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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香靠在门上,恨不得自己从门缝里挤出去,可是她再伸长耳朵往外听,也听不见外头两个丫头说话了。 抬起头,坐在地上往正前方看,就见正对面一堵墙上挂着“思过堂”三个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摆着一张香案外,就是香案前那并不算厚实的蒲团。 眼眸扫过斑驳掉皮的墙面,微弱的几乎快要熄灭的烛光,明月香苦笑,当真是思过,就算没错也能叫人吓得认错。 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明月香扯了扯身上的灰白粗布袍衫,她爹这次可算是下决心要整治她了。 晃悠悠爬起来走到蒲团旁慢慢跪下,香案后还有一张三清老祖的画像,明月香看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奴的家乡人人信佛,寺庙鼎盛,道教式微,但奴那时并不信佛,如今死后重生……奴到不得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无论如何,往后还请老祖保佑一二。”明月香说完虔诚的拜了三拜。 百无聊赖,明月香靠在角落里抱着蒲团昏昏欲睡,她可是听说她老爹准备将她关上一个晚上。 朦胧间,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将蒲团放好人也装模作样的跪了上去。很快房门被人慢慢推开,轻盈的脚步出现在明月香的身后。 “九妹妹……”叹息中带着惋惜还有无奈。 明月香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可她还是挺直了背,好似赌气道:“三姐姐来此作甚?不怕爹爹怪罪?” “九妹妹你还是这样的性子。”明悦蓉拎着食盒走到明月香身边跪坐下来道:“饿了吧,快点吃吧。” “我才不吃,爹爹不是要饿死我么?”明月香扭过头,强忍饥饿道。 明悦蓉并不生气,似乎已经很习惯明月香的脾气,她心疼的看着明月香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道:“三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眼下董家已经与十娘订了亲,你再如何折腾这事儿也不会缓转,到头来也不过是消耗掉爹爹对你的宠爱。” 原以为明月香还会如往常一般听不进劝,明悦蓉都做好明月香会大发脾气口不择言的准备了,可谁知明月香沉默一阵后居然道:“我原以为他与我一般心思,可却没想到到头来他心里也不过是与那世间人一般的福浅,嫡庶嫡庶,若是他看中身份何苦招惹我。”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想通了。”明悦蓉几乎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搂住明月香道:“可不就是那样的道理,他舍不得你的美貌,又舍不得十妹的身份,这样的男子哪里值得你去伤心。听三姐的话,明儿去和爹爹告个罪,这事儿就揭过了,往后可不能再伤爹爹的心了。” 对于明老爷,明月香暗地里不屑的撇撇嘴,可对于明悦蓉她到是感受到对方是真心为她好,想她莫名来到此处,这可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于是她软了心便道:“我明月香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偏偏就那十娘当成宝,她若是喜欢送她好了。” 明悦蓉只是笑,并没训斥她,只要明月香能过去心里那道坎,她就还是这府里老爷最疼的女儿。 明月香假装缓过心情,接过三姐手里的馒头就大啃起来,不过她前世教养极好,不自觉就带了出来,到一点儿不显粗坯。 明悦蓉见识不多,所以只觉着九妹越发的好看,比城里那些贵女还要耀眼。 用罢了东西,明悦蓉收拾了东西之后,便不舍的离开了,走之前还特别交代了明月香让她千万别意气用事。 明月香看着房门关上又被人锁起,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她是过了。 明老爷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但终究明月香在他心里依旧不同,所以天刚蒙蒙亮,明月香就缩着身子听见房门的锁被人打开的声音。 “姑娘,姑娘啊!” 明月香还没搞明白呢,她就被两个丫头扶了起来,晃了晃头稍稍清醒之后她才发现,屋里已经呼啦啦站了好些人,其中有院子里的婆子还有守着她的丫头,更有她原身身边常带着的两个大丫头。 “姑娘,你还好吧,没冻着吧?”袖双脸色发白焦急的摸着明月香的额头说道。 明月香摇摇头,重新站得笔直望着那两个曾经压着自己进思过堂的婆子道:“我能回去了么?” 那婆子撇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九姑娘可以回去了,但切记勿要生事。” 明月香冷哼,拉好了衣服直接带着两个丫头就离开了思过堂,连一眼都没回头看,就好似害怕被人抓回去一般。 “姑娘,赶紧把披风披上这外头可冷的很。”暖语将披风展开细致的给明月香系了起来。 “无妨,思过堂里有烧火盆,到不至于冻死我。”明月香一出口就带着讽刺。 袖双与暖语对视一眼,无奈却也放下了心,至少自家姑娘恢复了平时的精神。 一主两仆上了回廊就往明月香的云裳院去,可哪知远远的就有三人走了过来,明月香一挑眉,心下一通烦躁,可还是振作精神迎了过去。 “十妹到是起得早。”明月香先声夺人,哪怕略带憔悴,可那惊人的容貌在这白雪红梅旁依旧看得令人嫉妒。 明珍卉恨不得撕了手里的帕子,但她一想昨日之事,心情竟好了起来,就连万年板着的脸也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道:“我不过是来关心一下九姐姐,不过看样子九姐姐并不想看见我。” 明月香嗤笑,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居然不看她了。 明珍卉忍了又忍,终归还是压制不住道:“九姐姐这般,不过是看不得我得到如意郎君,只是九姐姐要清楚,董家少爷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董明两家结亲可是正经儿的联姻,而不是送个妾过去。就算九姐姐气断了肠子,豁出脸皮子,那董家也不会要九姐姐的。” 明月香慢慢转过脸来,就那么死死盯着明珍卉。 明珍卉顿时脊背发凉,她身边两个丫头也懦弱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再说一遍!”明月香柳眉倒立,一双狐狸翘角儿眼瞪得溜圆,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朵朵红霞。 “怎么?你还想如何?你可别忘记了,你昨儿个是怎么进的思过堂!”明珍卉往后一缩,可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又端了起来,她一身沉蓝绣百草纹的锦袄搭配深蓝高腰长裙,端庄是端庄了,可看上去明显要比她实际年龄老上不少。 明月香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可她很快下了狠心,上去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直将明珍卉头上的万福银簪都打落了地,发出叮当的脆响。 “我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告诉你明珍卉,董子扬欢喜不欢喜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不稀罕了!不过,就凭你这个模样,你这辈子也别想他欢喜你!反正你最爱的也不过就是那个身份,嫡女正妻,你就抱着这些过一辈子吧!” 说完,明月香再不敢留,转身就带着人下了回廊,去了她的云裳院。 身后,明珍卉再也忍不住了回头大哭着就跑去了正院。 第2章 背主 清晨的阳光从菱形原木色的窗棱里透过来,朦朦胧胧的印在床边的软榻上,外面屋檐下的冰凌已经冻的老长,可有几只却在房门被人打开又猛地关上后,落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姑娘,姑娘你这可怎么办啊?”袖双害怕的跟在后头,红着眼圈道。 明月香没理会她,直接道:“给我换身衣服,我要去给爹爹请安。” “姑娘,十姑娘毕竟是太太的女儿,姑娘刚刚那样直接打脸……会不会不太好?”暖语犹豫的劝道。 “放心吧,我如今发泄出来,太太才会更放心才是。”明月香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难得解释道。 两个丫头不敢再多说,赶紧给明月香换了一套颜色稍稍鲜艳点儿的衣裙,外头又用狐狸裘衣裹上到比披风暖和多了。 三人从屋里出来,太阳依旧慢慢升高了。 明月香拿着手炉走在前头,两个大丫头跟在后头护着就生怕这位一不小心被冰滑摔了。 此时,院子里早就有来来回回的下人们开始洒扫,明月香转头向院子一处拐角看了一眼,便冷冷的收回目光,疾步出了院门。 明家是商家,虽然在宣地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对比那些世家贵族来说,也就是有些钱罢了。府院不敢买最大的,门前不敢砌石阶,就连奴仆也不敢超过定数,所以明家从来不养闲人,否则府里正常的运作就要乱,必须每个人都要物尽其用。 明月香晓得父亲一心想往贵族上靠,想学他们的风雅,想学他们的礼仪,更想学他们的气派。但到底是商门子,府里的规矩并不大严格,女儿想见父亲也不像世家后院那么困难,甚至什么都握在主母手里。 父亲的控制欲极强,整个明家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下,这也就是明月香考虑再三也要打了十娘的缘故,太太那边儿……底线没过,相信她也不会伸出手。 “九姑娘怎么来了?”门口是前院的总管,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明家三代前开始经商,直到明月香的爷爷那辈儿才开始有所积累,所以陆总管的父亲那一家子也是那个时候被买进的府。 “我……我昨儿做错了事儿,今个儿来给爹爹赔罪。”一句话绕了几个圈,明月香看起来说的不情不愿,却也带着小女儿家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陆总管忍住笑,让开身子道:“老爷最是心疼姑娘,昨夜都没休息好,姑娘赶紧去看看吧。” 明月香提着裙子跑了进去,两个大丫头自然被留在了门外。 深吸了一口气,明月香略踮着脚挪步往里走,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可明老爷在她脑海里只有画面,并没有留下原身对于明老爷的孺慕之情,对于如今的明月香来说,父亲只是个陌生人。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绕过雕刻的并不算精美的拱门,明老爷坐在书案后正拿着本书品茗,这也是他最近最喜欢做的事儿。 “爹爹。”明月香委屈的别别扭扭行了一个礼,这在往常,明老爷肯定不悦只觉着她没规矩,可眼下哪怕女儿闹脾气那举止也是瞧着淘气看似撒娇,说不出的灵气,就好像他上次参加都水丞的岳家所办的品春会,远远瞧着的那些国都的贵女们。 “恩,知道错了?”明老爷稍软了语气,可还是不拿正眼去瞧明月香。 明月香也不气馁,厚着脸皮走了过去道:“爹爹,人家真的知道错了。” 明老爷不说话,但明月香细瞧便发现父亲的眉头舒展开来。 “爹爹,我这不是气昏了头么?我与董子扬青梅竹马长大,如今他却说要娶我十妹,我一时没想清楚就想去找那混蛋说个清楚。”明月香表面说的很随性,可暗地里却在观察父亲的表情,当说到董子扬的时候父亲很明显皱皱眉头。 “那小子不过是国都一商家子,九娘何必非他不可?这话本应该是你母亲与你说……”明老爷叹了口气道:“你与十娘不同。” 这若是曾经,那原先的明月香必然会以为自己是在父亲的心里不同,从而得寸进尺得到她想要的,然而此时此刻明月香已非曾经的明月香,所谓九娘与十娘的不同,也不过是九娘貌美如花,十娘刻板普通,九娘还有更好的用处,而十娘嫁给商家做正妻以维持两家更亲密的合作关系已经是她最大的用处。 简而言之,九娘嫁给董家做妾是浪费,而十娘嫁给旁人家做妾是无用。棋子总要用在最好的地方,明老爷显然从来不是一个会浪费资源的人。 “爹爹……我,我只是觉着委屈!”明月香掏出帕子不甘的跺了跺脚,便嘤嘤哭了起来,哭得美目泛红,唇瓣娇嫩。 明老爷放下书站起身拍了拍明月香的肩头,心里原本的不安也去了大半,他最怕这个他最看好的女儿会因为一时糊涂做出不可挽回的丑事,还好,还好……还来得及,且听女儿这般说,女儿对那小子的感情也不像是他之前以为的情根深种,反倒更像小孩子失去玩伴的气恼。这样最好…… “哎,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啊,往日你总不耐烦听这些,如今可要长长心,莫要被人骗了。”明老爷先是装模作样教训了一番,然后便软了几分道:“你上次不是喜欢那玉漱斋的富贵荣华么?爹让下人给你买回来?好了,别哭了,又不是奶娃娃了。” 明月香暗惊,果然明月香在明府格外受宠,那玉漱斋的富贵荣华是一套金首饰,价值上百两银子。眼下这事儿明明是想要与人私奔的明月香不对,到头来她只要上门说几句好话,哄哄自家老爹,不但没怎么挨骂,还得了一副头面当补偿。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你也别怪爹让你跪了思过堂,你这脾气也要好好磨磨。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要好好想想了。”明老爷重新坐定,想了想又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不必去你母亲那里请安了,去吧。” 擦了擦眼角,明月香告退出来,外头两个大丫头赶紧过来护着往云裳院回。 不用给主母请安是在明月香的意料之中,而得到那副头面则让明月香确定了在她记忆里父亲大过一切的印象。 只是,明月香到底是谁杀死的呢? “粟红呢?”一进云裳院,明月香就大声说道。 袖双与暖语赶紧走到院子角落里,将一个穿暗红粗布棉袄的丫头拽了出来,那丫头骇得全身发抖,哭又不敢哭得大声,只能呜呜咽咽的流泪,瞧上去极为可怜。 “看什么!都回去干活去!”暖语转头冲着院里其他人喊了一声,便与袖双扯着粟红进了正门。 回到屋里,明月香坐在上首看着地上跪着的粟红,细细在她的记忆里翻找,明月香之前确实是想要与董子扬约好一同私奔的,因为她知道一旦两家定下了婚约,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可惜昨夜董子扬并没有出现,而她的行动却被人暴露了。 “昨儿个是你跑去太太那里告密的,对么?”明月香居高临下,颇为肯定的说道。 原想否认的粟红在明月香的视线下,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奴婢也是没法子,求姑娘看在奴婢平日里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明月香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旁的我压根不想多说,我只问你,当初让你送信给董家,你送了没?还有这事儿你除了告诉太太外,之前还告诉别人没有?” 粟红赶紧回道:“奴婢送了,那封信奴婢真的送了,除了太太奴婢真的没告诉别人。而且奴婢也不是有心要告诉太太的,姑娘当时让奴婢在二门等着,奴婢是被十姑娘身边的绿萼姐姐发现了之后,才……才说的。” “然后她们答应你,如果说出了缘由,便不治你的罪,还将你放回来?”明月香冷笑道。 栗红只是哭,悔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她原想着那会子背叛了主子,只要十姑娘不说,九姑娘也完了,指不定九姑娘身边两个大丫头也逃不过。她就可以蒙混过关,过些日子再换到别处当差。但哪知不但九姑娘身边两个丫头没事儿,就连九姑娘这样与人私奔的罪名,都能让她平安无事的归来。 “贱人!”暖语忍不住上前甩了粟红一个嘴巴。 “好了,拖下去吧,交给太太,就说我不要这种背主的东西。”既然她这么大动静她爹都没动她,那明月香也就不怕粟红嘴里说出什么来,相信太太会很妥当的帮她处理好这个人。 “姑娘,姑娘!不要姑娘,奴婢从小伺候姑娘,奴婢的娘可是姑娘的奶娘啊!”粟红颤抖的喊道,双眼瞪得突出充满了绝望,若真是到了太太手里,那就是一碗哑药,卖出国都,这外头兵荒马乱的…… 可惜,明月香只是撇了她一眼,便起身回了寝室。 粟红确实是明月香已故乳母的女儿,明月香也相信她多过身边两个父亲送来的大丫头,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身边也不需要这么一个妄想摆布她的人,想想那些记忆,若是明月香身边没有这么个心思活络的丫头,她就算再嚣张跋扈有好些事儿她也做不出来。 第3章 处理 “娘,您可不能看着女儿就这么被人欺负。”明珍卉委屈的坐在母亲身边,用帕子捂住眼低声哭泣道。 曹氏越听脸越冷,最后更是将茶盅重重的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明珍卉吓得一缩,哭声也弱了。 “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与那明月香是一个身份?”曹氏颇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娘一直说你是嫡女嫡女,你将来是要嫁给人家做正头娘子的,可是明月香呢,你瞧瞧你爹养她的方式?明艳动人性子娇蛮,哪家男儿不喜这般做派?可又有哪家的媳妇会是这个调调?” “可……可是……”明珍卉摸着还有些肿的脸颊,妒火中烧,她自小听母亲的话不与这些庶女一般见识,可她瞧着明月香被父亲百般宠爱,又见自己喜欢的男子私下与明月香浓情蜜意,那种感觉又怎么可以用一句身份就能压得住的?所以她才会兴致勃勃的跑去回廊上等着从思过堂里放出来的明月香,她就是想看看那个被父亲惩罚被喜欢的男人抛弃的明月香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傲气的!!然而她却不曾想那个死丫头到了这种时候都不低头!! “没有可是!珍儿,当初你说你喜欢董家的少爷,娘也随你了,你爹也应了。可你居然不顾身份一大早跑去刺激明月香,你的气度呢,你的教养呢?你不会是想告诉为娘,娘这么多年教导你的心血都白费了吧!”曹氏绷着脸,大声呵斥道,额头上一道道青筋爆起显得她极为不悦。 “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那个活得恣意的女子落到什么下场,只是想要验证母亲这么多年来教育她那些尊卑嫡庶根本没有错,她再不必羡慕明月香的容貌和行事,因为端庄贤贞才是正妻最好的品性,董子扬最终还是她的,不是么? “罢了罢了,你还小……”曹氏见女儿无措的样子,也心疼了,不由探身给她擦着泪道:“说实话,她能来这么一出,我到觉着放心了。” “娘!”明珍卉不满道。 “能在明面上的,总好过藏在背地里的,那种人前谦卑人后捅刀的人才是最可怕。”曹氏将女儿哭湿的碎发拨到一旁,语重心长道:“你以为娘真的能容忍她对你不敬?可是这是明府,你也清楚你那些庶妹对于你爹的重要性,为□□,为人女,我们娘俩都不可坏了你爹的好事,这是明家的大事,更何况明府将来也是你亲弟弟的。” “那就这么算了?”明珍卉不甘心道,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让自己不和明月香计较,如今她都被扇了巴掌莫非还要忍? “傻孩子,她都跪了一夜思过堂,你又与董家少爷订了亲,在你爹心里谁受了委屈?再说这事儿本就是你自己找的,若是你再不依不饶,你爹如何看你?不如忍上一时,将来看她有个什么结果。”不过都是个做玩物的命,可曹氏这话到不好明说了。 明珍卉扭着身子,心里总是绕不过这个弯。 曹氏刚想再劝,却听外头嬷嬷回道:“云裳院送了个丫头过来,说是九姑娘说了,那是个背主的,让太太处置了。” 曹氏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明珍卉道:“瞧吧,那就是个什么都放在表面的,昨儿个她身边的丫头背着她给咱们通风报信,今儿个她就送来想看我什么反应。” “可是我都答应了,放她回去不再追究了。”明珍卉觉着自己又被扇了一巴掌。 “不过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丫头,你还当真了。”说完,曹氏就说道:“喂了药,明儿个提脚卖了吧。” “嗤,那还是她乳母唯一的女儿,她乳母才死几年,就连情分都不念了!”总而言之,明珍卉才不管其他,她就是看明月香不顺眼。 粟红确实是明月香乳母的女儿,明月香的母亲身份很低,据说是国都有名青楼的舞姬,当时明老爷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最不缺的就是钱,再说那名舞姬长得绝艳无双,就连宣王都曾看过她的表演,私下里还和心腹赞叹过其“国色天香,天下少有”,所以不论是因为明老爷真心喜欢那个舞姬,还是因为宣王也曾经对其有意,明月香的母亲最终还是进了明府成为了明府的小妾,之后更是为明老爷生下一女。 只可惜红颜薄命,大概是因为明月香的生母生得太美,所以寿数不长,就在明月香三岁的时候,她便因为一场风寒香消玉殒了,那个乳母也正是明月香刚出生时其生母亲自买回来的,可谓伴着明月香长大,直到明月香十一岁的时候才死的。 因着明月香的生母生前被宣王赞叹国色天香,明老爷自然便将那香字用在了同样自小就眉眼精致的明月香身上,他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用明月香换来明家一个锦绣前程。所以明月香和她的乳母也算是在明府待遇独特了。 姑且不说乳母待明月香如何,可明月香是真的对乳母一家很好,不但一直照顾乳母一家的生活,还在乳母守寡之后将她的女儿粟红弄进府里给自己做了二等丫头,甚至平日里全然相信粟红,到将袖双与暖语放在一边。 “重新将我的私库好好理理,弄个单子出来。如果少了什么就派人去粟红的家里找,还有她家那套院子也给我卖了换成银票。”明月香回忆了前身与粟红相处的方式,总觉着自己肯定亏了好些,不仅肉疼的厉害。 “这……我听说那院子里还住着粟红父亲家的亲戚。”袖双谨慎道。 暖语也劝道:“姑娘这事儿做的也太冲动了,粟红毕竟是张嬷嬷的女儿,如果忍得一时,再找个别的理由弄出去也好过现在……就怕有人说嘴。” “理由?要什么理由,背主不算?”明月香性子一向强硬,她虽然勾心斗角的事儿上辈子没少做,可眼前不论是前身的性格还是明老爷给她创造的条件,她都不觉着自己应该为了个奴婢费那么多心思,好就用着,不好就卖出去。 “就怕有人说姑娘不念旧情。”袖双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好些世家大族就连乳母都要供奉着,就生怕人家说他刻薄,这粟红可是明月香乳母唯一的孩子。 “那她怎么不与我念旧情?”明月香想想后又道:“私库肯定有少的,就对外头说她手脚不干净,我忍不了了!” “那万一粟红的叔叔上门来,那院子的事儿要不要缓缓?”袖双又问道。 “好笑呢,那院子是给我张嬷嬷一家住的,他们朱家凭什么住着,再说了张嬷嬷一家都没人了,这屋子我凭什么不能卖,我管着我乳母,我还要管着他们一家子?做梦去吧!”明月香站起身就连翻白眼的动作都瞧着有风情。 见劝不住,袖双与暖语便赶紧出去办事了,其实粟红被卖了对她们两个来说当真是好事,原来她们两个都像是摆设,如今姑娘很明显是要把院子里的担子交给她们了。 明月香倚着窗框往外瞧,嘴角轻挑,她不怕用她爹给她的人,因为她与明老爷并没有利益冲突,只要她在明府的一天,她就要紧紧抱住老爹的大粗腿,也许前身不记得了,可她很清楚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明老爷给的。至于将来出门子的事儿,她也不会仍由明老爷将她卖了,就算是卖,她自己也要挑个好金主,卖个好价码。 至于董子扬,明月香记忆里那还真是个对她极好的男人,虽然家族的包袱太重,不可能与她私奔,但也不至于约好了不去,所以明月香猜测,粟红手里的那封信要么是给太太拿走了,要么就是给父亲扣下了。不过这样也好,明月香并不想为前身买单,再说董子扬就要成为她的妹夫了,日后还是两不相见的好。 算了算,她今年十四,她爹要卖她起码还有两年,明月香现在着实累了,也就暂时将所有的烦心事儿扔到一旁。 只是她想歇着,旁人可不饶她,就在她刚想躺下的时候,外头就有个姑娘幸灾乐祸的喊道:“九妹这是怎么了?别是气伤了身吧。” 明月香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可是外头那姑娘丝毫不想放过她似的,还在门口喊道:“哟,别是气晕了吧,赶紧找大夫啊!” 明月香又翻了个身,眉头皱了起来。 “哎,我说九妹也真是的,她难道不知道爹最恨就是私奔么?当年四姐的事儿她还不吸取教训?这会子可跌惨了,也不知道爹爹还会怎么惩处呢?”明明好像是关心,可旁人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明月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冲着门口就道:“让明安灵给我闭嘴,把她给我叉出去,如果你们办不到,就等着和粟红一起被卖吧!” 刚说完,门口的明安灵还没进门就被拽了出去,只留下一声惊呼。 “都是些被人拿来当枪使的货色,愚不可及!”说完,明月香就翻身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4章 请安 借口在思过堂受了风寒,明月香窝在云裳院里休息了三日,期间除了明悦蓉进来探望她见了外,其余姐妹统统只是收礼暂不见客。 “姑娘,今儿个该给老太太请安了……”暖语一大早便提醒道,这几日没给主母请安那无所谓,可老太太一向不喜欢九姑娘,这万一给拿了错,又是一顿不痛快。 显然,明月香也想到了,她走到梳妆台前坐好道:“以往那些看起来粉兮兮的衣裙不要拿过来了,还有拿那套富贵荣华的头面出来。” 私库已经给两个大丫头打理顺了,也确实少了一些不起眼的东西,明月香很自然的报给了太太就把这事儿放下了,至于外头那套宅子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任那一家子继续住下去的。 “姑娘想要梳个什么头?”袖双梳头的手艺不错,明月香一直也都是她在伺候。 原想着梳个繁复的发髻,可明月香想起自己还未出阁,再加上现在的发髻并不多样,便无所谓道:“就垂鬟分肖髻吧。” 梳好了头发又戴上那金灿灿的头面,明月香摒弃了原身素衣的喜好,换了身樱桃红的绣金牡丹交领襦裙,最后又抹了一层艳红的口脂后,这才佩戴了玉佩香囊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云裳院。 明月香撇了眼欲言又止的袖双满不在乎,她知道她的品味和原身有些差别,兴许是原身还是小女儿做派,明明长得明艳丰满,可偏偏要学人家往可爱了打扮,尤其喜欢素色的爱好,让明月香扶额。原身肌肤赛雪少有血色,平日里再穿着一身素衣,若是弱柳扶风也就罢了,但瞧瞧她□□的条件,再怎么装也成不了病西施,反倒像个小儿惹人发笑。 “九妹妹来了,可算是大好了?” 明月香眯着眼看向来人,这人便是原身一直偏好素色的缘故。 “确是大好了,不过气色不好,多抹了点胭脂。到是六姐姐看起来好像没有睡好?” 明月香的六姐叫做明青宛,平日里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书,长得容貌清丽,身材偏瘦,再加上一身的素衣和那学都学不来的书香味,确实看上去要比这院子里其他的小娃娃来的有味道,且美的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理智聪颖让人望之神往。也难怪原身自身条件那么好,都忍不住私下往明青宛那个调调上靠。 明青宛从第一眼看到明月香就觉着她与往日不同,至少平日里她大多喜欢珍珠宝石之类的头饰,就算是买些金头面也基本用做收藏,如今儿这般戴在头上也算是稀罕了,更重要的是老太太最不耐烦这么张扬的打扮。 “最近得了一套好书,看着就舍不得放下,否则食不下咽,睡不踏实,让九妹妹见笑了。”明青宛走到明月香身侧,两人之间相差一岁,可明月香并不比明青宛矮。 “哪儿呢,是什么好书让六姐姐如此废寝忘食?下次借我也看看?”明月香好奇的说道,她前世也没少读书,否则也到不了前世死时的那个地位。 然而明青宛只当明月香是玩笑,毕竟明月香的前身实在不是个能看进去书的,就连明老爷都觉着明月香只是个以色侍人的命。 “好啊,等我下次借给你。”一句话,不过是托词。 明月香听出来了,也假装没领会,笑了笑跟着明青宛走了进去。 老太太还在里间没出来,可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人,除了太太曹氏外,还有十娘明珍卉以及明月香的三姐明悦蓉。 屋里人见着明月香进来,明悦蓉自然上来关心几句,而明珍卉则是假装没看见,端着个架子连其他姐妹都不多言,曹氏见状只好悄悄叹气,不过还是吩咐众人安静等待不可喧哗。 “你说她今儿敢不敢来?做下那等丑事,老太太今儿个非撕了她不可。”若隐若现的声音,让明月香抬起头来。 门帘一掀,外头先进来两人,一人就是刚刚嘴贱的姑娘也是之前跑去云裳院找虐的明安灵,另外一人穿着碎花布衣不伦不类的还在头上扎了个帕子,等这两人进来之后,明月香才在两人身后瞧见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姑娘,记忆中这姑娘是明五娘明芳思。 “六姐姐,你今儿怎么没等我?”穿碎花布衣的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明青宛身边,声音拔高,充满着活力。 “十一妹可要小声点,老太太还没出来呢。”明青宛偷瞧曹氏,果然曹氏嘴上不说,可眉头皱了起来。 明十一娘明忆梦吐吐舌头,嬉笑着窝在明青宛身边,然后偷看了眼明月香,小声凑到明青宛耳边道:“那人又使什么幺蛾子,口脂涂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胡说!”明青宛拉了明忆梦一把,摇摇头。 此时,全场估计最尴尬的就数一开始就胡言乱语的明安灵,她之前去云裳院多嘴多舌就是以为明月香这次肯定是没救了,不说被父亲厌弃也起码不再受宠,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她就听说父亲派人往云裳院送了好些补品,其中居然还有玉漱斋的金头面。都说墙倒众人推,只可惜她推的时候这墙压根没有倒!更别提今儿个她本想趁着明月香每次都最后一个来的机会,找明忆梦说几句小话,但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明月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吓得她赶紧往明芳思后头缩。 明芳思哪里顾得了明安灵,她就跟个幽魂似的飘到明悦蓉身边坐了下来,接着就拿着个香囊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就像要看出花来。其余的人也不觉奇怪,大家早都习惯了。 明安灵畏手畏脚的坐到了最边上,等了好久之后才抬起头偷偷望明月香,谁知道明月香正抬眼大大方方的盯着她,她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来,赶紧又重新缩了下去,想起刚刚明月香对着她动的口型,她就觉着浑身发毛,几乎惊出泪来,因为明月香对她说:你死定了。 就在明月香吓唬完明安灵,众人也坐定了,里间的帘子这才掀开,里头有个黑发老太太拄着紫檀镶玉多寿拐杖被两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了出来,明月香一看那做派就觉着好笑,也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至于摆这种谱?在她的记忆里,老太太去年还为着份例的事儿,拿着拐棍追过她爹,如今还不是想学世家大族的老太君,只可惜举止修养在那里,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众人站起,由曹氏与明珍卉打头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待众人重新坐下后,老太太环顾四周问道:“我那乖孙儿今个怎么没来?” “昨儿个已经来打扰过老太太了,今日夫君怕他闹着老太太便带着出门去了。”曹氏知晓老太太爱孙之心,就连夫君都怕老太太过于溺爱,所以平日经常带在身边教导,也不大让孩子到老太太这里来,眼下怕是老太太要不悦了。 果然,老太太拧了眉毛冷哼道:“我还能嫌弃我孙子?我知道你们嫌弃我老了,怕带坏了孙子。那你们干脆就都别来了,还请什么安?没了孙子,我看你们有什么意思!走走走!都走!” 众人赶紧站了起来向老太太赔罪。 老太太一眼就瞅见明月香一身的红艳,又想起她私奔的丑事,顿时找着发泄口了,拿手一点明月香道:“九丫头还有脸来?啊?你们不让我看孙子,就让我看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众姐妹除了明悦蓉担忧的看着明月香外,明青宛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明安灵原本还在害怕,可是这会子却与明忆梦凑到一起幸灾乐祸的抿着嘴暗暗发笑,明珍卉也想笑,不过碍于站在母亲身边太过显眼,也只能忍着,至于明芳思,到是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就像什么都没听见。 “老太太,九娘知错了,您可千万不要生孙女的气啊!”明月香眼泪说来就来,提着帕子哭得稀里哗啦,到把众人都吓愣住了。 要算往日,明月香脾气倔强,常常得理不饶人,可是对老太太那真是百般容忍,哪怕知晓老太太不喜她,她也学着明青宛的打扮,只因为老太太最喜欢明青宛。不过低头归低头,她到底还是有心气儿的人,老太太不喜她自然就会多说几句,她不敢回嘴就只能忍着,但那面上的表情实在是不好看,任谁都瞧得出明月香心里的不痛快,如此反复老太太就越发不想瞧见她。 可是,今儿个这算唱哪出啊? “你,你哭丧啊!”老太太气得直跺拐杖。 “孙女,孙女没有啊,孙女是真心知错了,孙女这是悔过呢!”明月香哭得凄凄惨惨,就像老太太说了什么要人命的话。 老太太被她堵的那些斥责明月香甚至明月香她娘的话,就这么着被堵在嗓子眼,要知道平日里老太太老把明月香母亲出身青楼的事儿当着那么多姑娘的面念叨,就像不如此就不能突显明家的高贵,不能显现明月香以及她娘的低微。可以说明月香之所以想讨好老太太,就是希望老太太能对她与其生母改观,不再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可是,这老太太当真能口中留德?明月香冷笑,这梦恐怕还没醒呢吧? “你,你这个扫把星啊,就和你那个娘一样……” 明月香就在等这句话呢,当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往外头跑,边跑边喊道:“既然我娘的身份如此不堪,那我还不如死了好!”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哎呀,妈呀,九姑娘这是要跳井啊!!”一声,所有人都炸了锅了。 第5章 回忆 明月香怎么可能真的跳井,再说老太太的院子后头才有一口盖着盖子的老井,明月香若是真想跳井怎么也不可能喊得满院子的人都知晓,她眼下的目的不过是吓唬吓唬老太太,让她往后别老没事找事,揪着明月香的生母不放,逝者已矣明月香既然成为了现在的明月香,为人子女,总不能让生母死了还要被老太太戳脊梁骨。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与明月香的生母也算是同病相怜。 “姑娘,姑娘千万别冲动啊!”袖双与暖语还以为明月香真的要跳井,赶紧死命拉住,这要是姑娘出了事儿,明老爷就能撕了她们。 明月香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她才敢豁出去闹到这个地步,这若是换了官宦之家,她说不定就忍了再换一种迂回的方式解决,可对于明家这种数代商家规矩松散的人家来说,激烈看似莽撞的愚蠢行为反而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再说她爹对她可宝贝的紧,只要没伤害她爹的利益,哪怕是老太太今儿这事儿都要忍了。 “我……我没脸活了……”明月香捂着帕子窝在暖语怀里哭泣道。 老太太身边的田嬷嬷跟了上来,心里暗恨的厉害,张嘴就道:“九姑娘可真是不省心呢!” 岂料这话刚一说完,明月香两眼一翻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众人又是一通人仰马翻,七手八脚的将人扶起来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这么的将明月香运回了云裳院。 “这……这脾气,啊?我说她两句,居然就要跳井了?你们让她跳啊!你们都别拦着!!”老太太缓过劲气得拄着拐杖大骂道,周围的人陪着大气都不敢出。 帘子打开,田嬷嬷就从外头进来,脸色比刚刚出去还不好看,刚刚那情形就好像是她把九姑娘气晕了似的。 老太太见状,便不耐烦道:“人死了没啊?” 田嬷嬷偷瞧了眼曹氏,躬身如实回道:“九姑娘哭的厥过去了,人已经送回云裳院了。” “她还有脸哭?她……她……哎哟……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哦~”老太太气得都肝疼,在明府里除了她的儿子谁还敢给她脸色瞧,如今到好,这么个不要脸的庶出孙女在她院子里又是闹得跳井又是昏厥的,这要是说出去了还不得说她这个老婆子不慈,要逼死孙女么?这让一向爱惜名声的老太太怎么能够接受。 “老太太,老太太您可不能动气。”曹氏赶紧过来搀扶道:“这都是小辈不懂事,回头媳妇回去罚她,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罚?怎么罚?明老爷恨不得将这棵摇钱树当成眼珠子,那日让明月香跪思过堂已经是他气急的最坏结果了,这老太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事儿明眼人都知晓,最后也不过是罚那明月香在院子里禁足,再写写孝经什么的,根本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作用。 越想越气恼,老太太一把挥开曹氏,将拐杖扔给身边的田嬷嬷竟是一言不发的直接走回后头了。 曹氏也不在意,双眸无波的回头道:“老太太要休息了,都回去吧。” 明悦蓉担心明月香,停顿了一下等着曹氏与明珍卉出去之后,便赶紧往云裳院跑,明芳思还是那副神游的状态,被身边的丫头扶着回自己的院子了。剩下只有明青宛与明忆梦还有明安灵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晕。”明忆梦拉着明青宛的手好奇道。 明安灵也在一旁捂着帕子想笑不敢笑道:“像她那样,惯会做戏,肯定是装的。” 明青宛没有说话,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才对明忆梦道:“八妹和十一妹也赶紧回去吧,我去瞧瞧老太太,总觉着不放心。” 明忆梦与明安灵已经习惯了明青宛的孝顺,曾经明青宛的生母死后,有一段时间她就是和老太太住在一处,之后才被送到明忆梦的母亲冯姨娘那里生活的。 等着明青宛重新走进了屋,明安灵想了想拉着明忆梦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明月香?” “看她干嘛?”明忆梦嫌弃道:“整日里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最好是晕了,再多躺个几天,也省得大家跟着她一起倒霉。” 明安灵心事重重的点点头,她不敢告诉明忆梦说刚刚明月香私下威胁她了,她也摸不准明月香到底会怎么报复她。 明月香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就睁开了眼睛,她原本想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想必这段时间老太太都不会想见到她了。屋里来来回回好些人忙忙碌碌,大夫来了之后留下一个温补的方子就离开了,暖语与袖双尽职的熬药照料,终于让云裳院恢复了平静。 喝了药明月香躺在床上发呆,不知为什么最近她老梦见上辈子的事情,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她也记得异常清晰,只是心中再无法勾起一丝涟漪。 玉手轻撩发丝,明月香半合双眼,她明白自己今儿这一出除了为了明月香的生母外,还因为老太太平日的言语刺激到她那根本就脆弱的神经,贱人,狐媚子,楼子里的,说的是明月香的生母可听在明月香耳里又仿佛是在说她。 明月香上辈子也不是自小就被卖到楼子里,她家祖辈三代都是文臣,往上数甚至出过丞相,她父亲的大伯曾经著书立传,她外祖也曾用三寸不烂之舌力战群雄,将那些迂腐的大儒说得面红耳赤,用袖遮面而去。可就是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底蕴,到头来也不过男子充军女子入坊,她曾经一直自傲的容貌与学识也成了招揽客人的噱头。 她觉着她一定是没有明家那根傲骨,否则为什么家中女子纷纷自尽,到了她这里却要打着报仇的借口苟且偷生呢?如果她那时候死了,那她就不会为了出人头地拼着命的想要做楼子里的头牌,旁人口中的大家,更不会与那假惺惺的女人争来夺取,最终把自己折腾死了,大仇也没报。兴许老天也是看不惯她上辈子的作死样,所以才把她弄到这个地方,让她依旧命运无法掌控,未来一片迷茫吧。 不过,说不定明月香还要感谢老天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因为毕竟做妾也好过继续在楼子里卖肉,在她眼下的世界里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鬼扯,更没有众位才子乃至天子都追捧的京城大家,这里不会有人请大家做宴席的司仪,更不会有人请大家回去教导家中姑娘,这里的青楼女子就是彻底的烂如污泥,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翻得了身了,就好似明月香的生母那样,那已经是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了。 翻身从床上下来,明月香走到梳妆台旁,她看着那张与前世完全不同却依旧妖艳绝色的面容,满意的抿抿唇,好在这辈子她还不算一手烂牌,更没有变成明青宛那样的女子,兴许是前世那个讨厌的女人与明青宛相似,明月香本能的就对明青宛没有什么好印象。 摸着脖子,又摸了摸小腹,她敢肯定自己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明月香疑惑的取来一只杯子,她又想起她成为这里的明月香之前分明是感觉到原先的明月香已经死了,不是外伤,那她是被人毒死的么? “老太太说了,让你这段时间都别去请安了。”明悦蓉几乎天天都来看明月香,不但亲手给她熬了粥,还给她做了几道开胃的素菜。 明月香觉着这世上恐怕再没人对她这么真心了。 说起来也是有应由的,明悦蓉比明月香要大,小时候却经常在一处玩,明悦蓉的生母要比明月香的生母死的早,所以明悦蓉也给明月香的生母尤氏带过,跟着尤氏死后她离开尤氏的院子,却从不忘记与明月香来往,两个女孩子跌跌撞撞搀扶着努力长大,明悦蓉容貌说不上上佳却也是端庄秀丽温婉可人,明月香就跟别说了,狐媚子指不定就是她最贴切的形容。 明悦蓉从小就懂事,可明月香因为长相的缘故被明老爷重视,非但心智不如明悦蓉,还被惯的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可以说在明府算的上一霸了。然而即便如此,明悦蓉也没疏远明月香,哪怕明月香不懂事老是做些让明悦蓉担心甚至伤心的事儿,她也一直守在明月香身边,如姐如母的照顾着。 “不去才好,省得她老想着法子说我娘。”明月香觉着老太太就是自卑,她自己出身不好,原是染布坊掌柜的女儿,之后染布坊倒了老太太几乎没了娘家,曹氏好歹也算是个小官之后,再加上府里的那些个姨娘什么的,算算除了尤氏是因为容貌进府外,其余多多少少娘家都对明家有利。老太太说不了别人,可不就只能揪着尤姨娘的身份做文章么? “你这性子可怎么好?”明悦蓉拿着梳子给妹妹梳通头发,叹气道:“如今府里还有我,可往后……” 明月香敏感的看向明悦蓉,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6章 提心吊胆 明月香成为这里的明月香之后就继承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只是这些记忆都带着明月香主观的思想,那些原身没有注意的细节,她也同样不会有记忆,但是这并不妨碍明月香从原身的记忆里剥丝抽茧。就比如说在原身的记忆里原身总是备受宠爱的,但在明月香的眼里那份宠爱就绝不单纯,那可是需要将她后半辈子搭进去作为交换的。 明家不养闲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单单是在说下人们了。 “外头真的像他们说的,兵荒马乱的?”明月香被禁足,她也是自得其乐,反正左右她到了年纪就会被父亲高价“卖”出去,明府里除了明悦蓉她是一点培养亲情的兴趣都没有。 “咱们宣地算是好了,宁地与昌地接壤,见天儿的打,宁地的百姓都往咱们宣地跑,听说就连国都之前都跑来好些流民。”袖双这段时间得了明月香的重用,到底没有从前那么拘谨了,有好些说也敢说了。明月香院子里没有老嬷嬷,袖双与暖语可以说算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不少。 “说起来,诸侯国之间老是你打我,我打你,那赵地的皇上也不好好管管。”暖语给明月香换了帐帷,转身听到袖双说完便笑道。 “皇上日理万机,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事儿,连咱们宣王都只是关上城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袖双从暖语手里接过脏了的帐帷,小声说道。 “袖双……”明月香瞥了她一眼。 袖双自知失言,赶紧吐吐舌头抱着帐帷出去了。 明月香低头看向手里的史记,却一个字都没瞧进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来到一个和平的国家,哪怕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她一开始还是有些糊涂,因为原身每日关注的不是父爱就是情爱,要么就是衣服首饰,对于外头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关心,更何况是国家大事了,对宣地的了解甚至比不上她身边一个丫头。 这个国家说的好听是赵国,可除了真正养着赵家皇朝的赵地外,其余八个都是诸侯国,包括宣地在内。近几十年来赵地的皇帝对于其余诸侯国的掌控越来越弱,而各处诸侯国却开始强势起来,眼瞧着以赵家为皇的国家就要崩分离析,百年前赵国的辉煌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我操这个心干嘛?”明月香合上书,失笑道。 哪怕赵国闹的天翻地覆,只要宣地的国都没事,她也就能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前世她的国家皇帝都被人掳走了,青楼还不是照常做生意,皇都的那些贵族姑娘们也不照常过着潇洒奢侈的生活? “我爹最近常常出门?”明月香将书放在身边的茶几上,问道。 这事儿到不是秘密,暖语想了想便道:“好像是,门房那头还说老爷最近用马车用的勤。” 明月香点点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两天她总觉着那天明悦蓉藏着心事,应该就是与明悦蓉的婚姻大事有关,不然如果明悦蓉一直待在府上怎么可能会不能继续照顾自己。不过想想明悦蓉的年纪,也是到了可以出嫁的时候。 细数一下明家明老爷这一支的姑娘,老大元娘是主母曹氏所出,早年就夭折了,老二是大概四年前给明老爷嫁给一户官宦人家做妾,原还想着能拉拔自家一下,可谁知道那户人家得罪了上峰,被弄到宣地与宁地的交接县去了,至今都没联系,也不知生死。老四与老三明悦蓉差不多年纪,可就是这么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去年赏灯会的时候与一个穷书生偷偷私奔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蠢如原身,还能想着与董子扬私奔的缘故,更是明老爷气急不得不重罚明月香最主要的原因。老七是明老爷外室所生,三岁时因着乳母照顾不周,不幸吃东西哽住,活活噎死了,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 明月香自己的命运尚不能掌控,就更别提为明悦蓉打算,不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还是想先做准备的。 “把我私库打开了,取些不用的当了,换成银票拿回来。”明月香不怕暖语她们告密,只要她没做出什么伤害明府以及老爷利益的事情,这两个丫头也不敢冒死出卖她,毕竟粟红可是前车之鉴。 “是。”暖语果然不敢多问。 曾经她们两个来的时候张嬷嬷还在,为了害怕她们两个利用明老爷这个靠山夺张嬷嬷母女的权,便暗地里严防死守,甚至教唆明月香让她与她们保持距离,之后张嬷嬷死后,粟红成为了明月香跟前唯一最亲密的人,两个大丫头做摆设到了如今才有靠近自家姑娘的机会,谁也犯不着多嘴多舌再被厌恶了,再说,亲如粟红都能提脚卖了,这还不是因为姑娘对于背主深恶痛绝么? 明月香对于暖语的表现很满意,她现在需要很多钱,不但为了拿一些暗地里塞给明悦蓉,还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铺路。后宅的女人没什么都不能没钱,能心疼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 明月香是没有任何负担的被禁足了,可是被她威胁的明安灵却整日惶恐不安,就怕明月香找了什么理由整治自己,如此魂不守舍终究还是让其生母钟姨娘瞧出了端倪。 “我的儿,你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钟姨娘关心道。 明老爷后院的姨娘死得不少,三娘、四娘、六娘还有九娘的生母都亡故了,如今有孩子健在的也只有二娘、五娘、十一娘以及明安灵的生母,二娘嫁得失去了联系,她的生母几乎就是在院子里等死,好些年没有露面了,五娘的生母胆小怯懦也是常年窝在院子里不出门的,如今府里还算得脸的也就只有明安灵的生母钟姨娘还有十一娘明忆梦的生母冯姨娘。 明安灵强笑着本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看着母亲担忧的神色,她还是忍不住落泪道:“那日我在老太太门口说九娘的坏话,被她听去了,她居然瞪着眼要我等死,如今她被禁足还来不及收拾我,等她出来了,女儿还要不要活命了?” “胡说!”钟姨娘可是把明安灵当成眼珠子护着,二娘的生母她也不是没见过,失去依靠的姨娘什么下场她这辈子都不想尝试。 “姨娘,你可得救救我。”明安灵这几日睡觉都做梦明月香上门找人揍她一顿,那种又羞又怕的情绪即便苏醒过来,还是那么的深刻。 钟姨娘心中立刻不满起来,明月香欺负明安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探病居然还被人叉了出来,在府里丢尽了脸面。可若是让她上门理论,她却也是不敢的,她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明月香又是浑的,若是真的疯起来,怕是连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不过是吓唬你的,你何苦真相信了,你若是害怕她来找你麻烦,你不如去求求六姑娘,她最是和善也最是心软,你与十一娘不是交好么?有六娘做和事佬,九娘也不会太过分的。”自己不行到可以找个救兵,虽说明月香在明府里横行霸道,与明青宛也不对付,但往日里明月香很少与明青宛闹僵起来,毕竟在这个府里,明月香是因为容貌而与众不同,可明青宛却是因为生母的身份不凡而一直在府里处在超然的位置。 “我不想去找她。”明安灵别扭的转过身,气呼呼的往榻上一坐不高兴道。 要说这明府里她最讨厌的是明月香,那是不容置疑的,因为明月香又没有生母脑子也不见得怎么聪明,不过仗着生的好就在府里耀武扬威谁也不放在眼里,别看明安灵害怕明月香,但她心里却是也最看不起明月香,所以她才会有事没事故意找明月香的茬好满足她扭曲的自尊心。 然而除了明月香之外,明青宛也同样是让明安灵嫉妒如同猫抓心一般的人,她平日里虽然与明忆梦关系不错,那也是因为明忆梦天真单纯很好骗,又同样是讨厌明月香恨不得其消失,再说明忆梦整日那副打扮,将来对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真是个傻孩子,九姑娘之所以这么厉害,不过是因为她背后有你爹,可六娘身后还有老太太呢。”钟姨娘走到女儿身边扳住她身子劝道。 明安灵不屑的冷哼一声,老太太都差点没给明月香气死。 “我的儿,你别看老太太不顶事儿,可那到底是你爹的母亲,六娘那么用心的伺候着,你爹能没感觉么?再说了六娘要比九娘聪慧的多,我听人家说之前好像是铺子里出了点事儿,还是六娘出了主意给解决的。”钟姨娘说起明青宛也有几分佩服,平日里安安静静在院子里看书,孝敬老人帮衬父亲,生母的身份又是那么特殊,若是说这明府里的庶出哪个能嫁做正妻,明青宛肯定是头一个人选。 “唔,我一会儿去找十一娘。”至于明青宛,明安灵没说不找也没说去找。 第7章 银楼 “姑娘,您今儿还穿成这样?” 明忆梦看了眼自己身上素色简单的长袍,疑惑的抬头对自己的大丫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对?” “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若是给姨娘瞧见,又该说您了。”大丫头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劝道。 “这有什么的,里外都穿的齐整,不过是套衣服。”明忆梦不在乎的说道。 “姑娘,您今年也不小了,再不打扮打扮,日后可怎么办才好?”大丫头头痛的说道,明家的姑娘们虽不是什么世家的姑娘,但日子都算好过,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就连明六娘明青宛如此清淡的性子衣着都从不马虎,可偏偏她家的姑娘天生与人不同,从小如假小子也就罢了,可如今眼看没几年就要及笄了,竟还是那种懵懂不知事儿的模样,也难怪冯姨娘急得上火。 这话显然让明忆梦不乐意听了,她一甩袖子冷着脸道:“日后,什么日后?莫非是要我学那明九娘,整日胭脂水粉的折腾自己?若真是如此才能有所谓的好前程,那我还不如留在府里和我姨娘过一辈子。” 说完,她扭头就跑了出去。 大丫头在后头喊了半天,也没叫住其脚步,不由叹了口气,若是老爷同意明十一娘留在府里一辈子到是好了,可这府里什么时候留过无用的人。 明忆梦将头发随意绾了起来,大步往后花园去,她原还想着换了男装溜出明府,但瞧着自家丫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没了兴致。 本身心里就堵着气,明忆梦也就越不想让人找见,原想着寻一处僻静之处好好冷静一下,谁知道刚走到假山后头就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 哭声耳熟,明忆梦快步走了过去,开口就问道:“八姐怎么在此?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明安灵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将帕子取了出来将眼泪擦干道:“没,没人欺负我,你怎么跑到花园来了?” 明忆梦哪里肯信,这人眼眶可都是红的,刚刚她又不是耳背了,便道:“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明月香又欺负你了?” 明安灵慌张的摇摇头道:“不是她,她在禁足呢,怎么会是她?” 明忆梦狐疑的看着她,坐到她的身侧道:“在咱们家,除了她还有谁会欺负人,她禁足了还不老实,非要再回思过堂才能死心?” 明安灵见明忆梦深信不疑,心下一松,眼泪也掉了下来,就好像终于绷不住了,如倒豆子般将明月香如何恐吓她的事情重头说了一遍,末了擦了擦泪苦笑道:“我早知那日不该多嘴多舌,可她眼看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磋磨我呢?” 明忆梦听后怒道:“你那日又没说错,她有脸做还没脸让人说么?” 明安灵又是哽咽道:“可不就是不让人说么,这都恼羞成怒了,要让我死呢。” “咱告诉爹去,让爹爹治她!”明忆梦气得站起身道。 明安灵忙拉住她的袖子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宠她,这事儿弄不好反倒是我的错,再说那私奔的事儿爹爹也不许别人再提,这弄不好还是我吃苦。” “那怎么办?那就是个混不吝,出来大家都别想过舒坦。”明忆梦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亏,还有从姐姐们那里听到的事儿,就恨不得明府压根没这个人。 “要是她能被关着就好了,别出来,也省得大伙跟着提心吊胆的。”明安灵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明忆梦点点头道:“上次把她关起来是因为私奔的事儿,眼下也没旁的事儿能让她进思过堂,再说老太太被她这么气一下,看都懒得看她了。” “那是当然,爹爹可最恨人私奔,当年四姐的事情可是追查了好久。”明安灵好似不经意的说起道,还偷偷看了明忆梦一眼。 “可不是?”明忆梦一合掌,眼睛亮亮的笑道:“咱们再让她私奔一次不就成了?” “和谁啊?这可开不得玩笑。”明安灵紧张的抬头道。 “就像那些话本里说的,雇个人或是找个家丁什么的?”明忆梦自觉得了个好主意,又重新坐下道。 “她才从思过堂出来,是为了与董子扬私奔,这才多久啊,又换人了?你信?”明安灵没好气的说道,她就知道不能相信明忆梦的脑子。 明忆梦的笑容僵在脸上,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信,可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找未来的十姐夫吧,那十姐还不撕了我们啊?” “他们私奔一次不成,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奇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明安灵垂下眸子,低声说道。 明忆梦连连点头,又笑了起来道:“可不就是如此么?到时候十姐只会找明月香麻烦,就连太太都不会饶了她!” 明月香还不知道自家姐妹就因为她的一句恐吓,就想着怎么重新将她送进思过堂,更可笑的是,那日明月香吓唬明安灵不过是希望她那张臭嘴可以悠着点,往后也少在她眼前晃悠,至于后续……明月香压根没想过,更不准备费什么心思。 “要去铺子里?”明月香慵懒的靠在软枕上,虽然前几日已经解了禁,可她根本不想出门,如今这样万事不愁的日子很让她享受。 “说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她们也想出去热闹热闹。”袖双忐忑的回道,看着自家姑娘明显不想动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原先去年的时候可是她带头想着要出去逛逛,总觉着铺子里送来的首饰不合心意。 明月香翻了个身同样也想到去年似乎还真的出去过,若是她这次不去,那帮子女人指不定还以为她怎么了。再说,她到了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出去看看。 “行了,把那身樱桃红的襦裙拿来,头发别梳的太复杂,原先的珍珠头面可以用一用。”明月香下了榻走到梳妆台前,顺手拿了个紫玉的镯子往素手上一套。 袖双不敢迟疑,离开转身去取了衣服来,原本自家姑娘还顾忌着老太太,现在与老太太扯破了脸,那些素色的衣服自然也都压了箱底,也不知道哪天才能重见天日。 明月香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现在的资本就是容貌和身材,她如今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资本发挥最大的效用。她前世死的时候虽然年岁不大,可她经历了太多,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掩盖自身的长处就可以逃过被父亲高价“卖”出的结局,再说以她的性格,与其低调寻求别的出路到不如奋起一搏,哪怕就算是做妾,也要找个最容易生存的环境。 带着暖语来到门口,果然看见家中一溜儿女孩站在马车旁,明月香扫了扫众人,发现除了五娘芳思没来外,就连明青宛都出现了。 很显然,众多姐妹中只有明悦蓉最是高兴,两人也顺势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至于其余人那嫉妒戒备的目光,明月香压根就当没看见。 “你不是最喜欢出来逛逛么?怎么今儿心不在焉的?”明悦蓉靠在明月香身边,关心的问道。 “天气太冷,总想窝在屋里待着。”因为知晓明悦蓉对自己最好,明月香说话就带着一股子亲昵。 “你啊,还跟孩子似的。”明悦蓉无奈笑道,可她见明月香被禁足却并不似从前那样郁郁不满,心头的大石也便放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明月香踌躇刚想问明悦蓉的婚事就听车夫在前头喊着靠边的口号,明月香心头一动伸手就小心的揭开窗帘一角。 马车停稳,明月香就见一辆双马拉着的精致马车从她们的马车旁边飞驰而去,也难怪车夫远远看见了就老实的往街边停。 “去问问,是谁家的马车。”明月香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不一会儿,暖语回来小声道:“说是城南何府上的。” “何府?”明月香不解的问道。 “奴婢刚刚偷偷问了,何府就是天涯老人的府邸。”暖语这次的声音更低了。 明月香看了眼明悦蓉,两人都没有说话,重新坐好之后,这事儿就当从未发生过。 所谓天涯老人据说就是宣王身边的大太监何泰,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宣地极有权势,也难怪自家的车夫老远看着就要避到一旁。 明家的生意很广,除了布行古董外还有当铺与银楼,今儿明月香她们要去的就是自家的银楼。 说是说银楼,但里头金银珠宝无一不有,玉石更是宣地有了名的好品质,明月香听老嬷嬷们说起过好像明家自己就有一队商队,每年将布匹运出去然后从临国将玉石运回来,也难怪明家的姑娘们各个吃穿不愁。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姑娘们也就不客气了,明月香一向不合群,拉着明悦蓉就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下,跟着看着画册选着首饰。 “六姐姐真是厉害,你怎么想到要弄这个册子的?” 明月香低头摸着光滑精美的画册,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明青宛这个主意很好,因为珠宝铺子里来往的贵客很多,如果一样样的拿,既麻烦又容易出错,到不如弄个画册,需要什么再让人拿来的好。 明青宛坐在众位姐妹当中,含笑不语,并不为别人奉承的话所动,依旧淡定从容。 明悦蓉到没受影响,她一心专注的在为明月香看首饰,凡是她觉着适合明月香的就一律放在明月香眼前让她挑一挑。明月香只觉好笑,她的首饰匣子都好几个了,到是明悦蓉没人帮着筹划底子也不厚,这若是出嫁了,吃亏的也都是她自己。 “行了,别给我选了,我瞧着这几样大气的很,你自己放着带,账就记在我身上。”反正她爹说了,她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拿,明月香当然不敢太过分,可给自家姐姐弄点首饰还是可以的,顶多她今儿少买点。 说完也不等明悦蓉说话,直接叫了店里的伙计过来,把她挑选的几套指了让人送过来。 明悦蓉心下着急,就想把伙计叫回来,可最终还是给明月香按在椅子上。 挑挑拣拣,屋里的姑娘们都忙着选自己合心意的首饰,她们不是明月香,除了明珍卉可以在平时叫人送首饰外,其余人一年也捞不到几次机会买首饰。 兴许是好久没出来了,兴许是人多热闹,屋里的姑娘们很快就嬉闹起来,随后也不知道是谁要了一盘子珍珠,就在伙计将珍珠拿进来的时候,明珍卉刚巧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撞在伙计手臂上,就是那么寸,明月香眼见那盘子珍珠落在了明悦蓉的脑袋上,哗啦啦从上到下,好些还进了衣襟里。 屋里一下就没人出声了。 “赶紧的,把你家姑娘带到里头理理。”明月香皱眉吩咐明悦蓉身边的丫头道。 首饰铺子也有更衣的地方,明悦蓉狼狈的带着丫头进去了。 明忆梦瞥了瞥帘子后头,偷偷与明安灵对视一眼。 等了许久,明月香只觉明悦蓉进去的太久,这时候正巧有个铺子里的丫头走过来低声道:“三姑娘那儿有些不顺利,她让奴婢过来问问,九姑娘可否过去搭把手?” 明月香站起身,余光扫过身旁的姐妹,点点头道:“前头带路吧。” 第8章 局 “姑娘,咱们真要去啊?”暖语从前就听说过后宅里有整人的龌蹉事儿,心里难免多想。 明月香挺直了背走在前头,漫不经心道:“去,为什么不去?” 这铺子明月香到真不熟悉,不过只要她不出铺子,这在自家的地头上到也不怕人家出什么幺蛾子。再说其实她更担心的是明悦蓉,毕竟三姐姐的年纪摆在那里,若是耽误了议亲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走着走着,果然明月香就发现那领头的丫头要跑,她二话不说一把揪住那丫头,冷冷道:“这是要去哪儿啊?不是说三姐姐在等我么?” 那丫头吓得腿直抖,她没想到明月香那么灵敏,不然按照她的身手肯定能顺利溜走的,待九姑娘发现不对她人指不定都出铺子了。 “九……九姑娘有话好好说,我这不是着急带路么?”那丫头冷汗直冒,牵着嘴角说道。 “着急?我看是着急逃跑吧?”明月香将她一推,暖语很自觉的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明月香抬起一脚就踹在那丫头的软肉上,只听她哎呀一声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我到要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明月香抬起头一双美目饶有兴致的环视周围。 暖语押着那人,不觉心有些慌,她小声的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谁知道这丫头是哪儿来的。” 明月香想想,终归是担心明悦蓉,便点点头准备往回走,可就在此时她听得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道:“香儿?” 明月香脑海中瞬间一闪,也就明白今儿这一出到底是唱什么戏。 既然弄得清楚,明月香也就不急了,她转身往后一看,果然是记忆中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董子扬与明月香算是青梅竹马,因为两家有生意来往,明月香又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所以小时候明老爷经常将她带在身边,就连曹氏宴客她也多是出席,一来二去,董子扬就喜欢上了这个傲气的小姑娘,而明月香也同样看上了这个自小一身书卷气的美少年。 只可惜,明月香越长越漂亮,而董家毕竟是商家,完全不能满足明老爷的野心,更何况明月香是庶出,即便要嫁也只能是妾,这对于明老爷来说实在太不划算。可以说现在的明月香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必定没戏,估计也只有原身那样的傻姑娘才会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会为了她抛弃家族,一起私奔。 “原来是董公子。”明月香疏离的说道。 董子扬心中一痛,忍不住道:“香儿,你……” “以后董公子可不能再叫九娘闺名,哪怕董公子即将成为九娘的妹夫。”明月香也懒得和这人腻歪,再喜欢也是原身的事儿,如今这身体归了她,这路就要按照她想的走。 董子扬看着多日不见,越发娇艳的少女,满嘴的苦涩说不出来,他不是没有在家抗争过,可孝道天大,家族的担子又全在他的肩膀上,他家不似明家想要靠女人往上爬,所以就只能依靠他在学问上做出成绩,之后才好找朝中人脉一步步走出商界,走入仕途。可以说他董子扬就是董家唯一的希望,他不能辜负也不敢辜负。 “香妹妹今日约我来此,就是想说这些……”心如刀割,董子扬湿了眼眶,从前那些嬉笑玩耍的画面一一闪过脑海,如果人不长大那该多好。 明月香眸光闪了闪,居然承认道:“正是如此,曾经你一直说要我等你,可到头来就等到这么个结果。我不愿与妹妹共侍一夫,想必我爹爹也不会愿意,所以不如珍惜年少情分,到此为止吧。” 董子扬听着耳边决绝的话,几乎站不稳脚步,他想说这不过权宜之计,他想说他将来走入仕途就一定会将她接回府中,可事到如今,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即将嫁给他的是十娘,从小也是一同玩到大的,他不可能在日后某一天为了明月香休了明珍卉。 看着董子扬萧瑟的身影,就如同他身上背起了千斤巨石,明月香暗自摇头,她不可否认她能感觉到董子扬对她是真的感情很深,只是有时候人就是情深缘浅,他放不下周遭诸多,就注定不可能得到心中所爱。 “香……九娘,我往后还能见你么?”干巴巴的就好像从将死之人嘴里吐露,董子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明月香顿了顿,遗憾的摇头道:“以后,还是不见了吧。” 董子扬嘴里一股子腥甜,他极慢的点点头,又重新深深的看了明月香一眼,转头一步步往外走去。 明月香直到他消失,都没喊他一声。 至此,情缘已断,曾经种种化为一团烟雾烟消云散。 “他若是当真能放弃情爱,背负起家族的重担,走出阴霾成为朝中新贵,那也是令人敬佩之人。”明月香前世也是世家出身,家族的观念不亚于董子扬,对于她来说,为了爱情抛弃生养的父母还有培养自己的家族,那才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男人,因为他今日能为了你抛弃爹娘,将来就有可能为了钱或是别的女人抛弃你。 爱情,不过是那些闺中女子看话本所做的梦罢了。 嘻嘻闹闹,身后传来不少人的声音,明月香了然的转过身走到暖语的身边。 “哎哟,前头是谁啊?”明安灵带着激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明月香叹了口气,她就不该期待这些人的智商。 一群青春洋溢的姑娘们走到明月香的跟前,明安灵原本得意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她左找右寻,脸色不好道:“就九妹一个人?” 明月香白了她一眼道:“没看到我的丫头?” 明安灵被她一瞪,心里又是心虚又是害怕,总觉着明月香好像看透了一切,所以当场她就怂了,只想着找明忆梦救场。 但哪知明忆梦这会子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她双眼正盯着暖语押住的那个姑娘。 “你!你放开她!谁让你这么押着她了!”明忆梦激动的上前推了一把暖语,担忧的扶起地上那个带路的丫头道:“泥鳅,泥鳅你没事吧?” 明月香侧过头,果然这人是明忆梦找来的,不过这名字也很贴切,如果不是她警醒,这会子这泥鳅怕早就溜走了。 “看来十一妹认识她?”明月香凉凉的说道。 明忆梦下意识的就点头道:“她是我朋友,你凭什么欺负她?你在府里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到了外头居然也这么凶悍!” “忆梦!”明青宛此时再看不出端倪就怪了,她深怕明忆梦被明月香拐的自己招供了,忙开口道。 “十一妹也知道这是在外头,我就很想知道了,十一妹怎么会和铺子里这么个带错路的丫头相熟的?”明月香玩味的看了眼明青宛,继续道。 被明青宛一提醒,明忆梦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是放下泥鳅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之前出来玩的时候,经常来铺子,一来二去就熟了。” “是么?”明月香拉长了声调,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忆梦,却对暖语道:“去,把店里掌柜的给我找出来,如此一个连路都找不到的丫头,留在店里何用?” 明忆梦当场就慌了神,这若是找了掌柜的来,事情可就穿帮了,泥鳅压根就不是店铺里的人,而是她平时在外头结交的小伙伴。 “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她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要赶人家走?不就是带错个路么,何必那么刻薄!” 明月香看着明忆梦的双眼道:“只是带错了路?” 明忆梦被她眼里那股子冷意骇得不敢抬头,只觉着血都凉了。 “八姐觉着我说的是么?”明月香又回头问道。 明安灵哪里敢说话,揪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只觉着今儿都要过不去了。 “好了,这是在外头,有什么回去再说。”明青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 明珍卉压根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她只觉着明青宛越过自己发号施令,让她很不痛快,便冷冷哼了一声,转头自顾自走了。 “这是怎么了?” 明月香终于放下了心,走上去勾住明悦蓉的胳膊道:“三姐怎么那么慢,我找了你一圈了。” 明悦蓉脸颊发红,她不好意思当众说她脱光了衣服将所有的珍珠弄出来,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勾坏了亵衣的带子,之后找了针线才弄好的。 “都是麻烦事儿,现在弄好了。” 明月香心领神会,便叫上暖语往前头铺子里走。 “这……这是放过咱们了?”明忆梦闭着眼睛就怕明月香叫来掌柜的,可左等右等却发现明月香早就走了。 明青宛难得皱起眉头,训斥道:“还不赶紧把人弄出去,回头给父亲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明忆梦赶紧让身边的丫头将人送出了院子后门,自己则忐忑的拉着明安灵的手道:“怎么办?董子扬怎么会不在呢?” 明安灵小心的瞥了眼明青宛,暗骂明忆梦脑子进水,这会子说这话,不都让明青宛知晓了么? 可表面上她只能干笑道:“说不定是错过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吧。” 明忆梦也怕明青宛继续说她,连忙应声跟着明安灵回到了铺子里。 一段让明安灵与明忆梦都摸不着头脑的插曲终于过去了,明月香也利用这个机会一劳永逸,斩断了原身的情丝。众人带着选好的首饰离开了自家的银楼,不论如何表面上都算得上高高兴兴。 然而,明月香怎么可能就此算了,前世除了那个可恶的女人,谁能算计得了她? “姑娘,姑娘啊,可不得了了,咱们院子被九姑娘的人翻了个底朝天,连东西都砸了不少。”明安灵原本还躲在花园里想法子,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心惊胆战的等了三天,明月香都没动静,谁知道她这一日刚刚出门,院子里就出事儿了。 “砸东西了?”明安灵抖着嘴唇说道。 “可不是么?”明安灵身边的大丫头抹着眼泪道:“好些还是从姨娘那里拿来的,都砸了。” 明安灵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红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道:“明月香,你给我等着,等着!!” 待到她急匆匆赶回院子,明月香的人老早就撤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小丫头,就是之前明安灵让她带着明忆梦介绍的人去找董子扬的。 “他们说翠苗偷了云裳院的东西,这才来搜的,之后将咱们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明安灵另外一个大丫头哭道。 “偷东西?证据呢?”明安灵发狠道。 两个大丫头对视一眼,咬着牙小声道:“她们是带着咱们的人还有正院的人进来搜的,当时当真从翠苗房里搜出了东西。” 明安灵只觉着两眼发黑,那么多人瞧见她院子里的小丫头藏了云裳院的东西,别说她的名声,就说她去父亲那里哭诉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 “把她给我卖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安灵指着地上生死不知的翠苗道。 两个大丫头不敢多言,哪怕翠苗已经被刚来的老嬷嬷用了一顿板子。 第9章 年关 明忆梦听得明安灵的院子被明月香砸了,原还想着去找明月香理论,可到底最终抵不过冯姨娘的眼泪,就只好整日窝在院子里生闷气。可她哪里是关得住的人,也不过四日便实在受不了了,再加上她担心小泥鳅的伤势,便筹划穿上男装偷偷溜出明府。 她身边的大丫头们早就习惯她不受拘束的性子,几番劝说无果后也就随她去了。 明忆梦一旦得到自由,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先去看了小泥鳅的伤势顺便还留下点银两,之后又拐到她一直去的小吃街,买了一大堆的小吃用来弥补她被姨娘关在院子里时心灵受到的伤害。 眼见时间不早,明忆梦虽还留恋,但也不得不往明府的方向走,此时她正路过一条还算繁华的街巷,却见一打扮破烂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走到了她的身侧。 明忆梦下意识就往旁边躲,可那人却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明忆梦心下发慌,她原先确实和国都一些小混混关系不错,只是真正的坏人却没见过几个,她左右张望有些懊悔这次出门没有多带几个人。 “姑娘莫怕,姑娘莫怕……”那人轻笑道。 明忆梦皱皱眉头,继续往前走。 那人也不着急,不慌不忙跟在她身后道:“我观姑娘,根骨清奇,是块练武的材料,只是年岁稍稍有些大了。可惜啊,可惜……” 明忆梦脚步顿停,她背对那乞丐心底跟敲了鼓似的,她平日不喜打扮不喜如女儿般留在家中,就是期盼有一日仗剑江湖,走遍天下秀丽风光。奈何家中并不许女子习武,就更别说她那一直往外冒的梦想……她曾经听人说过,有些高人平时可都是深藏不露的。 “若不是姑娘合了我的眼缘,我也不必多费这口舌。”身后那乞丐显然也停了下来。 明忆梦有些不安,却又怕那乞丐当真是高人,便赶紧转过身来。 “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姑娘还怕什么?”那乞丐爽朗一笑,竟有种洒脱不羁的姿态。 明忆梦见状就信了三分。 乞丐也不多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姑娘实在是位练武的奇才,我这里有本武功秘籍,正适合姑娘修炼,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明忆梦就见那书上写着《□□》四个大字,心头不由一动。 那乞丐摇摇头,好笑道:“你如此戒心,若不是我惜才,你恐怕已经错过了机会。” “你要多少钱?”明忆梦不知真假,有心试探道。 却见那乞丐摆摆手,直接将那秘籍塞在明忆梦手里道:“宝剑赠英雄,秘籍当赠有缘人,我本就一片好意,你且走吧。” 明忆梦傻愣愣的看着那乞丐,她没想到对方当真是分文不取。 下意识的,明忆梦就将那秘籍揣入怀里,跟着转身就跑,可跑了几步她又转回头,将身上的银子掏出来塞给那乞丐道:“这书是我买的,你往后可不能再朝我要回来!” 说完这话,明忆梦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那乞丐数了数手里的银两,揣进怀里,之后又低着头慢慢走出巷口。 “姑娘,听说十一姑娘又在抽风了?”袖双从外头进来,神神秘秘道。 明月香坐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她又怎么了?” “跟跳大绳儿似的,说什么要摘叶飞花,天天在院子里抖着身子,然后翻着白眼,手里把可以拿到的东西都往外扔,已经砸坏好些东西了。”袖双啧啧的感叹道:“您不知道,下头小丫头们都传,说是十一姑娘中邪了。” “好了,少说几句吧。”明月香似乎不敢兴趣道。 暖语一直背对着袖双,这会子已经抖着双肩头也低下去了。 “怎么了?你冷啊?”袖双不明所以,走过去关心道。 暖语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揉了揉笑僵的面颊,这才回过身道:“没事,打个哈欠。” 明月香抬眼看她,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不多嘴的不说,连袖双都蒙在鼓里。 暖语憋着又想笑,这十一姑娘若是知道那本秘籍是九姑娘为了报复特意给她准备的,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表情。 明十一娘疯疯癫癫好几天才慢慢恢复正常,明月香就坐在云裳院里看她到处闹笑话,不是今儿冲撞了太太,就明儿吓坏了老太太的丫头,等明忆梦意识到她被人骗了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年关将至,大雪下得越发厉害,明月香也不知道明忆梦到底有没有发现是她背后动的手脚,因为大雪封门,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太请安了。 这段时间,明老爷也很忙,哪怕下雪也要踩着积雪往外头铺子里跑,盘点对账还有给各个店铺里的管事们发红封,别说明月香了,就是太太都很少见到他人。在这个宅子里恐怕只有明青宛最了解明老爷的行程。 “听说六姑娘前阵子还帮老爷盘账来着。”袖双从外头回来又八卦道。 明月香此时正躺在床上,全身□□,任由暖语红着脸皮拿了罐香精油正仔细的按摩,就连脚趾头都不敢马虎。 眼皮都没抬,明月香枕着自己的手臂,轻轻道:“太太知道这事儿?” “可不嘛,可也没说什么?到好像是十姑娘不太高兴。”袖双隔着帐幔回道。 在这府上可当真是各凭本事,十娘的婚事已经订下,要等她及笄才会出嫁,至于这些庶出除非是哪个瞎眼的人家聘了回去做正室,否则就以明老爷想要牵线的人家,她们妥妥都是要被送出去的,做妾已是最好,如果运气太差送过去没有名分也不是不可能。明青宛比她还大,等三姐出门子了之后,基本上就轮到五姐和明青宛了,也难怪这段时间明青宛动作频频,这是要给自己的婚事添砝码呢。 抬手看看白如羊脂的手背,就连指尖都嫩的没有一块皱皮,粉色健康的血色从透明的指甲盖里透出来,比起她刚刚来到这里,这副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 等着后背都润好了,明月香将屋里的丫头都遣出去,自己细心的保养着已经丰韵的前胸,之后更是拿出一个玉盒,这还是她最近叫暖语出去配的药丸,一个个圆圆小小装满了盒子。 明明是有些羞耻的事儿,可明月香却很老练的将其融入私密之所。 等到一切完毕,明月香也不着急穿衣服,她横躺在锦被之上,感受着肌肤在温暖的空气里慢慢的舒展。曾经刚刚那些是在她上辈子最厌恶做的事儿,到没想到哪怕死后重生,她还得依旧靠着这些以求将来能活的更好。 “大概这就是别人说的天生贱命吧?”明月香自嘲道。 过年十分热闹,除了明府有家宴外,今年明老爷还会带着家眷一同去外头的呈祥酒楼,明府的姑娘们各个焦急等待就怕明老爷不带上自己,反倒是往年最喜欢跟着明老爷往外跑的明月香一反常态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们都知道了吧,今年我在呈祥酒楼摆了一桌,到时候让老太太带着你们一同看烟花,不过……”明老爷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那地方位置有点挤,咱们家的人多,所以就不能一同带去了。” “既然这样,那妾身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呢,府里总不能没人管事。”曹氏待明老爷说完就赶忙说道。 “恩,那就辛苦太太了。”明老爷顺势应了下来。 跟着,屋里一片寂静,姑娘们都坐在原地低头不语。 曹氏见状,瞅了眼明珍卉道:“十娘已经订亲了,这会子也不该出门了,还是留在家里静静的好。” 明珍卉猛地一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却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委屈的说道:“正像母亲所说,女儿……女儿还是在家的好。” “十娘也长大了,甚好。”明老爷捻捻胡须,露出一丝笑意。 其余人吸了口气,心也开始忐忑。 “要不,今年我就不去了。”明青宛笑着道:“母亲带着十妹妹在家里怪冷清的,这在哪里不能看烟花,我也留下好了。” 明悦蓉见状也赶紧道:“可不是么?我也不大想去,不如我也不去了。” 明芳思慢了半拍,可还是道:“我不想去。” 等到明老爷再看其他人的时候,就再没人多言,就连明月香也坐的四平八稳,没有一丝谦让。 明安灵看已经有几位姐姐主动不去了,暗地里松了口气笑道:“这可是姐姐们疼我们。” 然而没等她高兴一会儿呢,明老爷却道:“小孩子家家的也就先不要看什么烟花了,再说跟着老太太当然还是六娘她们妥当。这样吧,三娘五娘六娘都去,八娘九娘十娘十一娘留在家里。” 明安灵当场就垮了脸,只是想闹又没胆子闹,只能偷笑明月香自诩被父亲看中,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要被留在家中。 可哪知她幸灾乐祸的去瞧明月香,想看明月香暴怒的表情时,到见明月香还跟刚才那样什么都不说,一脸的悠然自在。 一口气顿时憋在心里,明安灵偷偷揉着胸口往后缩了缩。 明老爷一言九鼎,谁敢反驳,旁人见明月香都顺从了自然也不敢多言,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几人匆匆从太太房里出来,前些日子受了教训的明安灵还有明忆梦一早就被明青宛拉走了,只有明悦蓉陪着明月香往云裳院走。 “九妹你别难过,等下次爹爹一定会带你去的。”明悦蓉只觉着自己去了,妹妹却没去,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次我才不会去……”明月香看了看周围,凑到明悦蓉耳边道:“这次到是三姐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指不定能看出个好姐夫来。” 明悦蓉当场红透了脸,羞恼的小声道:“你就胡说吧你!” 第10章 过年 明月香绝不是信口开河,她从父亲限制看烟花的人数开始,就大致了解了父亲此次的意图,不然以明家的财力多几个人又能如何?再说平日里父亲一向疼她,这次却意外没让她跟去,反倒是年岁较长的姐姐们一个不落的都点了名。 回到云裳院,明月香躺在床上,她真心希望这一次明悦蓉能找个好夫家,哪怕过去给人做妾,也要平安幸福的过完这辈子。 “你没看她那个样子。”明安灵坐在窗边对着明忆梦道:“看着一点脾气都没有,还不是在爹面前装装样子,其实心里恐怕早就气炸了。” “我也觉着,她以前也没现在这么虚伪。”明忆梦吃着在炉子旁烤热的桔子,撇撇嘴道:“自从她从思过堂出来就越发的狡猾了。” “可惜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爹也站在她那边。”明安灵绞着帕子想起她被砸坏的东西,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明忆梦也想起她之前弄了本什么烂秘籍,结果骗的她像个傻子,天天在院子里摇晃着脑袋翻白眼,浑身抽得就跟中了邪似的,直到现在府里的下人们看她眼神都有点异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明月香的手笔,可也不能说明月香完全无辜。再说不论是不是明月香,她都讨厌这个人,为人恶毒还嚣张跋扈,没有一点点的正义之心,就跟话本上那些邪魔外道一样,绝对是正义之士应该铲除的对象。 “你们何必与她过不去。”明青宛站在一盆盆栽旁边,小心的剪掉一些枯枝,虽然已是冬天,可她的小小盆栽依旧春意盎然。 明安灵看了眼明青宛悠然的背影,抿抿嘴没说话。 到是明忆梦没有顾忌,直接道:“又不是我们和她过不去,若是不能把她打压下去,往后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明青宛转过头,含笑道:“若是能一劳永逸,那你们还可以试试,可偏偏每次都让她得了先机,再说爹那么疼她,你们何必做无用功。” 明忆梦嘟着嘴不满道:“我们也想一劳永逸啊,可是也要有办法才行。” “无论你们做什么,只要她的价值在,爹就绝不会放弃她,你们还是不要再妄动的好,省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明青宛说完这话又转过身,慢悠悠的伺候她的盆栽去了。 “价值?”明忆梦眼睛一亮,伸手拉着明安灵就往外跑。 明安灵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可她并没有喜形于色,反而深深的看了眼明青宛的房间。 “姑娘,八姑娘和十一姑娘都回去了。”明青宛身边的丫头浅溪走了过来道。 明青宛放下剪子,将双手泡入干花暖水中,之后又用香帕子仔细擦拭干净。 “把院门关了吧,今儿早点歇着。” 枝叶走过来给明青宛拆发,面上却担忧道:“姑娘,这次老爷怕是别有用心。” 明青宛看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自己,淡淡笑道:“左不过就是亲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哪里能出去让人这么随便相看的。”浅溪倒了水回来着急的说道。 “我能是什么人?不过是我母亲祖上的荣光罢了,现在我母亲都不在了……再说我姓明,不过小小商户之女。”明青宛说着云淡风轻,可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在一起。 “咱们姑娘如此品貌才学,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我看就是王子妃都做得。”浅溪忍不住道。 “别胡扯了,到让人笑话。”明青宛看着铜镜里的双眸,恍惚的说道。 除夕那日,明老爷果然带着老太太和几个女儿出门了,明月香没有伴但也自得其乐,早早与太太们坐一桌吃了一顿并不算好的年夜饭,随后就带着丫头们回到院子里关起门来自个儿守岁。 “去,拿点银子去置办一桌火锅。”明月香从来不会苛责自己,能够享受就绝不压抑,再说院子里的丫头们照顾了她这么久,也该好好犒劳犒劳。 暖语自从跟着明月香经历了一些事儿,俨然心窍算是开了,她本就比袖双多一份灵巧,自然不会多嘴扫兴,反而兴高采烈的拿着银子往大厨房跑,今儿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火锅,但给他们准备一顿饺子总是可以的。 袖双办事牢靠,但还是小孩儿心性,许多事儿懵懂迷糊,到是包打听的本事尤为卓越,这会子屋里没人,她就凑到明月香跟前道:“我听前院的丫头说她哥打听到消息,说是咱们宣地最年轻的将军要回来了。” “谁啊?”明月香来了精神道,她前身对这些不敢兴趣,更没利用好身边这个包打听。 “秦蛟秦将军!”袖双见明月香愿意听,立刻来了劲头道:“奴婢听说他原来是个乡下人,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投了军,据说他投军的时候只有十岁,拿了枪就上了战场,第一次就立了大功,后来一步步走到将军这个位置,就连咱们宣王都对他大加赞赏。” “他一次败仗都没吃过?”明月香吃惊道。 “可不么,要么怎么十多岁就当上将军呢。”袖双说完却一脸惋惜道:“只可惜听说他大字不识一个。” 明月香到是不以为然,如今宣地与她前世有些相像,重文轻武,朝廷多以文人为荣,就连百姓都受到影响,觉着武夫粗坯。可这些人却不知若是没有武夫,那城墙就如同浆糊糊得纸,别人一捅就破,她前世连皇帝都给人弄走了呢,那些文人又拿什么保家卫国。 “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了?”明月香好奇道。 袖双难免得意道:“是因为前院在准备给他的大礼,奴婢这才知晓的。” 明月香只将这事儿当成了趣闻,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晚,云裳院里暖呼呼的吃了顿火锅,就连外头守夜的都弄了顿饺子配卤菜,明月香也不小气,按照下人们的等级包了不同等分的红包,一时间,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感念明月香的恩惠,来年自然做起事来也越发的努力。 待到外头的小丫头进来通报,说是明老爷带着姑娘们回来的时候,明月香已经准备休息了,她想了想还是没冒然跑去找明悦蓉,只按捺了心底的情绪准备明日再去打探。 哪知,明老爷昨日看烟花还带了个少年回来。 “怎么样,昨儿个还好吧?”第二日给明老爷与曹氏请安,明月香趁着两人没来,赶紧拉着明悦蓉问道。 明悦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低下头。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到底怎么样嘛?”明月香最怕就是她爹把明悦蓉随便配人了,以明悦蓉的容貌还有她爹的秉性已经不可能做正妻了,可这小妾也是要分人家的,有些大妇大度就像曹氏这样,可也有些大妇心理扭曲磋磨死妾室那是常事,甚至手段还极为高明。 “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明悦蓉是个大姐姐,可这会子在她亲事上,她反而扭捏起来。 “那到底人见着没有啊,什么人啊?”明月香觉着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明悦蓉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其他姐妹,凑在明月香的耳边道:“来了好几拨人,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其中一位少爷冲着我笑了,好像是什么尚书家的公子。” 明月香对这个朝代的官职也不太了解,可尚书她清楚是内务官,应该不算差,若是三姐姐能给这家的公子做妾也算是个好前程,只是她实在不清楚这位公子的人品。 “我和你说,昨儿个爹爹看到位公子,好像……姓赵,不是宣地人,说是游学到这里来的。爹爹对他很是欣赏,都带回府里了。”明悦蓉不想妹妹纠结她的婚事,赶紧转个话头道。 赵?明月香皱起眉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皇族的姓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过就算是皇族中人也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宗室,否则也不会离开赵地跑到宣地来了。 两姐妹正说着话,明老爷就带着曹氏走了出来,过年时间明老爷一向歇在曹氏这里,所以这段时间曹氏的脾气也特别好,整个人滋润的容光焕发。 明老爷坐定,看着下头如花似玉的女儿们,想想昨儿那些达官贵人满意的眼光,心头难免喜悦,不由在眉眼间带出几分道:“女儿们都长大了,做爹的很是欣慰,只希望你们今年诸事顺心,但也不可丢弃功课。” 所谓功课,就是明老爷特别找人来教导的琴棋书画,反正贵人们喜欢什么调调,他就把女儿们往什么方向培养。像明青宛那样又会算账又会管家的在明府可算头一份,就连明珍卉也因为资质有限,并不那么大气。 明月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来的时候明府已经因为到了年底停课了,所以她一堂课都没上过,而且那些东西对于她这个前世立志要成为大家的女子来说,简直粗糙的不能直视,商家就是商家,真正有能耐的女师傅早就被那些官宦门阀请了去了。 “还有件事儿,昨日我遇上一位颇有才气的公子,很是投缘,如今已经安排到了前院休息,你们平日里没事儿就不要去前院了,省得冲撞。”明老爷又说道。 第11章 撞破 “他不喜饮酒,但只要把药下在饭菜里,保准让他不到一刻就能见了阎王。” “那就交给你了。” 明月香只觉前头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耳边却嗡嗡作响,也不知是男是女的两个人在那里说着话。 忽然,她听得有人朝着她走过来,她想要往后退,可双脚犹如陷入泥潭怎么都挣脱不开。 “居然有人?” “不能让她跑了。” 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传来,明月香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汗水湿透了头发与衣衫,口鼻好像也被什么捂住了…… “姑娘,姑娘!” 明月香猛地睁开眼睛,一股子疲倦和疼痛顿时席卷了全身,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嘶哑道:“我要喝水。” 袖双满头是汗的端了水来,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全身出冷汗,叫都叫不醒。” 暖语端了盆水走进来,见明月香已经醒了,松了口气道:“姑娘可吓死奴婢们了,若是再不醒可就要找大夫来了。” 明月香喝了水,嗓子的烧痛缓和了一些,她任由暖语给她全身擦拭,又换了亵衣。 “姑娘身子不适,就不要早起了,今儿太太回娘家去了,不必请安。”暖语给明月香掖了掖被子道。 明月香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只闭了眼睛转过身去。 待到屋里清静,明月香又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她刚刚的那些梦很有可能并不是一个梦,而是那段前身死亡时的零碎记忆。她果然没猜错,她身上当时一点伤痕都没有,所以能让她死的无声无息的就只有□□了。可是到底是谁要杀她,他们密谋要杀的人又是谁呢? 躺到中午,明月香还是起身用了午膳,她浑身的骨头都僵硬的厉害,此时看着窗外阳光正好,明月香不由的想要去花园转转,顺道还能去一趟明悦蓉的院子,昨日聊天的机会太少,她还想多问问清楚那个什么尚书之子的详情,以后好差人出去打听打听。 丫头们原本是不愿的,可最终实在拗不过明月香,便让她穿着厚厚的裘衣出去散心了。 正是大过年的,院子里似乎还能闻到鞭炮的火药味儿,四处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明府虽然不养闲人,可对待下人的待遇却是不错,所以极少有人愿意自赎,主子们用的也大多都是家生子。 走着走着,明月香就觉着不对,后花园虽说平日里来往的下人也不多,但此时这种静寂无声的状态也很怪异。想了想,明月香不准备逛下去了,她转了个弯朝着明悦蓉所住的院子里走去。 明府不大,后花园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所以明月香在一处僻静山石之后瞧见明芳思明五娘也并不奇怪,到是她终于遇上个人心底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她草木皆兵,是如今在明府里作死的姐妹不少,还有那个绕在她心头杀死前身的幕后黑手。 原想着毕竟见着,要上去打打招呼,谁知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步步走到明五娘的身边。 明月香站定了脚步,一把拉住了身边差点惊呼的暖语。 就见明五娘平日木讷的双眼瞬间绽放了光彩,整个人犹如枯木逢春,灵动的令人目眩,明月香从来没有发觉自家五姐原来也是这般好看的。不过也难怪,明芳思平日里老是低着头,说话迟钝,整日神游,人们大多看她一眼就够了,更别说仔细欣赏了。 明月香玩味的看着那个穿着下人服的少年,此时正红着脸站在明五娘的面前,商人之家规矩本不严谨,只是也极少会有姑娘看上下人的。 不过,若是抛去了身份,那少年长相清秀,身姿挺拔,站在明五娘面前恭敬却不卑微,明月香到是觉着满般配,反正商人也不过是有钱,在良民中更是末等,明月香前世可听说过粮油铺的姑娘招了自家铺子的下人做上门女婿,只可惜……明家终归是明家,更何况还有她那个想当贵族想疯了的爹。 悄悄后退一步,明月香遗憾之后就想离去,到没想到身后居然有人,明月香还差点撞在身后之人的身上。 赵陌也觉着尴尬,今儿曹氏特别派人来告诉他,已经通知各位姑娘不要出门,专门空出花园子让他逛逛。他本觉着不合规矩,但到底没抵过人家殷勤,只是他没想到他刚逛到这里就瞧见前面一位姑娘带着一个丫头,再往远处瞧,甚至发现了人家家里辛秘之事。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差点让人家姑娘贴到身上。 “小生无意冒犯……”赵陌刚想说话,就被明月香扯着衣袖往后带了好几步,直到躲在假山后头才停下脚步。 赵陌只觉鼻翼间阵阵芳香,眼前露在裘衣外的小脸格外细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细瞧,就见那姑娘柳眉凤眼,娇艳欲滴,尤其是紧张的溜动双眼时那不经意的风情还有双眉间的傲气……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起在来宣地的路上时,车队里那些糙老爷们说过的荤话,少女的纯然透露欲要成熟的媚气,那是尤物的味道,只要是男人一见便想拖到炕上去。 脸一红,赵陌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他自诩君子,胸中自有千壑,怎么能够对第一次见面的姑娘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明月香哪里知道赵陌想什么,她只是往后看看,发现没人发现,这才转头行礼道:“冒犯公子,小女给公子赔罪。” 赵陌眼见明月香雪白的脸颊边垂下一缕墨发,就那么亲密的贴在她的脸上,胸口那股子躁动便又开始不依不饶的纠缠了。 “不不不,是小生的不是,冲撞了姑娘。”哪怕曹氏之前说都通知了各位姑娘,赵陌也不好指摘,不过他心底难免生出这姑娘是否是好奇他才特意来院子的微妙想法。 “刚刚……”明月香不希望五娘的事儿被人戳穿,因为五娘到底是明家的人,若是出了丑事,她们做姐妹的也要吃亏。 “刚刚?刚刚小生只是看了看风景……”赵陌一向不是多嘴之人,当然不会管人家的闲事。 明月香前世是在那种地方混迹的,什么三教九流的没有看过,再说她原先可是世家的姑娘,身份不俗,这看人的本事自小母亲也是会教授的。所以她听得赵陌此话后,又见他五官清朗,双眸坦荡,并无一丝猥琐之色,心中自然也是信了。 虽然明月香对赵陌第一印象不错,可她并没有生出什么想法,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明确,对于自己的前程也很清醒。赵陌哪怕再好,也不过是出来游学的,并非宣地人,姑且不说他这赵和皇家的赵是不是一个祖宗,就算是,以她爹那个性子也不可能为了快要垮台的皇帝他家亲戚白搭她这个摇钱树。 “既然如此,小女就不打扰公子了。”明月香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带着丫头走人了。 赵陌想留,又没有理由,最终只能惋惜的看着佳人远去,心中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回去查查看,是不是太太封园了?”明月香面无表情的走在前头道。 暖语连忙应声,脸色也不大好看。 明月香在明府顺溜了那么多年,这一次也不知道给谁摆了一道,这万一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明月香就又是一条罪过,指不定明老爷相信了明月香就要倒大霉。 其实,明月香心里也有底,只不过她不清楚到底是明珍卉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有其他什么人也跟着踩她。 到了明悦蓉的院子,明月香就暂时将那些事儿放到一边,两姐妹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又在明悦蓉这里留了晚饭,只可惜明悦蓉对那什么尚书之子并没有太多了解,哪怕衣服饰品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事儿还没影儿,若是你真的跑去打听什么,那才羞死人呢。”明悦蓉拉住明月香的手,感慨妹妹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关心她的婚事了。 “总要搞搞清楚,这万一是山中狼怎么办?”明月香喝着蜜茶解释道。 “怎么会?你放心好了,姐姐又不和人家挣什么,老老实实谁都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明悦蓉原也对自己的婚事存着惧意,可她看妹妹这般操心,她反倒放下了。 “若是爹能把姐姐嫁给商户之子做正头娘子就好了。”明月香忍不住叹道。 她是真的这么想,明悦蓉的性子宽厚,只要是门当户对日后肯定不会吃亏,前世她曾经就盼着跳出火坑,能过那种小门小户和睦安康的生活,只可惜活过一世这辈子怕是也没那个机会了。 “你啊,怎么不为自己想想。”明悦蓉看着妹妹越发貌美的容颜,将来也不知道便宜哪家的小子。 这话到也没错,过了年按理来说明月香就算十五了,等着及笄过去,她爹就能心安理得卖她了。 “我?自然是要想想的……”明月香垂下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2章 婚事 明月香料想的没错,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叫到父亲的书房,看着那个品着茶哪怕人到中年却依旧风流倜傥的男人,也难怪自家那个便宜娘当年会他死心塌地,就连明青宛的母亲那样的身份即便落难了也愿意为他甘心做妾。可以说只要这个男人想要,那么他便会做到最好,就连哄女人也不例外,在这个家里想必所有的后宅女人都会认为自己是父亲的真爱,都想为他掏心掏肺付出一切。 明月香掩下眼底的讥讽,上前行了一礼道:“女儿给爹爹请安。” “九娘啊,我听说你昨儿个去花园了?”明老爷到是直接,可语气并不急迫。 明月香眨眨眼,嘴唇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道:“可不么,逛完院子就直接去了三姐姐那儿。” 明老爷似乎并不吃惊明月香的坦白,他放下茶盏道:“可见着什么人?” “哪里有什么人,花园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缘故,下人们都散漫的很,估计跑那儿躲懒去了。”明月香想也不想抱怨道,她心知赵陌绝不会将那日之事说出。 明老爷定眼看了看明月香,微微张嘴,到又将此时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九娘啊,今年你便要及笄了,日子过的真快。”明老爷咳嗽一声道:“今年你几位姐姐恐怕都要出门子,已经有好些人家来说亲了。你是女儿家,爹不会害你,众姐妹中爹也是最疼你的不是么?” 明月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烧心似的想知道到底有谁给三姐姐说亲了,可她同时也很明白父亲是不会告诉她这个未出阁的女儿的。 “那是,我可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明月香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 “恩,那就好,你也长大了,往后也少往外头跑吧,如果想买什么让掌柜的到家里来。”明老爷语重心长的看着明月香道。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怕她故态复萌,再和董子扬搞到一起去。 明月香也不在意,反正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那好吧,那可得让掌柜的送最好的来。”明月香一脸不满,却也温顺道。 又拿了些银子给明月香,明老爷坐在书房里等着明月香走远,才对着身边的陆总管道:“你说香儿这丫头当真想明白了?之前要死要活的想要嫁给董子扬。” 陆总管哈着腰笑道:“老奴瞧着那时候也不过是小女孩的想法,如今长大了自然晓得还有更好的。” 明老爷捻捻胡须觉着很有道理的点点头道:“若是那样,那就真的很好了,也不枉我疼她一场。到是珍卉那丫头……” “十姑娘不过是吃醋,说到底也是年纪小,老爷不必担忧。”陆总管亲自给明老爷换了杯茶,才道。 明老爷提着茶盖却又放下道:“到底是提不起来的,就那样的性格果然是别想有什么大造化,嫁给董家正好。” “可不是说么,老爷一向英明。”陆总管拍马道。 明老爷往椅子上一靠,沉吟片刻才道:“不是我看不上赵陌,只是赵陌不愿留在宣地,太可惜了。” 陆总管不好接话,只好道:“上次老爷说给秦将军准备的礼,已经备好了,是上好的马刀,想必秦将军会喜欢的。” “那便好,让下人不可怠慢,不过也不必太隆重,他毕竟只是个武官。”明老爷说完就又拿出一卷晦涩的古文看了起来。 明月香得了父亲这边的消息就琢磨开了,她几次想要让袖双去正院打听消息,因为毕竟是姐姐们的婚事,总不可能越过太太让父亲这个老爷们操持,可她到底按耐住了,之前明显就是明珍卉暗地里捣鬼,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曹氏报复三姐。毕竟三姐可没有父亲关照。 等待有点让人煎熬,说来也是奇怪,她上辈子敌人多到数不清,这辈子怎么就和明悦蓉投了姐妹情呢?上辈子以她那种贵族大姑娘的脾气,能想和她交好的也不过是些满怀心机的人,到后来她家里倒了霉,她成了教坊里的雏儿,那日子更是没一天好过。她至今还记得每过一段时间她明家的女眷就会死一个,渐渐的越死越多,最终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孤独寂寞,还有对未来的恐惧,成为头牌和大家几乎成为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尤其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出现的那个男人,她以为以她曾经的家世和她的姿色,一定能打动这个男人让其救她出火坑,可没想到她付出的一切也不过是付之东流,她明家的大姑娘还抵不上一个酒鬼的女儿,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笑容总是浅浅的女人。 到底还是天真了,她能给那个男人带来什么?除了琴棋书画还有一身的娇气病,以及她自以为了不起的容貌,还有她那被皇帝忌惮的家世。她当然比不过那个万事稳重,小聪明不断还淡定从容的女子。 从容?说好听点也不过是那女人万事不放在心上,这种若即若离的调调偏偏那些男人还爱得什么似的。果然都是贱骨头。 明月香憋了许久,到底还是让袖双去问问最近有哪些人拜访了曹氏。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夫人们当然不会亲自来,可来的那些嬷嬷们到也有迹可循。 只是还没等明月香打听全呢,曹氏那边就有了动作。 明月香得到消息的时候,明悦蓉已经被叫到正房去了。 “太太,这日子会不会太赶了?”曹氏身边的嬷嬷说道。 曹氏将放在桌上的帖子看了一遍道:“又不是嫁做正头娘子,不过一顶轿子一桌子喜酒,无妨。” 也只有这个时候,曹氏才无比庆幸自己的女儿是嫡出,否则今儿她恐怕就会像那些躲在屋里想来又不敢出来的姨娘们一样,忐忑不安满肚子酸楚。就算老爷不喜珍卉那又如何,就算明月香在府里再得宠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按照老爷的吩咐一顶轿子送进哪个府上罢了。 “珍卉呢?”曹氏站起身来道。 “刚和大少爷一处说话,现在回自己房里去了。”嬷嬷又道。 曹氏的儿子也是明府唯一的男孩,明老爷寄予厚望,平日里就连老太太都不怎么让插手,几乎见天要么念书要么带在身边出去走动。曹氏也乐得自己的儿子与后院那些庶出们不亲近,但她却并未忘记培养自己一双儿女的感情。说到底,这个家本来就是她与孩子们的。 进了女儿的房间,曹氏就听见女儿低低的哭泣声,她皱起眉头站在了女儿的身后。 明珍卉吓了一跳,红着眼眶见是母亲便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真是出息了。”曹氏看着女儿训斥道:“不过人家一点儿小话你就受不了了,回家来还动起了小手段,你若是有本事弄的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罢了,可如今几乎没人不知道园子的事儿是你出的岔子,你还有脸哭?” “都是那个狐媚子!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出去被人笑话,就连董……董公子都对我心不在焉,他心里肯定觉着九娘比我好!” 明珍卉这次真的是被刺激到了,她年前就听人说起董子扬因为没娶着明九娘而大病了一场,后来她去探病董子扬还心不在焉,几次对她欲言又止,她就是说那个狐媚子怎么会那么好心不来纠缠董子扬了,敢情人家压根就是有把握吃定了董子扬,也难怪那日在回廊上不但对她出言不逊还敢打她。 只可惜这次园子的事情没办好,不然就应该把明月香塞给那个穷游学的,吃苦受穷一辈子! “胡闹!”曹氏简直不知道要和女儿说什么好,她也听说董子扬病了,在这种时候不应该温柔小意的拉近两人的关系么?可她的女儿非但迟钝愚蠢回来就给庶出的姐姐小鞋穿,甚至差点败坏了明家的名声。明月香就算真的出事了对她这个妹妹来说又有什么好? “娘,我要是不弄走她,她将来万一还想跟着我嫁到董家怎么办?那女儿日后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说到这里明珍卉捂着脸大哭起来,她是真害怕了,那些被滕妾抢走丈夫的女人她又不是没见过,除了还有个位置坐以外,整个人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活气。再说,她是真的喜欢董子扬。 “你怎么那么愚蠢!”曹氏指着女儿,气恼道:“我们是什么人家,你觉着你爹会把明月香给你做陪嫁嫁去董家?董家是什么高户有脸要咱们明家两个姑娘?这次若不是你喜欢,为娘怎么也不会让你嫁董家的,比他们家好的多的是!” “我……”明珍卉也是自己吓自己,听到母亲这般说,也回过味来道:“娘,我也是一时糊涂,我听人说有把庶妹当陪嫁的,我……”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是嫡出!你到了董家就是正房独苗的正头娘子,将来还会是董家的太太,未来的老太太!”曹氏连珠炮一般的说道,她转身一指门外道:“可是你的庶妹呢?你三姐还算好,可你五姐这次要许的人家已经死了三房小妾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爹还要为娘应下这个婚事么?” 明珍卉被母亲的表情骇到,摇摇头。 “那是因为王家可以将你爹引荐给更大更有权势的人!”曹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13章 确定 明月香一早得了消息就在正房外的回廊口等着,她假装看风景般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几位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姨娘们正站在回廊拐角的阴影处。有五娘的生母宋姨娘,还有搀扶着她的并未生育的莲姨娘,更有八娘的生母钟姨娘与十一娘的生母冯姨娘。宋姨娘很少出现,今儿来也不过是为了女儿,而钟姨娘与冯姨娘显然是更想打听到三娘五娘六娘不久后会嫁到哪家去。 明月香回过头,恐怕这次六娘应该不会在即将出嫁的行列。 明悦蓉不久后就出现在回廊处,明月香刚要迎上去,就五娘明芳思慌慌张张从明悦蓉身后跑出来,还蹭了明悦蓉一下。这个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可恐怕这里只有明月香会知道其中原因。 “三姐没事吧?”明月香走到明悦蓉身边道。 明悦蓉惊讶的看着明芳思的背影,摇摇头。 两人都瞧见那些姨娘们,所以都没多言,一直回到明悦蓉的院子,明月香才问道:“可是有人上门提亲了?” “你个小丫头!”明悦蓉脸一红,羞臊的撇过脸去。 “看来,姐夫很合姐姐心意?”明月香察言观色,发现明悦蓉并不排斥这个婚事,与明芳思的情形相差甚远。 明悦蓉笑容淡了几分道:“咱们自己私下叫叫也就罢了,等我出了门子,你可别叫错……让人笑话。” 做妾不是正妻,两家不算正经亲戚,只是利益的纽带。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哪怕明悦蓉过去是良妾,明月香也喊不得姐夫。 “只要对我姐好就成,否则我套麻袋也会揍死他!”明月香半开玩笑道。 “你怎么和十一娘学坏了,这可不是女儿家说的话。”明悦蓉见明月香双目紧盯自己,脸上就快烧起来了,可是她还是说道:“是令尚书家的三子,就是,就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 果然是尚书令,明月香难免疑惑,虽然这个地方尚书令也不过就是个属官,但到底是整日和王宫打交道的,就算明家再有钱,令家也不至于要娶她姐姐做妾。 “三公子是庶出。”明悦蓉一言道尽明月香的疑问。 明月香恍然,若是庶子,为了怕以后分家没了依靠,寻个有钱家的庶女做妾也是情有可原。 “他,他很好,还送了东西给我。”明悦蓉从怀里掏出一枚攀枝花白玉玉佩,上头还打着精致的络子。 明月香前世见过的好东西数都数不清,这辈子明老爷更是宠她,好水头的玉石也有不少,所以她一眼便看出明悦蓉手里的玉佩价值不菲,起码有些东西是商人有钱也买不到的。 明月香见状稍稍放下点心,起码这个三少爷对明悦蓉还愿意动那么一两分心思。 “太太说,三少爷明年才会娶妻,且他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大户,不过一个县大夫的女儿。”明悦蓉说到这里,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在意的。 宣地的官职与明月香那个世界完全不同,因为赵地其实是真正的帝都,而其余也不过是诸侯国,然后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拥兵发展,诸侯国早已脱离了赵氏皇朝的掌控,曾经宣地只是个只有三事官管理的小国,可近些年来,就连三公六卿都出现了。 不过说起县大夫,明月香并不似明悦蓉那么相信太太的话,宣地自建国以来,除了国都,皆是立县,大县几乎成都,小县那才是野。这令三公子要娶的媳妇谁知道是哪个县来的?就拿曹氏来说,她父亲也是县官,只是人家不是县大夫只是县司寇门下的属官。 “能先娶你过门,你就占了先机,莫要自己乱了阵脚才好。”明月香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决定好好打听一下自己这个“姐夫”。 明悦蓉的婚事定在五月,而明芳思则在六月,中间只隔了一个月,也难怪曹氏身边的嬷嬷说赶。 说起明芳思的婚事,明月香之后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太史僚属的一位卿使,今年二十五岁,妻子是他同僚的女儿,至今未有一男半女。瞧着好像是门好亲事,毕竟如果五娘嫁过去能生个一男半女,那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可明月香同样了解过,这位卿使家已经连续死了三个小妾了,那些小妾死的时候还依旧青春年少。 明月香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位风评不好,父亲还愿意将五娘嫁过去,这位卿使在卿事僚走动,能够接触到六卿的人,这对父亲想要进一步上前非常重要。 至于为什么嫁过去五娘而非三娘,恐怕一是看在明月香的面子上,二就是觉着五娘不如三娘,三娘好歹还能稳住令家,五娘那样的闷葫芦即便被牺牲了也不可惜。 当然,这次明青宛正如明月香所料,逃过了亲事。 嫁两个女儿出去做妾,府上并不怎么热衷,除了父亲每人私下给了五百两银子外,就是曹氏那里准备一些嫁妆。明月香以为她能够在府里一直陪着三娘直到三娘出嫁,却没想到明青宛那里有了动静。 “六姐的意思是,也让我去?”明月香摸着桌上的帖子,扬起头道。 枝叶微弯着身子,但语气并不怎么恭敬道:“我家姑娘说了,都是一家子姐妹,没道理只她一个人出门游玩。” “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姑娘,我会去的。”明月香打定了主意,应下了。 看着枝叶隐隐带着不屑的出门,袖双不高兴道:“姑娘真的要去啊?” “去,怎么不去?”明月香就知道明青宛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之前她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父亲能留下她,可看来这结果并不怎么美妙,所以才会有了今天这张帖子。 帖子是明青宛写的,显然明青宛并不觉着她的姐妹值得她亲自上门邀请,应该说若是其他人恐怕会对她感激涕零。 宣地除了朝廷外,世家也非常厉害,他们表面看起来并不参与政事,可往往私下里与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历代宣王都很礼贤下士,哪怕这些世家子弟并无官职,也不妨碍他破格用人。 这并不是一个制度很完善的时代,这里没有科举,人才都使用推荐制,大部分的资源很多都掌控在世家手里,若是说宣地分成三份,宣王占了两份,那么世家就能占掉宣地的剩余一份。世家就是实实在在的贵族。 齐家就是这么个在宣地已经根深蒂固上百年的老贵族了。 “齐太太与米姨娘听说是表姐妹?”明月香迟疑的问道,毕竟在她的记忆力齐太太很少会邀请明青宛。 “好像是,不过似乎并不怎么亲近。”暖语回道。 原先能亲近才怪,说起来明青宛确实与她们这一众姐妹不同,她们的娘大多出自商家,当然还有明月香那个所谓来自青楼的娘,明青宛的生母米氏身份格外贵重,她是凤地凤王的堂妹之女,若是按照明月香那个时代的说法就是郡主,可谓可以在凤国横着走的人物,然而天不遂人意,凤国在十多年前被旁边的袁地吃掉了,所有凤地的这些贵族都被像牲口一样拉到街口贩卖。当时也许是虚荣心作祟,也许是明老爷有什么想法,米氏经过一番周折,最终还是成为了明老爷的小妾,还产下了明青宛。 齐太太正是米姨娘的表姐妹,更是凤地人,若是姐妹常来常往,很容易降低齐太太的身份,更是时刻提醒别人她们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明青宛做了什么,到让齐太太出手拉了她一把。 “齐家的宴会非同小可,首饰与衣服准备的不要太扎眼,但价值一定要不凡。”明月香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贵族们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做主人的总不希望客人盖过她们的风光。 准备完衣服首饰,明月香恐怕就是整个明府最不着急的人了,就连明悦蓉都跑来好几趟,她已经订了亲与五娘一样不能出门,但是并不妨碍她将自己最好的首饰拿给明月香挑选,她希望明月香能通过这次宴会找到她自己的良人,毕竟十月份明月香可就要及笄了。 等到宴会当日,明月香带着暖语走到二门,她好笑的看着明安灵全身金光闪闪的模样还有明忆梦那明显被逼的神态,忍不住差点笑喷出来。 明青宛到是有点意外的看了明月香好几眼,只觉着明月香似乎与往日大大的不同了。 明月香哪里管她,故作高傲的上了马车,她靠在车壁上想起前一日三姐姐对她说的话,也许通过这一次给自己找个下家也确实是个好主意。 “你看她那个德性!”明安灵晃着满头的金钗,不满的坐在明忆梦身边道。 “她本来就那个样子,真不知道六姐姐干嘛请她。”明忆梦扯着怎么穿都难受的襦裙,嘟嘴道。 “她若是去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好?”明安灵就是再不喜欢明月香,她也清楚明月香就像个发光体,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尤其是男人。 “不过,今儿说不定是个好机会。”明忆梦憋了好多天,总算能透口气。 “可是这是齐家,不太好吧?”明安灵兴许是被明月香整治了几次,心里有点发慌。 “怕什么?本女侠出手,定要除掉这个妖孽!再说六姐姐不会在意的。”明忆梦仗义的拍着胸口道。 第14章 初见 明月香下了马车,看着明青宛身后跟着明安灵与明忆梦,三人虽然好像是在等她,可那种疏离带着淡淡的敌意还是很容易让人看出她们其实并不和睦。 “今儿咱们初次上门,可不准淘气。”明青宛温婉的笑道,那不同商家的行为举止应该是当年米姨娘一手□□的。 看着明青宛好像是对所有人说的,可明月香明白明青宛这是对她说的,仿佛所有的姐妹当中只有她最不懂事。 不过在明月香的记忆里也似乎真是如此,明月香在家里被父亲捧的太高,平日里那些商家的闺秀们她压根看不起,而那些官宦家里的女子也不爱与商家的女儿混在一处,所以明月香一向没什么朋友。 明月香也不在意,放松的跟在好像试图要与她划清界限的三人身后,这种受排挤的感觉她前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可她压根就不放在心上,在她心里闺中密友除了利益关系外,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她前世未入教坊之前与公主都是好友,可她入了教坊呢?曾经那些巴结过她的女子们一个个避之不及,就生怕有人知道她们与她交好过。 人向来如此,有钱不算完美,只有有权有势才能要什么有什么,所以那些虚伪的哄小姑娘的东西她压根不需要。姐妹情,明悦蓉一人就够了。 “六姑娘这可算是来了。”齐太太身边的钱嬷嬷正在二门等着,一看到明青宛就迎了上来,顺便偷偷扫过明青宛带来的三个妹妹。 不看不知道,一看到真让钱嬷嬷吓了一跳,人都说明老爷家里的姑娘如花似玉,她先前还有些不信,可之前瞧明青宛已是觉着这便是明家最美的姑娘了,谁知道今儿一看,那是一个塞一个,八姑娘瞧着虽然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但也透着灵气,十一姑娘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眉宇间还带了英气。但这些姑娘加起来,都没明青宛身边那位九姑娘惊人。 人人都说先宣王宠爱一生的苑妃美若天仙,简直是九天玄女下落凡尘,可钱嬷嬷却觉着这明家九娘也担得起仙子的称呼。也难怪明老爷捧着捂着,就怕有个闪失,莫非这明老爷是打着王宫的主意? 心里腹诽,面上不敢大意,钱嬷嬷很是和气的将几位姑娘带了进去。这一次她又觉着不可思议,明六娘也就算了,那可是米氏一手□□的,但明九娘又是怎么回事?面对着齐家的风景,明八娘是拘谨的低着头不敢乱看,明十一娘是天真的四处观望,说实在就算六娘的教养好,此时眼中也露出几分羡慕。只有唯独明九娘,眼眸只是淡淡扫过,露出一丝兴味,之后就完全没有一点波澜,就仿佛这种世家的后花园还入不得她的眼。 太奇怪了,还有明九娘走路的姿势……这就不像是个商家女! 明月香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落入钱嬷嬷的眼中,她上辈子的谈吐举止已经定型,那是在明府里几辈子沉淀通过血液遗传给她的,明府是商家,从老太太到曹氏就算明老爷都没怎么接触过大户人家的后院,所以她们只觉着明月香动作好看,根本想不起追究缘由,因为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 不过,明月香生活的朝代明显要比这里更为发达,礼仪也越发繁琐,这也同样混淆了钱嬷嬷的感觉。 齐太太是个模样不错的女子,而且她的命显然要比米氏好,她出嫁来宣地是因为她的丈夫游学路过凤地时对她一见钟情,之后虽然家中也有纳妾,但齐老爷始终对齐太太感情深厚,再加上齐家原本人丁不旺,齐太太嫁过来却连生四子,且各个才学不错,也难怪凤地没了之后,她依旧稳坐齐家。 “青宛来了?让姨母瞧瞧,啧啧,长大了还漂亮了。”不论为什么之前齐太太一直没怎么和米氏联络,但如今表面上齐太太对明青宛还是很热情的。 明青宛从来看起来都很乖巧和善,面对她如今最大的靠山,她自然顺从的走了过去笑道:“许久不见姨母了,姨母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年轻。” 明青宛上一次来还未过十岁。 齐太太乐得别人夸她年轻,直拿了见面礼给了明家四姐妹,就连明月香都没遗漏。 齐太太和明家姐妹都不熟悉,到是和心思单纯的明忆梦多说了几句,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多看了明月香几眼。这个姑娘美得太有侵略性,就如同一支箭扎到人家脑海里,只看一眼便忘不掉了。 齐太太嘴里和姑娘们说着话,眼神却瞟向钱嬷嬷。 钱嬷嬷很快领会,这样的姑娘绝不能让家里的爷们瞧见,否则绝对是个祸端。 明月香一个人坐在旁边自得其乐,反正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去讨好别人,不过她前世做的蠢事太多,这辈子她已是收敛了,只要没人惹她,她到高兴不用花精力应付这些女人。 齐太太今儿的宴会本就是想在年后相熟的太太夫人们聚一聚,还能让家里的小辈出来透透气。齐太太没有女儿,平日里这种场合都是带着齐家二房的女儿,只是二房的女儿在年前已经嫁出去了,她的长子次子虽然都已经订亲但到底还没媳妇过门,至于二房和她这房的庶女们年纪还小,她也懒得提出来给自己添堵。这也就造成了今儿宴会,明青宛到成为陪她招呼客人的人选。 明安灵瞧着一位位太太夫人带着自家的姑娘走进来,她既自卑又兴奋,她想要去巴结人家却又不认识,只能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像这些太太们一样风光无限。 明家四位姑娘到底是商家女子,进来的贵族们即便看着齐太太的面子上与她们打了招呼,可私下里谁会愿意屈尊降贵与她们说话,反倒是有些人好奇会多看明月香几眼,毕竟美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吸引别人的眼球。 “这个狐媚子!”明安灵掐着手心低骂道,满心的嫉妒。 “听说等会要去后花园。”明忆梦弄了点点心,跑到明安灵身边,她没心没肺惯了,在她眼里这些太太与夫人们就是面善心黑的恶毒人,是她的市井朋友最讨厌的一群人,她并不愿意多做交流。 “我看……还是算了吧。”明安灵本就怕明月香,但她又着实恨不得明月香倒霉,如此忐忑再加上面对这些有权有势的贵族,她已经开始退却了。 “怕什么?你放心好了,我来。”明忆梦觉着自己的朋友们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如果在家里发生,那爹爹一定会找她麻烦,可若是在齐家,吃闷亏就只有明月香自己了。 明安灵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话,她是真的不希望明月香得宠。 “你瞧瞧,那是商家女,瞧着好像有那么回事儿。” “真当自己是贵女了,噗……” “别看她了,都是当妾的命。” 几人说话声音不小,但是明月香就当她们不存在,若是前世或是原身的明月香恐怕这会子就会闹起来了,但是她不能,对待明家姐妹她有依靠可以踩在底线上为所欲为,可这里不论哪一个她都惹不起,她已经彻底明白她早已不是前世明府里的大姑娘了。 那些贵女们见她不反击,顿觉无趣,但到底还是守着规矩,不想在齐太太跟前闹不愉快。 不一会儿,齐太太带着明青宛站了起来,她要带着众人去赏后院的晚梅,随后还要去后院的楼阁内烧烤鹿肉。 明月香好笑的看着故作不知陪伴在齐太太身边的明青宛,还有两个紧紧跟在明青宛身后迅速溜走的姐妹,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的带着暖语顺着人流往后院去。 这样的世家聚会她已经熟悉到厌恶了。不过她还是竖起耳朵听着旁边太太夫人们的对话,她希望能了解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也希望透过她们的言语得到她想要知道的。 只可惜,明月香失望了,不是她没听到有用的,而是周围的人对她太过防备。她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的容貌对于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武器,可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是最大的敌人,她没有可能通过这些女人间接寻找到自己的金主,因为谁都不想给自己招来一个□□烦。 抬起头,明月香微露迷茫,曾经的明家大姑娘居然沦落到如何争取找一户还不错的人家做妾,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连青楼的头牌都争取过,前世也想过给那个人做妾,她不想就那样如母亲姐妹般懦弱的死去,她想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改变一切。 “阿蛟,你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讥笑的声音,只因为他不怎么识字,秦蛟厌恶的打开窗户,却没想到在那一群女人里居然看到那样一个少女。 孤独不合群,就如同他此时这般。 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得很快,秦蛟看了好几眼,直到那个姑娘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小麦色的皮肤下慢慢涌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第15章 手帕 宣地对男女并不太严苛,不然明月香的前身也不会和董子扬青梅竹马,只是男女偶尔遇见也是需要有长辈在场的,至于私相授受什么的就更不可以,好歹也有男女大防这一说。 梅林赏梅,远远的明月香就瞧见对面有一群少年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各个脸扑□□,头上簪花,广袖长袍好不潇洒。周围好些姑娘们都脸红掩面,纷纷躲到家中长辈的身后也不知道在矫情个什么劲,明月香不好鹤立独群便也走到明青宛身后,嘴唇勾起笑容精致却淡漠。 等着那群少年走远,齐太太才笑着道:“都是小姑娘家家的,陪着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没意思,不如让她们四处走走。” 姑娘们早就被拘得难受,长辈们既然吩咐了,也就各自抱团往梅林不同的方向散开。 明青宛虽然是商家女,与这些贵女也没有什么来往,但到底与齐家交好的几位姑娘还是屈尊降贵与明家的姑娘们走在一起闲聊。明青宛温润大方,极快的便让周围的人产生了好感,明忆梦性格又率直活泼,肚子里的奇闻异事也不少,渐渐的,到把明月香与明安灵撇到一边儿去了。 “我听说梅林后头一座假山亭也不高,但是可以看到府外的风景,咱们要不要去瞧瞧?”薛家姑娘是齐家常客,且又是庶出,她家中嫡姐不待见她,她便正好随着明青宛一起,也能间接讨好齐太太。 站着也无聊,大家自然没有异议,明月香原本不想走,可她留下一个人看着也怪难过的,便跟在后头与暖语说着悄悄话。 明安灵一直想巴结这些贵女们,怎奈她态度太过明显,别人也不待见她,她只好僵笑着脸浑身不自在。 “走,咱们见机行事。”明忆梦拉了拉明安灵的衣袖小声道。 明安灵不耐烦的抽回衣袖,她可没忘记刚刚明忆梦说的口若悬河,那些贵女们都喜欢和她说话。 “怎么了?你不会退缩了吧?”明忆梦瞪大了眼睛道。 “小点声!”明安灵脊背发毛,她迅速看了眼明月香后皱眉道:“这么多人,你疯了?” “怕什么?咱们这算是除暴安良。”明忆梦嘻嘻一笑道:“再说,只是教训她一下,最好让她脸上来点花。你忘了咱们之前说的了?” 明安灵沉默片刻,比起对明忆梦的嫉妒,她更想要明月香彻底失宠。 众人很快上了假山亭,明月香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个子不矮,也能欣赏到附近的风光。 明安灵见明月香不忘前去,心里跟猫抓似的,她可记得这个假山有些高度,摔下去肯定会受伤但也不至于会死人。 “不行,如果咱们就这么冒然出手,万一伤到其他贵女,咱们就死定了。”明安灵擦着头上的汗水退却道:“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怕什么?我还有后手呢!”明忆梦贼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还有个装着银针刺球的盒子,她两根手指捏着那刺球笑道:“这可是我江湖上的朋友给的,这段时间我都在练这个准头,等会等大家散开,咱们找个机会,锥到她脸上,肯定要她好看!” 明安灵看着那刺球,身子一抖,这万一要是用弹弓打出去,脸上绝对留下血孔。 “这,这万一被发现了。”明安灵害怕的咽了口唾沫,她屋子里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下次指不定明月香就能要她的命。 “别怕,咱们站远点,打了就跑!”对弹弓明忆梦还算有信心,她小时候还用这个打过麻雀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明安灵也怕错过这个机会,回府就更容易让人发现了,所以她一咬牙带着明忆梦就混到了队伍的后头。 姑娘们看完了假山亭,就顺着坡道往下走,底下假山洞口很多,熟悉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嬉戏打闹,明月香跟这些人不熟,一开始还能跟着,谁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故意的,等她再从另外一个孔洞里走出来,就发现前头还笑着说话的姑娘们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明月香无奈的带着暖语往空地上走了几步,眼前的梅花似乎比她之前看到的更加繁茂,顺着左手边是一条回廊,再往前还有一个雕花的拱门,也不知道拱门里头会是什么地方。 深知大宅门里有很多秘密,明月香便不再乱走,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处准备坐下来歇歇脚。 可谁知道刚走了几步,明月香的帕子就落到了地上,暖语赶紧低下头给她捡,明月香也弓下了身子准备接。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从明月香的头顶带着风就飞了过去。 明月香吓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少年低低的痛呼声。 秦蛟是个武夫,哪怕他已经是宣地最年轻的将军在别人眼里也抵不过一个县大夫,因为县大夫识字,是个文人,他却是个粗人。 原先他也是不想来的,可是齐家大少爷非要拉着他来看什么梅花,他本身不懂欣赏也罢,却没想到那些什么文雅之士好好的男人不做,居然涂脂抹粉还带花,把他恶心的够呛这才跑到假山这里躲懒,谁承想他刚躺下就有人暗中朝他丢暗器,还是那些地痞流氓最喜欢用来阴人的刺球。 将带血的刺球扔在一边,秦蛟看着冒着鲜血的手掌,全身散发着冷气。 听着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秦蛟猛地一抬头,锐利的目光直扫过去,却在看到来人时整个人都傻了。 “你没事吧?”明月香刚刚回过头看过这东西飞来的方向,甚至她还看到某一处假山上有一片衣裙滑过,于是再瞧眼前少年,她便清楚这是有人替她受过了。 秦蛟力气不小,那刺球飞得速度也快,直将那银针刺入血肉,几乎没入半根,所以眼下秦蛟的手掌瞧起来还真挺可怕。 “没事。”少年扭过头,用另外一只手抹了一把血,很不在意的说道。 明月香见他抹得两手是血,嘴角直抽,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没有记号的帕子递了过去道:“先包一下吧,一会儿找水洗洗上点药。” 秦蛟愣愣的看着那帕子,耳根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他憋了半天才道:“不需要。” 明月香举着那帕子有些尴尬,心里也觉着气恼,她前世今生都很少见到这种冷清的少年,简直不懂风情,或者说是不知好歹。 不过无论如何,这少年是替她挡灾,明月香忍了忍,便将帕子放在那少年手上跟着头也不回的带着丫头走了。 秦蛟听见脚步声慢慢消失,他提起已经染了血的帕子拧紧了眉头,他刚刚其实想说,他这点小伤完全不算什么,再要命的他都受过。不过看来,那姑娘估计现在也不会想听他解释了。 一股子失落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秦蛟只盯着那似乎还带着香味的帕子久久没动。 等着明月香找到齐府的丫头问路回到楼阁的时候,里头已经开始烧烤了,姑娘们饮着米酒吃着鹿肉,有些还在猜花签,似乎每有一个人发现她们其中少了一人。 “回来了?快过来烤烤火吧,这里的鹿肉很鲜。”明青宛就好像明月香只是去了趟茅房,脸上没有一点异样。 明月香冷哼一声,走到明安灵身边坐下,再用眼睛扫过她与明忆梦,直看得两人浑身发抖才收回目光,接着津津有味的吃着鹿肉。 “九……九姐姐,刚刚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明忆梦舔着嘴唇,脸色苍白的问道。 “什么?”明月香故作不知,这两个丫头肯定是刚刚用刺球打她,结果发现打到了别人这才忐忑不安的,这齐家请来的可都不是普通人。 “没遇上什么人么?”明忆梦一闭眼问道。 “没有啊,没什么人,不过好像听说谁受伤了,啧啧,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明月香特意将受伤二字说的很重。 就见明安灵与明忆梦都快哭了。 接下来明月香心情很好的用完了烤鹿肉,又和明青宛与齐太太道别,一同坐上了返家的马车。 “怎么办啊?刚刚打重谁了?”明忆梦坐在马车上害怕的说道。 “我没看见啊,到是听到有人痛呼……你说会不会人家上门找咱们算账。”明安灵一向怕事,她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哭道。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为什么明月香会弯腰,她,她肯定是个妖怪!”明忆梦口无遮拦道。 “不管我的事儿,不是我扔出去的。”明安灵不停的强调道:“我都说了不要做,不要做了,是你不听!” “是谁被那个女人欺负的那么惨啊?我是帮你啊!”明忆梦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安灵道。 明安灵只是缩着脖子,捂住了双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青宛坐在自己的马车上,脸色铁青道。 “应该不是大事吧?”浅溪安慰道。 明青宛冷笑道:“亏我还想着她们,结果她们就是出来给我惹事儿的,她们与明月香有什么怨恨都该在家里解决,现在居然跑出去给我丢人!” “那……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浅溪也有些没底了。 “我爹?”明青宛像听到什么笑话般道:“出了事儿,我爹第一个就会把她们推出去。” 第16章 踏青 明月香仿若无事般回到了明府,跟着又好像没看到明安灵与明忆梦抖若落叶般的异样,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直接回了云裳院。只是她刚进云裳院便觉着气力仿佛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疲倦的恨不得躺在床上。 “姑娘……”暖语脸色也不好看,她可是站在明月香身边看到那个带血的刺球被那少年扔在一旁的,那少年的手掌血糊成了一片,至今还在眼前晃悠。 “该死的,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明月香走到桌旁,拿起个杯子就往地上一摔道。 破碎的声音吓得不知内情的袖双一颤,恨不得缩在角落里。 “要不,咱们告诉老爷吧?”暖语这些日子以来都觉着明府里的姑娘们就跟换了魂似的,一次比一次毒辣,别人都说她家的姑娘性格倨傲,蛮横不守规矩,可那总比表面上温驯,背地里各个恶毒要人命的强啊。 “找他有什么用。”明月香脱了外衫躺在床上道:“我没事,找他也不过是训斥那两个丫头一顿,不但没什么作用还会被他掩盖起来,毕竟这次可是得罪了别人,我若是有事,我爹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一个没用的棋子,怎么比得上两个长得还不错可以换来好处的姑娘。 “那这往后可怎么办?”暖语心惊肉跳的说道,她是怕极了,今儿若是九姑娘出一点事儿,她被杖毙那是肯定的。 “既然一点教训管不住她们,那就狠狠的打,直打到她们不敢出手为止。”明月香半合上眼,带着浓浓的睡意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暖语走过去就发现明月香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家的姑娘睡着了,虽然她家姑娘醒得时候美得如同一团火焰,可在睡着后到是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稚嫩,安静而美好……暖语叹了口气,这只不过是商家,后院就斗成这个样子,往后姑娘出阁未来还不定怎样呢? “暖语,你说今儿姑娘是怎么了?”袖双见明月香睡着了,赶紧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好。 “姑娘不说,咱们也别多问,只是警醒点,除了咱们外谁都别相信。”暖语放下帐帷走到袖双身边小声道。 袖双点点头,既然是明月香不愿让人知道的她也不会问。 “对了,今儿晌午的时候朱家来人了。”袖双将碎瓷片扔掉后,站在房门口对着暖语小声道。 “上回不是说把宅子卖了么?”暖语惊讶道,还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她不想让明月香知道这些烦心事。 “可不么,姑娘不是专门还花钱雇了几个人把人赶走的么,只是……”袖双说到这里有些气恼道:“他们已经被赶出去了,还不知道收敛,整日在那座宅子周围瞎晃悠,最近被那家人打得半死,又寻摸着找咱们姑娘要钱来了。” “真是放肆,他们凭什么找咱们姑娘,朱家又不是家生子,不过是雇佣来的长工,那一家子早就在张嬷嬷给咱们姑娘当奶娘的时候就辞工不干了,现在还想找咱们要钱?”暖语气得肝疼,恨不得撸了袖子找那一家子好好说道说道。 袖双一拉暖语,走到旁边道:“他们意思是,粟红是他们朱家的姑娘,咱们府上说卖就卖了,完全不讲情面,他们就堵在门口说咱们姑娘的坏话,还说姑娘是个心黑手狠的,连奶娘一家都不放过。” “当真反了天了,那太太也不管管?”暖语皱眉道。 “今天也不知怎么着,正房那边来来回回好些人,太太也没空管别的。只叫人将朱家的人轰走了。”袖双泄气的说道,她是真害怕那家子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姑娘再厉害也没出阁呢,这万一弄坏了名声可怎么办。 “不行,明儿个等姑娘起来了,定要把这事儿告诉老爷。”暖语一跺脚咬牙切齿道。 暖语心里存着事儿,一早便起来了,她原想着明月香会为着朱家的事儿发脾气,岂料明月香却一脸无所谓的靠在床上,慵懒的像是没睡醒。 “姑娘!”暖语急道。 “莫急莫急。”明月香伸出光滑的手臂含混的说道:“不用我们担心,爹爹会处理好的。” 她们可是最珍贵的棋子,在没有实现价值之前,明老爷怎么会让人损坏他的利益? 暖语噎住,一时间她心中居然有些酸涩,哪怕姑娘每日锦衣玉食可看起来总让人觉着揪心,还有可怜…… 不能冒然处置了那两个死丫头,明月香很清楚,她可以砸了明安灵的院子,可以捉弄明忆梦让她丢脸,但是她不能给她们身体带来什么实质的伤害,原因与她们不能在明府给自己伤害一样,她们都不过是父亲手里的棋,只是在价值上分了高下而已。 冬雪消融,年关过去,一年的春季再次回到人间。因着家中两个庶女一个嫡出都已经订亲,明老爷也放宽了不少,准备让几位姑娘一同出去郊游,说是踏青也是想拉近姑娘们之间的距离,以盼来日各自嫁人也能一同扶持明家。 明月香虽然不屑,但到底还是渴望出门的,且来而不往非礼也……在府里不成,但是到了外头…… 明府姑娘不少,更何况曹氏这次还带了明府的宝贝疙瘩,家中的大少爷。明月香曾经远远看过那个孩子,不到十岁的年纪却一副大人的做派,看着极为老成,明月香与他没有交集,哪怕上次明珍卉受了她一巴掌,那大少爷也没出头说过一句话…… “香儿,上车吧。”明悦蓉见明月香看着明思远发愣,忍不住唤道。 明月香回过神来,笑了笑,上了车。脑海里却将明思远与她前世的弟弟交叠在了一起,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规矩,她前世的弟弟还未长成便已经不在了,这辈子的明思远也不知道能走多远…… 记忆里,明府每年都要踏春,地点也很少变化,除了国都北边的万象山,就是南边的清泉山登天观。 “今儿是去万象山,听说这次蔓叶园内安了秋千,我记得你小时最爱玩秋千,今儿到可以得偿所愿了。”