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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尖利的惨叫被闷雷声遮盖,唐果儿拼命挣扎着,看向面无表情的慕容苍,嘴里喃喃的:“我没有,我不是废物……太子哥哥,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慕容苍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在她充满希冀的眼神里走近,轻柔的拉起唐素蓉:“好了,别管这个废物了,我们先走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带着戾气的瞥了眼寒颤的十个男子,慕容苍拥着唐素蓉,在唐果儿的一点点黯淡到绝望的眼神里离开。唐素蓉最后回首看了眼面目惨白的唐果儿,露出胜利的笑容。 五天五夜,唐果儿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心有死志。她双手被绑缚在床上,十指间皆插着银针,血迹早已干涸,一动便又有新的血液溜出来。身上仅着寸缕遮挡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青紫淤痕,眼眸灰暗,显然已是绝望到极点。 十个男人一直在旁边守着,太子临走时说了要五个日夜才能出去,马上时间就要到了,他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只是,角落的一个汉子贪婪的扫过唐果儿的肌肤,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知道,他们即使出去了,太子也肯定不会让他们活……还不如…… “啊——!滚开,不要碰我,不要——!”唐果儿眼睛瞪大,看着浑身光裸走过来的男人,直觉知道这绝对不是前几日简单的折磨了。这是……这是…… 隐忍了几日的恨意从胸腔爆发,沉寂了十几年毫无反应的丹田突然生出一股热流,从唐果儿体内爆发。插在指缝的银针飞射出去,靠近唐果儿的男人第一个受难,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沾染了唐果儿一身。其他几人转身想逃,却也没走出两步,被震得就七窍流血的躺在了地上,四肢诡异的扭曲着…… 唐果儿瘫软在床上,古怪的笑了笑,单纯的眼睛里散发出一股刻骨的恨意。随即仿佛用尽了力气,缓缓闭上了眼。 阳光太刺眼,唐果儿睁开眼,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拉上窗帘。 她手指刚动了动,浑身顿时疼得抽搐起来,沉默片刻后,她似想起什么般嗤笑了一声,没死却残了吗? 不过,栗洛想必已经死绝了吧。她是杀手界排名第一的百变女郎,从来不会真正去相信另一个人,丢给栗洛布袋里装着定时炸弹,她被推下飞机时,便按下了定时炸弹的遥控器,亲眼看着顶上的直升机顷刻间炸成碎片。 谁敢算计她一分,她必百倍千倍奉还。 一眼扫过屋中的摆设,古色古香的房里,华丽幔帐低垂,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古董,唐果儿稍稍惊异了下,来不及细想,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掀起幔帐,顿时满屋飘扬的浓重血腥味。 她猛然扭头朝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目光顿时一震! 幔帐后面不远处的地上,十个精壮的男子,皆未着寸缕倒在血泊中,他们的四肢诡异的扭曲着,一双双眼睛全部瞪得极大,几乎快滚出眼眶。 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似意识到什么,唐果儿往身上一摸,看着满手的鲜血,立刻变了脸色,当即扯过一旁的幔帐将***的自己裹住,忍痛从地上爬起,靠近那十个男子。 十个男子皆死去多时,浑身冰冷而僵硬。唐果儿伸出手在一个男子的胸膛上的各处摁了摁,随后又将其他的男子挨个检查了遍,霎时眼底风云四起。 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在一招之间,准确无误的将十个人的五脏六腑震成碎片? 这样的高手岂不是一个和她抢饭碗的存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这浑身撕裂般的疼痛…… 唐果儿狠戾看向地上血淋淋的男人们,莫非是……若真如她所想,她一定将他们挫骨扬灰! 正欲检查清白是否还在之际,门却被推开来,奔进一个哭哭啼啼的古装女子,布衫襦裙,梳着丫鬟髻。 女子刚一进屋,看清屋中情景,当即捂住嘴扑进唐果儿的怀里,紧紧抱住她颤抖哭道,“小姐别怕,月影来保护你了!” 唐果儿浑身一僵,将八爪鱼般的月影从怀里拉开,拜托,这算哪门子的保护? 门外又随即鱼贯走进十个锦衣华服的婢女,为首的婢女微微弯了弯身子,神色傲慢至极,“三小姐既然享用完毕,婢女们这就将人拖下去。” 说完,婢女们迅速拖着十具男尸离去,至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瞧过唐果儿。 月影松开唐果儿,对着离去的婢女们狠狠一跺脚,抹眼泪道,“小姐,好歹你也是东陵第一世家的嫡长女,太子再不愿娶你,也不该在大婚前几日送来十个壮丁,扒光了衣服与你关在一起五天五夜啊!” 五天五夜? 第2章 五天五夜 唐果儿扬眉,听着月影继续道,“不光如此,太子还对外宣称小姐你放荡不堪,不知廉耻,毁了小姐的贞洁!今天太子派来的这几个目中无人的婢子,又看到此番情景,小姐定要再无辜背上一条狠毒的罪名了!” 听到此处,唐果儿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穿越了! 还是以被未婚夫抛弃,和十具不堪入目的男尸共处一室,这样悲惨的出场方式,可真够狗血!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月影,唐果儿很快冷静下来。从月影的话看来,这一切都是拜这具身体前主人的未婚夫太子所赐。 用这样恶毒的方法毁去一个女子的名节,这个太子真是人渣中的杂碎,败类中的奇葩! 唐果儿仔细回想醒来时屋中的情况,那十个男人分明已经死去多时,刚没来得及细查他们身上是否有欢爱的痕迹,可浑身的疼痛又让她一时无法断定自己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趁月影为她打水擦拭身体时,唐果儿迅速将身体最隐秘的地方细致检查一番,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万幸清白还在! 她却又苦恼起来,自己如今没有半分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而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完全不清楚,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唐果儿不动声色看向一边哽咽一边为她擦拭身体的月影,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遂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月影,我爹娘呢?” “小姐,老爷和夫人月初去参加一年一度的论武大会还没回来,若是夫人在府里……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来那太子是有备而来,故意挑了时候对她下手了? “嗯……那几个婢子的功夫不错。”唐果儿沉吟片刻,突然若有所思道,婢子们走路的姿态,将壮丁拖出去不费吹灰之力,分明就是内家高手。 可唐果儿却不知,自己此时眉目低垂的表情,在月影的眼里俨然变成了黯然神伤。 月影见状,连忙开口安慰道,“小姐,你别难过,虽然你天生没有灵智,无法修行幻术,可你的身份无法改变,你依然是这府上最尊贵的嫡长女!” “小姐生性单纯,夫人怕您受伤害,一直以来都是将你捧在掌心养着的,即使夫人不是小姐的亲娘,但她对小姐你比对大小姐素容还亲,怎么会让小姐遭受如此劫难?” “等老爷夫人回来了,自会给你讨回公道,何况小姐的生母可是东陵国曾经誉满天下的天才郡主,在东陵国威望极高,太子敢这么对您,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月影说完眼泪又要掉下来,她赶紧背过身抹去。 原来现在的当家主母不是她的亲娘,那么说来就只是一个平妻。 唐果儿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狠戾,虽然她不清楚灵智是什么,可她却能从月影的话中知道没有灵智就等于废物。 而这具身体的爹统领第一世家,本事自然不在话下,娘又是天才,就是她生成了废物,后天若是仔细调教,也不会废物到这样的地步。 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唐果儿微蹙眉,能在第一世家这样显赫的家族里,过关斩将从一个妾爬到平妻的位置,心计手腕缺一不可。 真正害她沦落到废物的人,恐怕就是那位对她千般好万般好的继母! 她既是废物,那个太子,自然不愿意娶一个废物当王妃,所以才在大婚之前赏了十个壮丁给她。 可惜,他们谁也没料到,他们眼中的废物嫡长女会不堪折磨而香消玉殒,而住进这身体的灵魂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被称之为杀手界第一鬼才的百变女郎! 她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辱到她头上?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她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么作为杀手的回报,她一定会将害这具身体前主人死去的人杀的片甲不留,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月影。” 唐果儿刚开口想问月影她的爹娘什么时候回来,房门便被猛然推开,奔进来的女子一身锦衣罗裙,面若出水芙蓉般清丽,她双眼红肿,一看向唐果儿大颗大颗的眼泪便不断往下掉。 女子极速奔至唐果儿的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问道,“三妹妹,你有没有怎样,对不起,姐姐来迟了!” 女子面容哀戚,见唐果儿不说话,以为她已经被吓傻,安慰道,“三妹妹,你别怕,娘向来疼你,这件事她就算生气也不会罚你的!” “只是……三妹妹别怪姐姐说你,这件事你做的实在太过,让整个唐家蒙羞,如今大街小巷都在盛传你的所作所为,说你纵情声色,不知廉耻……” 一抹鄙视闪过女子的眼底,很快消失,却没能逃过唐果儿的眼睛。 第3章 无知愚蠢的嫡小姐 听着看似关心实则指责辱骂的言语,唐果儿在心底冷笑了起来,若她没有料错,这女子就是月影口中的唐家大小姐,唐素容。 可要比演戏,谁能是她百变女郎的对手? 唐果儿当即装出欣喜的模样,拉住唐素容的手道,“大姐,你说的是真的?娘当真不会责罚我?” 唐素容点头,方才唐果儿的不声不响竟莫名让她觉得压抑,她还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见唐果儿又恢复了幼稚无知的样子,忐忑的心才安定下来。 “娘对你的疼爱都让我嫉妒,她怎么舍得责罚你?” 亲昵反握住唐果儿的手,唐素容笑着道,随即又锋一转,“不过三妹妹,你也知道三皇子身份尊荣,贵为太子,平日里怎么也得替他想想呢!” “先且不说之前的种种,就上上个月你在大街上公然勾引尚书府家的张公子,将张公子吓得至今卧病在床,上个月,街尾才搬来一天长相俊美的李书生,也不堪你的骚扰顾不得即将开始的科举考试,连夜收拾包袱逃回家乡。” 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竟然是这副腔调吗? 唐果儿微微一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素容又道,“为了让三妹妹你能顺利成为太子妃,娘不仅一一将这些事情摆平,还瞒着你这些事情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娘这都是为了你能一直单纯快乐的生活啊。” 单纯快乐的生活?恐怕是为了让她无知愚蠢的活着吧! 唐果儿眉一皱,唐夫人若是真的疼爱她,在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便会苛责她纠正她,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张公子李书生的事情发生。 在心中再次确定了唐夫人的面目,唐果儿继续听着唐素容说道,“三妹妹,你在市井街巷流连也就算了,却还与大皇子纠缠不清,太子这才在大怒之下赏了你十个壮男!” 这次唐素容没能抑制住语气中的怒气,唐果儿是嫡女又怎么样?她能与太子订亲,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当郡主的亲娘! 在以武为尊的伽灵大陆,唐果儿这没有半点灵智不能修行幻术,被人唾弃的废物凭什么敢去勾引她仰慕已久的大皇子? 颗又似庆幸一般,唐素容的语气松了下来,“好在太子宅心仁厚,念着你之前与他的情分,派婢女来为你善后时就派了媒人来传话,说他虽然不能娶三妹妹你为正妃,还能纳你做妾,如今媒人仍在府里等着爹回来呢。” 唐素容的话刚刚落下,床上已没有唐果儿的踪影,她只觉身旁一阵劲风刮过,立刻扭头朝房门望去,只见房门一阵摇晃。 那个废物怎么会突然跑得这么快? 一定是知道了太子愿意纳她做妾,所以急着奔去找媒人求证了,果然是不要脸的贱蹄子! 她也得赶紧去看看,那废物会闹出些什么笑话来。这样想着,唐素容一脸幸灾乐祸朝大厅快步走去。 唐府极大,从房间中出来,唐果儿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去大厅的路。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旁边的假山,再没有高而视线广阔的地方,按她前世的功夫,跃上这座假山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她一提气,屈身使劲一跃…… 这是怎么回事? 唐果儿看着脚下飞速缩小的一排排屋顶,吓得险些从空中一头栽了下来,她竟飞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控制住身体的平衡,成为杀手之前她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内家功夫,凝神静气,她发现一股浑厚的气息在浑身经脉中游走,这股气息竟然不是从丹田升起,而是自天灵处往下徐徐扩散。 难道这就是月影和唐素容口中所说的灵智? 她环视脚下的整个唐府,一眼就望见靠近那处最华丽的屋宇,那应该就是客厅了,她当即朝着客厅掠去,感受着耳畔的风极速刮过,她的嘴角也缓缓扬起。 原本还担心灵魂穿越会影响她能力的发挥,担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被弄死,如今看来她可以松口气了。 在客厅前一处无人的地方落地,她整了整衣衫,刚提步走进客厅,四面八方就向她投来各种眼光。 鄙视,憎恶,不屑。 唐果儿淡然望过去,大厅正位空空无人,正位右侧的下方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为首男子眉宇之间与唐素容有几分相似,他们正是不屑与憎恶目光的主人。 右侧的位置上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想必这些就是她爹的小妾们。 她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一步步走向客厅中央唯一站着的一个老太婆,看上去就有些谄媚的眉眼,应该就是媒人。 她又提步缓缓走到媒人身旁,突然露出微笑问道,“太子让你来告诉我,他还愿意娶我?” 第4章 解除婚约 媒人点头应道,“是的,只是不是娶,是纳!” “呵呵……”唐果儿樱唇轻启,笑出声来,“将我从正妃贬成妾他凭什么?他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嫁给他?” 右侧为首的男子一口热茶喝进口中来不及咽下,全部喷了出来,拉了拉一旁男子的袖子不可置信问道,“四哥,我耳朵出问题了吗?她说太子凭什么纳她做妾?” 媒人脸上顿时挂不住,反正此行太子就是让他来羞辱唐果儿,遂讥讽道,“三小姐,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太子愿意娶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外面的人谁不知道唐家三小姐御男无数,恬不知耻?” 唐果儿袖中的手不由捏紧,一字一句道,“我不嫁!就是嫁猪嫁狗嫁鸡嫁犬我也不会嫁给太子!” 这句话说完,大厅中登时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吸冷声此起彼伏,唐果儿周身气息顷刻变得冷冽,她一挥手指着大门方向,“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立刻滚回去!” 媒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转身,欲照唐果儿说的去做。 此时,大厅中却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唐果儿扭头望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 不仅仅是坐着庶子庶女,姨娘小妾,更甚的是连站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也毫无顾忌满脸鄙视的看着她。 唐果儿的脸缓缓沉了下来,当下自心头泛起一股寒意,她披散在身后的青丝无风飘扬,明亮的杏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犹如天神临世,不容亵渎! 突然,她脚步一移,闪身抓过离她最近,笑得最欢的一个丫鬟,毫不留情,狠绝的,一脚踹上她的腹部。 强劲的力道,令丫鬟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腾空飞出,重重撞上大厅的红漆柱,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响起。 丫鬟勉强抬起头来,目光怨毒,却在看着唐果儿噙着嗜血冷笑朝她一步步走来时,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起来。 “你再笑一个啊!”唐果儿一脚踏上丫鬟的手掌,旋转,碾压。 她冷笑地看着丫鬟一点点变紫扭曲的脸,眼中闪过轻蔑,冷喝道,“区区一个贱东西,我堂堂嫡小姐,也是你能嘲笑的?不知蔑视嫡小姐是什么处罚?” “小姐,当然是拖下去,杖四十!”跟上来的月影快步走到唐果儿身边,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丫鬟,待看清丫鬟的脸后,她惊讶道,“含羽,怎么是你?” “怎么?”唐果儿扬眉,扭头看向月影。 “小姐,她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月影也不由的紧张了,若是什么姨娘的丫头,杖毙了丢出去就是,可是含羽不同,她可是深得夫人的喜爱! “大丫鬟?”唐果儿闻言沉默。 殿中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唐果儿,这么多丫鬟不抓,偏偏抓了在夫人面前得脸的丫头,如今看这个废物怎么收场! 然而,唐果儿却忽然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丝毫的惧怕,意味深长道,“既然是大丫鬟,就应该知道规矩,明知故犯,双倍惩处,以儆效尤,杖责八十!” 冷傲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又吸了一口凉气,心都没有来的突突一跳。 如同被杀神附身的唐果儿,竟没由让他们来生出一股怯意! 他们眼花了吗,这还是那个废物? 杖责八十!那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没人动吗?”唐果儿目光凌厉,扫过门外的几个小厮,森然一笑,杀气弥漫。 小厮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猛然一个激灵,一人飞快地拿了刑杖拖来长凳,另外两个架起含羽将她压到了长凳上。 行刑的小厮在唐果儿诡异的目光下,不敢手软,刑杖重重的落到了含羽身上。 “啊……” 含羽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目光如猝了毒,痛喊道,“唐果儿,你竟敢打我!” 唐果儿冷瞥她一眼,嘲讽道,“我凭什么不敢打你?我打的就是你!直呼嫡小姐名字,是为不敬,再加二十!” “你这个废物,啊……夫人不会饶了你!”含羽歇斯底里尖叫着,瞪着唐果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为了一个贱婢,难道还能打死我?”唐果儿神色一冷,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死鸭子的嘴究竟能硬成什么样,继续打!” “放肆!” 就在此刻,大厅外响起一声暴喝,如雷炸开! 厅中众人只觉得被震得头晕耳鸣,唐果儿也敛了周身气息,循着声音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长着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一身劲装,身形健硕,步伐稳重,一看便知是高手中的高手。 跟在男子身边同样一身劲装的中年女人,妩媚异常,眉目一动便是勾人的芳华,只是现在却满脸心疼。 见二人前来,厅中所有人都站起身迎接,唐果儿见状,立刻确定了二人的身份,想来这两位就是本的爹娘了。 然而,不待她有所反应,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唐果儿身边,抬手就甩了她一个巴掌,“孽女,你简直丢尽了我们唐家的颜面!” 唐枭一想起回到天都,听到外面那些关于这个废物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气就不打一处来。 刚刚走在半道上,她碰到太子请来的媒婆,听她说了这里的情况时,他还不敢相信唐果儿真会如此歹毒,可眼前所见的一切,比媒婆口中的更甚! 竟然在大厅中将一个丫鬟打得奄奄一息! 思及此,唐枭立刻又抬起了手。 跟在唐枭身旁的女子赶紧拉住了他,劝道,“老爷,手下留情啊,含羽虽是我的大丫鬟,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果儿生性单纯,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从前那些事?孽女,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就给你一个辩驳的机会!”唐枭怒气冲冲的坐到正位上,等着唐果儿答话。 这就是她的爹?一回来就送她一个火辣的巴掌作见面礼? 还有这个娘,那一巴掌她明明可以阻止,却要故意等到等到第二巴掌快要落下来的时候才出声,若是真正的唐家嫡女没死,只怕就要对她的假惺惺感激涕零了! 唐果儿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一个丫鬟任意欺凌到嫡女的头上,这就是唐家的家规?还有,太子送我的那十个男人早就死在房间里,我是清白之身,你们若不信,大可以找人来验我的清白。唐家嫡女嫁给太子为妾?难道你们还觉得脸上有光?我不嫁!” 即使她没有了清白,也不会嫁给那个人渣败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就算你清白也不过是不能修行的废物一个,太子慕容苍身份尊荣,你们的婚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十日后我让人用轿子偷偷将你送到东宫偏门就算嫁了!”唐枭抬手往一旁的桌上一放,桌子顿时被拍成了碎片,四下飞溅。 空气沉重得几乎让唐果儿窒息! 她脸色一变,见众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发言,顿时明白唐枭在家中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地位,容不得别人有反抗的余地。 而自己现在的实力和他一比,简直差太远了。 “既然爹执意如此,我嫁!”她抿了抿唇,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出大厅,好女不吃眼前亏,还有十日,拗不过难道还逃不过? 回到房中,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 唐果儿往桌旁一坐,运气在手狠狠往桌上一拍,桌子当即也被震塌,可即使如此,她与唐枭的势力差距太远,他那一掌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月影听到屋中的动静,立刻奔了进来,看到满屋的桌子碎片不禁咋舌,“小姐,这是?” 唐果儿看向月影沉默片刻道,“这你先别管,月影,我交代你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月影看向唐果儿,目光一滞,眼前的女子还是她认识的小姐吗? 那浑身未收的气势,黝黑双眸中泛着的深寒幽光,皆让月影一阵心悸。 唐果儿似浑然不觉,吩咐道,“月影,你立刻去外边以我的名义网罗二十名美女,不论出生家世,就是青楼里的***我也要!” 第5章 还礼 “小姐要做什么?”月影不解问道。 “做什么?”唐果儿唇齿微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似笑非笑道,“太子能送我十个壮男,我就不能回敬他双倍的美女?” 月影瞬间怔愣,虽然太子慕容苍在她心中的形象已一落千丈,不管小姐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但…… 要知道,在伽灵大陆灵智是与生俱来的,其纯净度根据身份背景决定。越是尊贵的人灵智越纯净,所以只有世家子女们有这样的天赋。 一般十岁以前,灵智就会开启,就可修行幻术。 幻术根据灵智的纯净程度,从低到高分成六个阶层,从低往高是幻术者,幻术师,幻灵师,灵术师和灵圣,灵圣之上便是灵神领域。 灵神领域却是所有修行幻术的人遥不可望的境界。整个伽灵大陆,跨入灵神领域的人不过寥寥数个! 慕容氏一族,虽然因骄奢淫逸的生活,在灵智传承上渐渐走了下坡路,可是谁不知道太子慕容苍幻术了得,是这一代皇子中的皎皎者,仅仅十六岁就突破幻术者成为幻术师,现在更是已经达到了幻灵师! 放眼三大家族之中的这一辈,恐怕也只有楚家大公子楚凌风以及程家天才小小姐程冰能与太子抗衡了。 月影之所以犹豫,便是担忧唐果儿此举会让太子不满,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小姐……”月影欲开口劝阻,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 地上散落的桌子碎片竟一瞬间全部飘起,浮在半空中,而唐果儿的一头青发无风自扬,衣袍猎猎。只见她目光一瞬,碎片便朝着月影飞速刺去。 这些来势凌厉的碎片,让月影觉得如死神降生,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碎片飞至月影面前一寸的地方,猛然停了下来!唐果儿手一挥,碎片当即改变方向全部扎进一旁的柱子里,入木三分! “月影,如今你毋须担心。”敛了气势,唐果儿柔声道,她看得出月影是真的关心她。 月影僵硬扭动脖子,看着深入柱子的碎片,浑身一软流下泪来。 她又似想到什么极激动的事,破涕为笑道,“小姐,奴婢没有眼花对吗?小姐你的灵智终于开启了吗?” 唐果儿点头,“月影,既然你看到了我真正的实力,就立刻去收集美女,人齐了,本小姐亲自给太子送去!” 语落,唐果儿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太子又怎样? 纳她做妾,没门!她绝不屈服!幻术了得又怎样? 她还就要亲自去会一会,看看究竟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唐果儿露出的真正实力,让月影心中欣慰不已,方才的顾虑也打消掉了,太子欺人太甚,她当然支持小姐去讨回公道。 月影当即应下,飞快奔出院子按照唐果儿的吩咐收集美女去了。 见月影身影远去,唐果儿这才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金灿的幔帐,翠绿的锦被,深红的梨木柜子旁妆台上摆着大串大串的珍珠和硕大的金钗…… 房中装饰看似华丽异常,实则庸俗不堪! 唐果儿拧起眉,想必这也是出自她那好娘亲的手笔吧。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轻举妄动,今天在客厅中她就看出唐家主实力远在她之上,而唐夫人能与之一起出席论武大会,想必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目光落在妆台的那堆珍珠上,唐果儿一抬手,毫不犹豫将珍珠拂落在地。 然而,她的目光一瞬间放出惊异的光彩,紧紧盯着从珍珠堆露出来的东西。 竟是拍卖场上的那个紫盒子! 弯腰捡起盒子,唐果儿想起自己付出了真心的栗洛,为这盒子竟不惜对她下毒手,心中登时一阵闷痛。 思量了半晌才压下心里的痛楚,唐果儿拿着盒子观察了一阵,却怎么也找不到打开盒子的方法。看来这个盒子当真不简单,说不定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也跟它有干系。 那就先收着,以后再慢慢研究它! 唐果儿把盒子往怀中一揣,开始静坐,方将自天灵处聚集起的灵气在浑身运行两个周天,院子外就传来月影的声音。 “小姐,你交代的事我办妥了!” 唐果儿起身给气喘吁吁的月影倒了杯水递去,月影接过一口气喝下,又道,“小姐,二十个美***婢已经全部找好,你没看见那场面之壮观!那些女子一听小姐你要将她们送给太子,个个挤破脑袋的要跟奴婢来,可惜,挤掉了那十多个青楼女子。” 第6章 唐三小姐来了! 月影一脸的惋惜让唐果儿心中一乐,她只要二十个人,月影就去找了十多个青楼女子…… 没想到月影这丫头也是一个腹黑货,甚好!对她口味! 随后,唐果儿从梨木柜子里找出一件没那么抢眼的淡紫外衫换上,半绾青丝,一脸跃跃欲试带着月影走出院子。 唐府门前,人山人海。 二十名姿色不凡,各有千秋的女子聚在一起,引得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当人们得知女子们出现在这儿的真相时,唐府门前的议论声便再也没停下来。 滔滔不绝的嘲讽声,无非就是数落唐果儿无知,竟大张旗鼓的网罗美人送给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太子。 唐果儿见此情形,不仅未怒,心中反而高兴起来,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别人骂两句,又不会掉几块肉,只有她的名声越难听,才能让慕容苍对她避而远之。 一脸淡然走出府门,唐果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脸俯视众人,她淡紫衣衫轻扬,生的精致绝伦的脸,竟如神祗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众人不禁静下来。 “啪啪啪……”唐果儿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手,她眉一弯,眼里闪过一抹狡黠,随即朗声道,“姐姐们就快跟着本小姐去东宫吧!” 女子们稍一犹豫,都应下了。 她们之间不乏世家小姐,心中的小九九自然打得叮当响。等进了东宫,随便找个机会玩死这个废物就是,何必在这关系自己未来的节骨眼上,和废物一般见识? 唐果儿将她们的表情一收眼底,扬了扬眉,领着二十美女浩浩荡荡走向东宫。 皇城宫门之前本不是寻常百姓该待的地方,然而许多人都被唐果儿的壮举所吸引,跟着到了东宫宫门前。 东宫大厅之内,慕容苍正和程家主程永升畅谈,厅中气氛欢愉,好不热闹。 不仅如此,慕容苍还不时对程永升一旁的女子露出温和的笑,惹得那女子低下头一阵脸红。 程永升见状,假意责备女子,“阿冰,爹一直让你多出门长点见识,别一心扑在习武上,你就是不听。你看你,如今见了太子竟这般小家子气。” 慕容苍端茶抿了一口,“不打紧,女孩子还是知羞一些好。” 程永升当即明白了慕容苍一语双关的话。 一边观察慕容苍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太子,皇上将唐果儿赐婚给您之时,一定没有料到她是个不检点的废物,您不忍驳了皇上的旨意,实在是至忠至孝。” “哪里哪里,本宫只是觉得退了与唐果儿的婚事,想必这辈子她也难嫁出去了。如果害得她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本宫岂不是良心难安?将她纳进东宫,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罢了。” “太子仁厚。”程永升心中一阵庆幸,看来他当初在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战争中,选择帮助慕容苍是对的。 慕容苍听着程永升的话,暗暗捏紧手中的茶杯,若不是为了得到天下,他怎么可能答应父皇这门亲事? 娶个废物换江山,他认了。可这唐果儿竟仗着自己是唐家嫡女,处处勾引男人,简直丢尽了他的脸面! 想到此处,慕容苍的目光又落在程橙冰的身上,他缓缓开口道,“程家主……” 岂料,就在此刻东宫守门的侍卫奔进大厅,扑通跪地道,“太……太子,不好了,唐三小姐来了!” 慕容苍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大声斥道,“三小姐来看本宫,你不将人迎进来反而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侍卫连忙辩道,“太子明察,是三小姐不愿进来啊。” “为何?” “三小姐她……她领了二十个女子,说是给您的回礼,非让您亲自出去。” 慕容苍闻言,眼底闪过疑惑,片刻他起身对一旁的程永升歉意道,“果儿怕是闹别扭了,还请程家主与小姐稍等,本宫去去就来。” 程永升跟着起身,拱拳回道,“太子有事,老夫与小女也就不叨扰了。” 慕容苍目光扫过程冰,顿了顿道,“那改日本宫亲自登门拜访,以示今天招待不周之罪。” “太子言重。” 待慕容苍走出大厅,一直垂首的程冰抬起头,得意道,“爹,女儿所言不虚吧,对太子就得欲擒故纵!” 程永升点头笑道,“阿冰,你不愧是爹爹的骄傲!” 随后二人从东宫偏门离去,他们从未将唐果儿看在眼里,根本不会认为宫门外会发生什么值得一看的事情。 然而二人却不知道,他们错过的是一场怎样精彩的好戏。 第7章 废柴变天才 一身明黄锦袍,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刚毅冷硬。 她不否认,慕容苍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只可惜,她上辈子已经看腻了高富帅,对于这种渣渣级别的,也就看不上眼了。 可慕容苍并没有发现唐果儿眼底深处的玩味,他走上前将唐果儿拉到一边,佯装温和道,“果儿,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明明对自己极为不屑却硬装出柔情满满模样的慕容苍,唐果儿在心里狠狠呕了一番。 她不动声色拉开与慕容苍的距离,笑道,“太子,五日前你命人送来十个壮男,今天我亲自用二十个美女作为回礼,还请太子打消了让我进门的念头!” 闻言,慕容苍一惊,脸沉了下来,这个废物是什么意思? 随后,慕容苍鄙夷的嗤笑道,“唐果儿,欲擒故纵的把戏本宫见的还少?你亲自领着这些美女来无非是想求证本宫会不会要你,你的礼,本宫收了,十日后本宫会依约纳你入府。” “是吗?”唐果儿袖中的十指倏地一握,她笑着走进慕容苍跟前。 慕容苍见状一扬下巴,越发不可一世,看在这个废物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他勉强接受她的投怀送抱。 下一刻,慕容苍的脸色却痛苦到近乎扭曲,他捂着小腹蹲下去,眼神如刀锋一般斩向唐果儿,“你……” 唐果儿视若无睹,一脸无辜道,“太子殿下,我只是想让你清醒清醒。” 接着,唐果儿又狐疑的看向慕容苍,不轻不重道,“奇怪……我明明没用很大的力……” 说完,唐果儿扫过四周围观人们神态各异的表情,心中冷冷一笑,慕容苍既然认为她是演戏,那她就拿出真正的演技让他开开眼! 其实,她那一脚真的没用很大的力,她只是用尽了全力。 看着四下人们的各色目光,慕容苍当即明白自己被戏耍了,他眼底瞬间涌上一抹杀意。 然而,不待慕容苍出手,察觉到这股杀气的唐果儿,已经朝着慕容苍一掌打去,慕容苍连忙飞身后退,狼狈躲开了唐果儿的攻击。 他万万没想到唐果儿会再出手,而且是先发制人! 可唐果儿不是废物吗? 慕容苍还来不及仔细思考,又见唐果儿倏地飞身上来,他连忙将所有的灵力注入掌心,接下唐果儿的这一掌。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白光从二人掌心迸开…… 白光中一道紫色的身影高高飞起,然后摔落在地。 “小姐!”月影惊呼着奔向唐果儿。 