明悦蓉拉着明月香笑道,立春已到,她离着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段时间正好能好好陪陪九娘。 明月香也记得小时候那个秋千,只是后来因为她顽皮摔破了皮,明老爷一怒之下就拆掉了秋千再不许府里人玩了。 蔓叶园么?到也不错,正好连着后山的山林。 明月香看了眼暖语,暖语微微颔首。 蔓叶园内还有一些住宅,方便家里住着远的女眷居住,这园子好像原来是赵家的别院,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赵氏皇家的人不再离开赵地,这园子也慢慢变成了宣地有些身份的人可以游玩的踏青场所。明家是商家,只不过可以在蔓叶院的外院,真正那些达官贵人们则是从另外一个正门进入,所住的风景也比外院的要好。 然而就是这外院的风景,也让明月香看得目不转睛,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奢华,也不是因为她少见多怪,实则是站在蔓叶园内看着那些好似不分季节的花朵们争相开放,那远处山林间大片大片的粉红浅黄,如梦似幻。 “走吧,咱们也确实好些年都没来蔓叶园了。”明悦蓉吸了口气,留恋的说道,等她出嫁之后恐怕就再没机会看到这天然的瑰丽风景。 园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商家,路过这些人的身旁,曹氏总会停下与人打声招呼,明月香暗暗将这些人与记忆比对,有些人有过一面之缘,有些人则是非常陌生,但明月香敢肯定她这个原身恐怕当真没什么人缘,所以她遇见的那些商家的姑娘们不是偷偷瞪她就是害怕的缩到长辈后头。 无趣,明月香勾住明悦蓉的胳膊扭过头不再理会。 “珍姐姐!” 拐了个弯,明月香就见对面来了个几个姑娘还有一个少年,打头的姑娘对明珍卉极为亲切。 明月香再见那少年,默默把视线移走,可对面的少年到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齐兰,你怎么也来了?”明珍卉这话是对那姑娘说的,可眼睛却惊喜的看向少年,脸微微发红。 董齐兰一通挤眉弄眼,嬉笑着对曹氏道:“明太□□好,可否将姐姐借与我们一会儿?” 曹氏笑容依旧是那么恰到好处,她摸摸女儿的碎发,点点头道:“等会就要用午膳了,别玩的太晚。” 明珍卉乐得直点头,可临走的时候到没忘记朝明月香送了个白眼,竟是颇为得意。 可明月香对董子扬根本没有兴趣,她本就不想做董家的妾室,那她就绝不会再给董子扬希望,所以她只是抬起下巴,轻蔑的一瞥,随后直接跟着明悦蓉走了。 明悦蓉松了口气,拍拍明月香的手背,一脸欣慰。 “珍姐姐何必和那人一般见识,那个白眼狼亏我哥哥对她那么好。”董齐兰不满的撇撇嘴,可她却不知她的话到让得意的明珍卉扭曲了表情。 董家另外两位姑娘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她们不过是庶出,在外头绝不多话。 “走吧。”董子扬完全没注意到妹妹说了什么,他看了许久明月香,可明月香一眼都没瞧他,失望之余只觉着自作自受,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第17章 群架 蔓叶园极大,当年可是比照着赵氏皇家的避暑山庄来搭建的,所以虽然明家一行只能住在所谓的外院,但外院同样也分许多个小院,院内亭台楼阁一样不缺,袖珍且精致,当然租住的价格也不便宜,好在明老爷对女儿们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这次全府的明家姑娘都来了,院子里分了厢房,除了明珍卉的外就数明月香的最好,反倒是明青宛的厢房略显偏僻。明月香知晓后,挑挑眉,有些意外但也觉着是在情理之中。 等明珍卉回来,一起用了午膳修整一番,原先还想着窝在房间里的明芳思被曹氏唤了出来,之后所有的姑娘都被带着离开明家的院子去了前头大的花园。蔓叶园里以景致分成好几个大园子,男女住所虽然不分在一处,可外头的大园子到是无碍,所以有些想要相看姑娘也多是选择踏青的日子,来蔓叶园一同赏景。 “九妹这个到是别致。”明青宛看着明月香手里的纸鸢笑着道。 明月香看着手里的孔雀纸鸢道:“到是比不上三姐的。” 宣地踏青年年都要放纸鸢,这让平日极少有机会游玩的姑娘们鼓足了气,或多或少都很重视这一日手里的纸鸢,明月香这支纸鸢还是原身定制的,明安灵的纸鸢是只描绘的极美的蝴蝶,明忆梦突发奇想弄了只老鹰,只有明悦蓉与明芳思似乎准备的很是随意,一人准备了燕子一人准备了双桃。到是明青宛……虽然她的纸鸢上色并不绚丽,可那纸鸢的寓意到让明月香多看了两眼。 朱雀,形若凤凰,上古四大神兽之一。 “我瞧着到是十姐的最有趣。”明忆梦出来玩就暂时忘记了那些压在心头的烦心事儿,她指着明珍卉手里的宫灯纸鸢哈哈笑道。 明月香也瞄了一眼,纸鸢上的宫灯绘制的极为华丽可见价值不菲,但其中宫灯有一面上居然画着鸳鸯戏水,她抬眼看了看曹氏,果然脸色不大好看。 明珍卉有些害怕的看了看母亲,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纸鸢牢牢抓在手里。 曹氏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了附近的亭子里,那里此时已经坐了好些太太们。 “快点,把线给我顺好了!”明珍卉见母亲走了,心中一喜,举起风筝就吩咐道。 身旁的丫头们想要帮她放高,可明珍卉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明月香见她这般认真到虔诚的模样便知道这纸鸢怕又是和什么姻缘有关。 明月香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纸鸢跑得飞快,她将纸鸢交给了袖双,自己就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丫头欢笑着往前跑去。她身旁的姐妹除了明珍卉外也同样没人自己放飞的。 “哟,我说这是谁呢?” 明月香回头一瞧,对面来了几位姑娘,瞧着却陌生的很。 明家各位姑娘都没说话,眼里带着迷茫,除了明青宛。 “萧姑娘。”明青宛很自然的走到众姐妹的跟前道。 “哼,不过是个庶出,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女的女儿了?”也不知道明青宛是怎么得罪了那萧姑娘,居然当着明家众姑娘的面就给明青宛没脸。 “我不知道萧姑娘说什么,我似乎没有得罪姑娘。”明青宛笑容淡了几分道。 谁知道那萧姑娘仗着身后人多,抬起下巴就看着明珍卉道:“原来明家嫡出的姑娘是个蠢的,不然怎么外头的生意还让个庶出插手?” 明珍卉刚把纸鸢放上去,显得有些狼狈,可快步走了过来挡住明青宛道:“你是哪家的姑娘,说话这般不客气?” “呵呵,我是南城萧家嫡出的大姑娘,怎么着?你家这个姐姐做了丑事,我还不能说了?”萧大姑娘鄙夷的看着明珍卉说道。 “萧姑娘自重!”明青宛当真有些动怒了,她冷着脸看着萧大姑娘道。 “自重,你勾引越哥的时候怎么不自重?”萧大姑娘嫌弃的看着明家众姑娘,满肚子的妒火让她一时失去了理智,随后指着众姑娘道:“你们明家的姑娘各个古怪,大的整日藏在屋子里见不得人,要么就是抛头露面到处勾引男人,小的就是整日穿的不伦不类连地痞流氓都能交朋友,哼哼,我可听说呢,你们自家的姐妹还能为了个男人翻脸,你们没有男人就活不了是吧!” 一句话,不但让明家众姑娘脸色大变,就连萧大姑娘身后的姑娘们也有些忐忑,连连拉过她的袖子。 “怎么着?她们敢做,就不让我说么?”萧大姑娘自知有些失言,可她什么时候认输过,尤其前几日表哥与她说若是能娶到明青宛那就是他这辈子的大幸,凭什么?她喜欢表哥已经好多年了!都是这些狐媚子勾搭的! 宣地四商,南萧北董东明西宮,他们的生意各有特色却也各有交际,如今明家与董家成了亲家,往后指不定宣地的局势又会发生变化,至于宫家则与萧家是姻亲,萧家大姑娘的表哥就是宮越,算是年轻一辈很有名气的少年,宫家与董家不同,董家虽然是商家但是董子扬却致力于仕途,宫家到是一门心思想要把生意做到宣地第一,这些年也给明老爷带来不少压力。 明老爷是不屑宫家与萧家的,尤其是萧家这些年慢慢式微,甚至有与宫家亲上加亲的想法……明月香低下头心里有了计较。 “萧姑娘,你若是再如此,我便将长辈叫来评评理了。”明青宛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她只能口头警告,她还记得娘亲说过,女子遇事要淡然平稳,忍得一时日后再报,这才是贵女的修养否则与那泼妇又有何区别? “叫长辈?让她们来听听你们明家的肮脏事么?”萧大姑娘梗着脖子,彻底豁出去了,她就不相信这些女子能把她怎么着,谁能不顾个形象? 还就有人不顾形象…… 明月香暗瞧周围并无人围观,这恐怕也是萧大姑娘如此嚣张的原因。她撸了撸袖子,此时再不能让这女人继续说下去,否则就算无事给人听到也是有事,至于什么秋后算账,那也不过是亡羊补牢,到不如羊未跑就堵住这张嘴! 萧大姑娘正在得意,可她就觉着一阵冷风刮来,脸颊重重被人打了巴掌,整个脑袋晃了三晃,眼前都冒了金星了,待到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被人打了耳光? “你打我?”萧大姑娘颤抖的举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月香道。 “你再胡说八道,今儿个我就撕了你嘴!”明月香瞪着大眼冷冷的看着萧大姑娘,周围所有人都傻眼了。 “香儿……”明悦蓉害怕的上前唤道。 “我……我跟你拼了!”萧大姑娘发了疯的冲了过来。 明月香看得极准,上去就是一窝心脚,直接把萧大姑娘踹的老远,整个匍匐在地,别说发饰埋入土中就是衣服都被泥土染脏了。 “你们看什么看啊,让她继续说下去,咱们还能忍了?平日就不说了,今儿个她说的可是明家的姑娘!”明月香回头说了一句,转头就给了萧家另外冲上来的姑娘一巴掌。 明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坏了名声,所有人都不会好过,今儿不打服了萧家人,她们明家的姑娘还要不要做人,再说了就算萧姑娘以后还胡说,她们今儿个也算撒了气,找补回来了。 想及此,明青宛几步上前就扯住一个想要打她的姑娘,明忆梦更是二话不说追着人家暗处就下黑手,明安灵更不用说,她在被人抽了一耳光后,发了疯得和人扯头发,就连明悦蓉与明芳思那么斯文的姑娘到了后来都在后头补黑脚。明家的姑娘哪怕在家里斗得你死我活,此时此刻在外面也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 “姑娘,来人了!”袖双正和对面的丫头撕把呢,她一眼瞧见有人走近,赶紧说道。 所有人再次瞧见了明月香的诡异,就见她先是一把将人抽出老远,随后扯掉自己的头面拉乱自己的衣襟,整个如同无骨般摔在地上,一颗颗泪珠从脸颊上滑了下来,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了。 明青宛当即反应过来,她几步来到明月香跟前大哭道:“不要打我们,不要打我妹妹!” 明家的姑娘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所有人都哭了起来,连丫头都抹了一脸泥巴哭得撕心裂肺。 萧家人全身淤青,痛得龇牙咧嘴却连手都不敢伸了。 “你……你们!你们无耻!”萧大姑娘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她心窝那里痛得快要喘不上气,刚刚明明这帮子疯女人那么能打,这会子居然在她面前装柔弱? “到底怎么回事?”来的居然是几位公子,前头站着的三位虽然穿着普通但料子都不是凡品,后头两位明显就是一副武将的打扮,居然是官家人? 赵陌之前就听说曹氏带着姑娘们出去了,却没想到那么巧,他们都来了蔓叶院。 秦蛟什么人都没看见,他只看见明月香坐在地上,皮肤被阳光照着有些透明,眼泪好似琉璃般的珠子就那么颗颗砸在他的心上。 第18章 相约 “给你。” 明月香正哭得起劲呢,眼前突然多了一块帕子,她抬头一眼觉着有些眼熟,再一想面前之人竟是那日带她受过之人。那日她送他一块帕子,却没想到今日他还她一块帕子。 秦蛟见她愣神,以为她不想接,便塞到她手里道:“不脏。” 明月香哭笑不得拿着帕子,这戏算是演不下去了。 赵陌也注意到明月香的狼狈,赶紧脱下外袍给明月香盖上。 秦蛟见状,偷偷捏紧了拳头,心里万分懊恼,可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明青宛先是瞧见的秦蛟只觉着这少年长得五官深邃,还带着一股子冷然,着实模样吸人眼球,可第二眼却见秦蛟一身短打的武夫衣衫,顿时有些失望。 “赵公子也来踏青?”过来的人都不认识,明青宛只好对着赵陌问道。 赵陌点点头,想要扶住明月香可毕竟男女有别,只好遗憾的退到一旁看明悦蓉扶起了明月香。 “朋友相约,到是巧了。你们这是……”赵陌学问上确实出类拔萃,他姓赵又是从赵地过来游学,本身就引人注目的他在宣地最好的书院里认识了孔永嘉,孔永嘉祖父官拜大司空,父亲又在掌管兵马的大司马手下当表臣百司也就是行政属官,可算在宣地数的上的贵族。这次踏青便是孔永嘉起的头,还顺便带上了宫里田妃的娘家二少田冠玉以及卫将军的孙子卫鹏程、少年将军秦蛟。 宣地重文轻武,好些武将官职都是由文臣代管,所以对比孔永嘉与田冠玉,其余两位武将到是有些不起眼了。 “都是我们不好,惹怒了萧家姑娘,我们这就回去了。”明青宛什么苦都没说,走到明月香身边搀扶起另外一边道。 “六姐何必帮她们遮掩!”明忆梦跳了出来,头发散乱,眼珠一转道:“明明就是她们口出恶言,之后仗着人多欺负咱们人少!” “住嘴!”明青宛呵斥道。 明悦蓉也跟着用手拉过明忆梦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你……你们!别走,你们说清楚了!”萧大姑娘见明家那几人打完人还想跑,忍不住冲着人家背影就喊了起来,好在萧家还有人尚有理智,赶紧把萧大姑娘捂住嘴,连拖带拽的弄走了。刚刚没人可以嚣张几句,可眼前这几位可都是男子又瞧着身份不凡,萧大姑娘不怕,她们其余的人还要嫁人呢! “有意思……”孔永嘉用扇骨敲着手心啧啧道。 田冠玉到是赞同的点点头道:“那明家六娘到是个性子沉稳的,也难怪最近听说她帮着明老爷提了好些主意。” “不不不,我说的是那个长相灵动,说起话来跟连珠炮一般的姑娘。”孔永嘉想起十一娘明忆梦,心里痒痒的,他见多了大家闺秀或是装模作样的姑娘,明忆梦这种天真不作伪的性子到真是有趣的紧。 “咱们不是说要找点东西吃么?”卫鹏程年纪还小,就觉着刚刚坐在地上哭的姐姐挺好看的,接着就把心思放在吃上头了,他家三代武将那食量一般人可养不起。 “可不,我也饿了。”赵陌强迫自己把心思从明月香身上拉回来,他可还没忘记正事呢。 然而等其余四人都走出老远,他们才发现秦蛟居然还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你干嘛呢?”孔永嘉的喊道。 秦蛟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的跟了上来。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他的闷葫芦状。 明家的姑娘一回到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统统站在一起大笑起来,就连明芳思都难得收了心思跟着浅浅的笑着。 “咱们不放风筝了,咱们弄点野味好好烤一烤,再弄点酒吃!”明珍卉也从来没那么泼辣过,她是嫡出她一发话,大家都跟着起哄。 一群人也懒得与曹氏报备了,直接叫下人收拾了吃食,也不管吃没吃午膳,大家打了一场这会儿都饿了。 眼下也管不了她们之前是否还有仇怨,只觉着这一次对着外头怎么舒坦怎么来,一种一起做坏事的兴奋感感染了所有人,就连明安灵都好几次冲着明月香伸拇指。 兴许是大家太过开心了,那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哪怕是米酒,姑娘们都受不了了,各个东倒西歪互相抱着团瘫软在桌子旁。 明月香抿着酒,吹着春风,再见平日里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姐妹们都安安静静拉着手,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仿佛一点芥蒂都没有。当真是岁月静好,只可惜如此姐妹情也不知道能维系多久,好景果然难得呢…… “姑娘……回去歇着吧?”暖语凑过来小声道。 “让她们的丫头把她们送回房吧。”明月香叹了口气说道,她就是个没有姐妹缘的人,今儿的气氛太好就好似做梦一样,她到真希望以后能有长长久久的姐妹做。 大家都回去擦了药各自睡去,曹氏回来后得了消息是又好气又好笑,可知道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便也无奈算了。闺中的女儿又有几次这样的自由,胡闹。 所有都累的连晚膳都没用,就这么舒舒服服的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赵陌一早就跑来了,他一晚上没睡好,就怕明月香伤着身子。他这段时间整夜反复的梦见明月香,梦见她笑,梦见她对他说话,可一旦他醒来,梦里的姑娘便就消失无踪,那种幸福到失望的落差,差点没让他跑到明老爷跟前求娶,他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相思的味道。 “赵公子?”明青宛听说他突然到访还带了伤药心头就是一暖,这年头一个体贴的男人还真难找,也不知为什么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走到外头来了。 “六姑娘。”赵陌很是知礼的说道,他只要不是面对明月香一向都很有理智。 “六娘是来谢过公子的好意。”明青宛此时再见赵陌,只觉他皮肤白皙,笑容温柔,当真是翩翩佳公子。 赵陌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礼,他总不能说他是专门给明月香送伤药来的,就只好每人送了一瓶。 两人站在外头闲聊了几句,赵陌没见着明月香心有不甘,明青宛却是从他的谈吐中发现了两人不少共同点,尤其是在策论方面,赵陌的想法格外新颖。 赵陌一开始只是应付,可渐渐的他到也发现了明青宛身为女子的不同,在这个时代虽然不说百家争鸣但也不压制百姓论政,只不过像明青宛这样心思透亮,思绪清晰的很少,尤其她还是个女子。 两人交流之下,竟都觉相识太晚,不由畅所欲言相谈甚欢。 反倒是赵陌等的明月香此时正拿着一张纸条,皱起了眉头。 “姑娘,咱们要去么?”暖语有些不赞同的问道。 纸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还有些缺胳膊少腿,明月香看半天才明白,这是约她在外头避风亭相见。 “见,为什么不见!”明月香穿上披风带着暖语与袖双从后门去了避风亭,到没发现赵陌居然会在前头等她。 明月香刚从后门出去,明忆梦就拉着明安灵跟了上去。 秦蛟早早就在避风亭里等着,这里不算偏僻,可并没有什么好的风景,所以大多时候是没有人的。他拿着明月香上次给他的帕子,来来回回在亭子里走来走去,他一会儿害怕明月香看都不看就把纸条烧了,一会儿又怕自己写的字明月香压根没看懂,甚至到了后来他自己都后悔了,他应该找卫鹏程帮他写的,这万一明月香觉着他字丑,以后不和他说话了怎么办? 明月香一来就看见秦蛟那股子要把地面磨穿的劲头,差点喷笑出来,怎么看都觉着这人好玩。表面上沉默寡言还有点着孤冷,但有时候却傻傻愣愣的瞧着有点蠢。 “原来是你啊?”明月香放下了心,走上了亭子。 秦蛟一见她来,慌忙把那帕子塞回怀里,然后转身看着明月香发愣。 “你叫我来,就是陪着你傻站?”明月香不知道他是谁,可每次看见他总想逗上两句,哪怕她清楚这个少年身份不简单。 “你……叫什么……”秦蛟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姑娘家的闺名可不能说,你叫我九娘吧。”明月香眉眼弯弯,带着媚态。 秦蛟觉着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他撇开脸生硬道:“秦蛟,我。” 明月香一下就愣了,这个名字她听过,因为她爹要给这个人送礼,这个人是宣地年纪最小的将军。 “那么秦少,找九娘来有事?”明月香只不过脑海一闪,便恢复如常道,秦蛟虽然厉害,可也不过是个武官,她也没想着上去巴结。 “药……给你!”秦蛟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明月香,这药还是那个人给他的,用在致命伤上恢复极好,就算是宫里也没几瓶。 明月香遮下眸子,打开瓶子闻了闻,心头瞬间一暖,她还不至于不识货。 “多谢!上次,那个你手掌的伤势好了么?”明月香指着秦蛟的手心道。 秦蛟一见明月香收下了药瓶,嘴角极快的勾了勾,然后就面无表情道:“好了。” “那么个刺球打中,你能好的快才怪!”明月香从暖语那里要来一个小瓶,原本这个是用来装花粉的,可现在她却将那瓶药倒在自己的瓶子里一半。 秦蛟之前发亮的眼睛慢慢黯然了下去。 “喏,我收了你的药,剩下的你回去涂手掌!”明月香将秦蛟的药瓶还了回去。 可秦蛟却直接从明月香手里把她的瓶子拿走了。 “我走了。”秦蛟不等明月香说话,直接翻身下了亭子,好似逃跑一般迅速的消失在树林里。 第19章 报复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人就是那天那个被你打伤的人。”明安灵一直躲在角落里,害怕的揪着明忆梦的袖子哆嗦道。 明忆梦烦躁的扯过衣袖低声骂道:“我就知道她没什么好心眼,她明知道有人被打伤了还不告诉我们!” “现在怎么办,那人会不会告诉父亲?”明安灵一想到明老爷颤抖的越发厉害。 明忆梦也有些心虚,但她还是死撑着道:“怕什么,那人一瞧就不像什么大官儿,他就算与父亲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的。” “是么?”明安灵不确定的问道,她可是记得刚刚那人昨儿个是和一群贵公子一起进园子的。 “那当然,你瞧着他那身那么普通,又是个武将,能有什么本事。”明忆梦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明安灵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可是……”明安灵还是觉着心里没底。 “可是什么,咱们赶紧回去吧,真没想到明月香居然私下和个男人幽会。”明忆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拉着明安灵就往回走。 明月香回到自家的院子里时,赵陌已经因为孙永嘉派人来请而匆匆离开了。 “姑娘,刚刚八姑娘和十一姑娘一直跟在咱们后头。”袖双凑了过来小声道。 明月香一点都不惊讶,她从暖语手里接过杯子,看着窗外偶尔飘过的绿叶,心头难得的怅然。果然昨日的美好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 外头来了个小丫头凑到暖语跟前说了两句,暖语塞给她一个香囊,便让她走了。 “太过分了,昨儿那事明明就是姑娘为了她们出头,她们居然还将姑娘当做出头鸟告到太太那里了。”暖语关上门,气愤的说道。 明月香轻笑道:“早会知道的事儿,何必与她们生气。” “那现在怎么办?”暖语担心的说道:“这事儿要是给老爷知道,还有刚刚姑娘去见秦少爷的事情……今儿咱们还要?” “让人去办吧。”明月香淡淡的说道,她本就不应该心存侥幸,之前差点毁容之仇,她如何能轻易放过? 因着昨日惹了事儿,曹氏便没带她们出门,只是在园子周围转了转,明悦蓉还很遗憾九妹这次依旧没有坐上她从小喜欢的秋千。 大约在傍晚时分,明忆梦从小丫头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明月香偷偷从后门出去了,她赶紧找到明安灵一脸得意道:“这次也不知道她会幽会谁?之前咱们毁不了她的容貌,这次说不定能得手。” “咱们还出去?”明安灵经过几次的事情,胆子越发小了。 “怎么不去?咱们可是正义的一方,怎么能给那恶人低头?”明忆梦不甘心的说道。 明安灵此时也想到她的院子被明月香砸的精光,还有她时不时就要被明月香威胁,心底的火终究烧掉了她的胆怯。 “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明安灵心存仅有的一点顾虑。 “那就更不能看着她出去丢脸啊,这万一闹出什么丑事来,啧啧……咱们怎么办?”明忆梦从来不会将明月香朝着好的方向想。 “那……那走!”已经跟踪过一次,明安灵有了写底气。 天色确实晚了不少,明月香走的也急,明安灵与明忆梦瞧瞧四周,发现只有明月香一个人,且越走越前,人影都开始模糊。 明忆梦咬咬牙,她就盼着明月香出点什么事儿,所以只得在后头跟着想看人家的笑话。 两个姑娘都不认路,身边的丫头也不敢多言,于是等到两人发现周围都暗下来之后,明月香是没了踪影,她们却完完全全被困在了山林里。 “十一妹,怎……怎么办啊?”明安灵害怕的抱住明忆梦的胳膊道。 明忆梦平日里花着钱与那些街头混混玩耍,看起来好像是混江湖的,但实际上真正江湖的血腥一点都没瞧见,所以这会子她也懵了,转头就问身边两个丫头回去的路。 丫头们都是跟着主子的,她们哪里清楚路,等着她们走了一圈也没发现她们上山的路。 “咱们回去吧!”明忆梦见林子里的光越来越暗,她强撑着拉着明安灵往回走。 明安灵连连点头,只恨不得多生出几只脚好逃离这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黑暗。 因是迷路,明忆梦与明安灵两个姑娘不敢乱走,就只好支使身边的丫头,那两个丫头做人奴婢当然不敢违背,她们相互拉着手在两个姑娘前头一点点往下探路。 突然,密林上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那叫声凄厉而古怪,直吓得两个姑娘尖声惊叫起来。 “十一妹,十一妹,那是什么?”明安灵忍着泪说道。 明忆梦早就六神无主了,她抖着嘴唇摇头道:“不,不知道……” 明安灵等了一会儿,周围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安静的只剩下她们的呼吸声。 “丫头们呢?”明安灵小声道。 明忆梦这才发现刚刚寻路的丫头们一个都不见了。 “没……没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明安灵急得大哭起来,她后悔自己猪油蒙了心,非要跟着明月香找她的把柄,这会子到好,明月香的把柄没找到,她们两个恐怕就要夜不归宿了。 “八姐,怎……怎么是好啊……”明忆梦平时主意最多,性格也跳脱,然而此时此刻平日的机灵劲全没了,她的眼底也染上了泪珠。 “哟,这里还有两个小娘子么……” 远处黄豆大的昏黄灯光渐渐飘近,有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个姑娘跟前。 明忆梦一见有人来了,赶紧大喊道:“有人,这里有人,只要你们把我们送回院子,我给你们十两,不五十两银子!” “哈,还是有钱家的小娘子……看了刚刚那两个丫头是她们家的。”几人走近却都蒙着面,声音嗡嗡的听不清楚。 明安灵一听,就觉着有些不对,偷偷往后退了几步。 明忆梦尤不知危险靠近,还在那里劝说道:“我在外头都有朋友,只要你们将我们带回去,以后在江湖上都会有人罩着你们。” 对面几人一听,哈哈大笑。 明忆梦以为这些人动了心,不由得意,在她看来,那些闺中女子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江湖侠女毫无顾忌,天下都是朋友。 “刚刚那两个丫头太瘦了,没什么味道……”此时就听对面一人道:“这两个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应该都是细皮嫩肉的,若是尝一尝,今儿也就值了。” “甚好甚好。”旁边几人附和道。 “你们……想干嘛?”明忆梦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再糊涂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干嘛?开荤呗。”那几个人说完就冲了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这两个姑娘绑在树上。 明安灵吓得大声哭泣,她觉着今儿个她的清白恐怕就要没有了。 明忆梦也傻傻的落着泪,嘴里却还发狠道:“你们有本事报上名来,等本姑娘回去定要找江湖上的朋友寻你们报仇!” “报仇?”其中一个人将手揪住明忆梦的衣襟冷笑道:“我们今儿个还就是来□□的。” 明安灵那边也有个人伸出了手,看那样子是准备摸她的脸颊。 “不,不,求求你们,你们要什么都行,别碰我,别碰我!”明安灵哭得鼻涕眼泪混成糊糊,心里悔恨不已。 “你……不……不要,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我爹有钱,我爹真的有钱。”天色太黑,明忆梦看不清明安灵的模样,只以为她被人家怎么了,心脏突突的乱跳,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大难临头,此时她就是再有钱,有再多朋友,她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今儿只要这些人动动手,她们的一辈子也就都毁了。 “行了,事情办好了,就走吧。”另外一个人突然道。 “啐,我告诉你们,往后别想着和九姑娘不对付,否则我家主子可不会轻饶你们。还有这事儿不许告诉九姑娘和别人,否则……”那人凑过来用刀子贴了贴明忆梦的脸颊,明忆梦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刀子冰冷似乎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要想咱们来真的,你们就到处胡说去吧。” 丢下这句,几个人犹如之前匆匆而来,就又都匆匆而去了。 树林里,只留下两个姑娘劫后从生崩溃的大哭声。 “姑娘,太太已经把人找回来了。”明月香睡到半夜,暖语悄悄将她叫醒道。 “人还活着?”明月香带着浓浓的睡意问道。 “吓得不轻……”暖语含笑道。 “这下到可以彻底消停一段时间了。”明月香闭上眼,似睡非睡道。 “可是姑娘您叫那些人这么说……万一她们怀疑是秦少爷怎么办?”暖语知道姑娘是为了将自己摘出去,毕竟当面打脸什么的明老爷无所谓,可半夜绑架到有些过了。 “怀疑就怀疑呗,她们还真敢上门找秦蛟去?”明月香说这话有点心虚,她这次还真的就是利用了秦蛟,不过若是秦蛟没来找她,或是找她的时候没被那两个死丫头看见,此事估计也赖不到他身上。然而话虽如此,明月香到也因此对秦蛟多了份愧疚,好在秦蛟的官职在那里,那两个丫头也没真出什么事儿,应该牵连不上他。 第20章 三姐出嫁 家里的姑娘出了事儿,曹氏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蔓叶园里,所以在次日就带着姑娘们坐上马车回去明府了,明老爷之前交代的事情便也错过了。 “太太,老爷那边……”安嬷嬷是曹氏身边的老人儿,当年是从曹家陪嫁过来的。 曹氏疲倦的揉揉眉头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我还能住的下去,老爷肯定也不高兴。” “可是孟家……”安嬷嬷欲言又止道。 “我知道老爷的意思,孟家与宫里田妃有旧,如今瞧着王的意思是要将王妃改称王后,宫里也要广纳采女……九娘长得太好了……”曹氏说着这话却并不羡妒,她的女儿虽然长得一般嫁的也不算顶好,但是以董家人的脾气秉性,日后定能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可那宫里呢?好的话九死一生搏来前程,不好的呢,不过明家一步废棋,没了也就没了。 “老爷也是希望家里昌盛。这明家日后还不都是咱们哥儿的?”安嬷嬷见曹氏没有一丝笑模样,不由劝道。 “是啊……”曹氏点点头,为了明家能够成为贵族,甚至与王室攀亲,不惜将自己如花年纪的女儿嫁给宣王那个已经年过四十的老男人。 明忆梦与明安灵回家便都病了,明忆梦还好只是晚上会做噩梦,白日里也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明安灵干脆就高烧不退,吓得魂不附体,钟姨娘整日贴身照料着,算是操碎了心。 对此,明月香表示很满意,至少她现在有功夫可以给明悦蓉整理嫁妆了。 “这些东西你留着,日后你还要出门子呢。”明悦容接过嫁妆单子吓了一跳,太太与老爷给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所有的庶女出门子都一样,可别的东西就都是她们自己攒的或是姐妹的添妆,明悦蓉的生母娘家平日与她还有些来往,这次她要出嫁,那边也送了点东西过来,然而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是单子上这个数,剩余的那些明显就是明月香自己掏的腰包。 “我还早呢,姐姐可就是下两个月的事儿了。”明月香说到这里,心情有些低落,她两辈子除了前世的父母弟妹外,就只有明悦蓉是掏心掏肺对她好,如今明悦蓉出嫁,在明府她便又是一个人了。 “我又不是嫁人正妻,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人家还以为我要给少奶奶脸色看。”明悦蓉抱住明月香笑道:“到是你,爹爹是个什么心思,咱们也想不到,指不定你将来要嫁的更好,手里有钱总不会慌。” 明月香鼻子一酸,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回忆起前世母亲在帮她整理私库时说的话,男人婆家都靠不住,只有亲人和手里的银票最靠的住。 “姐姐,你可要幸福。”明月香反抱住明悦蓉,埋在她颈间哽咽道。 “恩,我会的。”明悦容想起那个送自己玉佩的少年,微微红了脸。 令家人口不算多,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况且正妻还没入门,她到可以得了先机。这对比五娘的婚事来说,实在是好太多了。 到底是明老爷宠着明月香,明悦蓉要出嫁之前难得的办了一场宴席,明悦蓉在宴席上叩拜了太太与老爷,只等到了日子便要坐上轿子离开明府,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了。 明月香在宴席上穿的光鲜亮丽,今年年初开始也不知道是她自己配置的药膳起了作用,还是明月香底子就好,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明月香不但个头又长了一些,就连女孩子的发育也越发明显,上个月明月香已经重新做了一批肚兜了。 明珍卉坐在母亲身边,眼瞧着明月香走起路来□□,那星眸中的流光连女人都瞧着心动,就更别提日后看见她的男人了。思及此,明珍卉酸溜溜的低下头,哪怕她再不想承认,那日从思过堂出来时明月香对她说的话也如同锥子一般锥在她的心头。她抢了庶妹的竹马,她以为她会很幸福,可是时间越久,她却越发不确定了。她真的能够抢回董子扬的心么?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曹氏一进门就对明珍卉道,她对女儿的状态很不满意。 “娘,我累了,想回去睡了。”明珍卉有气无力道。 “站好了!提气收腹!”曹氏走到明珍卉跟前严厉的说道:“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我是明家的嫡女。”明珍卉见母亲生气了,不由带怯道。 “你也知道你是明家的嫡女,你今儿在宴席上你的态度呢?你的三姐姐就要嫁出去做妾,你应该怎么做?到让那些庶出撑起了门面。这是家宴,日后你嫁到董家去,还需要招待客人,你就这个态度?”曹氏失望的说道。 嫡出的教养与庶出完全不同,这日后做人正房也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不但要管理家务,为丈夫分忧,还需要懂得制衡,懂得人情来往。那些整日打扮媚主的事儿都是小妾们做的,正妻不但要贤惠还要大度,如今女儿连未来女婿曾经的心上人都要嫉妒,那日后面对董子扬的妾室,她还不疯了?明家绝对不能出一个妒妇! 在曹氏看来,明珍卉喜欢上明月香曾经的心上人本就降了身份,可那是她的女儿,她也无话可说,但这婚都订了,名分也有了,女儿再这样不依不饶下去,那就当真落了下乘了。 “娘,我……我不想看见明月香!”明珍卉压抑不住这段时间的茫然与害怕,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抽泣起来。 曹氏叹了口气搂住女儿,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你瞧瞧,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明月香抢了你的心上人。” 明珍卉反驳道:“本来就是。” 曹氏直直看着女儿,并未说话。 明珍卉脸颊发烫,羞恼的低下头小声道:“可如今我们都定了亲了,子扬还对明月香念念不忘。” “当初你要和董子扬定亲,娘就说过,就怕你将来后悔,可是你是怎么说的?”曹氏直接问道。 明珍卉想起自己当日的信心满满,又颓然了几分。 “你看看明月香,她要死要活了么?还是她给你使绊子了?”曹氏一针见血的说道:“若是做为嫡出还有将来的正室你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那为娘劝你,还是取消婚约的好。” “不!不要……”明珍卉下意识的就喊道。 “傻孩子,明月香绝不是你的挡路石,她将来的路与你们都不同。”曹氏想起丈夫的话,轻声道。 “我就是瞧她不顺眼,一个庶出那副骄横的模样。”明珍卉嘟囔道。 “你也要嫁人了,今儿为娘就与你说道说道。”曹氏拉起女儿的手,凑近认真道:“这话我只说一遍,往后你自己细细看,明月香哪怕再蛮横,你不喜她便是不相交也无事,然而明青宛……” 明珍卉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明六娘明明是府里最温柔和善的。 “你以后离六娘远着点。”曹氏点到为止,之后不论明珍卉怎么说,她都只让明珍卉日后自己看。 家宴过后,又是一个月,明悦蓉穿着粉色襦裙坐上了前往令府的小轿,明月香就站在二门口看着明悦蓉离去,一种浓浓的不舍弥漫在心头,眼眶居然都湿润了。 “姑娘,您别担心,奴婢在前头听说了,那令家的公子是亲自来迎的亲。”袖双偷偷摸摸跑了过来小声道。 宣地极少有人娶妾还亲自来的,这令三少也算有心了,哪怕日后三少奶奶为此心里不痛快,三姐也在令家站住了脚跟,这……也算圆满了吧。 明月香憋回了眼泪,自嘲一笑,她日后还不定有三姐这样的造化。 “回去吧。”明月香再不留恋,转身回了云裳院。 夜半三更,后院一个僻静的角落大树的阴影遮盖着两个拥抱着的人。 “元亭……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我……”女子埋在男子怀里,哭得悲切。 男子紧紧抱住女子,激动道:“我去求老爷,求求老爷,他会成全我们的。” “我爹才不会,家里的姑娘都是他的筹码,他绝不会答应的。”女子绝望的低喊道。 “那咱们走吧,咱们走!找个机会咱们逃出去。”男子颤抖的抱紧女子道。 “不行,不行的,我四姐就是与人私奔了,九娘之前也想着与人私奔却被抓了回来,咱们跑不掉跑不掉的,还有我娘……我娘她……”女子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数只灯笼出现在周围,女子与男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准备逃走。 “别让他们跑了!”一个婆子在黑暗中喊道。 女子跑的太慢,先一步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随后那个男子也被打晕五花大绑扔在一旁。 女子低着头求着众人不要打自己的心上人,然而周围的讥笑却犹如海浪般将她淹没。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朝着云裳院的方向红着眼恨极大喊道:“明月香,明月香,是你,是你告的密,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21章 事发 “姑娘,醒醒,姑娘……” 明月香不耐烦的睁开睡眼,压住火气道:“什么事儿?” “府里出了事儿,人都到正院去了。”暖语凑近说道。 “太太那边唤了么?”明月香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说道。 “还没呢,不过想必也快了。”正房那边的消息传来,也不管那头唤不唤,姑娘都要准备起身候着了。 “行吧,给我换身轻省的衣服,我到时候在榻上歪会儿。”明月香再不愿意,也得起来,她让袖双给她拧了个冷帕子敷在脸上,等清醒了之后才更衣洗漱。 少少用了点东西,明月香再抵不住困倦,靠在软枕上便睡了过去。 等着再次被暖语唤醒,明月香才开始梳头戴头面。 “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么?”明月香翘起小指沾了沾蜜脂轻轻抹在唇瓣上,这是她前世在教坊学会的,不论用了什么口脂,只要抹上她亲手调制的蜜脂,就会让口脂颜色均匀,透亮,就好似透了水光一般。 “尚不清楚,正院那里打听不出来,但是听说园子里闹腾了好一会儿。”袖双赶紧回道。 “姑娘,正房那边请姑娘去一趟。”暖语从外头掀开帘子进来,还带着一阵微凉的轻风。 明月香整理好一切,就将袖双留在院里,只带着暖语一人去了正院,她走出云裳院紧了紧披风,天上的启明星才刚刚升起。 正院里此时灯火通明,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被赶离了正房,所以显得正房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位姑娘带着丫头外,就是曹氏还有几个心腹的嬷嬷。 明月香进了正房,就只听见地上跪着的少女正在嘤嘤的哭泣。 “给母亲请安。”明月香淡漠的瞥了一眼,便含笑行了一礼道。 “唔。”曹氏明显被气得不轻,此时正揉着胸口靠在椅子上。 地上的少女听见了明月香的声音,立刻扭过头,死死的盯住她。 明月香心头吓得一颤,明芳思眼中的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今儿,叫你们来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件丑事!”曹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大声道,脸色也开始泛青,身边的明珍卉赶紧端了杯茶送了过去。 明安灵身子一颤,虚弱的靠在丫头身上,明忆梦比往日老实许多,连眼神都不敢瞟一下,明青宛则坐在一旁淡定的看不出神色,明月香就更无所谓的顺着手里的帕子。 “求求母亲,求求母亲放了元亭,求求你……我愿意嫁过去,我愿意做妾,求求你们……”明芳思爬在地上哭着哀求道。 “你!”曹氏气得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茶盏碎了一地,温热的茶水带着茶叶溅在了明芳思的脸上身上,“无耻!下贱!” 明芳思身子一震,哭得极为压抑。 “你居然为了个卑贱的奴才,低微到了这个地步!”曹氏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下满心的怒火。 “求求……求求太太……”明芳思磕头如捣蒜,悲痛欲绝。 “住口!”曹氏颤着手指着明芳思骂道:“你是明家的女儿,明家这些年供你吃供你住,你不但不为家族着想,反而只想着你自己,你还要不要廉耻,还有没有孝道!” 明月香眼皮微抬,她知道曹氏此时说的话,也是说与她们几个听的。这与她前世明府里接受的教育没什么不同,你享受了这荣华富贵,就要相应的给家族带来好处,否则养你何用?别说是女子了,就是男子也不例外,前世明家出了那么多名仕高官,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谋利,那些被送入宫的女人又是为了谁争权夺利? 说来都是命,平民百姓羡慕有钱有权的家族可以锦衣玉食,仆妇围绕,甚至封得诰命入得皇宫,可真正贵族家的姑娘有些却又在羡慕那些普通的夫妻,感情恩爱一夫一妻,还自由畅快。穷人看不到富人为此付出的艰辛甚至生命,富人也看不到穷人为求生计劳碌一生,每日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吵,更别说遇上权贵,可能瞬间就能消失在世间。 明芳思被曹氏的话吓住,可依旧在不停的磕头。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错,你姨娘已经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曹氏见状彻底冷下脸来。 明芳思身子一顿,骇然的抬起头,头上那一块已经红的发紫了。 “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做的丑事,当然要你姨娘来承担!这是老爷下的令!”曹氏见着明芳思眼中的懊悔、心痛,冷笑道:“看来就是府里头太宽松了,你们才整日想些有的没的!” 明月香等人立刻站起来向曹氏告罪。 “如果你们想向五娘这样,姨娘被送到庄子上,然后被关着一直等到出嫁塞进轿子里,你们就跟着一起作死!”曹氏揉了揉额头,气得脑仁疼。 “女儿不敢。”明月香垂眸,恐怕这里除了五娘外再不会有这么蠢的了。 曹氏重点看了看明月香,毕竟她有私奔的前科,想起丈夫之前说的话,她又是一阵肝疼,四娘的事儿她是疏忽了,可是九娘完全就是老爷宠出来的,如今再加个五娘,到真显得她这个主母管教不严,疏忽了。 “行了,都回去吧,今儿也别来请安了。至于族学,我还会再寻一位嬷嬷过来,好好给你们板正板正。”曹氏挥挥手说道。 明月香等人只好退下了。 路上大家的院落方位不同,明月香也没想着与她们说什么,自从明悦蓉出嫁后,她便常常独来独往,再加上她对那些族学里的东西基本没什么兴趣,常常是能偷懒就偷懒,不过她明家这种商户请来的老师对比明月香前世的师傅来说实在差远了。所以就算明老爷问起,那些老师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明月香聪慧过人,只是偶有懒惰罢了。 “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对明芳思说什么?”明月香一回院子,就对着袖双说道。 袖双打听消息是一把手,赶紧连觉都没补,就匆匆出去了。 “这次怕是我要给人背黑锅了。”明月香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果不其然,待她睡醒之后,袖双就回了消息道:“都在传,说五姑娘与那个下人常常来往,有几次给姑娘瞧见了,这事儿便是姑娘告的密。” “恩……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么?”明月香捏着果脯的两只微微用力。 “老爷在清理府里的下人,好些人……都被送走了,所以……”说起那些嚼舌根的人这次不少都被明老爷发卖了,袖双亲眼看见她们哭着喊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知道了,这事儿暂时别管了。”明月香将捏坏的果脯扔在碟子里,慢慢擦着手指。她爹这么做恐怕就是为了不让她的名声受损,只是流言这种东西越堵怕是越不好…… “姑娘……”暖语见明月香似乎在发呆,就忍不住唤道。 明月香眼中散乱的神采终于回笼,她淡淡问了句道:“那个五娘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下人,现在怎么样了?” 袖双躬身道:“说是已经送去郊外了。” 那就是死了……明月香点点头,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这亏好是在商家,不然要是在她前世那样的大家族里,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姑娘赐死都是有可能的,五娘已经算运气不错了,可惜这丫头估计到现在都不会领情。 “这事儿,日后不要再提了。”明月香喝了口茶,冲淡了嘴里的甜酸味。 身在前院的赵陌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流言,他心头一紧,可犹豫再三也不相信明月香这样的女子会在背后耍这种手段。他在自己房里走来走去,从明月香不可能背后告密到害怕明月香以为自己告了密还陷害与她,他统统想了一遍,结果就是越想心越乱。 日也想夜也想,赵陌都快着急的嘴上长燎泡了,终于在宋姨娘被送到庄子上那天之后,他到底鼓起勇气想着找明月香解释一番。 “今儿个新来的嬷嬷到了?”明月香站直了身子让暖语与袖双帮她整理身上的襦裙,这段时间天气暖的很快,虽然早晚仍旧有些寒,可到了中午那就是连披风都穿不住了。 “是说呢,好像是专门从世族家里请来的。”暖语颇有些兴奋道。 世族大部分都是从宫里或是更高等级的大家族寻来教养嬷嬷,而商家却只能从一些中等甚至式微的家族请来那些个并不算好的嬷嬷,如今既然暖语说是大家族,那应该就不会错了,只是明月香疑惑,难道单单是因为出了五娘这样的事儿,明老爷才会舍出脸皮花高价请来这么个嬷嬷? 起了念头,明月香转眼就不想了,无论如何有个好些的嬷嬷对她来说是个好事,她虽然前世教养更好,但是世界不同,礼仪有些并不想通,她若是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弄懂这个世界闺阁女子的规则。 第22章 突发 蔡嬷嬷今年四十二岁,原来一直在奉县大世家田家做嬷嬷,奉县的田家虽然不在京城,但与京城田家却是同宗,往家谱上数,甚至可以追溯到宣地未成诸侯国之前,据说在赵氏皇朝中,田家还出过一个贵人。 只是子孙造化不同,京城的田家因为是嫡系,又攀上了宣王,自此一路扶摇直上,而奉县的田家则因为后继无力,人才凋零慢慢式微。蔡嬷嬷是当年田家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老教养嬷嬷亲自调理出来的,原本想着给田家的姑娘做陪嫁,谁知道那田家的姑娘运气不好,妙龄芳华就早早凋谢了,以至于蔡嬷嬷被治了一个伺候不周的罪名,一直被放在外院没有差事。这次能够被送到明家来,还是因为明家人傻钱多,田府又不想动用家里供奉的老嬷嬷,才将她推出来。 蔡嬷嬷因为田家姑娘的事情一直没嫁,原以为就这样了此残生,到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境遇。她想起明老爷暗地里与她说的话,心底微微波动。 这时,外头进来几位姑娘,蔡嬷嬷一见打头的姑娘,不由暗暗点头,气韵神态举止都不差,且人淡定谦和让人看不出心思,到比她身边那三个丫头要强的多。 “嬷嬷辛苦了,我是明家十娘,她们是六娘,八娘与十一娘。” 蔡嬷嬷微微皱眉,这明十娘是嫡出,可穿着实在太过严肃一点儿没有旁边那些姑娘们水灵儿,且要强出头的心太重反倒显得小气了。八娘看起来畏缩却又带着一丝阴暗,十一娘灵动可太过活泛,至于六娘,心智气度还有样貌都不错,是棵好苗子,只是她并非明老爷所说的那位姑娘,到是有些可惜了。 “我却是来迟了,还请嬷嬷不要怪罪!” 明亮的声音带着一抹绵软,尤其是到了音尾,那缠缠绕绕的媚丝犹如一张网极快的便将听音的人给套了进去。 蔡嬷嬷讶异的抬眼看去,只见那少女裙摆垂地,杨柳细腰,胸前鼓鼓得仿佛揣了两只玉兔,一张芙蓉面上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却又有此时少女没有的媚态,尤物……不过如此。蔡嬷嬷立刻恍然,明青宛虽好,但如今宣王爱色,只有明月香这样的女子才最容易第一眼抓住别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根骨里的骄娇二气,足够引得男子的征服欲。 明月香含笑微微行礼,算是给足了蔡嬷嬷体面。 蔡嬷嬷见她如此,心中有数,便将准备好的礼仪课程放了上来。这些个姑娘们层次不齐,最好的便是明月香和明青宛,尤其是明青宛规矩最佳且没有多余的动作,明月香是要做的规矩能做到极致,只可惜很多时候会多此一举,不过就连蔡嬷嬷也不得不说,明月香哪怕加了更多东西在礼仪中,她也不嫌累赘,反倒更添风雅。 这约莫就是旁人说的天生媚骨了吧。 今儿蔡嬷嬷只是摸摸底,到真没想着让姑娘们吃个大胖子,但即便如此,其中两人便已经让她吃惊不小。 “姑娘们可以都回去了,以后每日这个时辰到我这里来,当然,吃不了苦的可以不来。”蔡嬷嬷扫向撇嘴不忿的明忆梦,这姑娘似乎将教条规矩视为粪土,也不知道这明家是怎么教导出来的,如此的良莠不齐。 明忆梦只觉着这些东西好似枷锁,学来根本无用,可她想要顶嘴却被明青宛拉住了。 “六姐,干嘛不让我说,这样的老姑婆肯定是想要找着法子折腾我们。”明忆梦揉着小腿,心里不痛快道。 “胡说,蔡嬷嬷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行止说话极为有规矩,你要好好学学,省得整日跟个假小子似的。”明青宛叹了口气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出府了?” 明忆梦突然哑了火,她尴尬的摸摸鼻子道:“六姐姐说什么呢?我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呢。” 明青宛的眼神明显有些泛冷。 明忆梦傻笑了一下,转头快步往前跑道:“我姨娘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啊。” 明安灵站在明青宛身后跟着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她微微抬头,瞧见明青宛的侧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着现在的明青宛有点骇人。 明月香压根没理会她们,直接上了回廊就准备回云裳院,她想着最近都没去店里走走,准备明儿一早便去寻些好用的药材和做脂粉的材料,她上辈子在做明大姑娘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做这些,然而到了后来,若是自己不能精通此道,用的东西又与其他人无二,那么个人的特点恐怕很快就会被新人磨灭。想做大家,不事事做到极致是不成的。 “九姑娘!” 明月香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回头。 然而就在一刻,身边一个飞扑过来用什么挡住了她的脸。 “小心!!” 明月香赶忙用帕子捂住脸卷缩了身子,直到听见一个女子绝望的声音才从那个怀抱探出脑袋。 “九姑娘,算你命大,你害了我家姑娘,我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那女子竟然一头撞在旁边的立柱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滑落下来,染湿了她粗布的外衣,还有干净的地面。 “别看!!”那个怀抱轻轻的又合拢了一些。 明月香只是淡淡的扫过那地上的血迹,并无一丝惊慌。前世她家那么多口人死在菜市口,接着又是教坊里的姑娘们今儿死一个,明儿死两个,渐渐的,她觉着自己都已经麻木了,鲜血尸体不过眼前的一个景儿,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你没事吧。”明月香被人拉到旁边,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少年是谁? “赵公子?”明月香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惊讶道,这里好像是内院。 赵陌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偷偷将手背藏在了身后,那药粉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到底也会烧点皮肤,他一个男人皮糙肉厚没有关系,可若是明月香被弄了一脸,那未来可就完了。 “把手背给我瞧瞧!”明月香扯着他的袖子道。 “没事,我没事……”赵陌往后退了两步道。 明月香转头对着已经吓傻了的暖语道:“你去找人过来处理一下,然后叫人送盆水过来。” 暖语应了两声才回过神,脸色苍白的跑了。 明月香见暖语离开,直接便伸手拉过赵陌的手,只见他手上附着这一层黄色的药粉,他的手上也已经慢慢变得红肿,若是再不治疗不定之后会不会破皮溃烂。 明月香瞪了他一眼,用帕子细细给他擦了擦,心里却在犹豫,这种粉末她前世是见过的,只是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到底不同,也不知道这种药粉还是不是与上辈子一样只能出产在北方,若真是如此,那明芳思是怎么拿到这种药粉的呢? “那个……我是想说,五姑娘的事儿不是我说出去的,姑娘你……” “我知道。”明月香打断他道。 赵陌愣住,他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怎么着就都没说出去呢? “等会洗洗就赶紧找个大夫瞧瞧吧,这事儿公子还是不要管了。也省得我爹多问……”本就是明家的事情,明月香不想这么个印象不错的少年牵扯进来。 赵陌看着明月香避开的侧脸,心头一跳,忍不住道:“姑娘……可愿意随我回赵地?” 第23章 相赠 赵地对于明月香这个连宣地都没搞明白的人来说,遥远的就好似不存在与同一个世界。她从来没考虑过赵陌,不说她父亲绝不会放弃她这颗尚好的棋子,就是她自己也对去赵地的未来充满怀疑。赵陌再怎么说也是赵家的子弟,很有可能还与皇室有关,她嫁给赵陌撑死就是个妾室,更何况她要跟着赵陌就必须背井离乡……明家再差也好歹算是个依靠。 “姑娘,胭脂铺到了。”暖语经过那日明月香被人袭击,就天天神神叨叨的生怕有人害她家姑娘。 明月香很快就不去再想赵陌,男人都是如此,更何况赵陌这样一看就是极有上进心的男子。他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尊严,哪怕看起来有多痴心,可一旦遇上困难,很快便就退缩了。明月香前世看到的太多,曾几何时也有许多人甜言蜜语对她说想趁着她是个清倌人将她赎出去,可往往到了后来这些人又会以她是教坊出来的官妓为理由,连争取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明月香自认为还不至于未老先衰记忆减退,前世那个女人同样也是教坊出来的,为何那个男人就可以为了她排除万难,接她出去,甚至为她扫清一切困难,其中就包括自己这个恶女的女人。 这里的胭脂铺子并没有明月香想象的那么齐全,不过她到不在意,只要一些基本的原料可以买到,她就能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女为悦己者容,明月香不为男人也要为了自己。 明月香正在选着东西,忽然就听见外头传来喊杀的声音,暖语手里的东西当场就掉了,哭丧着脸哆嗦道:“姑娘,不会是谁又雇人杀我们吧?” 明月香哭笑不得看着暖语,看来这姑娘还是被上次的事情吓得不轻,连平日里的稳重都丢了。 “不是找我们的。” 明月香刚说完,就听得外头有人喊道:“秦蛟拿命来!” 明月香心头一动,起身站在了门口,正对着胭脂铺子的是间古董店,此时里头的老板正抱着头窝在角落里颤抖,一群黑衣人拿着兵刃将一个人围在当中,不时就有人被扔到一旁不知生死。 “赶紧的,快去把差爷叫来!这是要杀人啊!”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嗓子,好些人赶紧往外跑,还有些临近店铺的都关上了门。 “这位姑娘,咱们要关铺子了。”胭脂铺的老板娘胆子小,害怕的走过来商量道。 “那总不能赶我们出去吧?”暖语着急道。 “算了,把钱结了,咱们回马车上去。”明月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说道。 老板娘感激的将东西都包好,又给明月香抹了零头还送了东西,只等明月香主仆二人一出铺子就赶紧关了门。 明月香带着全身戒备的暖语顺着门口走上了马车,她边让车夫将马车拉走,边从窗口往外看,此时秦蛟几处衣衫都被利刃划破了。 “你这何阉狗的鹰犬,今儿个我们就叫你血债血尝!”说完这话,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几乎不要命的往上冲,恨不得当场就咬下秦蛟的血肉。 明月香放下窗帘,暗自琢磨,那何公公会不会是宫里那位大太监呢? 秦蛟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交给了官差,黑衣人当中有些是被他杀死的,有些则是眼见事败服毒自尽的,他拒绝了官差殷勤的邀请,直接很随意的抹了把伤口上的血就准备回府里。 他穿过巷口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猛地转过身,戒备的看着后头一直跟着他的马车。 “可是秦公子?”马车上有个小丫头撩开窗帘唤道。 秦蛟记得,这好像是明家九姑娘身边的帖身婢女,心跳似乎迅速的加快了。 “这是我们家姑娘给你的。”那小丫头从窗户里递出一个用帕子包住的东西。 秦蛟接过,还没等说什么,那车夫就告罪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低下头,打开那帕子,里头是一些金疮药,虽不及他曾经送给明月香的那种,但看得出来这已经算是市面上难得的好药了。 秦蛟将那些药揣进怀里,并没马上敷药,反而看着那包着金疮药的帕子,这一次帕子上再不是空白一片,而是在一个角落里绣着一朵小小的昙花。 昙花只在夜里开放,月亮也只是在夜里出现……月下闻香。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蛟匆匆将手帕攥在手里,快步往府里去,只是那耳垂的热度好半天都没散去。 明月香原本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只是秦蛟代她受过过,又替她背过黑锅,她本就存着一丝感激。而且若是秦蛟真的能为宫里的大太监办事,那往后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指不定还能有所助力。 她不是傻子,蔡嬷嬷这段时间对她尤为关注,特别是那些宫中礼仪,教授的非常严格。其他人可以有机会偷懒,可她却是不做到极致绝不会换下个动作。甚至最近蔡嬷嬷已经开始与她私下说起那些大世家还有王室家族的复杂关系了。 如果她没猜错,怕是她爹已经兴起了将她送入皇宫或是公子府上,宣地虽然男子多称公子以表敬意,但真正的公子都是宣王的儿子或是亲戚,就比如宣王的长子公子瑞……这人正巧比她大四岁。 世家乃至皇家谁家的后院不与前朝挂钩,明月香也不过是想结个善缘。 明月香买齐了东西,便整日在屋子里捣鼓,她将前世所有能拿出来保养身子的东西全部弄了出来,不但要养护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还要从体内排毒以达到容易受孕的程度。因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美貌可以在一开始拴住一个男人,但是日后男人就绝不会比一个儿子来的重要。 可忙碌的明月香却不知道,秦蛟自从那日见过明月香的马车后,几乎半月都在那条街上游逛,直到宫里传唤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后院都去添妆了,姑娘……”半个月下来,暖语终于恢复到往常,只是比之从前越发细致机敏。 “姑娘,咱不去,她又是胡说八道害了咱的名声,又是找个丫头泼咱们药粉。凭啥给她添妆!”袖双愤愤不平道。 明月香没兴致的随便拿出一支不戴的簪子道:“找个盒子装起来,送过去吧。” 这种人连让人报复的心情都没有,明月香并不相信那个撞死的丫头会是明芳思找来的,因为明芳思哪怕有狠也绝没这个本事,更别说找到那种北地的药粉。她现在很怀疑有人在明芳思那里说了什么,先是污蔑自己,之后又想毁了自己。 不知不觉,她想到了原主死的那天听到的话,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藏在暗处的人,那么她能好好的活着,必然会让对方抓心挠肺恨不得除之后快,可若是动作太大,明老爷又是个精明的。所以这人利用明芳思也不是不可能……好在明芳思也要离开明家了。 又过了几天,明芳思异常沉默的被人押上了出嫁的软轿,明月香只是在屋子里听袖双说了,连去送都没送。 只是,让明月香没想到的是,在明芳思出嫁后没多久,赵陌又找了个机会与她在花园里“偶遇“了。 第24章 离去 暖暖带着香气的午后,花园里已经争相开放了一些应季的花卉,一些小丫头们采些野花嬉笑着簪在鬓边,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花园的角落里。 明月香将思绪收回,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赵陌的笑容一向都很温柔,就好像不论你遇见什么事情他都会在背后耐心的关怀,他懂礼数有文采,对女子并无轻视,总是会很认真的听你说每一句话。算是明月香前世今生见过的男人当中,最适合做丈夫的人。只要嫁给他不论是做妻还是做妾,应该都不会太难过…… “这种事儿本就不是姑娘家能够决定的。”明月香听见自己道:“公子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赵陌原本紧张的心情抹上了一丝酸涩,他确实是去寻过明老爷,只是明老爷委婉的拒绝了。但他并未死心,他想要亲口问问明月香的心意,哪怕他也知道姑娘家对终身大事是无法做主的。 “我要回赵地了……”赵陌专注的看着明月香苦笑道:“日后再来宣地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明月香微微讶异,可人之缘分本就如此,聚散无常。 “那九娘就提前预祝赵公子一路顺风。”明月香客套道。 赵陌眼神微暗,突然认真道:“等下次赵某再来宣地,若是姑娘未嫁,那么赵某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说完之后,赵陌郑重的给明月香行了一礼,仿佛誓言一般。 明月香看着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她不能拒绝,因为她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是条后路,她同样不会答应什么,她爹绝不会允许她私定终身。 不过,只是这样安静的态度到让赵陌心情飞扬起来,他害怕明月香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便直接道:“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明月香望着少年被阳光染成金色的背影,忍不住嘴角轻轻的上弯。 “姑娘……”枝叶小声的唤道。 明青宛站在回廊的一旁,看着赵陌雀跃的笑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姑娘,那这孤本……”枝叶眼看着赵陌就要出了园子,心头一急便道。 明青宛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回去吧。” 不过是个谈得来的朋友,相聚时畅所欲言,分离时淡泊如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明青宛死死的将两手捏在一处,腰板挺得笔直,似乎这样就能压制住心中的酸楚,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也该多为自己筹划筹划了。 明月香虽然对赵陌没什么兴趣,也不准备在他身上押宝,但是她在赵陌临走前还是送了一套文房四宝,在价值上不是很贵,可却是赵陌极为喜爱之大师所制,可算是送礼送到心上,让赵陌感动的差点舍不得离开。他暗暗下定决心,待到他下次再来宣地,无论如何也要将明月香迎回家去。 赵陌的离开并没有给明府带来多少影响,原本明老爷如此殷勤的招待赵陌也不过是看中了他的姓氏和他的才华,如今赵陌离去,明老爷又开始活动起来,因为每逢春暖花开,商队便又要开始为期半年的旅程。明家依靠商路发家,更利用商路寻求官家的庇佑,商队几乎就是明家的根本,而批示商路的路引则算是明家的命门所在。 “老爷,今年换了司士门下的郑大人,据说此人极爱诗词歌赋,又喜好□□添香……”陆总管递上一杯茶道。 “唔……”明老爷接过茶盏,吹了吹茶叶道:“刘大人年事已高,也是该退下来了。” “可是这位不像刘大人,似乎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陆总管继续道。 “粪土?”明老爷手上的茶盏一顿,嘲笑道:“这天下人就没有不喜欢钱的!什么叫视金钱为粪土?那是因为筹码不够高!” “是,是!”陆总管赶紧哈腰点头道。 “先送一份大礼过去,然后看情况再说,这段时间让太太多去去孟家。”明老爷喝了口茶吩咐道。 “可这位郑大人家中可有位贵人在宫里呢。”陆总管忙补充道。 “怎么着?还想要我家的九姑娘?”明老爷冷笑道:“笑得到美,□□添香……” “这可不好说,听说那位贵人前些日子好像有喜了。”陆总管低声道。 明老爷用鼻子哼了下,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实在不行,就送六娘过去。” “是!”陆总管这才退下了。 明月香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送给了什么郑大人,她这几日憋在宅子里不是养护头发就是跟着蔡嬷嬷学用餐的礼仪,她是真的在极用心的去学,尤其是王宫里的事情她几乎找着蔡嬷嬷问了好几次,直到将蔡嬷嬷都问到哑口无言才算罢休。 她想了许久,想过前世那种憋屈的日子,更想起家族鲜血横流。她已经过了天真烂漫一心想找个合适的良人度过此生的想法,她不想自己的命运老是被人摆布,她也不想终其一生都是明老爷的棋子。她想要站的更高,哪怕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 也许前世那个女人并没有说错,她满心算计阴狠毒辣,要的从来不是那个男人的爱情,而是那个男人的地位以及权势,她不配说感情,也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爱情。 兴许她就是那个女人口中所说的可悲的女人,所以哪怕时空变幻,她还是明月香,她还是依旧无法主导自己的命运,那么,前世她没做到的事情,这辈子机会来了她就不想错过! 事到如今,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入宫,成为宣王或是公子们的女人,她想要站在一个别人都仰视她的地方,哪怕她踩着无数人的白骨。 “姑娘的肌肤是越发的好了,还有这头发……”暖语用明月香调好的香脂为明月香擦着胳膊,那种透明粉嫩的光泽看的女人都心动。 明月香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觉着意外,有些人用的东西虽然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却因为里头含有的药材不利于生育,只有她手上的方子,不但可以将她养成冰清玉骨,还能滋养她的体内,只是见效要稍稍慢一些,使用的年龄也最好是十岁开始,她虽然现在已经有些迟了,但好在原身的底子就不错,一切都来得及。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袖双从外头冲进来,一见明月香半露着身子,毫不惊慌的拿眼瞟着自己,那苹果似的脸蛋一下子变成了番茄。 “说吧,有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明月香抬起手指吹了吹指甲盖上浅浅的粉色,漫不经心道。 “门房那头来了消息,说是姑娘的姨母来了。”袖双咽了咽口水,面热道。 姨母?明月香支起身子,如果她没记错原身的生母应该是个青楼的舞姬,那这个姨母是从哪里来的。 “姑娘,这事儿就怕有诈,别又是什么人想害咱们吧?”暖语已经被府里这些亲姐妹搞得精神紧张了,更别说突然冒出什么亲戚。 “我爹怎么说?”这种事儿太太是不会管的,小妾的亲戚不是正经亲戚,更别说小妾已经没了。 “老爷出门去了。”袖双伸手拿过亵衣给明月香穿上道:“外头门房不敢将人放进来,只是那人也不纠缠,留下话就走了。” “那是什么人家?说是我姨母的人亲自来的么?”明月香让暖语将自己的黑墨般的长发从亵衣里取了出来,撒在身后。 袖双摇摇头,颇有些不敢相信道:“说是一世家的姨太太,来的人是他们家管家。” 明月香皱起眉头,暂时也弄不清真假。 第25章 所谓姨母 曹氏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又用帕子沾了沾嘴角道:“既然魏家下了帖子,这面子总不好搏,你就去吧。只是我身子不太爽利,叫顾嬷嬷陪你去吧。” 顾嬷嬷也是曹氏身边陪嫁的嬷嬷,看起来高大且孔武有力,又是曹氏贴身的嬷嬷,到是有这个身份陪着明月香。 明月香连忙感激道:“多谢母亲。” 她很能理解曹氏找个借口不去,毕竟她那个所谓的姨母葛氏在魏家不过是个妾室,只是魏家的老爷太太都早亡,唯一继承家业的是葛氏的长子,不过这个长子从小就被过在太太名下,算不得葛氏的孩子。但毕竟是亲生的,长子继承家业后,葛氏很快就被府里人尊称成姨太太,等着长子成亲后,葛氏怕就要变成姨老太太了。 然而再多的花头也不能抹灭葛氏非正室的事实,哪怕魏家与国都世家魏家乃同宗,说起来也都是世家,可曹氏毕竟是太太,明月香的母亲又是妾室,葛氏根本算不得正经亲戚。能让明月香带着顾嬷嬷去已经算是看在魏家的份上了。 去一趟魏府到没什么,只是她都长到快十五了,怎么这个时候这个姨母才冒出来? 带着疑问,可她还不至于害怕到不敢登门,对于这些世家来说,脸面显然要比商家重要的多,明月香虽然防着暗手,到也不怕他们明面上做什么。 葛氏的丈夫也就是已故魏家老爷的父亲是魏家庶出,早早就分了出来,魏家老爷曾经做过县大夫,后来被调入国都做个闲职,葛氏的长子现如今还在书院念书听说前景还不错,明年很有可能会被书院的山长举荐授官。 到是葛氏的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葛氏的长子被抱走的缘故,她对次子格外宠爱,以至于这个次子平日里不求上进,虽然没出过什么大错,但也并没有什么出息,与他兄长到是差远了。 明月香支着手撑着下巴,今儿这一出也不知道是葛氏长子的主意还是次子的主意。 魏家到底是庶出的人家,门庭并不算大气,走进后院有个垂花门上头的彩绘看起来还满新鲜,应该是近些年新建的。 明月香不留痕迹的看了一圈,只觉着魏家的宅子并不算四方,且好些地方也太过素净,甚至还没有明府看起来富丽堂皇,可见这个魏家当真比不上城南魏家。 “哎呀,我们家姨太太可惦念九姑娘了,只是之前府里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出身。这不……咱们姨太太等着府里的事情过了,第一时间就想着姑娘了。” 说话的是葛氏身边的嬷嬷王氏,说是当家的嬷嬷,可明月香却看出来这位嬷嬷穿着普通,就连顾嬷嬷平日穿的都要比她好,更别说今天,也难怪王氏看了顾嬷嬷好几眼。 “我们家九姑娘也是平日里很少出去,若不是姨太太相邀,姑娘也是不出门的。”顾嬷嬷客气道。 王嬷嬷心中看不起商家,但是又被顾嬷嬷一身的富贵迷了眼,当真是又羡又妒却还拉不下脸面讨好,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 葛氏一早就在花厅里等着,她与明月香的母亲还真就认识,但若是说起来有多么要好也不尽然。葛氏已经很少愿意提起曾经的旧事,这次若不是儿子相求,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去见明月香的。 然而当她看见明月香摇曳着身姿,慢慢走进屋里时,她就知道她儿子的想法没有错。 “真是的,都长成大姑娘了,快快快,让姨母看看。”葛氏想起儿子的吩咐,赶紧站了起来道。 明月香规规矩矩过去行了一礼,她顺着站起的身子瞄了葛氏一眼,果然是清丽的佳人,也难怪当初魏老爷还没等葛氏挂牌便将其赎了出去。说起来葛氏的命要比明月香生母的命好的多,起码葛氏已经坐到了姨太太的位置,甚至魏家都算是握在她的手里,可明月香的生母非但没生出儿子,人也早早的没了。 想及此,明月香不由有些怅然,魏氏就像是前世那个女人,而她还不如明月香的生母,到死都没被人赎出去。 “给魏姨太太请安。”明月香不知这人目的,但也绝不会顺杆就爬,一个庶出魏家还不值得她巴结。 葛氏脸皮一僵,心里有些怒气,但想起儿子的话终于还是压了下去。她抬起下巴看着明月香,她早不是那个在青楼里畏畏缩缩的小孤女,更不是在太太手下求生存,怀孕连菜都不敢多吃一口的卑微贱妾。 “何必和姨母这么客气,来来来,坐下说话。” 明月香垂下眸子,笔直的坐了下去。她从来不是乖顺的人,尤其是这段时间蔡嬷嬷将她的所有礼仪板正了一遍,让她不用担心前世的记忆影响到了这辈子。 葛氏让人上了点心和茶水,她就在一旁一边闲聊一边瞧着明月香的举止,然而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瑕疵,甚至隐隐有自卑之感,这让她很不痛快。 明月香的生母当年就给她这种感觉,模样妩媚,美艳逼人,直让人自惭形秽。只是明月香的生母性格还算温软,不像此时的明月香,不用细瞧就能发现明月香身上那股子傲气。 不过一个庶出,将来还不是个做妾的命,葛氏酸溜溜的想道。 明月香一直听着葛氏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她也不着急,但心里已经确定,今儿找她来的绝非葛氏本意。 又干坐了一会儿,葛氏突然说道:“哎……说起来咱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 说到这里,葛氏看了眼站在明月香身后的顾嬷嬷。 明月香就像看不出她的暗示,只是含笑什么话都没说。 葛氏略带烦躁,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今年可是要及笄了?” 明月香微微颔首道:“十月的生辰。” “你母亲可为你订了人家?”葛氏无视顾嬷嬷的眼神,故作亲热的拉着明月香的手道。 明月香摇摇头丝毫没有普通女儿家那么羞涩,反而大方道:“终身大事父母之命,爹娘很少会与姐妹们谈论此事。” 确实,一般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会在女儿还没及笄前就定好了亲事,葛氏这意思无非是挑拨明月香对于曹氏的怨愤,更是想让顾嬷嬷传达她与明月香的亲密,由此让两人生了间隙,她才可以更好的接近明月香。 若是明月香只是普通的庶出,或是脑袋不好的话,连续几次葛氏的示好指不定还真能起到作用。可明月香前世就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对她来说曹氏并不是个刻薄的太太,只是她对庶出都处于散养的状态,并不用心可也不会纯心暗害。 葛氏听罢眉头微皱,顾嬷嬷到是松了一口气,还对明月香升起了几分好感。 “我与你生母亲如姐妹,你有什么话都与我说,再怎么说咱们家也是世家大族……”说到这里,葛氏看了眼顾嬷嬷道:“总不会让你被欺负了去。” 明月香却笑着道:“母亲很好,多谢魏姨太太关心。” “何必那么见外……” 葛氏还没说完,就听得花厅外传来脚步声,她刚想舒一口气,但一见来人也傻眼了,不由道:“怎么是你回来了?” 明月香一抬头,笑容就这么僵在嘴边。 进来两个少年,一人明月香并未见过,但与葛氏有三分相似,可另外一人分明就是大半个月前见过的秦蛟。 第26章 又相逢 秦蛟一见明月香就呆住了,他甚至忘记了身旁还站着魏文光,他今儿原本只是受魏文光所邀来魏府上坐坐,魏文光虽然是个文人可是对武将并不排斥,甚至对于兵书极有研究。秦蛟识字少,在战场上那些战术除了一些老兵的传授外,都是自己靠命拼回来的。 他同样不屑那些酸臭的文人,可并不代表他看不起那些兵书,既然魏文光与他在用兵一道上谈得来,他就不介意多与此人接触一二。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明月香。 “母亲,不是我还是谁?”魏文光不悦的走上前来说道。 葛氏一阵心虚,她与小儿子的想法一直没敢告诉魏文光,一来是魏文光许久都不在府里,二就是怕魏文光会反对他们的想法,从而阻止他们。 对于这个长子,葛氏是又心疼又畏惧,她心疼儿子被太太抱走不知吃了多少苦,又因为这个长子从小与她不亲近,反而时不时的神态像极了太太而产生了畏惧。在葛氏心里魏文光既是她生却又不像她生的,到是二儿子更贴她的心。 “我还以为是你二弟来了。”葛氏扶着头上簪子假笑道。 明月香一见便知晓其中猫腻,看来对她有什么想法的应该是魏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 借这个机会明月香站起身道:“魏姨太太,时间也不早了,九娘也该回去了。” 葛氏心头跟猫抓似的,想要将其拦下,却又害怕长子发现端倪,更何况次子至今没有出现,还不定出了什么事儿。 无可奈何之下,葛氏亲热道:“九娘既然已经认得路了,那下次可别忘了来看姨母。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也别忘记你娘家还是有人在的。” 明月香应付的点点头,之后再不停留给魏文光秦蛟行了一礼便往外走去。 秦蛟见状一拍魏文光的肩膀居然跟着明月香走了。 魏文光看着秦蛟追了上去,脑袋里有一丝灵光闪了过去。 “文光啊……你一个人回来的?”葛氏强装着慈爱的说道。 “那姨娘以为还有谁回来?英成么?”魏文光坐在主位上,旁边的丫头赶紧过来倒茶。 “那个……”葛氏见状心底难受极了,明明面前是自己的儿子,却在太太死后还是不肯称呼自己一声娘。 “二弟我已经准备下个月送他去军营里磨练一番,也省得他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竟做些糊涂事儿。”魏文光冷淡的说道。 “什么?”葛氏立刻站了起来嚷道:“他是你亲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魏家已经都是你的,你为什么不能为你弟弟想想?” “我不为他想?我都要被他害死了!”魏文光将茶盏往桌上一扔,身子向前倾道:“你知道他整日在做什么么?他拿家里的钱尽去贴补那些所谓的官家子。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么?是不是要等魏家空了,你们母子才甘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你愿意帮他,他至于自己找出路么?”葛氏梗着脖子说道,眼眶泛红,她以为太太死了,这个家里她就过的顺心了,谁知道这个长子一点儿都没有兄弟情。 “我不给他找出路?你说说看,我给他请了多少先生,第一个他嫌弃人家年纪大,第二个他嫌弃人家只说策论不说诗词,第三个还嫌弃人家字不好,他怎么不说说看他一瞧着书就头疼啊!那年他吵着去书院,结果做的什么狗屁文章,最后他说什么?说书院里的先生嫉妒他的才华。”魏文□□得脑仁都疼了,他一拍桌子道:“就这么个东西,姨娘还整日护着他,现在到好,都愿意帮着他祸害别人家的闺女了!” “没……没有的事儿!”葛氏又是羞臊又是恼怒的说道:“明明是他们看不上我家英成,说话太过偏颇。再说骗人家闺女……这话也太难听了,那明九娘不过一个庶出将来会有什么好婚事,还不如送给你弟弟说的那个士大夫,他家可是司空门下的,以后指不定能举荐你弟弟给宣王办差。” “什么士大夫?家中不过世袭一个破破烂烂的爵位,就以为能充世家大族了?”魏文光压了压火气,哼了一声道:“他所说的那个士大夫每日就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这次不过是在路上看中了人家明府的姑娘,可他又清楚明府那样的大商家根本看不上他,才会找了二弟这样的蠢货从中周旋。二弟就是个傻子!” “不……不能吧?再说了,不过一个商家,嫁给有爵位的人家不是烧高香了么?”葛氏糊涂的看着儿子,还在争辩。 “那姨娘是愿意食不果腹的嫁给一户有爵位的人家,还是愿意锦衣玉食家中并无官职呢?”魏文光不等葛氏说话,嗤笑一声便甩了袖子站起身出了花厅。 葛氏站在花厅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一股被自己亲生儿子打脸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也是希望二儿子有出息,还有半年太太给大儿定下的媳妇就要进门了,到时候她恐怕连现在的风光都没有了。 “秦……公子……”明月香疑惑的看着随后赶来的秦蛟,她是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见他。 秦蛟瞥了眼顾嬷嬷,简单道:“朋友家。” 明月香点点头,她看的出来秦蛟与魏文光的关系不错,至少刚刚进入花厅的时候动作要比上次她在蔓叶园里,他与那几位世家公子相处来的自然。 两人并排走着,顾嬷嬷很识相的没有多言,毕竟这两人看起来只是相识,并未不妥。 明月香只觉着哭笑不得,就算顾嬷嬷不在此地,她也不知道要与秦蛟说什么。秦蛟在她的印象里沉默寡言,几乎没有表情,而她与旁的男人交流的方式还停留在前世,她总不能用接待恩客的方法与秦蛟交谈,那样不说她自己受不了了,就算是秦蛟怕也会吓跑了。 “你往后……别来这里。” 走了一段路,秦蛟突然低声道。 明月香诧异的侧头看他,却见他微微低下头恨不得用刘海将那对双得很深的大眼睛藏起来,就连侧面看到的耳垂也泛起红晕。 明月香前世今生也没遇到这么纯情的人,前世男子多风流,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好人,就连她觉着不错的赵陌也未必不通男女之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所感慨,明月香竟然觉着如果她不是想要进宫的话,嫁给眼前这个人说不定比嫁给赵陌还要舒心。 “姑娘,咱们还要赶回去用午膳。”顾嬷嬷走到马车边催促道。 秦蛟立刻抬眼看了看明月香,随即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怀里一个纸包塞在明月香的手里。 明月香刚一接过那纸包,就闻到一股子煎饼味儿。 “告辞。”不等明月香再说什么,秦蛟好似生怕明月香会拒绝一般飞快的跑了。 “姑娘……这……”顾嬷嬷紧张的过来道。 明月香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那个纸包,果然里头是个还带着余温的煎饼,焦黄的煎饼包裹着带着辣味的土豆丝,怎么看怎么令人有食欲。 “正好我饿了。”明月香不顾顾嬷嬷的眼光,直直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这应该是秦蛟自己的午膳,他来到魏府也不准备蹭人家饭吃。 明月香坐在马车上突然想到前世有人这么与她甜言蜜语,说是爱她能爱到倾尽所有。 秦蛟虽然不算倾尽所有,也并没有花钱请她吃什么大餐,他只是将他目前仅有可以饱腹的东西全部给了她。 这个煎饼果然比她之前吃过的煎饼,都好吃。 第27章 相助 等着明月香给曹氏请过安回到自己的云裳院,顾嬷嬷才走到曹氏跟前说道:“那魏家一看就是存心不良,还想挑拨太太与九姑娘的感情。” 曹氏似乎已经有所预料,也不怎么吃惊反而问道:“那你瞧九娘可有所触动?” 说到这里顾嬷嬷带了点笑道:“九姑娘还是个孝顺的,当然知道太太对她如何,又怎么会相信拿起子外人!” 曹氏到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对于明月香的识时务比较满意,再加上明月香很有可能会嫁入王宫,所以只要明月香不犯大错她都睁一眼闭一眼。 “我记得上次有个水头不错的紫玉镯子,你寻个盒子装起来送过去吧。顺便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不喜魏家,以后门房那里就打好招呼。咱们家的姑娘也不是别人随叫随到的。”曹氏端坐着说道。 “哎……”顾嬷嬷嘴里应着可脚步却不动。 曹氏眉头微皱道:“还有什么事儿?” “九姑娘那日还遇见一位少爷,看样子还不止见过一次面。”顾嬷嬷斟酌着说道。 曹氏摸着指上的玉戒顿了顿道:“知道是谁家的少爷么?” “看那打扮,应该是位武将,好像姓秦。”顾嬷嬷还算有几分见识。 “行了,这事儿我记下了,你退下吧。”曹氏也不再多问,这事儿可大可小,但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曹氏等着顾嬷嬷出去,想了想还是对身边的丫头道:“一会儿老爷回来,将他请到正院来。” 明月香回到云裳院里用了午膳又小歇了一会儿,她没有马上从软榻上爬起来,反而悠闲的侧躺在软榻上喝着燕窝。她边吃边想着上午发生的事儿,至于魏家她恐怕是再不会去了,不论魏家二少爷有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允许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还算是官宦的人家居然会做出这么令人不齿的事儿,如果她真的在魏家出了什么事儿,那别说魏二少就是魏文光的将来也必然受到影响。因为再怎么说,明家也是国都四大富商之一,可魏家目前的状况却更像是要被嫡支抛弃了一般。 “姑娘,您要奴婢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袖双进来回道。 明月香将手里的番邦胭脂碗放在桌上,带着银戒的右手搭在锦绣□□的薄被上,微微抬起了下巴。 袖双赶紧凑了过来道:“那个死掉的丫头确实是五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只是那个丫头爹娘都不在了,唯一的弟弟在好几个月前被她家一个什么远房亲戚找来赎出去了。” “好巧。”暖语在旁边道。 可不是好巧么,像是明家的家生子一般都是世代奴才,虽然明家富贵不过几代,用家生子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但也不至于出现这种还有亲戚找上门的事儿,就算是那么碰巧,那也不会只赎出弟弟而忘记姐姐。 “还有别的么?”明芳思的事情太过古怪,让明月香不得不防。 袖双想了想道:“那个丫头原本一直在五姑娘身边伺候着,可是在她出事之前的前一天去过宋姨娘的院子,除此以外再没与别的人接触了。” 明月香有些失望,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五姑娘是宋氏的女儿,她被关了禁闭可她的丫头却可以去宋氏的院子里说一说五姑娘的情况,毕竟母子连心,谁都不能拿这个说事,再说宋氏如今已经被送到了庄子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或许是葛氏的事情提醒到了曹氏,为了不让明月香被人挑拨了去,曹氏慢慢开始带着明月香接触起了孟家。孟家与如今新鲜出炉的田王后有旧,尤其是孟家如今的长媳还是田王后母亲娘家的亲戚,前阵子还被招入王宫与王后说话。 眼下赵地对各个诸侯国的控制越来越小,随着王庭渐渐就要过渡成皇室,而诸侯国也要变成真正的国家,宣王的后宫就变得越发紧要起来。王后想要个美艳的女子入宫也不是一时兴起的,现下田王后虽然占着后的位置,且与宣王感情不错,可毕竟不是宣王的心头好,现在宫里最受宠的是乔贵人。 乔家原本是赵地皇室送来的使官,也就是所谓用来监视宣地的,然而乔家人一向识时务,他们一边趁着赵地内乱将亲人转移至宣地,一边表面向皇家尽忠私下到向宣王示好。于是几代下来,乔家反而成为了宣地的贵族。 田氏无子,而宣王又不可能再让田家的姑娘进宫,所以田家更希望能进来一个身份卑微,能被田家拿捏的住的姑娘,以田王后的势力再加上田家的支持,指不定被选中的姑娘就能一飞冲天。 孟家原先是想选自己的姑娘进宫的,只可惜田王后看了几个都觉着没有乔贵人有韵味,所以孟家无奈之下才找到了明家,尤其是在相看过明月香之后越发觉着有戏。 明月香容貌身段都比孟家的姑娘好上太多,尤其是那一股子妩媚,妖而不俗,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当真尤物。不过最重要的是听说明月香性格嚣张跋扈,空有美貌脑袋却不好使,这样的人最容易为王后所用,人家有姿色性子横一点儿也没什么,说不定宣王没有尝过这等烈如骄阳般的女子,一下子被迷住了也未可知。 对此明月香极为配合,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她现在只需要能进得宫中,只要能进宫后头的路她就可以自己走下去了。所以她该温顺的时候温顺,该表现愚昧高傲的时候也不会怯懦。 “九姑娘到真是个好孩子,看着就让人舒坦。”薛氏是孟家的长媳,她的母亲与田王后的母亲算是远房亲戚,也因此她在孟家算是站得稳稳的,尤其是在她连生两个儿子之后,说话是越发有着底气。 明月香适时露出几分讨好。 薛氏心底鄙夷,却越发满意,她亲热的从手上取下一只镯子亲手戴在明月香手上道:“我只有两个儿子,真羡慕你们有闺女的人家。九姑娘我是真心喜欢,日后让她常来陪我,过些时候宫里怕是会派人过来接我,我也想让王后见见这么可人的孩子。” 曹氏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孟家是定下了,她也可以回去和老爷交差了。 明月香前世进过宫,对于诸侯国的王宫也不至于怎么害怕,到是她对宣王的脾气了解的实在太少,且她现在还摸不准王后到底是要将她送给宣王,还是宣王的儿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曹氏急忙起身告辞,她不过是个商人之妻怎么好死赖在这里和人家攀关系。 薛氏也不留人,还特意让人备了份礼交给曹氏。孟家算起来只是小世家,哪怕薛氏看不起明家一身铜臭,这大面上都要和和气气的,最好以后还能常来常往,自古官商勾结,大家谁都不想少了这份利益。 “我上次听王后说,郑贵人怀相不错,且有御医私下说是个男孩。”明家既然要与田家孟家绑在一处,薛氏就不介意提前给他们一点儿好处,“前儿阵子,听说郑大人在家发了脾气,好像是家里的妾室不通文墨,还毁了他一张春寒图。不过好在郑大人一向怜香惜玉,到没怎么责罚,只那妾室娘家与我家夫君的朋友有旧,想托我家人再寻一副好的春寒图。” 曹氏听罢,立刻感激道:“可不是,家里有不省心的到让家里爷们受累,要还是说太太有法子,家里如此和睦。” 薛氏自是得意,对方拍马屁又搔到了痒处,她便忍不住再说了一句道:“宫里最近传出来消息,也不知道真假,听说宣王一日玩笑,说要给身边的何公公选一房妻室,日后再过继一个儿子,也省得他年老后无人供奉。” 曹氏深深看了薛氏一眼,表面只当着玩笑,还笑着称赞道:“到底是头一等的公公,最得王上的欢心。” 薛氏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消息来源隐蔽,但终归极为重要,甚至很有可能家族因此搭上何太监这条线,这年头,入不了王宫,做何太监的家眷也算是在宣地横着走了。左右不过舍出一个姑娘,家族说不定能兴旺好几代呢。不过说了都说了,明家是商家私下里想要搭上何太监几乎不可能,她到不如就当成卖好了。 曹氏得了两条这样大的消息,匆匆就带着明月香离开了孟府,明月香走在曹氏身后,侧头却见着孟府里的嬷嬷正带着另外一对儿母女走进去。看来孟家看中了她,却不一定非要是她,还做着几手准备呢。 明月香暗暗观察了一下那小姑娘,身体干瘪,模样青涩,应该还入不得孟家人的眼。 曹氏一回来就去寻了明老爷,不过介于明月香的表现良好,曹氏还特意允许她三日后去一趟令府,去见一见嫁出去数月的三姐明悦蓉。 明月香惊喜之下决定明日再出府为三姐买些东西,而明老爷当下就拍板先将家中珍藏的春寒图送给郑大人,若是这位大人还不松口,他们就准备将明青宛嫁过去做妾。 “姑娘,这总要想想办法。”枝叶着急的搓着手道:“万一老爷真是疯了将姑娘嫁给那什么郑大人,可怎么好?那郑大人都三十多岁了。” 这还不如明芳思呢,至少明芳思的夫君才二十五岁。 “至少要比宣王年轻十岁呢。”明青宛捧着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姑娘!您当真不着急么?”浅溪红了眼圈说道,当年姨娘留了她们好好伺候六姑娘,可如今姑娘的婚事居然如此不顺,她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近忆梦是不是又出去了?”明青宛丝毫不在意,反而转了话题道。 “是,十一姑娘最近又出去了两次。”枝叶心有不甘道。 “虽说我们是商家女,但到底还是外出的太勤了。”明青宛面色淡淡道:“去把我娘留下的那对镶金丝的镯子拿出来,送给冯姨娘做生辰礼,顺便把忆梦的事情与她提提。” “姑娘!那可是姨娘留下的最好一对儿镯子了。”浅溪性子急,当下就不干了。 “去吧,我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明青宛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枝叶赶紧跟上,浅溪气得跺了跺脚却也不得不照办。 明月香扒了扒自己的小私库,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送三姐一套纯金的头面,以及一些利于怀孕的药膳方子,金子以后可以当钱花,有了儿子三姐就可以在令家有一席之地,哪怕少奶奶日后有了孩子也不怕。至少庶出还能分家出来,三姐指不定能做个姨老太太。 想到年老,明月香手上一顿,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就如同搏命,搏上了,宣地以后都是她儿子的,搏不上死都是轻松的,冷宫说不定才是她最后的归宿。然而她等不了了,她不可能为了不进宫而毁容,更没有办法阻止父亲将她嫁给这个诸侯国最尊贵的人,更何况受到前世的影响,她宁可死在宫里,为自己体面的争一把,也不愿意委委屈屈的活着,日后世家若是倒了,她又要在菜市口看着家人人头落地,其中甚至还有可能会有她的孩子。 说到底,也不过是前世的野心这辈子想要达成罢了。 自嘲一番,明月香就带着暖语出门了,袖双继续留在府里帮她打探消息,那日薛氏说的话她也听见了,以她看来最有可能嫁给郑大人的便是明青宛,不过同样明月香也相信,明青宛绝不会坐以待毙,之前她能利用齐家躲过婚事,这次还不定出什么主意呢。 今儿阳光特别好,明月香从金铺里出来不想那么早回去,便想着去一趟雅居,雅居分为两层,上面一层多用招待女客,尤其是一些商家的女子顶立门户,为了做生意或是拉关系,她们都会选择雅居,而一层则用来招待男客,不论是商是士都喜欢在此喝酒吃饭。 雅居的饭菜独树一帜,其中还有些番邦的味道,明月香很喜欢这家的烤羊肉,曾经明老爷做寿专门请了雅居的师傅来,她在家得宠,得到的羊肉不少,可就这样她都没吃够。 越想心越痒,明月香带着暖语就直奔雅居,不过由于她样貌惹眼,他们并没有从前门去,而是绕道后门由车夫去订了包间,这才戴着帷帽进了雅居。 秦蛟站在街上颇有些不耐烦,他虽然不喜欢文官,可对有些光会屁话,一上战场就蔫了的武官同样没有好感。这些人在朝骂着文官,私下里却与文官做着这样那样的交易,可等到上战场呢?他们又会把那么没有根基的人推上去,美其名曰给别人机会,然而仗打赢了他们受益,输了就推那个人顶罪,心思极为龌龊。 不想理会那些吹嘘的武官,秦蛟无意中发现明月香的马车去了雅居的后院,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丢下一句“饿了”,便极快的进了雅居,留下众人目目相觑,估计心里早就脏话一箩筐了。 明月香没坐在靠窗的地方,她害怕被外头的人看到她的容貌引来麻烦,她依着软椅打量着这半汉半番邦味道的装饰,直到人家上菜上来,她才回过神来。 果然第一盘就是烤羊肉,是她特别吩咐要先上的,小羊羔肉烤的鲜嫩喷香,滚热的羊肉上还在冒着滋滋热油,红的辣椒粉白的芝麻,引得不光是明月香还有暖语咽口水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举起了筷子。 明月香先夹起一筷子,暖语见状忙跟着,这丫头压根顾不得烫直接就往嘴里送。 这里明月香还没放进嘴里呢,那边暖语已经馋的吃了第二块了。 明月香只觉好笑,慢慢吹了又吹才敢放进嘴里,她的身体从来格外精贵,原本这些烤炸的东西都不该吃,可她馋虫上来到是放纵一回,不过也要吹的微凉,也省得烫坏了口腔。 只是,她舌尖刚沾上羊肉,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立刻道:“不要吃了!” 暖语疑惑的抬起头,刚想说什么,人就整个栽了下去,居然人事不省了。 明月香赶紧将她扶起来靠在桌子旁,她连呼救的想法都没有,只是从旁边拿过一个瓷瓶就戒备看向门外。 今儿无论什么状况她都不能朝外头呼救,否则她的名声怕就是要毁了,别说入宫了,就是普通嫁人都很困难,明老爷不会饶了她。 “嘿嘿,明九娘,你也有今天!”朱大进来的时候还挺得意,然而后半句话狠狠的憋在嗓子眼,他以为能看到两个小美人躺在地上,却没想到眼前能让人晃花了眼的大美人居然还站着。 “大哥,怎么办?”朱二年纪还小,所以十分害怕道。 “怕什么?是她不仁,不是我们不义。她都能那么对她乳母的家人,咱们为什么还要她好过?”朱大打了朱二一巴掌道:“还记得那家子人怎么打我们的么?还记得明老爷怎么找人修理我们的么?你屁股还疼不疼!” 朱二颤着腿憋屈道:“疼!” “那行,赶紧干活,把人交出去了,咱们的宅子也就有着落了。”朱大说到这里,一脸的阴狠。 “原来是你们。”明月香算是知道今儿她被谁算计了,“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朱大觉着这姑娘看起来太邪门,人家姑娘这时候怕是早就吓哭了,这位还有闲心问这个。 “你觉着我能告诉你?” 明月香一笑,两个男人当场就傻了。 就在这个时候明月香举着瓷瓶很豪气的就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敲在朱二头上,那瓷瓶看起来就不便宜,砸碎了瓷片又薄又利,当场头顶上的血就如同开了闸似的,哗哗往下淌,还没等朱二说话呢,他眼睛都给血糊上了。 “哎呀妈呀!”朱二一声鬼嚎,捂着头就蹲了下来,再见一脸血,吓得差点胆都破了,别说是制服一个姑娘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朱大显然也被这彪悍的姑娘吓得不清,他白着脸就要制住明月香,但他毕竟没有学过功夫,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带虚了他的身子,反观明月香前世善舞又会点花拳绣腿,身子更显轻盈灵活,朱大几次没抓着自己到累的够呛,更过分的是,明月香不停的朝着朱大扔瓷器,有的砸中了,有的没有,后来更是抄起一个短板凳,劈头盖脸的疯打,那架势就跟要上去撕头发咬耳朵似的。 朱大哪里见过那么蛮横的姑娘,他一边抱着头,一边想硬来,明月香见大事不好,顺手又抄起桌上那盘还没凉下来的烤羊肉,一个盖脸朱大当场就要被毁了容。 明月香见周旋这么长时间外头都没来人,就知道这店里出了猫腻,她几步跑到门口,用脚将满脸都是血的朱二踹到一边,迅速的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 明月香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蛟,还是这么狼狈的状态。 秦蛟也没想到他在这附近胡乱转悠,差点被当做登徒子赶出去的时候正好见着了他想要找的人。 “过来帮忙!”明月香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拉过秦蛟就往屋里去。 房门打开又关上。 之后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刚刚有些着急,没什么大碍。”明月香坐在椅子上,此时她的手正被秦蛟握着,少年正无比认真的给她手上挑着木刺。刚刚那个板凳实在有些粗糙,尤其是对于明月香这样手心软嫩的人。 秦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拿着匕首轻轻的挑着,那动作极快令人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明月香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少年,这真是一个少年,眉眼还没完全打开,但五官很是深刻,睫毛很长,双眼皮也很深,他的肌肤上还有着少年特有的绒毛,在光线好的地方格外明显。少年的胡子刮得很干净,衣服也洗的发白,一股子皂角的味道很快传到了明月香的鼻子里。 干净的都不像一个武将了。 “上药别碰水。”秦蛟握着明月香的手,专注道。 明月香觉着好笑,慢慢将头靠了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好了么?” 秦蛟就跟被电击了一样,身子一闪便跃到了好远的地方,他拼命低头下头,耳朵通红通红的,就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怎么了?”明月香故作懵懂的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他道。 “无事。”声音有种秦蛟自己都没想到的暗哑。 明月香憋着差点没笑出内伤来,这么个明显的雏儿当真稀有的令她诧异。 心里笑罢,明月香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三番四次救了自己,自己却拿他取笑,所以她拿出三分真心道:“你用过午膳了么?” 秦蛟不敢看她,只能侧过身摇摇头,那视线就像怕被什么勾走似的,死死钉在地板上。 “那咱们先把这儿的事情处理了,我请你吃饭?今儿本来满肚子馋虫,到被这些人搅合了。”明月香毕竟不是真的闺阁少女,秦蛟给她的印象又很好,她到不介意私下与其一起用膳。 可谁知秦蛟却道:“处理好,我请你。” 说完,他极快的将那两个人捆结实了,又拿出一个小瓶在暖语鼻下晃了晃,就听暖语咳嗽一声,竟是悠悠转醒了。 暖语一清醒过来,人就白了脸,她害怕的看着秦蛟,转头又看了看明月香,直到她瞧见秦蛟身旁那两个不知生死的人时,才长长呼出了口气。她是真怕了,这么几次三番的被人暗害,眼下甚至都有人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出手绑人了,那以后会怎么样?雇佣杀手么? “暖语,你还能起身么?”明月香关心的问道。 暖语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虽说腿脚还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咬着牙挡在明月香跟前。 “别怕,这要多亏秦公子。”明月香对暖语此举,心中略有触动,她们虽然是明老爷送来的,可渐渐的不但会背着明老爷替她办事,还会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像这样的忠仆前世不是没有,但也依旧难能可贵。 “多谢秦公子救了我家姑娘。”暖语忙行礼道,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秦公子就是她家姑娘的贵人,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次姑娘危险的时候都能碰见他? 秦蛟面对暖语到好,正常的回过头冷淡的摇摇头,可等他再次看见明月香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时,便又赶紧低下头,皮肤染上了粉色。 “我总觉着这里不简单,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明月香差点又要笑出来,她不敢刺激秦蛟,只好站在原地轻声道。 “走。” 秦蛟多一个字都没有,他用手拎起那两个人就往外走。 明月香让暖语给她戴上帷帽,动作很快的跟上了秦蛟,一路朝着自家的马车放置的地方去。 马车上那车夫还在啃着烧饼,他似乎没料到自家姑娘出来吃饭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等他再见秦蛟与那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时,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 秦蛟最见不得这样的怂人,他把那两人挂在马上,又抢了车夫的位置,直接驾着载着明月香与暖语的马车出了雅居,奇怪的是雅居里一直没有出来阻拦的人,就连之前放马车的地方也没见着雅居里的伙计。 秦蛟很麻利,他将马车停在比较隐蔽的地方,然后他带着朱大朱二去了衙门,将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只说有人要毒害他,这两个就是当场逮着的凶手。别看秦蛟说话少,但该动心眼的地方没少动,他不但找了自己在衙门的熟人,还暗示人家这两个人格外狡猾,指不定不会说实话,说不定还会攀扯别人。 有了秦蛟的暗示,衙门里的人当然就会往死里折腾,至于他们说出九姑娘的事儿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朱大朱二被一查就知,他们与明府的九姑娘有仇,胡言乱语污蔑人家姑娘也不是不可能。 极快的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秦蛟也没指望将雅居的怪异交给衙门,他在江湖上还有不少朋友,买消息什么的自然还是暗处快。 秦蛟心里一直惦记着明月香没有用午膳,又怕明月香不声不响的离开,他脚下生风,很是急迫。明月香还没感觉多少时间的流逝,秦蛟便回来了。 秦蛟将人送去衙门的时候,不论车夫也好,还是暖语也罢,他们都希望明月香能赶紧回去府上,车夫是担心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他的饭碗不保,而暖语则是单纯的害怕还有什么人躲在暗处伺机对她们下手。 然而明月香实在太过固执,她觉着她已经答应了秦蛟,就不能抛下他回去,否则那样纯净的少年恐怕会极度失望,甚至失落,他对她太好,她实在不愿看到这个少年落寞的表情。 所以当秦蛟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之前那个巷子口时,他雀跃的发现明月香的马车还在,而明月香也好好的坐在车厢里等他。 秦蛟嘴角忍不住上扬,可他似乎觉着这样太蠢,就赶忙又低下头藏起了这个看起来其实并不像笑容的笑容。 明月香就当真陪着秦蛟在一家隐蔽的香锅馆用了午膳,她喜欢吃辣,但平日里为了保养身子,她又吃的很清淡,本来今儿就是出来想要破例一下,谁知道烤羊肉没吃着到把香锅吃了个空空。 明月香吃的很饱,她在吃饭的时候还不忘偷偷观察秦蛟,那少年一顿饭都不敢抬头,可他埋头苦吃却又好像都没她吃的多。 秦蛟坐在明月香身边,吃的的确不多,可他却频频偷看明月香夹菜的动作,凡是明月香超过三次夹起香锅里的食物时,他都会眸光一闪,认真的记下。 “我这里老是出错,每次都连累你,抱歉。”明月香放下筷子真心道。 秦蛟见她放下筷子,他便也不吃了,只是看着桌上的花纹,仿佛能长出花儿来。 “不用。” 一顿饭,让明月香彻底习惯了这个惜字如金,却又面冷心热的少年,他不说话或是说的少并非是冷傲,而应该是因为他本身害羞的个性,以及缺乏与人交流的能力。 明月香对他越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么奇怪的少年。 履行完了约定,明月香是真的不能多留了,本来与外男同坐吃饭就是破了规矩,更别想能多聊几句再回家去。相比她现在的举动都够自家老爹找自己谈话的了,她可没忘记自己可是要入宫的人。 看着面前那个从腰带上取下钱袋,认真数着银子与铜板的少年,明月香带着感激的期望他的将来能够前程似锦,还能娶到一房美好的妻室。 “莫担心,交给我。” 就在明月香以为她和他的缘分就要结束的时候,秦蛟忽然在明月香上车的时候在她身侧说道,跟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好似一点留恋都没有。 明月香看了好半天那少年笔直的背影,难得叹了口气上了马车。 回到府里,明老爷果然很快知道了今天的经过,不过好在明老爷并不认为秦蛟是什么威胁,以宣地的审美,像秦蛟这样又是武官,又孤身一人没有家族背景的男人,是绝对吸引不到年轻的姑娘的。 只是,明老爷调查了很久都卡在了雅居上,最后不得不无奈下了断言,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朱大朱二主谋行凶的伪真相。更可惜的是,明老爷害怕明月香还有危险,便取消了她去令府的行程,如今她就只能窝在云裳院里发脾气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月香将要入宫的时间越缩越短,她的及笄也越来越近。 明老爷与曹氏提心吊胆的等着孟家的召唤,明月香也开始慢慢收紧了自己散漫的性子,对于礼仪越发用心。 而此时的秦蛟非但得到了之前调查的结果,还同样从秘密的渠道得知,明月香这一次很有可能会被田王后带入王宫,成为宣王的新宠。 睡眠一向很好的秦蛟,第一次失眠了,他在床上如同烙饼一般翻来覆去,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纠结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睡觉不喜穿上衣,少年的上身还很稚嫩,但由于秦蛟平日习武又上过战场的缘故,那原本应该瘦弱的身材在他武动起□□时瞬间便聚集了巨大的能量,不算厚实的肌肉在小麦色的肌肤下带着几分健美,纵横交错的疤痕又如同勋章一般带着野性与冷酷。 随着枪头在空中越武越快,残影越来越多,一缕淡金色混着霞红的阳光终于出现在了天际。秦蛟终于停住了手中的□□,他抬起头,长长的刘海滑到一旁,露出一双干净纯粹的双眼。 顺手一扔,□□被直直扔进了武器架上,他一转头回到院内井边沉默的用冰凉的井水洗刷着身体,直到身上没有汗渍后才回到房内换了一身衣衫。 穿好坐在床边,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日吃香锅,明月香说起那个煎饼的味道时满足的笑容。 他耳朵再次红到冒烟,几乎下意识的他就冲出了将军府,直奔他经常光顾的煎饼摊。 第28章 大难临头 明月香坐在食案旁用有着纤细勺柄的银勺小口尝着鸡汤煨过的米粥,配上精致的小菜还有厨房特制的枣泥糕,用的优雅如画。 就在此时,袖双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个纸包进来奇怪道:“有人把这个放在姑娘的窗台上,如果不是有张纸条,奴婢差点就让人扔了。” 明月香本是不经意的抬眼,可看到那个纸包后微微发愣。 暖语也在旁边瞅见了那个眼熟的纸包。 “姑娘,这东西……” 明月香没接话,只让袖双将那纸包放在桌子上,自己打开那张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字:吃。 与上一次的纸条差不多,字都不怎么漂亮。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扔了吧。”暖语看着熟悉的包煎饼担忧的说道,一个男人居然能将煎饼送到了姑娘的窗台上,这往后还不定出什么事情呢,哪怕这人三番四次救过她家姑娘,谁知道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袖双瞪大了眼睛,傻傻的看着明月香将纸包打开,吃着里头的煎饼,她哎呀一声想要阻止道:“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姑娘怎么还想吃啊,赶紧扔了吧!” 嘴巴里充满了辣土豆与脆煎饼的混合味道,明月香笑了起来,之前桌上还剩下半碗的米粥被她放在了一边,直当着丫头的面将整个煎饼吃掉了大半。 “留着下午给我热了吃。”依依不舍的将煎饼放在白瓷的盘子里,明月香擦了擦嘴说道。 “哎呀,我的姑娘啊,你这是……”在暖语看来,煎饼就是穷人平日里果腹的糙食,哪里能得自家姑娘的青眼,也不知道那少爷是真傻还是舍不得,就算存了心思也该送些好东西,而不是普普通通的煎饼。 明月香就着暖语的手喝了点花茶漱漱口,将嘴里的煎饼味儿好容易冲掉了,之后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依在窗边看着那原本放着煎饼的窗台,她甚至都可以设想出秦蛟偷偷摸摸翻进明府,跟着把刚买到的煎饼放在窗台时,那严肃的就跟完成一项多么严谨的任务。 这个男孩子实在太过可爱了。 明月香留恋的看着窗外,她知道在她进宫后,就再不会有个单纯的少年只因为她说了一句好吃,便早早将煎饼放在她的窗台上。 还有四天,与孟家约定的日子就要到了,明老爷终于松口,可以让明月香在进宫前见一面明悦蓉,因为如果事情顺利,田王后便会在明月香进宫请安的时候,以喜爱为理由将明月香留在正宫,之后再找机会将明月香送上龙床。可以说明月香只要一进宫,那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出来,她也没打算再出来。 带着头面和些衣料,明月香坐上马车去了令府,令尚书不算大官,与明月香那个时代的尚书也不是同等的权利,但到底令家也算世家门第,古老的令家祖宅从外观上看就比旁系魏家来的沧桑大气。 明月香只是商家女,就算曹氏跟着来也不是什么贵客,更不是令家正经亲戚。所以令家只是开了个小门,将明家的马车让了进来。 明悦蓉嫁给了令家老三,令家共有三子,老大和老三是嫡出,令三少爷年岁与明悦蓉相仿,正是在书院念书的年纪,到是他兄长已经渐渐在仕途上走动起来。 今儿恰巧令三公子不在,明月香很快便被引去了明悦蓉的院子,看着身边略带讨好不停释放着友善的丫头,明月香放下心来。想知道姐姐在令府好不好,看周围的奴才便知道了,无论什么时候奴才们可都是会看人下菜的。 明悦蓉一早就站在回廊上看向院中的二门,令家三公子是令府最小的儿子还是嫡出,父母与兄长尤为疼爱,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令三公子看中了明悦蓉,而专门派人前去明府提的亲。令三公子的院子在令府中不是最大的,可位置却最靠近正房,里头的布置也是整个府里最为精致的,明悦蓉不是正妻不能住主屋,但她却分得令三公子院子里唯一有楼阁的院子。 “三姐姐!”明月香展开灿烂的笑容,艳丽的色彩引得一旁的丫鬟婆子一时呆愣,等回过神来便纷纷偷偷对视,总算明白了这位在明府如此得宠的原因。 明悦蓉眼眶发红,她迎了上去握住明月香的双手道:“你总算是来了。” 明月香也觉着心酸,但她极少露出脆弱,伤感一闪而过,她故作烦恼的说道:“我总想着要给姐姐带什么好,这左想右想自然就拖到这个时候了。” “谁让你带东西来!”明悦蓉苦笑不得,拉着妹妹就往自己屋里去。 明月香暗地里从屋子里的摆设到明悦蓉身上的衣服头面通通细看一遍,不由暂时松了口气。不说屋里的东西都还不错,就说明悦蓉身上的衣服头面没有一样是陪嫁过去的,其中几样首饰明月香甚至还看得出正是此时当季的新款,如此,看来她那个便宜姐夫还是挺重视自家三姐的。 用了些茶点,屋里就只有姐妹二人。 “姐姐最近可好?”明月香放下茶盏道。 明悦蓉低下头,略带羞涩道:“比我出嫁前想象的好多了。” 明月香是过来人,她一见便知道三姐姐并未说谎,她笑着凑了过去道:“那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外甥?” 明悦蓉羞红了脸,轻敲明月香的额头嗔道:“女孩子家家的,到是不知羞。” “想要小外甥又怎么不知羞了。”明月香狭促的似笑非笑道。 明悦蓉只能用眼瞪她,心里到不自觉想起昨夜夫君说的话,脸便又是一片嫣红。 “三姐姐,令家的太太,少奶奶们好相处么?”明月香也不逗她了,她最担心的除了令三公子对姐姐好不好外,还有那些令家的女主人们,三姐不过一个三少的妾室,娘家虽然有钱可并不一定能帮上三姐,就怕有人见着软柿子就想捏。 “太太是个善心的人,对我很好,其他人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里也不来往,到没什么。”明悦蓉平静的说道。 能做当家的太太,如果是善心的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爱屋及乌,太太宠爱自己的幺儿连带对着儿子的小妾有几分好脸到也不奇怪,更重要的是哪怕儿子再喜欢妾室也与她的利益无关,指不定太太还想用三姐牵制住将要嫁进来的三少奶奶。至于其他人明月香也听出弦外之音,到底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三姐说的也是,大家都不在一个院子,别人也不好伸手到小叔子的屋子里,说到底妾室的对手也不过是正室,如今那位还没进门,三姐也没太多气可以受。 彻底没了担心,明月香说起了家里的趣事,又说了在外头听到的见闻,两姐妹说笑了一阵到恢复成当初在明府时的模样。 “你就快要及笄了,家里可有什么说法没有?”笑过之后,明悦蓉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娘家太太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不会私下磋磨她们这些庶出,可也不会对她们掏心掏肺,大多数时候都是放养或是无视,所以明家这些庶出女儿的婚事其实都握在父亲手里。 明月香只想了想便将自己将要入宫的事情瞒下了,她不希望三姐那么快就开始为自己的担惊受怕。 “六姐和八姐还没着落呢,怎么会轮得到我,再说爹爹说了还想留我几年。”明月香随意的说道,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得。 明悦蓉见状也没有多想,按照平日里父亲对九娘的宠爱,到有可能会是真的。 “我知道爹的性子,虽然……但毕竟这是你的婚姻大事,若是能叫你满意又能叫爹满意的话,那就最好了。”自不言父过,明悦蓉相信明月香能理解她的意思,若是没出嫁前她到没有那么深的体会,可如今她与夫君蜜里调油,院子里其他通房的屋子自她进门夫君就再没入过,若是将来夫君长情,哪怕就是少奶奶入了门,她也不会难捱,更何况夫君还答应她,在少奶奶入门后先给她一个孩子。在明悦蓉的心里,这已经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了。 “三姐姐是说你和姐夫么?”明月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嬉笑着打趣道,可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少年孤单的背影。 “坏丫头!”明悦蓉察觉出明月香并不想谈出嫁,她以为只是因为明月香年纪小还舍不得家,便转而问道:“你可去过五妹那里?她如今好么?” 明月香的手指一僵,面上到是自然道:“还没来得急去呢,等着过个几天,太太那边允了再说。” 明悦蓉信以为真,到想着拿点什么让明月香带过去。 明月香也没阻止,明芳思的事情是在明悦蓉出嫁后发生的,三姐又困在后院消息闭塞,到了如今都不清楚明芳思与人私通,接着强嫁到夫家为妾,至今一点音讯都无。她不想明悦蓉为此伤感,到不如顺着三姐的心意,让三姐以为明芳思与三姐一样,是满怀期待的嫁到夫家。 “香儿,你回去要好好保重身体,记得别老耍性子。如果和姐妹们相处不好,就少来往,日后若是有机会,三姐会回去看你的。”临走前明悦蓉搂住明月香依依不舍落泪说道。 明月香好似没心没肺的回抱住她,可终究眼底还是湿润了。今日姐妹一别,到底不知何日再聚。 从令家出来,明月香坐在马车上好半天都没说话,暖语见状也不多说,只在一旁添茶倒水。 明月香回过神,看见暖语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偷窥自己的模样,渐渐露出一丝笑。 她刚想说什么,马车就是一阵晃荡,暖语吓得拉住明月香害怕她磕着,心里却再次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年头怎么一出门就出事呢?老天还让不让她们过日子了。 “哎!你!”外头似乎传来车夫的声音,接着马车被人掉了个头往一旁窄巷走去。 暖语害怕的抖了抖,但仍旧强撑着撩开帘子往外看,只是劫持车子的人只有半边背影,看不出容貌。 明月香开始也有点紧张,可渐渐的她发现马车行驶的又慢又稳,便知道这人并不是想要当街劫车。她重新理了理衣服就这么坐在车里等着那人。 等马车停稳,车帘果然被人撩开,明月香原本还全身戒备的准备对付来人,谁知道一见此人她便哭笑不得的放松了身体。 “秦公子,怎么又是你?” 秦蛟原本还冷酷的脸瞬时间低了下去,耳朵又红了。 暖语一见这人,比明月香还激动,直看着他叫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老是来骚扰我家姑娘,你就不怕坏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亏我还以为你有副侠义心肠。” 秦蛟似乎被暖语说的一愣,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做的那么多,其实对于明月香来说是有困扰的。 “暖语不要多言!”明月香出口道,她不希望秦蛟因为这些无谓的事情自责,这个少年实在太干净,“公子今儿个可是有事儿?” 秦蛟狐疑的看了眼暖语,之后很快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明月香的身上道:“出事了。” “什么事儿?”明月香耐心道。 秦蛟似乎在纠结怎么组织语言,想了半天才道:“你姐姐杀了人。” 明月香当场就傻眼了,她以为秦蛟会说那日想要绑架她的人,却没想到居然是她的家事。 面色一正,明月香认真道:“知道是我哪个姐姐么?杀的人是谁?” 秦蛟摇摇头道:“妾室,杀了丈夫。” 显然秦蛟并不知道是明月香的哪位姐姐,可明月香却很清楚她如今嫁在国都里的姐姐,只有三姐和五姐,她刚刚去见过三姐,所以不可能是明悦蓉。那么难道真是那个性格懦弱的姑娘亲手杀了她的夫婿? “死人的可是杜家?”明月香恍惚记得五娘的夫家姓杜。 秦蛟立刻点点头。 明月香倒吸一口气,直觉就摇头道:“不可能,指不定是栽赃陷害,我五姐最是懦弱,平日里与人来往都害怕,更别提杀人了。” 秦蛟见状,轻轻走过去,半跪在明月香的面前用手摸着自己的动脉道:“簪子扎了三孔,她被人抓住,也服毒死了。” 明月香沉默了许久,她原想反驳的话就在嘴里吐不出来,她想到五娘私通被抓时的愤怒与恨意,有些懦弱的人在被压迫到一定的时候,就好像兔子都会蹦起来咬人。 明月香对于那个没脑的五姐一点情意都没有,她可没忘记那些药粉差点毁了她的脸,只是再讨厌这个人也是明家的姑娘,如果秦蛟说的没错,那么明家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明家有钱,明老爷也借机攀上了不少权贵,但毕竟明家根基不深也没有门路渗入到权利阶级内部,原本若是明五娘识相不用勾住杜卿使,就是放在那里,卿事寮的内部就能打开一个口子,可以让明老爷用送钱或是送女儿的方式慢慢勾结,以达到权利与金钱错综复杂的形态。 然而偏偏坏也坏在这个卿事寮,杜卿使是太史门下,在卿事寮人缘也不错。如今他突然被一个妾室杀死在家中,那就算为了面子情那些六卿的人也不会放过明家,毕竟明家只是商家,要拿什么与宣地的上层权贵们抗衡。 心一冷,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透顶,明月香知道,她是进不了宫了。 “没事吧?”亮若琉璃般的眼睛凑了过来,一缕刘海不听话的挡在右眼跟前,那双眼中没有嘲弄没有讥笑,只有淡淡的关怀。 “没事。”明月香苦涩的说道,明家大难临头怎么可能无事,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导致她的婚事再次出现波澜,卿使的死可大可小,弄个不好整个明家都要抄家,所以在她面前可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被危难压得喘不过气的明老爷送给可能可以解决这事儿的人,二是全家发配为奴,她弄不好还要走上辈子的老路。 “别……别担心。”秦蛟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慰她,可在他手触碰到明月香的手背时,他又立刻缩了回来,只低头偷偷捻着粗糙的手指。 明月香反倒大方的将秦蛟头上的刘海顺到一边,哪怕她心里苦涩不已也不会透露出来半分,最坏也不过前世那个地步,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秦蛟先红了耳尖之后是耳垂,最后连腮帮子带脖子通通都带上了血色,他眼珠微动,极快的将眼帘遮盖了下来,仿佛逃避般躲开明月香的视线。 “傻子,我好看么?”明月香情不自禁的凑到他脸旁问道,她现在不想去想将来会发生的祸事,她只是单纯想要享受大难前偷来的平静。 秦蛟死死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明月香吃吃笑了几声,眼里却带着浓烈的悲伤,原本以为再活一次能够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却没想到脏了就别想要再干净了。 “别哭。” 明月香听到秦蛟低低的声音,她明明笑颜如花,就算在前世也无人能看出她的伪装,却没想到秦蛟会是第一个看出她难受的快要痛哭的内心。 “别怕。我在……”秦蛟只说了这四个字,便第一次鼓起勇气好好看了明月香一样,然后红着脸飞快的下了车,就像是往常那样飞快的不见了。 明月香捂着心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姑娘,这事儿是真的?”暖语哆嗦着上牙打着下牙,浑身就跟泡了冰水似的。 “应该是吧。”明月香缓过气来,对着暖语道:“回去吧。” 马车回到明府,果然门口连门房都没有一个,还是车夫去叫的门才将大门打开,明月香从车上下来就见着好些下人就如同无头苍蝇般来来回回的转悠。 “我累了,回去睡会儿。”明月香破罐子破摔道。 暖语有些魂不守舍,但依旧尽心的伺候明月香回了云裳院。 正房里可以用愁云惨淡来说,明老爷黑着脸几乎能拧出墨汁来,曹氏到是端着茶盏看起来面无表情,只是细看她端着茶盏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好半天也没喝一口。 “我就知道那个小畜生不该让她活着!!”明老爷抓起桌上的果盘茶盏就往地上摔,说完这句话他就像苍老了十岁,连脊背都弯了。 “她死不足惜,可咱们怎么办?思远还小,珍卉还没成婚。”曹氏终于忍不住放下了茶盏,侧过脸去。 “你明儿去求求孟家,看看能不能赶紧带九娘去宫里。”明老爷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走着。 曹氏苦笑着摇摇头道:“事情刚出,孟家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他们大奶奶这段时间病了,去不了宫里了。” “愚蠢!简直愚蠢,没了我家九娘他们拿什么固宠!谁家的姑娘比我家的九娘美艳聪慧!也难怪王后……”说到这里,明老爷也意识到他差点说了不该说的。 “老爷,咱们无所谓,可是孩子们怎么办?没有了孩子,明家就完了!”一向冷静自持的曹氏再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擦起了眼角,她的娘家不过是个小官吏,别说去求,指不定娘家都要与她断绝关系。 “别吵吵,别吵吵!”明老爷一遍遍想着可以救他的人,令家虽然是世家但是官职太低,田家孔家他又攀不上,再细数乔家一系他之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倒是愁坏了这个一直意气风发充满野心的男人。 “要不,咱们去求求秦将军,上次你不是送礼了么?他也给咱们回了礼。”曹氏想了想道。 “他?不成,不过是个武将,那里弄的过文官,那卿事寮里可有简单的人物?”明老爷立刻摇头道。 曹氏又想去求平日收孝敬的那几位大人,可都被明老爷一一否决了。那些都是老狐狸,好处拿着,没危险的时候松松手,这眼下明显就不是善茬他们能愿意出头才怪呢。 “你上次不是说何公公想要媳妇么?”明老爷刚说完,就忍不住皱眉道:“不成不成,那是位太监……我家九娘大姑娘家的……” “就送她去!”帘子一撩开,明家的老太太被明青宛扶着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第29章 迷惘 “娘,您怎么过来了?”明老爷不赞同的看了眼明青宛道。 明老太太恼道:“别吓唬孩子!是我要来的,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明老爷被训的低下头,软声道:“娘,儿子这不是怕您担心么?” “少糊弄我!”明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走到主位上坐下道:“刚刚我都听见了,如果当真能将九娘送给那个什么公公,那就赶紧的,不然等到明家真的再无换转之力时,祖宗的基业怕是就要断送在你们手里了。” 明老爷总觉着这是赔本的买卖,一个老太监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那毕竟是个不能有后的,万一九娘送过去给他新鲜两天就抛到脑后,那用长久的眼光来看,肯定不如将明月香送到王宫或是公子府上,指不定他将来还有机会做国丈呢! 但是眼下又没有别的法子,明老爷慢慢看向明青宛,说起来他这个女儿也很不错,上次差点就送给郑大人了, “收了你的糊涂心思!”明老太太用拐杖跺了跺地面嚷道:“家里的姑娘除了九娘谁还能送过去?八娘与十一娘的舅舅家都在与明家谈商队的生意,六娘的生母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唯独那个九娘的生母不但花了咱们府上大笔的赎身银子,最后还这么早早的死了,母债女还,她不去难道让六娘去么?” 说到底,老太太还是看不上明月香的生母。 明老爷只觉着肉疼,自己虽然存着利用的心态宠着九娘,但毕竟接触多了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更何况他是商人,这明显赔本的买卖让他怎么舍得割肉? 老太太见儿子不说话,上去就是一巴掌道:“愚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非要等着别人来抄家,你才能清醒么?” 明老爷叹了口气,再多的衡量也抵不过眼前的危机,然而他并没有把话说死,只道:“咱们愿意送,人家何公公还不一定要呢,娘,不如我打听打听再说?别再得罪了人。” 老太太这才站起来让明青宛扶着道:“你自己能看清楚最好,如此对九娘也是个好归宿。” 曹氏看着老太太身边的明青宛,眼神复杂,却什么都没说。她也希望这场风波赶紧过去,否则董家若是退婚,她的女儿肯定活不了了。 明老爷正如他当日所说,整日就往外跑,想要找些门路试探何公公,而曹氏就更忙了,杜家死了人怎么可能就此罢休,杜卿使的家眷又多,还没有孩子,这些女人们轮流到明家找说法,弄的曹氏焦头烂额,真是恨不得将五娘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事情本来就很忙,谁知道过了几天庄子上又传来消息,说是五娘的生母宋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女儿杀人后还自杀了,于是担惊受怕一个晚上,最后好像是实在承受不住,转头就吊了房梁,等丫头早上起来伺候,那宋氏人都凉透了。 曹氏旧火添新火,直接连宋氏的尸首都不接回来了,送了一口薄棺将人一装顺便就埋在附近的荒坟里,至于宋氏的娘家因为本就不算富贵,又害怕五娘的事情连累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除了宋氏的族谱,连血亲都不认了。 渐渐的,府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得到明月香有可能嫁给老公公的消息,有些人惋惜,有些人看着热闹,还有些人压根不理会这些只想着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若是能将九姑娘嫁过去换来明府的安危,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府里最开心的除了老太太外,就数明忆梦与明安灵了,别看明珍卉也讨厌明月香私下里更没少用手段,但是她到底是曹氏教育出来的,还不至于坏到骨子里,总还存着一丝小姑娘的善良。 “凭什么让我们明家的姑娘嫁去给太监做太太,五姐到底怎么死的他们都没有一个说法,这样下去,外头人怎么看咱们明家?”明珍卉拧着眉坐在花厅里说道。 明忆梦不明所以道:“这有什么,她去做正妻不是便宜她了么?再说了她那么讨厌嫁出去家里就太平了。” 明安灵到是无所谓,可她更愿意让明月香走了就别回来,省得她每天提心吊胆,到现在她有时候还做噩梦呢! “你们真是傻!往后出门人家说起来,咱们有个给太监做太太的姐妹,这背地里定是不知怎么笑话咱们。”明珍卉见两人懵懵懂懂,只觉自己好笑,何苦和两个蠢货费那么多口舌。 “那她不去,难道咱们去?”明忆梦嗤笑道,转头就寻了明安灵说起这些日子她偷偷出门后遇到的趣事。 见她们这般浑浑噩噩不知愁滋味,明珍卉站起身往外走,她想起母亲昨日的话,只觉从前的日子过的太糊涂。 也许这两个姐妹感受不到,可明珍卉因为离着母亲最近,这段时间来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她都有耳闻,那些平日里看起来高傲端庄的女人们就如同疯子一样在花厅里大喊大叫,要么就是哭得疯癫难看,那种恨意,哪怕她听人转述都要惊出一身冷汗。那些女人不会放过明家,因为明家的女人让她们守了寡,同样这些女人的身后也站着许多世家,他们也不会仍由家族的女人被外人欺负。 最近别说她,就是年纪还小的弟弟都很清楚,明家这一次如果一个不慎就要完蛋了。 她也许就没可能嫁给董子扬,弟弟也没可能继续念书了,家里所有的奴仆都有可能在一天内全部消失,他们一家往后就要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想都不敢想,明珍卉挺起胸,她是明家的嫡女,哪怕她平日愚钝不堪,这时候也绝不会如里头那两个姐妹那样从来看不到自己世界以外的东西。 “宁可与九娘交好,也绝不要靠近六娘。” 明珍卉还记得母亲所说,以前她不懂,现在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的门道了。 “姑娘,十姑娘来了!”袖双进来奇怪的说道。 明月香将桌上的玉珠扔进盒子里,也同样不解道:“到是稀客。” 屋里的两个丫头甚至都认为明十娘是来讥讽明月香的。 这年头雪中送炭难,大多都是落井下石。 所以明月香见到明珍卉第一句话就呛道:“怎么着?是来看我的热闹?” 明珍卉若在平时恐怕会发怒,今儿到是淡定的坐了下来道:“我有话和你说。” 明月香诧异的看了眼明珍卉,挥挥手让两个丫头出去了。 “我原本以为你是世上最讨厌的人。”等了半天,就在明月香以为明珍卉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说道。 明月香撇撇嘴,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 “爹喜欢你,娘也觉着你不错,董家哥哥也喜欢你,我不明白你除了长了张好面皮外有什么值得别人欣赏的。”明珍卉低着头,自顾自说道:“你又是庶出,性格又古怪,整天鼻子恨不得长在头顶上,一句不合你要么骂人要么打人,明明和母亲说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们喜欢你,不喜欢我。” 明月香翻了个白眼,这位到底是来干嘛的?再这么说下去她要掀桌了好吗? “我不想你嫁给太监。”明珍卉话锋一转突然道。 明月香冷笑道:“我以为你会兴高采烈。” “我承认我一开始有点高兴,可是想到我的姐妹要嫁给那种恶心的人,心情就好不起来。”明珍卉转头瞥了明月香一眼道:“哪怕你这种讨厌鬼也不例外。” 明月香愣住,她也不喜欢明珍卉,因为明珍卉拥有真正疼爱她愿意满足她愿望的母亲,还从自己姐姐手里将人家心上人抢走了,整日除了嫉妒的嘴脸很难看到别的情绪,一板一眼就跟行将朽木的老太太,脑袋也不聪明还老让曹氏帮着收拾。 但她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明珍卉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明家不光嫡出要骄傲,庶出也不能低下头。”明珍卉继续道:“我到希望你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最好那男人粗暴一些,压一压你的气焰,最好你都生女儿,我都生儿子,我要让你看看我嫁给董家哥哥过的比你好!” 明月香的脸部扭曲了一下,这熊孩子果然不能抱一点希望。 “我最近会去找以往一起玩的姐妹,还有我舅舅家,我希望明家度过难关,但不是以将女儿嫁给阉人这样可耻的代价。我可不是为了你!”明珍卉说到这里站起身来道:“我还是讨厌你的!” 说完这句,明珍卉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月香苦笑不得,这人到底干嘛来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明月香心里,明珍卉要比以往可爱多了。 嫁给太监么?明月香深吸一口气,情况要比她想象的好,如果她不用沦落到上辈子那种情况,到不如嫁给一个太监做老婆。 明月香苦笑,她上辈子所有的傲骨估计都被磨光了,否则为什么卑微成这个样子,就连明珍卉都不如。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老爷私下找的人起了作用,还是对方在观望明老爷究竟能不能将明九娘嫁给何公公,总之曹氏那里的压力终于减轻,正房里大大松了口气。哪怕就是明老爷的生意都有回暖的趋势。 这让府里人都认为将明九娘嫁给何太监是再对不过的选择。 曹氏无力反驳,只能偷偷给明月香存些嫁妆,明老爷还特别找了明月香相谈许久,只希望明月香不要像五娘那样反弹太过,否则明月香再出了事儿,那明家恐怕就要真的完蛋了,连命都保不住了。 明月香假装泪染前襟,然后背地里要了不少好处,这让明老爷彻底放下了心,因为如果一个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人,绝不会要那么多利益。放心之下又觉着明月香懂事,明老爷越发将明月香宠到天上,几乎算是言听计从。 渐渐将假笑收起来,明月香疲倦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看着身边欲言又止的丫头,她缓缓坐到软榻上道:“情况你们也清楚了,想必如果事情真的成了,我就要嫁去何府了,你们两个如果有别的更好的出路就说出来,好歹相识一场,我不想带着你们入火坑。” 暖语还没说话,袖双先一步跪了下去道:“姑娘去哪里,奴婢去哪里。” 暖语也跪了下来,笑着道:“姑娘用惯了奴婢,想必再用其他人也不顺手。” 明月香用一双水柔的美眸看着她们许久,最终只能无奈道:“行了,你们两个我都带着。” 明月香自己很清楚,如果当真府里给她换了两个丫头,那么她的处境肯定要比现在还差,不说何府里会不会危机四伏,起码身边的人不安全她也没心思顾虑旁的,她可没忘记这府里还有人想要她的命呢。 五姑娘死了,宋氏也死了,她们身边的丫头也都被处理了,那个药粉的事情彻底没了线索,就更别说原身听到的话是谁说的了。 脑中画面一闪而过,明月香好似记起那日宋氏在回廊下头等着五娘从曹氏屋子里出来,宋氏看起来很虚弱,也并不是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个人,明月香到不敢轻举妄动了,此人善毒又好像有同伙,这万一对方想要闹得鱼死网破,她与身边的人就都没好处。 而且这么长时间她都活着,对方肯定会觉着奇怪,这恐怕也是对方没有对她轻举妄动的原因,他们应该是想找出给她解毒的人,他们估计打死也想不到明月香的前身确实死了,而她是因为重生才得以祛除毒素好好的活下来的。 如果找到他们的目的,再找出他们想要毒害的另外一个人,这会不会是一个契机呢? 若是运气好,对方又是个有权有势的,要是能救他一命,她是不是还有可能不嫁给太监呢? 明月香明知道自己是在妄想,但还是忍不住期盼着。 她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可以,明月香犹豫再三还是想到了秦蛟,有些事情她可以在府内动作,但是有些事情恐怕就需要外头有帮手了。 明月香知道自己不能去将军府找秦蛟,她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一张纸条压在自己的窗台上。 知道明月香要出门,明老爷原先是不愿的,因为他害怕女儿之前都是伪装的,就是想着利用这次出门逃跑,可他又不敢惹明月香不高兴,只好派了心腹的车夫帮着驾车,原来还想给明月香带个嬷嬷,最终却由于明月香发脾气而放弃了。 明月香坐在车上,想来想去又后悔了,这万一其中有什么大阴谋,她不就害了秦蛟么?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前世也有点四六不分,不知好歹,可秦蛟对她真的很好,她不想这么干净的少年因为自己遇上生命危险。 越想越烦躁,明月香甚至想要回去了。 “姑娘,飘香楼到了。”暖语见车子停下,明月香迟迟不动,便忍不住提醒道。 明月香如同大梦初醒,愣了好半天才苦笑着下了马车。 飘香楼是国都的老字号,明家在其中还有份子,明月香上次被暗害过心有余悸,这次便找了个熟悉且算自家店铺的酒楼。 明月香刚想从后门进去,就听得身后有人唤道:“香儿?” 明月香只觉着头疼,转过身淡淡道:“董公子。” 董子扬这次出门,完全是因为自家的表亲来了,妹妹又吵着想吃飘香楼的乳鸽,可谁知道他刚进后门就瞧见明月香从马车上下来。 时间如梭,美人依旧,只可惜曾经的情谊再不复见。 “好久不见,怎么一个人来了?”董子扬回忆起他们小的时候,明月香最喜欢这家的松鼠桂鱼。 明月香只是客套的与董子扬身后的姑娘们打声招呼,然后道:“出来逛逛累了,进来吃点东西歇歇脚。” 董子扬心口又是一番绞痛,他这段日子几乎是生不如死,他听闻明月香将要入宫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指不定香妹妹就能飞上枝头,可当他听说五娘出事,几乎所有人都想与明家划清界限时,明九娘极有可能会变成明家的救命稻草,嫁入何府,他便立刻被愧疚自责所掩埋。如果他当初再有勇气一些,再决绝一些,是不是与他定亲的就会是九娘,九娘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一个花季的少女居然要给个老头子太监做媳妇,何其残忍。 “你还好么?”董子扬的眉头皱得很深,他微微低头的时候,明月香居然能看到他头顶几根显眼的白发。 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憔悴了。 明月香对他没有感觉,只能道:“很好,多谢公子关心。” “香儿,你……你别这样。”董子扬差点落荒而逃,他心疼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好受,你小时候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会告诉我,别自己憋着,会憋出病的。” “告诉你,你会帮我么?”明月香淡淡的笑意里带着讥讽。 董子扬张开嘴,他想说他可以的,他会求家里人将明月香纳回来,哪怕是做妾也比嫁给一个太监强。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董子扬的妹妹喊道:“哥,你快点来啊,我都饿了!” 董子扬僵住了身子,什么都没说出口。 明月香冷哼一声,转头带着暖语上了楼。 董子扬抹了把眼角的泪珠,大声的咳嗽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抑郁,对明月香的感情还有浓烈的自责咳出去。 明月香丝毫没受影响,她进了自己定的包间,还没坐一会儿,秦蛟就走了进来。 还是那样,干净洗到发白的衣服,长长的刘海,以及藏在刘海后面一双通透的双眼。 未开口先脸红,秦蛟坐到明月香的身边低下了头,坐姿极为标准,就跟军队里似的。 “噗……”明月香依着桌子,仿佛没有骨头,与秦蛟相比就犹如坚石与柳枝。 秦蛟听得耳朵更红了。 “你别老这样,不然以后哪个姑娘会喜欢你?”明月香亲手给秦蛟倒了杯酒道:“姑娘们都喜欢风流倜傥的男人,喜欢这些男人们花言巧语,喜欢他们一掷千金。” 秦蛟什么都没说,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结果却被那辛辣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明月香眸子一闪,从秦蛟手里夺取酒杯道:“你不会喝酒?” 秦蛟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明月香好笑,那帕子分明是之前她给他的。 “那以后都别喝了。酒不是好东西……”话虽如此,明月香到一口将那残酒饮了下去。 秦蛟用余光瞧见,这下也不知道是喝酒醉的还是害羞到了极点,他不但脸到脖子,就是手也红了。 “噗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好玩?”明月香带着酒香坐到秦蛟身边道。 暖语只觉着自家姑娘这样不对,可想到日后姑娘就要面对一个老太监,心酸的都想落下泪,她默默走出了包间,她希望姑娘能够开心,不被任何东西束缚。 “我叫你阿蛟好不好?”明月香转着手里的杯子,风情万种的说道。 秦蛟抬起头,格外严肃的点点头。 明月香又想笑,她含着泪道:“往后别送煎饼了,吃的久了是会腻的。” 秦蛟愣住,又点点头。 “阿蛟,以后也别来见我了。不管我怎么叫你,你都别来好么?”明月香又说道。 这下秦蛟立刻就摇摇头。 “阿蛟,我不是个好姑娘,我以后也没什么好未来。”明月香靠近秦蛟道:“你太干净了,应该找个同样干净的姑娘,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秦蛟被那酒香熏的微醉,心跳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他侧过头有点不敢接触到明月香,可他却依旧坚定道:“你不会嫁给何公公。” 明月香以为他玩笑,便道:“别安慰我,明家就要垮了,说真的,若是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早点进宫,这样就算明家垮了,也连累不到我!” “不进宫,不嫁何公公!”秦蛟似乎急了,一把握住明月香的手道。 明月香从他眼中看出前所未有的急切,她脑袋嗡的一声,晕晕乎乎就吻上了少年的嘴角。 第30章 换人? 秦蛟觉着整个人从脑袋烧到脚底心,嘴唇边温柔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噗,你这样就像是要赴刑场。”明月香看他仅仅闭上眼睛的模样,忍不住靠在桌子上笑道。 秦蛟有些失落的感受到那温热已然远去,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女子满面红霞,倾国倾城。 头顶都快冒烟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秦蛟的剔透的双眸中,让他眸子看起来散发着金棕色的光辉,就像好多星子留在里面,微微的闪烁着光芒。 