慕容苍也当场愣住,看向自己的掌心,这一掌,他用了十分的灵力,完全足以击毙一个中阶幻术师! 遑论是唐果儿这个废物?一定是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此刻,自唐果儿胸口处陡然升起一道灿烂的紫光,将飞奔而来的月影弹开。 紫光渐渐散去,忽然一团白色如脱弦之箭冲向慕容苍。 扑,抓,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慕容苍还未看清这一切,就觉肩头一阵疼痛,他伸手摸向火辣辣的地方,手心一片的黏稠湿意。 唐果儿身旁赫然多出一只白色的不明动物,正冲着自己龇牙。 该死的畜生,竟然也敢伤他? 慕容苍当即被激怒,他手心缓缓向上托起,渐渐生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围观的群众皆感觉一股让人窒息的热浪,不由纷纷向后退去。 “嗷……” 一声清啸从白团子的口中发出,这叫声似带着牵引力,让慕容苍的肩头狠狠一痛。 他一个聚气不稳,手中的火球霎时熄灭了。 白团子见状,躺在了唐果儿的裙摆上,伸出一个前爪挠着耳朵,紫眸一眯鄙夷看向慕容苍,随后又用爪子轻拍了一下嘴,似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慕容苍的脸霎时变成了黑色,他刚想再有所动作,月影带着欣喜的惊叫声让他一滞! “小姐!” 慕容苍反射性望向躺在地上的唐果儿,只见唐果儿竟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 “不可能!”慕容苍呆若木鸡,喃喃道。 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没死? 唐果儿深吸一口气,压住头脑的晕眩感,看向慕容苍,不愧是第三层的幻灵师,是她轻敌了,她却再也压不住体内逆行的灵气,吐出一口鲜血。 “嗷嗷嗷……” 哪里来的狗叫声? 唐果儿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白色抱着她的大腿,圆脑袋上一双尖尖的耳朵,滴溜溜的眼睛巴巴望着她,小尾巴还不停地摇啊摇。 唐果儿诧异看向月影,“哪里来的小狗?” 第8章 驭兽之术 白团子浑身一僵,直接四脚朝天摔到地上,又赶紧翻了个身站起来,浑身炸毛地挥舞着爪子,“伦家是貌美无双的九尾狐,不是小狗!伦家再也不要理你了!” 随着它张牙舞爪的动作,唐果儿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身旁的月影却似没听见随后小狐狸说话,愣愣地盯着自己。 小狐狸趁两人对视之际,忽然一溜烟钻进她的裙摆里。 唐果儿的脸当即绿了,连忙往旁一闪,却怎么也不见小狐狸的踪影。 “唐果儿,你会御兽?”慕容苍突然道,对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他仍然不敢置信。 一瞬间,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唐果儿的身上。 唐果儿将裙摆理了理,又看了圈周围,仍然没看见那只小狐狸,才扭头道,“慕容苍,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不要再装了,东陵国会御兽之术的人虽少,但并非没有,方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狐狸,难道不是你的召唤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唐果儿目光冷然,“慕容苍,我的回礼你既收了,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再无瓜葛,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告辞!” 慕容苍气结,难不成这个废物还真要与他划清界线? 笑话!即使不要,也是他不要她的份,何时轮得到这个废物说了算? “唐果儿,这婚事是父皇赐下来的,岂是你能做主的?” 唐果儿嫌恶地甩开慕容苍的手,他这会知道搬出皇上赐婚这一说了?好,很好。 “原来太子的脑子还没有全坏,还能记事儿!”唐果儿毫不留情讥讽道,“可你是不是忘了,皇上是要你娶我做太子妃,而不是纳做妾。你既然这么想要我,可以,还请太子按皇上旨意,娶我做太子妃!” 顿了顿,唐果儿勾起嘴角高声道,“届时还请太子殿下多备几顶轿子,将我院中的美男们一并带上。” “唐果儿!”慕容苍咬牙切齿道,此刻他恨不得一个巴掌将唐果儿拍死! 捏紧拳头,慕容苍低喝道,“唐果儿,本宫让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废物做妾,已经是高看你了,太子妃的位置绝不可能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那本小姐也告诉你,要本小姐做妾?没门!” 随后,唐果儿轻笑了一声道,“太子还是考虑清楚的好,本小姐再不济也是第一世家唯一的嫡长女!” 扔下这句话,唐果儿再也不去看慕容苍气得快吐血的神色,带着月影翩然而去。 回唐府的路上,月影仍然不敢相信自家小姐能说出那样的话,她犹豫问道,“小姐,如果太子真娶你做太子妃,你真的要嫁?” 唐果儿摇头道,“慕容苍不可能娶我做太子妃,他竟然做出送壮男给我这种事,就证明他极其心高气傲,既将我从正妃贬成妾,断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又经这么一闹,恐怕不出明天就会人尽皆知,若他再娶我做正妃,岂不是丢尽颜面?” 她就是故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慕容苍绝不可能纳她做妃,她堂堂唐家嫡长女,死活不肯嫁给慕容苍做妾,别人又能奈她何?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看慕容苍不先解除婚约! 唐果儿回答着月影的问题,脑海中却在思索着那只消失的小狐狸。 难不成真如慕容苍所说,她会御兽? 但这不科学,若她会御兽,会一点也察觉不到? 唐果儿不再去想,一路上,她有意无意地从月影口中套唐府的现在的情况。 原来唐府中除了她这个嫡女外,还有大小姐唐素容,二小姐唐梦宁,四少爷唐荣轩,五小姐唐妍蔚,六少爷唐远扬。 唐素容,唐荣轩,唐远扬皆是唐枭与何氏所生。换句话而言,也就是唐府中,只有何氏一人生下了儿子。 了解到这一点后,唐果儿再次在心中将何氏的战斗力往上提了一个等级。 [][][].! 二人刚回到府中,立刻就有下人迎了上来,“三小姐,老爷让您去大厅。” 唐果儿眼一眯,知道应该是东宫门前的事情,传到了唐府里。 左右她也没想过逃避,既然如此,索性趁此机会将话挑明了,让唐枭明白,不管做妃做妾,她都不会进东宫! 唐果儿当即让月影先回院子,自己往大厅走去。 走进大厅,唐果儿朝着正位上的唐枭一点头,淡淡道,“爹。” “跪下!” 唐枭猛然站起,对着唐果儿就是一声怒吼。 第9章 大皇子慕容晟 可见到唐枭这样的态度,唐果儿心中升起一股愤怒,就看唐枭这几天的行事她也明白,他恐怕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思及此,唐果儿非但没有跪下,反而挺直了脊背,“凭什么要我跪?” “凭什么?”唐枭将手中的茶杯捏成粉末,浑身的气势都凌厉起来,“孽女,你在东宫宫门前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你自己不知道?你还问我凭什么?” 说完,唐枭一个掌风袭到唐果儿的膝盖上,唐果儿只觉膝盖一阵剧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唐果儿心中的那根傲骨瞬间绷紧,咬着牙刚从地上爬起来,唐枭又一挥手,两个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唐果儿身后,一左一右压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地上。 唐果儿挣扎了两下便动弹不得,她抬头看向唐枭道,“慕容苍根本不是真的想娶我,我也不愿嫁给他,爹,我没有做错!” “皇上赐婚,岂是你能反抗的?只要太子要你,别说做妾,就是为奴为婢你也得进东宫!”说罢,唐枭对着黑衣暗卫冷然吩咐道,“将三小姐捆去祠堂反省,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她没想明白之前,不许任何人给她一口饭吃,一口水喝!” 唐枭说完这句话,唐果儿顿时安静下来,低垂下头,半晌没有吱声。 大厅中一片沉寂。 突然,唐果儿抬起头,目光深邃看着唐枭,铿锵开口道,“就是死,我也绝不嫁给慕容苍!” 唐枭对上唐果儿黝黑的双眸,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下意识别过头道,“带下去!” 两个暗卫闻言欲架起唐果儿,唐果儿冷冽的目光扫向二人,竟让人觉得窒息。 “拿开你们的手,本小姐自己会走!”唐果儿抬步走出大厅,走到门口,她竟不由自主停下来。 她鬼使神差般回头,入目是唐枭厌恶的神情,心莫名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往地上栽去。 “小心!”一只手突然从唐果儿身后圈住她的腰,转眼她便跌入一个温厚的怀抱,唐果儿抬头一下就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瞳里。 眼前男子玉簪束发,露出的整个面容清俊无双,精致的眉目间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望族子弟的贵气,唐果儿不由地揣测起这人的身份,丝毫未觉自己现在的处境。 “唐三小姐,你还要这样抱本王多久?” 温润的声音在唐果儿耳畔响起,夹在其中淡淡的戏谑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她连忙从男子的怀里退开。 客厅中,唐枭看见这样的情景,脸沉得如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他隐忍怒气道,“果儿,还不见过大皇子?” 闻言,唐果儿睫毛垂了垂,顿了片刻,她端出大家闺秀的礼仪,微微俯身道,“见过大皇子。” 行完礼,唐果儿站直身子,毫不畏惧的打量慕容晟。 他一身寻常布料青衣,玉带环腰,身姿挺拔如翠竹,并没有过多修饰环佩缠身,只是静静站着,浑身便透出浑然天成的威仪。 唐果儿眼睛一眯,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这就是传说中这具身体主人传的绯闻男友,引得慕容苍送来十个壮男的罪魁祸首,大皇子慕容晟? 而面对唐果儿直勾勾的打量,慕容晟依旧神色宁静,许久之后他才道,“三小姐若是看够了,可否往旁让一让?” 唐果儿捕捉到慕容晟眼底的那抹促狭,默然不语,往旁退开一步。 轻摇着手中描着水墨江山的折扇,慕容晟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三小姐今天在东宫外的豪言豪举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说完,也不去看唐果儿的反应,慕容晟抬步走进客厅。 在主位坐下后,慕容晟将折扇一收,放在手边的桌上,眼角余光瞟向厅外欲走的唐果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玩味笑意,不疾不徐道,“唐家主,今天本王前来是想说明一下本王和唐三小姐之间的关系。” 慕容晟的声音稳稳传进唐果儿和唐枭的耳朵里,唐果儿立刻就停了脚步。 唐枭更是一震,望向满脸无害的慕容晟,一时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只得朗声笑道,“君子如玉,温润如水。大皇子您的人品天下皆知,老夫岂会去相信那些市井流言?” “传言确不属实,唐家主既然深明此理,为何本王方才远远听到家主因为些市井流言,就要将三小姐罚入祠堂?” 慕容晟说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桌上折扇,接着又道,“不过唐家主不必在意,本王不会干涉你的家事,只是……” 说话间,他目光落到唐果儿身上,这女人似乎真有些不一样了。 第10章 早就和他私相授受 换做从前,只要远远见着他,唐果儿就会立刻躲得无影无踪。即使没躲掉,面对他也都是红着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整个东陵国上流的家族,都用八个字形容唐果儿——胆小懦弱,愚蠢无知。 可此刻,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与从前完全是天壤之别,更重要的是面对唐枭的怒气,她竟一脸云淡风轻,满不在乎。 慕容晟似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家主,可否稍后再让三小姐去祠堂领罚?本王与三小姐之间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唐果儿心底一惊,诧异看向慕容晟,刚才他不是已经否认了传言不属实?那么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私事? 思索之际,一股如尖刃般锋利的目光向她刺来,唐果儿回望过去,只见唐枭的脸色已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顿了顿,唐果儿走进大厅,规矩站在大厅中间,她问道,“大皇子想与民女处理什么私事?” 慕容晟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唐果儿跟前,从怀里拿出一物,“三小姐可还记得这个东西,上次你落在本王这里了。” 一枚玉佩? 唐果儿心底一阵狐疑,却仍然镇定从慕容晟手里接过玉佩,触碰到玉佩的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年轻美貌的女子抱着精致绝伦的小女孩,正将一物藏进一枚极平常的玉佩里。女子温柔的抚摸玉佩,目光变得悠远飘渺。 随后,女子对小女孩道道,“果儿,这是唐家嫡系女儿世代相传的东西,姑姑本想等你及笄后传给你,可是姑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这玉佩你就随身带着,但切勿将里面藏有东西泄露给别人,即使是你爹娘也不行,知道吗?” “果儿知道了,姑姑这玉佩里的东西有很重要的用处吗?”小女孩扬起天真的脸,不解看向女子。 女子的表情霎时凝重起来,深望着那枚玉佩,“如果可以,姑姑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它。否则天下大乱。” “就是会死很多人吗?” “九州染血,天下成灾!除非……” “曦儿,该走了。”远处,男子冷寂的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了女子的话。女子不舍的放下小女孩,将玉佩挂到小女孩的脖子上,朝着男子走去。 唐果儿正想看清那男子长什么样,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画面顿时消失不见。她试图再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将玉佩挂回脖子上,唐果儿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唐枭,见唐枭脸上除了极力压抑的盛怒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神色。由此可见,死去的唐果儿并没有将玉佩的秘密说出去。 唐果儿又将目光落在了慕容晟身上,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慕容晟手里?他有没有发现玉佩里的秘密? 察觉唐果儿探寻的目光,慕容晟眸中的幽光更深,漫不经心问道,“三小姐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个屁!她虽然进驻了这具身体,却没有传承到这具身体的记忆,怎么可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看慕容晟这样子分明就是不愿直接了当的把事情说出来。 克制住抡拳头砸到慕容晟脸上的冲动,唐果儿眉不由一拧,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传言不是说唐果儿与慕容晟私相授受,早有奸情?既然如此,她何不添一把火,让这传言更暧昧一点,这对慕容苍退婚这件事更为有利。 她正为无法彻底摆脱不可一世的慕容苍发愁,这慕容晟自己送上门来与她玩太极,那就别怪她抓他当箭牌使了。 嘴角一扬,唐果儿欣然笑开,随后一个跨步站到慕容晟跟前,毫无预警环住他的腰道,“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嫁给太子。” 此语一出,大厅中顿时寂然无声。 当先回过神来的是唐枭,他脸上的怒气再也遮掩不住,属于高手的威压一下子充斥整个亭中,唐果儿立刻觉心上压着一块巨石。 见这根救命稻草并没有将自己推开,唐果儿不怕死地朝着唐枭丢出一枚重磅炸弹,“爹,如今你也看见了,女儿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不喜欢慕容苍,大皇子才是我的心上人,您就成全女儿吧!” “胡闹!简直是胡闹!” 大厅外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唐果儿应声扭头望去,见何氏携着唐素容出现在大厅门口。 唐素容看着靠在慕容晟怀里的唐果儿,压下心中愤恨,可眼中的嫉妒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了,“三妹妹,你已是太子的未婚妻,怎还能纠缠大皇子?你还是快些放开大皇子吧,若是被旁人看了去,指不定又会传成什么样了!” 第11章 交换信物 看着唐素容眼底的妒恨,唐果儿极低地嗤笑了声,非但没有松开慕容晟,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她随即又孩子气地朝何氏道,“娘,你一向最疼我了,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我做错事你也从来不罚我,如今我不要太子,只要大皇子,你就跟爹说说,让他退了太子的婚事好不好?” 慕容晟闻言,目光在唐果儿耳后上扫过,重新打量起她来。毋庸置疑,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唐果儿,她耳后那颗朱砂痣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距上次见面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唐果儿的性格怎么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呢? 别的先且不说,就方才这女人的一番话看似傻气,实则堵得何氏哑口无言! 寥寥几句就道出何氏对她的宠爱,足以让何氏无法再训斥她。 何氏若是再训斥她,便会让人怀疑何氏对单纯至极的唐三小姐的宠爱究竟是真是假,而何氏若是真的向唐枭开口替唐果儿求情,那就会立刻成为无知妇人! 毕竟,任凭唐家声望再高,也不过是一介平民,就算再借唐枭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退了皇帝的赐婚。 思及此,慕容晟目光一凛,将唐果儿从怀中轻轻拉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三小姐,你方才说你喜欢本王?” 唐果儿立刻点头,脸不红气不喘道,“对,我喜欢你很久了!”说完,她还大方附送给慕容晟一记媚眼。 慕容晟一愣,心竟莫名一颤,压下心底的异样,又问道,“三小姐从前远远见着本王,就会躲得无影无踪,你我并没有交集,三小姐因何对本王芳心暗许?” “我躲着你,那是因为我一见到你就会害羞。”说这话时,唐果儿的脸上当真浮上一抹红晕,宛如天边的朝霞。 沉吟片刻,唐果儿面上红晕褪去换成满脸黯然,声音霎时变得幽怨,“大皇子真不记得了?你我若没有交集,我的贴身玉佩为何在你那里?” 大厅中的气氛再度凝固,只因唐果儿这话着实让人浮想翩翩。 饶是慕容晟也有些坐不住了,拿起折扇从座上起身,踱步行至唐果儿面前,“三小姐说话还是明白些好,十日前本王无意救了你,你将玉佩赠给本王,难道不是为了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 “的确,我送这枚玉佩给大皇子,就是为了以报救命之恩。” 唐果儿潋滟凤目里露出笑意,似三月桃花盛放般夺目,她看向松了口气的唐枭众人,接着不紧不慢道,“可大皇子的救命之恩岂是这一枚普通的玉佩能报答的?这玉佩我从小戴到大的,从不愿离身,我上次将它送给大皇子,其实是想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慕容晟轻摇折扇的动作一僵,围着唐果儿走了一圈后,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愚笨,竟没看出三小姐真正的心思就接了玉佩,现下三小姐与太子又有了亲事,可如何是好?” 慕容晟神色淡然,似漠不关己,轻易便将话锋转回唐果儿身上。 唐果儿诧异抬头,她没想到慕容晟非但没有直接了当拒绝自己,态度反而暧昧不明起来。在看清慕容晟眼中的揶揄,唐果儿幡然醒悟,慕容晟是想看她的笑话! 可惜,只怕是他要失望了! “大皇子是太子兄长,太子又深明大义,若是知道此事的真相,定不会拆散你我。而我,我的心已经交付给大皇子了,今生是宁死也不会嫁给太子的!” 唐果儿说最后一句话时,眼底浮现出一抹决绝! 要她嫁给慕容苍为妃她都觉得委屈,恨不得砍死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遑论为妾? 若她真的无法摆脱这门婚事,与慕容苍新婚当日,便是慕容苍的死期!届时,皇帝不止会斩了她,还会诛唐家满门! 唐果儿眼底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慕容晟一惊,他当即明白唐果儿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 心底突然生出极大的好奇心,慕容晟不由又看了唐果儿两眼。难道从前懦弱的模样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如果真的如此…… 有趣,有趣!这么有趣的人,轻易死了岂不可惜? 慕容晟走到唐果儿旁,将折扇轻放在她的肩上,“本王承蒙三小姐厚爱,这把扇子就当送给三小姐作为回礼。” 慕容晟说完,手在唐果儿后颈一拂,随即大步离去。 从肩上拿下扇子,唐果儿赫然瞥见自己胸前玉佩已不见了踪影,连忙转身,慕容晟早已走到了大厅外。 他的声音又轻飘飘传来,“三小姐既已经将玉佩送给本王,焉有再收回去之理?” 第12章 关禁闭 看着远去的青色背影,唐果儿不由将折扇紧紧一握,这玉佩就先寄存在慕容晟那里,等摆脱了慕容苍,她总有办法弄回来! 待慕容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唐枭的脸早已愤怒地近乎扭曲。 他怒瞪着唐果儿,半响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守妇德,不知廉耻的孽女?你早与太子有了婚约,怎还去招惹大皇子?” “不知廉耻?”唐果儿将折扇收进袖中,回视唐枭,却似未见他眼中几欲喷出的怒火般惊叫道,“爹,你竟然说我不知廉耻?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语落,一层浓厚的雾气迅速漫上唐果儿的眼底,她眼里灿烂的桃花如被雨打湿,焉嗒嗒没了神采。 唐枭没有回答,唐果儿又似不甘心一般看向何氏道,“娘,您说说,我争取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 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任谁都能听出这话中饱含的伤心,不解,委屈。 何氏不觉眯起眼睛,眼前的唐果儿单纯无知,是她所熟悉的,但方才面对慕容晟不卑不亢,巧言令色与之交谈的唐果儿,却似一个陌生人一般。 不过片刻之间,唐果儿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思及此,何氏心中竟无端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不由又多看了唐果儿两眼,她佯装慈和道,“果儿,老爷也是为你好啊!若非皇上赐婚,娘一定会为你觅得一个你喜欢的如意郎君。可是,这一切都是命啊!寻常百姓的婚姻尚不能尽如人意,何况是我们唐家?” 何氏走到唐果儿身边,执起她的手拍了拍,“好在是太子看上了你,待他日太子登基,你就算不能做皇后,至少也会是个贵妃,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不敢想的福气,果儿,你就不要再折腾了,乖乖在家里准备出嫁吧。” 唐果儿却并不领情,一把抽回手,下巴一扬,嘴唇一嘟道,“我不嫁,嫁给路边的叫花子我也不嫁给嫁给太子!” 见唐果儿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模样,何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接着她却眼眶一红,走到唐枭身边竟往地上跪去。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何氏的膝盖刚要触到地面,便被唐枭扶住。 何氏顺势靠在了唐枭的怀里,痛心疾首道,“老爷,果儿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果儿,我有负姐姐所托,我对不起姐姐的在天之灵啊!” 搂着何氏颤抖的肩膀,唐枭安慰道,“夫人,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负琅华所托,这些年,你对这个孽女的好远远超过了素容,是她自己不争气,烂泥巴扶不上墙!” 一想起自己端庄温婉的嫡妻何琅华,因生唐果儿血崩,香消玉殒,唐枭眼中的怒气慢慢转为怨恨。 他松开何氏,走到唐果儿跟前,“不论你和大皇子之间有什么,你都必须遵旨嫁给太子!” 语落,唐枭抬手,指尖迸出一道气流,击中唐果儿的额头。 唐果儿来不及反应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陷入黑暗之际,唐枭的声音又模糊传进她的耳中。 “你若继承琅华一星半点的聪慧,也不至于丢人现眼至此…….” 随后,唐枭抱起昏迷的唐果儿,临走他扫视大厅中的何氏,唐素华以及一干婢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道,“今天大厅中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再说一个字,否则,家法处置!” 何氏闻言浑身一颤,拉住正要开口的唐素容垂眸答道,“是。” 见唐枭一走远,唐素容立马挣开何氏,嚷道,“娘,那个废物竟然不知廉耻的勾引大皇子……” “素容!” 何氏当即喝住唐素容,将大厅中的婢女打发下去后才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你真想被你爹用家法处置吗?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这点气就压不下忍不了,如何能入得大皇子的眼?” “可是,娘知道的,一个家族只能让一个女儿嫁给同一个皇子。而大皇子不仅将折扇送给了唐果儿,还拿走她的贴身玉佩,岂不是等于默许了唐果儿以身相许?” 唐素容的指甲狠狠掐入自己的掌心,她心中毒蛇蜿蜒,毒汁漫上她的双眼, “我倾慕大皇子多年,为了大皇子妃的位置我做了多少努力,付出多少汗水?我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大皇子妃的位置!就是程冰夺也不行,何况是唐果儿那个废物?娘,您一定要阻止唐果儿嫁给大皇子!” 听唐素容这么一说,何氏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慕容晟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凝视片刻,一条毒计在何氏心中滋生,在唐素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唐素容听后立刻欣喜的点头,不顾门外天色将黑,匆忙出府去了。 第13章 布下结界 巨大的黑幕很快拉下,罩住整片天空。临近初夏的夜里,竟不见一丝风,闷得让人心慌。 唐果儿迷蒙醒来时,浓密的青丝已经被汗湿,掀开身上的锦被,她没有穿鞋,光着脚便下了床。 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沁凉的寒意袭来,她才清醒过来,看着屋中摆设的大致轮廓,唐果儿知道已回到自己房里。 随即唐果儿便想起在大厅中,她毫无反抗之力被唐枭击晕的场景,黑色的眸子闪过锐利的冷芒,她摸索着向门口走去。 她要出去透透气,压下心中的烦闷,她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局! 走到门口,唐果儿拉开门,刚想迈出去,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 踉跄着退了数步,唐果儿堪堪稳住身形。 门外有结界! 唐果儿的脸在夜色下溢满浓浓的嘲讽与冰寒! 区区一个结界就想将她困住?要她低头?她绝不可能屈服! 缓缓举起双手,将灵力注满掌心,唐果儿将掌心聚起的巨大能量球,猛然往结界打去, 强烈的能量波动了几下,结界却未撼动分毫,唐果儿被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掌反弹回来,震飞,重重摔到地上。 五脏六腑如同碎裂一般疼痛,唐果儿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唐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她再次聚起灵力护住周身,冲向门外。 “小姐,不要!”提着膳食和灯笼月影快步奔来,冲着即将撞上结界的唐果儿大喊道。 见唐果儿的身形在结界前止住,月影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连忙上前道,“小姐,没用的!这结界是老爷亲自布下的,只有死物能穿透它,打不碎的……” 唐果儿闻言身形一晃,扶着门栏坐到地上,她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 看来她利用慕容晟在客厅演的那出戏,也没能打消唐枭要将她嫁给慕容苍做妾的念头。 不止如此,为了防止她再闹出什么事,唐枭甚至不惜耗费巨大的灵力在她房外布下结界来困住她! 这就是她的爹?不顾她意愿,也不顾考虑她幸福的爹? 摇曳的烛光里,唐果儿的脸苍白如纸。 月影见状眼泪在眼眶打转,又不敢落下来,咬唇打开食盒,将食物一盘盘递进结界,她带着哭腔道,“小姐,先吃点东西吧,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随后,月影的声音却突然低了下去,“奴婢今天总算明白了,夫人和大小姐的心肠有多歹毒。” 唐果儿闻言抬起一双如无底寒潭般的眸子看向月影,冷问道,“从何明白?” 月影被那双眸子中散发出来的锋芒一震,下意识将先前在街上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傍晚时分,奴婢给小姐买点心回来的路上,看见大小姐鬼鬼祟祟身着男装从偏门出门去,奴婢一好奇就跟了上去,怎料竟然去市井街头散布流言,说小姐寂寞难耐,当着老爷夫人的面就开始勾引大皇子,简直不知廉耻……” “奴婢一直以为大小姐和夫人对小姐是疼爱的,如今看来,是奴婢瞎了眼,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枉小姐对她们一直敬重有加,她们竟然诋毁小姐清誉。” 说到最后月影已是咬牙切齿。 “看来明日我又会多出一条荡妇的罪名了。不贞,狠毒,***,不知廉耻的荡妇……不知道这样的我,慕容苍还敢不敢要呢?” 唐果儿冷哼一声,毫不介意地自嘲道。 只要能摆脱慕容苍,她都不惜当众向慕容晟违心表白了,还会怕背上几个名不副实的骂名么? 恐怕唐素容是看上了大皇子妃的位置。 而自己今天利用慕容晟的举动和慕容晟暧昧的态度,让唐素容醋意大发,她才迫不及待要将自己踩到泥里去。 想到此处,唐果儿的目光黯淡下来。这个世界的武道和现代完全不同,即使她拥有媲美闪电的速度,绝佳的外家功夫,遇到真正的幻术高手,在高手的领域中,也只是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 这副身子太弱,亲爹又不宠她,反而排斥她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在这里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让唐果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挫败。 可即使茫然无措,唐果儿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妥协! 要她如同菟丝花一般依附男人立足?她做不到! 但是眼下的状况,她却必须利用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摆脱困境……比如,慕容晟。 是的,只是利用! 包括她今天在大厅上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利用慕容晟摆脱慕容苍。 她坚信只要自己的身体是清清白白的,总会遇到一个真正疼爱她,足以与她比肩睥睨天下的男人! 第14章 忠心护主 关在结界之中三天过去,除了月影,整个唐府再没有别的人来瞧唐果儿一眼。! 相对于月影的忿忿不平,唐果儿反而冷静得超乎寻常。 其实,她是在思索与慕容苍对决时,那只突然跑出来又消失不见的小狐狸。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小狐狸能与她心灵相通。难不成真如慕容苍所说,她会御兽?为何这几日她无数遍召唤那只小狐狸都没有结果? 想到此处,唐果儿不禁黯然,若她真能随意御兽,早出这个牢笼逍遥于天地了。 月影将唐果儿的神情看在眼里,暗暗抹泪。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小姐没有被皇上赐婚,太子没有送来那十个壮男,那么她的小姐永远都是单纯快乐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惊吓过度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把热腾腾的饭菜递进结界,月影才出声对深思中的唐果儿道,“小姐,快趁热吃吧,不然等会就凉了。” 唐果儿回过神,看着地上和往日不同,色香俱全的菜肴和晶莹透亮的白米饭,眼中闪过诧异,拿起筷子又放下。 她双眸清澈透亮,似能洞悉一切扫过月影的身上,最后落在月影遮遮掩掩的红肿手背上,眼底蓦然闪过凛冽的杀气,压住心底的怒火道,“月影,为了这一顿饭,你费了极大的功夫,吃了不少苦头吧?” 月影抬起头,错愕望向唐果儿。 唐果儿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他们送来的膳食虽然粗淡,可并非不能入口,她们有意刁难我,却不敢对我下毒手,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们不会杀你。月影,以后不要为这种事情去冒险。” “小姐……”月影垂眸,沙哑道,“小姐你贵为千金之躯,是这府上唯一的嫡小姐,你本该锦衣玉食,眼下却吃着连下人都不吃的糙食,奴婢……奴婢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唐果儿摇头,“若为我的口腹你丢了性命,以后谁替我传递消息?那样我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经过几日的相处,唐果儿基本摸清月影的性子。这小妮子看似柔弱,实则性子刚毅,更是忠心耿耿。 但这份忠心不属于她,是属于从前的唐果儿。一旦月影知道自己并不是她效忠的那个人,会是怎样的态度,唐果儿一时竟不敢妄断。 听唐果儿这么一说,月影沉默思考片刻,终于郑重点头道,“小姐,奴婢明白了。” 唐果儿这才拿起碗筷,不容拒绝地将食物分了一半给月影,吃了起来。 月影边吃边道,“小姐,听外边的人说,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卧病在床的皇上耳中了,皇上因为此事还特意将太子宣进宫去,或许很快你就可以出来了。” 唐果儿明白月影说的是慕容苍送她壮男的事情。细问之下,她得知如今外面市井对她名声的渲染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说她***,愚蠢,慕容苍并不愿娶她,但却不能违背圣旨,送她是个壮男,其实是想让她纵情声色至死。 一种是说她不知廉耻,勾引大皇子,大皇子不堪忍受,一怒之下启奏皇帝,皇帝才命太子进宫。 唐果儿听后眸光一闪,嘲笑洋溢眼底。她霎时便确定皇帝不会出面干涉,让唐枭放她出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皇帝没有一两个眼线,怎能制住三大家族?慕容苍对她做的事,皇帝必定早已知晓。 在此时召慕容苍进宫,并非是皇帝才知道这件事,而是快压不住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很快几天过去,月影所谓的唐果儿能出去的希望,也随着时间流逝破灭了。 果然如唐果儿所料,皇帝根本没有半点动作。 唐果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与慕容苍同归于尽,左右她这条命也是白白捡回来的,死了没准还能穿回去! 不再去想别的,唐果儿将身上的内伤调理好,便心无旁骛的练习如何熟练运用一身的灵力。 这日午时,唐果儿正练习将着全身的灵力凝聚起来,如何形成一个坚固的保护罩御敌。听到身后有声响,她头也没回道,“月影,将午饭放下吧,我等会吃。” 身后却久久没有声响,唐果儿回头,见一个陌生的婢女站在结界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在旁人眼里,她一直是一个废物,竟然能有灵力,怎么看都觉得让人不可思议。 唐果儿心中一惊,面色不改地将手收回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盯着婢女问道,“你是谁,月影呢?” 第15章 出席宴会 婢女被唐果儿眼中的寒意看得一颤,双腿忍不住一软就跪倒在地,“三小姐,奴婢云清,是厨房打杂的,今天月影姐姐出门前拜托了奴婢来给小姐送午饭。! ” 闻言,唐果儿眉一皱,锐利的目光在云清身上来回游走,确认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她才将饭菜接过来。 云清见使命完成,当即告退飞快离去,似乎唐果儿如同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一般。 唐果儿并没有直接开动,她正欲转身去屋中寻找试毒的银簪,外院传来两个女子的哀呼。 声音分别是月影和云清的。 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唐果儿停住脚步,片刻后月影便裙角带风的奔进院子,一只手还揉着肿起来的额头。 见到唐果儿月影气呼呼道,“这个云清,跑这么快做什么?险些把奴婢撞晕过去。” “还说别人,你不也一样?”唐果儿指了指月影在风中凌乱的发髻,哑然失笑。 “不一样!”月影见唐果儿笑话自己,不由提高了声调。 见唐果儿挑眉,月影又连忙放低声音,“奴婢是想早一点将好消息告诉小姐。奴婢方才从前厅过来,见大小姐大发脾气,向一个婢女打听得知,天都近日名仕聚集,为此大皇子明日要在府上举办家宴。” “与我何干?”唐果儿一脸置身事外的淡然。 月影脸上的激动却未因唐果儿的漫不经心减退,“小姐有所不知,大皇子今早派人来下帖子,让各家主务必带着嫡系子女前往,小姐,你马上就能出去了!” “以往皇子们和世子们都是请的都是世族里才华最出挑的子女,这次大皇子也不知怎的,请的竟是嫡系子女!”月影说着,神色越发激动。 唐果儿心头一震,夹菜的筷子顿住,并没露出欣喜的神色。 难道是慕容晟知道了她被困住所以特地出手救她?可是这其中的原因呢? 莫不是唐果儿从前真与慕容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思绪如无头苍蝇在空白一片的脑海中乱窜,任唐果儿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半点记忆。 月影见唐果儿愣着,出声唤道,“小姐。” 唐果儿回过神,沉吟片刻,放下筷子,眼底浮起真切的笑意,“月影,不管爹是否放我出去,我都感激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唐果儿又在心中补充道。 倘若没有提前知道家宴的事,唐枭真来放她出去之际,她只会认为十日之期已到,他是要将她送去给慕容苍做妾,那她必定与唐枭拼个鱼死网破! 可唐枭是否会将慕容晟的帖子放在眼里? 思及此,唐果儿顿时坐立难安。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滴漏声声入耳,时间漫长难熬。 待斜阳西下,夜幕低垂,月牙落下树梢,东方翻起鱼肚白。撕破黑夜的霞光,照进唐果儿发酸的眼睛,她才惊觉自己竟整夜未眠。 她不由大骇,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 院外忽然响起喧哗之声,唐果儿扭头便见唐枭迈着步子走进来。那步子一下一下就如同踏在她心尖上,踏得她的心直直往下沉。 唐果儿当即反应过来,唐枭是在无形给她施加压力! 收敛起所有不满情绪,她连忙奔到房门口垂首道,“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闻言,唐枭讶异看向唐果儿,见她巴掌大精致的脸上满是无措,美丽凤目之中泪光粼粼。 唐枭脸上怒气稍稍散去,语气却依旧强硬,“别以为我愿意放你出去,若不是大皇子下了帖子,我不可能会放你出来!” 这番话让唐果儿身子不由一缩,她樱唇一抿,眼中的泪水打起转却不敢落下。 她似忘了结界的存在,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唐枭的袖子,却被结界弹回来摔倒在地,她愈发可怜看向唐枭道,“果儿知道这次惹爹生气了,果儿已经知道错了,爹,你不要再关我好不好?” 见唐果儿摔在地上泪汪汪的模样,唐枭有些不忍地别过头道,“你真的知错了?” 唐果儿立刻点头,如捣蒜泥。 “既然你知错了,那我放你出来,你赶紧换身衣服随我出门。”唐枭不情愿的撤去结界,没有再看唐果儿一眼,大步离去。 唐枭走远后,唐果儿从地上爬起,揉着疼的厉害的胳膊进屋换衣服。 这一下她可是实打实摔下去的,老匹夫竟也不伸手扶一扶,靠,这算什么亲爹啊,也太没爱心了吧。 换好衣服,唐果儿微微一翘嘴角,带着天真的笑,欢喜朝府外走去。 第16章 特殊优待 唐府外,一辆奢华而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前。唐枭一身蓝色锦袍骑着一匹骏马已经等了唐果儿多时。 见唐果儿并没有如从前出门那般浓妆艳抹,反而一身淡雅装扮,他的神色才完全缓和下来,“果儿,还不上车?” 唐果儿温顺乖巧的点头,让身畔的婢女扶着上了车。 她正要放下帘子,唐枭却突然问道,“果儿,当初皇上赐婚是你自己挑的太子,怎么这会儿又不喜欢他,反而和大皇子扯上关系,大皇子竟然让他的马车来接你。” 唐果儿手一缓,难怪这老匹夫轻易就将自己放出来了,原来是慕容晟派了人来接她! 想了想,唐果儿冲唐枭无辜道,“古有云,食色,性也。” 察觉唐枭恨铁不成钢的怒视,唐果儿更加无辜看向唐枭不解道,“爹,难道你不觉得大皇子比太子秀色可餐?” 闻言,唐枭气得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似想起什么,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果儿,爹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 “果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何时学会幻术和御兽的?” “啊?什么御兽?”唐果儿登时满脸疑惑,仿佛完全不知唐枭所说的御兽是何物。 唐枭阴鹜盯着唐果儿,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见她的不解并不像装出来的,才又问道,“那幻术呢?你何时学会的?” 唐果儿顿时垮了小脸,声音也变得低哑,“那日我醒来看见屋中情形觉得气愤,便去找太子理论,然后突然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可是,回来之后,那股力量便消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幻术?” “罢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爹也是舍不得罚你的。”唐枭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他更不认为这个废物女儿会突然之间就不废了。 示意唐果儿将车帘放下,唐枭领着身后的唐果儿和一干家仆出发赴宴。 然而,帘子之后唐果儿卸去虚假的笑颜,锐利的眸子泛着来自幽冥般的寒光,唐枭想要她如提线木偶般听话? 好,她如他所愿! 以后让她往东她往东,让她往西她就往西,她会像柔软的棉花,任他搓圆捏扁。 但总有一天,她会脱离唐家。 马车穿过繁华的闹市,渐渐远离喧嚣。 当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华宇美楼被白砖青瓦取代,掀起小帘的唐果儿不禁狐疑。皇子的府邸一般都是紧挨皇城最繁华的地段,而现在的情况怎么越走越偏僻宁静了? 就在唐果儿准备放下帘子时,马车绕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惊艳! 一片楼宇掩映在林荫之中,没有金碧辉煌,但却跳脱了红尘,如九天之上的宫阙,一砖一瓦,甚至每一个高飞的檐角都透着高贵与优雅。 马车缓缓驶入林子,迎头走来一群人,唐果儿见状放下将帘子,只余一道足以观测外面的细缝。 当先走来的是人身穿黑色劲装,脸上一双倒竖的剑眉尤引人注目。他的目光从马车上缓缓扫过,眼波一动道,“唐家主,不知你带着哪位宝贝女儿来参加今天大皇子的家宴?” “大皇子的帖子程家主你难道没有看?”唐枭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当即将程永升话里抛来的石头砸回他脚上。 “我还以为大皇子对唐家主会有特例,毕竟天都谁都知道,唐家唯一的嫡女唐三小姐……”程永升故意话音拖长,看着唐枭的脸色慢慢变沉才恍然大悟道, “实在抱歉,唐家主,我这一嘴急,不小心说到你的痛处了。” “程家主,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前些个那是谁家的儿子当街玷污民妇被官府抓去处以宫刑来着?我的果儿虽然淘气了些,顽劣了些,可贵在守法。”唐枭高坐在马背上,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反击道。 岂料程永升听后竟也不恼,反而笑道,“程府从前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过那不孝子已经被剔除族谱太久了,不知唐家主说的是谁家的儿子?” “你!”唐枭见程永升竟这副态度,只差没气得七窍生烟。 程永升本想在说两句,却被走上前蒙着面纱的橙衣少女叫着往另一辆驶来的马车走去。 那群人见程永升离去,也纷纷抱拳告辞,他们边走边小声议论起来。 “张尚书,令公子的病况可有好转?”开口的是一个身着灰色襦衫的中年男人。 他身边一袭墨蓝襦衫的人接道,“不提也罢,今天本想向唐枭讨个说法,可是王大人你看,那唐三小姐可是乘了大皇子的座驾来的,可怜我儿啊!” 二人身形渐远,唐果儿放下帘子,垂下纤长的睫毛,在心中暗暗记住这些人的身份和大致脾气,以免待会不认识人露出马脚。 第17章 大皇子的良苦用心 马车再次往前,一进入林子,车外没了半点人声,只闻得林中的鸟叫虫鸣。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帘便被揭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着天空般纯净蓝衫的女子,她候在马车旁,朝着唐果儿弯了弯腰道,“三小姐,良辰奉大皇子之命在此恭候您,请您随良辰前来。” 闻言,唐果儿望向唐枭,见他也是一脸不解,她心中不由疑惑,慕容晟这是闹哪样? 但唐果儿面上却没有丝毫反映出心中的不解,带着天真的笑,她下了马车。 而当她站到地上的瞬间,某一个方向同时射来无数把无形的利刃! 唐果儿扭头,天真的笑容登时僵在嘴角。 在马车的右侧,排着一条的队伍,队伍极长,曲曲折折一直从大门延伸进去,竟看不到头。 排队的人群里,有好些熟面孔,皆是方才上前与唐枭打招呼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拿着帖子,而一双眼睛无一例外的落在唐果儿的身上。 惊愕,不屑,鄙夷,唾弃,嘲讽,嫉妒。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死了千百遍!此时此刻,唐果儿终于彻底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收回自己的目光,唐果儿对良辰点点头,略一顿笑道,“大皇子的一番良苦用心,我收到了,还请姑娘前面带路。” 不经意的笑容,没有伪装的成分,如同淡淡的风拂过良辰心底。她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不由看向唐果儿。 湖水般浅绿衣衫在风中轻轻飘着,墨发微扬,肌肤剔透如白玉,樱唇浅抿,粉红的光泽熏人欲醉。 眉目如画,幽黑眼眸流转间,自清澈中漾出不容侵犯的高贵与睥睨万物的淡然。 不贞,放荡,狠毒?似乎如何也无法将这些字眼与眼前出尘如画的绝美女子联系起来。 回过神,良辰歉意一笑,“三小姐,唐家主,请跟我来。” 唐果儿装作乖巧的模样跟在唐枭身后,顺着队伍往里走。 面对种种目光,唐果儿不为所动,反而欣赏起一路上错落有致的盆景。 奇花异草不断涌进眼中,目不暇接。唐果儿不禁咋舌,大皇子府这是要开世园会吗? 良辰将唐果儿的神色看在眼里,再次笑道,“三小姐不必惊讶,这些年主子和云公子外出游历,带回来成千种花草,眼前不过是冰山一角。兰苑里的那些才是真正的稀奇呢。” 拂过一棵古松刚劲的枝干,唐果儿灿烂笑道,“良辰姑娘这话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一定找机会去你说的那个兰苑见识一番。” 三人又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队伍的尽头白玉精雕的大门前,唐果儿豁然明白这才算真正开始进入大皇子府。 大门内首先入眼的是一湖莹莹碧波,岸堤上绿柳款摆,天青色刻云纹的曲桥蜿蜒至湖对面。桥上两旁的琉璃花盆中,株株兰花或怒放或含苞,或如翩翩彩蝶迎风摇曳,或如娇羞淑女静垂一偶。 刚踏上桥,阵阵淡雅香气瞬间萦绕鼻尖,唐果儿浑身都神清气爽起来,天灵处的灵气蠢蠢欲动,似乎顷刻就要挣脱她的控制。 她身畔,唐枭闭目深嗅花香,将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再睁开眼之际,眼底一片神采熠熠,他兴奋道,“灵心兰,竟然是引无数武者追逐的灵心兰!” 虽然不知道灵心兰究竟有多珍贵,唐果儿却从唐枭的言行中明白,这兰花香气对修炼幻术有极佳的帮助。 只是这种宝贝慕容晟也敢堂而皇之的摆出来,这大皇子府中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稀奇呢? 过了曲桥,良辰顿住脚步,将不远处兰苑中的宴会正厅指给唐果儿看后告辞离去。 良辰一走远,唐枭立刻一声长叹,环顾四周他道,“大皇子素以‘雅’字著称,今天进入君子园才明白此言不虚啊。” “君子园?难道这不是大皇子的府邸?”唐果儿注意到唐枭语中的称谓,纳闷问道。 “真正的大皇子府在皇宫附近,此处是先帝在世时赐给大皇子这个长孙的别院。因这院中又分为梅兰竹菊四个院落,大皇子便将别院的名字改为君子园。” 唐枭说完顿了顿又若有所思道,“说起来君子园里还是第二次举行这样的宴会,不过两次宴会都有我们唐家的人,也算是殊荣了,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窥得君子园的风采。” “爹,照你这么说来,能来君子园很了不起?可依女儿看来,这园子的围墙也不过丈许,有点功夫的人难道不会趁无人之时偷翻进来?”唐果儿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故意不解问道。 第18章 云世子 据前世闲来无聊对奇门遁甲的研究,唐果儿其实已看出君子园的奥妙所在。若猜的没错,整个君子园,都处在一个古老神秘的阵法之中,这阵法之中又有阵法,环环相扣,紧紧相依,只要触发其一,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方才进来看见的那些错落有致的盆景,不单单是为了赏心悦目,它们的摆放实际是暂时关闭了这一处的阵法,以确保人们能平安赴宴。 可唐果儿并不相信这里只有阵法。 “爹,难道君子园里有宝藏?不然为什么需要被这样保护起来?”唐果儿眨着大眼睛,将天真无知的神态发挥到极致,继续装傻挖她想知道的秘密。 四周气流似乎静止了,唐枭的脸色由红到白再到黑,极速变换之后,他沉声喝道, “问这么多做什么?就算再好的宝物到你这废物手里,一样被糟蹋!等会宴会上,你就坐在屏风后不要露面,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说话,省得给我丢人现眼!” 说完,唐枭拂袖走进正厅,唐果儿看着唐枭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深沉,随后嘴角一扬又笑着跟上去。 大厅中每个空位的上方都飘着一朵碧绿的兰花,兰花之下悬着入座之人的姓名。每个座位之后,摆着一道烟青色绉纱屏风,用来隔开男子和女眷。 正位之下一左一右的上座,兰花之下分别悬浮着唐家和云家的字样。唐枭看清自己的位置之后,一丝惊讶滑过脸上,接着便被无限的骄傲取代,他当即昂首挺胸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唐果儿垂首紧紧跟上,二人落座之后,空中的兰花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缕花香慢慢飘散。 透过屏风望出去,唐果儿正好可以看清主位,她不由得怀疑这样的位置是否是慕容晟故意为之。 不及多想,大厅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大皇子到!” 语落,唐果儿便见慕容晟缓步而入。他着一袭天青色锦衫,衣摆随着闲逸步履微动,如漫步山水间般自在。 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眸光一动扫过众人,似春风拂过,温文尔雅。 慕容晟落座,含笑与宾客寒暄,至始至终却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唐果儿一个。 一手端着梅子酒,一手拈来翠玉糕,在唐果儿浅酌慢品间,宾客大致来齐,大厅中唯一空着的便是她对面云家的位置。 屏风外三三两两聊得火热的男人们,屏风后唐果儿已将面前糕点吃了个遍,摸一摸微饱的肚子,见宴会还没有要开始的打算,唐果儿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百般无聊之极,大厅外再次响起下人的通报, “云公子到!” 火热的交谈声骤然冷却,大厅陷入沉寂,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望向厅外。 见此情形,快被周公勾去下棋的唐果儿也忍不住扭头。睁大迷蒙睡眼看去。 只一眼,睡意尽散! 逆光而来的男子一身月白纱袍如雾如烟,墨发未束,随意系在身后。白皙的皮肤似半透明的琉璃,眼眸沉寂无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薄凉,冰雪的清冷,可即使这般,他依然姿容绝丽,让人不敢直视,硬生生将厅外明耀春光压下了一大截。 怔了怔,唐果儿收回目光。 本以为慕容晟那样的容貌气度已无人能匹,这个云世子却又是另一种无双风华,两人在一处,并不会谁把谁比下去,都一样令人瞩目。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这云世子错生做男儿,白白浪费了祸国殃民的好本钱。 再度端起梅子酒,唐果儿目光从慕容晟处飘过,酒送至唇边又放下了,用手指轻轻磨蹭着酒杯的边缘。 突然,一阵淡淡的笑声,硬生生将唐果儿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她循声看去,上座的慕容晟优雅却欠扁的侧脸带着温润笑意,他薄唇正一开一合, “本王还以为今天宴会这位置又要空着了,云渊,能请来你这个大忙人当真是本王的荣幸,本王敬你一杯。” 抬手,举杯,慕容晟对云渊遥遥一敬,接着饮尽玉杯中的酒。 云渊点了点头,回敬慕容晟一杯后,继续沉默。 这样的态度,慕容晟非但没有认为云渊目中无人,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分,“云渊,这些年你总不在天都,与太子和本王都愈发生分了。五妹晴依总向太子打听你的行踪,你看这次回来是不是去宫中见一见她?” 云渊从容起身,身上冰冷更甚,冲慕容晟一拱拳道,“云渊怎敢劳公主挂念,此次回来我也不过呆月余左右,还须侍奉双亲膝下,想必是抽不出时间进宫了。” 好一句侍奉双亲,连公主的账都不买! 第19章 在天都听过的奇闻 唐果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叫好,瞬间来了精神和兴致,她透过屏风仔细观察起云渊,没想到云渊这座行走的天然雪山,一开口言语竟这样犀利。 百善孝为先,就是皇帝老子听了云渊这话,也不能再逼着他去见那位五公主了吧。 看这情景,唐果儿心知自己的美梦已无法继续做下去,等慕容晟与云渊客套寒暄完毕,恐怕宴会也就开始了。 不过睡觉与看戏,总有一样能打发时间。 一翘腿,顺手端起桌上的一碟果脯,唐果儿索性津津有味吃起来,边吃边等着慕容晟的反应。 然而,慕容晟心知云渊有意回避,并未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云渊,你这些日子游历在外,可有见识到什么奇闻趣事,说出来让本王开开眼界?” “并无。” 说完,云渊见慕容晟端着一副对他回答不满的神情,又淡淡道,“我这次怡情北境,与牧民们一起策马放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平淡如水,这样的生活大皇子您真想细听?若您真的很感兴趣,我正好带回一头母羊,可以教您挤羊奶。” “噗……” 大厅中末座上一个穿着花俏的富家公子闻言,口中的酒直接喷出,而所有人都极力压抑着笑意。 唐果儿的嘴角就狠狠一抽,使劲吞咽了几下,才将哽在喉头的果脯吞下去。 慕容晟挤羊奶?光是想想那画面…… 有才,太有才!她越发觉得云渊有意思,更是期待着慕容晟会如何作答。 “挤羊奶本王倒不必体会,尝一尝可行,改日本王一定去云府,喝一碗云世子亲手挤的奶。”慕容晟浑不在意,依然淡笑轻语,提壶给自己斟满酒。 “随时恭候。” 二人又互敬一杯,饮毕,慕容晟把玩酒杯道,“既无趣闻,那可曾带回什么奇珍异宝?” 云渊一顿,缓缓道,“北边冰峰上,开了两朵雪莲,我亲自采下带回,命人分别送到了太子和您的府上,不知这对您来说算不算奇珍异宝?” “本王不该开口问你,一问就失望。”了然看向云渊,慕容晟无奈摇头,“前年你从西域带回两个哈密瓜,说是你亲手种的西域特产,那瓜味道确实不错,本王因此不与你计较。” “去年你漠北游历,捎给本王一个极美的盒子,本王以为装了什么宝贝,满怀期待的打开,竟是一盒黄沙,看在那盒子精致的份上,本王也就作罢。” “今年这雪莲,别说本王府上,就是你自己的小金库里,也要一堆有一堆……” 慢条斯理的一番罗列,慕容晟温雅的笑渐渐冷下来,最后冷冷一哼,“云渊,这两年你是越玩越自由,可你准备的礼物却让本王觉得越来越不舒坦!” 云渊沉默,良久,他神色一变,然后不轻不重道,“大皇子若觉得不舒坦,云渊给您讲一个在天都听到的奇闻如何?” “哦?天都有何奇闻?” “王爷竟不知道天都中的这位奇人?” 云渊脸上闪过惊讶,他看向慕容晟,继续道,“街头巷尾可是传遍了,我不过才回来两天,对她的事都已耳熟能详。” 慕容晟若有所思,似极力的在想云渊口中那位奇人,随后,他歉意笑道,“看来本王孤陋寡闻了,真不知天都中有这一号人物?云渊,你且说说,这人怎么个奇法,能引得你注目,本王实在是好奇……” 语落,慕容晟兴致勃勃将目光移向云渊,他的眼角余光中终于瞟过正位下右座的位置,笑意愈发浓厚。 神情慵懒的唐果儿感受到慕容晟轻飘飘而过的目光,浑身一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碟子,后背爬上一股寒意,她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慕容晟和云渊之间的这一把火,怎么像是要烧到她身上来的节奏! 千万别啊,她只想默默无闻当一个打发时间的看客而已。 连忙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纠正坐姿,唐果儿往屏风里侧慕容晟看不到的地方靠去。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珍爱生命,远离慕容晟,此刻还有比这更紧迫更重要的吗? 可是,慕容晟那一眼已让唐果儿的一颗心吊起来,她端起桌上的玉壶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喝下,心中的危机仍觉得未解除,遂又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才勉强压下那股的不安。 就在此刻,云渊似感叹道,“看来您是真不知,说起来这事情还与大皇子您有关……” 语落,云渊的眼神落在对面的屏风烟青屏风上,清亮透彻的墨瞳,一贯的轻柔如雪。垂眸之间,又似敛尽殿外无边春晖。 他静静的注视着屏风,准确说是注视屏风后端坐着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点鄙弃嫌恶的神情。 唐果儿心底深处的一根弦,被这双眸子一下击中。 云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缓缓开口问道,“莫非对面的屏风后,就是唐家的嫡女,太子尚未娶进门的唐三小姐?” 第20章 必须尽快把她绑到东宫 “哐当。! ”唐果儿手中的碟子再也捏不住,滑落到桌上。 霎时,大厅中一片火辣辣的目光洒向那烟青色的屏风。 满殿鸦雀无声,唐果儿却觉得面前薄薄的烟纱屏风要被灼穿了一般。她无奈扫了一眼梨木案上散落的果脯糕点,嘲讽而笑。 没想到这些自命清高的风雅文人,竟也对这唐果儿的***韵事感到好奇。 如今看来,这和她同名同姓同身体的丫头从前留下太多传奇,根本就不允许她低调行事,这家宴她想安然度过是不可能了。 她目光不禁落到对面,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的罪魁祸首正一脸淡然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恼意,下一刻她的唇角却突然扬了起来。 似没听见云渊问的话一般,唐果儿自顾将面前散落的吃食装回玉碟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举起酒杯,从屏风侧面看向正位上的慕容晟,朝他遥遥一敬。 此时此刻,她相信比起听她御男无数不贞不洁的传奇,在座的所有人更乐意知道唐三小姐和大皇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上辈子因为她张扬的性格让自己高调过了头,以为强过所有人,就是得到全世界。可当被挚爱之人背叛,当死神挥舞着镰刀站在身后,当从粉骨碎身的惨烈下场中重生过来,她才真正切切明白,她必须要活着,低调也罢,忍辱也罢,都必须留着一条命。 留着命爬到巅峰,爬到那个别人只敢仰望,不敢肖想的地方! 那样,她才能真正随心所欲,畅游天地,或者牢牢掌握想要掌握的一切! 所以,今天喧宾夺主之事她绝不会做,不过祸水东引,她倒是会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举动让众人的目光从屏风上齐刷刷移至主位。 可慕容晟却浑不在意,温润的笑没有丝毫波动,稳稳当当挂在唇角,扭头淡淡看了一眼云渊,笑意更甚。 大殿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探究的目光在烟纱屏风,主位之间和云渊不断游移,唐果儿看着一张张憋成了五颜六色的脸,只觉得好笑。 既然这些人想问却不敢问,那她就再帮他们一把! 唐果儿刚想起身,对面的云渊却先她一步站起,冲她一拱拳,慢条斯理开口道,“三小姐稍安勿躁,我在这里为刚刚的话向你陪个不是。” 唐果儿挑眉,眼角余光瞟向云渊,却无法从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窥出他一二的心思。 但无疑的是,云渊又将视线引回了她身上! “毕竟三小姐还在闺阁,并没有真正出嫁,这其中的变数尚未可知。我却与其他人一般,心里下意识将你与太子绑在了一起,才问出这样的话来,如此一来,他日若是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今天的话岂不是等于毁了三小姐清誉。” 云渊说完,再次冲唐果儿拱手,落座之前他突然扭头,看向慕容晟,竟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来。 春雪初融,绝美夺魄。可这笑就如给大殿这将沸的油锅,加了一把熊熊烈火,顷刻满殿哗然。 这就是他要表达的歉意?这分明是一颗裹了糖衣的炮弹! 云渊说她是未来太子妃,没关系,因为没几个人不知道她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也都知道她这太子妃的身份岌岌可危,可他冲着慕容晟的那个笑算什么? 一句云淡风轻的道歉,将她彻底拉回众人视线里,随后再将众人的好奇心膨胀到最极致。唐果儿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云渊竟是这样腹黑! 奇怪的是,她并没觉得恼怒,反而自心底升起一股棋逢对手的畅意。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唐果儿看着满殿三三两两议论起来的人,索性装聋装瞎,继续和慕容晟一般闭口不回答,只要她不开口,他们能奈她何? 唐果儿有这样的定力,可是坐在他前面的唐枭没有! 唐枭太清楚,面前这两个看似无害的主,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身为大皇子的慕容晟自然不用说,皇族之人,拥有驾凌于一切之上的皇权,生杀荣辱,不过在他们一念之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唐果儿嫁给太子其中的一个原因。 如果说慕容一族是凶猛的狮子,那随性低调的云渊,准确的说是不声不响的云家,就是一只沉睡的捷豹。 见唐果儿无礼的模样,甚至连回话的礼数都不懂,唐枭心中怒气翻腾起来。 可一想到慕容晟对唐果儿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又揣测不出瞧慕容晟究竟抱着什么心思,只能将怒气忍下。 云渊的话不无道理,只要果儿一天没有嫁给太子,这其中的变数就多存在一天。想到此处,唐枭暗暗下决心,必须尽快就将唐果儿绑到东宫去。 第21章 他隐藏了什么? 脸上堆起笑,唐枭起身朝云渊敬了一杯,恨铁不成钢道,“云世子,果儿被内子宠坏了,难免骄纵,回去之后我定严加管教,还请世子不要与小女计较。! ” 说完,他当即扭头瞪了一眼,眯着眼养神唐果儿。 被这么一瞪,唐果儿慵懒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见,规规矩矩地坐正了,甚至把头颅垂了下去,俨然一副怕父的孝女模样。 可她依然没有开口,在低头的瞬间,更是勾了勾嘴角。 她很清楚,只要她一开口,话题势必会全部绕到她身上,不扒下她一层皮,屏风外面这些人决不罢休。 加之现在她正在兴头上,她很好奇云家究竟有什么资本能让身为三大世家家主之一的唐枭如此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对待着。 “唐家主言重了,即使我的出身比起旁人要好,可我无官无职,与平民百姓没有分别。再者,我只知寄怀山水,怡情乡野,结交与我志投意合的朋友,我所看重的,对于朝廷毫无帮助,我怎敢坐着让你敬酒。” 云渊边说也边站了起来,语气不重却字字铿锵,明明是自我贬责的话语,让人听来竟还是有一股凌驾于唐枭之上的气势。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而放眼三大家族,人才辈出,高手不绝,尤其是唐家,还出过一位步入灵神领域的绝顶高人,这对于我朝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我若是能早出世百年,想必也能一睹那位高手的风姿。” “哪里哪里。”唐枭虽然嘴上谦逊,眉眼间还是透着掩不住的得意。 古往今来,伽灵大陆的武学世家更替,高手也层出不穷,可步入第六层最顶层灵神领域的绝顶高人屈指可数,东陵国建国几百年以来,也就只有唐家出过一位而已。 “唐家主,这还是本王第一次听见云渊夸赞一个人,这本就是整个唐家的荣耀。”慕容晟接过话,微微一扬手,示意二人坐下。待他们落座,他才淡笑道, “想必大家也相互寒暄够了,今天家宴本王的君子园不兴歌舞,只作诗词。现在就请大家移驾兰苑,在哪里本王另备了糕点茶水款待。” 慕容晟语落,唐果儿只觉得大殿瞬间亮堂了数倍! 近乎所有人都被句话震惊了,眼里冒着光,兰苑!他们从来没想过大皇子家宴举行的真正地方竟然在兰苑! 那一年四季百花争艳,景致绝美得让文人骚客梦寐都想看上一眼的地方,那有无数提高灵力的奇花异草,武者们竞相追逐的天堂。 众人的反应让唐果儿无语望天,兰苑究竟怎么个美法,才让他们露出这样的目光? 不过,她却不想知道。 她只想趁着眼下慕容晟还没打算搭理她,在自己没有成为八卦女主角前,远离纷争,安稳度过这家宴。 她并不是害怕,而是只因她没有本尊的记忆。 殿上的人,她多数都不认识,万一碰着唐果儿以前的哪个熟人,露出了马脚,被人认破她并非原来的那个唐果儿,依唐枭厌弃她的程度来说,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少说少做,才能少错。 片刻之后,大殿门口出现一个穿了浅粉宫装的女子,云鬓轻挽,发髻上斜斜插了一只镶着蓝宝石的赤金流苏簪子。 她朝着慕容晟盈盈一拜,垂坠在腮边的圆润东珠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妩媚自成,不胜娇羞。 女子开口,声音清脆而柔软,“还请诸位紧随良玥前往兰苑。” 良玥语落,慕容晟随之轻点了头,“大家务必跟随良玥的步伐,听从她的安排,否则不仅见不到兰苑,恐怕……” 慕容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眼底漾着一抹流云般的笑意,让人觉得温暖亲近,他挥了挥手,良玥便转身离去。 在座的人也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冲着慕容晟草草一拜,脚下生风一般,竞相走出大殿。 很快殿中就空空荡荡,只剩下主位之上的慕容晟,他下首左右上座的云渊,唐枭以及佯装端坐的唐果儿。 慕容晟见再无旁人,终于从主位上其实,一拂手,殿中所有的烟纱屏风霎时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唐枭脸上的笑瞬间僵在脸上,身子更是挺得笔直。从头到尾,他在殿中坐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这些屏风竟是幻术虚化出来的! 他震惊看向慕容晟,难道,他的幻术在他之上了? 不可能!当年他的天赋在伽灵大陆可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如此,他也整整用了二十年,才突破天阶灵术师跨入第五层灵圣的行列。 而慕容晟出生还不到二十年,就算他拥有君子园,每天有大量的灵草提供灵力给他,也绝无可能超越他中阶灵圣的阶位! 唐枭所有的神情,全部落在了一旁同样惊讶万分的唐果儿眼中。 不同的是,她的惊讶并不是因为慕容晟究竟是什么品阶,她只是单纯的为幻术震惊! 前世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她,这种化无为有,化有为无的能力根本就不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幻术?能随意幻化出自己所想的东西?唐果儿努力消化眼前所见到的情景,可惊奇过后,深深的挫败感就笼罩在她的心头。 和这样屌炸天的能力比起来,她那点只会飞会打的功夫算个毛啊! 然而,云渊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慢慢悠悠的起身,平淡道,“隔空换物,恭喜大皇子,步入灵术师初阶。” 闻言,慕容晟低低笑了两声,玉面之上,竟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大步走下主位,走到云渊面前问道,“本王连唐家主都唬住了,竟没逃过你这双利眼!云渊,你说说本王的破绽在哪里?” 云渊面不改色道,“也说不上破绽,不过是大皇子的屏风质量不大好,唐三小姐,劳烦你看看脚边有什么。” 唐果儿垂眸,唐枭也在第一时间侧目,当看清地上那几块从屏风上剥落下来的小小碎屑时,唐枭暗暗吁了一口气。 虽然同样是将东西变出来或者变不见,可隔空换物与自由幻物相比,就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饶是虚惊一场,唐枭却也不得不对慕容晟刮目相看。 他一直以为,应该可以说所有人都一直以为,这一代皇族之中天赋最好的是太子慕容苍,仅仅十六岁就突破前两层成为幻灵师,没想到真正出众的却是大皇子! 但有一点唐枭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大皇子丝毫不露山水,若是他将这一身本事显出来,那太子位不就…… 想到此处,唐枭猛然一惊。 慕容晟隐藏实力那么多年,此时此刻在他面前亮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瞬之间,慕容晟在唐府与唐果儿暧昧的互动又钻进唐枭的脑海里,难不成,大皇子真对果儿产生了想法,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衡量取舍? 