明月香摸着秦蛟的眼眸,只觉着时间都要静止了。 “阿蛟……” “恩。” “阿蛟……” “恩。” “我喊你,你就会应么?”明月香坐到秦蛟身边轻轻道。 “你喊我,我应。”说到这里还补了一句道:“随时。” “傻瓜!我开你玩笑呢!”明月香转过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女子是三姐姐,对她最好的男子当真只有秦蛟了。 “你为什么总板着脸?我还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明月香回过身,给秦蛟夹了几筷子菜,看着他吃完才道。 秦蛟摇摇头道:“笑起来,丑。” 明月香似乎有些了然,这个少年在曾经的时候肯定被谁狠狠的伤害过,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被人那样的伤害却还保存着如此干净的身心,就连她这般傲气的人都要自惭形秽了。 没有去揭开别人的伤疤,明月香不再逗弄秦蛟,大口吃着菜饮着酒,她好似不经意的说道:“朝堂上像你一样不喝酒的人多么?” 秦蛟想了想,说道:“我与他们不熟。” 明月香咬咬下唇,她不能保证那些人要毒害的就是秦蛟,可如果万一呢?她从没想过那日那两个人对话要毒死的人会是个武将,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武将都是喜欢喝酒的。 “你府里的下人都是自己选的?”明月香又问道。 秦蛟抬起头,看了明月香一眼,表情变得格外慎重:“出了什么事?” 果然是个很敏感的少年。 “之前我偶尔得知有人想要毒死一个平日不喝酒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也不清楚他们要去谁家下手,可我见你不喝酒,总要让你长点心眼。”明月香喝了口酒说道。 “在明府?”秦蛟完全不关心是不是有人要毒害他,他只是第一个想到了明月香的安危。 明月香苦笑,这么个聪明的男孩子,她要怎么办才好,她明明是不想他参合进来的,谁知道却因为一个不饮酒全部抖落出去了。 “我知道了。”秦蛟继续低下头,完全不需要明月香回答。 “你知道什么啊!”明月香好笑的伸出手直接将秦蛟本来就不顺溜儿的发髻弄乱,一瞬间就好像变成了鸡窝头。 秦蛟依旧面无表情,仍旧明月香胡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温柔。 “哈哈哈,你真是……都不生气么?”明月香看到那包容的眼神,心都要化了。 “没事。”秦蛟应道。 “你啊,真是的!”明月香从荷包里拿了把梳子,然后就站在秦蛟身后,慢慢将他的长发解开,给他疏通了长发,又把头发绾起连带那缕老是跑出来的刘海。 全部弄整齐了之后,秦蛟那对让人看着心动的眼睛终于露出来了。 秦蛟再一次脸红成了苹果。 “听我的话,以后……”明月香刚想再劝,却从窗户口看到下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格外眼熟。 一个是她的六姐明青宛,一个是她的十一妹明忆梦,至于那个男人看着也不陌生。 “是孔家的少爷。”秦蛟在明月香身旁提醒道。 孔家是什么人家,明月香也有所了解,明家现在已经算是危难的时候,为什么孔家的少爷会和她的姐妹们一同出游,之前在府里也没听说过啊? 看着三个人进了酒楼,明月香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她总觉着明青宛是有什么目的,明六娘可不是什么真善良。 拖拖拉拉用完了午膳,明月香起身准备出门叫暖语,秦蛟站在她身后突然道:“都交给我。” 明月香皱眉只觉他冥顽不灵,谁知道刚一回头,秦蛟就用唇沾了一下她的脸颊,当真是蜻蜓点水,力度连明月香刚刚的还不如。可就是这样秦蛟这个害羞的少年就仿佛被烧着屁股了一样,直接跑了出去。 “真是个傻子!”明月香无奈的摸着脸颊笑道。 不一会儿暖语回来了,到告知明月香秦蛟已经把账给付清了。 “以后可不能在拉他出来吃了,武将又没多少俸禄……他……”说到这里,明月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渐渐收了笑容,明月香怅然的回头看了眼临窗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有秦蛟不算宽厚的身影。 “回去吧。” 明老爷不停的在外头送礼,终于在明月香及笄前,得到了准信,说是上头会派人来相看相看,这一下子整个明府都炸了锅了,只要上头的人相看上了明月香,那明家的危机可就算彻底过去了。 明月香对此到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只是看着窗台一直都在发呆,自那日酒楼之后,她窗台上的早点就每日换个花样,再不是日日的煎饼,她嘴上说秦蛟难缠,还留了字条,但她依旧每日盼着那些丫头们眼中的粗食,每一次也都一个人通通吃光,然而,窗台上的早膳却在前日突然消失了,不管她多早起来看,都是完全没有,且连一个字条都没有留。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院子里哪个丫头把这事儿说出去了,以至于出了叛徒天天监视她,拿走了这些早膳,可她让袖双和暖语换班蹲了大半夜之后才发现,是秦蛟真的没来,而不是被人拿走了。 “也许,他再不会来了吧。” 何公公那边的消息传来没有多久,果然就有个小太监带着一个老嬷嬷坐着一辆并不怎么显眼的马车来到了明府。明老爷带着老太太和曹氏,就跟伺候祖宗似的带着两人往里走。明月香早一步就穿戴好了衣裙,模样娇艳的就像那刚刚开放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小太监和老嬷嬷也不客气,明老爷给的红封照拿,可那脸上一直没个笑模样,直到看见站在花厅里的明月香时,才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愣。这么个漂亮的大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鲜花成了精了。 老嬷嬷与小太监对视一眼,到对明月香有几分客气,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也没怎么为难,接着什么都没说,就留了一句等消息便飘然而去了。 这一下,明府上下就又开始忐忑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这到底是应下了还没应下啊?”明老太太先一个就忍不住了,她觉着明月香定然是像极了她那*的娘,人家宫里来的嬷嬷慧眼如炬,怕是看不上明月香。 “再等等好了,还没到时候呢。”明老爷也是没底,但他毕竟是男人,那日来的那个小太监虽然已经没了根,但那股子痴迷劲儿再掩饰他都能瞧出来,这事儿恐怕就要□□不离十了。 明月香到是无所谓人家到底来不来接,对于她来说她就跟快要上刑场的囚犯,只能度过最后一段自由的日子,至于上了刑场绞刑还是砍头她也选择不了。 不过,显然她现在要比之前开心的多,因为窗台上不但有了吃食,每天还会多一些外头卖给小孩子的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是她都很珍惜的放在盒子里。 她知道她这样的情绪不对,她既然不能给秦蛟任何未来,就应该斩断他们之间这种暧昧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在她心底对于秦蛟的怜惜多过情爱,她根本就是将秦蛟当做慰藉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长此以往,如果她嫁了出去过的不好,那么她与秦蛟恐怕会酿出大祸来,她甚至会害了他。 然而她毕竟还是自私的,她看到早膳还有那些小玩意时,开心多过担忧,她哪怕没有留只言片语在窗台上,可她依旧将那个白瓷盘子放在原处,等待秦蛟每一日往里面放东西。 明月香将玩具放在盒子里,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可她却依旧下不了决心。 “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害他呢?”明月香抱着盒子躺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 暖语与袖双无奈的站在外头,暖语是知道里头的东西是谁送的,而袖双却只知道有个人钦慕她家姑娘,所以日日送东西来,她更希望那个人能出现将她家姑娘带走,也省得日后过那样的生活。 “暖语!暖语!”里头的明月香突然喊道。 暖语赶紧跑了进去道:“姑娘?” “去!把窗台上的盘子收起来,以后也不许将盘子放在上头,什么都不许放!”明月香的语速很快,就好像害怕自己没说出来就会后悔不说了一样。 “可是……”暖语有些犹豫道,她这段时间明明看出来姑娘很开心。 “快去!不要让我说二遍!”明月香大声的说道。 暖语无奈,只好真的将那盘子收了起来。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明月香睡到半夜就睡不着了,她靠在窗台旁的软榻上,老是想往外看。窗台上的盘子没有了,她的心到仿佛丢在了那里。 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因为天气不好,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天亮了,明月香刚想回床上睡觉,却听见咔嚓一声外头一道闪电划过,窗外居然有个人影。 明月香再也顾忌不上别的了,打开窗就往外望,果然一个少年正拿着什么站在大雨下面,浑身都湿透了。 “傻子,看什么呢,进来说话!”明月香只觉着心跳如鼓,她知道除非离经叛道的姑娘,否则良家子哪有把男人带来闺房的,可她真的不能看着秦蛟就那么傻站着,这万一被雷劈着或是受了风寒,她能自责死。 秦蛟只犹豫了一下就从窗户爬进了明月香的房间,之前暖语和袖双还留在屋里守夜,但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夜里翻来覆去怕吵着她们,就让她们到外间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啊,你就来了?”明月香拿着帕子给他擦着头上的水,埋怨道。 秦蛟只是老实拿着什么,就这么弯着腰让明月香摆弄。 “赶紧的,把外头衣服脱了。”明月香也顾不到什么了,她前世什么没看过。 秦蛟却道:“盘子没有了。” “我瞧着下雨了,盘子放在外头全是雨水,你把吃的放在盘子里啊?”明月香睁眼说瞎话道。 秦蛟到相信了,眼睛里也迸发出喜悦的火花,他将吃的放在桌子上,飞快的脱去了外衫只留了亵衣亵裤。 明月香看着桌上的吃食,那是两个包子,被包在纸包里。 她奇怪道:“下那么大雨还有人出摊?” “我做的。”秦蛟摇摇头。 明月香将秦蛟的湿衣服挂起来晾着,然后打开那个微微有些湿的纸包,包子还是热的。 顾不得没有洗漱,明月香轻轻咬了一口,没有她想象男人粗劣的厨艺,反而皮薄多汁,应该能在她记忆中肉包子排名前三位。 “真的是你做的?”明月香昨晚没怎么吃饭,现在到真是饿了。 “恩。”秦蛟眼神里带着笑,就那么穿着亵衣坐在软榻上看着明月香吃的香甜,等觉着她吃的有些干时,又起身将一旁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开水拿了过来,混着壶里的凉水,兑成了不凉也不烫的温水,倒好了才将杯子放在明月香手里。 明月香吃完了包子也喝完了水,才发现秦蛟进来一口水都没喝。 她嗔了秦蛟一眼,从柜子里拿了几片红糖姜片,跟着又倒了一杯稍稍烫一点的水,先给他吃了姜片,又灌了一杯热水。 秦蛟只是看着她,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巧的跟个孩子一样。 等着所有事情都折腾完了,这一男一女反倒尴尬起来,外头的大雨还在下,似乎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明月香是死活不可能把人赶走的。 “你……”明月香干脆取了被子过来,两人缩在软榻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困么?”秦蛟依旧那么容易脸红,但他捏了捏拳头,终于鼓起勇气搂住了明月香的胳膊。 明月香好笑的觉着秦蛟身子都在抖,也不知道是羞臊的还是激动的。她也不矫情,凑了过去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 “宫里的老嬷嬷来相看过我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等我走了以后你别在来明府了,就当……从没见过我。”明月香觉着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相信何公公的府上要比如同筛子一样的明府戒备森严的多,只要她不去找他,他也不可能进来找她。 “睡吧。”秦蛟这次没有再保证什么,他用不算宽广的胸膛给明月香构建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虽然冲动却也真挚。 明月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空气里弥漫着说不上什么气味,可是明月香却知道那是秦蛟的味道,干净舒心,温暖的令人想要落泪。 不知不觉她真的睡着了,等到天空放晴,天色大亮的时候她慢慢在被窝里清醒,与秦蛟相依相偎反倒像是做梦一样。 “姑娘,您起来了?”袖双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道:“今儿雨下的太大了,天黑的跟墨汁似的。” “我要起身了。”明月香迫不及待的爬了起来,还没完全换了衣服就来到软榻旁,桌上没有包包子的纸包,也没有秦蛟湿漉漉的衣服,只是…… 明月香突然心情大好,她转过身洗漱完就坐在梳妆台前让袖双给她梳个最近特别流行的发髻。 “姑娘昨儿个起来喝水了?怎么也不叫奴婢?”暖语进来看着软榻旁的案几上放着两个杯子道。 “恩,喝了!”明月香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待到天气放晴,何公公那里终于来了消息,所有人不论结果都算是如释重负。 “什么?何公公觉着九娘太艳丽了?”明老爷不可置信道。 “正是呢,毕竟是做咱们大人的正房夫人,甚至连诰命都会有,咱们大人的意思是令嫒当真不错,可是按照大人想法更想要一位博学多才能撑起门户的姑娘。”那小太监拿了钱,到不吝啬的提点道:“不拘颜色的。” 明老爷感激的点点头,又给了小太监一个红封道:“那……咱们家换位姑娘……何公公可介意?” “哎呀,明老爷家里的姑娘都是拔尖的,什么换不换的。”小太监将红封收了起来,喜笑颜开道。 “多谢多谢,公公慢走。” 明老爷将小太监送走,赶忙往后院去,不知为什么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九娘送给何公公实在太亏了。 “什么?要送六娘!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太坐在曹氏旁边,气得揉着胸口道:“你那个宝贝女儿人家不要,你就要送我的宝贝孙女,你做梦!” “娘,您看您说的,咱们这不是没办法么,您瞧瞧,九娘知道要被送给何公公也没说什么不是?多乖巧啊,六娘是姐姐,自然不能比不上妹妹。”明老爷毫无压力的说道。 “放你个狗臭屁!”老太太耍起了无赖道:“九娘是个什么玩意,她娘是个什么东西!送给太监那是高攀了,我家六娘是谁?她母亲可是王女的女儿,身份高贵多了!怎么能给太监当媳妇!你这个爹怎么那么狠心!” 曹氏坐在旁边听见老太太谈起米氏如此推崇的模样,心里被膈应的不轻,当年如果不是她先一步嫁给老爷,那会子怕是连婚都要给老太太退了。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啊,您当我愿意嘛!”明老爷手背拍着手心,为难道:“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不送六娘?可以,那咱们一家老小都去要饭好了!” 老太太疼爱六娘可更疼爱自己的孙子,一想到家要是被抄了,整个人就觉着晕头转向,惊得不由大哭起来道:“老天爷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我的六娘,我的心肝儿肉!!” 消息再一次传了出来,府里的人都被如此曲折的情形再次惊呆了,九娘的婚事一变再变,这下到好了连六娘都扯进去了! “姑娘,您得好好想想法子啊,咱们不能就这么替九姑娘遭罪啊!”浅溪抹着眼泪,跪在明青宛跟前道。 明青宛到还是那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道:“我妹妹去得,我有什么去不得。” “那怎么能一样呢,姑娘可是尊贵人!”枝叶插嘴道。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别提这个词!”明青宛忽然严厉道:“什么尊贵人?我娘再尊贵,国也亡了!这里是宣地,不是凤地!” 两个丫头低下头都不敢多言了。 “行了,忆梦不是吵着要吃辣螺么?上次厨房里进了一批应该已经吐好了沙子,让厨房给她做了吃吧。”明青宛再不想多谈,转身进了屋里。 两个丫头无法只得出去了。 与六娘的院子相反,云裳院里就跟起死回生一般,所有人兴高采烈,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姑娘不用去太监府上受苦了。他们都是云裳院的人,除了那些有本事跳槽的,其余大部分都是要跟着明月香当陪嫁的,如今明月香逃出生天,他们当然也不用下地狱。 “暖语你快点,你快点掐我一下。”袖双拉住暖语的手,激动道。 暖语狠狠掐了她一把傻傻问道:“疼么?” “疼!真疼!”袖双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她的嘴巴却笑得咧的好大! 明月香酸楚的看着两个丫头在那里犯傻,心里却不知不觉想到了秦蛟的保证,难道说秦蛟真的有办法让何公公选择其他人?还是说秦蛟用了什么东西交换。想及此明月香又有点担心了。 “姑娘,太好了,这下姑娘可以找个好夫家了。”暖语擦了擦泪打趣道。 明月香却在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沉默了,好夫家?哪个夫家比得上秦蛟? 一个念头迅速的侵占了她整个大脑。 第31章 教你 她不可能入宫了,那么她将来的夫婿会是谁,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没有多少时间就要及笄了,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指不定就要被她爹送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明月香窝在被子里摇摇头,她不能再这样了继续下去了。之前她是得过且过又没什么好的目标,可现在秦蛟就在她身边,如果让她嫁给那些糟糕的人,还不如嫁给秦蛟,哪怕是做妾。 明月香捂住眼睛无声的笑了,明明几天前她还想着要怎么将那个男孩子赶走,却没想到现在她要想着怎么把这个男孩子勾到手。 “虚伪,又卑鄙!”明月香在心里这么说自己,前世到今生都没有怎么改变。 要将明青宛送给何公公的说法越来越像真的,可是明青宛丝毫没有动作,就跟明月香一样每天该干嘛干嘛,甚至还帮明老爷出了几个主意,给明家带来了不少好处。让明老爷刮目相看,并在利益的趋势下对明青宛也越来越好,私下给她的东西虽不及明月香却也可观了。 然而除了拎不清的明安灵会偷偷嫉妒外,府里没有一个人会嫉妒明青宛。 “姑娘,您说六姑娘怎么就那么四平八稳的呢?好像仙人似的。奴婢就没见过她发过脾气。”袖双帮明月香护着头发,私下里说道。 明月香不由想起前世那个女人,可不都是一样的么?一样的聪慧,一样的有本事,一样的看似温柔没有脾气,其实骨头最硬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男人们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么? “你有空就找你的那些姐妹们帮忙盯着点,我总觉着她不像是认命的人。”明月香之前认命是自知愚钝,也差不多是破罐子破摔,可据她观察明青宛这一类的女子就没有认命之一说,哪怕弄的鱼死网破,也别想别人逼她,平日看起来很好说话,那是还没踩着她的底线。 只是,还没等袖双这边有什么消息,明忆梦突然病倒了。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受了普通风寒,结果不久后她开始上吐下泻,慢慢的人也开始发热,吓得府里人还以为她得了疫症,差点就将她连丫头一同封到别院去了。 冯氏整日哭天抹泪,她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每天老想着出去,做着什么武侠梦,可那毕竟是她的心头肉,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就直接和宋氏一样,一条带子吊死算了。 明老爷是个怕死的,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毕竟明忆梦年纪也不小了,过个一年也可以出嫁了,但是万一真的是疫情,那全家人都要陪着完蛋。 关键时刻明青宛站了出来,不但亲自照料明忆梦的起居,还找了国都有名的大夫来确诊明忆梦只是风寒而非疫情。明老爷放了心,也就甩手不管了,明青宛不但三餐照料,还喂药擦身,感动的冯氏差点给明青宛跪下了。 明府里的人都在传,说是明青宛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心肠太好。 想必之下,嫡出十娘只是象征性的去看了看,亲手送了点补品,八娘和明忆梦关系那么好,也只是开头去看看后头完全不见人影,连东西都很少送,最过分的就是九娘明月香,明忆梦病了那么久她都没去看过一眼,除了象征性送了点补品,还是丫头送去的。 府里有些好事的或是受过明青宛恩惠的,都在背后传,说何公公慧眼识宝,不然怎么一心想要明青宛而非明月香呢? 明月香听后到觉着挺快活,她还巴不得何公公不喜欢她呢,再说明忆梦当初差点弄死自己,自己要是上杆子示好,那不就是犯贱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青宛照顾的精心,或是真如府里人说的姐妹之情感动了上天,明忆梦虽然没有彻底好起来,却人也清醒过来,稍稍能吃点东西和药了。 明月香也不在意,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怎么样把秦蛟抓在手里,让他想法子把自己弄回府。 怀着三分愧疚,明月香也没打算放过秦蛟,一来说秦蛟对她也有点意思,二是她彻底没了选择。 要说明月香也没坏彻底,否则当初知道她要嫁给公公的时候,使个计谋赖上秦蛟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公公也不会要只破鞋,但是何公公将来会不会给秦蛟穿小鞋可就难说了。 存了心思,明月香对秦蛟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 “阿蛟,你怎么不吃啊?来来来多吃点。”明月香约了秦蛟出来吃饭,还是那家还是那个包间,甚至连位置都没变。 秦蛟不适应明月香的突然热情,整个人绷得太紧,低着头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明月香估计靠在他肩头,夹了菜喂到他嘴里,却见他如同嚼蜡般咽了下去,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开心。 “哎呀,干嘛那么拘谨么,来来,我知道你不喝酒,这是炖了好久的猪蹄汤,可补了。”明月香殷勤的端着汤,拿着勺子吹了吹,作势要喂秦蛟。 秦蛟只抿了一口,接着却再也不动嘴了,看着非常反常。 “你怎么了?可是最近遇上什么事儿?”明月香关心道。 “你,奇怪。”秦蛟微微抬起头,没有给明月香打理过的刘海又掉了下来。 明月香一愣,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想笑,不要笑。”秦蛟想要伸出手指摸她的唇,可在半空又缩回去了。 明月香的笑容凝固在唇边。 她以为男人都喜欢这样,她以为秦蛟也是如此。 “抱歉。”明月香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好,灌了自己一口酒。 秦蛟以为他说错了话,赶紧想尽脑汁的找补道:“猪蹄汤,好喝。” “噗……你这么说,以为我就会开心了?”明月香支着手看向秦蛟,明显比刚刚随意和慵懒。 秦蛟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明月香那样他感到极度的不适,可眼下这样,反倒让他羞红了脸。 “你才好奇怪!”明月香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由笑道。 前世那些男人谁不喜欢温柔小意,谁不喜欢女人捧着,偏偏秦蛟像个异类。 “吃!”秦蛟从桌上选出明月香爱吃的菜,每一样都很精准。 明月香看着碗里的菜,不知怎么了,眼眶居然红了。 除了秦蛟,当真很久没有人这么对过她了。 秦蛟不但伺候明月香吃喝,还随时会注意她周围的细节,比如筷子掉了,他会重新拿一双,比如她杯子里的酒撒了,他也会擦干净然后在给她倒一杯,就连她觉着椅子有点膈,稍稍皱个眉头,他都能不顾用膳的仪态,专门拿个垫子给她垫上,细心的就像是她的奴婢。 明明是她准备好机会来勾引他的,却没想到心都要给这家伙捂化了。 秦蛟听见明月香微微抽了抽鼻子,就担心道:“冷了?” 明月香摇摇头,想把眼泪憋回去,但好像不太成功。 “别怕,谁都不能欺负你。”秦蛟拿出了帕子,还是明月香的,只是这块是最早那个什么花色都没有的。 “我没事儿。”明月香被他温柔的呵护着,不禁想起自己刚刚的虚假。 她突然想到前世师傅说的话,将心比心,作为大家并不是世俗那些人所想的那么龌龊,是,她们逃不开那些卑微的事情,可也不仅仅是这些事儿。大家不但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需要有自己的特点,尤其是对待人心,能放的进去也能抽的出来,因为你用没用心,男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待他们虚情假意,他们同样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虚情假意也就当真只值银子而已。 还记得当时她还嗤笑过师傅,男人寻欢作乐要的也不过就是虚情假意,谁会真正在乎真心?然而她输就输在真心,她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对待那个男人并非真心,可那个男人就是觉着那个女人将心交给了他,反倒觉着她功利心太重,假的恶心。也难怪师傅会说,若是那个女人没有离开青楼,定然会是一代有名的大家。 想到师傅哪怕年纪大了,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人家也并非想做什么,大多都是在师傅房里坐坐,就好像老朋友那样。然而她前世没有懂,这辈子大概也不需要了吧。 “阿蛟?”明月香忽然流转明眸看着秦蛟甜丝丝的唤道。 秦蛟的脸色更红,却还是应声,就如同他之前答应过的那样。 “你知不知道唇对唇的味道?”明月香说话间都带着微微的酒香,那股子略带颓废却又艳丽绚烂的美貌让秦蛟脑海一片混乱。 “让我教你吧。”明月香咯咯笑着,一点点凑近了秦蛟。 也罢,她也试试放一点真心,多暴露一点真正的自我,谁让对方是秦蛟呢? 秦蛟觉着自己的脑袋轰得一声,差点没爆炸了。 那温暖的气息带着女儿家特有的香气,润到仿佛一碰就破的嘴唇细细密密的在他唇间摩擦,让他自卑的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粗糙的嘴唇磨坏了她的香唇。 “别动!”明月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一下环住了秦蛟的,让他不得不越发贴近自己,“现在……闭上眼睛吧。” 秦蛟就觉着一股力量将两人的唇瓣贴在一处,一开始只是挤压移动,之后秦蛟整个人都呆住了,湿润的香舌慢慢的滑在他的嘴边,滑进他的唇里。 一种窒息的感觉令秦蛟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唇。 明月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微微含笑,直接搅动起他原本就不算平均的心湖。 烫在心间,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热气直接涌了上来,秦蛟不知不觉用双臂拥住了明月香,他甚至开始学着明月香的动作,在她嘴里慢慢的纠缠。 然后……教会了徒弟,累死了师傅。 一开始还好,那笨拙的少年显然是吓傻了,可再到后来这家伙就跟开了窍似的,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不但逼得明月香累算了舌头,还差点把她肋骨勒断了。就在她想歇口气的时候,这家伙反而越发有了兴致,直弄到明月香被吻的昏昏沉沉,软成一团烂泥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学的好么?”秦蛟略带羞涩的说道,眼睛亮得跟火炬似的。 如果不是明月香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从没有经验,她都要怀疑秦蛟是不是在耍她了。 “好的很,都快累死我了!”明月香喘着气,翻了个白眼道。 秦蛟抿抿唇,有些不敢直视她。 “为什么?” 明月香听见他这么说,声音小的几乎都听不见。 “喜欢你啊?”明月香下意识就这么说,后来等出口了便又觉着尴尬和自责。 谁知道秦蛟居然浑身颤抖起来,然后如同一直小狗一样,抬起头死死盯着明月香的眼睛道:“真的?” 明月香被他看得心中酸涩,这孩子眼里满满都是害怕与不确定,就好像他不能相信会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喜欢他。 “是啊,不然我干嘛亲你?”明月香很自然的就回道,满眼都是认真,这句话比真金都金。秦蛟对她来说当真是不同的。 谁知道秦蛟一把将她重新抱回怀里,这一次已经学会的秦蛟虽然仍旧带着一点生涩,但已经可以细细密密的挑动起明月香暗藏的情/潮。 “唔……”明月香微微挣扎,之后也放弃了,罢了,这不就是她的目的么?虽然过程不同,但结果总是一样的。 想及此,明月香素手勾上秦蛟,微微离开喘息后道:“傻子,你还有的学呢?” 接着便与他再次纠缠在了一处。 一顿饭用了比平日里长了两倍的时间,可两人之间却已经慢慢纠结起了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绊。 “阿蛟,你真的好可爱。”明月香放开了秦蛟,也不打算吃冷掉的食物,便站起来道,顺便还摸了一把秦蛟的脸蛋。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秦蛟再一次红了脸,明月香坏心的想,这一次不会连脚趾都红了吧。 “你知道,这样只有喜欢的人可以做。”明月香转到秦蛟身后,双手从后面搂住秦蛟的脖子,之后在他耳边吹了吹气道:“也许,你不愿意与我这般?” “我愿意的。”秦蛟激动的一把握住明月香的手。 明月香牵着他的手,又转到了前头来,她微微弯腰含笑看着秦蛟道:“你可毁了我的闺誉……可不能不管我了?” 秦蛟居然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月香笑容淡了几分。 “你……要我么?”秦蛟低下头,握住明月香的手不但微微松开,另外一只手也握成了拳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明显黯淡下去,恨不得躲进刘海里。 明月香终于意识到,秦蛟不但是与众不同,而是非常的不同。甚至她可以大胆的猜测,秦蛟一开始遇见她,对她有了好感之后,这一路上帮她也不过是想帮着她,并没有一丝想要她回报的意思,完全无欲无求。哪怕他是大将军,她只是个商家的庶出。 简直是难以置信的推测,可明月香就是觉着这才是真相。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私地付出,却不求回报? 前世有谁告诉她,她会以为这个人疯了? “我要你!”明月香捧着秦蛟的脸,没有了轻浮的笑容,反而露出了当年她做明大姑娘时的气势道:“我要你是因为你好,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你不用担心我不要你,只有我担心你不要我才对,你懂么?” 秦蛟想要相信,可脑海里总有些片段,但是对于明月香他总是无条件的点头的。 明月香知道自己不能逼他,便笑着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温柔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时间实在太久了,暖语已经在外头催了两遍了。 秦蛟大概得到了明月香的肯定,胆子也比之前要大了一些,他见明月香要走,便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握的紧紧的。 “下次总有机会的。”明月香本想让秦蛟去家里提亲,但是他们刚比较亲近,冒然提出来总是不太好,好在她还有时间,何公公的事情没解决前,她还不至于太危险。 秦蛟忍不住又瞄上了明月香嘴唇,那里太甜了。 明月香只觉脸热,甩开他手就要出去,却没想到居然从后头被秦蛟抱住了。 “我会去找你。”秦蛟舍不得说道。 “恩!”明月香算是同意了。 秦蛟这才拖拖拉拉的放开了明月香。 明月香赶紧出了门,带着暖语离开了。 秦蛟躲在后巷看着明月香的马车离开,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红着脸不停道:“香香,香香……” 明月香坐在马车上,也同样在发呆,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来之时明明想着如何将他迷得团团转,然后和前世那些男人一样答应她全部的要求,可事情到后来怎么就转了个弯呢? 一双孤寂的双眼浮现在她的脑海,心扯着发痛。 罢了,只希望他能始终如一。 回了府,刚进花园子,明月香就瞧着明青宛陪着明忆梦在院子里走动,而明安灵有点沉闷的跟在她们身后。 明月香有点吃惊,因为明忆梦变化的太大,整个人不但萎靡不振,四肢也显得有些枯干,像是老了十岁,跟原本那个活泼可爱的明十一娘相差太远,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六姐,八姐,十一妹。”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招呼,明月香就想着转头离开。 明青宛对着明月香打了声招呼,笑容依旧完满。明忆梦就像没听见,揉着肚子老说肚子疼。 明安灵到是破天荒过来道:“九妹要回去了?” “恩。”明月香奇怪的看着她,还以为她平静了一段时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个,我听说之前孟家给九妹你送了点东西,我能看看么?”明安灵显得有点烦躁道。 明月香以为她又想占便宜就冷笑道:“那是送给我的,你要看什么?” 明安灵像是害怕但又气愤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你干嘛说的那么难听。” 明月香根本懒得理她,直接往院子那边去。 谁知道明安灵居然追了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就当明月香不耐烦准备回头教训她的时候,她居然拐个弯跑掉了,那样子似乎压根没想跟着她走一样。 “什么毛病?”明月香疑心病犯了。 暖语也觉着诧异,这位最喜欢占小便宜和背地里阴人,这次居然只折腾了一下就走了? “回去吧,真古怪!”明月香上了心,转身接着走了。 就在大家还在纠结谁嫁给何公公,家里的生意如何,商队什么时候能够出发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赵地竟然爆发了一场内战,据说赵地皇帝的几位兄弟相继反了,而赵地无论文官武官都有私下支持这些皇子,以至于斗成一团乱麻,这消息传到宣地的时候还不知道赵地因此死了多少人呢。 宣王得到消息,大惊,差点没从王座上滚下来,赵地多年来都是皇上居住的地方,权势也慢慢旁落,可谁能想到赵地都这样了还能内斗。这内斗说起来有好有不好,好的是万一赵地的那些皇子皇孙么脑子不好斗死了,给人家坐收渔翁之利了,那诸侯国也就不是诸侯国,天下就要七分了,而不好的是,万一赵家就有个旷世明君,把所有人都收拾了,再慢慢恢复了赵地的元气,那其他的诸侯国可怎么办呢?别说独立了,就说上贡也不能想现在这样意思意思就得了。 宣王还算有点见识,但是平日里却又没有主见,于是无奈之下便将何公公找来,只盼望这位一直辅佐他的公公能给指条明路。 何公公一向恭顺便道:“不如先关闭国门,观望一阵子,等事情过了,或是有什么变化,咱们再拍武将到边关去查探查探。” 这种时候想先一步去占便宜的都是傻子,指不定还被赵地撕下一块肉,倒不如静观其变,无论成败都能捞点好处。 宣王觉着这个主意不错,立刻下旨关闭了各处城门。 明老爷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他才疏通了郑大人,公文都要下了,如今一关城门他的商队可怎么办呢? 第32章 怀孕? 明家自从明芳思的事情之后,再次迎来了巨大的危机,明家依靠商队屹立在宣地四大富商之间,而如今商队不能行商,也就意味着哪怕明家有再多的想法,有再多的铺子也会因为没有存货导致关门大吉。闭关一个月还好,两个月还能撑一撑,但一旦半年甚至一年以上,没有新鲜的货物进驻商家,明家极有可能会被其余三家吞得渣都不剩。 原本松了口气的明家人再一次陷入了愁云惨淡之间,一些嗅觉灵敏的长工到了日子便纷纷离去,那些家生子们曾经在以为明家就要恢复的时候散开的包裹再一次重新打包起来。许多下人们做事也开始不上心了。 “如果不会做,就不要做了,也别想顺利离开明家,你不是喜欢梳妆打扮么?那就到专门天天打扮的地方去吧。”曹氏坐在床边呵斥地上一个跪着瑟瑟发抖的奴婢。 那奴婢一听就全身发凉,不停发誓赌咒再也不敢了,可之后还是被嬷嬷拖了下去,她的未来已经注定要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告诉下头的人,如果谁还不想干了,就说出来,女的就和她一样,男的还有那些矿地可以去呢。”曹氏说完,从一旁端来一碗已经放凉的药碗,一点点喂给靠在床上的明老爷。 “老爷您也别急,指不定过些日子就开关口了呢?咱们可别自己吓唬自己,否则咱们家铺子没事儿,老爷您到病倒了。”曹氏继续安慰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冲撞了什么大仙儿,这段时间着实不太平呢。”明老爷憔悴的咽下一口汤药,不过几天他整个人都瘦了好些,颧骨都显得高了。 “只要老爷没事,咱们家就没事。”给明老爷喂下最后一口药,曹氏用帕子细心的给他擦了擦。 “辛苦你了。”明老爷虚弱的闭着眼点点头道。 “您要多休息,别让咱们担心。”曹氏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含着泪说道。 “再派人去何公公那里问问看,把六娘送过去需要什么章程。”如今生意完了,何公公这里可千千万万不能断! 曹氏用帕子沾沾眼角,郑重道:“都交给妾身吧。” 看着明老爷渐渐陷入昏睡,曹氏站起身慢慢走出了寝室,此时外头正站着顾嬷嬷,看样子格外的着急可又害怕打扰了曹氏和明老爷,便只能自己憋着在门口转悠。 “出了什么事儿了?”曹氏下意识回头往寝室门里看,旁边的小丫头机灵的关上了门。 顾嬷嬷跟在曹氏身边进了正房外间才道:“府里出事了。” “又什么事儿?”曹氏觉着老爷也许说的对,怕是家里真的冲撞了什么,怎么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呢? “十一姑娘的肚子大了。”顾嬷嬷害怕的看了曹氏一眼,支吾半天才道。 “什么?”曹氏捻着帕子半转过身子看着嬷嬷,就怕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是真的,十一姑娘最近腹部居然慢慢隆起了,整日喊着腹痛,一开始冯姨娘还瞒着外头,可现在瞒不住了。”顾嬷嬷眉毛拧成了麻花,这要说出去了可丢死人了。 “我记得她生病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当时大夫也来看过,也没查出什么来啊?”曹氏只是觉着蹊跷,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突然怀孕了呢?再说了,就算怀孕了肚子也不可能大的那么快。 “旁的就不说了,现在下头的人人心惶惶,好些人都在说……”顾嬷嬷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凑到曹氏耳朵边上道:“说十一姑娘招了鬼女婿。这是怀了鬼胎了!” “胡说八道!”曹氏一抽帕子往后退了两步,激出一身的冷汗。她与老爷那样说不过算是抱怨,可如果府里真的有这样的事儿那可就是天大的晦气了,指不定消息传出去,何公公那头就得黄了。 “你赶紧的,把十一娘的院子看起来,找些嘴巴严的,往后只需进不许出。”曹氏再也坐不住了,让人给披了件披风就往外头走,“这事儿决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你们都别想活!” 顾嬷嬷吓得一颤,赶紧应声跟在后头。 曹氏让嬷嬷带路,简直就差小跑起来,她心乱如麻想着自己的丈夫,想着她还没出嫁的女儿以及年幼的儿子。渐渐的她平静下来,只是表情越发的冷硬,脚步也不再慌乱。必要的时候总会有必要的办法的。 “太太,太太来了!”院子里的丫头们瞧见曹氏进来,一个两个都围了上来,她们都是十一娘屋里的丫头,瞧见十一娘那种状态全都一个个怕的要死,如今曹氏进来,她们就像看到了救星,只盼着讨好一二将来能换个主子。 “母亲来了?”帘子撩开,明青宛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湿了水的帕子。 “十一娘怎么样了?”曹氏人一进去,门就被关上了,顾嬷嬷站在门口就跟个门神似的。 明青宛也不隐瞒,带着曹氏往屋里去,边走边忧心匆匆道:“十一妹这是怪病,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冯氏呢?”曹氏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明青宛眼底的黑青。 “冯姨娘昨夜伺候了一宿,我换了她,让她先回去歇着了。”明青宛并没有说冯氏这段时间看着明忆梦肚子大起来,一开始还想逼问十一娘奸夫是谁,然而随着明忆梦病情加重,还有那肚子隆得速度越发不正常,冯氏几乎都要崩溃了。让她在这里照顾十一娘,还不如让她回去,省得她哭天抹地到给别人添乱。 曹氏没有说话,快步来到明忆梦的床前,此时明忆梦已经陷入沉睡,可是腹部的疼痛还是让她发出微弱的呻/吟,曹氏轻轻拉开明忆梦的薄被,果然看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已经看上去像是怀孕四个月的孕妇了。再见她瘦干的四肢还有凹陷的面颊,只要生过孩子的人都会知道这不正常。 倒抽了一口凉气,曹氏铁青着脸走出了寝室。 明青宛赶紧说道:“母亲,这绝不是十一妹做出了什么丑事,我经常与她一处,她绝无私情,而且她整夜都疼的厉害,摇晃腹部时还能感觉里头有积水。” “这种怪病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今这可是关键的时候,你让我怎么办?”曹氏捏了捏眉心,叹气道:“你是家里最懂事的,明家最近出的事儿你也清楚,我知道在你的婚事上明家注定要亏欠你,可是家里实在没有法子,你也知道原先咱们家是想送九娘过去的。” “母亲,这事儿我都明白,能为家里做点事儿六娘不觉着苦,到是这次闭关家里怕是要损失很多。”明青宛善解人意道。 “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看不如这样,等着何公公那边有了消息,咱们府里稳住了再找位大夫好好给十一娘瞧瞧,可好?”曹氏也不想这么无情,可是明府都已经风雨飘摇了,指不定就会因为明十一娘一场怪病雪上加霜,明府可不只有十一娘一位姑娘,其他人可也要嫁人的。 明青宛明显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强笑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会尽力照顾好十一妹的。” 曹氏怜爱的拍拍她的手道:“想来也不过这几天的功夫了。” 说完这话,曹氏留下些补品便带着顾嬷嬷走了。 明青宛站门口淡淡的看着曹氏离去。 不一会儿,屋里又传来明忆梦痛苦的叫声,明青宛回过神,停顿了一下才转过身走了进去。 用过了晚膳,明月香坐在案几旁借着烛光绣着一块帕子,这与她以往的帕子都不同,少了繁复华丽,却多了些野趣与潇洒。她想要在帕子上绣出一对儿小马。 “姑娘,听说十一姑娘被鬼弄大了肚子。”袖双也坐在一旁绣凳上补着衣服道。 “这话以后少说。”明月香头也不抬提醒道。 “奴婢知晓,这是早先府里传的,现在都不给多说了,否则会被卖掉的。”袖双这两天可是看到好几个人被捆上或打板子或踢脚卖了,最近就连她那些好姐妹都不愿意帮她带消息了。 明月香捏着针的手一顿,四肢干枯腹部臌胀,这样的情形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她绝不相信什么鬼女婿还有什么怀了鬼胎,更不相信病成那样的明忆梦能避开大夫的把脉瞒住怀孕的事实。 这事儿会不会也是明府里那暗藏之人所为呢? 天色渐渐完全暗了下去,明月香不敢继续怕伤了眼睛,便将帕子和针线收了起来,她准备再去数一数自己的私库,准备将有些不怎么需要的东西换成银两,明家这样的情况下去,除非明家找到了新的靠山或是关口开放,不然未来还真不好说。 暖语刚想站起来给明月香泡杯红枣茶,却觉着有只蚊子从耳边飞过,嗡嗡的吵人。她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回头对明月香道:“姑娘,咱们还是把驱蚊香点起来吧,这天还没彻底热起来,蚊虫到是有了。” 明月香也怕皮肤有所伤害就让暖语拿了钥匙去了后头取了驱蚊香。 一开始明月香还没在意,但渐渐的她呼吸开始有些急促,这和她上辈子的体质有关,她天生对香料敏感再加上大家族里总会教些阴私的东西,不为害人只为防备,后来她又进了那种地方,需要用的香料更多,楼子里的女人多客人也多,如果没有一定的本事很快就会香消玉殒了,更别说她还准备成为大家。 驱蚊香的味道不算特别,但是干净醒脑,她先前多吸几口并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可敏感如她,哪怕一点点的不舒服都够她立刻做出反应。 “把香掐了。”明月香直接道。 暖语从来不问原因,直接就将香给剪了,那一点点的灰头也用水给浇熄了。 明月香等味道散的差不多才走了出来,她拿起那支香捻了捻还闻了闻,看上去与一般的驱蚊香没什么区别,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想起了那日给前身灌药的两个人。 “把东西包上,明儿找个机会出去,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明月香取了素白的帕子过来道。 暖语到底是习惯了,袖双在一旁已经傻了眼,她到淡定的说道:“这香还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分发的,是太太送来的。” “应该不是太太。”她还算了解太太,她至今还没什么值得太太出手对付的。 “姑娘,咱们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太太?”袖双好容易缓过来,心急如焚道。 “不用了,府里已经乱套了,肯定顾不上我。”明月香让暖语把香收起来,对比明府的人她更相信秦蛟。 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明月香也懒得去算自家的私库,而是先喝了一杯牛乳跟着上床就早早睡了。 第二次,明月香还在想要找什么机会出门,但很快明青宛先一步以买药材为由出了门,她便去了太太那里随便告个假就出去了。可见,曹氏最近真的被府里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对她们这些庶出也越发的松懈。 没有急着去找大夫,明月香反而考虑跟在明青宛身后看看,这段时间明青宛实在显得太过平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女人私下有什么打算。 不敢跟的太紧,明月香只跟到药店门口看见她从车上下去买了药又重新回到车上之后,就不敢继续跟下去了,但她一看明青宛的马车所去的去向便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想要回家。 街上的人太多,明月香也不可能下车继续跟着,只好无奈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家医馆去,明家常驻的大夫是之前明青宛去的那家的坐馆大夫,明月香害怕被人认出来,就只好另外选择一家。 只是今儿还就什么都赶巧了,明月香刚要下车就瞧见医馆对面的布料坊门口站着几个人,男的是秦蛟,而女的带着个丫头看起来极为羞涩,这女人明月香曾经只见过一次,就是上次在孟府出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有些干瘪的女孩子,当时她就觉着这个女孩子绝不可能被选入宫,眼下再瞧到是意料之中,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姑娘的下一个目标居然是秦蛟。 “走吧。”明月香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转头上了马车让车夫朝着更远的医馆去了。 坐在马车上,明月香再次想起那个女人的容貌,不太漂亮,身材也不丰韵,若是这个女人做她的主母她应该能够把握的住,然而想归想,心里却依旧憋着一口气,难以纾解。 “这不是咱们宣地的香。”医馆的老大夫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带着药材或是香料过来检查,只是这些人家大多数是让下人来,眼前这位却是自己带着丫头来的。 “是番邦么?”明月香低头看着桌面的牛皮纸上那一小搓被捻碎的香。 “这个……恕老夫才疏学浅,老夫只能瞧出这香绝不会是宣地所出,应该算是北方的东西。”那老大夫没将话说死到也透露不少讯息。 “这个闻多了会怎么样?”明月香让暖语将香盒子收起来才问道。 “女子会虚弱,然后渐渐体力不支没有食欲,严重的话恐怕会……”老大夫撸着胡须没继续说下去。 会死。这并没有吓着明月香,因为那些人早就想动手弄死自己,这样看来她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成为这里的明月香,那些人害怕她说出什么便在分配的香料上动了手脚,只是她是个挑剔的人,那些过年送来的香料她完全没有使用,反而自己出门亲手配制了一些,所以那些害人的香应该还存在她的私库里。 那些人见她一直没事儿,心里发虚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她们还在赌,赌天气暖和蚊虫出现的时候,她会不会用府里分的驱蚊香,若是赌对了她便死定了。 “请老先生帮我瞧瞧。”明月香将手伸出来道。 老先生也不拒绝,轻轻搭脉,稍等片刻后道:“姑娘保养的很好,并没有什么大碍。若是姑娘平日里没有觉着有什么异常,便不用太过担心了。” 明月香稍稍放下了心,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让她遗漏的东西。 给了大夫一些碎银,明月香坚持去了一趟香铺子,她准备将自己需要用的所有的香都重新配置一遍,也省得下次再出什么问题,总之府里的东西她用起来绝对要慎重再慎重。 香铺的老板与明月香有过几面之缘,也知道这位姑娘需要的香料往往很冷僻,所以按照以前的规矩她就给明月香准备了一间隔间让她慢慢从一些不常使用的香料里选出她想要的。 明月香谢过老板就走了进去,桌上台子上果然放满了香料。 明月香与暖语还没等找个地方站定,就见后头的窗户一闪,屋里就多了一个秦蛟。 暖语一见是他,再一次很自觉的走了出去。等明月香想起刚刚看到的情形再要留下暖语的时候,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明月香出口就觉着自己的语气不好。 秦蛟只是走到明月香跟前,伸手想要拉她。 明月香想也没想就啪的打在他的手背上。 秦蛟与她同时都愣住了。 “怎么了?”秦蛟再想伸手却已不敢了。 明月香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只觉着自己怪怪的,这个人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她凭什么发人家脾气,难道又是前世的大小姐脾气复发了? “我……” “你是不愿要我了么?” 秦蛟这两天辗转难眠,他只要一想到明月香就忍不住激动的咬被子,他想到这有可能是个梦就用竹签把自己的胳膊抽肿了,看疼不疼,他回忆着明月香当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就是害怕自己会忘记,他还担心那日只是明月香喝醉了酒,酒醒了就忘记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只敢送吃的,却不敢出现在她眼前,就怕她会尴尬的打破他的美梦。 今天他是实在忍不住了,看到她的马车偷偷徒步跟来的,却没想到他最怕的事情可能会成真了。 “想什么呢!”秦蛟眼中那种知道被抛弃的痛苦与好像被抛弃也是应该的了然,深深刺痛了明月香的双眼,她觉着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秦蛟看着自己的手被明月香的小手牵着,下意识就想要偷偷看她,接着一点点试着凑过去,轻轻的如同确认般在她嘴边吻了一下。 而明月香并没有拒绝。 秦蛟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明月香依靠在墙边就贴在了一处,用力的按照那日她教他的方式,不停吸取着她的温暖。他实在太想她了,满脑子都是她,就连上早朝的时候宣王和他说什么他都没听清楚,他只想拥有她,独占她,然后让她永远只喜欢他一个人。 “唔……”明月香感觉着他的生涩,便慢慢引导她,她环住他的脖子,几近缠绵的包容他,身子也不知不觉的相互摩擦起来。 轰!秦蛟那一处坚硬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蹭上明月香的大腿,他一个激动整个人抖了三抖,然而剧烈的蹭动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急速的沸腾的,好像即将将他烫熟。 明月香被他撞的有些不适,可她刚想退开他时,他居然整个人僵直住了,唇也自然而然的分开了。 “怎么了?”明月香奇怪的看着他道。 秦蛟冷汗都出来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明月香,脸从一开始的煞白到红得发紫。 “阿蛟,你没事吧!”明月香一把拉住他觉着他很不对劲。 秦蛟现在就想马上逃开,可他又不能甩开明月香的手,他怕这一次甩开了明月香就真的不要他了。 可若是他说了实话,明月香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月香也感觉到了秦蛟想要逃离的意图,她一把抱住他轻轻地哄道。 “香香……”秦蛟居然眼睛都湿润了。 “我在……” “我裤子湿了……”说完这话,秦蛟觉着自己羞愤的恨不得拔刀自尽。 第33章 夜入 明月香死死忍住笑,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她想过秦蛟是个雏,却没想过他居然纯成这个样子,想必他都没弄懂他是为啥裤子湿了。 “他不会以为自己尿裤子了吧。”明月香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在被窝里抖得跟筛糠似的。 如此,她决定下次再见着秦蛟,就让他来家里提亲,想必在明家这么关键的时候,哪怕秦蛟就算是个武将明老爷也会想着扒上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明月香一直在院子里调香,还将前世曾经接触过一些番邦的稀有药材回忆了一遍,她算是彻底信服前世师傅说的话了,可以不学琴棋,却不可不学庶务谋略,可以不学书画,却不可不学药术调香。当然做她们那行还有最重要的便是保养与房/中术。 明月香前世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本就是世家出来的,这方面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庶务方面她在府里也跟着母亲学过,这辈子她想要弥补的就只有药术了,只可惜这里医书不少,关于专门的药书却不多,尤其是关乎一些阴私的,那些大部分还是在后院女子们手里。 明月香也不着急,她利用明忆梦病重的事情从曹氏那里求得了小厨房的权利,曹氏已经忙的昏头昏脑,她才不管明月香是不是跟着大厨房吃饭,只是每个月多拨一些银子过去当做伙食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明忆梦确实病的古怪,她也害怕这病传染,所以等到明月香开了头,她也让明珍卉每日到她的院子里用膳,用的是她自己的小厨房。 有了毒香的事情,明月香是小心再小心,等到用驱蚊香的季节过去大半,那些人发现她还没死,指不定手段就会更加明显了。 明老爷病重,明月香也用心去伺候过,她是家里的姑娘,自然不会做什么重活,大多都是端茶倒水喂药的事情。若是前世她可能会敷衍,可是这辈子她出奇的耐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明老爷待她有三分真心,哪怕对她好也是利用她,但到底原身从小大的比其他姑娘们得宠。 前世进了那种地方之后,除了师傅,待她有一分真心的人都难得。 “听说后头老太太那边也闹了病,说是起不来身呢。”从正房里出来,暖语在明月香耳边道。 明月香没回话,只是用余光看着跟着自己出来的两人,气氛怎么看怎么古怪。自从家里出了事儿,家里的女先生也辞退了。到是之前教导她礼仪的嬷嬷反而还在明家,自从她失去进宫的资格,蔡嬷嬷原本应该也走了,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田家一直都没来人接,明家人只好继续供着,明月香受她教导最多平日里她也经常孝敬。 最近明忆梦病的不轻,姑娘们也都没什么心情上课,只有明月香和明青宛偶尔会去请教蔡嬷嬷,明珍卉之前被曹氏压着也会去上一两次,不过最近曹氏太忙,她便也偷懒没去了。 不用上课的姑娘们,已经很少会聚在一起,这次给父亲请安,到难得看到明珍卉与明安灵,今儿明忆梦看上去不太好,明青宛一直在照顾她。 明珍卉到罢了,一向是看不上她的,哪怕之前反对她嫁给太监,这会子她的危机过去了,明珍卉也就恢复到了从前。 到是明安灵太过反常,原本胆小可偷偷摸摸也会露出点小爪子,可眼下这位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生怕别人看见她的模样,像极了五娘明芳思。更别说她一脸的憔悴,看起来比几个月前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大好。 看着形色匆匆离去的明安灵,明月香犯了嘀咕。 到了晚上,袖双出去一趟回来后,才知道老太太到底怎么原先好好的,现在突然一下也病了。 “这事儿原本还捂着呢,后来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厨房刘婆子说话的时候漏出来的。”袖双咽下明月香赏的糕点,抹抹嘴道:“若是别个,奴婢也就不问了,可这事儿关乎姑娘,奴婢怎么的也得闹个明白。” 明月香原本还以为是老太太又没事找事了,却没想到这事儿还和自己有关系。 “奴婢拿了昨夜剩下的银耳汤送给了厨房的刘婆子的干闺女,她告诉我说是老太太一个什么闺中密友,嫁给了那个公子府的马夫,就他们家还想着要姑娘您,简直是白日做梦!”袖双不屑的说道。 所谓公子府的马夫到不是真马夫,明月香知道这家,姓舒,家中原本只是耕读人家,后来不知道怎么巴结上了卿事寮的人,又被卿事寮的人举荐去了公子府上做属官,舒大人正好是管理公子出行的,算是国都的新贵,但是也有许多老资历的世家看不起舒家,觉着他们太会钻营,根基不深又没有底蕴。 明月香之所以知道舒家,首先是因为他家的名气最近很盛,其次就是因为老太太曾经很嫉妒的说她闺中密友嫁给了公子府马夫。据说当年两人几乎同时出嫁,老太太嫁给明家老爷的时候明家已经算是小有资产,可她那位闺中密友嫁的舒家却一贫如洗,当年估计这位老太太也不省心,想必讥笑过人家,到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眼前明家遭难,老太太的闺中密友到成了官太太了。 “那位舒太太也是想的美,居然想将姑娘嫁给舒家的二老爷,这国都谁不知道二老爷是什么人啊,当初做泥腿子的时候就吊儿郎当的,如今当上老爷了人也花花的厉害。”袖双刚说到这里就被暖语捂住嘴,她赶紧闭了嘴,有些话姑娘是不该听的。 这二老爷是舒大人的亲弟弟,要比舒大人小十岁,几乎就是当着儿子养大的,在舒家没起来的时候就护着宠着,等到舒家好了这位就更不得了了,这些原本明月香和丫头们都不应该知晓的,可偏偏这位舒二老爷因为在外头喝酒的时候看上了宣王宫里某位贵人娘家的表妹,差点被人打断腿闹出了笑话,老太太可是在府里嘴碎了好久。 这位二老爷前些年已经娶了妻,这又是让她做妾呢。 估计那舒太太就是想到老太太跟前打脸的,不过那位舒大人实在靠得公子很近,父亲说不定真的会动心,明月香转头看向窗台,纠结的想。 魏文光小心的看着身边的秦蛟,自从他得知自家二弟脑残了想要弄了明家九姑娘送给什么黄大人,他每次站在秦蛟跟前都心虚,尤其是前段时间得知那什么黄大人在自家二弟这里得不到帮助之后,又去找了朱家两兄弟去劫持九姑娘的下场,他就忍不住肝儿颤,恨不得自家二弟一辈子在军营里都别回来了。 “雅居背后的人实在不好查,实在太错综复杂了。”魏文光说的是实话,哪怕找上江湖上的人也只能知道皮毛,人家藏的太深。 秦蛟唔了一声,心思却已经飞到出糗的那日,尤其是他得知自家并不是尿裤子了,而是……之后,他就每晚梦见明月香,每天提早去送早膳,却一次都不敢见她。 “大人,我实在是没法子了。”魏文光哭丧着脸,就希望秦蛟能够满意。 “不必了。”秦蛟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更别提羞涩,他在别人面前与在明月香面前永远不一样,“查明府,还有我府上。” “大人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对?”魏文光心一紧,赶紧问道。 秦蛟想了想道:“番邦毒药。” 魏文光立刻谨慎道:“又是番邦,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上头?” “暂时不用。”秦蛟站起身,略有些僵硬的拍在魏文光肩头道:“麻烦你了。” 魏文光受宠若惊,可下一刻却在苦笑,他原本只是想与秦蛟结交,平日也就谈论谈论兵书,可谁知道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越来越接近将军府幕僚的作用了。 不过,魏文光可以看的出来,秦蛟对明月香绝对不一般,这也是他送弟弟去军营的原因,弟弟那么宠如果惹上这位,魏家可就完了。 将秦蛟送出门去,就见有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已经等在门口,门外除了将军的爱马外,还有一辆之前没见过的马车。 “何公公还等着将军去呢……” 魏文光听见那小太监低声说道,那表情那动作谄媚的都有点恶心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秦蛟上了马车,准备等一会儿就去朋友家,好好查查这段时间明家的情况。 秦蛟刚坐上马车,就听见身旁一直伺候的小厮恭敬的在他耳边道:“舒家老二有意想娶九姑娘为妾。” 秦蛟放在桌角的手好半天才松开,就见那桌角早已化作木屑,散落在地面上与空气中。 那小厮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夜,天气难得的晴朗,一弯新月挂在天上,难得的皎白。 明月香刚去过净房,困得头重脚轻,掀开被子就准备躺进去,谁知道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一进来,屋内的烛光闪了一下。 屋里就是这么一眨眼就多了一个人。 明月香被吓的瞌睡都跑了,她走近一看,难免埋怨道:“你怎么进来了,也不怕别人看见!” 这种半夜进人香闺的事儿在她上辈子根本不敢想象,也不知道是这家伙本事太高,还是明家的护院都是吃白饭的。 秦蛟没等明月香说下一句话,就走过去一把抱住她,明月香被他搂在怀里根本来不及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霸道却又缠绵,还带着一丝丝胆怯,就好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呼……你到底怎么了?”明月香趁着喘气的功夫,撇开头问道。 秦蛟低下头也不说话,就是死死抱住她。 这个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她穿的又格外的轻薄,所以站了一会儿就觉着手脚冰凉。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明月香直接带着秦蛟爬上了床,她将被子把自己盖住才觉着好一些,等她抬头再想问秦蛟的时候就见他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恨不得埋进被子里了。 明月香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衣襟已经扯开一些,更重要的是她没穿肚兜…… 嫣红绽开,明月香的脸也如同秦蛟一样慢慢红透,伸手悄悄拉了拉衣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跟被点了哑穴一样,半天说不出来话。 最后还是明月香脸皮厚,也沉不住气,她推了一把旁边的秦蛟道:“你今天干嘛来了?” 秦蛟慢慢抬起头,又是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他连盖在身上的被子都不敢拿开,因为他对明月香起了反应,这么半天都没消退下去,此时听见明月香的声音反而蹦跶的更欢了。 “你……会嫁给别人么?” “你听说了什么?”明月香这才明白秦蛟来的原因,心里一甜。 秦蛟转过头,暗搓搓的拉上明月香的手道:“舒家老二。” 明月香先是一愣,后头立刻意识到这会是一个好机会。 她轻轻凑了过去,温热的身体贴在秦蛟的胳膊上,原本拢好的亵衣又有点散开,还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秦蛟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阿蛟。” “我在。” “若是我嫁给别人……” 明月香还没说完呢,秦蛟反应极大的握住明月香的手道:“不会嫁别人!” 明月香嘟嘟嘴。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不嫁别人!”秦蛟急急忙忙的说着,这正是他最为害怕的,他不能让明月香嫁给别人,他才刚刚走进她身边怎么会允许她成为别人的女人,所以哪怕他一着急说话就会乱,他也忍不住说了一段比平常要长的句子。 明月香却叹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若是别人来提亲,父母答应了,我也就不得不嫁了。” “不!”秦蛟用力摇着头。 明月香又继续道:“等我嫁了人,我们就再不能见面,你也不能碰到我,不能和我说话,我们就要分开了!” 秦蛟哪里听得这些,一想到两人分开,他就激动的想要抱住明月香,谁知道他太过用力,居然一下将明月香扑倒在了床上。 黑发铺在了玫红的枕头上,现在的明月香没有白日的精致妆容和奢华的锦衣头面,她只穿了件雪白的亵衣,里头什么都没有,一头黑发只是随意的披散着,却看起来比白日更加诱惑,尤其两人还都在床上。 明月香也不慌张,她抬起手摸着秦蛟的脸道:“你见不到我,会不会难过?” “别走,别不要我!”秦蛟开始细细密密的吻着明月香,明月香一开始还没有反应,她原本还想晾着秦蛟让他感受她的冷淡,可渐渐的,她被越吻越重,秦蛟的讨好与绝望也通过身体的接触传达到了她的身上,她再看秦蛟湿润的眼眶时,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真是个坏蛋。”明月香无奈的伸出手说道。 秦蛟惊喜的感觉到了明月香,他认为这是就明月香愿意继续要他的证明,他越发努力的回应着明月香,两人很快在床上就纠缠在了一处。 也不知道是谁先扯的谁的衣服,可待明月香感到一团火热的时候,两人居然已经都扯开了贴着皮肤的衣衫,明月香只有一件亵衣,可秦蛟还有件外套,这不得不让明月香暗地里猜测,眼前这般会不会是她自己兽性大发了。 秦蛟丝毫不在乎谁扯的谁的衣服,他只觉着怀里这嫰如凝脂的姑娘是他这辈子最最重要的,她就好像他小时候坐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弯月亮,哪怕高不可攀,却也愿意洒给他一些些的光芒。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光芒很暖很暖。 “香香……”秦蛟用唇贴着明月香不停跳动的脉搏上,双手不知如何摆放,却又顺着本能在明月香的腰间胸口来回流连。 明月香被彻底占了便宜,可又发不得脾气,只能哭笑不得的回应着他,摸着他小麦色的后背,轻轻安抚着他。 只是她手刚摸到腰间,两人就同时顿住了。 “别……”秦蛟下意识就捉住了明月香的手。 明月香想象着那些形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那么多伤!” “好丑,别……”秦蛟舍不得离开明月香的怀抱,可他又还害怕明月香会看到他身上的那些伤疤。 委屈,卑微,自我厌恶。 明月香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只要看他一眼就会为他心软。 “不丑,我的阿蛟是大英雄!”明月香故意将手放在他那些好像蜈蚣一样的伤疤上,骄傲的说道。 “没有……”秦蛟害羞的低下头,可又忍不住高兴,一直平平的嘴角又勾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喜欢就好。”明月香用力亲了亲秦蛟的额头,结果却换来秦蛟更热情的回应。 两人缠绵了好一番,但秦蛟并没有进一步下去,哪怕明月香能够感觉到他憋着如何的难受。 “不要嫁给别人。”两人慢慢平息了下来,秦蛟依旧死死抱着明月香。 “可我一直留在明家,总有一天会嫁人的。”明月香故意引导他道。 然而她想听到的话,秦蛟依旧没有说。 明月香很迷惑,明明她给的提示依旧很明显了,随后她又觉着有些生气,他们明明都到了这个地步,按照世俗的看法她的清白已经算是给了秦蛟了,但为什么秦蛟就是不愿娶她呢? “我帮你。”秦蛟只是这样道。 明月香的声音有点冷道:“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让我嫁人吧。” 秦蛟抿着唇,将头埋在明月香颈边,刘海盖住了他的双眼。 “算了,你不用帮我了,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说不定下次我爹能给我找个好人家。”明月香半是试探半是赌气的说道。 秦蛟几乎立刻就仰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他哆嗦着嘴唇,死死抱住明月香就像是现在有人要抢走她一样。 “别,求你……” “求我什么啊!这也不是我说的算的,你是个男人啊!”明月香一推他,恼道:“我们都这样了,你不应该先开口么?” 秦蛟绝望之后居然是狂喜? 明月香明显看到这个眼神吃惊了,然后这才回过味来,这个男人莫非卑微的连婚事都不敢提,就怕自己拒绝他么?这要是对自己爱惜成什么样子才能如此事事顺着自己,恨不得把心都捧给自己,就怕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你……” 秦蛟涨红了脸,嘴巴张开两次都没有发声,可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声音不大道:“你……想和我一起生活么?” “废话!”明月香明明是想笑,可偏偏眼泪滑了下来,这种被人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太过奇妙。 秦蛟那原本笑起来只是微微提起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很大很大,那个冷酷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他符合十六岁年纪的灿烂阳光般的笑意,那笑容照亮了漆黑的夜晚,也照亮了明月香封闭的内心。 “傻瓜!”明月香哽咽了一下,撇过脸用被子擦了擦眼睛才道。 秦蛟却还在固执的等待明月香的回答。 “我答应了,答应了!”明月香耳朵直发热的推着他。 秦蛟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直接堵住明月香的嘴巴,将所有的快乐通过亲吻发泄出来。 “姑娘!姑娘醒了么?” 明月香一个激灵,赶紧推开秦蛟拉下旁边的帷帐。 “什么事儿?” 秦蛟也乖巧的不再说话,很还很细心的帮明月香整理着衣物。 “后头顾嬷嬷来了,说是……说是让姑娘赶紧过去。”暖语的声音有些干涩,还带着恐慌。 “怎么了?”明月香将被子盖住秦蛟,拉开帷帐把头探出去道。 “姑娘,十一姑娘她……她没了!”暖语皱起眉头轻轻的说道。 明月香放在帷帐上的手一顿,怎么就会没了呢? “姑娘,奴婢来伺候您更衣吧,顾嬷嬷还在等着呢。”暖语想要走上前来道。 “等下的,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出来。” “姑娘?”暖语不解。 “去吧。” 第34章 死亡 明忆梦居然死了,明月香再怎么想也没想到,她以为明家的众位姐妹就跟普通的人家一样,虽然说是给父亲送给别人家,但到底能坐着花轿顺顺利利的嫁去夫家,就如三姐那样。 在明月香看来,明芳思是自己作死,除了她之外大家出嫁后哪怕不来往,也能常听见明家姑娘们的消息,不论做妻做妾,各自总有自己的人生。 可明忆梦的人生居然哑然而止了。 “你赶紧走吧,我好叫人进来更衣。”明月香见暖语关了门守在外头,便一手拢住衣襟一手推了把秦蛟道。 屋里的烛光昏黄的透过打开的帷帐照在明月香半侧的身子上,她长发垂下盘在跪坐的玉足旁,一双忽闪的睫毛也染上了暖暖的色彩,更别说那对隐藏在亵衣里若隐若现的脱兔,挺拔却温软。 秦蛟差不多快要烧起来了。 “你……你还不走?”明月香侧过头,想起自己放在床边的肚兜就觉着有点羞恼。 秦蛟很是听话,虽然在穿好衣服之后还温柔的抱了抱明月香,但他很快下了床,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很不放心的拉过明月香的手道:“府里不安全,你小心。” 明月香看他眼里的浓浓的担心,忍不住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抱住秦蛟的脑袋亲了一口道:“你可别忘记你刚刚答应我的。” 秦蛟脸贴在那绵软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绷得发疼,他连连应声,甚至大胆的亲了亲明月香的唇,跟着推开窗翻了出去便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被关好的窗户,明月香摸着自己的嘴唇,身子也有些些发热,这么浓情蜜意的滋味她在前世也没尝过。 暖语被唤了进去给明月香换了衣服,心里有疑问却不敢问,她知道明月香的规矩。 明忆梦的院子此时灯火通明,明月香刚进了院门就听见冯姨娘哭得极为大声,那凄惨的声音吓得暖语脖子一缩。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呢!你怎么就能丢下你姨娘就这么走了呢!” “老天啊!您就不能开开眼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四周一片寂静就只有冯氏的声音格外刺耳。 明月香走了进去,明忆梦的尸身被停在里头,她走了进去先就看见明青宛忙里忙外,眼里还含着泪,明珍卉跟在曹氏身边,到是明安灵看上去显得凉薄,她在家与明忆梦感情最好,可她却没有进去看一眼明忆梦,反倒是最后一个来的。 明安灵与明忆梦感情很不好,自从她成为了这里的明月香就再没有进过明忆梦的院子更别提房间,她按照规矩进了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她看见一个形若枯槁,腹部滚圆的女子时,还是被狠狠的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活泼娇俏的小姑娘,这简直就是书上说的饿死鬼。 空气中渐渐散开一种腐烂的味道,有点恶心。 明月香毫不避讳的用帕子捂住嘴,转身就出来了。她看了眼为明忆梦擦身伺候的明青宛,打心底里佩服,能做到这个地步不说她原本的原因,也够能忍的了。 “太太,太太啊……”冯氏坐在院中搭起的简易灵堂,刚想说什么,就转头看见明月香走了进来。 她突然一下站了起来,一夜半白的头发散乱在头上,双眼疯狂的盯上明月香。 明月香皱皱眉,寻了一处站好,等会儿里头将明忆梦装殓好,便会抬到灵堂来。明忆梦是庶出又是个姑娘家,府里不可能为了她大操大办,能在院子里有个灵堂已经算厚待了。 “是你,是不是你招了小鬼!是不是你害我的忆梦!!”冯氏跌跌撞撞冲着明月香就去了,那神情就更疯了似的。 明月香默默朝着曹氏的方向挪了一步。 “都看什么呢?把冯姨娘送回院子里去!”曹氏也怕冯氏闹出事儿来,赶紧让几个粗壮的婆子将人架住了就怕她发狂。 “太太,太太,就是这个小贱人,一定是她见不得我姑娘好,她想害我姑娘!是她招了小鬼,是她引了煞气。都是她!她自己要嫁给太监不说,还不许十一娘有个好归宿,是她,就是她!”冯氏使出一身的蛮力,又是踢又是打,那几个婆子有苦难言,自然下手也重了。 曹氏一听就觉着不对,赶紧让顾嬷嬷过去。 顾嬷嬷几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接着代曹氏训斥道:“冯姨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什么小鬼不小鬼的,这话也是能说的?” “呸!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冯氏尖叫道。 曹氏害怕冯氏再说出什么,毕竟现在要嫁给太监的是明青宛了,可不能因为她坏了事儿,所以就冷冷道:“若是冯姨娘不想看着十一姑娘入殓,那就回去自己的屋子吧。” 冯氏的叫声在此时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瞬间失声。跟着她就老老实实被几个婆子架住,泪眼婆娑的看着装着女儿的棺材被放在灵堂上。 放在外头棺材的盖子就盖上了,曹氏不敢让太多人看见明忆梦死时的惨状。 明月香烧了些纸,无论以前她们之前还有什么恩怨,如今人死如灯灭,她不介意送她点冥钱。 折腾到半夜,除了明青宛坚持要留下来外,其余人都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不过是明家死了个庶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曹氏还要赶着回去照顾明老爷呢。 “以前觉着你们这些庶出真讨厌。” 明月香走出院子,就听得身后明珍卉幽幽说道,她居然没跟着曹氏一起走。 “十一娘还没长成呢。”明珍卉叹了口气道。 “我以为十妹妹只会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见府里的其他人。”明月香故作讽刺的说道。 “那是你好吧!”明珍卉想翻白眼可终究觉着不妥,眼睛要翻不翻的样子有些许可笑,她像是赌气一样几步超过明月香道:“不过嫡出和庶出本来就不同的,你那婚事还不定有没有波折呢!” 明月香居然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一丝关心? “那也不劳烦十妹妹操心,明家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董家会不会后悔了退亲!”明月香歪过头,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你!”明珍卉冷笑道:“你想的美,就算董家退亲了,董家哥哥也不会要你的!” “谁稀罕!”明月香一甩帕子鄙夷道。 明珍卉突然安静下来,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是要出去给人家做妾的,以后脾气别这样,谁家大妇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刺头。” 明月香瞥她一眼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董家那么杂,那几个小姑子和你那婆母可不都是好惹的,尤其你那死鱼的模样,别到时候在董家真被小妾骑在头上,到让我看了笑话。” “要你管!”明珍卉气得鼻翼微动,梗着脖子道:“你也别被大妇弄死在后院里了!” “我可不是你。”明月香风情万种的瞄了明珍卉一眼,转开身就朝着云裳院去。 明珍卉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硬邦邦的说道:“希望如此,我可不想给你烧纸。” 明月香只挥挥手,再没说话。 一身的疲累居然与人呛个两声就能稍稍有些好转,明月香走进屋里忍不住勾起嘴角,也许这也是姐妹? “袖双,你认识的人多,看看最近明安灵到底怎么了?今儿看见跟个鬼似的。”明月香用了些点心,又重新洗漱一遍就躺到了床上。 袖双连忙应了,明安灵那里还是很容易接触的。 翻身睡到了里头,被子里似乎还有秦蛟的味道,明月香深深吸了口气,脸微微发烫但却莫名的觉着很安全,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同样在睡梦中的秦蛟睁开了双眼,他羞恼的坐了起来,手脚迅速的换掉了亵裤,可满脑子却都是梦境里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女子。 “香香……”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心里就跟泡了蜜一样,他小心的将心里那个人供奉在内心最最重要的地方,他仰望她倾慕她,恨不得为她生为她死,只要她施舍一点点的感情给他,他就觉着是天大的恩赐。 因为她与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秦蛟固执的这般认为。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真正对他好,却只是因为他是他的人,他在她的面前不是什么少年将军,更不是什么宣王宠臣,他还是那个在村子里被母亲冷冰冰的对待,被村里人鄙视侮辱的卑贱下等人,更何况他还做过乞丐,做过流民,做过杀人犯。 “不能让她知道,不能……她知道一定不会要我了。”秦蛟轻轻的反复的说道,一点没有平日里的惜字如金。 “香香,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天刚蒙蒙亮,秦蛟练完功回来就将自己身边一直跟着的玉柱叫来了,两人曾经一起做过流民,又在后来一起上阵杀敌,秦蛟性子比较冷但到底有几分自卑和善心,只是总喜欢用强势的手段保护自己,可玉柱却恰恰相反,表面上看起来面团一样和气的人,可实际上内心残酷又多智,若是此人出身世家那就是个当家人的好材料,可偏偏他出身农户,后来又遇上了天灾成了流民,若不是有个武力值极高的秦蛟护着,他恐怕早就死了。 可就是这样,玉柱也没在战场上讨得什么便宜,甚至因为出身太低被上头人当做了炮灰,差点没把命丢了,还伤了一只胳膊。之后就又是秦蛟将他救下,还为了养活两人在战场的刀光剑影下生生当马前卒当了两年,要知道那会子上战场的时候,秦蛟才十二,若不是偶尔被一位将军看中,恐怕现在还在战场上挣命呢。 玉柱性格上没有别的好处,就是有股子庄稼人的实诚,知恩图报,他手废了之后一直是秦蛟养着他,所以在秦蛟成为将军后,他也就顺势跟在秦蛟身边,尽心尽力的一边打理他身边的事务,一边帮他出出主意,也算是个幕僚。 他比秦蛟大个三岁,去年刚刚成亲,娶的是家乡曾经同村的村姑,他最近一瞧就知道秦蛟有了情况,所以秦蛟叫他过来的时候,他心里的想法已经滚了几圈了。 “阿蛟,怎么地了?是魏家那小子又有什么消息了?” 用上魏文光还是玉柱的主意,他在寒门当中混的比较开,尤其是那些草莽江湖他好些都能称兄道弟,所以消息也来的快,但到底因为出身关系与那些贵族们并不亲近,所以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虽是贵族但隐隐有些落败的魏家,魏文光为人精明但尚有底线,且对兵书颇有想法,再说他虽为贵族可并不得志,不过是个魏家旁系的子弟。 玉柱利用魏文光对贵族圈子的不满以及对仕途的渴望,一点点将他拉到了秦蛟的身边,日后若是这人用好的话,说不定能成为秦蛟的智囊以及战场上的军师。 玉柱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人霸占秦蛟亲信的位置,他很了解自己和秦蛟的劣势,他们识字不多懂得太少,就算再聪明也抵不过人家有老师教出来的,那还不如物尽其用,将秦蛟身边的班底练出来,日后有他盯着,这帮子人也不敢动什么歪脑筋。 “没有消息,不过应该和番邦有关。”秦蛟与玉柱是多年的朋友,在他跟前即便脸也冷着,可到底能多说几句。 玉柱也不避讳坐在他身边吃上了早膳道:“那你叫我来啥事儿?可是朝堂上谁又说酸话了?” “没。”秦蛟说到这里,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玉柱是过来人一瞧就知道了,不过还是特别稀罕,秦蛟这小子就像天生迟钝,他们一路过来也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他是心里记挂着同村的媳妇,可秦蛟用不解风情都不能形容他那股子硬脾气,别说虚情假意了,就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人家姑娘一个。秦蛟刚当上将军那会儿,宣王觉着这小子有趣,便按照宣王自己的喜好赐了几个姑娘,之后朝堂里跟风似的都往将军府里塞姑娘,一下子将军府的一小半全塞上了姑娘,玉柱自己当时差点都没吓傻了,可偏偏秦蛟就当没这回事儿,将所有的姑娘都圈到一个范围内,其他的他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以至于半年下来,将军府里就死了十几个姑娘,都是自己把自己斗死的,玉柱想想都觉着胆颤。这其中也不乏想要搏一把的,可秦蛟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娇滴滴的姑娘脱的个精光,秦蛟别说脸红了,就是眼神都没变一下,之后更是过分的找了几个小厮硬将那姑娘拖了出去。 那姑娘羞愤不已,当晚就上了吊,转眼秦蛟就把人给埋了。 估计那些女人们也是被秦蛟这残酷劲儿吓着了,这段时间也没传出什么幺蛾子了。 “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谁了?”玉柱吃了个包子,贼兮兮的笑道。 秦蛟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点点头。 “哟,谁家姑娘那么大的造化,让咱们将军看中了,说吧,我给你参详参详。”玉柱本来就有底,但见秦蛟这么爽快点头了,还是有些惊讶的。 “明家,九姑娘。”秦蛟也没瞒兄弟,玉柱对他亦父亦兄,他还是很看重的。 “怪不得。”玉柱恍然,这段时间这小子发疯一样追查明家里的情况,说是害怕明家里有会用毒的高手,他当时还奇怪为什么是明家,如今看来到是为了那个姑娘。 说起九姑娘,他还是有耳闻的,因为据说这姑娘长得太漂亮,还差点被送进宫去,后来因为明家得罪了杜家,这事儿就黄了,接着又差点嫁给了何公公……玉柱了然的看着秦蛟,难怪秦蛟上次会亲自拜访何公公。 这姑娘得漂亮成什么样,才会让他这个曾经看见不穿衣服的女人都面不改色的兄弟露出这么鱼唇的表情?玉柱是真好奇了。 “她说她要我了。”秦蛟僵硬的勾勾唇,低下头道。 早已经习惯秦蛟说话方式的玉柱瞪大了眼睛,这货不会自己害怕到不敢提亲,反而让人家姑娘提出来了吧?这得蠢成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做到这步啊?人家姑娘居然还要他! 玉柱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话不能说,秦蛟那自卑的心理他很明白,若是他说的多了,秦蛟指不定得疯了。 “那兄弟你的意思是?”玉柱问道。 “你说我如果提亲,她会不会觉着太急,会不会生气?”秦蛟居然露出了一个恐惧的表情。 玉柱恨不得敲死他,你不向人家姑娘提亲,人家姑娘才会生气好吧,少年! “行了,就这么办,我去找媒人向明家九姑娘提亲。”玉柱拍板道,这要等这位少爷想通了,人家姑娘早跑了。 秦蛟低下头,跟个小媳妇似的。 这就是应下了,玉柱一抹嘴站起来就往外走,他还要去打听打听将军这个级别的如果要娶亲,需要什么章程。 然而这两人都没想过,他们是张罗娶妻而非明月香想的纳妾。明月香当时是真的没想过秦蛟居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想娶她而非纳她,秦蛟已经是大将军了,按理来说秦蛟如果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说那些根深蒂固的老世家,那也得是新贵家里的姑娘,不拘文将武将好歹也应该是位千金小姐,因为秦蛟毕竟手上可握着兵权呢,何公公不知原因也在背后护着秦蛟,这朝堂上谁不知道秦蛟就是宣王跟前的大红人。 这若不是将军府里那些女人闹腾的太凶,死的也太多,估计这会子府里的大门都被媒婆们挤破了,可没想到他们观望的态度到便宜了明月香。 只是,等着玉柱打听清楚了也捋顺了这个章程,更是排除了一些望风而来的世家纠缠,准备请媒婆的时候,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登上了明家的大门,不过求娶的到不是明月香,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明青宛。 这府里谁不知道明青宛会嫁给何公公。 “你听清楚了,是孔家?”明月香直起身子道。 “是孔家,听说家里官可大了,不然也不敢上门来。”袖双搞不懂这些大官的头衔,但并不妨碍她们自己猜测。 孔永嘉,明月香直接就想到了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蔓叶园里,之后好几次她都看见明青宛与明忆梦和他站在一处。明月香只觉着双臂一冷,脸色也有些不好,如果是她想的那样,那明青宛就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应下。”暖语在一旁说道,十一姑娘可刚没了,何公公那里也不好推脱。 明月香却知道,只要孔家能搞定何公公,明青宛是笃定会嫁去孔家的,毕竟孔家可不是令家杜家之流,孔永嘉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那才是真正的豪门,明青宛哪怕是过去做妾,也比一般的正妻尊贵的多,更别说将来如果生下儿子……她们爹可是最会算计的人。 明府里的人心就又开始浮动了,不懂的还在旁边看热闹,明白一些的则都偷偷找去了明青宛的玉树院,这年头就算做奴才也想做更好的奴才,那孔家是世家大族,家里还都有实权,比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商家,当然是孔家的奴才更好,谁都想要去做这个陪嫁。一时间,玉树院里到是热闹了,只是明青宛并不露面,她将院门紧锁,对外只说她伤心妹妹过世,对什么都没心情。 “这帮子小人,等咱们家姑娘嫁去将军府的时候,可不能带上这些人。”暖语是后来知晓了秦蛟的身份,一心认为秦蛟会纳了明月香。 明月香却不以为然,秦蛟再有实权,在明青宛她们的眼里也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怎么能比的上那些贵公子,就算她要给秦蛟做妾,这些下人们也不会有如今的阵势,谁知道秦蛟手里有没有钱,能不能养活他们呢? 第35章 秘密 漫天风沙,草木不生,到处都是震天的喊杀声,惨叫声以及惊人魂魄的擂鼓声,这里没有人敢停下脚步,不是前进杀死别人,就是后退被别人杀死。 赵陌站在后方闪身跺过对面飞来的流箭,神色如常的看着前方的战事,如此胶着已经三个月了。 “公子,难道咱们还要在这里等死么?”赵陌身边的幕僚一脸悲愤的说道,三皇子造反非要拉着自家公子,还逼着公子守在这不毛之地抵挡大皇子的猛烈攻势,这分明就是想让公子做诱饵,成则罢,死了也不可惜。 赵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远方道:“这是我们的劫难,也是咱们的机会,只要能挺过去,这些兵士都将会是我们的。” “公子!”幕僚惊讶的看着赵陌,内心忽然涌起一种从未想过的奢望。 “再等半个月,半月后一切都有分晓。”赵陌转头往大营去,脚步比来时越发坚定。 刚到大营,还没等坐下歇歇脚,赵陌自小的贴身护卫就走了进来。 “从宣地传来消息了。”护卫恭敬的说道,消息不敢走漏,所有都是口述没有纸张。 赵陌深吸一口气,刚刚打仗都没有现在紧张。 “明家五姑娘出了事儿,宣地闭关导致明府受挫,明老爷一病不起,明九姑娘有两次差点出嫁,一次是入宫,一次是嫁给宣地何公公。”那护卫如实说道,并没觉着内容有什么不妥。 入宫?还有嫁给太监?赵陌一拳捶在桌子上才反应过他失态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坐了下来道:“宣地那些番邦人还在活动么?” “宣地闭关后,那些人就安静下来了,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只是听说雅居那边有人差点掳走明九姑娘。”护卫继续道。 “这些番邦,当真已经咱们赵地无人了?现在这天下还是赵国的天下!”赵陌气恼的怒斥道,也不知道是为了国家社稷还是为了明九娘。 赵陌顿了顿道:“叫咱们的人动一动,明府里那些个番邦留着也没用。” “这……万一让宣地的人发现了。”一直坚定执行赵陌指令的护卫都觉着不妥。 “无妨,不过一个商家发现不了,而且用不着咱们动手,只是看护着点。”赵陌不自然的转过身道:“女人家内宅的事儿,自然让内宅里的人解决,送个人情给九姑娘吧。” 护卫这才领命了。 “等这里的事儿了了,我要再去一趟宣地。”赵陌一想起明月香有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嫁,心里就极为不舒坦,同时也格外的后悔,当初如果不那么谨慎,拿出点好处给明老爷,指不定现在明月香已经是他的妾室了,哪里会像如今这般牵肠挂肚,恨不得现在就去见她。 “公子三思。” 赵陌一挥手,就表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不走这一趟,他是不会甘心的。明月香已经是他胸口的朱砂痣,再难剔除。 九姑娘你可千千万万等着我。 九姑娘明月香此时并不知道,走了许久的赵陌此时居然会在战场上,更想不到那个游学的少年至今对她念念不忘,还想着带她离开宣地。她现在整日在明老爷跟前尽孝,因为明老爷的病情并不乐观,如果一旦明老爷死了,那么就不是简简单单需要守孝的问题,而是明家会不会垮了的问题。 “六姐姐来了。”明月香转头去看,明珍卉已经过去唤了一声。 明青宛自明忆梦死后大病了一场,这段时间才堪堪缓了过来,这不又到明老爷跟前尽孝了。 明月香撇撇嘴,当真不嫌累的慌,前世那女人也是如此,左右逢源谁不说她一句好,可真正谁累谁知道,怕是心头血都要耗费光了,也难怪长得风一吹就要跑的瘦弱样。 明月香也胡乱喊了她一句,她从来就是这么不识好歹,可是心里宽松着,人之喜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灭绝良心,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简单点快活点?反正好姐姐明青宛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明青宛带着病容微微笑着,满是感激道:“这段日子多亏了妹妹们了,我这身子不中用,到是亏了你们。” 明珍卉虽然受了曹氏的影响对明青宛有些疏远,但到底明青宛会做人,她也不会摆明青宛的脸色,便道:“六姐姐身子不好,怎的不再多歇歇?” 明青宛摇头道:“躺得太久浑身都不舒坦,又担心爹爹的情况,这才过来看看。” 明月香皮笑肉不笑道:“六姐姐也不要太伤心了,十一妹妹见姐姐这般怕是要担心了,六姐姐还是好好保养身子,将来指不定有大造化。” 明珍卉是单纯觉着明月香脑袋又犯病了,说话都不会说,一上来就说人的伤心处。 可明青宛却嘴角僵硬了一下,带着忧伤道:“到让九妹妹担心了,可这段日子我老想起咱们小时候,十一妹就跟雪团似的老跟在我后头……若是人能不长大该多好。” 最后一句明月香竟然听出了真心,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明青宛转头就出去了。 “六姐姐你莫要理她,她那种性子早晚要吃亏的!”明珍卉咬着牙说道。 明青宛到是大气的笑道:“她还是孩子性子,到是爹今儿好些了么?” 拿出香囊吸了一口气,明月香站在院子里才觉着活过来了,明老爷这段时间大概是心病太重,以至于原本就垮了身子越发不好,曹氏就怕明老爷出什么事儿,整日张罗着请名医来看,银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屋子里满满都是令人想要呕吐的苦味。 明月香用手搭起凉棚,远远的望去,这样的角度看院中的鲜花到有些像那日在蔓叶园中的景色,最近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今年天气热的晚可来势又凶又猛,这会子是早上还罢了,若是到了中午院子里就算是树荫下都待不了人,全身都要被烤干了似的。 她还记得明忆梦在蔓叶园里看见那个树藤的秋千,曾经吵着天暖之后也要在院子里搭一个,现在夏天都来了,那个要搭秋千的姑娘也没了。明月香自嘲一笑,自己居然还有心软的一天,这世道女子艰难,死了说不定还是好事,就跟她前世那些姐妹母亲那样,活下来的才是受罪。 明月香觉着歇息够了就往院子里去,她们不伺候到中午是不会走的,无论是做戏还是报答这段时间明老爷对她的好,她都不能离开。 刚走到拐角处,明月香就见着明安灵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抬头看到明青宛身边的枝叶站在门口,眼神不由一动。 “八妹妹,你这是偷懒呢?”明月香走过去,就笑得一脸阴森森的。 明安灵下意识就是一哆嗦,她就跟老鼠见着猫一样,一点点的往后退。 “站住,想跑是吧?我们几个姐妹在里头累死累活的,你到在外头爽快着,怎么着?难道说你不想孝敬爹?”明月香估计逼近小声的说道。 明安灵都快被吓哭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梦见明忆梦,尤其是明忆梦要死的那段时间,她不是别人想的那样寡情,她是真的偷偷去见过明忆梦,只是她太害怕了,她太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明忆梦。 “我不太舒服,九妹妹你让我回去吧。”明安灵最近都瘦脱形了,简直一点力气都没有。 明月香一把抓住她就往旁边拉,别人看起来都像是明月香要欺负明安灵,只是大家此时都选择了沉默,因为首先明月香在府里嚣张已经深入人心,明安灵又是那种平日里不怎么突显的姑娘,尤其是这段时间府里人还觉着她凉薄,其次这是正院,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到不如当做没看见的好。 明安灵身边只跟着个小丫头,那丫头年纪只有十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提拔上来的,明月香去揪明安灵的时候,那小丫头一下就被暖语制住了用力拖到了一边,之后任由着小丫头哭诉斥责也没松手。 “九妹妹,你……你别欺人太甚!”明安灵被扯的生疼,忍不住反抗道。 “到是出息了。”明月香逼近她,冷嘲道:“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明月香,我好歹也是你姐姐!”明安灵壮着胆子说道,如果声音不是那么小的话,说不定还有点效果。 明月香一把将她推开,悄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说吧,最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想找我报复。” “哈?”明安灵简直觉着冤枉死了,她整日担惊受怕的,到了明月香这里居然变成别有用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上次给你们的教训难道不够?还想我砸了你那破院子?”明月香故意没提蔓叶园半夜绑人的事儿,既然她都做了戏,就不能自己承认了。 提到上一次的教训,明安灵到是自己想起了蔓叶园的事儿,只是这次想起并不似以往那么羞耻惧怕,反而觉着这是她的一线生机。她突然一反之前的颓然萎靡,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求生*,她反过来抓住明月香道:“九妹,你是不是认识外头什么大人物?” 明月香微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九妹妹,你一定认识外头那些大官对不对?肯定是,不然那些人干嘛帮你出气,不然为什么转眼何公公就不娶你了呢?一定是有人帮你!”不等明月香说话,明安灵就自己脑补道,她越想越觉着是条活路,眼泪顿时迸发出来。 明月香被她唬得往后一缩,可手臂却还被明安灵拉着呢,她顿时觉着自己有点蠢,她一开始是觉着明安灵有些怪指不定知道点明忆梦的事情,想来顺藤摸瓜看看事情与她想象的一样不一样,可谁知道明安灵这般反常,莫不是疯了? “九妹妹,你救救我,救救我,不然我肯定死了,我肯定要死了。”明安灵站在明月香跟前居然跪下了。 明月香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明安灵平日里怕归怕她,但是总有股子小脾气,面对她时胆小懦弱,可背地里就要张牙舞爪。在原身的记忆力甚至还吃过明安灵一些小亏。 但是无论她们怎么斗,明安灵都没有露出过如此崩溃的表情,以及绝望的眼神。 “起来说话!”明月香将她一提,在她耳边道:“想不想我救你!” 明安灵捂住嘴巴,流着泪点点头。 “你不是有阴谋吧?”明月香故意这么说道。 明安灵见状又要跪,她是真没别的想法了,只要明月香能够救她,她就是当牛做马都愿意,以后她就以明月香马首是瞻,别说报复了,就是一点点嫉妒都不敢生了。 “等下午找个借口去我屋里,别让人看出来了,否则你要是死了可别怪我。”明月香说完就扔下明安灵转身走了。 明安灵一身的狼狈,发髻也歪了,头花也掉了,连衣服上都沾了泥巴。 曹氏见她这般进屋,便对明月香有了几分不满,但到底因为不喜明安灵没多说什么。反倒是明青宛过去安慰了几句,到让明安灵魂不守舍。 “她们都回去了?”明老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苍老,显得有气无力。 曹氏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都快到晌午了,我让她们回去用膳了。” “何公公那边可有说什么?”明老爷咳嗽了一声道。 曹氏不由嗔怪道:“老爷可别再费心了,大夫都说了,老爷大半是心病,这……” “说吧,说了我也能心定。钱财散尽可还能还复来,但一旦得罪了权贵,咱们可就是再无翻身之日了。”明老爷说完这话,眼睛瞪得有些骇人。 曹氏忙安抚道:“这也是咱们家的造化,那孙家毕竟是钟鼎之家,已经给咱们留了信儿,说是私下会与何公公说项,至于杜家就更不放在眼里,只要咱们将六娘嫁过去,称了孔家二少爷的心。” “他们家当真这么说?”明老爷灰色的双眸重新有了些神采。 “是他们家太太跟前的老嬷嬷亲自过来说的,妾身哪里敢欺骗老爷。”曹氏见明老爷这般,脸上也难得带了点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明老爷靠在软枕上长长出了口气,就像是多日的郁结终于去了一半,“我原以为香儿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可却没想到孔家居然看上了青宛,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若是此事真的能成,咱们家也算靠上了孔家,日后思远也能够走的更远。” 曹氏不喜六娘,但终归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便赞同道:“六娘是个有福气的。” “嫁妆可不能薄了,反让孔家看不上咱们家。”明老爷来了精神,已经盘算上了。 曹氏也都一一应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十月初十了,香儿的婚事你也多帮她看看,虽说肯定比不上孔家,但到底不能差了。”家里已经折了两位姑娘,明老爷肉疼的很,明珍卉已经订了人家,明安灵又是提不起来的,现在明老爷能用的筹码就只有明月香了。 “可不么,八娘也是要找婆家了,总不能妹妹都出嫁了,她还没着落。”曹氏到是想将家里的庶女们都嫁出去,也省得这明里暗里的折腾,没有一天安生的。 明老爷只是摆摆手,对于明安灵只要能嫁出去就行了,怕是换不来多少利益。 曹氏从屋里出来,找了安嬷嬷过来问道:“十一娘的事儿,三娘那边可知会了?” “已经派人知会过了,只是三姑奶奶到底不方便,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一趟。”安嬷嬷轻叹。 “只要有心就好,其他的……我们都知道她的难处。”做人家妾室的不同妻室,要想出个门回趟娘家那是难上加难,曹氏本就没有指望,更何况明家这种情况,三娘不回来也好。 这头曹氏说着三娘,那边老太太屋子里也在说着三娘,老太太因着前些日子被舒家太太气病了,这阵子也还在房里调养,十一娘生病之前明青宛还经常来侍疾,等着十一娘病重,明青宛这里也就跑的少了,直到最近十一娘故去,明青宛才又开始跑的勤。 “你说这都是命,三娘那么个温软的性子在令家也过的不错,可你再看看那个五娘,表面瞧着恭顺老实,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太太用了药,吃了点蜜饯才去了嘴巴里的苦涩。 明青宛坐在一旁给老太太捏着腿道:“姐妹们年纪都小,若是没有老太太在旁边看着,怕都是懵懂不知事的。” “可不是么?”老太太来了精神,数落道:“不是我瞧着你们母亲不好,实在是她太过偏心,她每日只知道盯着十娘大郎,却不想想你们也是你们父亲的女儿,若是教导不好,日后丢的还是你父亲的脸。往日我说她,她也不爱听,可现在呢,你瞧瞧五娘成了什么样子,给家里招了多大祸。若不是你命好,日后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老太太疼我么。”明青宛亲昵的说道。 老太太最喜欢看她这爱娇的模样,只是往常身边还有个十一娘凑趣,这会子就只有六娘一样,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 “十一娘那孩子太可惜了。” 明青宛闻言,就红了眼睛。 “哎哎,都是我这老婆子不会说话,到招了你的伤心,你对她那么好,她哪怕走了心里也是知道的。若是你为了心疼她熬坏了自己,别说她地下有知会不会自责,就说祖母我也心疼的慌。”老太太急忙劝道。 “看我……到让老太太跟着着急,真是不孝。”明青宛擦了擦泪,勉强笑道。 “这个家啊,我瞧着就你最重情义,也最疼合你祖母,其他人都是白眼狼。”老太太赌气的说道,这段时间其他几个孙女都借口照顾自己儿子去了,除了每日过来请个安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原本她还想借口磋磨一下九娘,可谁知道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早早就跑了,一在正房待就是一个上午,她到不好再明目张胆的把人叫过来,显得不慈。 “家中姐妹都是想要孝敬祖母您的,只是父亲身子不适,终归忙不过来,祖母您别见怪,再说不是还有孙女儿嘛。”明青宛眨眨眼笑道。 “好好好,老婆子现在的心事就是你的婚事,如果是嫁给孔家做妾到也不委屈了你,等你嫁过去生了儿子就能站稳了脚。祖母我啊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明青宛适时害羞的撇过头道:“妹妹们的婚事也还要靠老太太掌眼呢。” “旁的人我才不管。”老太太先是摇摇头,之后却道:“不过我瞧着九娘也快及笄了,嫁给舒家到是她的运气。” 明青宛低下头,看来老太太必然是和那位舒家太太有了什么交易。 “这事儿怕是还要与父亲母亲说一声。” “说什么?我是她祖母,我难道还做不得主?”老太太有些心虚,所以声音就显得大一些,她是真怕与儿子商量,这事儿搞不好儿子就不会同意。可她真的是为了明家好,就连原先那点子攀比之心都放下了,舒家与宣王公子那么亲近,明家也能得个助力不是么? 明青宛只是笑笑,再没接话。 玉柱终于把一切弄好,连媒婆都请好了,才回来将提亲的流程给秦蛟说了一遍,秦蛟那个脾气要能讨得岳父喜欢才怪,玉柱并不准备让秦蛟亲自去提亲,然而秦蛟听完流程之后居然不担心明老爷是不是会答应,反而担心自家给的聘礼不够厚。 “阿蛟,这已经是娶世家闺女的聘礼了,再厚的话,那就是要娶公主了!”玉柱头疼的坐在老友身边,当真为他操碎了心。 “可我想给九姑娘最好的。”秦蛟似乎还是有些不满。 “少爷,等人娶回来,你把府里所有的都给了她不就成了,何苦现在放出来让她招了别人的眼?”玉柱深刻的觉着还是赶紧把九姑娘娶回来的好,否则他总有一天要被老友折磨到早衰。 秦蛟听后,虽不满意到也勉强点头了。 玉柱哪里敢拖延,几乎第二天就朝着明府去了,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他去明府的路上居然被几个黑衣人套上头强行的带走了。 第36章 死因 明安灵用了午膳,又在榻上翻来覆去熬时间,其实她当时求完明月香就后悔了。明月香是什么人?那是明府里她最大的对头,那女人恐怕不会救她还会将此当做把柄欺负她,她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着求上她了呢? 可是她如果不求明月香还能求谁?太太平时万事不管,且信不信她还是两说,万一打草惊蛇她指不定当天晚上就要死了,也只有明月香那个恶毒的女人才有可能借着外头的人救她一救。 罢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 “来人,我要更衣!”再也躺不住了,明安灵坐了起来。 她身边的大丫头走了过来道:“姑娘,这天儿那么热,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咽不下这口气!”明安灵从榻上下来,故意装作极度愤怒道:“今儿上午她当着那么多人给我没脸,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姑娘,您可要想清楚,之前咱们那么多动作,九姑娘也没什么损失,反倒咱们这里……”那大丫头一扫屋里那些一看就不是什么精品的摆设,头疼道:“姑娘您也想想姨娘。” 想起钟姨娘,明安灵差点落泪,但她还是强撑道:“这次我也不是想做什么,众目睽睽她若是再把我怎么样,我就告到老太太那里。我只想和她说清楚,往后我不想和她斗了,让她也别老想着掐住我。” 大丫头知道劝不住,只好给她更衣。 “你等会儿跟着我一起去,如果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儿,你就去告诉老太太。”明安灵表现的还是有些不安。 大丫头点点头,她原还以为上午自家姑娘选了个十岁的三等丫头出门是想提携那丫头,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明安灵全部准备妥当,深吸一口气就气势汹汹的往云裳院去了。 府里的主子们听到这事儿,都当个笑话,毕竟上午明安灵才被明月香修理过,就想找场子也该换个时候。 曹氏一直在让人打听何公公那边的情况还有走商的门路,哪有心思放在小女儿家闹脾气上。明珍卉只觉着明安灵愚蠢便丢手了,最近听着曹氏的意思,是想她年底及笄就嫁去董家,再不能等了,她还要抓紧时间绣嫁妆。反到是明青宛害怕两人当真有什么冲突,还特意派人去问了问。 “哟,这不是八姑娘么?怎么想起来到咱们云裳院来了?”袖双想起主子的吩咐,叉着腰鼻孔朝天的得意道。 明安灵胸口一闷,差点掉头就走,可到底还是忍了,她冷眼看过去道:“我找九妹妹,你让开!” 袖双也不敢太过,只是撇着嘴不情不愿的说道:“我们姑娘还没起身呢。” “我今儿又不是来找她吵架的!”明安灵语气稍稍弱了些道:“我有话与九妹妹说。” “你说有话就有话啊。”袖双小声的嘟囔着,转身走了进去,很是无礼。 明安灵的大丫头气得差点上前却被明安灵拉住了。 走了进去,明月香还真如袖双说的还没起身,穿着亵衣披着居家的外衫,暖语正给她盘着发髻。 少女慵懒随意的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名称的薄书,杨柳细腰,胸前却是鼓鼓的,一双俏眸狐狸眼儿正微微眯着,嘴角似笑非笑到像存着什么坏主意。可偏偏就是这种模样魅惑的令人心脏一缩,几乎就要停下……这女人就是个妖精! 明安灵一眼就觉着自卑的恨不得埋进土里。 “怎么着?到我这里来站桩了?” 明安灵再抬头明月香已经穿好衣裳,靠在一旁吃着冰镇过的果子。 “我……我是诚心来向九妹妹你道歉的!”明安灵看了眼暖语道。 明月香先是轻轻颦眉,之后见着她身后的大丫头才有些了悟。 “暖语你带着那谁……去吃个茶,我要和八姐姐好好聊聊!”聊聊说的又重又狠,让明安灵与她后头的丫头一哆嗦。 “姑娘!”明安灵的大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暖语与袖双拽了出去,“你们要干嘛?这事儿我们姑娘一定会告诉太太老太太的!” 房门关上,外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只留着被太阳烤的吱吱作响的知了还在拼命的叫唤。 “好了,人都走了,说吧。”明月香站起身,薄薄的外衫透出里头大红色的肚兜,看得明安灵脸都红了,只觉着明月香越发的骚气。 屋里的冰盆传来冰块融化滑入水中的轻响,屋里的气温也不像外头那么炎热了。 可明安灵还是满头大汗,她慢慢走了过去憋了半天,把心一横道:“我谁都不敢相信了,可是以往不管我做错什么,你都是冲着我明着来,我知道你不是背后捅刀子的人。”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如果真惹上我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也不难干。”明月香不耐烦的说道,她前世可捅多了刀子。 明安灵被她说的一噎,但到底有了勇气,就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也没法子了,我怀疑我身边的人都被人收买了,如果我乱说她们指不定要弄死我。” “你让我怎么帮你?”明月香单刀直入道。 明安灵说到这里有些六神无主道:“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找那些有权势的人把六娘抓走,把明青宛抓走,她好可怕,好可怕!” 明月香表面没有反应,可心里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说说看,我总要听听看,是不是你想挑起我和六姐姐之间的矛盾,你瞧着十一娘没了,就想让我们两个斗起来?”明月香故意这么说道。 “没有!不是的!”明安灵一听到十一娘,就吓得捂住嘴流出了眼泪道:“我承认,我嫉妒你,我也怕你,我之前恨不得你赶紧消失了,可之前那么多事情好些都是十一娘出的主意,我大多到了半路就后悔了……我只是想你别那么盛气临人,别被爹那么宠着在家里压我们一头,我只是……” “十一娘都死了,你说什么都行啊?”明月香不信道。 明安灵赶紧说道:“就算是十一娘有错,也不全是她的错,她也是被人害了,我们都是被人害了啊!” 明月香抬抬眉,示意她继续说。 明安灵抖着手,像是怀着极大恐惧的擦着眼泪道:“府里人都说我没心没肺,都说我不顾念与十一妹的感情。可她们都不知道我已经偷偷见过她了,十一妹她好苦好惨……” “这和明青宛有什么关系?”明月香引着她说道。 明安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嘶哑道:“忆梦,是被明青宛弄死的。” “她不是得病么?看着好古怪。” “是病,可那病是明青宛给她得的!十一妹对明青宛从来没有防备,她们两个自小就在一处,明青宛十岁交给冯姨娘教养,她们两个看起来就跟同母的姐妹似的……可谁想明青宛是个蛇蝎的心肠,居然居然为了孔家少爷把十一妹……十一妹……” 明月香早有预想,可她万万没想到孔永嘉之前看中的居然是那个假小子明忆梦,那样淡定有勇有谋的姑娘不是应该人见人爱么?怎么到被明忆梦抢了先?可是明青宛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孔永嘉会在明忆梦死了之后再娶她呢? “你知道……十一妹那病是哪里来的?”明月香觉着自己也应该防备一二。 “是螺!”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安灵也豁出去了,反正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到不如扒上明月香找条活路,“十一娘最喜欢吃螺,尤其是一种带点苦味的小尖螺,厨房大多都知道她有这个喜好,所以一般能买上,大部分都给她送去了。” “吃了螺会变成那样?”明月香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觉着自己以后都不想吃螺了。 明安灵苦笑道:“若是普通的螺当然不会有事,可是有种螺和普通的尖螺差不多,但其中却常常养着不少细虫,那种虫子进了肚子就会不停的生小虫,最后吸干了人的养分,肚子里却全是腹水。等人一死,那种虫子没了养分也都跟着死了,查都很难查的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明月香听着骇人,搓了搓胳膊问道。 明安灵脸色更白,她两只手不安的相互搓着,就像是需要聚集更大的能量,等了许久她才道:“我听说十一妹得了怪病,但是我很害怕传染,就没去,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想着在晚上过去看看,只在窗户边上瞧瞧与十一妹说一声,好让她知道我来过,并没忘记她。可谁知道那天晚上我偷偷进了院子之后,刚想和十一妹说话就听见明青宛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和十一妹说,孔家恐怕很快就要来向她提亲了。我当时就觉着奇怪,明明十一妹和我说那孔家公子对她有意,甚至想要纳她为妾,怎么这会子到变成了明青宛。很明显十一妹与我想的一样,她躺在床上冲着明青宛就喊,她说话太含糊我没太听懂,但大致也是控诉明青宛夺人所爱。 可谁知道明青宛居然说反正十一妹死定了,孔公子不会再要十一妹了,更何况明青宛说她自己不能嫁给太监,她说她是凤国王女的外孙女,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摆布……” 说到这里明安灵大哭起来道:“十一妹那么相信她,她居然弄来这个螺卖给自家的厨房然后又送上十一妹的食案,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子!” 明安灵说明青宛弄死十一娘只是因为十一娘挡了她的道,明月香觉着事情远远不止那么简单,明青宛绝对是个很谨慎的女人,如果她真要弄死明忆梦绝对会人不知鬼不觉,可明青宛这样承认了那就是说明忆梦曾经做过什么让明青宛恨得其死都死的不舒坦,死都要死的如此难堪凄惨。否则为什么孔永嘉还没来提亲,明青宛就会那么迫不及待的告诉明忆梦?怕就是要让其哪怕病入膏肓也不得安宁。 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她恨成这样? 明忆梦明明与明青宛那么要好,几乎言听计从,那么就很有可能不是明忆梦得罪了明青宛,而是冯姨娘…… 想想明青宛母亲米氏还在的时候,府里的姨娘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又在这府里发生过什么小辈们并不知道的事情呢?明月香觉着头都大了。 “我能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帮帮我,我不想被明青宛灭口。”明安灵说完就如同虚脱一样,站着都有些晃荡。 “所以你就再没去见过十一妹,更没想过要救她。”明月香露出一丝嘲讽。 明安灵身子一缩,眼神乱飘却强自镇定道:“我有什么法子,她都病那样了哪里还有救,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我……我不想死,我还有姨娘。” 明月香也不过顺嘴一说,各人有各自的选择,明月香也不能说明安灵就做错了,可她依旧看不上明安灵。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明安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就这样?” “还有哪样?”明月香好笑道。 “你说过要救我的!”明安灵差点崩溃了。 “我有说过么?”明月香重新拿出刚刚看的那本书,漫不经心道。 “你!你怎么这样!”明安灵气急,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可若是让她威胁明月香她又说不出口,只能憋在那里不上不下。 明月香暗自点点头,也许明安灵全身都是缺点,但是胆小谨慎对她来说却不是坏事。 “你就说我欺辱了你一顿,你回去就装病,我想着明青宛既然那么想着嫁去明府,她又是家里目前最大的姑娘了,恐怕何公公那边消息一来,她就会嫁出去了,到时候自然也没人把你怎么样了。”明月香也算是善心大发,给了点提示。 明安灵眼睛一亮,不顾满脸泪水,强忍激动道:“当真能行?” “咱们又不是要把她怎么着,如果不是你自己泄了底,明青宛也不想她出嫁之前再起波澜,所以也就不会对你动手。”明月香这到是能肯定。 明月香并不想把明青宛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家族都是知道这个规矩,哪怕家里的女儿做了天大的错事,那都是能压就压,实在不行就对外报个病逝,不能将丑事捅出去,否则祸害的不只有自家这一房,很有可能连家族的姑娘都连带上。明月香还想着嫁出去,所以她只能将此事瞒下,至多以后多戒备这个人,反正明青宛祸害的也不是她。 “好,我回去就装病!”明安灵咬咬牙,但依旧不甘心道:“九妹你也小心点,那明青宛表面上看起来善解人意,可实际上心眼可多了,我们之前好些事情都是她撺掇的,虽然不是直接和我们说,但总是适时看似无意的提点,十一妹最信服她也最听她的。我们之前那些个坏事,也多是她提点的。” 明月香像是早就预料,明青宛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很少自己动手,看谁不顺眼动动嘴皮就是了,否则老太太那么容易哄,明月香对家里有用长相又美,怎么会被老太太排斥成这一个样子?也只有自己那个原身太蠢,以为自己多多努力老太太就会有所改观。老太太身边有那么一位在,能改观才叫怪了。 “还有……”明安灵想了想,虽然是她的猜测但是不妨碍她用这个消息讨好明月香,“九妹妹恐怕不知道,五姐姐当初临走的时候恨极了你。” 明月香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当日去曹氏的屋里时差点没被五娘瞪死,当时她就觉着奇怪,后来又听了袖双她们私下打听的消息,说有人传五娘当初私通被人发现是自己通风报信的,之后赵陌还怕自己误会特特跑来解释。 “那事儿,那事儿恐怕是明青宛告诉的老太太。”明安灵这事儿也是从十一娘那里听来的,虽然十一娘人已经死了,但她相信十一娘应该不会骗她,那会子她们还笑明月香给明青宛背了黑锅,怕是要被五娘恨死,指不定五娘嫁出去后还会给找机会使绊子对付明月香,那样的话她们也就不用出手了,可谁知道五娘居然是个烈性的,不但杀了夫君还自杀了。 明月香捏书的手忍不住用力,把书页都捏皱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明青宛,只是明青宛当初实在没有动机,她将事情捅出来好说,可栽赃在自己头上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自己的名声在府里已经算不得好了,让五娘恨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想想那个想要往自己身上扔毒粉的丫头,明月香不得不怀疑,那个曾经弄死原身的人会不会就在明青宛身边,五娘的死与明青宛到底有没有关系?毕竟五娘太过懦弱,就算嫁过去也不一定会做如此决绝的事情。 明安灵出来的时候格外凄惨,不但脸上红红一个巴掌,就连头发都乱了,任谁都看的出来她又在明月香这里吃了亏,明安灵身边的大丫头见状要去告状却被明安灵拽住了,两人跌跌撞撞回到了院子,当天晚上明安灵就说病了,找了大夫来也说是郁结在心,此后除了每天上午去明老爷跟前尽孝外,她和谁都不来往,也再不到处乱逛。 可就是这样,明眼人也看的出来,明安灵的气色居然比前段时间要好上许多,人也不再那么干瘦了,所以私下里都说之前肯定是明月香威胁了明安灵什么事儿,这会子明安灵没办成到被打了巴掌,也算是把心放下了。 明青宛听后只觉着是无稽之谈,可要她腾出功夫搞清楚其中原因她又觉着没必要,反正她很快就要离开明家了。 “姑娘,东西全都收拾好了。”枝叶喜笑颜开的说道,虽然觉着自家姑娘给人家做小实在埋没了姑娘,但是妾与妾之间也有分别,孔少爷的祖父可是大司空,那在宣地绝对算的上宣王的近臣,他们这些老百姓只有仰望的份。 “恩,就等着他来了。”明青宛终于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秦蛟在家坐等右等不见玉柱回来,接着又派人跑去媒婆家一问,说是玉柱压根没去明府,他心中疑惑就想着出去找找,可谁知刚出门就被一个小太监堵在了门口。 “秦将军,咱们公公请您过去一趟。” 秦蛟冷眼看了看他,理都不理就硬往外走。 “若是将军想寻玉偏将的话,那还是请将军走一趟吧。”那小太监在秦蛟身后说道。 秦蛟慢慢回过头,只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就翻身上了马调转了马头直奔宣王宫殿。 身后的小太监自他走后,差点没有瘫在地上,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苦笑,刚刚他还真以为秦蛟会拔剑将他的脑袋砍了。 何公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里,他的住所靠近宣王的寝宫,以方便宣王随传随到,只是现在是白日,宣王虽然留恋在后宫之中,但何公公依旧要在门口守着。 秦蛟一路带着杀气,快步就走上回廊来到后宫,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跑的气喘吁吁还差点把人跟丢了。 “阿蛟啊!”何公公挥挥手让小太监们退下,这才笑眯眯看着秦蛟道:“这些日子可好?” “玉柱呢?”秦蛟从来不说废话。 何公公面上无须,看起来很是和蔼,手中拿着浮尘轻叹一声道:“我没想到你已经长大了。” 秦蛟只是死死盯住他。 “自你进宫,他就出去了,放心他多年来照应你,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是……”何公公转头道:“这次你太过任性了。” “与你何干?”秦蛟根本不给何公公面子。 “你虽是将军,但毕竟是平民出身,要想站稳脚跟就必须找个可以依靠的岳家,比如说孔家,比如说田家或是乔家……” 秦蛟直接打断道:“不喜欢。” “你!”何公公微微恼道:“这与你喜欢与否根本不冲突,明九娘不过商家之女,你娶了贵女之后再纳她为妾便是,何必断送自己大好前程?” “我与你不同!我只娶心爱之人。”秦蛟说完,转身就大步离开,玉柱既然已经出宫他就没有必要再留。 何公公听到此话,整个都僵住了,随后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止秦蛟。 第37章 求亲 九月十七,赵地大乱,原本是皇室子弟为了皇位征战不休,谁知宗室旁系突又奋起,打了皇室一个措手不及,皇六子与八子遭人暗算英年早逝,赵地的情形越发严峻,大量的难民为了逃脱战乱涌入临近的诸侯国,给当地的诸侯国不但带来巨大的经济压力,也给当地的百姓带来生命的威胁。 “师祖……据说因为战乱,已经死了二十多万人了。”云峰之上一个小童从树林钻了出来,走到悬崖峭壁旁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深施一礼道。 “差不多时候该下山了。”老者一抛浮尘,看着远方旭日沉声道。 “东西已经取出,只是师祖当真要送去么?”那小童看起来不到弱冠的年纪,却身着道袍,一身朴素。 那老者轻笑,轻抚少年发髻道:“若是迟了,怕是会天下大乱。” “可那女檀越能相信咱们么?”小童眉头皱紧,信心不足道。 “事在人为,当初祖师奶奶留下的遗训定要达成。”那老者说完转身就往山下去,小童紧紧跟随,不过几个错眼,两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府里,明老爷经过一个月的调养终于缓了过来,人也能下床了,明家人终于松了口气,就连老太太都想着摆一桌宴席去去府里的晦气。 明月香是老爷的心头宝,当仁不让陪在老爷身边陪着他说话,明青宛则陪在老太太跟前,话少多听到显得娴静睿智,只那明安灵终于露了面可却越发显得畏缩上不得台面,让明老爷见着直皱眉头。 “十娘呢?”明老爷问道。 “今儿爹您可有口服了,母亲带着十妹妹下厨给您亲手做几样小菜,啧啧,光想想女儿就馋的直流口水。”明月香坐在一旁凑趣道。 “哎,都是做太太的人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明老爷心里妥帖,可却仍旧强忍着欢喜板着脸道:“不过,这段时候你母亲也是够辛苦的了,到是十娘确实要好好的跟着学一学,眼瞧着就要出嫁的人了,还不够稳重。” 说到这里,明老爷才觉着不妥,当年董家小子和九娘情投意合,若不是他不想姐妹同嫁,董家又不愿娶庶出,他也不至于拆散人家,不过他偷眼观瞧九娘并不像强颜欢笑,到是真正放下了。他心疼女儿懂事,却也欣喜,不愧是他的闺女到底还是像他,晓得拿得起放的下。 帘子掀开,曹氏带着明珍卉走了进来,身后一溜儿的丫头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跟着走了进来,不一会儿桌上就满满都是美味佳肴。 “祖母,父亲,母亲,各位姐姐安好。” 帘子再开,明月香眯了眯眼,进来的正是她并不熟悉的明家唯一的儿子明思远,前阵子明家出事,曹氏将其送去了书院念书,这些日子想是看出了转机便又带回来了。 明思远不足十岁,可看起来进退有礼,完全一副大人的模样,曹氏一见他眉眼间顿时柔成一团清水,就跟明月香前世的母亲看见弟弟时一般无二。 “来来来,我的大孙子!”老太太对曹氏多有微词,可就是因为曹氏生了明家唯一的独苗,所以她也拿她没法,甚至连管家的权利都送出去了。平日里孙子多被儿子看着,少进后院,对于老太太来说那就是见一眼就少一眼,只要见着了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就算是明青宛都要退一射之地。 明思远见着老太太便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走过去亲热道:“祖母最近可好?孙儿在学院时时常挂念祖母,吃的香不香,睡的好不好?” 老太太对于这个孙子那真是全身心的投入,她一见孙儿这般挂念她,并未因为不常在后院而疏远她,便激动的两眼泛潮,拉住孙子的小手就道:“睡的好,吃的好,都是我孙子孝顺,给我送来什么菊花枕头,哎呀,睡了那个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啦。” 明月香坐在一旁看着明青宛维持着专心倾听的模样,差点笑出来,这老太太当真有了孙子忘了孙女,一个菊花枕头就当了灵丹妙药了,她怎的不提明青宛白日晚上的伺候?到都成明思远的功劳了。 “祖母身子康健孙儿就放心了,也多亏了众位姐姐们平日里的辛苦。”明思远说着这话却朝着明青宛点点头。 看来这个明家独子也不是个两眼一抹黑的人,至少后院之事他也有所了解。 在明月香看来,明家谁都可以得罪,可唯独明思远是个超然的存在,明家除了明思远没有别的儿子,出嫁的女儿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么个弟弟,如果得罪了他,别说父亲母亲如何,将来没有娘家才是大事。好在这个弟弟也省心,不像是非不分的人。 “哟哟,看看我孙子,多乖巧,祖母的心肝肉儿哦,在书院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老太太看孙子是哪哪儿都好,谁家的儿郎都比不上她嫡嫡亲的孙子。 “书院的先生都很好,待我也好。祖母您放心吧。”明思远老练的说道。 “行了行了,菜都要凉了,思远难得回来一趟,平日里与姐姐们也不亲热,如今都是家里人就不用分桌了,开席吧!”明老爷显然对这个儿子也是很满意的,他消瘦的脸上有着一种淡淡的骄傲,虽然依旧带着病容,可比之前看上去要有底气多了。 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就不矫情了,纷纷拿起筷子在身旁丫鬟的伺候下用了起来。 一顿饭竟然吃出了多日没有的温馨气氛,就连老太太都没怎么挑明月香的刺。 用完了饭,明老爷也是一脸的倦容,曹氏就准备带着明老爷回房,老太太也想带着明思远进里屋,这么长时间不见几句话根本聊不够。 只众人还没起身呢,外头的管事嬷嬷就跑了进来道:“老爷,老太太,太太,孔家上门了!” 明老爷立刻就站了起来,曹氏也一脸严肃的跟在一旁,老太太更是抓紧了明青宛的手。 “快!快请,来的是谁?”明老爷声音带颤的问道。 “是孔家的太太身边的掌事嬷嬷,据说还是孔太太的乳母。”那管事嬷嬷回道。 明家人顿时觉着府里蓬荜生辉,别看来的是孔太太身边的乳娘,乳娘乳娘到底还是算半个娘,是太太身边最得脸的人,可算是能代表太太出门的人物,孔太太姓齐,是世家齐家的嫡出女,那乳母自然也是齐家出来的体面人。如此看,孔家到底还是看重明青宛的。 “快请快请!”来的是个嬷嬷,老太太当然不必过去,她看着曹氏道:“你赶紧过去看看,指不定就是大好事儿!” 曹氏忙点了点头,让明珍卉与明月香陪着明老爷回房,自己则带着丫头婆子去了花厅。 此时,全家人都没了睡意,都想看着孔家是否带来好消息,唯独只有明青宛一直含笑波澜不惊,到像是胸有成竹。 “好孩子,你是个有造化的,孔家人对你那么用心,想必嫁过去就是享福的。”老太太拍拍明青宛的手笑道。 明青宛只是适时低下了头,好似害羞。 又等了一会儿,明老爷实在撑不住了,明月香与明珍卉赶紧将他送了回去,可他还是不放心,刚躺在床上就对明月香道:“等着有了消息,甭管我睡着没有,都叫我起来听听!” 明月香连连应下,就和明珍卉出去了。 “我瞧着六姐这次的事儿肯定能成。”明珍卉走了出来就说道,不过并不羡慕。 明月香到是无所谓,只是带着恶意的猜想,明青宛看起来贞洁烈女的模样,是怎么把孔二少爷从明忆梦那里抢来的,她嫁过去也不怕明忆梦天天趴在她的床头找她索命。 “等着六姐嫁了,怕是八姐的婚事也要订下了。” 商家虽然这方面讲究不多,但到底也有章程,明珍卉的情况特殊又是嫡出,可明老爷还是会将她的姐姐们亲事定下,也省得被人说闲话,说刻薄庶出。 “八姐的婚事定了?”明月香诧异道,没传出什么风声嘛。 “只要六姐的事情定了,怕是明家就风平浪静了,到时候八姐的夫家只要不是太出挑,应该都能靠的上。”明珍卉把玩着手里的团扇道。 可不么,不过就是个妾室的位置,哪里塞会塞不进去? “九姐想过要嫁给什么人么?”明珍卉问出这话,就是彻底将明月香与董子扬的事情释怀了,她算是看出来了,也许董子扬对明月香还旧情难忘,可明月香对董子扬却早已相忘于江湖。 明月香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她轻轻笑道:“肯定不能手无缚鸡之力的。” “九姐居然喜欢莽夫?”明珍卉嫌弃的说道。 “噗,哈哈哈哈……”明月香用团扇捂住嘴,忍不住笑得打叠,她边是笑着边是点头道:“你就当我喜欢莽夫吧。” “你就糊弄我吧!”明珍卉觉着自己被九娘耍了,气呼呼的快步走了。 明月香扶着暖语,笑得肚子都疼了。 孔家的人也没待多久,甚至连明青宛都没瞧,可等孔家人一走,整个明家的郁气一扫而空,原本走路都轻手轻脚的丫头们现在也敢说说笑笑了,原本端个盘子都怕吵着主子们的也敢打趣几句了,之前这些主子们的院子里就跟坟墓似的,可这会子都热闹起来也不怕挨板子了。 “姑娘,你容我口果子吃呗。”袖双耍赖的坐到明月香跟前的脚踏上,仰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快,快给她,再不给她吃她要吃人了啊!”明月香笑着一指旁边的果盘子道。 暖语赶紧拿了两个大大的桃子一把塞进袖双怀里道:“赶紧的,不然饿死了,我还得管埋!” 袖双才不管这些,她横了暖语一眼,大口咬着桃子,外头脆脆的,里头又软又甜,美得她快冒泡了。 “行了,吃几口就完了,赶紧说!”暖语假装踹她一脚道。 袖双也不敢再端着,马上道:“据说那孔家嬷嬷来了,一上来就把六姑娘捧的跟鲜花似的,跟着好像说是下个月就要接六姑娘过府。” “没啦?”暖语不满道。 袖双咬着桃子点头道:“没了!” “好啊你,就这么句话,就骗了姑娘两个桃子!看我不打你!” 两个丫头一下嬉闹在了一起。 明月香也在一旁看着笑,心里却明白这一句话的含义,孔家什么都不用说,只说了接六姑娘进府,就说明何公公那头已经说通了,且杜家那头也摆平了,万事顺利才敢说接了六娘入府。 然而他们什么都不说,明家却要把这份心思记在心里,指不定就会换成银子随着六娘嫁过去。 明青宛果然好算计,那些银子到了她的手上,只要她有手段日后这些银子就都还是她的,说不定孔永嘉也会为了这些钱对她越发的好。要知道这些世家不通庶务的可多了去了,好些人家别看外头气派实际上早就债台高筑,有了六娘这么个小金人,往后孔永嘉娶了老婆也要敬着这位。 不过明府阴云散去到是好事。 这段时间虽然每天早膳依旧,可是明月香已经很久没见过秦蛟了,留了纸条他也只回安好,若不是他因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害羞,就是他在为了纳她为妾做准备,她不想逼他,但若是八娘都有了夫家,恐怕她爹也不会让她逍遥多久了。有了秦蛟这么个好金主,明月香已经不想再被父亲随便塞给谁了。 “姑娘,您瞧瞧,整个人府上的人都在巴结咱们院子里的人。”枝叶一蹦一跳跑进来,看着正在绣枕巾的明青宛,得意道:“她们还想着跟着姑娘去孔府,想的到美。” “行了,看你得瑟的。”浅溪将一个盒子收拾好放在桌子上道:“姑娘都收拾好了。” 明青宛原本因为枝叶的话勾起的嘴角慢慢淡去,她点点头道:“把东西送过去,以后别再往来了。” “是,姑娘。”浅溪郑重的带着东西出门了。 明青宛又绣了几针,只觉着心头针扎的疼,她缓了缓气站到了窗口,原本这地方是明忆梦最喜欢来的,她也曾在这里用心抄录过一些古书想着给赵陌送去,只可惜阴差阳错。 也罢,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了。 定了日子,八娘的婚事也放在了台面上,明老爷一下子像找着了活下去的勇气,在孔家来后没几天就能在屋子里走动了,接着便找了自己的心腹重新查验一遍明家的产业以及目前依旧红火的铺子,明家不可能因为不能走商就这么垮了,好歹也要撑过这段时间。 老太太到是经常将明青宛叫到院子里来,整日让明思远与明青宛多亲近,就好像自家的孙子前途都在孔家似的,曹氏不愿可也不能做在面上,只好等儿子回来多说几句。 府里好过了,明青宛的事情也有着落了,明安灵就跟老鼠终于能出洞了似的,经常往明月香的院子里跑,明月香打趣她不怕明青宛背后报复,她却道:“她现在没工夫,据说在整理东西呢,下个月就要出阁了。” “你到是安心了,之前就差找个洞把自己埋了。”明月香嘲笑道。 明安灵干笑着,也不敢反驳,但到底明忆梦不在了,她就算有坏心思也不敢使,只好道:“还多谢妹妹救我。” “我可不领这个恩情,不过我把丑化说在前头,指不定今年咱们都要出阁,也没多少时候待在一处了,你有什么心思我不想知道只求安生,你能做到么?”明月香不客气的说道。 “能。”明安灵哪敢反驳,但她还是两眼放光的小声问道:“是不是太太那里有消息了?我……” “左不过大家都是出去做妾的,你也别想的太好。”明月香直接打击道。 明安灵哪里管那些,在她想来明府已经待不得了,她恐惧明青宛的阴狠毒辣,更害怕明月香明晃晃的打脸,她只想找个地方安生的度过下半辈子。 “姑娘,厨房送避暑汤来了。”说着这话,可暖语的表情有点古怪。 明安灵见状,很有眼力道:“那我先回去了,恐怕我那儿也有。” 明月香也不留她,便点点头看着她出去了。 “姑娘,送汤的人我没见过,等我打开看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暖语带着食盒过来道。 “里头东西不妥?”明月香道。 “姑娘您看。” 食盒打开,里头哪里有什么避暑汤,反而只有一个白瓷的深碗,碗里满满都是水,水中一朵小小的紫色莲花静静的飘在上面,这看上去就是一小摆设,可奇怪的是,那莲花的花心里正插着一根短小的香。 明月香拿了帕子过来,轻轻的将香拿了起来闻了闻,味道非常熟悉,正是那时她发现的有毒的驱蚊香。 “姑娘!”暖语不赞同的喊道。 “放在桌子上。”明月香将香放在帕子里,转过头去看那盆莲花,花瓣紫色渐黄,还带着水珠,格外新鲜,可就是普普通通的碗莲。 碗莲…… “暖语,你让袖双偷偷问问,莲姨娘姓什么原名叫什么?”明月香原本只是心里有怀疑,可是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到底是谁给她报的信呢? 暖语不明白,可还是立刻往外走。 “等等,让她千万千万小心,别给莲姨娘发觉了。”明月香对下毒的人非常忌惮,她不想失去左膀右臂。 “是,姑娘!” 接下来,就是等了…… 明老爷对明安灵本就不怎么上心,所以稍稍画了个范围,就全交给曹氏了,曹氏不愿被人说她苛责庶出也存着明安灵小心甚微,多年没给她找什么麻烦,就想着在矮子里头拔将军,好歹给她找一户不错的人家。 明老爷因为有了孔家这个靠山,别人也就多给他两分好脸,因着明安灵的资质就在那里他也不会疯了想把明安灵塞给那些老牌世家子,于是都选的是宣地的新贵,或是一些武将,至于商家他根本没想过,明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低于明家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可与明家并肩的那些世家,他又暗狠萧家和宫家这段时间吞了他不少的生意,再说董家已经结过一次亲,再结无益。 有了范围,曹氏以着宣地人的目光,排除了那些大老粗,最后选了家耕读人家,算是新贵周家,周家的老爷子原还是泥腿子,之后他儿子周老爷不知怎么得了人家大司农的青眼跟随左右,连带周家少爷也跟着进了书院,功课极佳又有人举荐可谓前程似锦。周大少爷的正妻更不是什么大户,反而是周老爷子同村人的孙女,明安灵只要不是过去作死,应该能够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 明安灵知道后,果然一脸欣喜,她可不是明青宛一心向上,以她这个性子有个村姑的主母正正好。 众人原以为这段日子已经是明家最惊喜的日子了,谁知道后头还有巨大的惊喜或是惊吓…… “老爷!老爷啊!”明老爷身边的心腹名叫明福,是老爷身边得力的管家,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头跑,难得回来却差点被门房说的消息吓尿了。 明老爷被曹氏搀扶着在院子里走动,刚刚恢复些血色,一见一向沉稳的明福一脸的惊慌失措,就连进门的时候都差点跪了,难免皱起眉头。 “老爷啊!门口来了一群官兵。” 明福话还没说完,那头明老爷差点栽下去,好歹被丫头和曹氏扶住了。 曹氏赶紧道:“怎么会?来干什么呢?” 明福满头是汗的说道:“说是来提亲的。”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提亲?还带着官兵?你没听错?”明老爷好悬没过去,刚缓口气就马上道。 “小的……小的……” 明老爷也不管他,直接就要出去,可这会子外头的管事婆子又跑了过来,直接对曹氏道:“太太,外头秦将军府来人提亲,还带着官媒,您赶紧去前头看看呐!” 曹氏看着明老爷就纳了闷了,就算是提亲吧,怎么纳妾还带着官媒呢? 第38章 将军夫人? 玉柱这次是真的怕了,所以哪怕秦蛟与他说何公公再不会阻拦他,也调了一队大约二十人的亲卫随侍左右,就怕半路再被什么人套了麻袋弄走了。 因着是娶老婆,玉柱特特跑去找了国都最好的金牌官媒,对于自己这个兄弟他当真珍而重之,不敢有一点儿马虎。可谁知道刚到了明府门口,门房见着他们就晕过去一个,随后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就跟被狗撵了似的发了疯的往里跑,接着他们竟然就被晾在门口没人管了?直到一个嬷嬷模样的人跑出来,他们才算是被迎进去。 这家子人都是什么毛病? 明老爷只觉着那管事嬷嬷的耳朵肯定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出来将军府要上自家提亲呢?秦将军那可是宣地炙手可热的人物,那是宣地最年轻的少年将军,手握十万精兵,哪怕就是武将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高攀的起的,怎么会想要娶他家的女儿? “太太,你刚刚听说秦家有带官媒上门?”明老爷看着扶着自家的曹氏,想要确认道。 “是……是有听这一说。”曹氏也觉着这事儿像天方夜谭,按照宣地的习惯,纳妾只要上门说一声就成了,愿意给体面的还会正经送上聘礼,若是随意的那就是通知一声,私下给点东西就把人抬走了,别说请媒婆,就连合八字也是没有的事儿。 “难道说秦将军请个官媒上门是为了显得尊重?”明老爷没直说自家的闺女还不至于被人纳个妾就要如此劳师动众的。 曹氏也是如此想,但她没有多言,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花厅,玉柱带着几个亲卫正坐在一旁,一位看起来就与乡间那些私媒不同的中年妇人正端着个扇子含笑说着什么。 这官媒姓郝,夫家姓毛,大家都称呼她为郝婶子,有些想要巴结她的甚至叫她毛太太,她是国都第一的官媒,别说是文臣武官成个亲,就连宣王的亲妹妹家里的儿子找媳妇都是由她上门说项的,可谓达官贵族跟前少不了的得意人。 不过,渐渐的等着毛太太年岁长了也不爱跑了,这国都里除了那些大世家外很少能请的动她了,她夫家原本只是个普通地主,可因着她的缘故,不少官宦人家后宅的新鲜瓜果蔬菜,鸡鸭肉类都是从毛家进的货,毛家也因此成为国都附近最大的地主。如今毛太太在家也过着仆妇环绕,锦衣玉食的悠闲日子,甚至还不一定比曹氏过的差。 毛太太有这种本事,也不是靠着一张嘴吹的,首先她撮合的亲事十件有九件婚后琴瑟和鸣,唯有一件也算相敬如宾,更神的是凡是她撮合的婚事,女方基本上入门三年就能怀上孩子,还保准头胎就是个男孩。 就为着这个运道,宣王有个老王叔家里只有一棵病歪歪的独苗儿,就怕着家里从此断了根,田王后没法子就宣了旨意请了毛太太说项,可奇怪的是毛太太说的这个姑娘是国都里一文臣的女儿,这户文臣生了六个全是女儿,竟没有一个儿子。老王妃一瞧就不乐意了,可偏偏这位王孙瞧过这姑娘念念不忘,最后没法成了一对儿,谁知道就是这么邪乎,这姑娘入门当年就怀了孩子,一生还两个男孩,至此后毛太太的名声就更旺了,甚至田王后都常招她入宫就为了给王女们选夫婿。 这世家谁不想家里枝繁叶茂啊,连王后都追捧着这位,那其他家可不都越发跟着追风?所以毛太太那不是权贵当真请不来。 曹氏是商户之妻并没有荣幸见过这位官媒,可当听到对方如此介绍的时候,好悬没软了腿,只觉着秦将军要么疯了,要么就他们明家一家子疯了都出幻觉了。 毛太太其实心里也纳了闷呢,你说这秦将军要什么姑娘没有,她当时还以为秦将军是为了纳妾找她,她就十分的不愿意,可玉柱再三保证这绝对是娶妻她才抱着好奇心出来走走,只想着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值得这位宣王跟前的大红人如此魂牵梦萦。 “毛太太您坐,您坐,到没想到您会亲自来了。”曹氏说完赶紧拉着明老爷低声说了几句,明老爷当场也傻了。 “玉大人好久不见。”明老爷擦了擦冷汗,转过头对着玉柱抱拳道,他曾经给秦蛟送过礼也知道这位秦蛟身边的偏将。 “哈哈,明老爷看起来可要比上次消瘦一些哦,可要多多保养才是啊。” 玉柱知道明老爷就是那种钻营的性格,可谁让秦蛟喜欢九姑娘呢,不过在玉柱看来这样也好,有个爬不上去的岳家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将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了,与何公公还有其他权臣的想法不同,玉柱并不认为秦蛟娶了世家的闺女就能强强联手,相反,这些世家都喜欢仗着底蕴权势妄图控制新贵,秦蛟手里有兵,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起了旁的心思,再连累了秦蛟。有时候大红人做不到左右逢源,那还不如做个孤臣,宣王反而会更放心。 这种想法玉柱还特意与魏文光商议过,两人都是这么个想法。甚至魏文光还觉着秦蛟越早娶到九姑娘越好,不然等着赵地有变,秦蛟再次立功,那秦夫人的位置可能会让这些世家们更加疯狂起来。 “哎哎,年纪大了,身子总会有这儿那儿的毛病,到让大人看了笑话,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明老爷客气的说道,可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们来给谁提亲。 女人留在花厅,明老爷则带着玉柱去了书房。 玉柱临走前咳嗽了一声,毛太太忙对着曹氏道:“太太家里的姑娘们可都是如花似玉,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这都是媒婆开场白固定的陌生,曹氏立刻会意,她让丫头上了新鲜的冰镇果子,这才道:“家里的六娘十娘已经许好了人家,八娘九娘还在相看。” 八娘那家还没彻底定下来,曹氏也不好乱说,坏了八娘的名声。 毛太太一听说九娘,知道这就是正主,便笑着道:“我这儿有门好婚事,不知道太太可愿意详听?” 曹氏心说你都堵上门了,还带着兵,这不听也得听,就应道:“毛太太的本事谁不知道,您提的肯定是门好亲事。” 毛太太一拍手掌,毫不谦虚道:“可不是么!这当真是门好亲事。秦家太太知道么?就是那个少年大将军。” 曹氏干笑,这偏将都到家里来了,怎么会不知道。 毛太太也觉着她尴尬,便推心置腹的说道:“太太别怪我多嘴,秦家这样也是重视明家的姑娘,不说旁的,想必太太也知道,我年岁不小了近些年也不愿意往外跑了,可那玉大人求的紧,我瞧着秦将军也是真用心,这才扯着脸皮来了,太太瞧瞧可是不是这个理?” 曹氏这到是认同,她叹了口气道:“只是这阵势太吓人,不过将军是武将自不同旁人。” 说来还是有气的。 不过曹氏也不过痛快一下嘴,到底不敢得罪了那位,说完又道:“只是不知道毛太太要为我家哪个姑娘说亲。” “是九娘。”毛太太直接道。 曹氏如释重负,她还真怕秦蛟看上了六娘,那样明家就又要在火上烤了。 “旁的不说,咱们家九娘到是个好孩子。”这句话说的有点违心,所以曹氏立刻又接着道:“长得好看,性子直爽。” 毛太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哟,太太光说就让人动心,九姑娘品貌当然是没的说,只是咱们是做媒人的……” 曹氏笑了笑,忙转头吩咐顾嬷嬷让她亲自去唤了明月香过来。 趁着等明月香的工夫,曹氏也绷不住了,她小声的对毛太太道:“毛太太,您瞧瞧,咱们都是做母亲的人,所以难免在婚事上会多想,我说多了您可别不高兴,只是……” 毛太太说道:“太太但说无妨。” “这秦将军今儿请了您来,到底是想要纳妾还是娶妻啊?我这心可是悬着的。”曹氏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明说。 毛太太故意唬着脸道:“看太太说的,我郝婶子什么时候为了纳妾上过门。” 曹氏顿时眼睛瞪得老大,这就是说,秦将军要娶明月香做夫人了?明家与将军府上就要做正经的姻亲了? 顾嬷嬷来的时候,明月香正趴在榻上装死呢,天气实在太热,她趴在冰席上都热得浑身不舒坦,但她又怕吃多了凉的伤了身子,只好这么趴着就怕多出汗。 “姑娘,姑娘赶紧的,顾嬷嬷来了。”暖语一掀开帘子就看着明月香如此不雅,急得连忙放下帘子走了过来。 “她来做甚?太太唤我了?”明月香懒洋洋的撇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说是大好事!”暖语扶着明月香起身,又换了身衣服才转身让顾嬷嬷进来。 顾嬷嬷一进来就神采飞扬的笑道:“姑娘赶紧穿戴一下去前头吧,太太唤您过去。”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暖语走过来往顾嬷嬷手里揣了个荷包。 顾嬷嬷收了荷包,心想着如果九姑娘成了将军的妾室,那往后也不一定比六姑娘差到哪儿去,不由笑得更欢,温和道:“太太只说让姑娘穿得好看些……” 明月香诧异的抬起头。 顾嬷嬷也不再卖关子,压低声音道:“前头有人来提亲了。” 说完这句,就再不敢多说,只说要给太太回话便先走了。 暖语当下就乐了,凑到明月香跟前挤眉弄眼睛的说道:“可是那位秦公子?” 明月香白了她一眼,却也心中忐忑,就在她怀疑秦蛟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的时候,前头居然有人上门提亲,她再也坐不住了,无论前头是不是他派人来了,她也定然要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明月香长得本就貌美,就连她自己前世见过多少美人,都觉着自己这身皮囊那是越养越娇,不说一般的男儿,就说放到皇宫里未必没有一争的可能。只是皇宫是没戏了,将军府到是有可能…… 想到将来自己恐怕会为了秦蛟与主母争斗,明月香脸色有些不好,哪怕经历再多,前世明家的教诲还在,明家嫡出大姑娘的傲气也还残存,到底是不想做人妾室的。 “姑娘?”暖语从盒子里将烟蓝水缎的襦裙拿了出来,却见明月香并不像是有多开怀,不由担心唤道。 “唔,这件挺好,把我那套点翠的头面拿出来配上。”明月香也没多言,直接利索的换了衣服,重新梳妆。 明月香本身喜欢玫红,嫣红的颜色,可是这样的天气,若是客人看见一身红难免不觉燥热,明月香自己瞧着也厌烦,到不如换了水色的衣裙又轻又薄,自己不受罪旁人看的也舒坦。 至于那套点翠的头面,明月香平日却是不带的,那套头面是明老爷去年走商的时候托人带回来的,据说极少有人能有,除了宣地的皇亲贵族,就连差一点的人家都只是看过并未拥有。在明月香的记忆里,一向在表面端庄的十娘当初就为了这套头面和原身争吵不休,只可惜最终还是明老爷偏心,让原身再一次讨了便宜。 看着头上湖蓝色的翠羽,明月香就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点翠,但已然难得,更何况她有一套,她就是不想让外人看轻了她。 “走吧。” 明月香带着两个丫头还有几个婆子说说笑笑去了前头,树荫下一个小丫头踮着脚看着明月香她们离去,转头就飞一般的往玉树院里钻。 枝叶正在门口看着小丫头们从外头井里取了香瓜,一没留神差点被那跑来的丫头撞个仰倒。 “作死呢,跑那么急!”枝叶气得恼道。 那小丫头赶紧赔不是道:“我该打我该打,不过枝叶姐姐前头有事儿!” 枝叶一见是院子里的洒扫丫头,便缓了气,带着她去了明青宛的跟前。 明青宛正在看书,见着洒扫丫头进来便笑着道:“这满头的汗,可是院里婆婆又欺负你们了?” “奴婢是有事儿来告诉姑娘。” 枝叶立刻从旁边拿了一把铜钱塞在那丫头手里。 那小丫头眉开眼笑,随后就道:“前头有人来提亲,好像还带着当兵的,奴婢刚瞧着九姑娘去了前头。” 明青宛愣住,可很快恢复道:“知道是哪家么?” 那小丫头摇摇头,不过却道:“奴婢不知,不过前院今儿的洒扫是奴婢娘家的表姐。” “去吧,问清楚了再来回。”枝叶递了个果子给那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应着,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姑娘?”枝叶不安道。 “左不过哪家的武将想要九娘嫁过去做妾,与咱们无碍。到是姐妹们都要嫁出去了,总觉着不是滋味。”明青宛又走到那个窗口,一站好半天。 毛太太正品着茶,门口的顾嬷嬷说了声九姑娘来了,她立刻抬头望去。就见一十五六的少女慢慢走了进来,一开始她旁的什么都没看见,就瞧着九姑娘那对儿狐狸媚眼,这对儿眼就跟有什么法术在里头似的,只要瞧上去魂都要飘起来,只觉着这世上再不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等到回过神便又被这少女的一身玉肌迷住,嫰白泛粉,都透着水色。 最后等人彻底清醒了才瞧见她穿着水蓝的襦裙,头上带着点翠的头面,胸前丰而挺拔,腰细臀圆,走起路来规矩极好既有风情又不落俗媚,真真儿的尤物。这时候毛太太才弄明白为什么那少年将军放着国都那么多世家贵女不要,偏偏看上这么个商家女。啧啧……这要是放到宫里去,那恐怕就要做个祸害了。 “九娘来,这是毛太太……”曹氏没注意毛太太的神情,她只是觉着面对明月香有些复杂,毕竟她的嫡出女只嫁到商家,但明月香这个庶出反而要嫁给将军做夫人了。只是曹氏到底是教养不错,她自认为一直以来也没亏着明月香,心中坦荡。 明月香以为毛太太是哪家的嬷嬷或是哪家少爷的母亲,顿时有些失望,因为秦蛟父母双亡,不过很难说他是不是拖了其他长辈前来。 “毛太太安好。”明月香不敢怠慢,到底还是拿出前世大姑娘的模样来。 这一下毛太太更满意了,虽说明月香是商家庶出女,但瞧瞧这规矩当真没的挑,她可是宫里世家都去过,这个九娘与那些贵女在气度上丝毫不差,甚至容貌上更胜一筹。 “九姑娘长得真好,规矩也好。太太费心了。”毛太太看着曹氏的眼光都变了,这国都很少有太太将庶出女养的这么好的,看来这曹氏还真是贤惠。 曹氏应着也有点心虚,毕竟她对明月香不差也不过是撒手不管,真正也没怎么教导,不过是后来请了蔡嬷嬷过来才算学好了规矩,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接下来就该是走流程的事情了,明月香留下反倒不好,便被曹氏送了回去,明月香留了个心眼让袖双找了前院的小丫头暗中送消息,自己则回院子里休息了。 秦家的婚事,还是正妻,明老爷是脑子被门夹过了才会拒绝。 因此曹氏与毛太太聊得格外投机,再加上曹氏也为十娘订过亲,也不算陌生,所以什么时候合八字,什么时候送聘礼都一一约好了时间,只等着八字合完,两家约了个好日子再将九娘嫁过去。 晕晕乎乎,明老爷将玉柱送出门,他就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腿也不酸了,气也不短了,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看见曹氏的时候眼睛都放着亮光。 “太太,我们不是在做梦吧?就娘当真要嫁给将军了?”明老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坐都坐不下来,不停反复问道:“我以后就是秦将军的岳父了?” 曹氏心里又酸又甜,说不出的味道,有了明月香这门亲事自家儿子往后还愁什么,可偏偏人家看中的是九娘,不是十娘。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大好事,明月香又不是真惹事的人,总比明青宛要强的多。 “哎呀,这……这……今儿我要喝酒,我要摆宴!”明老爷一个激动居然就这么喊着跑出去了。 曹氏吓得赶紧跟在后头,别这么一激动再把老爷高兴疯了。 前院并不是什么秘密,九姑娘就要嫁给秦将军做正妻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这前几天还想着往玉树院跑的人转头又往云裳院钻,给孔家小妾当奴才怎么比的过给将军夫人当奴才?那上头又没有大妇,听说将军还没有老娘,只要当上个总管那就是鸡犬升天的大事,谁不想着平步青云呢? 甭说别人,就连明月香听到消息也傻了,她自己都以为秦蛟会纳她为妾,毕竟两人身份悬殊,之前还为着要与大妇争风吃醋心忧,这会子自己就要当大妇了?前世自从她进了教坊,就再没想到自己能做正妻。 “姑娘……”暖语与袖双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们是明月香跟前最得力的,肯定是要陪嫁过去的,这以后不论是嫁人当媳妇子还是当一辈子丫头,这都是她们天大的福气,可没想到她们还没怎么得瑟呢,自家姑娘到是先哭了。 “我……我没事,就是高兴。”明月香也是憋得狠了,拿了帕子捂都捂不住眼泪,最后干脆转身进到里屋狠狠哭了一场。 老太太知道明月香要嫁给将军,先是吵吵着要把六娘换过去,后来被明老爷骂了一顿后,摔了几个碗却又暗搓搓送了一盒子东西给明月香。 明珍卉虽然也含酸,可到底她心仪董子扬,便送了礼人却没去,只明安灵跑云裳院越发的勤快,她知道她自己没有那个命,可不妨碍她巴结个靠山,以后她给人做妾,有个将军夫人的妹妹,看那个村妇能把她怎么样。 “姑娘,早些睡吧。”浅溪剪了灯芯,担心的说道。 “浅溪,你说,怎么就会有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别人机关算尽也得不来的东西呢?”明青宛坐在帷帐中幽幽的说道。 第39章 梦境 “九姑娘居然要嫁给秦蛟?” “是不是这其中有了什么差错,上头人不是说那段记忆九姑娘丢失了么?” “很有可能是装的,指不定她用了这个消息换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那怎么办,一旦她嫁出去咱们就对她失去了掌控。” “不能让她离开明家。” 灯光一灭,黑洞洞的屋子里再没人说话。 秦蛟那头得知玉柱已经成了,立刻迫不及待带着准备好的活雁就上门纳彩了,明老爷经过玉柱的缓冲再见秦蛟的时候,也不至于再表现的那么蠢了,他不敢太摆老丈人的款,可到底人家相中了九娘,他还是有些底气的。未来的翁婿见面不过说些客套话,秦蛟除了面对明月香软萌外其余一律面无表情甚至带着肃杀,明老爷坚持没有多久就颓了,赶紧商量问名的时候,直想打发这位女婿回去。 “咱们宣地的城关一时半会恐怕不易再开。”这已经是秦蛟能够透露最多的消息了。 明老爷心中一凝,虽然肉疼,但到底这消息已经斩断了他的后路,明家若是不想一蹶不振就要破釜沉舟,重新打算,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不至于被养着的那些商队拖垮。 “多谢。”明老爷拱手道。 秦蛟无言,只在离去时看了眼云裳院的方向,此时哪怕心痒难耐他也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明家。 秦蛟走后,明老爷赶紧带着明福出去了,没有走商而来的货物,但是他们有了将军府的依靠还有孔家的人脉,不愁将来会在四商中没落,此时此刻明老爷似乎又恢复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纳彩除了活雁外还有许多别的东西,曹氏当然不可能自己私下藏了,她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将姑娘们都叫来,尤其是九娘,也好告诉她秦家对她有多重视。 明珍卉一见那两只活生生的大雁心里就不痛苦,董家算是有钱人了可也弄不来活大雁,虽然送来的木刻大雁形状精致宛如活雁,可到底并不是活雁。纳彩以活雁为贵,也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们嫁娶才能有这个本事弄到活雁,可见那位少年将军当真对明月香用了心了。 “九妹妹,你看妹夫对你多好,啧啧,这嫁过去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了,看到时候那些世家女什么嘴脸……”明安灵可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之前是她太蠢,老想着压明月香一头生怕明月香对自己不利,如今看来明月香的性子一向傲气,只要自己不惹她,她还是很好说话的,再加上明月香的地位超然,她当然要死死扒住明月香,求个好靠山。 枝叶鄙夷的偷偷瞅了明安灵一眼,然后忧心的看着自家姑娘,原还觉着自家姑娘熬到了头,是明府里嫁的最好的,可眼下看着这对活雁,她心也沉了下来,她家姑娘是妾,怎么可能会有纳彩。 到是明青宛像是无知无觉,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依旧如同从前一般站在曹氏后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纳彩礼。 明月香看到那对大雁,才真真实实的确定了秦蛟当真上门求娶她,而非求纳她,她只觉心头滚烫,烫得她就怕再次落下泪来。 “如此看来,秦将军是真的真心待你,你也莫要胆怯,觉着门不当户不对,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将军夫人是他用心求娶回去的,咱们家虽然不济,平日里在那些世家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曹氏让人将东西收下去,便拉着明月香耐心说道。 听着曹氏并不妄自菲薄,也没让她嫁过去博取什么好处,明月香越发觉着自家的主母比一般妇人要有智慧,如此娘家往后就算多多来往也不怕被拖后腿,更何况家里还有思远呢。 “是,九娘记得了。”明月香还算乖巧的应下。 曹氏接着又道:“我知道你眼里不揉沙子,好在你上头没有婆母,你嫁过去就能当家,只是你这脾气太过直接人也傲气,有些事儿能婉转便婉转些,尤其是待夫婿,吃点亏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夫妻和睦,家中安宁。” 曹氏这话既说给明月香听,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姑娘们听,虽说明安灵那个亲事没有彻底定下,但如今明月香的婚事只要成了,那么只要那家不傻就定会将亲事定下,所以说家中的姑娘们其实都已经定了前程。 “我知道了,母亲。”明月香知道自己悍,也清楚自己更喜欢当面打脸不愿背后耍阴,只她前世吃多了这个亏后来也慢慢会用些阴毒的法子,这辈子如此张扬不过是按照原身的轨迹往下走,又不是当真不撞南墙不死心。 “还有件事儿。”曹氏看了眼明珍卉,微微垂眸道:“这事儿我与老爷,老太太都商议过,想将九娘过到我的名下。” 屋里瞬间没了声音,明安灵巴结的应和声也卡在了喉咙眼里。 收在太太名下,那也就是说……明月香要成为嫡出女了? 明珍卉当场就不乐意了,她从小是被母亲当做嫡女正妻这么养大的,母亲一直告诉她嫡女与庶出的不同,可以说在她心里嫡出就是高人一等,庶出就是低人一头,她那么努力就是想要压住府里众多庶出的姐妹,可临到出嫁了凭什么明月香就能成为嫡出?难道就是因为明月香嫁的好? 这还就是因为明月香嫁的好,明老爷激动过后冷静下来,他觉着既然秦将军如此抬举明府,明府就不能如此不识好歹,原本明府是个商家也就算了,这再傻乎乎的让明月香顶个庶出的名头嫁过去,那就是明府的不懂事儿了。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将明月香过到曹氏名下,怎么说也是秦将军娶了明家的嫡出女,大家面上不说好看,至少不用太过尴尬。 明月香也觉着这是意外之喜,几天前她还只觉着自己会嫁给秦蛟做妾,却没想到不过几日她不但要做将军夫人了,还能重新成为嫡出。 恍惚间,她朦胧有感,若是前世她明家未倒,说不定她也会嫁给一位少年将军,以她明家嫡出大姑娘的身份坐上将军夫人的位置,接着相夫教子相伴到老。 “多谢母亲。”明月香极为感激道,她很清楚曹氏是什么样的人,这次能够愿意让自己成为嫡出一来是明老爷相求,为了明家,二来恐怕也是不讨厌她,哪怕她曾经冲动打过明珍卉。 明青宛见着明月香一脸喜气与曹氏站在一处,只觉着眼睛烧得火辣辣的疼,她的笑容渐淡,双手也掐在了一起。一旁明安灵似有所觉,只看了明青宛一眼就忍不住站到明月香的身后。 “姑娘……”枝叶觉着明请安的情绪不对,忙小声唤道。 明青宛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淡淡的笑意道:“没事,只是觉着有点热。” 枝叶看着明青宛光洁无汗的额头,默默的扶住了她。 等到众人散去,曹氏揉着额头吃了半盏蜜茶,刚准备合上眼小歇一会儿,就见明珍卉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曹氏无奈,支起身子靠在榻上。 “娘,为什么要让九妹过到您名下!”明珍卉恼道,她觉着自己丢尽了脸,曾经她与明月香的那些龃龉家里人谁不知道,她一直仗着身份与受宠的明月香明争暗斗,若是如今明月香当了嫡出,那她的婚事和她这些年的做派不都成了笑话么? “这也是你爹爹的主意,你九妹是庶出,嫁出去不够体面。”曹氏耐心道。 “不体面就别嫁啊?”明珍卉走到母亲跟前,委屈道:“您没瞧见那些姐妹,知道明月香要成嫡女了,看着我的眼神……娘,我是您生的,我才是嫡出!” “她不过是过在我名下,并不是真正就是我的亲生女,你不必如此敏感。”曹氏见状叹了口气,不论这些如何教导,女儿能学会的只是那些最最表面的,实际内里最应该学会的气度与智慧却什么都没学会,甚至还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心生不满。 “可说起来我们都是嫡女啊?当初董哥哥娶不到明月香是什么缘故?就是因为她是庶出,可如今她变成嫡出了……” “珍卉!”曹氏厉声打断道:“你要弄明白,九娘为什么要过继到我的名下!是因为她要嫁给将军做夫人了!” 明珍卉张了张嘴巴,红着眼眶低下头。 “我知道你不满,你自以为抢了她的婚事,曾经还洋洋得意,只觉着她处处不如你尤其是输在身份上。哪怕她再得你父亲喜欢,她日后也不过是做妾的命。”曹氏心疼的摸着女儿的发髻道。 “可母亲不也说过……”明珍卉侧头反驳道。 “是,我是说过,她之前确实没法和你比,就是因为你是嫡出,她是庶出。如果按照一般人就像是三娘,八娘那样的,嫁出去就是个玩意儿,过好了有个庶出子,如果熬死了主母还能有另立门户的日子,若是生了女儿或是生不出来的,你看看咱们家的姨娘?”曹氏犀利的分析道:“可现在九娘的情况能与原来一样么?” “还不是因为她要嫁给将军。”明珍卉不屑的说道。 “就是因为她要嫁给将军,她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曹氏点着女儿的脑门,微恼道:“那秦将军是什么人,手里有十万兵马,还是宣王跟前的红人,咱们家是什么人,铜臭一身,为了能攀上世家让你弟弟走上仕途,你爹爹费了多少心思,你又嫁出去多少姐妹是给人家做妾的?” 明珍卉低下头不再说话。 “如今与将军成了姻亲,你弟弟将来能省多少事儿?你懂么?你现在不觉着,可等你嫁去董家的时候,你只要往那里一站,说你有个姐姐是将军夫人,你看看,你在董家她们高不高看你一眼?”曹氏叹了口气道:“咱们将来要仗着人家的势,如今却吝啬不肯抬举人家,就算日后她愿意帮忙那也是面子情。女儿啊,娘之前一直不愿意让你借姐妹的势是为什么?是因为她们都是妾,哪怕如六娘那样嫁入世家当妾,你都不体面。可九娘不同,她是将军的妻!” 明珍卉再不甘心,也被曹氏这番掰碎了揉烂了的劝解说透了心,利用做妾的姐妹出去做风头那是丢人,可有个正经将军夫人的姐姐就是不用说出去,就已经立住了。 “可董家哥哥肯定后悔了!”明珍卉扑到曹氏怀里就大哭起来。 曹氏拍着女儿的背,说不出的酸涩,女儿本性不坏,只是一遇上董子扬便理智全无,这门亲事也不知道是缘还是劫。 暖语在旁边扇着扇子,明月香走进了房里,袖双在后头跟着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这往后可就是嫡出的姑娘了,看谁还敢小看咱们姑娘。” 明月香只觉着自己遇上秦蛟之后,好运就不断,此时心里便想着过门后一定好好待秦蛟。只是接下来她又觉着有些心慌,前世她进教坊的时候还未成婚,再经过几年在教坊里的熏染,曾经做大姑娘时母亲的教导已经慢慢淡去了,更何况一些为人妻的道理母亲只会在出嫁之前才会传授。一时间明月香居然患得患失起来,就怕嫁过去撑不起门面。 “姑娘,外头蔡嬷嬷来了。”外头二等的丫头近来特别活跃,这能进来报信的也是众人当中最机灵的。 “蔡嬷嬷?”明月香疑惑的转过头,之前女先生辞退后,田家旁支一直没将蔡嬷嬷带走,明家自然也不好意思将人送回,于是就一直住到了现在。明月香现在也不需要进宫了,蔡嬷嬷的存在反而显得尴尬。 等着蔡嬷嬷走了进来,明月香看到她略带憔悴的模样,才有些恍然,怕是蔡嬷嬷在田家被什么人排挤了,以至于那家人其实并不想让她回去,更不想继续养着她。 事实还真是如此,蔡嬷嬷被送来本就是被人陷害,如今回不去了也是因为田家压根忘记了这号人,根本不会重用。蔡嬷嬷在明家那么多个月一直颇为尴尬,她原想着田家知道明月香不入宫了就会将她接回去,可等到现在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原以为她总有一日会被明府亲自送回去,或是她舔着脸上门被那些老婆子讥笑,跟着被丢到田家某个角落里自生自灭。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还好,还好老天还没抛弃她,终于让她等来了机会。 商家嫁给世家做正妻的,在宣地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世家子弟哪怕就是娶些世家的破落户或是耕读人家的泥腿子,也绝不会愿意娶个商家妻,宣地虽然不至于抑商,但世家那些人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为了维持与商家的互利互惠,他们反而更愿意娶些商家妾。 所以当蔡嬷嬷得知明月香要嫁给将军的时候也和明老爷一样吃惊,接着她在确认消息之后立刻下定了决心,九姑娘身边还缺一个嬷嬷,一个能够帮她掌家的嬷嬷。 “你希望我带着你嫁去将军府?”明月香听完她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以及博同情的陈述,心里有了盘算,她确实需要一个懂得很多,甚至连宫里都略知一二的嬷嬷,蔡嬷嬷本身就是给田家姑娘培养的,且并不是宫里出来的宫女也不容易拿大,可明月香却不敢保证这个嬷嬷陪嫁过去会不会野心膨胀,随后就想控制她。 “还请姑娘成全。”蔡嬷嬷性格就那里,说不出什么特别好听的话,做人也很务实,不然田家人也不会受了其他人的蛊惑把她排挤出来。 “只是你的卖身契还在田家。”明月香心头转了几个弯,又看了看蔡嬷嬷的表情,其实已经有了一半愿意了,毕竟她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是若是嬷嬷的卖身契不在她手里,她就会觉着十分不踏实。 “姑娘是要嫁给将军的人,若是姑娘派人去田府上买了老奴,田府想必也是肯的。”田家旁支巴不得用她这个没用的老婆子讨好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呢。 明月香溢出一丝笑意,只考虑了片刻便应下了。 蔡嬷嬷顿时大喜过望,等着她出了门,好些人都知道明月香将带着蔡嬷嬷陪嫁到将军府,于是私下的求着上门的人就更多了。 “啪!”一只含苞未放的鲜花就这么飘然的落在了桌子上。 “姑娘!”浅溪赶紧走过来从明青宛手里拿过剪刀。 “姑娘何必和那老妇生气。”枝叶义愤填膺的说道,她知道姑娘多次相邀那蔡嬷嬷,可谁知道那嬷嬷油盐不进,只推说是田府的奴仆做不得主,这次明月香那头这老妇就做的主了?简直欺人太甚! “我是妾,她是妻……当然要攀高枝。”明青宛再好的脾气这次也带出了火气,在她看来蔡嬷嬷要比一般的教养嬷嬷强太多,当年那位教授她本事的宫女肯定也是深藏不露,只可惜田家眼瞎蠢笨,错将鱼目当珍珠。她原想将那嬷嬷带去孔家,日后必然成为助力,可她没想到又便宜了明月香! “不过一个老嬷嬷,咱们日后要寻什么人没有?”枝叶小心的低声道:“姑娘可别忘了,咱们姨娘当时身边也是有几位嬷嬷的。” 明青宛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桌上的残花。 夜幕降临,万物静寂。 明月香刚进入睡梦中就觉着不对,她想要挣扎的起身,却发现意识还在,人却无法清醒。她顿时骇然,只觉着那用毒的高手这次算是下了死手,怕是这次必要取她性命。 越是挣扎,越是失望,明月香心中大急,不由在心里喊着秦蛟的名字。 “看来女檀越心中已有人驻扎了?”飘飘渺渺,一老者的声音传来。 明月香顿觉古怪,害怕这是有人装神弄鬼。 “女檀越莫怕,老道不过是受人所托,并非恶念之人。” 明月香一开始还觉着眼前一片黑暗,可慢慢的前方居然有了一团暖光,那暖光里时隐时现站着个人,好像手里还拿着一根浮尘。 明月香说不出话,只能心里默念:你是何人? 怪就怪在那老者似乎能够听见,他哈哈一笑道:“老道是与女檀越颇有渊源之人。” 明月香根本不信。 “女檀越从异世而来,老道说的可是?” 明月香若不是不能说话,估计此时早就惊呼出声,她好半天才想:你要送我回去? “非也非也,女檀越到此是上天注定,老道不可逆天而为。”那老道玄而又玄的说道。 明月香松了口气,这里的日子那么好,谁还要回去受苦。 “女檀越可觉着眼下生活无忧,万事顺心?” 明月香应了。 “哈哈哈,甚好甚好。老道今儿来此,是关于女檀越未来之事。” 明月香心头一冷,难道她将来多灾多难? “女檀越莫要妄自猜测。老道只留一个问题,女檀越是想要坐那枝头凤,还是那相思鸟?” 明月香顿时觉着自己不好了,枝头凤那就是要入后宫的意思,可她明明已经失去了选入王宫的机会,莫非她的婚事要有什么波澜?可那相思鸟又是什么意思?情投意合的夫君?是她与秦蛟?要说这老道还真是着实看透了她的心思,她生来便有野心,若是当初可以入宫她是绝不会愿意勾搭秦蛟,哪怕可以做将军夫人,比起做臣子的妻子,她更愿意将来母仪天下,做王太后。 然而现在她已经和秦蛟有了婚约,秦蛟待她真心真意,她总不能勾搭了人家又为了入宫的事情再把人踹了吧?如此矛盾的问题,明月香一时也答不上来。 “女檀越莫急,老道门中百余年前有位祖师奶奶留了样东西给女檀越,待到女檀越看完那样东西,再做选择不迟。只是老道要劝一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身外之物皆是空,唯有真心难舍。” 明月香还想问什么,就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慢慢的整个人都昏睡了过去。 就在刚刚,明月香在内心呼唤秦蛟的时候,秦蛟突然在床上睁开了眼睛,他一丝一毫都没耽搁,飞身出窗户跳上了房顶直奔明府,当真做到了明月香随叫随到。 第40章 朱砂痣明月光 明月香猛地一起身,整个人坐在黑暗的帷帐中,眼前朦胧一片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脑袋也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香香?” 明月香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 “香香,醒醒!” 明月香在感到肩膀上的温暖时,人一下惊醒过来,她再一转头帷帐内已经染上了一层暖暖的光芒。她不禁有些好笑,就见身旁的少年急忙收回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而外头价值□□的夜明珠到变成了帷帐内照明用的小物件。 “你怎的来了?”明月香含混的依了过去,这次秦蛟没有躲,他想到两人已经订亲等到换过八字商议好了日子,怀里的他心中的明月就要成为他一生一世的妻。 “你叫我了。”秦蛟红着脸偷偷的蹭了蹭明月香的头顶,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明月香疑惑道,他们这段时间可一直没见,她更没找人带什么消息。 秦蛟只觉着自己也说不好,但他还是老实道:“我在梦中听见你叫我,我就来了。” 一开始明月香以为他只是玩笑,可她一见秦蛟那认真的眼神就笑不出来了,此时她再回忆刚刚那个让她觉着古怪的梦境,那时她好像似乎真的有在呼唤秦蛟的名字。之前她还与秦蛟逗过趣,秦蛟应她只要她唤他,他便必会出现,她也以为是个玩笑。 “不过一个梦,你怎么当真了?”明月香靠在他怀里轻轻问道。 “万一真是你唤我……”秦蛟也想借着这个理由来看看明月香。 明月香怎么会看不透秦蛟的想法,可秦蛟如此将她放在心上,她还是觉着满心甜意的。 两人一下又没话说了,明月香故意侧过头在秦蛟的颈边微微呼气,秦蛟果然立刻绷直起来,似乎在隐忍什么,整个人又开始羞到发红。 “阿蛟,你喜欢我么?”明月香看着这个半夜为了自己而来的少年,想到他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只觉着自己怎么补偿都不够。 秦蛟狠狠的点头,明月香就是他的心尖尖。 “我们订亲了呢!”明月香用手摸着秦蛟微微带点粗糙的脸颊,慢慢撑起身子。 秦蛟坐在被子上被提到亲事整个人冷酷的气质再也绷不住了,不但周身都荡漾着喜悦,连嘴角都翘得有点傻气。 “阿蛟……订了亲,我可是就是你的人了。”明月香眯起眼,略尖的下巴在他的耳边细细的摩擦,双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环住了他的脑袋,一头长发有些纷乱的散在两人周围。 秦蛟只听到“你的人了”,整个人就激动的不能自已,他一把搂住明月香的腰,脑袋一抬就挣脱了明月香的双臂,直接一手扶在明月香的后脑勺上,用力吻了上去。 明月香笑得妖娆,顺势搂着秦蛟就往后躺,秦蛟用心护着,两人很快就吻到了一处,明月香一开始还占着主导,可慢慢的秦蛟开始失去控制,他满心都是明月香,如今两人既已订亲,明月香又引着他,他少年血气方刚又从来没有过男女之事,在心上人面前根本经不起撩拨。 被吻得几乎不能呼吸,明月香摸着他的后背慢慢哄着他,她吃惊于秦蛟对她铺天盖地的情意,也欣喜与秦蛟对她的感情中绝望的成分减少了许多,至少在秦蛟的心里自己再不是高不可攀。 秦蛟只觉唇舌交缠已经越发不能满足,身子的疼痛让他解开了明月香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他散开了两人的衣物,明月香又是个睡觉不爱穿肚兜的女子,秦蛟几乎探手就摸到了一团柔软。 跟着,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香……香……香香……”秦蛟血气上涌,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只是贪恋着身下的温暖,恨不得今夜就死在她身上。 明月香一开始也愣了一下,胸口那处略带粗糙温暖的感觉,让她下一刻羞涩偏头,然而她心中到底还留一丝清明,她虽说与秦蛟差点什么都做了,但她还是要留下最后的底线,那丝底线自然还是要留到成婚之后。 “别……等咱们成婚之后……”明月香轻轻推着秦蛟道。 秦蛟明知道自己想要控制自己极难,可他的动作比他的大脑还快,几乎是立刻听从了明月香的吩咐,他宁可为难自己也舍不得明月香一丝不快。 明月香怎会不知男人的冲动?所以当她见秦蛟忍得全身僵硬也听她的话侧到一边,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同样也心疼秦蛟被自己折磨的如此痛苦。 只略想了一下,明月香依了过去,靠在秦蛟的背上。 秦蛟只能苦笑,被明月香靠着的后背火烧火燎,他就恨不得立刻转过身将明月香压在身下,但他很明显做不到。今儿就是明月香要弄死他,他也心甘情愿。 “傻子!”秦蛟只觉着耳边一热,他知道明月香半压在自己的身上,却没想到身体火热的那一处会在下一刻被那只细滑柔嫩的小手轻轻的握住。 秦蛟快要疯了…… “你可是我未来夫君……” 温温柔柔,细细密密的带着甜腻的声音缠绕在他那刚强的地方,也死死缠住了他的心。 过了一段时间,秦蛟一口咬住柔软的被子,身子微微抖动,脸红得几乎发紫。 明月香甩了甩酸涩的手,狡猾的看着秦蛟还略显稚嫩的后背,这一下这个少年怕是再也离不得她了。 清理完一切之后,明月香打开帷帐散散气,接着却被秦蛟一把抱住睡进了被子里,她窝在秦蛟的怀中只觉着外头无论刮风下雨都有秦蛟会护着她。 “我会早定日子……”声音微哑,秦蛟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将他的心尖尖娶回家去。 明月香应了一声,嘻嘻笑着抬头咬了秦蛟一口。 秦蛟当然不会觉着疼,可身子酥酥麻麻的,那种熟悉的疼感似乎又要来了。他偏过头亲了亲明月香的额头,小声道:“睡吧。” 明月香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秦蛟将明月香完全缠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感觉他们如同新婚的夫妻,他胸腔里满满都是蜜,眼看都要溢出来了。 “香香,等我来娶你。” 明月香第二天睡到稍晚才起,她偷偷拿了面镜子看,果然颈边留有几个不太深的粉印,怕是秦蛟当时实在控制不住才留下的。她表面不在乎的理好了衣服,这才叫了暖语进来。 暖语一进来就先打开帷帐,这天蚊子不少,不挂着网纱的帷帐光用驱蚊草怕是熏不干净,尤其是明月香还是招惹蚊子的体质,出个门别人都没事,她老是被咬,所以一到夏天,别的人带的香囊有可能是祛暑醒脑的,可明月香的香囊里肯定都是驱蚊的。 “姑娘睡的可好?” 明月香见帷帐之前是被放下来的,便知道是秦蛟临走前弄好的,就怕她招了蚊子,不由心情大好,点头道:“不错。” 收拾完衣物,明月香穿上在自家院子里的居家服就在一旁让袖双伺候着洗漱,暖语则亲自给明月香整理床铺。 明月香看暖语麻利的模样,不由脸上微红,在那床上可被翻出不好的东西。 “姑娘,这是什么?怎的之前没见过。” 暖语一说,明月香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真留下什么痕迹,可她很快在看见暖语拿着个盒子走过来时镇定了下来,因为她并不认识这个盒子。 “放到旁边。”明月香以为是秦蛟昨儿带来送她的。 暖语虽然觉着奇怪,但也没多想,将床重新整理了一遍。 洗漱完毕,又用了早膳,明月香有些无聊就将那个盒子放到手边。她原还以为又会是什么民间的小玩意,可等她打开的时候,到有些愣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本书还有一封信。 明月香看着那封信外头的信封显得有些老旧,但之前被保存的很好,可以看出来这封信已经有些年头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打开了信封,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片。 上写:【明姑娘,见字如面,我是寻你那道人的祖师奶奶……】 明月香往下看,越看越觉着荒唐,越看越觉着有人耍她,可等她看到写信那人提到自己来自异世时,她好半天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她以为昨夜是个梦,她以为在梦里那个道人不过是梦境里的一小段,可看着眼前的信,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她昨晚做的根本不是梦!那个老道是存在的,那个什么祖师奶奶也是真实存在的,更别说那老道说过她的未来…… 【我知你疑惑,但我并无害你之心,只这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一切待姑娘看过那本手札之后便会知晓。此事玄而又玄,若是泄露怕是会给姑娘带来祸端,姑娘聪慧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人生轨迹不止一条,是要做枝头凤还是相思鸟,姑娘应该自有决断,只有一条……还望姑娘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慎选慎选!】 明月香看完这封信,完全不明白这人要表达什么,她只好拿起旁边的手札翻开看了起来。 书上的笔记与那书信上的笔记完全相同,应该是这位什么祖师奶奶亲手编写或是抄写的。书中讲述的似乎是个故事,只是明月香越看越觉着里头的情节与她现在所在的世界相仿。 故事中一开始讲述了一群少女参加选秀,然后有一小官的女儿意外被选中了,之后就开始在宫里与人斗智斗勇,好在她有手段运气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像皇上心头的朱砂痣曾经宠冠后宫的明贵妃。 明月香看到这里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跟着好像就是皇上遇到了故事里第一个波折,皇上虽然已经登基为帝,可周围依旧有许多诸侯国,尤其是其中一个诸侯国,王并不怎么样,可诸侯国却被一个大将军掌控着,那大将军文武双全,智谋过人。皇上一直想要将其纳入麾下顺便接收诸侯国的权利,可这大将军完全不理会皇上的好意,一心一意与朝廷对着干,甚至在皇都也有人手和势力,几次让皇上还有那个小贵人陷入危险,两人患难与共,加上那小贵人又是个聪慧镇定的,最终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打败了大将军,收复了诸侯国。 故事行文让明月香看起来很不习惯,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里经常用到的讲述方式,哪怕那位祖师奶奶尽量用她能明白的话语描写,可好些地方都很生硬,明月香看了几遍才看懂。这个故事不但行文幼稚直白,且故事情节看上去也有些可笑,不过明月香之前看过的话本也不一定比她手上这本要好到哪里去,她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祖师奶奶的书信在前,她看这个故事在后,她就不得不开始琢磨这个故事与她的未来到底有什么相关。 挥退了两个丫头,又让她们打发了明安灵,她坐在软榻上再次将这本书看了一遍,那皇帝姓赵,并没有提及名讳,而那女子姓舒,明月香只从老太太的闺蜜那里听说过这个姓氏,然而让明月香关注的是,故事里反复提及的那位明贵妃,不但是皇上心中的朱砂痣,还是那位立志于对抗朝廷心狠手辣的诸侯国大将军的明月光…… 大将军姓秦。 明月香差点没把书扔了,她觉着这简直荒唐透顶,尤其是那位明贵妃是在嫁给秦将军做妾前一夜与还未成为皇上的赵某人私奔了,大将军没有得到明贵妃,至此性情大变,这才做出那些多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翻了个身,明月香仔细翻了翻那本书,这个故事里一直以那舒氏女的角度看皇宫,看皇上以及看天下,那明贵妃却是从来存在与众人的记忆力,尤其舒氏女还是因为有五分长得像明贵妃才被皇上看中,最后一步步成为太后。 叹了口气,明月香终于看懂,那明贵妃恐怕在舒氏女入宫之前就已经没了。也难怪那位大将军疯狂的报复后在死时又显得解脱。 只是,那明贵妃不会是她吧? 明月香心一凉,立刻坐了起来,这一次她忽略了舒氏女惊心动魄的成长历程,而是专门寻找明贵妃的影子,在皇上心中明贵妃气质淡雅温柔可人,是世上少有的美人,在宫里人记忆中明贵妃美若谪仙,出尘脱俗。在大将军心中她本该是他的女人,却给他戴了绿帽子从此耿耿于怀不能放下,尤其他还对她一见钟情。 这不可能是她吧?明月香皱起眉头,旁的不说就那淡雅的气质,她再怎么装也装不了那个调调,若是说明青宛还差不多,再说了秦蛟爱她如命怎么可能让她做妾? 可冥冥中似乎就是有人告诉她,那明贵妃就是她,她就是明贵妃。 一瞬间,她想到她的原身,她的原身在她没来之前打扮素淡,且喜欢爱装可爱,可是谁能保证原身不会忘谪仙的方向发展?指不定原身为了讨好老太太就学了明青宛的性子?没有了她的勾搭,秦蛟就算喜欢上原身也不会那么浓烈,做妾说不定也有可能…… 明月香一想到秦蛟会喜欢上原身,心头就酸的慌。 枝头凤,相思鸟……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明月香沉重的喃喃自语道。 明贵妃就是那枝头凤,而相思鸟怕就是与秦蛟厮守终生。 若是她与那位未来皇帝跑了,那她就肯定能成为明贵妃,可她并不是原身,她比原身有脑子的多,指不定她还不会早早的死掉,指不定连那舒氏女都没机会入宫她就能霸住皇上,日后成为明太后! 一股浓浓的权利欲/望占领了明月香的心头,她从来都不否认她有野心,她曾经甚至想要入宣王的后宫,她不在乎战死在胭脂沙场,她只在乎她手里到底能握住多少,若是这本书说的是真,那她完全可以离开秦蛟跟着那位未来的皇帝离开宣地图谋更大…… 可她真的舍得么?秦蛟什么错都没有,是她勾搭的他,是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将一个少年变得痴情如此,若是她真的和人跑了,秦蛟说不定会变得比书上那人更恐怖! 为了天下苍生,明月香回忆起那位祖师奶奶书信里提到的那句话…… “天下苍生关我何事?”明月香强笑道。 她前世今生最大的想法就是想要做人上人,不会再任人宰割,不会再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无力的死去,更不会让自己在泥潭里受尽折磨,她想要做明贵妃,甚至明皇后! 捂住脸,明月香觉着自己都要把自己逼疯了。 宁可权倾后宫一次,早早逝去,也不甘心只做个朝臣之妻。 九姑娘最近很奇怪,在将军来提亲之后,她先是开心过一段时间,之后居然消沉下来,她身边的丫头们焦急不已,就怕明月香有什么想不开。就连秦蛟都发现明月香待他不如曾经那么热络,他不愿让她在自己面前强笑,只能忍着心痛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躲在暗处默默的陪着她。 明月香恨不得抽死自己,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前世那个女人不就说了她就是个势利小人,她就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么?当皇帝的女人怎么也比当将军的女人好吧?她干嘛一见秦蛟就满心愧疚,一见他就忍不住想要哭,她明明是应该开心的啊?她的运气太好了,她要出嫁的时候有秦蛟帮她拖着时间,她想要权利的时候一个皇帝又看中了她……她…… 侧过头,她看着桌上又一次凭空多了一盘不知哪个地方来的水果,心抽得生疼生疼的,她还记得那个少年初见她的样子,她还记得他一开始只想守着她,生怕她被谁娶走……他是那么喜欢她,她曾经也对嫁给秦蛟满心喜悦。 “阿蛟……”明月香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一个身影几乎立刻就出现在她床边。 明月香一见他,就伸开了双臂。 秦蛟想也不想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明月香被他抱在怀里就跟个孩子一样,她看着秦蛟眼睛下青色,再看他微微冒出的胡渣以及略带清瘦的面庞,这个少年明明那么爱干净。 “阿蛟,我想你了!”明月香抱住秦蛟就哭了出来,她为什么哭,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蛟舒了一口气,轻轻的哄着她,抱着她,这些天来的担忧终于消失了,他不知道明月香怎么了,可是明月香对他的排斥他还是知道的,他与玉柱想了好多原因都不得其法,好在他守了她多日,她终于恢复过来了。 “轻了。”秦蛟那心疼的语气,就好像家产全让人搬空了一样。 明月香抹着眼泪,摸着他的胡渣气恼道:“痛!” “马上刮。”说完秦蛟居然真的拿出匕首要在他脸上开刀。 明月香心疼的捂住他的脸道:“若是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这是我的!” 秦蛟收起匕首,紧紧抱住明月香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觉着真实,他的香香吓坏他了。 “我只是想着要出嫁了,心里害怕……”明月香摸着他的发,强找了个理由。 秦蛟应声,这个他与玉柱想过。 “还有我听说你府里有好多女人!”明月香提起这个火气又冒上来了! 秦蛟好像也听玉柱说过这个,他立刻抬起头说道:“王上赐的,都关着!” “你不准喜欢她们!”明月香凶巴巴的说道。 “只喜欢你!”秦蛟毫不犹豫的说道。 明月香看着他的样子,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觉着她对秦蛟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恶毒的手段都在这个少年身上使不出来,就是欺负他事后都觉着自己罪大恶极,自己都想唾弃自己。 “我喜欢你!”明月香说完就大哭起来,伤心至极。 罢了,与其想那些不知真假的虚幻未来,还不如牢牢抓住现在手上拥有的。 “师祖,那天杀星似乎少了些红芒。”小童站在雪峰之上喜悦道。 “还未等到亢金龙出世,不可大意。”话虽如此,那老道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41章 陪房 明月香想通之后,只觉着对秦蛟越发愧疚,但是她又放不开心中那点子对权势的渴望,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大俗人。只是若真要她离开秦蛟跟人家私奔,她一时半会又下不了狠心,她隐隐觉着她对秦蛟已经不是当初那么简单的利用关系,她想要他付出真心的同时她何尝没有付出感情? 纠结不爽,那就要发泄,明月香自己不痛快当然不能让她痛恨的人快活,她在之前莫名收到了那只碗莲还有那只毒香,虽然说这有可能是暗中人误导自己,可她依旧将目光放在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莲姨娘身上。 “莲姨娘姓石,之前是一家米铺的小女儿,后来被送给咱们老爷做了姨娘,已经到咱们府上四五年了。”袖双回来说道。 “她老子娘还在么?”明月香喝了口燕窝粥问道。 袖双想了想,摇摇头道:“那铺子并不是国都的,只是老爷走商回来一处小县的,这家米铺还在不在,奴婢查不出来。” “无妨。”明月香将吃了一半的燕窝粥放在桌子上,外头的事情还是交给秦蛟的好。 “冯氏现在怎么样?”明月香好像是忽然想起才问道。 袖双忙道:“一直说是身子不好,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着呢。” 言下之意就是被太太关起来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府里先死了一个宋氏,现在又疯癫了一个冯氏,再加上以前四姑娘的生母,这府里不中用的姨娘越来越多,如今明老爷后院里还有些体面的就只有明安灵的生母钟姨娘,以及那个从来都是缩在宋氏背后的莲姨娘。 听丫头们说,莲姨娘相貌秀美,颇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只是个性懦弱不善言谈,曾经虽然被明老爷宠过一段日子但到底不喜她那个性子,渐渐的也就淡了,她失宠之后也没怎么折腾,而是老老实实跟在宋氏身边,平日里不常出门,只做些缝缝补补的手艺,到与明芳思能凑到一起去,是宋氏院子里的常客。 明芳思在死前必然是有人告诉她,是自己将她告发出去的,且这个人的话明芳思深信不疑,否则她也不会那么恨自己……明月香想得脑仁疼,这明府看起来人口简单,可若是真参合进什么人,也会因为商家的后院不紧规矩散而变得极为容易钻空子。 难道真是莲姨娘? 如今明芳思与宋氏皆死,陪嫁的那些人也都已经发卖的发卖,送官的送官,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袖双,私下里隐秘点问问,五娘的院子里或是宋氏的院子还有没有老人仍旧在府里伺候。”明月香不愿意放弃这条线,她总觉着府里还有什么她没看清楚的。 如今她就要嫁去将军府了,府里人惯会看风向,袖双行事应该会比往常更容易些。 等着袖双出去,暖语又走了过来道:“姑娘的私库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可陪嫁的人选……” 曹氏一向都是撒手不管的作风,即便明月香要嫁给将军了,也不过只提出了将明月香归到名下,至于出嫁的人选陪嫁全部都让明月香自己挑选,她坚决不粘手,就连蔡嬷嬷那里,都是明月香去求了明老爷又与田家打好了招呼才定下的。 曹氏这般,明月香看的很明白,她知道这是嫡母一向的姿态,不过她更喜欢曹氏如此的直白,不会因为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就如何舔着脸巴结,也不会因为明安灵她们没有什么价值而使劲作践。更不会摆出嫡母的款而妄想拿捏她们这些庶出,甚至与往她们陪嫁中塞人。 明月香是个女人,上辈子也是个嫡出,她母亲是明府里的大夫人,掌管府里的大小事务,府中当然不可能没有庶出,当年明夫人对待庶出的态度明月香就不太喜欢,轻也轻不得,重又重不得,只是明家是大世家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与商家的明家完全不同,明夫人也不可能用曹氏对待庶出的方式管教明大人的孩子。 将心比心,明月香自觉自己绝做不到曹氏这样,如果要是她要么就让这些姨娘再生不出孩子,就是干脆棒杀所有的庶出,让她们压根没法与自己的子女相争,哪怕就是她们出嫁了或是娶妻了,她也要牢牢把控这些庶出的后院,以达到绝对的控制权。 说到底,曹氏这个嫡母已经算是心慈了,投桃报李,明月香哪怕出嫁了也还是要依靠娘家的,明思远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蔡嬷嬷说了,将军夫人身边起码有四个大丫头,院子里内外两个嬷嬷,六个二等丫头,还有院子里的三等丫头,以及洒扫的婆子若干。再加上咱们初来咋到,是不是还要带去些厨子什么的。”暖语之前听到这些,差点没傻眼,她原以为姑娘身边两个大丫头已经算是不错了,谁知道将军夫人的阵势要那么大。 “大丫头现买肯定不放心,你瞧瞧看,从院子里头选两个二等丫头放上来,脑子要灵活还要听话,年岁小一点没关系。”明月香这段时间死命回忆前世母亲身边是怎么调理丫头的,在加上蔡嬷嬷如今在她院子里当差,她就是临时抱佛脚也学到了不少。 暖语偷偷红了红脸,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等着她们年纪再稍大一些,姑娘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就将她与袖双外放出去,自家姑娘还允诺若是她们喜欢,可以选府里的管事,也可以让将军找些军中官职不高的小将,日后跟着将军指不定还能当个太太,有奴仆伺候。 至于将军的姨娘,暖语和袖双从来没想过,自家姑娘什么霸道性子她们比别人看的透彻,更何况那秦将军将自家姑娘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谁也不愿意做了姨娘还独守空房,倒不如正正经经在姑娘跟前得个体面,做人家的正头娘子。 “奴婢最近与蔡嬷嬷多瞧了几个,咱们院子里二等丫头就四个人,三等丫头有六个,蔡嬷嬷的意思二等里只能挑出一个,到是三等丫头里能挑点好的出来。” 这段时间云裳院里风头太盛,原先被调理过的丫头们心也开始浮躁,很多问题也透了出来,再加上蔡嬷嬷慧眼如炬,那些小丫头毕竟年岁小,什么样的丫头有什么心思,不需多时就现了原形了。 前些日子蔡嬷嬷还特意来问过明月香的心思,在得知明月香并没想给将军选通房的时候,便晓得了明月香的意思,随后便都是按照暖语她们这个标准来选的人。 “三等丫头?多大?”明月香有些意外,二等丫头她也看过有几个资质确实不错,到没想到在蔡嬷嬷眼里竟然只有一个过关。 “最大的那个十二。”暖语回道,等她们要出嫁了那些个丫头正好十六七岁,还能在姑娘跟前多待几年。 “那个二等丫头呢?是哪个?”明月香好奇道。 “是菊白。” 菊白这丫头明月香也是有印象的,因为她的皮肤与这个名字完全相反,这姑娘长得有些粗糙,不但个头拔高,脸皮子也黑,若不是她人缘不错又有把子力气,估计还在外院当烧火丫头呢,这丫头的老娘是在厨房里当厨娘,爹早就病死了,一家子并不怎么起眼,好像菊白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三了。 若是做陪房这家子在府里牵扯少,又都依附着她,一家子带走到是不错,更何况菊白长的不好看心到灵巧人也爽利。 “行吧,把菊白和那几个选好的三等丫头叫进来,我看看。”明月香并不去管她们被叫进来后,院子里会有什么风浪,这些丫头以后都是要跟着她面对将军府的生活的,若是这点小困难都摆不平,那还不如留在明府上。 等着明月香将所有人看完,就赠了两支簪子分别给了菊白与那三等丫头里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原先叫杏二,现在改了叫菊杏。其余那几个三等丫头她也都给了荷包,蔡嬷嬷识人的眼光果然错不了。 等着这些丫头们出去,院子里的人也都清楚,这是自家姑娘定下了去将军府后的四大丫头,暖语与袖双那是肯定的,接下来怕就是菊白与新出炉的菊杏了。 一时间,什么酸话啊,讽刺啊,谄媚啊通通都来了。明月香只是冷眼看着,并不插手,果然过了一段时间院子里就老实了下来,菊白与菊杏毫发无损,那几个拿了荷包的小丫头们也没明月香原本想象的那么脆弱,其余人见讨不到便宜,就将目光放在了二等丫头与三等丫头的名额上了。 “姑娘,这是陪房的名单。”蔡嬷嬷这些日子格外的繁忙,可她忙的开心忙得乐呵,原本她在田家被排挤的已经没了位置,更别说把一身的本事用上了,当年若不是那位田姑娘过世了,她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到被田家人迁怒至此,不过也正是她被送到明家之后,才有了如今这番好光景,她感激明月香,更觉着要使出浑身解数报答明月香。秦家与田家都是贵族,日后指不定她还有与那些“老姐妹”们相逢的一日。 明月香看到那些拿了荷包的小丫头们在单子上已经被提到了二等,原先院子里的二等丫头有好些却都剔除了,她便知道那些被剔除的怕都是最近捉妖的那些。 “一会儿拿去给太太瞧瞧。”曹氏给她体面,她当然要敬着主母,不过相信曹氏也不会为了这些人为难她,单子的丫头有些是单人,有些却是一家子,不过平日里都是老实本分,且在府里不起眼的。 蔡嬷嬷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还有个嬷嬷的位置?” “空着,我身边丫头们够用了,我可不想弄个祖宗过来,再说了,将军府指不定也有管事嬷嬷,到时候再看。”明月香最烦仗着年岁大就想拿捏她们的老婆子,“人就这么定下来了,若是有谁有了意外不能去,咱们也不添人了,等着去了将军府再说,现在就是太太给我了一个庄子还有两个铺子,里头的人我不熟悉,嬷嬷若是有空帮我斟酌下。” 这次明月香出嫁,除了那些金银首饰外,还有一座庄子,两间铺子,以及明家名下一处私宅。别看就只有那么一点,可明月香手里攥着的钱多,明老爷又疼合她给了她一座宅子,这些在国都世家当然不算什么,可放在商家就不同了,即便是商家的嫡出女也不过一座庄子两间铺子,庶出更是只有一座庄子一间铺子,更何况明月香得到的这三处还是明家收益颇好的三处,尤其是那座庄子上修得亭台楼阁还配着竹楼花园,据说庄子上的宅子旁还有个温泉的泉眼。 那庄子原是明老爷买来准备送人的,只当时出事那家子与明家撇扯的太开,明老爷一气之下就给了当初准备嫁给何公公的明月香,至今也没要回去。 至于那两间铺子,一间是卖纸的,一间则是首饰铺子,也就是明月香平日经常去的那家。都是明家相当好的铺子,都快赶上明珍卉那两间了。 “姑娘,令家来下了帖子,说是三姑娘那头有了喜事,想请姑娘去一趟。”暖语拿着帖子进来喜滋滋的说道,之前她们去看望三姑娘,就跟老鼠似的,不说偷偷摸摸也不像上门做客,那令家主家别说露个面就说来问一问都是没有的,如今反倒上杆子递帖子上门了。 “喜事?”明月香高兴起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三姐了,尤其是她在与秦蛟订亲之后。 “奴婢私下问了问,好像是三姑娘那头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不能往外说。”暖语知道自家姑娘与三姑娘的情分,也替着三姑娘高兴。 “那是定要去的,将我头前得的那盒子白参拿上,还有前阵子我寻回春堂配的药材都带上点,那东西不稀罕咱们以后再配就是了。”明月香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琢磨着要送什么东西给三姐,甚至连她之前准备好安胎的药材都舍得拿出,要知道这会子可比不上往常,原来宣地并未闭关,来回走商的人还能带回外地的药材,可如今宣地封了国门,有些外来的药材便显得更珍贵了。 “姑娘,咱们还要不要给三姑娘的主母送一份礼?”暖语见明月香欢喜,可又不能不提,那岳氏可是上个月进的府,明家当时也备了礼送过去,只是令家看起来不算冷淡也有些疏离,毕竟那会子明家的事情还没解决。 “备吧,按照惯例来。”明月香淡淡的说道。 曹氏得知明月香要去令府特意派了顾嬷嬷过来,送了些东西,让明月香只当寻常亲戚走动,不用太顾及旁的。令家的帖子只邀约了明月香一人,就算曹氏想陪她去,到也显得不方便,更何况曹氏也没心情去探望一个庶出女。 明月香明白曹氏的用意,若是往常明家恐怕还要低令家一头,令家估计也看不起她们,可如今明月香的婚事已经传了出去,那令家的官职到也不够看了,明月香实在没必要在她们面前觉着低人一等。 心里有了主意,去令家那日明月香也不像当初那样拘谨,反而在蔡嬷嬷的指导下穿着华贵大气,甚至还压了压她身上的妩媚气儿。此时再见明月香已脱去了商家明府庶出的味道,反倒越发接近前世那个明大姑娘。 马车驶到令家,这次开的到不是她上来的小门,虽然也是偏门但到底上了一个台阶,就连出来迎接的嬷嬷丫头也不是上次那一批。 “姑娘仔细脚下。”蔡嬷嬷这次亲自来了,她已经算是明月香身边贴身的嬷嬷,此次不但是来给明月香撑场子,也是想要教授一些出门会客的门道。 出来迎门的是令家掌家太太身边的嬷嬷,令家如今老太太还健在,只把管家的权利放到长媳手里自己每日与孙女们一起看书玩笑,到也惬意。令家掌家的太太姓齐,是齐家旁支的姑娘,虽然离着世家齐家尚远但到底挨着边,在国都里也留有几分体面。 “九姑娘来了,咱们家太太可盼着您来呢,上次您来因着我们家太太出门去了,倒是遗憾错过了。”这嬷嬷说话很是温和,虽然保持着距离到也带着一份亲切,比起上次那个会说话多了。 进了令府,明月香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的路线不同,看样子这次是要直接去令太太的正院了。 由着那嬷嬷领着,明月香刚一进门就听得里头好些人在说笑,而且声音都很年轻,应该年岁都与自己差不多。 明月香有些狐疑,但也大方的走了进去,令家果然与明家不同,虽然比不上田家与孟家,但与商家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底蕴,屋里的陈设都是老东西,若是不懂的恐怕还以为令家寒酸,可明月香只撇了一眼就知道了大致的来历,最近蔡嬷嬷可没少训练她的眼力,毕竟她前世的东西与这辈子的还是有不少对不上。 屋里上首坐了位身着华衣的妇人,她的年纪应该比曹氏大,可明月香看起来这人到比曹氏还年轻,此时此刻她身边还围着一圈姑娘,大约有七八人,年纪相仿,可看上去却不像一家人。 明月香微微垂眸,回忆起蔡嬷嬷从外头听来的消息,令家的姑娘不多,嫡出只有一位,其余两位皆是庶出。 “九娘给令太太请安。”明月香上前规矩的说道,骨子里明家大姑娘的气势也带出来一些,蔡嬷嬷之前就与她说过,她天生傲气,若是藏了反倒显得不磊落甚至看上去到有谄媚巴结的味道,倒不如该怎样就怎样到显得有傲骨,日后成了将军夫人也不会给秦蛟丢脸。 令太太见明月香第一眼就有点不喜,因为此女实在长得太过好看,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可偏偏她说话行礼显得规矩极好,到也不似平常庶出那般上不得台面,胆小畏缩。 “之前几次都错过去了,我好容易见着九娘了,到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令太太再不喜明月香也要往好听了的地方去说,毕竟明月香与秦蛟的婚事已经传了出去,秦将军可是提着活雁上门纳彩的。 “太太过奖了,屋里这么多位姐妹哪个不是钟灵毓秀,到是把我显得愚笨不堪了。”明月香轻扫令太太,捏着帕子笑道。 屋里那么些个少女都跟着笑了起来,唯有其中一位表情冷淡的撇开了脸。 “瞧瞧这张嘴!还说自己是个愚笨的,那要这样咱们可都不敢张嘴了。”令太太配合的笑着说道。 原还想着,令太太不过走个过场就让她去见明悦蓉,却没想到她到拉着明月香与那些姑娘们认识。 “你们都是姑娘家,相熟了之后可以说的肯定要比我这个老婆子多,现下多聊聊以后也好多走动。”令太太介绍完这一圈世家姑娘们,这才转头对着明月香道。 明月香不知道令太太的用意,但也没拒绝,毕竟大家出嫁之后很有可能夫君都在朝中当差,多认识一个将来也多条路。 “你也别担心你二姐,她一会儿也要过来。”令太太多加了一句。 “哎呀,难得聚在一处,相逢就是有缘,咱们可别浪费大好的时间在这里杵着,再杵我姑母也不会给咱们什么好处!” 齐家的姑娘说到这里自己都乐了,她拉着明月香走到众位少女当中,这些女子当中有一人是令家未出嫁的庶出女,只是这个庶出比不得令三少是养在太太跟前的,她的生母还在据说也满得宠。 “可么,九姑娘在家可有什么消遣?平日里可喜欢玩些投壶猜花儿的游戏?”令家的姻亲沈家姑娘问道。 “不过一个商家女,会玩什么?别是打算盘数铜钱吧?”众人都算友好,所以这一声讽刺到显得格外突兀。 明月香转头过去,刚刚说话的是位武将家的姑娘,听说她父亲还是卫将军的亲卫,脾气居然这么直。 第42章 贵女 令太太这次到也不是刻意请来那么多姑娘等着明月香,这事儿也是凑巧了,等三公子院子里头刚给明月香那边下了帖子,这头令太太的外甥女就来了,她自己不但来了还带着一些闺中密友,密友又带着密友,于是便七八位姑娘相伴着前来,到给令太太的正院里带来不少鲜活劲儿。 令太太的长女早就出嫁了,如今跟前伺候的只有一个庶出,年岁要比明月香长一岁,已经订了人家,约莫下半年就要出嫁,除此外大房再没姑娘,若不是外甥女来,令太太院子里也很少那么热闹了。 令太太的外甥女姓齐,在家中是老幺,行六,比明月香要小一岁,家里正在给她相看人家,因着她是齐家的嫡出令太太亲哥哥的女儿,所以令太太待她格外不同,经常叫她到府里说话。 明月香私下瞧着,这位齐姑娘到比那位庶出的令姑娘在正院看起来自在些。 “哎呀哎呀,这些什么投壶啊,猜花儿之类的都玩腻了,现在不是说抛沙包好玩儿么?你们做了没?”说话的是新贵徐家的姑娘,她也是齐六姑娘的好友,不过看她打圆场的样子,应该也是那位武将邵大姑娘的好友。 明月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邵大姑娘,从她刚刚进门开始,这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家里,三姐还要在令家讨生活,她忍住不快,到没发作。 “看我这个,金雀羚的绸缎,里头都是上好的红豆,怎么样?”徐家姑娘的父亲如今刚入卿事寮,平日里参与的实事比较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受了上头的人提拔,前景不错,再说徐家虽然是新贵却也不是那种泥腿子平民出身,她家出过书院的山长,还教授过前代宣王,甚至如今大部分世家的家主很多都出自徐山长的门下,当年若不是徐家有三代不出仕的规矩,指不定六卿甚至三公都有他家的位置。 徐姑娘看起来还比较稚嫩,在家排行老四,也是家中幺女,只徐家有规矩四十无子尚能纳妾,她家便全是嫡出并无庶出。徐姑娘虽然年纪最小,可在明月香看来,她举止大方,言谈幽默,并不似心胸狭窄之辈,也不知道怎么会和那个口无遮拦的邵姑娘成为朋友的。 “我瞧着到是好,只是不知道抛起来怎么样?”齐姑娘连忙接话道,顺手还拿了过来抛了抛。 姑娘们的话题很快便被带了过去,明月香与她们还不太熟悉,到没多言。 兴许是见明月香就这么忍了,以为她好脾气,那头邵姑娘又道:“若是说缎子,怕是明九姑娘应最是了解,咱们可不及她呢。” 配上那高冷的表情,这意思还是在说明月香不过一个商家女,她们的身份可都是贵女,明月香有什么资格与她们一处说话。 徐姑娘当场脸就拉下来了,她横了一眼邵姑娘,直接拉着明月香道:“我在家行四,你就叫我小四或是凝眉。” 明月香都不想去看邵姑娘的表情,她眸子透着温和道:“我在家行九,你可以叫我九娘。” 齐姑娘见气氛圆回来了,长长舒了口气,这里可不是齐家,若是真闹出什么没脸的事儿,她下次也不敢来姑母家了。不过,齐姑娘看着强撑着眼眶却已经湿润了的邵姑娘,又想起前阵子这位当众把人家许家姑娘刺的掩面而去,看来传闻到有几分是真。 大家都不是蠢人,若不是没有目的谁想与明月香针尖对麦芒,无论这明九娘出身有多不好,她也是人家秦将军亲自上门求娶的女子,这婚事都已经*不离十了,旁的人再因为这个来搅局,又有什么意思?她们可都是近两年要出嫁的姑娘,往后官眷们总要一处交际,能在婚前攀扯点交情总比婚后了再来巴结的强。别看如今宣地还是文官一手遮天,可随着赵地大乱,要想保着宣地还得是武官,没看着人家何公公都早早与秦将军攀上了交情? 世家姑娘愚笨的少,就连令家那位庶出的姑娘都围着明月香多说了两句,尤其明悦蓉也算是她的小嫂子,自然比一般人亲厚一二。原本还想借着都是相熟的闺蜜排挤明月香的邵姑娘,反倒被扔在一旁显得有些冷清。 旁的人不说,明月香除了觉着齐家姑娘长袖善舞外,对徐家姑娘的印象却是不错,徐四姑娘并不如其他人那样就彻底无视了邵姑娘,反而在后头的时候偷偷带邵姑娘给明月香赔了不是。 “她那性子就是爆,心里一点儿不如意就憋不住了,你也别恼她,她这个人品行还是不错的。”徐四娘叹了口气说道,邵姑娘平日还好,只她如今心结难平说话也忒刺耳了。 明月香与邵姑娘也不熟悉,这人好坏与她何干,若不是这是在令府,她也不会如此好性儿,由着人讽刺。 “我瞧着四娘你的性子与她到是不同,你们到是如何认识的?”明月香吃了口果子,到像是并不在意。 “我长兄与她二哥在一个书院。”徐凝眉下头话没说,邵姑娘父亲是卫将军的亲卫,可她长兄却是秦蛟的亲卫,若不是邵姑娘的二哥身子不太好也不会去书院当个读书人。其实这表明上说是亲卫,邵姑娘的父亲却是与卫将军有过命的交情,官职也是偏将,邵家老大平日里也与秦蛟关系不错,与玉柱更是称兄道弟,对秦蛟很是崇拜。 明月香一看这里头就有些什么,她暗暗记下这位邵姑娘,准备回去好好问问她那位未婚夫婿。 姑娘们气氛还算不错,三少爷院子里很快有了反应,明月香一听到动静就站了起来,就见外头垂花的门帘从外头打开,一位看起来十六七的妇人带着个丫头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便是明月香的三姐明悦蓉了。 明月香一见明悦蓉忍不住露出笑意,待仔细观察过明悦蓉的脸色之后,她才转眼偷偷打量姐姐的主母,这位令三少的正妻岳氏。 当初订亲之前,明悦蓉就知道令三少是庶出,后来等她嫁过来之后又知道令三少虽然是庶出但在嫡母齐氏跟前颇为得脸,据说令三少的生母就是令太太身边的陪嫁,只可惜那陪嫁生完令三少就死了,齐氏后来干脆将三少养在自己身边,为他纳了明悦蓉不光光只是因为他喜欢,还是因为明家的财力。庶出终归是要被分出,有个富商女儿做妾的三少总要比一般的庶出强的多。 “明家九娘见过三少奶奶。”明月香跟着一群姑娘们过去行礼。 那岳氏长得圆盘脸,看起来有些丰腴,一对儿圆眼让她看起来并不那么死板,只是眼睛实在有点太大,总觉着看起来不那么舒服。岳氏现在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到也没有为难明悦蓉,两人甚至站在一处还有商有量,到比一般的主母小妾看起来和谐。 只是,明月香没有忘记,这岳氏可刚刚进门她姐姐就怀孕了,这可能是心疼明悦蓉的三少给的补偿,可对于刚进门的岳氏来说,这无疑也可以理解成打脸。 “行了,行了,你们这么些小丫头都聚在这里都闹得我头疼,现在拘着你们指不定心里到在怪我,都出去玩儿吧,这天气虽热,可正院旁边有处水榭,我叫丫头们带你们过去。可有一点说好,可不许胡闹啊!”外头来了嬷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令太太便挥了挥手让姑娘们都出去了。 岳氏身为三儿媳当仁不让陪着这么些个姑娘去了水榭。水榭果然要比外头凉爽许多,明月香怕明悦蓉因着贪凉再伤了身子,赶紧让她的丫头去取了披风过来。 “我哪里有那么精贵,看你折腾的。”明悦蓉一拉住明月香的手就舍不得放开,她前儿从丈夫那里得知明月香要嫁给秦蛟做媳妇,还觉着是丈夫哄她,她之前一直担心父亲会将九娘嫁给什么不好的人做妾,如今总算是一块大石放下,再加上得知自己怀孕,心情也好了起来。 “姐姐特殊情况嘛……”明月香任由明悦蓉拉着,这觉着姐姐全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看来这个孩子对于姐姐来说格外的重要。 岳氏并非国都人士,她是县大夫之女,且那个县又小又穷,据说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差点不如明悦蓉,也难怪小妾在她前头怀孕她也忍了。只明月香在旁边冷眼看过去,这三少奶奶即便有些见识浅薄到也不显拘束畏缩,说错了话旁人不管好意坏心的提点她也都照单全收了。 “你们家少奶奶平日里这这么和气?”明月香小声问道。 明悦蓉知道妹妹的意思,晓得她担心自家的主母是个藏奸的,便安抚道:“她家门第也不高,总要摸着石头过河,我比她来的早,在夫君面前也算有几分薄面,她还指望着我能给她带带路,放心吧。” 明月香到也庆幸明悦蓉这个时候怀孕,毕竟明悦蓉先来,岳氏后到对三少的院子里几乎就是一抹黑,下头的奴仆们不可能一开始就投诚,总要再观望观望,如果姐姐聪明趁着这个机会给岳氏卖个好,又能稳住胎,这生下来不论男女,岳氏只要不是个心狠手辣的总会多看顾明悦蓉一些。 “那姐姐也要多留心,这年头借刀杀人的可不少。”明月香还是提醒道。 明悦蓉摸着自己的小腹,郑重的点点头。 旁边不知道那些姑娘们说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热闹的欢笑声,明月香与明悦蓉也跟着笑了笑。 “你与那秦将军可是早就相熟?”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们身上,明悦蓉小心道。 明月香故作羞涩道:“曾在蔓叶园见过。” 明悦蓉这才想起,她们当日与萧家的姑娘打了起来,当时有几位少年路过,其中好像就有那位秦将军。想及此她不免有些得意,自家妹妹果然国色天香,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能让那位少年将军一见倾心,甚至不惜用夫人之位求娶她? “他这般看中与你,等日后嫁了过去,可要好好为其打理后院,不可再任性了。”明悦蓉忍不住嘱咐道,妹妹的脾气有时候太吓人。 明月香满口答应,却觉着不远处有道恶意的视线。 “你又看人家做什么?”徐凝眉很是不悦的扯过邵书晴低声道。 邵书晴用力甩开她的手,走到水榭的扶栏旁冷冷道:“你都去巴结她了,又何必来寻我?” “你这是什么话?”徐凝眉火气一下就冒了出来,走到她身边道:“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说我?枉我与你相交多年。” 邵书晴说了这话,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她与徐凝眉八岁相识,可算是至交好友。但她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再加上她实在气恼徐凝眉刚刚不站在她这边儿。 见邵书晴不肯低头,徐凝眉也不纵着她,直言道:“我与你是好友,才与你说这些,所谓忠言逆耳,你听罢不听也罢。那明家九娘已经是秦将军板上钉钉的妻室,你就算捅破天去也不能如何?何苦到头来让秦将军知晓后再对你心存芥蒂。” “那个商女凭什么做秦大哥的妻室,长得一脸狐媚,我哥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的!”邵书晴一听这话就炸了,她与长兄都不觉着明九娘会是个好妻子,一个商家的庶出如何能帮秦大哥撑起将军府? “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书晴,你的心思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徐凝眉毫不犹豫的揭穿道,如果不打消好友的妄念,以后吃苦的也会是她。 邵书晴被人说出了心思,脸红一阵白一阵,差点没愤然离去。 “书晴,罢了吧,你根本没与明九娘接触过,你怎么知道她不适合秦将军,你以为对秦将军好的可人家压根不稀罕。”徐凝眉见好友这样,心里也觉着难受,只好耐着性子劝道:“你与邵大哥只是关心则乱,我看秦将军不娶世家女未必不好。” 邵书晴一直不肯说话,但到底也没真的发脾气。徐凝眉以为她只是一时想不开,便没再多言。 明月香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在说什么,可她在一旁瞧着大概也能猜出来,看来她还没嫁去将军府就已经遭了别人的眼。 又与姑娘们说笑了一番,明月香收了不少的礼物也回赠了一些,蔡嬷嬷一直在旁边提点她,哪些贵女做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是应该的,哪些贵女又做的不妥还没有察觉,甚至还假设了若是明月香也请人去将军府做客,作为当家夫人又应该如何安排。 明月香很是虚心的记在心里,明悦蓉也受益匪浅。 “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不定能出去,不过到时候会派人过去给你添妆。你往后就是夫人了,蔡嬷嬷又是个好的,我也放心了。”见明月香要回去了,明悦蓉很是不舍,还收拾了一些东西让明月香带回去。 “你也说我就要是夫人了,到时候下了帖子给你,你常带着孩子来将军府陪我便是。”压下对于想做明贵妃的野心,明月香笑着说道。 等着明月香从三少的院子里出来,再回头去看岳氏与明悦蓉,只盼着这岳氏表里如一,别再出幺蛾子了。 “令府可真是阔气,就是咱们午膳用的都是烤肉,啧啧听说是从雅居请来的师傅,咱们府上已经好久没请雅居的师傅了。”暖语坐在马车上就活泼起来,之前只觉着前途未卜,即便有一颗忠心到底还是害怕的,可现在不同,她的前程也算有了光亮。 雅居,明月香想起秦蛟与她说起那日绑架的事情,朱家兄弟必然是行凶之人,可那什么曾经拜托过魏家老二想要使坏的世家子怎么看怎么都不觉着他会是幕后黑手,然而线索已经断了,再找也不容易。 “姑娘今儿别看令家那些女客,如果老奴没打听错的话,好些都订了亲,就算没订的这两年也都是要出嫁的,姑娘根基浅,以后要在贵族圈子里结交,到不如现在趁着没成亲前熟悉一两个,以后有她们领着,姑娘的路才更好走。”蔡嬷嬷坐在一旁说道。 明月香也有这个意思。 “嬷嬷你看,哪位姑娘更合适些?” “令家的庶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可到底有些小家子气,面子上过的去就成,不必刻意相交,老奴到是瞧着乔家那位还有徐家那位更容易相处,做事说话也不糊涂。”蔡嬷嬷想了想,也没藏着掖着。 “嬷嬷竟与我不谋而合,等我回去后找个机会总要在成亲前请她们上门。”明月香合掌笑道。 “府里有什么可玩耍的,老奴瞧着,到不如请两位姑娘到庄子,那庄子地段好还冬暖夏凉,避暑再好不过了,还可以多住两日。”蔡嬷嬷早就想好了,她特意先一步捋顺庄子上的奴才就是为了用来待客。旁的不说,世家女去商家虽不说丢人到也没什么趣味,反倒那座本要送人的庄子在国都也是少有的,请人游玩面子上更好看。 明月香眼睛一亮,她还真没有去过那座庄子,当时只听父亲身边的管事吹得呼啦呼啦的,到底怎么样她还真不清楚,到不如趁着天热还能过去玩耍。想必曹氏也是乐意的。 打定了主意,明月香回到明府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带着明悦蓉送给曹氏的礼品就去了正房,刚巧一进门就听见曹氏与明思远正在说话。 “这天气太热,书院也都放了假,你也不用太过用功,熬坏了身子也是自己的。” 明思远一脸老成道:“九姐姐如今嫁的好,我就更不能因此懒惰,姐姐们只有我一个弟弟,虽说日后可以借着姐夫们的势,走仕途更加容易,但若是一直提不起来,谁帮也没用。” 曹氏见儿子懂事,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她拿着团扇亲自儿子扇着风道:“你最是省心,那为娘也就放心了。” “娘不必太过担忧儿子,只是姐姐那头最近怕是不好受,娘还是多劝劝的好。”提起自己的同母姐姐,明思远哪怕对其中似懂非懂,也觉着明珍卉太过别扭。 “你这小人,到编排起你姐姐来了。” 曹氏刚说完,外头就有人通报,明月香带着丫头走了进来。 明思远连忙给她行礼,明月香也回了礼。 “刚听说思远有些中暑?可找了大夫来看?”明月香关心到不似作伪。 曹氏听着很是妥帖,便叹了口气道:“他说只是晕眩气闷,到没什么大事,便不肯叫大夫。” “这天儿是秋老虎,到也确实热的紧。”明月香话头一转道:“托母亲与父亲的福,女儿手上那个庄子已经收拾出来了,既然思远那么喜欢看书,到不如母亲陪着他去我那庄子上避避暑。” 曹氏有些心动,她抬头见明月香并无勉强。 明月香扯着帕子大方笑道:“说是请母亲和弟弟过去,其实也想着母亲能带上我,这天儿啊热的我都懒得动弹,今儿去了令家,人家那水榭上头舒服的都让我差点打了瞌睡。” 兴许是她的语气带着娇憨还有那么一丝抱怨,曹氏与明思远一同笑了。 曹氏最知道明月香是个懒得绕弯子的人,便真考虑起她的提议。 “今儿我在令家遇见几位姑娘,很是投趣,原想着请她们回来坐坐,现在想着到不如也请到庄子上去。”明月香乘机又说道。 “你无非就是想着玩儿,到扯上我和思远了。行吧行吧,让思远陪你一同去,我就不去了,府里那一堆的事儿。”曹氏看了眼明思远,明思远立刻站了起来应诺。 房门内一团和气,就连明日不多话的明思远也问了好些明月香在令府里的事儿,知道要请徐家姑娘,还特别提起了徐家那位过世的老山长。 房门外明青宛带着冰镇好的薄荷绿豆汤,原想着幼弟中暑过来探望,到没想到里头似乎再加不进别人了。 第43章 四色丸 说是要去庄子上也不可能马上要去,尤其是秦蛟那边以极快的速度将问名的事情办妥,纳吉的时候毛太太还专程来了一趟定下了纳征送聘礼的日子,这婚事至此就算正式缔结了,明府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这头明月香的婚事刚明确,那头多少新贵小吏的家眷就纷纷上门,之前只是有这个信儿传出去,大家还都在观望,如今事情定了除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明月香将军夫人的身份就绝不可能更改。 曹氏看了下自己娘家送来的书信,略带不屑的扔在一旁。当年家里人为了钱将她嫁给了明老爷,这么多年他们私下里拿了多少好处,可事到临头明家出事那会儿曹家就跟突然变成了鹌鹑似的,连明家的边都不敢摸,更不要说来问问这个出嫁的女儿。眼下明月香成了将军夫人,曹家便活络了心思,又想仗着自己是明家的岳家,寻摸弄点好处。 “太太也别难过,出了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日子还该自己过。”这话也就是顾嬷嬷才敢说。 曹氏押了口茶,冷淡道:“这年头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可这连锦上添花都不想,就想着捞好处的还真少见。” “太太心里不都清楚?何苦生气呢?”顾嬷嬷也看不上曹家这幅德行。 “我到不是生气,若不是老太太还在曹家需要他们孝敬,我平日里连东西都懒得送过去。” 曹老太爷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老太太,曹家如今当家的是曹氏的长兄,不过混个小官,平日里都看的出来曹氏与曹家走动并不频繁,曹氏与曹家几位嫂子也都不太亲近,不过都是面子情。 “太太这时候可别糊涂。”顾嬷嬷想着曹家所求,忍不住觉着恶心。 “他们不要脸,我可是要脸的,若都跟他们似的,珍卉还要不要做人?九娘再如何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与他们有什么相干?”想着兄嫂的打算,曹氏鄙夷道。 这些人都看着九娘要去过好日子了,就想着跟着捞好处,攀附还不算,还想着把曹家的庶出给九娘送来预备给秦将军当姨娘,这别说明月香肯不肯,她这个做嫡母的都做不出这么龌龊的事儿!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老爷会怎么想,家里的姑娘们会怎么想,这些娘家人怎么不为她想想! “太太心里通透就成了。”反正也不是和曹家人过一辈子。 屋里帘子打开,明珍卉走了进来一脸的郁郁。 曹氏皱皱眉头,只觉着这个女儿就是债。 “你东西都收拾了么?” 明珍卉却道:“没呢,反正我又不去。” 曹氏本来就压着火呢,顺手就将杯中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明珍卉身子抖了抖,低着头死撑着坐在一旁。 “敢情我之前说的,你都没听进去?”曹氏气笑道。 明珍卉不敢回嘴,只能闭口不答。 “你说说看,你最近到底闹得哪一出?当初你要嫁给董家,为娘心疼你应了,你之前说希望明月香别嫁给何公公……无论是出于姐妹之情还是身为明家人的傲气,我都觉着你懂事了。可是现在怎么回事?九娘是为什么成为的嫡出你也很清楚,她日后根本不可能会与你争抢什么,反而会给你弟弟带来助力,你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给九娘看的,还是给为娘看的?”曹氏越说越生气,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明珍卉见状赶忙站起来走过去,给母亲拍了拍背,曹氏正恼她呢,一转身将她推开。 “娘!您这不是逼我么!” 曹氏喝了口茶缓过气道:“若是你再这么拧巴,董家的婚事到真不如退掉,指不定因着九娘你还能嫁到新贵家里去。” “不要!娘!别退亲,别!”明珍卉吓得往曹氏跟前一跪,心里那些小女儿家的小妒忌小纠结早就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说白了,董子扬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曹氏也不可能当真就退亲,更何况与董家商议的好的日子就在今年年底,她只是看不得女儿一遇到九娘就变得没有理智,九娘不顺时还好,一旦九娘顺意时,她那股子嫉妒怨愤就冒出了头。她不希望女儿后半辈子都在九娘的阴影里,尤其这门婚事还是女儿自己求来的,她希望女儿心胸更宽阔也更坚强些,否则一旦她出了嫁,自己也帮不了多少。 “让女儿多想想,多想想就好了。” 曹氏摸着女儿的发顶,就跟她小时候那样:“那你就留下来陪着我,反正有好些管家的事情你都没有上手呢。” 她不是不疼女儿,也不是不知道女儿曾经在九娘那里吃过亏,可曹氏不是糊涂人,她也不可能为了疼惜女儿就给庶出女下绊子,孩子们打架难道还要长辈参合么?那成什么样子!她看到的更多是女儿性格上的不足,还有对于明家更长远的好处。 可以说,曹氏虽然对明珍卉严格到矫正过枉,但她对于明家来说到真是福气。 已经彻底确定了关系,明月香虽然定了心,可心里又复杂的要命,她这段时间反复看了下那本莫名出现的手札,至于那封什么祖师奶奶留下的信在她看过三日后居然如果沙子一般碎化了,只留下盒子里白色的一堆颗粒。 她不知道手里的手札还能保留多久,她也知道这事儿说出去压根不会有人相信,她上辈子对这些鬼神之说将信将疑,可这辈子她都成了商女明月香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合上手札,却关不住烦乱的心,她已经能够记住这本书上任何一个小细节,只是这些故事发生在几乎十年后,离着她目前的生活还比较远,不过从书上看到不难推测,那位明贵妃是死于皇帝继位后的第四年。 在她认识的赵姓人当中,她也只认识赵陌,难道说赵地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赵陌? 突然觉着有些好笑,当初赵陌三番四次问她要不要与他一起走,可她觉着离开宣地对她并不是好事,再加上明老爷不会答应而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想必若是原身也会拒绝吧,不然也不会有私奔那一出。 这么想,明月香也不再觉着自己太蠢了。 食不知味的用了点冰碗,明月香靠在软榻上假寐,脑子里关于手札的情节就跟走马灯一般滚过,那本手札虽然大部分都记录了那名舒姓女在宫里的生活,但朝堂上一些大事也是有所涉及的,当然最多的大概就是秦将军的阴谋诡计。 想起书上的秦将军,明月便又想到秦蛟,原本被冰碗浇熄的心火又攻了上来,满脑子都是秦蛟对她的好,对她的疼爱,那种几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热诚,让明月香恨不得失去记忆! “暖语,你说一个女人是嫁给高门大户但是夫君妻妾成群的,但是夫君对她很好又有权势,还是嫁给情投意合家中略有薄产,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明月香实在一个人想到要疯,就随口当个乐子问了问身边的丫头,在她想来,丫头们多半都想会想要嫁给有权有势的男人,这都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感情再好,也好不过手里的权利。 “当然情投意合的好了!”岂料暖语这般说道:“他家又不是穷到要饭,有权有势固然好,可整日里在后院里争斗,能顺利生下孩子站稳脚跟已经是运气,这万一失宠,到时候又会不会后悔当日没有嫁给那个一心一意的男人?” 明月香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榻上繁复的花纹,若是没有牵挂,那在后宫里斗得你死我活那也算是轰轰烈烈了一回,可她真的没有牵挂么?三姐姐还有那个不着调的爹,以及面冷心热的嫡母,并不算和睦的姐妹,还有那个恨不得为自己死的男人。 若是失败了,她真的不会后悔么?她现在光想想有人窥视秦蛟心里头就不痛快,可若是她放了手,他身边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 权势与疼爱自己的男人哪个重要? “把这手札烧了吧。”明月香坐了起来,直接把盒子送了过去。 暖语还没搞明白自家姑娘到底想什么呢,这怎么好好的就要烧书啊? “烧完别留痕迹。”明月香送出去了就重新侧过身子睡好,生怕自己会后悔。 暖语不解可还是赶紧让袖双偷偷将书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盒子。 书上说秦将军手里的砝码可以和皇帝斗整整十年,那么就是说哪怕就是皇帝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将她们全家斩杀在菜市口了?若是她再慢慢暗示秦蛟,抱上皇帝的大腿,那她就根本不用害怕家族消亡,她又变成上辈子那样了? 这说来说去,她就是舍不得秦蛟,在她心中就算是后宫之主的位置也无法让她彻底放开秦蛟对她的感情,否则这么多日她何苦那么死死纠结,指不定早就开始准备私奔的东西了。 “姑娘,盒子里好像有暗格!”暖语不知道这个盒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里头的东西没了,总要擦擦干净再收起来,可谁知道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盒子底部居然打开了。 明月香立刻翻身起来,将那个盒子拿了过来,用手一推,果然地下那一层是活动的。 里头一共有四颗药丸,除了一张用法,别的什么信息都没留下,赤色那颗是养颜的,据说可以将美人保养到她美得极限,橙色那颗是养护身体的,据说吃了之后便会身轻如燕,百毒不侵,在特殊的情况□□香浓郁,粉色那颗竟然是保养私密的,还能延缓衰老,最后还有一颗蓝色的,只是明月香看了又看总觉着像是骗人的。 有了这四颗药丸,明月香觉着做个祸国妖姬都成,看看,这药丸不但可以百毒不侵,身体柔韧还能在特殊情况下散发体香,再看看那什么保养私密的药丸若是真的恐怕能让君王死在女子身上,更别提美到极致了,只最奇怪的是最后那颗,醒脑明智,明月香自认为自己不是蠢货,但比起上头说的近似过目不忘还是离了远去了。 难不成,那什么祖师奶奶就真的是神仙?可她为什么要在盒子里放上这四颗药丸呢? 还是说,这药丸是在她如果想要当明贵妃的时候使用呢? 罢了罢了,她明月香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不更改,既然她不能做个祸国妖姬,那她就要用这四颗药丸死死绑住秦蛟的心,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别的女人! “师祖,那位女檀越的玲珑盒内禁制已经打开了。”这头明月香打开了暗格,那头雪山顶上小童就有所感知。 老道哈哈大笑,就如同多年心事去了大半,他捻着胡须道:“果然还是祖师奶奶慧眼,当年挑了这个魂魄,如此也算是给她的补偿。” 说起来,到当真是补偿,明月香的命格有贵妃运,也就是说哪怕她有短命之像那也是要做过贵妃之后才会出现,更何况此明月香已非彼明月香,她的命格更硬,若真是做到了贵妃还真不一定会死掉,只是随之而来因她死去的人却远远不止那本手札上所描写的数量。 一个是贵妃命,一个是夫人命,所降的福分并不是面上看到的那种品级,所以这四种药丸完全就是为了弥补明月香本来命格中的运势,这是由她的选择而产生的,反之若是她下定决心要跟皇帝私奔,那这盒子的禁制便永不会打开,明月香所想的祸国妖姬也不过是个梦罢了。 哪怕就是她之后改了主意,这些药丸子都已经吃下去了,那么她也会发现,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人的运势就这么多,少则天补,多则天除,恐怕到时候就轮到她自己真正的后悔了。 好在,明月香傲气的性子容不得她自己反悔,她先用了一点点试验看看有没有毒,之后干脆破釜沉舟将那个四个丸子全部吃掉,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如此大的诱惑。 用过了药丸,还没等明月香有什么感觉呢,去庄子的日子便来了。 曹氏因为要应对那些上门想要交好的人家,□□乏术,明珍卉干脆就以帮忙为理由避开了明月香。最终明月香只得带上明安灵和明青宛还有明思远一同前往庄子。 明安灵在明月香纳吉之后,很快曹氏之前看中的周家便派了人来,很是郑重的向明安灵提了亲,婚事定在六娘出嫁之后,不过也不会太迟,肯定会在明月香之前。 家里的姑娘们都要嫁出去了,来庄子上游玩恐怕也是最后一回,明月香原想只带着明思远的想法也落空了。不过庄子上是她的地头,再加上她对那什么百毒不侵的药丸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便也没有过多纠结,爽快的将两人带上了。 出发前,明安灵非要和明月香坐一辆车,曹氏无奈,只好让明青宛带着明思远,明月香与明安灵一辆车。 “庄子到不是孤立的,旁边也有别人家的庄子,甚至不出国都,地段是极好的。”蔡嬷嬷在之前就去过了,回来就对庄子赞不绝口,估计以田家旁支那种财力根本买不到这种庄子。 明安灵有些羡慕的看着明月香,好的婚事也是她的,好的庄子也是她的,现在那么好的一个嬷嬷也成她的了。心里泛着酸,她却不好明讲,她实在是被明青宛弄怕了,就连这段时间都还偶尔梦见明忆梦大着肚子站在她的床前。在明安灵心里,只要在明家,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明月香了。 庄子没有出国都,但也算是郊外,所以等她们一行人到了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看着天边紫霞漫天,迎面吹来凉荫荫的微风,整个人就如同从夏天走到了秋季,虽然现在确实是秋季。 “果然这里要舒爽些。”也不知道一路上明青宛与明思远说了什么,两人下了马车都带着笑。 明思远看着面前的庄子心情也愉悦起来,头也不晕了。 待到马车进了庄子,众人都下了马车的时候,庄子里那些有别与其他农庄的建筑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这里的回廊很多,花园特别大,好些窗户和回廊的细节都寻了国都的老师傅,雕刻出一幅幅带着故事的镂空画面,雕工精湛人物惟妙惟肖,就连前世见多了的明月香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观赏。 “那是不是嫦娥奔月?”明安灵指着一幅赞道:“旁边就是灵兔杵药,真漂亮。” 明思远与明青宛都是善画的人,他们看的更多则是这些人物的刻画,还有背景的处理。 “这怕是爹请了善画人物的曲家特别画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师,可曲派的画法还是很好认的。”明思远看着这些镂空的雕刻画,也忍不住羡慕起来。 “曲家这些年后辈新秀极多,现在看着不是什么大师,指不定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很难说不会出几位高人。”明青宛抬头看着那些画下的留名,只觉着差点得到这个庄子的人家真是蠢透了。 “少爷姑娘们可要在这里好几日呢,到时候慢慢瞧,里头已经备好了晚膳。”这几位姑娘蔡嬷嬷都教过,她说起话来旁人也都敬重。 姑娘们都笑着带着明思远去了花厅。 庄子有三进,一进都是奴婢们用的,二进算是前院明思远就住在里头,只三进最大,不但有水潭小溪,桥梁楼阁,还有一座四方亭,甚至从后门出去离着不远就有一座温泉的泉眼,只如今还在修建并不能用。 明月香老早就定下了自己的屋子,就在水潭楼阁的后头,那一处院子里还有一座小楼白日可以在里头纳凉。明青宛与明安灵也分别选了自己喜欢的院子,只正院空了下来,毕竟明月香还没出嫁,按道理正院也该是曹氏来住。 跑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明月香与那俩姐妹也没感情好到要促膝长谈的地步,便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进了房间明月香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的一碟荣记的红豆糕,心头一下跳的飞快。兴许暖语她们只是觉着这碟子红豆糕是庄子上的人准备的,可她却知道上一次她与秦蛟见面时,她说她想吃荣记的红豆糕,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放在心上,到没想到她到了庄子上就瞧见了。 秦蛟不会也跟上来了吧…… “姑娘,姑娘您赶紧去瞧瞧!”袖双一脸激动,飞快的跑了进去,拉着明月香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好好说话!”暖语怕明月香被扯着,赶紧扶住明月香。 “这院子里有间好大好大的洗浴房,里头居然有浴池!”袖双双手捂着脸,那种据说只有大官儿家才有的东西她居然见着了。 明月香也来了兴致,她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红豆糕,坏坏的勾起了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把路引拿出来!你,你还有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国都的城门即将关闭,守城的兵士不耐烦的问道。 “我们从茶县来,官爷,咱们都是贩茶的商人。”一个黑瘦的男人说到这里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茶叶偷偷塞给了守城的兵士。 那守门的打开闻了闻,眉毛微动,一挥手道:“行了,进去吧,进去吧!” 行商三人赶紧点头哈腰的走了进去。 平常走商的商人都有经常落脚的客栈,三人也不例外很快找到了往日经常居住的客栈,其中一人住一屋,另外两人住一屋。 等着三人进了房间,一人摘掉帽子看了看四周,才小心道:“公子,没人跟着我们。” 茶商最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少年,慢慢抬起头,在烛光中露出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 他站在窗口看着天空逐渐显现的月亮,默默的想:香儿,这次一定要让你跟我走。 第44章 不请自来 烟雾缭绕,香气袭人,一股股热泉从金鲤鱼的口中喷涌出来,随之汇合成一池浮着花瓣的香汤。 “姑娘,菊杏在庄子上打听了,说是这处浴池正连着外头的温泉眼。”袖双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培养年纪稍小的丫头,她也不藏私,将自己一些手段偷偷教授给年纪最小的菊杏,这往后等她与暖语都嫁出去了,稳重心细的菊白与娇憨机灵的菊杏正好可以接她们的班,所以等菊杏被定下后,她就一直带着菊杏,有什么事儿也吩咐菊杏去做,多多磨练她。 明月香也觉着这浴池不错,看样子当初父亲是投其所好,那位官老爷若不是宠着家里的女眷就是外头有个外室,否则哪会想到如此奢华的生活,不过也亏得那位官老爷如此有品位,否则她也没有这般享受。 拒绝了丫头们的伺候,明月香心里头还存着坏心思呢,她走到牡丹三折屏风后头轻轻揭开罗衫,又在屏风旁放着盏八宝流苏灯,灯刚一点上,牡丹三折屏风上便出了一个曼妙的影子。那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如梦似幻,时而抬手,时而挺胸,时而顺发,时而解衣,似显非显,似遮非遮……一团雾气吹来,那影子却已消失不见。 水声轻滑,明月香一步步走入温热的浴池,水面上的花瓣很快就覆盖在她的肩头上,一头青丝随着花瓣在香汤中来回摆动。 明月香清洗的很仔细,她也渐渐发现了之前那丸子的效用,虽然改进很细微也并特别明显,可一贯对自己的容貌几乎严苛的明月香来说,还是很容易发现肌肤纹理的变化,毛孔变的更细,纹理变得更浅,若是真这么继续下去,那么冰肌玉骨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她还发现她的腰肢越发纤细,可该增加围度的地方也越发挺拔与丰韵。 这说是仙药也不夸张,哪怕就是宫里的那些贵人也会为了这种药疯狂吧? 明月香抿了抿唇,用一条长巾轻轻围在胸上,长巾很快便被温水浸湿,隐隐约约的肤色透了出来。 可能是被温水熏得时间有些长,明月香起身往上走时,略带摇晃,长发上的花瓣也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下踩滑,明月香一歪整个人摔进了水里。 一个黑影如同一阵疾风,随着明月香落入水中,也跟着一同跃了下去,水花四溅花瓣翻飞,水面原本的宁静被打破了。 “姑娘?”外头守着的丫头听到声音赶忙唤道。 “我没事!别进来!”明月香从水面下露出头,面色红润的喊道。 她刚说完,腰间就是一紧,一具高大身躯从她身后破水而出。 “你是要吓死我么?”明月香一转头,媚眼扫过,娇嗔道。 秦蛟这下可真像是烫过水的虾子,从头红到脚,他原是不想让明月香知道他跟着她离开明府的,但又忍不住给她买了她喜欢吃的红豆糕,只是他错误估计了明月香的智商,人家一看到红豆糕就认出他来了。 他知道最近朝堂上不安分,好些人因为他想要娶明月香而心生不满,只要他们一日没有成亲,那些人一日就不会消停,这些世家私底下心黑手狠的不少,想让明月香坐不上花轿的人也不是没有,他不敢冒险,更害怕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香香出了什么差错,所以只要他有时间他就如同暗卫一般守在明月香身边,哪怕看着她也好。 只是他没想到明月香今儿会用香汤,更没想到他刚避开那些丫头,一进来就看见明月香站在牡丹三折屏风后头那撩人的风景。 他知道他该离开的,可是看着明月香的影子,看着她步入浴池他就如同被人点了穴,整个人都傻住了,心脏恨不得从嘴里跳出来,血液都在血管里沸腾,全身心都叫嚣着下去抱住那个即将属于他的女人。 浴池里温度似乎更高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秦蛟贴着明月香的身后,努力压住已经快要疯狂的念头。 明月香好似不经意的蹭了蹭,用手拉住早就没有什么意义的长巾,耳垂微红道:“我没生气,还有点高兴。” 秦蛟试探的将另外一只手臂也环在明月香的小腹上,手指在水中擦过那带着纹理的长巾,微微颤抖。 “你是来看我的?”明月香将身半转了过来,就见少年的发丝与她一样都湿透了,长长的刘海贴在他的额头上,露出了那对儿漂亮的大眼。 秦蛟对上她的眸子,气血上涌,只觉呼出的气息都发烫。 “不安全,我担心。” 明月香眼底划过尖锐,看来有人是不想让她坐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这段日子你没见着我,有没有想我?”明月香在秦蛟的怀里慢慢旋过身,深处一只光溜溜的胳膊勾在秦蛟的脖子上,带着香气凑在秦蛟面前,另外一只手拎着湿哒哒的长巾,也不知能盖住什么。 秦蛟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他咳嗽了一声,羞涩的撇开眼点点头。 “都湿透了,到不如洗一洗。”明月香说完,将长巾在胸侧扎了个结,然后很自然的为秦蛟脱下了衣衫,秦蛟从不会反驳她,温顺的如同一只绵羊,伸手就帮着明月香将自己的衣衫脱了下来。 这下可好,秦蛟比刚刚还要尴尬,两人这算是彻底的坦诚相见了。 明月香见秦蛟拘谨的模样,轻笑一声,慢慢离开他的怀抱,划水来到池边。 秦蛟只觉着怀中一阵空虚,想要去拉她又有些怯怯。 谁知道明月香反身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罐香露。这香露是明月香亲手配的,里头有数十种花汁药材,加上一些何首乌人参一类的补药,香味清新却又说不出是什么香气,不但可以保养头发还能清洁肌肤。 明月香也不别扭,她将秦蛟拉到水稍稍浅些的位置,再用手取出一些香露均匀的抹在秦蛟暴露在水面上的部分。 秦蛟看着明月香认真的模样,还有那小手缠缠绵绵的抚摸,整个人僵硬的就跟块石头一样。 “噗,你又不是受刑!”明月香故意抹的带上几分暧昧,可却又在秦蛟呼吸急促之时将罐子塞在他手上道:“自己洗洗去!” 秦蛟立刻背过身,走到一旁池边里里外外洗得格外干净,就连头发都洗了。 明月香仰躺在水池里,如同鲛人般自由的游动,她原本想要做的更出格,只是甜头总要一点点给的好。 两人都洗得喷香,明月香又让秦蛟取来另外一条长巾围着,这才带着他去了三折屏风的后头,秦蛟看着明月香光洁的后背,眼睛都要红了。 “过来!”明月香用手拥着那条湿哒哒的长巾,朝着秦蛟勾勾手指。 两人就如同天雷勾地火,站在屏风后头就激励的亲吻起来,明月香死死缠住秦蛟的身子,两人抵着屏风后的软榻半站半坐的缠绕起来,两条洁白的长巾也被扔在一旁沾上了灰尘。 “嗯……”片刻喘息,明月香那双眸子就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湿润的带着恍惚,她身子微微绷紧显得有些难受,这就如同望梅止渴,两人几乎什么都尝试过了,唯独最后那一关却是死死防着。 秦蛟比她更难受,只是他是习武之人又是将军,自制力变态的强悍,他轻压在明月香的后背上,一只手还包裹着她的浑圆,他细细密密亲吻着明月香的肩头,如同生命般珍惜。 “你若是去边关,咱们的婚事怎么办?”明月香略低的声音中带着不舍的干涩。 “去边关之前,娶你回家。”秦蛟痴迷的看着明月香,只觉着与她一处到天荒地老都甘愿。 “噗,我以为你会让我做妾。”明月香带着一身红痕起了身,取了一件亵衣披在身上,又拿了一块干帕子仔细的为秦蛟擦着发。 岂料秦蛟却拿过那块干帕子亲手为明月香擦起了头发。 明月香看着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一处,仿佛被这屋里的热气熏湿了眼眶。 “我能有最好的,都给你!”秦蛟不怎么会解释,他只能剖析他自己最直白的心情说与明月香听,他在她跟前没有秘密,只要是明月香想要,就是血肉他都愿意剖开给她看。 明月香偷偷叹了口气,这傻子若是知道自己差点跟人跑了,会不会当时就疯掉。 “阿蛟……” “恩!” “我陪着你到老。”明月香淡淡的声音传来。 秦蛟拿着帕子的手抖个不停,微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一颗泪珠顺着鼻梁滑了下来。 “好!” 暖语听明月香的吩咐说要找一套男装,她差点以为自己未老先衰听错了,可明月香再三确认之后她就开始坐立不安,她生怕自家姑娘年纪太轻做了后悔的事儿,虽然姑娘已经与秦蛟订了婚,但这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啊,万一不是完璧入了将军府再让将军看轻了怎么办? “姑娘自有分寸,你何苦操这个心,小心别让蔡嬷嬷她们发现就成了。”袖双到是无所谓,在她心里她家姑娘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家姑娘美成这样,将军肯定死心塌地哪里敢看轻了? 暖语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到她这里出了差错吧?她赶紧偷偷出去寻了一套男仆的衣服给明月香送来。 外衫明月香也不要,直接让秦蛟穿着亵衣将他穿来那套洗净晾起来,然后秦蛟抱着明月香通过浴池后头的长廊回到了她的寝室,两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没有意外秦蛟又跑了,明月香扯了扯嘴角,这整日搞的跟偷情似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姑娘……”暖语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明月香依着身子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嬷嬷知道了也好,你们不如嬷嬷心思缜密,多跟着学一学吧。” 等着明月香穿戴完毕,蔡嬷嬷就进来了,明月香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蔡嬷嬷的脸色便好了起来,只道:“姑娘知道分寸就好,虽说那些狐媚的手段不该正经姑娘知道的,但是事事从权,别让规矩框住了自个儿,毕竟这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冷暖自知。” 果然蔡嬷嬷与众不同,不过想想看田家当初有意思让她陪着田家姑娘入宫,就知道她绝不会是个死板不懂变通的嬷嬷。 “我请的各位姑娘,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明月香很满意,她并没有与姐姐们一同用早膳,而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 “说是今儿下午就能到,齐家姑娘来的会早一些,据说齐家在这边有庄子她昨儿个就先到了。”蔡嬷嬷回道。 “那就让门房的人瞧瞧,咱们上午先去庄子外头转转,带着思远也好看看。”明月香已经算是嫡出女了,更何况庄子都是她的,她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明思远年纪还小,对外头的世界还很新鲜,尤其是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读书,偶尔与父亲出去见识也多是商铺,这种农田小溪,村落大山的场景对他来说几乎只出现在书本上,就连他瞧见几个村里的孩童下河摸鱼都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明月香很理解他,但是这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她也不敢担这个责任,所以只好笑着道:“你若是喜欢可以招那些孩子们回来说说话。” “不了,让他们过来,反而显得拘谨。”明思远毕竟早熟,他很克制的说道:“一会儿我还要去念会儿书。” 明月香见那几个孩子似乎摸到了什么,便叫来菊杏说了几句,菊杏很快就跑了过去。 明安灵站在明月香身后,看她滋润的模样以及庄子上的奴仆对她的谄媚,心头酸溜溜的难受,她的嫁妆里只有两个不算好的铺子。 明青宛到是觉着无所谓,她更在乎下午齐家姑娘与徐家姑娘来了之后如何交好,她嫁给孔永嘉已经改变不了,更何况这是她一直的目标,但是她不希望就这么安安静静待在孔永嘉的后院里,默默的当个小妾。 她抬头看向明月香的背影,依旧那么妖娆多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当初秦蛟她也是认识的,也曾产生过一瞬的好感,只是做个武将的妾实在不是她所希望的,到没想到这个武将居然如此感情用事。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后悔,她到底对秦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她有想法的人……不说也罢。 菊杏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个什么,待明思远凑近一看,居然是个墨绿色的小乌龟。 “我可以养它么?”明思远居然脸红了,露出了孩童般的渴望。 明月香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到时候就让他们给你弄个能放在桌上瓷缸,你在里头放点石头什么的,再养上它,平日里读书累了,还可以看看休息休息。” 明思远眼睛都亮了,是孩子很少有不喜欢动物的,只是明老爷对明思远的要求很高,养小狗小猫是别想了,就连鹦鹉八哥都不准弄到府里来。不过这里是庄子上,大家本来就是来散心的,在明思远房里养个小乌龟别带回去就成。 明思远高高兴兴带着下人去给他的小乌龟找合适的鱼缸了,明月香与明安灵、明青宛只在周围转了转,看了看这附近佃户的生活,她们毕竟都是女儿家,好些事情也轮不到她们插手。 “这里瞧着真好,等我那庄子上收拾出来,也请你们过去。”明青宛私下也有一座庄子,同样是明老爷为了弥补明青宛当初要嫁给何公公时的补偿。 “那敢情好,不过可别让咱们等的太久,不然六姐姐都嫁出去了,咱们还在等。”明月香捂着帕子玩笑道。 明安灵僵着脸皮子,心里直佩服明月香在得知明忆梦的死因后还能和明青宛开玩笑。 “那到不会,只是再过几日便是妹妹及笄,妹妹怕也是不得空的。”明青宛站在明月香身侧笑着说道。 明安灵一听,步子就一顿,她的及笄礼在八月,只是因为她不得宠又是庶出,家里那会子还很压抑,并没有请很多人来。可眼下听明青宛的意思,明月香的及笄好像是要大办? “不过就忙那几天,不妨碍的。”明月香摆摆手道。 “九娘……”明青宛与明月香前后脚就要进庄子的时候,明青宛突然道。 明月香疑惑的回过头道:“什么?” “等着及笄就是大姑娘了,凡事都要仔细些。”莫名其妙说了这一句明青宛先一步就进去了。 “你说,她会不会知道莲姨娘……”明月香看着四周没什么人,小声问暖语道。 “应该不能吧。”暖语还不知道明青宛弄死明忆梦的事情。 “罢了。”无论她私下里是不是与莲姨娘有什么交易,明月香都没打算与明青宛撕破脸,至于明青宛曾经在五娘跟前给自己拉仇恨的事情,相信冯氏会很愿意帮自己报仇的。 带了下午的时候,明月香亲自与姐妹一同在花厅里头等,待到外头下人来回说是两家的姑娘来了的时候,她们才迎了出去。 明月香看着来人,眉毛抬了抬,齐家姑娘身后带来一位也就算了,徐凝眉身后怎么还带着邵书晴,她明明只请了徐凝眉一人。 徐凝眉很显然也觉着邵书晴这样不请自来挺尴尬,她歉意的朝着明月香笑了笑。 “我到是自作主张了,还望你莫怪。九娘,这位是我朋友,我们家庄子与她连在一处,今儿也是巧了,咱们都去了庄子上。”齐静萱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她拉着她身后的姑娘道:“她姓舒,名叫舒简。在家行四。” 听到这个姓氏,明月香到好,可她身后的丫头们到露出了一丝丝异样,毕竟当初舒家有意让明月香给舒家二老爷当妾。 明月香却在想,那份手札中的舒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这个舒家。 “那个,我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书晴,所以干脆就一起来了。”徐凝眉硬着头皮说道。 “没事,都是来玩儿的,相逢即是有缘,赶紧进去吧,这天儿也怪热的。”明月香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悦。 明青宛毕竟比众人大,很快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明安灵胆子小可嘴巴甜又会哄人,大家也没把她排除在外。反倒邵书晴一进门就用看贼一样的目光盯着明月香,明明一脸的不屑加警惕,还偏偏非要跟在明月香附近,看着就可笑的紧。 明月香狐疑的暗中多看了看邵书晴,又在私下与她说了两句话,她有些怀疑是不是邵书晴知道秦蛟就在他庄子上。 “噗……”走在前头的舒简突然笑着对明青宛道:“令妹当真有几分可爱。” 明青宛回头看了眼明月香也笑道:“难得她能忍得住。” 两个都是聪明的女人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亏得邵书晴还以为只有徐凝眉知道她的心思。 姑娘们都进了庄子里,蔡嬷嬷又让人上了一些水果冰碗,大家凉津津的吃着冰碗,一起说着话,很快就越发熟识起来。别看舒简年纪要比明月香小一岁可她喜欢琴棋在国都居然还算小有名气,明青宛更喜欢书画,两人在一处到是时有话题,徐凝眉是家中最小性子也直,写得一笔好字却不耐烦吟诗作对,反而对游记美食有兴趣,齐家姑娘齐静萱虽说是齐家旁支的姑娘但到底家有根基,不但做人处事很有章法,平日涉猎也多,不论大家说到哪个话题,她都能说上一二。只邵书晴出身武官之家,对于这些闺阁女子的喜好嗤之以鼻,到是对骑马射箭很是向往。 不过最让人没料到的却是明安灵与明月香,明安灵性子懦弱但又狡猾,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特点,但就连明月香都意外她居然有一手的好绣活,至于明月香,恐怕在场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对保养的执着。 这年头要出嫁的姑娘再有才情能比的上一副好身子?容貌到是其次,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哪个没子嗣的女人在后院里能站住脚跟的?所以就连邵书晴都对明月香说的话竖起了耳朵。 第45章 骄傲本钱 姑娘们来庄子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所以没有聊多久就天黑了,明月香当然不可能把人家赶走,就收拾了几间厢房给她们,徐凝眉与齐静萱原本就知道会夜宿,便备好了东西,舒简本来就从自家的庄子上来当然东西都是齐备的,就只有邵书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就光带了个丫头空着手来了。 “姑娘,这是徐四姑娘送来的衣服。”邵书晴身边就跟了一个会武的小丫头,此时看着邵书晴欲言又止。 “放那里吧。”邵书晴站在窗口,朝着外头看去。 小丫头忍不住走了过来道:“姑娘,咱们这样不声不响跑出来,老爷该生气了。” “不是已经留下口信了么?”邵书晴皱着眉头道。 小丫头咬着唇没敢继续说下去,口信是留了,但是没说在外头过夜呢。 “你说,秦大哥到底有没有跟着来庄子上呢?”邵书晴又看了眼窗外,心焦的说道。 “姑娘,您还是大姑娘家的,这话说出来真不好听!”小丫头的父亲原先就是邵家的家生子还是邵偏将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从小就跟着邵书晴,坏事好事也都一起做,自家姑娘的想法她最清楚了。 “那我总不能看着秦大哥掉进火坑而不自知啊!”邵书晴走到桌边喝了口水说道:“你今儿也看见了,那个明月香长得娇滴滴的,又不能陪着秦大哥出去打仗,家世又不好在仕途还帮不上秦大哥,整日除了爱美涂脂抹粉外,还有什么用处,她嫁过去能不能撑起将军府都是个问题。” “可是这婚事已经定下了啊!”小丫头嘟囔道。 “可以退亲啊,反正秦大哥是将军,就算退了亲也有大把姑娘愿意嫁他!”比如她,邵书晴脸皮子发热。 小丫头将衣服收拾好,背对着邵书晴凉凉道:“可关键要是秦将军愿意退亲才行呐!”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邵书晴脸就黑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个明月香除了漂亮外有什么吸引秦大哥的,自家长兄就不看好这门婚事,秦大哥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还差点和长兄翻脸,他们可是上过战场过命的交情。 “一定是那个女人迷惑秦大哥的!”不然怎么将军府都不待了,这会子指不定就在庄子上呢! 被人念叨的秦蛟秦大人还真就在庄子上呢,昨夜与心上人相拥而眠,今儿如果再一个人窝在某个角落里,看得着摸不到那可就太憋屈了,所以等明月香洗漱完毕,他便跟着洗漱一番钻进了帐子里。 明月香被他吓了一跳,粉拳捶在他身上嘻嘻笑着与他滚在了一处,两人甜蜜自不必说,一个有意勾搭,一个虽然被动却又暗搓搓的渴望,就如同人任何初恋的男女那般,恨不得这一辈子都长在一块儿去,谁都不能分开。 “你在庄子上总不能老是躲着,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一间房?”明月香躺在秦蛟怀里,微微喘息道。 秦蛟已经渐渐习惯了与明月香的亲近,被明月香带的也稍稍可以用长一点的语句来表达自己,再不会因为含羞一看到明月香的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必,我守着你。”秦蛟偷偷亲了亲明月香的发丝,眷恋的说道。 一个人能将另外一个人宠成什么样子?明月香以前不知道,现在似乎有了概念,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别说吃饭睡觉,就这么整日的如同暗卫那样躲在阴暗的角落死死守着,不说苦不说累,反而甘之若饴,这还是个将军。 “可是你这样我心疼。”明月香娇气把腿放在他的身上,用力抱紧了身边的少年。 秦蛟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他按耐住雀跃的心跳,小力帮明月香按摩着小腿道:“这不算什么……战场比这苦得多。” 战场每日都在死人,能不能吃饱穿暖已经不重要了,能不能活下去回到国都那才是最终的愿望,可眼下他能够整日的看见她,晚上还能与她相伴,那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他一点都没觉着辛苦。 明月香却觉着内心撕扯的厉害,她仰头看着少年眼中真的充满着喜悦,看的出来他对他们之前的感情珍惜到近乎虔诚。 “等到边关你会上战场么?”明月香情绪一下低落的说道。 秦蛟敏感的察觉明月香的不快,他搂住她带着几分讨好道:“我会尽快回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明月香气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我只是担心你!我可不想做寡妇!” “不会做寡妇!”秦蛟紧紧抱住她,好似就怕她被谁抢走似的,保证道:“我很强,不会死!” 明月香张嘴就咬在他胸口,很用力,虽然没有出血但也留下了印记。 “你自己说的,若是你有什么,我就改嫁,我就找个别的男人,我就……唔……” 明月香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逼急了的秦蛟居然学会了主动。 就像是要确认明月香说的那些都是假的,秦蛟用力吻着她的唇,她的颈脖,她的身子,哪怕再次因为不得纾解而疼痛难忍,他也将其当做她与他在一起的证明,痛并快乐着。 “香香是我的。” 明月香的双眸弯成了弯月,这是她至今听过最美的情话。 她是秦蛟的,秦蛟也是她的。 朦朦胧胧,明月香感觉到身边的少年将要穿衣离去,她伸手一把拉住他。 “乖,再睡会儿。”秦蛟哄着她,就跟在哄孩子。 明月香强制让自己清醒些,她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我丫头和嬷嬷都知道你在这里,别老躲着,白日就在我屋子里,午膳与我一起用。” 秦蛟顿了顿,又舍不得离开明月香温软的怀抱,他忐忑道:“行么?不会对你不好?” “这是我的庄子,还有我都要成你的人了。”明月香反身又将秦蛟压了回去,一口含住秦蛟胸前的红豆。 秦蛟瞬时僵住了身体。 “噗!”坏心的明月香趴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眼见少年忍得汗都要出来了,这才安静下来,轻轻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秦蛟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在某处。 “我们府上的莲姨娘。”说到这里,明月香也不再隐瞒,将明安灵之前知道的还有自己原身是怎么死的都捡能说的告诉了秦蛟。 秦蛟当时脸色就不好了,尤其是当明月香说到自己因为被人喂了□□失去了一段记忆,记不得当初是谁要害她。 “别回明家!” 明月香早就料到秦蛟一遇到自己的事情便会不理智,所以赶忙安抚道:“我天生百毒不侵,当时失去记忆也是被吓得,那些人恐怕以为我身后有高人,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敢再对我动手,然而这些人在府里我总觉着不安心。” “交给我。”秦蛟抱住明月香后怕道:“都交给我。” “都交给你,那我干什么?”明月香玩笑道。 “开心……”秦蛟耳朵一红道:“漂亮。” 明月香咯咯直笑,抛了个媚眼过去道:“好,都交给你,我只负责貌美如花。” 秦蛟微垂着眼眸,吻了下去。 他没有告诉明月香,明月香当初撞破别人密谋时,那个被人密谋要害死的对象就是自己。他是武将,却是武将中尤其是高品阶武将里极少数不喝酒的人,那些人一开始在将军府里还想着用酒毒死他,只是后来没法子了才要放在饭菜里,只他很少回府,饭菜又被玉柱他们护得密不透风,若不是上次追查明月香被人绑架的事情,他还摸不到府里这根线,可惜府里那人死后,他便失去了接下来的线索。却没想到线索居然在明府里…… 至于那些想要毒害明月香的人,秦蛟眯了眯眼,他们全尸是别想了。 明月香把包袱甩出去之后,只觉着一身轻松,她拉着秦蛟说了好一会儿话,等着天彻底亮了,才找了衣服出来给秦蛟换上。 待暖语走进来时,两人已经穿戴完毕了。 暖语乍一进门看见一个少年,差点没呼唤出声,等她再看清自家姑娘的时候才缓过来,心里顿觉自家姑娘胆子太大,不过好在两人已经定下亲事,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打了水来,给两人洗漱,又叫了袖双进来给明月香梳头,最后端上一顿丰盛的早膳,这才走了出去。 “哎,这就是咱们姑爷吧?”袖双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可出来的时候到开始挤眉毛动眼睛了。 “嘘,小声点,别给别人听见。”暖语谨慎的说道。 袖双看了看周围,颇有些得意的笑道:“瞧咱们姑爷的黏糊劲儿,啧啧,恐怕婚期不会迟。” 谁都知道明老爷对这个女婿是又爱又怕,绝对不会故意推迟婚期的。 “十姑娘的婚期就在年底,姑娘肯定要在十姑娘之前嫁出去,怕是没几个月了。”等着姑娘及笄,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总不能压着十姑娘不出嫁。 “那岂不是今年咱们府上的姑娘们都要出嫁了?”袖双瞪大了眼睛道。 “可不么,六姑娘听说这个月月底就要嫁出去,八姑娘下个月的日子。”暖语算给她看道。 “这下咱们府上可就要清净了。”袖双难得惆怅道。 “左右和咱们没关系,等着咱们去将军府上,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暖语忍不住向往道,这夫人跟前的大丫头,明府里还有几家这个体面的,更别说国都了,还是蔡嬷嬷说的对,把规矩多学学日后可不能给自家姑娘丢脸。 用了早膳,秦蛟不敢耽搁,他出了院子就去找自己的亲卫,明府里有用毒的高手哪怕明月香说自己百毒不侵他也不敢懈怠,这万一人家不用毒直接下了杀手他想都不敢想。 一大早,明月香送了秦蛟离开,觉着待在房里也无趣,便想着到花园水潭那边转转,左右就在她宅子附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居然就就遇见打完一套拳的邵书晴。 以明月香的性格不在人前,她连装都不想装,转身就想走,反正邵书晴见自己不顺眼,自己莫名被人讨厌也不想伺候。 “等等,明姑娘!” 徐凝眉与齐静萱都唤她九娘,就连新认识的舒简也叫她九姑娘,只有邵书晴硬邦邦的叫她明姑娘,似乎还带着高人一人的味道。 “邵姑娘有事?”明月香转过身笑道。 “你……”邵书晴觉着自己这么说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咬咬牙别扭道:“你最近有没有见到秦大哥?” 秦大哥?好亲热的叫法,明月香一股子酸味冒了上来。 “哪位秦大哥?”明月香故作懵懂道。 “你!少装,你有没有见过秦蛟秦大哥?他在庄子是不是?我哥找他几天了!”邵书晴忍不住说道。 明月香笑容渐渐消退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家都是姑娘嫁,徐家与齐家还有舒家的姑娘都住在这个庄子上,你现在告诉我一个外男在我们的庄子上,是想诬赖我品行不端么?还是要将姑娘们都拖下水,这名声可都不会好听,包括邵姑娘你自己!” “你胡说!你这是在狡辩!你肯定是心虚了!”邵书晴这话当然不敢在外人跟前说,只是她一看到明月香就想起长兄说起秦蛟迷恋明月香的事情,她便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堂堂宣地的少年将军兵书不看了,军营也不去了,就整日围着眼前这个女人转,甚至还巴巴的亲自去看合八字,一个男人家光聘礼都一日数几遍,这要不是她兄长回来说,她都不敢相信! “我心虚什么?邵姑娘,这次来庄子上,我好像并没有请你来。”明月香见四周无人,便也放开了性子,周身原本平和的气息随之一变,露出几分张扬。 邵书晴身后的丫头抬起头,很快就觉着面前的明姑娘不像她们来时那般好说话,便小心的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服。 “你想赶我走?”邵书晴虽然是武官之女,但是平日里性子直爽又有徐凝眉陪着,不说人缘有多好,也没听说过要别人赶出去的时候,她简直不相信眼前的商家女居然待她那么无礼。 “我只是想让姑娘自重一些,还有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收一收,别把别人都当傻子。”既然撕摆开来说了,明月香就不可能拖拖拉拉,干脆大家都当明白人,谁也别想让她当傻子。 邵书晴脸顿时被臊的难看极了,她在明月香跟前一直想要装作高人一等,她一直都拿着兄长的那些说法当借口,她原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却没想到还没怎么样呢,明月香就给了她一个没脸。 小丫头在后头冷汗直冒,这若是让将军知道了,别说姑娘怎么样,自家大爷肯定要吃挂落,老爷非打死他们不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问问秦大哥是不是在这里,你说那么多干嘛!”邵书晴强撑道。 “那好,我告诉你,他让人送了东西过来,但是现在人不在。”红豆糕确实是秦蛟送来的,可是如今秦蛟还真就不在,明月香理直气壮道。 “你!你根本配不上她。”邵书晴到底还不至于没脸没皮,她说完这句就准备往回去。 岂料明月香冷笑一声道:“无论配的上配不上,他就是喜欢我,就是舍不得我,就是要娶我!姑娘,情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邵书晴就觉着脸皮子被啪啪打得直响,血气直冲脑门子,她转身就要找明月香,却见明月香傲气的扬起下巴道:“怎么?还想打我不成?论武力我打不过你,可是不代表秦蛟也打不过你,我今儿挨打,明天他就能打上你邵家!” 说完这话,再不给邵书晴说话的机会,她带着丫头居然就这么走了。 邵书晴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接着就被丫头死死抱住了。 “姑娘,咱们冷静点,咱们别生气,别生气,要不咱们回府吧,指不定老爷已经发现咱们不见了。”小丫头拖着邵书晴就往外走,这若是真让自家姑娘打了明九娘,那秦将军还不把邵府拆了?自己肯定也要跟着倒霉。 “你听听,你听听她刚刚说了什么?简直,简直不知羞耻!”邵书晴被气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声音也因为激动显得尖锐。 小丫头低着头,心里却是赞同自家姑娘的说法,这明九娘当真狂妄,满嘴的喜欢和舍不得,只是人家有这个资本说的也没错,哪怕就如大爷所说是这明九娘勾搭的秦将军,那也要人家秦将军愿意上钩才行。她看了眼自家姑娘,叹了口气,那明九娘再不好也说对了一句话:情海无涯,回头是岸啊,姑娘! “我要把这话告诉大哥,我要拆穿这个……这个女人的真面目!”邵书晴眼睛红红的发泄道,只是还算不错的教养让她说不出“不要脸”三个字。 哒哒哒……脚尖轻点屋顶瓦片的细微声音,一个黑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融入人群中。 秦蛟穿着普通短打,就好似平民家的少年,只是长相要俊秀一些,他走进一家茶馆,上了二楼。 楼上隔间里此时正坐着两个人,并不饮茶却在白日饮酒。 秦蛟推门而入,里头两人讶异的看着他。 “阿蛟居然会出现?我以为你还在庄子上。”玉柱闷了口酒,打趣道。 “将军!”魏文光站了起来,还显得有些拘谨。 “江河呢?”秦蛟扫过四周,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玉柱吃了口小菜,屁股都没挪,悠哉道:“说是番邦那边有了点眉目,紧赶着与邵时去了。” 提起邵时,秦蛟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邵时老是在他耳边说明月香的坏话,让他有些不满。 “我有话说。”秦蛟将明月香之前与他说的事情,用简短的话告诉了玉柱与魏文光。 玉柱越听越觉着事情不对,魏文光更干脆直接道:“我立刻派人去查一查明府。” “还有,有人给香香一些线索……”秦蛟也不避讳有人,称呼甜蜜的让玉柱撇嘴。 “若是说到这个……”玉柱凑了过去,坏笑道:“邵时传来消息,说是赵地那位公子陌近段时间居然在赵地消失了。更有趣的是,他曾经来宣地游学,就暂住在明府上。” 玉柱说的平淡,可邵时那边当时就差直接点明了明月香恐怕与赵陌有染了。 秦蛟眼皮跳了跳,站起来道:“五日,我要消息。”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啧啧,生气了生气了!”玉柱倒了杯酒对着魏文光笑道:“邵时要倒霉咯!” “邵兄又何必呢?”魏文光无奈道,邵家有个亲妹喜欢秦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在他们看来邵时并不像是为了妹妹才想阻止秦蛟娶明月香的,反而更像是他对秦蛟的这门婚事极为不满。 “邵时那臭小子,仗着和阿蛟有过命的交情,就自以为做什么都为阿蛟好,也该让他清醒清醒了。”玉柱捻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秦蛟从茶楼出来,正好对面是座银楼,他想了想自己居然都没私下送过东西给香香,不由手心有些发汗,小麦色的皮肤也透出一抹暗红,脚步居然也加快了一些。 正好从对面来了几个茶商,秦蛟与其中一人擦肩而过,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去见没有异样这才走进了对面的银楼。 “公子,那人便是宣地的大将军秦蛟。” 赵陌扶着帽檐抬起头,等着秦蛟进了银楼才回过身看过去,这两天也足够他打听清楚的了,他的九娘居然许给了大将军秦蛟为妻。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此次来了,她又未曾婚配,那他必然是要将她带走的,可是如今这两人已经订婚,那他…… “公子!”他们这般站在大堂上确实有点奇怪。 赵陌收拾心情往楼上走去,秦蛟是个极好的领兵奇才,他也曾经想要招揽他,可如今想到他便想到九娘,这心实在忍不住的绞痛。 第4章 .4| “姑娘……”枝叶将窗户关上,走到明青宛身边,她总觉着姑娘站在窗口被那微风吹起有种即将飘然远去之感。 “这样的天,不怕吹着。”明青宛笑着回身坐下。 “外头可能天热,可这庄子上是真的凉爽,万一着了风,再头疼。”枝叶想了想,到底没关严实,露出了一条缝。 明青宛看着桌上的点心,随口问了一句道:“点心可给舒姑娘送过去了?” “浅溪之前送过去了,舒姑娘还回了礼。”枝叶从案几上将一个方盒拿了过来,在桌上打开一阵悠悠香气飘了出来,里头是一小叠绘着夏花的纸签。 “这花色和香味到是独特。”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明青宛拿起那纸签微微讶异道,明家也有纸签的铺子,不过现在给明月香做了嫁妆。 枝叶嬉笑的说道:“奴婢听舒姑娘身边的丫头说,这是舒姑娘自己做的。” “确实心巧。”明青宛将纸签放好,让枝叶收了起来。 枝叶看着明青宛,斟酌了一番道:“姑娘瞧着到与那舒姑娘投缘?” 明青宛想起舒姑娘的才情,颇有些欣赏道:“舒姑娘的才学不输男子,好些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她为人清雅,与时下女子多有不同,到是谈得来。” “可老太太那边。”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与那舒家的太太并不和睦。 “无妨,我与舒姑娘相交并不想知会老太太。”明青宛淡淡的说道。 她都走到了今天,绝不可能再和府里那些妹妹们一样,只等着安分守己的嫁人,虽说这是女子本分,但她不甘心。她既然不能成为正妻,那她就要成为丈夫后院绝不可能缺少的一人。明青宛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孔永嘉看中的更多的是她对时政敏锐的眼光以及经商的头脑,若非如此孔永嘉绝不会在十一娘死后转而求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钓的饵。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舒简为人清高,但同样不是池中物,她遇事有着她年纪不符的沉稳早熟,很多话明青宛不用说的太清楚,就能一点都透。依着新贵舒家的潜力,舒简将来的婚事也不会差,她在嫁到孔府之前与舒简交好,将来未必不是助力。至于来的其余三位姑娘,齐家旁支势力太弱表面交好便罢,徐家虽然看上去就要青云直上,可徐家姑娘明显与明月香交好,对着自己总有那么一两分疏离,到不如放一放慢慢图之,至于那位邵姑娘……愚钝不堪,不交也罢。 “对了,今儿听说好像邵姑娘从水潭那边回来,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枝叶端着花茶过来放在明青宛跟前道。 明青宛端起茶杯,似笑非笑,那水潭旁可就是明月香所住的院落。 邵书晴发脾气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庄子上其他的姑娘都知晓了此事,齐姑娘是假装不知并未出面,而徐凝眉则听到消息就跑去看了邵书晴,生怕她又在人家庄子上惹事。 “那明九娘到是有趣。”舒简支着手无聊的翻着手边的游记,眼珠一转道:“那邵书晴也该吃点苦头了。” “姑娘!太太可说了,莫要背后道是非!”乐琴忍不住提醒道。 “我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你到是又拘着我。”舒简将书一合,站了起来坏笑道:“我到真想去看看那邵书晴的表情,也不知道明九娘与她说了什么,如此气急败坏。” “邵姑娘都拿人当傻子耍,只可惜谁都不是傻子。”乐棋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只琴盒,“只那九姑娘到底是商家女,如此沉不住气,好歹邵姑娘也是客人,如此让人没脸传出去往后旁人也不敢多亲近了。” 舒简宝贝似得抱住那琴盒放在桌上,她一日不弹琴就不舒坦,昨儿因为游玩已经落了一趟,今儿可不能偷懒了。 “我到觉着那九姑娘不错,总比内里藏奸的好。”舒简低着头摸着琴道。 乐棋与乐琴相视一眼很是无奈,自家太太的想法恐怕就要落空了。 “奴婢到觉着明家来的这几位姑娘里,只有明六姑娘气度最好,也难怪外头都有人传,说其生母实际上是凤地王女之女。”乐琴挑眉道。 舒简摸着琴的手一顿,谈天的兴致淡了几分道:“六娘是不错,可惜就是心太大,若是没有那个运偏要去挣那个命……人还是要贵在自知。” 说完这个她便转身去了后头,很快更衣焚香,一阵悠扬的琴声便从院落里飘了出来。 秦蛟买了一对儿玉镯,他只觉红玉极配明月香,便挑了那店中最好的一对儿,他心中藏着事儿,所以速度比往日更快,就好像他若是来迟了明月香就要被谁抢走了一般,可见邵时留下的话对他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明月香见秦蛟回来,心里生出的不是欣喜反而含酸,上一次他与许家姑娘一处说话她就觉着不好受,如今邵书晴都打上门来了,她就更厌烦秦蛟的桃花运。 于是,到了晚上秦蛟便见着明月香沉着一张黑脸,只看了他一眼便钻进帐子里去了。秦蛟摸不到头脑,可他也不蠢知道若是他今儿个怯懦的跑了,那以后恐怕再想亲近明月香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小心的跟着明月香上了床,秦蛟想起他怀中的一对镯子,就赶紧拿了出来送到明月香跟前道:“送你。” 明月香本还生着气,可突然见着秦蛟开窍,除了送吃的玩的居然学会了送首饰,心里藏着的气就减了三分,再见那镯子红的喜人,戴在胳膊上显得她肌肤越发白皙,原先的怒气便又减三分,脸也不似之前那么黑了。 但到底意难平,她转身一把掐在秦蛟的腰上,秦蛟只觉腰给她掐的刺痛,却面色不变,甚至为了让明月香掐的更顺手还把胳膊抬了起来。 这么个憨傻的模样,明月香顿时泄了气,她哭笑不得点着秦蛟的额头道:“憨货!难道不疼么?” 秦蛟只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道:“我皮糙肉厚,担心你手疼。” 一句话,明月香什么酸都没了,只觉着心口被他哄得温热温热的,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不是真纯情,平日很少说话可一旦说话总能让她莫名感动,竟比她这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女子还要妥帖。 “你啊你,也不知道你哪里好,一个二个惦记你!”明月香不生气了到也没忘记数落。 秦蛟懵懂,可也知道心上人气消了,腼腆浅笑,伸手就如往常那样将明月香捞在怀里,一日不见思念若狂,他现在都已经开始发愁若是当真他上了战场,那就何止一日不见,真恨不得将详细香香藏于香囊之中,随身携带。 “除了你,谁都不要。” 明月香转身亲他脸颊一下道:“当真?妾也不纳?” 秦蛟到疑惑道:“已得最好,为何纳妾?” 明月香喜不自禁,抱着秦蛟就在他耳边说起了情话,明月香是何人?那些情话说起来大胆露骨可又甜蜜粘黏,听得秦蛟身子紧绷将明月香抱得更紧,只觉这世上再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我可爱你爱的紧。”明月香嘟嘴撒娇道:“你若是能如我爱你一半,我死都愿意了。” 秦蛟急得满脸通红,可又不善言谈,只好不停道:“我欢喜你,真的欢喜你,我……” “那你往后离着邵家姑娘远一点!”明月香趁机开出条件,旁的女人她暂时管不到,可这近水楼台的,她总不好让别人登了先。 秦蛟也不管听没听清楚,连连点头,生怕慢了明月香会生气,更何况他对邵书晴只比陌生人要好一些,平日里根本很少往来。 “再过几日,我便要及笄,婚期便要提上来了,我可在府里等着你!”说到这里,明月香抽掉暂时固定发髻的一支发簪,发丝如瀑布落下,她妩媚一笑,压着秦蛟的唇就躺了下去。 庄子的日子很快,几位姑娘也比之前熟络不少,尤其是明月香与徐凝眉都是爱笑爱闹的性子,又都喜欢直来直去,平日里总能说到一处,齐静萱圆滑温柔到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就连明安灵都与她交好,明青宛与舒简这几日都在互相试探又要保持距离,所以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聊得来,到还不如明月香与徐凝眉,只邵书晴与众人在一起时明显心不在焉,又得罪了明月香,反倒是所有人最尴尬的那个。 不可能一直在庄子上住着,明月香又要及笄了,众人相约在明府之后,便各自坐着马车回府了。 回到府里,明月香已经感受到了府里对她及笄的重视,虽然她及笄请不来什么大家族的赞礼与赞者,但毕竟她是秦蛟的未婚妻,赞礼、正宾便请了玉柱的太太苗氏,以及明思远所在的同舟书院潘学士的太太方氏还有卫将军的儿媳田氏,新熟悉的徐凝眉到成了明月香的赞者。 除了方氏外,这些人平日里都与明家没有交集,尤其是卫将军的儿媳,那是正正经经出自田王后的娘家,是田家的嫡系女子,如今碍于秦蛟的面子,居然跑来给明月香做了正宾,好在这位卫太太并没有什么架子,为人也很随和,看样子与苗氏比较熟识。 苗氏原本就是一村姑,当年玉柱跟着秦蛟被征兵走的时候,全村人都没想着玉柱能回来,苗氏在村里长得不错可自幼与玉柱定亲,苗老头又是个重信义的,竟然硬是挨到姑娘快二十了才等到玉柱回去。好在玉柱心里存着苗氏,一等着有机会就与苗氏成婚接到了身边,如今苗氏也算是官太太了。 只苗氏毕竟出身乡村,大字不识一个,性格也外放,明月香就瞧见方氏听苗氏说话皱了好几次眉头,不过明月香到没觉着苗氏这样不好,若是因为成了官太太就拿腔作调那才失去了本心,人也活着没意思。 苗氏一开始见着明月香还以为碰上了狐大仙,尤其是明月香那双狐媚眼,勾得人晕晕乎乎的,可接触时间长了苗氏才发现这就是个爽利的姑娘,对她来说长相不重要,性子好才是真的,她就顶看不上国都的这些贵女们,明明私底下恨得要命,还非要在表面上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也不嫌恶心,到不如乡下人,今儿有矛盾就狠狠吵一架甚至动上手,也总比背地里琢磨着怎么捅刀子强。 更别提明月香那一股子娇蛮劲儿,苗氏怎么看怎么觉着投契,她在家凶悍起来可是连玉柱都敢揍的,女人嘛只要有人撑腰自然不用过多算计。 “姑娘,厨房那头刚刚去了个陌生的丫头。”袖双凑到明月香耳边说道。 “知道哪里来的么?”明月香警惕道。 “说是二姑娘的生母韦氏身边的。”袖双回道。 明月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谁,二姑娘当年跟着夫家到任上去,结果至今没有消息,她的生母韦氏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明月香都差点把这人给忘记了。 “有说要做什么么?”一直没出现的人突然在她及笄的时候跑出来,这不由得让她觉着奇怪。 “说是韦姨娘口淡,想要盘麻婆豆腐。”今儿厨房里还真有这道菜。 “莲姨娘呢?”这种大日子,尤其是她现在是明府的嫡出女,姨娘们一般都不会出来凑热闹的。 “在屋子里刺绣,根本没出来过。”自从明月香怀疑莲姨娘之后,袖双就格外关注她。其实这事儿本来应该告知曹氏,只是明月香担心莲姨娘狗急跳墙再给全府里的人下毒,那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收拾,倒不如等一等,说不定过几天秦蛟那边就有消息了。 明月香心下稍安,想也明白其实这些暗藏之人并不愿意在这种人多的时候造成混乱,不然她们恐怕就要隐藏不住了。 一步步按照及笄的流程走,明月香感觉到发髻上被插上一支玉簪,不由心下颤动,她终于是及笄了。 等着礼毕,前头的人才跑过来回话,说是秦蛟来了。明月香在众人的打趣之下假装羞涩,与徐凝眉一同避到了旁边。 酒宴很快便开始了,明老爷匆匆去了前头招呼客人,明月香也招呼着姐妹朋友一同在屋里吃着酒说着前些日子在庄子上的趣事,众人皆是留恋,还想相约等着过段时间再去一次。 等着酒过三巡,姑娘们也都开始有些微醉,明月香刚想说撤了席将姑娘们带去厢房的时候,突然暖语走了进来在她耳边道:“咱们后头发现一个姑娘,奴婢听描述好像是邵姑娘。” “她怎么来了?”明月香皱眉道,她并未邀请邵书晴,尤其上一次她还与她撕破了脸。 “不清楚,我问了二门的婆子,说是并没有看到邵姑娘进来。”暖语颇有些气恼道,这到底是不是大家闺秀,哪怕就是武将之女也不至于跑到人家家里找男人吧? “怕是翻墙进来的。”明月香头疼道,她就不该指望家里的护卫。 “那怎么办?听说前头各位大人都有些微醺,要在咱们府上歇歇。” 别人是真的醉得走不了,秦蛟滴酒不沾,却是因为想要赖在明府不走。 “有人看到邵书晴去哪里了么?”明月香决定这次找到这个姑娘,非让秦蛟将人绑了扔回邵府不可,省得她老是出来膈应她。 “说好像是北边那个院子。”暖语犹豫道,自家姑娘大好的日子总不能丢下宾客去找邵书晴吧。 明月香回头看了眼在坐的宾客,咬着牙道:“总不能宣扬出去,再说邵书晴是个混的,也不知道当众能说出什么来,咱们先过去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暖语也没更好的法子,曹氏可还在陪着那些太太们呢。 明月香留下暖语招呼客人,自己带着菊白与袖双朝着下人们报上来的地方走去。 明青宛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看了眼明月香,便又合上眼趴了下去。 明月香穿过花园,听了好几个下人回话都说有位姑娘跑到北边的院子里去了,明月香越听那个打扮与举止,就越觉着像是邵书晴,她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只想着等会见着面的时候,好好教训下这个胆敢擅闯民宅的臭丫头! 北边的院子并不偏僻,原先住着明老太爷的一个妾室,后来这个妾室老死之后便就都空着了,不过平日里都有打扫并不萧瑟,更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尤其是这条路还通着大厨房,人来人往到也不少,所以明月香从没想过那个女人不是邵书晴。 进了院子,沿着通往花厅的道路上都铺满了鹅卵石,想必是那位老妾室的喜好,明月香踏入花厅还没来得及寻找邵书晴,就听身后有人唤道:“香香?” 明月香回头一见秦蛟就惊讶道:“怎么是你?” 几乎是瞬间,明月香就觉着自己被人算计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明月香第一时间就是冲过去捂住秦蛟的口鼻,她嗅了嗅那种气味应该只是致人昏迷。 刚想到这里,袖双与菊白就晕了过去。 秦蛟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他伸手将明月香抱在怀里,转身就要往外去,可不知道是谁在门外锁好了门窗,怎么推都推不开。秦蛟一怒,就想用内力震开,然而刚一伸手,他便感觉到丹田之处空空如也,内力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化去了。 明月香气得够呛,她没想到这么大白天的,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府里居然就有人设下这个套想要弄死她和秦蛟。好在她百毒不侵,这样的烟雾吸进去除了微微头晕外,并没有不适。 相反秦蛟就不行了,那种烟雾不但能让他失去内力,还让他脚步不稳,原本还是抱着明月香这会子竟然只能依靠着她站立了。 明月香焦躁不已,她不再顾及什么,冲着大门就踹了两脚又高声喊道:“有没有人!快点来人啊!” 秦蛟想要说话,却被她一嘴堵上了,她甚至捏住秦蛟的鼻子,想让自己度气给他。秦蛟挣扎了一下,可偏偏这种药物格外霸道,他只是吸入一小部分,就已经头昏眼花,困意上涌,若不是他意志力强,他都已经躺下了。 明月香担心秦蛟吸收了过多毒气会伤了身子,便抱着他四处寻找放烟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今儿是大意了,一来她还真对邵书晴醋上了,二来今儿是她及笄这万一发生了一女子爬墙进来寻找秦蛟的事情,她和秦蛟都别想好过了,别人非笑死不可,可她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局,而她和秦蛟都相信了。她不知道秦蛟是为什么来到后院的,估计也不过是遭人骗了,理由很可能还是自己。 就在明月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根很细的竹管时,那种烟居然停止了。 “你还好么?”明月香将秦蛟拖到角落里,让他稍稍换口气。 秦蛟不敢开口,只能点点头,不过那脸上的疲倦却是怎么都除不去。估计也是看明月香并无虚弱感,秦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明月香拿帕子给秦蛟擦了擦汗,忍不住又叫道:“这可是明府,一会儿她们等不到我,定然会找人回来,你还不快点放了我们!” 岂料,明月香刚说完,另外一处居然又开始放出毒烟,明月香稍稍闻了一下就觉着很不舒服,一种恶心的感觉让她想吐。秦蛟就更直接了,他避到一旁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两人稍稍对视,明月香渐渐垂下自己的眼眸,身子一软倒在了秦蛟的怀里,秦蛟也没坚持多久人也晕了过去。 第4章 .5| “三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明月香翻着秦蛟的私库册子,担心道。 “说是前阵子三姑娘怀相不太好,吐的厉害,之前怕夫人担心才说是家中有事没来观礼。” 明月香成婚那日,按理来说明悦蓉应该是来陪着明月香的,只是令府虽然派人来观礼却没带着明悦蓉,这让明月香很是担心,所以刚成婚就派了菊白上门,好在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等三姐姐怀相好些,我再请她过府。”令府门第不如将军府,明月香现在到不好亲自上门了,省得弄的令府劳师动众,到与三姐姐待在一起的时间没多少,那还不如给姐姐撑撑脸面请她过来。 秦蛟见菊白回完话出去了,就忍不住走了过来将明月香圈在怀中,既不太紧又不让明月香逃脱。 明月香好笑的回头说道:“这般,我还怎么看册子。” 秦蛟脸一红,可手却不放,只在她颈边蹭了又蹭,便将双眼藏在刘海之中好似耍赖一样。 明月香被抱着心痒,伸手贴在他脸上转头吧唧亲了一口。秦蛟轻颤,追着香唇而去,两人就这么相互拥抱着在房里吻了起来。 外头脚步声传来,锦鲤在门外唤道:“大人,夫人,吕管事过来请安了。” 明月香娇喘片刻,推了秦蛟一把,整了整衣服,待暖语她们将屏风搬过来才咳嗽一声道:“让他进来吧。” 房门打开,透过屏风明月香看到一个消瘦且有些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 明月香微微皱眉。 “老奴给大人,夫人请安。”年迈的声音仿佛还带着风,呼扇呼扇的,听得人嗓子疼。 明月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道:“吕管事不必拘束,今儿请你来也没别的意思,我初来乍到的对将军府里也不熟悉,你是将军府的老人儿了,有好些事儿还要像你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夫人折煞老奴了。”吕管事连忙道:“夫人有什么想问,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咱们这将军府有多少年头了?”明月香装作很有兴趣的问道。 吕管事嗓子呼呼了两声,似乎是在笑,他道:“这是先公子庄的府邸,公子庄是宣成王的次子,也是当今王上的叔祖,只可惜自小体弱多病,没过三十就去了,老奴有幸,祖上正是当年公子庄的生母吕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一直在公子府上伺候,如今已经有百年时光了。” 都一百多年了,难怪看上去有些老旧。 “那这府邸在将军之前可有过主人?”明月香又问道。 “曾经住过一位宗室,不过后来家中犯了事儿,这府里便又空下来了。”吕管事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 明月香对着秦蛟嘟嘟嘴,这府邸可真不怎么样,之前两位主人都没得善终。 秦蛟却不在意,只盯着她美好的红唇,轻轻偷了一个香。 “之前那位宗室也是你们坐着总管?”明月香瞪了秦蛟一眼,侧过身问道。 吕管事停顿了一下,却也实话实说道:“老奴是在那家走了之后才当上的管事,那家原来的下人发卖的发卖,入狱的入狱,都不在府上了。” 明月香也不再问下去了,想必他们的管事职位是宫里选的。 “我也不过是好奇,你先回去吧,记得把前院的花名册给整理一下,我明儿个回门回来想瞧瞧。”明月香只淡淡的说道,似乎并没想过为难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吕管事显然也没想到明月香就问这么简单两句,可他也没多纠结,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夫人,外头二管事也候着呢。”锦鲤又进来道。 可明月香就好像没听见一般,取了杯子喝了口茶道:“我记着内院是谷氏管着的?” 锦鲤道:“内院有两位管事嬷嬷,一位谷氏,一位齐氏,谷氏是二管事的内人。” “谷氏来了么?”明月香懒洋洋的靠在秦蛟身上,仗着有个屏风挡着,和下头人说话的时候也与秦蛟玩着手指。 “来了,正候着呢。”锦鲤回道。 “让她进来吧。”明月香随意道。 谷氏的脚步声有些细碎,明月香也没想着撤去屏风,所以只从声音上听起来谷氏大概三四十岁,说话还是挺爽利,只是个性木楞,明月香问什么她回什么,其余半句话没有,别说奉承连应该给主子想到的她都没说。 明月香渐渐明白,为什么蔡嬷嬷让她先提这两人说话了。 “行了,你回吧,明儿个把内院的花名册给我。”明月香也如刚刚那般吩咐道,至于月钱还有公中一字没提。 谷氏也没想太多也应下出去了。 她前脚出了门,那头明月香就让人散了,外头的奴才们都奇怪的往里张望,谁家主子新来不是把所有的奴才集中到一处,然后连敲带打一通说?尤其是女主子,那种刚来就把府里全换成陪房的一点都不少见,怎么自家夫人只见了两个管事就没声儿了呢? “既然夫人让咱们回,咱们就回吧,指不定夫人有什么事儿要忙,后头才会找咱们。”前院二管事姓潘,是谷氏的夫君,大约四十来岁却并不像一般的管事膀大腰圆,反而生的细高白净,模样周正,他说完这话看了眼正房便带头先一步走了。 前院的奴才一见也忙跟着陆陆续续离开,跟在潘管事身边的似乎都在奉承,那模样居然比对待大总管吕管事还要热乎。 “齐姐姐,咱们也走?” 人群后头也围着这么一位,身着夹银丝草叶暗纹枣红色曲裾,带着块绣蝴蝶兰包巾两支银钗的妇人,年岁大概三十多岁,却被周围人唤做姐姐。 齐氏抬着下巴嗤笑道:“回,干嘛不回,人家不想见咱们,咱们就想见她了?” 旁边相熟管大厨房的刘嬷嬷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姐姐可别说了,这可是夫人院子。” “你们怕,我可不怕,想我老齐家若不是当年落魄了,那也是如今齐家的分支,我也是应该做少奶奶的身份,她算什么?论祖上数不是数臭铜钱的就是泥腿子,难道还想拿捏我不成?”齐家说这话到底不敢声音太大,旁人要从她手里得月钱到也不在乎给她捧臭脚。 “姐姐说的那可是没错,但人家毕竟是夫人,这走上狗屎运咱们也只能陪着笑,不是么?”刘嬷嬷偷偷看了眼远处站着的锦鲤,小声道 “行了,看这摸样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以后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至于花名册,多加几个人恐怕她也看不出来。”齐氏掩着帕子笑了几声也走出了正院,身后一溜儿管事嬷嬷还有针线房的小娘子们,到也不比潘管事气势弱。 等着暖语她们进来撤除了屏风,明月香笑着道:“都走了?” 锦鲤回话道:“都回了,恐怕都还在张望。” “忍着,我娘家带来的陪房也先别用上,让他们先歇歇,后头总要用上的。”明月香偷偷挣脱秦蛟的手指,顺了顺自己裙摆上的花纹道。 “那账房那头的账本?”暖语刚刚可就站在院子里,眼瞅着那帮子将军府的老奴才们满眼的不恭敬,心里可一直憋着气呢。 “外院的账本除了账房,还在潘管事那头有一份,内院则是在齐嬷嬷手里。”锦鲤接着说道。 这将军府里一把手反而管不上账册,二把手到比一把手更有权力,到是有趣的很。 “潘管事的干爹在宫中膳房里当差,那潘公公就指着潘管事传宗接代,可谷氏这么多年以来只生了个闺女,现在外头都传怕是潘管事要纳妾了。谷氏为人不懂变通,心眼直平日里若是没有潘管事给她撑腰,根本斗不过齐嬷嬷,据她说她祖上是国都嫡系齐家的分支,后来犯了事儿充了奴,至于真假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她男人到是管着将军府的铺子,家里有些家底。”别看秦蛟对这些不耐烦问,可锦鲤这么一两年便全摸明白了。 “你知道当初随着将军府赐下的有多少处铺子和庄子么?”明月香又问道。 宣王不是傻的,就算是个傻的,何公公也不是傻的,封了个大将军若是只是赐座宅子那有什么用,凭借着将军的份例根本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所以干脆连带之前那位宗室被抄的铺子一起给了将军府,这样铺子里跑腿的也不用撤换,铺子也能照常营运。只是这其中就有个问题,这铺子是给了秦蛟,但秦蛟压根没放在心上,随便指了几个人便接着原来的运作,如今两年多过去,明月香要想换人可就牵扯着如今将军府里老人儿们。 “国都有六间铺子,郊外有三座庄子,另外国都旁边的县里还有两间铺子。不过那两间当初咱们大人觉着离着太远就都卖了。”锦鲤说起,宫里当时到是真赐了不少东西。要知道一个嫡出商女出嫁也不过两个铺子一个庄子,撑死还有个宅子,其余的银票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折成铺子也没有那么多,也难怪明老爷想做贵族,在宣地有些事情不一定有钱就能办的。 “铺子都找人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把柄可抓,至于府里……”明月香不可能将将军府里所有的位置都让陪房占了,先说她没带那么多人,再来给秦蛟的兄弟们看起来也不好看,尤其是前院,虽说秦蛟不可能住到前院去,但那毕竟是秦蛟的门面,总不能太难看。 “别担心。”秦蛟最怕看到明月香为难,原先他把这里当成暂住的地方,如今既然香香当了家他就不能让她受委屈,“看不上谁,就卖了或是退回去。” 明月香差点喷笑出声,不愧是夫妻,她在明府就从不私下来,用的从来都是阳谋,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一通痛扁,压根管你是不是和她耍心眼,要她说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武力下那都只有挨揍的份,到没想到秦蛟也是如此,只是她若是刚来就将人整治一遍,怕是会连累秦蛟的名声,她总要稍稍迂回一次。 锦鲤嘴角抽了抽,低着头没说话,这种后院里主子和奴才争权的事儿他原来那家没少见,尤其是一些奴才被金箔喂大了胃,奴大欺主那是小事,弄死个把主子都是常事,这就如同一个拉锯战,主子强势奴才就服帖,主子稍稍一弱那头奴才见势就要起来。只就算如此锦鲤也没见哪家爷们如此霸气的,尤其宣地信奉赵地那一套男主外女主内,大多都是让自家内人与这些精明诡诈的下人们周旋,好那就是好了,不好的娶个填房也没啥,甚至有些男人连死几个婆娘也还没搞清楚其中弯弯绕呢。 这将军府到好,锦鲤还以为将军宠着夫人只想帮着撑撑场面,这敢情是要弄死所有人只为搏夫人一笑呢。宣地谁家也没见这么干的,这简直就不合规矩,说好的阴谋手段呢?说好的当家女主人与奴仆之间的精彩的你来我往私下过招呢?怎么到了将军府人家就不玩儿了呢?这若是让府里的下人们知道那还改什么账册,还抱什么团抵制主家,更别说那些暗地里想给夫人下马威的,这不都作死么?将军压根懒得让夫人和这些刁奴们废话,只要夫人说一句不喜欢,明儿个府里就找不见这个人了。 “我可听说有些是从少府派出来的,你就不怕得罪宫里的人?”明月香笑着用白嫩嫰的手指戳着秦蛟的胸口道。 秦蛟一把捉住,摇摇头道:“无事。” 明月香见秦蛟真不为难,心也放下一半,可若真是让她无差别攻击那还不至于,总是要抓住点把柄才好向上头交代,不过有些事情总能准备些。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怎么想,可能说了怕你不开心。”明月香抽了抽手指没抽出来,便也由着他握着。 “只要你喜欢。”秦蛟干脆道,只要她喜欢什么主意他都愿意。 明月香咯咯笑着,脸上泛着红晕。 锦鲤干脆把头低得更下,也难怪邵大人担心成那样,自家大人这是遇到夫人就没了理智啊! “军营里是不是年年都有退下来的老兵?或是……”明月香瞥了锦鲤的断臂,秦蛟立刻明了。 “有,人不少。”说实话,宣地的军营算是不错了,年老者过五十就可以领着一部分津贴回老家,回去后还能领一定的田屋,也算老有所依。只是这毕竟是个人管人的世界,总有那么些黑暗的地方,上有贪污,那下就有一部分人得不到这些津贴,更何况一些因为战争残疾却年纪不到拿不到津贴的兵士,有些运气好在军队里干最重最脏的活,有些则是回乡自生自灭。 “有你看重的人么?”明月香又问道。 秦蛟沉默了。他当上将军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前几年他还在战场上挣命呢,他身边的那些熟人有些死了,有些回乡了,更有些伤重无处可去,他对庶务不通,大部分都是玉柱他们负责送钱送粮,可就是这样因为没有经济来源过的也不是很好。 “你看,我只是一个说法,找你信得过的,一定要是信得过的。”明月香害怕秦蛟同情心泛滥,却不知道这家伙压根就没这个,“咱们铺子上庄子上肯定不能再用现在这批人,府里恐怕日后也会空下不少,后院无所谓我有陪嫁,可是前院不行。所以我想若是这些人实在无处可去,到不如签了卖身契到咱们府上来办差。” 明月香说这话也是有顾虑的,毕竟好好的人哪怕就是军营里那些军户也都是军籍而非奴籍,谁平民不愿意当要当奴才呢?可若是她当真要快刀斩乱麻,府里的空缺不可能靠慢慢采买来填补,少府那边的都是世代的内务奴才,她也不想用,所以最好的就是秦蛟信的过的人。 秦蛟也有了想法,之前玉柱也提过这事儿,不过他说要给将军府里增加护卫,可以从军营里调,但是他嫌麻烦就没应声。不过如今家里不止他一个人了,也不可能打不过就跑了,他家香香那么柔弱,若是出了点事儿那都是剜心之痛,他已经让她陷入过一次危机,又怎么可能再有危险? “等回门回来,找玉大哥问问。”秦蛟拍板道。 明月香心满意足的笑了。 锦鲤也再一次刷新了对于自家大人对夫人的宠爱程度。 次日回门,明月香一早就起来了,秦蛟自然与她一起,虽然说她没了生母,可曹氏对她确实不错,她也对回门充满期待。秦蛟为着明月香回门,准备了不少礼物,这都是给自家娇妻长脸的时候,秦蛟从来不会吝啬。 两人坐上将军府崭新的马车,一路缠绵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直到车夫说明府到了,秦蛟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 明月香从马车上下来,就见明老爷与曹氏还有明珍卉以及明安灵都等在门口,她赶紧走了过去道:“都是自家人,做什么这般,又不是什么贵人。到让我脸臊得慌。” “你脸皮还能臊得起来,我以为要比城墙厚了。”明珍卉酸溜溜的说道,到比别人更适应明月香的新身份。 “十妹,就你这样小心嫁去董家,人家都怕了你了!”明月香白了她一眼道。 “姐夫都不怕你,董家人怎么会怕我?”明珍卉很快就呛了回去。 明老爷和曹氏偷偷看了眼秦蛟,见他面无表情,便也没多说。 秦蛟被明老爷请去了前头,走时看了明月香好几眼,旁人都在他走了之后笑了好半天。 曹氏见状,许多话也就不必问了,到是问起将军府的庶务,还将她这些年与奴仆之间接触的经验告诉明月香。明月香都认真听了。 “我成婚那日,三姐姐不回来也就算了,你怎得也没来?”明月香等曹氏避开,便揪着明安灵道。 “哪儿是我不想来,家里闹腾的厉害,就差上演全武行了!”明安灵颇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嫁过去当天,咱们家主母就拿着杀猪刀站在房门口。当初周家来人的时候,我还真以为那村姑知书达理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明月香也有些讶异,毕竟苗氏也是村姑,可是看起来不说多么温柔娴淑,也是贤惠明理的,更何况当初周家来说亲的时候也说这位是个大度能容的,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样的个性。 “我原以为九妹是个火爆的,敢情你对我温柔多了。好么,咱们家这位主母在我嫁过去之前就把夫君身边的丫头磋磨的不行,我是良妾她还怕着,尤其我还有个大将军的妹夫,她弄不得我,就只能弄我家夫君。啧啧,你们没看,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哎哟……”明安灵说到这里笑得那个开心,压根不像心疼她夫君的模样。 不过明安灵这般,到也让人安了心,有个那么蠢的主母,明安灵只要温柔小意何愁捏不住夫君的心。 “你成婚那日,我夫君被打得厉害,主母压根不肯出面,我哪里能出的来。”说到明安灵告了罪,不过那日她也派人送了礼过来。 “六姐姐她……”明珍卉看了眼明月香。 明月香淡淡道:“她与她家少奶奶去了将军府,只是人没到婚房来,我没见着她。” 明安灵收了笑,她还怕着明青宛呢,明珍卉却是有些难过道:“怕是我的婚礼她也不会来了。” “我听说将军府的规矩大,奴才也傲气的很呢。”明安灵又说道。 “你从哪里听说的?”明月香知道明安灵这是好意,忙问道。 “是我夫君和我说的,说你们家东头那处铺子吃坏了人,不但不赔钱,还打了人。”明安灵担心的说道。 周家能当新贵,虽说是周老爷的功劳,可周公子也不一般,明月香也听明思远说起过周公子,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到是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又不似平常读书人那边迂腐,想必这话也是周公子想通过明安灵给将军府卖好的。 “帮我回去谢谢你家夫君。”明月香诚心诚意的说道。 53|4.5| 将军府后门。 潘传宗穿着不起眼的灰布衣袍上了辆马车,跟着他的是府里的跑腿小厮名叫阿肆,阿肆是个机灵人,所以自潘传宗被少府内务派到将军府里当差起,阿肆就紧紧抱住了这条大粗腿,事实证明他的眼光不错,这两年他也捞了不少好处,只是这次将军娶了夫人他的小心肝颤了又颤。 “潘爷,您看,这位新来的将军夫人是个什么门道?”阿肆坐在马车里,屁股蹭来蹭去,就跟长了钉子似的。 潘传宗不说话,只在烟杆里装着烟。 阿肆知道潘传宗装烟喜欢自己来,便不伸手,只在旁边斟酌着又道:“我昨儿个瞧见后院齐嬷嬷身边的小桃红出去给铺子送信了。” 潘传宗拿着烟杆的手一顿,眉毛微皱道:“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见了?” “内院不知道,外院只有我瞧见,她走的角门。”阿肆又道。 “不过是个蠢人,难为她男人那么个机敏人。”潘传宗将烟杆放在嘴里,轻轻吸了一口,又慢慢的吐出来,一小股烟雾迎着车顶飘了上去。 “我还听说夫人只要了花名册,其余什么都没提,连账册都……” 潘传宗一抬手止住阿肆的话,道:“咱们万事别沾边,出了什么事儿那头有现成的人顶着。” “可谷大奶奶那边……”阿肆小心抬眼看了看潘传宗。 “不用理会。”提起自己的妻子谷氏,潘传宗有些心不在焉。 “可万一出了事儿,这扯到潘爷身上……”阿肆迟疑道。 潘传宗似笑非笑的说道:“账册、管制万般不沾她手,她又有什么可以给人顶的,夫人再傻也不会傻成这样。” 阿肆抖了抖嘴角,强笑着点点头。 如此不将自己的婆娘当回事,还真是少见,不过想想潘家四代单穿,光瞧着潘爷的名字就知道了,只可惜谷氏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否则潘爷也不会如此不上心,阿肆靠在车壁上暗想。 马车路过香花巷,这里离着将军府已经有了不远的距离。阿肆瞧瞧撩开窗帘看着这一座座精致的小院,心生羡慕。 “你也莫想多,那家夫人进门不是先敬着老人儿,这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更何况咱们是少府内务派来的,那夫人不过商家之女,想也会多观望些时候,她不动咱们也不动。若是她动了……咱们有的是手段让她动不了。”潘传宗说完这话,马车正好停下,他撩开帘子走了下去,阿肆却没下车只往车外张望。 此时就跟约好了似的,院门打开,一抹浅绿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阿肆咽了咽口水。 “回吧!”潘传宗连头都没回,只朝着身后摆摆手。 阿肆就见着潘传宗被那女子搀着,两人很快消失在大门后头。 听着院门关上的吱呀声,阿肆叹了口气道:“去西头府里的铺子上瞧瞧。” 车夫很快掉了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两个身影见状飞快的躲进了阴影里。 将军府中,明月香正趴在秦蛟怀里娇喘,她双眼迷蒙,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身子随着秦蛟上下起伏,全身酥麻的连牙关都合不上了。 “唔……”明月香只觉着全身一抖,似被什么烫了一下,眼前白光一闪,抑制不住的兴奋让她落下泪来,直滴在秦蛟的肩头。 她觉着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死了,心脏都无法承受这般频繁的欢愉。 “不……不要了……”明月香哭着打颤道,秦蛟自从得趣后每次时间都不短,可她身子敏感,往往被逗的几欲昏厥,身滩如烂泥。 秦蛟吻着她的脸颊,紧紧抱着她闭上眼睛品了余韵。 “香香,乖……乖,再许我一回,就一回。”秦蛟翻身将明月香压在身下,堵住她想要拒绝的小嘴。 帐内又是一番旖旎。 明月香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大腿内侧一片黏腻,嘴角不由一抽,这不过睡个午觉至于睡到快晚上么? 谁料她一动,秦蛟立刻睁开了眼睛,似乎不满怀里空空,他很快就贴到明月香的后背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明月香掐了他一把,又觉着自己身体里某人开始跃跃欲试。 “你就不累?”明月香没好气的问道。 秦蛟抱着佳人,亲着她的后背道:“不累。” “你不累我累。”明月香凶巴巴的咬在秦蛟挡在她胸口的手臂,可这人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就这么任由她咬。 觉着没劲,明月香转过身让秦蛟退出去,不去理会秦蛟的失落,她双手捧着秦蛟的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就这么喜欢我?” “恩!”秦蛟毫不犹豫的说道:“只喜欢你。” 明月香原本抑郁的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谁说她家男人嘴巴笨,她就是喜欢他说实话。 明月香奖励般赏了秦蛟一吻,谁知道却被反亲回来,差点透不过气。 看着秦蛟满眼的柔情与渴望,明月香叹了口气回抱住他道:“真是个傻瓜,谁家男儿如你这般日日痴缠着妻子。” “他们与我何干?”秦蛟不是自傲,他只是有些迷惑。在他眼里,除了妻子就是兄弟,其余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在宣王麾下打仗抗击宁地也不过是为了吃饱饭,至于这天下是谁的,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更别说其他家的男人。 明月香哑然而笑。 秦蛟以为明月香不高兴,就试探的问道:“香香喜欢那样的?” “不!我就要你这样的。”明月香亲昵的蹭了蹭,她才不会傻到把丈夫往外推。 只是她原本还想玩笑若是她与人走了,他会如何?然而此时她却问不出口了,兴许是他对她的一切都太认真来不得玩笑,兴许是他满眼的爱意让她舍不得见他难过,也兴许是她早已知道答案,这个男人把一切都给了她。 埋在他怀里撒着娇,明月香想起蔡嬷嬷曾经说过,若是一个女人能够寻得一夫敬她疼她便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那她夫君这般将她如珠如宝,恨不得当心尖子般爱宠,那是不是就是在弥补她遗憾的前世? 光是想想,她就觉着自己想多了,她紧紧抱住秦蛟,秦蛟总觉着如在梦中,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若是曾经她对他只存利用之心,那再狠的心也被他捂化了,只想着生生世世与他一处,也难怪那些话本会说,女子心软,若寻得自己心爱之人又求而不得必定伤心绝望,到不如求得真心疼爱自己之人反能比翼双飞恩爱一世。 秦蛟看着怀里乖巧的明月香,情不自禁就摸了摸她的发,又亲了亲她的耳朵。他原本在乡间看过一出大戏,说是君王昏聩日日宠妃不早朝,他原是看不明白,可如今却想,若他是那君王,且每日忙碌不能与香香相守,又要见她被宫中其他女子气得黯然神伤,那他宁可也做那昏君,日夜与之相伴,只盼她一生喜乐,无忧无愁。为此哪怕让他遗臭万年,堕入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我想着怕是你手下的那些要恨死我了。”明月香轻笑出声,想着却是秦蛟居然让人帮着调查将军府里的下人。 “不会。”兴许邵时会,可秦蛟并没叫他。其余那些都是村人出身,跟着他出身入死,好些年纪都不大,比如江河,这些人一向对他马首是瞻,别说是盯着府里的下人,就是让他们洗衣做饭都使得。不过秦蛟也不完全是由着明月香,之前番邦在府里有细作,他们偷偷给处理了并没有打草惊蛇,可谁知道这府里会不会有别家的细作,秦蛟不希望明府的事情再次重演,所以处理掉一些人是必要的。 “咱们家六间铺子还好说,三座庄子上估计人家早就有所准备,若是一个弄不好,庄子上的佃户怕是会闹事。”明月香打了哈欠,半眯着眼享受着秦蛟的按摩。 “庄子的出息有迹可循。”秦蛟不慌不忙的说道。 明月香狐狸眼儿一睁,笑了起来。可不么,他们不换庄头也不换管事,他们压根不管庄子这些年贪了多少,他们只管这些年这庄子上该出多少,若是少了,该问责的问责,该获罪的获罪,都是师出有名。若是没少,只要风评不错又没祸害佃户,他们也不在乎将庄子让这些人继续管着。 “夫君真是厉害。”明月香好不吝啬的亲了一口。 至于府里的,七天,只需要七天就能有结果。 乔嬷嬷的男人林掌柜的匆匆忙忙回了家,刚到家就见自家婆娘坐在椅子上与人吹牛,旁边还站着个小丫头给她添茶。林掌柜一见头便大了,赶紧把人都请走,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这是怎么滴了?回来就没好脸?”齐氏一向在家里端着架子,丈夫林掌柜脾气好就多容着她,以至于她越发的嚣张起来。 “你是不是没将账册交出去。”林掌柜起身关上门问道。 齐氏甩着帕子嗤笑道:“账册不是在谷氏那里么?” “别和我打马虎眼!”林掌柜背着手来回走了一圈才道:“明儿个把账都平了,然后把账册交给谷氏,让她交给夫人。” “凭什么?”齐氏支起身子道:“就她那个破落户,还想着在夫人跟前争脸?哦,我去平账,她捡便宜?美得她呢!” “糊涂!”林掌柜难得发脾气道:“账册与花名册都应该是内外大管事掌着,你瞧着,明儿个吕总管就会交上去。你若是不交出来,事情查到你头上,看你怎么办!” “怕什么,难不成潘传宗就能真交了?他这些年可弄了不少花花……哎!”齐氏走过去一拍林掌柜道:“我听说他在外头弄了个外室,你说这事儿谷氏知道不?” “知不知道和你也没有关系,他那头咱们别去惹。”林掌柜气消了些说道。 “啐,不就是和个阉人攀了亲戚么,也不怕给祖宗抹黑!”齐氏心里头最看重祖宗,逢年过节都要给自家弟弟送些钱粮就为了给祖宗多供奉些,按照她的说法,就是祖宗糟了难,指不定日后齐家好起来,嫡系还能将他们认回去。 “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那账册的事情你办不办?” 林掌柜的是真着急了,之前将军万事不管,他还想着从府里和铺子上多整点钱,毕竟将军年轻又老在外头打仗,回来住的时间都少更不要说这些上头赐下的产业,以宣地武将成婚的年纪,早也要二十来岁,更别说有些三十好几才讨得老婆。若将军也差不多年纪有了婚配,他们一家便可以给少府那头送些银钱,何愁不能脱籍?到时候拿着积蓄买房买地买铺子,日子不比当人奴才的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将军十七就娶了媳妇,还是个商家女,这别的门道恐怕将军不清楚,但这铺子上的事情,只要一问明家那他们一家妥妥都要完蛋,那明家是什么人家,虽然离着世家差远去了,可在宣地那也是四大富商之一,看穿他一个小掌柜的还不容易?这若是捅出去,别说消籍了,命怕是都要没了,这可是武将府。 “不过是个商家女,你们到是怵上了。我瞧着也是个狐媚子,不然将军能娶她?”齐氏酸溜溜的说道,她那女儿也是千娇百媚,只是放在将军跟前,将军就跟看到一根树杆似的,一点不放在眼里,最后实在没法子才嫁给了外头木材铺家的儿子。 “那是人家的手段!她能拢得住将军,将军就能给她当靠山,咱们是奴才,卖身契都在少府里。可将军说打死也就打死了,你还能找少府说理去?”林管事压下去的火就冒了上来。 “那怎么好?那我明儿个就找人把帐平了。”别看齐氏平日在家说的算,可丈夫一发火她也怕了。 “出了事儿,总有上头人顶着。”林管事出乎意料的,想法与潘传宗一样。 “那万一有人多嘴……”乔氏不安道。 “这府里谁不连着谁?咱们倒霉他们也别想好过。你都说潘管事有了外室了,要是出了事儿他一休妻暂时避一避,说不定他就混过去了。他捞得不比我们少。”林掌柜舒了口气说道。 “那夫人年纪毕竟小,我找个机会多奉承奉承,再和她身边的嬷嬷套套关系?”乔氏试探道。 林掌柜没言语,却也是点头了。 外宅的花名册来的及时,内宅虽然多了一天到也送来了,之后又过了两天,内外宅的账册也放到了明月香的跟前,只是明月香压根连翻都没翻。 当晚,明月香就从蔡嬷嬷那里取了张纸过来,姜不愧是老的辣。 “夫人,咱们这样,会不会狗急跳墙?”暖语纠结道。 “你说咱们怕他们什么?”明月香好笑道:“要钱,咱们有嫁妆还有将军的私库,要人我有陪房,将军有老兵。别说吃喝都是玉大人找来的人伺候着,就算是用大厨房,他们敢毒死我们么?若是不好好办差就又是一层过错。” 暖语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听了不少蔡嬷嬷说的内宅腌臜事儿,可咱们与她们不同,那些世家里盘根错节,都是用的上百年的家生子族群,动一发则牵全身,更何况他们还有主子们之间的龃龉,嫡出与庶出的胶着,奴才们能在其中浑水摸鱼甚至拿捏主子也不奇怪。可咱们府上不同,后院只有夫人我一个,除了将军就没其余的主子,他们要想找谁压我恐怕只能从宫里找了。”明月香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那他们会不会真找宫里的啊,我听说潘管事的干爹是宫里的公公。”袖双在一边插嘴道。 “一个奴才,想找宫里的公公压主子?”明月香好笑道:“若是他敢,我也接着。” 说一千道一万,后宅的女子压不住奴仆,主要还是没人撑腰,若是像明月香这般滋润的夫人,奴才们也会看人下菜。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明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奴才也都起身开始忙活。 管大厨房的吴婶子慢悠悠的进了大厨房,现在主子们不在大厨房里点菜,他们也就给府上这么多下人做饭,多了少了都没人敢抱怨,因为据说吴婶子是外院潘管事的表姐,所以就算吴婶子克扣下人们的口粮,中饱私囊,旁人也只能羡慕,找不到地方求个公道。 “去,给我把前儿阵子的燕窝拿出来,弄一盅。”吴婶子已经吃的膀大腰圆,一身的肥肉,可她偏偏认为自己只是虚胖,身子还虚,结果越补越胖,越胖还越补。 厨房里的人不敢多话,赶紧办事。 厨房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丫头,搓着手,一脸的蜡黄,厨房里的人都看她却没人上前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吴婶子弄了个酱鸭腿放在嘴里当早饭,转身就见着那小丫头,心情一下变得不太好。 “我来给我娘拿点吃的。”那小丫头鼓着勇气说道。 吴婶子吐了根骨头,笑起来一脸的横肉:“吃的?她还要什么吃的?当初她拿着大厨房里的银子给你大哥买药的时候,也没想着旁人要不要吃么?” 小丫头怕得落下泪来道:“我娘那是被你算计了,我娘根本没想着拿大厨房里的钱。” “算计?我怎么算计了?”吴婶子转过身对着厨房里的婆子们喊道:“我算计冯氏了?” 厨房里的人赶紧摇头。 “你们!我娘在的时候对你们多好,现在你们居然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我娘才是少府派下来管厨房的!”小丫急得跺脚道。 “那你娘犯了事儿,难不成还不让人换了?”吴婶子浑不在意的说道。 “好,就算是我娘错了,那也不能不给咱们家发月钱,现在连吃的都不给我们家取了!”小丫头揪着衣服,浑身颤抖却也忍不住哭喊道:“你就不怕我告到夫人那里去!” “夫人?就那个小娘皮?哈哈哈,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你当将军能宠到几时?就她那小鸡胆子,还敢管咱们将军府的闲事儿?得了吧,你没瞧着这段时间花名册和账册都上去了,那夫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么?”吴婶子弄了碗鸡汤润润喉,抖着脸皮子笑道:“她不过初来咋到,咱们都是这里的老户了,难不成她还想把咱们都弄走了?那看她到时候怎么和少府交代,怎么和宫里人交代,我表弟可是潘公公的干儿子!不过小小商女,在屋里躺平了等着伺候男人就是了,那么大的将军府她管的过来么?” “你……你!” “我什么,你想吃的饱?成啊,给我家二憨子做妾,我保证你和你那要死的娘日日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吴婶子剔剔牙甩着大屁股说道。 小丫头被这混话气得满脸通红,那二憨子虽然不是傻子也是个蠢的,在家里还打女人,他媳妇每次被打就躺好几天,还打掉了两个孩子,至今靠喝药活着,这要让她嫁过去,恐怕没几日就要被人卷上席子送到乱葬岗了。 “走走走,别在老娘跟前哭丧,我告诉你,别说夫人,就是将军我也不怵!主子们自己吃好喝好就成了,也甭管咱们下头的事儿!”吴婶子得瑟的说道。 她话音刚落,路前头就出现四五个粗壮的婆子,厨房里的人都往外探头,只觉着这些婆子眼生。 “管厨房的冯氏在么?”带头的婆子道。 小丫头擦了擦泪,忙道:“我娘半年前就病了,现在厨房不是我娘管。” 几个婆子也没什么表情,转头问吴婶子道:“厨房是你管?” “是啊。”吴婶子皱眉道,不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来历。 “是你就好,绑上!” 就见那几个婆子卷上袖子拿出麻绳不由分说就要上去按她。 那吴婶子吓得扔了装鸡汤的碗还有手里的酱鸭腿,拼命的反抗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嘛,你们就敢绑我,我要你们好看!” 在最前头的婆子被吴婶子捶了两拳,伤口闷闷的疼,心火一起,反手就是两个耳刮子,啪啪打得直响,打得吴氏头昏眼花,其余人见状立刻就将人给捆了,之后如同拖死狗般拖着往正院去。 “这……这是要变天呐。”厨房里的人吓得缩成一团,嘴里喃喃道。 54|4.5| 一直关闭的正院此时正院门大开,正院中除了为首的几个管事恭敬的站在前头低头不语外,其余好些奴仆都躲在一旁神色忐忑的看着院门口,偷偷在私下说着什么。 众人等了好一阵,原以为夫人这次有什么示下,却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于是那些小管事们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就好像在向夫人表示不满。 然而,夫人并没有出来,院门外到传来斥责与推搡的声音,众人疑惑的看了过去,却下一刻脸变得惨白。 潘传宗也在其中,当他看到自家的表姐被几个陌生的婆子用绳子捆着又推又拖的弄来正院,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站在吕总管身后。 一些小管事们已经在悄悄的看他了。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少府送来的!”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要做什么?” “救命啊,杀人啦!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这一路,分了几批人,有些反抗的就用绳子捆了,有些气弱的直接架着就送来了,若是还有那些个不知死活嘴里不干不净的,抓着她们的婆子就绝不会手软,直接几巴掌扇过去,牙都能掉下几颗。 正院里原本闹哄哄如同集市般的声音哑然而止。 那些凶悍的婆子们也不理会院里的管事们,她们分别将抓来的六七个人全部按在地上,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无一不是衣衫歪斜形容不整。 小管事们看着这六七个人,心底的寒气儿一股股的往嘴里冒,只在心里颠过来倒过去的想自己之前有没有错事,是不是早已入得夫人或是将军的眼里,如此这般,竟然觉着时间难熬,双腿发软,哪怕之前一点点的小错,此时在他们眼里也被扩大到极其严重的地步。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胆小心虚者不但满脸虚汗甚至有隐隐将要昏倒的迹象。 就在这时,影壁之后终于传出了脚步声。 潘传承利用吕总管的遮挡微微抬起头,就见几个婆子走了出来分别站在影壁之前,跟着又有四个婆子抬了两只椅子出来小心的放在前头空地的正中,等着椅子放妥又加了茶几,几个看上去好像二等丫头的奴婢又忙着放好香茶与果品。再等一切准备齐备,潘传承终于从影壁后窥视到一条石榴裙的边角。 只是,就这么一眼,他却再不敢看了,因着一道满含杀气的目光扫了过来,差点没让他当场跪下。那杀气如有实质,按照老人儿的话来说就是此人杀戳无数,身带煞气,怕是连鬼怪都不敢近身。这将军明明只有十七岁,到与他原先想的不太一样。 明月香让秦蛟牵着她的手走到众人跟前,她也不像平常主母那么端着,反而有些悠闲的坐在椅子里,她看了眼下头的这些站着的奴仆,又看了看下头跪着的奴婢,淡淡笑着。 乔嬷嬷已经被这紧张的气氛骇住了,可她不甘心,她心中总有股子怨气,总觉着夫人小门小户到跑到他们跟前发号施令。于是她趁着两人坐下的机会,偷偷瞧了瞧,然而只是这一眼,她便心神大震。夫人通身的气派哪怕她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夸赞,也清楚夫人与她们这些奴仆的不同,见着夫人她就像见着那些宫里的贵人,哪怕一抬手一投足,就能把她这样的仆妇比到泥里去,更别提这位年轻的夫人除了尊贵外,还长得与时下的主母们大有不同,她实在是太漂亮,甚至可以说是狐媚,在她往日里的记忆里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这若是有道士说这女人是妖孽她怕是都信。也难怪将军将其宠得到现在才出来见人。 啪! 杯子被放在茶几上,院子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 “念!” 明月香靠在椅背上,眸子却看着秦蛟,手也被他攥在手里,好似院子里的事情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身后的暖语拿着本册子上前一步道:“吴氏,厨房管事,两年多来贪墨厨房采买费用四百七十两,私下收受好处布匹二十,银钱两百两……伤及人命三条,打伤六人,私下压迫二十余人,用府中银钱私下置产三处……侯有财,账房管事,谎报贪墨银两一百三十两,私下勾结府外人士偷盗府内古玩字画十二件,残害府内奴婢三人,一死一疯一残……黄氏……” 随着暖语一句句往下念,无论地上被按着的,还是旁边站着的,所有人脸色都开始泛白铁青,尤其是乔氏,她看着吴氏就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要说贪墨银两,他们这些从少府来的有几个没贪墨的?府里都有份例,加上将军也很少会管庶务,基本上上报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更别说那些铺子都是府里人在管,其中多了少了谁知道,尤其是将军出去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宫里的赏赐他们私下都敢拿,这要追究起来,那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魏传宗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原想着夫人年纪小好糊弄,把账册和花名册一交,就算夫人发现了什么,那之后也要慢慢的查,负责就会得罪了少府甚至宫里人,只要夫人给了他们时间,他就可以将事情推到吕老头身上,他虽然不至于一点不沾,那也不过罚罚月银,以后多加小心。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夫人居然这么快就将府里平日最嚣张的下人给弄了来,还查得如此清楚。 这很显然已经不是夫人的能力了,而是坐在她身边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将军。将军居然为了个女人动用手里的权利,魏传宗心揪到一处,怕得往后缩了缩,看来将军不是不近女色,只是府里包括西院的那些女人都不对将军的胃口罢了。 “夫人,念完了。”一口气念了八个人的恶行,暖语微露厌恶的说道。 明月香施舍了一眼给那八个人道:“你们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嘛?” 地上的人都瘫软成一团,夫人可能他们不怕,可那将军确实实实在在坐在旁边。 “夫人,饶命啊,这……奴才这是猪油蒙了心啊!” “将军,将军,这是冤枉啊,这不是奴婢做的!冤枉啊!” “饶命啊,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夫人饶命啊!” “奴才不是人,奴才罪大恶极,可看在奴才在府里兢兢业业那么多年,给奴才一条活路吧!” 明月香摇摇手指,遗憾的说道:“你们做了不少错事这是没错,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在这府里那么嚣张。” 被按在地上的人,抖颤着两股赶忙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最讨厌别人比我嚣张。” 一句话,众人都傻眼了。 明月香红唇一扬,道:“告诉他们,本夫人的嚣张是什么样子的。” 之前出来的几个婆子应声立刻从影壁后头拿出一条条板凳,明月香就看着他们将那八个人捆在了长条板凳上。 吴氏是彻底慌了,她制霸厨房那么久,别说打她了连骂她一句下场都不会好过,可这会子她自己却成了案板上的肉,这若是真的打了板子别说她的面子就是她的小命怕是也要休矣,她赶紧冲着人群里喊道:“表弟,表弟救命啊,表弟!传宗啊!!” 明月香一抬手,吴氏的嘴巴就被人用她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了。 “魏管事,听她说,你是她表弟?你可有话说?” 魏传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她确是奴才的表姐,奴才对她之前之事也确有了解。” 明月香心生讶异,可很快她便对此人生出了比之前更重的警惕性。 “虽说奴才与表姐并不亲近,但奴才毕竟还是低估了表姐的所作所为,还请夫人责罚。”魏传宗继续道。 认罪良好,可是很明显这是以进为退,下人们谁有本事自然帮衬着家人,这是人情也在情理之中,他魏传宗照顾着甚至对吴氏有所纵容不过出于亲情,他对她的罪恶只知皮毛不解全部那他只是失察,虽有错可总比滥用私权,狼狈为奸的好。 在这个院子里谁不知道魏传宗与吴氏是亲戚关系,他要是抵赖倒显得他凉薄甚至是心里有鬼,而他此番大方承认并老实认错,一般初来乍到的主母大约会将他放一放,以后再等查明再行处置,魏传宗就是想要利用这个时间把他和吴氏私下来往的痕迹给抹去,只要没有证据夫人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 “是么?那我就责罚了。” 明月香说完,魏传宗心下一沉。 “魏管事监查不力,有包庇吴氏的嫌疑。”明月香说到这里,颇有些蛮横道:“我不喜欢,所以你暂停了差事,一会儿把钥匙交给吕总管吧。” 心存侥幸的魏传宗猛地一抬头,他一口腥甜卡在喉间,主母们不是都要表示宽大么?主母们难道不是都顾及少府和宫里么?为什么?怎么一句话就把他的差事抹了?怎么他转眼身上的钥匙就没了? 秦蛟很不满意,一偏头死死盯着魏传宗。 魏传宗小腿一软,彻底跪在了地上。 “行了,你们这些人,谁还有亲戚的都喊出来吧。”明月香再不看魏传宗,旁边过去几个婆子已经将他架到了一旁,省得污了夫人的眼。 吴氏被臭袜子堵住了嘴,两个眼珠子都脱框了,这谁家的夫人才嫁进来十来天就开始惩治下人,对于少府派出来的人,除了那些真正的世家敢无视,就那些落魄的公子府,他们这些奴才都敢拿捏主子,夫人不过是个商家出来的,难道就不怕日后有人找她麻烦? 还来不及深想,就在明月香一挥手间,吴氏就觉着屁股上一阵剧痛,这可不是往常婆子们拿了银子打的花枪,这可是实木的板子婆子攒满了力气,每一下内脏都要移位,每一下骨骼都能发出脆响,屁股上乃至后背的血肉在皮下被挤压的爆起,大片大片的血花不过三板子就透过了衣衫滴在了地上。 秦蛟见状,嫌弃的想要拉明月香进去,他怕这些血迹吓着自家的娇妻。可是明月香却一点惊恐的神色都没有,在她看来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恐怕会紧张害怕,可眼前这些奴仆们犯了错,她就绝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怯,这是这些人该受的惩罚,不但是为了死去的那些人以及正受害的那些人,还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掌控将军府。 这一步必须她自己走。 啪!啪! 不过才打了十下,年纪大的已经没了声息,院子里所有人都被逼着看着行刑,胆子小的已经晕过去一批却因为夫人没有发话只能让旁人搀扶着,胆子稍稍大一些的也有人尿了裤子头晕欲吐,一股奇怪的味道混着血腥钻进每个人的鼻子,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看着吧,你们想变成这样么?”明月香歪着头突然问道。 众人拼命摇头。 “那好,我刚刚就说过,我讨厌别人比我嚣张,不过我更讨厌麻烦,所以……你们若是能老实交代自己做错了什么,指不定你们只是革去了职务甚至罚些月银,用不着这样,但是!若是瞒着不说还让我知道了,你们看看他们……下次就让全府里的人都看着,脱光了衣服打!”明月香慢慢的说道。 众人听到最后身子都抖得像筛糠,就连乔嬷嬷都受不了的想要坦白,她做的错事不比吴氏少,只是她懂得拉拢人心愿意簇拥她的人也不少。然而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受不了被革去职务的痛苦,她高高在上惯了,就连谷氏都被她架空压得抬不起头,若是她没了管事的职务势必还会连累到丈夫,到时候她们一家怎么办?她女儿在夫家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更别提她有个七岁的儿子…… “我不着急,也不怕折腾你们,到时候府里重写花名册,你们一个个都会被记录的详详细细,至于少府的我也会派人过去说一声,我到要看看谁敢保你们!当然,若是你们老实交代情况属实,又在私下可以检举旁人给我节省麻烦的话,我不介意送上赏银。若是以后改过自新,有些重返原职也不是不可能。”明月香敲打完了,又开始画了张大饼。 不少人心里已经开始琢磨,那些自觉自己没做太多错事的已经准备交代,那些做了不好的事情却是被人逼迫的也想着将人供出去,不过心里活络的不少,却也只是一般的管事,毕竟做坏事最多的都是越上面的人,像吕老爷子和谷氏这样被人架空的那是少数。 “求问夫人,咱们西园也是如此?”就在此时,一个身穿蝶衣的高挑女子走了出来说道,她虽然也别如此血腥的场面骇得脸色发青,可依旧站若青竹,不卑不亢,甚至看着明月香眼里带着微微不屑。 “西园?”明月香好似疑惑的看向秦蛟。 秦蛟只是淡淡的说道:“一般无二。” 那女子顿时惊惧道:“将军,西园那可都是娇客!” 明月香立刻想到了之前外头的传闻,说是秦蛟后院美女无数,只是她当时知道秦蛟是个雏,便没放在心上,到没想到她刚嫁过来,这事儿就捅到她眼前了。 “都是些吃闲饭的!”秦蛟很是不满道,要论娇客谁娇的过他家香香,“死一个和死很多,没区别!” 那女子身子一歪,差点晕倒,她是宫里田王后特别送到秦将军府上做女管事的,一开始田王后见她颜色好便想着送给秦蛟当个玩意儿,可谁知道秦蛟压根不懂风情,愣是将她送西园给那些外头送来的女人们当管事。如此,她却也觉着自己不同,至少她不是西园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们,至少她比其他人要自由,可是偶尔来正院见一见将军,更别说她是田王后亲自指派过来的,那脸面自然不同。 她也曾想过将军不解风情有可能是将军迟钝,并未开窍,甚至她还想过将军怕是会年纪不小再成婚,若真是那样,她会在将军二十之后按照王后的吩咐,给将军暖床,总比那些被各家势力送来的女人们要安全,然而还没等到她全了对王后的忠义,将军居然就娶妻了,还娶了个让人跌破眼球的商家女。一时间,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滋味,所以才会看到夫人气场全开,几乎压制全场的时候,出来刷一刷存在感,毕竟她比这些少府的人更有身份,她想看看将军的反应。 “将军,西园的娇客们可都是各家大人们送来的,甚至还有王上送来的。”妝彤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到底是无知者无畏,不过一个乡下小子就想着凭着武官的身份与世家相抗。 “王上说任我处置。”秦蛟不在意道:“且,之前死了不少。” 玉柱曾经还笑谈过,说是他将这些女人当蛊养,她们还没见着秦蛟就开始斗得你死我活,头些年老有人被横着送出去,最近半年算是消停了。 妝彤还想说什么,却被明月香打断道:“我不过处置下人,与那些姑娘们有什么干系?还是说,这位小管事觉着那些娇客们身边的下人都有错处?” 妝彤双手相叠,低着头道:“只是怕夫人如此直接,会吓着园内的娇客们,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好啊,听这意思,这位管事是管着西园的,既然西园是咱们将军府的园子,那么自然也不能例外。”明月香身子一靠,就靠在秦蛟手臂旁,她睁着那双狐狸眼看着妝彤道:“那就由你将西园的小管事小丫头们好好查一查,还是那句话,若是犯事儿了决不轻饶。” “奴婢相信那些丫头并无错处。”妝彤可不会说那些娇客身边的丫头们私下做过些什么,那里才是真正的后院,丫头们都是娇客们的左右手。 “那若是查到什么,你可逃不掉。”明月香又补了一句道。 妝彤气急,这是要将她也扒光了在全府人面前打了? 明月香拿眼勾了一下秦蛟。 秦蛟紧紧握住明月香的手。 明月香好似觉着无趣,也不管地上那些人的死活,就站了起来,秦蛟也忙跟着站好陪伴在她身侧。 明月香慢慢走到妝彤跟前打量了她一下道:“这位管事长得还真不错,若是在府里熬成了嬷嬷多可惜。” 妝彤的帕子一紧。 秦蛟却接口道:“等过几天你回宫去吧。” 说完就带着明月香绕进了影壁,入了正房。 院子里的人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等着暖语她们说能走了,他们这才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有些好事的还看了看魏传宗还有眼眶发红的妝彤,心里都对夫人得宠有了个概念,府里没有老太太,将军夫妻感情也蜜里调油,这若现在不投靠夫人将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至于西园那些女人……得了吧,都多久了,也没见一个出息的。 西园。 几个女人坐在花厅里,小丫头出去了几趟都没见着人回来。 浓意看着手里的帕子,翻过来掉过去,然后长叹一声道:“彤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含笑起身去了门口看了看,接着一脸失望的回来道:“怕是有事耽搁了。” 浓意抽了帕子,好奇道:“你说夫人是个什么样子?” 依贞绣着帕子,漠不关心道:“不过一介商女,能有什么样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将管事们都叫过去,她母亲难道没有教过她,后院之事要徐徐图之么?” “不过一个庶出,主母会教什么。”含笑冷笑道。 “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想起咱们。”浓意有些心伤说道。 姑娘们都一时沉默,西园里进来的多,出去的少,而出去的没有一个活着的。不是说她们愿意守在将军府里独守空房,而是即便将军说愿意给她们银两离开,她们也不可能活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夫人,就说明开了窍,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将军不可能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当含笑说完这句话,姑娘们心里就明白,她们之间那种暂时维系的友情怕是从此刻就破灭了。 55|4.5| 明月香走进了寝室,秦蛟跟在她身后。明月香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只能那么小心的偷偷看她。 坐在榻上,明月香那点子无名醋早就散了,可她瞧着秦蛟那忐忑害怕的样子又觉着好笑。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哪个不是理直气壮,唯独他因为害怕她生气,到对纳妾之事唯恐避之不及。 明月香稍稍侧了侧脸,面上看不出喜怒,可偏偏秦蛟就能发现明月香心底的气儿散了大半,他轻轻挪了过去试探的坐在明月香身侧,见她并无露出一丝恼怒,这才伸手拉住她的手放在手里揉摸。 “我若是生气了,你可是就那么站着也不过来哄我?”明月香扬起小脸看着他道。 秦蛟手指微颤,落寞道:“我嘴笨,怕惹你生气。” 明月香却凑到他跟前道:“我不怕你嘴笨,就怕你不肯对我说话。” “不会。”秦蛟忙摇头道:“你喜欢什么,我……我努力做好。” 明月香靠在他肩头,原本只是想抖他可这会子到生出了一抹忧郁道:“你看啊,这万一你怕我生气,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那以后我若是给人骗了,再误会你什么,你又不会解释。如此这般感情总是经不起折磨,你想我与你做旁人那样相敬如宾的夫妻,到时候我不理你你不理我,或是平日里都端着一副假笑,连心都走不到一处,这可怎么是好。” 秦蛟光是听着明月香所说的想象,心里就受不了了,他一把揽过明月香,两眼满是恐惧道:“别……别这样对我,求你……香香……别这样……” 少年嘴唇上还有着淡淡的绒毛,双颊略显消瘦,皮肤与时下最受人推崇的白肌不同,是泛着浅黄的小麦色,一双干净的眼里倒影着她的影子,那是把一个人藏在心间的眼神,明月香总是受不了他这般看着自己,这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个如她这般幸运的?人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明月香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在秦蛟的世界里能够存留多久,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秦蛟把这份少年爱慕变成一坛酒,越存越香醇。 “你是喜欢我,还是爱我?”明月香颇有些矫情的叹息道。 秦蛟没犹豫,紧紧抱住她道:“我爱你。” 明月香被他抱得用力,肋骨隐隐作痛,可她却笑着道:“你瞧,你现在是爱着我的,可以后呢,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耍性子,我讨厌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就是她们肖想你都不成,可你在外头看着别人家娇妻美妾,咱们家却孤零零只有我一人,时间长了外头的男人们笑你,他们会带着你见识外头那些貌美的女人,你能拒绝的了一次,两次,那往后呢,你迟早有一日会觉着我无理取闹,毕竟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想左拥右抱。到时候你就觉着我面目可憎,再不复如今这般美好。相爱时万般皆美,爱逝时万般皆错……” “香香,香香你相信我……”秦蛟听见低泣声,惊得屁股都快坐不住了,他心疼的就像被人剜去了心尖,将明月香扳过来时果然瞧着她泪落满腮,他心头大痛,想都没想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明月香脸颊上,“我……我不会说话,可我知晓我这一生便只有你一人,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生生死死也不想放开你……我……” 明月香破涕而笑,用手掩住他口道:“还说不会说话,这话就能烫了我的心。” 秦蛟脸色涨红,他搂着明月香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就跟哄个孩子。 “我,我初遇你时,只觉眼里再看不见别人……”秦蛟似乎很羞于剖析自己的心理,可他却还是试着慢慢的说道:“我不敢奢求你会……你会喜欢我,但是,我越来越喜欢你,我越来越不想将你让给旁人。” 明月香垂眸趴在他怀里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像我这样从乡间来的……粗坯小子,根本配不上你这般美好的姑娘。”秦蛟苦笑的说道:“他们说我是将军,就该配一个世家的女子,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真正看的上我,我们是在外挣命的,我甚至识字都少,若不是看在我手里的兵权,她们恐怕连一眼都懒得瞧我。所以……所以我也没想过香香会喜欢我……我不愿让你为难,只想守着你护着你,看着你开心,我这辈子也就够。” “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明月香打断道,一双水洗过般的眸子带着戏谑。 秦蛟深深的看着她,无比认真道:“我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外头,我的一辈子说不定很短。” “胡扯!”明月香就跟炸了毛的猫,起身就抱住秦蛟道:“你会好好的,你会长命百岁,你可是要守着我一辈子!” “恩!”秦蛟点头道:“我没想过香香会喜欢我,更没想过香香你愿意嫁给我,所以我不能死,也不敢死,我不能死了之后还看着另外一个男人走近你,甚至拥有你。” 明月香的眼泪又滑了下来,她觉着就算是逢场作戏,除了秦蛟她也再不愿对着别的男人。 “香香?”秦蛟将脸贴在她的发丝上轻轻道:“我自小就是一根筋的人,我娘说我和我爹一点都不一样,所以她不喜欢我,若不是我拖累她,她早就跟着我爹去了。不过她后来也如愿了,我觉着我像她,心里只能住着一个人,将这个人贡着宠着从此再看不见别人,香香,不会有人再能让我爱上了,我更不会让自己伤害你。之前我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现在我只为了你活着。” “什么嘴巴笨,你个骗子!”明月香埋在秦蛟的怀里哭得泪眼朦胧,她觉着再没有谁可以说出这样令她心颤的情话。 “我爱你,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之后在明月香睡着之前,秦蛟一直在反复的说着。 秦蛟感觉到明月香睡着了,小心的将她抱起,他看着她的容颜忍不住露出一抹淡笑,真好呢,他的香香也担心着他们的感情。 轻轻将明月香放在床上,他低头摸着明月香脸颊,总觉着自己还在做梦,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心上人也爱着自己。 “别怕,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直到永远……” 明月香睡醒之后,就发现自己在秦蛟的怀里,他们的外衫都已经脱去,秦蛟也不怕胳膊发麻就这么用胳膊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完全将她护在怀里。微微起身小心亲在秦蛟脸上,不意外的看见秦蛟睁开那双她喜欢的眼睛。 “夫君……”明月香在他怀里拱了拱。 秦蛟应着,仔细给她包好了被子。 “若是能一瞬一生就过去了那该多好。”明月香无聊感慨道:“这样我们就能这样白头偕老。” 秦蛟却道:“这辈子尚觉太短,一瞬……还是不要。” 明月香见他答得一本正经,忍不住大笑出声,窝在他温暖的怀里。 “你要宠我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 秦蛟只笑不语,若是当真有神仙地府,那他愿付出任何代价生生世世与香香相伴相恋。 秦蛟不可能一直待在府里,宫里要去请安点个卯,军营也需要他过去压阵以防那帮子享与安乐的汉子们养懒了骨头,不然日后要真是上了战场倒霉的还是自己。 明月香不可能不让他去,她也晓得将军虽然不上战场但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虽然不舍但她也没发什么脾气,反倒是秦蛟自己看着自家娇妻,真恨不得立刻就卸甲归田,带着香香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就整日缠在一处,哪儿也不去。 “行了,你去吧。我在家谁能把我怎么着?去吧去吧。”明月香被他逗笑了,拿手推着他。 秦蛟忍不住又抱着妻子吻了一回,直将妻子的香气留在心间,这才拉着明月香的手往外走,直到下了正院的台阶,前头再不能出去了才放开手,然而脚步却再不能拔一步。 锦鲤见着,颇为无语,他在别的府里当过差,也只有见过小妾见着夫君要出门了才这般作态,到没想到将军平日连个表情都没有,这会子要出门了居然这么舍不得夫人。 “去吧,今儿个我亲自下厨,等着给你做好吃的。”明月香冲着秦蛟眨眨眼,安抚的说道。 秦蛟这才走了出去,那脚步快的,就像是再不走他就没意志力走出去了一样。 “大人,人家都说美人乡,英雄冢。”锦鲤忍不住劝道,夫妻恩爱是好事,可若是黏糊成这样,也太掉男人面子了。 秦蛟只是唔了一声,很明显人家压根没听进去,估计脑袋里还在想晚上回来能吃着什么? 很显然,因为被迫与心爱的人分离,将军满肚子都是不满,所以那些因为皮痒不好好操练的大头兵们今儿是别想好过了。 明月香等着秦蛟走了,回到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居然也觉着空虚,于是便将账册与花名册拿了过来。花名册是新制的,就连府里养了几只狗都急得详详细细,那些想着吃空饷报上来的假名或是已死未消的名字通通都被抹去了,府里现在一共伺候的人又一百一十四个,说实话这在世家中当真算是人少的了,有些世家光老奴人就有两三百号,跟别提后来少爷们娶亲,少奶奶们带着的陪房了,如此祖祖辈辈下去,要能将那些奴才白扯的清才怪呢。 “咱们府里人少,要不要再去少府那头要点人,或是找人牙子采买?”蔡嬷嬷最近浑身都是劲儿,她觉着她决定跟着明月香的眼光是她这辈子眼睛最亮的一次,如今虽然后院的总管事不是她,但她是夫人身边唯一的嬷嬷,只要这后院弄清楚了,她将来日子绝对好过,更别说好好养老了。 “不用了,我记得有好些屋子都不用,咱们家主子少,让他们把那些不用的屋子都锁了,也不用派人去打扫了。”明月香不想花太多的钱在没用的地方,他们只有两个人,能用到的奴仆有限,何苦为了气派浪费银子,等将来他们有孩子了,那再找人也不迟。 翻了下账册,这账册也是后来根据老账册还有一部分核查重新写的,当然以前老的账目已经模糊不清,要想费劲查找也比较困难,到不如舍了以往重新开始,只是明月香也不是吃亏的人就是了。 “自从前院针线房的茂家娘子来了之后,陆陆续续也来了好些人。”暖语拿了本检举的簿子给明月香看,大概是上次打板子的事情太过惨烈,八个人死了六个,还有两个人现在在家苟延残喘,所以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可是却又舍不得手里那点东西,如今既然可以检举了别人保住自己手里的其中一部分,那就是亲舅姥爷都能卖出去。 “让下头的人查一查,查不出来的放在一边,等将军回来了,我交给他。”明月香底气很足的说道,脸上洋溢着她都没察觉的怡然自得。 蔡嬷嬷很是安慰,这一看便是个备受丈夫宠爱的女子,在这样的世道下女子若是没了男人依靠,是绝对不会活得轻松的。 “吕总管他们真的不处理了么?”袖双站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吕总管年纪大了,确实不适合做总管了,不过现在不能撤了他,否则潘传宗就会缩的很深,至于谷氏……明儿找个机会就贬到针线房里去,我听说她绣活不错,让她管着那些绣娘的手艺,至于钱财就不用她碰了。”谷氏是那种老实到滥无用的人,若是让她再管着银钱或是仓库恐怕很快就会被人骗光,到不如用她的一技之长,东西好坏她总能分的出来。 “昨儿个齐氏的男人又回来了,不知道说什么。”蔡嬷嬷适时的提点道。 明月香翻纸的动作停了一下,齐氏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而她男人也确实有本事,虽然他中饱私囊拿了六成,可送回府里的银钱也比其他铺子多一点,只可惜这样的人府里是留不住的,也不能留。 “我听将军说,说是齐氏的男人林掌柜最近和魏家有接触。”明月香翻开刚刚那页道:“我们先别动,看他们想做什么。” “这少府的人就是用的不安心,卖身契也不在咱们府里,到蹩手蹩脚的。”袖双沮丧的说道。 “就算不在咱们这里,要了她们的命也是主子一句话,就算少府也没法子与将军硬顶,少府拿捏的也不过是日后在送奴才过来的时候,送些歪瓜裂枣或是干脆拖着不送,咱们压根也不会再要少府的人,他们有本事就告到宫里去。”明月香冷笑道,这些世代的官奴到想着掐着世家的命门,做他的春秋大梦。 明月香她们当真猜的没错,林掌柜的是真想找靠山离开将军府,别说他,其余五座铺子的除了没门路外,哪个不想跑,这么几年下来大家多多少少有了积蓄,他们的卖身契不在将军府,若是买通了少府硬是自赎又有了靠山过程不会太难,要是将军府硬是在没把柄的情况下为难他们,那到时候没脸的也是将军府,只是魏家虽好,人家也不会白帮忙。 “什么?纹银一千两,这是要疯啊!”齐氏尖叫着拍着大腿站起来道:“咱们才有多少钱,他们就敢要一千两纹银?” 林掌柜的用手按着她,急忙道:“你小声着点,也不怕被人听着。” 齐氏面色稍霁推了一把林掌柜道:“那这是要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难道要被人检举出来,脱光了打板子?还是说你想要自己说出来咱俩以后都只能蹲在府里等差事?”林管事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说道,若是几年前他到无所谓,可是现在不成了,他已经尝过了当管事的甜头,怎么可能甘心做个可以被人呼来喝去的下等奴仆? “不能想想别的办法?齐家你去问过么?”齐氏还是念念不忘她的娘家宗族。 林管事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我没门路,我总不能打着你的旗号去吧?” “这有什么不成的?虽然我们家落魄了,但是好歹还是同一个祖宗,总不能见着咱们落难就不帮着一把吧。”齐氏尾巴又翘了起来。 林管事白了她一眼道:“你们家早八百年前都被除了名了,谁还认?若是能帮你们,你们家怎么这么多代还在少府?” 齐氏脸憋得通红,张口就要骂人。 林管事一把拉住她叹道:“再说了,齐家最是求安稳的人家,遇到这种事情躲还来不及的呢,指望他们仁义,到不如相信银子。” 齐氏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台阶下,不自然的撇开脸说道:“那到是,不然将来咱们家也不会倒霉了,都是没出息的玩意儿,一点祖宗的气韵都没沾上。” 林管事见妻子不怒了,便道:“那魏家有个管事与我同乡,说起来与我母家也是亲戚,大家都是少府出来的,他们家命好被魏家要去了卖身契,如今已经成了魏家的家生子,他大哥前阵子得了老太太的赏,全家除籍还赏了银子出去了,他也在找着机会能不能跟着出去。也是刚巧,魏家大爷身边的一个小厮让大爷挣了几百两银子,得了赏识,就求着把那小厮一家放了出去,所以他猜着大爷怕是缺钱了。” “那人就找上魏家大爷了?”齐氏紧张道。 “哪儿啊,我们是个什么东西,大爷能理会咱们?”林管事撇撇嘴,又道:“不过求到大爷那院子里的总管事,这总管事才给咱们家带了话。” “这世家子怎么还缺钱呐。”齐氏顺着帕子奇怪的说道。 “家大业大,钱怎么能够?”林总管反问道。 “可这也太多了,咱们家才多少家底,若是给出去了咱们家出去要饭呐!”齐氏发愁的说道。 林总管觉着火候够了,便迟疑的说道:“不过,人家也没说非要这一千两银子。” “还有别的条件?”齐氏喜道。 林总管磨磨蹭蹭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魏家总管给我的药,说是利孕的,让我交给西园的魏姑娘。” “什么魏姑娘,不过是旁支不知道哪个县里的乡下姑娘。”齐氏看不上的说道。 “那人家也姓魏,也是魏家的姑娘,至少人家魏家没忘记这位!”林总管将盒子放在桌子上郑重道:“这事儿咱们可要好好琢磨琢磨,魏家的意思是把药丸给了那姑娘,然后再办法促成那姑娘与将军的好事。” “这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可要被将军撕了!”齐氏一想起那天血腥的场面就腿抖。 “富贵险中生啊!”林总管捏着胡须,小声道:“省了那一千两纹银,咱们出去后立刻离开国都,然后找一处远离边城的富庶县,买块地建一座庄子,再把咱们儿子养大,这以后是去书院也好,还是做富家翁也罢,总比这提心吊胆给人当奴才的好!” 齐氏被他说的心动不已,她可不就等着儿子将来可以上书院再被人举荐入朝为官,将来她可就能站在齐家人跟前,嗤笑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日后谁过的好还不一定呢! “可我大哥一家……”齐氏还想着少府的家人。 “日后有了钱,有了希望,别说你们家,我们老林家也能脱身也说不定啊!”林管事原本只是想着说服妻子,可越说他越觉着将来有奔头,只要抱紧了魏家的大腿,他们一家能够离开国都恢复自由身,那么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那……我们试试看?反正之前妝彤也得罪了夫人,说不定她也想着扶起一个挣一挣,毕竟要是拼娘家,夫人那家世实在不够看。”齐氏捂着帕子笑道。 “那你可知道那魏家姑娘叫什么?”林管事又问道。 “知道,叫魏依贞,我不会弄混的。”齐氏自信的说道。 56|4.5| 掌灯时分,西园里静悄悄的,无论大小院子都几乎没有人走动,有些甚至连屋子里都黑洞洞的,连个灯光都没有。 窗外冷风嗖嗖,宣地的寒冬已经到来,整座西园明明加上奴婢就有三十多人,可如今看上去到像是一座死园,荒凉寂寞没有一丝快乐和生机。 “姑娘,旁的屋子里灯都熄了。”大丫头进来回话道。 魏依贞放下手中的绣花针,看着屋里桌上唯一燃着的油灯道:“一会儿咱们去床上躺着,这灯也熄了吧。” “那怎么成,这天还早着呢。”大丫头着急道。 “冬日夜长,这天也黑了,与其这么坐着到不如躺着舒服。你让她们也搬了榻过来,这屋子里生了火盆比旁的屋子暖和。”魏依贞继续道。 大丫头面有难色道:“这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咱们院子里左右不过四五个人,聚在一起也热闹还有人说说话。”魏依贞无所谓道。 大丫头想了想自己那间冷的快和冰窖一样的小屋,咬咬牙点头出去了。 魏依贞将衣服收了起来,在西园她已经算过的不错了,毕竟将军愿意出钱养活她们已经算不错了,她们这些女人都是世家送来的玩物,就算让将军睡了也是连通房不算,运气好,将军愿意给名分,运气不好,将军睡了也是睡了,谁也说不得他。不过她到是更愿意让将军好色一些,起码西园的人都能好过,也比现在只比死人多口气强。 府里都说西园的女人好斗,如果不是好斗之前又怎么会死人?可是虽然有些确实是因为得罪了人或是让一些人产生了危机感才被清理掉的,但死的人中绝大部分却也是被西园这样的环境逼疯逼死的。将军给她们的家用有限,他又万般不管事儿,西园的用度被捏在后院的嬷嬷手里,如果再加上盘剥,能够发到她们手里的,已经少的可怜。平日还好,若是夏季或是冬季,中暑冻死的人绝不是偶然,要是身后有王宫或是世家支撑的还好,若是那些小官吏送上来的孝敬恐怕要牺牲第一批就是这样的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西园的人无望,没宠罢了。 想到这段日子里西园的女人们开始活动,魏依贞心里也有些意动,她是魏家旁支的庶出女,家里仅存一点祖产,如若不是父亲想要巴结本家她也不会被送来,她一开始还想着留在园子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一辈子做姑娘也好还是给将军做通房侍妾也罢,她都无所谓。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将军对她们的不重视,想要安静的生活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想要活下去,就要有宠呢……”魏依贞看着黑漆漆树影乱晃的窗外喃喃道。 “姑娘,妝管事来了。”大丫头撩开帘子说道。 魏依贞立刻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妝彤跺跺脚,舒展了一下小腿,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妝姐姐怎么来了?”对于这个可以自由出入西园的宫女,魏依贞是羡慕的,她也清楚妝彤是田王后送来教将军人事的,只可惜将军似乎一直都不开窍,居然拿未来的侍妾当管事用。 妝彤看了眼魏依贞,人长的很美但那要看与谁比,若是与那个如同尤物般的夫人相比,也不过是给人提鞋。只是架不住人家身后站着魏家,且魏家并没有放弃她。 这两人完全不知,魏依贞羡慕妝彤的自由,妝彤却在羡慕魏依贞的家世。 “今儿个奴婢来,也是有事儿要与姑娘商议。” 魏依贞了然,让身边的大丫头关了门出去了。 “姑娘觉着,如今在西园如何?”妝彤坐了下来说道:“奴婢想听真话。” 魏依贞垂了眸子,沉默片刻才道:“等死而已。” 妝彤见状,舒了口气,语气也轻柔起来道:“你甘心么?” “妝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魏依贞心跳如鼓,硬压着心中澎湃强笑道。 妝彤暗自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放在桌上道:“姑娘与其困守西园,倒不如挣上一挣。更何况姑娘的娘家并没有忘记姑娘……” “这……是什么?”魏依贞颤着声音道。 “利孕的药,将军十七了,却无子嗣……”妝彤点到即止,大家都是明白人并不用说的太清楚。 魏依贞摸着那盒子便知道这东西必然是魏家送来的,看来将军独宠夫人已经让魏家有些不安了,所以才会冒着被将军发现的危险,要动自己这步棋。将军年少,也不过是初尝滋味才会与夫人如胶似漆,若是她能与将军春风一度,还怀有子嗣,那么凭借魏家的能力她一个姨娘是绝对跑不掉的。 “只要一次……” 只要一次她就能够走出这该死的“坟墓”,只要一次她就能和魏家谈条件让她的胞弟进学,只要一次她能站稳脚跟以后再不用过的如此清苦。若是不争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那不妨碍她拼命挣一次! “好,那之后就劳烦妝姐姐了。”魏依贞目光坚定道,虽说有些对不住将军的夫人,可是人都想活,大家立场不同也怨不得她了。 明月香躺在秦蛟怀里,这男人只不过出去了一趟到晚上才回来,就连续痴缠了她两日,每日她都日晒三竿才起来,全身绵软无力正房屋里伺候的人谁不知道她被狠狠“欺负”了,尤其是蔡嬷嬷这段时间已经开始给她熬补汤了。 原本那个害羞单纯的少年如今只留下一个影子,而现在的少年都已经懂得如何利用她的心软得寸进尺了。 身体里弹动了一下,明月香不满的嘟起嘴却又被少年堵住了嘴。 “你再这样,我就要一整天躺在床上了。”明月香喘着气,嘴唇红肿。 秦蛟也觉着这次自己有些过分,可是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新婚后首次分离一天的时间,他那一日心情就像落入了谷底,他除了在训练兵士时还能分出点心,其余的时间都在想家中的香香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有没有乖乖的留在家里啊,会不会寂寞的想他啊,府里有没有人趁着他不在欺负她啊。如此一想心就疼的要命,恨不得立刻抛下那些恼人的兵痞子回家陪媳妇。 他知道他这样的情绪不对,可是他就是暴躁,如今只要让他与妻子分开他就全身难受,甚至破坏欲也会上升,所以当日军营里那些过了一段滋润美好生活的兵士们就被他们年轻的将军虐成了狗。 “对不起,我……我忍不住……我害怕……”秦蛟一下便流露出担忧紧张的神色。 明月香侧过头,用手捂住了眼睛,又来了又来了……秦蛟虽然是无意的可那种好似要被遗弃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掏心掏肺什么都给他,若不是她了解秦蛟的为人,她会以为秦蛟是故意的!! 可她偏偏还就抵抗不了秦蛟这样的表情。 “我不会跑的!我哪里也不去。”明月香认命的抱住秦蛟,她估计又要睡到午后了。 秦蛟陪着妻子用过午膳,两人到院子里消食后刚刚坐下来,袖双就跑了进来,也不避讳秦蛟就道:“西园那头已经有四人想着跑出来了,一个是爬墙现在摔断了腿,一个是想要贿赂婆子结果没出来银子也没拿回去还吵了起来,其余两个就在西园里放风筝。天爷啊,这都冬天了,谁还放风筝啊!” “那风筝呢?”明月香往手里哈了口气,双手很快就被秦蛟捉去帮她取暖了。 “被北风刮跑了呗,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袖双幸灾乐祸的说道。 明月香眼带戏谑的转头看秦蛟,抽出手戳在他心口道:“你个冤家,瞧你成了亲这些个女子就想着要有出头之日,怕是早就寻摸到后院那些姨娘住的小院了吧。” “那些院子不住人,锁了!”秦蛟理直气壮的说道,跟着又抓回明月香的手轻柔的捏着。 明月香冷哼一声,到没继续为难他,继续对袖双道:“让人给我看紧了,我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袖双哪里不懂,若是姑爷自己没兴趣纳妾,却因为她们疏忽了让人钻了空子给夫人添了堵,她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明月香见袖双出去,她站起了身大胆的坐在秦蛟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吹气道:“我防着你可不能大意,若是你敢给我弄来个小的,我就……”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秦蛟完全堵上了。 魏依贞换下自己的衣服穿上妝彤带来的丫鬟服,又将首饰藏在怀里,这才低着头走到妝彤跟前。 妝彤看后满意的点点头,只要魏依贞不抬头,基本看不太出来。 “等会你跟着我出去,将军一般都在正院里,外院的书房很少去可也不是没有,将军毕竟成婚了,玉大人他们也要避嫌,所以我尽量让人把将军引过去,之后你可就要自己努力了。”妝彤说完,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她该是将军的第一个女人,可是眼下却要帮助另外一个女人得到将军的孩子。 魏依贞揪住胸口的衣衫,想着怀里的药丸还有迷香,重重的点点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进一步就只有死。 妝彤不愿与她多说,转身就带着她离开了西园。 有着妝彤的带路,一路上格外的顺利,妝彤路上基本上就保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别的奴仆也不敢过来与她打招呼,其余人还以为妝彤是要被夫人喊去问话,都躲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妝彤也不理会,先带魏依贞去了书房。 “奴婢只能帮姑娘到这一步,下头还要看姑娘自己的了。”妝彤见四下无人,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只留下魏依贞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神色略显慌张。 说实话,魏依贞一直对她能否成功不怎么报希望,毕竟她听说将军与夫人感情非同一般,要是她被人发现她意图迷晕将军图谋不轨,恐怕不等她爆出怀孕的消息,就会被人清理了。只是她实在没有选择了,魏家既然会送东西过来,就说明他们依旧还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要是想消极处理甚至退缩,怕是下一个被席子卷出去的就是她。 魏依贞振作起来,环顾了下四周,将军的书房内当真空空荡荡,也难怪外头传闻将军大字不识一筐,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夫,更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若不是侥幸在战场上立了功也不可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不等她仔细打量书房,书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魏依贞把心一横,将盒子里的香插/入书房的小香炉里并且点燃。虽然她没必要自己吸入催情香,不过她还想着假装被人陷害才会与将军一同被人算计,毕竟中没中香把脉也可以把出来,到时候她装装可怜又拖延了时间查出怀孕的事实,她应该能在后院里得到一处院子,将军也不会太为难她这个同样的受害者。只要她坐稳了将军侍妾的位置,说不定还能生下庶长子,她应该就会有更多的自由吧。 看着催情香慢慢冒出白色清香的烟雾,魏依贞忍住头晕,从盒子里拿出药丸,连水都没用就直接吞了下去。 书房的房门打开,魏依贞已经受不住那香气的控制,全身开始发热,跟着眼眶湿润全身叫嚣着需要一个男子。 来人进来的时候是背着光的,魏依贞脚下虚浮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嘴里还不忘轻轻的呼唤道:“救……救命!” 来人很是诧异,不过并没有慌张反而上前扶了她一把。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魏依贞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不停用身子摩擦着身边的男人,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呼出的气都变得滚烫。 那人见状就要将她带出去,可谁知道刚走几步腿也软了。 “不好!” 接下来魏依贞就没听清他说什么,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顺从自己的本能脱掉了那人衣衫。 书房中仿佛冬去春来,好一番令人羞涩的春景。 几日后,明家给将军府递了帖子,十娘的婚期眼看就要到了。 明月香想着自己婚礼上那个哭得难听的小丫头,心里没触动是不可能的,可她确实与明珍卉关系不怎么好,要说兴高采烈地回去也太假了,不过她确实也很想念明家还有明家的人。 都是自家姐妹,明月香嘴里嫌弃着明珍卉,私下却选了好些东西带回去,除了给明珍卉添妆外还有给几位姐姐的,以及给曹氏和明老爷的,就连老太太都勉为其难带上了。 秦蛟就跟在明月香身后看着她折腾,心里却在想邵时之前告诉他的消息,说是香香在之前好像一直喜欢董家的少爷,只是后来董家少爷与明十娘定亲后,明月香才放弃了。他不是担心明月香与那个人有什么,他更担心自己不如董子扬好让香香失望,更怕明月香会后悔嫁给他。 明月香就觉着后背被自家男人的目光烧得发烫,她将手里的单子一扔,回过头好笑道:“干嘛这么看我?” 秦蛟过去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明月香亲了他一口,便准备回头继续准备,可秦蛟还是没松手。 明月香疑惑的看着秦蛟,试探的问道:“可是要我陪你?” 秦蛟摇头道:“看着你就好。” 明月香又要拿单子,秦蛟还是没松手。 “怎么了嘛!你这样我怎么准备。”明月香拉着他的手来回晃,撒娇道。 “观礼那天,你在后院?”秦蛟小心的问道。 明月香转个眼珠就明白了,她没好气的点着秦蛟的额头道:“放心吧,我就在后院!哪里也不去!” 秦蛟一阵窃喜,还暗搓搓的以为明月香没发现,他想想时下都是喜欢会舞文弄墨的男子,就是别说董子扬,就是赵陌也是书院出来的还游学过许多诸侯国,这般想,似乎他真的差得好远。 明月香见秦蛟眉梢刚刚愉悦的抬起却在下一刻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香香,可喜欢诗词歌赋?” 明月香不解,却也答道:“偶尔看看,并不擅长。” “那可喜欢书画?”秦蛟又忐忑的问道。 明月香搂住他的腰蹭了蹭道:“都还不错,只我更喜欢看些话本啊杂书什么的。” 秦蛟想着自己之前一直看不起那些弱鸡一般的读书人,也不知道自己在香香眼里会不会粗痞不堪。 明月香隐约似乎已经知道秦蛟的心结,她故作不知秦蛟自卑,反而大方道:“不过我喜欢书法,不过我的字不好需要练练,怎奈我是个心智不坚之人,没有恒心,一个人每日练习总是想偷懒,夫君平日也看兵书,倒不如陪着我练练书法还能写写看书的心得。” 明月香说是风就是雨,单子也不看了,拉着秦蛟就去了正院的小书房,就在正房旁边。明月香嫁到将军府之后一直与秦蛟窝在正房里,书房到也让她新鲜,明月香亲自铺好宣纸,又为秦蛟与自己选好了字帖,两人居然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练起了字。 秦蛟发现其实练字并不难受,如果遇到不会的字妻子也不会笑他,反而会耐心教导,这让他有了更多机会了解香香的另外一面,原本压抑不安的心情一下变得欣喜起来。 而明月香也发现,秦蛟原本不识字并非是他本人不好学或是愚笨的缘故,因为她往往说过一遍的东西秦蛟立刻就学会了,甚至还能记住明月香玩笑时随口说过的典故。 慢慢的,两人也不在只是临字帖,更多的时候是拿了些杂记或是兵书来看,有些秦蛟不会的明月香会给他讲,如果明月香都不会的,秦蛟会记下来等着下次去问魏文光。秦蛟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小的时候被母亲锁在盒子里吸收不了任何东西,大了的时候又被战争以及旁人的嘲笑继续锁在盒子里,就算偶尔有知识流进来他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明月香亲手将那个盒子打开,秦蛟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文人也不都是欺世盗名之辈,原来书上写着的也不都是纸上谈兵,更不都是酸儒假道学,他开始渐渐选择他想要学习的去看,也同时将大量的时间放在陪着香香看书上。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娘出嫁的日子。 “夫人,西园那边没有动静。”暖语过来说道:“不过齐氏最近老往里头送东西。” “继续盯着点,恐怕还要再等一个月。”明月香不慌不忙的说道。 “潘传宗前天往宫里递消息了,还有他似乎找了孔家一个管事喝茶。”暖语又补充道。 “一个二个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找新主人了,想的到很美。”明月香嗤笑道:“就让他们多蹦跶几日,如果不彻底让他们跌到泥里,他们恐怕还抱着幻想呢。” 暖语也笑着附和。 待到明月香与秦蛟坐上了马车离开去参加十娘的婚宴时,西园魏依贞正抱着被子躲在床上打抖,她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妝彤她们没有按照说好的冲进来,她在清醒后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如同被车碾过般疼痛,她恍惚记得她是与将军有过肌肤之亲,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摸着小腹,魏依贞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如果那个药丸有效,她再过一个月便能诊断出怀孕,可是谁又能证明她的孩子是将军的? “你别多想,那日奴婢被人绊住了,可是将军确确实实去过书房,至于你为什么被送回来,恐怕是将军所为毕竟这事儿如果要给夫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妝彤来看魏依贞的时候,说话止不住的含酸。 “可是万一将军不认怎么办?”毕竟捉奸要拿双,若是事情没有闹大她要靠什么证明将军睡了她。 “不怕那日不止一个人见到将军去书房,有着咱们作证,就算将军想要赖也要看魏家同意不同意。”妝彤心底虽然有一片疑虑,可事到临头,哪怕不是也要是! 57|4.5| 马车渐停,别看天色还早,可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明老爷一身枣红的新衣袍面色红润的与人打着招呼,宣地四大富商的其余两家都来了,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为的就是要等秦大将军,等拜会完便要去董家观礼。 明月香下车的时候还看见一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当初若不是因为这个人,萧家大小姐也不会扯着明青宛大骂,她也不会带着姐妹们与萧家人大打出手。如此想来,那个时候的她们虽然之间都有矛盾,甚至八娘和十一娘都存了不好的心思,但也依旧是出嫁前难得的好时光。 “秦将军……” 众人见秦蛟跳下了车,忙围了过去,可秦蛟并不理会只是专心扶着明月香从车上下来。在场人精不少,心中不由高看明家三分,就连明老爷都觉着与有荣焉,身体挺得越发笔直,淡定的迎着周围人羡慕的眼光。 因着有女眷,众人上来行了个礼便避到了一旁,明月香向明老爷行了一礼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丫头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曹氏走了进去。 “你个老小子到生了个好女儿。”宫越的父亲现今宫家的家主含酸说道。 明老爷虽然口中谦虚,可那脸色得意的表情到一点儿都没掩饰。 宫越一直站在父亲身边,除了刚刚与秦蛟行了礼外,都在一旁观瞧,明家九娘他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当初表妹和人家闹得那么僵,回家还寻死觅活要找人家姑娘报仇,任谁都不会忘记,毕竟能让萧大小姐吃亏的人还真的不多。却没想到如今表妹还没嫁出去,这位她嘴里鄙夷的庶出女到是明家嫁的最好的,而且颇得夫君宠爱。 秦蛟算是其中身份最高的,毕竟这只是个商家嫁女,不过他也没摆谱,老老实实过去给明老爷行了翁婿之礼,喜得明老爷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一翘一翘的,只觉着自家的九娘怎么看怎么好,当初花了大力气疼爱果然是他眼光好,眼前这回报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秦蛟往里走,后头人自然跟着,明老爷就站在秦蛟身边,虽说还是有些怕他不过他也精明,尽在秦蛟身边扮演慈父的形象为此还说了不少关于明月香小时候的事情,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和秦蛟找话题,可是越说他也来了感情。后院那些庶出的姑娘他确实存着利用的心思,这在任何家族都是普遍的,但是明月香从小就长得好,他哪怕是有利用的想法那也是百般疼爱养大的,不然明月香也不会养成如此霸道的性子。 想着从小疼爱的女儿如今也嫁了人,明老爷强笑道:“九娘性子倔,又爱发小脾气,还请将军多担待。” 秦蛟正听着明月香小时候的事情入迷,明老爷突然这般说,他也有了感触,连忙应道:“这是小婿应当的……香香她很好。” 明老爷也不过一时情绪失控,然而听得秦蛟这般郑重,心头大喜,忙叫来明思远道:“这是你九姐夫,还不认人。” 明思远刚刚就已经行过礼,不过他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明思远身边站着的人面色有些尴尬,不过也过来行了一礼道:“在下周世方,是……是……” 明安灵嫁过去是妾,若是说他是明家的女婿到也不是,不过他确实娶了八娘且两人感情不错,不然这次也不会陪着小妾回娘家观礼。 秦蛟瞧他,人瘦瘦高高,一身书生打扮,便知道他应是在书院念书,只是让人忍俊不禁的是这人额上青紫,脸上也有擦伤,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觉着此人迷糊怕是自己撞得,可秦蛟是武将又有功夫,只一眼便知道此人家中必有胭脂虎。 自家八姨姐是不可能了,那便应该是这人的发妻。 秦蛟的视线光明正大,周世方也被看得红透了脸站在一旁。 “周师兄是我书院的师兄,此次特意来府上贺喜的,姐夫咱们这就进去吧,也省得人来人往的再冲撞了。”明思远小小年纪进退得宜,更是在这个档口模糊了周世方的身份,也确实,既然周世方与秦蛟不能当连襟,到也可以与明思远轮个师兄弟,毕竟都是一个书院的学生。 秦蛟无所谓跟着明老爷就进去了。 明月香这边也进了正房,就跟她上个月成婚相似,明珍卉也一脸娇羞的坐在椅子上,曹氏进门就开始数落她,一会儿说她坐姿不对,一会儿又说她不该乱动都出嫁的姑娘了还不稳重。 一句句好似斥责的话却听得明月香心下羡慕,她出嫁的时候虽然曹氏也对她说了不少,可毕竟她不是曹氏的亲女,两人孰亲孰远一听便知。明珍卉依旧在曹氏跟前老实听话,时不时还冲着明月香眨眨眼。 明安灵捂着帕子直乐,如今她在周府上好吃好喝,还有好戏看整个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畏缩胆小了。 曹氏知道她们姐妹还有话说,再加上前头又来了女眷她不得不去迎接,便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嬷嬷出去了。 “我在后头瞧着,九妹可是威风了,那些个平日里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家主们看见九妹夫就跟看见上官了似的,那巴结的……啧啧……想想原来咱们这样的女子都入不得这些人的眼,可这会子到因为别的男人对咱们另眼相看。也难怪我姨娘说,这嫁人就跟投胎似的,投得好荣华富贵,投得不好哭得都来不及。”明安灵嗑着瓜子也堵不住嘴,原本她牢骚就多,原先是缩着不敢多说,现在放得开了到比原来更能说。 “我瞧着你就投得不错。”明月香打趣道。 明安灵满脸是笑也不反驳,到是神秘兮兮的凑到明月香与明珍卉跟前小声道:“我现在整日可快活了,除了吃就是在房里等戏看。” “你到是敢,也不怕你们家那只母老虎找你的麻烦。”明珍卉不敢乱动就只能竖着耳朵听着。 明安灵是周府上唯一的良妾,若不是周家实在需要一位有财力的联姻对象,估计周家也不会纳妾,然而除了明安灵外府里还有两个通房,也不是说周世方多么多么的好色,实则是周家还有个老祖宗一心想要重孙子传宗接代,再加上周家随着周老爷跟着大司农有了前程慢慢富贵起来,家里养些下人也不算难事,周家的老太太过世的早,周家太太又是和周老爷同甘共苦过的,老祖宗也不好意思往孙子房里塞人。 于是她便将目光放在了重孙子身上,那周家少奶奶是个村姑,若不是周老爷子极力促成这门婚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风光的日子,再加上这女人实在太过粗坯为人凶悍,所以既然休不掉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补偿周世方了。 “我家少奶奶别看粗暴的很,可也不是个傻子,她知道我手里有钱也不愿意和她争风吃醋,便把目光都放在院子里那些妖娆的小丫头们身上了。”明安灵说到这里,拍掌而笑道:“你们不晓得,我家夫君在家里就是个怂货,平日里来我这里就跟避难似的,每次我见着他都有新伤,不是在后背就是在大腿,这次连脸都伤了,咱们家老祖宗都气晕了。” 明月香看着她张狂的样子,不由好笑,到底是心宽了也不介意把家里的丑事拿出来说笑。 “周公子可真能忍。”明珍卉不可思议道,她从小接受曹氏的教育,丈夫那就是天,就算再怎么着她也做不出殴打夫婿的事情来。 “能忍?我看他到是乐在其中,咱们家少奶奶都如此凶悍了,他平日里每个月也没见去她那里少,就算待在我那里过的滋润多了几日,他也会从通房那里去了时间补给少奶奶。”明安灵颇有些吃味儿的说道。 “怎么会?”明珍卉不解。 “我夫君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少奶奶是他妻室他自然不会冷落,我是他的妾室他也舍不得我难过,更何况我知情知趣让他舒坦,反倒是那些通房啊还有府里丫头们,既不算他的妻也不算他的妾,他到是不愿招惹,真是个奇怪的人。”明安灵说到这里,又嘻嘻笑道:“你们晓得不,一次我家少奶奶拿着擀面杖把他揍得够呛,他居然晚上还端着洗脚盆给少奶奶洗脚。” 明珍卉瞪大了眼睛,顿时觉着心中的三观摔的粉碎。 明月香也觉着很难理解,这事儿秦蛟也做的来,可关键是秦蛟对她情根深种要他做什么他都会肯,可这周少奶奶……难道说她有什么特殊的御夫之道? “哪儿啊,是你们都想多了,我家那位少奶奶就是大字不识一个,整日里胡吃海塞,还想着在院子里辟块地种田的乡下女。”明安灵说到这里,不由感慨道:“所以说这就是命,若是她不嫁到周家来,任凭她嫁到谁家去若是这个性子怕是三天就要被休回娘家,或是被夫君揍个半死,可她偏偏嫁到了周家,我哪怕再知书达理再有钱知趣,也只能屈居她之下做个妾室。所以我有时候也想,要是我没有嫁过去,老祖宗也没逼着夫君纳妾,恐怕夫君就真的会和少奶奶这么一个打一个挨的过完这辈子。” 听着明安灵这么说,明月香到真是对周世方有了好奇心,像秦蛟那样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再容不下另外一个人还好说,这周世方又是为何呢? “他就是个愚的,也不知道从来听来的说头,说是女子太多会移了性情,再说娶回家中便是他肩上的负担,一个人一个负担,若是人太多了,他非压死不可。倒不如安安心心只守着家中两个女人,负担不多,还能用心对咱们好。”明安灵满嘴都是嫌弃,可是明月香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很。 不过也是,哪个女人愿意夫君后院里都是人,就算是妾室也是一样。 “那他日后就不纳妾了?”明珍卉忍不住问道,心里还有小小的不容忽视的羡慕。 “可不,老祖宗前些日子想让他给通房开脸,他居然要拿了银子把通房都嫁出去。”明安灵乐不可支道:“他在老祖宗那里大闹了一场,可惜少奶奶并不领情这次还是揍了他一顿,他因着答应带我回府观礼,所以即便伤在脸上也还是来了。” “到是好呢……”明珍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酸涩的说道。 明月香看着明安灵滋润的面庞,便知道她没撒谎,若是周世方真的那么奇特,那明安灵到是嫁了一户好人家,正如她们之前所想到的,哪怕周世方真的敬重这位少奶奶,心里也总会偏着一点明安灵,再怎么说少奶奶照三餐揍他,他也只能到明安灵这里寻求些安全感了。 “你们都在呢!”门帘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明月香立刻转了身。 “三姐姐!”明月香快步过去,挤开明悦蓉身边的丫头扶着她走进屋里坐在软椅上。 “我没那么精贵,别这么瞧我。”明悦蓉拉着明月香的手,上看下看,怎么都看不够,只觉着自家妹妹好似变了些又像是根本没有变。 “三姐姐,我挺好的,你别担心。”明月香坐到她旁边任她打量。 “三姐姐,你还是看看咱们吧,九妹都是夫人了她能不好?”明安灵玩笑道。 明悦蓉见着明安灵到是笑道:“九妹到是没怎么变化,反倒是八妹变化挺大。” 明安灵被她一说,脸也红了,赶紧躲到明珍卉后头去了。 “怎得没瞧着你们家少奶奶?”明月香也跟着笑后,问道。 明悦蓉摇摇头道:“这也不是她娘家,她到后头来反倒尴尬,到不如在前头陪着太太。” “姐夫可是来了?”明月香小声道。 “应该在前头与你夫君说话呢。”明悦蓉抿着嘴笑。 两人虽然一人是妾,一人是妻,可平日的生活都挺不错,尤其是丈夫的疼爱要比平常人家多的多。 “对了,今儿个六娘回来没?”明悦蓉突然想起来问道。 屋里静了下来,明珍卉也低下了头。 “孔家送了礼过来,只是好像是孔家少爷要娶妻了。”明安灵撇撇嘴说道。 明悦蓉的笑容淡了下来,她与明青宛都是一样都是在正妻前头先进门,只不过她运气比较好,正妻并不难相处只是性子冷了一些,对她和夫君都没什么关注。 “你们可知晓孔家那位少奶奶是谁家的姑娘?”明悦蓉柔声问道。 明珍卉见没人接话,便说道:“我听娘说好像是田家的姑娘。” 那就是王后的娘家了,看来孔家是将孔永嘉当做当家人来培养了。明月香嫁人之后也不是完全没有关注明青宛,她知道明青宛会做生意对庶务也有些手段,听说孔永嘉将不少产业都交给她打理,只是不知道那位田姑娘进府会怎样,毕竟大部分的正妻还是很在意家中的产业的。 明悦蓉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被明月香叫人送去了厢房,她虽然很想与三姐姐说说话,可她身份在此前头又来人催她只好带着丫头去了曹氏所在的花厅,花厅里此时济济一堂,不少还是官家的太太,虽然能上朝的少,可也比一般的商家嫁女有面子的多,曹氏更是喜笑颜开热情招呼。 明月香坐在上首与一些武官的太太们说话,余光看见萧大姑娘和几个小姑娘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可脸色都不大好。 “那几个是萧家的姑娘,旁边站着的是宫家的姑娘。”暖语消失了一下又回来便凑到明月香耳边道。 明月香就见那宫姑娘似乎与萧大姑娘并不怎么热络,且萧宫两家也一直没有传出二次联姻的消息,看来萧家大姑娘的心愿怕是难成了。 “新郎官来啦!!新郎官来啦!” 外头很快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少小姑娘都跑了出去,热热闹闹的跟着又蹦又跳,一些小孩子也追了出去到处找人要红包,看着大伙乐得不行。 明月香也走了出去身后自然跟着不少人。 正房门口明珍卉已经趴在堂兄背上,亦如当初的明月香。 明安灵与明悦蓉站在台阶上眼角含泪,明月香也觉着有些鼻酸,当日明珍卉看着她出嫁哭了鼻子,这次到是她来看着明珍卉出嫁了。 “新郎官过关啦,赶紧的赶紧的!” 曹氏捏着帕子哭得满脸是泪,明月香走过去小心搀扶着给她依靠,曹氏看了眼明月香擦擦眼泪,拍了拍明月香的手背。 明珍卉慢慢走远,明月香还能听见喜娘让明珍卉不要哭的叮嘱,跟着她出了二门就再看不见了。 原来看着别人出嫁是这种感觉。 “夫人,今年您也要去宫里参拜吧?”身边一个武官的太太走了过来,带着几分讨好。 明月香想想点点头道:“应当如此。” “哎哟,那可好了,平日里身边没伴,夫人可不要嫌弃我。”那位太太笑得爽朗,虽然两人都知道到时候站的位置恐怕不会在一处,但也不妨碍两人拉近关系。 明月香自然也与她关于往日宫中宴席说了好一会儿。 等到曲终人散,明月香看着明悦蓉被令家三公子搀扶着上马车,自己也就老实让秦蛟半抱着上了马车。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明月香似乎还能听见鞭炮的声响,还能看见那个自小与她斗嘴的姑娘穿着大红的嫁衣,然后嫁给原身曾经那样爱过的男人。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彻底的了结了。 明月香长长的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秦蛟以为明月香喝了酒不舒服,赶忙取了酸梅给她,之后一直搂着她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马车转了个弯刚要驶入通往将军府的大道,马车外就听见骏马嘶鸣,一人一骑赶了上来。 秦蛟立刻撩开窗帘,就见邵时坐在马上。 邵时一见秦蛟抱着明月香,心头一阵不舒坦,可还是马上道:“将军,赵地有变!” “出了什么事儿?”秦蛟并不避讳明月香。 邵时见状越发气闷,只能咬着牙道:“赵地其中两位皇子已经宣称与宁地袁地结盟,赵地怕是要被瓜分了。” 可秦蛟却想起赵陌,以及他们之间谈过的那席话…… “再看看。” “咱们不能参一脚?袁地听说最近在盯着祁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邵时激动道。 秦蛟一把放下窗帘,显然不想谈了。 邵时被噎了一下,气得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你这么欺负他好么?”明月香总觉着邵时对秦蛟怪怪的,到不完全是因为邵书晴。 “他的性子还需要磨一磨。”秦蛟吻了吻明月香的额头道。 马车上一下子无人说话,明月香很显然把心思的都放在千里之外的赵陌身上,虽然他们两个有缘无份,但终归相识一场她也不希望赵陌发生什么意外。 秦蛟低头看着愣神的明月香,心头涩涩的很难受,他越发用力的抱着明月香,就好像明月香要逃跑似的。 明月香好笑,抬头就咬了一口他的下巴,秦蛟就如同得到了信号立刻将其压住狠狠的亲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临近除夕之前,祁地终于传回了消息,袁地因为得到了赵地皇子的协助居然只用了三日便将祁地整个拿下,虽然说祁地是所有诸侯国当中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可因着祁地地势险要物产丰富还有当地人特有的武器,袁地想要吃掉祁地早就不是秘密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特别大的效果,直到这次…… 宣地朝堂上顿时沸腾起来,虽然宣地离着袁地还远,可宣地旁边同样有个与袁地实力相当且时时刻刻想要吞掉自己的宁地,这谁也说不好宁地会不会效仿此事对宣地用兵。 秦蛟因此突然忙碌了起来。 58|4.6|发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潘传宗在小院里来回走动,心烦气躁。 身后回廊上走来一女子,貌美声甜还是水蛇腰,一见便不是什么良家子。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潘传宗回身一看是她,怒气稍散道:“你怎么出来了,这天儿那么冷,你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那女子妖娆的笑着,走过去依偎在潘传宗的怀里道:“老是闷在屋里,也累的慌,到不如出来透透气。” 潘传宗搂着她,满眼宠溺道:“莫要任性,只出来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啊,今儿安胎药吃了么?” 那女子一脸娇羞,摸着自己的小腹道:“一早她们就盯着妾身用了,老爷不用担心,前儿个大夫来瞧过,说好着呐!” 潘传宗一脸期待的摸着女子的小腹道:“娇娘,我老潘家的香火可就指望你了。” 娇娘抿嘴一笑,小声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大夫不是说肯定是男孩儿么?你放心好了,等你生了儿子,我就休了那谷氏娶你为妻!”潘传宗画了大饼给娇娘道。 娇娘眼里透露出一丝欣喜,可嘴里却道:“娇娘是个苦命人,能得老爷爱宠已经是福气,谷姐姐陪伴老爷多年又有了大姐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什么劳也抵不上她生不出儿子的罪过!我老潘家绝不能因为她断了根。”潘传宗说到最后脸部已是有些狰狞。 娇娘拍着潘传宗的背,也不再多说反问道:“刚瞧着老爷神色慌张,可是遇上什么解不开的事儿了?” 潘传宗表情一凝,流露出几分不自然,他咳嗽一声掩饰道:“还不是将军府里那些破事儿,你个女人家的也不懂,好好安胎!” 娇娘摸着肚子乖巧的点点头,两人赏了会儿院子里的花便顺着回廊往回走。 “老爷,外头有人找。”院子里的管事跑来说道。 潘传宗不耐烦的说道:“谁啊,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 管事忙拿了帖子上来递给潘传宗,潘传宗一看脸色就变得发白,他神色略带慌张的放开娇娘,随意嘱咐了几声便迈步往院门去了。 娇娘一直站在回廊上看着潘传宗消失。 “告诉主子,事儿怕是要成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低着头又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十娘嫁出去没多久,就要过年了,真随着那句话:讨个媳妇好过年。这同样也是明月香第一次在将军府过年,这段时间她将将军府大量不用的院落锁死,重新分配府中的下人,让原本抱团的分散,让原先有能力却被压制住的没有根基的奴仆上位,让那些倚老卖老却只知道搜刮的管事回家养老,提拔一批年轻的奴仆重新上位。 秦蛟与玉柱商量之后,决定从军营调来一些退伍的或是伤残的老兵,重新组织承担起将军府的护院,至于那些油奸耍滑的还有想着趁着机会捞什么好处的,秦蛟雷厉风行直接就将人交给了少府,少府的管事敢怒不敢言,只是在背后与宫里的公公们抱怨将军府太难伺候。 一开始按兵不动,可只要一动便死死咬住对方的喉咙,秦蛟如同野狼一般的凶狠让将军府里的大小奴才瑟瑟发抖,也同样让那些心中有鬼却依旧没被处理的奴才时时刻刻都有大祸临头之感。 “回来了?”齐氏看着林掌柜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林掌柜累的满头汗,一坐下来就灌了半盏茶水,吐了一口茶叶沫,他挥手让家里的小丫头下去,直接就问道:“今儿夫人可有说什么?” “没呢,咱们这些人夫人都让去正院。”齐氏脸色不好的凑过去说道:“你说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前儿个咱们对门那个……管的是府里厨房的瓷器,你说这厨房哪次不贪墨几个碗筷的,就是别的府上这都是正常,偏偏夫人要较这个真,啧啧,四十多岁的人了被夫人派的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堵在门口将她贪墨的东西一件件的念,这人都要在里头上吊了。” “现在人呢?”林掌柜听得头皮阵阵发麻,生怕明儿个被堵在家里的就是他们了。 齐氏叹了口气道:“今儿一早她和那几家全被捆了送回少府了。” “这都第几批了?”林掌柜着急上火的牙都肿了。 “加上四天前的,一共三批人了,府里的人是越来越少。”第一批夫人只是将护院全都送走了,那会子齐氏还暗笑她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知道这头护院一走,那边一群满身煞气的老兵就住了进来,别看有些人断胳膊断腿,人家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他们。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和护院管事交好送出去的银两,齐氏心肝都疼了。 “不行,咱们不能等了,魏家来人又问了西园的事儿。”林掌柜觉着这事儿夜长梦多,尤其是将军和夫人的态度太过诡异,明明曾经在他们下头暗地里听他们摆布的人都被送回了少府,可他们这样的大头却连问都没问,连职务也都领着。他也明白最是这样就要越稳得住,可是这整日惶恐的日子过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齐氏不敢怠慢,小声道:“我最近给妝彤送去不少东西,她说都送给魏姑娘了。” “也不知道魏家那药怎么样,这万一怀不上……”林掌柜眉头皱得死紧。 “呸呸,少说那不吉利的。”齐氏拍了他一下心慌道:“你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妝彤说好去撞破的,怎么去了之后人就已经回了西园呢?我在外头等的心焦,可你说不让我进去参合我就没敢去。” “这事儿确实怪,妝管事怎么说?”那日林掌柜为了避嫌直接去铺子里了,等他回来事情居然已经尘埃落地。 乔氏摇摇头叹道:“她那天前院的小厮拦着,死活不让她进,明明之前她还将人送进书房的。” “你说……这事儿夫人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林掌柜全身发冷的说道。 乔氏慌乱的抓住丈夫的手道:“不……不能吧,夫人为什么这么做?那日将军还去了书房啊?” “那天你瞧见将军去了书房?”林掌柜抬头道。 “我在家……我……”乔氏木楞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还有人瞧见玉大人……” “你都看见了?”林掌柜站了起来,双腿微微发抖。 “没……”乔氏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了。 “妝管事看见了?”林掌柜的又问道。 乔氏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捉住林掌柜的手带着哭音道:“总不能是夫人设得套吧,那……那天的男人是谁啊?” “别慌,咱们都别慌。”林掌柜的握住妻子的手,咬咬牙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说咱们后头也不是没人,魏家老爷可给咱们撑腰呢!” “那,那你说咋办?”乔氏擦擦眼全心信赖道。 林管事压低声音在乔氏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补充道:“你和咱们的人说好了,这次若是我们到了大霉他们也别想好,至于魏姑娘,若是她真的有孕,将军不认也得认!” 旁晚,暖语进来在明月香耳边说了些什么。 “动了?动的好,不动咱们怎么知道哪些好的哪些是奸的?”明月香擦了擦嘴将剩下的果子赏了下人,这样的冷冬能吃上水果到也是秦蛟的本事。 秦蛟见下人都出去了,很自然的就将妻子圈在怀里。 “怕是要让你受委屈了。”明月香伸手拍了拍自己脸颊旁的秦蛟。 秦蛟却道:“这是好事。” 明月香一乐,确实,那一日什么将军要去书房了,什么玉大人要来访了,都是明月香让人宣传的,尤其秦蛟配合的往前院去,即便人没到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书房。妝彤第一次带着魏依贞进去门房也是得了明月香的指示让她们通过了,可妝彤再进第二次却被拦住,就是不能让这丑事在将军府里爆出来,他们自己之后怎么善后那是他们自己的手段,可若是带绿帽子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报出来,那么以如今将军府里的情况,恐怕第二天一早满国都的人都会知道了。 明月香就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有魏依贞被神不知鬼不觉送回西园的事情。至于潘传宗为什么要偷偷去书房,那就是要牵扯另外一宗隐情了,毕竟武将的书房里极有可能会藏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书信或是舆图,哪怕将军并不经常出现在书房,可正院如今有了夫人,将军若是待客也只有来前院的书房。 只可惜,书房里的东西他没拿到,书房里的美人他却给睡了,尤其这位还是魏家的姑娘,也难怪他现在吃不好睡不好。 “他今天去见孔家管事。”秦蛟将手慢慢探入明月香衣襟里,咬着她耳朵道。 明月香只觉着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瘫软在秦蛟的怀中加重了呼吸。 “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秦蛟一把将明月香抱起放在榻上,然后亲手拆掉明月香头上的发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月香勾着他的脖子笑道:“最近你到学了不少。” 秦蛟笑容还是有些僵硬,不过他很快便让明月香没时间想别的了。 暖语与袖双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相视苦笑,今儿个怕是晚膳又要迟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悠悠飘下一片片白雪,很快便将院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魏依贞靠在窗边往外瞧,手却放在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前几天她本应该如约而至的葵水并没有来,她的葵水一向准时,如此看来,她怕是…… “姑娘,你怎么又坐到那儿去了,别再冻坏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进来说道。 魏依贞笑着转过头道:“窗户都关着呢,并没什么冷风进来,只是听着寒风吹过的声音,到真是深冬了。” “可不么,天可是越发冷了。”大丫头说着低头撩着火盆,也亏得妝管事照应否则自家院子里肯定没有现在舒坦。 此时就听得外头有小丫头喊着妝管事,大丫头立刻到门口给妝彤将帘子打起来。 魏依贞忙站了起来。 妝彤几步上前将她扶在桌旁坐下,关心道:“最近可好?” 魏依贞哪里听不出妝彤的暗示,便也小声道:“我葵水往日极准,只是这一次……到是迟迟不见来。” “这是好事。”妝彤长长舒了口气,眼里的焦急也少了几分,她拉着魏依贞的手道:“这样,你这几天就说不舒坦,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可这日子尚浅……”魏依贞脸颊发热道。 “国都有位女大夫,摸脉极准,到时候找她瞧瞧,据说只要日子有十日以上她就摸的出来。”妝彤死死盯着魏依贞道。 魏依贞只觉着这位女大夫神乎其神,可她再看妝彤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就明白,哪怕这位摸不出来,魏家也有办法让她摸的出来。 “姑娘,这事儿可没多少时间了,那日事情没闹破,若是再拖怕是有异,再过几日就要宫宴了。只要这事情闹出来了,姑娘娘家就有机会找王上做主。”妝彤坐在魏依贞身边蛊惑道,她这几日怎么想都觉着事情不太对劲,再加上齐氏那边又穿了魏家的话,看来魏家也是坐不住了,定是要让魏姑娘夺下将军府姨娘的位置。 魏依贞其实还是想等真正确诊了再找将军说,可她又想起那日两人在书房缠绵,她不禁口干舌燥,若是之前只是为了生存那么现在她怀了将军的孩子,就更希望能与将军朝夕相处,起码能为她腹中的孩子多挣一份体面。 “既然是我娘家的意思,那……就拜托妝姐姐了。”魏依贞低着头说道。 还有三日就是入宫的日子,明月香从来没入过宫,不过光听秦蛟描述到也不觉的太紧张,她让陪嫁铺子里的掌柜的将最时兴的头面拿来几套陪着衣服准备着,蔡嬷嬷就在旁边瞧着,给她提了不少的意见,然后趁着时间还早又练了一遍宫里的礼仪。 就在明月香与蔡嬷嬷商量着入宫之后与哪些人可以相交时,外头袖双进来道:“西园想请大夫。” 明月香摸着衣料的手一顿,站起身来道:“让她们叫。” “夫人,这可是冒险的事儿。”蔡嬷嬷将衣服收拾好,站在她身侧说道。 “想要将府里的这些人全部弄走,还能摆魏家一道,就只有这个法子,谁让他们出的主意太恶心了?”明月香最讨厌别人窥视她的东西,尤其是男人,秦蛟对她情深意浓,若是当初她没有察觉被魏依贞讨了便宜,那她下辈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夫人到是长进了。”蔡嬷嬷颇有些欣慰的说道,否则按照明月香的性子,恐怕会带一大帮子人去看魏家姑娘与潘传宗的“好事”,到时候指不定还会羞辱几句,绝不会就这么强忍下来到今天才发。 “我总要为夫君着想。”要是府里如同铁桶一般也就算了,可偏偏不是,她舍不得秦蛟出门被人指点,更不想让朝堂上那些人嘲笑秦蛟,所以这事儿哪怕再恶心她也要忍住一时,只要过了那一日,哪怕就是弄死这些女人,她们也会咬死口说是秦蛟的孩子,虽然这样一时会称了魏家的心,可宫宴之后,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出了这事儿,明月香也没心思折腾了,她派人去玉家将秦蛟请回来,一会儿这戏还得唱下去。 果然,就在秦蛟入府的时候,妝彤带着那个大夫直奔正院,恰恰好将秦蛟堵在了门口。 秦蛟见着这两个女人,微微皱眉走了进去。 “将军请留步!”妝彤跟着走进去喊道。 秦蛟转过头,只用眼睛看着她们并不言语。 妝彤被他的眼神逼得只能低下头道:“奴婢有事儿要禀报。” 秦蛟一脸的坦然,他道:“找夫人报。” 妝彤见秦蛟又要走,忙急迫道:“此事还需要将军在场。” 秦蛟挑眉。 妝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位是国都有名的女医,她刚刚去了西园给魏家姑娘摸脉,魏家姑娘她……” “找夫人说。” “将军!与夫人说就……”妝彤不禁声音放大道。 “与我说怎么了?”台阶之上明月香带着丫头婆子呼啦啦一群人走了过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妝彤,她一身华衣画着精致的妆容,原本就美艳的容貌硬是压得妝彤抬不起头来。 妝彤只能上前给明月香行了一礼道:“回将军,夫人,西园魏姑娘怀孕了。” “一派胡言!”明月香一抻广袖勃然大怒道:“妝管事也是从宫里出来的,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说前可要动动脑子。” 妝彤被斥的心火直冒,不过是个商家女到在她跟前摆起了威风,等着魏姑娘做了姨娘还生了下庶长子,她到要看看这个女人到时候又是什么嘴脸。 “夫人,我身旁这位是苏大夫,兴许夫人不晓得这位的名号,只是这国都的世家可都请这位苏大夫瞧女子的身子,这位苏大夫瞧过的人论地位论家世背景,可都不低……”妝彤故意高声说道。 明月香似乎被气得脸红,她斥责道:“那又如何,如此我倒要问问妝管事,这西园是你管的地界,为什么一个姑娘会平白怀了孕?” 妝彤一下语塞,西园的姑娘是不允许离开西园的,若是没有她带着魏依贞也绝没有机会装扮成丫头前往书房,所以说无论今天魏姑娘是个什么结果,她都讨不到好处。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让她看见明月香狼狈心痛的模样,她心里这口气就能吐出去了。 “这确实是奴婢失职,不过那日魏姑娘偷偷溜了出去,奴婢想要追却见她入了将军的书房。”妝彤说着瞥了秦蛟一眼,然而让她失望了,因为秦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魏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将军的?”明月香的声音有些尖锐。 妝彤只觉着明月香愚蠢,她行了一礼淡淡道:“奴婢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当日奴婢确实见着将军去了书房,然后好一会儿才出去,魏姑娘却被送回西园了。” “这事儿就凭你空口白牙随便说的么?”明月香显然有些失去理智,几步走到秦蛟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秦蛟很自然的拉住了明月香手。 妝彤眼神一暗道:“那就请夫人让魏姑娘过来亲自解释。” 明月香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让人将魏姑娘带过来!” 门外实在太冷,明月香吹了一会儿风,秦蛟就舍不得了,他带着明月香去了花厅,叫让将火烧得旺旺的,他则坐到一旁给明月香暖手。 魏姑娘走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这样的场景,而她们家的主母却用手拧着将军的耳朵,不知道说着什么表情却很凶狠,一时间魏姑娘居然对将军产生了同情。 “我听妝管事说了,说你怀孕了,可有此事?”明月香等魏依贞刚行完礼,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魏依贞脸上发烫,毕竟这事儿她确实做的不光彩,可她看着老老实实被明月香欺负的秦蛟时,心里也就不挣扎了,毕竟事已至此秦蛟又是她孩子的父亲,她若不争就当真在将军府没有立足之地了。 “确有此事。” “说吧,孩子的父亲是谁?你若是老实说话,我说不定会网开一面让你与孩子的父亲离开将军府。”明月香似乎颇为大度的说道。 魏依贞却慌了神,虽然她之前做过准备可当主母真的不承认的时候,她只觉着整个人都被羞辱了,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甚至出身比主母还要好,凭什么这个女人要怀疑她的家教,于是她抬起头直视明月香道:“孩子的父亲就是将军,是那日我与将军在书房……还请夫人看在将军的骨肉以及魏家的份上,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吧。” 明月香咬着唇站起来就想给魏依贞一巴掌,谁知道却被秦蛟拦住。 魏依贞慌忙后退,见秦蛟这般,心头一热,心底越发坚定。 岂料,秦蛟却道:“我那日并没有去书房。” 59|4.6|发 人总是如此,原本只是想要能够活下去,可是一旦觉着能够活下去了便又想活得好。这本来没有错,但若是这个活得更好是在妨碍了别人生活的基础上,那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明月香自以为自己不是个宽大的人,更不愿意别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自然不会同情面前这个面露菜色的女人。 魏依贞觉着自己的耳朵好似出现了问题,那日她明明在半梦半醒间看着将军走进来,然后与她一同沉沦在催情香的烟雾里,怎么这会子将军不承认了呢?这……这怎么好?她的清白,她的孩子…… “将军!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秦蛟一脸坦然道:“我与你并未见过。” 秦蛟这话到是不假,府里的这些女人被送来,往往都是齐氏或是谷氏接待他要么就不在府上,要么就让人退回去,退不回去的也只等让人安置在西园,到是魏依贞在出嫁之前躲在魏府前院的屏风后见过秦蛟几次。 魏依贞一下便对秦蛟的憧憬散的一干二净,她只觉此人冷血心狠且没有担当,明明是一国将军居然连睡个女人都不敢承认。 “那日明明是将军见我在书房,便对我……将军居然会说从未见过我?将军堂堂男子汉竟然连个小女子都要欺骗么?”魏依贞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她双眼微红,后退了几步。 “我没骗你。”秦蛟说完这句话便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因他觉得与此人说话毫无意义。 “夫人,请夫人明察。”魏依贞见秦蛟不再理会她,心酸害怕,直接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掩面而泣道。 明月香只是看着她,眼低似乎还有愤怒,不过忍了又忍,还是道:“你有何证据?” 魏依贞咬了咬唇,想了想才手抖抖得从怀里掏出一个坠子,坠子上吊着一枚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只兽中之王,那老虎雕刻精致,虎身矫健脚掌肥厚,站与一悬崖峭壁之上,张开虎口仿佛是在崖边虎啸一般,这玉佩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 只可惜,秦蛟武将出身,儿时贫寒,对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不感兴趣,尤其是他平日多穿短打,别说玉佩就是扳指都没一个,这个虎啸的玉佩很显然不是秦蛟的。 明月香似乎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模样道:“我就说嘛,我家将军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这玉佩不是我家将军的。” 魏依贞只当他们推脱,也难怪她会如此想,因着这玉佩玉质不错上头又刻着如此凶猛的老虎,怎么看都像是个武将会喜欢佩戴的饰品。 “夫人,这玉佩确实是从将军身上取下的。”魏依贞以头触地,哽咽的说道。 说起来当日也是魏传宗太不小心,也有可能是事后太过慌张,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遗失,让魏依贞当做定情信物留了下来,甚至连妝彤那里都没显露。其实若是她当初拿出这块玉佩,她到也不敢傻乎乎的送上门来了,因为魏传宗的这块玉佩并不是没有人见过,相反,可以说府里是有不少人瞧过还摸过的,这块玉佩正是他宫中的干爹找人带给他的,他平日没少拿出来显摆。 “你确定,当真是从将军身上所得?”明月香笑容变冷,看着魏依贞的目光也慢慢锐利起来。 魏依贞只觉着头顶被明月香盯着发麻,全身冷得直打哆嗦,可她心底里那股子不服气还有被人诬陷的愤怒与悲痛一直顶着她,她小心的摸着小腹,她必须要让将军将这个孩子认下,哪怕不折手段。 “小女子确定。” 明月香冷笑一声。 魏依贞十指握得紧紧,对原本从未有过交集的夫人产生了一丝恨意。这个世界上哪个男子不纳妾,哪个男子不偷香?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刁蛮跋扈,就逼得将军做了不敢认,逼得她在此卑微的恨不得落进泥里,甚至还有可能逼得她腹中的孩子成为野种! “夫人!魏姑娘身怀有孕还是到里头说话吧?”妝彤件事情有些不妙,暗恼魏依贞是个没用的,只能自己上前道。 “我让你说话了么?”明月香轻飘飘的说道。 妝彤一口气堵在喉咙眼差点没破口大骂,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好忍着道:“奴婢不敢,只是还请夫人看在将军子嗣的份上……” “是你说的将军子嗣?是你瞧见了,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明月香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妝彤脸色被憋得通红,心底又有被说中的心虚,整个人捏着帕子微微颤了颤。 “你不说话,就以为我想不到你了?说吧,好好关在西园的人为什么会怀孕,别和我说是将军的事儿,这分明是你们在私下里搞鬼!”明月香这会子到是真生气了,魏依贞可以说是被家族利用,那你妝彤是个什么玩意儿到在将军府做出这种龌龊事儿,若是长此以往今儿个出来弄个香,明儿个是不是就要把人绑到床上去了? “夫人明鉴。”妝彤不得不躬下身子,心里却在诅咒秦蛟多纳几个姨娘,然后让夫人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甚至于要是让这个夫人早死就好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明月香走到她身侧小声道:“可是有些事儿你想都别想,我就算出身再不好,我也已经是夫人了,而你……一辈子就是个宫女命,真没想到王后调理出来的居然这等货色,也难怪我家将军看不上眼。” “你!”没成为将军的第一个女人是妝彤隐藏在心里,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阴影,否则她也不会因此存着报复的心思帮助魏家。然而,这样的心思居然被明月香如此直接的说了出来,这就好似心口上原本就有伤便接着被人在原处狠狠捅了一刀。 “没趣!”明月香挑挑眉,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优雅的走到秦蛟身边,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屋里去,“你们将魏姑娘送到齐嬷嬷那里,齐嬷嬷应该会告诉她那枚玉佩真正的主人是谁。” 进了屋,秦蛟亲手给明月香解开披风,又给她倒了热水,还坐在她身边给她捂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那一脸的担忧任谁都瞧得出来。 “你别这样,不过动动嘴皮子,其余的事儿都是下人做的。”明月香摸着秦蛟的脸亲了一口哄道。 “这些人轰出去就是了。”秦蛟不喜欢有任何人将明月香的注意力吸引走,他更喜欢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与她窝在屋里,而不是看着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 “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是怎么当官的。”明月香翘着小指点了点秦蛟的额头,笑道:“这后宅的事儿关乎于朝堂,一个不慎就能给别人攻歼你的机会,我不喜欢也不愿意外头人拿你当话作料,更不喜欢让人家指着你的鼻子说你的帽子绿油油。” “是我太蠢,你别生气,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秦蛟忍不住抱住明月香,感受着她的温度,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村头猎户的妻子,那猎户是村里有名的好手,每日都要上山,他的妻子就每日站在门口等着她夫君下山,有次猎户去了街市,明明没有危险可他的妻子还是站在门口直到他回来。 “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到是他们很快就要不开心了……”明月香软着身子靠在丈夫怀里掐着他的脸颊道:“他们可真舍得,就怕你不上钩,那香居然有致人幻觉的作用,看来那魏姑娘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怎么一口咬定潘传宗就是你?” 秦蛟脸被掐的变形也不恼,只是专注的看着明月香,直将人看的不好意思了,才凑到她耳边道:“就算有那香,我也只找你。” 明月香笑着捶了他一拳。 魏依贞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明明已经盖了三床被子她还是冷得厉害,她知道她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口破了个大洞,那寒风直往洞里钻。可笑她之前还理直气壮的在夫人面前一口咬定孩子就是秦蛟的,却不知道是那催情香让她产生了幻觉,以为对方就是将军,可实际上那玉佩居然是个府里管事的! 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忙掀开被子趴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呕吐,只觉着全身哪哪儿都脏,脏得恨不得拔下一层皮!那管事是什么人不过是个阉狗的干儿子,是个奴才!她堂堂一魏家姑娘怎么能将清白给了那样的人,这让她杀了那人的心都有了。她完全忘记了潘传宗其实也是受害人,若不是她想要算计秦蛟,也不会有此时这般困境。 “不行,不能让魏家的人知道我肚子里不是将军的孩子,不然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魏依贞神经质的捂着肚子缩回到被子里去,“不能就这么等死,要活着,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魏依贞就这么干坐了半宿,她知道哪怕夫人已经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秦蛟的,夫人也不敢到处张扬,否则她早被赶出去了,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要让将军捏着鼻子将此事认下来,更何况光凭着一块玉佩又能说明什么?只要能顺利活下来,日后她还有翻身的一日。 不久,魏家就收到了魏依贞一封伤心欲绝的书信,大意就是将军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却不想认账。 魏家哪里会去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秦蛟的,他们只关心有没有机会拉拢秦蛟,若是秦蛟不识时务他们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好好修理一番秦蛟。 于是,秦蛟开始繁忙起来,魏家三天两头找他喝茶,只可惜秦蛟脾气硬的很,没做就是没做,甚至与在魏家家主面前他也毫无掩饰的怀疑魏家的家教以及魏家姑娘们的贞洁。 如此一来,便彻底将魏家得罪了,魏老爷子一怒之下就跑到宣王跟前狠狠告了秦蛟一状,大意就是秦蛟睡了魏家的姑娘不负责!还请王上下旨抬了魏家的姑娘做姨娘。 宣王整日在皇宫里待着,哪里遇到过这样好玩儿的事情,尤其是秦蛟这个一直不为女色所动的木头疙瘩,当然,有何公公在王上也不会脑残的立刻下旨,所以特意宣了秦蛟入宫解释此事。 “记得,入宫之后别在王上跟前和魏老爷子争吵,更别硬邦邦的看起来和没事儿人一样。”明月香亲手给秦蛟换了新衣,嘱咐道:“如果你不知道要有什么表情,就干脆低下头,不要说话,总要让王上同情你才好。” 秦蛟点点头,妻子的话他全记在心里。 “老王叔你可相约好了?”明月香又问道。 所谓老王叔是宣王的叔叔,虽然是堂叔但他年纪大了宣王也乐得供养他,平日里也常去宫里走动,之所以要请这位入宫,那是因为出事的前后连续几天白日里,其实秦蛟都在这位老王叔家里与几位公子还有卫将军的孙子一同说起这次袁地突然攻占祁地的事情,并不在府上。至于晚上,那魏姑娘晚上可有好些人看见她在西园,这可做不得假。 事情远比明月香想的简单的多,毕竟魏家不过是个旁支的姑娘,而秦蛟却是如今宣王的心头好。再加上在这个三妻四妾为常态的世界里,宣王绝对不会相信秦蛟会为了不纳魏家丫头而甘愿带绿帽子的。 魏家家主显然也没想到秦蛟居然有备而来还找了那么多证据证明,魏依贞肚子里的压根就不是秦蛟的孩子,而是秦家一个管事孩子。这事儿可就闹大了,但是魏家也不敢胡乱说出去,毕竟魏依贞再怎么说也是魏家的姑娘,如果这事儿传出去魏家的姑娘还怎么出嫁?关乎脸面,魏家与宣王居然高度的一致,暗地里便将潘传宗弄了去,又把魏姑娘接走,还带走了妝彤、齐氏一家以及府中拉拉杂杂一帮子老仆。 结果当然很明确,潘传宗再怎么狡猾也怕死,根本还没怎么审讯事情就招了,跟着魏姑娘为了小命又把魏家咬了出来,弄来弄去,魏家不但没泼成脏水还弄得自己一身骚,就连宣王都对魏家很不满意,你要结姻亲可以商议,何苦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这下可好,亲家不成成冤家了。 一场原本可能弄的国都满城风云的危机就这么在宣王的示意下悄悄的度过了,秦蛟虽然在宣王跟前有了瑕疵,可在外头的名声却保住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宣地的除夕,以及王宫里的除夕宴。 “咱们和魏家就这么闹翻了,你往后魏家不会为难你吧?”明月香躺在床上抱着秦蛟说道。 秦蛟无所谓道:“这样很好,王上满意。” 可不是么?魏孔两家家大业大,就连宣王都要给几分面子,秦蛟又手握兵权,若是让秦蛟和魏孔两家亲密了,宣王就算再糊涂也会不满,如今秦蛟和魏家撕破脸,宣王心里也应该踏实的多。 “西园的那些女人,年后你真的送走?”明月香戏谑的用手指戳着秦蛟的胸膛道。 秦蛟翻身压在明月香伸手,熟练的剥开她的亵衣道:“都是闲人,何苦养着。” 明月香听得心花怒放,西园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她原本就想借着这事儿弄走府里那些少府来的祖宗还有西园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就连理由都很容易找,没看魏家都把女儿带回家了么?将军不想要就是不想要,给你们养了那么久,已经便宜你们了。 “我听说妝彤回到王后身边了?”明月香不爽的说道,原以为这个女人会受到惩罚,没想到王后居然保下了她。 “入宫多小心。”秦蛟摸着身下的柔软,不放心道,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给妻子报个病假。 “没事,你放心好了。”明月香嘤咛一声,娇柔的缠上了秦蛟。她和妝彤走着瞧! 秦蛟用唇堵住她的嘴巴,双手温柔的抚摸着她每一寸肌肤,不一会儿明月香就软成一滩泉水,任由秦蛟为所欲为起来。 点亮灯,娇娘坐在座位上阴沉着脸。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给她行了一礼道:“姑娘,事情失败了,潘传宗下狱了。” “该死的没用的东西!”娇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主子可有说什么?” “让姑娘尽快回去,主子还有新的任务交给姑娘。”那人接着道。 娇娘憋着气,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逼得潘传宗去找秦蛟的把柄,原本就差临门一脚,让他被逼得没法的时候伪造密信嫁祸秦蛟,却没想到居然给魏家人搅合了! “派人将消息传给宫里的潘公公,告诉他他干儿子是秦蛟拖出来顶罪的。” 既然她没成功,秦蛟也别想全身而退! 等着潘传宗身边的阿肆偷偷摸摸想来找娇娘的时候,却发现这座宅子竟然已经早就易主了。 一大早,明月香还在睡梦中,蔡嬷嬷就在门口将两人叫了起来,今儿虽然是晚宴,可是白天就要入宫参见各宫的贵人们以及与一同前来拜见的夫人太太们聊聊天套套交情。 明月香困得要命,脾气也有些不好,不过她仍旧忍住脾气推开凑过来要亲她的秦蛟,老老实实起身洗漱,然后换上新年的新衣头面。待到她全部打理完毕之后,一位虽然年轻却依旧贵气逼人的美貌贵妇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秦蛟就更捧场的一直盯着明月香猛看,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悔,他就应该那日与王上说不让妻子入宫参宴的,如此美好的妻子给那些女人瞧瞧到也忍了,要是给那些太监看了去,他恨不得要宰人! “夫人今儿进宫一定要忍住气,西园的那些女人要被送走,还有魏家的事儿……那些夫人太太肯定不会罢休的。”蔡嬷嬷在旁边嘱咐道。 明月香略带一些紧张却并不害怕,无论有没有魏依贞的事情,她都会被那些贵妇人们看不起,这源自于她的家世,更何况她将来还要一个人霸住秦蛟不放,府里是绝对不会有小妾还有通房出现,所以那些妇人也是迟早会在她面前啰啰嗦嗦的。 “放心吧,今儿个就麻烦嬷嬷了。”明月香拉着蔡嬷嬷的手说道。 蔡嬷嬷笑得连皱眉都起来了,她原本就应该陪着田家的姑娘入宫,可惜那位短命如今她也有了扬眉吐气的日子,那些田家旁支的嬷嬷恐怕现在还窝在县里等着赏钱呢! 夫妻俩等到了时辰,两人坐上马车直奔王宫,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依偎在一起,时不时温暖的相视一笑,情意流转在眼眸之中。 等到门口,两人之间的甜蜜也都没有散去,直到下了马车两人还面对面双手相牵,依依不舍。 “阿蛟你可真是的,也不怕人笑话!”玉柱从马车上下来,伸手牵着自己的媳妇苗氏。 后头陆续也跟着来了不少马车还有人愿意顶着寒风骑着马的。 “你们也不用参加宫宴来此作甚啊?”玉柱瞧着翻身下马一身雪片的邵时与江河,奇怪道。 邵时偷偷看了眼秦蛟,淡淡道:“原想着找江河喝一杯,他非要过来的。” “我什么时候非要过来啦,我……”江河还没说完,身后又有马车过来。 几人回首望去,卫老将军亲自骑着马,后头还跟着卫家的女眷以及卫家的长孙卫鹏程。 众人连忙走过去向卫老将军行了一礼,此时卫家老夫人还有几位太太从马车里走出来,又带出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家。 见状,男人们自然不好多聊,明月香也被苗氏拖着跟着卫家老夫人进了宫门。 明月香回头一望,秦蛟果然也在看她,甚至还用口型说会在门口等她,心中顿时一股子甜腻。 “毕竟是新婚,瞧瞧这黏糊劲儿。”卫家老夫人拉着明月香的手笑道,苗氏也跟着在旁边打趣。 只是明月香注意到,其余几位太太,除了卫鹏程的母亲大太太外,其余几位太太看自己的目光都太和善,还有那几位姑娘家甚至露出好奇的神色,就好像她多么与众不同似的。 60|4.6|发 宣地的王宫自然比不过赵地的皇宫,不过对于明月香这样没有入过宫的女子还是很好奇的,宫内多是单层的建筑,每座建筑群面积都很大,不过看起来并没有明月香想象的那么奢华,甚至到了后宫明月香还看到了几座朴素的如同民宅般的偏殿。 “当年啊,咱们宣地的王上刚被赵地封为宣王的时候,宣地格外贫苦,祖宣王甚至拿不出钱财来建造宫殿,于是就建了这么几座看起来好似民宅的府邸,直到后来宣地慢慢通过走商农业致富起来,宣王的宫殿才渐渐扩大,变成如今这番景象。然而后来的宣王为了纪念祖辈并没有拆除原来的建筑,一直就留到了现在,你看到的那些偏殿,有些是用来平日祭祀的,有些呢,是用来藏书的。”卫老夫人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明月香眼睛发亮,便说与她听。 明月香这才明白宣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不过关于宣地因何强盛,明月香也有了一点点的了解,也难怪宣地受赵地影响重农轻商,却并不限制商家的子孙进学举荐。 由着后宫的宫女将几人领去正殿,明月香一直与卫老太太聊着关于王宫还有一些宣地有趣的典故,偶尔也说说别人家的趣事,甚至连秦蛟第一次去卫家的事情也多说了几句。 “那个时候啊,瞧着这么不白净的一个小毛孩子,又不爱说话,问了十句能回你两句都算不错了。”卫老夫人故意很嫌弃的说道:“当时我还埋怨我们家老头子,怎么将这么个孩子领到家里来了,更恼他还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可我们家老头子偏偏觉着他是什么战场上的奇才,啧啧,当时我可没看出来!” “那会子,咱们家老夫人可天天念叨老爷子,就生怕将秦蛟扔到战场上就给狼叼了去了。”大太太田氏在一旁笑着道,她与明月香还算熟识,她在明月香及笄的时候,可是给明月香做过正宾的。 “也亏得是老将军赏识,不然指不定真让狼叼去了。”明月香在旁边凑趣道。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正殿,这刚一进正殿,不少夫人太太就围了过来,明月香暗暗扫了一眼,宣地虽然对品级并没有特别仔细的划分,可官职到了一定程度,能够穿着有规制的正装且有诰命的女子才能称作夫人,那丈夫在朝中都算是排的上号的人。而眼下,夫人当中只有她年纪最小,这也难怪,若不是秦蛟有军功王上又赏识,也轮不到他坐大将军,更别说下头还有那么多熬资历的文官。 卫老夫人年纪较大,卫老将军又可以说是宣地武将第一人,所以很快便被人簇拥着走到上手位去了,卫家几位太太姑娘赶紧跟着过去陪着。 明月香也不凑过去,反倒是与苗氏找了位置坐了下来。苗氏并没有诰命原本是来不了的,只是玉柱算是秦蛟身边最得力的偏将,今年将将升了职也算是刚刚过了可以入宫赴宴的标准。她们两人都是爽利的性子,也都不怎么认识别人,便坐到一边,吃着茶说起平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秦夫人到是悠闲。”呼啦啦过来一帮子人,明月香压根就不认识,只是带头一位夫人穿着正装年岁大概与卫家大太太差不多,她身后跟着几位太太姑娘还有丫头婆子,好大的气派,不过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明月香也不惧她,起身微施一礼,落落大方。 只是那位夫人却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满意。她身后一位太太说道:“当真没规矩,难道说到现在都没教养婆子教过?” 明月香这才明白,她们是嫌弃她没行大礼,就如同苗氏的那种深鞠躬,反而行了平级那样的一般揖礼。 “我自认为行礼还算标准,到不似某些人,连行礼都不会。”明月香只瞟了那人一眼,便不屑的回过眼。 “你!”那位太太脸色通红,只觉着羞臊的恨不得夺门而去,她在府里身份不高也就罢了到没想到入了宫却被个小小商女鄙视了。 “不分尊卑,不明礼教!”带头的那位夫人一字一顿,面上严肃的说道。 明月香眉一挑,面对面见着那位夫人道:“何为尊卑?是夫人觉着地位在我夫君之上,还是觉着我的身份不配?至于礼教,我就更不明白了,与夫人相见,我虽是年纪较轻却与夫人同级,所以我先行行礼,可有错?难道夫人还想让我行大礼不成?” “你不过一介商女……”之前那位太太见夫人出口教训,就如同找到了舌头又叫嚣起来。 “出嫁从夫,我可是有诰命在身,到是这位太太见我可行过一个哪怕拜礼?”明月香一连串话说下来,不急不喘,且有凭有据,到让侧目的人忍不住重新打量这位出身低微的女子。 苗氏自知自己不识字懂得太少也不敢多言,她来之前也是特意请了教养嬷嬷练了许久,所以心里一直打着鼓,生怕礼数不周,被人找茬。此时,她见明月香如此不卑不亢心里大拇指早就竖起来了。 那位夫人深深看了眼明月香,眼底里的阴暗冰冷,更似有恨意。 明月香回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过了片刻,那位夫人转过身再不看明月香直接走了,她身后的太太们赶紧跟上,依旧没有给明月香行礼。 苗氏等着人都走远了,赶紧坐下,长长出了口气。 明月香坐在一旁,依旧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九娘!” 明月香一抬头,就见徐凝眉跑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太太,面容与徐凝眉有五分相似应该就是徐太太了。 “你也来啦?”明月香欢喜道,因着徐老爷刚入卿事寮,官职并不高,所以她压根没想到徐凝眉能来。 “王太后念旧,今年想起来我们家老太太,就让入宫来了,我和我娘算是附带的。”徐凝眉嘻嘻笑着凑到明月香身旁小声道:“刚刚那是魏家夫人,你怎么得罪她了?” 明月香此时才恍然,看来不是对方有毛病挑剔她的家世,而是人家就是准备在今日给她个没脸,以报魏依贞之仇。 “没什么,不过是嫌弃我礼数不周。”明月香见着徐太太走了过来,赶紧站了起来,徐太太过来规矩给她行了礼,她也回了半礼。 “哪有不周,我瞧着比我好多了。”徐凝眉不解道。 明月香看了眼徐太太,再见徐凝眉,便知道他们家将魏家姑娘退货的事情并没入徐凝眉的耳朵,毕竟徐凝眉只是位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脏了她的耳朵。 “我瞧着估计是瞧不起我的出身。”明月香理解,所以她故意这么说道,反正这也是事实。 “这些个世家夫人……”徐凝眉刚要说什么,徐太太皱起了眉头,她赶紧闭上了嘴。 徐太太也是有圈子的,所以很快她便被人叫走了,徐凝眉不耐烦应付那些想拿她婚事做话题的太太们,死赖在明月香这里不肯走,徐太太只好瞪了她一眼,被人拽走了。 “你就不怕你回去你娘收拾你?”明月香吃了块点心,用帕子象征性的沾沾唇道。 徐凝眉见明月香吃了,口中唾液便有些泛滥,只是之前徐太太耳提面命过,她只能遗憾的移开视线道:“她才不会呢,她自己都懒得应付这些太太们。” “小心又给你娘听见。”明月香忍笑道。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徐凝眉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只是她平时的交友圈都是齐静萱邵书晴这样的,与那些世家贵女们到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她也乐得赖在一旁与明月香说着最近她做的糗事。 到是明月香看见几位熟人,其中就有明青宛所谓的姨母——齐家大太太。只这位齐太太连看都没看明月香就跟着旁人过去给魏夫人请安了。 “这些人才真真不懂礼数。”徐凝眉家教极严,尤其家中老太太当年与王太后还是手帕交,也是世家出来的姑娘,自然就看不上这些女人的惺惺作态。 “无妨,我不过初来乍到。”明月香才懒得管这些人行不行礼,只要安安稳稳度过了晚上出得宫去,她就算成了。 不过,人家怎么可能会让她舒坦,她那头将魏姑娘给家人领走了,多少人看到风向就知道西园留不下了,这里头牵扯的小官还好,世家谁不觉着打脸,再加上魏夫人的表态,自然就会有捧臭脚的出来给世家报仇。 “哎……你说女人家靠着什么,不就是靠娘家和夫家么?若是出身不好也就罢了,可若是连女子的三从四德都学不好,啧啧,这样的可不就应该休回家去?” “可不么?女子就该贤惠,夫君纳妾怎么了?何苦占着正妻的位置整日拈酸吃醋,还拦着夫君纳妾,这拦着一时还能拦得了一世?别消磨光了夫妻的情分,日后可有苦头吃呢。” “这也是没法子,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有什么好家教,更何况是小妇养的,就算入了嫡母的名下也还是那些手段。” “所以我就说嘛,娶妻当然要娶咱们世家女,别弄个祸害出来,到时候愁得还是男人。” 这些人就离着明月香不远,明月香听得清清楚楚,可人家没有指名道姓她也不能反驳,反倒是这些话惹得不少武官的夫人太太怒目相视,毕竟武官不那么讲究,有好些都是泥腿子出身,家中妻子多是村妇商门,至于纳妾的那番言论,别人到也罢了,可这正殿里还有不少家中规定四十无子不得纳妾的,这可又甩了一小圈子人。 明月香一点火气都没有,就看着这些世家女自己往死里作自己。她们说的这些话若是放在曹氏身上,明月香绝对不会觉着讽刺,因为她性子就是这么刻板,不过就算是曹氏对妾室也是存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压根不可能做到相处融洽,就更别提这些心高气傲的世家女了,谁家后院不死人呢?像曹氏这样的主母已经算是世上少有的良善人了。 这些太太们自以为在旁边含沙射影,就能气得着她,却不知道对号入座的可不止是她一个人,明月香抬眼看着对面御史的夫人脸色都发青了,那可是国都有名的母老虎,别看御史在朝堂上今儿个参这个,明儿个参那个,可在家那可是连搓板都跪过的男人。 抿了口茶,明月香安抚了一下徐凝眉,这种无差别攻击,看着是骂她,可得罪的绝对不仅仅是她。 兴许是她这种态度,以及那几位太太悔悟过来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大好,其中便有位太太找补道:“那边儿可是秦夫人?” 明月香坐着冲着那人点点头,这眼睛得瞎成什么样才刚刚发现已经坐了许久的她? 那人心里憋着火,又见不少人在看她,心头又怒又是得意,便问道:“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明月香露出一抹淡笑,艳光四射,恨不得闪瞎周围一圈人的狗眼:“若是觉着不当问,还是不问的好。” 那人被狠狠一噎,站起了身道:“莫不是秦夫人心虚?秦府这段日子将护卫全部送回少府,到从军营里弄了不少兵士充当护院……秦夫人,这可有此事?” 徐凝眉适时的在明月香耳边道:“这是少府少监家的太太,平日里最沉不住气。” 原来是少监家的,也难怪会知道他们家护院换了人,此事可大可小,没看见多少御史家的夫人太太都往这里瞧么?说浅了这是将军府的私事,可说深了指不定会扣下将军府暗养私兵的大帽子。 “这位太太到对我将军府格外关注啊?”明月香心里有了主意,并不焦急,反倒看了那位太太一眼道:“还是说,少府少监对每家家里换个奴才少个护院都要一一核实?” 少府不但管着王上后妃的衣食住行,甚至还管着宣地铸币、兵器农具乃至交易互市,其中繁杂不可谓不广,就更别说少府还管理着王家培养的世代奴仆,专门给朝廷世家甚至宫里准备的,这好歹少府是在宫外,且不牵扯宫中宦官,否则就连宣王都要担心这少府手会不会伸得太长。 然而,就是如此,也有不少世家还有新贵们对少府不满,毕竟少府送出来的奴仆有些看在世家的面子上会奉上卖身契,有些就跟将军府一样,主家根本控制不了这些奴仆们的生死,还需要少府来决定,这样的奴仆谁敢用?谁用的放心! “怎……怎么可能!”那位太太没想到明月香居然不与她正面谈论将军府养兵之事,反而反咬她一口。 “那就是说少府往军营里伸手了?不然怎么知道我家将军用兵做了护院?”明月香根本不给她机会再说话,直接刺道,你说我养私兵,我就说你们少府在军营里有耳目! “胡扯!你这是栽赃,混淆视听!”那太太也不是蠢的,她是少监的儿媳,她就是得了丈夫的吩咐要在今儿宴会上将将军府养兵的事情爆出来,不然少府怎么私下弹劾秦蛟,以报私仇?可她没想到明月香一个商女居然眼睛那么毒,不但不与她就事论事,反而另辟蹊径,竟然连辩解都懒得辩解了? “哎……”所有人就见明月香画风一变,只见她扯着帕子擦了擦瞬间湿润的眼眶道:“说起来,当兵的有哪个是容易的,征兵入营数十载,还乡物是又人非呐,这些兵士们每每在战场上都冲在最前头,用汗水与鲜血保卫着宣地,他们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马革裹尸死在战场。咱们如今的好日子哪里来?没瞧着袁地都吞了祁地么?咱们还能高枕无忧不就是靠着他们在外头挣命么? 可他们也会伤,也会老,四肢健全的到好,到了年纪可以返乡可以置田,可伤了惨了呢?难道真在军营里待一辈子?咱们家将军说了,要让他们年轻强壮时可以放心保卫国土,到老了伤残了也要老有所依,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不过相互扶持罢了。” 明月香半句没有提及将军府养兵的事情,反而将那些老了伤残了的兵士说的悲壮而凄苦,在场不少武官的家眷,她们是最了解兵将的生活,也更清楚自家男人每日在担心什么,自己在担心什么。所以不少武官的女眷也都跟着抹起了泪。 就连卫老夫人都开口道:“秦将军小小年纪却如此大义,难得难得。” 那位太太此时再想说什么,已经是不能够了,她灰溜溜的退到一旁,脸色极为难看。就是魏家那几位也不敢出头说些什么,武将本来就抱团,若是此时再惹恼了其他人,魏家就得不偿失了。 到是明月香,因为这事儿引得不少武官女眷的注意,年纪长的将她叫了过去,还有不少人来询问家中护院那些伤残老兵的事儿,有些心软的还准备回去问问家里,可不可以招些这样的老兵回去,哪怕是看个库房养养花草也好,总算有个善终。更何况这些女眷确实对少府的那些护院不太满意,甚至觉着不太安全。 明月香一向嘴甜,很快就将这群夫人太太们哄得眉眼舒展,就连苗氏的直爽也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武官家眷算是接受了明月香的加入,也使得这些平日根本不喜欢耍心眼的女人们越发的亲密。 又聊了一会儿,外头有太监传说是田王后来了。 众人赶紧到门口相迎,只见一中年妇人穿着王后的正装走了进来,她是宣地历史上第一位王后,之前还只称呼王妃,以向赵地表现臣服之心,如同儿子一般。 明月香偷偷看着这位穿着并不奢侈的王后,就觉着她特别适合这座朴实的王宫,有时候一个人并不需要从打扮上彰显自己的地位,因为她的气质与礼仪已经将她高高的与众人分别开来。 想起她从前还想着入宫争宠,明月香只叹自己那时还是幼稚了。 明月香在偷看田王后,田王后也在不经意间扫过明月香,对于这个女人,她是知道的且如今看过又觉着庆幸,若是当初她将此女招之宫中,虽然可以压住乔氏,但同样自己的地位也有可能受到威胁,因为她长得太过美艳了,甚至超过了她那时的想象,也难怪秦蛟不愿纳妾。此时,她便想到了妝彤,心下不由一叹。 妝彤当初跟在她身边,一直尽心尽力,她也希望妝彤能有个好结果,正好宣王宠信秦蛟,她也乐得将妝彤送给秦蛟教导人事,只可惜秦蛟根本不领情,反倒闹出了后头那么些事儿。她是过来人,她比妝彤看的明白,如今瞧着是妝彤被秦蛟打了脸不服气,实际上这妮子在不知不觉中怕是已经中了情毒,偏偏她心高气傲还不自知。也罢,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 “都平身吧,大家过年可都好啊?”田王后亲切的说道。 众人忙道:“托王后的福。” “本宫也难得见着你们,今儿到可以好好说说话。”田王后拉着在场两位年纪最长的夫人去了上首,众人忙按照座位坐了下来,徐凝眉也被母亲顺势拉走了。 明月香坐在武将女眷的前列,旁边都是刚刚认识的新朋友,好在有了之前那一出,到不显得尴尬了。 “阿蛟的媳妇在哪儿呢?”田王后与两位老人说完话,便对着下面的人问道。 明月香眨眨眼赶紧起身行礼,这是要给妝彤找场子? 谁料,田王后只是道:“真是个好模样,我瞧着就喜欢,往后有空可以常来宫里与本宫说话,阿蛟平日里也是如此,你莫拘谨。本宫啊年纪也大了,就是喜欢漂亮的小媳妇。” 众人们又是笑。 明月香趁着接过宫女送来的赏赐看了看田王后,心里松了口气,这是不准备为难她了。 西厨房,一个老太监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给正在掌厨的小太监,两人动作极快,几乎一个眨眼,旁人都没有发觉。 61|60 4.6|发 别看入宫的时间那么早,可又是聊天又是拜见,还与各宫的夫人贵人们见面,中午就随便坐在正殿里吃了些点心垫垫肚子,这还是不怕□□的明月香,若是其他人就只能空着肚子等到晚上赴宴。 眼瞅着太阳西落,田王后之前已经回了寝宫,正殿里留下的也都是原来那些夫人太太,见着贵人们都不在了,有些气一松便歪在椅子上,只有那些老夫人们还依旧正襟危坐,但是脸上的疲倦却遮都遮不住。 明月香也累的要命,论谁花了一天的时间和人寒暄聊天,又坐着不能乱走也会浑身僵硬恨不得找张床榻躺下不动的。 “好歹天黑了。”明月香听着旁边那几位太太低声感叹道,不禁深有同感。 这时候,外头的老太监又跑进来一位,吊着嗓子宣旨,虽然刺得人耳朵疼,可是在座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毕竟只要晚上这场宫宴结束,她们就可以安全出宫,再不用留在宫里受罪了。 众人陆陆续续站起身,按照品级一*开始往外走,明月香跟着那群武将的女眷又拉着苗氏走在后头,她不想与人挤在一处,更不想与那些文官的家眷走在一处。 “没想到这么辛苦。”苗氏站在明月香身边,小声的说道,其实她更想说这还不如乡下种田舒服。 “没法子,年年都是如此。”旁边刚刚相熟的一位武将太太说道,武将在朝中地位不高,所以这些太太们大多出身也一般,私下说话也不那么弯弯绕。 苗氏这想说明年不来了,只可惜到底胆怯只能叹了口气与明月香她们一同往大殿去。 到底是过年了,明月香一路上看过去,到处张灯结彩,花园中人来人往或是宫女太监或是官员女眷,虽然不至于大声喧哗可也不似明月香想象的那样安静到几乎令人窒息。 借着灯光,明月香看向祖宣王留下的旧屋,隐约恍惚这条朴素的街道已经从宫里移到了宫外,身边这些家眷与宫女太监们也变成了寻常百姓,有些人匆匆往家赶为了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日,有些人则是全家一同出游,赶着看街口即将放出绚烂的烟花。 突然,明月香转过头往后望,一种寂寞的滋味涌上心头。 “秦夫人,咱们要不要去解个手?”旁边不知道谁问道。 明月香回过神,所有的幻觉都恢复到了现实。 摸了摸肚子,果然不能就这么去赴宴。 苗氏显然也憋得受不了了,她拉了拉明月香道:“咱们还是先去一趟,也省得待会没机会了。” 明月香点头,众人这才结伴找了个宫女前头带路。 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明月香带着蔡嬷嬷从净房里出来,她发现并没有人在外面等她,甚至连苗氏都不在了。她微微皱皱眉,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 “秦夫人您怎么还在这儿啊?”旁边又带着几个人过来上净房的宫女惊讶的看着她。 明月香见这人就是刚刚送她的宫女,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一出来她们都走了。” “哎呀,刚刚有个小丫头过来说是夫人带着嬷嬷先走了,让她们去大殿寻您呢。”那宫女疑惑的说道。 明月香心一沉,面上却装作无所谓道:“那没关系,等会儿寻个宫女带我回去也行。” 那宫女看了下四周道:“要不,还是奴婢送夫人回去吧。” 明月香本想拒绝,可那宫女到是客气又是职责所在,便也只好跟着她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明月香还特意留了心眼,刚刚她稍稍记了下路,这若是路不对她就赶紧带着蔡嬷嬷往回跑,毕竟净房那边人还是不少的。然而回去的路还就是原本来的路,明月香沉住气一点儿看不出戒备。 就在绕过花园时,明明视线里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建筑,却见一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把从后头捂住蔡嬷嬷的嘴巴,明月香吓了一跳,转身就去扯那人的胳膊,只那人力气很大,不但扯住蔡嬷嬷还想要对明月香动手。 明月香被他逼得后退,怒起直接从头上摘下发簪,准备狠狠给这人一个教训。 谁知还没等她出手,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几声古怪的咳嗽声,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到像受了风寒。 明月香一见那人停顿,立刻凶悍的上去给了他一巴掌,接着就将那发簪用力刺中那人手背,那人一声闷哼似是痛极,忙急急松开了手,蔡嬷嬷趁机反手一推他自己借力退了出来,拉着明月香就往前跑。 两人跑了好长一段,等到终于看到人影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多谢夫人相救,多谢……”蔡嬷嬷知道没了危险,腿一软就要跪下,却被明月香一把拉住了。 “嬷嬷这是做什么,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救你我自己也逃不过,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不是被人搅合了咱们要逃出来还需要费一番工夫呢。”明月香扶着蔡嬷嬷混到人群里,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会子可一点儿情况都不能露,别让人瞧出来了。” 蔡嬷嬷也是个精明人,且胆色不俗,她这会子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又像没事儿人一般站在了明月香的身后。 这事儿必定是早有预谋,明月香看着眼前的大殿暗想,首先对方应该是迫切的想要干掉自己但又害怕被人发现,否则不会用那个宫女在往来两次走的都是同样的路线,只是她还是吃了不熟悉环境的亏,否则她不会不清楚她们第一次通往净房的路就已经不对了。那时候因为同来的人数不少,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觉着空荡,但实际上那条路应该是条小路而非正经的大路,她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否则她在回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跟着那个宫女,因为她自己都以为那条路是对的。 “阿蛟媳妇,你……你跑哪里去了?”苗氏从后头追了上来,满头大汗,可见她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会叫她阿蛟媳妇。 明月香知道秦蛟在入宫前拜托了苗氏,所以也不想苗氏担心便道:“我出来的时候人家说大家都走了,我就跟着旁人一路回来了。” “哎哟,我们还听说你先走了呢,这路岔的。”苗氏见明月香除了发髻稍稍有些碎发落下,其余并无不妥,便放下了心道:“这宫里还是别乱走的好。” 明月香笑着应了,跟在苗氏身边一同进了大殿。 此时王后还有各位贵人都没来,明月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坐了下来,她暗地里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却并非发现什么异常。 到底是谁想要暗害自己呢? 等着天完全黑透,陆陆续续大殿上也来了不少宣王的夫人与贵人,就连那位据说生下宣王幼子的郑贵人以及那位刚刚升做夫人的乔夫人也都来了,明月香看着郑贵人,想象着那位差点纳了明青宛的郑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摸样。 “王后驾到!礼!” 全宣地尊贵的女人自然姗姗来迟,众人见着田王后进来连忙行礼。 “咱们就当做普通家宴,不必客气,前头他们男人喝酒逗闷子,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拘着,大家啊好歹也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好好喝两盅。”田王后冲着离着她最近的几位世家夫人们说道。 大家自然不会推脱,尤其是田家的夫人与太太在开宴之前便开始敬酒了。 明月香只是陪吃陪喝,说过了几句吉祥话之后,便开始动筷子,蔡嬷嬷在一旁伺候着,比往日越发尽心。 一道菜接着一道菜,后宫不得干政,女人们也说不了什么太高深的话题,但话题里却依旧牵扯着前朝,有些是想利用联姻来试探,有些是说些看起来无关的话来提示,更有些是希望被王后看中,或是将女儿送入宫或是送到公子府上,哪怕宣王成年的儿子只有公子瑞一人,可宗室还有不少已经成年的公子。 明月香刚刚成婚,又用魏依贞的事情打了不少人家的脸,刚刚在正殿里那些文官就不愿意搭理她,如今在王后面前卖好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她。 宫里的菜肴在世家女们眼里当然算不得什么,甚至好些人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一些,她们更多是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多多交际,以换取她们想要的机会,但是武将的女眷们就不同,她们丈夫的地位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她们不可能与文官太过亲密,更何况她们出身不高,武将也没有多少俸禄,毕竟像秦蛟这样财大气粗的实在凤毛麟角,所以她们更珍惜面前的菜肴,哪怕有些端上来都已经有些凉了。 这兴许会成为世家女们私下嘲笑武官女眷没见过世面的话作料,但是明月香并没有觉着这样不好,有些武将的女眷曾经随军边疆,甚至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或许世家女们觉着这样的晚宴已经不算是人吃的了,可在那些随军女眷的面前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人贵在知足,明月香也不是每样都能吃的完,但是她也不会嗤笑旁人,毕竟她没这个资格。 “你看看她们……噗……当真都是乡下来的。” “哎哟,一会儿不得舔盘子啊?” “真丢人,瞧瞧……” 明月香放下勺子抬起头,几位正在说着旁人的文官之妻被她看的正着,脸色泛白,尴尬的避了过去。 这就是宣地如今的境况,敌袭时让武官们出去送死,太平时文官们作威作福。所以当初明老爷是宁可将女儿送给一小小文官做妾,也没想过将女儿送给武将。 “若是将她们送到边关去,怕是不到半个月就得饿死。”一个满脸沧桑带着英气的女眷说道,明月香认识她,她丈夫也是卫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军,夫妻二人曾经一起镇守过靠近宁地最近的一个县城,抵抗住了宁地六次围剿,这其中艰辛绝不是那些个每日穿金戴银,勾心斗角的世家女能够想象的。 “何苦与她们一般见识。”明月香喝了杯酒悠然道,不过井底之蛙,一辈子都消耗在后宅之中。 “哎,我到想着能带回去,我家崽子已经十天没吃肉了。”另外一个女人惋惜的说道,她的盘子最干净。 只要不打仗,军费就别想了,那么点子俸禄若是还不会经营,那还真不如一般县里的地主老财过的强。 “这个却是带不回去了,可若是你们来我府上,尽管给你们带。管够!”明月香放下酒杯,玩笑似的说道。 武将的女眷们哈哈一笑,就连苗氏都跟着起哄,到将刚刚那些不愉快全都消散了。 等着上过了一道凉拌菜,在这样的冬天里还是吃着有些寒的,好在下一道就上了一碗鸽子汤,这盅鸽子汤热腾腾的,一瞧便是熬了一段时间的,鸽子汤雪白浓稠,散发着阵阵香气,这回别说武将的女眷了,就是文官的女眷也都不再说话陆续拿起了勺子。 明月香也对这鸽子汤有了好感,起码喝了之后还能暖和些,她用银勺在其中搅了搅,发现银勺没有变色,才小心的吹了吹喝了一口。 舌尖下一刻便传来微微刺激的感觉。明月香下意识就松开了勺子,勺子落在案几上稍稍发出了些许声音,对面的女眷们甩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明月香侧过头,看着旁边的人都喝得很专注,每份鸽子汤都是由一只白瓷碗盅盛着的,看起来每一只碗盅几乎没有差别,可实际上,碗盅的顶部那个带着镂空圆孔的盅盖上会因为每个孔的略微不同而有所区分,只是不认真看很容易被忽略。 明月香重新拿起那只银勺看了看,并没有异样,也就是说这碗汤当中的□□是一种连银都无法辨识的毒。 眼珠转了转,明月香露出了一抹阴森森的笑意。随后她大口喝着那碗鸽子汤,温热的鸽子汤带着□□有种奇怪的融合感,令她全身发热,驱走了冬日的寒冷。 大殿的角落里,一个小太监偷偷看着明月香,就见明月香居然在大殿上将整整一盅鸽子汤全部喝完了,就连里头的鸽子肉都吃得一块不剩,然而,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情景。 “怎么没倒呢?”那小太监满脸是汗,他已经在大殿里停留太久了。 明月香不但没倒,反而面色红润,之后与人说笑也是精神抖擞,别说体虚痛苦了,就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最后那小太监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后头就找了之前端菜的小宫女,那宫女一口咬定鸽子汤绝对没有送错,可两人直到宫宴结束明月香都安安全全离开了大殿,都没见着她哪里不适。 “如果你没送错,那她就是个妖怪!”小太监气得骂道,转身就往西膳房去。 西膳房那头早已有个中年人在那里焦急的等待,一见小太监来,眼睛一亮道:“成了?” “没!”小太监低下头,有些害怕说道。 “哪里出了错?”中年人面色一下就冷了。 “哪里……哪里都没错。”小太监回想了几遍都没觉着出问题。 “那为什么没成?”中年人压低声音恨声道。 “她……她吃下去没死!还……还好好的离开大殿了!”小太监腿一软腿在地上道:“指不定潘爷爷说的没错,那女人就是狐狸精变得!” 被人说成是狐狸精的明月香一身轻松的从宫里出来,此时门口已经有不少的马车散去,武将的女眷每每都会被人遗忘在后头,明月香与众位夫人太太约好了下次在将军府里摆酒的日子,又与徐太太还有徐凝眉告别,转头一看,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马车上,就那么安静的靠着,连动都没动。 明月香想起今日在宫里遭遇到的事情,心头一阵委屈,这若不是有人相助她体质还不怕毒,秦蛟恐怕就见不着她了。 于是,秦蛟不惜偷偷溜走顶着大风也要在门口等待的妻子,到了他的跟前却连眼眶都湿了。 “谁欺负你了?”秦蛟一见,顿时发怒道。 明月香见他这般,鼻子一抽道:“谁欺负我,你都帮我报仇么?” 秦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那若是那些世家女呢?”明月香心气不顺道。 “打!” “要是那些夫人呢?”明月香又问道。 “打他们家的男人。”秦蛟觉着那些夫人年纪应该满大了,再说妻子不是当然是丈夫来还。 “若是宫里那些坏人呢?”明月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没事,可秦蛟只说了几句,她就觉着委屈的不行,抱住秦蛟的脖子就开始哭泣。 “灭了!”秦蛟二话不说直接道。 这还真不是哄明月香开心,明月香从手札里可是看到自家男人强悍的战斗力,指不定她说想做王后,秦蛟明儿个就会开始考虑造反的计划。 “宫里出了事儿。”蔡嬷嬷不敢在宫门口多说,只能压低声音道。 既然蔡嬷嬷都说出事儿,那肯定不是小事儿,秦蛟直接当众一把将妻子抱了起来进了马车,蔡嬷嬷又上了后头那一辆,两辆马车慢慢从宫门口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靠近。 “别怕,什么事儿?”秦蛟用帕子给明月香擦着眼泪,心疼的连亲了几口。 明月香抽抽搭搭的将今儿个宫里发生的两件大事儿说了一遍,完了还嘟着嘴巴道:“我讨厌那些世家女,不过徐家人除外,其余那些都好讨厌,老是嫌弃我们武将的女眷,就她们那个德行,除了会在人背后说坏话,排除异己外,还能干啥,还瞧不起我们,她们的男人整日闹腾朝廷百姓,也不知道出去保家卫国,她们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就该把她们的男人送到战场上,看她们还能说出那么讨厌的话!” “好。”秦蛟抱着明月香,无比认真的点头道。 明月香就是这么骂着痛快痛快嘴,可她看秦蛟的这个样子,居然是真的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实施性。 “我……我就说说看,你别当真啊。”明月香拉着秦蛟,强笑道。 “放心好了。”秦蛟摸着明月香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谁敢动他的心尖,他就动谁的脑袋! 明月香在秦蛟怀里腻歪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居然在颠簸中慢慢进入了梦乡。至于她什么时候回得家,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什么时候被放在床上,她只是些许有些印象,然而等她彻底清醒,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将军呢?”明月香起身梳洗完也没见平日里黏糊着厉害的秦蛟。 “将军一早就入宫去了。”暖语昨儿个没进宫,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明月香坐在食案旁,自言自语道:“不会,真的是去找谁算账了吧。” 三日后。 小黑屋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窝在地上,旁边还绑着一个中年人以及一个小太监。 此时大门一开,一个小宫女被推了进来,那小宫女满嘴是血,哭嚎得被扔在了地面上。 中年人和那个小太监一同哆嗦了起来。 “大胆!你居然敢抓我?我可是少府的人,你们这样就不怕少府来寻你们麻烦么?”中年人听见有人进来,立刻高声大喊道。 秦蛟一步步走了进来,也不理会那个中年人,反而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佝偻的身影旁,用脚戳了戳他道:“是你要毒死我夫人?” 地上那个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大笑了起来道:“她死了么?她死了么?哈哈哈哈,她死了吧,她怎么可能没死!若不是你们夫妇,我儿怎么会死,潘家怎么可能绝后!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咳咳咳……你难过么?将军,难过不难过?这就是失去至亲的感受,哈哈哈哈……这是你的报应。” 秦蛟皱皱眉头,打断他道:“我夫人很好,并无不妥。”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声就跟被什么掐断了脖子一般,突然停住,然后那人不停的咳嗽,接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她肯定死了,她肯定死了!” 秦蛟见状厌恶的转过身,连一眼都没施舍,便走出了小黑屋,身后的中年人还在痛骂,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少府早就已经将他抛弃。 后宫,田王后听到这个消息后,坐在榻上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将妝彤送到老太妃那里去伺候吧。” 62|60 4.6|发 为了一个恐怕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干儿子,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潘家子嗣,居然能将自己以及亲信的生命完全豁出去,明月香能了解却并不能理解。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干儿子又不是亲儿子,若是想要子嗣再找一个便是了,又何苦如今被秦蛟抓到,命丧黄泉呢?有些人的想法当真令人费解。 “潘公公也真是的,年纪一把了不等着荣养,反倒闹得这一出。”明月香将发簪拔了下来,一枚枚放在盒子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以及铜镜上,反射出一层暖暖的光晕。 “他的罪,极重。”秦蛟想起那个干瘪的老头,眼底杀气又泛了出来,想害他的香香,他还没死呢! “那可不,敢在宴席上毒害我,那指不定就有人敢在宴席上毒害王上或是后宫,这种人当真死不足惜。”明月香说完起身脱了外衫只着亵衣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桌边临字的秦蛟。 “没有以后了。”秦蛟放下手中的笔,又在旁边的水中净了净手,走到床边明月香身旁坐下。 明月香一见他过来,便撒娇的伸开手,等着秦蛟双手圈住她坐了下来,她已经落到秦蛟怀里去了。 “夫君,宫里好烦哦,好累哦。”明月香用脸侧着秦蛟的脸颊,不满道 “以后不去了。”秦蛟被她蹭得全身发热,耳朵尖都红了。 “夫君,你以后肯定不会有小妾对不对?”明月香慢慢侧过脸,继续用唇瓣在他略显粗糙的面颊上的磨蹭。 秦蛟有些耐不住了,熟门熟路的探入她的衣襟,圆润小巧的肩头露了出来,还有明月香喜欢的枚红色肚兜。 “唔……”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月香眼眸开始变得迷蒙,她从他的脸颊一直吻到他的唇瓣,然后得到了激烈的回应。 秦蛟是军人,又是个不满二十的毛头小子,他的吻虽然其中带着小心与呵护,可是急迫与强势却也是不少的,如此大的冲击,令明月香紧紧挂在他身上头晕目眩。 他用力纠缠着明月香的香舌,直到她下颌无法关闭而落下长长的银线,等到她得到解脱大口呼吸的时候,他却又缠上了明月香的脖颈,温热充满生命力的动脉处正是明月香的敏感点,他侧过头,露出优美的颈脖,用心的在明月香的动脉周围留下一个个爱的痕迹。 明月香有些承受不住的晃了晃身体,双腿微微并住,秦蛟已经将她的亵衣褪去,抚摸上她洁白的后背。 “阿……阿蛟?”明月香躺在床上时,突然唤道。 秦蛟的长发披散开来,显得更加温柔。 “嗯,我在。” “你……你一直在?”明月香仰起头,身子渐渐紧绷,秦蛟已经用牙齿扯开了她的肚兜绳。 秦蛟抬头,看着明月香的亮晶晶仿佛含着一汪水的双眸,还是一如当初般认真,没有丝毫敷衍道:“我一直在。” 明月香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温软的胸口道:“只要喊你,你就会出现?” 秦蛟紧紧抱住她道:“会,只要你喊我,我就会出现。” 下一刻,明月香的双腿被打开,就在两人相互融合之际,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珠。 “永远,永远都会在么?” 秦蛟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唇瓣道:“永远都在。” 接下来,明月香脑袋里一片浆糊,她再想不起来要问什么了。 放纵的结果就是没脸没皮的睡到中午,不过明月香显然已经习惯了,看着秦蛟起身,还在后头一把抱住她,秦蛟也是惯她,背着她就在屋子里来回转悠,大有这辈子当牛做马的趋势。 明月香就趴在秦蛟背上,被他带的咯咯直笑,直到转的有些晕了才让秦蛟将她放在床上,两人这么一折腾就又有些冷了,明月香一把将秦蛟拉到床上,两人一同滚到被子里。 早就豁出去的明月香对着秦蛟上下齐手,一通乱摸,然后干脆翻身起来就坐到了秦蛟身上,秦蛟一直一直就这么盯着她看,满眼的纵容和专注,让明月香忍不住趴下身子,在他耳边道:“真想吃了你。” “吃!”秦蛟直接答道,好像明月香要吃肉他就亲手割似的。 明月香噗嗤笑了一声,趴在秦蛟怀里,秦蛟顺手拿来被子将两人裹住,一种幸福的味道充斥在明月香的心田里,温润而绵长。 就在明月香以为这样每日与丈夫痴缠的幸福日子会永远永远过下去的时候,夏地的使者突然来到宣地,居然是商议结盟对抗宁地的事情。说来宣地在赵国当真拥有极为重要的地理位置,他左边相邻夏地,右边相邻宁地,下头就是赵地,而上头则是赵国通往番邦的唯一出口。可以说若是宣地失守,那番邦就有可能将宣地当跳板,一路长驱直下,直取赵地,也同样,若是宁地吞并了宣地,宁地也可以抄近路直取赵地。 宣地就好似赵地的挡箭牌,替赵地阻挡着几乎大半的外来压力。也好在宣地的宣王并不是个野心勃勃的战争家,否则赵地恐怕也留不到今日,只怕早几百年前就已经多国混战,民不聊生了。 夏地原本并不需要找宣地结盟,毕竟它和宁地还隔着宣地,然而袁地多年前将凤地吞并,最近又将祁地吞并的事情让夏地感觉到了危机。多年前凤地受到袁地威胁时,曾经发过求救书函给祁地,以盼两国结盟制约袁地,只可惜祁地怕事,又觉着事不关己,便干脆关门不理,以至于加速了凤地的瓦解,恐怕当时的祁地并没有想到,那时的凤地就是如今的祁地,若是当初祁地的王上能够预料到现在,那么袁军至今怕也走不出袁地。 夏地的夏王虽然与宣王一样并不好战,可夏地人一向目光长远,且居安思危,对于他们来说凤祁两地的例子就是在活生生的提醒他们,若是不与宣地结盟,夏宣两地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凤祁两地。他们不想亡,就只有先走一步与宣地结盟。 使者前来,肯定用不上武官,哪怕人家夏地对着秦蛟非常好奇,也不会和秦蛟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于是,魏家的大公子魏少康也就是魏夫人的长子得到了这次机会,不但与夏地的使者相谈甚欢,还提及了关于文化,经济甚至军事上的合作,尤其是在通商上,魏少康提出了固定商贸协议,让两地往来的道路更加通畅,也可以给这些道路附近的城县带来巨大的利润和变化。 想要打仗,首先是要有钱,宣地有钱是因为有走商的商队,可是自从赵地那头打仗,通商口同样就被关闭了,商人们想要钱就只能从自己百姓的口袋里挣,想要的利润也没有曾经的大,更别说原本去番邦贩货的各大商家,例如明家,差点因为边关封闭而导致破产。如今只要和夏地谈好利益分配,两地就会指派军队扫清两国之间道路的障碍,将走商从个人行为上升到国家行为,彻底规范化,这样不但可以让两地越发的亲密,也带动了两地的经济往来,就更别提给予两地商家的安全保证。往后商队再在两地来往,除非有不长眼的劫匪出来劫道,其余商队就跟在本地跑商没什么区别。 这条提出后,别说宣王怎么想,首先全宣地的商人们就开始支持魏家,接着魏少康又提出两地学子的游学互动以及藏书的借鉴抄阅,很大程度上引起了学子们甚至书院的关注,甚至还有书院提出愿意与夏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师研究学问,一时间得到诸多书院的支持。 至于军事,魏少康并没有多说,不过若是有了钱,可以将军队里的各种包括装备住宿还有饮食全部提升一个甚至几个档次,那何尝不能提高军队的素质? 可以说,夏地使者的来访,虽然给了两地百姓希望,也同样成就了魏少康,成就了魏家乃至文臣。 武将自然不愿自己的地位一降再降,正好宁地最近派兵在边境挑衅,卫大将军就准备联合几家武将上书再派将军去边关震慑,以扬国威。宣王那头只考虑了三天,便定下了秦蛟。 众人得到结果也不觉着奇怪,毕竟秦蛟一直受宣王宠信。 “你此去务必要将边关调理清楚,我知道你最是稳重……赵地形势不明,咱们万万不可马虎大意。”卫老将军年事已高,之前还受了伤,若非万不得已也轮不到他披挂出征,再说宣地还有那么多年轻有才华的小将军,若是不趁着机会让他们多出去历练历练,恐怕日后老一辈的没了,下一辈就要青黄不接了。 秦蛟话很少,只能郑重应了。他对打仗有种天生的激情,尤其是在带兵上大胆且又独到,往往喜欢以少胜多,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再加上他年纪轻,看起来又不那么强壮,这很容易造成对方将领的轻视,所以一直到现在,只要是秦蛟带领的军队就没有一次是失败的。 “这里有些书,我知道你识字不多,但是我听说魏家小子与你关系不错,你可以与他多聊聊。”卫老将军将一些书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 秦蛟一看那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薄本,眼睛都亮了,卫家不似他们这些寒门,祖辈上就是武官且家中识文断字,不但保留了大量的前人兵书,还留下了卫家人自己对于战争的一些感悟,可以说只要吃透了甚至可以举一反三这些书上的东西后,秦蛟一定会在战场上如虎添翼。只是,这都是卫家人自己私藏的东西,愿意给秦蛟不但是投资,也确实是惜才。 “今儿个,我还有个请求。”卫老将军站在秦蛟面前,肃然道。 秦蛟忙拱手道:“老将军请讲。” “我孙儿常年在国都,家中妇人疼宠着长大,虽然习武识字并不输于常人,可是……”卫老将军颇有些后悔的说道,他大儿去的早,大媳妇为人温顺贤惠,只得这一个儿子,家中老妻又心疼这个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亲的孩子,再加上卫家几个儿子都曾经与卫老将军在边关待过,那时候条件艰苦,儿子们关系极好,之后娶的媳妇也因为爱屋及乌对卫鹏程格外照顾,可以说,在卫家,卫鹏程算是集万般宠爱为一身,哪怕后来出生的孙子孙女们都不及他得宠。可是,这坏就怀在得宠了,以至于卫鹏程就算聪慧过人,可平日里也更像个孩子,除了喜欢吃就没有别的嗜好,若不是他还练武,指不定现在都能吃成大胖子,就更别说给卫家撑起门户了。 秦蛟立刻明白,这是卫老爷子准备放手了。 “边关清苦。”秦蛟并不认为自己这个朋友可以挨得过去。 卫老爷子狠狠心道:“我与他父亲叔叔们哪个没在边关待过,他还嫌弃?若不能好好磨一磨,只怕就要不成器了。” 秦蛟到是无所谓,只是若是落到他手里,哪怕是朋友他都不会心软,否则就是害了他。 卫老爷子似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求了秦蛟。 “你甭管别的,就将他当成普通兵士来,虽然不至于让他跑在前头,也不能落在人后。一个没有被血洗过的男儿,算什么卫家的子孙。” 秦蛟拱手,算是答应。 等着秦蛟从房间里出来,天色都暗了,就见一个人影坐在对面的树杈上,那人一等秦蛟出来便赶忙跳下来,拉着秦蛟就往外跑。 “我……我祖父是不是让你带我去边关?”卫鹏程跑到墙角才站定问道。 秦蛟没有隐瞒,点点头。 “这是要疯啊!我去边关?我去边关送死么?”卫鹏程抱着脑袋痛呼道:“边关没有烤鸭,没有茄汁大虾,也没有酱汁牛尾骨,天啊……我去了这是要饿死啊!” “有干粮。”秦蛟并没觉着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必要挑三拣四的,能吃饱不就好了? “谁要吃那个鬼东西啊!干涩发酸,还有股子……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卫鹏程说起干粮差点没吐了,他凑了过来扶住秦蛟的肩膀道:“要不,干脆你和我祖父说,你不想带我去了?” “我答应了。”秦蛟只要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卫鹏程蹲了下来,哀嚎道:“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好过么?” 秦蛟转身就走。 “别……别别别,阿蛟你别走,我还等你救我呢!”卫鹏程抱住秦蛟的胳膊道:“要不,你干脆也别去了?你舍得么?你家那位大美人刚与你成婚了,你就要走了?这万一走个半年一年的,你家大美人不是要哭瞎了啊。” 秦蛟身子一顿,然后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卫鹏程站在他身后气得叽哇乱叫,跟着转身往内宅跑,好朋友不给面子,他可就要找祖母她们救他一命了。 秦蛟边走边想着卫鹏程的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明月香美好的身影,她早上还躺在他怀里,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心动,然而等到他去边关之后,他就只能每夜独睡帐篷,他的香香也只能每夜独守空房,若是一两个月也就罢了,这若是半年一年的,别说香香怎么想,他都已经受不了了。 可是他能不去么?宣王再是宠他,也不可能容忍他违抗执意,就更别说他要是真这么做了,王上会如何迁怒他的香香,以及香香的家人。他不希望她不开心,可是他不能容忍香香收到伤害。再说赵国一日不安稳,他就一日不能安睡家中,否则国破之日他与香香又该何去何从? 带着书回到家中,秦蛟有些心虚的进了房间,就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坐在床边,就这么干干的坐着,好像是在发呆,也更像是在压住怒火。 “香香?”秦蛟小心的将书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蹲了下来,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明月香。 明月香也不理他,连看都不看他。 秦蛟心头更慌,他赶紧抱住她哄道:“别生气,别生气!” 明月香一把推开他,笑得很灿烂道:“你是不是很想听我说,你走吧,我在家里等你,为了宣地你一定要好好的保家卫国,你一定要努力守住边关?” 秦蛟赶忙摇摇头。 “我偏不!”明月香站起身,光着脚站在地上道:“咱们成婚才多久?宣地关我什么事儿,百姓关我什么事儿,边关又关我什么事儿!” 秦蛟原想说宣地亡了,大家都会危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想到赵陌临走前说的话,若是明月香不开心或是有危险,他不介意会来宣地将明月香接走。 秦蛟心一抖,急忙上前又要抱她,却被明月香无情的再次推开,她转身站到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蛟道:“我嫁给你的时候,你说会永远在我身边,只要我喊你你就会出现,可是你就要去边关了,到时候我喊你你能过的来?原来一切一切不过是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 这下可好,秦蛟的心就跟被剑穿透了似的,疼得直抽,他再也顾不得了一下上了床就将明月香狠狠抱住,想去亲她的嘴唇,明月香一边躲一边道:“骗子,骗子,骗子!” 秦蛟眼睛里的悲伤都快浓的化不开了。 明月香喊得疯狂,不停的捶打着秦蛟,然而越到后头她挣扎越小,到最后她一头扎进秦蛟怀里大声哭道:“我听人家说,守城边关要两三年才能回城,你让我怎么办,我还不能随军!呜呜呜……” 秦蛟死死抱住明月香亲着她安抚着,心里缺了个大洞,只觉着老天爷都想着把他们拆散。 “我不管,我也要去,哪怕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明月香胡搅蛮缠的说道,原本她只是想要在秦蛟临走前给他多留一些浓重的印象,可是越说她反倒真情流露出来,她很清楚秦蛟不可能不走,也很清楚宣地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秦蛟对她太好,让她不由自主已经陷进去了,这两人又是新婚没多久,若是硬要将两人拆开,实在太过残忍。 秦蛟眼眶也湿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明月香的气息,他还没去战场便已经难以忍受战场的寂寞空虚了。 “我现在不走,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那还是要走的啊!”明月香抽泣道,满满的委屈。 秦蛟放开明月香,将她抱下了床去净房整理一下,等着从净房回来床上已经全部换过一遍了。 “不会两三年,最短两个月,最长半年,我一定回来!”秦蛟咬着牙约定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明月香哭泪了,也不再折腾,抱着秦蛟就睡了过去,可怜秦蛟心伤了半夜,直到快要凌晨才慢慢睡去。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承诺加保险,秦蛟一改往日对习文的不屑,三天两头找了魏文光过府,再加上玉柱一同研究卫老爷子给的几本书,甚至还为了了解宁地,将之前与宁地交战过的哪怕只字片语都找了出来,好好弄清楚宁地的情况以及可能会遇到的将领。 宁地还不似袁地,袁地是天生的蛮横,如同强盗般四处掠夺以彰显它强大的国力,而宁地则更多的是为了扩大版图,为的就是各地的资源,宁王从三代前就已经颇有野心,只是人家按兵不动,苦心研究周围各地,然后派遣一批又一批的探子,谨慎到这一代才突然发难,可见宁人绝对不缺耐心和隐忍,像这样的诸侯国,若是不能一击即中或是让它遭受严重的损失,宁地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拖的时间越长,对咱们也越不利,若是能将边关那一撮宁军灭掉,谨慎的宁人要进行下一次进攻,怕是又需要一段时间考虑了。”魏文光分析道。 “如此,甚好。”秦蛟合上书说道,他就是要快速解决此事,绝不会给赵陌任何机会! 63|60 4.6|发 就在秦蛟抓紧时间准备,明月香每日想着给秦蛟带什么,晚上两人卖力滚床单,以期待在秦蛟走后,明月香能怀个孩子分散注意力排解寂寞的时候,朝中的形势居然再一次发生了改变,甚至打了秦蛟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意思?”邵时急得团团转,他原想着摩拳擦掌去战场好好打上一场,再加上秦蛟再不用与那个妖女整日缠在一处,心情别说有多畅快了,谁知道事到临头,他都准备卷包袱走人了,事情竟然来了个大转弯。 “金地和昌地突然结盟,给宁地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临时退兵也不是不可能的。”魏文光翻开一页邸报,这玩意儿还是最近从赵地传过来的,宣王觉着有趣便也跟着办了,这也让各地的官员了解到比原来更快捷的信息。 这期的邸报第一条就是刊登了金地与昌地的结盟,只比夏地与宣地迟一些,很显然,这两地也受到宁地的骚扰,若是夏地与宣地结盟后他们再不结盟,以宁地会算计的秉性,指不定就调转枪头对着他们了。 “那明明说好让咱们出兵的啊?怎么就又变卦了呢?”邵时浑身都不舒坦,坐也坐不下来,站也站不住脚,只能来回逛游,之前的喜悦与激动现在全部化成了愤怒与失落。 玉柱原也以为这次秦家军怕是又要出战,到没想到宁军居然退兵了。 “还有那些个文官,鼓吹那什么魏少康,不过就是个动嘴皮子的,到好像是宣地英雄似的。咱们之前在边关拼死拼活,多少兄弟在边关埋骨了,居然还混不过一个拿笔杆子吃饭的文弱书生!”邵时提起这个就来气,夏地使者来宣,本就应该是他们这些武将参与接待,却没想到被文官排挤在外,除了人家点名要见秦蛟外,他们这些武官连面都没见上,这不是军事结盟么?要那些天天坐在家里纸上谈兵的文人有什么用!结果谈下来的事情与他们这些武官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还要他们派人出力,去搞什么商道。现在连边关都不用去了! 玉柱没有理会这个暴躁的邵时,他转头对秦蛟道:“宁地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恐怕等到他下次重新整顿,边关就危险了。” “兵来将挡。”秦蛟低头看着兵书,淡淡的说道。 “阿蛟,魏家与孔家最近动作连连,宣地多是文官掌控军权,你虽然得王上宠信,可是很难说他们不会接着这次机会,夺你手里的权。”这也是魏文光最担心的事情,他是魏家旁支,虽然已经与嫡支分开了,但他很清楚那些魏家人。田家随着田王后无所出,田老爷那一辈人又并无建树,已经渐渐露出败象,可魏家与孔家的少年一辈却慢慢崛起,像是魏少康与孔永嘉等人,在大家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在文臣当中扎下了坚实的基础,就等着一个适时的机会崭露头角,而这次显然就是他们的机会且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秦蛟眸子渐深,并没有回话。 “最近还有人在弹劾武将家中暗养私兵,不过好在家中更换护院的不少,将军府反倒不显眼了。”魏文光又笑着道:“听说这事儿还是夫人提出来的,不少武将家里都对少府给的护院存着不满。” 提到明月香,秦蛟唇角微勾道:“无妨,法不责众。”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就偏偏给那些臭文人搅合了,有本事他们自己掏钱赡养老兵残兵,咱们将事情解决了他们不但不感激咱们,还在私下要给咱们挑刺!”邵家最近也找了一些可靠的残兵回去,虽然邵时对这个主意是明月香提出来的有些抵触,但只要对军营那帮兄弟们有好处,他也是支持的。 “还不是想着划拉咱们手里的东西?”江河嘴里叼着根枯草靠在大树上,悠闲的说道:“好像咱们武官都死绝了,他们文官能讨得什么好似的。” 在场几人都垂下了眸子,文官武官天生就不合,这本来也没什么,哪个王上不玩得一手好制衡?若是哪天文官和武官好的跟一个亲娘生的似的,那王上绝对连睡觉都睡不踏实,只是这里头总要有个度,文臣管内务,武官管外患,只要文臣给武官管好经济有充足的钱和粮,那武官就能招兵买马镇守好边关。可若是文官天天不干正事老想着挖武官的墙角,恨不得逼得武官完全在官场上绝迹,那往后谁来练兵,谁掌军队,谁去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这本来只是浅显的道理,可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往往昧着良心遮住眼睛,甚至有些文官还觉着打仗并不是难事,只要有钱有人那是个人都能去,更何况文官熟读圣贤书看几本兵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到时候送死的也不是他们,只要他们手里能握住权,那就能保证他们的家族平步青云,钱权两得。 秦蛟能混成现在这样已经是特例,但也很难说这是不是宣王特意竖起来给文臣的警告,毕竟文臣这两年的手太长,因为自赵国之初便有文官代军权,所以文臣根本不将武官放在眼里。 “且看吧……”秦蛟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他仿佛记得妻子的那处庄子上有温泉,既然不打仗了,那他也乐得出门游玩,毕竟他最不耐烦应付那些一门心思想要打探点什么的人。 一道旨意,秦蛟就从即将远征的将军重新回归到了家庭,旁人怎么想,明月香才不管,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再不用去个一年半载,而她也不会像国都大部分的武官之妻那样独守空房。至于文官与武官那些破事儿又干与她何干? 让下人将那些打好的包裹撤下,吃的东西就重新放回厨房,用的东西压在箱底以供不时之需,明月香心情极好的看着账册等着秦蛟回家。 “夫人,董府的大奶奶递了帖子过来。”菊杏带着帖子进来,年纪不大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只是经过蔡嬷嬷一番调理,已经很有大丫头的气势了。 明月香笑着让暖语给她一些点心,又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菊杏擦擦嘴,放下点心道:“好像是董家的二姑娘要出嫁了。” 明月香想起董家那位嫡二姑娘董齐兰,曾经还为了明珍卉与她不对付,给她脸色看,没想到那么个藏不住心思的小丫头也要出嫁了。 “去库里选两套精致点的头面,再选两套瓷器过去,对了,上次宫里不是赏下一匹烟罗么?也给加上。”明月香财大气粗的靠着椅子上笑道:“怎么说也是我十妹的小姑子,她出嫁我也不能吝啬不是?知道是嫁到哪家么?” “送帖子的人来,奴婢多问了两句,说是临县的县大夫之子,在同舟学院里读书,与董家少爷是同窗。”菊杏之前可是扒着那嬷嬷问了许多就怕自家夫人问起。 “那到是门好亲事。”再怎么样也是官家,董家一心想让董子扬走仕途,如今与官家结亲到也是正常。 明月香让人将看好的账册收好,顺嘴问了一句道:“我十妹最近怎么样?” 明珍卉比她迟嫁一个月,现在也应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谁料菊杏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明月香奇怪道,虽然说董子扬之前对她有些意思,可依着这位的责任心既然娶妻了,就一定不会对明珍卉不好。 “听说董家少爷最近身子不大好,咱们家十姑娘一直在跟前伺候呢。”来人也算是明家的老仆,曹氏特意放在明珍卉身边看顾的,这次送帖子也是明珍卉让送的,所以有什么事儿也不会替董家隐瞒。 明月香抿抿唇,这刚成亲没多久就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别再牵连了明珍卉。 “说是前阵子同舟学院里不知为了什么事情争吵,两帮学生打起来了,董家少爷被人牵连受了伤,回来就不大好了。而且听说原来就有咳疾。”菊杏能打听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书院里往往很多事情都能反映朝堂,怕又是这些热血的学生们因为什么观念不同才大打出手,董子扬有咳疾明月香也是知晓的,只是这毛病多是秋季才发,到没想到居然会因为受伤严重了。 “这次再给十娘送些药材吧。”妹夫有病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可能过去看看,就只能送点药材聊表心意。 “谁病了?”秦蛟一进门就听到明月香说药材,心头一跳赶紧进来道。 丫头们连忙行礼避了出去。 明月香起身上前,也不管秦蛟有没有更衣,就一把搂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道:“真好,你不用去边关了。” 秦蛟搂住明月香,轻笑,这事儿也就是自家媳妇会高兴,不过媳妇高兴他也高兴,至于玉柱他们……反正事情还没逼到头上不是么? “刚刚说药材?”秦蛟还不忘这个。 明月香轻描淡写道:“十妹夫病了,正好他家二姑娘要出嫁,我让人添妆的时候顺便带点药材过去。” 秦蛟先是点头,可转过心思才发现那十妹夫不就是董子扬么?曾经好像与自家媳妇还有过点什么…… 不敢质疑老婆的真心,秦蛟只能抱紧明月香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明月香见他这般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对他这种并不猜忌的态度比较满意,也就不吝啬的给他一个大大的吻。 秦蛟逮着机会哪里肯放过,一番揉摸弄得佳人娇喘连连直软倒在他怀里。 抱着媚眼如丝的明月香,秦蛟觉着其实美人乡英雄冢也没什么不好,但做人却不能忘记居安思危……秦蛟再亲了一口明月香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咱们去你的庄子上待几天。”秦蛟摸着明月香的肩头说道。 明月香没想到这样的时候秦蛟居然还想着带她出门,不过这也正合她的心意,于是连忙道:“这到是好事,我一会儿就让人给我们准备行装。” 说走就走,明月香与秦蛟都不是磨叽的人,两人很快就在众人登门之前坐上马车避到庄子上去了,庄子上有温泉还有美食,明月香怎么也不可能愿意留下来与这些太太们周旋。 探不到将军府的口风,众人也并不放弃,直将目光放在了魏文光,玉柱还有邵家卫家身上,以期待能挖出什么内幕,便于以后偷偷的抱大腿。可惜这些武官也都不是傻的,玉柱带着媳妇直接走亲戚去了,魏文光躲在书院家里,他原本订下的那个媳妇之前突然生了麻疹,推迟了婚期,不然他也没那么容易跑掉,至于他的生母葛姨娘还有那个被丢去军营至今没回来的弟弟,谁也不至于找他们套话。邵家的男丁都住去了军营,女眷都去了外地走亲戚,至于卫家,卫老爷子直接装病,谁也别来烦他。 众人见这些武将们都猴精猴精的,虽然生气但也没辙,只能又一窝蜂的跑去魏孔两府,看看能不能套套近乎。 “你瞧瞧,也亏得你爹没将你硬嫁给秦蛟,不然这会子可连后悔药都吃不上了。”舒太太拉着舒简的手感叹道,这是她大儿的幺女,她有两个儿子,先后生了三个孙子才有这么个女儿,别说家里老太太喜欢就是她也见天儿疼着。 舒简翻了页书,不大关心道:“不是没嫁成么?祖母您别担心。” “那些个武官,一个二个都粗的很,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想起来的。”说到这个舒太太又含酸道:“也就是这帮子不讲究的粗人,连个商女能娶回家去当正妻。” 舒简知道自家祖母与明家老太太之间的恩怨,就难得放下书劝道:“木已成舟,祖母不也说那秦将军不是良配么?” “可不是么!我听说啊那个什么明九娘刚嫁过去就急吼吼的处理了将军的后院,哎哟,你是没听说那些个姑娘家被送回原处,作孽哦!”舒太太嫌弃的撇撇嘴道:“做人大妇可不能不贤惠,你没听外头人都在怎么说她,怕是这次秦将军不能出征也是因为将军府得罪了魏家!” “既然一个粗鲁,一个凶悍,到也般配。”舒简可是见过明月香的,那女人长得这美,只是脾气直了些,看起来挺有趣也不似她六姐那样心思多。 “可不!咱们家的姑娘怎么也不能配给一个粗鲁的。”舒太太深以为意道。 舒简忙道:“那这事儿不是正好么?” “说是这么说……”舒太太软下语气,毕竟再差那也是夫人的位置。 舒简笑了笑,又翻了一页书。 舒太太见舒简只顾着看书,整日不是弹琴就是下棋,虽说看起来要比其他家的姑娘灵巧的多,可她万事不理的性子还有对庶务的不耐,真是很叫人担心。说起来世家都看中女子的才情,可是比起才情来,当家夫人太太更加看中女子对于庶务的能力,毕竟琴棋书画又不能当饭吃,世家男人明面上不会做生意,大多就交给后院的女人们,否则一大家要靠什么来支撑?是靠着男人的俸禄还是靠着家族的底蕴? 有些人家做官做的很精明,可是对于行商一窍不通,就比如说孔家,不然孔永嘉也不会看中了明青宛专门娶回去给他打理生意。一个家族想要兴旺,除了读书的人才外,还需要一个庞大的经济后盾,不然怎么寒门子弟出息的少呢?如果没人资助他们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你有时间也多陪陪你娘瞧瞧账本,这些书什么时候不能看啊?女孩子家将来嫁人也是要持家的。”舒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 舒简只是笑着应道,可是舒太太知道她转眼就忘记了。 等着舒太太离开,舒简也没心思看书了,她将书合上看着窗外,前些天下过雪的还没化。她原先对于夫婿也是有许多憧憬的,所以当父亲提出想将她嫁给秦蛟的时候,她打心底里就不愿意,在她心里,她的丈夫不说要人中龙凤也得是才华洋溢,怎么都不能是个只知道用拳头说话的武夫。 只是,当秦蛟真的拒绝了舒家,还亲自去求娶了明月香的时候,她心里微微是真的有点不痛快,就好像她被人嫌弃了一般,明明她是国都数得着的才女,所以那日她才会在秦蛟成亲时,故意出门还被送嫁的队伍堵在巷子口。 她听说秦蛟成亲后对明九娘格外的好,整日弄些稀奇的东西哄夫人高兴,她还听说明九娘在府里闹腾,将军就将奴仆们捆绑着扔回了少府,后来更是为了明九娘散去了西园所有的人,就连宫中田王后赐下的宫女都送回去了。 在某一刻,她是受到震撼的,因为在她心里这世上的男子皆薄幸,谁会放着三妻四妾不享受,独宠一人?所以她才不愿意面对那些庶务,不愿意去想父亲又准备将她嫁给谁。然而随着明九娘与将军成婚的时间越久,两人的感情越好,她心里也慢慢泛起一种奇怪的异样。 “难道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舒简轻轻的问自己道,她明明对秦蛟一直是无感甚至是不屑的,可见他如此爱重妻子便又升起一种惋惜,哪怕她知道就算她想要嫁给秦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秦蛟想要娶的一直都是明月香,就是许家也没有挡住他的脚步。 兴许,若是有一天将军纳了妾,舒简便会放弃心中那点点的好感,将其抛在脑后,可若是秦蛟一直待明月香如初…… 舒简皱起了眉头,不愿意让自己这么深想下去。 明月香的庄子上果然冬暖夏凉,她在夏天的时候与姐妹们一同去避暑,如今冬天的时候到和秦蛟一同泡温泉,这日子过的真是逍遥,明月香恨不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白日里明月香拉着秦蛟一同研究吃食,下午的时候就拉着秦蛟去泡温泉,当然这也免不了有些擦枪走火,常常累得明月香连晚饭都没吃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这么轻松的日子明月香也没怀孕,这让她整个月满满的期待落了空,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可专门找了大夫来瞧,却说她与秦蛟身子都很好,所以就只能往缘分上靠了,也就是说时机未到,孩子自然没来。 看着妻子那么想要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秦蛟激动之余也就越加卖力,他希望她与他的血脉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哪怕他们早就成为一捧黄土,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妻,但他们的后代就是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小心的将被子给妻子盖上,秦蛟有些愧疚的看着明月香脖子上的红印,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荒唐了,不但在温泉里,就是在卧房、花厅还有花园里都……也难怪妻子累成这样。 又坐了一会儿,秦蛟出了房门就见江河坐在桌子旁吃着花生,一副万事不愁的模样。 “怎么来了?”秦蛟过去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江河将花生咬得嘎嘣脆,喝口茶道:“本来是邵时要来的,被玉大哥弄出去了,我才来的。” 对于那个一直对自己妻子有偏见的兄弟,秦蛟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过是一直臭着脸,要么就是整日问他要不要换老婆,得到结果后便又用泥巴糊不上墙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出什么事儿了” 江河将花生一抛,脖子一扬吃进嘴里又咽下去道:“孔家送了位姑娘入宫,最近好像挺得宠。” “所以?”秦蛟眉头一挑。 “只是那姑娘有些古怪,说是做的一手好汤,王上他……非常喜欢。”江河舔舔牙缝,慢慢说道。 这里头的意思可就深了。 等着秦蛟刚送走江河,就见外头蔡嬷嬷满头大汗跑了进来焦急道:“夫人呢?出事儿了!三姑奶奶不知道怎么着早产了!” 64|60 4.6|发 明月香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这个消息,当时腿差点没软了,好悬让秦蛟给抱住了。她脸色惨白,手脚冰冷但缓和了一下便急忙让人准备车,她要亲自去一趟令府。 对于明悦蓉,她一开始只是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然而时间越长,相处越久,她就越将明悦蓉当做她的姐姐。明悦蓉温柔大方很会照顾人,她粗暴易怒性格又差,明悦蓉一直包容她耐心的教导她,甚至连出嫁了还担心她。她原本还想等着明悦蓉生过孩子就将她请到将军府玩耍,也好安安姐姐的心,可没想到姐姐怀孕7个月怎么就早产了呢? “你别担心,三姐会没事的。”秦蛟抱着明月香,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安慰道。 明月香不时掀开窗帘往外看,总觉着马车太慢,恨不得立刻从庄子上飞到令府。 “夫君,你是不知道这后宅的龌龊事儿。我三姐是妾室,若是她家主母不贤惠,或是别的小妾嫉妒,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明月香毫不避讳的转头对秦蛟说道,这些肮脏事儿她介意让秦蛟看清楚。 秦蛟用胸膛贴着明月香的后背,给予她温暖,却不阻止她掀开窗帘。 “我三姐与世无争,只想要个小院子就能过下去。”明月香眼眶含泪道:“她那么期待这个孩子,若是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怎么办?” 秦蛟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是正妻我很明白那些正妻的心思,若是我也要弄死这些想要霸占你的女人。可是我作为三姐的妹妹,我又希望她能过的好。再说我三姐也不是自己愿意嫁给令三公子的!”明月香矛盾的说道,人总是如此,立场不同想的就不同,她管不了别人可是她不能放着三姐不理。 车夫得了秦蛟的命令,速度很快,直接从庄子就赶去了令府。想必明儿个就会有人再参一次秦蛟,说他家的马车在街市上狂奔,严重扰民。 等着马车将停,那头车夫就已经跳了下去上前叫门,令家似乎没有料到明月香会来,就赶紧进去回了太太。 明月香哪里愿意等着,随便拉了个奴仆就让其带路,这个早产可大可小,若是没有娘家人坐镇她可不放心令府上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等着齐太太重新梳妆出来,明月香居然没有等她就跑去了三少爷的院落。 “太太,您瞧瞧,那位也太……太没规矩了。还带了个外男……” 令太太脸色微微往下沉,却道:“她也是为了亲人一时情急,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明月香到后来几乎就是跑着奔向三少的院落,一进门就见里头的下人们来来回回的走动,有些甚至满头大汗跑步都带着风。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便拉着一个就问道:“明姨娘怎么样了?” 那被拉住的小丫头先是吓了一跳,再见明月香身着打扮不似奴仆,便忙道:“刚请了大夫过去,还没生呢。” “带我过去,三公子可在?”明月香掏出一粒银子放在她手上道。 那小丫头原还犹豫毕竟明月香身后还跟着个秦蛟,这是外男,但看在银子的份上加上明月香与秦蛟都不像普通客人,她也怕得罪,便带着他们一起寻了正在明悦蓉院子里脸色铁青焦躁的不能自已的令三少。 “三公子,我姐姐如何了?”明月香刚一见面就直接道。 令志新看着明月香进来还以为眼花,可等明月香叫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位嫁去将军府的小姨子还真就来了。 “九……九娘?你怎么来了?”令志新惊讶道。 “我姐姐怎么会早产的!”明月香不耐烦的挥挥手,毫不顾忌的质问道。 令志新微顿,说实在话他也不清楚这个事情,只知道明悦蓉平日也不出门,今儿难得出去逛逛就出了事儿。丫头们都说是她自己摔的,他一个大男人也搞不清楚其中真假,只能赶紧让人把稳婆请来,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说是在花园里摔了。”令志新在明月香锐利的目光下忍不住心虚道。 “摔了?怎么会摔了,我姐姐平日最是谨慎的人,她平日里肯定也是不出门的,怎么会好好的到花园里去?”明月香站在令志新跟前爆脾气也起来了,她好好的姐姐嫁到令家,这眼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今儿出门去了,谁知道回来就……九娘你听我说……” “明姨娘今儿个给老太太叫去了。”身后一女子急匆匆的赶来道,圆圆的脸盘上也都是焦急。 明月香一转头就见岳氏走了过来,头发略带松散,满头是汗,似乎刚刚正在指挥周围的人都没顾忌上过来打招呼,这会子好容易得空了,就放下了手里的事儿跑过来接待明月香了。 “你们老太太可真够有意思的,我姐姐挺着个7个月大的肚子,老太太还有心情叫她过去说话,这就是你们令府的规矩?”明月香一把甩开蔡嬷嬷的手,她知道蔡嬷嬷的意思,毕竟姐姐以后还要在这个家里过下去。可是若是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那三姐日后还不知道怎么给人磋磨呢。 岳氏轻皱眉头,显然没有想到明月香居然这么不客气,再怎么说令家老太太也是长辈,可她也心疼明悦蓉摔了身子,便好声好气道:“都是我的不是,原本我应该陪她去的,可是一时有事便没赶上……” 明月香见她这样软和,到也不好多加责怪,她还记得自家三姐与这位正室表面上关系还是不错的。 明月香瞥了岳氏一眼就对令志新道:“三公子可否让我进一趟产房?” 令志新还没说话,岳氏就道:“不可,产房血气太重,夫人不宜进入。”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规矩,她刚刚就进去了。 “三公子,你给句话!”明月香压根都没看岳氏,她隐约似乎都听见姐姐的痛呼声。 “这……”令志新也确实觉着进产房不好,这已经是多少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了。 明月香见状,一咬牙,对着明悦蓉的房间就喊道:“三姐姐,你别怕,九娘来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进来!!” 这么一喊,把院里所有人唬了一跳,尤其是刚进院门的令太太,她当真没见过哪家的闺秀是这个德行。她扶着嬷嬷的手,气得微微发颤。 “太太,您可千万别上火,她出身就那样,咱们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嬷嬷在旁边小声劝道。 “她要进去,就让她进去好了。”令太太看着院中的三少还有岳氏,只觉着被人在家中踩了脸面。 明月香才管不了这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她既然得了令太太的话,就赶紧带着去了明悦蓉的产房里。蔡嬷嬷跟在一旁,她之前专门学过接生,就是为了和田家姑娘一起进宫之后,万一姑娘有喜了,她可以在紧急时候帮上忙。 “秦将军,要不咱们去花厅坐坐?”令志新犹豫道。 秦蛟摇摇头,只站在原地就这么等着。 令志新没法,再加上他对明悦蓉还真有几分喜爱,毕竟是他头一个女人又是他自己求来的,她还怀着他头一个孩子,若是真让他进花厅坐着他也坐不住,那还不如就跟着秦蛟一起外头继续等。 岳氏见两人都不动,虽然她忧心明悦蓉的情况,但是自家婆婆来了,她只能过去门口接了令太太去屋里等着,毕竟这大冬天的要是在外头多吹一会儿冷风,怕也是要作出病。 “少奶奶,少爷他……”大丫头在后头扯了扯岳氏的衣角。 岳氏脚步一顿,摇摇头道:“蓉妹妹如今情况紧急,若是不让夫君在院子里守着,怕他也不安心。婆婆这里还是我来好了。” 说完就到令太太跟前伺候了,再怎么说这位也是她的婆婆。 大丫头看了眼少爷,又看了看自家少奶奶,心下一叹,谁家后院如同她们家的这样,妻妾当真和亲姐妹似的。 明月香推开明悦蓉产房门口的嬷嬷,直接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产房里除了明悦蓉身边的大丫头外,曾经熟悉的嬷嬷一个也不在,她皱皱眉头来到床边,看着明悦蓉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三姐姐,我是九娘,我来看你了。”明月香看着三姐瘦弱的模样,心酸的厉害,她知道给人做妾就是这么命苦,可是自古女子的婚事都是身不由己,她若是没有秦蛟,估计也在哪家的后院里苦熬呢。 明悦蓉刚刚以为自己幻听了,可眼下突然感觉手中温软,自家的妹妹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她这才有了真实感,她微微张开眼睛,看到明月香就落下泪来。 “别哭,咱们赶紧生,生完了养好身子,我接你去将军府玩儿。”明月香看着明悦蓉圆鼓鼓的腹部,故作轻松道。 旁边两个接生的稳婆后脊背有些发凉,小心的余光看过去,就见进来的那位夫人后头跟着一位打扮富贵的嬷嬷,此时正用眼睛一直看着她们。 那两个稳婆相识一眼,手上都有些抖。 “若是两位不会,我可以代劳,我师从宫中的嬷嬷,两位尽管放心。再说我家夫人是明姨娘的亲妹妹,绝不会没有分寸。”蔡嬷嬷只一眼就觉着有些不对,所以开口就是敲打。 稳婆牙关打了个颤,手下也快了不少。 明月香根本没理会那两个稳婆,她一直在明悦蓉身边鼓劲,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看着她咬紧牙关忍住不晕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嬷嬷震慑住了那两个稳婆,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就听得一个羸弱的哭声在产房里传了出来。 明悦蓉只看了一眼便昏迷了过去。 明月香让蔡嬷嬷检查明悦蓉的身子,她则抱过那个小小的不足月的孩子。这是一个小女孩,红红的皱皱的,身体小得很脆弱,看起来格外的令人怜惜,明月香看不出她像谁,可是她清楚这是明悦蓉最想要的结果,因为一个庶出的长女对于岳氏来说完全没有威胁,只要嫡出从岳氏肚子里出来就好。 “气血两亏,要好好养养。”蔡嬷嬷把完脉,担心的说道。 明月香又看了眼自家外甥女,转头对稳婆说道:“你们出去报信儿吧,孩子太弱就别带出去了。” 两个稳婆如同得了特赦,连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报信还是告状。 “我姐姐身子有大碍么?”明月香将孩子放在明悦蓉身边道。 “老奴毕竟不是大夫,但是看的出来三姑娘郁结在心,身子很虚弱,不过若是在坐月子的时候好好补一补,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如果还想要下一胎,最好在两年后。”蔡嬷嬷如实说道,这还多亏了三姑娘原本底子就好,不然这次恐怕就真熬不住了。 “刚刚你瞧着有什么猫腻没有?”明月香给明悦蓉掖好被子起身问道。 “那两个稳婆手法并不老练,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故意的。”蔡嬷嬷回忆了一下说道。 明月香冷哼,如果令府能找来两个不会的稳婆,那真是开了眼界了。 “你知道你家姑娘最近为什么郁结在心么?”明月香没急着出产房,反而找来明悦蓉身边的大丫头说道。 那丫头眼里含着泪,一下跪在明月香跟前说道:“求九姑娘救救我家姑娘。” “好好说话!”明月香不耐道。 那丫头看了看门口,蔡嬷嬷立刻就走了过去守在门口不让人偷听。 “我家姑娘原本好好的,可是在半个月前,一个丫头突然来唤我家姑娘,说是少爷在书房里有事找她。我家姑娘就带着丫头去了,那日奴婢被留在院中,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可等姑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跟着姑娘一同去的那位姐姐没回来,之后奴婢怎么问姑娘也都不说。之后姑娘就一直抑郁消沉,后来少奶奶给的话就是姑娘身边那位姐姐冲撞了外男,被发卖了。”原本是一起跟着明悦蓉来的丫头,现在大丫头只有她一个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战战兢兢就生怕出事,再给姑娘惹祸,却没想到这次老太太居然找了姑娘过去说话,半道上就出了事儿,若不是就九姑娘来了,指不定她家姑娘就要没了。 明月香知道,那日三姐姐去了书房,肯定是有人陷害她,但是她看令志新到并非对姐姐生出什么芥蒂,那也就是说三姐姐必定在外院的书房里看到了什么,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也不会将她身边的大丫头处理了,然而这件事恐怕连令志新自己都不完全清楚。 至于岳氏,在这其中也不知道扮演了什么角色。 头有些疼,明月香觉着棘手极了,这里毕竟不是将军府,别说她只是三姐姐的妹妹,就是三姐姐的亲娘也没理由伸手到人家府里,现在就只能敲打敲打令志新和岳氏,只要三姐姐能安心在院子里好好的生活,这口气她还真的只能忍了。 “九姑娘!”那大丫头见明月香要出去,赶忙唤道。 “你放心,我会多派人上门来送药材的,你这次做的很好,下次记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我。”明月香让蔡嬷嬷给了她一个大荷包。 那大丫头也没拒绝,不过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 “这是我们姑娘在生产前做的,奴婢劝了许久,姑娘也不听非要将这个香囊做出来,说是等她生了孩子就将这个香囊托人带给您。”那大丫头将香囊送到明月香手里。 明月香狐疑的看着那香囊,只看了两眼就塞进怀里,这确实是三姐姐的绣活儿。 吩咐着大丫头好好伺候,明月香走了出来,却见院子里站了好些男人,与秦蛟攀谈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身边还站在两个年轻人,两人见明月香出来都露出一瞬的惊艳,不过其中一人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另外一人却隐隐有着贪婪。令太太带着岳氏也从花厅里出来了。 明月香也不理会,几步走到秦蛟身边,对着令太太道:“刚刚是我一时情急,到让太太看笑话了。” 令太太还没说话,旁边那位中年男人却道:“这位是将军夫人吧,令姐的事儿到是惭愧,是家中照顾不周,到让夫人亲自前来了。” 明月香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他是令家的家主令尚书。 “哪里哪里,是我念姐心切,到给令太太添了麻烦。”如今事情过了,明月香不在乎圆上两家的脸面,不过有些话她到是要说的,正好令尚书也在,“我三姐姐平日是不出门的,这次肚子那么大还要出去,且出了事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也难免让人揪心。我听说是贵府老太太让她去的?” 令尚书有些尴尬道:“这个……说来这事儿确实是家母没想周全,只想着最近得了些衣料,正适合将要出生的孩子,便将她叫了去。家母身子不好,这会子听了令姐出了这事儿,也伤心自责不已。如今正在屋里躺着呢,若不是大家劝着恐怕老太太就要自己来了。” 明月香心中不信,可嘴上却还道:“那到是凑巧了,哎……我刚也是急了,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到要给老太太赔个不是。” “夫人也是情急,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令尚书连连摆手道。 周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过来,令太太也过来问了几句,只岳氏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在旁边竖起耳朵听。 “明姨娘如今怎么样了?”那个目光闪过一丝贪婪的男子突然问道。 令太太忙介绍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 令二少是嫡出,按理来说不过一个姨娘生孩子,他就算来也应该陪着秦蛟,却又为什么会关心明悦蓉的情况? 明月香不动声色道:“我三姐昏睡过去了,孩子和大人都很好。” “那就好,夫人也别太担心了。”那二少看着明月香,含笑说道。 秦蛟站在旁边就觉着拳头痒,他讨厌任何男人在明月香前头晃悠,更别说还是个心里有些念想的。他过去也不顾众人尴尬牵起明月香的手道:“该回了。” 明月香也知道不能久留,只好对着令太太道:“今儿是我不告而来,日后我再上门请罪,还望太太多担待。” 令太太在丈夫跟前也不好太冷脸,只好应付了几句。 岳氏趁着机会忙对明月香道:“秦夫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明姨娘的。” 明月香只是姑且听着,转头感激一笑。 到是令志新还没等众人走到院门口呢,他就悄悄溜到产房门口了。 明月香暗暗点头,与众人告别离开了令府。 “爹,你说那明姨娘会不会……”令二少恋恋不舍的从明月香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小声说道。 “应该不会。”令尚书摸着胡须也不太笃定。 “都是那个该死的什么金姨娘,居然在后宅里玩这种把戏,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明姨娘这位妹妹可难缠的很。”令大少怨恨的说道。 令尚书面上无波道:“该处理的处理了,想必不会出大岔子。” 三人转身往前院去,至于那个害得明悦蓉去前院书房的金姨娘此时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明月香坐在马车上,从怀里拿出那个香囊,翻来覆去的看,可是这东西与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明悦蓉在府里的时候就喜欢给她做东西,她也回赠过,只是在她出嫁后明悦蓉就没有给她做过香囊了。 “你说那个岳氏到底是真的担心,还是假装的?”明月香靠在秦蛟怀里犯愁道。 “看起来不像。”秦蛟回道。 “三姐姐被人害了两次,第一次是被人骗去了前院书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结果她身边的大丫头被处理掉了一个,第二次便是半个月后的今天,被老太太喊去却在路上摔得很惨,以至于早产。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有可能是有人一次不成就想着二次除掉三姐,但也有可能是是因为第一次姐姐看到了什么,却不能马上被处理掉,才拖到了现在。” 明月香捏着那香囊,心里空荡荡的,她真的很想直接将姐姐带回家,可事实上她却完全没法这么做。 65|60 4.6|发 明月香在家里提心吊胆一个月,直到明悦蓉那头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身体已经稳定,孩子也慢慢圆润起来她才稍稍放下心。不过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让蔡嬷嬷带着东西去令家,如果要不是明悦蓉拒绝,明月香恨不得就将蔡嬷嬷留在令家照料明悦蓉。 明月香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对,毕竟这也是明悦蓉自己的人生,她所能做的只是一个做妹妹应该做的,若是过了,三姐姐在令家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她也想负担三姐姐一生,可是三姐姐的依靠却不是她,而是令志新。 “夫人也别太担心了。老奴去瞧过,三姑奶奶的脸色不错,气血也补回了大半,只要好好将养日后不会错的。”蔡嬷嬷从来没见自家姑娘对谁这么用心过,看来三姑奶奶与自家姑娘在娘家时关系真的很好。 “那就劳烦嬷嬷多跑两趟了。”明月香叹了口气说道,她能帮的也只有到这里了。 暖语从外头端着药碗进来,明月香见了厌恶的皱起眉头,却也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是用来调理身体的补药,哪怕她现在没喜讯也希望身体能够越发康健,起码不要像三姐姐那样生产的如此艰难。这也是秦蛟自令府回来之后,便寻了太医来给明月香把脉的原因。那一日不但吓坏了明月香也同时骇住了秦蛟,秦蛟从来没想过原来生孩子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情,甚至有那么一刻秦蛟都准备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 虽然明月香觉着自己因为四色丸的缘故根本不会有大问题,但是为了安秦蛟的心,可以顺顺利利怀上孩子,她也只能捏着鼻子每日灌药,好在她的身子能解百毒,就算是药三分毒她也不怕。 眼瞅着太阳西落,明月香带了几分焦急,秦蛟这段时间开始频频被招入宫中,与玉柱他们也来往密切,光她看见魏文光上门这个月就瞧见了十多次,她虽然不知道目前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况,可她曾经看过那份已经被烧毁的手札,按照里头的只言片语,此时应该是宣地的多事之秋。 秦蛟的命运已经因为与她成婚而彻底改变,她没有跟着赵陌离去,秦蛟也不会发疯狂躁因此与赵陌为敌。明月香觉着只要自己这里不出岔子,那么这辈子秦蛟走上老路的可能性便几乎没有。 因着手札上所说的是十年后的事情,明月香最多只能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现在的这个时间段里会发生的事情,隐约手札中曾经有说过大概十年前也就是现在宣地王宫曾经发生过一件极为禁忌的事情,当时很多人被封了口,秦蛟也是因此从中运作一下夺得了比原来更大的权利。此事之后,秦蛟越加发奋,几乎三年后就成了用兵如神,文韬武略的宣地名将。 这其中的确不乏他憋了一口气,可是那件禁忌的事情又会是什么,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发生,又会对如今的秦蛟产生什么作用呢?明月香一时没有头绪。 “将军回来了!” 明月香回过神忙走到门边去,几乎下一刻秦蛟就从外头进来了。 “这天儿虽然回暖了,可还是有些冷,你的披风呢?”明月香一见他便不满道。 秦蛟想要用手牵她,却觉着有些凉便双手搓了搓笑道:“之前一直带着呢,不过刚刚在外头沾了寒气,就在外头拖了没带进来。” 明月香听罢也不追究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觉着确实不太凉,就干脆牵着他走了进来。外头蔡嬷嬷她们赶紧吩咐让人上菜。 “怎得今儿回来那么迟?”明月香先给秦蛟倒了杯茶让他暖暖胃。 秦蛟自己先没喝,反而又给明月香倒了一杯,换来明月香嗔了他一眼。 “最近朝堂上军营里都在闹腾。”秦蛟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明月香解释,想了想才继续道:“文官近来越发强硬,尤其是在军权上……孔魏两家……” 明月香灵光一闪,之前听说孔家送进一位姑娘,现在颇为得宠,哪怕宫里那些有了儿子的贵人们都不及她,也难怪孔家的势头上来了。 “只是……”秦蛟略皱眉头道:“这孔贵人有些古怪。” 明月香见菜上来了,忙给秦蛟盛汤。 “是长得太好看了,还是旁的什么?” 秦蛟摇摇头道:“玉柱他们查到,说是这位孔姑娘就好像凭空出现的……” 谁家有多少姑娘,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致都了解,孔家男孩多女孩少,大部分的姑娘都嫁出去了,且宫中这位孔贵人的年纪对不上,说是庶出,可是生母不明。虽说有不少人家愿意收罗旁支或是人牙子手上资质好的姑娘充当自家的,可是这样的姑娘送给大臣权贵还成,给宣王就显得太不尊重了。 “不管这姑娘哪里来的,只要她顶着孔家的名头就是为孔家争脸。孔家不是傻子,那姑娘的身世估计早就扫平了。”明月香很清楚这样的把戏,古时不是有想要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就将自己怀孕的小妾送给皇子当美人的么? “只是……”秦蛟想到今儿卫老将军的话,叹道:“王上已经多日未上朝了。” 明月香筷子上的鸡肉掉在碗里,若是哪个皇上多日不上朝还是为了美色,那么往往这个国家日后就没什么好未来了,不然怎么自古有昏君这一说?虽然说宣王脑子也不好使,平日里也多喜欢享受,但好歹这么多年来也算勤勉,好歹宣地没乱,国力还算强盛,然而眼下听秦蛟这么一说,这宣王是要带着宣地往死里奔啊。 “那,时间一久,孔家必定会把持朝政。”明月香担忧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们以为文官胜了就可以带兵打仗?” 秦蛟给明月香夹了些菜,恐怕孔家的目标要更远大。 随着春暖花开,原本冰冷的冬天褪去,可却换不来朝堂之上的严冬,武官频频被斥责,原本与武官有联系甚至为武官说话的文官也纷纷被贬斥,哪怕连原先宣王看好的徐家也屡次受挫,朝堂之上居然出现了一边倒的景象。这其中卫家与秦家尤为突出,卫老爷子一直在家称病,卫家的男人们居然停职留用,通通让他们回去侍疾,而原本一直受宣王宠信的秦蛟也被罢了兵权,除了留个头衔外,兵符都上交了,可谓真正的富贵闲人。 就在大家准备看好戏,想着秦蛟一直顺风顺水此番一定会起身抗争的时候,他居然二话不说交了兵权就带着妻子出门游山玩水去了。随着秦蛟的离开,邵家、玉家纷纷也跟着躲避起来,就连魏家旁支也因为不愿追随魏家嫡支而被赶回家中,连书院都不怎么去了。 孔家魏家,以及魏家扶持起来的新贵沈家,依靠公子瑞但又暗地里勾搭孔家的舒家,迅速占据了原先徐家,孟家的位置。到是老牌世家齐家一直占着中立,也不说与谁亲近,总是若即若离,乔家与田家一直在被压制,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最明显就是田王后与曾经得宠一时的乔贵人同时被冷落,如今想要见宣王一面都很难。 “前阵子许家的姑娘出门子了,嫁给魏家那位大少爷为妾,孟家最近也在闹腾,说是因着薛家与田家孟家冷了,孟家老太太对长媳薛氏很是不满,闹了好几回了。” 明月香自从秦蛟丢了兵权之后,便经常与他出门游玩,那些圈里的聚会基本上也与她无缘了,所以这次回来,好些事情反倒是蔡嬷嬷托人在外头打听的。别看这些家长里短,这里头很容易显露出如今朝堂上的情况,如今哪怕秦蛟不在位置上,她也不能成了聋子哑巴。说起许氏和魏氏,想当初她与许氏都被薛氏相看过,许家姑娘甚至差点许给秦蛟,却没想到不过一年的光景,如今她是秦蛟的妻子,而许家姑娘到要给人做妾了。 “还有,据说前阵子孔家的长子抬了聘礼去了魏家。”蔡嬷嬷说道。 那就是孔魏要联姻了?魏家有个魏少康,孔家有宫里那位贵人,到是好算计,明月香可是知晓如今军营里大半的事情都是魏家这位大才子接手了。 “有说孔永嘉定了哪家姑娘么?”明月香可记得明六娘是给孔永嘉当小妾呢。 “这到没提起,只是据说田家向孔家提亲了。”蔡嬷嬷想了想摇摇头道。 田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就已经向孔家低头了?明月香摸着手上的相思豆串儿细细琢磨,若是田家真娶了孔氏女,那田王后在宫里的地位就尴尬了。 这几家扎堆成亲还没完,四大商家之一的萧家突然将女儿萧大姑娘送去了孔府里,给孔家长子做妾。也就是说孔家的后院里,孔家长子身边有个萧氏女为妾,而孔二公子身边又有个明氏女为妾,可以说四大商家孔家就笼络了两家。 众人一见都是明家女,就忍不住将孔家的六娘与将军府的九娘做比较,曾经那么让人羡慕的九娘如今虽然还是夫人的头衔,可是丈夫失势将来甚至未必比的上给孔二少爷做妾的明六娘。一时间居然有人传出话来,说什么宁当文臣妾不当武官妻,简直是*裸的打上明月香的脸。 不过对于当事人的明月香来说,她也不过嗤笑而过,爱谁谁,她自己乐呵就成。 “要我说,这年头的姑娘们也是疯魔了,上杆子想做人妾室。”苗氏剥着花生嫌弃道:“还什么不愿意做武官妻,那也要武官要她们才成啊?一个个娇滴滴的走几步路都要喘,娶回家也是个没用的。” 明月香吃着点心,笑而不语。毕竟她也是娇滴滴不想吃苦的女人。 “要我说,这大不了回家种田去,省得在城里受这种气。瞧瞧我家玉柱,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苗氏心疼的直吸气,“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操那份闲心。” “这些都是他们男人一手一脚闯出来了,若是就这么丢了,别说别人会不会把咱们怎么着,他们自己心里也不痛快。”明月香还有话就是没说,在这样四处打仗的乱世,若是手里没有东西怎么挺起腰活着,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绝不是这些铮铮铁骨的汉子愿意过的。 “哎,阿蛟媳妇,你听说了没?魏文光那倒霉小子他原来主母定的那家姑娘悔婚了。”苗氏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原说着去年就该成亲的,那姑娘不是生麻疹就是舍不得嫁,这会子到没借口了,直接退婚。估计是怕魏文光连累了他们家。” 明月香到是没听说这事儿,前阵子她出去玩儿了,回来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会传的到处都是。不过可惜魏文光那小子了,一直在等那姑娘及笄,听说还是魏文光的嫡母生前给他定下撑起门户的,这谁让他有个不靠谱的姨娘呢? “这人都晓得趋吉避凶,没什么奇怪的,人各有志,谁知道魏文光将来会不会娶个更好的媳妇。”明月香到觉着没什么不好,婚前看清楚这样一个家族,也省得娶回来了又在背后插刀的强。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苗氏一下眼睛都亮了,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壳,站起身来,明月香也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进来的果然是秦蛟与玉柱,身后还跟着魏文光,只是几人脸色都不大好。 “出了什么事儿了?”明月香做了个手势,屋里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还让人在外头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宫里出大事了。”秦蛟还没说话,玉柱就绷不住了,似乎还惊魂未定。 苗氏端了杯茶过去,反正这些她也听不太懂。 “宫里死了个贵人。”魏文光牙齿微微打颤道:“是郑贵人。” “怎么会呢?”明月香还记得这位贵人,之前那位管着走商的郑大人还差点纳了她家六姐呢,当时就是因为这位郑贵人怀了孩子,之后等她成亲没多久,那位郑贵人就生下个男孩,郑家很是风光了一把,前些日子她还听秦蛟说魏家有送美人去郑府上。 “是王上动的手。”秦蛟直接道。 玉柱一哆嗦,站起身又检查了一遍,看周围没人偷听才舒了口气道:“里头说是来了刺客,可是实际上是王上半夜里发了狂,将身边的郑贵人当做刺客给……” “不是说这段时间王上都宠信孔贵人么?”明月香觉着很是古怪。 “哎……也是郑贵人作死,硬是拿着小公子当砝码,逼着王上去了一趟,当晚就留在她殿里了。”玉柱苦笑着说道,其实宫里不少人在王上去了郑贵人寝宫的时候,还在私下祈祷,希望郑贵人能够分些王上的宠爱,好歹别每日恨不得长在孔贵人宫里,只是谁也不知道王上居然会半夜里发狂将郑贵人杀了。 “现在怎么说?”明月香也觉着很是心寒,宣王儿子不多,满打满算一共不过四人,除了公子瑞成年外,其余几位不是牙牙学语就是尚在襁褓,如今郑贵人死了,最小的那位公子还不知道将来要如何呢? 魏文光喝了口热茶才觉着暖和:“宫里都在封口,若不是将军有门道,咱们谁都不知道内情,只是这样下去宫里恐怕就真的只有孔氏女一家独大了。” “田王后怎么说?”明月香也觉着焦躁。 “根本就见不到王上。”玉柱遗憾道,难道说不过是一个女人就能毁了宣地? “这孔贵人到底是什么门道?跟妖孽似的。”苗氏咋舌道。 明月香顺嘴问了一句道:“难不成真是妖怪成了精?” 其余人都当是个玩笑,然而苗氏却一本正经道:“可不是么?以前咱们乡下就有说狐大仙的事儿,好的狐大仙救人性命送人家资,可坏的狐狸精啊,不但弄的人家破人亡还能让人恋恋不忘。这男人见着狐狸精再好的人都走不动道,就跟有瘾似的。” 明月香手中的帕子一紧,她记得手札里赵国后来严禁五石散,据说就和宣地有什么牵扯,这若是说有瘾……除了美色之外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况且宣王原本也是好色,但是他将江山看的比美色更重,连日不上朝已经太反常了。 “番邦善毒。”明月香忽然偏离了原来的话题道:“我记得有一种药能让人产生幻觉,吸食稍稍些许会让人飘飘欲仙,可若是过量或是突然中断就会让人暴躁甚至……” “我马上让人去查。”玉柱二话不说就出门去了。 “若是当真如夫人所说,那就棘手了。”魏文光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如果一国王上被个女人控制在手里,那国还是国么? 结果没出来,魏文光与苗氏都先告辞了。 秦蛟坐在原位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他紧紧盯着明月香道:“若是我一直如此,你可还要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想我去哪里?”明月香知道秦蛟绝不会就此止步,不过好听的话她不介意多说一些。 “香香,你说咱们到底是什么国?”秦蛟略带迷茫的说道。 “宣地?”明月香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地与地之间。”秦蛟顺了顺刘海,似乎很懊恼自己嘴笨,“若是对待番邦,咱们是说宣地人还是赵国人?” 明月香一下恍然,她顿了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咱们是宣地人,可是宣地只是诸侯国,我们当然是赵国人。” “诸侯国啊……只是诸侯……”秦蛟边说边点头。 明月香的心头提到嗓子眼了。 可下一刻秦蛟却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一点都不放松,他略带担忧的说道:“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就一直这么没用的,你……你别离开我。” “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呢!”明月香掐着他的耳朵道:“你就是去当要饭的,我也跟着你去当讨饭婆!” “那如果有比我更好的……” “你是觉着老娘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么?”明月香想起手札上的描述,小小心虚了一下。 秦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是嘴角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宣王的事情还没解决,明月香就听说宫里的何公公被宣王让人杖责了,且打的很重,秦蛟听到消息后立刻就出了门,明月香与秦蛟已经相处多时所以清楚他面瘫的表情下是真的担心了。她一直都听说过这位何公公,甚至还差点给这位何公公当了老婆,她也知道这位何公公待秦蛟尤为照顾,然而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明月香猜不出来。 “夫人,孔家明姨娘求见。”暖语知道自家姑娘明六娘关系一般,所以进来报信也没显亲近。 “明青宛?她怎么来了?”一个小妾上门求见人家大妇,这也亏得是亲戚,不然连面都见不上。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得瑟的,好歹明青宛的男人正在平步青云不是么?“让她进来吧。” 明月香也没怎么特别的打扮,她穿着石榴裙坐在花园里吃着最近进上来的肉铺,看着院子里刚开的鲜花。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如此悠闲慵懒穿着随意,甚至头上都没几件首饰也很容易让一眼就舍不得移开。 明青宛微微垂下眸子,她穿着到是郑重,虽然没有逾越了小妾的身份可也不像是一般待在后院里的那些玩意儿。尤其是那种气韵竟然比明月香还像大妇。 “九妹妹还是那么喜欢逛园子。”明青宛过来,规规矩矩的给明月香行了一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明月香就好像才看见她,等她行完了礼才上前道:“六姐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说起逛园子,明月香到想起了明五娘,心中难免警惕的几分。 “不过是想着天气好了,又是在出嫁之后压根没工夫与姐妹们见见,便厚着脸皮上门了,连帖子都没送。”明青宛温婉一笑道。 到是精怪,没工夫和姐妹们见面,到是第一个来找自己了,明月香心里想着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66|61 4.7|发 明青宛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她性格没有利用价值她是绝对连看都不看一眼。明月香自认为自己还没有什么值得明青宛利用的,那么,将军府里唯一值得明青宛登门的就只有秦蛟这位将军府的主人了。 “六姐姐来的倒是巧了,这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好。”明月香请了明青宛坐下,又让人给她上了杯茶。 明青宛暗自瞧着杯中的茶叶,茶汤清亮,泛着淡淡茶香,再见桌上摆着的四样小点,有肉铺蜜饯糕点和果子,每样分量不多却品质上好,尤其那肉铺色泽鲜艳,油光滑亮,还撒着点点白色的芝麻,哪怕没有入口也知道其肉质劲道,鲜美可口,与外头铺子里贩卖的并不相同。 居然一点破败之相都没有。 “前阵子听说三姐姐早产了,如今可好些了?也怪我,平日里事情太忙,只是送了东西过去却没亲自登门。”明青宛抬眼皮喝了口茶道,果然是今年的新茶。 “好多了,几天前我才让蔡嬷嬷跑了一趟,说起来那日她生产真是凶险,差点没吓死我。”说到这里,明月香半真半假的不满道:“也真弄不明白令家是怎么想的,令志新不过是个庶出,三姐姐又是个妾。生出来哪怕是个男儿也不过是庶出的庶出子,对谁也没什么影响,这些人为什么就要一而再再二三的欺负三姐姐呢?” 明青宛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憋屈却也不能说,只好道:“这是令家后院的事儿,咱们到底是外人,闹不清楚也不奇怪,只要三姐姐平安无事就好了。” “六姐姐到是大度,我可不行,我眼里不揉沙子,这次就算了,若是三姐姐还有事儿,我定闹得令府不得安宁不可!”明月香义愤填膺的说道,余光却在看着明青宛。 明青宛立刻接话道:“你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般,三姐姐已经是令家的人了,你若是闹得厉害让她如何自处?再说了,你自己痛快了,你怎么的也要为妹夫着想。” 明月香心想这话圆了大半场总算是进入正题了,便无所谓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如今就他一个光杆儿,恐怕再过不久我就只得陪他回老家了。” 明月香的语气里多多少少都带出了几分不满和落寞。 “哎哎,说这些做什么?六姐姐难得来一回,咱们可得好好说说话,今儿留下吃午膳呗?”明月香好似强打精神道。 “那多不好,一会儿妹夫该回来了。”明青宛说着屁股却没挪。 明月香忙挥挥手道:“他啊,又跑去找玉大人喝闷酒了。你说这男人怎么仕途不顺的时候就都喜欢喝酒呢?玉大人家的嫂子也找我抱怨过好几回了。” “妹夫没和你说什么?”明青宛顺着话问道。 “说什么?”明月香看着刚凃好的指甲吹了口气道:“反正那些我也弄不明白,只要别少了我家用就好。” 明月香在家就是这个个性,万般不理就喜欢臭美,可明青宛没想到她嫁了人也不长进,空得一个夫人的名头到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夫君。之前听说她在宫宴的时候刺得文官家眷气得不轻,想来也不过是胡搅蛮缠,都是耍横的。 如此,心里又平衡了许多,明月香一直运气很好,不但得了夫人的名头还嫁了个一心一意的夫君,可是对比这些,明青宛更想要的是手里的权利,她已经掌控了孔家大半的经济,孔永嘉的人情来往都是由她一手操持,就更别说孔永嘉只要一遇到难事就有与她商议的习惯。如今哪怕她与孔永嘉并不像是夫妻而像是同僚,将来少奶奶进门也绝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只是,随着孔家如日中天,明青宛很清楚的是她想要紧紧拉住孔永嘉的心就必须得到一个孩子,而得到孩子的前提就是让孔永嘉越发信任她。丈夫的心态明青宛很明白,毕竟每个女人都是如此,没有孩子的时候一心栓在丈夫身上,而有了孩子便会一心为孩子筹谋。 好在她还有时间,毕竟少奶奶还没进门,孔家规矩大是绝不会出现令家那样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她未雨绸缪。 “不过说起来……”明月香吃了块点心皱起眉头道:“原先好些夫人太太都给我下帖子出去游玩,可这次我从外头回来,这些人都不怎么给我下帖子了。还有一些相熟的武官太太们也不上门了。” “连武官的太太们都没上门了?”明青宛一听就抓住重点道。 “大概和我家将军差不多,都被撸了差事没心情出门了吧。”明月香不怎么放在心上道。 明青宛却听出了门道,也就是说自从秦蛟上交了兵权,以往交好的武将就都不怎么来往了,除了那个泥腿子出身的玉柱。不过也是,这年头大难临头就连夫妻都要各自飞,更何况秦蛟已经不能庇佑或是给他们好处了,至于玉柱两人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若是这两人都不来往那到是奇怪了。 打定主意,明青宛也面带愧疚道:“这事情也是我婆家做的不够厚道,其实说起来,咱们孔家与你们秦家也算半个姻亲。可没想到好事儿到被魏家占去了,我夫君也是懊恼的很。但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太难说了,就连我们家老爷子都不能完全做主。” “我听说王上最近宠信的一位贵人,是你夫家的?以前咱们见过么?”明月香一脸八卦的问道,似乎没听懂明青宛刚刚的暗示。 明青宛提起那位贵人,只是神色淡淡道:“那位我也没见过,说是家中的旁支,以前在老家的,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送了信过来。家里老太太没法,正好家中姑娘们都订了亲事,就将这位送进宫了。说起来都是造化。” “到是好命。”明月香含酸道。 明青宛低头掩住了嘴角的讥讽。 明月香客套,明青宛也是有事儿,便留在秦府里用了一顿午膳,用过了午膳明青宛又明里暗里的拉拢明月香,甚至还想挑起明月香的虚荣心,希望她能在秦蛟面前多说些孔家的好话。 明月香各种装傻,直逼着明青宛这么个一向淡定从容的大才女都露出了些许怒容。好在最终她也忍住了,甚至还能约好下次一同去看明悦蓉。 “为了她男人,她也真是拼了。”明月香送完明青宛,回头对着蔡嬷嬷说道。 蔡嬷嬷犹豫道:“孔家现在已经把持住朝堂,为什么还要过来拉拢将军呢?” “孔家不是傻的,以魏家人那种贪婪的性格,孔家就算把持住了宣王的后宫,也不一定能吃下整个宣地。魏少康不是吃掉了大半个军营的权利么?孔家撑死也只能在文官中一争长短。孔家与魏家看起来同气连枝,实际上都在互相防备,再说了宣地之外又不太平,难道真等着魏家带兵上战场被人杀到国都来么?孔家也不傻。”明月香冷哼道,想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你想让我们吃,我们还不一定吃呢! “那他们是想让将军再回去?”蔡嬷嬷不确定道。 “何止啊,是想着让夫君回去给孔家卖命,还要感恩戴德,从此成为孔家一只狗。”明月香扯了扯帕子满心都是火,这玩儿人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当初下死力气弄掉这些武官,如今到全推到魏家身上来了。 “那夫人这事儿可要和将军说?”蔡嬷嬷问道。 “说,怎么不说,还要告诉他千万别答应!”明月香想起前些日子秦蛟那番话,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有了计划,宣地算什么宣王算什么,何必为了那些什么大义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算进去,“且瞧吧,这头孔家有动作,那头魏家就敢当众翻脸。” “这都是为了什么啊!”蔡嬷嬷重重的叹道,就连她这样的老妇人都知道,宣地外忧若是再有内患……作孽呢。 为了什么?为了他们自己,为了家族,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可是太美妙了,更何况指不定人家还有更进一步的打算。把持朝政算什么,宣王的外家才是最牢靠的。 明月香一直都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对待孔家她也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 秦蛟回来听到后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反而是哄着满心不悦的明月香,笨拙将他能想出来的所谓甜言蜜语干巴巴的说了一遍,结果甜到没甜到哪里去,反而将明月香逗笑了。 “咱们别生气,他们想让咱们干嘛,咱们……咱们就偏不干。” “行啦行啦,我也不指望你能说出啥来。”明月香见秦蛟想词儿想的脸都憋红了,忙亲了他一口道:“今儿个去卫老爷子那儿怎么说?” “事情很棘手,管着王上衣食住行的都是少府的人……”话虽如此,秦蛟说话的语气到不是很沉重。 少府的那帮子人心都黑了,谁会管宣王什么情况,只要孔家给点好处给少府,少府那帮子滑不留手的人不在乎装聋子瞎子。再说经过上次换护卫和奴仆的事情,少府已经与武官私下交恶了。 “那……万一王上出了点什么事儿?少府那些人……”明月香觉着少府那些人简直就是要钱不要命,如果宣王真的因为吸食五石散挂了,那么少府第一个就难辞其咎。 “到时候就查不出来了。”秦蛟一针见血的说道。 明月香只觉着阵阵心寒,宣王一向都将少府当做心腹,就连身边的太监不让沾染,然而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些少府的人不但不想着救驾,反而为了一己私利想要将真相埋藏与地下。 “那……何公公。”明月香偷偷看了眼秦蛟的脸色问道。 秦蛟忽然握紧了明月香的双手,似乎有些难堪,但又深吸一口气故作云淡风轻道:“何公公已经被移出宫了,香香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 明月香有些不解,虽说何公公对秦蛟有知遇之恩,甚至还多番照顾,但他被打了板子应是极难堪的状态,她一个年轻女子过去做甚? 似是看出明月香有些不愿,秦蛟犹豫再三才搂住明月香,在她耳边小声道:“香香……我……我有话与你说。” 明月香只觉着秦蛟浑身打颤,似乎将要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尤其是他抱着自己的力度就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抖了一下,明月香环顾四周确认屋里没有旁人了之后才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那么严重?” “香香,我……我有事瞒你。”秦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这么一句。 明月香几乎在当场就变了脸,稍稍往后一靠,双手扭着秦蛟的脸颊怒道:“你在外头养小的了?” 秦蛟被她这么一弄,整个人都傻了,但也知道本能的摇摇头道:“没!” 明月香故意大松了口气,接着脸黑道:“你去花楼了?” 秦蛟简直脸上都要写上“冤枉”两个字,他哭笑不得道:“没有。” “那你有什么瞒着我的?”明月香将手松开,狐疑的看着他道:“是在外头藏私房钱了,还是干什么坏事不敢被人知道?” 秦蛟这下也放松了,他原本就不蠢,只是刚刚明月香出其不意他到真以为明月香在误会什么,不过这会子冷静下来他也明白明月香刚刚绝对是故意的,她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可以平静的将思绪理顺。 “香香,你真是……”秦蛟眼眶有些湿润,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放下大半,他搂着明月香亲吻着她的鬓角,心里满满都是对她的爱恋,他似乎相信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身世,他的香香都不会离开他。 “说吧,说吧……我连你亵裤什么颜色都知道,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明月香厚着脸皮一副很宽大的模样说道。 秦蛟又被她逗得一笑,随后有些落寞道:“自我记事起就在十全县附近的十全村,村里很穷,常常多少人家就只有一条裤子,谁出去谁穿,我从小没有爹,只有娘。在我眼里,娘与村里那些脏到脸都不洗的妇人们不同,娘总是收拾的很干净,屋里屋外不但收拾的整整齐齐,她还每日洗浴洗衣,干净的与村里人截然不同。” 明月香安静的听着,到也明白为什么秦蛟那么爱干净,原来是随了自己的婆婆。 “可是娘却也与村里的那些母亲们不同,她一直对我冷冰冰的,就好像我是外头捡来的孩子,她很少对我笑,整日里都在说我爹的事情。我们家里没有地,娘也不买地,只用着她手里的积蓄养活着我。我知道她看不起村里的妇人,更看不起那些靠天吃饭的村民,她常常与我说爹爹生前是个读书人,爹爹是多么有才情,若是爹爹没死,我们家一定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而我只知道没有田没有营生家里的积蓄迟早要吃空,爹爹再好也不可能负担起整个家业。”秦蛟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冷,似乎回到了那个没有温暖的家里。 明月香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永远生活在回忆里的妇人,她不但是在思念亡夫,还在思念她曾经富裕的生活,她排斥在村里艰苦的日子,哪怕她还有个儿子需要她抚养。 秦蛟似乎打开了闸门,也不管是不是颠三倒四,他都一股脑的说出来道:“她活着的时候我总是很痛,因为她打我,她说都是因为我的存在她才不能去地下找我爹,都是因为我爷爷死前让她千万带着我隐名埋姓才能留住秦家的根,不让我学字,只让我习武,哪怕一辈子待在村里,当个农户也比在外头被人斩草除根的强。 小的时候,我总是问这问那,可是娘都不会回答,她只是会打我,渐渐的我也不问了,也不敢说话了。我害怕我说话了我笑了娘就心情不好,她就会不开心,她就会打我骂我,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活下来的人。” 明月香将头埋进秦蛟的怀里,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如果秦蛟的娘还活着,她估计会不顾孝道非要让那老婆子好看不可!原来她家男人面瘫不爱说话,看上去冷冰冰的居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婆婆一点点打出来的。难怪她只要向他释放一点点虚伪的好感,他就对她死心塌地,直到现在甚至连命都愿意给她。 “没事,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秦蛟似乎已经释然,他抱着明月香满足的叹息道:“我有香香了,谁都不需要了。” 猛然间,明月香忽然能理解手札上,秦将军对明贵妃的那段感情,也许那是秦将军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好感,就好像原本都是黑白的世界终于有了一抹色彩,秦将军拼命想要抓住那抹色彩,以至于到最后越发的偏执,也最终死于这种偏执。 还好,这一次是她来了,是她走到了秦蛟身边。 “等她最终如愿,离开我深埋地下。我也当了流民,在流民堆里与玉柱几番生死,直到十岁出头为了活命参了军。”秦蛟含笑,摸着明月香的头发,眸子渐深道:“我原以为这只是我命不好,如今想来,定是老天给我的试炼。只为了在多年后遇见你……” 明月香狠狠用秦蛟的衣衫擤了鼻涕,她红着眼眶瞪着水洗光的眸子蛮横道:“那当然,你可是要宠我一辈子的。” “恩。”秦蛟微微弓起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明月香平齐,他的笑容极致的温柔,就好像温泉将明月香包裹在其中,“我宠你一辈子。” 明月香恍惚,原本只比她高一些些的秦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曾经少年的稚嫩渐渐褪去,露出青年带着棱角的刚强,她的阿蛟已经变得如此可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喜欢你!”明月香埋在他怀里,爱娇的蹭蹭道。 秦蛟点点头,迟了一步才应声道:“我……我也喜欢你。” 明月香发笑,再怎么长大这脸红的毛病也没改,害羞得可爱。 “下面,我要说……”秦蛟居然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恐怕我娘下到地下也不会安心了,因为我爹……根本没死。” 明月香早有预感,可却还是被他语气里的凉意所震动。那个女人心心念念她的夫君,甚至因为夫君的死迁怒自己的儿子,整日浑浑噩噩,却没想到她的一心求死到变成一场笑话,因为她的丈夫根本没有死。若是那个女人地下有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我爹……就是何公公。”秦蛟几次张口,都没声音,可等他看见明月香的双眼时还是顺从本心说了出来。 公公?那就是阉人?那怎么会是他的父亲?明月香下意识将手握紧,却没有往后退,毕竟是秦蛟的父亲是太监,又不是秦蛟是太监。 秦蛟的心跳得极快,说完这句话他就如同等待着被人判刑的死囚,也许一句话他就能重见天日,也许一句话他就永堕地狱,这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然后呢?”明月香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秦蛟,就好像这压根不是什么大事。 秦蛟一直逼着自己盯着明月香看,哪怕明月香一丝的表情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然而没有……她脸上不说厌恶,就连嫌弃都没有。他很清楚世人对阉人的看法,都觉着他们不健全,是一群唯利是图谄媚主上的小人。哪怕这些人身份再高,再得主子宠信,背地里都有人暗啐他们为阉狗。而他是阉人的儿子…… 父亲是为什么变成阉人的,他不清楚,然而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他是何公公的亲儿子这一点,通过多方验证也能确定下来,他做不到真的丢下他不管。 他本就在明月香跟前充满自卑,觉着自己出身不好,人长的也不好,更不会甜言蜜语,嘴笨的厉害,但他不想骗她,他想要让他的香香完完全全了解他,从而卑微的期盼着她能爱上那个真正的他。 “别离开我……” 67|61 4.7|发 “咳咳……咳咳咳……” 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还带着几分仓促。 “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让你躺着么?”女子来到书桌旁,倒了杯水给正在咳嗽,满脸通红的男人。 “咳咳咳……我没事。”男人喝完了水缓了缓气,便又接着奋笔疾书起来。 “你真是的,这身子骨还没好,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女子埋怨的扬起脸,阳光正好从窗户外照进来,照亮了明珍卉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庞。 董子扬手下未停,纸面上措辞犀利,慷慨激昂,将一个读书人的愤慨以及对宣地岌岌可危的未来深深的忧虑宣泄与字里行间,那种怒,那种悲哀几乎要满溢出纸张之外。 “你怎么又写这些!大夫说你不能动怒,你……”明珍卉想要上前夺他手中的笔,却被董子扬用手臂隔开。 “你就让我写吧!我整日窝在家中,若是不能宣泄出来,那指不定越发的难受!咳咳咳……”董子扬捂住心口,脸涨得通红。 明珍卉捂住嘴,眼泪从眼眶了缓缓滚落,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与几个月前大相径庭,她还记得她嫁给他的时候,他虽然面容有些消瘦,却一身的温润之气,哪怕她不是他心中想要的那个人,他也对她慢声细语格外体贴。 然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书院因为志向不同酿成了一场大祸,丈夫也因此被人打成重伤,很长一段时间没发再去书院,跟着朝堂上风云变幻,就连董家一个商家后宅的女人们都知晓宣王已经多日没法上朝,孔魏两家几乎一夜便握住了宣地的命门,武官纷纷败落,就连秦将军都被迫交上兵符回家休养。整个宣地一片混沌,而赵地依旧打得昏天黑地,宁地整日盯着宣地就连番邦外族都…… 这是国将不国之兆啊…… “你写这些又有什么用,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尚不能扭转乾坤,你不过一介学子,还想着王上能听你的规劝么?”明珍卉擦着泪,激动道。 “我一人不成,可是宣地有成百上前的学子,只要这些学子汇聚国都,那……” “别说他们来不来得了国都,就算来的了,王上能听见你们说话么?恐怕当场你就要被抓去坐大牢!”明珍卉不顾形象,站在董子扬面前大喊道。 董子扬脸色铁青道:“身为宣地学子,我们在书院学的什么?学的是忠君报国,学的是为求真理不畏生死!若是再这么下去,宣地没了……百姓何辜苍生何辜!” “那你爹娘呢?那董家呢!”明珍卉顿了顿,小声道:“那我呢?” “咳咳咳……”董子扬被噎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闭上眼睛放下了手中的笔,笔上的墨汁染坏了宣纸的一角。 若是他孤身一人,若是他心智坚定,他就应该与他的同窗们一样与同舟书院的老师们一样,共同走出家门求见宣王,将他们所写的劝谏书昭告天下!而不是像个快死的废物一般躺在家里,每日写上无数的劝谏书都只能被火盆里的炭火吞个精光。 文人如竹,坚韧刚劲,宁折不弯。 “只要你好起来,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好不好?”明珍卉见他咳得厉害,便搀着他坐到一旁,轻轻给她拍着背。 董子扬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咽喉处的瘙痒以及肺部的疼痛,他看着明珍卉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心里泛出微微酸涩和内疚,同时似乎也能通过她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秦蛟已经被夺了兵权,不知道她可好?可有为了她的丈夫担心害怕?可有背地里暗自垂泪?也好……她不嫁给他是对的,否则她只是个窝在后院里被主母压一头的小妾,还是给他这个病秧子做妾。 明珍卉抬头就见董子扬盯着自己发愣,心里揪揪的发痛,当初她还以为他是在看她,可时间久了她也明白了,丈夫这是通过她想要看到九娘,哪怕丈夫娶了她,婚后对她也很好,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九娘,只是他从未再提起罢了。 说她现在后悔不后悔已经不重要了,丈夫后院干净,除了婆母给的两房小妾外,丈夫并未新纳,平日里也几乎不去小妾的房里。她曾经也暗自欣喜过丈夫对她的宠爱,而如今她却明白,只要不是那个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对她正如当初所说的,就算不爱也不会辜负。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慢慢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若是不能让男人爱,就只能让男人敬,她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有时候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也想,若是当初她没有强行从明月香手里将董子扬抢走,那现在又会怎样呢?是遇到一个愿意对她付出真心的男人,还是如现在这般,保有做正妻的体面却永远走不进丈夫的心。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秦蛟只有一个,她也不是个会有那样运气的女人,董子扬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真是够让人操心的了,九姐还送了一些药材过来,如果不是这世道不好,还想请个宫里的医者过来。你啊,就别折腾了好么?”明珍卉替他揉着胸口劝道。 “九娘她送药材过来了?” 果然,董子扬原本灰暗的双眸亮了起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在她提及明月香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专注,还带着一点点的窃喜,完全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是啊,上次她问了一次,我就派人和她说了,她到是费心了。” 兴许原先的她会吃醋会难过,甚至想要撒泼,可是如今的她只希望他能燃起求生的意志,哪怕这样的意志是明月香给的。她已经不在乎了,他爱着谁,念着谁,都不重要!她只想要他好好的活着。 “下次这些事儿别和她说了,她的境况也不大好。”董子扬眼中带着笑,咳嗽也没那么剧烈了。 “你好好养好身子,我们就不担心了!”明珍卉将眼泪眨回去,故意赌气的说道:“你就不能让咱们别操心么!” “好好好!”董子扬拍着明珍卉的手背道。 明珍卉难得扯出一丝笑,却在董子扬的下一句话里凝注了。 “她还好么?” “好着呢,你放心,能吃能玩,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你难道不知道?”明珍卉背过身擦掉眼泪,却只字不提秦将军,心酸的恨不得夺门而出。 “可不是么?她小时候就这样……”董子扬躺在床上,喃喃的说道。 明月香并不知道有人在想念她,她此时正坐在马车上靠着秦蛟,听他说着在战场上的事情以及成为将军被何公公认出来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到了一个村落,发现里面的人都跑光了。我们又没有吃的,觉着恨不得连地上的沙土都填进嘴里,我那会儿都以为自己要饿死了,谁知道咱们队里有个小六子,个子小小运气特别好,他就是到人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就摔进一个地窖,地窖里藏了好些已经干了的苞米,我们就将那些苞米用水煮了,也不管烂不烂,连咬带吞……那滋味……” “还有一次,两军都对垒了,谁知道半道上宁地居然收兵了,你知道为什么么?原来是他们的将领吃坏了肚子,他不好意思说就往回跑,他手下的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他往回跑……” 明月香窝在他怀里咯咯笑着,如今听着虽然觉着有趣,那是因为秦蛟现在安然无恙的陪在他身边,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又遭受了多少痛苦与危险?更何况这些事情应该在他的经历中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惨烈的,命悬一线的,甚至令人哭泣的他通通一字未提。他应该是不想让她对于出征产生恐慌吧,毕竟他终归有一天会重新披挂上盔甲走上属于他的战场。 心疼的厉害,却什么都不能说,明月香靠在他心脏的地方,听着那胸膛里不停跳跃的节奏,那是活生生的带着温暖的秦蛟,他还在她的身边。 何公公的府邸就在宫外不远,马车是直接从正门进入,到了二进才停了下来,明月香由秦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刚一下车院子里的管家就跑了过来,见着秦蛟格外亲切道:“将军,夫人,安好。将军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秦蛟见他原本自然绷紧的表情微微放松道:“何管家。” “哎哎!将军赶紧里边儿请。”何管家边在前头带路,边说道:“我家老爷最近都不大好,吃不下睡不好。说起来也是遭罪都这把年纪了……唉!” 明月香也不说话,就跟在秦蛟身边往里头走,院子很大,回廊也多,不过路上听着何管事介绍院子里的景致以及曾经关于这些景致的传说,也别有趣味。 何公公住在正房,据说这个院子里几乎没有女人,不是年老的太监,就是外头买来的家奴,到不像当初明月香差点被嫁给何公公时听到的那些传言。 “一会儿,麻烦将军多劝劝,毕竟伺候那么长时间了,这……哎……心里总有过不去的坎。”何管事说完就将两人让了进去。 屋里熏着香,有个小太监模样的少年正端着药坐在床边,似乎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明月香看不大真切,可也知道何公公是趴在床上,应该被宣王打的不轻。 “将军您可来了!”少年还带着童音,一见秦蛟就跟见着救世主似的,他端着药走过来苦笑道:“公公怎么都不肯喝,您瞧……” 秦蛟一把拿过药碗走过去,什么多话都没有,直接将碗送到何公公脸旁边道:“喝!” 何公公居然连脾气都没有,直接拿了碗过来喝了下来。 明月香暗暗咂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小太监见状欢天喜地,取了碗就出去了,还给三人关好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给人家看见。”何公公的声音并不怎么尖锐,到有些醇厚,与明月香见过的太监不太一样。 秦蛟只道:“无妨。” 何公公侧过头,见着明月香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过来的意思,他便细细打量一番,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下头的人想要将这个女子送与自己了,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非要娶这个商家女,实在是模样过于惑人。 秦蛟见何公公看了几眼明月香,心中顿生不满,他一伸手,明月香就老老实实站在他身侧任由他拉着。 “这是内人。”秦蛟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何公公若不是趴在床上不能动,都恨不得跳起来给这小子一下子。他可是他爹!有公公瞧中儿媳妇的么?更何况他什么情况儿子会不知道?连这个醋都吃,那有本事就放在家里别带出来! 明月香见两人关系没说透,便也行了一礼道:“见过何公公。” 何公公白了秦蛟一眼,再见明月香艳而不俗,到比那些商家女看着舒服多了,心中又不免自傲,到底是自己的种找得女人也这般出众,想那宣王自诩拥得天下美人,到不想就这眼皮子底下的尤物也没划拉到他自己碗里。如此想,前阵子挨板子受的鸟气也消去了大半。 只是,若是喊他一声爹,那就更好了。 “宫中,可有大事发生?”秦蛟一见何公公半点颓像都没有,就知道自家老爹必然是一心想出宫门,也就是说如今的情况已经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何公公看了儿子一眼,又见明月香低头假装不存在,心中暗叹,当真是儿大不由爹,这么快就把爹给卖了。 “王上,怕是不能换转。” 宣王到不是真傻没发觉,而是那孔氏女用毒太刁钻,就连他这老玩鹰的主儿都被鹰啄了眼,所以等到宣王发现自己身中瘾毒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杀了那女子也得不到解药,更何况这瘾越来越大,宣王又吃不得苦,自然只能留着这女子,顺藤摸瓜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可惜,哪怕他与宣王都知道这是孔家下得套,宣王的神智也已经开始不清楚了,他若再想救宣王也已经没希望了,所以他干脆先一步因为劝谏被打成重伤脱离宫门,接下来蛰伏在家,就是为了在等一个机会,等他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明月香看了眼秦蛟,看来宣王真的是只能等死了,不然他身边这位老奸巨猾的老太监也不会离他而去。 “王上膝下成年的……只有一子。”秦蛟说的是公子瑞,也就是舒家依靠的那位王子。 谁都知道,若是宣王出事,公子瑞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可何公公却摇摇头道:“此子不堪大任。” 明月香满眼疑惑,可秦蛟却像是恍然,随即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交上兵符是好事,你没有背景也没有家族,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枚好棋子。”何公公动了动身子,痛得龇牙咧嘴,然后接着道:“神仙打架,咱们凡人就躲得远点,左右咱们也不是宣地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何公公飞速看了眼明月香,见她没有一丝异样,便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儿子一顿。 秦蛟面无表情,明月香却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秦蛟居然不是宣地人?那他是哪里人?又为什么会流落在十全村?再说何公公那简直全身都是谜,本事也瞧得出来,也不知道他与孔家或是旁的什么人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否则像他这种宣王身边贴身的大太监怎么可能就挨一顿板子就全身而退了?再怎么说也要囚禁宫中吧? “再看一段时间,宫里任何人唤你,你都不要进宫。如今宫里就是龙潭虎穴,谁进谁出事儿!”何公公说到这里有些怅然道:“留着命,到不如在战场上厮杀。” “是!”这一点秦蛟尤为赞同。 “行了行了,人我也看了,你们回去吧。”何公公不耐烦的挥挥手,却还补了一句道:“早给老秦家留后。” 明月香再厚的脸皮也微微发烫,秦蛟到也郑重其事的应下了。 秦蛟与明月香退了出来,何管家忙跟在一旁,原还想留两人用饭却被秦蛟拒绝了。 “你爹可真是厉害。”明月香坐在马车上在秦蛟耳边轻声道。 秦蛟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他确实有些本事。” “你们不是宣地人?”明月香问的有些小心。 秦蛟摸了摸明月香的头道:“他说,我们是赵地人……” 明月香不再问了,估计这又是一个故事。 马车匆匆与另外一辆马车脸对脸擦肩而过,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姑娘掀开帘子迅速的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那是……将军府的马车?”舒简其实心里已经笃定了。 “对,真是难得。”大丫头在旁边迟疑道,这种时候武官们不都是窝在家里么? 舒简却明白,这个方向应该是何公公的府邸,何公公对秦蛟有知遇之恩,曾经多有照顾,也难怪他来……到是位重情重义的。 对妻子专情,对朋友侠义,对恩人忠义……当真是世上难得的好男儿。 舒家的马车进了自家的大门,舒简还在回想上一次见到秦蛟时的摸样,她最近已经尽量不去想秦蛟了,可一旦听到武官,听到明家她就忍不住想要一遍遍回忆他们曾经相逢的经过,以及一遍遍淡淡的后悔。 有一种情,就是爱上了旁人相爱的滋味。 “四娘回来了?赶紧的,太太等着呢。”舒简的母亲走了过来,一把拉着她就往里头走。 进了门,舒简有些晃眼,正对面坐着自家的老太太,祖母坐在老太太身边正说着什么,眉眼都是笑。旁边是自己的祖父以及年轻的叔祖父,再往下是自己的父亲还有叔叔们。祖父与叔祖父差了10多岁,叔祖父的长子才刚刚开蒙。 “咱们家这称呼也该改改了,你都是有孙女的人了,还太太,太太的叫,多不好。”老太太握住长媳的手笑道。 舒太太心里暗骂这老太太这么多年把着舒府,如今到是好说话了,可嘴上却只能道:“母亲还年轻呢,咱们不急。” “哎,急,怎么不急,等着咱们家起来了,到让人家看了笑话。”老太太说完冲着屋里人说道:“往后老大家的就是老太太了,大奶奶就是太太,等着年哥儿娶了媳妇,那又有大奶奶了!” 众人又是笑,连忙上前行礼道:“老祖宗说的是。” 老祖宗笑得见牙不见眼。 舒简越发的感到奇怪,老太太不是说非要等着大哥成亲才换称呼么?怎么这会儿…… “来来来!”老祖宗忽然对着她道。 舒简忙过去坐在老祖宗跟前,说来老祖宗也是真疼她,再加上家里没有女孩,所以她到跟着兄长们排序了。 “往后啊,可得好好的,咱们家的姑娘到哪里都不差。”老祖宗摸着舒简的手说道。 舒简听得一头雾水,到是她母亲走过来提醒道:“看把老祖宗高兴的,这事儿还没与四娘说呢。” “哎哎,看我这老婆子果然是老了!”老祖宗掩着口笑道:“公子府上来了消息,说要纳你进府。” 舒简只觉着晴天霹雳,整个人晃了三晃,她原想着能拖就拖,到没想到…… “看把这孩子高兴的。”新任舒老太太走过去扶住舒简,偷偷掐了她一把。 胳膊一疼,舒简回过神来,强笑着说道:“这……这消息太突然了,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给屋里人行了一礼,带着丫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孩子是害羞了!”舒老太太掩着帕子笑了起来,屋里人都跟着笑了。 可不就是高兴么?宣王眼瞅着就不行了,那唯一可以继承王位的不就只有公子瑞一个人了么?只要舒简入了公子瑞的后院,那么将来不是夫人那也是贵人啊,这舒家眼瞅着就要一步登天啦! 68|61 4.7|发 天气渐渐开始变得炎热,明月香也给秦蛟置办了不少夏季的衣服,如今将军府里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多奴仆了,所以五进的院子明月香就让人锁了两进,只留下三进来也好分配人手,到也没觉着比往常差,至于那些世家女们暗地里的嘲笑,明月香反正也听不见。 秦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怎么上朝了,一个是受到排挤,第二个也怕染上一身骚。明青宛后来又跑来两次,甚至私下托明悦蓉劝说明月香,明悦蓉表面应下,可暗地里还是传信给了明月香,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僵持着,也没说与孔家交恶,但也不亲密。到是魏家,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防备,三番四次想要请明月香去魏府,可都被秦蛟拒绝了,自然面子也不大好看。 “吕管事现在就在后院里养养花种种草,他儿子是个残废,平日里也都待在家里。”蔡嬷嬷站在明月香后头说道。 明月香让暖语将她的首饰匣子都打开满满的放在大桌上,金银玉石一样不缺,看着人眼花缭乱,心跳加快。 “这几大管事,可就只有他一个了。”明月香选了些她不可能再戴的放在一个盒子,又选了些不大值钱的放在一个盒子里,玩得很有兴致。 当初内外两个大管事,一个吕总管,一个谷嬷嬷,谷嬷嬷因着潘传宗的关系已经被带回少府了,二等管事潘传宗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齐氏和她男人林掌柜的因为魏依贞的事情现在也不知道活着没有,如今完全没有牵扯的就只有吕总管,不过现在他只是个看花的小管事。外院的总管给锦鲤担任了。 “吕管事可是有问题?”别管蔡嬷嬷草木皆兵,这府里的下人们各有心思谁知道哪天给主子拖了后腿。 “先看着吧。”左右府里的人已经经过这么多个月换的差不多了。 蔡嬷嬷自然不好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道:“董府上十姑奶奶送了小心,说是十姑爷病情好多了,想请夫人过阵子去府上坐坐。” 明月香心里一通烦躁,可终究化成一声叹息,她那个为了爱情不屈不挠的十妹妹,终究还是为了这个男人压弯了腰。可是能怪谁呢?怪自己怪十妹妹还是该怪那个求而不得只剩下半条命的男人? 之前明珍卉想借暖语过去与董子扬说说话,她就有所感觉了,后来听说她还自己掏腰包假装是将军府送过去的,心里就更恶心了,可她也确实不想看着董子扬去死,便也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告诉她,我身子最近不太好,你拿些药材给他们送过去吧。”不忍归不忍,但明月香不能过了那条线,不然她自己膈应也怕董子扬多想,再说她家阿蛟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正说着话,外头雷鸣电闪,大风刮过,原本就没有太阳的天气越发阴暗,白日几乎刹那就变成了傍晚。还没等明月香回过神,窗台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雨滴砸落的声响。 “哎哟,这天儿怎么说下就下呢!”蔡嬷嬷说着过去将窗户掩了起来。 明月香听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让锦鲤去门口等着,指不定一会儿将军就要回来了。” 因着秦府离着江河的住宅不远,秦蛟就没骑马也没坐车,他从屋里出来拒绝了江河的挽留,一点儿没在意地面的雨水已经汇成了小溪,他打开伞迈步而出,一步步坚定的走在风雨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离着将军府还有一段路,一个女子拿着伞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屋檐下,双眼迷茫,雨水顺着伞滑落在她的脚边,打湿了她的鞋袜她也不自知,大风将雨水推在她的肩头,冻得她瑟瑟发抖她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她就好像是一座雕像,想要在此站立到永久。 忽然,女子没有焦距的双眼有了神采,不远处一男子打着伞匆匆而归,虽然他的发丝衣襟都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没有让他显得狼狈,他快步踩在雨地里,将雨水从地面溅起或是沾在了他的裤脚上,或是在空中划过一段极短的痕迹便又重新回归到地面那缓缓流动的小溪里。男子身姿挺拔在女子眼中就犹如山崖青松,傲然不群! “秦……”女子举着伞不顾地面湿滑跑了过去,然而雨势实在太大,她那蚊子哼哼的声音根本传不到男子的耳朵里。 男子连一眼都没有停留,径直从女子面前走过。 女子心头一跳,只想着破釜沉舟,提着裙子就想要跟在男子身后,谁知道她脚下一滑,连人带伞摔在了地上,一身浅绿的罗裙被雨水迅速的浸湿,画着鸟语花香的纸伞也在水中被风吹着连打了几个滚,跌落在不远处。 “秦将军!” 女子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只是男子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却没有停顿一步,似乎她与路旁的石头树木并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为什么呢……”女子扬起头,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眼泪混在雨水里汹涌而下,整个人绝望的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 “姑娘!姑娘!!” 似乎有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女子却恍若未闻,只沉浸在她内心的悲痛之中,也许……也许他只需要回头一眼,只看她一眼,她也不会觉着如现在这般生无可恋。 脚步声夹杂在雨中,一个穿橙黄春裙的少女跑了过来,一下将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娘!不是说好看胭脂的么?姑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您瞧瞧这若是要摔坏了,可怎么得了!”大丫头丝毫没发现自家姑娘的异常,嘴里絮叨道:“这天儿怎么变的那么快,早上还好好的,哎呀,这裙子。走走走,赶紧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舒简一瘸一拐的被大丫头扶着往回走,她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就好像她多看看,那个男人就会回来一般。 秦蛟压根不知道他身边居然还会有个姑娘是因为他深深爱着明月香才渐渐喜欢上他的,他刚刚压根没听见身后有人摔倒,就算是听见了他平日也不爱管闲事,更何况他心里都是香香,就生怕香香等不到他回家独自担心。 “怎么才回来!”秦蛟刚绕过正院影壁,就见明月香站在台阶上,虽然旁边有人给她打着伞,她的发丝还是被风雨打湿了。 秦蛟将伞扔给锦鲤,一跃到台阶上还没等他说话,明月香就拿了帕子过来给他将双手脸颊以及颈脖擦了又擦。 “行了,什么都别说,赶紧进屋换衣服,里头澡盆已经放上了。”明月香拉着秦蛟就往里走。 秦蛟被顺了毛,表情也不那么严肃了,他牵着明月香的手小小的表示了一下不满道:“下次别来接我了,这雨那么大。” “我乐意!”明月香大手一挥,霸气的说道,直接将秦蛟拉去净房。也不让旁人服侍,她直接关上门就将秦蛟扒了个干净。 秦蛟哆哆嗦嗦用双手挡在胸前,后来似乎想到了不妥就又挡在了身下,一张脸红彤彤的恨不得将身子缩起来。 明月香看着好笑,等着她背过身去放衣服的时候,秦蛟已经快速的钻进木桶里,桶里的水漫过他的肩膀,他才感觉脸皮子没那么烫了。 “还怕什么羞,又不是小媳妇!”明月香好笑的走过去给他搓背。 秦蛟背对着她眼中带笑,趁着她一不注意转身就将她拖进了浴桶里。 明月香吓得大叫,原本的得意散的一干二净,她闭着眼睛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本只是沾到一点点雨滴的衣裙算是彻底湿透了。 “坏蛋!”明月香张口就咬在他的脸颊上,一双美眸满是怒火。 秦蛟只是浅浅的笑,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开始慢慢解开她的衣衫。 “你!”明月香还没说完,润润的红唇就被面前这个刚刚还很害羞的男人含住了。 “我们一起洗……”秦蛟在水中蹭了蹭她的大腿根,说得极致暧昧。 这大雨一下就几乎半个月,秦蛟算是彻底哪里都不能去了,于是他整日就与明月香看书识字,温习兵书,要么就是拉着明月香胡闹,常常白日睡的多了,晚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躺在床上,有时候说些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谈谈未来,不过更多时候两人都是在探讨男女身体的不同,跟着谈着谈着就上了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就在这半个月里,宣王的情况越发的不好,秦蛟走何公公那条线得到消息,说是宣王最近连床榻都下不了了。孔家家主冒雨进宫了几次,魏家人更是在四处走动,似乎暴雨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然后,等到真正雨过天晴的时候,魏家突然发难了。 “阿蛟!阿蛟在不在?” 秦蛟正搂着明月香在书房里吻得衣衫散乱,浑然忘我,被这么一声吼,惊得赶紧将自己媳妇儿的衣服穿好。 明月香还意犹未尽,不满的咬了秦蛟肩头一口,一双狐狸眼儿水汪汪的,勾得秦蛟全身不舒坦。 “阿蛟,宫里出事了,你赶紧跟我进宫一趟。”卫鹏程推门而入,却愣在当场,他没想到明月香也在书房里。 明月香到是装得一本正经,给卫鹏程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秦蛟恨得牙根痒痒,看着卫鹏程的目光不快中带着冷。 卫鹏程一缩脖子,尴尬道:“我怎么知道嫂夫人在这儿。” “什么事儿?”秦蛟阴着脸坐了下来道。 “哎呀,甭别扭了,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卫鹏程上去一把拉住秦蛟就往外拽,怎奈秦蛟纹丝不动,到把他累得气喘吁吁。 “理由?”秦蛟大有你不说清楚我也不走的意思。 卫鹏程无奈,只好耐着性子道:“魏家找了王室宗族,说是要上告孔家毒害王上!” “看来这是要撕破脸了。”秦蛟听完反倒是先一步离开了书房,卫鹏程在后头死追活追才跟着一起跑了。 初夏,原本看似牢固的孔魏两家突然决裂,魏家似乎就像是在等王上病重神志不清一般,直接将公子瑞推了出来,甚至还罗列出孔家的数条罪状,其中毒害王上以及祸国就够孔家喝一壶了,不过孔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联合文官放出魏家私通番邦想要窃取宣地兵权的传言,又抓了几个疑似魏家幕僚的证人,证明魏家对宣地图谋不轨,早有不臣之心! 