可唐枭很快就推翻自己的疑虑,他仔细观察过,慕容晟从进来到现在,目光根本就没有放在果儿身上过,他显露术法应该只是一时兴起。 再者,就算慕容晟是为了果儿露出底牌又如何,果儿嫁给太子是皇上赐婚众所周知的,怎么他也无法责怪到自己头上,理顺这一切之后,唐枭立即打起了另一个的如意算盘。 在三人各怀心事沉默之际,唐果儿鬼使神差般弯下腰捡起了一块木屑,正准备细细打量,一道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头顶。 “看来这屏风的做工确实劣了,唐三小姐,你如果喜欢这样式的屏风,改日本王命工匠精心打造一扇,送到唐府去。”慕容晟说着,目光慢慢下移,正好落在唐果儿拿着木屑的手处。 唐果儿抬头,回视慕容晟,见他眸底深处透着戏谑,一把丢开木屑,不怒反笑道,“那果儿定日夜盼着那扇屏风。” “本王不会让三小姐失望!”慕容晟低低一笑,酒窝一闪而逝,望唐果儿一眼,他转身朝着殿外闲步而去,“时辰不早了,本王这个主人再不去,兰苑中的人就该等急了。” 不知为何,看着笑面如花的唐果儿,云渊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似乎与传闻所说的并不相符,她灵敏的直觉和高超的伪装技巧,并不像是没用的草包。 似想到什么,云渊的目光不着痕迹瞟过唐果儿,随后对唐枭道:“唐家主,三小姐,那我也先走一步了。” 待殿中只剩下二人,唐枭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他没想到,唐果儿一个废物竟会引得云渊侧目。 可云家岂是她能招惹的?唐枭的怒气刚想发作,他就见殿外一道彩光冲天,一愣之后他浑身的气息都凛冽起来,一言不发大步朝着彩光的方向而去。 唐果儿心知有大事发生,而且这件事对于唐枭来说只坏不好,她当即紧紧跟上唐枭的步伐,收起心中所有的情绪,端出最乖顺的模样,她可不想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然而,就在二人走出大殿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谁也没看见,殿中那散落在地上,从屏风上剥落下来的小碎屑,在慕容晟出门的瞬间,顷刻之间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第22章 云家的地位不可高攀 无暇顾及沿路美轮美奂的风景,甚至路过种植着大片灵心兰的地方,唐枭的脚步也丝毫没有停顿。 当唐果儿跟着唐枭行色匆匆赶到兰苑时,就看见临时布置的宴会现场,只坐了寥寥数人,一片泛着淡淡紫光的竹林之后,人声鼎沸,那些人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什么。 “恭喜凌家主,贺喜凌家主,相信假以时日,凌家也能成为武学世家的一员了。” “对啊,咱们东陵从拥有三大世家变成四大世家了,旁国更不敢小觑了!” “这兰苑真是神奇啊,进来之前,凌家主也不过是第四层中阶灵术师。” “……” 各种或恭贺或议论的话,断断续续从竹林中传出来,唐果儿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刚才那道彩光是进阶的象征? 她沉思片刻,想来是的,否则唐枭和程家主的脸色怎会难看成这样,随后慕容晟的话便印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今天本王这家宴是办对了,以后咱们东陵又多了一位灵圣,大家也不要围着凌家主了,都回座位吧。”慕容晟声音不大,但他的话夹着灵力,清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的语气不改平淡,笑意也依旧温和,但这笑落在唐果儿眼中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东陵国多了一位举足轻重的高手,慕容晟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一点也不惊奇?就像进阶之事他早已了然于胸一般! 细思之下,唐果儿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骇住,这像是慕容晟故意安排的一般! “三小姐,还不落座吗?”云渊见唐果儿痴痴望着慕容晟,眉头微不可见轻轻一皱,当即开口引开她的目光。 唐果儿回过神,扫了一眼四下,才发现竹林中的人已经走回来,开始陆续入座,她要是再多站一会,就太突兀了。 感激看向云渊,她连忙走到唐枭身边坐下。 唐枭本来就生气,因为多一个灵圣就等于多一个家族,威胁着唐家武学世家的地位。又见唐果儿招蜂引蝶,让云渊对她频频侧目,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果儿,你给我安分点。”等唐果儿一坐下来,唐枭对她就是一声低喝。 唐果儿狐疑看向唐枭,对他的话非常纳闷。她一没有与人搭讪,二没有吃人豆腐,哪里不安分了? “收起那点歪心思,云渊不是你能招惹的!若是得罪了云家,第一个不饶你的就是皇上!” 唐果儿在心中狠狠翻了几下白眼,他哪只眼睛看见她招惹云渊了? 见唐枭提及了云家,她顺势问道,“为什么?” “因为云家的势力和特殊。” 唐枭忌惮地扫了一眼云渊,继续压着嗓子道,“你别以为云渊说他无官无职,他就真的和百姓一样。云渊从小生长在皇宫之中,和皇子们同吃同住,早已是尊贵非凡。加之他就被五公主看上,皇上疼爱五公主至极,云渊迟早都得成为驸马。再者,云家的实力历来都在三大家族之上,之所以没有成为武学大家,是因为云家数代历来是一脉单传,云家的子孙都是一房妻室,从不纳妾。” 从不纳妾?唐果儿听到这里,忍不住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生长在世家之中的男人,竟然有不纳妾的!而且还是祖祖辈辈不纳妾!这是什么怪毛病! “云家势力不仅仅是因为多年的积累,更是因为云将军身前曾救过当今皇上的命,在与西凉的一场战役中,云将军更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西凉和东陵十年的和平。如今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一旦西凉与东陵战起,皇上第一个寄予厚望的就是云渊。” 唐枭将云渊身世一一道来,说完,他见唐果儿并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距离和厉害,反而兴致勃勃,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云渊,毫不遮掩的目光甚至引来了其他人的侧目。 他恨不得立即一掌拍死唐果儿,省得她丢人现眼。 “果儿!”唐枭低喝道,“云家的势力在东陵国仅仅次于皇族,远远凌驾于三大家族之上,你若再拿不出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和仪态,再这般不知羞耻不知天高地厚盯着云渊,等会回府我就将你捆了连夜送到太子府,以免夜长梦多!” 闻言,唐果儿差点一头栽倒在桌上,她有垂涎三尺吗?她有饿狼扑食吗? 她不过是好奇云家为何一代人只娶一房妻室,多看了两眼云渊罢了,怎么在唐枭眼里就变成了色欲熏心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架空的伽灵大陆究竟是什么地方,律法如何,但唐枭那群的莺莺燕燕已经告诉她,这里的达官显贵与中国古代差不多,皆拥有三妻四妾。 或许娶小妾被他们视为身份的象征,当然,只娶一房妻室的男子肯定也有,可太稀少。尤其是像云家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家,世世代代只娶一房,简直就是绝品啊。 可谁让唐果儿以前好男色的名声已经名扬天都了呢,加之唐果儿现在的神色,在唐枭眼里,只能解释为她贪图上云渊的美色,并且打起了他的主意。 察觉到聚在他这个方向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扎人,唐枭面色恼怒,羞愤得几乎快捏碎手中的酒杯。 唐家怎么就出了个这副德行的废物! 他压抑着怒气将杯子往唐果儿狠狠面前一放,喝道,“果儿,倒酒!” 拉回唐果儿目光后,他压低声音再次警告道,“唐果儿,别和云渊牵扯上关系,他不是你能够肖想的,你不要脸,唐家还要面子!你不要命,也别把唐家撘进去,否则别怪爹我对你心狠手辣!” 唐枭眼里闪过的浓浓杀气,毫不掩饰席卷向唐果儿。 感受到那股杀意,唐果儿的心更寒,虎毒尚不食子,唐枭却一而再的出手伤她,出口威胁她,恐怕他早就巴不得她立刻消失在世界上,免得为显赫的唐家蒙羞。 唐果儿目光冷了下去,敛了神色,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了。” 良久之后,她扭头直视唐枭,没有丝毫惧色,突然浅一笑,接着道,“也是,云家身份权势再贵重也无法和皇族相比。” “你明白就好。”唐枭神色慢慢缓和,她终于开窍了,领悟到了嫁给太子最重要的好处。 其实,只要唐果儿乖乖嫁进太子府,让他在太子那一方有了筹码,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她身上流的是他和琅华的血! 待日后他再找机会将素容配给大皇子,将来不管谁得势,唐家都不会在皇权争斗中崩塌。 狡兔三窟,在见识了慕容晟的实力后,他是万万不会蠢得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唐果儿和唐枭之间的神色尽数落在云渊眼里,他从唇语中读懂唐果儿最后的那句话,心中一阵阵失望。 回到天都时,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唐三小姐不贞不洁,狠毒***。当时他就疑惑,为何一个女子的名声会坏到那样的地步。 后来又听闻唐果儿回敬慕容苍二十美女的前因后果,那一记漂亮的还击,加之她在太子府前显露的御兽之术,几乎立刻就抹去她给他不好的印象,他还因此生出了浓烈的好奇。 就在之前的大殿之中,他也依旧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 只是没想到,她也无法跳脱世俗同大多数女子一般贪恋权势荣华。 云渊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酒杯,心中苦笑了一下,慢慢将酒饮尽。 随后,云渊再次斟酒,起身,“大皇子,其实此次我回来之前,还曾特地去过一趟西凉,你猜,我在西凉看到了些什么?” “看到了什么?”慕容晟微微露出一丝讶色,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案上,全神贯注等着云渊继续说下去。 “西凉国内到处张贴着皇榜,招募幻术高手到军中。我暗暗混入他们的军队,参与士兵的训练,才发现西凉兵马不仅在数量上远远超越我朝,他们的杀伤力也早已今非昔比!” 云渊说到此处,一惯冷然的面上露出罕见的焦急神色,“西凉训练这些兵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东陵的城池,他们等的就是与我朝约定的十年期限一过,然后好立即挥军我朝!” “而此时此刻我东陵的高手们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不思考如何保家卫国,还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一旦西凉铁骑将我们的山河踏碎,那是怎样的后果?会有多少的黎民百姓无辜葬身战火之中,是不是非要等到血流成河的时候,才能觉悟?” 云渊的声音陡然拔高,难掩语气中的激愤,怒目看着上座一依旧脸云淡风轻,仿佛置身事外的慕容晟。 慕容晟与云渊对视片刻,忽然也站起身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悠然走到云渊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凉的野心,父皇早已知晓。西凉兵强马壮不错,可我东陵也绝不会任其宰割。只是本王不曾猜想过到西凉竟然会招募幻术高手进入军队,一旦他们真的有了这些高手的帮助,东陵国就堪忧了!” 说话间,慕容晟脸上的淡然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 第23章 好一场鸿门宴 沉默片刻,慕容晟又转身朝身边众人道,“唐家主,程家主,楚家主,你们作为东陵武学的三大世家,本王相信你们深知幻术高手加入军队的厉害,你们谁来解析给大家听?”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程永升从位置上起身,开口答道,“一个开启灵智的普通幻术者能以一当百,若是一个初阶灵圣不吃不喝不休,能以一当数万!” “数万!”率先惊喊出声的是一个着浅蓝锦衣,文文弱弱书生模样的人,接着挨在他身边的其他几桌人也纷纷惊呼着议论起来。 “如果西凉国真的招募到灵圣进入军中,那他们的军队岂不是所向披靡?” “不仅如此,如果招募到的是一个中阶或者天阶的灵圣,打起仗来,我们东陵就是完败的结局啊!” 不会幻术的文人们皆一脸的哀戚,呼声不绝,会幻术的人被他们这么一弄,纷纷不自在起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得谁也没有开口。只因,他们谁也不愿意去军队! 三大家主也都沉默着,他们的心思比起寻常人都要敏捷得多,几乎在片刻之间,都会意过来慕容晟举办这次家宴的真正目的! 这根本就是一场的鸿门宴,与风雅完全沾不上边! 慕容晟只是借着风雅的名头聚集文人,然后发请帖让他们这些武学大家出席,巧妙地将向来看不对眼的文人和武者聚集在一起。 然后挑适当的时机,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借着文人的言词逼他们这些武者自愿去军中! 唐果儿也完完全全明白,明白慕容晟的帖子上为什么要标注各家主带着嫡系子女参加。 他的此举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只有嫡系子女的灵智才属上乘,幻术相对要出众,加入军中,对军队的帮助会更大。 好一个不露山水的慕容晟,轻巧就将天都的武学大家全都算计进去了! 只是,这里的各个家主也不是吃素的,她倒想看看,如果所有的人都稳住不表态,慕容晟该如何收场。 然而,唐果儿想看的好戏很快就破灭了。 “云世子教训的对,我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我也明白国破家何在的道理,作为东陵的子民,我绝不会袖手旁观。大皇子,我愿意去军中!” 铿锵有力的声音,激昂的言辞,在一片的沉默中尤其突兀,一下就让所有人侧目。 唐果儿也不例外,她扭头看去,只见从座位起身站出来的人长着一张刚毅的国字脸,浓眉飞入鬓间,浑身透着坚毅不屈的气势。 那人走到慕容晟身边,屈身拱拳道,“凌霄能一下从中阶灵术师成为灵圣,多亏了大皇子这兰苑,保家卫国,我在所不辞!” 慕容晟抬手将凌霄扶起身,语气如悠远的一股暖风拂过,“比起来凌家主突破瓶颈,成为我东陵寥寥数几的高手,开放一个区区兰苑算什么?凌家主,你愿意去军中,本王甚感欣慰。” 说完,慕容晟抬头,对着那片郁葱的紫竹林朗声道,“良玥,从今天起,兰苑对凌家的嫡系子孙永久开放!” 他语落,紫竹林中就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接着所有竹子竟自行朝着两边移动,露出一条路来。 竹林的尽头,良玥的身影从虚空中慢慢浮现出来,她缓缓舞动手臂,一片片竹叶浮空,在她身边飘动,然后被她汇集到胸前,接着几缕无形的紫光如丝如缕绕过人群钻进了凌霄以及他带来的子女的眉心。 “我,以兰苑守护者的名义起誓,除非兰苑消失,否则将永远对你们开放。”良玥漂浮在空中淡淡道。 唐果儿看着眼前的情形一瞬家震惊之后,立刻就恢复了常色。 若不是她见凌家主真心流露出来的,喜出望外的神色,她就真的怀疑,凌家主是不是慕容晟请来的托了! 在当凌家的人沉浸在自由出入兰苑的喜悦中时,慕容晟又徐徐开口,“你们谁还愿意去军中?只要你们家中有一个人参军,那么,这兰苑同样对你们家中所有嫡系子孙开放!”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众人见识了凌家主飞一般的进阶速度之后,慕容晟抛出的橄榄枝,无疑带了巨大的诱人! 这些人挣扎片刻后,很快派出了各自的代表,这些人要么是武学大家第四层灵术师以上的高手,要么是出众的嫡子嫡孙,再不济的都至少是第二层的幻术师。 作为三大家族的程家和楚家,更是派出了最优秀后辈。楚家大公子楚凌风竟然也在其中。 唐果儿看着满天飞舞的一条条紫光,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慕容晟。 这一步步的棋子,不偏不倚,落得恰到好处。恩威并施,循循善诱,让人心服口服。 清雅如云,温和如风,他平易近人的温润外表下,究竟裹着一颗怎样的心,才下出这样一盘好棋? 当漫天的紫光只剩下最后一缕,缓缓从空中飘荡到了唐果儿与唐枭的面前时,慕容晟的目光随之淡淡落在唐枭身上, “唐家主,你是想自己参军还是如何?” 唐枭不料慕容晟会这么问他,他去参军?程家和楚家的家主都不曾去,他若去了,以后在他们面前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让唐果儿去?她是众所周知的废物,没有半点灵智,连一个普通的士兵都打不过,去了只会扯后腿,一样丢尽唐家的掩面! 就在唐枭纠结万分的时候,唐果儿豁然起身,掷地有声道,“我去参军!” 不用依靠旁人,摆脱太子慕容苍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么能放过? 众人一片哗然,就连程冰都未曾开口说要去,这废物怎么这么积极? “果儿,坐下,不要胡闹!”唐枭起身,目光扫过程家主和楚家主,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道,“我去参军!” 他已经衡量清楚了,与其让唐果儿去丢脸,还不如他自己去,只要他在战场上多立战功,届时回来程家和楚家还敢给他脸色看? “爹,你不是总说我被宠坏了,如今机会就在面前,你就让我去历练历练吧,果儿一定不会让你丢脸!” 唐果儿没想到唐枭竟准备亲自出马,摆在眼前的机会眼看就要不翼而飞,她当即装出眼泪汪汪的模样。 “不行!”唐枭斩钉截铁道,“我主意已定,我去。” “唐家主,三小姐,你们争相为国出力的心意本王已经感受到了,可本王只能在你们之前挑一个,要不这样吧,让良玥来挑!”慕容晟朝着良玥点点头,那道飞舞的紫光就在唐枭与唐果儿之间盘旋起来。 唐果儿袖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看着紫光目不转睛,额上竟紧张得冒出了细汗。 终于,那道紫光缓缓朝着她飘来,唐果儿闭上眼睛,眼前一阵通亮。 下一刻却觉得眉心一阵剧痛,她忍不住睁开眼,那道紫光是被刺激了一般,拱成了弧形,逃似的飞速钻进唐枭的眉间。 竹林中浮在空中的良玥也在这一刻身子一震,随后面色大变,立刻就原地隐去了。 失落布满心头,眼睁睁看着摆脱慕容晟的大好机会从面前溜走,唐果儿忍着因眉心的疼痛引发的晕眩,面色颓然走回桌案边。 她刚想坐下,眉心却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剧痛袭来,一头栽了下去。 面对唐果儿突如其来的晕倒,唐枭没有反应过来,准确的说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对唐果儿就不在意,所以下意识没伸手去扶住她。 唐果儿磕在桌上的前一瞬,附近的慕容晟身影一晃,竟抢先将她捞进了怀里。 刚抱住唐果儿,慕容晟就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唐三小姐?”慕容晟见她这个模样,暗暗运起灵力,想将她的痛意压制下去,可他刚将灵力输进她的体内,就遇到了一股极大的阻力,隐约有弹开他的趋势。 她体内的灵力竟如此的强大? 慕容晟一惊,赶紧撤回自己对她的压制,不着痕迹的握住她的手腕,当即感到她体内强大的灵力正横冲直撞! 慕容晟脸上温和的笑意闪了闪,一语不发,抱起唐果儿就要离去。 唐枭见此情景,急忙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能再让唐果儿与慕容晟之间再有瓜葛,否则慕容苍可能就真的不会要她了! 他微微低头,端出恭敬的模样,伸出手朝慕容晟道,“大皇子,男女有别,请你果儿交给我带回唐府为她请大夫诊治。” 表情虽看起来再诚挚不过,可他心中对唐果儿的厌恶却更深了。 唐果儿想要从军的目的他不是没看出来,她是为了不嫁给慕容苍做妾,而且,他现在十分怀疑,她的晕倒究竟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因为唐枭的阻拦,慕容晟的脚步顿住,随即淡淡瞥向唐枭,“唐家主,等你带着三小姐回到府中,只怕她早就成为一缕香魂了。” “三小姐危在旦夕,唐家主对这些淤泥之礼却斤斤计较,既然如此,刚刚你只要伸手扶她一把,本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你是三小姐的父亲,若你也不顾三小姐的性命,执意带走她,本王就更不会阻拦了,将她交给你便是。” 慕容晟清澈温和的目光如三月春风,一眨不眨的盯着唐枭。 第24章 男女授受不亲 从头到尾他的语气里没有指责,没有紧张,没有任何情绪,平稳的陈述着。仿佛任何一个人倒在面前,他都是会一样的对待。 唐枭却被这样的柔和眼神,看得心虚。扫了一眼紧紧抓着慕容晟,浑身发抖唐果儿,他终于垂下手,往旁一让, “大皇子哪里的话,当然是果儿的性命更重要,既然果儿性命垂危,就烦请大皇子救她一命了。” “本王尽力而为。”慕容晟看向怀中面色苍白如纸的人,面色不改,只是抱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随后大步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云渊静静站在一旁,慕容晟的小动作他尽数收进眼里,看着慕容晟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良玥的紫光,那么多人承受了都没有半点不适,为什么唐果儿会例外? 难道太子府外的传闻有误,她真的没有半点灵智?还是她故意装出这模样,博取慕容晟的垂怜? 别人或许不知道慕容晟是怎样的性子,他与他相交十多年还能不明白? 看似温雅,亲切,任谁都能靠近,甚至触摸。可他们所看到的,摸到的只是慕容晟面前的轻纱。春风虽暖,却依然带着料峭春寒,实际上,他骨子里比谁都冷漠,寡淡。 唐果儿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慕容晟另眼看待? 云渊默然,淡而冰冷的眼底,微不可见的一丝涟漪过后,他举步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与其自己苦苦猜想,不如直接去一探究竟。 刚走出兰苑,忽然远远看见一个小厮朝他奔来,小厮气喘吁吁奔到他身边行了一礼,“世子,老夫人有要事叫您回府!” “知道了。”云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楼宇上,沉寂如一汪深泉。 良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同跟来的良辰淡淡笑了笑,便转身朝君子园外走去。 看来此次回到天都,他势必得抽时间去唐府拜访了,一来看看唐果儿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二来则是弄清楚她是否真的会御兽。 毕竟御兽师实在太稀缺了,比起跨进灵神领域幻术师的稀缺程度来说,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所知道的伽灵大陆历史上,只短暂的出现过一位御兽师而已。 如果唐果儿真会御兽,那么对于东陵国来说,绝对是极大的助力! 就在云渊深深注视过的楼宇之中,慕容晟薄唇微抿,将已完全昏厥的唐果儿放到的自己床踏上,却始终没有救她的动作。 他之所以带走唐果儿,不过是因为从刚刚的把脉中,他感觉她体内有股灵力,强大得几乎可以能够弹开他。 这股灵力让他觉得好奇和震惊,唐果儿明明起初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这么强大的灵力,几乎抵得上普通修行者数十年的功力。 而此刻他若是出手,强行压制这股灵力,一旦失败,轻则两两俱伤,重则会命丧当场! 他并非特别的在意唐果儿的生死,怎会为她轻易地将自己置入危险之境。 再者对他来说,少一个唐果儿,其实没什么区别。他布下的棋局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顶多失去这样一个有趣的天才,他会稍稍觉得扼腕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出手,唐果儿活下来的几率反而大一些,只要她能挺过此时的折磨,就性命无忧了。 衡量取舍之后,慕容晟斜倚到一旁的软榻上,不再理会唐果儿,伸手随意在自己的周身结了一个避免干扰的结界,嘴角缓缓浮起惯有的温和笑意,闭目养神。 殊不知,在慕容晟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折磨,对于唐果儿来说却是痛不欲生的挣扎。 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昏厥,可意识却无比清晰,她能感觉到浑身在不停地抽搐,身子因为灵力的横冲直撞,骨骼不停地发出“咯咯”的声响。 然而,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前奏。 身下的被单被她抓成了碎片,可仍然无法减轻半点痛意,她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有了意识,分离,合拢,错位…… 四肢开始不受控制,不断的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 有史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生不如死! 折磨没有停下,反而一次比一次来的更加猛烈,她的意识在无数次的身体扭曲后开始慢慢飘远…… 突然,一个清脆软糯的声音的她心底响起,焦急无比,“主人,你不要睡,千万别睡啊!” 是谁?好吵! “主人,你快醒醒,你要放弃,小命就没了!” 没命,这个时候她宁愿没命! “这点痛苦你都熬不过去,你要放弃就是懦夫,你这个懦夫不配当团子的主人!伦家鄙视你,鄙视你!” 懦夫?放弃?她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词! 唐果儿的意识一下被拉回,排山倒海的痛苦又变得清晰无比! 见唐果儿重新升起求生欲,那个声音欣喜起来,鼓励道,“主人,忍一忍,等灵力冲破了封印之后,就不会痛苦了?” “你是谁?”唐果儿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在心底问道。 “伦家,伦家是……” 等等,这个自称怎么这么耳熟? 忍耐着浑身几乎被绞碎的痛楚,唐果儿努力回想着,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惊道,“你是那只宠物狗!” “伦家在重申一遍,伦家是貌美无双的九尾狐!”软糯的声音一扬,已满满洋溢着炸毛的愤怒! 唐果儿没有精力去争执和她说话的究竟是什么动物,她想知道为什么它能和她说话,它口中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这么想了想,还没来得及问,团子就开始解答了。 “主人,伦家是你的灵宠,与你心意相通,自然能和你交流。你身上的封印是琅华郡主设下的。” 唐果儿一愣,惊讶得几乎忘了身上的痛楚,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母亲要将自己的孩子的本事封印起来,让她变成废物? “主人,你想错了。”察觉到唐果儿的心思,团子立刻纠正道, “三小姐一出生灵智就开启了,郡主是为了保护她,才封印了她。郡主生产时被人暗害,已知挨不过去,她若是天赋异禀,势必遭人妒恨,早早就丢了性命。另一方面,郡主不希望她的女儿和她一样,只能活在别人强加的光环之下,她希望她能平平淡淡,幸福自在地过一辈子。” 团子顿了顿,突然哀伤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她的女儿最后还是死了。而主人你的灵魂很强大,正因为如此你才能进入这个被封印的身子,而且即将突破封印。主人,你要坚持住!” 软糯的语气刚落,一声几乎震破苍穹的惊叫从唐果儿喉咙中冲出,她整个人紧绷着,一下从床上弹起,然后摔回床上。 “恭喜主人,冲破封印!”团子兴奋极了,正想现身打滚卖萌一番,它却似感应到了什么,眼底闪过惊恐,立刻无声无息了。 空气中灵力的强烈波动让慕容晟猛地睁开眼睛,一丝惊讶迅速从眼底闪过,他一挥手撤去结界,起身走到床边。 唐果儿浑身上下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全部湿透了,贴在身上,玲珑的曲线毕露。 慕容晟俯身,拈起一片床上褥子的碎片打量,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坚定的意志,能毫发无损的熬过灵力失控的折磨,甚至还因此进阶! 已经平静下来的唐果儿慢慢舒醒过来,她一睁开眼,便看见慕容晟咫尺之处尊贵而完美的容颜,他正噙着微笑,以一种她无法看破的神色打量她。 目光再移动,唐果儿看着头顶的纱帐,以及慕容晟手中捏着的碎布片,刚想起身,才惊觉自己竟无法发动弹,她眼底深处尖锐晃过,随后神色蓦然一变,如受惊的小兔。 见唐果儿这副模样,慕容晟微微俯身,俊颜缓缓压低,停在距离唐果儿几寸的距离。 眸对眸,鼻对鼻。他真想从唐果儿这双故意敛了精芒的眼,看穿她的心思。 良久,慕容晟低低笑了声,伸手将唐果儿扶了起来,“唐三小姐终于醒了,现在你可还有不适之感?” 唐果儿勉强靠着床头,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衣物都已湿透,身上每一寸像是被碾碎之后再重新接起来一般。 “这是哪里?”她开口问道,声音更是沙哑得出奇。 “君子园。”慕容晟倒了一杯茶水,做到床边,将水喂她喝下后又补充道,“本王的卧房。” “咳,咳,咳……”正含着一口水润喉的唐果儿闻言,差点噎得背过气,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眶甚至也蒙了水汽。 慕容晟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唐果儿的背,嘴角含笑道,“三小姐不必惶恐,本王不会趁人之危。” 唐果儿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稳住气息。她根本不曾想过慕容晟会对她不轨,她只是无法理解他这样的举动是为什么。 晕倒之前的场面,她是有意识的。众目睽睽之下,慕容晟公然将她带到他的卧房,难道就不怕外边那些人,再瞎编乱造出难听的流言? 思及此,唐果儿往后缩了缩,避开慕容晟的触碰,小心翼翼道,“大皇子,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自重。” 慕容晟闻言收回手,注视着唐果儿,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不以为意笑笑道,“真要严格来说,本王抱你已是肌肤之亲,我们交换信物就是私相授受,现在说授受不亲也太迟了,况且方才本王只是帮你拍拍背顺顺气,并无非分之想,三小姐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礼数?” 唐果儿不料慕容晟会这样说,而且将这种事说得理直气壮,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出半点由头来回绝他。 想了想,她只得装出脸红的模样,似娇憨似自责道,“我的名声有多坏,想必大皇子也清楚。凡是与我沾上边的男人,都被别人用有色眼光瞧,我实在不想连累你,毁了你的清誉。” 字字诚挚,说完,她强迫自己抛去心中的一切杂念和顾虑,敛去所有的情绪,望向慕容晟,目光澄澈,如同一汪泓滢。 一瞬,慕容晟被这样的目光惊住,可回过神后,他的话却险些气歪唐果儿的鼻子,“不巧,本王不清楚。” 简短一句话,轻巧撕破唐果儿的伪装,她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愠色,张了张嘴,发现竟自己一时词穷,只得狠狠瞪着慕容晟。 慕容晟目光的轻柔而平静,唐果儿的恼怒而激烈,二人目光汇在一起,谁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随着时间流逝,唐果儿只觉得两人之间竟生出了一股暧昧之意,可她仍旧硬撑着,不愿让自己先败下阵来。 僵持不下之际,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来,屋中没有屏风遮挡,所有情形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屋外人的视线里。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不绝,唐果儿扭头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尤其是其中阴沉着脸的唐枭,她只想当场晕过去,这下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说他们,饶是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和慕容晟并没有发生什么,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会心里发虚。 自己湿透的衣裳,破碎的锦襦,以及正坐在床边的慕容晟,这分明就是让人浮想联翩,让她风中凌乱的场面。 她当初是想抓慕容晟做挡箭牌,可她从没想过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不论慕容晟是温文尔雅还是冷酷绝情,都与她无关。就算他尊贵非凡,也与高傲自负的慕容苍截然不同,就算有一天他或许可能君临天下,她都不稀罕! 因为他终究是皇族之人,她不能忍受和众多妻妾分享一个男人,皇族之人绝不可能给她一世一双人的姻缘,她也绝不可能成为男人莺莺燕燕中的一员! 唐果儿想着,不由紧紧蹙眉,这个时候她如果开口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可如果一直这样沉默,就等同默认。 她只得努力地朝着慕容晟使眼色,希望他能一开尊口讲清楚来龙去脉,消除所有人的误会。 第25章 刻意显摆的唐素容 然而,慕容晟只是起身,神色不变,将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垂首低眉伫立一旁良辰的唤上前,吩咐道,“带唐三小姐下去换身衣服,然后送大家出园子罢。” 众人见慕容晟发话了,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压抑着怦怦直跳着的那颗好奇心,暗自揣测将他们引过来的,唐果儿的那声惊叫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果儿跟着良辰去换了衣服之后,慕容晟依然派了马车送唐果儿回唐府,但却不再是他自己的座驾。 马车驶离君子园后,唐果儿已经做好了被唐枭劈头盖脸一阵痛骂的准备。因为今天的情形,她也不知道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她名声已经坏了不错,那是因为她也一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努力地打压破坏自己的名声,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逼着慕容苍不要她。 可是自黑和被黑的心情那完全是两种概念,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差距。 然而,回来的一路上,唐枭都只是沉着脸,一语不发。 有好几次唐枭透过半掀着的门帘瞪她的时候,她都以为会完蛋了,唐枭要发作了。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怒骂,就那样吊着一颗心,竟与唐枭一路相安无事回到了唐府。 抵达唐府之后,唐枭甩袖径直下了马车,大步走进府内。 唐果儿随后也跟着下来,看着唐枭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心里泛起嘀咕,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 明明慕容晟卧房中所见的情形,几乎快将他的肺气炸了,他却能压制怒气没有责骂到她头上。照之前来讲,她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蒙羞,他只怕已经一巴掌拍死了自己,这不是唐枭的风格,还是他心里在盘算这什么? 带着疑惑,她独自一人慢慢走进前院,过了穿堂,却见不远处一株盛放的海棠树下,面带微笑的唐素容朝她快步走来 唐素容今天穿了一条月白的绉纱抹胸长裙,外罩同系纱衣,腰间束着织锦攒珠缎带,挽了一条湖水蓝披帛。伴随她的步伐,衣袂翩跹,流云髻上的珍珠簪花一颤一颤的,越发显得她整个人气质柔弱。 唐果儿不得不承认,唐素容是个懂得装扮自己的人,这身衣服陪着她那张清丽的脸,极为出挑,加之她嘴边停留的淡笑,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慕容晟的影子。 唐果儿见状冷冷嗤笑,外表装的再清纯又怎样,唐素容那一双闪烁着不定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狠毒的心肠。 一个空有其表的白莲婊,岂能真正学到半分慕容晟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来的神韵? 只怕唐素容故意打扮成这样子,就是在无形的警告自己,不要打慕容晟的注意,她才是和慕容晟最配的人。 暗自思索之际,唐素容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伸手就来拉她的手,唐果儿下意识避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三妹妹?”唐素容再度伸手拉住唐果儿,那抹神情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她心神一颤。 待她再仔细去看,唐果儿已经是一脸平静,唐素容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花了眼,可不知怎么,她却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惶恐不安来。 想驱散这难受的感觉,唐素容自顾开口又道,“三妹妹,大皇子的家宴有趣吗?” “无趣。”唐果儿冷冷答道,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场家宴从头到尾就是慕容晟的局,她还因此平白受了的折磨,不就是无趣至极? 唐果儿实在不想和唐素容演戏,此刻让她拉着自己,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只要一想到她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就恶心的不行,语气也更冷了几分,“还有什么事吗?” “三妹妹,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累了,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回院子里休息去。” 唐果儿说完,见唐素容仍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直接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转身走开。 唐素容惊愕的看着离去的唐果儿,压住心中翻腾的愤怒,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冷静。可心中那股怒意却如熊熊烈火一般,她紧握着拳,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这废物不过就是仗着嫡女的身份,陪爹去参加了一个皇子的家宴罢了,回来竟然就敢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甚至对她蹬鼻子上脸!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熬的资本,难不成家宴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唐素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朝着唐枭的院子走去。 回到院子里,唐枭满脸阴沉,坐到卧房外室的八仙桌旁,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的拳头在桌上狠狠的一锤,桌脚立刻坍塌下去,倒在地上。 内室的何氏闻声走出来,看到唐枭先是一惊,随后扫过地上的狼藉,顿了顿,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现在的时辰才午时刚过,算上回来路上花的时辰,宴会应该连午膳都还没有上,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再一看唐枭的脸色不好,何氏便噤了声。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老爷,能让他气成这个样子,事情一定不小。 而且,八成是与唐果儿有关。 即使何氏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但眼下她并没有打算刨根问底。 唐枭还在气头上,她首要的事情是消除他的怒气,怒气消了,她再循循善诱让老爷说出来宴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何必急于一时碰这颗硬钉子。 想着,何氏转身进了内室,从内室暖炕的矮几上,倒了茶,出来递给唐枭,“老爷,喝口茶先顺顺气,还没有用过午膳吧,我这就吩咐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唐枭看了何氏一眼,依然没有开口,但神色倒是和悦了不少,点了点头,起身走进了内室。 何氏连忙唤进守在屋外的丫鬟,吩咐下去膳食,又让人将屋中的狼藉赶紧清走,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跟进内室,反而出了屋子,轻轻将门带上了。 “娘!”何氏刚掩上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呼喊,她扭头便见,唐素容风风火火地走来。 唐素容一脸焦躁道,“爹呢,我有事问他,唐果儿……” 何氏一听到唐素容提起唐果儿,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她就往院子外走去。 走出院子后才压低声音喝道,“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慌张成这样?你瞧瞧你自己,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娘教你的礼仪规矩你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是不是?” 被何氏一喝,唐素容立即委屈道,“娘,我是走得急了些,可你不知道,我方才在穿堂碰见唐果儿,我本来只想问问她,宴会有没有趣,可她竟然甩开我拉她的手,给我脸色看。娘,唐果儿似乎不一样了,爹有没有告诉你宴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我都只能避着他,哪还敢问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别说在他面前提起唐果儿。” 何氏垂了垂眸,往院子里投去一个复杂的目光,拉着唐素容走得更远了些,轻声问道,“素容,你说唐果儿不一样了?给娘说说,她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她看我的眼神里有厌恶,不对,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唐素容想起唐果儿那抹厌恶的眼神,和她对自己的态度,又问道,“娘,我感觉唐果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那些诋毁她的话是我做的手脚?” “你紧张什么,无凭无据,她也只能猜测而已,你别先自乱阵脚。宴会的事情我会问你爹,你先回去。” 临走,何氏又叫住唐素容,嘱咐道,“素容,你要记住,你不一定需要多么厉害的术法傍身,但一定要让自己有一个温柔贤良的名声。唐果儿是你妹妹,不管你心里多恨她,明面上一定不要让人寻了把柄去。大皇子性情温润,是万万不可能要一个歹毒的皇妃的,这之间的轻重,你自己小心衡量。” “嗯,女儿知道了。”唐素容虽然还是觉得委屈和不甘,却只得强压下心里的怨气,乖乖点头称是,转身出去。 如今,何氏九成确定宴会终止的原因和唐果儿有关了,可看着老爷的神情,她的心里也发堵。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根据前几次的情形来看,按理唐果儿闹了事,老爷早应该重罚她了,怎么会只是自己生闷气? 唐素容刚走不久,厨房就将午膳送了来,何氏收拾收拾了心情,转身回了院子。 进屋进了内室,她便看见,唐枭正坐在暖炕上,手里拿着一个针脚都被摸得光溜了的荷包出神,她的脸当即沉了。 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老爷将她视为天人般宠着,捧着。如今她早就只是一堆白骨,为什么还要霸占着老爷的心不放? 这么多年,自己兢兢业业为这个家操持,为这个家盘算,甚至帮她抚养那个废物女儿,可面对老爷的怒气却仍要小心翼翼,为什么老爷心里的那个位置却始终不肯真正挪出来给她? 何氏站在屏风的阴影里,神色不明,可她手中那一块几乎要被她绞碎的手帕终究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唐枭回过神的时候,何氏已将变形的手帕收进袖里,她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唐枭身边,眉梢眼里含着的已是满满的柔和,“老爷,午膳好了,是在外室用还是让下人端进来?” 第26章 命不由天 将荷包放下,唐枭从暖炕上下来,“上外边去用吧,你也陪着我吃一点。” 何氏柔声应了,待唐枭出去后,她怨毒的目光落到矮几上,手上不自觉的凝聚灵气。 “夫人?”唐枭吃了几筷子菜,见何氏久久没有从内室出来,开口唤道。 何氏一个激灵,连忙撤去灵力走出去,她怎么陷入了魔障,竟要与一个荷包过不去? 敛了心神坐下,何氏伸手给唐枭布菜,估摸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缓缓开口问道,“老爷,可是宴会出了什么岔子,竟然连午饭都没吃上就结束了。” 唐枭闻言放下筷子,再没了胃口,他的神色比起先前虽不算难看,但语气中隐忍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心仍然被何氏捕捉到了。 “夫人,你我都看走了眼,大皇子原来竟是深藏不露!” 何氏见唐枭没有责怪唐果儿,反而拿起大皇子说事,微微惊讶道,“此话怎讲?” “你猜这次宴会我发现了什么?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根本难以相信。” 唐枭摇头叹息,继续道,“太子十六,成为天阶幻灵师,我们都觉得他是这一辈皇子中最优秀的天才,殊不知,大皇子隔空换物,信手拈来,这是中阶灵术师的能力啊!” 随后,唐枭将宴会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细细地讲给了何氏听。 何氏听闻,眼里也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即使最后家宴变成了请君入瓮的鸿门宴,甚至唐果儿与大皇子共处一室被那么多人当场看见,都不及大皇子突然显露的实力来得让老爷震撼。 她终于了解到老爷的闷气从何而生,也很快明白过来,因为大皇子对唐果儿暧昧不明的态度,老爷这是动摇了将唐果儿嫁给太子做妾的心思了。 意识到这一点,何氏立刻硬生生红了眼眶。 “都怪我从小对果儿太过宠爱了,才让她到现在都不懂事,一次次丢了老爷的面子。可是,我狠不下心责骂她啊,我一想到姐姐身前对我的好,果儿又是她唯一的骨血,我真的狠不下心啊!” 何氏说着,起身走到唐枭面前,屈下身行礼,哽咽道,“果儿有千错万错,终归到底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责怪果儿了,要罚就发我吧,我代她受。可我担心的是,果儿这样的性子以后到了太子府,会吃大亏啊,老爷,要不我们不将果儿给太子了,好吗?” 唐枭却沉默不语,盯着她有些出神。 将唐枭的挣扎看在眼里,何氏亦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她眼里的泪水簌簌滑落,喃喃道,“我知道这事不可能,果儿和太子是皇上赐婚,是圣意,我们不可能违背得了。明日,我就请几个教养嬷嬷回来吧,趁着果儿还没出嫁,把规矩抓紧补一补,免得在太子府里受委屈。” 说完,何氏就见唐枭眼中的挣扎慢慢沉寂下去。 他挥了挥手,无可奈何道,“就按你说的做吧,虽然我看不透大皇子的心思,可他又岂会真的看上果儿?即使万一他看上了又能如何,就像夫人你所说的,果儿和太子的婚约已经定下了,只是那样,我们就押错了筹码,大皇子,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 “老爷,就算他真的喜欢果儿,那也只是因为果儿天真无邪他觉得一时新鲜罢了。果儿嫁给了太子,我们不是还有素容么?素容性子素来温顺,和大皇子相近,只要素容能进得了大皇子府里,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得大皇子的青睐。” 何氏见自己以退为进的招式起了效果,立马趁热打铁道。 圣旨下来那会,唐果儿被许给太子做太子妃,何氏心中其实是极不舒服的。唐果儿除了嫡女的身份高出素容以外,其他没有一样可以拿出手。 如果没有那道圣旨,她甚至是想让素容嫁给太子的,大皇子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人选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皇子的实力竟在太子之上,这个消息让她又惊又喜。 虽然将果儿和素容分别嫁给两个呼声最高的皇子,今后不论帝位花落谁家,都可以富贵荣华。但人毕竟是自私的,她也不能例外,当然希望是亲生女儿博得头筹了。 唐枭用了膳,就进内室午睡了。 何氏也命人唤来厨房的厨娘,万分仔细吩咐晚膳的菜式,等她吩咐完毕,内室已经穿来唐枭平稳的呼吸。 见唐枭入睡,何氏这才走到厨娘身旁,附耳道,“让那个丫头好好照顾照顾唐果儿。” 厨娘低眉顺耳得令应了退下。 何氏盯着厨娘退出去的方向,眸子里全是狠辣的光,唐果儿竟敢给素容脸色看,就别怪她出手狠辣。 · 春夜浅寒,苍穹夜幕半弯新月斜挂,树影幢幢,徐风拂来,绰绰约约。 迷蒙的黑暗之中,树影里站着身姿单薄的唐果儿。她双手负于身后,仰望着头顶这片陌生的天空,嫣红的樱唇紧抿着,心如同夜色一样冰冷。 当初死就死吧,那是自己的狂傲带来的灭亡,她认了。莫名其妙重生到这个地方,她占了别人的身子,为别人忍受白眼,她也可以认了。 可上一世至爱之人,这一世这个身体的至亲之人,全都如此,为何她身边不是背叛就是算计? 她扪心自问,就算从前作为杀手,双手染满鲜血,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职业使然,她所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老天凭什么这么对她? 是想让她向现实屈服吗?还是要她做唯唯诺诺之人?不可能! 她可以暂时妥协,她可以见风使舵,但她绝不甘心做一个软弱的废物! 唐果儿闭上眼睛,白日的所见,清晰印在脑海,那些人还不是最顶尖得的高手,而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就已是天差地别,说她是废物,真的一点不为过。 她空有灵力,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是她迫切想要突破的困境! 心中情绪如波,奔腾翻涌,唐果儿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良久,她周身的气息才慢慢散去,平静下来。 回过神,府外已隐约传来更夫敲打五更的声音。唐果儿身上的衣衫已被雾水润湿,一阵凉意袭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吸了吸鼻子,她不由嘲弄地扬了扬嘴角,这身子还是太弱了,想当年她执行任务时,穿着小礼服站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也不过小菜一碟。 看来要站到最高端,路还有些漫长。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来,除非打肿脸,否则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弄清如何使用灵力,训练各种耐力,当是急中之急。 再者,暂时顶着一个废物的名声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可以不被注意,方便办事。 想通以后,唐果儿一双幽深黑瞳里,散发出满满的自信的锐利光芒,心中的那零星的沮丧烟消云散。 命由她,不由天! 一切才刚刚没开始,总有一天,看她怎么亮瞎他们的眼! 紧绷的神经放下来,站了半个晚上的唐果儿感觉乏了,正要往自己的屋子里去,院子偏房的门就被推由里开。 刚起床打水,准备去厨房盯着做早膳的月影本来还有一丝迷糊,看到院中的唐果儿顿时就精神过来,“小姐?” 见唐果儿竟然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她当即一边解着自己的外衣,一边快步走到唐果儿身边,将外衣给她披上。 月影拉起唐果儿的手在唇边呵气,眼眶又红了,“小姐,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手怎么这么凉?赶快进屋吧,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别冻坏了。” “不用,这点寒意算不了什么。”唐果儿将月影拉住,月影脸上真切的紧张和心疼,她全都看在眼底,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暖意。 刚想说自己没事,安慰一下这个丫头,唐果儿却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只得扯了扯唇角笑笑,裹紧月影的外衣,大步走进屋子。 她缩进被子里将外衣还给月影,“请大夫就不必了,熬碗姜汤吧,我喝了驱驱寒,不会着凉的。” 月影见她固执,这才点点头,“奴婢这就去熬姜汤,顺便给小姐去厨房带些早膳来。” “嗯。”唐果儿沾上枕头,全身更是乏得厉害,轻声应了,便侧身睡了过去。 这一觉唐果儿睡得很放心,唐府中的某些人再恨她,却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弄死她,而且,没有人会迫切的想除掉一个废物,趁着还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且睡且珍惜。 她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从床上起来,唐果儿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朝外走去。前世因为职业特殊,她每晚睡觉枪都放在枕边,即使家里的安保系统世界一流,但有一点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惊醒。 这一觉是她有史以来睡得最踏实,最舒心的。 想想或许是因为昨天在君子园受了折磨,加上晚上又站了一夜,身体承受力达到了极限,才会陷入深度睡眠。 外室,月影正和将膳食送来的云清闲聊着天,见唐果儿醒了,她立刻迎上去,从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特殊石材打造的保温食盒中,取出饭菜,摆放到桌上。 第27章 功力大增 唐果儿扫过桌上的膳食,燕窝蜜枣羹,翠玉富贵虾,金菇掐菜,杏仁豆腐,如意卷,核桃酪,另外加上几碟开胃小菜,已极为丰盛。! 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她不得不承认说何氏太会做人。明面上对她的宠爱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也是这份宠溺,让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成为彻彻底底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活活给慕容苍弄死了。 看着一大桌子的佳肴,唐果儿不由食指大动,她本想叫月影一起吃。 话到嘴边,又想起古代主仆之间繁冗而苛刻的规矩,加之一旁还有云清在,说不定还会吓着月影,于是将话吞了回去,自己坐下动起了筷子。 反正来日方长,若是月影真的一心一意忠于她,她便一点点将月影的思想扭转过来,并且连她那性子里的软弱,也会一并剔除干净。 只有坚强果敢的人,才能跟着她一起走向巅峰。 用了饭菜,唐果儿喝一口月影递上前的茶漱口,守在一旁的云清已将吃剩的膳食收拾好装回食盒,向唐果儿行了礼告退,飞快出了院子。 月影直盯着云清的身影,纳闷道,“平日也不见她这么胆小,这会怎么一看见小姐,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唐果儿想了想方才云清看她的眼神,有避恐不及的怯意,笑笑道,“估摸着是上次你让她送膳食来的时候,她正巧撞见我在修炼,害怕我将她灭口,所以要躲着我。” “小姐又不是心肠歹毒之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杀人。不过说起来,云清也很可怜,当年为了给她娘治病,和府上签了死契,即使小姐真的要杀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月影感慨,又继续道,“云清进府那年,奴婢就认识她,并且和她交好了。她很本分,从不逾越规矩,做事也很周到。按照她的资历其实早就可以在主子身边当一个大丫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每次丫鬟提升选拔,她都故意出错,让自己过不了关,厨房有什么好,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窝在那里。” 月影半是不解半是气恼地说着,唐果儿却立刻就从她的话里抓住了重点。 云清之所以不做大丫鬟,是因为不想将自己置身险境。跟在主子身边虽然体面,可哪天主子心情不好,便可以任意宰了她。 而且一般大家族分下去的各自院子里,都会有自己的小厨房,唐果儿自己的院中也有一个,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小灶。 云清虽然签了死契,可也只有府中有位分的人才能决定她的生死,大厨房那样的油烟重地,哪个娇贵的姨娘小姐会吃多了撑着跑去找茬? 只要远离那些随时可能抽风过度的危险人物,依云清的聪明和缜密的心思,还会在区区几个二等丫鬟堆里吃不开? 唐果儿没由来的萌生出一股想将云清调到自己身边来的冲动,虽然月影一心为她,可在心智上,比起云清始终差了点,一旦她有了这样聪明的人做助力,以后一定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脱离唐府就指日可待了。 可随后,唐果儿又立即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对云清不了解,要去琢磨透这样一个,太费心。 调到身边来真的成为助力还好,若趁她不备倒打一钉耙,伤筋伤骨还是轻的,这样有心计的人一旦下手,必是杀招。 现下也好,云清乐意躲着她,就当做她真的怕自己,只要不将歪心思动到她头上,她何必去招惹这个有一半几率是个麻烦的人物。 月影却不知道唐果儿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将云清剖析透彻了,见唐果儿沉默,以为她也在感慨云清的遭遇,于是开口另外寻了个话题道, “小姐,奴婢方才从花园路过,海棠开得极好,此时也没什么人,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唐果儿点了点头,来到这里,迎接她的就是一连串***的事情,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好好地了解过整个唐府。 不用导航仪,唐果儿坦然承认自己是个路痴,但若是有一天在自家宅子里迷了路,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种乌龙事件,怎么能出现在作为杀手鬼才的她身上! 可前脚一出院子,唐果儿满腔的自信就泄了气。 她顿了脚步,看着面前四通八达消失在一扇扇半月拱门之后的路,她除了勉强能分辨出怎么去前厅,怎么出府以外,其他的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迷宫的入口。 这个大陆的宅子布局不比中国古代建筑,中国古代建筑布局很讲究,一楼一宇,甚至一砖一瓦都会按照风水来修建。 而她从慕容晟的君子园里却看出这里的宅子布局很随意,随意得可以称得上杂乱无章。虽然不失美感,却是她的硬伤。 思量了几秒之后,唐果儿心中有了计策,眉头一皱回头道,“月影,你走在前面。” “小姐,奴婢万万不能走您前面!”月影惊得后退了两步,立即惶恐摆手。 她是丫鬟,怎么能越了规矩走在主子前面? 人格不平等的制度果然害人不浅,唐果儿也早料到月影会有这样的反应,立即补充道,“月影,昨天我参加宴会回来,心情不佳,不小心得罪了大小姐。你也知道大小姐心里恨我恨得紧,万一等会碰上她,一定少不了口角之争。” “所以我才要你走前面,如果看见她,你就悄悄挥挥手,我赶紧避开她。”唐果儿脸不红气不喘胡编道,甚至还露出无奈的神色。 骗月影她心里其实也过不去,可拜上辈子的训练所致,一到需要伪装的时候,她就不自觉的入戏,这种小儿科,她真的只是信手拈来。 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必须要小心护住这条命,否则,什么报仇,什么自由,什么变强,一切都是空谈! 没的青山,哪来柴火。 听完唐果儿的话,月影还是很犹豫,这样的行为真的很没规矩,可看着小姐无奈的样子,又想到大小姐私下散播流言毁小姐清誉,她终于点头,走到了唐果儿前面。 一路上,唐果儿跟在月影身后,趁她不注意就在在难分辨的岔路上悄悄留下痕迹,以确保自己下次不会走错。 饶是这样,等二人走到花园的时候,唐果儿的脑袋也晕乎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蚂蚁进来也会找不着北的迷宫! 不过很快她就理顺了思路,虽然她记不得路线,但一路留下了隐蔽记号,下一次再走应该也不会错得很离谱。 正值酣春,花园之中一溜的殷红海棠如火如荼,远远瞧着,像是一片红云飘到了天边。除却碧池畔着了翠绿新衣的垂柳,以及几座光秃石头假山,再无其他花种。 此时春意正浓,按理该是百花争艳,群蝶翩舞,这样才能凸显出望族世家花园该有的风范,为何此处只有海棠独秀,而且不见人来观赏? 唐果儿不禁微微蹙眉,却没有贸然开口向月影询问其中的缘由,索性将疑惑抛到了脑后,带着月影往海棠林中走去。 走到林子深处,唐果儿找了一块稍微宽阔一点的地方,盘腿坐下,将汇集在天灵处的灵力引出来,让它慢慢在全身运走,当灵力充斥身上的每一处经脉,唐果儿却心里一震,这股灵力怎么突然比之前浑厚了? 只轻微的一分神,她就立即感受到灵力在体内波动,容不得多想,她赶紧敛了心神,全神贯注的修炼起来。 唐果儿彻底进入修炼状态,浑然忘我,站在她跟前的月影看着她周身笼罩的那一层淡淡的绿光,瞳孔里全是震惊!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伸手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小姐的灵智是在大皇子送来十个壮男之后才开启的,到现在才短短几日功夫,她怎么,怎么一下子就…… 伽灵大陆上,每一个幻术修习者,沉浸到修行之中时,他的周身都会自动结成一个结界,而根据品阶,结界的颜色由低到高分别是红黄绿蓝紫。 红光代表品阶最低的幻术者,一般这种颜色只会出现在武学世家的家生子上,就如月影自己。 黄光代表幻术者之上的幻术师,大家族中资质较低的旁支,大多停留在这个阶段。 绿光代表幻灵师,资质中上的幻术修习者,穷奇一辈子或许也不能突破它进阶了。 所以去年太子以十九岁的年纪步入幻灵师的行列,便理所当然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天才。放眼三大家族中,能与太子幻术一较高下的,也只有楚家大公子楚凌风,程家小小姐程冰。 而蓝光,代表着灵术师的蓝色光芒,便是鲤鱼要跃过的那个龙门!且不提普通的武学世家,一些大的世家家主,一生也不过只能是一个灵术师。而一个灵术师,可以抵得上数十甚至近百的幻灵师! 紫光则是代表灵圣,三大武学世家的家主,都是灵圣,如今的伽灵大陆之上灵圣屈指可数。 至于灵圣之上的灵神领域,它的结界是无形无色的,而且这结界不仅仅是防御,还能攻击,这之间的转换,全在发动结界的人一念之间。 而每一个品阶,又分为初阶,中阶和天阶,三个小的品阶。 阶位越是往上越难突破,代表这个品阶的颜色也会越浓郁。 因此,伽灵大陆几千年的历史上,步入灵神领域的幻术修习者,只有寥寥几个。而且大多出自于灵智天赋最好的皇族,只有那么一两个是来自武学世家中的,天才里的顶级天才。 但这些对月影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小姐已经步入幻灵师的行列! 第28章 初次交锋 小姐不过才十五,她所知道的伽灵大陆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幻灵师! 月影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不受控制,跃出胸膛了。 震惊,惊喜,狂喜,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小姐一下从废物变成天才,还是这样拔尖的天才,一时之间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前代表着幻灵师的绿色光芒让她不得不相信,她所见的一切真真切切是真实的! 一股酸涩就那样直冲冲涌上她的鼻尖,月影捂着嘴退到不打扰唐果儿的地方,咬着唇哭了起来。 她真的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小姐终于不用再被人轻视了,小姐所受的一切委屈终于到头了! 唐果儿却并不知道月影的激动,她的灵力在体内游走时,隐约察觉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尾随着她,等到全神贯注去感知时,那股力量就消失不见了。 将灵力又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唐果儿睁开眼,擦掉额头上的薄汗,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进她的耳朵。 顺势看去,便见月影站在不远处低头抹着眼泪。 这丫头又怎么了?她走上前拍了拍月影的后背,“月影?” “小姐,”月影一下子扑进唐果儿的怀里,“小姐,你不是废物了,你终于不会被人欺负了!” 唐果儿轻轻拉开月影,看着月影哭花的脸,眼底锐光尽显,“不管是不是废物,我不会再让人欺负到我头上。只是月影,你这动不动就哭的性子,着实让我头疼。” 月影闻言,慌忙擦掉眼泪,一下跪倒在地上,“奴婢是因为看到小姐成为幻灵师喜极而泣,小姐不喜欢奴婢哭,奴婢以后不哭了。” “幻灵师?”唐果儿不由也惊讶万分,那岂不是和慕容苍一个级别了? 随后她的面色却黯淡下来,扶起月影道,“有幻灵师的灵力却不会使用幻术,光有灵力又有什么用?” 月影闻言,方才的欣喜烟消云散,低头难过起来,张嘴之际又想哭,但忍住了。 “每个武学世家都有独门修行秘籍,视为传家之宝。家族中有子女开启灵智时,家主会根据天赋适当传授一部分秘籍的她们。当初小姐在家主眼里……所以没被传授秘籍。”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唐果儿听得她解释,皱眉问道。 “除了世家的独门秘籍,流传在外的还有一些其他的秘籍,但记载的幻术都很粗糙,一般最低阶的幻术者才去练,小姐现在去练那样的幻术没有半点用处。” “我知道了。”唐果儿沉思片刻,嘱咐道,“月影,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月影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坚定点头回道,“奴婢一定守口如瓶。” 唐果儿见月影明白过来,满意地笑了笑,她性子是弱了些,但算得上心思敏捷。 不过月影或许只想通其中一个缘由,就是如果她在唐枭面前曝露势力,何氏和唐素容的地位因此受到威胁,会想尽办法除掉她。 其实这一点唐果儿并不怕,她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不想这件事传到慕容苍的耳朵里,一旦他知道,她可能就永远无法摆脱他了。 唐果儿带着月影出了海棠林,回去的时候,她依然让月影走前面,她努力的记着沿途的记号。 这片海棠林是修习的好地方,一路行来,有不少丫鬟小厮,却几乎无人会到这里来,她要确保下次自己来不会迷路。 · 自从唐果儿明白自己的实力之后,面对唐枭时越发伪装出乖巧的模样。 在此同时,她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大批修行者加入军队该如何安排的相关事宜,落到了慕容苍身上,他派人来告知唐枭,将纳她为妾的时间延长了,至于具体延长都什么时候,却没有定下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唐果儿就明白过来,君子园她和慕容晟之间的那一幕,已传到了慕容苍耳朵里。他应该是真正开始嫌弃她了,毕竟纳妾与处理政务,毫不相干。 也是,古代一个普通的男人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会难以接受,遑论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太子? 唐果儿这次却没有想要趁热打铁,她能想到的,唐枭与何氏自然也能想到。若是此刻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恐怕唐枭就得剥了她的皮。 左右唐枭过阵子也要上战场了,她何必故意去摸他的逆鳞,给自己找罪受?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个月,唐果儿却呆不住了,上辈子她宅,那是因为她的情报网,能让她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退一步,她还可玩电脑,打游戏消磨时间。 但在这里宅,是要人命的节奏! 每天除开修习幻术能勉强消耗一点的时间外,她所做的就只剩吃喝拉撒睡。百般无聊,唐果儿只得跟着何氏从外面给她请来的两个教养嬷嬷,学习东西。 陈嬷嬷负责教闺阁女子所会的琴棋书画女红,李嬷嬷则负责交她规矩以及管家。 第一天刺绣,学绣鸳鸯,且不说到现在唐果儿指尖上还有好几个窟窿,那绣出来的东西,像鸡像鹅像杂草,总之就没一点像鸳鸯。 第二天,转战学琴,唐果儿兴致缺缺,最后也勉勉强强弹出了曲子,不过估计连牛都能吓跑,换成钢琴行不行? 第三天画画,看着宣纸上那一团一团黑溜溜的墨汁,唐果儿一张老脸红了红,她不该突发奇想,用毛笔画素描。 第四天书法,唐果儿自信满满,提笔行云流水挥下,写完后也自觉不错,可扭头一看,陈嬷嬷紧皱的眉头足以夹死苍蝇,不用想,再次完败。 第五天下棋,唐果儿装模作样,在棋盘上乱摆一通,以为能蒙混过关,结果被杀的一个子不留,她再也不下第二局。 陈嬷嬷则因惊吓过度,撤下前线,改由李嬷嬷上阵。 于是当李嬷嬷如念金刚经一般,枯燥无味的念着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古代规矩,唐果儿脑袋昏昏只想睡。 尤其是最后看到李嬷嬷拿出,在她看来小儿科一般的金算盘,高深莫测看她的时候,唐果儿直接暴走,当即将两个嬷嬷轰出院子。 月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万分担忧道,“小姐,琴棋书画你就算不学全,可也要学一样啊,规矩和管家,你至少也得懂个皮毛啊,否则以后嫁到夫家,会叫人看低的。” “看低?”唐果儿不以为意的笑笑,弯腰捡起李嬷嬷掉在地上手掌大小的金算盘,劈劈啪啪熟练的拨弄起来,手掌忽然一握,纯金打造的算盘连带珠子,全部化作粉末。 她摊开手掌,看着指缝泻下的金光,眼底幽冥跃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氏倒是深谙其理。她让这两个教养嬷嬷来,无非就是想监视和摸我的底细。我若早早将她们弄走,何氏岂不起疑?可我若放任她们一直留下来,就是养虎为患。什么事情都有时机,挑准了下手,才能事半功倍。” “假亦真,真亦假。我倒看看,何氏能从那两个嬷嬷身上得到什么情报。”唐果儿眉眼里似乎含着看不透的漩涡,她拍去手中残留的金粉,往屋中走去。 月影仔细琢磨着唐果儿的话,脸上露出惊喜,随后迈着碎步追上去,“小姐,那你这些天所做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唐果儿顿住,扭头,粲然一笑,眼底如落星辰,一字一句,轻轻浅浅,“都是假的。” 说完,不再看目瞪口呆傻在一旁的月影,唐果儿径直走回了屋里。赶走了两个嬷嬷,她才能在何氏下一个动作之前,做自己要做的事。 此时此刻,何氏坐在内室的暖炕上,支颌闭目听着两个嬷嬷汇报唐果儿的一切举动,至始至终她一脸平和。 待两个嬷嬷说完灰头土脸弓身候到一侧,何氏的眸光才微微变了变,她起身从私库里找出一把镶满宝石翠玉的匕首,在手上打量了一会,放到一旁,才徐徐叹道, “没想到果儿竟然不爱闺阁之物,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她了,陈嬷嬷,李嬷嬷你们去账房领了银子各自回家吧。” 两个嬷嬷见何氏不仅没发脾气,反而照常付她们的银子,皆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快步离去了。 