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宫里和多数文官已经被孔家掌控,可兵权却被魏家把持,至于公子瑞到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毕竟是魏家将他推出来的,若是他一旦登基成王,那么魏家就有了从龙之功,如虎添翼,到时候公子瑞再想拿住魏家恐怕就难上加难了。若是公子瑞成王后再软一点……宣地王室苍家数百年基业就将易主了。 明月香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何公公会说公子瑞不堪大用,按理来说,公子瑞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一方势力,若是他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把握好军权,也就是笼络那些失势的武官,然后暗中蛰伏起来,等着孔家和魏家斗得你死我活,他再带着武官夺了兵权,而不是急功近利依靠上某一方,成为如此大的一个靶子。公子瑞一旦完全暴露在世人的面前,那他的所有优势便也都失去了,然而可笑的是,这人估计到现在还没闹明白。 果然,公子瑞一下从宣王压制下的某位王子而一跃成了王位的继承人,他开始变得张扬,变得高调,甚至频频出入后宫与魏府,他在魏家的支持下,居然公然与孔家叫板,近来更是为了宣王昏迷由谁来监国的事情与苍家宗族吵得不可开交。 更可笑的是,这位曾经看上去一向清心寡欲的公子,最近居然开始广纳美人了。 “装了那么多年,觉着终于熬到头了。”明月香说完指着册子上的样式道:“就按照这种做,每人做两套,内外大总管多做一套,小管事按照职位或一匹或半匹棉布……绣娘们各赏一支包银的素钗吧。” 蔡嬷嬷拿了册子应下,心里头也放下来了,毕竟国都已经乱了,若是夫人减了往日的份例恐怕会造成人心浮动,让人钻了空子。可若是不降,这手里的钱总有用完的时候,最近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大好。 “嬷嬷别担心,我心里头有数。”似乎看穿了蔡嬷嬷的担忧,明月香笑着说道。 蔡嬷嬷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明月香用手指敲敲脑袋,才有些懊恼的说道:“哎呀,我都忘了,卫老夫人的寿辰是不是后天?” 蔡嬷嬷忙应道:“是是,前些日子帖子就送来了。” “贺礼备好了么?”明月香又问道。 “备好了,只是后天您要穿得衣裳还没选好,这些日子确实是太忙活了。”蔡嬷嬷看着明月香略有些消瘦的脸庞,心疼道。 “那行了,等会儿就让暖语过来帮我挑衣服。”明月香不在意的说道,宫里出了事儿,武官下头不可能不走动,秦蛟暗地里事情也忙,她也不可能真正没心没肺的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甚至于她还在私下偷偷的存钱存粮,若是按照手札上所说宣地可能会因为此次重新洗牌,那么手里有货总比两手空空的强。 蔡嬷嬷出门就与袖双打了一个照面,蔡嬷嬷见她急急忙忙,便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袖双笑着道:“齐家姑娘,徐家姑娘还是舒家姑娘都来了,想是见见夫人。” “这个时候?”蔡嬷嬷不喜反而皱眉道。 “也是好久不见了,咱家夫人平日也是闷的很,她们来了也好。”袖双说完也就进去回话了。 明月香显然想法与蔡嬷嬷一样,觉着朝廷都乱着呢,怎么还会让这些姑娘们跑到将军来,尤其最近魏家还在针对在军中颇有威信的那些将军们。 “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家里又管的紧,正巧我们陪静萱出来买东西,就顺道拐到你这儿来了。”这三人当中就徐凝眉与明月香最熟悉,她说着话还拿眼睛撇了撇齐静萱。 齐静萱原本温润的脸颊上瞬时涨红了起来,羞恼的嗔了徐凝眉一眼。 明月香哪里看不出其中门道,她靠在椅子上笑道:“可是六娘定了人家?” 齐静萱更是低下了头绕起了帕子。 “可不么,定的人九娘你怕也是见过的,就是宫家那位少爷。”徐凝眉嘴快道。 明月香恍然,不大确定道:“可是宫越?” “就是他!”徐凝眉怪笑着说道。 齐静萱忍不住站起身来捉住徐凝眉的双手就开始咯吱她,两人在屋里闹腾的跑来跑去,可明月香看的出来齐静萱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宫家也算四大商家,宫越又是下一任的家主,齐家虽然不差但也是旁支,就算是国都的嫡出如今过的也不怎么样,指不定若是有女儿出嫁还比不上齐静萱呢。 明月香微微偏头,就觉着今儿个舒简实在是□□静了,虽然之前她也很安静,可她们说话她总能说上两句不至于冷场,等她再看舒简就发现她最近恐怕不太好,脸颊也瘦了,眼底也发黑。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糟心事才对,毕竟公子瑞如今算是得势了,而跟着公子瑞的舒家现在也成了新贵了,且不说日日宾客盈门,也应该有不少人上杆子巴结。难道说这姑娘为情所困不成? 舒简也在看明月香,她对明月香并没有恨意或是嫉妒,有的只有羡慕,她看多了书中的痴男怨女,曾经也很是不屑,可如今情网束身,她想要挣脱也挣脱不了,只能任由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她一直都知道明月香长得美,几乎每次见到她都有惊艳之感,尤其是那种属于女人的媚态,是她这种青涩的小丫头完全没法模仿的,哪怕她一直认为外在从来比不上内涵,但她只要一见着明月香就移不开眼,然后想到秦蛟那无底线的宠爱,原先心中的笃定便会动摇。 他爱着他的妻子,深深的刻骨铭心的。而她爱着那个专情的这个他,兴许某一日秦蛟移情别恋,她便就能看破情关潇洒离去,这就如同一个怪圈,他不爱明月香,她也不会爱他,而他一日爱着明月香,她便一日爱着他。疯狂,没有缘由,也解不开,如同一个死结。 舒简低下头,觉着自己的心恐怕都已经扭曲了。 “舒简,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明月香见她脸色苍白,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舒简强笑着摇摇头道:“前阵子淋了雨,病了好些日子,最近才好起来。” “那可是要好好补补,女孩子家在成婚前就要抓紧保养身子。”明月香又说道。 “可不是么!成婚前多抓紧保养身子!”徐凝眉古灵精怪的学话道。 齐静萱几乎都快冒烟了,上手就要捂住徐凝眉的嘴巴。 “得了得了,别闹了。上次凝眉不是说想看我院子里的海棠么?赶紧去瞧吧,省得到时候过了花期,你又嚷嚷。”明月香听徐凝眉说了好几次,尤其是自己把海棠花瓣送了半匣子过去给她添趣,这丫头就想的不行。 徐凝眉一把推开齐静萱,眼睛亮亮的说道:“那敢情好,我这就去。” 说完还不忘拉着齐静萱,跟着转头道:“舒姑娘可去?” 舒简原本要答应,可她见着明月香站起了身,心里一种渴望几乎当场绞碎了她的心,冲动之下她故作虚弱的摇摇头道:“外头太阳有些晒,我到不如在里头坐坐。” 她坐着,明月香也不能走,只好让丫头们陪着一块儿出去疯了。 “九娘……”舒简心里拼命让自己不要说,不能说,可是她的嘴巴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道:“我有话想与你说。” 明月香觉着奇怪,便也没为难她,毕竟舒简与她不熟,但是当初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嗜书如命的清高姑娘,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心机。 然而等着丫头们都出去了,明月香的脸也耷拉了下来,因为舒简什么都没说,只问了一句道:“若是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在将军府里找个小院度过余生,你愿意让我给将军做妾么?” 69|61 4.7|发 舒简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甚至连齐静萱与徐凝眉说的话都没听清楚,她缓缓靠在车壁上长长出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落痛苦还是如释重负。 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她在说那句话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明月香的表情变冷,然后狠狠的拒绝了她,直到现在那句话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徘徊。 “不可能!” 明月香一句侮辱她的话都没说,只送给她这三个字。舒简听后甚至连想要再争取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是的,不可能,秦将军那么疼爱明月香,怎么可能再放任别人入住他们的宅院?她早就听说过明月香遣散了西园,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成为秦蛟的小妾?哪怕只是静静的住在一个小院里也不可能。 是她贪心了,舒简对着窗户默默的流下了眼泪。她已经不记得之前她是怎么走出的秦府,她只记得自己没有吵也没闹,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就好像她只是想要明月香的一件心爱之物,被人拒绝了也就罢了,并不想过分纠缠。还好,她还不至于将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送到明月香脚下践踏,能问出那句话已经是她的极限。 也罢,这也不过是她最后的奢望,如今奢望破灭,她也该死心了。 明月香一口气堵在心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原来还觉着舒简这个姑娘不错,虽然表面看起来与明青宛气质相仿,但好歹心眼儿没那么重,她也乐得多一个朋友。谁知道她们还不熟呢,这丫头居然就敢窥视她男人? 明月香越想越生气,提着裙子就去了书房,对着刚刚回家还完全搞不清楚的秦蛟一通拳打脚踢,然后还狠狠的咬在他的肩头。 秦蛟见她撒泼,也不生气,只是护着她不让她摔倒,心里有些惶恐不知道又怎么得罪了自家心上人。可是明月香偏偏什么都不说,等捶了几下之后,秦蛟还没怎么滴呢,她先自己哭了起来。眼眶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怎么瞅着都觉着可怜兮兮的,哭得秦蛟心头扯着扯着的痛。 “都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了,别哭啊,都是我的不是……你打我好不好?”秦蛟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哄着明月香,就恨不得亲手把刀送到明月香手里,让她捅自己两刀消气。 明月香知道自己是迁怒,可又不愿意告诉自家男人,周围还有旁的女人惦记他,便只能抽泣道:“我是不是不好看?” 秦蛟摸着脑门摇摇头,他家香香长得国色天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我是不是脾气不好,你嫌弃我了?”明月香小嘴撅得老高,让秦蛟看得眼发直,真想就这么亲上去。 “香香很可爱。”秦蛟又摇摇头,他家香香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明明娇憨可爱,就算发点小脾气也像只小狐狸,明艳动人的很,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那……那你会不会纳妾。”明月香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揪着秦蛟的袖子糊满了眼泪鼻涕。 秦蛟苦笑,就差赌咒发誓了,他轻轻将明月香揽在怀里,不厌其烦的说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一人足矣。” “真的?”明月香心里痛快了,只觉着今儿个被个女人堵门也没那么心塞了。 秦蛟揉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道:“我秦蛟一言九鼎,从不扯谎。香香,别害怕,我在!” 明月香眼泪又落了下来,一头扎在丈夫怀里,嘴角却勾了起来。 “对了,你还记得舒家么?他家四娘今儿个来咱们府上做客了。” 明月香画风转换太快,秦蛟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他还是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 明月香顿时觉着心情大好,还不忘记赏给秦蛟一个香吻。情敌算什么?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秦蛟一句不认识,这说明自家男人眼里除了看见自己,谁都看不见! “不过舒家这段时间有传言,会将女儿送进公子瑞府上。”秦蛟才不管谁家的女儿,他只是要通过这些联姻看出世家与王室之间的联系。 “舒家,好像只有一个女儿。”明月香顿了顿,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怪她之前还以为是情敌找上门,却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人赶走了,明明那些想要给人做妾的女人们都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再不成就跑去纠缠秦蛟了,可偏偏舒简只是平平静静问了一句,虽然没有结果,她很是失望,但也没有过多的纠缠。 难道说她是因为不想去公子府上才在做垂死挣扎?还是说她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难?又或者其中有什么阴谋,比如舒家想挑起秦府与公子瑞的矛盾? 一时间明月香阴谋论了,不过她也没再多费心,毕竟人已经被她赶跑了,就算舒简真的只是想要找个避难她也不会让舒简进门,说她心狠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她本来就不是个心善的女人。 又在家准备了两天,卫家老夫人的寿辰终于到了,明月香一早就开始收拾打扮,秦蛟也被换上了新衣,甚至连玉冠都是明月香精挑细选的。 不得不说,有了老婆的秦蛟与没有老婆的秦蛟实在是有太大的变化,之前的秦蛟衣服就那么几套,他周围都是糙老爷们也想不起来照顾他,他自己是穷惯了,有着衣服穿就觉着不错,也懒得置办,可自从有了明月香,不但四季的衣服翻了翻的往上加,平日里出门会客也总是穿着新做的衣衫,有时候是短打有时候居然也有长衫。 至于秦蛟的发型就改变更多了,秦蛟原来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头发胡乱能结成发髻已经是他心灵手巧,他常年刘海遮挡着眉眼,若不是亲近的人恐怕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也难怪宁地有人传他尖嘴猴腮,模样奇丑。就连明月香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老将那双害羞的眸子藏在刘海里。然而自从有了媳妇,秦蛟的头发就交给了明月香,不但将他的刘海梳上去了,还每次变着法给他买各种发带发冠,直把一个别人口中的粗人硬撑出几分儒雅之气。就连他当时成亲之初刚上朝的时候,差点宣王都没认出他来。 所以说,也难怪百姓都说娶个老婆好过年。 卫府之前明月香也曾经拜访过,自从过年宫宴之后,明月香就与武官的亲眷们私下走动起来,卫家她也算半个常客,卫老太太也派人请了她两回。 最近朝堂上一直都不安宁,明月香与武将的女眷们来往也少了,正好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聊聊。 想是大多数人都是与明月香一个心思,所以这次卫老夫人虽然没怎么没送几份请柬出去,却依旧有不少不请自来的客人。当然,这其中武官居多,文官到是少了,不过徐家与周家、魏家旁支到也在其中。 “我就说男人不能惯,惯个两天就上房揭瓦,女人啊,总要为自己的多想想。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敢在我面前得瑟,我就一巴掌扇死她!” 明月香与秦蛟分开,刚一进花厅,就听见如此彪悍的言论,她一抬头便见着自家八姐姐明安灵冲着自己挤眉毛动眼睛。心下不由好笑,看来,这说话的便是周家的少奶奶了。 明月香一进来,众人赶紧站了起来。周大奶奶原本一肚子话没说话还觉着有些憋屈,可一见明月香,那眼睛就直了,就跟看见仙女儿似的,一把拉过明安灵的手道:“哎哟我的老天爷喂,这是老夫人把九天玄女请来了吧。” 明安灵差点喷笑出来,不过毕竟是自家主母,便笑着道:“哪儿啊,这是我那九妹妹。” “怎么可能!”周大奶奶不信,从头到脚将明安灵打量了一番,然后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位就是朵大牡丹,你一比就跟狗尾巴草似的。” 明安灵这下笑不出来了,肚子里咕噜噜又开始冒着酸水儿,她没出嫁前就看明月香不顺眼,还不就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爹爹的宠爱?不然她干嘛作死的和明忆梦合作却次次都被整得要命。不过她自知弄不过明月香,出嫁前是出嫁后就更没戏了,她对明月香是彻底没啥想法了,但是周大奶奶不同啊,她自认为和周大奶奶在一处还是得天独厚的。 如此一想,心里也不气了,她松开扶着周大奶奶的手道:“可不么,咱们明家就数着九妹妹长得最好,不然也嫁不去将军府啊?” 说完她也不等周大奶奶说什么了,直接走了过去,带着隐隐的讨好道:“九妹妹到是来的迟了。” 原本明月香身边围着一群人呢,听着这话,都闪开了一条道,心里也是泛着嘀咕。刚刚屋里人都相互认识了一番,也都知道明安灵是周少爷的小妾,如今这些可都等着明月香的态度,毕竟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小妾,若是明月香不想抬举明安灵,她们后头也就有章程了。 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姐妹,明安灵在出嫁前也算弃暗投明,明月香上去拐着明安灵的胳膊道:“你也知道我最喜欢打扮,出门为了戴哪支钗子烦恼了好久,好在时间没晚。八姐姐到是来的早。” 明安灵心里妥帖,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便道:“随着我家奶奶一起来的,想着好久没见你了……” 姐妹之间这就聊开了,周大奶奶蛮横的挤开周围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哟哟,还真是明姨娘她妹,啧啧,这长得真俊。咱们都是亲戚,往后来我们府上玩儿啊。” 不少人都被明姨娘她妹逗乐了,明月香看着明安灵偷偷的挑眉,两人相视也不好多言,不过到对这个周大奶奶有了印象,也明白了为什么明安灵和这位平日里相处的还不错了。 众人落座,卫老夫人还没出来,卫家长媳田氏到是先一步出来了,一见明月香就赶忙道歉道:“有些事情耽搁了,到是没亲自去迎你,可别见怪。” 卫鹏程都几乎与秦蛟差不多大了,明月香哪里敢怪罪,连忙道:“大太太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不是外人。” 大太太田氏原本就对明月香心生好感,自己的儿子还差点被老爷子扔给秦蛟带去边关,这感情肯定不一样,便叹了口气道:“这段日子……大家都不容易,今儿个可要玩得高兴些。” 众人连连附和,心里也感同身受。宣王如今眼瞅着就要不行了,若没有意外公子瑞会上位,可若是有意外呢?别说他们这些武官,就是一些文官心里都没底。 “一会儿都去剑锋阁。咱们老爷子弄来不少野味,咱们也学着爷们吃着肉喝点酒!”大太太招呼道。 下头有些年纪长的也跟着凑热闹,还嚷着要把老夫人灌倒了。 大伙儿一通热闹,可大太太田氏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些不安,虽然说局势不定,可卫老夫人之前也与几大世家的夫人们有来往,就算宣地王家宗室也有几位平日里经常走动的夫人,然而今儿个不但人没来,有几位甚至连礼都没到。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等着大伙寒暄完了,徐凝眉就跑了过来,明月香一眼就瞧见她身后跟着的邵书晴,还是那一副厌恶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那人就那样。”徐凝眉有些尴尬,可是她与邵书晴一直关系不错,她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哪怕她瞧不上邵书晴对明月香的态度。 “没想到你会来。”明月香摆摆手不在乎道,如果秦蛟对邵书晴有什么,他们两个早成了,哪里会有自己什么事儿? 徐凝眉一屁股坐在明月香身边,然后又偷偷看看自己的老娘,才吐了吐舌头道:“我爹说一定得来,他对卫老将军可是敬仰的很。” 明月香也有了思量,看来徐家是已经站好了队,居然没有选公子瑞甚至没有选文官,反而选了此时式微的武官,也不知道那位徐大人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些读书人一身的正气,看不惯老世家腐坏败德,也看不上公子瑞虚荣无脑,想要另辟蹊径也未可知。像这样的乱世,家族的每一次决定都是一次豪赌,若是赌对了,起码三到五代都可保盛而不衰。 徐家,周家,看来都是这么想的。 到是齐家旁支,居然把眼光放到了商家。虽然看起来有些退缩,但比起齐家嫡出,人家那样未免不是条新的出路。 “九娘……” 明月香回过神看徐凝眉。 “那天,舒简去你那儿可说了什么?”徐凝眉支吾了一下,小心的问道。 明月香一脸平静道:“没什么,只是身子不太好,实在坐不住了就想回去歇着了,我想留她来着。只是毕竟不是太熟,我也不好意思。” 徐凝眉疑惑的看了看明月香,见她脸上没有异样,便信了大半。 明月香暗松了口气,到也佩服徐凝眉的敏锐,想来是那天离开时,徐凝眉察觉到有些不妥。 “哎,她也不容易。”徐凝眉颇有些感叹道:“好好世家的嫡出女,过个几天就要去公子府上做妾了,怕也是因此心伤吧。” 上次就已经从秦蛟那里听了消息,没想到公子府上的速度会那么快。 不过毕竟都不是太相熟的人,明月香与徐凝眉说了几句就丢开了。 原本邵书晴还想着过来刺上几句,可这时卫老夫人带着一大家子走了进来,除了田氏外还有她其余三个儿媳,然后是一众小萝卜头,都是孙子辈的女娃娃,看着一个个都水灵的很。 “你们能来,我是最开心不过了,这年岁大了,往后也是聚一次少一次,今儿大家来可要不醉不归。”卫老夫人说完这话就领着众人去了剑锋阁。 大太太田氏刚要招呼后头的夫人太太们,不远处跑来个年长的嬷嬷就急匆匆的在大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这宴席都要开始了,老爷子这是要干嘛?”田氏不敢大声,说完后就紧张的看了看卫老夫人。 “可不么,说是骑着马就走了。” 大太太又问道:“那二爷呢?” “二老爷也跟着去了,老爷子劝都劝不回来。”那嬷嬷叹气道。 “是不是谁和他说了什么?”大太太眼皮子直跳,拔腿就往前院去。 “这……不知道啊。”老嬷嬷也赶紧跟在后头跑了。 明月香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背影,眯起了眼。 去了剑锋阁,大家也没那么拘束了,之前相熟的就聚到一起,要么八卦要么私下谈谈最近的烦心事儿,当然也有像明月香这样光听着别人家的事情一句不说的,不过她家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说,家里就他们小夫妻两个人。 刚用完了午膳,文官的女眷们就都一个个准备回去了,卫老夫人也没挽留,毕竟这种时候人家愿意来就是在明显的示好了。徐家与周家也都是如此,明安灵到是无所谓,扶着她家醉醺醺的主母回去了,不过也约了下次一同回明家探望明老爷。 到是徐凝眉觉着刚刚与明月香在一起说话就要回去了,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明月香也和她约了下次一同出去赏花,便也把这位高高兴兴哄走了。 至于武官,明月香与一些年老的夫人们都没动,她们也只能在一旁陪着,更何况前院的自家男人也没过来传消息,就只好安安心心继续闲聊。 卫老夫人也没让她们干坐着,摆起了桌子招呼众人过来打马吊,明月香对这个并不擅长,输了三把就避到一旁,到是看起了诸位夫人太太们的热闹。别看这些人不上牌桌的时候按照等级该交好的交好,该奉承的奉承,可这上了牌桌就跟上了战场似的,管你是夫人是太太,只要是让她输了钱,那就都是仇人。 刚笑看着一位太太嚷嚷着要换位置,觉着这个方向手气不好,蔡嬷嬷就走到明月香身边道:“将军说还要等一会儿,说是……卫老将军下午出去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派人找去了么?”明月香皱眉道。 “卫家二爷跟着去的,这会子四爷又出去了,邵大人也跟着去了。” 邵大人就是邵书晴与邵时的爹,是卫老爷子的亲卫,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卫老爷子出门并没有叫他。明月香转过头看了眼邵书晴,却换来人家一个白眼。 明月香只觉着好笑。 “来来来,都累了,喝点甜汤吧。”大太太田氏见厨房有人送了甜汤过来,赶忙分发给大家。 明月香就算不打牌也取了一碗,她用勺子搅了搅,刚要喝,舌尖一碰着甜汤就立刻将碗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干什么啊!还没老呢,这手就拿不稳了?”邵书晴正好瞧见,讥笑着说道。 她身边原来与她一同说完的武将之女也都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明月香。 “别喝!里头有东西!”明月香头一反应过来就觉着不对,这里头居然有毒药。 众人吓得都丢下了勺子,卫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 “你胡说什么呢!”邵书晴不满的站起来道:“你这是怀疑卫府给我们下毒?” 明月香撇了她一眼道:“不怕死你就吃了!” 说完再不理她,直接找了沉下脸来的大太太道:“太太还是去查一下,这里头……” 邵书晴气不顺的哼了一声,可当她拿起勺子要往嘴里放的时候,却又回想起刚刚明月香笃定的表情。她举着勺子怎么都放不进嘴里,最后气恼之下扔了勺子。 明月香正和大太太说话呢,岂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个小丫头浑身是血,她捂着伤口满脸惊悚的冲着屋里人喊道:“不,不好啦!有……有人……” 还没等她说完,就见一支飞箭直入她的后心,小丫头当场就摔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下蔓延出一片血红的水洼。 “啊啊啊啊!杀人啦!!” 70|61 4.7|发 数只箭矢对着屋里就射了过去,随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十多个黑衣人,他们蒙着面手里提着刀,一步步朝着屋里走来。 “快!快将门关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在人群里格外的刺耳。 然而还没等下人们将房门关起,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就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举手就砍,不少卫家的下人们就这样倒在血泊中。 “走!”明月香一见血就有些晕,不过她好歹也与秦蛟经历过一次,便很快恢复过来,拉着大太太就朝着卫老夫人的方向跑去。 此时卫老夫人也吓软了身子,她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就靠在墙边,几个媳妇站在她另外一侧惊恐的回头看着,周围到处都是哭喊的武将女眷,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下一刻死在屠刀之下。 “后门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明月香一见卫老夫人就说道,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卫老夫人忙反应过来,虽然害怕但她毕竟是卫老将军的妻子,强逼着自己振作之后她指着后头的一个房间道:“那头通向耳房,耳房有扇后门可以出去。” “那赶紧走!”明月香回头看了眼那些没来得及跑过来就已经被砍倒的女眷们,冷静的带着身边的人往外跑。 蔡嬷嬷扶着明月香,心头苦笑,这都叫什么事儿! “都杀了!” 明月香听见身后的人喊道,身子一颤。她现在回忆起那碗汤,恐怕汤里应该是迷药之类的东西,那些人应该是准备挟持这些女眷来威胁前头的男人们,只是因为她的缘故喝下甜汤的女眷很少,黑衣人自然就没法子全部将她们挟持,而他们又不认识这些女眷,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将这些女眷全部杀了。 心里有点点愧疚,可很快就被明月香压下去了,她又不是黑衣人,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再说她根本尝不出这是毒药还是迷药,若是里头不是迷药而是毒药呢?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愿意提醒众人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善心,至于因为没有被挟持反而被砍死的那些女眷,明月香不忍是有,但也绝不会拉扯到自己头上,所谓生死有命,若是她的话,她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被人挟持用来威胁秦蛟。 没有丝毫犹豫,明月香跟着卫老夫人就往耳房那头跑,卫老夫人到也没只顾着自己,还拉着几位离着她近的老夫人。 大太太推着卫老夫人往里跑,还不忘对着身后喊道:“快点跟上!” 明月香也顺势拉了身边几个女眷往前冲,这个时候她才庆幸徐凝眉她们这些文官的女眷早一步先走,玉柱的媳妇苗氏因为身子不适也没来。 拼命往耳房跑,果然那里有扇小门,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打开门就将所有人放了出去,值得庆幸的是后院也有不少家丁,这毕竟是将军府,一部分奴仆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卫老夫人趁着家丁们上前顶着黑衣人,赶紧带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女眷往后院深处跑,身后不时有家丁被砍死,还有些娇气的女眷也被砍翻在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咱们要不要去前院?”大太太跑的头发也乱了,发簪也掉了,其余人也与她半斤八两,就连明月香都扯了裙摆别在腰带上也顾不得美了。 卫老夫人也是担心前院家里的爷们,可她看了看后面的那些女眷摇摇头道:“前头恐怕打得更厉害。” “这……这可怎么好,孩子们还在后院里呢。”二太太捂着嘴哭了起来,就不说那些个小萝卜头了,卫府里可还有几位半大不大的姑娘家。 卫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她边跑边对身后的众位家眷道:“今儿个是咱们将军府对不起各位了,若是大家今天能够逃过此劫,等着平安之后将军定会登门致歉。只是家中有幼儿生死未卜,我们此去恐怕一去不回,各位……还是先一步逃命去吧。” “要走咱们一起走,大家都是武官的女眷,什么时候怕过!”一位老夫人带头喊道,紧紧跟在卫老夫人身后。 “我也是!老夫人,我爹是老爷子的亲卫,就让小女来保护各位夫人太太吧!”邵书晴带着一身狼狈跑了上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把匕首。 “咱们不能一起都在一块儿。”明月香看着宽阔的庭院,并没有被众人一腔热血所影响:“不然目标太明显,不如大家散开,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事情过了再出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傻乎乎的都堆在一起,那被人逮着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你不过就是怕死!”邵书晴鄙夷的说道,一点儿都看不起明月香,还是哥哥说的对,这女人根本配不上秦大哥,身为武将的妻子连这点血性都没有。 明月香懒得理这个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知道发不发达的女人,她对着周围那些年纪长得夫人们说道:“咱们分开走,说不定还能将一部分刺客吸引走,这样卫老夫人恐怕也能更顺利些。” 女眷们也不都是家里的娇娇女,甚至有些老夫人还跟着丈夫在边关镇守过城池,她们很快反应过来,也都觉着明月香说的不错,便立刻带着家人向着将军府偏远的角落跑去,其余人见她们跑了,卫老夫人也被几位太太扶着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就赶紧也跟着跑了起来,谁也不愿意被落在最后,后面的屠刀可是不长眼的。 邵书晴见着人群都散开了,刺客还在远处杀人,她狠狠瞪了明月香一眼,就一跺脚追着卫老夫人去了。 明月香冷冷看了眼邵书晴,拉着蔡嬷嬷向与卫老夫人她们相反的方向跑起来,虽然有不少年轻没有主意的太太姑娘还依旧跟着卫老夫人,甚至觉着卫老夫人的身边比较安全,但她却觉着既然人家杀上卫将军府应该有大半是冲着卫家人来着,她既然不能帮忙也就别凑着过去送死了。 蔡嬷嬷果然与她想的相同,两人连滚带爬往西边跑,她们不知道将军府的格局,可是一般下人房都是这个方向,指不定还能找间下人房躲起来,等着秦蛟来找她们。 说起秦蛟,明月香其实心里非常担心,因为既然这些黑衣人都能跑到后院来,那么前院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且让这些男人们分身乏术,根本无力过来顾及女眷们。只是担心归担心,在这样的时候她能把自己顾好就是对秦蛟最大的帮助了。 一路跑的连气都不敢多喘,明月香光看着地上的死尸都快要吐了,尤其是往西边去,院中小径上都是婢女的尸首,有好些甚至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可见这些黑衣人的丧心病狂。 明月香往后看了看,见暂时没人追上来,干脆停下脚步,随便找了两个看起来与她们差不多的尸身,将自己、蔡嬷嬷身上的衣服和几支看起来值钱的发簪与那两人换了,又将发髻重新理过,俨然就是一个大丫头与一个老嬷嬷。 “这么多人死了,不会西边儿也……咱们还要过去么?”蔡嬷嬷泛青着脸,眼睛都不敢朝地上瞧,她苦着脸搀着明月香很是犹豫道。 明月香看了看地上留下的一排血脚印,又抬头往前望去,最后一咬牙道:“走,他们应该是从那头杀过来的,咱们往反方向去,就算有人在那里守着也不会比后面的人多。” 不敢多留,两人特意避开地上的血迹,踉跄着继续往西边跑。果然越靠近下人房人就越多,只是这些人都躺在地上,早已经死去多时了。也难怪黑衣人凭空出现,都没什么人阻拦。 “夫……夫人,这……这……”蔡嬷嬷就算见的再多,也没见着这么惨的景象,本以为刚刚在剑锋阁里看着那些女眷倒地已经够难受了,谁知道再看这些与自己身份相当的奴仆们死得横七竖八,甚至还有一些尸体压根不全……她差点没吐出来,这些人应该是为了阻拦黑衣人被当场砍死了。 “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明月香拉着蔡嬷嬷直接进了一间小院,院子里到处都是装着碗筷的大盆,这里应该是府里靠近厨房洗涮的地方。 明月香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里头除了几个死掉的妇人外,已经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了。她又推开最里头一间屋子,屋里放着几排柜子,有些柜子已经被推倒了,柜子里的瓷器碎了一地。一个像是厨娘打扮的女人趴在墙角几只箱子上,背后插着一支箭矢。 “进去。”明月香带着蔡嬷嬷走了进去,接着把那个死去的女人小心的移开,又把箱子打开,箱子里同样都摆着一些瓷器。 明月香只思索片刻就让蔡嬷嬷帮着她将那些瓷器拿出去,全部堆在柜子里,跟着让蔡嬷嬷钻进箱子。 “夫人!那……那你呢?老奴死不足惜,可是夫人……” 明月香没等蔡嬷嬷说完,就将她压了进去,然后强硬的盖上箱子道:“我自有办法,你别管我。你随着我从明家到秦家,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就两次三番的出事儿,嬷嬷,我还想着将来你给我带孩子,在秦蛟养老呢。今儿个,我唯一庆幸的就是,没带一个大丫头出来。” 蔡嬷嬷捂住嘴,在箱子里闷着哭了起来,当初她想要跟着明月香可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她就怕被田家弃之不用,日后无人养老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只是万万没想到,如今遇着这么大的事儿,主子还想着她,她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明月香听见她的哭声,心下一叹,手上却没停顿,直接将那具尸体又重新压在箱子上,仔细摆出刚刚她们进门时的原样。 等着她满头大汗,全部处理好了之后,她扬起头,看着高高柜子上方的大梁…… 秦蛟一剑刺穿对面的黑衣人,鲜血从那人身上飞溅而出,落在他的脸上还有衣服上。接着根本来不及休息就又转身刺出一剑直接点在那人的咽喉上,那人似乎不敢相信秦蛟的身手,眼睛瞪得很大,却只能抽搐着身躯向后倒去。 秦蛟面无表情的跨过那个还没完全咽气的黑衣人,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 原先,他们正在吃酒,谁知道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也不知道和卫老爷子说了什么,卫老爷子连酒都不喝了直接跑了出去,卫家二爷见状赶忙取过马鞭跟在父亲身后就奔了过去,不一会儿卫家四爷也坐不住了带着邵时他爹离开了将军府,留下一众人食不知味的继续吃着。 本来一开始大家还没防备,等到一碗甜汤送上来的时候,秦蛟是因为不喜欢吃甜放在了一边,玉柱是担心自家的媳妇食不下咽,到是江河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觉着不对,然而等他阻止邵时喝甜汤之时,突然一群黑衣人侧门跑了进来,先是对着三爷射/出一箭,跟着就拔出刀对着众人一通猛砍。 这时候,男人们才发现,喝过甜汤的人力气不济,全身软绵绵的头晕目眩,卫鹏程更是因为吃货的本质干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此次刺客的人数实在太多,再加上一部分男人中了招,所以很快就有人受伤甚至死亡,一股子血腥气弥漫在前院的会客厅里。 “不行,人太多了!”玉柱被人刺中了胳膊,不停的流血,可是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反而在旁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上去救一把。 “咱们先撤出去!”邵时心中后怕,若不是江河他恐怕也跟卫鹏程一样躺了。 “将躺下的人都背上,咱们冲出去!”秦蛟挽了个剑花,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还算清醒的人赶紧背上地上那些还活着的,秦蛟与邵时殿后,江河陪着玉柱跟着所有人冲了出去。 掂起一块石头,秦蛟迅速打中了一个弓箭手的太阳穴,那人身子一歪就死了过去,整个太阳穴都往里凹陷,骇得他身旁的弓箭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带着他们先撤出去,或者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秦蛟的长衫上已经沾满了血腥,可他的剑依旧很快,几乎一剑就带走一条性命。他不敢放松自己,因为只有快速摆脱这些人,他才能脱身去寻找明月香。 “该死的,他们不会也派人去后院了吧。”邵时抹了一把脸色的血迹,愤恨的说道,他的妹妹可是在后院里呢。 秦蛟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发了狠一般连杀三人,他带着人直接就往后院跑,后院有大厨房平日都有人采买,肯定会有个通向府外的小门。 “咱们先去后院,到时候江河你想办法脱身,然后找上兄弟们。”秦蛟虽然兵符上交了,但是那些兵毕竟是他带出来的,若是他有难尤其是卫将军府有难,有哪个当兵的会坐视不理? “可要去寻司士?”江河觉着军营还是有点远。 “他们敢现在上门,恐怕司士那边早就打点好了,就算不是司士下头人也不会让你见到他的。”秦蛟抬头看向紫霞就要散去的天空,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暗下来,到时候黑暗便会吞噬一切,不但对黑衣人有利,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必就不是机会。 江河点头,运气轻功就要跑,却被邵时一把拉住道:“别翻墙,如果你不想变成刺猬的话。” 那些黑衣人怎么可能会让你那么容易的逃走? 江河郑重的应下,又轻轻给了秦蛟一拳,这才背负起所有人的性命带着另外两个小子往角门那头奔去。 “走!”秦蛟不再看江河,毫不留恋的带着众人往后院剑锋阁里去,他从三爷嘴里得知,那些女眷今儿个都会在那里。 带着昏迷的人行动不方便,秦蛟干脆将大部分人交给玉柱,让他带着大家找个地方暂时藏起来。毕竟现在敌众我寡,若是硬抗指不定要死多少人,秦蛟并不迂腐,更没有傲气到输不起,眼下当然是人命最重要。 邵时不可能留下,他还担心自己的妹妹,于是秦蛟又选了几位同样有家眷身手又好的年轻人,几人一道运起轻功就往剑锋阁去。 秦蛟越走心越往下沉,他看到花园里到处都是被人杀死的女子,有奴婢也有些看起来像官家女的女子。他身边的男人们同样也都很紧张,就害怕看到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里。 好容易赶到剑锋阁,秦蛟的心差点没跳出喉咙,他快步跑了过去,却见剑锋阁门口被人射了好些箭矢,还有一些女子倒在阶梯上。 邵时直接冲了过去,将那几个死去的女人翻了过来,然后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自己的妹妹。 秦蛟同样也松了口气。 他们几人将屋里找了一遍,显然应该是大部分女眷都从耳房那个偏门跑出去了,但同样的,那些追杀女眷的黑衣人应该也跟着追了上去。 “她们应该朝着不同的方向跑了。”秦蛟看着足迹,一直跑到明月香与卫老夫人分手的地方。 邵时也蹲下身摸了摸地面道:“大部分人朝着这个方向去了,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向着东西两方跑了。” 秦蛟看着周围的环境道:“女眷里应该没有孩子,那么卫老夫人肯定是去找孩子们了,你们几个去找孩子们,我和瘦子一起去西边,邵时带人去东边,咱们散开来找,记得千万不可恋战!” 秦蛟是将军,可以说卫老将军不在他的官职最大,所以这些个都在军营里混过的毛头小子们二话不说就按照他的话做了。 跟着秦蛟的真是一个瘦子,他并不是贫寒之家出身,不过家族在国都也排不上什么号,家里三代都是武官,爷爷曾是个千夫长,瘦子也跟着秦蛟打过宁地,算是老交情了,这一次瘦子的妹妹是跟着瘦子的继母一同来的。 “早知道今儿个她说不舒服,我就不让她来了。”瘦子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话,路过凡是看到衣着相似的女子他都要过去翻过来看看。 秦蛟也不例外,好在明月香那一身衣服实在太与众不同,他一眼扫过去,都没看见一个相似的。 就在他们走过小径的时候,瘦子突然全身发抖,他发疯了一样冲了过去,喊道:“元娘,元娘!!!” 瘦子的声音充满着悲伤和惶恐,他跪在地上翻过一个女子,然后双眼圆瞪轻轻的喊了一声:“母亲!” 秦蛟身子一顿,他知道瘦子这次没有认错。 瘦子的继母还很年轻,大约二十初头,前几年才嫁给他爹当填房,虽然因为年纪相差太近,继母又有些刻薄他们之间关系并不太好,可是让瘦子看着继母身中数刀死在草地上,还是满嘴的苦涩与愤怒。 “元娘,元娘!!”瘦子将继母的遗体放好,跟着疯狂的寻找着她身边的女子,他每翻开一个就松一口气,直到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却都没有发现元娘的影子。 秦蛟走了过去,在他的肩头重重的拍了拍道:“你妹妹应该没和你继母一道,你看她身边都应该是你家的奴仆,想是你妹妹已经逃走了。” “当……当真?”原本上战场给人捅了刀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汉子,此时却满含着热泪。 秦蛟见状,心头更沉,他拉起瘦子赶紧往前走,然而让他没想到是,刚刚他还在安慰别人,此时不远的前方,他就看见一老一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衣服那头面,还有蔡嬷嬷的打扮! 秦蛟只觉着天旋地转,整个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股子腥甜从口中涌出,连往下咽的力气都没有,那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香香!!”秦蛟撕心裂肺的喊道。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听见今儿来时的马车上,明月香在他怀里笑闹,含羞的对他说:“夫君,你可要宠爱我一辈子。” 71|62 4.8|发 明月香扶着大梁抖抖索索的坐下,然后靠在身后的立柱上,将整个身体缩在立柱与大梁的小三角区内,屏住呼吸看着房门的方向。她表面平静,心里却暴躁的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抽死,她明月香什么时候狼狈成这个样子,别说出嫁后就说出嫁前也是家里的一霸,哪怕后来三番四次遇见危险,她也没被人逼得上房梁。 她坐着不敢乱动,哪怕身子僵了,也只能保持一个动作,因为她知道有武功的人听觉特别灵敏,她可不想费尽心思躲到这里还逃不过一个死字。她之前特意选了下人聚集地方,就是为了迷惑对方,毕竟那些女眷们要躲大多都是会往正房的方向或是出府的大门,因为那些地方往往也都有些护院家丁在,获救的机会也会比其他地方大。 可是恰恰就是因为这点,大部分的黑衣人都会朝着那个方向追去,反倒是已经被他们洗劫过的下人房这时候到有可能变成盲区。这群人再怎么厉害也是来屠人满门的,谁也不可能一直大张旗鼓的杀人全家,甚至在这里过夜地毯式的搜索,直到把里头所有人杀的一干二净吧。所以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追着卫老夫人以及其他几位夫人,至于她这种漏网之鱼,刚刚换掉衣服的尸体有可能可以阻挡一阵,之后他们再想找她,恐怕时间就要不够了。 给自己心里打气,明月香到担心起秦蛟来,她们没喝汤是因为有她,那秦蛟那边是不是也喝了甜汤呢?这不论里头放的是什么,只要中了,恐怕都难逃一死。不自觉揪紧了衣服,那是她的男人,已经从她印象中害羞的少年变成了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 不可能的,明月香咬着唇,红了眼眶,她家阿蛟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吃甜汤,他一定正在拿着剑威武的斩杀着那些挨千刀的黑衣人! “都死了?”帘子从外头拽开,兴许是外头进来的人没想到里头还有活人,所以显然随意了点。 明月香暗叹自己倒霉,又看了眼蔡嬷嬷的箱子,缩起了身子,一动不动。 “都死了,一个没放过。”两个黑衣人前后脚进屋,口鼻都被黑布蒙着看不清面目。 其中一个踹了踹地上一具尸体道:“没有装死的?” “装死的早跑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等着。”另外一人好笑道。 “再搜一遍,别漏了什么人。”似乎说话的这个比后来那个等级要高,说话也很强硬。 “是!搜完之后去正房么?”站在后面的人试探道。 那个踹尸体的用脚在尸体上擦了擦,摇摇头道:“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人想躲进来,甭管是谁,都杀了。” 后面的人立刻应下。 明月香很是庆幸,这若是她们来迟一步,恐怕就要自投罗网了。 “头儿,那万一等会儿那卫老爷子回来怎么办?” 站在前面的那位环视着四周,到处去翻看那些柜子,只是房间里一目了然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他?怎么可能还回的来。”说话间他就走到墙边的箱子旁,明月香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咱们也不能多待。”后面那人忙跟上来说道。 “等着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撤,只是该死秦蛟那小子居然带着卫老二跑了,死的都是些没用的!”说完愤恨的就打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瓷器。 明月香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不过在听到秦蛟逃脱后,心也放下了一半。 “头儿,这里咱们都看过了。”跟着的这人又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头儿白了他一眼,走到那个压着尸体的箱子旁。 明月香只觉着时间都要静止了,耳朵有些耳鸣,心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眼前白花花的眼睛里落了汗也不敢擦。 “等着卫老头死了,秦蛟也死了,看他们宣地还有谁能与我们一敌!哈哈哈哈。”头儿笑完一脚就将那尸体踢到一旁,那尸体上还戳着箭,被这么一滚断了半截,尸体也重重的撞在柜子上,柜子里的瓷器顿时哗啦啦乱响,还掉出两个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明月香心一紧,这些人不是宣地人! “这些宣地人也真够蠢的了,居然为了夺权连国都卖,还是咱们主上料事如神!”后头跟着的那人拍着马屁道。 “以后都是阶下囚……”说着话,头儿弯腰把手伸向箱子盖…… 明月香双手掐在一处,手背上深深的指甲印她也不觉着疼,双眼就死死盯在那箱子盖上。 “头儿!发现邵时那小子了!”帘子又开,第三个黑衣人走了进来道,似乎还很急切。 头儿收回手,转身大步往外走道:“走,他肯定知道秦蛟在哪里!” 三个黑衣人极快的离开了这间屋子,就好像从来没来过一般。 明月香等了好一会儿,就再没人进来,才长长松了口气,但她不敢去喊蔡嬷嬷只能就坐在房梁上等着,既然秦蛟没事,那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夫君。”明月香无声的喊道,那个男人说过只要她喊他,他就会出现,不论她在哪里。 “香香!!”秦蛟跌跌爬爬冲了过去,瘦子跟在他身边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推到一旁。 熟悉的衣服,熟悉的布料,前两日她还穿着给他瞧,还有那头上的簪子还是他早上亲手给她插在发髻上的。他的香香,他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 秦蛟重重的跪在尸首旁,想要伸手将人翻开,却又迟疑不敢触碰,他面色铁青嘴角还挂着鲜血,就这么僵持在原地,仿佛他不去验证地上躺着的就不会是他的香香。 瘦子走了过来,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瘦子的妹妹如今也生死未卜,继母却已经确定没救了。 “香香,你别怕,我来了……我……”秦蛟一咬舌尖,心头已经痛到麻木,这时候眼泪才从眼角溢出无声的哭泣起来。 然而,等他一触碰到那尸体的胳膊,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将军……”瘦子不解的看着他。 秦蛟却在下一刻速度极快的将人翻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最后露出僵硬的笑容,整个人躺在地上,从一开始的浅笑到后来放肆的大笑,那种劫后重生的愉悦感彻底让瘦子糊涂了。 瘦子低头看了看那个女人,也有些发愣,总觉着长得太普通了。 “不是香香……”秦蛟一骨碌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瘦子迟钝的问道:“不是夫人?” “不是,咱们走!”秦蛟连看都没看那个疑似蔡嬷嬷的人,他家媳妇那么聪慧怎么会有事?他真是太蠢了,果然还是他媳妇聪明,那些人没见过香香,若是他们见着这些尸首肯定会被骗,到时候也就不会去特意寻找香香了。 “走?走了?”瘦子迷茫的跟在秦蛟身后。 “香香肯定来过这里。”既然媳妇的衣服首饰在这里,那她们肯定换了下人的衣服,秦蛟深吸了一口气道:“去下人房,大厨房就在前头!” 瘦子完全没有明白,但是他还是跟着秦蛟往前跑去。只要不是夫人就好,否则将军今儿就得疯了。 秦蛟刚一到大厨房附近,一群早就准备好的黑衣人就冲了出来,秦蛟急着要寻自己的妻子,手里怎么可能客气?他挥着剑犹如砍瓜切菜,直接弄死了留下来看门的十个黑衣人,瘦子在后面都没来得及出手,只好跟着补刀。 “这么多间房……”瘦子苦恼的站在屋檐上说道。 秦蛟迈步想要进大厨房里看看,却在下一刻停下了脚步。 “将军?”瘦子飞身下落。 秦蛟缓缓转过身,又安静了一下,跟着果断放弃了大厨房直接朝着安放杂物与器皿的院落走去。 “夫君……”他刚刚分明听见了明月香在呼唤她,只要她唤,他必会出现! 秦蛟迈过几具尸体,顺着感觉走进了最里头一间房间,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慢慢抬起了头,视线凝聚在了房梁上。 明月香刚刚连连唤了秦蛟三声,虽然都没发出声音,可她也觉着心里好受多了,但谁知道居然还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她还以为又是黑衣人折返了,吓得差点没掉下去,可这会子却见着秦蛟走了进来,刹那间她居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夫……君……”明月香傻傻的叫道。 秦蛟什么都没说,踩着柜子就飞身上了房梁,然后一把将明月香抱在怀里跃在地面上,之后就死死抱住,一刻都没放松。 瘦子在后头看着有点傻眼,不是说夫人么?怎么是个穿着下人服的小丫头。 明月香被秦蛟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还有温热的体温终于让她回了魂,她大大眸子瞬间蓄满了眼泪,跟着双手一把抱住秦蛟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我差点被人杀了,你怎么才来……你没看死了好多人么,你也放心我!” 瘦子见那女子用手捶着秦蛟,心下有了数,他曾经听过邵时说起过这位夫人,眼下敢这么欺负将军的也就只有这位受宠娇气的夫人了。不过很明显,这位夫人要比邵时说的聪慧多了,还知道将衣服换给别人,若是一般的女人恐怕早吓得六神无主了。 秦蛟任由明月香捶打她,他像抱女儿一样抱着明月香,还能腾出一只手给她小心的擦泪。他的心已经完全被明月香捏紧了,看着他百般疼爱的妻子居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秦蛟把黑衣人全都剁了的心思都有了,他家宝贝儿什么时候被欺负的这么惨,这若是他晚些来,指不定就阴阳相隔了! “你……你怎么会找来。”明月香打了个嗝,擦着眼泪,嘟着嘴赖在秦蛟怀里娇滴滴的问道。 “我听见你叫我了。”秦蛟双眸柔得好像月亮的光晕,怎么看都看不够明月香。 明月香惊讶的看着秦蛟,她明明只是动了动嘴型,居然真的听见了。 秦蛟就像是听见她的心声,笑着道:“你的心叫我了,所以我来了。” 明月香又抱住秦蛟,眼泪默默的流却没有说话。 “将……将军?”箱子盖打开,蔡嬷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听见了明月香的哭声,不放心的打开了盖子。 “嬷嬷,多亏你了。”秦蛟拍着妻子的背,感激的看着蔡嬷嬷道。 “哎呀,哪里是我的功劳,若不是夫人机敏,老奴早死了,是夫人救了老奴,夫人是老奴的恩人!”蔡嬷嬷被瘦子扶了出来,老泪纵横道。 “咱们先走吧,既然人找到了,还要去和邵时汇合。”瘦子羡慕的看着秦蛟,他的妹妹还没找到呢! “他们不是宣地人!”明月香蹭了蹭眼睛,吸了口气道:“他们是和宣地的一些人勾结,想要杀死你和卫老将军,他们想让宣地没有好的武官,然后发动战争!他们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会撤退!” 瘦子倒吸一口凉气,扶着蔡嬷嬷就要往外走:“糟糕,卫老将军要吃大亏!” 秦蛟心也一沉,抱着明月香就往外走。 瘦子见状,赶紧背起蔡嬷嬷,两人一路运气轻功直奔正房。 后院其中一座小院里更不太平,外头都守着好些黑衣人,刚刚激烈的厮杀已经停止了,可恰恰就是这种安静让屋内弥漫着一股悲伤。 那些黑衣人果然目标就在卫老夫人和卫家的家眷,她们为了寻找家里的孩子们,无奈才跑来靠近正院附近的偏院里,也亏得今儿老夫人做寿,孩子们精神不济就都集中到了一起,否则散在各个院子里,连救都救不了。 老夫人原想着就算要死也要全家人一起,可谁知道早先将军府里学着秦蛟也从军营里带回来的老弱残兵,居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不但拖住了黑衣人,还让女眷们带着孩子逃进了这最里头的隔间。 老夫人用帕子捂住脸,那外头都是为了宣地付出了惨痛代价的有功之人,却在本应该养老的时候又为他们卫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如何不让她心疼,若是等着老爷子回来她又该如何交代!他们卫家人一向顶天立地,若是老爷子还在这里恐怕是宁可死光了孙子孙女也绝不会让这些兵士枉死。 可是她不行啊,这些孙子孙女都是她的命根子,是卫家的将来,怎么能……怎么能…… 旁边的大太太也难过的流泪,她不但心疼外头那些死去的兵士,更心忧前院的儿子,她早就失去了丈夫是个寡妇,如今儿子卫鹏程是大房唯一的子嗣,若是儿子没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屋子里孩子们都很乖巧,大家抱在一起不敢发出声音,他们小小年纪已经在今日见过了太多的血腥,一种身为卫家人的血性压制住了幼儿们的天真。 邵书晴身上都是血,就连脸上也染上了,她拿着匕首一直在抖,她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可她依旧没有退缩。在今儿之前她只杀过动物,可是她不能露怯,她今天带来的两个丫头已经死了一个,剩下的喜鹊受了重伤现在还靠在旁边昏迷不醒。她知道这里的女眷都手无缚鸡之力,稍稍有些武功底子的,都在刚刚逃亡中为了保护老夫人死在外头了。 她不能倒更不能退缩,她的哥哥如今可能还在外头与人厮杀,秦大哥说不定已经在来救她们的路上,她必须将这些女眷们护到最后,哪怕今儿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堕了邵家的名头。她是武官之女,她们上得厅堂下得战场,绝不能给家里的爷们拖后腿! 只是遗憾的是,她再不能看见秦大哥了……也不知道那个坏女人活着没有…… “这里有道门!”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的声音似乎很兴奋。 邵书晴浑身的血都凝了,她凑到大太太耳边道:“等会我拦着她们,你们先走!” 大太太拼命摇头,却被邵书晴按住了,他们邵家就没有一个怕死的! “果然可以打开,你们赶紧开门,时间不多了!” 随后就是一阵冲撞声,暗门虽然结实,但到底也是木头做的,更何况外头的那些人可都有功夫底子。 “哈哈哈!这帮子娘们果然在这里!今儿个一个都别想走!”随着暗门倒下,黑衣人嚣张的走了进来笑道。 “你们快走!”邵书晴一推身边的孩子们,那种匕首就冲了上去。 那打头的黑衣人一下闪过,眼里冒出嗜血的光笑道:“小娘们到有几分本事!” 说完大刀刷就下来了,邵书晴的匕首一应,直接震裂了她的虎口,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可她居然硬着头皮扛下来了。 “哼!”那黑衣人一招不成,又砍一刀,邵书晴与他连过三刀,又要顾着不让旁的黑衣人冲进来,很快身上就挂了彩。 “行了,玩儿够了。”那黑衣人刀锋一转直刺邵书晴的心窝,与刚刚的招式完全不同。 邵书晴一身的冷汗,只觉着今儿就要交代了! 噗! 血花四溅。 邵书晴眨眨眼,脑海里却都是秦蛟的影子。 “你没事吧。” 邵书晴晃了晃脑袋,再摸了摸身上,不疼!! “秦大哥!”邵书晴扔下匕首就要往秦蛟身上扑过去。 瘦子提着刀,瞬间无语,明明是他救了她,为毛她把他当空气。 “哎哟,邵姑娘,你没事吧!”半路被人扯住了胳膊,邵书晴恼怒的转过头,却见明月香笑颜如花穿着一身小丫头的衣服,看起来比之前要小一些。 “你!你!”邵书晴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没死!”明月香得意的凑过去道:“所以你还是没机会!” “你!不要脸!”邵书晴咬着牙恨声道。 明月香嘟着嘴跑过去抱着秦蛟的胳膊,冲着邵书晴挑着眉。秦蛟则很配合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跟抱女儿似的,完全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邵书晴差点被人杀了都没哭,这会子竟然哭着鼻子跑走了。 瘦子在一旁抹抹汗,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秦将军!” “秦将军来了!!” “我儿子在前院么?他还好么?” “我丈夫他……” 秦蛟走过去说了两句情况,就带着明月香向卫老夫人行了一礼道:“院子里都清理干净了,我将大门锁了,等着江河一会儿带着人回来,大家就安全了。” “好,好!”卫老夫人拍着秦蛟的手背,泪流满面道:“你在就好,你在就好,卫家谢谢你!” 孩子们这才开始放声大哭,姑娘们互相抱在一起,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我哥哥呢?”邵书晴问道。 瘦子在旁边插嘴道:“和三爷他们在一起,还有卫鹏程。” 邵书晴就跟听不见一样凑到秦蛟身边又问道:“我哥哥还好么?” 瘦子觉着自己是不是哑巴了,怎么那姑娘就是听不见呢? “一会儿就来。”秦蛟只答了这么一句就带着明月香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势。 “你要不要包扎一下啊。”瘦子指着邵书晴的手说道,那血可一直在滴。 邵书晴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完全没有注意的秦蛟,气恼的对瘦子道:“要你管!” 瘦子摸着鼻子,看着邵书晴跑到另外一边哭了起来,一头的雾水。 又过了一刻,外头果然有人叫门,正是邵时带着卫鹏程,瘦子终于在新来的人群里看见了自己的胞妹,激动的跑了过去,心头大石终于完全放下了。 “江河回来了!”邵时将秦蛟拉到一旁道,完全无视明月香。 “全部都给我抓住,最好抓活的!”秦蛟眸子一暗,淡淡的说道。 “是!” 72|62 4.8|发 明月香觉着全身酸痛,脑袋里一团浆糊,她张开眼睛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似乎都能听见骨头的响声,她侧过脸有些发愣,这明显不是她的房间。 “夫人,夫人您醒了!” “嬷嬷,夫人醒了!!” 明月香就见着暖语和袖双快步跑到床边,两人都是泪眼朦胧,眼皮子都肿了,看起来很是憔悴。 “你们这是怎么了?”明月香好笑的说道。 “夫人,您觉着怎么样?身子难受么?”暖语擦了擦眼,心疼的看着明月香轻声道。 明月香有气无力的动了动身子,后背很快传来了酸痛感,她扯了扯嘴角说道:“就是有些没力气,这儿是哪里?” “这是在卫府上,将军跟着邵家少爷他们出去了,将军说不放心夫人回府,就派人把奴婢们送来了。”暖语说到这里又落了泪道:“夫人昨儿就应该带着奴婢们,也省得让奴婢们在府里等得担惊受怕的。” “让你们来做什么,人多不是更危险?”明月香皱眉道:“我在这里睡了一夜?” “可不么!”袖双插嘴道:“奴婢们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睡着了,到把奴婢们吓得够呛。” “行了行了,夫人昨儿个都没吃东西,你们也别在这里围着了。”蔡嬷嬷从外头进来端着碗鸡蛋细面,汤头是熬得浓稠的土豆汤,细细的面条搭配切得细细的土豆丝,再放上葱花和几片干切牛肉,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明月香坐起身,也不和丫头们多说,直接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会子肚子饿,又没有外人她也顾不得细嚼慢咽了。 待她吃掉大半碗面,又喝了几口面汤,只觉着肚子里暖洋洋的才将面碗放在一旁对着蔡嬷嬷道:“嬷嬷昨儿个也折腾够呛,今儿身子可爽利?” 蔡嬷嬷连连点头道:“老奴好着呢,到是夫人脸色一看就不大好,回府可得好好养养。” “将军有说什么时候回府么?”明月香靠在软枕上,拿着帕子擦擦嘴角道。 “将军昨儿个夜里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蔡嬷嬷叹了口气道:“真是作孽啊,昨儿个来祝寿的有三十多家,死了家眷的就有二十多户,这往后小半月里国都怕是都在办丧事。” 明月香垂下眸子看着锦被上的花样,脑海里满是昨日在后院里看见的那些尸体,胃里翻腾翻腾的难受,明明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参加卫老夫人的寿辰,却没想到居然得了这样的结果。 “老夫人可好?”明月香又问道。 蔡嬷嬷摇头道:“老夫人昨夜就发了热,人都烧糊涂了,现在请来的大夫还没敢走呢。” “那其他人呢?” “昨儿不光是咱们将军没回来,就是卫老将军连带着卫二爷、卫四爷、邵大人都没回来,卫家人急得要命,邵家少爷跟着咱们将军一起走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蔡嬷嬷接着说到女眷:“大太太在照顾卫大少爷,三爷好像也受了伤三太太在照料着,卫家的那些孙子孙女们也受了惊吓,好在大家人都没事。” “一会儿烦劳嬷嬷跑趟腿,咱们虽然暂时什么都送不了,可心意总要到,嬷嬷代我去瞧瞧老夫人。”明月香实在觉着身子不适,也就不准备折腾了,但她们终归是住在旁人家里,要真不闻不问到显得她们没有礼数。 “应该的,应该的!”自从经历了昨天的事情,蔡嬷嬷可算是死心塌地护着明月香,眼下不但想着要伺候好夫人还将将军府当成了自己家。 明月香揉了揉的太阳穴又重新躺下了,她现在浑身乏力也不知道是受凉了还是受惊了,喝了暖语亲手熬得安神汤药,她迷迷糊糊就又要睡过去了。 “等会儿将军回来,你们记得叫醒我。” 说完这句,她就再扛不住了,眼皮一耷拉就再次陷入了梦乡。 梦境里一团一团的黑雾,明月香就觉着自己在拼命奔跑,可又不记得谁要害她,她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知道满地都是尸体还有耳边传来的哀嚎,她似乎记得有谁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最能护着她的,可是在梦里她却记不得那人的名字和容貌,只能疯狂的往前跑。 一种疲累到极致的绝望蔓延开来,她想着干脆就这么停下被人杀了也就算了,怎奈脚步不听她的指挥,哪怕她再苦再累,那双腿却依旧坚定的朝前迈。 明月香哭不出来,喊不出来,整个人憋在梦里几欲发狂。 “香香……香香!” 明月香被人这么一唤,全身打了个颤强行挣脱梦魇睁开了眼睛,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睛滑落。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我在!!”秦蛟见状赶紧裹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不停一遍一遍的喊她,生怕她被什么孤魂野鬼牵走了魂魄。 明月香窝在秦蛟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梦中的黑雾散去,她脑海里清楚的映照出秦蛟的容貌还有他的名字。 “夫……夫君。”略带干哑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活力,还隐隐带着恐惧与委屈。 秦蛟心头像被人戳了一刀,抱着明月香就说道:“我在呢,别怕,别怕。” “你别走……”明月香吸着鼻子说道。 秦蛟摸着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发热。 “我哪儿也不去。” 明月香不满道:“刚刚我醒的时候,你就不在。”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我回来迟了。”反正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秦蛟面不改色的全都认了。 明月香缓过气,揉了揉眼睛,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摸着秦蛟刚长出来的胡渣道:“累不累?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蛟顿了顿,眼底泛红,可他还是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淡淡道:“卫老将军他……没了。” 明月香昨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今日还是应验了,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些黑衣人设好的圈套,他们利用寿宴将武将以及他们的女眷都诳来,想要一网打尽,跟着为了防止卫老将军还有底牌就干脆将他钓了出去……好歹毒的计谋好阴狠的手段,只是他们想要算计的另外一个人如今还好好的在这里。 “阿蛟,我不想做寡妇,你千万别有事!”明月香抱住他的脖子害怕道,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男儿,更不是那些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的好女人,她生性自私娇蛮,野心不小却不喜欢付出,可以说嫁给秦蛟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放弃利益,试着找寻真心的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她向来不吃亏,放弃做明贵妃而选择了将军夫人就是为了秦蛟这个人,若是秦蛟没了,那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秦蛟紧紧抱着明月香的身子,心情越发沉重,这一次这些黑衣人明显就是冲着卫老将军和他来的,想必不是宁地的人就是番邦的,那么也就是说,卫老将军身死之后,接下来可就轮到他了。 摸着明月香披散的长发,秦蛟心揪到一处,只要想到是因为自己而让香香陷入危机,他就忍不住想要将香香送走,他再也不想体会昨日那种绝望到极致的痛楚,看到那具穿着香香衣衫的女尸时,他的心就好像生生被人剜出来似的。甚至他还想过,若是当初香香跟着赵陌走了,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只是,这样的念头他只闪过一瞬,就立刻被自己强行压下去了,若是当初香香真的选择了赵陌,那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么,眼下真的要将香香送走么? “想都没别想!”明月香怒瞪着秦蛟,她用双手撑着他的肩头似乎一眼就看出秦蛟的心思,“你若是敢把我送走,我就一辈子都不见你!!” “香香,卫老将军已经死了,他们下个目标就是我,只要我一天没死,他们就不会放过我。”秦蛟又怎么会舍得离开明月香。 明月香捏着帕子擦着眼睛道:“我才不管,万一你把我送走的路上出了危险怎么办?万一没藏好人家来杀我,你又不在我身边怎么办?万一……” 秦蛟抬头就将明月香嘴唇含在口中,该死的,他一点儿都不想听这些万一! 明月香顺势将秦蛟拉倒在床上,她先是激烈的与他纠缠,之后慢慢变得轻柔,满含着怜惜与安抚,手也伸进他的衣襟,虽然他身上还有着浓重的血腥气,可她依旧眷恋着他的气息。至少,他还活着…… 秦蛟被她亲得心痒的厉害,可他还是顾及明月香虚弱的身体还有他那一身的血气,稍稍浅尝便强制自己放开明月香。 “乖,回去再说。” “那……那你可别再想着把我送走!”明月香嘴唇微肿的看着秦蛟,满眼都是认真。 秦蛟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明月香搂在怀里道:“好,都听你的。” 等着秦蛟清洗换了衣服之后,明月香也睡不着了,她靠在床头看着进来的秦蛟道:“卫家恐怕后面会比较忙,咱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秦蛟点点头,无言的坐在床边,卫老爷子对他有提携之恩,也算是少数对他真正好的人,他还没当将军的时候就在卫家吃过饭,听卫老爷子说过不少关于战场上的经验,甚至老将军还将一些兵书和手札交给了他,这种如同祖父般的关爱,他从小就没感受过,就算从何公公那里也没体会过。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卫老将军会死,还是被人暗算。 “夫君……”细白的胳膊如同藤蔓般从后面缠在他胸口。 秦蛟抚摸着妻子的手背,带着一点迷茫道:“你不知道,当时我看见他躺在巷子里的时候,有多不敢相信。他可是叱咤边关三十余年的老将军了,可是最后居然死在一条脏兮兮的巷子里……那可是将军啊……” 一个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国都的一条小巷子里,而他的国家此时正面临着内忧和外患……何其悲哀,何其残忍!想来,恐怕老将军死前也是不甘的。 “知道是谁做的么?还是那些人?”明月香贴在他的后背有些难过的说道。 “附近有发现公子瑞的人。”秦蛟声音低了许多。 明月香顿时觉着这一切都像是场笑话,老将军一辈子守护这个国家,老了却被自己坑掉了性命,那以后谁还愿意为这个国家付出,谁还愿意想着为苍家守好门户,这简直就令人齿冷! “到底什么情况,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卫二爷身重剧毒,昏迷不醒。”秦蛟向后仰起头与明月香的头碰在一处,他道:“香香,我真怕啊……” “用我的血吧。”明月香在秦蛟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混在药里,就说是之前有人孝敬你的。” 秦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明月香这种百毒不侵的体质,绝不能暴露,这世上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否则将会给明月香带来灭顶之灾。 “无妨,你只用一些果汁将我的血混进去,谁也不会知道。”明月香看出秦蛟并不喜欢欠人恩情,尤其卫老将军对他不薄,如今卫老将军身死,若是他不能救下二爷,别说真相不能大白,就是他心里也会过不去这个坎。眼下她知道秦蛟将她放在任何人前头,这份感情她领会了,但是也同样希望秦蛟不留遗憾。 对着秦蛟费了不少口水,秦蛟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妥当了,才拿了针抖着手给明月香放了点血,之后兑在药丸冲泡的褐色液体里,他希望用这些药味掩盖掉明月香的血味。 有了这个东西,秦蛟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抱了抱明月香就离开了厢房,临走前还吩咐蔡嬷嬷准备收拾东西,卫家很快就要办丧事了。 到了下午,果然传来了二爷苏醒的消息,可是秦蛟回来的时候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只是将明月香抱在怀里好长一段时间,跟着让蔡嬷嬷她们将带来的东西都重新打包准备立刻回秦府。 “怎么走的那么匆忙,不如多住几天,你这脸色实在不好看。”大太太闻讯跑来,拉住明月香的手不赞同道。 明月香穿着暖语带来的新衣,笑着对大太太道:“本来就是我们多有打扰,再说家里也没人,我在这儿也不放心。” 大太太见状也不再挽留,叹了口气道:“也好,回去多休息。我们府上……你留在这里确实不大好。” “大太太,您节哀顺变。”明月香勾住大太太的胳膊,干涩的安慰道。 大太太拿着帕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落在帕子上,她呜咽的哭了起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我们老卫家为了宣地鞠躬尽瘁,我夫君也在死在战场上,可如今……如今……” 是呢,为什么呢?宣王昏迷,孔魏两家为了瓜分宣地已经斗得你死我活,王室苍家又不至宣王一脉,日后谁登基谁掌权又有谁知道?可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明白,内斗也要分情况,眼下武官凋零,难道文官日后就用笔杆子和那些外族对抗么? 在明月香看来,卫家太不值得了。 跟在秦蛟身后走出卫家大门,此时门口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来往的零星幸免于难的下人们来不及赶制孝服,只能换上素衣在腰间扎起了白色的带子。 “走吧,回家。”秦蛟一把将明月香抱起放进了车里,车轮滚滚,明月香渐渐看着那白色的灯笼远去,明明不到两日的时间,她却觉着仿若隔世。 三天后,舒家一顶小轿将舒简抬进了公子府。 “夫人!夫人,董家少奶奶来了。” 天气越发的热了,明月香摇着扇子坐在凉亭里纳凉,她不敢一直坐在放冰盆的屋子里,生怕寒了身子日后不利于生育。 “十妹?她怎么来了?”明月香觉着奇怪,这丫头之前不都是钉在家里照顾董子阳的么? 等着明珍卉带着熟悉的丫头走了进来,明月香不禁皱皱眉头,这姑娘实在太瘦了,与出嫁前那个模样截然不同,她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在董家遭了什么罪了。 “九姐姐,安好。”消瘦的面庞,泛黄干燥的肌肤,还有那双不再滑嫩的双手,若不是明珍卉一脸的满足,旁人还以为她受了虐待。 “你这是怎么弄的!”明月香走下凉亭看着她道:“这董家是不给你,还是不给你喝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没事,不过最近没睡好。”明珍卉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叫没睡好?我瞧着这模样也不是一天能毁成的。”说着,明月香又对着明珍卉的丫头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你家奶奶都成这样了,你们一个二个看起来油光水滑的!” 那大丫头是明府里的,自然是见过这位泼辣的九姑娘,这一个弄不好指不定要吃板子,便赶紧跪下道:“我们家姑娘平日里一直照顾姑爷,也不让奴婢们插手,所以……” “她说不让你们就不动啊,是傻了不成!”明月香好笑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拐着弯儿骂我傻呢,你也别欺负我身边的丫头了。”明珍卉略带尴尬的看了眼明月香道:“你妹夫最近身子不好,我也没得闲,这段时间好多了,我才能出门。” 明月香倒退几步,啧啧看她道:“也不知道是谁出嫁前说一定要比我幸福,还想着让我嫁给什么恶男人,照三餐打我。我现在瞧着啊,我到没嫁给恶男人,你先把自己折磨成黄脸婆了。” 明珍卉刚刚在妹夫上头咬字很重,她见明月香压根没注意,一时也羞恼自己小人之心,便憋不住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都被人杀了,如果不是你运气好,我今儿就是来吊唁的!” 明月香笑容渐渐褪去,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道:“是母亲让你来的吧。” “可不,还有三姐姐。”明珍卉拉着明月香走进凉亭道:“可有受伤?” “就以你姐姐我的脑子,能受伤?我告诉你,我那天躲到房梁上去了!人家进来搜了一遍愣是没找到我。”明月香心头一暖,强忍着泪意,故意得意道。 谁知道她还没哭呢,明珍卉先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骂道:“这些挨千刀的,连妇孺都不放过,真该掘了他们家的祖坟!” 明月香被她这么一哭,哭笑不得,到是反过来安慰起明珍卉。姐妹俩坐在凉亭里,说着明家老爷最近又动了心思想去巴结舒家,谁知道老太太一激动背过气了,吓得老爷天天在府里侍疾,这事儿就搁置了。又说起明思远在书院里很得老师喜欢,只可惜生不逢时,这种环境下他就算再有才也不可能去趟浑水,曹氏都吓得将他接回家了,不过好在他年纪还小,也并不着急。 明珍卉之前还去看过明悦蓉,说她身子恢复的不错,整日照顾女儿到很悠闲,人也白胖了,最后她说到自己,反而有些害羞道:“你要做姨妈了。” 明月香一听,不由含酸,心里头满是嫉妒和羡慕,就连董子阳那个病秧子都能让明珍卉有孕,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怀孕?还是说那四色丸吃下去,美貌也有了,血液也能解百毒,可就偏偏让她不能怀孕?想及此,怀疑的种子就犹如野草疯长着,甚至还有了丝丝后悔。 “要我说,你现在也不适合有孩子。”明珍卉难得看出明月香眼里的落寞,不过这次她到没嘴贱讽刺人家,反而真心劝解道:“最近武官家眷出了那么多事儿,你到不如等时局安定了,再生孩子。” “果然是要当娘的人了,到学会劝我了。”明月香被她逗得一乐。 “可不?”明珍卉看着面前这个如诗如画的女子,努力不去回想丈夫一提到九娘时的表情,她故作兴奋道:“旁的我赢不过你,这回我可要赢你一次,我一定要生个儿子!” “好,咱们,都要好好的!”这恐怕是这场生死大难后,明月香最想说的话了。 73|62 4.8|发 卫老将军一死,如同折了宣地武将们的脊梁骨,再加上各家家眷死的死伤的伤,原本就没有一力抗衡的武将算是彻底沉寂下去。正如蔡嬷嬷所说,国都后半个月几乎都是在白色的纸钱与灯笼下度过的,王宫里除了当值的武官外,其余人就连文官都轻易见不到面。朝堂之上,终于成了文官的一言堂。 “姨娘,您怎么在这儿呢。”大丫头踏上阶梯,见着舒简长舒了一口气。 舒简拿着书却只是坐在鱼池边,一页都没翻动。 “回来了?” 大丫头过来行了一礼道:“是,奴婢回来了,老祖宗,老太太,太太还有家里人都很好,老祖宗这次还特意让人给姨娘带了东西。” 舒简听到姨娘这个词已经很淡定了,她慢慢站了起来扶着大丫头的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路上好些奴仆见着舒简都退到一旁,低头行礼。 “老祖宗最近胃口如何?”不理会那些奴仆,舒简说道。 “近来炎热,老祖宗有些苦夏,不过每日吃一碗绿豆汤到也好了不少。”大丫头回道。 舒简又详细问了问家里其他人的生活,尤其是她几位兄长。 “少爷们都得了差事,还念着姨娘的好呢。”大丫头小心的看了眼舒简说道。 可不是么,将女儿卖进公子府,不就是为了家族兴旺,男丁们都有前程么?女子生来就是男子的附庸,哪怕再宠着爱着,该利用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 舒简心累的看着自己现在住着的庭院,却又想起将军府那一次所见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那个女人笑得那么张扬……竟比她未嫁前还要恣意痛快,这全是因为有个男人在背后无怨无悔的宠着她。 甩开那些痴心妄想,舒简一进门遣开丫头们就问道:“你过来的时候,可打听过秦将军府?” 大丫头只当主子与秦夫人交好,便说道:“秦将军与夫人都安好,姨娘不用担心。到是卫家……” 大丫头坐着马车回的舒府,来回经过一些武将的宅院,那满地的纸钱还有门口的白灯笼,瞧着就让人心揪。 这么说,明月香还活着……不过也对,秦蛟那么疼爱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会让她有事?到是秦蛟安然让舒简松了口气,略带讥笑道:“怕是人家都恨死公子府了……” “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丫头害怕的抖着身子,转身去检查有没有人偷听。 “放心好了,咱们这种小人物,人家不会放在眼里的。”舒简回身从架子上拿起书,她嫁过来的时候对其他的陪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唯独是书,她让家里人给准备了好几箱,就是为了在公子府里可以好好的消磨时光。说起来,她现在的日子与在家也没什么不同,她对食物和衣物都没有太大兴趣,琴也是她自己带来的,除了偶尔要委身给一个男人做为房租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下棋弹琴,更能够安安心心看着书,甚至不用担心母亲和祖母又在旁边念叨。 她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偶尔心会空空,没有着落。 “姨娘!”大丫头急得跺了跺脚道:“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好,这好不容易清净几天……” 舒简刚进公子府的时候,因着她琴棋的才名加上秀丽的容貌,还是很让公子府里的女人们捏一把汗的,所以什么手下使绊子啊,克扣月例啊,偶尔再下点小毒时不时陷害啊,反而公子府的正房夫人常年卧病,又不是大世家的女儿,根本压制不住府里这些来自各个家族的女人们,尤其是那位魏家嫡出的姑娘,隐隐已经坐上如夫人的位置,舒简很是吃了几次大亏。 不过好在,舒简不傻,放在外人眼里也清清冷冷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公子瑞本性又是个多情的,所以渐渐的自从府里又抬进来几位姑娘后,旁人也就不再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了,同样的,公子瑞来她院子里的时间也少了。她倒真是落了个清净。 “都说是公子害了卫老爷子,公子不愿辩解偏偏还觉着得意……”舒简像是没听见大丫头的话,她捧着书卷讥笑道:“这是要让公子与宣地的武官彻底断了联系,且瞧吧……有公子受的在后头呢。” “奴婢的好姨娘,这话再不能说。”大丫头满头是汗的跪在舒简跟前道:“这都是男人家的事儿,与咱们女人何干?挣着吵着,又不断了姨娘的吃喝,随他们去吧。” 可不么?这世上的女人都是如此,只要不断了吃喝,不断了享受,不断了金银锦衣谁会管那些糟心的政事,谁会闲着没事担心国事?女人就该在后院里安心的被养着,她们的战场在后院,只要随时等着男人回来临幸就好,只有抓住了男人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谁也没觉着这不对。 舒简无意识的翻动着书页,想起孔家那位有名的明姨娘,不但帮着孔家的生意扩大几倍还在后院里稳稳的立下了脚跟,她曾经与那明姨娘有过几面之缘,也甚是投契,只可惜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这位的魄力和手段。 不过说起来,明家的姑娘还当真各个不同。 “你起来吧,地上凉,这话我是再不会说了。”舒简淡淡的说道。 话音刚落,房门又被敲响,大丫头过去开门就见着屋里另外一个丫头走了进来,然后担忧的看着舒简道:“姨娘,公子又出去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好的,这三番四次的。”大丫头气恼的关上门道。 “都随他去吧……”舒简低下头,静静的翻起书来。 夏日将过,自卫老将军死后公子瑞这两个月来可当真是春风得意顺风顺水,自从有了魏家人的支持,自从父王昏迷之后,他就一改往日的憋屈,整个人如同容光焕发了一般。没人知道,其实他从小就害怕父王,因为父王将那张椅子看的比任何人都重,所以他一直韬光养晦,一直做一个乖顺的儿子,就是为了迷惑父王,不然他恐怕早就被父王处理掉了,也不会成为父王的孩子中最年长的那个。 然而此时不同了,父王已经老了,他已经再不能压在自己头上了,据魏家人说父王都被孔家人毒害的昏迷不醒,谁也不知道他哪天就完了,他终于等到父王老了,快要死了!他却长大了! 公子瑞从来没想过那个位置会不是自己的,且不说他是宣王的长子,就是说自身的能力他在朝中也得不少文官私下拥护,特别是魏家,别看魏家之前与孔家好像相互扶持,实际上魏家早就是他背后的世家,直到他们借着孔家的手将宣王压制住,他与魏家的关系才走到明面上。有了魏家,有了军权,再有那位文官,这宣地还有谁能与他争权? 等着父王死了,他再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往孔家身上一推!这宣地就永远是他囊中之物。 兴许是过于笃定,兴许是公子瑞前半辈子被压的太狠,他终于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无视幕僚的劝解,更不理会卫老将军的死,在他看来,宣地这些老牌的武官已经没用了,这些人都是父王的心腹而不是他的,他想要的只有好像魏家那样真心跟随他的人。至于其他人,能弄死的当然不留着,弄不死的暂时搁置也没什么,所以他压根懒得解释他根本没有杀死卫老将军,反正那些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公子,您瞧着这副词怎么样?”身旁一个一脸谄媚的文官拿着一幅字给公子瑞瞧。 “好!好的很!”公子瑞一看那词里写的都是赞颂他的,脑袋顿时一热,赏了杯酒下去。 他最近这段时间,明着是和这些文人雅士联络感情,实则饮酒作乐的居多,不过这样也在无形中给他拉拢了不少势力,所以魏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咦?那是谁?”一个文官扒在窗台上往下看,就见一少妇被一男子拦住,一看便知道是无赖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那人好像沈大人。” 公子瑞好奇,也走了过去,说是沈大人也不过原来是魏府上跟着魏老太爷的一个谋士,后来儿子聪慧被魏老爷子看中举荐,到混了个官职,不过也正是因为有魏家靠着,这位沈大人脾气很大,人又好色,与旁的文官关系并不算好。 “难怪来迟了,原来又是老毛病犯了。”旁边有人鄙夷的笑道。 公子瑞也皱起眉头,因为他瞧着那少妇实在太过貌美,他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美人没见过,他爹宣王又是个喜欢收集美女的,然而那么多年,他也没见着如这少妇这般艳似骄阳,娇媚入骨的尤物。一时间他心里对那少妇的夫君起了一丝酸意,一股子罪恶的贪念渐渐升起。 “这大庭广众之下,也太放肆了。”公子瑞冠冕堂皇的说道。 旁人先是有些惊讶,毕竟公子瑞平时虽然不荒唐但是对某些人的行为也是不理会的,不过再看那少妇的容貌……不少人吸起了口水,也难怪了。 “我这就去将沈大人叫上来。”另外一人迫不及待道。 话才说到这儿,所有人就见着那少妇不知道骂了什么,先是给了沈大人一个耳光,跟着上去就是一脚,那沈大人被踹得缩起了身子,脸涨得通红,可他刚要抬头颤着手指说什么,就见那少妇用膝盖狠狠击在沈大人的下巴上,沈大人歪身倒地也不知道是捂着嘴巴,还是捂着身体。 如此那少妇还不满意,从旁边小铺子里拿过一矮凳二话不说就一通乱打,直打的那沈大人鬼哭狼嚎,连楼上都听见了。 “快!!快下去,别让人给打坏了!”一声尖叫,屋里人都清醒过来,跟着就是一身的冷汗,这女子看起来美若天仙,但这手下可真真的不轻啊,这还好是打在沈大人身上,若是打在自己身上…… 嘶……众男人默默的并腿。 “下去看看。”公子瑞脸色也不大好,但是他看着那因为激烈运动面色泛红的女子,心头又热了起来,好个小辣椒! 明月香叉着腰在旁边扶着暖语喘粗气,今儿她是听说明府老太太不太好,她才回了趟明家,正巧遇上国都有名的糕点店开在明府附近,又限量售卖新品,明月香也是太闲了,就准备在这里边买东西边等着给一些兵士私下里送钱的秦蛟。 原本好好的,周围人多还在家门口,大白天的又有人暗中保护,明明再等一会儿秦蛟就会来了,可偏偏遇上个这么不长眼的混蛋,气得她没等暗中的江河动手,直接就上脚了。到把躲在树上装树杈的江河哥儿几个吓得一愣,差点暴露了。 “你……你……”沈大人躺在地上脸色发紫居然只能说这一个字了。 “九姑奶奶!”呼啦啦那头明府也不知道谁报的信,一群人扛着棍子就跑出来了,将沈大人团团围住。 明家的下人一听说自家姑奶奶在家门口被人欺负了,那怎么得了?明家还指望着这位姑奶奶给明家撑腰呢,可等着他们跑到眼前了,却发现,怎么自家姑奶奶好好的,就是有些喘,到是地上躺着一位,啧啧,看那模样也知道有多惨。 “去,把他给老娘绑了,然后送交官府,我到不信了,作死作到老娘面前了!”明月香原本心里就因为前阵子在卫府里受了惊吓还憋了气,这段时间因为害怕被人暗算她也老老实实蹲在家里长毛,好嘛,她刚有机会出来散散心就遇上这么一位,这是妥妥的想让她在家等着牢底坐穿呢!她怎么能忍? 周围人被明月香的泼辣劲震得往后一退,瞧着貌若天仙,居然竟是个刺头。 “怎么回事?”秦蛟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冷着脸说道。 明月香一转脸,怒容全没,眼泪顺着眼角就掉下来了,她几步走到秦蛟跟前拿着帕子擦着眼泪道:“我在街上被人欺负了,还好就在娘家门口。” 周围人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姑娘,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蛟哪里管旁人什么眼光,他一听有人欺负他媳妇,他就算现在手上没有兵权也不是个软柿子,他抱了抱明月香快步走上去,一见地上半死不活的沈某人,就像见着一个死人。 “我……我后头可是魏家!”沈大人躺着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带走!”谁管你背后是谁家!秦蛟身后过来两个人,直接将沈大人嘴堵上,然后捆吧捆吧就准备带走。 公子瑞一直站在酒楼下头看热闹,这会子人都要给秦蛟带走了,他有些急了,这再怎么说也是魏家的人,若是真出事儿了他再袖手旁观总是不妥。不过他看了眼不苟言笑的秦蛟,那样的美人居然是秦蛟的妻子,如此不懂得惜花之人,到可怜了那朵牡丹。 “何事喧哗?”公子瑞的亲卫妆模作样的走过去道。 旁边看热闹的也不是傻子,一见来人非富即贵,便都做了鸟兽散,有些热闹能看,有些热闹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丢了小命。 秦蛟转身对着公子瑞行了一礼道:“不过抓到一个宵小,公子不必担心。” 公子瑞一噎,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忒厉害了,地上的沈某人虽然长得猥琐了一些,可衣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怎么一下就变成宵小了呢? 他眼睛瞟了一下,旁边知趣的某文官立刻狗腿的跑了过去,然后夸张叫道:“哎呀,这不是沈大人么?” 秦蛟抬眼深深看了看公子瑞,然后转过头去。 公子瑞被那平淡的眼神弄的心头一慌,忍不住暗骂这些粗人不懂尊卑,他再见明月香依恋的站在秦蛟身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就更酸了,不过这只是一瞬,因为他想到将来他坐上那个位置,秦蛟也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到时候要生要死还不是他一句话,至于那位美人,他到可以不嫌弃的接收了。 “原来是沈大人。”秦蛟听着明月香在他耳边的说的话,忍住笑走过去,亲手将沈大人扶了起来,然后似乎在不经意间轻轻按了几下,他好似有些歉疚道:“想必这是个误会!” 沈大人只觉着浑身都痛,他想破口大骂却痛得开不了口,只得抖着手哼哼道:“回……回府!” 公子瑞见沈大人也不过来打声招呼,好歹也是他救了他,心中便有些不快,但还是挥挥手让手下人将沈大人架着走了。 主角都走了其一,明府的下人们也被明月香劝回去了,不过来的人都赏了铜板,可谓人人有份自然心中欢喜。 明月香自己也没多待,给公子瑞远远行了一礼之后,明月香就被暖语扶着走向自家的马车。 “那么公子,下官告辞了。”秦蛟见着明月香走远,公子瑞眼神贴在明月香的后背,心里一阵不痛快,他只抱了抱拳,追着妻子便走了。 “真是个粗人!”旁边的文官不屑道。 公子瑞阴沉着双眼在酒楼门口看着秦府的马车离去,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酒楼。 也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市井的这件说起来不大可深挖也不小的事情就传遍了国都世家各府。 孔老爷坐在上首,品着茗,问道:“你怎么看?” 孔永嘉坐在下手,平日里身旁还坐着兄长,可今儿居然只有他一人。 “儿子觉着这是个机会。” 孔老爷抬眼皮,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却又好像只是普通的凝视:“你大哥是个急功近利的,你要在旁边多提点。” 孔永嘉颇有些受宠若惊道:“是,爹。” “你的眼光比你大哥强,不但是看事情……”孔老爷顿了顿又道:“还有看女人。” 孔永嘉知道父亲在说明青宛,不由心生得意,却不敢流露出来。 “行了,既然魏家将这么大的把柄送过来,我们不吃掉,也就对不起他们了。”孔老爷说完,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又道:“明儿你入宫告诉你大哥,别再给我做蠢事!否则……” 孔永嘉手指都微抖,连忙站起来道:“是,爹!” 等着孔永嘉离开房间,孔老爷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孔家很快就能成为宣地独一无二的世家,没有人再没有人可以压在孔家头上,等再过几十年,孔家还会走出宣地,成为赵国的霸主!这一天不会太迟了…… 明月香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反正她也没吃亏,再加上她最后让秦蛟点了沈大人的穴道,想必这混蛋往后都别想再欺负女人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巧合的小事,会加速宣地的瓦解,还有让秦蛟彻底下定了决定。 这一日,明月香正在收拾夏天的衣服,如今已是深秋,正是一场雨一场凉的时候,夏季的衣服很明显穿不了了,她便让下人们将衣服清洗干净,收到箱子里,还有那些去年的秋衣该晒也要晒了,棉絮棉被也要拿出来了。 秦蛟这日也没出去,就陪着妻子在家里折腾,等着两人说说笑笑刚准备用膳的时候,锦鲤一脸的苍白跑了进来,他一只袖管空空,却站得笔直道:“将军,卫家出事了。” 这卫家老爷子一死,卫家人除了当初提出要追查凶手外,就一直窝在将军府里,怎么这会子又出事了? “是……是公子瑞,他……他昨儿个晚上死在巷子里了。”锦鲤在府里当然也听说过当初卫老爷子是怎么死的,所以一刹那听到公子瑞的死法,他也是第一印象怀疑会不会是卫家人报复。 明月香脑海里却很快显现之前看过手札上的一段,但那上头公子瑞是秦蛟弄死的,可现在的秦蛟却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那卫家……”秦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宫里来人说要全家下大狱!”锦鲤声音沙哑道。 74|63 4.9|发 秦蛟快马加鞭从将军府冲了出来,他狂抽了几下马鞭直奔卫将军府,路上扬起一地烟尘,许多行人和小贩被逼得躲到一旁,暗自咒骂。 卫将军门口依旧挂着白色的灯笼,可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队队内城禁军打扮的兵将腰上挎着刀,押解着一队队从里头走出来的卫家人。 “慢着!”秦蛟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就见卫鹏程从里头被人拖了出来。 “秦大哥?秦大哥!救命啊!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是冤枉的!”卫鹏程被两个兵士押着,看着秦蛟仿佛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今天明明在家里养伤,却莫名其妙被一群带刀的兵士从房间里拖了出来,看这样子似乎还要将他下大狱。 “秦将军,可有指教啊?”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蛟。 秦蛟认识这个人,他是孔家的门人。明明占着武官的位置却一身书生打扮,显得不伦不类。 “这是怎么回事?”秦蛟拿马鞭指点道。 “卫家人涉险谋害公子瑞,现在是要押着他们下天牢,等候审问。”那人捏了捏羊胡子,心情很好的说道。 秦蛟看了他一眼道:“可有证据?” 羊胡子手一顿,瞥了秦蛟一眼,颇有些嚣张道:“到了大牢自然就知道有没有证据。” “你们这是诬陷!这是诬陷!”二老爷也被抓了出来,身上还带着重伤,他这段时间一直和四弟在深深的内疚,若不是他被人击晕,说不定老父亲就不会死,今儿卫家也不会变成别人案板上的肉。 三老爷和四老爷随后也被推了出来,他们恶狠狠的看着羊胡子,四老爷更冷笑道:“原来不过是鼠辈,这会子到充起了大尾巴狼!” 羊胡子一听,气得上去就拿刀柄抽了四老爷两下,可他再想抽下去却被秦蛟挡住了。 “秦将军,你这是妨碍公务!” 秦蛟目光无波道:“一日未审,一日不可定罪。” 羊胡子将视线慢慢放到秦蛟手里的马鞭上,再想想此人杀人如麻,便萌生了退意,可嘴上却耍狠道:“哼,那也挨不了多久,就让他们快活快活嘴。” 羊胡子说完,转身进了大院,待看到卫家的女眷时,还流露出几分下流的神色。 卫老夫人已经病的太重,家人只好扛着门板将老夫人带走,此时就算有些颠簸也依旧没醒。 “秦将军!”大太太抬起头,带着几分感激道:“谢谢你来送我们。” “内子原本也要来,但是怕马车太慢,就让我代她送行。”秦蛟想了想又道:“一会儿我就进宫去,求见王后。” “无用的,无用的!”大太太拼命摇头,然后见四周无人盯着,小声道:“公子瑞一完,魏家必然要再推立新储,可那些都是小孩子,宗室旁支也想分一杯羹。两个世家相争,咱们能有什么好。依着我看,咱们家老爷子没了,你怕是就要首当其冲了。” 秦蛟哪里没有想到,只是他没料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别傻了,孩子,咱们顶梁柱已经没了,日后……就只能自求多福。可你还年轻,你还有妻子,要想清楚了……”大太太就差没提醒秦蛟此地不宜久留了。 秦蛟点头,随即却又摇头道:“不一试,谁也不知道结果,况且男子还好,女眷就……” 大太太低下头,用袖子抹着眼泪不愿让秦蛟看见,她刚刚说的轻巧,但实际上心里没底,家里那么多孩子还有女子,这要是到了天牢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事不宜迟,我先走一步。”秦蛟见众人都好,也知道在这里都捞不到便宜了,他转身上了马就朝着王宫的方向去。 卫鹏程站在前头看着秦蛟离去,再想着自己差不多年纪却整日浑浑噩噩只知道吃喝,祖父在世的时候他还能装傻充愣,但如今家中已经没有祖父撑腰,父亲又早早的不在了,大房本就应该是他撑起来,他却……若是他能懂事一点儿是不是祖父就不会死,若是他能和秦蛟一样有本事,家里是不是就不会被抄,若是……越想越觉着后悔,卫鹏程回头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祖母还有扶着妹妹们的母亲,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可惜为时太晚了。 秦蛟又快马奔去皇宫,因着他身上有着宣王未收回的入宫令牌,就算门口有人为难也不得不将他放进去。 秦蛟撩开衣袍脚下生风,宫里他比一般的官员还要熟悉,只是他环顾四周,原先何公公还在宫里时用到的那些小太监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正在办差的大部分他都不太熟悉。 “将军请留步!”秦蛟走上回廊还没入后花园的拱门,就见迎面来了几个太监,其中一人略显倨傲的说道。 秦蛟从腰间将那枚令牌拿了出来道:“我是有事求见王后。” “后宫乃王宫女眷所在,将军这般鲁莽恐怕不好吧?”那太监弹了弹袖口上的灰尘,堵住了路口,明显就是不想让秦蛟入内。 “王上之前赐我令牌,就是允我随时出入王宫。”秦蛟将令牌系好,从下往上打量太监,那眼神似乎在掂量怎么揍,这太监不至于一下子死了。 那太监被他看的心头发颤,他原先是孔家送入宫里的眼线,如今宣王昏迷,几位后宫主子们也都失势了,他便挤掉了原本何公公的人成了后宫一个管事,今儿正好路过这里,又得了消息秦蛟在此,心里便明白这是秦蛟为着卫家而来。 “王上如今昏迷不醒,将军可是要越过王上去见王后?”太监阴柔尖锐的声音说出口,秦蛟的拳头就捏了起来,王后的年纪都够做他母亲,到没想到居然被个阉狗这般恶意揣度。 不过,秦蛟知道自己在宫里不能轻举妄动,卫家已经折进去了,他若是再被算计,可就真没后路了。 “那我求见王上。”秦蛟转个弯说道。 太监一愣,他还以为这些武官脑子里都是草,只要一个刺激就能上来揍人,到时候他再大喊几句,就算今儿个不能给秦蛟定罪,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上昏迷不醒。”太监干笑着说道。 “那臣子求见王上不是应该的么?”秦蛟说完就转了个头往宣王寝宫去。 “王上并不在寝宫!”那太监看着秦蛟的背影得意道:“王上现正在孔贵人那里,难道将军还是要入后宫?” 秦蛟不理会他,直奔宣王寝宫去了。 那太监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些个乡巴佬,也不过就是逍遥一时了。 秦蛟见身后的太监走远,他眼睛一眨就从半道拐了个弯,跃下回廊抄着小路去了何公公原来住的偏殿。 何公公原先住在离着王上寝宫最近的偏殿,方便他随时伺候,再加上宣王对于何公公格外宠信,何公公的偏殿一向都是宫里较为奢华的地方,甚至比一些不得宠的后宫美人们的寝宫都要来的精致。然而如今宣王昏迷,何公公被赶出皇宫在何府休养,原先最惹人眼红的偏殿也开始变得萧条,好些东西都不知道被其他的宫人弄到哪里去了。似乎,所有人都笃定何公公是再不可能回到宫里了。 秦蛟踏入偏殿,后房墙根底下已经长出了一排野草,原先小宫女太监们平日游玩的院子里也安静无声,整个偏殿冷风嗖嗖,就跟进了冷宫似的。 秦蛟也不在意,顺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一口井水旁,他四下张望,在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弯腰将井口一块石砖用内力按下去,就见井口另外一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秦蛟从怀里将一张叠好的白纸放进去,又用内力重新按了一下之前那块石砖,黑洞瞬间消失了。 又在偏殿转了一圈,秦蛟就毫不留恋的顺着原路走去了前殿。 等着他走后没多久,一个抖抖索索的老太监提着个水桶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似乎非常吃力的将水桶扔进井里,跟着扶着井边直喘粗气,他手指微动,浑浊的眸子往井里看去,等着他又费力的将水桶提上来,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脱力。 不过他只休息了片刻,就又提起装满水的水桶,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远。 既然见不着田王后,秦蛟就准备出宫,可是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孔永嘉得了消息就是在离宫的路上等他,秦蛟刚走出花园就瞧见孔永嘉抱着双臂背靠在一座假石山旁。 “阿蛟别来无恙。”孔永嘉还算亲切的打招呼。 秦蛟就好像没看他似的,从他身边走过,只稍稍点了点头。 秦蛟原先就是这般无趣冷硬,孔永嘉也没在意,他站在秦蛟身后道:“阿蛟可是来给卫家求情的?” 秦蛟站住脚转过身,一双眸子犹如洞察一切,他盯着孔永嘉道:“孔二少到是消息灵通。” 曾几何时,大家虽然不是私交甚厚,也曾一同出外游玩,谈天说地,却没想到不过一年光景,大家就已经立场不同,如今见面更是几乎要剑拔弩张。 叹息不过一瞬,孔永嘉尽量看起来如同朋友间打招呼一般道:“公子瑞一案牵扯太广,再说卫家并没真正定罪,你这般鲁莽,小心将自己牵扯进去。” 秦蛟只觉着好笑,公子瑞的死对于宣地来说,最得益的就是孔家还有那些苍家旁支,怎么这会子他们到变成了好人了。 “多谢!”秦蛟不欲纠缠,扭头就走。 “阿蛟!咱们虽算不上至交好友,可曾经也做过朋友,你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与我疏远。宣王如今昏迷不醒,魏家又虎视眈眈,咱们要为宣地着想!”说实话,这话说的当真冠冕堂皇,可这是孔永嘉的真心话,秦蛟年轻有为,在战场上一直都未有败绩,若是能将秦蛟拉入孔家这艘大船,那么魏家又有何惧? “那卫鹏程也曾与咱们一同玩耍!”秦蛟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便忍不住冷笑道:“他的性格你也知道,平日多喜美食,对其他的完全不敢兴趣,他与你曾经经常一处玩耍,可眼下呢?你衣冠楚楚站在这里,他却已经深入牢房!” 孔永嘉仿佛被戳了一下,难看的撇开脸道:“卫家之事,自然有官府来定……” 秦蛟嗤笑,直接就往前走,只丢下一句话:“你只要觉着你无愧于心就好。” 孔永嘉原还想借着自家小妾与秦夫人的姐妹关系套套交情,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长叹一声望向湛蓝的天空,曾经少年无忧愁,可人终归是要长大的,哪怕成长会有疼痛,会有背叛,可一旦他展翅高飞,就绝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后宫中,田王后正坐在一盆已经枯萎的花朵旁,愣愣的出神,年岁原本还不算大的她已经两鬓斑白,干瘦的身躯撑着王后的宫装依旧端庄大气。 “王后……” 几声急促的呼唤让田王后迷茫的眼神恢复了焦距,她侧过头,因着消瘦而凸显的颧骨看起来有些凌厉。 “那头传了消息过来。”进来的是田王后身边的老嬷嬷,两人从入宫就相依相伴,如今王后日子不好过,身边的嬷嬷更是苍老的厉害。 “看看吧。”田王后并不怎么在意道。 那人从袖子里拿出纸条,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灯油抹了一遍,上头显露了几排看起来并不像文字的涂鸦。 可就是这样的东西那嬷嬷也能很清晰的读出其中的意思。 “卫家也倒了啊。”田王后说不出是哭是笑,“等着王上有一日遭遇不测,咱们恐怕也……” “王后此时万万不可能放弃!如今公子瑞已经没了,魏家肯定不会罢休,到不如按照何公公的意思……”老嬷嬷到与田王后相反,整个人像是重新有了活力:“既然王后已经能够预料结果,那为什么咱们不能再搏一次?说不定这一次搏对了,不但王后还有田家都会安然无事。” “嬷嬷,你当真这样认为?”田王后取过那纸条看了一遍,不太确定道。 “为了王上,为了宣地的江山,为了田家,王后可不能再迟疑了!”老嬷嬷紧紧握住田王后的手说道。 “我……明白了。”田王后站起身道:“去请乔夫人。” 老嬷嬷擦擦眼,重重的应下。 秦蛟趁着日落前回到了秦府,此时明月香已经等在二门,见着秦蛟就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怎么样?怎么去了那么久?” 秦蛟心情不佳,但对着明月香他从来都很耐心:“卫家下了天牢,恐怕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那怎么办?”明月香对大太太她们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过也是,现在这么乱,就算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明月香说的一点儿不错,政事已经被孔家魏家把持,军权又被魏家和其余几家分食,宣王病重,若是没有卿事寮这宣地恐怕都会乱了,就算秦蛟知道公子瑞不是卫府的人下的手,那他又能拿证据给谁看?更何况他还没有证据。 “他们一家暂时无事,但是咱们……”秦蛟一房门就拉着明月香到内室小声道:“我来回路上都有人跟踪,锦鲤也发现咱们府外有人盯梢。” “那怎么办?不会又是那些黑衣人吧?”明月香有些紧张道,上次是她运气好,这次指不定就要脑袋搬家。 “不清楚。”秦蛟坐在床边,他侧头看着明月香,那种痴痴的恋慕傻子都能瞧得出来。 明月香也是大方,直接笑着过去亲他一口,却被他一把抱住,堵住了她的红唇。 明月香捏着秦蛟红得滴血的耳垂,在他耳边调侃道:“夫妻那么久了,你居然还脸红。” 秦蛟被她说的越发尴尬,只能咳嗽一声道:“香香,我……” “你要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你留下我就留下,你走我跟着你走!”明月香什么都不管就说了那么长一通。 秦蛟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月香不屑的瞪他。 “其实卫家这样也好,也省得再被人算计。”秦蛟无奈的咬了咬妻子的嘴唇,让她趴在自己怀里道:“如今碍眼的只有我们了。” “那就跑啊!”明月香毫不犹豫道,管谁死谁活呢,自己能活下去才是真的。 “你……不觉着这样太狡猾?”秦蛟毕竟是卫家还有军营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将教导出来的,有些事情他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说……”明月香扒拉下秦蛟的胳膊,扬起小脸道:“咱们想要宣地百姓好好的,对吧?” 秦蛟点头。 “咱们想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对吧?” 秦蛟又点头。 明月香白了他一眼道:“咱们也不想亲人还有朋友被人暗算,是不是?” 秦蛟顿了顿,也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咱们只要结果,无所谓过程,只要到时候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其他的一概不重要。”秦蛟是个有手段的人,明月香看过手札所以绝不会以为他是小白兔,而她自己又懒又对男人的事情不大理解,所以她干脆蛮横的将秦蛟顾虑的一切斩断,不想让他自己困在自己的顾虑中。 “让我想想……”秦蛟摸着明月香的背,其实已经有了想法,只是,他还需要一个机会。 公子瑞死后没有多久,卫家就被关进去天牢,然后很快以田家、乔家还有其余几大世家联合起来,提出好些疑点,可孔家哪里肯罢休,一心想置卫家于死地,几方正在胶着之事,原本一直支持公子瑞的魏家却从王宫里挑选了比公子瑞要小,还没有成年的二公子支持,二公子的母家迅速投靠了魏家。 这还不算完,王室苍家的旁支也以宣王的儿子们还小为由,想要从里头分一杯羹,这时候原本已经够混乱的朝堂越发的让人看不清楚。 国不可一日无君,宣地虽然是诸侯国也同样如此,如今赵地打得越发惨烈,据说甚至将吞并了周围临近诸侯国的袁地也牵扯了进去,宣地若还是如此没有章法,那离着被旁人吞噬也是不远了。 似乎是要配合宣地如此严峻的环境,秋天刚刚才过一半,天就突然下起了大雪,雪片大如鹅毛,不用半个时辰国都就已经被白色铺满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屯炭火的人家都因此被冻伤或是得了风寒,国都的医馆炭火铺子一下紧俏了起来,就连卖棉花还有成衣的铺子最近也挤满了人。 明月香一向有囤货的习惯,虽然冬日的一些必备品还没来得及完全齐备,但她娘家是商人,她本人也有储备,所以到比别的人家看起来要好的多,府里的奴仆也不至于受冷挨冻。 秦蛟这两天冒着大雪去看了邵家,邵时也被他留在了邵家就是为了看着邵大人,以防他愚忠犯糊涂。卫家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若不是田王后出手保住了卫家的女眷们,乔家又想办法买通了天牢的看守,恐怕卫家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然而就是这样,卫家的老夫人似乎也不大好了。 “将军,乔家六少爷前阵子据说和个戏子私奔了。”锦鲤见着秦蛟走进来,就给他撑起了伞,在身边说道。 “恩。”秦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玉大人传信来说,夏地原本想要和咱们宣地联姻,只可惜公子瑞身死,王室也没有适龄的男子。”就是身为奴仆的锦鲤也不能理解那些整日拿着多少宣地老百姓的性命做赌资的政客么,原本多好的事情,就算公子瑞不大合适做宣王,可若是他与夏地联姻,那么日后两个强悍的诸侯国联系在一起,就算是宁地来攻也会顾及很多。 “知道了。”秦蛟只想快些去后院,他害怕明月香在后院门口等他。 “还有……”锦鲤有些迟疑的说道。 秦蛟皱起眉头停下脚步。 “外头现在开始传,说前阵子将军与公子瑞有过接触,似乎还有争执。现在有人传言说是将军也有可能是杀死公子瑞的凶手。” 他看着秦蛟走远,也没被秦蛟激怒,只是稍稍有些遗憾罢了。 75|63 4.9|发 “姨娘,姨娘!外头好些武官都被拘走了。”小丫头一溜儿烟跑进仙堂,额头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 韦姨娘放下手中书信,慈爱的看着小丫头道:“天儿都下雪了,你回来也不换件衣服,小心着凉了。” “是二姑娘又来信了?”小丫头拿了个板凳坐到韦姨娘跟前。 “恩,二娘说年前又生了个胖小子。”韦姨娘止不住嘴角的笑意道。 “那真是太好了,如今姑爷家也是有后了。”小丫头歪着头,翘起小脚脚跟着地来回俏皮的晃动着。 可不是么,二姑娘是嫁过去做妾,主母是个常年生病却脾气温柔的女人,当年若不是她与公子的父亲有交情,女儿也不会嫁到这么好的人家,现在好了,主母不能生育,女儿又有了儿子,女婿院子里就只有女儿和主母两个人,如此三个人能够和睦下去,她死了也能闭眼了。 “二姑娘是不是又想接您走?”小丫头睁大眼睛,喜悦道:“姨娘走吧,奴婢也想看看外头什么样,是不是跟公子说的那样,大赵天下,景秀风光。” “傻孩子,哪里能那么容易。”韦姨娘叹了口气道。 “找公子呗,公子总不会看着明家完蛋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笑道:“外头都在传,说宣地那些武官世家恐怕都要被清理了,公子对咱们家九姑娘那么上心,又对秦将军那么惜才,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傻孩子,宣地是明家的根,他们是不可能走的。”韦姨娘拨开小丫头额头上的刘海,摇头道:“还有公子与九姑娘的事情,日后万万不得再传,九姑娘已经成了秦夫人,公子他……怕也是要娶夏地的王女了。” “哼,也不知道秦将军有什么好,我们家公子才是人中龙凤!”小丫头赌气的转过身,不高兴道。 “小丫头,你还没长大呢,知道什么?”韦姨娘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女人又不图什么大业,更没有太多奢望,她们无非就是希望娘家兴旺,丈夫体贴,夫妻恩爱。秦将军当初愿意用正妻之位将九姑娘娶回去,已经在九姑娘心里赢过了公子,更何况这段时间下来满国都的人都知道秦将军为了夫人甚至不惜得罪世家,将西园的女人们都送了回去,这样将一个女人放在所有事情之前,公子根本不可能办到。 所以就算公子如玉,在他们这些下属心里那是再无人可以媲美,可在九姑娘心里,一个真正用一切去呵护她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公子输的一点都不奇怪。 “去吧,找个机会,送给秦将军。”韦姨娘拿着一封信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接过,撇撇嘴道:“就知道公子不可能放任九姑娘不管。” 说完,她快步跑了出去,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里,脚尖一踏墙面轻轻巧巧飞过了院墙,小小年纪居然是个会武的。 韦姨娘好笑的转过身,接着又取了三炷香,恭敬的给老祖上香。 公子虽然也是担心九姑娘,可是对于赵国的未来,秦将军才是他最不忍折损的。 小丫头揣着信,刚一出门就见着明家的马车跑了出来,她眼珠一转跟着跑了过去。 秦府原先一直大门紧闭,可门房一听是明家的马车,便立刻让人打开了大门,小丫头一个闪身也跟着混了进去。 “我们家太太担心夫人,家里老太太也不太好,太太脱不开身,便让老奴来了。”顾嬷嬷跟着蔡嬷嬷说道,两人都是明府里出来的,说话也就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蔡嬷嬷露出几分担忧道:“上次夫人回去的时候就说不太好,要不要再让夫人回去一趟?” “那到不用,最近国都乱的很,前阵子夫人不是差点出事儿么?咱们太太特别吩咐让夫人别出门了。”顾嬷嬷小心的看了看周围问道:“夫人还没消息?” 蔡嬷嬷笑容也淡了道:“大夫也看过了,将军夫人都没问题,我在旁边也守着呢,可是就没消息。” 顾嬷嬷拍拍她手背道:“孩子都是缘分,指不定过阵子就有了。” “可不是么!”蔡嬷嬷跟在顾嬷嬷身边进了正房。 小丫头缩在角落里,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接着又去花厅偷了些点心,这才寻了书房过去。 秦蛟正在练武场练着射箭,他穿着短打,身若磐石,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松,瞄准的箭嗖得离弦直奔靶心而去。 小丫头躲在暗处,看着那个府里人都常说的长胜小将军,原本的偏见少了一些,也稍稍能理解为什么公子要招揽这么个情敌了。 “谁!”秦蛟转身往小丫头的方向射出一箭。 小丫头尖叫着翻身躲过,从怀里拿出那封信嚷了一句,便如同受了惊的野兔拔腿就跑。 “野蛮人!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 秦蛟伸手夹过那封信,又瞥了眼那个跑得几乎看不见影子的小丫头,似乎并没有抓她的意思,而是小心打开那封信。 “赵陌……”秦蛟捏着信,满心的挣扎。 等着顾嬷嬷走后,明月香才露出几分疲倦,这段时间她老是梦见当初手札里的情节,什么四处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外族人趁机发动战争,宣地边关尸横遍野,四处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捂着心口,明月香虚闭着双眸,那样的梦境太过真实,实在让她无法抛之脑后。 “太太其实也有这样的意思。”蔡嬷嬷坐到明月香身边道:“明家家大业大,国都又乱的厉害,明家又只有少爷一根独苗,若是一个牵扯不好,后悔都来不及。” “那也好,就让母亲带着思远还有老太太先回老宅。” 顾嬷嬷来这儿不但是为了探望明月香,也是告诉她这个意思,明家人觉着国都不太平了,就想找个机会回明家的老宅,也就是宣地国都附近的一个县。如今宣地太不明朗,明老爷也实在没寻到可以依靠的世家,之前原本看好舒家,结果公子瑞死了,舒家自然也就没用了,后来又想借着明青宛巴结孔家,怎奈魏家没了公子瑞也不肯善罢甘休,最近居然和二公子的娘家联合上,再加上苍家那些旁支,简直乱成一锅粥。精明如明老爷又怎么还敢插手? “哎……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蔡嬷嬷感慨道。 公子府上,舒简的小院内已经冷清好多天了,舒简这几日都是靠吃着馒头过日子,自从公子瑞死后,魏姨娘带着嫁妆回了魏家,夫人又一病不起,整个公子府上整日都能听见女子啼哭,有本事的都找门路回娘家去了,没本事的或者被人盯得紧的就只能在这冷冰冰的后院里熬日子。 不过这些对于舒简来说并不算难熬,她甚至已经做好如此一辈子的打算,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她今儿刚坐下来准备翻书,外头大丫头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哭喊道:“姨娘,姨娘!出大事了,出了大事了!” “怎么了?”舒简以为又是府上的下人欺负人了。 “宫里二公子和其余几位小公子都中了毒,魏家人已经和孔家人在宫里闹起来了。”大丫头似乎特别的害怕,她抖着身子说道。 “那与我们何干?”她丈夫都没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现在查来查去,居然查出来,说是与舒家有关联!”大丫头腿一软跪在地上,她是舒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可都在舒家呢,万一舒家完了,家里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卖。 舒简站起身一时头晕目眩,她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娘家却是她的软肋,这要是罪名落下,舒家人绝不可能有好结果。 “不!这不可能!”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自从入秋下了一场大雪之后,温度就越来越低,晴天的日子也开始慢慢变少,宣地几处都出现雪灾,就连国都都开始出现冻死饿死的现象。这若是放在往常,宣王就算再不靠谱为了名声也会下令赈灾,可是现在宣地群龙无首,几乎就是被几个世家把持,以至于你拖我,我拖他,拖到最后谁都不愿意担这个责任。于是情况越来越严重,百姓的怨言也越来越多,就连番邦都因为冬季太过寒冷缺乏物资,出没边关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宣地此时就像是个烂心的柿子,只要外力再凶猛一些,就会啪得一下彻底坏掉,到时候宣地的所有人就都会变成蝼蚁,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睁开眼,秦蛟侧过身抱住正在熟睡的明月香,他喜欢看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她平日年纪还小,软软的一脸无害,直让人怜惜的恨不得抱在怀里疼爱。他很清楚自己对明月香的感情,他也明白其实宣地在他心里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就好似他之前与明月香说的,宣地再是国也只是诸侯国,赵国才是真正的国家,哪怕这么多年以来诸侯国已经被权利迷失了双眼,但他们也不能否认与赵地是君臣的关系。所以,赵地的是皇,他们只能称作王。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下了大牢,看着何公公谈起宣地一脸的无奈,他忽然就想到了赵陌给他的信。宣地与明月香到底哪个重要?宣地的百姓与苍家到底哪个重要?如此被几个世家就能控制的诸侯国真的值得他们效忠么? 他是宣地人,但同样也是赵国人。 “香香,我们出去走走吧。”秦蛟吻了吻明月香熟睡的脸颊,轻轻道。 秦蛟是个行动派,说要走他肯定不会拖拖拉拉,他让明月香带上一些衣物,还有不少银两,一切占地方或是有标记的东西都扔在府中的仓库里,他们好似是要去庄子上但又好似要去逃难,一时让人摸不清头脑。尤其天气那么冷,还有不知道在哪里偷偷盯着他们的黑衣人……秦蛟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 “这个是三姐姐给我的香囊,我不能丢在府上。”明月香将东西都放在盒子里,又取了一些首饰过来放在另外一个盒子里,屋里桌上床上就跟摆摊似的。 感受到身后贴来的温暖,明月香不高兴的戳戳他的手臂道:“咱们到底要去哪里?你给个准信儿,怎么搞的跟要逃难去了一样?” “就是去庄子上。”秦蛟也只敢这样对着明月香说话,他害怕正面对着明月香就要露馅了,因为他从不会在明月香跟前说谎。 然而就是这样,明月香也没完全相信,她撇撇嘴道:“你就糊弄我吧。” 秦蛟只能内疚的看着明月香,紧紧将她抱紧。 就算明月香怎么删减,她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最后无奈,秦蛟除了一些可以方便携带的东西,其余都装上箱子放在一旁,就等着秦蛟私下安排人运到庄子上去。 “邵时那小子我会安排,你放心好了,好好泡泡温泉。这么悠闲的生活恐怕过不了多久了。”玉树跟着人过来帮秦蛟将东西先一步运去庄子,他见着秦蛟就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恩,你也别老窝在国都,有空出去走走。”秦蛟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放心吧!”玉柱摆摆手道:“我这体格反正是不能上战场了,如今也是闲着在家,不过我媳妇儿的娘家来说好像前阵子我大叔爷没了……哎!我在外头漂泊了那么多年,终归是要回去瞧瞧的,虽然我官职不高,但该丁忧还得丁忧嘛,总不能不孝。” 秦蛟无奈的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别说玉柱没有大叔爷,就是有早些年饥荒也饿死了。 “这样也好!” “别太担心,这次江河跟着你去享福,你也别惯着他……”说到这里,玉柱情绪有些低落道:“等着你休养够了,咱们再坐到一处吃饭。” 秦蛟双手一压玉柱的肩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点头。 明月香猜不透秦蛟的心思,所以她干脆就当做是要去庄子上休养,她分别送了几封信,有给娘家人的,也有给徐凝眉的,收到信的人也没觉着不对,毕竟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明月香的庄子上还有温泉,那地方冬暖夏凉实在是要比将军府舒服的多,以明月香娇气的程度,拖着秦蛟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敏感的人暗暗紧盯着将军府,生怕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只可惜,秦蛟他们似乎就跟往常去庄子上一样,带不少的东西,通知庄子上的人打扫卫生,跟着还订了一些野味。将军府里虽然在收拾东西,但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带走的,奴仆更是大半都留在了将军府上,只是带着不少护院,看这样子到像是害怕有人偷袭。 兴许是因为灾情越发严重,甚至出现了冲进官府抢粮的事件,转移了那些世家的注意力,再加上宣王的几个儿子被人下毒,苍室宗室蠢蠢欲动,孔家与魏家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有人都不愿意将目光暂时放到一个年级不超二十,又失去了卫家依靠的光杆将军身上。再说,明月香的庄子又没出国都范围,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这一日等到阳光刚刚照耀在屋檐的冰凌上,秦家的大门打开了。 “夫君……”明月香看着马车外已经雪白一片,说着话都会有哈气,不由往秦蛟身上缩了缩。 “等到了庄子上,咱们吃鹿肉,你不是喜欢吃烤鹿肉么?平日里吃的那么清淡……”秦蛟平日说话极少,今儿居然反常的唠叨起来,明月香抱住他的胳膊,却没露出一丝紧张。 秦蛟低下头,见明月香一双亮亮的眸子信任的看着自己,那里头只有坚定没有惧怕,更没有焦躁与失望,一股子内疚涌上心头,他吻着明月香的眼皮,低声道:“我一直在,别怕。” 马车过关卡的时候并没有收到阻拦,明月香的庄子就在国都的郊区,几乎大部分人都知道那座庄子是明月香的陪嫁,秦蛟在过关卡的时候,兴致来了,还给守门的士兵一人一块银角子。 明月香见秦蛟这么放松,她也就跟着放松下来,车内烧着火炭,秦蛟身上又暖和,她不由昏昏沉沉开始迷糊起来。 然而,她并没有看见在她睡着之后,秦蛟就将手中的剑放在了身旁,整个人一改在城内的懒散,变得锐利紧迫起来。 “前头安排好了。”江河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车厢内一瞬留下一句话就不见了。 秦蛟不自觉抱紧了明月香。 马车按照原先一直走的路线往前行,除了秦蛟与明月香两人的马车外,还有身边仆人的马车两辆以及装着东西的马车两辆,按照原本的计划,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子上了。 “来了!”秦蛟并没有叫醒明月香,他只是依旧靠在车厢内,似乎在等待什么。 “杀啊!取秦贼首级!” 下一刻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也不知道这些人原本是藏于何处,突然就出现在官道上,所有人都手握大刀,向着马车就冲了过来。 江河现身,一抽软剑便飞身迎了上去,原本只是虚打几招,可在对方招招致命之后,他突然大喝一声道:“糟糕!这不是我们的人!” 江河这一声喊完,护院已经有几人被砍翻在地。秦蛟立刻将明月香叫醒,随后在她手里放上匕首。 “一会儿,你换了丫头的衣服混在人群里,我们可能中了埋伏。”秦蛟拧眉,原本他们只是想虚晃一招,做个假象,到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 “我觉着这些人好像和那日在卫家杀人的黑衣人颇为相像。”明月香扒开窗户,强制镇定道。 “恩,武功路数也很相似,不过要抓住活口才知道。”秦蛟守在车厢门口,并没有出去。 明月香缩到秦蛟身后,用双手抱住秦蛟,将额头贴在他后背上。 “虽然计划有变,但恐怕这样更逼真。”秦蛟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黑衣人果然来势汹汹,他们专门往第一辆马车上冲,看样子是绝不可能放过秦蛟,江河带着人吃力的抵抗,马车尽量向前冲,想要冲出包围。 “秦贼,受死吧!”车子明明是在向前跑,可车帘却被人掀开,外头倒吊着一个黑衣人,拿着刀就往里刺。 秦蛟一手捂着明月香的眼睛,单手抽剑,那黑衣人只觉着眼睛一花,咽喉就是一凉,接着一具身躯便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翻了几个圈扬起一路烟尘。 明月香双眼在他的遮挡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她不敢乱动只是缩着身子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匕首。 刀剑之声在门口连续的响起,明月香似乎还感受到了阵阵冷风,应该是那些黑衣人卸掉了门板又撕开了门帘,也就是说秦蛟正坐在她跟前堵在门口,如同一面盾为她遮挡。 心一阵阵的抽,她觉着自己就是个累赘,其实若不是带着她,秦蛟说不定早就可以自己跑了,可是让她说出丢下她,她也说不出口,只能忍着泪,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不让秦蛟分神。 可是,这些黑衣人实在是早有准备,他们不但攻击车夫,还在窗口处不停的破坏,秦蛟最后都松开了盖在明月香眼上的手,不得不双手迎战。 明月香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亮,马车的颠簸让她想吐,她不敢爬起来,只能趴着朝着窗口望去,窗帘已经被人撕开,上面都是血迹,她就见秦蛟一人对敌,却还不忘从身边摸出箭矢,只用内力射杀妄图从窗口突破的黑衣人。 “唔……”秦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身子明显一颤。 明月香害怕的贴紧他。 “香香,别怕,我一会儿就会找你,我一定来,你要等我。等着我!” 明月香抬起眼,就见秦蛟挺拔的身躯挡住了外头的阳光,那阳光从周围的缝隙四散进来,仿佛给秦蛟镶嵌了一道光晕,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 “好……我等你!”明月香说完这句话,牙龈几乎咬出血来。 秦蛟最后一次紧紧握了握明月香的手,却在下一刻飞身而出,再不见踪影。 76|63 4.9|发 秦将军一家在去庄子的路上居然被人袭击了? 国都自从卫家下狱之后再一次的沸腾了,原本文官打压武官,就已经让一些学子产生了不安,之后雪灾带来的灾害朝廷又不作为,再次让百姓陷入恐慌,如今边关吃紧,武官却频频出事,不是关押就是流放,更不要说曾经百姓心中两位战无不胜的老少将军,卫老将军已经身死,少年长胜将军秦蛟又莫名遇袭,现在下落不明。 难道说真的要让文官指挥将领去边关么? “爹,我已经带人去郊区看过了,大哥看的没错,确实是有人偷袭了秦将军一家。”孔永嘉说到这里,止不住的惋惜,他曾经还想与秦蛟交好,因为秦蛟并非出自世家,年纪又小若是能与孔家绑在一处,日后孔家在宣地就越发稳固,边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稳定。 “难道说,真的有人想要除去秦蛟?”孔老爷坐在椅子上,眼皮子直跳。 “爹……”孔永嘉垂着眸子看着脚尖,有些话想要问却又问不出口,上次卫家的事情他就多有怀疑,可如今看看爹的模样倒不像作假,只是与虎谋皮,恐怕事情早就在他们手里失控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儿爹有分寸。”孔老爷嘴上说着,可摸着扳指的手指却在来回磋磨。 孔永嘉心下一叹,自家父亲一向专横惯了,他说什么恐怕老爷子也听不进去,只希望情况不要是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明月香从车厢里爬出来趴在地上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她之前已经换上了丫头的衣服,手里死死握着匕首。马车刚刚一路都在狂奔,也不知道现在停在什么地方。 等着她吐到只能干呕,她才红着双眼,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周围似乎很是荒凉并不像是靠近国都的郊外。 明月香用袖子擦了擦嘴,疲惫的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站了起来,冬日的雪地上还有未融化的冰雪,就在明月香趴着的那一会儿工夫,就染湿了她的衣衫,一阵北风吹来,明月香阵阵发抖,嘴唇发紫。 “还……还有人在么?”明月香虚弱的转动着身体,有气无力的喊着。 她知道刚刚秦蛟跳下车就是为了阻挡那些来追杀她的人,不然她的马车是绝对不可能跑出包围圈的。 冷风嗖嗖,宽阔的地方只有明月香一人的声音。 她抖着身子走到车头,马匹没事,可是驾着马车的人似乎早就死了,但他的手在死后却依旧牢牢的握着缰绳,双眼直视前方。 明月香捂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秦蛟的亲信,尤其是为他们驾马车的车夫,今年不到二十岁,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也没有存在感,可是他格外的忠心,秦蛟和她也只敢做他驾着的马车。 可是如今他却死了……年纪那么小就死了!他甚至还没有娶上媳妇…… 不想去看车夫的箭伤,她扶着车厢来回绕了一圈,可是这里只有她一个活人,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狠狠的哭了一场,明月香一抹眼泪,她就不信了,她明月香还能死在这种地方! 从车上找来一些工具,她是个女人没什么力气,但是还是挖出一个浅浅的坑,累死累活将车夫少年放进了坑里又将土埋上做好了记号,她想等着寻到秦蛟之后再派人将少年接回去好好安葬。 明月香从不会骑马更不会驾马车,但这不影响她对求生的渴望以及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她趴上车厢,学着车夫的样子甩起了缰绳,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细嫩如豆腐般的手指都磨破了皮,前头的黑马才意思一下往前走了两步。 “咱们都不能死在这儿,只有活着,夫君才能来接我!我才不会认输!”明月香咬着干裂的嘴唇,冷风已经将她的发髻吹散,就算再美貌的容颜看上去也有些狼狈,但她此时也顾不得了,再这么待下去,她不饿死也要冻死。 兴许是黑马也不想在这里受冻,最终还是听了明月香的指挥慢慢离开了荒凉之地,朝着明月香看起来像是大道的路上走。 路上不敢乱停,明月香又取了车子里下等嬷嬷穿着的衣服套上,不但可以挡风也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其实原先她是想做男人打扮,只可惜秦蛟的衣服都太大,车子里又没有别的男人的衣服,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假装一个家里的下等嬷嬷,甚至为了不让人发现,还给自己画了些胎记。 慢慢悠悠,明月香也不敢跑的太快,她还幻想着秦蛟能够追上自己,只是等着一天天过去,她也一天天的失望。眼瞧着就要到一个什么县,明月香也将马车停在路边。 她的马车上有明显将军府的标志,若是驾着进去,恐怕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杀她。 仔细考虑了一下,明月香来到那标记旁,用手摸了摸,原还想着怎么将标记弄掉,到没想到她用手一推,那标记就有些活动了,明月香愣了,又用手去触摸那块标记,果然不是她错觉,那标记的周围还有四道细细的缝隙。 明月香赶紧用匕首将那标记撬了下来,之后左右翻看,心下了然,重新将那块标记翻过来又扣进那个凹槽里,只听咔嚓一声,板完全镶嵌,若不是凑近了看绝对看不出端倪,标记就这样被扣到里头去了。 “看来,夫君早有离开的打算。”明月香一时还想着会不会这是秦蛟作的戏给朝廷看,但随后就立刻否决,毕竟秦蛟再想演戏也不会拿身边的兄弟当替死鬼,更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野外,所以极有可能是秦蛟自己策划的并没有成功,反而招来了仇家,也就是当初灭了卫家的那些黑衣人。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马车,确认车上和马上再找不到一丝与将军府有关系的信息,明月香戴上斗笠又往衣服里塞些棉垫,显得她又宽又胖之后,这才大大方方去了县城。 抬头看着城门口雕刻着霖县二字,明月香有些陌生,不过也大概猜测这里离着国都较远。 城门口的士兵跺着脚哈着气,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要留下几个铜板做进门钱,明月香也不例外。 “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士兵甲看着明月香全身臃肿又一身的嬷嬷衫,不由开口询问道。 “咳咳咳……俺打国都那头来,是咱们家太太在霖县等着马车来接。”明月香拿了几个铜板放在士兵手里,她之前害怕被人发现就用了一块不好的毛皮做了个护手套在手指上,这样就看不到她本身细白嫩滑的双手,只会觉着她害怕受冻,将全身包裹了起来。 “就你一个人?”那士兵奇怪道,这谁家只带一个嬷嬷出门,还让驾着马车。 “俺原本和马夫一起来的,结果他半道上泄了肚子,又怕太太等的着急,就俺一个人来了。别俺是个女人,可是俺驾车的本事可不小……” “行了行了!”士兵甲忍不住烦躁的打断道:“进去吧进去吧。” 明月香故意装作傻愣愣的点点头:“哦。俺驾车真的不错。” 士兵甲等着马车进了城门,就鄙夷的对着旁边那个士兵乙道:“瞧见没,这家肯定是个破落户,马车上也没个标记,家里出门就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车夫,这会子车夫躺半道上了,到是嬷嬷驾着马车跑来了。” 明月香提心吊胆的进了城门,看着士兵没有继续为难她,让她长长出了口气,她驾着马车在这座陌生的县城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想着租住一套宅院,因着她身上有钱,中人也没多问就让她租了一套估计只有两进的小院子,人家还以为她是谁家出来荣养的婆子。 等着全部收拾妥当,明月香插好门,才摘下斗笠,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脸露了出来,直到进了屋用清水洗干净才恢复她原先美艳的容颜。 明月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离开过宣地还有国都,国都外头的情况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就更别说找谁给秦蛟报个信,她就连给家里报信都不敢,生怕再把黑衣人招来,抓了她威胁秦蛟。 “夫君,你快来找我吧。”明月香脱去外衣,钻进热乎乎的被子里这么多天以来终于睡上了一个好觉。 夜幕降临,一行人正坐在马匹上狂奔,风雪的势头越来越大,也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变。 “主子,前头就是霖县了。” “主子还是停一下吧,休息一天,明儿再去国都也来得及。” “就是,主子,您还是要多休息,您身上可还带着伤呢……再说如果再被那些人发现……” 打头的灰衫人身子晃了晃,咬咬牙道:“好,今儿就在霖县休息,明天一早就去国都。” 趁着城门还没关上,一行人快马加鞭进了霖县。 随着秦蛟一家一天天的没有消息,朝廷一反常态派出多个搜索队,几乎将出事地点周围所有的村庄县城都找遍了,可就是除了一些人的尸体还有马车,其余的什么都没找到。国都渐渐的已经传出秦将军一家子遇害的消息,明家人与董家少奶奶一同找上秦家,甚至连孔家明姨娘都找过,只可惜却一无所获。 秦蛟与其亲眷也不知道是被掳走了,还是被在什么地方暗杀了。 如今除了一些零星没有什么威胁的低等武官外,宣地终于迎来了满堂文官的时代,有些人欢喜雀跃,有些人却暗自害怕,更有脑子清醒的已经开始忧虑宣地的未来。 “姨娘,您好歹吃一些。”大丫头将食物送给舒简,难过的直掉泪。 “我吃什么,还不如死了的好!”舒简趴在床上大声哭泣道。 前阵子,舒家下狱,她原还想着去求秦蛟帮帮忙,或是寻以前的旧友看能不能想办法疏通一二,谁知道她还没找秦蛟呢,秦蛟连带明月香就在半路上出了事儿,更别提这两日天牢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居然朝廷已经迅速的给舒家定了罪,不但涉嫌谋害宫中宣王子嗣,还因为公子瑞的死被查了个渎职的罪名。 这不管是哪一种罪,舒家肯定就完蛋了,虽然与舒家一起被推出来好几家,比如薛家,可舒简不傻,她知道这些小世家都是被那些大世家推出来当替死鬼的,因为公子瑞一死,他手下的嫡系也就全没用了,尤其是他曾经信任的那些亲信,就算他们想换个主子,别人也不会要他们,到了最后也只有替罪一种下场。 “您若是不养好了身子,舒家谁能救的了?”大丫头也跟着擦泪,她的家人很快也要发卖了。 “秦将军都生死不知了,我还能找谁?”舒简猛地起身道:“现在不是看着咱们就躲?府里人都要跑光了,我这个公子瑞的小妾还能找谁帮忙?” “姨娘,您别这么说……您也要看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大丫头将碗放在一旁哭道。 舒简晃着身子,眼泪默默的往下流,她一心一意想要帮衬的娘家就快没有了,她向往的那种一生一世的爱恋也不见了,就连她想要远远看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老天对她何其残忍! “姨娘!姨娘!!”大丫头见舒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连忙惊叫着将人放好,转身跑出去找大夫了。 这个冬天雪格外的大,宫里那些年幼的公子们有些扛不住中毒与严寒悄悄的在深夜离开了这个世界,然而除了他们的生母外,那些朝廷上的官员们以及苍家的宗室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更想知道,在这些孩子死后,谁还能接替宣地的江山。苍家宗室近来越发强硬,原先还和孔家对付魏家,可在魏家无公子支持之后,又转头与魏家联盟,想要支持苍家旁支夺得大权。 “爹,大哥!难道我们真要这样做?”孔永嘉穿着狐狸毛的披风站在雪地里,似乎根本不在乎那卷起的雪片。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孔老爷背着手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说道。 “二弟,你怕什么?咱们有萧家支持,又有你那小妾给咱们赚钱出谋划策,待到大事一成,宣地就是咱们的了!”孔家大哥说到这里不由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只要宣地是他爹的,那么他是爹的嫡长子,这宣地以后就肯定是他的了! “可是爹……咱们毕竟是赵国人!”孔永嘉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夜里老做些噩梦,他总觉着着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赵国人,我们以后就是宣国人,不……不对!等着爹上位,咱们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孔家大哥在孔老爷面前带着讨好道。 “可是……”孔永嘉曾经学过的东西让他依旧犹豫。 孔老爷转过身看着孔永嘉道:“你就是不够狠,如今宣地卫家秦家都不在了,邵家那个不足为患,还有谁能阻挡咱们?做大事千万不能犹豫!” 这就是孔家与魏家如今最根本的区别,魏家再闹腾也不敢毒害宣王,更不敢把持后宫,他们只会让利益最大话,可选的依旧是苍家的子嗣,然而孔家不同,他们至始至终根本不在意宣王的子嗣,也没想过让宫里的孔贵人生下宣王的孩子继承宣地,他们想要的就是让整个宣地跟着他们姓孔而非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苍家当年也不过是个武将,不过是跟着赵皇帝有了军功才当了诸侯,如今苍家衰败,换了我孔家又能怎么样?多年后,赵国都会是我孔家的!”孔老爷双手一扬,长袖飞舞,衣物上的雪片被震的四处飞扬,一种豪气油然而生,仿佛能在下一刻气吞山河。 孔永嘉站在父亲身后,隐隐的不安,事情真能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么? 今晚之后,孔家的命令一条条传入到各个亲近的世家里,一场大祸在大部分人还不自知的情况下渐渐袭来。 令三少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他没进妻子的房间却去了明悦蓉的小院,院子里依旧亮着灯,明悦蓉抱着女儿坐在床头哭泣,就算她消息再不灵通,这会子也知道自己宝贝的妹妹失踪了,生死还不知。 “怎么又哭了?也不怕吓着孩子。”令三少走到明悦蓉跟前,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才交给乳母带了下去。 “我妹妹可有消息了?”明悦蓉擦了擦眼,过来给令三少脱了披风。 令三少挥挥手,所有人就下去了。 “还没有。”令三少忧虑的摇头道:“连朝廷都没寻到线索,而且看伤亡,恐怕当时打斗非常激烈。” 明悦蓉一听眼泪就下来了。 “这可怎么好,九娘那么娇滴滴的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妾身……” “三娘!”令三少突然扶住明悦蓉的肩头严肃道。 “什……什么……”明悦蓉有些发昏道。 令三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日在书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身边那个大丫头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处理掉的!还有那日你生产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明悦蓉被丈夫问得浑身打颤,原先那些她一直不敢想起的事情涌上了脑海。 “你果然知道了什么……”令三少颓然的放松肩膀,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愧疚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不,那日引我去的又不是夫君,那不过是个巧合,只是三娘命不好。”明悦蓉反映过来,一把揪住令三少的袖子道:“可是夫君知道了什么?” “怕是要出大事了!”令志新令三少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哪怕家里的长辈对他再不错,他也是庶出,与哥哥们绝对没法相比。 明悦蓉拉住令三少的手害怕道:“是他们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听到的?你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你在书房是不是听到二哥和他身边人说话了。” “是……是……”明悦蓉一闭眼,硬着头皮道。 “我就知道……”能说漏嘴的也只有二哥,令三少再次紧了紧怀中的女子道:“明儿一大早,你就赶紧回明家,就说是我说的,你带着女儿回去,就说老太太不太好了。然后不论是谁让你回来你都别回来!” “夫君!!”明悦蓉声音尖锐的喊道。 “听话,他们之前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因为九妹妹的缘故,现在秦家出事了,为了害怕走漏消息恐怕会再次对你不利。三娘,我不想你和女儿有事……”令三少还有话没说完,若是当真有一日令家覆灭,他就一纸休了明悦蓉,当年他一眼便看上了她,才会将她带进这个漩涡,如今也该是他亲手将她推出去。 令三少从屋子里出来,呼出一团白雾,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与这个家族共存亡。 “夫君?”灯笼在前头晃着,岳氏本就丰满的身子穿成了球。 令三少走到她跟前有些尴尬,他与她不过是媒妁之言,并无真心,倒不如大难临头之前也让她…… “能够伺候夫君,真的很好。”岳氏提着灯笼突然说道:“夫君明知道我不能生育,还不嫌弃我,三娘对我更是尊重亲如姐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咱们一家子都要好好的在一起。” 令三少放在口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竟是个如此聪慧的女子。 虽然风雨欲来,但至少他身边还有相守之人。 “唔……咳咳……”秦蛟一剑捅穿了对面最后一个黑衣人,他扶着大树缓缓坐下,轻轻推了推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江河。 “绝不能死在这里……”秦蛟咬咬牙,将江河驮在背上,用剑杵着地,一点点往外挪过去,接着却又是一阵眩晕,两人歪了下来,秦蛟重重的摔倒,江河砸在他身上,鲜血顺着伤口淌了出来。 秦蛟翻过身子,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眼神有些涣散,他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明月香的呼喊声。 “香香,我……我想你了……” 77|64 4.10|发 明月香在霖县住着,一待就是好几天,原本好像是没人住的隔壁最近也住上了人,所以她不得不小心的藏在家里,要出门都会穿得又厚又破,买菜也都是只拿着一小袋铜钱,只有偶尔馋肉了才会买些熟食。 明月香的手艺一般,但好歹还是会做一些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灶里的火老点不着,但是她有的是时间和耐性,渐渐的也就会烧了,而且做出的饭菜还算可口,居然几天之后还能独自一人将日子过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娇生惯养,在做家务的时候也难免脾气暴躁,但是她一向不会在关键的时刻耍性子,该怎样不该怎样她比同龄的姑娘们要冷静理智的多。因为她没时间怨天尤人,她还想好好活着见着秦蛟。 摸了摸手上前几天烫伤的地方,明月香原最是爱美,可这会儿她到也放开了,手指粗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几天她一直打听国都那边的消息,据说朝廷在找寻她和秦蛟,但是既然秦蛟希望他们可以离开国都,她就绝不会因为害怕一个人生活而乱抓救命稻草,她不能破坏秦蛟的计划。只可惜,似乎来到霖县的只有她一个人,蔡嬷嬷与暖语她们皆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落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已经遭遇不测。 洗完了脚,明月香回到床上盖上新买的软被,即便锦衣玉食没有了,多买几床棉被褥子到也花不了多少钱。 今晚她本也应该与往常一样睡的香甜,可谁知道她刚入眠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 明月香心情很是不好,起床气也不小,但为了小命儿还是仔细伪装了一番来到大门口。 “谁啊?”她故意将声音憋的很粗道。 “开开门,我是隔壁的!”外头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明月香有些害怕就摸到腰间那把匕首,假装不耐烦道:“干嘛啊!大半夜不睡觉的!” “能开开门么?我家少爷生病了!”那人又拍了拍门道。 “太晚了,家里人都睡了!有事明天白天再来吧。”明月香说完往回走了几步。 外头那人听见脚步渐远,暗骂这婆子不通情理,却只能再喊道:“那,那不必开门,只求嬷嬷告知附近的医馆在哪儿。” 明月香脚步一停,背着身说道:“西口大街右转就是,别再敲门了啊。” 外头那人听后,也懒得理她转身就往隔壁的院落里跑去。 隔壁的院落明显比明月香租住的大,起码有三进,大门口还是新刷的红漆,顶上还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灯笼下此时已经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满眼的焦急。 “怎么说?”见叫门的兄弟回来,门口两人问道。 “问过了,什么人性!连门都不给我开,就隔着门告诉我医馆的位置,我现在马上骑马去请大夫。”说着也不等门口两人,进门就去了马厩骑着自己的坐骑飞身出了巷口,竟是不带停留。 门口两人见他跑了,也就不再等了,回身进了宅院关上了大门,高个子的担忧道:“主上这病来的凶险,如今高烧不退,就怕会撑不住。” “真不知道为什么主上非要来宣地!”矮个子气恼道,前几天他们明明还在赵地边境,可是不知道主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当夜就带着人骑马进了宣地,这要不是宣地内部乱成一团,恐怕他们早就被宣地的人发现了。 高个子眼神有些闪烁,他对主子的心思很了解,却又不敢乱说,哪怕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主上不让多嘴他也只能闭上嘴。 好在,这家的少爷运气不错,那男人去请了大夫回来给开了几服药吃下去,第二天就退了烧,之后断断续续养着身子,虽然那少爷几次执意要走,但都被忠心的属下拦住了,是宁可自己跑腿也不能让自家少爷再涉险了,否则下次有没有那么好命救得及时就难说了。 明月香又在霖县住了半个月,她觉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每天白天到街上晃悠就是希望能多听到一些消息,只可惜多是八卦还有朝堂那些官员干的糊涂事,关于秦蛟的消息是越来越少了。 “听说,要出大事了。”坐在酒楼里一个黄毛一个浓眉,都是长相平凡如路人。 明月香一进酒楼就坐在他们身旁,随意吃点东西,就是为了听消息。 “怎么着了?是不是又是哪里造反了?”浓眉喝了口酒,醉醺醺的笑道。 “去,我说正经的。你听说没有,靠近宁地的那个县前几日被人搅合了。”黄毛嘎嘣咬了颗醋黄豆,扁扁嘴说道:“听说原先那地方就是有雪灾,这会子又是战乱……啧啧……” “你听谁说的?”浓眉晃悠着身子坐直道,晕乎乎的直甩头。 黄毛抿了口酒,咧着嘴缓了下酒劲,才道:“之前咱们这里那个童百万,不是想去那地方走商么?结果路上被宁地的兵丁砍死了,昨儿才将尸首运回来,他家那个刻薄娘可要哭坏了。” “你说谁死了?”浓眉掏掏耳朵道。 “童百万!”黄毛用牙磨着豆子道。 浓眉嗷嗷一嗓子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就栽倒在地,跟着又奋力爬了起来,快步就往外头跑。 “这……你这是怎么了?”黄毛站在他身后喊道。 浓眉边跑边喊道:“我借了他钱跑商!” 哟,这人死如灯灭,若是童家不讲究,浓眉又没字据,那恐怕就要破了大财了。 浓眉跑了,黄毛也没心情吃下去了,直接找了小二过来结了帐,拎着半壶酒回去了。 “哎呀,卫老将军和秦将军都没了,这可怎么办啊?宁地不会打进来吧?” “谁说秦将军没了,只是失踪,指不定过两日就出现了。” “都半个多月了,怎么可能活着还不出现?” “要是宁地那帮子狗贼进来,咱们可要遭!干脆先一步去国都避难吧。” 明月香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也没心思继续吃饭了,正如百姓担忧的,宣地一旦没有可以克制宁地和番邦的武将,那么这对儿狼狈就极有可能联手进攻,然后蚕食宣地。到时候宣地要是找不出一位合格的将领,那么宣地被吃掉就是迟早的事情,别说百姓,就是那些文官也没个好下场。 秦蛟到底在哪里呢? 明月香将没吃完的菜打包带回了宅子,她假装是个婆子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两天她还特意将几缕头发染白了,衣服里穿得厚厚的如同一个球,走路更是五大三粗的没有个形象,现在恐怕就是暖语在她眼前,暖语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拐了个弯走进自家的巷子口,在路过隔壁的门前时,看着紧闭的大门她突然想到前几日晚上隔壁来问医馆,也不知道那位少爷现在好些了没有。 摇摇头,明月香自嘲一笑,不过是个陌生人关她何事! 拎着东西走进家门,却不知道她刚进门,隔壁的大门就打开了。 “主上,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那晚那个高个子说道。 “今晚就离开这里。”少爷穿着裘衣,脸色发白皱着眉头看向远方道:“让你们找的人,你们找到了么?” “还没……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有人看着她家的奴仆在临近的村落里出现。”高个子想要多劝几句,却张不开口。 “咳咳……明天就去那个地方。”少年说完,有些出神的看了看被冬日阳光照耀的巷子壁,接着转身就走了进去,高个子那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隔壁人想走,明月香也考虑要不要去附近的村庄寻找秦蛟,哪怕能找到自己身边的奴婢也好,至少不用她一个人苦苦的在这里熬着,她将东西都重新塞到包袱里,又将新买的一些吃食也用包袱包好,然后一样一样放到马车上,就跟她来时那样。 她将马厩里放上新买的草料,又摸了摸自家黑马的鬃毛,不由寂寞的叹道:“若是阿蛟能找来就好了。” 知道自己痴人说梦,明月香将各处的房门锁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想必这应该是她在这里睡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这刚闭上眼,明月香就听到屋檐后头有什么东西砸下来,明月香当场就一肚子火,这到底是什么着了?最近是三番四次不想让她睡舒服了? 拿好了枕头下的匕首,明月香踹开被子就一脸怒气的往屋后去,结果还没等她走到屋后呢,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刀剑的响声。这……难道是隔壁遭了仇家? 明月香下意识就想往回跑,谁知道刚刚掉下来的是不是坏人或是尸体,她就算胆子再大也是一个人啊。所以自然就打了退堂鼓,转身就要往屋里跑。 “站住!”黑暗中一团什么东西好像扶着墙慢慢起来了。 明月香毛骨悚然,倒退了好几步,到不忘压低声音道:“英,英雄……别……别杀我,我就是一看屋子的老婆子……” “把我藏起来!快!”那人踉跄几步,似乎受了重伤! 78|64 4.10|发 明月香哪里敢过去,她偷偷的又往后头挪了点点。 “我不想杀你,但是……我也想活……”那人说着抽出了剑。 明月香吓得赶紧跑去过一把扶住那人往里走道:“这屋子后头有个小地窖,平日里都是放些腌菜的,这……这位英雄若是不嫌弃……” “带路……”那人几乎完全靠在明月香身上,应该完全没有力气了。 明月香只觉着这声音虽然虚弱到还有些耳熟,可毕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又被人呼来喝去,她眯了眯眼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干脆把人扔出去算了。 打开地窖,两人刚钻进去,明月香就听见外头有不少人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明月香不敢点灯,又害怕到时候说不清楚对方将自己当同伙了,只好郁闷的与旁边这个家伙缩在一起,可偏偏旁边这个家伙似乎伤的有些重,直接就靠到她肩膀上昏迷了,怎么推他都起不来。 明月香冷汗直冒,地窖口已经过了好几波人了,她都紧张的连呼吸都快不会了。 真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走背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都被人堵三次了,看来如果今儿能够脱险,日后还能和秦蛟他们见面,她肯定要去道观里好好上上香,去去霉运! 估计是院子太小一目了然,他们躲的那个地窖也太小,不起眼的挖在墙根,所以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外头已经没声音了。 戳了戳身边的壮士,明月香叹了口气,认命的打开门,一股子酸菜的味道随着飘了出来,她猛吸了几口气,又趴在地上往屋子墙根溜儿,前头好像真没人了。 明月香踮着脚往屋子里看,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那壮士弄出来,无论是让他找间屋子睡下,还是考虑自己半夜要不要逃走,都不能仍由这位死在地窖里。 想着自己不久前还过着夫人的娇贵生活,可眼下不但要做个又脏又丑的婆子,还要搬动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明月香不由悲从中来,眼眶都红了。 拖着半死不活的男人,明月香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一间狭小的厢房。厢房里黑洞洞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寻到那张已经很久没人睡过的床。 厢房里静悄悄的,就好像刚刚在地窖里听到的脚步声都是幻觉。 忽然,明月香就觉着耳朵附近有丝细微的风动,然后她怀里抱着的男人就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揽过,抽出佩剑就让她身后刺去。 明月香心脏狂跳,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应该没死。”壮士滑坐在地上,他爬过去直接卸下了那人的下巴,“帮忙将他捆起来。” 明月香哪里敢不听,这位伤的那么重都昏迷了还可以爬起来杀人,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就算现在想跑也肯定快不过人家手里的剑。 回头模糊的看了眼那位凶悍的壮士,明月香咽了咽口水道:“我看不见,能点灯么?” 可是那壮士愣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昏过去了。 无奈,明月香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只好走到桌边摸索着点上了灯,昏黄豆芽般大小的灯火在油灯上跳跃着,一直待在暗处差点觉着自己瞎了的明月香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她从一旁柜子里抽出一条床单,直接卷吧卷吧拧成了粗粗的一条,过去就将地上那明显的黑衣人捆了,为了不出意外,明月香还多打了几道死扣,除非这家伙有本事拿刀划开,否则绝不会有机会逃脱。 蹲在地上,明月香看着黑衣人平淡普通的脸,想想刚刚差点被这家伙杀了,心头就有些窝火,若不是害怕把人抽醒了,她非伤这混蛋几耳光不可。 不过有仇的在眼前,身后那位刚刚也算对她有恩,叹了口气,明月香心塞的站了起来,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几步走了过去,地上这位看起来就不像坏人,起码穿着正常的人衣服而不像旁边的那位杀手一身黑。 想着不能让人躺在地板上,明月香吃力的将人拉上了床,那人从侧着身子无意识的翻过来,明月香在灯光下看清楚了这位壮士的脸。 “赵陌!!” 明月香惊得一颤,她真的没想到不过一次被人威胁的救助,居然还救了个熟人,也难怪她刚刚觉着声音耳熟。 既然是熟人,那待遇就不能像她原来想得那样了,她转身出了门去了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床新被子,赵陌似乎还在发烧,全身直打颤,她将他身上的披风解开放在一旁,又将被子给他压上,最后想了想还给他烧了水,兑了凉的再一点点给他喂了下去。 “九……九娘……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不是暖和了,赵陌终于舒展开身子,可他依旧发热还说起了胡话。 “九娘……别离开我……九娘……” 明月香拿着湿帕子原还想给他擦擦脸,这会子到是尴尬了。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赵陌,她从来不知道,赵陌居然对她这般用心……她甚至不敢去猜测原本应该在赵地的未来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宣地。 “哎……算是我欠你的!”明月香低声说着,就伸手麻利的给他散起热来。 天蒙蒙亮,明月香好像都听见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她揉了揉熬红的眼睛,又走到门口踹了一脚已经苏醒却被下了下巴又受了伤的刺客。 天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新一天又到来了。 “主上!主上你在么?” 明月香当场脸就黑了,当真以为她住的地方是客栈,谁都可以进? 她刚想开口,却又害怕外头的人是黑衣人的同党。 “我在里头,我找到九娘了。”床上的赵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明月香讶异的一回头,就看见他亮晶晶的眸子温柔的瞧着她,她明明已经画的那么难看了。 “你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赵陌被高烧烧得发红的脸上露出重逢的喜悦。 此时,厢房的大门被人强行打开,从外头进来三个人,一个是个酒糟鼻,一个个子很高,一个个子很矮。 “主上!”三个人一见赵陌,赶紧围了上去,到将明月香挤的老远。 明月香站在角落,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醒后的赵陌。 “主上,这婆子……”酒糟鼻眼底泛着狠辣道。 “她是九娘,她是故意画成这样的。”赵陌咳嗽了几声之后,艰难道。 “秦夫人!”矮个子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月香,这要怎么弄才能把未满二十的姑娘画成这副德行!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高个子的说完就背起赵陌往外走。 酒糟鼻也拎起地上的黑衣人跟在后头。 明月香一动不动,迷茫的看着大门。 “九娘,跟着我走!”赵陌在高个子的背回过头对她道,之后还怕她不肯又道:“我们已经寻到你身边的奴婢,你见一见也好。” 明月香苦笑,只能点点头,回去自己房间收拾好东西全部装进马车,就让高个子将赵陌放进马车里,几人一同离开了明月香曾经住过的地方。 赵陌似乎一点都不嫌弃明月香的鬼样子,他就这么躺在马车里,用柔出水儿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就像害怕她跑了一样。 “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杀你了。” 明月香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心乱如麻,手札中明月香就该和赵陌回去宫中,算算时间赵陌扫清障碍登基的日子也不远了,可这家伙居然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宣地来找她,也难怪有人要杀他。 赵陌见她不回话,眸子有些暗淡,他知道明月香已经嫁人了,甚至与秦蛟的感情特别好,秦蛟为了她散尽府中女子一心一意的宠着她,而他别说马上就要娶夏地的王女,就是院子里也已经被家族塞满了联姻的对象。 然而,他还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听到秦蛟遇袭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害怕一位将才就此陨落,而是担心她有没有遇险,甚至偶尔会龌龊的期望要是秦蛟没了,她会不会跟着他回赵地去。只要她肯与他走,他哪怕不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却可以一辈子只爱她这一个女人。 九娘,终归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马车慢慢的跑远,最后变成遥远的一颗黑点。 不过,明月香却不知道,就在她坐着马车离开不久,江河扶着秦蛟摸上了门。 “大哥,这里刚刚有马车经过。”江河推开宅门,扶着秦蛟走了进去。 “咳咳……从咱们最近打听的消息看,香香应该是住到了这里。”秦蛟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能力,才隐约猜测到这里。 “这里之前曾经有过打斗,还有不少人来过。”江河皱紧眉头,有些不乐观的说道。 秦蛟扶着门框,喷出一口黑血,强打精神道:“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不会放弃!” 79|64 4.10|发 雪落梅枝,红花黄蕊。明月香就坐在亭子里看着亭外的雪景,看着大雪一点点将刚刚露出些原貌的风景重新铺满白色,墙头外似乎还能听见鞭炮的声响,新年的脚步不知不觉又缓缓而来。 “天气太冷了,你还是回屋里去吧。”踩着积雪踏上阶梯,阶梯上留下淡淡的水印,赵陌脸色依旧有些惨白,不过比之前看起来要好了许多。 明月香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没焦距的看着远处,去年过年是怎么过的?夫妻俩坐在一处,满屋子里都是来讨赏钱的下人,大家热热闹闹逗着趣,就是除夕进宫也没觉着多难受。 “有消息了么?” “抱歉……” 赵陌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中钝痛,也有些愧疚。他不敢告诉明月香,下人们他派人找到几个,可是秦蛟他还是拖着没怎么用心找。 “不必与我道歉,你本就是赵地人,又被人追杀。在宣地没法子展开拳脚也没什么,到是我……这段时间一直受你照顾……” 赵陌一听这话就急了,疾步上前想要握住明月香的手却又觉着不妥,只好在半路上收回,焦急道:“你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咱们也算是朋友,不是么?你有难,我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明月香看着他,想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才来的宣地,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既然她无心,这层窗户纸就不能让她捅破。 “很快就要过年了,咱们这样也不好出门,我让人多买了些花灯回来。到不如一同在过年的时候在府里自己热闹热闹。”赵陌见明月香不说话,暗觉有些尴尬,却还是强打精神笑道。 明月香含笑点头,慢慢走出了亭子。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赵陌看着一身玫红色襦裙的女子,心跳突然加速。那瓷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还有脸颊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唯有枝头红梅相称,美得好似一幅丹青。 “回去吧,这雪确实下大了。” 美人回眸,瞬间夺去了赵陌的呼吸,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眼前这幅画面。 “好。”赵陌忍不住笑道,亦如当年那个在宣地游学的少年郎。 一高一矮躲在回廊下,矮个子吸着口水赞叹道:“真没想到,那个怪婆子不过换了身衣服,居然就变成天仙了。” “什么怪婆子,小心你的舌头。”高个子遗憾的看着公子跟着秦夫人远去,公子痴心一片,知道的人都看的出来,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更何况神女都嫁了人了。 “你说,当真咱们不告诉公子,那位他找的秦将军已经到这个县里了?”矮个子见美人走了,擦了擦嘴角转身犹豫道。 高个子眼眸一闪,故作无所谓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都要过年了,谁知道人家将军有什么打算,咱们何苦多这个嘴。没见公子也没怎么上心么。” 矮个子的一琢磨,好像公子确实对秦将军并不那么着急,甚至就连寻找秦夫人身边的奴婢都比寻找将军来的勤快。 “那……” “你就派人看着,等着公子问起,咱们再报不就行了么?左右坏不了事儿!”高个子见矮个子动摇,就又劝道。 “也是,反正人别丢了就行。”矮个子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道。 高个子也跟着乐,心里却希望自家公子能轻松这几日,好歹把年过过去,也算圆了他这一番的心意。 明月香越快要到新年,其实心里就越发焦躁,她不相信秦蛟会有生命危险,却担心赵陌并不尽心寻找秦蛟。兴许她是小人之心,可赵陌这段时间的温柔关怀还有时不时欲言又止情意绵绵的眼神,都让明月香心惊肉跳,生怕自己哪天醒来就已经到了赵地了。 不过也就是相处这么几天,明月香也大致了解了赵陌的性格,甚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猜测手札里的明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赵陌文质彬彬,待人真诚,尤其是对自己感兴趣的女子从不吝啬自己的好意,其表现就是将他自己以为是好的东西,比如吃食,衣物,首饰还有孤本书籍通通都堆到她面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然而这些东西有时候却并不是一个女人想要的,明月香看过这些东西,其实合她口味的不多,反而多数是赵陌的喜好,也许相处的时间久了,赵陌总能发现她的喜恶,可是有细心体贴的秦蛟在前,明月香是真的对赵陌只有感激,生不出一丝暧昧。 她时时刻刻希望秦蛟出现在她面前,哪怕不回国都,离开宣地,她也想着与他天涯海角牵手同游。 兴许是发现明月香一天比一天消沉,在除夕前一天,赵陌让手下那个矮个子的护卫带着几人进了他们现在租住的后院。 “夫人!” “蔡嬷嬷,暖语,袖双!”明月香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见着她们手上都有伤,眼泪就落了下来。 “夫人,真的是夫人!”暖语激动的跪在明月香跟前,叩了个头,然后就哭得起不来身了。 “快点起来吧,到让夫人看了笑话。”蔡嬷嬷过去与袖双一同将暖语扶了起来。 明月香看着蔡嬷嬷不过大半个月就瘦了好些的脸庞,擦了擦泪,真心道:“嬷嬷受苦了。” “老奴哪里有夫人受的苦多,若不是将军的好友相救,咱们还没有相见的一日。”蔡嬷嬷不疑赵陌的说辞,只是满心庆幸。 明月香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说,只将三人迎了进来道:“怎么没见菊白?” 她们这一行出门,唯独没带菊杏,菊杏是跟着一些老家人先去的庄子上,想必秦蛟原来也是想着偷偷将这些奴仆带出国都的,谁知道就真的出事了。 “菊白,她……她……”袖双扯着帕子大哭起来。 明月香心一沉,知道怕是坏消息,只是当时那种情况,能留这么多人回来也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护卫。 “菊白当时为了让我们逃走,她说她脚力快就带着夫人的衣服跑了,可是我们逃走之后左等右等她也没回来,恐怕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袖双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她,若是当时她们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菊白就能跟着她们一起回来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咱们找着将军,再去找找她,不一定……不一定就出事了。”明月香抖着嘴唇,硬压着泪道,哪怕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她也不能让自己流露出来,否则袖双她们会更难过。 蔡嬷嬷又过来劝了两句,明月香便将话题转到了这些日子她怎么度过的了。主仆哭哭笑笑,但到底多日来悬着的心落了大半。 “将军应该没事儿。”见着屋里只有自己与明月香,暖语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明月香心头一喜道。 “我们是被一位姓贺的护卫护着逃走的,贺护卫为了救袖双伤了胳膊,咱们就一路顺着躲进了农庄,那贺护卫据说是江大人身边的,前阵子留了讯息,将军那天有了回应。”暖语说到袖双与那贺护卫,眼神有些暧昧。 “那他人呢?”明月香明明只看到她们几个。 “他害怕赵公子有什么企图,躲在暗处了,想必很快就会与将军联络上。”暖语到是知道赵陌,也隐隐清楚赵陌对自家夫人有些不同,所以她格外希望将军赶紧出现,毕竟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夫人名声有碍。 等着暖语出去,明月香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却比任何一天都感觉到安心,因为秦蛟还活着。虽然她一直如此坚持,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担心,担心到食不下咽,担心到哪怕睡着也会突然惊醒,短短半个多月,原本丰韵的她消瘦明显,连赵陌都忍不住目露担忧。 “阿蛟!”明月香将被子捂着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终于可以为秦蛟哭一回,而不是故作坚强,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狠狠的哭到最后,明月香在梦中流着泪却含着笑,她梦见秦蛟来接她了。 赵陌明显感到蔡嬷嬷她们来到后,明月香不但精神好了许多,连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了,虽然有了这些忠仆,他想要见明月香的机会少了不少,但这里是他的宅院,他并不着急,只要明月香能养好身子,他觉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希望明月香能看到他的真心,看到他为她所付出的。 除夕夜,院子里也没那么多规矩,明月香带着丫头们与赵陌主仆四人坐在大厅里吃着菜看着外头的花灯,不时有烟火在墙外窜起,如花瓣散落天空,虽然这里只是个平凡的小县,但是每家的幸福都是相似的,街上来来回回跑着小孩,欢笑声甚至传到了府内。劫后余生的众人吃着美味佳肴,感慨人生无常。 赵陌一直在院子里看着明月香,见她与嬷嬷笑谈,又见她作弄旁边的大丫头,越看越觉着难以割舍,总觉着魂魄都要落到她身上去了。 “公子,乔六少来了。”矮个子的走进来在赵陌耳朵边说了句。 赵陌立刻站起身,痴迷的看了眼明月香,转身走了出去。 明月香一直在听袖双说笑话,并没有注意。 赵陌走出花厅来到一处偏僻的花园,就见一少年站在回廊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石清!”赵陌走上回廊,很是熟络的喊道。 乔石清连忙过来行礼道:“公子。” “除夕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赵陌惊讶的说道。 “得知公子到了这里,我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乔石清拱手说道,若是秦蛟在场,必然会认出此人就是乔家那个所谓与人私奔的乔六少。 “是不是国都出事了?”赵陌当时一听到秦蛟出事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明月香怕是不好,第二个反应就是宣地怕是要不保。 乔石清压低声音道:“家父让小子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公子,番邦恐怕不日就要进攻宣地,且宣地应该是出了叛国贼。” “知道是谁么?”赵陌也觉着棘手,赵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若是天然的屏障宣地倒了,那么赵地恐怕也会被牵连。 “说不好,如今掌权的几大世家都有可能。如今宣地没了卫家和秦家,就是送上战场又有几个能回来的。”乔石清不屑的说道。 “卫家一定要保护好,如今在天牢里也是件好事。”赵陌唯一觉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出手,否则卫家将军也不会那么快就被人暗算了。 “是,公子!那宁地……”番邦还可以守,但若是宁地与番邦结盟,宣地就是有几只手也不够人家碾压的。 “不用理会,交给夏地。”赵陌知道,他在宣地是待不久了。 等着明月香出了花厅站在雪地里看着院子里挂着一道道绚丽的花灯时,赵陌也出现在明月香的身后,他就一直跟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这个真好看。”明月香回头被赵陌吓了一跳,然后指着一盏琉璃灯笑着道。 赵陌见她笑得开怀便道:“若是你喜欢琉璃,我可以让人多准备一些,咱们明年也可以看。” 明月香笑容渐淡,却没有接话。 赵陌满心的苦涩,若他不是个正人君子,若他不是爱她爱到骨子里,他必然不会管她的感受直接将她捆回赵地,哪怕就是磨也要纠缠一生。 可是他心系天下,他知道秦蛟与他一样为这个女人欲生欲死,若是他真的敢强取豪夺,那原本就动荡的天下必然会变得越发混乱。更何况她是不愿意的,她对他从来都是不愿意的。 “九娘,能陪我走一段么?”赵陌走到她身边说道。 明月香心下一叹,让暖语避到一旁。 两人只是顺着挂着花灯的小径往前走,院子很大,但是他们住的人很少,所以显得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你相信,我会成为赵国的皇帝么?”赵陌走了好长一段,才依依不舍的开口道。 明月香心中肯定,面上却诧异道:“你姓赵,自然是有机会的。” “不,不是机会,我定然是要成为赵国的皇帝,还我祖宗的基业。”赵陌说着这句话,一身的气势与那个书生般的少年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了。 明月香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手札上那个为了万里江山鞠躬尽瘁的英明君主。 她是信的。 “九娘……”赵陌站在琉璃灯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贵妃!” 80|64 4.10|发 愿不愿意给他做贵妃? 明月香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着外头依旧亮着的花灯,她眼前似乎有些模糊,但却没有移开双眼,她似乎能从那一片的光亮中看到国都的夜景,看到将军府的花园还有她正院里的影壁。 赵地也会有这些么?也许有也许没有,可那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里没有秦蛟。 “夫人,怎么不叫奴婢点灯啊?”暖语进门一见黑乎乎的,还以为夫人没回来,可等她点了灯才发现,明月香居然已经坐在窗边了。 “刚回来,见你们在外头玩的痛快,就没叫你们。”明月香动了动坐的僵硬的身体,站起身与平常一样笑道,她刚刚也不过是有些惆怅,想一个人待会儿。 “夫人,饿不饿?”暖语走过来给明月香更衣,想着晚宴明月香并没吃多少就问道。 明月香摇摇头,只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暖语原还想说今儿该守岁,可她见明月香似乎很是疲倦,就伺候她洗漱后躺在床上。 暖语将门关上,袖双就过来道:“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刚睡了。”暖语转身压低声音道。 “这么早?”按照平日不说一个通宵,也总会很晚才睡。 暖语站在阶梯上看着院子里挂满的花灯,轻轻道:“兴许是将军不在这儿吧。” 花园里,秦蛟依旧站在那盏琉璃灯下,原本晴朗的天空又慢慢飘起了小雪,高个子的护卫打着油伞走到了赵陌跟前,替他抵挡住风雪。 “她还是不愿的。”赵陌没有回头,只是心酸的说道。 高个子知道自己不必说话,就只是静静的听着。 “当年她未嫁,只是明家的九娘,我问她可愿跟我回赵地,她说不愿离开父亲,我便错过了,后来她出嫁前,我又去见她,问她可愿意和我回赵地,她说与秦蛟的婚事已定,不可抛弃娘家族人,还是不愿。如今秦蛟生死不知,明明宣地要垮,我用带明家回赵地当条件,她……依旧拒我。她说……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赵陌背对着高个子,无声无息的落下眼泪,“我终究是迟了,若是当日我有一分强硬,如今她便是我的人了。“ “公子若是喜欢,现在也还来得及。”高个子忍不住劝道,在他心里,自家公子自然千好万好,明月香也不过是个女人。 赵陌却摇摇头道:“强取豪夺非君子所为,况且秦蛟乃大赵之福,我不可夺人之妻弄的天怒人怨。” 高个子一时有些迷惑。 赵陌偷偷擦了擦眼,笑着道:“本就是我痴心妄想了,有时候错过便是错过。事不过三,我也该放下了。” 高个子知道自家主子只是强撑,心里很是心疼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虽说容貌少有,但是也不一定难找,公子不必伤怀。” 赵陌只是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高个子的又开始犯傻。 赵陌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自己这个傻傻的亲卫怎么会懂得年少恋慕,那种懵懂心跳之美。就是因为是第一次,兴许有容貌的原因,可那一眼的钟情在日后便再不会有,这样的感情里,不但含着自己所有的初恋,还包含着自己青春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 青春易逝,时光不再,明月香就如同他心口的朱砂痣,怕是一辈子都难忘怀。 “等过几天找到秦将军,我们回赵地去吧。” 高个子听赵陌道。 看着赵陌越发稳健的脚步,高个子觉着公子似乎与原先有些不同了,他知道公子有多喜欢秦夫人,不然也不会丢下手上所有事儿,一听到秦夫人出事就赶紧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宣地。可眼下这样,是公子彻底放手了么? 高个子不能理解的晃晃脑袋,若是他只要自己喜欢怎么都要夺过来,更何况秦夫人是公子魂牵梦萦的女子,秦将军又生死不明,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但显然公子已经放弃了,也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 所以说有些人对爱,便是攥在手里都不够恨不得吞进肚子,可有些人对爱,则是幸福就好,哪怕分开。 凌晨,还没等赵陌睡醒,矮个子的就跑进来回报道:“秦将军在门外求见。” 赵陌躺在床上愣了好久,然后闭上眼睛道:“让他等着。” 矮个子不知其中缘由,也只好离开赵陌的院落往前头去,虽然自家公子好似对秦将军不对付,但毕竟来者是客,公子又是偷偷跑来宣地的,既然秦将军出现了,秦夫人又在府上,那不如让秦将军在门房那里等着,指不定一会儿公子就会出来相见了,再说秦将军看着脸色就不大好,恐怕也是重伤在身,若是让他站在门口也于心不忍。 矮个子屁颠屁颠的跑去请人,赵陌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都想着明月香,想着她的笑,想着她的泪,还有她的一脸的寂寞,他是真的不想见到秦蛟,哪怕他知道秦蛟对于他来说很有可能就是登基的一大助力,可是一想到明月香连三天都不愿意陪着他,满肚子的委屈和气恼就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 他只是想和明月香好好的一起出游,留下三天最值得他回忆一生的记忆,九娘都不愿意答应他,只因她已为人/妻。 秦蛟咬着牙,疼得满头的虚汗,他的伤一直没有好透,所以经常崩开,这大半个月他丝毫不敢停下养伤,他找了附近许多的地方,可是除了他手下一些残兵外,他的香香一直没有消息,曾经好像出现在霖县,可是之后又消失了,直到最近属下给他传了消息,得知蔡嬷嬷她们都安好还找到了香香,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跑到这个小县城里来,只是没想到,赵陌居然也从赵地来了。 “要不,咱们闯进去吧?”江河扶着秦蛟道。 秦蛟阴郁的看着大门,摇摇头,不到关键时刻他不想和赵陌硬来。 江河侧过头看着秦蛟,只觉着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巧合,分明就是赵陌听得夫人出事了,才马不停蹄跑到宣地来了,也是他运气好到先一步找到秦夫人,也不知道秦夫人有没有受委屈。 大门打开,矮个子护卫走了出来,还算客气道:“两位进来坐坐吧,我家公子还没起身,外头太冷了,等会儿怕是又要下雪。” 江河一看秦蛟,秦蛟点头,两人便走了进去。 矮个子看着他们身后,发现只有这两人,也就不再纠结直接关了大门。 江河其实也觉着来的时间有些早,毕竟天还黑呢,谁家不是在睡觉的时候,可秦蛟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妻子在一个一直对她有心思的男人府上住着,更何况他一直担心明月香是不是受伤了,之前没有消息还好,这会子有确切的消息了,他怎么可能还躺的住。 矮个子将两人让进门房里,门房烧的热呼呼的,里头只有一个老头守着,到也宽敞。 “两位要不还是坐坐吧,我家公子昨夜睡的晚,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打扰。”矮个子一指旁边老头道:“这是老张头,两位是要吃茶还是点心?我让人准备,若是累了也只管说一声,前院也是有厢房的。” 人家好说话,江河肯定也不能呛声,只好道:“麻烦给我家将军一杯热茶。” “应该的应该的。”矮个子笑着道。 可秦蛟忍不住了,他直接问道:“可否引我进去?” 矮个子笑容渐淡道:“我家公子确实还在睡……” “我夫人可在府上?”秦蛟一双虎目盯着矮个子,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眼里还带着三分微怒。 矮个子也不是熊的,他好歹也是公子身边一直用着的,不过到底人家是夫妻,他也不敢多得罪,所以虽然他不知道公子对秦夫人有个什么章程,便也劝道:“秦夫人确在府上,只是如今时辰尚早,想必秦夫人还在安睡……” 其实他也怕这个秦将军是个假的。 旁的说什么都没用,秦蛟一听明月香在睡觉,也觉着不妥,他知道自家香香睡的不好就会发脾气,到不如等她起来了再见她,再说之前寻不到踪影着急,现在赵陌的人都已经肯定香香在这里了,他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矮个子就见秦蛟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江河忙道:“多谢这位大哥了,等着天亮再劳烦大哥通报一声。” 矮个子自然应声,转身吩咐几句就回房睡觉了。 然而就在秦蛟以为会等到天亮的时候,大约四更快到五更的时候,门房厚厚的门帘被人掀开,秦蛟原本闭着眼睛养神就突然睁开看向门口。 赵陌孤身一人前来,与秦蛟四目相对。 江河半梦半醒,赶紧强打精神站了起来。 “赵公子。”秦蛟道。 赵陌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很明显受了重伤,形容憔悴的男子,他想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将明月香的心紧紧抓牢。 81|64 4.10|发 秦蛟见他不说话,就站了起来与赵陌面对面,屋里的张老头赶紧避了出去,生怕得罪了贵人引火上身。 “将军看起来并不好?”赵陌垂下眸子不再看秦蛟。 “尚可。”秦蛟明显有些不大耐烦了。 “看来将军今儿是势在必得?”赵陌似乎风度不在,语气也有些尖锐。 秦蛟脸一沉,盯着赵陌道:“莫非赵公子忘记了当初与某的约定!!” 赵陌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秦蛟突然怒道:“自然不忘,可是将军似乎忘记了,当时本公子是如何与你说的,我将九娘交予你手中,你若是护不住她就该让她与我走!” 提到这点,秦蛟心如刀割,赵陌这点说的并不错,他确实没有照顾好香香,若不是他想着离开国都暂避一时又没想到会有人真的伏击,香香哪里会受这些苦,可是事已至此,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香香现在何处?”秦蛟冷硬的说道。 “不劳你操心,她是要与我回赵地去的!” 话音刚落秦蛟就一把伸手想要揪住赵陌的衣襟,赵陌又不是不会武艺,两人很快就打在一处,秦蛟的功夫粗坯全都是他的天赋还有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招式简单却杀气腾腾,赵陌是由家族最好的功夫师傅从小交出来的,武功方面已经有上百年的传承,当然不会输给野路子,所以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难分难解,下手是越发凶狠。 江河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最后一咬牙道:“我家将军有伤在身,就算公子赢了也胜之不武!” 赵陌惜才哪可能真的杀了秦蛟,就干脆将他往后一推道:“你是怕了?” 秦蛟捂住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道:“将香香还我!” “若是她执意要与我走呢?”赵陌喘着气,内力也有些不济,可看着秦蛟一副吃人的摸样,不由心情好了许多。 “不可能!”秦蛟压根不信。 “你怎么确定不可能?”赵陌冷笑道:“跟着你有什么好?担惊受怕,如今你连兵权都丢了,难道让她与你回去种田不成?” 秦蛟本身就自卑,一听赵陌这般说,心头更痛,但是他不相信自己却绝不会不相信明月香,所以只是一瞬的愧疚之后他立刻摇头道:“香香不是那种人!” 赵陌顿时语塞,兴许这番话在九娘未嫁之前还能唬得住人,可如今九娘已经是秦蛟之妻,丈夫又怎么可能不相信妻子?就如同九娘一直坚信秦蛟会来找她一般,如此相互依靠相互信任,赵陌羡慕的恨不得痛打秦蛟一顿。 “九娘一路吃了很多苦,我遇见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装扮成个老婆子,驾着马车独自生活在霖县一套差不多两进的院子生活了不知道多久,一人出门买菜,一个人回来做饭,还不忘记出门打听你的消息。”赵陌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想打了,“她是明府最得宠的姑娘,花容月貌从来就爱美,可你没见着她之前样子,头发染的花白,一张脸画的乱七八糟,一件破袄子穿着都看不出颜色了……” “别说了!”江河见秦蛟脸色不对,忙哀求道。 “为什么不说?他连妻子都护不住,难道还不许我将九娘吃的苦说出来?”赵陌嗤笑道。 “让他说。”嘴角一丝血线,秦蛟连抹都没抹,只是捂着胸口感觉心脏都差点不会跳了。 见着秦蛟灰白的脸,赵陌也有些不忍,便撇开脸道:“我那日被人追杀,正好住在她隔壁,若不是她救我,我怕也是不在了。她原本一心想在霖县等你,可她一介女子哪里来的人脉,就这么痴痴的等着难道一辈子不成?我就将她带到这里,顺便打听你们的下落。” “多……多谢!”秦蛟几乎是从嘴里挤出这句话,但是他确实感谢赵陌,那样的情况下只要是帮香香一把,他都会感恩戴德。 “不用你谢,我又不是因为你才帮的九娘!”赵陌站起身,看了眼秦蛟道:“事已至此,我也并非逼你,我只想问你你可甘心?” 秦蛟知道他意,也就不打马虎眼了,直道:“定要讨回公道!” “公道?”赵陌冷哼道:“谁给你公道?” 秦蛟也走了过来,毫不避讳道:“当初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清楚!” “当真?” “当真!” “不悔?” “绝不反悔!” 赵陌长长的叹了口气,撩开帘子道:“她就在后院,你去吧,我与她应再不会见……只还是那句话,若有下次,我就绑也要将她带走!” 说完,赵陌走了出去。 天色还没亮,空气冷得让人不想呼吸,可赵陌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脑袋里都清醒了许多。儿女情长终不是他赵氏子弟应该有的。 “公子?”高个子的护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回赵地,立刻启程!” “那秦夫人那边?”高个子有些讶异。 赵陌转头看向明月香的院子道:“相见不如不见。” 明月香好不容易睡着了,且做着美梦,她梦见秦蛟回来了,还将菊白也带了回来,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护卫们都活的好好的,所有人准备去庄子上,那里虽然满地冰雪,可亭子里炉火旺盛,被火烤的油滋滋的鹿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真是个让她不想睡醒的梦境。 然而她很快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还紧紧的抱住她,她心下大惊从梦中苏醒,伸手就去摸枕头下的匕首,只可惜左摸右摸什么都没摸到,急得是满头大汗,身子剧烈的扭动起来想要挣脱开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秦蛟刚睡着,这么多天以来他除了痛得昏迷没有一天是正常的入眠的,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明月香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老梦见她受伤,梦见她哭喊,梦见她四处找他…… 明月香僵直了身子,觉着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秦蛟见她不动了,就重新将她抱好,靠在她的后颈脖上带着点委屈道:“香香,我想你了。” “阿蛟?”明月香觉着自己似乎好像还在梦里,只是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真实? “我在。”秦蛟闭上眼睛道。 明月香又喊了一声:“夫君?” “我在。” “阿蛟?” “我在。” “夫君?” “我在,我在,我真的在!”秦蛟不停的回应着,眼眶湿润。 明月香疯了一样的转过身,一把抱住秦蛟大声的哭了起来道:“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拉车的小七死了,他才不到二十啊!就那么死了,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埋了!” 秦蛟听着明月香断断续续说着她这么久以来吃的苦,全身似乎都已经没了力气,只剩下了心疼和痛苦,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着明月香任由她发泄情绪。 “你不知道,那厨房里的老鼠多可怕,还有我被油烫伤了,好疼好疼!”明月香还在不停的说,就好像她说完了,这些孤独的记忆就会变淡,然后慢慢变得不那么心酸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秦蛟在黑暗里吻在她的脸颊,明月香渐渐不再说话而是解开了他的衣衫。 秦蛟并没有告诉明月香他受了伤,他只是顺从的任由明月香在他身上寻找安慰,因为他同样也是渴望着她的。 “香香……”秦蛟在与明月香紧密相连的时候,忍不住紧紧抱住她道:“就算我死,也绝不会有下次。” 明月香迷迷糊糊,很快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清晨,明月香从秦蛟的怀里突然惊醒,然后秦蛟很快就跟着醒来吻着她的嘴唇,明月香被他亲的一身绯红,不由侧过身道:“我还以为是做梦!” 天已经大亮,秦蛟看着明月香消瘦的面庞,自责欲死,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就只用将她抱在怀中无声的道歉。 明月香也同样看到了秦蛟的伤口,有几处差点就戳在咽喉和心脏,吓得她肝颤,又想着昨夜的缠绵,忍不住骂道:“真是贪色不要命!” 秦蛟轻笑,也不回嘴,只是就这么两人相依,似乎可以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们还回国都么?”明月香有些后怕道。 秦蛟摸着明月香的散发,漫不经心道:“不用了。” “可是咱们府就不要了?”明月香扭头惊讶道。 秦蛟用脸在她脸上蹭了蹭道:“要回去,可不是现在!” 明月香看着低着头的秦蛟,似乎有些了然了。 “那就在外头多住一些日子吧。” 雪山之巅,明明是白日却有一颗星辰划过。 白胡子的老道站在崖上,旁边站着那个小童,老道面露微笑,小童却还是懵懵懂懂。 “师祖?这是天下将要混战之象?” 老者哈哈大笑,点了点小童的脑门道:“你只看表象,却不看其内,不破不立……你可懂得?” 小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走吧走吧,亢金龙已投胎,天下必然大定!祖师奶奶的心愿也完成了。” 82|64 4.10|发 新年刚过,国都百姓恐怕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平日里走街串巷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前一阵子边关传来的消息。兴许对于他们来说,番邦还远,再怎么说也打不到国都来。 他们继续过着平常的日子,世家的女眷趁着过年往来于各府宴会之间,穷人百姓的女眷忙活生计也会偶尔串门聊着八卦,男子的活动就更多,有钱人打猎看戏上花楼,没钱的做工干活等开春。今年似乎与去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九娘现在可安好?”看着外头玩得开心的女儿,明悦蓉坐在她未出阁时的房间里叹道。 明安灵嗑着瓜子眼底虽有担忧,可嘴上却无所谓道:“怕是在哪里快活呢,放心好了,好人才不偿命呢!” 明珍卉白了她一眼,喝了口暖茶,她这几日也不好过,本就怀着孩子还要瞒着丈夫九娘失踪的事儿,眼瞅着丈夫一日日看起来好多了,她不想因为九娘失踪的事情再给丈夫致命的打击。说来也是可笑,若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她,恐怕这会儿就已经疯了,但如今看着自己那个为别的女人牵肠挂肚的丈夫,到也生不出怨愤,这条路本就是她自己选的。且并不是不爱他了,只是人累了又要有孩子了,他在自己的心里也排不到第一了。 “六娘最近没说回来么?”明悦蓉转过身看着自家的妹妹们说道。 明珍卉与明安灵都低下了头,偷偷看了眼对方,明青宛当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除了年前来不知道与父亲说了什么将父亲差点气病之后,这个人就再没出现过。 明悦蓉显然也想到了,叹了口气重新依在窗口,当年还算和睦的姐妹,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剩下的也只有其中几人来往,原本在府里最得姐妹喜欢的明六娘反而变成了陌生人。 “三姐,你说实话,前阵子是不是在令府里受欺负了?”明珍卉毕竟长大了,她得知一直在令家后院轻易不会出门的明悦蓉居然跑回娘家小住,便觉着有些奇怪,今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明悦蓉表情一凝,随后笑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只是夫君觉着大姐儿还没回过明府,总是要让父亲母亲看看,怎么了?嫌弃三姐了?” “三姐又胡说!”明珍卉哪里看不出明悦蓉神色中的不自然,可这话到底不好问了,只能作罢。 明悦蓉见明珍卉没再多问,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极为担心夫君,她知道令老爷是防着她出去胡说,甚至当初她早产都有令家人的手笔,只是丈夫对她很好,她并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让丈夫在令府吃苦。不过好在丈夫隔三差五也让人过来递话,到没说遇到什么困难…… 只希望九娘带着那枚香囊。 千里之外,靠近宁地边关的一个村子。 原本应该与别的村子一样张灯结彩,可这里却如同死亡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声,没有家畜,只有北风吹过带来一股股的血腥气。 几个流民裹着破旧的棉袍,本还想在过年后来村子里讨点东西吃,可等他们刚进村口便看到了村里的惨状。 “天啊!!杀人啦!杀人啦!有人屠村啦!”其中一个受不得刺激疯狂的往外跑。 剩下的几个不是吓得再也爬不起来,就是捂住眼睛转身就走。 一个大约百人的村落,所有的屋子都被人打开,所有的牲畜都被洗劫一空,村里到处都是村里人的尸首,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子,这些人死状惨烈,不少人不甘的睁大了眼睛,死去的孩子脸上还带着恐惧与泪水,女人……就更没法看了。 流民相扶着快步离开,却不想还有胆大的溜进了村,这个个子较好看起来也比较瘦,一双小眯眼看起来到还有些可爱,他偷偷进了村子,各个地方都搜了一遍,却失望的发现这里没有留下杀人者的痕迹,没有痕迹就不能断定这到底是宁地所为还是附近的土匪。小眯眼懊恼的转过身,刚想走,却听得一旁的井底有什么声音。 他走到井旁往下观瞧,可偏偏只能看到井里冒着几个泡泡,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的站直了身子,想要回去,但井里那摇晃的井绳总是挥之不去。 小眯眼一拍井壁,干脆仗着身子痩就跃进了井里,两脚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卡在井壁上,如同壁虎般下到了井里的水面上。 抽出腰带,小眯眼往水里一带,一个瘦小干枯的小东西就被卷了上来,很明显这孩子已经溺水晕了过去。 小眯眼这才脸色微变,带着孩子飞身出了井,又用内力将他胸腹里的水逼了出来。 那孩子在小眯眼怀里悠悠转醒,他一感觉到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就立刻大哭起来,大约四五岁的年纪,说话到还清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谁屠了村?”小眯眼一边带着他往外跑一边问道。 孩子先只是抗拒,但时间久了见这人并没有恶意,又穿着像宣地人,便哭着说道:“是,是宁地的人!” “你怎么知晓?”小眯眼心下一沉。 “是那些人的口音,我娘说他们是宁地的坏人!”说完,小孩子又开始哭着找娘。 小眯眼却已经顾不得了,直接去了临近的城池,寻了私下的兄弟道:“给国都邵大人去封信,就说宁地已经有动作了。” 书信往来不过半个多月,邵大人被儿子压在家里,邵时好说歹说才将父亲说服暂时放下卫家的事情,毕竟卫老爷子已经不在了,秦蛟可还很可能活着。 邵书晴每日都着人去打听,天天哭得跟泪人似的,每每都被近日来老找邵时商量事情的瘦子看见,好一通的嘲笑。原先邵书晴还有些矜持,后来熟了干脆直接暴怒,两人用武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邵书晴是不想输想报复,瘦子是脑子不好一根筋总觉着习武之人若是比试的时候相让,便是极为不尊重对手。 于是两人常常都打的满身是伤,邵书晴一开始还找邵时帮她出头,后来邵时太忙她干脆就卷了袖子自己来,别说武艺就是下毒坏招什么都来,激得瘦子更不干了,两人虽然说不是仇人那也绝不可能和平相处。 似乎也正是与瘦子的争锋相对,邵书晴自己不知道,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因为秦蛟落泪了。 “宁地这是要动手了!”邵时看了信,一把扯过还在和邵书晴对打的瘦子往魏府去,他觉着也是时候将玉柱从外地叫回来了。 蓄力似乎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发动却只需要短短几日,就在国都百姓乃至王室还在期盼春天的时候,宁地与番邦仿佛约好了一样,同时给宣地带来了一场“暴风雪”。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边关失守!边关失守了!!” “大人,番邦已经吃掉我们三座城池了!” “大人!!宁地已经屠杀了我们上万人!” “魏大人节哀!令侄……” 谁也没想到,宣地的将士会败的那么快,兴许之前也是有人想过的,可是碍于魏家孔家的势力,还有苍家宗族的干预,谁敢说,谁不怕丢官,谁不怕丢命?连卫老爷子都死了,秦蛟也生死不明,谁还敢说话? 所谓的魏家军,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被人吃掉了小半,魏家原本那些只是想上战场混混军功的魏家子弟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原本以多对少的战争也没扛过七天,甚至连苍家想要表现的王室子弟都死了两个在战场。 一时间人人自危,好似到了这个时候,这些文官们才明白,打仗并不是纸上谈兵,没有武将,哪怕他们再能说,再会玩弄政事到了战场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那些无辜的兵士等不到好的指挥就只有冤枉的死在原本根本就不会输的战役上,死得不但憋屈还耻辱! “魏老头就是佞臣!如今这般都是他们魏家的错!” “可不是么,若不是他们,咱们宣地原本有两位战神,如今一个都找不到了!” “听说好些武官还下狱了。” “这些该死的书生,穷酸还不说还老想着陷害忠良!” “就是就是!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习武!” 明月香握住秦蛟的手,担忧的看着他。 秦蛟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孔家到是好算计,黑窝都是魏家来背。” “他们家可都是精明人!”一提到孔家,明月香就不高兴,若不是他们弄出个孔贵人,宣王还好好的呢!他们一家也不会窝在偏僻的城镇里! “只是可怜那些将士了……”说起来他也不过是冷眼旁观的恶人罢了。 “又不是你的错!你何苦往身上揽,就算你在,人家也不会用你!”秦蛟本事太大,哪怕魏家知道只要秦蛟上就能守住一方,他们也不敢用! 秦蛟看着好容易补回点气色的明月香,心里纠结着怎么把话和她说。 明月香见菜吃完,刚想站起来准备离开就觉着脑袋一晕,人就靠在了身后的秦蛟身上。 “香香!来人,请大夫!” 83|64 4.10|发1 明月香摸着小腹,她简直不能相信刚刚大夫说的话,她居然怀孕了?只是她前段时间着实养的不好,才会在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她以为她是不会怀孕的,或者说会在几年后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因为她的姐妹中已经生了或是怀了孩子的就有两位,指不定明安灵现在也有了。 秦蛟已经是秦家的独苗,何公公自然不可能再生,明月香就怕自己不能给秦家留后,更怕的是为了子嗣何公公将来会逼着秦蛟纳妾。虽然她相信秦蛟不会妥协,但终究她不希望秦蛟为她与何公公闹的不愉快。 还好……果然老天还是爱护她的。 秦蛟一直站在花园门口,保持着刚刚大夫离去时的姿势,脸上似笑又带着苦涩,如同一座雕像。 他从来都觉着自己配不上明月香,所以每次赵陌想要接近明月香,他就会张开全身的刺,哪怕吓也要将他吓走,甚至不惜与他背后做着交易,他自卑明明想要明月香过的好,可却又忍不住将她捆在自己身边,他希望明月香心甘情愿与他白头到老,所以孩子……是可以拴住一个母亲的。 然而,成亲这么长时间明月香一直都没消息,他虽然着急可是看着明月香为这个担心,原本心里的想法也就淡了,只要香香开心留在他身边,那么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但,就在他不在乎以后,孩子突然来了……还是在他有可能将要离开明月香之前。 “恭喜啊,这是要当爹了!”江河吃着碗糕,过来拍拍秦蛟的肩头。 秦蛟一动不动。 “怎么,看这样子你不高兴?”江河到有些意外了,秦蛟对他夫人是什么感情,他就算是瞎子也看的出来,还是说,他是喜当爹了?应该不能吧…… 还好江河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不然估计会被揍的半死,往后半个月是别想起身了。 “宣地眼看要守不住了,最迟也只能挡住三个月,而我要从赵陌手里取过一支完全不了解的军队……时间太短了。”秦蛟终于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邵时那边会帮你的。”江河也是无奈道。 “宣地的兵不能动!”秦蛟摇摇头道:“只有他与我里应外合才可以制住那些世家,包括孔家!” “可惜,孔家是靶子,但他手下联络的世家不知道有哪些,若是有名单,哪怕只有一部分的也可以提早做准备。”江河觉着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小了,若不是赵陌爱惜人才,秦蛟估计就只能带着明月香去赵地了。 “左右都是文官那些人,给玉柱消息,让他直接来找我。”秦蛟转过身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练兵的事情他比我熟。” 江河将最后一口冷掉的碗糕扔进嘴里,笑着点头。 宁地与番邦果然不止他们互相有联系,甚至还与宣地一些官员私下勾结,原本被守护的固若金汤的宣地一下变成了筛子,私底下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为了自身利益将宣地的布防还有财政泄露出去,更有一些在军中试图反抗的低位武官,不是被抓进大牢就是被毒死在家中。 宣地的百姓终于在一个月后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他们原本居住的地方早就已经不安全,尤其越靠近战乱的边境越容易出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出不了宣地就只能往国都附近来,流民越来越多,反抗越来越多,光是这一个月宣地就有三四个地方暴动,更别说想要进国都刺杀魏家老爷子的了,甚至姓魏都不敢随便在街上走。 魏文光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明明他与本家政见完全相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宣地一定会毁于一旦。”徐大人头发都白了好些根。 “那也没法子,王上的孩子不是病重就是残疾,孔家太狠了。”周公子脸色不好,近些日子到处奔走,尤其是书院,他们这些学子不能看着文官毁了宣地。 “可惜没有证据,不然我定然是要杀去王宫的!”装病的邵大人气的满面通红,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若是秦将军在就好了。”瘦子被邵书晴打的鼻青脸肿,龇着牙说道。 徐大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家毕竟曾经出过先代宣王之师,也很明白若是此时不争,恐怕日后宣地就再没有徐家的立足之地。 “老夫立刻去一趟田家!” “万万不可,如今魏家与孔家正盯着咱们的动作,如今相聚已是不易,若是再有动作,怕是……”邵大人站起来拉住他道。 “若是不能打破这种僵局,难道咱们还等着孔家成事之后看咱们各家的下场么!”徐大人痛心疾首的说着,想他祖父那般的人物,他却窝在这里连昏迷的王上都见不到,若是宣地就此消失,那他死后如何去见徐家祖先! “我看有理,不过最好隐蔽一些,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一直没有说话的魏文光说话了,大家都知道他最近的难处,“最好还能找上齐家旁支。” “齐家本家都认怂了,旁支有用?”瘦子脑袋一涩问了一句。 魏文光瞥了他一眼道:“你说我有用么?” 瘦子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对他来说还不如在外头和那邵家小娘们对撕呢。 “来消息了!来消息了!!”邵时只刚刚出去一会儿,进门时便一扫阴郁,满面是笑。 “怎么了?”魏文光道。 “玉柱说带着家人投奔秦蛟了!” “将军找到了?” “宣地有救了!” “千万别让他回来,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现身。” 屋里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虽然为了安全玉柱并没有说出投奔何处,可秦蛟的出现就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原本已经被逼得穷途末路的新贵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邵时,就在今夜,你带着徐老去一趟田家!”如此便是要夜探田府了。 玉柱一知道秦蛟的消息几乎连东西都没收拾就带着苗氏跑了出来,所以他们到了秦府上所有的东西都要重新准备,苗氏也知道明月香怀了身孕。 “别想的太多,我之前也是着急,可是现在该来还是来了。”明月香一见苗氏黯然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起之前她曾经流产过的第一个孩子。 苗氏强笑道:“老天总是保佑好人的。” “可不是么!”明月香忙是点头,只要人有希望就不会往坏处想。 明月香正给苗氏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暖语走了进来道:“夫人让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的,香炉什么的也都收好了。” “我之前的那些行李还在么?”明月香之前只是大致问了问,现在在这种穷乡僻壤,她原本带出来的东西就很重要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这里躲好几年,她可不想她的孩子缺衣少食。 “有些路上没了,不过上次清点了一些,还有不少是在的,尤其是重的布料。”暖语说道,那会子逃难布料都没舍得扔,就怕以后没钱,布料都可以当银子花。 “对了,我三姐给我的那个香囊还在么?”明月香有些害怕的问道,她真的不愿那个香囊丢掉。 “奴婢去找找,应该是在马车的暗格里。”说着暖语就出去了。 明月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和苗氏说话,苗氏也懂得她思念家人却不能告知的心情,就尽量往孩子身上扯,孩子几个月的时候会怎么样啊,怀孕之后又有什么情况啊,还要避讳什么啊,明月香到入了迷。 等着暖语找到那个香囊回来,明月香已经满脸笑容。 “夫人,看看可是这个。”香囊在暗格里,可是外头马车太过颠簸,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刮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损伤。 明月香接过香囊,心疼的翻了翻里头,然后就被衬布吸引住了。 衬布是花的,看起来本没有什么,只是因为其中一个角被勾坏了,就露出衬布的一小块反面,明月香原先只是想将衬布边折回去重新缝好,却见那反面的一点点边缘居然有墨迹。 “拿剪刀来。”明月香沉声道。 暖语与苗氏都闹不明白,只好递了剪子在旁边看。 明月香小心的沿着线拆开衬布,里头的墨迹越来越多,明月香稍稍扯开一看,就发现衬布的反面居然慢慢都是人名。 “去叫将军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明月香心沉到谷底,又想起那日三姐产女时的艰难,令家如今不会又故技重施想要将姐姐灭口吧? 王宫之内,田王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跪着的舒简,然后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你可知道,你如今来找本宫,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舒简下意识护住小腹道:“舒家满门被冤如今只留下三哥一人,身为人女奴婢无能为力,夫君莫名横死,身为人妾奴婢亦然束手无策,如今,奴婢又要当人母了,难不成就看着夫君的血脉继续被奸人所害?” 田王后也明白,若不是三天前舒家在牢中全家被人毒死,唯有一个命大,却也苟延馋喘,眼前这位女子恐怕也不会暴露她腹中的孩子。 这样……也好。 84|65 4.11|发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宣地怕是无能无力了,尤其是朝中百官,哪怕是那些曾经跟着魏家与孔家的文官再迟钝也难免惴惴不安,毕竟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宣地内部朝政的政见不合,而是被两方人马逼到了家门口。只要宣地一破,那国都还会远么?谁没有家人老小,谁没有宗族挚友,等着宣地被人侵占,他们的下场不是全家横死就是成为亡国奴阶下囚,那如今的相互争执还有什么意义? 不少商人开始慢慢将资产往外转移,就连明家人也不例外,明老爷虽然人在国都,但是老母妻妾都已经送到老家去了,甚至他还准备将家人偷偷送到夏国去,尤其是他的爱子,不然等着国破恐怕明家连根都要断了。 与他一般作想的人家很多,慢慢的就连官府都压制不了百姓悄悄想要离开国都甚至离开宣地的想法,最后被逼无奈,朝廷只好将城门封锁,只需进不许出,就算百姓怨声载道也绝不妥协。 大家的都觉着天要亡宣地了…… 谁料,原本一直沉寂的的田家突然出手,不但从魏家手里夺过兵权,还联合了不少新晋的世家好似徐家、孟家、魏家旁支等等,一起讨伐孔家。甚至就连大家之前以为恐怕早已在后宫被害的田王后也走了出来,用从来没有的强势手段,接进了何公公,又带领一小部分禁卫军在半夜擒获了禁卫军中孔家的带头人,又斩杀了十六名反抗孔家嫡系。 如此并没有完,田王后还将一直在后宫耀武扬威的孔贵人带了出来,以番邦细作的理由将其关押,自从孔贵人进宫之后便长时间住在她宫中的宣王终于被接了出来。只可惜宣王中毒太深,原本富态的身体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田王后差点就没认出来,此后前来探望的不论宫中女子还有宫外大臣,见者无不伤心落泪。 孔家一时间便成为了众矢之的,宣王的死忠无一人不想将其饮血吃肉。 然而,就在大家想要联手止住孔家的时候,孔家居然反了。 “时机到了。”秦蛟拿着书信,回头看着房门,妻子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听大夫说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的女子最需要照顾,他此次出门就在眼前,而等他回来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他是真不想走,却又不能不走!为了妻儿也是为了赵国百姓。 “傻站着做什么呢?” 身后的声音让秦蛟拿着信的手一抖,此时就恨不得放在嘴里绞碎了也不想让明月香看出端倪。他不想让明月香知道他要走了,更不想让她胡思乱想,伤了自己。 明月香看他略带慌乱的将书信塞进怀里,就算他回过头露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她也早看透了他的把戏。如今两人相处他害羞的时候虽有可不是曾经那么频繁,但他若是心里有鬼,那耳朵就别提红的多么透彻,简直都要冒出血珠子了。 “进来吧,我有话说!”明月香撩开帘子走进了屋,秦蛟的心七上八下到也老老实实跟了进去。 “坐吧。”明月香靠在椅子上,扬起下巴说道。 秦蛟乖乖坐到她跟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就连眼睛都不敢瞟。 “说吧,这段时间你每日早出晚归是干什么去了?”明月香一甩手腕道:“别和我说打探消息,江河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秦蛟张张嘴,就把打探消息的词儿咽进肚子里。 “也别说什么心不定只是出去走走!”明月香美眸圆瞪。 秦蛟又咽了咽,闭上了嘴。 “更别说你想要看看能不能离开宣地!”明月香双手往腿根处一叠,冷笑着看他。 秦蛟已经木了。 “行了,说实话吧!”明月香摸着小腹说道。 秦蛟一见她这个动作,立刻吓得站了起来道:“可是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大夫。” “站着!好好说话!”明月香道。 秦蛟只好支吾了几声,他是真没招了。 “是不是去练兵了!谁给你的兵……是不是赵陌?”明月香几句话就将秦蛟弄的目瞪口呆。 明月香嘲讽道:“就你们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着我?我今儿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准备无声无息的跑了?” 秦蛟恨不得跪在地上,他就怕明月香不开心不高兴,哪怕有点点的异样他都跟肚子里煎鱼似的,心里反过来倒过去的。 “香香,我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走了……我只是……” 明月香一脸的恍然道:“果然是赵陌让你练兵!” 秦蛟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难道说香香压根不确定就是想诈他的? “其实我早有所觉。”明月香避开秦蛟委屈的眼神,她咳嗽一声道:“那日三姐的香囊给你后,你就开始越发频繁的出门,我知道这世上不可能太平了!” 她是真的知道甚至算好了日子等着秦蛟过来与她坦白,手札上说的明确,一旦赵国大乱,哪个诸侯国都别想独善其身,只有彻底平息了这场战乱,让赵地真正成为皇都,往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有可能和平安定。而她的夫婿就是这场战乱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拦不了他,也根本不能拦! 她三次遇见赵陌,三次绝了贵妃之路,随着赵陌的放手,她已经彻彻底底摆脱了手札上的命运,成为了秦蛟的妻子,她做不到为其出谋划策,毕竟她看到的手札只是十年后的故事,也做不到披挂战袍与他一同上战场,但她能做到的就是作为一个将军的妻子,与那些将士们的女眷一样安安静静的守好他们的后院,为秦蛟生儿育女,等着他回来! 这辈子,她找到了上辈子身为世家女的傲骨,也同样找到了她曾经丢掉的幸福与快乐,她相信老天对她还是厚爱的! “香香!”秦蛟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内疚的低唤道。 明月香瞥他一眼,唔了一声,不带感情。 “香香,我真的不是想骗你,我……”秦蛟很想很想解释,但是再怎么解释也不能摆脱他隐瞒欺骗的嫌疑,善意的谎言再善意也是谎言,他彻底心虚了。 “好好用你的脑子!极快解决宣地的事情!早点平定天下回来接我!听见没有!”明月香说着话,眼睛就红了,为了掩饰她伸手捏住秦蛟的脸颊,恶狠狠的说道:“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搞女人,或者想要抛弃糟糠,我……我就带着你娃管别人叫爹!” 秦蛟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他不想让明月香看到如此没用的他,他将明月香抱紧在怀,用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他强逼着自己稳定情绪道:“我这一生一世,来生来世都要与你一起,绝不会有别的女人!” 世上再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屑赵地未来的君王而愿意继续与他这么个大老粗共度此生了,她看上的只有他,是他秦蛟也只有他秦蛟,而她在他心里就是天上明月,哪怕揽在怀中也会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早点回来!”明月香终于开始放声大哭,打仗不是儿戏,多少妻子将丈夫送向战场,然而十数年之后等来的只有一封讣告,甚至一生都再不知道那个人的下落。战争之残酷是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秦蛟不停的点头道:“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我绝不会输!” 一切说开,秦蛟擦了擦明月香眼泪道:“等这宣地战事一起,赵地应该会就平定了,赵陌……他会登基为皇。” 明月香并不意外,而且赵陌还会是个好皇帝。 “他……与你说了?”秦蛟见明月香一脸平静便问道。 “他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做贵妃!”明月香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秦蛟一阵阵的磨牙,只可惜两人身份悬殊,不过他也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让赵陌见香香! 战争,自然不可能只有秦蛟一人要走,就连后来赶来的玉柱都要一同离去,更别说江河他们,这些人都是曾经一起上过战场的铁兄弟,所以除了当初保护蔡嬷嬷他们过来的那位受了重伤的亲卫外,其余一部分人都会带走,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则假装家丁守着明月香与苗氏。 只是,秦蛟并没有给邵时写信,他至今还记得邵书晴与邵时对明月香并不十分友好。 离别总是来的很快,很多人都说上战场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但明月香却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走向属于他们各自命运的传奇旅途,他们将在这番路途中揭开赵国历史的新篇章,更是会在日后赵国的历史上留下他们自己流传千古的重重一笔。 “他们还想抓我们?”孔老爷站在临近国都的一处高山上,张狂的笑道:“在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我?” 孔家大少拿着剑贪婪的看着不远处的国都,这里很快就要成为他们的了。 “怎么,舍不得你府里的妾室?”孔家大少转过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孔永嘉说道。 “没。”孔永嘉在兄长跟前一点都不想示弱,哪怕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明青宛,只是就连父亲都将孔家的女眷们留下了,除了他们的母亲,那些妾室哪个带着?而且依着他阴暗的想法,若不是顾及他们两个儿子,恐怕父亲连他们的母亲都不会带,只要能迷惑对方,女人又算什么,只要父亲坐上那个位置,宣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你……” 孔家大少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探子跑了上来,一脸恐慌道:“报!不好了!那个……那个秦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上来,将咱们的人堵在狭道上!” 孔家父子三人顿时脸色发青。 85|65 4.11|发 说是秦蛟如天神降临也不为过,就在孔家正打算从内部吃掉宣地国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借得兵,众人只见他披挂黑色战甲胯下一匹墨黑战马,人马宛如夜中幽灵神出鬼没,直将原先还在沾沾自喜的孔家军,连连打退,直逼着他们离着国都越来越远。 国都所有人都捏着一把冷汗,先前是害怕虎视眈眈的孔家人而后却是害怕突然出现的秦蛟。只是,秦蛟似乎压根没有准备回国都,他带着人追着孔家军而去,直想将孔家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干净。 随着孔家且战且退,原本还算有些利用价值的魏家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田王后一改往日温软,她将孔家与魏家的数状罪过以宣王的名义下诏,不但圈禁了孔家的所有女眷,就连魏家包括五代的所有亲眷通通捉拿下狱,唯独只剩下魏文光那一支,至此魏家嫡系消散,魏家旁系便从此站上了宣地的历史舞台。 由于齐家嫡出在原本的世家与王室的斗争中一直摇摆不定,田王后虽然没有为难齐氏但很明显也不准备重用齐氏,反倒是齐静萱的父亲在这次对抗孔家的事情上出了份力慢慢就走到了台前。 孔家与魏家都倒了,苍家那些人见田王后得到了田家还有各个新世家的支持,欺软怕硬的他们立刻畏缩了回去,有些是害怕田王后秋后算账,有些则还抱有期盼,希望舒简肚子里的是个女孩,这样他们这些宗室旁系指不定就还能翻身。 “夫人!” 舒简抬起头,她这段日子都住在宫里由王后保证她的安全,公子瑞已经被追封为王储,哪怕他已经死了,她也被田王后抬了名分,现在就看她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了。 “秦将军是不是真回国都了?”舒简挺着肚子拉着身边的大宫女激动道。 大宫女便是原先伺候她的大丫头,如今已经自梳准备一辈子在宫里伺候她。 “夫人小心身子!”大宫女将她扶着坐下,心下微叹,但还是说道:“秦将军已经带兵离开国都近郊了,好像说是去追孔贼了。” 舒简愣了愣,又问道:“可知道他夫人现在何处?” “这到不知也无人提起。”到处都在传秦蛟如何神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谁会在乎秦蛟身边的一个女人,哪怕是他的妻子。 “到底是死还是活呢?”舒简无意识的念叨道。 大宫女连忙握住舒简的手道:“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了,夫人可要为小公子着想。” 舒简眼前的迷茫散去,挺直了后背,心中就算五味杂陈,尤其对那个人还是无法忘怀,可想想自己的孩子,想想自己惨死的亲人,她就决不能输!她要成为宣地最尊贵的女人! “以后,再不会提他!” 宛若誓言。 宁地与番邦原本还想等着孔家在宣地里先闹大起来,谁知道原本该被番邦刺客杀死的秦蛟居然还活着,甚至不动用到宣地军营一兵一卒就带着不知哪里来的几万大军,围剿起原本就松散的孔家军,由于秦蛟的兵士并不是军营里带出来的,所以宁家与番邦根本没有发觉秦蛟的举动,以至于孔家都被吃掉大半,他们才反应过来,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退了。 因为赵陌称帝! 在赵地折腾了好几年的今天,终于有了个结果,当年先皇的祖先抢了赵陌祖先的皇位,如今就如同风水轮流转,赵陌这一支原本该是嫡系的皇室家族终于重新站到了赵国的顶端,那些曾经相互厮杀的赵氏子孙们,那些曾经欺凌过赵陌这一支的皇子皇孙们,就如同一夜之间发现,曾经那个看起来没有脾气盛产纨绔子弟的颓废宗室,突然就露出了满口的尖牙!狮子就是狮子,哪怕被剪去了爪子被剃掉了鬃毛,它原本看起来再像只宠物,只要它的牙在它就永远不会屈服! 先皇这一支终于尝到了赵陌这一支祖先曾经的痛苦,不过,以他们的经验恐怕就不会再留下一只看起来还是有牙的宠物了。 赵地的稳固,随之而来的波动很大,不过也有不少诸侯国猜测因为之前赵地的内耗极大,所以会不会这次赵地想要休养生息,暂时不理会诸侯国之间的战斗呢? 答案所有人很明显的发现,他们错了。 赵地就像被挤压了许久的怒气,一旦被人打开,这股子怒气就会变成战力变成士气,所有赵地的男丁除了独子外全部充入了军队,赵陌甚至亲自带兵,为此还推迟了与夏地王女的婚事,他承诺所有的将士,只要杀死敌人无论资历背景,只论杀人数量,一旦军功达到一定的数量,不但可以得到钱帛甚至可以升官加爵。 如此优厚的条件如何不动人心?这在赵地乃至所有诸侯国都属于创举,因为毕竟多少年来所有国家都是靠着世家管理着一切,就算是有寒门出身,也不过是抱紧了世家的大腿,到死也越不过世家去,就更别提那些没有门路的泥腿子们了。 赵陌压根不看什么士农工商,对他来说,只要能给他办事有本事他就可以用,他甚至承诺百姓,等着战事结束,便废弃沿用至今的推荐制,改为相对平等的科考制,无论农民还是商人,只要你有本事读书,就可以入朝为官,当然原本的世家有本事也依旧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入朝堂。对刚刚开始起步的新赵国来说,人才是这个时期最不可缺少的。 推翻一个制度,受到反弹那是必然的,只可惜这是非常时期,就连先皇一支都给斗倒了,赵陌还怕其他人?再说他一直以来用着的便就是寒门,这些世家子谁不服就提头来见,如此血腥的镇压加上不超过三个月就收复了袁地,完完全全碾压了赵地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赵陌已经成为赵国百姓心目中最不可思议的皇帝。 “真没想到,那位赵公子这般厉害!”苗氏绕着线缝着小衣服压根不给明月香插手。 明月香拿着信,还没拆开,她当然知道赵陌会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日后会有怎么样的成就,更知道他说不定会找个比自己小好多却长得像自己的舒家女人,只是那毕竟是文字,比不得身在其中的震撼。如今就连宣地的百姓都在想着要不要去赵地避难,因为只要赵陌说的是真的,普通的人家也想走上仕途从此光大门楣。 “怎么了?”苗氏见明月香皱眉,不由道。 “我二姐回来了。”明月香说着这个人都陌生的很。 苗氏也意外道:“你还有二姐呢?” “早年给人做妾一家子外放就失去联系了。”明月香将信压在台子上。 “怎么这会子回国都?”苗氏用针头擦擦头皮,继续缝着衣服道。 “来接我爹和祖母去赵地。”明月香突然觉着那年二姐姐的夫婿离开国都恐怕也不简单。 苗氏针差点没戳到拇指上,她道:“这个时候去赵地?你娘家不是四大富商之一么?” “什么富商,不给走商之后,我娘家就不太好了,现在萧家受孔家连累估计要完,董家一直不出头到听说他家独苗有出仕的可能,至于宫家,娶了齐静萱还怕日后没有生意做?也就是我娘家到是尴尬了。” 可不是尴尬么?她是秦蛟的媳妇,对外人家还不知道生死呢,三姐姐又是孔家那条线令家的小妾,六姐姐更是孔永嘉的小妾,八姐嫁给了这次颇赚眼球的周公子,十妹又嫁去了董家。你说明家有罪吧,孔家私下拉拢,明家不为所动,要说没罪吧,两个姑娘都嫁过去了,之前死的那个姑娘还牵扯到朝廷官员以及一些私密。 在明月香看来,若是明老爷有这个胆量,便会干脆破釜沉舟离开宣地,重新去赵地寻求发展,而看书信上的内容,也极有可能证实明老爷确实有意向离开宣地。 “你说,咱们男人会不会以后也去赵地啊?”苗氏有些害怕说道,她是个村姑本来适应国都就不易,再去皇城,她是万般不愿的。 “应该……不会。”明月香收起信,想着最近秦蛟的队伍已经改成了赵家军,赵陌更是不吝啬给秦蛟支援,眼瞅着宁地被秦蛟还有赵地,夏地围攻,就要支持不久了。 差不多,赵陌就该派人去找田王后谈一谈了。 “秦蛟那小子就是通敌卖国!” “咱们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了,说不定之前那小子就是赵地派来的!” “这可不行,他明摆着是帮着咱们,难不成还派兵去打他?你去?” 田王后脑仁都疼了,她想起赵地使者来后说过的话,看来赵陌是非要秦蛟不可了。 “本宫只问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你们是哪国人!” 所有刚刚还挣得脸红脖子粗的官员们,各个噤声,虽然之前宣地有想要称帝的想法,可是他们不会忘记袁地的下场,更何况赵地还是原来的赵地么?宣地对于赵地乃至天下来说根本不是国! 田王后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要想继续保下宣地的自主权,他们就必须向赵地低头,别说是秦蛟,就是今儿要将所有的官员打包送给赵陌,她也得应了!否则世上便再无宣地。 86|65 4.11|发 狼烟滚滚,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残骸,原本嫩绿鲜亮的一片草原已经被烧成了一团团漆黑的焦土,只要有人稍稍靠近,那刺鼻的血腥气夹杂着腐烂烧焦的味道就会迫不及待的钻进来人的鼻孔,恶心的叫人吃不下饭。 经过这么久的激战,黑色的盔甲已经越发乌黑甚至还泛着暗红的光泽,从不留胡子的下巴早已被青黑的胡渣布满,那双真诚清澈的眸子也已布满了沧桑与疲倦,但是一直未变的却是其中的狂热与对胜利的渴望。 春去夏来,夏去秋至,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归家了,想着半月之后便是冬至,心头顿时软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只要再胜一场,他便有时间回家看看,恐怕那是妻子就该生了…… “拿起武器!想着在家的父母妻儿,想着日后光宗耀祖,今儿定然不能让孔贼逃离此地!” 所有的将士都跟着孔家的残兵追了一个多月了,再加上这好几个月来的征战,谁不希望早点结束战斗,哪怕胜利之后不能回赵地,也可以暂时休整,好歹送封家书回去,再报上自己的功绩先让家人乐乐也好。更何况孔家这帮孙子实在是太能躲了,今儿若是再让他们逃脱,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能堵上!战!为什么不战,还要往死里弄死这帮兔崽子! “杀!杀!杀!” 漫天的吼声带着杀气,秦蛟骑着战马跑在最前头,他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在妻子分娩之前看见他突然回家时的欣喜,以及看到新生儿时那种初当人父的激动。 “奶奶的!这帮子赵兵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孔家大少狼狈的跑在前头,胡子头发油腻腻的粘在一起,整个人痩了许多,恐怕这时候就算来个老熟人也再认不出这位曾经风流倜傥的大少爷。 孔永嘉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自傲的一身白肌晒成了黑鬼,嘴唇爆裂双眼无神,他跑在两人抬的一块木板旁,木板上躺着自己的老父,那位野心勃勃想要称霸天下如今却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孔老爷。 眼前模模糊糊,孔永嘉总觉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好像一场噩梦,原本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居然被从天而降的秦蛟毁了,而他的皇子梦也随着孔家军的败落溃散而越来越远。他昨儿晚上还在做梦,梦见他坐在国都家中的花园里,明忆梦就坐在他的左手,笑得那么天真烂漫,如同他初见她时那般。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没将她忘记过,哪怕明青宛做的一手好生意,哪怕明青宛聪慧柔顺有能力,而他想要的其实就只是那个看起来蠢蠢的满脑子江湖的傻姑娘。 “不行了,再跑就要死了!”孔大少爷喘着粗气道,由于没有粮草,战马都吃光了,他们就算是跑也只有两条腿。 “可是秦蛟就要追上来了。”孔永嘉也累的不行,但是他不希望一时的休息而没了性命。 孔大少爷哪里肯听劝,他已经吃了这么多月的苦,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他自以为是的找了个土凹先一步藏了进去,却将老父与幼弟扔在外头。 “大哥,还有水么?父亲的嘴唇已经干的厉害。”孔永嘉自小在大司空的祖父跟前养大,孝道几乎深入骨髓,只遗憾祖父在前些日子逃难的时候与母亲一起遇害了,如今他只有父亲一位长辈了。 孔家大少爷瞬间眉头就是一皱,他是孔老爷一手交出来的,性格也格外相似,在他眼里父亲已经没有用了早就该找个地方扔了而不是作为拖累一直害他不能逃走,现在他们还想要他的水囊……他的物资已经不多了。 “好啊,马上就拿来!”孔家大少爷眸子一沉,爽快的说道。 孔永嘉完全没有察觉,他转身专心的照顾起已经不能说话的父亲。 孔老爷还有知觉,双眼张开看着孔永嘉,只是慢慢的他的眼珠似乎透过孔永嘉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以至于一直没有力气的他居然会将双目瞪得老大,几乎脱窗。 “爹?”孔永嘉奇怪的唤道。 然而下一刻一个冰凉的东西刺进了他的后心,力气很大,匕首除了手柄外全部没入,孔永嘉只觉着一阵剧痛,然后就摸着胸口缓缓的跪了下来,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空很蓝,温度稍稍有些偏低,孔永嘉只来得及仰望一下天际便嘴吐血沫渐渐的停止了呼吸。 “看什么看?”孔家大少爷一脚将孔永嘉的尸体踢到了一旁,他盯着木板上的老爷子表情狰狞道:“我这都是跟你学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树林里根本不是秦蛟的人杀了祖父和母亲,而是你嫌弃他们累赘,亲手将他们勒死了!不过爹,你放心,我没有你那么大逆不道!我绝不会弑父!” 说完他一挥衣袖,对着原本两个抬着木板的人道:“将他丢下,咱们赶紧走!” 孔老爷一生野心勃勃,就连大司空都无法压制住他的欲|望,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曾经在大司马手下当行政属官,一点点渗透到军营渗透到禁卫军,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止宣地,只是,他今儿注定只能走到这里了。 不理会孔老爷愤怒绝望的眼神,孔家大少爷将剩下的所有物资清点好,又将剩下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是个靶子纯属就是想要给秦蛟做饵,而他混在另外一队里,想着往西边去,看能不能绕道离开宣地,逃往宁地,他还记得他曾经在宁地可是存有私产的。 遗憾的是,孔家大少爷的智商很明显不能与秦蛟相比,尤其是关于打仗,几乎秦蛟看了一眼便分别出哪队藏着孔家大少。于是,就在这个深秋的下午,对战了数月的两支军队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双方再不留底彻底厮杀起来。 鲜血染红了荒原,喊杀震落了大雁,谁不想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就在秦蛟手起刀落之际,秦孔之战终究还是拉下了帷幕,宣地内部最大的危机也就此消除,相信不久之后田王后就会抓到所有孔家的嫡旁系子孙,只是这就不关秦蛟的事情了。 “鸣金!收兵!” 不用看,就知道所有人都露出了激动的笑颜,他们大胜了!! “大喜!大喜!将军胜了,将军胜了!”蔡嬷嬷与苗氏身边的老嬷嬷一同出去采买,回来就听到消息说秦蛟砍杀了孔家三人,如今怕是就要回来了! “胜了就胜了呗!”想想多月来一封书信都没有,明月香一个准产妇不乐意的撇撇嘴,心里却松了口气还有股子自豪得意。 “哎呀!我的好夫人,这是将军要回来了!”蔡嬷嬷哪里看不出明月香的情绪,直笑得合不拢嘴道。 “他连信都没有,谁要他回来!”明月香侧过身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嘴角到底忍不住勾了起来。 蔡嬷嬷也不说破,只是道:“这消息传到这儿怕是需要一些日子,想必将军就已经在路上了。” 明月香看着外头被冷风吹得乱颤的枯枝,冬天真的要来了,那个男人离家也快一年了。 “将将军的冬衣备好,还有吃食,想必外头的吃食都要吃怕了,多买些肉回来……对了……”明月香越说越多,就好像刚刚发小脾气的不是她。 蔡嬷嬷笑着应了,还不忘扶着她的胳膊害怕她摔倒。 “哎呀,对了,那床旧的棉被就换掉,换上前阵子新做的,要厚的那床!也不知道他到家的时候会不会下雪……他……”明月香正说在兴头上,整个人却完全僵住了。 “夫人?” 明月香摸着肚子,一脸羞愤道:“嬷嬷……我……我好像尿裤子了。” 蔡嬷嬷一瞧,这哪里是尿裤子了,分明就是羊水破了,想是小少爷知晓他爹要回来了,就着急的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夫人,您别怕,这是羊水破了,看来小少爷是想提前出来了!”蔡嬷嬷之前有替明悦蓉接生的经验,虽然这会子是自己的主子,腿有些打颤,但到底还是镇定下来扶着明月香往原先就准备好的产房去。 明月香摸着正在肚子里四处打滚的孩子,原先的羞耻被即将面临的紧张代替,她强制让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算了算日子,大夫当初说是年前会生,这会子提前了大半个月到也不算早产,只是因为这孩子着急,恐怕他爹是看不到他出生了。 “走吧!”明月香忍着越来越多的不适走进了产房。 屋外等到蔡嬷嬷消息的下人们顿时忙成了一片,除了派了一个小丫头去喊苗氏外,暖语她们都按照原先排练好的步骤动了起来,明月香相信蔡嬷嬷,又害怕外面找来的产婆有问题,便干脆将担子压在了蔡嬷嬷一个人的身上。 蔡嬷嬷找来苗氏身边的老嬷嬷,两人到是不慌不忙的开始给明月香接生。 明月香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原先还能忍着,谁知道等到开到三指的时候就恨不得用头撞墙,疼得泪流满面,再美的女子此时也快要成为一个疯妇,她双眼紧闭,听着蔡嬷嬷的吩咐不敢用力,只能默默忍疼攒着劲,就怕开了宫口没有力气,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飘忽,身体不论摆在哪个角度都无法逃避疼痛,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道:“秦蛟!有种你就别回来!” 秦蛟坐在马背上,不分昼夜的往回赶,大军已经安顿好了,就只剩他与玉柱几人赶往县里家中。 “阿蛟?”玉柱也是胡子拉碴,他见秦蛟有些愣神的往后看,以为他累了,便唤了一声。 秦蛟却摇摇头道:“我刚刚好似听见香香在唤我。” 87|65 4.11|发 “啊啊啊啊啊!!!” 秦蛟想给明月香一个惊喜,刚一进正院就听到明月香发出如此凄惨的喊叫,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了,随后就是红着眼睛大叫道:“香香!香香你怎么了?” 旁边下人们一开始还没认出这个如同野人一般的男人,好在暖语眼尖端着装血水的盆子就跑了过来道:“将军,将军您别急,夫人她……” “这是谁的血?”秦蛟被拦原想多问一句,谁知道满鼻子血腥气,还有那刺眼的猩红! “是……是夫人的……不过……”暖语暗骂自己没脑,就想多解释几句,夫人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是据蔡嬷嬷说这已经比普通的妇人生产顺利多了。 “是谁?是谁伤的她!!”秦蛟二话不说就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暖语与袖双怎么拦都没拦住,惊得一群下人恨不得抱住秦蛟的大腿。 “啊啊啊!秦蛟,你个混蛋!!我不要你了!!” 随着里头传来的痛骂,秦蛟眼睛一红,心酸不已,香香是应该恨他的,他居然在走了之后没有保护好香香,还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她应该不要他的,她在怀着身孕的时候他居然还跑出去打仗,他不配给她做丈夫! 此时,秦蛟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喊得如此大声。 “香香,我回来了!”秦蛟干涩的说着,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看看香香伤在何处。 “将军您不能进去!” “将军,夫人没事的……蔡嬷嬷就在里头呢!” “将军产房不是男人可以进的!” 秦蛟被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原本他恼怒这些人的阻拦,可在听到“产房”二字时却又生了新的疑问。 然而,还没等他多嘴再问一句,就听见里头明月香变了调的尖叫起来! 所有人只听产房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也不知是肉眼凡胎还是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产房里,院子里包括秦蛟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明月香尖叫的那一刹那一条金龙从上往下直落产房,随后金芒大放,直到婴儿停止哭泣,那金光才渐渐收敛变成淡淡的一抹黄云。 “生了,生了!”暖语将盆放到一旁激动的抱住袖双哽咽道。 袖双也扯着她的袖子开心道:“听这个哭声,必定是位少爷!” 周围的下人们都冲着秦蛟行礼恭喜,唯有他一脸茫然,木木的说道:“生了?” 身后产房大门打开,蔡嬷嬷抱着一个崭新的襁褓走里头出来,她刚刚已经在里头听见秦蛟的声音,一见秦蛟站在门口心中满意,便将那个幼小的孩子放在秦蛟的怀里道:“是个小少爷,瞧这模样,实在是太俊俏了!” 秦蛟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接过这个孩子,他低头一看就见这孩子额头有角,金灿灿泛着光华,可等他再一眨眼,那孩子额头洁白光滑哪里来的金角。 秦蛟只当自己疲劳眼花,再见这孩子与明月香有几分相似,心中终于有了几分想法。 “香香,刚刚是在生产?”秦蛟将孩子递给蔡嬷嬷,只问了这么一句。 蔡嬷嬷不明所以但也点点头。 这下也不知道是戳到秦蛟哪个痛楚,就见他双眼一翻竟是硬生生吓晕过去了! 下人们惊呼之后又是一通忙活,这下他们才明白,敢情将军还以为夫人被人欺负受了伤压根不知道夫人是在生孩子,也难怪刚刚疯成那个样子。这下可好,孩子也生了,将军到因为没有缓冲直接过去了。 原本就是大喜之日,又因为秦蛟的乌龙又添了诸多笑料,想来这样的笑话应该会在秦家被流传许久。 夏日当空……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向国都跑去,马车上坐个眉目清秀的马夫,车旁带着十多个护卫,就与普通的商家富户没什么区别。 三年过去,宁地宁王被诛,番邦死了三个王爷还有一个储君,到底是被秦蛟打怕了,丢下盟友宁地就带着老弱残兵连夜奔命深深的窝回了自己的老家,就连后来夏地跑去叫阵,也再无人回应,想必未来二十年番邦是不会出现了。 如今赵地权利渐渐收拢,除了一早就投靠赵地的夏地外,其余宁地袁地吞掉的土地已经变成赵地的领土,再无诸侯。剩下金昌两王因为被赵地震慑,都乖乖交出政权跑去赵地养老,也只有夏地与宣地还有王权尚存,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王室是留下来了,但皇帝却绝不会容忍再出一个袁地或是宁地! “阿元,你瞧,这就是娘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从那条路走过去,还有娘的庄子!” “娘,庄子上有兔子么?” “有啊,你若喜欢下次带你去瞧瞧,庄子上有很多雕画,特别漂亮。里头还有娘上次给你说的神话故事……” “那有爹打仗的故事么?” “没……没有,小孩子家家的打什么仗!” “可是爹说的故事有意思!” “娘说的才有意思!!阿蛟?阿蛟!!以后不许你和阿元说打仗的事情,不然……不然你就睡客房!”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满满都是怒意,车外的人似乎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国都守城的卫兵打着哈欠,一见来了辆马车,便走过去拦住,只是在他看过车夫递过来的令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干嘛么?发什么呆?”一旁一同站岗的卫兵走了过来推了他一把道。 刚刚看过令牌的卫兵似乎大梦初醒,而后结结巴巴的说道:“秦……秦将军回来了。” 而先前那马车早已消失在笔直的大道口。 “三姐姐!”明月香从马车上下来,牵着阿元的手看着鬓边已有银丝的明悦蓉,泪如雨下。 明悦蓉笑着走过来,她身后还站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模样肖似明悦蓉,一看就是母女。 “你终于回来了!” 明月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哭道:“三姐姐,许久不见你憔悴了许多。” 明悦蓉摸了摸鬓边,不在意的笑道:“谁能一直不老?” 明月香擦着泪将儿子推了出来道:“这是我儿阿元……阿元快点给你三姨母请安。” 阿元明明才三岁,可自小聪慧过人,说话行事虽带着童真却也近似大人,他扬起白净的小脸,一张明显长大以后就能祸害大片少女的脸,嫩嘟嘟的不设防的闯入了明悦蓉的眼前。 “太像你了。”明悦蓉含泪摸着阿元的脸笑道,当年她还担心妹妹无后,如今看见阿元她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是阿惜?”明月香拉过腼腆的小姑娘,从手上退下一枚白玉镯就挂在了阿惜细细的手腕上。 明悦蓉忙拦住道:“她不过小儿,你莫要这般宠她,这实在太贵重了。” “你我姐妹,何必扯这些虚的?”明月香不听还抱着阿惜亲了一口。 明悦蓉无奈,只好作罢,不过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串黑玉珠的手串儿套在阿元手里,那样式那大小竟是正正好的。 “瞧吧,我果然比不上三姐。”明月香说完自己就乐了,其实她准备给阿惜的礼物还在车上,是一套小儿的头面。 明悦蓉瞪她,又转身给一直站在明月香身后的秦蛟行了一礼,这位是她的妹夫,但同样也是宣地乃至全赵国的战神,他三年多来,无一败绩,无论敌我数量,无论环境天气,只要他能挂帅,对手无不鬼哭狼嚎四散奔逃。是他压制住了宁地,也是他斩杀了番邦多位皇室宗亲,更是他给宣地一线生机弄死了孔家军,否则宣地早没了。 所以即便私下有声音说是秦蛟投靠了皇帝,成了皇帝的走狗,百姓也多是感激流涕,甚至私下供起了长生牌,只求战神保护宣地永生永世。 明月香回头看着明显成熟多了的丈夫,想着曾经手札上那个杀人如麻的恶人,再想如今这个救万民与水火的战神,当真是造化弄人。其实她什么都没做,也不过就是放弃了贵妃的位置,选择顺从了她的心,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功德。 那些原本会死的人现在没有死,而她如今的日子也比手札上强的多,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还有丈夫和阿元。 “快点进去吧,八娘和十娘都等着你呢!”明悦蓉笑着牵起女儿的手往明府里去。 明月香也听说这两位姐妹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次若不是听说她要回来,恐怕还不得闲空。 “你之前交好的几位朋友,过些日子也会来,你们要不要就住在明府算了。”明悦蓉看着明月香说道。 明月香也想陪陪明悦蓉,只可惜将军府的事情还一堆,她只好摇摇头道:“过几天再过来好了。” 三年过去,曾经的闺蜜也都嫁了人,齐静萱一早就嫁给了宫家大少,徐凝眉到让人意外居然被父亲做主嫁给了魏文光,想是徐老爷也看出魏文光的才华,更何况魏家还没有主母,只有个老姨娘,等徐凝眉嫁过去便就是魏家内宅的掌权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除了这两人外,舒简好像是生了个儿子,去年宣王咽气,舒简成了太后,田王后也成了太王太后,年仅四岁的孩子坐上了宣地最高的位置。 “哟哟!瞧瞧,这是谁啊?”明珍卉嘴上抱怨眼里却含着泪道。 明月香过去就掐了她一把,两人你来我往到跟年少时一般,明安灵扯着帕子在一旁笑着,看起来也富态了一些。 “九姐姐你干脆别回来好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报个信,就连爹娘去了赵地,你们都没消息!” 如今明府虽然还在,但是却已经过到明珍卉的名下,到底是曹氏疼亲女,哪怕全家搬走也要给女儿留点东西,就怕她日后受委屈。不过还好,因着明珍卉一举夺男,董子扬虽然身子不好也因为要照顾儿子分散了注意力,竟然也不好不坏养了起来,夫妻之间也因为有个孩子渐渐融洽,最近两年董子扬提起明月香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哎呀,情况所迫么!”明月香说完,赶紧将颜值颇高的儿子推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由于他的容貌将在场所有的孩子们都比了下去,那些怪姨妈很快就被温顺懂事的阿元彻底俘虏了,谁还管那个不着调的娘? “你过几天还要走?”明月香见大伙都没注意,便拉着明悦蓉的手道。 明悦蓉笑着点点头道:“过几天就该回去了。” “令三少可好?”明月香心虚的问道,若不是当初那份名单,令家大概不会那么快出事。 “你别想太多,那东西是我给你的,若是要怪就只能怪我。”提起这个明悦蓉笑得格外温柔,当年她很明白自己那么做的结果,但是她不能看着宣地灭亡,更不能看着九妹一家因为她的夫家陷入困境。好在就是因为她献出了名单,哪怕令家嫡系全部处斩,她丈夫与少奶奶也活了下来只不过流放边城了而已。 “令三少他……”明月香话没出口,无论是再疼爱,若是知晓明悦蓉私下卖了令家怕也会心里生出疙瘩。 明悦蓉知道她的意思,却极为坦然道:“三少是知道的。” “那……”明月香紧紧拉住明悦蓉的手,她真不想三姐再回去了。 明悦蓉知道明月香的意思,摇摇头安抚道:“三少心胸宽阔,并未责怪我,只是我自己心中难安,到底曾经也是一家人。” 这其中涉及令家的私事到不好与妹妹说了,只是到底她与三少还是生了嫌隙。 “你若是想要离开就来找我。”令家三少一家如今是罪民,但明悦蓉并未判罪仍是良民,不然也不会如此自由的到处走动。 “我会的!”明悦蓉说着下意识看了看女儿,愧疚终有一天会还完,而她的女儿将来也是要婚配的。 姐妹相聚自然要单开一桌。明安灵的丈夫已经变成了周大人,几位姐妹中只有明安灵是带了夫婿的,明珍卉不想让丈夫来明悦蓉的丈夫是来不了,好在同秦蛟一起来的还有江河,三人一同用饭也能聊聊如今宣地的情况。 “六娘她过的很不好……”明悦蓉在酒过三巡之后,放下酒杯轻轻说道。 酒桌上原本还很热闹的姐妹突然冷了下来。 孔家罪恶滔天,五代之内所有的孔家人都被朝廷抓走,男子超过五岁当斩,女子入教坊为奴为娼。但这其中也有例外,就是将孔家所有私下的家产送给王室的明青宛。当年明青宛得知丈夫与公公大伯一同离开宣地之后,就立刻带着账本求见当时的田王后,之后孔家被抓,投入天牢,明青宛到因为献财有功,又是明月香的姐姐,这才逃过一命。 “她一个女人孤身住在东角门,听说最近还生了病。”明悦蓉叹了口气,她对明青宛与其余姐妹的嫌隙并不了解,但也看的出除了她以外,明月香她们并不怎么关心明青宛。 东角门那儿只是俗称,算是现在国都的贫民窟,明青宛住到那里去明月香并不奇怪,以她那种内心高傲的性子,如今事败是绝不会依靠娘家的,也许从她进入孔府那天起,她与她们就不再是姐妹了。 “等我得空,我便去看看她……”明珍卉与明安灵没有说话,明月香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明悦蓉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回到秦府,看着留着胡子的锦鲤,明月香好生不适应,三年里他居然已经从美貌的少年变成了胡子大叔,更不能忍的是他居然在他们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求娶暖语。 明月香原本是不同意的,毕竟锦鲤那张脸实在太招桃花,再加上他又少了一只胳膊,可也不知道锦鲤与暖语说了什么,暖语居然吃了称砣铁了心要嫁给锦鲤。无奈之下,这桩婚事到也就这么定下了,就等着袖双与她夫婿赶来国都,就将事情办了。 三年中,袖双看中了那个曾经救了她们又与秦蛟报信的少年亲卫,那少年无父无母没有背景,能够跟着江河完全就是他个人的能力,等着明月香给袖双脱籍,两人到也般配,如今膝下也有了一个女儿。 说起来还有件庆幸的事情,四年前菊白失踪,原本大家都已经对她生还不抱希望,谁知道在一年前明月香全家出去逛街,竟然在街上遇见了卖针线的菊白还有她丈夫,双方泪洒相认之后才知道,菊白被人砍伤之后掉落陷阱,后又被现在的丈夫所救,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寻明月香的消息,如今意外相遇,到也是皆大欢喜。 只是,之后菊白坚持想要回府,可菊白的丈夫哪怕是个猎户也是个良民,并非贱籍,加上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眼中有情,明月香不愿菊白错失良人,干脆给她脱籍又赠了钱财,让她安安心心跟着丈夫好好过日子。 躺在床上,明月香越想越觉着暖语许给锦鲤实在是太亏了,她转头掐了丈夫一把道:“我后悔了!” 秦蛟早就习惯妻子的小脾气,抱着她如同哄女儿一般哄道:“你都已经应下,暖语会不高兴的。” “可我见她并不像欢喜锦鲤,定是锦鲤狡诈拿什么骗她。”明月香怎么想都觉着不妥,爬起来就想找暖语谈谈。 秦蛟轻笑,自然的圈住妻子让她躺在自己怀中才道:“暖语不傻,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有身边的丫头中,就数暖语最忠心,暖语想要的也不过是继续在她跟前伺候,可若是暖语也跟袖双一般嫁到外头,那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若是找府里的人嫁,那就只有锦鲤有这个资格,更何况锦鲤长得比暖语还漂亮。 “便宜那小子了!”明月香嘟囔一句,窝进了秦蛟的怀里。 回到秦府,无论是宫中朝臣都想着见一见秦蛟,于是无数的帖子送上了门,就连舒太后也给明月香下了帖子,只可惜秦蛟与明月香只是暂时路过宣地,他们还有圣上的差事没有办完,自然不能各个都见。 衡量之下,秦蛟只见了曾经的一些好友,眼下随着卫家衰败,秦家离开,邵家已经因为宣地之战的英勇表现成为了宣地新的顶梁柱,邵时也成了除了秦蛟外,第二个年轻将军。 “阿蛟准备待多久?”邵时一脸络腮胡子,原本略带儒雅的气质全都没有了,反而粗犷野性,瞧着比原先更加难训。 “半个月后就要走了。”秦蛟一直不会喝酒,明月香也讨厌男人身上的酒味,所以他以茶代酒敬了邵时一杯。 “玉大哥,江河你都要带走?”邵时挑眉,心情有些低落的说道,当年这么多人就他秦蛟没有带走,虽然私下也有联络,但终归觉着自己被丢下了。他知道这其中有他和妹妹讨厌明月香的缘故,但更多的是邵家的根一直都在宣地,就算秦蛟肯带他走,他也不可能离开宣地。 “我还要带走鹏程。”秦蛟吃了口菜说道。 邵时不愿,企图劝道:“卫家还在,鹏程不如留在宣地。” “卫家在宣地太多伤心事,如今老夫人也不在了,卫家的女眷们也在天牢里吃尽了苦头,鹏程的意思是还不如跟着我一起走,到也离开伤心地。”秦蛟其实也是希望卫鹏程可以走的,这个已经不算是少年的男人,也该担当起他作为家主的责任了。 不想因为这事儿与秦蛟撕破脸,邵时准备还是私下与卫鹏程好好说说,但是看着秦蛟悠闲的模样,他心里还是有火气的,便故意道:“你如今也是要去新城当侯爷的人了,身边怎么可以只有一个女子?那皇帝陛下没说再赏你几位美人?” “阿时!你妹妹已经嫁给瘦子了!”秦蛟抬头哭笑不得的说道,既然你妹妹已经嫁人了又何苦再来调侃他? 邵时冷哼一声,一杯酒灌进肚子,他想说才不是因为书晴,可酒落到肚子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阿时,娶妻并不需要娶个助力,只有两情相悦真正有了感情才能相扶到老。别被权势迷住了眼睛……”秦蛟临走前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邵时站在门口,似乎站了许久之后,才晃了晃身子转身进了府门。 88|65 4.11|发 明月香是一早进的宫,她原先并不想带阿元,但是舒太后找人来宣特别提到了阿元,明月香无奈只好将阿元带上,如今他们还在宣地自然不能不给王室面子。 时隔四年,明月香再一次踏入王宫,在她的印象里这里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如今越发的压抑,也让她越发的不喜。阿元年纪还小,看什么都很新鲜,但因着入宫之前母亲特别叮嘱过,他也只敢用余光瞧着这座“大宅院”里看起来令人惊叹的建筑群。 进了正殿,明月香低着头只看见一条橙色的裙摆还有一片紫色小小的衣衫。 “给王上、太后请安。”明月香干脆利落的带着阿元在舒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舒简看着地上那个几年来仿佛没有一丝变化的美丽女人,思绪好像很容易就飘到了从前,那时候自己只是个喜欢遨游书海的女子,而她是国都众多女子私下羡慕的对象,后来自己心里装上了秦蛟,也与她的关系再不如以前。现在,自己是国都女子最艳羡的女人,而她竟然要与秦蛟走到外头更加宽广的世界去了。 转眼看了看那个与明月香肖似的男孩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孩子,舒简觉着她这辈子恐怕都比不过明月香了,心口原本憋着的气也随之散去,她想让明月香看到自己如今的高贵,可她自己却已经先一步羡慕起明月香的自由。 “起来吧。” 明月香偷偷吐了口气,还好这位舒太后没折腾她们母子。 “夫人不必拘谨,你我都是旧识,我如今居住深宫,原本相熟的朋友也已经极难见着。我听说前阵子凝眉与静萱去了你府上,她们可好?”舒简真是太寂寞了,当年走到这一步完全就是逼不得已,若不是为了舒家为了孩子她到宁可在公子瑞的后院做个年轻的寡妇,也好过身在这囚笼里,一日慢过一日,苦苦的熬。 齐静萱已经有了个儿子,徐凝眉刚成婚不久还是个新鲜的小媳妇,但明月香看的出来,这两人在后院里过的都不错,齐静萱后院里虽然有两个姨娘,但自齐静萱成亲后宫大少就很少去姨娘那里,如今有了儿子地位越发稳固,而徐凝眉的丈夫魏文光从小见着嫡母与姨娘斗来斗去极为厌烦,所以干脆后院空空如也,只有徐凝眉一个,就算葛氏在啰嗦他也不为所动,反正他也是记在嫡母名下的。 “她们两人气色很好,静萱的儿子要比我家阿元还高,瞧着到像他父亲。”明月香捡着轻松的与舒简说了,不过因为静萱的儿子实在太过顽皮,明月香也不由带出几分笑意。 舒简静静的听着,想象着三人多年未见,相聚时欢笑落泪还有叹息,这些似乎就在她的眼前却的确与她无关,她已经是宣地高高在上的太后,她们见她都要下跪又哪里还有曾经相交时的情绪外露? “秦将军……可好?”舒简看似只是客气,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多么紧张。 明月香眸子里平静无波,躬身道:“托太后的福,我家夫君如今身体康健,到是不错。” 舒简还问得更多,她想知道秦蛟之前有没有受伤,日后去了新城还会不会回来,但是她是太后她什么都不能问,只能象征性的点点头道:“将军为宣地付出颇多,宣地百姓都感念将军的恩德,若是以后在外有什么难处,别忘了宣地也曾是将军的故乡。” 明月香连忙称是,这番话无论是真心还是敲打,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宣地与赵地日后恐怕关系会越渐复杂,离开宣地对于借兵平叛的秦蛟来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赵陌的意思更多是需要秦蛟镇守在新城盯着宣,夏二地以及番邦,但明月香依旧感激他愿意给他们一个自由的环境,安静的生活。 人也见了,该传达的也传达了,舒简赐了一些金银头面还有些玉器古玩,礼物不薄但也不至于看起来像是王室以财压人。明月香自从舒简暴露她对秦蛟的心思,两人就没什么话说,所以在得到赏赐后便干脆的行礼离去,竟与普通命妇没什么不同。 “娘,您不是说这位夫人与您曾经相熟么?”小小的宣王奇怪的问道,刚刚不过几句话根本看不出亲密。 “也只是相熟罢了。”舒简牵着宣王的手往里走,窈窕的身子比原先更加消瘦,但也多了份曾经没有的尊贵。 “娘,刚刚那个就是男孩子?”宣王扬起清秀的小脸,小声说道。 舒简看了看四周无人才低下头道:“是,秦彦是男孩。” “可他比阿英还漂亮。”宣王不满的嘟起嘴。 舒简叹了口气,缓缓蹲下道:“阿英就是男孩,所以不用与旁的男孩比漂亮,阿英是宣王,只用考虑如何做一位好君王便可以了。” “娘!”宣王扑进舒简的怀里,撒起娇来。 舒简搂住孩子娇小的身躯,这就是宣地的希望,也是她与太王太后最后的希望,哪怕宣王其实是个女孩。 明月香坐上马车,觉着有些疲倦,她搂着阿元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然而等到快到东角门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道:“在东角门木锯巷停一停。” 外头车夫立刻应声,一行人拐了弯去了东角门。 东角门是国都贫民的集中地,不少外地人口,所以明月香根本不敢带着阿元,她让车夫先将阿元送回府里,一会儿再来接她,自己则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按照明悦蓉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看着破旧的木门,明月香有些犹豫,她觉着兴许明青宛是不愿意看见她的,毕竟她的丈夫杀了孔永嘉,也几乎毁了明青宛的一切。 吱呀…… 木门传来极其难听的摩擦声,明月香就站在台阶下,台阶上则出现一位布衣荆钗的女子正挎着个破旧的篮子。 两人相视,明月香却不认识她。 “你找谁?”那是个中年的妇人,头发花白。 明月香往里头看了看道:“里头可有位明家姑娘?” “没有啊,里头那小娘子姓米。” 明月香一顿,明青宛竟然连姓氏都不要了。 “大娘也是住在这里?” 那妇人点点头道:“我就住在巷子口,你们这是?” “我是她亲戚,前阵子听说她病了,便过来看看。”明月香知道自己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贫民的亲戚,但好在那妇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明月香走进小院,小院里空荡荡的,东西摆放的不多,院子里只有一间木屋还有一间柴房,土灶砌在院子的角落上头只歪歪扭扭搭了个茅草棚。 明月香只看了眼便推了里头唯一那扇门,屋里一股子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明月香差点没夺门而出。 “六姐?”屋子里暗暗的,只能看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谁?”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虚弱的声音,明月香差点没听出来。 明月香适应了里头的昏暗,慢慢走到床边,靠近床头除了一张小几什么都没有,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明明是夏天床上的人却盖着厚厚的棉被。 “我是九娘。”明月香只看了明青宛一眼便转过头去,她瘦的太厉害了,若不是太熟悉她,恐怕根本认不出来。 “你是来嘲笑我的?”明青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嘲弄。 明月香脾气也不好,这么多年给秦蛟惯的更是火爆,更何况她本来就与明青宛不对付,她冷笑一声道:“我没那工夫,若不是三姐说起,我也想不起来看你。” “早知道你是什么人!”明青宛羞恼道:“要不是你们,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有脸来看我?” “当初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否则嫁给孔永嘉的就会是十一娘!”明月香说完就有些后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不该提了。 明青宛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便没有了表情,好半天也不说话,眸子里隐隐闪过一丝痛楚。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回明家,若是回去,会比这里好的多。”在明月香心里,明青宛是个能伸能缩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虽然孔永嘉死了,可是明青宛还年轻,她还有野心,宣地又不是不许改嫁,明青宛为了她的野心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嫁了。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让她们也别来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明青宛也不回答,转过身背对里面,却开始不停的咳嗽。 明月香见她这样,心也软了,看见旁边有温水,便给她倒了一杯:“你若是不回明家,那就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九娘……我最不想得到的便是你的怜悯,否则会让我觉着自己太可怜了!”明青宛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明月香想,若是此时换了自己,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尴尬的安静,明月香也知道自己帮不了明青宛什么,便想着将一些东西留下,过几天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可没等明月香开口,明青宛却问道:“赵公子……现在可好?” 明月香眨眨眼,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说的就是如今的皇帝赵陌:“很好,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听我夫君说他最近很忙,好像皇后今年年初怀孕了。” 明青宛忽然想起家中除了娘的嫁妆,她留下唯一关于明府的东西,那是一本书,并不是什么孤本但是却是她的珍藏,上面不但有她的批注还有那个少年留给她一生难忘的字迹。兴许这对那个少年来说只不过是偶尔留笔,但对她来说,那却是她少女时曾经酸涩的心动。 如今没有孔家,没有她想要高高在上的心,唯独只剩下一副破败的身子还有那些不想回忆的记忆……兴许这样很好,她累了,总该歇歇了。 “你又何必……我也不劝你了,很快我也要离开宣地,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再倔强的忍着,哪怕你想要找我报仇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明家……永远都是咱们家!”明月香说完,将东西放下就带着人走了。 等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明青宛窝在被子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若是……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给自己找个夫婿,哪怕不是赵陌,那也可以是某个商家,以她的本事指不定现在已经是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五娘与十一娘说不定也不会死了。 权利二字终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欠人心亏,若有来世,她定会将这业债还清。 明月香坐在马车上,一想到明青宛的病容就忍不住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她想借着孔家一步登天,又哪里来的今日苦果。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野心,跑去当什么赵陌的贵妃,否则下场就算不似明青宛,恐怕也就真如那手札所说活不了多久了。 知足常乐,明月香走进正院时,看着秦蛟抱着儿子正在门口等她,这四个字不知不觉的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89|66 4.12|发 新城,是近几年才慢慢兴建起来的,说是城其实也有半个宁地那么大,不过本来这也是原来宁地的一片土地,因为地势较高,又半山环绕,还与宣地接壤,便被赵陌单独画出来成为了一座新城。 至于为什么建立这座城,官方上来说是为了监视番邦,还有互通各地的商队,繁荣经济,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监视番邦与作为经济枢纽都是真的,但更重要的是,新城临近宣地与夏地,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离着他们最近的新城便会第一时间有反应,然后传回赵地。 因为有大靠山赵国皇室,新城发展的很快,新城并不是诸侯国,只是类似赵地一个县,县大夫是从赵地来的京官,据说是皇帝赵陌的小舅舅,年岁大约二十七八,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将近三十还不肯成婚,之前京城也有人传过,说是这位国舅曾经大言不惭说是非要找到世间最美的女子才肯成婚,于是一来二去就拖成了个大龄剩男,最后还不得不被自己的亲外甥丢到新城搞起了建设。 当然,新城里不可能让县大夫一家独大,于是便有了镇国候,要说起这位年轻的镇国候,那可是在赵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想当初宣地出了反贼,宁地与番邦联手,眼看宣地不保赵国危矣,那时的镇国候突然从天而降,屡战屡胜直将宣地平定又将番邦扫出赵国,后又帮着圣上扫平宁地,可谓战神转世,直到今日都是百姓口中最津津乐道的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秦将军飞身上马直奔柳西坡,一杆长枪如同一道闪电直直戳了出去……你们猜怎么着?”老先生一拍惊堂木,满面红光的看着下头的人道。 “那番邦狗定然被捅个对穿!” “肯定戳死他丫的!”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楼,但是每每到下午的时候反而来吃小酒的人最多,除了这里的厨子手艺一绝外,简易台上的这位老先生也是酒楼的一宝,据说这老先生还是老板的亲戚,也不是图钱就是喜欢说故事,且说出来关于秦将军的故事那是最好,新城人也最爱听这样的故事。 新城里的百姓也不都是原来的宁地人,这里有宣地人也有圣上从旁边金昌两地还有原本的袁地迁来的人口,因为宁地人不多,又慢慢的融合,再加上这些说书的写话本的在朝廷的暗示下渐渐洗脑,到也慢慢的不分你我起来。毕竟百姓图什么?不过就是个安居乐业,原本宁地那位心太大,苛捐杂税一大堆,就是为了推着自己的百姓出去送死,且死的还不值得,这窝里横算怎么回事? 如今新城建设更好,百姓日子也比外头的原来宁地人过的更好,这若不是新城有人数限制,怕是外头人早就涌进来了,要知道外头还有不少因为战争创伤至今不能果腹的百姓呢。 “爹,这战神真厉害!”角落里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正摇晃着脑袋,粉团子,远看就觉着眉眼如画精致可爱,这要是近看,那嫩出水儿的肌肤,还有那软软弹弹的小嘴唇,这若是长大了恐怕正能符合县大夫那天下第一美人的要求。 “妹妹,吃这个……”小丫头旁边坐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穿着湖蓝衣衫,带着玉冠,那模样若不是这打扮估计都要被认成女孩子,也不知道这家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没有一个长得稍稍一般的,连个男孩子都唇红齿白,像个仙童。 “那娇娇觉着,爹厉害么?”两个孩子身边只坐了一位大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还很年轻,不过他坐在角落里让人不容易看清他的容貌,只是在他偶尔给孩子夹菜擦嘴的时候,才能看清他的侧脸,虽然不及两个孩子,但也是个英俊的男人。 “爹厉害!”娇娇满是油光的嘴巴嘟了起来,却又在男子欣喜之后道:“但是没有战神厉害!” “傻妹妹!爹就是战神!”男孩子给妹妹取了河蚌肉放在她碗里道。 娇娇却一脸不信道:“哥哥骗人,爹就是爹!” “我真没骗你!”男孩子着急解释道:“战神是镇国候,爹是镇国候,所以爹就是战神!” 娇娇被绕的头昏脑涨,总觉着哥哥说的有道理,但随后又摇摇头道:“不是,战神那么厉害,武艺高强,可爹呢!天天被娘追着揍,都不会还手!爹不厉害,爹不是战神!” 一大一小两个男性,顿时说不出话来,大的耳朵瞬间变红,夹菜的速度开始变快,小的那个犹犹豫豫自己也琢磨了好半天,可就是不知道要如何与妹妹解释。 谁料,娇娇又口出惊人道:“所以说,其实娘才是战神?” 因为爹是镇国候,娘能天天揍爹,所以娘才是战神!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嘴角都挂上了苦笑。 说到娘,娇娇也坐不住了,她蹭了蹭屁股道:“爹,娘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娘了。” 秦蛟也等的发慌,若是儿子还好,天性就温顺,懂得看人脸色尤其与他一样都比较少言,若是看见别人尴尬总会体谅的转了话题,可自家的宝贝女儿却不同,非但满脑子的问题,喜欢追着人问,还老喜欢那些男孩子才喜欢的武侠英雄传,妻子香香就生怕自己的女儿变成曾经的十一娘,所以现在不过三四岁就已经开始准备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女红了。 他是不想要女儿太累,毕竟他是村子里长大的野小子,村姑除了会缝补就是种田平日里也散的很,哪里和世家姑娘那样年纪小小就开始学习礼仪,启蒙也早,再说谁敢嫌弃他女儿!他才不想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那些臭小子呢! 不过,蔡嬷嬷一席话也让他理解香香的苦心,在这世上不能让规则迁就你,就只有你去迁就规则,否则你就是异类,哪怕他位再高权再重,娇娇将来总是要合群的,她将来要接触的也不可能是村里农妇,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女儿被人孤立或是说闲话伤了心,倒不如趁着她小,从小培养也不怕后头掰不过来。 这世上女人总是比男人要命苦的,所以要想相对的自由,就必须先弄懂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 摸着女儿的脑袋,想着这世上女子的不易,秦蛟叹了口气,好在女儿还小。 “你们早来了?”正说着话,一女子带着帷帽走了进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的身材还有动作都让人觉着这位定是个不俗的美人。 “娘!”娇娇率先跳下了凳子,后头的阿元也跟着,两个孩子热情的粘在女子身边,说着今儿的出游,说到激动的地方声音就有些拔高。 “你用了午膳么?”秦蛟皱皱眉打算要个隔间。 明月香却自然的拉着他的手道:“我用过了,咱们先回府吧。” 秦蛟点点头,一把抱起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女儿,阿元懂事的牵着母亲的手一家四口一起出了酒楼。 外头早已停着一辆马车。 四人上了马车,明月香便将帷帽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四色丸的效果,她虽然也二十多岁了,可除了气质上越发有成熟女人的魅力,其余容貌什么的基本没什么变化。 “三姐姐可好?”秦蛟抢先一步坐到明月香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 娇娇也赶紧坐到明月香的另外一边。 阿元不敢和秦蛟抢,又舍不得赶走妹妹,只好沮丧的缩到一旁。 明月香瞪了眼秦蛟,将阿元抱到怀里亲了亲道:“三姐姐挺好的,阿惜也退热了。” 这些年阿惜渐渐大了,也有*岁了,也不知道怎么着明悦蓉就想通了,带着女儿就来了新城,到是令志新还在边城吃苦,也只有等圣上大赦天下,他才有机会跟着来新城。至于三姐与令志新的感情问题,明月香不敢问,问了估计三姐也不会说。 今儿是阿惜之前病了,明月香担心就一个人过去了,因着三姐家没有男人,秦蛟去也不大方便,两个孩子也怕被过了病气,就干脆一个都没带。 “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说宣地来信了?”明月香转头又亲了口已经不满的娇娇。 秦蛟羡慕的看着女儿,却不敢在两个孩子面前让明月香亲他。 “是我爹来的信,他年纪大了宫里也没什么事儿要管了,就想着干脆出宫荣养。”秦蛟低下头说道,之前田王后能在宫里那么顺利救出宣王,大多都是何公公的本事,现在新王身边有新的人,自然也不需要他了。 “那他要来新城?”明月香哪里看不出秦蛟想什么,偷偷凑了过去亲了他一口。 秦蛟眼睛顿时亮了亮,心口都甜了。 “他……他说要回老家先看看……”秦蛟一激动就有些结巴。 明月香抿着嘴笑。 秦蛟的老家在赵地,说起来秦蛟与赵陌实际上是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要说先皇的父亲那辈有位王爷娶了个老婆娘家就姓秦,秦家在赵地也是有根源的,据说祖上是文官转了武将,之后代代都是赵国的良将,可也不知道那位王爷哪个脑筋不好了,居然想要谋反,原本就没有秦家什么事儿,却被无辜牵连,秦蛟的爷爷在外地,一知道这个消息就带着儿子还有怀孕的儿媳跑了,这一跑就再没回赵地。 更惨的是,这一家子半路上还失散了,秦蛟的老爹遇到了土匪伤了身子,秦蛟的娘带着公公还有秦蛟去了十全村,全家都以为秦蛟的老爹死了。秦蛟的老爹也就是何公公,在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之后,就不甘心这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所以脑子一热就进了宫去,到还真让他混出点名堂来。 “圣上给秦家平反,爹想先去看看祖坟,再把祖父和我娘的坟迁回去。”秦蛟若不是这里的事情多也该回去的。 明月香摸了摸他的耳垂道:“等着再过几年咱们也去赵地看看。” 秦蛟靠着妻子的额头,笑着应了。 “娘!看看娇娇,看娇娇啊!”小丫头一见母亲不看她了,急忙来找存在感。 一家子哈哈笑着,满是温馨。 然而还没等秦蛟的笑容消失呢,他们一家子刚下车,就听锦鲤近前小声回话道:“赵地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今年选秀里有个舒家的姑娘,长得与咱们家夫人有五分相似。听说圣上已经招进宫了。” 秦蛟的头上暴起一根青筋。 锦鲤怜悯的看了看他,又继续道:“还有圣上那边还来了信,说是二皇子前阵子跑了,想必是到新城来了!” 秦蛟深深吸了一口气,天气这么好,他不应该如此暴躁! 锦鲤退后一步,咳嗽一声再道:“那个……宣地的董家也来信了,说是他们家的大少爷想要看望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秦蛟脑袋里绷着的那根神经顿时就断了,他弯腰抱起女儿,对着明月香笑得很假道:“香香,前阵子你不是说桃花谷你很想去看看么?咱们这就启程。” 好么,死赵陌想着自己的老婆也就算了,反正他天高皇帝远只能干着急,可没想到他居然和那个痨病鬼一样满肚子坏水,这是娶不着香香就想骗他女儿的节奏。想得美!他家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嫁给这两家! 明月香并没有听到舒家女入宫的消息,应该说她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所以等她听到舒家女刚升上贵妃便暴病的消息,整个人就愣住了。 难道说赵陌就不该有贵妃?这不论是手札上,还是现实中,做了他贵妃的都要死?还是说顶着她这样面皮的女人坐到贵妃的位置上就活不长?要知道手札那位舒姑娘可是女主角,那是要一直坐到太后位置的人。 不过,如今皇后都有了儿子,应该已经与手札相去太远了。 只是稍稍想了想明月香就懒得动脑子了,她摸着肚子看着秦蛟被女儿追着满院子跑,不由露出一丝坏笑,要不要告诉这个傻男人她又有了呢?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