嬷嬷走后,何氏的脸才沉了沉,走出内室,吩咐贴身丫鬟含巧道,“将三小姐请过来。” 含巧得令,立刻健步如飞朝唐果儿的院子走去,过了大约一刻,她就将唐果儿抗了回来。 含巧将唐果儿放下,恭敬道,“夫人,三小姐奴婢请来了。” 看着面如菜色的唐果儿,何氏的脸更沉了,带着显而易见的责怪道,“果儿脚程虽然慢了些,你也不能用这么粗暴的方法对待嫡小姐,含巧,若有下次,我定不轻饶你,你下去吧。” “是,奴婢知错。”含巧垂首,转身准备退下。 “慢着。”清脆而刁蛮声音忽然响起,夹着熊熊的怒气,唐果儿待站稳,忽然冲到含巧面前,抬起手,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了下去。 第29章 见好就得收 “啪。”声音响彻整间屋子,别说含巧愣住,就连何氏也怔了一瞬。 见唐果儿又抬起手,何氏快速回过神来,立马喝道,“果儿,住手!” 唐果儿却似没有听见,那巴掌再次狠狠落在含巧的脸上,打完之后,她又喝道,“你一个贱婢,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不说一句直接扛着我过来!你的规矩礼仪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小姐,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含巧捂着脸,抬头见何氏冲她使眼色,立马惶恐道。 “要不是看在你是二娘贴身婢女的份上,我便杖杀了你!滚出去!”唐果儿说完,气呼呼走到暖炕旁坐下,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何氏眸光微闪,连忙坐到她身旁,倒了一杯茶给她,柔声安慰道,“果儿,别气了,待会二娘再重重罚她一顿就是,你别气坏了身子。” “二娘,算了吧,别罚了,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会那么生气。”唐果儿一口气喝了茶,见好就收。 这算是她与何氏第一次打交道,不过何氏这么能沉得住气,倒让她再次刮目相看。 何氏已经被唐枭抬为平妻,却对她自称二娘,这份隐忍的气度,足以甩别人八条街。 “是啊,果儿,从前你和巧含之间可不会计较这些,你也经常让她抱着你飞来飞去,今天是怎么了?”何氏又稳稳给唐果儿添了一杯茶,带着淡淡的疑惑问道。 “还不是怪那个李嬷嬷!”唐果儿脱口而出骂道。 想了想,继续埋怨道,“她告诉我主仆有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能落了身份。奴才冒犯主子,就一定要处罚,不然会变本加厉成为恶奴,甚至欺压到主子头上。二娘,我今天生气,打了含巧,明天我说不准真的会杀人了!这些规矩,我能不能不学了?” “还有啊,二娘,那些琴棋书画刺绣什么的,我也不喜欢,你看我的手指,都给针戳成筛子了。” 唐果儿说着,委屈将手指递到何氏面前,指尖上果然有几个针眼儿。 这窟窿的确是不小心戳的,她没有自残的倾向。她是用了心去学陈嬷嬷教的绣法,至于鸳鸯绣成那样,这一点,她是故意的。 前世她热爱刺绣,只因刺绣可以平心静气,她的蜀绣和苏绣都是一流的,可对于这个大陆要求苛刻的双面绣,她真心不太会。 何氏看着那些针眼儿,拉过唐果儿的手,轻轻揉着她的指尖,疼惜道,“怎么扎成这样,还疼不疼?二娘这有上好的上药,等会你拿回去抹一抹。” “不疼了,不要再被扎就不疼了。”唐果儿任由何氏拉着她的手,露出单纯而天真的笑来。 这样的笑让何氏恍惚了一下,却立刻恢复常色,轻轻捏了捏唐果儿的脸,“你这鬼灵精,故意让二娘心疼,好许了你的要求吧。” 唐果儿脸红了红,垂下头,声细如蚊道,“就知道这点把戏逃不过二娘的眼睛。” “罢了罢了,你不爱学这些就不学了,顶多老爷把我训斥一顿。你这性子,在院子里呆了这么久也闷了吧,你要是想出府去玩一玩,就趁你爹不在的时候出门,找个人幻术强一点的丫头,陪着你去。” “有月影陪着我就行了,再说我唐家嫡小姐的身份谁敢欺负到我头上?”唐果儿欣喜道,这份欣喜她有六分是真的。 她早就想出府了,本来打算打发了那两个嬷嬷找机会偷偷翻墙出去,现在光明正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能不高兴? “也是,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何氏也笑了笑,随后又正色道,“不过,你可不许惹事,不然惹你爹生气了,二娘也救不了你。” “知道啦,我就知道二娘对我最好了。”唐果儿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甜到腻人的话,不禁在心中恶心了一把,也不知何氏听着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真的不怪她,只怪何氏的演技实在太好,好到足以包揽奥斯卡影后。 她进来这么久,竟然没从何氏身上没发现一丝破绽,如果她没有活过一世,或者她不是顶尖的演戏高手,就依以前唐果儿纯得像小白兔的性子,迟早得给她玩死。 不,是已经给她玩死了。 “你娘生前待我极好,她就留下你这么一个骨血,二娘自然疼你。”何氏笑吟吟拍着唐果儿的手道。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一旁的匕首放到矮几上,“果儿,这是前些日子从西域胡商那里得来的小玩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唐果儿拿起匕首,看着外壳上镶着的硕大宝石,惊了惊,这样质地纯正的宝石她还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无价之宝在何氏眼里竟然只是小玩意? 是这里的宝石烂大街,还是唐家富可敌国啊?唐果儿认真地看了看,又摸了摸。然后他一把拔出了匕首。 锋芒乍现,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唐果儿神色凛冽起来,这绝对不是一个玩物! 她连忙压下心中的异样,将匕首插回外壳里,递还给一直打量着她的何氏,“二娘,它太利了,会伤到人,我不要。” “果儿,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样东西护身呢?二娘给你你就拿着。” 何氏继续笑着将匕首放回唐果儿的掌心中,语重心长的继续嘱咐道,“它是你的东西,只要你不把它拔出来,不过就是一个装饰品。藏锋,露锋也全在你一念之间。” 唐果儿心猛然一跳,随即无邪笑开,“那我一定好好收着它,这么多宝石,要是碰坏了就可惜了。” “你这丫头,碰坏了二娘给你更好的。”何氏轻轻戳了戳唐果儿的额头,起身又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准备一下明日你爹去东宫议事的衣饰,果儿,你回院子去吧。” “嗯,二娘,那我回去了。”唐果儿站起来,抱了一下何氏,宝贝地将匕首收进怀里,快步转身走了出去。 唐果儿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处,何氏脸上的笑立刻荡然无存,眸子里,一缕缕幽深慢慢浮到了表面,忽然轻声唤道,“含巧。” 一侧脸颊高高肿起的含巧立刻走了进来,脸上全是愤然和委屈,“夫人,三小姐竟然当着您的面……” 何氏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瓶伤药递给她,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她今天的举动异常?你是我的贴身丫头不错,可是你千万不要忘了,要论起身份来,她是琅华郡主与老爷所生的唯一的嫡小姐,比我还贵重,否则,你以为我甘心让她叫我二娘?” 言罢,何氏眼角忽而闪过凌厉,对着含巧怒喝道,“你今天这么做,就是她真的将你杖杀了,也没人敢碎一句嘴,说她半点不是!看来是我对你的管教太过松懈,竟让你忘了本分!” “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含巧见何氏发火,是真的惶恐起来,忙不迭跪下想要请罪。 “行了,你下去吧。”何氏却不耐地挥挥手。 含巧拿着上药弓身退了出去,退到外室。 内室再无他人,何氏方望向楠木窗外,脑子不禁浮现出唐果儿拔出凝雪刃那一瞬震惊的表情,以及她后来给自己的拥抱,眉头蹙起,又松开。 “真真假假,看来,那个棋子也是时候去探路了。” 远离何氏的院子,唐果儿脸上的欢喜笑意逐渐转为一片平淡,嘴角紧抿,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自己已经尽力地去伪装,可是那么细微的表情都被何氏捕捉到了,真是强敌! 她不禁暗暗握了握拳头,但愿自己最后的那个拥抱,能够稍微打消一些何氏对她起的疑心。 既然何氏故意告诉她唐枭明日不在,那她势必得出府,佯装游玩一番了。 次日,天光正好。 暮春的风,将空气中飘荡的浓郁花香,从窗外送到唐果儿的鼻尖。 此时,她正坐在妆台前,熟练将三千青丝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 完成这最后一步,唐果儿起身,看着镜中穿了一身月牙白长衣,外罩镶金同色暗地折兰直褂,腰间缀翠玉腰带上,垂着一枚羊脂白玉镂空精雕玉佩,脚上蹬着同系祥纹长靴的翩翩佳公子,露出满意的笑。 再看身旁的月影,同样是一身男装,高束的头发露出她饱满的额头和清秀的脸,也是一个丰姿俊秀的少年郎。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她一会扯扯衣摆,一会紧紧腰带的手。 这是月影第一次穿男装,总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对劲,她一脸别扭道,“小姐,我们这样出门真的好吗?” “月影,我再纠正一遍,是公子!”唐果儿故意沉下脸道,“等会出门露了馅,回来我定不饶你。” “知道了,公子。”月影点头,将双手交叠放在放在身前,唐果儿见她的动作冷汗了一下随后道,“月影,你现在这个动作出去,就等于将我是女人写在脸上。就算没吃过猪肉,你也见过猪跑吧?” 月影闻言垂了头,声音细如蚊呐道,“奴婢没见过猪跑。” 第30章 中州大陆? 霎时,唐果儿只觉得一群寒鸦扑棱过。 她努力稳住风中凌乱的心情,又一遍重申,“你现在是男人,男人怎么能称奴婢?从现在起你要自称我,这个问题,我不想再提醒你。再者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男人,就想想我爹,我爹是什么样的气势,什么样的姿态!” 说完,她亲自做示范,英姿飒爽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又让月影学着走给她看,合格了才领着月影朝着屋外走去。 其实唐果儿并非偏爱男装不好女装的人,前世她更喜欢穿着各种各样的女装,扮演不同的角色,也正是因此获得了杀手界百变女郎的名号。 她之所以穿男装,是不想引来太多的麻烦。依照唐果儿在天都的出名程度,恐怕只要有一个人认出了她,她就会被当成奇葩一样围观。 围观事小,若是人们趁着围观的时候丢两片烂菜叶,扔几颗臭鸡蛋,那可就凄凄惨惨戚戚了。 同唐果儿一起出门的,不仅仅只有月影,还有何氏临时派过来的一个幻术稍高,美名曰保护她的小厮。 看来她的那个拥抱,没能完全打消何氏对她的疑心。 不过唐果儿对此倒没太大的不满,她今天出门本就只是打算作秀给何氏看,何氏即使明面上不派小厮来,暗地里也会派人跟踪她。 所以,她不会甩掉这个小厮,却坚决命令他尾随在自己身后十步之外。 出了门,上了街之后,唐果儿也不禁为天都的繁荣咋舌,这人流量,比起现代的一线城市也毫不逊色啊。 左右她今天的任务就是玩,唐果儿索性放下所有心思,纯粹地逛起街来。 胭脂水粉就不用提了,金银首饰勉强可以看一看,古玩玉器虽然挺抢眼,但比起唐府中的差太远。 等等,唐果儿的目光落在路边的一个乞丐身上,准确说是他面前摆着的碗上,她的脚步不自觉挪了过去。 质地轻盈,白釉裹素胚,其上青花翩然。极品青花瓷,扔到现代绝对有市无价,竟然被乞丐拿来要饭。 上辈子她难道还没有一个乞丐富有?还有比这更打击人的吗? 唐果儿兴致勃勃的心情,霎时凉成一片,正准备带着月影离开,月影却看出她的心思,扔了几个碎银子给乞丐,将碗换了过来。 从袖子里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月影将碗递给唐果儿,“公子,这碗看起来挺独特的,不像是我们这里产的。” “你说什么?”唐果儿心中一惊,立即追问道。 “公子,我们大陆上所用的瓷器都是骨瓷,是采用骨粉,长石,高岭石等多种原料烧制而成的,骨瓷为奶白色,带着浅浅的黄,不会是这个碗像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里不产青花瓷?”唐果儿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把将碗接了翻转过来,可惜碗底并没有半点印迹,莹白一片,没有出处。 一旁乞丐似对二人的谈话声不耐烦了,懒懒睁开眼,将头发上插着的稻草取下,叼在嘴里道,“诶,我说你们想知道碗从哪里来,去通天阁打听打听呗,一直在这里叽叽喳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破碗,有什么稀奇的?” 小心翼翼地拿着碗,唐果儿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每一滴血都沸腾了,这会不会是中国历史上某个朝代出产的? 她当即打探出乞丐口中通天阁的所在,然后迫不及待地让月影领着她去了。 所谓通天阁,其实就是一个大型酒楼,然而不龙蛇混杂,主要是给五湖四海商人提供交易的地方。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是人满为患,热闹不已,为何却是眼前这般门庭冷落的模样? 若不是唐果儿面前悬挂的匾额,明明确确写着通天阁三个字,她一定会怀疑自己路痴的毛病传染了月影,导致她带错了路。 二人正要往里走,就被门口的小厮拦下,“公子还请购买通行证。” “多少银子?”唐果儿恍然大悟,难怪人这么少,原来要收门票。 “公子要一次性还是一年的?是要通票还是某一个阁的票?一个阁一次性十两黄金,通票二十两黄金,年票通票二百两黄金。”小厮笑眯眯耐心解答道。 感情还分普通票,通票和年票?这不就是现代营销模式么?这伽灵大陆竟然有这么朝前的商业思维! 唐果儿暗自腹诽了一会儿,随口问道,“有儿童的吗?” “有的有的,儿童半价。”小厮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朝唐果儿身后张望,“公子您有带小少爷吗?” 唐果儿彻底无语,还好出门之前她有先见之明,让月影揣了几锭金子以备不时之需。 买了两张一次性通票,二人进了通天阁,身后跟着那小厮却没带那么多金子,无法进去。 进门一看,和普通的酒楼没什么区别,越往里走,唐果儿才发现里面真的别有洞天。 酒楼之后是一个广阔的平台,四周摆满桌椅和桌子,但只坐了三五个人,平台上悬空飘着三个幻术凝成的字趣闻阁。 唐果儿只驻足片刻,带着月影绕开,朝着不远处的交易阁走去。交易阁里面又分为玉阁,武器阁,药材阁,情报阁,任务阁等等。 物品琳琅满目,千奇百怪,价格自然不用说,门票都那么贵,卖的东西能便宜到哪里去? 唐果儿突然对通天阁的阁主生出了浓烈的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拥有这样先进的头脑,开了一个古代版的国际商品贸易中心。 但是,随着渐渐靠拢交易阁的尽头,唐果儿沸腾的心逐渐冷却,在这里面她没有找到青花瓷的踪影,她不死心,又倒回去重新找了一遍,却依然没有。 满怀失落走出交易阁,趣闻阁已经坐满了人,平台之上,一个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讲着奇闻趣事。 唐果儿见状,唤来小儿,又让月影塞了一锭银子,要了一处楼上的雅间坐下。 “前些日子我们通天阁收集到了一个奇闻,在伽灵大陆遥远的海外其实还存在着另一片中州大陆。那里的人和我们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那个大陆啊,你们不知道,是金银遍地,那里的达官显贵个个腰缠万贯,最重要的是,他们修习着和幻术不一样的武学。” “骗人的吧,伽灵大陆上万年的历史了,也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样一个大陆,金银遍地,那怎么不见有人搬着金砖银砖回来呢,你们通天阁瞎编滥造逗我们开心的吧,哪有那样的地方?” “这位老爷,你还别不信,真有人误打误撞到了那里,然后回来的,他们带回来了一批纯白青花的瓷器,可惜那些瓷器不如我们大陆的瓷器,不值钱,就给丢了。” 唐果儿听到这,心里已经明白他们口中的中州大陆,应该就是古代的中国。 她不禁握紧手中的青花瓷碗,原来她没有穿越到不知名的鬼时空,她只是到了几千年前没有被发现的大陆。 下面的争执声仍在继续,另外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又开口道,“他们傻呀,带什么瓷器,直接搬金子银子回来呗!” 说书先生连连摇头,“这位老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中州大陆有身份的人妻妾成群,恶仆上百,野蛮凶残,他们的东西怎么搬得回来呢?” 污蔑,赤条条的污蔑! 唐果儿食指磨蹭着青花瓷的边沿,无奈摇头,在心底给通天阁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她的祖先们哪里野蛮?哪里凶残了? 争执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脏水泼向中洲大陆。 听着自己的祖先们被这样污蔑,唐果儿实在忍不下去了,起身推开窗,插嘴道,“中州大陆的人野蛮凶残,不知你们在座谁亲自见过?说不定他们友好善良呢?说他们妻妾成群,东陵的男人不是这样吗?看来,通天阁所谓的趣闻就是散播流言。” 说书先生不想竟有人质疑通天阁,寻声望去,只见二楼雅间窗前立着一位如玉铸成的玉人,双手反剪身后,气质清华,眉眼间透着浅浅的锐利,周身的神韵是让人敬畏的高贵。 他虽然瞧着唐果儿眼生,但也迅速分析出这不是自己能随意得罪的人,将驳斥的话吞回腹中,“小公子,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你刚刚的话,小老儿不与你计较,咱们通天阁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唐果儿闻言笑笑,嘴角漾开淡淡嘲讽,“我相信先生口中的中洲大陆真实存在,但敢问一句,先生的措辞真没有半点偏差,你确定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有依据的?” “这……”说书先生不料唐果儿会发难,脸一白,随后道,“既然是趣闻,自然是有些偏差的。” “小偏差无伤大雅,可油醋添过量,一旦变成诽谤传出去,对别人和通天阁都有损害。在下是为通天阁着想,还请先生见谅。” 即使唐果儿丝毫不惧,但也没准备惹事,通天阁这样地方,说不准以后还用得上,因一时意气得罪,被拉入黑名单,就不划算了。 说书先生看着她想了想,突然问道,“公子话里似乎对中州大陆很了解,难道你去过?” 第31章 我若是女子,定嫁给云世子 唐果儿轻轻摇了摇头,将身后拿着的青花瓷碗亮到了众人面前,“我只是碰巧得到了一个先生口中的瓷器。” 底下不乏幻术高超眼力好的人,只是一瞬,人声就沸腾了。 “真的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大陆?” “那个大陆真的黄金遍地?” “他们修行什么武学,会不会比我们的幻术还强?”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说书先生也被这些议论激起了好奇。其实当初他得到的关于中洲大陆的消息很简略,只有瓷器,人的外貌,和他们妻妾成群。 其余的则是他为了吸引人气,瞎编滥造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说书先生随即将议论压下,转而看向唐果儿,问道,“公子,那他们是否真的妻妾成群?” “妻妾成群?没有这么夸张的。”唐果儿将瓷碗递给月影,笑笑道,“和东陵的富贵人家差不多,院子里还是有几个莺莺燕燕。当然只娶一个妻子的也不少,并不是每个男人都爱好三妻四妾。” 但唐果儿不知道,她的话对这些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的富商来说,完全就等于天方夜谭。 她的话刚刚一落,立马就有人嚷嚷着打趣道,“小公子,你长得这么俊俏,娶了几房了?” 唐果儿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在下还未娶妻。” “难怪,哈哈,原来是个没开荤的小奶娃!”那人恍然大悟,对四周的人道,引得一阵哄笑。 另一个人顺势接过话去,“小公子,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哪天你尝了女人……啧啧,那种醉生梦死,妙不可言的滋味,你就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啦!” 听闻那人如此说,唐果儿脸上的平和慢慢转变为凌厉。 横扫了眼下面的人,她冷冷道,“别将你们的思想强加在到别人身上,我若爱上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成亲,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下面的人一愣,随后笑得更厉害,有几个甚至笑得前俯后仰,“小公子,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身份不凡,你老爹只娶了你娘吗?放眼这天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是一双人的?你这样的想法是哪个讨不到媳妇的人教的啊?” “没有吗?”唐果儿紧盯着那人,字字铿锵回道,“那云家是什么?” 趣闻阁顷刻既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自然起来,尊贵显赫的云家,只娶一房妻室的特殊家规,在整个东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竟忽略了! 看着众人的脸色,唐果儿讥笑了一下,随后朗声道,“云家世世代代就只娶一房,难道它是小门小户?不要把你们自以为是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不是谁都一样肤浅。我若是女子,任你们再有钱有势有权,我也不屑与人分享一个男人,我若是女子,要嫁就嫁云世子那样的男人!” “哐当。” 唐果儿话音刚落,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脆响,想来是被自己这番豪言壮语惊着了。 她也不想和这些人争执下去,拉着月影出了雅间,准备离开。 众人不想雅间中会突然又蹦出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年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似了然一般,笑得比之前更大声了。 先前开口那人,从头到尾将唐果儿仔细打量一番,暧昧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怎么会纯的像个奶娃,还满脑子怪异思想,原来是这样啊!” “藏着个柔柔弱弱的少年郎雅间里,莫非你是个兔儿爷?” 这些话,唐果儿听着其实没什么感觉。但跟在她身后从小被古代礼义廉耻框起来的月影,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见这些人说话口无遮拦,月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即冲上前喝道,“住口,不许对我家小……公子无礼!” “呀,恼羞成怒了!诶,倒是说说,你们谁压谁啊?” “住口,你们胡说!”露骨的污秽言语,让月影又羞又怒,她满脸涨得通红,手中就要凝结起灵力朝开口的那人打去。 唐果儿见状,不动声色拉了她一把,阻止了她的动作,故意厉声喝道,“思想肮脏的人哈出来的气都是熏人的,要真看他不顺眼,等他出去,找个无人的地方解决掉就是了,你何必在这里与他计较?” 月影顿时震住,还没回过神,唐果儿已转身对那人讥讽笑道,“我尚且年幼,自然没你有艳福,不过,你当心纵欲过度,离死不远!” “你!”那人脸当即怒火攻心,脸黑成一片,刚想发作,却在看清唐果儿眼底流露出的狠辣后怔住。 那人感觉到那股浓郁的杀气与威压后,悻悻住口,却又觉得一语不发失了气势,又将话锋一转,“我可不敢自诩艳福不浅,说起艳福,谁比得上唐家嫡小姐!且不论她究竟养了多少男宠,光是太子和大皇子就足以让人红了眼珠子。” 绕来绕去,竟然骂到了她头上!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偏闯无门地狱! 唐果儿听着底下人的议论,不由暗自捏紧拳头,是真动了杀意! 一旁的雅间的门却在此时,忽然打开了,唐果儿不由得扭头看向从里走出的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再定睛一看,顿时窘了。 来人依旧是一身雪白锦袍,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纹样的滚边,腰间竖了金色祥云宽边锦带,发用一个白玉簪子束在头顶,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如巍峨的莹莹雪山。 那人眼底似蒙着一层飘渺的薄雾,目光若有似无落在唐果儿的脸上,片刻后,他平淡开口道,“这位公子,在下云渊,方才我在隔壁听你说起中洲大陆头头是道,你是否真的去过?” “不曾去过。”唐果儿毫不犹豫道,一想到自己刚刚那番豪言壮语落到了他耳朵里,心中就觉尴尬不已,老脸也不禁一红。 云渊似没有看到唐果儿变化的神色,他微微遗憾道,“我还说向你讨教路线,出海去看一番……不知公子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 确实,云渊喜欢云游四方,是出了名的。 “我是从家中的古籍上看到的。”唐果儿努力稳住心神,淡淡笑道,“不想云世子也有闲情逸致来趣闻阁,方才在下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词,让世子见笑了。” 唐果儿说完,豪爽的冲着云渊拱拳。 今天出门她并没有过多的乔装,现在只能尽量用言行来掩饰自己唐家嫡女的身份,只是至始至终,云渊一脸淡然,也不知道是否认出了自己。 “每个人想的不同,说出的话也不尽相同罢了。公子如何想,如何说,我无权干涉,不过今天听君一席话,倒是让我有了新的了悟。” 云渊淡淡瞥向唐果儿,她的脸很熟悉,但她眼底的气韵却是陌生的。长相可以改变,气质可以伪装,但要把眼里流露出来的神韵也一并改变,就太难了。 思及此,云渊沉默了片刻,看着唐果儿,缓缓道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我云渊若是女子,也定当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宛如谪仙般出尘的容颜上,自那墨瞳里蓦然闪过一抹透亮的清澈,直入唐果儿的心。 云渊的语气笃定,断然,平和,这一瞬间,唐果儿定定站着,六神全无。 直到一旁的月影拉了拉她的袖子,唐果儿才猛然回神。 抑住微乱的思绪,唐果儿朗然而笑道,“云世子,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迟了,家里祖传的鞭子可就又要落到我的身上了,告辞。” 唐果儿说完,也不带云渊反应,一把拉起月影从二楼飞身下去,快步走出了通天阁。 云渊看着仓促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遂将身畔的小厮唤上前道,“去查查,谁家总是用祖传的鞭子训人。” 然后,他转身走回了雅间。 “是谁家的小公子当众叫嚣要嫁给我们的云大美人?”云渊刚掩上门,身后就响起温润的声音。 他一抬眼,轻轻扫了一眼带着浅浅揶揄笑意的慕容晟,并没打算回答他,径直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慕容晟对云渊的行为,不以为意,自顾端起新换的碧玉茶杯,品了一口杯中的新沏的阳羡雪芽,从心底生起好奇和疑惑。 不知为何,他虽然没有见到那人,却总觉得那人的声音,语气,都给他一股熟悉之感,那感觉像极了他上次在唐府,唐果儿流露出来的感觉。 随后慕容晟就打消了自己这样荒谬的想法,他提壶给云渊参了一杯茶,又道,“这孩子挺有趣,云渊,等你查出了是哪家公子,定要让本王也去瞧瞧。” 云渊淡淡瞥了慕容晟一眼,依然没有回答他的话题,而是问道,“此次各阶幻术修习者加入军队之事,你准备怎么安排,还是你真就拱手让给太子了?” 慕容晟一顿,微微挑了挑眉,露出淡笑回道,“太子是君,这本该交给太子负责,何来让之说?” “你真是让我看不透了,当年的事情给你造成的阴影还过不去吗,我宁愿看着真真切切的你,也不想听到世人皆说你温文尔雅。” 云渊冰雪般的面容竟有些许不忍,眸子深处涌动着晦涩。 第32章 圣旨忽到 “本王这样不妥吗?没有人会觉得本王对国家社稷有碍。! ” 慕容晟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那一片细尖在茶水中沉沉浮浮,声音中带了罕见的冷意又道,“谁能自由自在?云渊,你不能,本王不能,那个覆手九州的人也不能!” 说着,他忽然起身,身姿清淡如碧水,沉寂如深潭,伸出手,旋握成拳。 “皇权之下,没有这一层蒙面的纱,就等着成为一堆枯骨!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不抛出眼前这一小块诱饵,怎能引来更多的鱼?云渊,你不是看不透本王,而是你越来越不愿意去看透时局了。” “是,我不愿去看。”云渊垂了睫毛,语气中全是说不出的复杂,“白骨作舟,鲜血为河,还要在织谋浪潮中逆流而上,当年我们情同手足,今天呢,心隔天涯。” “所以你一直躲,一直逃?我们都逃不掉,这么多年,本王不争不夺,甚至将属于本王的一切拱手让给他,你可看清慕容苍是如何的得寸进尺?” 慕容晟负手立在窗前,脸上早没了笑意,一字一句道,“云渊,你该背负起云家世代的责任了!” 三月春风中彻骨的寒意,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流淌出来。 · 唐果儿与月影出了通天阁后,再三叮嘱月影不能将她见过云渊的事情泄露出去半句,领着她在街上来回晃荡了一阵,才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唐果儿将青花瓷碗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即使它有可能曝露自己的身份,她仍然要将它留在身边,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与自己前世相关的唯一念想。 午膳过后,唐果儿让月影在屋中守着,自己悄悄去了花园中的海棠林。 如今春末已至,满园的花渐显顷颓残败,一旦花谢尽,她再打着赏花的旗号往这里跑,总不是那么回事。 何氏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可不想再打草惊蛇。她的锋芒,必定是要一现惊天! 屏息凝神,熟练让灵力在体内游走,唐果儿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一天比一天浓郁了,可是不会幻术的修习之法,还是让她觉得很苦恼。 静坐了一个时辰之后,唐果儿擦去额上的薄汗,浑身都神清气爽起来,看着天色还早,她顿往回走的脚步,目光落在红艳艳似无边无际得这海棠林,若有所思。 其实唐果儿疑惑已久了,为何唐府花园之中会栽种这样一片林子,其中有什么缘故?但是,她不能问,即使是月影她也不能问。 她不知道,不代表以前的唐果儿不知道。她带着疑惑,转身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没迈出几步,就听到林子外传来月影隐隐约约的呼声,她停下脚步,又看了一眼林子,最终还是转身朝外走去。 月影气喘吁吁的奔到唐果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家主回来了,要你去前厅。” “我爹?”唐果儿皱眉,眉稍似有冷峭,幽深的眸子一丝锋芒闪烁,“他找我做什么?” “不是家主找你,是宫里来了太监,来向小姐你传皇上口喻的。”月影焦急道。 却见唐果儿面色丝毫不变,也没什么异样,只是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两眼。 皇上的口喻可就是圣旨啊,小姐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她忍不住又催促道,“小姐,快走吧,家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你去迟了,家主又要罚你了!” 唐果儿想着唐枭,鼻尖忍不住生出一声轻哼,讽道,“我一个废物能走多快?只怕走快了他反而觉得我不正常。” 但唐果儿到底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一路不紧不慢走进大厅。 佯装出温顺得样子,唐果儿朝唐枭行礼,“爹,你找我?” 唐枭在皇上派来的人面前,忍了怒气没发作出来。 皇上对果儿有多特殊,他是知道的,否则她一个没有半点灵智的废材,就算是嫡女,也没有资格嫁给太子为正妃。 说得再难听一些就是给太子提鞋都不配。 唐枭也一直纳闷,皇上放着那么多名门世家的不选,为什么偏偏选了果儿?太子正妃如果没有意外,将来是要做皇后母仪天下的,果儿根本无法担当此大任 想来想去,唐枭最后只得出一个最可能的原因,因为果儿是琅华的女儿。 “果儿,杵着做什么?皇上身边的秦公公你不认识了?皇上有口喻给你,还不跪下接旨?”唐枭虽满脸责备道,语气中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怒意。 她看着唐枭的神情,不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唐枭也是伪装的行家,在皇上派来的人面前对她就变了一副脸孔,难道唐果儿之前很得皇上的喜爱? 她瞅了眼候在旁侧的秦公公,微微俯下身去,轻声笑道,“来的晚了,让秦公公久等,民女自知有罪。” 秦公公为唐果儿与唐枭之间表现出来的微妙态度一愣,也为唐果儿的些许转变觉得有些吃惊,可他心思的圆滑程度也是数一数二的。 见唐果儿果真有跪下去的意思,立刻伸手扶住她,笑***对唐果儿极是恭敬道,“自然不会。皇上圣谕也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三小姐,就是许久不见,心中挂念得紧,所以要三小姐明日同太子一起进宫去。” 唐枭闻言,心中真没有半点怒气了,喜笑颜开道,“承蒙皇上厚爱,果儿明日定准时进宫拜见皇上。” “三小姐天真率性,得皇上喜爱那是自然,就请三小姐明日在府中侯着吧,太子殿下会亲自来接你的。”秦公公面色不改,话间的抑扬顿挫也没有波动一下。 唐果儿在心底又佩服了一把,到底是皇上跟前混的人,定力就是非比寻常,天真率性,用词还真会拿捏,也是,照本尊废成那样的程度来说,也只有这个词算的上是优点了。 送走秦公公,唐枭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果儿,皇上此举用意为何你应该明白吧?你和太子之间的事情皇上尤为在意,不管你们之间谁想悔婚都不太可能。明日在宫里,行事自己掂量着点,我估摸着你这一趟去,太子妃的位置是重新落回你身上了。” “女儿明白。”她仍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撅着嘴娇憨回道。 “还有你和大皇子之间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最后也变得清清楚楚起来,皇上疼你,却也不会允许你挑战他的威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唐果儿懒懒应了声,待唐枭一转身从侧门出去,她浑身的气息顷刻就变了。 双手紧紧一握,哪里还有半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她眼中的利光如炬,几乎要将整个大殿灼烧起来一般。这是皇权统治的时代又怎样? 命是她的,路是她的,她不信,难道君王要她三更死,她就活不过五更了? 目光敛了敛,唐果儿心中已有了一番主意,她的步伐更加坚定,笔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第二天,唐果儿仔细装扮了一番,藕粉宫装,里着月华百褶长裙,腰间一条丝带扎成蝴蝶结,裙摆上绣着盛开的杏花,和飞舞的银蝶,手上再挽一条淡红披帛。 头发经月影的妙手之后,完成利落简洁的髻,再别上一对蝴蝶振翅珠花,斜插一只赤金含珠簪,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又清丽。 当然,她也可以随意穿着,只要她愿意,没人能阻止,可毕竟是进宫,她也不知道皇帝的秉性,无乱如何在装扮上自然要过得去。 再者,她自己的心性与本尊的天真率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即使她于善伪装,却也没把握将从未打过交道的皇上完全忽悠过去。 外表的加分,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准备的差不多时,就有小厮来报,慕容苍已经到了门外,正催促她快点出去。 唐果儿心中冷然,还记得当初自己去东宫挑衅时,他还能面子上装作喜爱她的模样,如今连唐府都不愿意进,看来慕容苍对她是真正厌恶起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倒要看看皇帝如何将两个相互厌恶的人硬绑到一块。 可唐果儿却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慕容苍,他不给她好脸色,她难道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只要不进来接她,她也不出去! “便请太子进正厅一坐,我还要拾掇些许时间。” 打发了小厮将自己的意思带给慕容苍,唐果儿就在屋中悠闲地看起月影给她寻来的伽灵大陆的史书来,慕容苍这么做不过就是想给她下马威,难道她会怕他? 她不是被吓大的,只有她让别人闻风丧胆的分! 慕容苍听了小厮的回禀,对唐果儿的行径不由嗤之以鼻,她这用意再明显不过。 要他纡尊降贵亲自去将废物迎出来,传出去以后他的脸往哪里放? 若不是父皇言明必须带她进宫,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慕容晟家宴上的事情,他在当天就知道了具体经过,这废物一再挑战他的的底线,他怎么能忍下去? “来人。”慕容苍身形未动,依然骑在马上,他眼中掩不住的轻蔑,哼道,“你们抬着软轿进去,将三小姐迎出来,若是无功而返,本宫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传言这个废物单纯善良,他倒要看看这么多条人命摆在她面前,她还能无动于衷! 然而,慕容苍并不知道,现在的唐果儿早已不是原先的唐果儿,她最痛恨的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软轿连她的院子都没能进,直接被唐果儿院子里的几个洒扫丫鬟堵在了外面,她暗示要慕容苍亲自进来接她,就绝不可能轻易妥协。 第33章 和慕容苍杠上了 唐果儿不急,她身边的月影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看着悠然翻书的唐果儿,她来回不停地踱步,终于忍不住道,“小姐,天色也不早了,你这样跟太子僵持下去,若是误了进宫的时辰,皇上会不会怪罪奴婢不知道,可是家主一定会怪罪你的啊!” “他若是怪罪我,早该出面将我直接丢出去了。慕容苍对我不屑一顾,是明晃晃地打唐家的脸,如果你是唐家家主,你当如何?” 唐果儿合上书,随手丢在一旁的矮几上,冷哼道,“他放任我和慕容苍闹,传到皇帝耳中也就是一句闹别扭就能掩过去的,真论起来,也是慕容苍无礼在先,连我唐家家门都不愿入,你觉得我爹不会算这笔账?” “可小姐,若是太子殿下不进来,你真打算就一直这么僵持着了?”月影不怕别的,就怕小姐为这事受罚。 “当然。”唐果儿斩钉截铁回道,“月影,你出去将那些人打发出去,让他们转告慕容苍,他不亲自来,今天我就不会踏出这院子半步。” “是。”月影对唐果儿如今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的,见她这么说了,也知道再劝无用,便领命朝院子外去了。 片刻之后,月影就走进屋子,脸色不好道,“小姐,他们不肯走,说是如果不能将小姐请出去,太子便会要了他们的命。” 闻言,唐果儿自己走到了院子门口,看见四个轿夫仍不死心的在门外杵着,唐果儿漆黑的瞳孔闪过凌厉的寒霜。 她不是活菩萨,不是任由谁拿捏着两个小虾小米威胁到她头上,她就会大发慈悲! “你们是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轰你们出去?” 唐果儿语落,轿夫们只觉一阵厉风扑面,一个轿夫哆哆嗦嗦就要跪到地上去,旁边的赶紧拉住了他。 他们在怎么说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人,唐家嫡小姐又如何,还没有嫁给太子,凭什么对他们耀武扬威? 而且,就她那品行,脏得跟污水一样的名节,太子会不会娶她还未可知呢! 这么一想,那人跨步上前,面上并不算恭敬,“三小姐,太子殿下毕竟是君,这样候着三小姐也不合规矩,况且太子殿下也已经候着你多时了,你还是抓紧时间上轿随我们出去吧!” “砰!”没有人看清唐果儿如何出的手,只看见方才说话那人径直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其余三人眼底都升起了一丝畏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了。 “我再重复一遍,滚出去!”唐果儿冷冷勾起嘴角,她在笑,可那笑容中分明凝结着杀戮之气, “当然,你们不想滚出去也可以,我不介意让你们横着出去!” 唐果儿浑身气势刹那之间宛如杀神,三个轿夫觉得一个浓郁的死亡之气就笼罩在头顶上,当即什么也不再说,扶起墙角没了半条命的同伴快步离去。 此时此刻,他们哪里顾得上想出去之后太子是否真的会杀了他们,但他们知道,只要走慢了一步,立刻就得赴黄泉。 看着逃似的从唐府中奔出的轿夫,慕容苍的脸色缓缓阴沉下来,当下心头涌上一股戾气,一掌拍向那几人,鲜血当即溅红唐府门前的石阶。 门口的侍卫见形势不对,宛如一阵旋风般,跑进府中通知唐枭。 唐枭正走出何氏院子,刚想去看看唐果儿又在使些什么小性子,听了侍卫来禀,才知道事情竟闹成这个样子。 他面色一沉,催动灵力,在心里默默捏了一个诀,发动缩地之术,几个眨眼功夫落在唐果儿面前。 纵使慕容苍的行径的确太过轻视唐府,可他毕竟是太子,一旦真正发起怒来,也不是唐府能够承受的。 现在已顾不得那么多,唐枭立刻怒喝道,“孽女!” 一声暴喝陡然在耳旁炸开,唐果儿愣了下,立刻扭头朝院门处望去,知道定然是自己的行径惹怒了唐枭。 她却没有露出半分怯意,“爹,我这么做不过是看不过太子这么轻视我们唐家!区区一个恶奴也胆敢不拿正眼瞧我,这口气换做是爹你,你能咽得下?” “我一时气不过,就出手教训教训了那恶奴,爹,你因为这样就来教训我吗?如果连太子府的一个轿夫都能欺压到我这个唯一的唐家嫡女身上,若是传出去,你的颜面置于何地?” 唐枭闻言蹙眉,将唐果儿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并没有骄纵的神情,眉宇之间反而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傲气,他不由恍惚了一下。 这一瞬间,眼前的这张脸,和琅华是多么的神似。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狠狠一颤! 这个废物怎么能和琅华相比! 但他心中的怒气也稍稍消退了些,“什么原因我不想再追究,现在你立刻和我出去,随太子一起进宫面圣。” “我不……”唐果儿断然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浑身无法动弹,当即明白是唐枭对自己设了禁锢。 她凝望着他的眸子里刹那闪烁起光芒,滔天的灵力在这一刻在体内蠢蠢欲动。 不,现在不是曝露实力的时候! 唐果儿拼命镇压住那股即将破体而出的灵力,喉咙中一阵翻滚的腥甜,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死过去。 被唐枭挟持着来到府外,唐果儿看向慕容苍的目光如同猝了毒的匕首。 慕容苍也好不到哪里去,胆敢像这样威胁他,藐视他的,唐果儿还是第一个,如果不是碍着唐果儿的身份,以及她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他早就出手一把捏死她了! 唐府门前,还未凝结的鲜血,触目惊心,唐枭不动声色看在眼底。 一抬头,便见马上的慕容苍脸上透着一抹阴狠,目光如剑,正笔直落在唐果儿纤细的脖颈上。 见状,他立刻将唐果儿一把拎起塞进轿中,赔笑道,“太子殿下,是臣疏于管束,才让果儿自幼就骄纵惯了,请太子不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带果儿入宫面见皇上吧。” 心中即使对唐果儿再痛恨,再不屑一顾,慕容苍却到底是有分寸的。 打他脸的不是唐枭,他犯不着因为一个废物得罪三大世家之一的唐家。但心中的怒气依然无法平复,他冷哼道, “唐家主既然自知没有把三小姐教好,那就应该多请些教养嬷嬷仔细教导!教教她什么事君臣之礼,尊卑之分。今天她给本宫难看,本宫就卖唐家主一个面子,不与她计较。若是下次……唐家主,你别忘了,她还没进本宫的门。” 语落,凌冽的气息便从慕容苍身上涌出,唐枭心底又是一震,忙应道,“太子教训的是,等果儿回来,臣一定好好让人教导她。”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会从东宫挑几个懂规矩的嬷嬷给三小姐。还希望唐家主记住你的话,不要让本宫失望,若有下次,蔑视太子之罪,唐家主,你应当知道其中利害!” 慕容苍的话是对着唐枭说的,他语气中的轻蔑,鄙视却是给唐果儿的。 若非唐枭的禁锢之术让唐果儿无法动弹,就算暴露实力她也要掐灭慕容苍的嚣张气焰。 怒气卷带着灵力在胸腔冲撞,唐果儿没听清唐枭最后又说了句什么,轿子就被抬起来了,一行人出发往皇宫走去。 慕容苍骑马走得很快,充当起临时轿夫的唐府侍卫们灵力也不弱,尤其是在亲眼见识到太子毫不犹豫劈死那四个轿夫以后,他们更是茆足劲的追赶慕容苍的步伐。 轿中的唐果儿被颠得七荤八素,挽好的发髻也散落开来。从来都是她为刀俎,鱼肉别人,哪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轿子停下的时候,四周已没有闹市的喧哗。 面色略带苍白的唐果儿被颠得倾斜靠在车厢壁上,姿势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轿子落地,唐枭的禁锢方自动解开,唐果儿动了动在马车里撞得麻的胳膊,在心底将慕容苍大卸八块。 摸摸头上凌乱不堪的发髻,唐果儿捡起掉落在软垫上的簪子,熟练搂了一半青丝挽脑后,又用剩下的两个蝴蝶珠花固定住,盘成了一个现代感的淑女头。 这样梳来,简洁利落,冲淡了过分的娇俏之感,衬的她一张精致的面庞更加出尘。她又分了两小缕头发到胸前,这才掀开轿帘走出去。 粉衣罗裙,薄妆浅黛。 慕容苍看着娉婷行至身前的唐果儿呆了呆。 [][][].! 没有往日的浓妆艳抹,她清丽的出同出水芙蓉。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自信之韵,清冷的神色中,更是隐隐婉转着睥睨天下的傲然。 慕容苍这一瞬,突然觉得唐果儿真的变了,由里到外都变得陌生了。 他没有来心中一阵莫名的恐慌,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牢牢掌握的棋子,要跳出自己掌下的棋盘一般。 可随后他转念一想,对唐果儿生起的异样之感立刻荡然无存。 先是在唐府中与他对抗,如今又打扮成另一个风格以搏他耳目一新,唐果儿以为做了这一切就能吸引住他,抓住他的心? 妄想! 且不说她是个废物,就算不是,依她那臭遍天都的名声,谁娶她谁就要做好被戴绿帽子的觉悟。 第34章 是太后要见她 太子妃的位置他绝不会给唐果儿! 就是娶她做妾,他都觉得委屈了自己! 心里归于平衡之后,慕容苍翻身下马,连一个字都不屑与唐果儿说,径直走向朱门高墙。! 慕容苍面上的神情转变,从惊愕到厌恶,唐果儿看在眼里,很快她就想通慕容苍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变化。 高傲如慕容苍,他认定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迫不及待的往他身上贴,加上她在外的名声,也不难理解慕容苍的心情。 明白了这一点后,唐果儿反而不生气了,原来慕容苍的弱点实在此处,他越不喜欢,她就越要循其道而行。 她不仅要逼得慕容苍主动放弃婚约,还要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可眼下最令唐果儿头疼的不是慕容苍,而是即将见到的皇帝。她从唐枭和慕容苍待她的态度来看,本尊在皇上跟前是很受宠的。她没有本尊的记忆,不知皇上究竟宠她哪点? 微微一思索,唐果儿当下在心底准备好了数套方案。 三十六计,除了美人计,其他的她随便抓个一两条稍作修改,要想成功在皇上面前瞒天过海,该是不难。 然而,当她与慕容苍来到皇上起居的养和殿时,却被守在外的秦公公告知此番召他们进宫的,相见他们的人其实并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听到这个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消息,唐果儿默默的收起心中的方案,对一个在后宫一路厮杀,然后爬到最尊贵地位的女人用计,她连一分完胜的把握都没有。 要么随机应变,要么就只能启用她百变宝典的第八十一条,装傻! 遇到旗鼓相当的辣老姜,全身而退唯一的法宝,就是装傻。当你傻到让敌人觉得没有危险性,她自然而然的就轻视你了。 从养和宫又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太后所居住的雍华宫。没用灵力的唐果儿只觉得双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出来迎接二人的是一个嬷嬷,唐果儿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 嬷嬷穿得极素净,深蓝色的宫装,盘起的发髻上只插了两只银钗,一个手腕上戴着精致的银镯,一个手腕上是一只冰种上品翡翠镯子。 然而吸引唐果儿的并不是嬷嬷的外表,她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外表就认为这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深宫中生存下来的女人,不会头脑简单,嬷嬷真正吸引她的,是平凡无奇脸上嵌着的那对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似乎带着洞穿一切的能力。 嬷嬷走上前,朝太子微微福身,然后看了一眼唐果儿道,“殿下,太后娘娘此时正在佛堂礼佛,恐怕没那么快出来,还请您和唐小姐随我到大殿稍等。” “皇祖母在佛堂,本宫去佛堂拜见就是,还请季嬷嬷去向皇祖母通传一句?”慕容苍丝毫都不想和唐果儿呆在一起,更别说与她独处。 “这……”季嬷嬷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唐果儿, “太子殿下,太后进入佛堂的规矩你也清楚。唐小姐的衣衫穿得过于娇美,去了只怕对佛祖不敬,还请太子与唐小姐,先到大殿等等吧。” 唐果儿了然,当即羞赫一笑,然后将头垂下,往慕容苍身边挪近了一步,俨然一副做错事,寻求保护的模样。 季嬷嬷见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笑笑道,“不知者无罪,太后和蔼,不会因为这样就和三小姐计较的,三小姐和太子殿下不必担忧。”边说着,她边带着二人往大殿里走。 进了雍华宫大殿,映入眼帘的一大片紫水晶云母雕刻的屏风,屏风之前,端坐着一个赤金打造的佛像。佛像脸上却不带半点笑意,一脸肃然,让人往而生畏,绕过屏风之后,就是凤座高立的大殿。 殿中摆设自然不俗,角落里半人高的白玉花瓶,小叶檀木书架上不计其数的奇珍古玩,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唐果儿目光微起了波澜,当真是不辱雍华二字。 季嬷嬷唤宫婢为二人上了茶,便转身出了大殿,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季嬷嬷,那孩子你瞧着怎么样?”太后正在宫婢的伺候下,披上一件薄斗篷,她手中拿着一把剪子,正在修剪佛堂外室的一个袖珍盆景。 季嬷嬷立即恭敬道,“现在瞧来和外界所说的区别不大,但是,老奴无法一下看出唐三小姐的深浅。” “哦?”太后顿了顿,凝思片刻,继续拨弄盆景的枝桠,慢悠悠道,“你无法看透的人,可真不多。来日方长,她与苍儿到底还有婚约在身,最终也是我们皇家的人,若她和她那母亲一样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太后手指一收,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利响,方才她拨弄的枝桠,已经掉到了窗台上,放下剪子,太后拿起一旁的冰蚕丝锦绢擦净手, “剪了就是!” 看着季嬷嬷出去,慕容苍也在凤座右下首落座,唐果儿走上前自然而然坐到他的旁边。 慕容苍品茗的动作一顿,轻蔑瞥了唐果儿一眼道,“唐果儿,你与皇兄之间的事情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解释?你别忘了,你现在头上顶的是本王未过门的太子妃的名头。” “什么解释?”唐果儿一下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慕容苍, “太子难道不信我与大皇子是清白的?” 唐果儿说完,微微激动的伸手去拉慕容苍的衣袖,“当初我要与你解除婚约,本是怕我的名声连累你,让你脸上难堪,可是,你不同意的嘛。你对我一片深情,我怎么可能继续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大皇子虽然秀色可餐,可是我和他这次真的没什么,你一定要信我啊!” 唐果儿用力摇晃着慕容苍的衣角,语气之间全是焦急,“继续”二字被她说得尤为突兀。 说完之后,唐果儿非常满意的欣赏着慕容苍瞬间黑下来的脸。 “继续?这次?”慕容苍会意过来唐果儿字里行间透露的意味,当即怒气蓬勃,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角,他的眼底翻滚着浓郁的恶心,看上唐果儿的目光变幻莫测。 良久,慕容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唐果儿,你真让人恶心!本宫与你同行,与你同坐在此,都觉得拉低了身份,若不是父皇的旨意,别说娶你,就是多看你一眼,也觉得脏了眼睛!” “我脏吗?”唐果儿讶然,牵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然后仿佛没看见慕容苍的表情一般,作势将袖子递去他面前。“哪里脏了,难道我前前个晚上洗的不够干净?但是,挺香的呀。” 闻言,慕容苍觉得胃里一阵痉挛,早上吃的食物几乎要冲出喉咙,他一下闪身躲开,避唐果儿如苍蝇一般,眼底全是憎恨厌恶。 面对这样的目光,唐果儿在心底冷笑,慕容苍真当自己是一根葱了,竟然敢嫌她脏? 当初是谁眼也不眨的就将她送去的二十美女收进府中的,这样的种马也有资格嫌她脏? 既然他都给她扣了这个帽子,那她不还击就不是唐果儿! 这份恶心是他自找的,自个儿好好消受吧! 慕容苍连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恶心,抬眸便见唐果儿正笑盈盈提起茶壶准备给他添茶。 他连忙喝住唐果儿,捞起桌上的茶杯,毫不犹豫起身大步行至对面的位置坐下。 唐果儿是被这举动伤着了一般,愣住了,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见慕容苍一直恶狠狠的瞪着她,她似瑟缩了一下醒悟过来,慢悠悠将茶壶放下,同时垂下了头。 可就这一瞬间,唐果儿脸上的委屈荡然无存,她嘴角微微一勾,眼眯了一下,立刻有一道傲然的精光从里迸发出来,还有一丝嗜血的激动。 既然是否能解除婚约的话语权,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就只能一步步踩着慕容苍的弱点将他逼退! 一个巴掌尚且拍不响,遑论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 等慕容苍彻底厌恶她,彻底断了念想的时候,她再倒戈一击,利落抽身。 若皇上真的疼她,便断然不会将她和慕容苍绑在一起了。 二人心中各自盘算着的时候,殿门方向传来的一声“太后驾到”将二人视线拉了过去。 唐果儿抬头,就见披着金色绣凤凰薄斗篷,里着逶迤拖地的素色千水裙,浓密的青丝高高挽成了朝凤髻,发髻之上独独插着一柄宝蓝色的八尾鸾凤含珠钗的太后徐步走来。 纵使她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含着笑,唐果儿却觉得太后那长了细细皱纹的眼角,流露着无法掩饰的凌厉。 太后走上台阶,在凤座上坐下,深邃精明的眸子便落在了唐果儿的身上。 瞬间犹如有千斤巨石压顶,唐果儿心中一滞,立刻敛了心神,笔直端坐了。 “之前皇帝钦点唐小姐做太子妃时,哀家身子不爽,一直在为没能见着皇孙媳妇遗憾。如今一见,这样貌果然是清丽无双。季嬷嬷,你说就是比起当初的琅华,是不是也毫不逊色?” 太后缓缓说着这番话,她的声音算不上柔和,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魄力,让人无法忽视。 恭敬垂首立在一旁的季嬷嬷笑着承应,“是,太后说的是。琅华郡主当年的绝美风姿,还依稀在老奴眼前,若是唐小姐模样张开,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太后缓缓移开目光,伸出手虚空比了一比,“当年琅华最爱在这凤座上搂着哀家的脖子撒娇,那时她不过这么高一点点,转眼,连女儿都这么大了……若是她还在,想必哀家也不会觉得膝下孤寂了。” 回忆的话语透着惋惜,太后的语气切实染上一抹哀伤。 唐果儿却又似感觉在哀伤的深处又一抹快意闪过,快得让她无法捕捉,让她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她前一口气还吊在胸腔之中未能纾解,太后随后而至的询问,让她下一口气又堵了上来。 第35章 罚抄女戒十遍 “果儿,你见到哀家,可有什么话想对哀家说的?当年你娘可不像你这么沉默寡言,活脱脱就是个话包子,尤其是一见了哀家,那话匣子根本就关不上了。” 唐果儿闻言恭恭敬敬起身,她心中其实非常郁闷,她又不是琅华郡主,甚至也算不上她真正的女儿,为什么这太后总拿她和本尊的娘比较? 可眼前的太后她根本看不出深浅,摸不透她的脾气,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装傻。 “回太后娘娘,是因为您的气势让果儿惊愣住了,所以一时不敢开口。”唐果儿说完有些气弱地垂下头。 “你这孩子,这会就怕见哀家了,将来成了太子妃来雍华宫的次数多了,哀家还不得把你的小胆儿吓破了?”太后笑道,眼角的皱纹跟着动了动。 唐果儿闻言抬起头,直视太后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太后实在太尊贵了,就如天上的月亮一般,只能仰望。” 说完,唐果儿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眨了眨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 重生到这个世界后,她的演技被磨砺得更为精湛,撒起慌的功夫越发无懈可击,这脸皮,嗯,似乎也直逼城墙拐角了。 “季嬷嬷,你看看,刚刚还说她沉默寡言,一眨眼,这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到底是琅华的女儿。”太后脸上的笑意,此时此刻才真正抵达了眼底。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唐果儿现在的表现与传言中天真单纯的性子有些偏差。 看向唐果儿的目光不由自主多了一丝探寻,良久之后,她收回目光,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一旁的慕容苍,见太后只顾与唐果儿交谈,心下已经不爽快,加之太后字里行间对唐果儿透着的亲切,且言明唐果儿将来会成为他的太子妃,他的手紧紧握住茶杯。 将它当作站在殿中装模作样的唐果儿,几乎要捏碎它一般。 慕容苍忍不住打断道,“皇祖母,唐三小姐已经不是我太子妃的人选了,我也和唐家主商量好了,会纳她做……侧妃。” 慕容苍本想说妾,可毕竟是在太后面前,加之此事他还没有禀给父皇,只得硬生生改了口。 一下从妾变成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就当是他施舍给唐果儿的恩惠! “胡闹!苍儿,你和果儿的婚约是你父皇钦赐的,赐婚圣旨上言明果儿是你的太子妃,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太后身形未动只是凤目一横,铺天盖地的凌厉就在殿中荡开。 慕容苍并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但也软了语气,“不是孙儿忤逆父皇,而是三小姐天资如此,将来如何为皇祖母孕育出优秀的皇曾孙?而且,三小姐的名声……当着她的面,我也不过多的置喙,总之我不会娶三小姐做太子妃,而且我心中已经有了更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看着太后的眉头皱了皱,慕容苍继续趁热打铁道,“太子妃一位事关重大,孙儿不怕委屈自己,但皇家的颜面和将来孙儿不得不顾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唐果儿当即捏了拳头,将她名声推到巅峰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送了她十个壮男的慕容苍? 若此时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她一定冲上去揍得慕容苍满地找牙! 让你丫的觉得委屈! “此事哀家不会同意,苍儿,圣旨不是儿戏,皇上也不是瞎子,你无需再多说。如今出征在即,你军务缠身,祖母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跪安吧。” 太后收回目光,淡淡道,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慕容苍见皇祖母竟为了唐果儿破天荒的赶自己走,脸色沉了沉,极不情愿的请安告退,临走更是恨恨地剜了唐果儿一眼! 见慕容苍离去,唐果儿也作势要跟着请安告退,她是打心底不想与面前的老精怪多做纠缠。 可是太后却偏偏不遂她的意,反而招招手,示意她上去跟前。 犹疑了一下,唐果儿才磨磨蹭蹭走上前,冲着太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后,站到了一旁。 “果儿,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要借着皇上的口谕召你们进宫?” “果儿愚钝,不能领会太后娘娘此举的用意。”唐果儿抬了一下眼皮,瞟了一眼收敛起笑意的太后,表现得更为恭敬了。 她嘴上虽然说着不知道,心如却如明镜一般亮堂,太后点名要慕容苍从宫中出去接她,再与她一起面雍华宫面见,如此折腾,不过就是为了让她看清谁才是她以后的男人。 不仅如此,太后更是口口声声提及他与慕容苍的婚事,摆明了不想任由她和慕容苍背道而驰下去。 可惜,她骨子里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女性独立的时代,什么皇上赐婚,父母之命,她的婚姻绝不可能因为这两样东西,和慕容苍绑在一起! 太后从凤座上站起,走到唐果儿身边,执起她的手,微微叹气道,“太子是迷障了。” 随后,她又拍了拍唐果儿的手背,牵着她转身俯视着整个大殿,“你父亲亲自上战场之事,哀家已经知道了,心中甚为感动。他到底没枉费当年哀家费尽口舌让皇帝松口,将琅华许配给他的一片苦心。果儿,在哀家心里,只有你的身份才能配得上苍儿,只待你爹随军出征回来,哀家一定劝服太子娶你为太子妃!” “谢太后娘娘厚爱。”唐果儿心中已极是无语,损人不待这样的,什么叫做只有她的身份才配得上慕容苍? 不说别的,就依慕容苍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性子,他怎么可能配与她一起走向巅峰? 但她仍然乖顺的点了头,并没有因为太后表面上的偏袒就露出丝毫的骄纵之意。 皇宫历来人吃人,她绝不会认为太后会真的宠着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唐果儿竟不由得当着太后的面走神了。 直到耳畔响起季嬷嬷一声一声的呼唤,她才回过神,蓦然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经松了她的手。 而她完全不知太后又说了些什么,只知她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 “季嬷嬷,把哀家方才的话给唐三小姐重复一遍。”太后语中已全然没有之前半点的柔软,凤目一瞬,尖刀利刃般的凌厉直插人心。 刹那之间,满殿的空气都变得扎人。 温和的老虎也是老虎,遑论这样的温和只是一时伪装? 唐果儿再胆大包天,丝毫不惧,可她也得顾着这条小命。 她还没有活腻,怎么可能在老虎身上拔虎毛? 唐果儿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恭敬候着季嬷嬷开口。 季嬷嬷见太后又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不疾不徐道,“三小姐,为女子者,以名声为重,当洁身自好。尤其是你和太子殿下有了婚约,就更该懂得避嫌,毕竟你将来是要嫁进皇室的,怎么能丝毫不顾及皇室的面子?” 唐果儿心中哭笑不得,却还是温顺的点头应和道,“果儿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可随后她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半天才道,“太后没来之前,我也向太子表明了要痛改前非的决心,只是太子殿下对我的误会沉积已久,恐怕很难再相信我。” 近乎利落的,唐果儿将慕容苍拖下浑水。她平白无故的被训了一遭,凭什么他能在岸上逍遥? 太后的目光深浅不明,然后,抿唇一笑,“苍儿那里哀家会好好劝解,方才季嬷嬷的话,你也好好想想吧,这是为你好,为唐家好,哀家午睡的时辰到了。” 季嬷嬷闻言,连忙上前弯腰为太后顺了顺身上的凤凰展翅披风,太后这才转身往内室走去。 逶迤曳地的长裙,随着太后步伐一下一下规律的摆动着,唐果儿竟觉得如一把明晃晃悬在头顶摆动着的刀。 不仅如此,太后即使是和颜悦色的对着她,她仍觉得有股掩不住的威严,压在她心上。 当华丽刺目的金色终于消失在眼里,唐果儿才放松下来,稍稍舒了口气。 然而,内室太后的声音又轻飘飘传来,竟如千斤重锤,一下砸中她的心脏。 “你既已真下定了决心,就随季嬷嬷去偏殿,跪在佛祖面前虔诚抄十遍女戒,用行动来证明吧。”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唐果儿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冷冷笑着,绕来绕去,这惩罚才是太后召她进宫的最大目的吧! 可她面上却露出一下明显的错愕,反射性扭头看向季嬷嬷,连忙应道,“是。” 传言中唐三小姐的性格绝不是处事不惊的人物,这样的反应才与传言相符。 她看着季嬷嬷眼里露出的神色,料想自己大概顺利从太后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谁说只有外表平静如水,让人无法捉摸才可怕? 可怕还有另一种,就是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大方让人欣赏,却没有一种表情能被人看透。 随着季嬷嬷的脚步,唐果儿停在了在大殿与内室之间,一扇纯黑檀木制成的侧门前。 第36章 皇上也要见她 门上雕刻着复杂的梵文,季嬷嬷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露出里面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的暗道。! 暗道中只寥寥点着几盏昏暗的佛手拈花灯,迂回曲折,深不见底。 季嬷嬷率先走进去,唐果儿顿了一顿,也随后跟上。 二人走在里面脚步回声极大,如鼓擂在心底,唐果儿不知为何,浑身情不自禁的起了一层鸡栗子。 突然,她脚下踩着什么滑物,身子往前倾去,不敢使用灵力的她,情急之下只能伸手摁在一旁突兀的东西上,一阵钻心的刺痛,自掌心猛然生出。 借着模糊不清的视线一看,唐果儿霎时惊出了一身的薄汗。 一根尖利的细石柱,离她咽喉只余寸许! 她下意识的扫视四周,竟全是杂乱无章散落的大小石块,有的圆润,有的尖锐,竟没一处平坦! 而走在她前面的季嬷嬷,连顿都没顿一下,健步如飞的快速往前走去,她的影子被拉长印在暗道墙上,如鬼魅般稳稳飘动。 唐果儿心突突一跳,突然意识到方才她就是真的在这暗道里丢了性命,只怕季嬷嬷也不会扭头看她一眼!她连忙起身,赶紧往里走去。 一路上唐果儿已极小心的避开脚下的石头,饶是这样,她依然被绊得连连踉跄,索性再也没有跌倒。 大约走了一刻,脚下没了嶙峋的石块,眼前隐隐有亮光传来。 唐果儿顺着亮光走去,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火味在夹在徐风里淡淡萦回。 她揉着手臂上的几处痛意,回望了一眼漆黑的暗道,想起刚刚一路走来,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暗道之外,是一排郁郁苍苍的乔木,佛堂掩映其后。 季嬷嬷站在被树叶切割得斑驳的阳光下,静静看着唐果儿狼狈的模样。 良久之后,季嬷嬷从袖中拿出莹白方巾递给唐果儿,示意她擦一擦手上的血渍,肃然道,“三小姐,太后让我带你走暗道的原因,你能体会出来吗? 唐果儿想了想,摇头道,“果儿不明白。”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让人修一条如此怪异的暗道,要知道在里面稍不注意,可就真的得去西方极乐见真佛了! 季嬷嬷脸色一舒,又似回忆起了什么,嘴角泛出一丝苦笑,缓缓道, “暗道中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要想成功,就得踩着它们,绕过它们,学会在它们之间游刃有余,三小姐,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绊脚石?唐果儿当即会悟,却也因这样的解释吃了一惊。 暗道中之中大小石块数不胜数,太后登上今天的位置,铲平了多少绊脚石,手上染了多少鲜血? 有权利的地方就有诱人,因为诱人又催使人不停歇的争斗,在算计与被算计间纠缠。 即使到头来得到了最尊贵的头衔,也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而她绝不会要这样的生活,她绝不会让任何人越在她之上,哪怕与她厮守的人是九五至尊,她也要与他比肩,一同傲视天下。 走进佛堂之中,果然不出唐果儿所料,已经早早备好了笔墨,就等着她入瓮。 季嬷嬷领了她走上前,没有发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佛祖面前的蒲团上。 唐果儿见状稳稳走上前,跪到佛祖面前。 她的手触及桌上那本厚厚的女戒时,眉头终于皱了皱,顿了一顿,她才拿起笔蘸饱墨慢慢抄写起来。 好在东陵的文字与现代汉字区别不大,即使个别不认识的,贯穿前后句,也能隐约猜出字的意思。 唐果儿使用的是自己所会字体中最为柔和清秀的簪花小楷,一竖誊抄下来,如朵朵墨梅在纸上绽开。 其实她最拿手的是颜体,铁画银钩,锋芒毕露,但很显然不适合用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左右这惩罚都躲不掉了,她干脆就当是在练字了,平心静气下来,她渐渐沉浸到写字中去。 季嬷嬷在旁侧观察,对唐果儿的态度十分满意,细细看了她的字后,更是赞赏般连连点头。看来眼前的唐三小姐也并不像外界所那般无才无德,光是这一手字,就能将许多名门千金比下去。 这边唐果儿一页一页的写着,手实在酸乏得厉害了,她才停下来,扭头一看,手边的案几上已是厚厚一叠了。 直至此时,她不过写了一边遍,手腕已经受不住了,若真勉强写完后面的九遍,那她这手一定废了。 可季嬷嬷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唐果儿无奈的叹了叹,只得再次提笔奋笔疾书。 直至第二遍抄完,唐果儿几乎连笔都快拿不动了,一张脸完全皱成了苦瓜。 这是,殿外突然传来慕容苍急躁的呼声,“唐果儿。” 如遇救星一般,唐果儿头一次发现,原来慕容苍的声音竟然也可以这般悦耳动听。 放了手中的笔,唐果儿歉意看了一眼季嬷嬷,起身快步走出佛堂。 她本想问慕容苍是不是来她出宫的,话到嘴边,却在看到走出来的季嬷嬷时,赶紧拐了弯,“太子殿下,你事情都办完了?” “没有!”慕容苍丝毫没有给唐果儿好脸色,想想方才秦公公来传的话,他气更不打一处来,有些薄怒道,“跟本宫走!” 唐果儿为难看向季嬷嬷,咬唇道,“可太后罚我抄的字,我还没有抄完,要不你再去忙一会你的事情,等我抄完了让季嬷嬷派人去通知你,你再带我出宫?” “出宫?谁说了本宫是要带你出宫的?若不是父皇要见你,本宫才不会跑这一遭。”慕容苍冷冷道,随后不耐问道, “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皇祖母罚你?” 唐果儿低下头,有些气弱道,“我不知道。” 虽然装可怜很无耻,对自己讨厌的人装可怜很恶心,但她还是忍了,也这么做了。 我佛慈悲,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不想变成真可怜了! 慕容苍鄙视的挪开视线,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废物就是废物!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季嬷嬷,语气和善问道,“季嬷嬷,她做什么惹皇祖母不高兴了?” 季嬷嬷笑着摇头,“太子,三小姐并么有犯错,太后也不是要罚她。三小姐之所以在佛前诚心的抄女戒,主要是为了向太子表明痛改前非的决心。” 慕容苍闻言皱眉,下意识的又退离了唐果儿一步,看着她的神情里,厌恶已是深得藏不住, “你就算将女戒抄习一百遍,本宫也只能送你四个字,本性难移。唐果儿,稍后本宫会向父皇呈情一切,同时表明不会娶你做太子妃的决心,你就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了。” 唐果儿默然,她不可能反驳季嬷嬷的话,顶撞她,就等于顶撞她身后的太后。 慕容苍怎么想就随他去吧,能让他更加厌恶自己,这些委屈受着又何妨? 因为是皇上召见,季嬷嬷到底没有为难唐果儿,三言两语之后,就让慕容苍带着她离去。 走进养和宫,唐果儿的脚步滞了滞,因为一眼看到殿中端坐的慕容晟,而他也惊诧地看向自己。 二人飞速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毫不犹豫移开目光。 唐果儿这才看向高坐之上的皇上,皇上穿了一身明黄的家常便服,在袖口和领口上有着威风凛凛的翔龙。他的表情算不上严肃,但浑身都透着久居上位的尊贵傲气,眸子转动之间,不经意流露出凌厉的杀伐之气。 她心中登时生出了一种出了虎穴又如狼窝的感觉。 她恭恭敬敬向皇帝行了礼,又礼貌疏远的朝慕容晟福身,随后跟着慕容苍坐下,却再也没有往慕容晟身上投去一眼。 皇上将慕容晟也叫来,无非就是想试探他们之间是否真的不清不白。别的人唐果儿都可以糊弄,可是对皇上她却不能这么做。 物极必反,已不留神惹得皇上要了她的脑袋,可就不划算了。 很显然,慕容苍也没有料到慕容晟会在此,他摸不透父皇此举真实的用意是什么,此时开口解除和唐果儿的婚约,若被慕容晟有机可乘…… 慕容苍便不敢贸然说他与唐果儿的事情了。 良久之后,唐果儿几乎在沉闷的令人发慌的气氛中窒息,上座的皇帝终于缓缓开口, “老大,老三,难得你们能同时在,如今与西凉的战事一触即发,你们有何御敌的良策?” 慕容苍率先起身,自信满满道,“回禀父皇,依儿臣看,西凉此番是有备而来,它必将众兵数发,同时攻克我们与其接壤的漳州和肃州。而这两处又是易守难攻的,我们只需在此分别安排些幻术高手,再调给每各州十万兵马,守住它们就不算难事。”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从慕容晟身上飘过,然后从容落座。 他与幕僚军师研讨了这么多日,对边关的防守与回击在心里早已有了谱。 “老大,你认为老三这想法如何?”皇上并没有立即对慕容苍的话作出评价,而是转头追问慕容晟的想法。 第37章 龙颜大怒 慕容晟温和的笑意不改,淡淡道,“三弟的战略我并不清楚,但漳州和肃州这样防守应当是没错的。不过,儿臣以为,双方交战之前,最好能将这两城的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毕竟战场波诡云谲,最后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测,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皇上听后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既然如此,老三,你从大军中遣一名副将带兵十万,然后让唐枭带几个高手跟随,守住漳州。其余的人协助你守肃州。这次与西凉交锋,我们只守不攻,但绝不能让这两州落到西凉的手里!” “儿臣定不辱命。”慕容苍当即应下,父皇只守不攻的策略他能领会。 西凉本是豺虎之师,隐忍了十年未发,定锐不可当。 东陵虽然不弱,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军队上始终是落后于西凉,此番若是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一旦被西凉摸清底细,必将迎来西凉的穷追猛打,届时东陵可就岌岌可危了。 唐果儿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三人堂而皇之地讨论起国家大事,自己被晾在一旁,只得暗暗腹诽,皇上这样子哪里是要见她? 她心中虽很是无语,却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规规矩矩的静坐着。 皇上又询问了一些朝中枝末政事,见慕容苍的回答都滴水不漏,他才露出满意之色,目光终于落到唐果儿身上。 见唐果儿浑身紧绷的模样,皇上眼底升起一丝异样的精光,然后又慢慢的淡了下去,“果儿,你变了。” 唐果儿心中一惊,抬头看向上位,却无法从那双深遂不见底的眼里,看出皇上的心思。 她蓦然想起何氏说过皇上喜欢她天真率直的性格,而自己进了养和宫之后的表现近乎木讷,和这样的性格根本搭不上边! 她心底暗道一声糟糕,刚想说些什么打消皇上的顾虑,皇上却又道, “果儿,朕之前让钦天监看好了吉日,本打算就在这几日将你和老三的婚事办了,可却遇到了西凉毁约发兵这茬事。若是此时完婚,必定仓促委屈了你太子妃的身份,你的婚事就只能等着你爹和老三从战场凯旋归来,再操办了,你不会怨朕吧?” 可唐果儿此刻无论如何也装不出天真的样子了,恭敬起身,垂首道,“果儿不敢。” 别说延后,她心中巴不得婚事取消! 可皇上的态度看来,她想摆脱慕容苍的事情比她想象中棘手多了。 但她真的不明白,她要德无德,要才无才,在外人看来,她身上没有一点是好的,为何太后和皇上坚定的要将她配给慕容苍? 看清了这件事情的困难性,唐果儿感觉从未有过的沮丧。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这不是现代,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嫁,面对皇权,即使她一身傲骨,也只能选择妥协。 将唐果儿的失神看在眼里,皇上似轻叹了口气,朝三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唐果儿跟着慕容苍起身,浑浑噩噩地行礼告退。 她整个心思都在和慕容苍的婚事之上,出大殿之时,竟忘了脚下的门槛,直直绊了上去。 慕容苍看着唐果儿向自己倾过来的身子,厌恶地皱起眉,非但没有伸手扶她,反而往旁闪开了一步。 慕容晟紧随唐果儿身后,见此情景已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扶住了唐果儿。 唐果儿抓着慕容晟的手臂,惊魂未定,若方才真跌下去,那后果…… 猛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脆响! 唐果儿彻底清醒! 三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只见皇上满脸怒意,石阶之上零落着茶杯的碎片。 当下心中一凛,唐果儿连忙松开慕容晟,站回慕容苍的身旁。 阴云密布在皇上脸上,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他的眸子里似有电闪雷鸣,沉声喝道,“都滚下去!” 三人心中都有计较,慕容苍暗瞪了一眼立在身畔的唐果儿,一把扯住她的手往外走去,慕容晟见状,也恭敬告退。 他没走出两步,皇帝的声音在他身后蓦然响起,“老大,朕要你必须明白一点,唐果儿只能是太子妃!” 如玉澄澈的目光起了微澜,慕容晟一顿,弓身道,“儿臣明白。” 被慕容苍一路拽着出了宫,唐果儿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意,立即狠狠甩开他的手,看着自己泛着红光的手腕,低喝道,“慕容苍,你发什么疯?” “本宫发疯?”慕容苍一想到方才父皇的神情,心中的怒焰就猛地往上窜。 “当着父皇的面,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你还费尽心机的去勾引大皇子,唐果儿你能再恬不知耻一点吗?” 还说什么抄女戒要诚心悔过,就一会便耐不住寂寞了,以后要真娶她回去了,自己头上会被戴多少绿帽子? 思及此,慕容苍恨得牙痒痒,几乎想扑上前一把捏断唐果儿纤细的脖子! 闻言,唐果儿从进宫忍着的恶心,委屈,此刻都蠢蠢欲动起来,当即回讽道, “刚刚谁在雍华宫大放厥词说要向皇上呈情不会娶我?是谁到了养和宫就当起了缩头乌龟,对此事闭口不谈?我刚刚绊在门槛上,是谁躲得比兔子都快?这些事,太子殿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唐果儿无语望天,亏她还觉得慕容苍在谈论政事时,有几分脑子,才一转眼,就灌进浆糊了?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看不起我,我们这就倒回去,和皇上将此事说个明白,解除婚约!” 此事都已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名声也坏的不能再坏了,皇上的决心依旧没有改变,那她也只能就破罐子破摔了。 惺惺作态,她已经装够了! 她实在是无法继续忍受慕容苍自大的模样! “回去说什么?说你男宠成群,说你歹毒狠辣,还是说你爱慕大皇子?唐果儿,你是聋子还是瞎子?方才父皇的话你没听见,父皇的怒气你没看见?”面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唐果儿,慕容苍竟觉得无法掌控。 他似乎又从她此刻的模样中,看到了那日领着二十女子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的唐果儿,一时之间,他竟觉得难以分辨,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唐果儿。 突然间,他下意识的想抓住这样的唐果儿,想将她捆在身边,想将她的傲气踩在脚下! 从皇宫走了这一遭,太后和皇帝无法捉摸的心性已经让唐果儿心中乱成一团,加上慕容苍这么一气,素来冷静的头脑,再也难以有条不紊的思索,张口道, “对,我歹毒狠辣,我男宠成群,但这是我的事,与尊贵的太子殿下有关系?我们虽然婚约在身,但你不情我不愿,算哪门子未婚夫妻?我还没嫁给你,就算嫁给了你,我也不会对你言听计从,我也有我的自由!若是我不满意你,我一样可以休了你!” 唐果儿一口气说完,见慕容苍已是目瞪口呆,她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的确,她说的话在这样的封建教育下,是惊世骇俗了,但她的字典里没有夫唱妇随,以夫为尊,她认定的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过了好一会,慕容苍才反应过来,唐果儿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竟然理直气壮的说若不满意他就要休了他? 羞辱,愤怒,直直冲上慕容苍的脑门,他堂堂太子自由被捧在云端长大,从来都只有他主宰别人命运,哪轮得到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对他指手画脚? 慕容苍想也没想,当即抬起了手,一巴掌朝着唐果儿挥去。 他的指尖几乎快要触上唐果儿的脸时,唐果儿却闪身一躲,一个擒拿抓住慕容苍的胳膊,随后利落奉送上一个过肩摔,直接将慕容苍撂倒在地。 慕容苍没料到唐果儿会反击,甚至还敢对他动手,他心中惊怒交加,立即从地上跃起,抬掌就朝唐果儿脑门而去。 唐果儿一个后仰避开,见慕容晟对她竟起了杀心,也不留情了,当即矮身一个旋踢,脚从身后一抬,直直击中慕容苍的肩膀,这一脚,她没有用灵力,她只是用了浑身的力气。 前世学的跆拳道,空手道,柔道,都不是吃素的,这一脚,也够慕容苍受的了。 慕容苍被踢得向后踉跄了几步,唐果儿欺身而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锁住他的双手反剪身后,一脚踩在他的腿弯上,只要慕容苍稍一动弹,她能将他立刻打趴下! 慕容苍是太子又如何,得罪了她,她一样教训不误! 她能忍能让,但不代表允许人欺凌到她头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戳她一针,她必还人十针! “唐果儿,你竟敢欺君犯上!”慕容苍万万没想到唐果儿身手敏捷至此,自己竟被她制住了! “欺君?”唐果儿俯身,在慕容苍耳边低低道,“你是储君不是君!莫非你想谋权篡位?” 慕容苍不料唐果儿竟给他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怒道,“污蔑太子,你知道是什么罪?挑拨本宫与父皇的关系,你知道又是什么罪?” 第38章 你真的喜欢本王? 唐果儿将慕容晟往前一推,放开了他,哼道,“谁见我污蔑了,谁见我挑拨了?慕容苍,说出来的话可要负责,原告和被告的话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你身为太子,难道不明白这一点?” “你!”前一秒还与他争锋相对的人,后一秒竟然堂而皇之的耍起无耐,慕容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迷迷瞪瞪的也没听懂唐果儿话中的一些词。 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两字,“无耻!” 唐果儿闻言,拍了拍手,冷笑道,“我无耻,那你连我这样无耻的人都打不过,你是什么?”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想再与慕容苍纠缠下去。方才的事,她料定慕容苍不会真正宣扬出去,他的高傲也必将驱使他去堵住看守皇宫大门的那些侍卫的嘴。 这事情传出去,人们首先想到的一定不是她以下犯上,而是质疑慕容苍的能力。 毕竟慕容苍幻术高超,而她只是众所周知的的废物。 不再理会慕容苍几乎要吃了她的目光,唐果儿径直离去,拐了个角,上了送她离去的小轿。 小轿刚被抬起,便有含了浅淡轻风的笑语落到她耳中。 “三小姐又再一次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唐果儿愕然掀开轿帘,见慕容晟竟骑马跟在她轿子旁。 他一身青色锦衣,与淡青的天空交相辉映,面庞俊逸无双,眉目温和。比起云渊的出尘入画,冰洁不可亵渎,他更像入世的雅士,让人不由自主想与之亲近。 想起大殿中正因慕容晟的一扶,自己才幸免与大地亲密接触,顶他的话,唐果儿便说不出口,只是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慕容晟浅浅而笑,“太子心高气傲,今日在你手上栽了跟斗,心中只怕郁气难解,三小姐丝毫不担忧?” “担忧?事情我已做了,如果不是他那么没品,三言两语气不过就打女人,我也不会还手自卫。” 唐果儿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出格了,也考虑了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但发生得事情无法抹去,即使抹去重头来,她仍会那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唐果儿的话,慕容晟咀嚼了片刻,随后低低笑了笑,好一个自卫,且不说事情宣扬出去的几率不大,就是真宣扬出去,自卫这两字也足以保她安然无恙。 毕竟是太子先动手,至于太子动手后技不如人,那也的确不能怪她了。 慕容晟扭头,目光落在轿帘后唐果儿皎洁如月的脸上,毫无预警,与她对视。 他第一次细细的打量眼前性格多变的人。 他发现,她宝石般粲然的眸子深处,隐匿在慵懒之后,竟有一股傲然光辉,缓缓流动,灿烂迫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中! 慕容苍心中一惊,平静挪开目光,难道,这才是唐果儿真正的本性? 如寒冬枝头怒放的梅,不惧不畏,傲然不屈! 她拥有这样的性格,凡人俗物她岂会轻易看在眼里,岂会是不贞不洁之人? 只是,那她为什么要掩饰? 唐果儿怎么也没料到,慕容晟会毫无征兆用探究和剖析的目光,盯着自己。 而他又在她还来不及掩饰的情况下,平淡移开目光。 她心中一惊,感觉最真实的自己被看穿了一样。 这时,他们已行至闹市,唐果儿也放下了轿帘,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开口。 当耳边的喧嚣减弱,唐果儿听着马蹄声变得清脆,然后停了下来,已知走到了大理石铺成的朱雀大街,慕容晟与她也就不再顺路。 唐果儿见轿外慕容晟没有出声,便也没有打算开口和他道别,任由轿夫抬着她稳稳前行。 “唐果儿!”慕容晟却突然叫住了她。 她下意识又掀开一角轿帘,望向慕容晟。 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问道,“你真的喜欢本王?” 唐果儿手不由握了一下,喜欢吗? 一开始她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慕容晟看似温和却待人疏离,这样的人不会给人刻骨的温暖与柔情,只会让人琢磨不定。与她要的坦诚相待,十万八千里。 加之他是皇子,就算只倾心一人,也会因为政治利息再娶别的女人。 他虽然风度翩翩,身份尊荣,完胜慕容苍,但很可惜,却不是她想吃的菜。 可否定的话到了嘴边,唐果儿却无法说出口,沉默良久,她才松开捏着轿帘的手,委婉道,“皇命难违!” 慕容晟看了一眼低垂的不断晃动的轿帘,眼底狠狠波动了一下,突然大笑道,“皇命难违,是,皇命难违!” 他的笑里,春风不再温暖,冷意侵袭,卷带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唐果儿不明白慕容晟的笑意为何,不过他心思通透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否定,她淡淡吩咐轿夫,“走吧。” 回到唐府时,已是大下午了。 自早上出门至今,唐果儿就喝了几口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踏入院中她立即让月影找了些吃的。 填饱肚子后,唐果儿吩咐月影不要扰她,执了一卷书,趁院中丫鬟不注意,飞身上了院子里葱郁的大树,找了一处舒适的枝干躺了下来。 春末的树叶正是最鲜最翠的时候,阳光从叶缝间洒下,温暖却不炙热。 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在枝叶间响起,这样的地方比起她屋中死气沉沉的大床,要有趣多了,加上枝叶茂密,唐果儿并不担心被人发觉。 她睡功一流,睡相老实,当然也不会掉下去的。 勾了勾嘴角,在淡淡叶香味的包裹中,她将书往脸上一盖,就与周公约会去了。 唐果儿抛却了一切杂念睡得很沉,以至于她丝毫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树上多出来一个人。 银色凤翼面具,面具下一双如墨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落在唐果儿身上。 这就是在他通天阁惹事的毛孩子? 墨瞳中生出一抹好奇,他削薄的唇轻轻扬了扬,对着唐果儿脸上那本书勾了勾手指,书便飘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如若不看这惨不忍睹的睡姿,倒也是能勉强入眼。 睡梦中的唐果儿全然不知她以被人打量了一番又一番。 没了书的遮挡,她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皱皱眉头,她朝着背过光线的地方翻身。 然而,她却忘了,她此刻并不是躺在被她嫌弃的床上。 这一翻身,唐果儿已经清醒了,可她身下也空了。 最重要的,是她浑身都不能动弹,这感觉就和唐枭给她施的禁锢之术一样。 唐果儿认命的闭上眼睛,做好扑进大地怀抱的准备。 可想象中的痛意并没有出现,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悬浮在离地一尺的距离。 唐果儿直直瞪向头顶的大树。 她目光中的寒意让捏了隐身决的天越不禁抖了一抖,手中灵力汇成的无形丝线也因他的一时分神而断裂。 然后,唐果儿华丽的摔在了地上。 触到地,唐果儿僵硬的身子就恢复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拍去灰尘,扭头四下张望,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子她都没看到。 或许是因美梦被扰,唐果儿心里十分不痛快,一边转身朝着屋中走去,一边低声咒骂道,“丫的,谁在这样捉弄我?有种别让我逮到,否则一定扒下他的皮!” 语落,她停了下来,眼角余光便瞟到院中那棵大树树梢的枝桠剧烈晃了一晃,随后静止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唐果儿脸上的不耐与怒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眸子沉了下来。 虽然没有看到人,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的灵气波动,但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有人来过,而且已经离去! 唐果儿在树下站了片刻后,正准备飞身上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院外却走进一个丫鬟。 丫鬟走上前,扫了一眼唐果儿沾满灰尘的衣裙,和同样糟糕的发髻,收回目光,微微行礼道,“三小姐,家主让你前往正厅用晚膳。” 唐果儿顿了一顿,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诉我爹我随后就到,你先去吧。” 丫鬟走后,唐果儿又看了一眼大树,然后回房换了身衣裙,拆了发髻,用一根丝带松松绑在脑后,向正厅走去。 她原以为唐枭将饭局设在正厅是家庭聚餐,会办得很隆重。到了一看,才发现除了唐枭,再没别的什么人,连丫鬟也屏退的一干二净。 唐果儿虽不情愿,但仍然站在门口唤道,“爹。” “过来坐吧。”唐枭用目光示意唐果儿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唐枭破天荒的温和语气让唐果儿惊了一把,好在她小心脏承受力够强,随后,她默不作声上前坐到他身旁。 不动声色的扫过桌上的菜肴,金菇溜豆腐,油酥小香茄,酱腌黄瓜,清拌莼菜等等,一应俱全都是素菜。 唐果儿霎时懒得动筷了,她虽然并不好肉,可面对一桌不太对口味的素菜,她宁愿被肉噎死。 难道不知道她还在长身体吗?还是唐家穷的买不起肉了? “果儿,算起来我们还不曾这样正正经经的一起吃过一顿饭,说到底,还是爹忽略了你。”唐枭说着夹了一块茄子放到唐果儿碗中。 第39章 何氏的盘算 唐果儿脸色变了变,唐枭确实不够尽职,否则怎么会给她夹最讨厌的茄子? “我记得你娘当年最爱吃的就是茄子,不管怎么做,她总像吃不腻一般。” 听唐枭这么一说,唐果儿全然明白过来,只怕这一桌子的菜都是琅华郡主喜欢吃的。 今日在雍华宫也听太后提了琅华郡主,这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让这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 今日唐枭既然主动提起,她就索性弄清楚。 “爹,我娘是怎样的人呢?” “你娘啊……”唐枭的目光悠远深邃起来,语气也变得沉重了, “琅华是迦灵大陆的一个传奇,十三岁成为幻灵师,十六岁成为灵术师,仅二十岁就成了灵圣,前无古人。她在修习幻术上天赋极高,各大世家甚至纷纷捧着自家的幻术秘籍让她指点。不仅如此,她心性善良,待人友善,东陵国上下皆对她赞不绝口。” “只是可惜,她早早离去。”唐枭语气又染了浓浓的哀伤, “她虽然幻术好,天赋高,可她的身子底子并不算好。当年她怀孕时,我和你二娘就劝过她,打掉孩子,以后从另外几房过继一个在膝下。可她舍不得,尤其是得知自己怀着双胞胎之后,便避我和你二娘如洪水猛兽。见她这样我于心不忍,也就放弃劝她,请了大夫为她小心调养,希望她能安然无恙的熬过生产,可她还是去了,生下你之后,另一个孩子生到一半……她和你弟弟就一起去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自责,如果当初听你二娘的话,瞒着她强行拿掉孩子,她也就不会走得这么早了。” 唐枭的声音哑然,字里行间都偷着痛彻心扉的懊悔,女子笑面如棠,依稀仿佛昨日,这世间,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如琅华那般,刻进他的骨血里。 看着唐枭的神色,唐果儿隐约猜到他对自己的厌恶从哪里来了。 她没出生,他为了琅华郡主就打算弄死她了,她的出生又导致她赴了黄泉,而且,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这样的落差,他本能的厌恶她也不奇怪。 只是,琅华郡主的幻术如此高超,灵力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说生了她之后就精疲力尽,生不了第二个那也能理解,可第二个孩子生到了一半…… 恐怕这其中的缘由没这么简单! “罢了,不提这些了。你有空就多去花园中的海棠林祭拜你娘吧。” “我娘葬在那林中?”唐果儿一惊,花园的海棠林果然是有缘故的,原来是琅华郡主安寝的地方。 “不是,你娘临终前交待,她死后将她火化了,骨灰撒在林中,只要海棠开花,就如见到她一般。” 唐枭说完疑惑看向唐果儿,这些事芩吟不是告诉过果儿吗? 果儿前段时间总往海棠林跑难道不是在缅怀琅华吗? 感觉到唐枭眼神中的疑惑与探寻,唐果儿知道是她哪里说漏嘴了,就连忙打住了。 她本还想问唐枭是不是亲自听到琅华郡主说将她火化的,却已不敢再问下去。 团子告诉她,琅华郡主是被人害死的,可究竟是谁,她要查,必须要证据, 可琅华郡主却火化了,也就是尸骨无存了! 也就是说,琅华郡主生产前被动过什么手脚,就没有证据了。 “对了,你今日去宫中都做了什么?”唐枭收起疑惑,转而担忧问道。 将养和宫慕容晟扶她的那一段省去后,其余的,唐果儿都老老实实,一一细细的回答。 尤其是皇宫之中连个点心都没捞着,她更是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 唐枭听完后,心中已有了计较,看来太后和皇上并没有打算解除果儿与太子的婚约。他脸上的担忧才消退了,又给唐果儿夹了一筷子菜,语重心长嘱咐道, “皇上和太后如今还是疼爱你的,如今我与太子出征在即,你在家中要听你二娘的话,切不可在外惹事生非,切不可见了美色晕头转向,切不可与大皇子走得太近!知道了吗?” 唐果儿正细细咀嚼着酱腌黄瓜,研究着里面加了些什么材料,乍听唐枭一说,惊得她直接将小段黄瓜吞了下去。 顿时,唐果儿被呛得喘不过气,她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干嘛不直接说成走不动道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她不过就玩笑的说过慕容晟一句秀色可餐而已! 好吧,原来在唐枭眼里,慕容晟就是传说的那个美色,她就是被迷晕乎的花痴! 除了头顶滑下的三条黑线,脑袋中奔腾而过的神马,唐果儿不想再发表任何感慨。 索性她呛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咳嗽,便不用回答唐枭的话了。 唐枭见她咳得厉害,不由自主伸出手,往她背上轻轻拍去,想帮她顺顺气。 手刚碰到唐果儿,就明显感觉她往旁一躲。 唐枭一僵,然后收了手来,沉默良久,他叹了一声,然后道,“若是没有吃饱,让厨房再做些你爱吃的菜,送到你院子吧。” 说完,唐枭起身,又看了唐果儿一眼,往外大步走去。 看着唐枭的背影,唐果儿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的确是没有吃饱,吩咐厨房重做就不必了,这盘酱腌黄瓜够呛,够滋味,其实还是不错的。 吃饱喝足,唐果儿回院子后,飞上了她午睡的大树。她并未从树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但有一点,就是她用来遮阳的那本书不翼飞了。 来到这里,唐果儿自认除了慕容苍,再没有明着得罪过谁,瞧来人的用意也没打算对她下杀手,究竟会是谁这么捉弄她呢? 这一次唐果儿怎么也想不出头绪了,她便暂时将此事抛开,索性也做一回懒人,守株待兔。 自那日与唐枭一同用膳之后,唐果儿极少再见到他,他总是早出晚归,整日的不见踪影。 闲来无聊唐果儿倒是带着月影乔装出门逛过几次街,街上百姓无不在谈论一触即发的战事。 将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起来,唐果儿大致了解了两点。 其一是西凉的探子得知了东陵也在为战事积极做准备后,西凉的军队调遣变得极度频繁,大多都在往离漳州和肃州近的边境城池靠拢。 二是,加入军队的幻术修习者们,近期都在城郊的秘密训练场集中训练。 对战争唐果儿并不陌生,在现代的一次任务中,她被一个国家聘为特工,领着不到二十人的小分队,摧毁了敌军司令部。 偷袭,突击作战,唐果儿都是很擅长的。防守,她也能做得滴水不漏,可是未免太无趣。 在唐果儿出门打探消息的这几日里,何氏与唐素容也没有闲着。 只要唐枭不在,何氏便带着唐素容成日往程家跑。 她之所以避开唐枭,主要是因为唐程两家主之间始终不对盘。然而,极少有人知道,何氏与程夫人未出阁之前,实际是闺中密友。 这日,天色并不算好。大朵大朵的铅云一早就占领了天空。 唐枭走后,何氏随之又带着唐素容往程家去。 马车中,唐素容今天穿着水蓝色的广袖长裙,头上梳着弯月髻,发髻两边插着宝蓝如意步摇,中间别了一只簪花,垂下的流苏珍珠坠正好装点在她饱满的额间,清丽而明艳。 只是,她的一双纤纤玉手,却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娘,这样做真的好吗?若是大皇子知道了,以后断断是不会要我的。” “素容,大皇子和唐果儿厮混一起,说不定也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人。再者,你和大皇子八字都没一撇,顾念那么多做什么?” 何氏拍拍唐素容的手,继续开劝道, “我与程夫人交好,她家的大公子我还能不清楚?从前他只是御前带刀侍卫,我才没将他考虑进你夫婿人选的范围内,可现在不同了,他这次随军出征被封了副将,带十万兵马与你爹一起守漳州,前途不可限量。娘固然想你能成为皇子妃,可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要学会左右逢源,将军夫人也是不错的。” 唐素容虽然只是远远见过慕容晟几面,但已被他的气度折服,她是一心想做大皇子妃的。 但娘亲方才所说也不无道理,她犹犹豫豫开口道,“可是娘,我们都还没有见过程家大公子,万一他长得像个歪瓜裂枣怎么办?我绝不要嫁给五大三粗的莽夫!”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我的好女儿,娘怎么可能找一个配不上你的莽夫?那程家大公子可是文武双全。你若不相信,等会就在内室,看中了,你再出来。” 何氏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她伸手扶了扶唐素容髻上的步摇,然后领着她下了马车。 二人走进程夫人的小院时,程大公子还没有回来,只有程冰坐在在一旁。 可程冰看唐素容怯怯弱弱妖妖艳艳的样子,心中极不满意,她真不明白娘为何要给大哥找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当了娘的面子她又不好反驳,随便陪着聊了几句,便低头不说话了。 何氏与程夫人熟络的聊着,二人如数家珍一般相互的谈着自家孩子,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正聊得欢畅,前头便有丫鬟来禀,“大公子回来了。” 第40章 程家大公子 程夫人闻言,与何氏相视而笑,吩咐程冰带着唐素容进了内室。 程冰心中虽然不喜唐素容,可面子上还是做得很完美,当即起身道,“唐姐姐,随我来吧。” 唐素容看了一眼何氏,见她点头,对着程夫人微微行了礼,跟在程冰身后进了内室。 透过半开的窗户,唐素容终于看清了程家大公子的容貌,虽不似大皇子那般温雅高贵,但也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一股英气。 她收回目光,想着这样的人极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婿,脸颊便不由自主微微发烫了。 一旁程冰见状,走近她身边,笑道,“唐姐姐,我哥哥看起来不错吧?” 唐素容脸颊更红,犹豫了一下,含羞点头。 “我也觉着不错,有好多千金小姐追在我哥哥身后呢,我想想都有哪些……”程冰歪了歪头,伸出手搬起手指,自顾念道, “尚书府家的大小姐,张将军家的嫡小姐,丞相家中的九小姐,灏亲王家的烟雨郡主,嗯……还有那几家的呢?” 程冰收起手,摸了摸耳朵,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有几家我记不得了,不过唐姐姐,我哥哥真的很多人追,你可要加油了,我和我娘一样,都看好你呢!” 听着程冰念叨那会,唐素容的脸色已经慢慢苍白了,她倒不是害怕被她们比下去,而是程冰的态度,让她心惊。 程家大公子再好,但程冰口中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京中贵女?怎么可能全都倾心一个副将? 程冰这是在看不起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唐素容垂了头,咬了咬唇,想了片刻,低声道,“喜欢大公子的人的确不少,可是大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呢?” 程冰见唐素容非但没有胆怯放弃,反而继续追问她,一扬头,笑得灿烂了,“我哥哥是将军,自然是喜欢坚强勇敢的女子,柔弱的女子他不会喜欢的。” “勇敢的女子?”唐素容默念了一遍,随后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程冰道,“程小姐,谢谢你,我明白了。” 说罢,她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外走。 “唐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去?”程冰诧异,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解地看着唐素容。 唐素容柔柔笑了笑,朗声道,“将军既然喜欢勇敢的女子,我总不能缩在这里吧?” 程冰不料自己竟着了唐素容的道,待唐素容一走,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手中聚起灵力,一下朝着房间角落的花瓶砸去。 唐素容刚走出内室,听到里面的响动,眼底的神色变了变,满脸讽刺,那些讽刺又随即全部化作温柔的笑意,不疾不徐走向院子。 何氏见唐素容出来,当下明白程皓在唐素容眼里已经过关了,随即朝她招了招手,笑吟吟问道,“素容,怎么出来了?” 唐素容瞥了一眼程晧,不好意思垂下头,“屋里有点闷,花园里空气清新风景又好,我听着你们聊得很开心,笑声不断,便不由自主走出来了。” 她并没有像程冰所说的哪样,装出勇敢无畏的样子。 她心中有自己的计较,世间没有多少男人喜欢与他并驾齐驱的女子,她更相信硬汉还怕绕指柔。 程冰不喜欢她,从方才短短的交谈中,她能大致看出她为人狡黠自负,她说的话,她自然不会信。 程夫人和何氏早就串通一气,见唐素容的反应,二人对视,默契的笑了。 随后,程夫人热络的给程晧介绍道,“皓儿,这是你何姨的大女儿,素容。” 程夫人语落,唐素容莲步一动,盈盈福身,颔首行礼,柔柔道,“见过大公子。” “唐小姐好。”程晧礼貌性的拱拳,语气不冷不淡,甚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如今出征在即,他身为副将军务缠身,杂事一大堆,他本不想回来,可母亲一再的派人来催促,他还以为有什么急事。 方才见到唐素容从屋中出来,他就已大致猜到母亲的意思。 倒不是唐素容给他的印象不好,而是大丈夫未能报国何谈安家? 儿子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程夫人一时尴尬,不自在地笑了笑,“芩吟,素容,皓儿历来就是这脾气,别往心里去。” 说完,她一把拉了程晧在旁坐下,程晧刚想挣扎,她随即压低声道,“皓儿,你就是再不情愿,也顾及一下娘的面子。” 声音虽低,但何氏和唐素容坐得近,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 何氏面色如常,笑意没减退半分。唐素容却无法像何氏般处事不惊,脸色当即白了白,手又绞起藏在中的锦帕。 何氏伸手,悄悄握住唐素容的手,忽然笑吟吟道,“大公子呆不住,姐姐就别难他了,我们说的都是女子间的私话,他在旁听着不自在,我们也说不尽兴啊。” 说完,何氏暗暗握了握唐素容的手,指甲在她手背上轻轻写了二字,开口。 唐素容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露出明媚含羞的笑,柔声道, “程姨,素容虽不懂国事,可如今满城闹的都是即将触发战事的风雨,大公子是副将,统领十万兵马,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这个时候一定忙的焦头烂额,怎么能因为我耗着他呢,程姨,你就让大公子忙去吧。” 自己一味的扭扭捏捏只会适得其反。 程晧若是个聪明的,也该早猜到程夫人让他回来的目的。 唐素容说完,往何氏身旁靠了靠,一张脸已红得宛如朝霞。 程夫人松开程晧,赞赏地看了一眼唐素容,随后似带薄怒朝程皓道,“现在还只是个副将,就忙得着家的时间都没有,以后若成了将军,我是不是连你影都看不到了?” “娘,你言重了。”程晧起身,目光飘过垂着头的唐素容身上,缓缓移开,“此次战事在即,情况特殊。再者,修身,齐家,我若是一无所成,何谈娶妻生子?” 语落,程晧转身,朝着何氏恭敬拱拳弯腰,“何姨,唐小姐,今日怠慢之处还请谅解,待我凯旋归来之时,必当亲自上门,给何姨与小姐赔罪。” 何氏闻言,眼底的光亮了亮,温和笑道, “国事重要,哪能让大公子亲自来赔罪,大公子既要忙就去吧,你不在,我们聊起来反而不拘束。” “那我就告辞了。”程晧说完,又不着痕迹看了唐素容一眼,转身离去。 程皓一走,程夫人歉意道,“芩吟,今日是我怠慢了,早知皓儿这么仓促,还不如不叫你们来的好。” “别,姐姐可别这么说,大公子如今忙是情理之中,再怎么说,这见到和没见到也是有区别的。” 见何氏满脸带笑,并不是硬挤出来的假笑,程夫人才真正放心了。 然后,她又将话题转移到唐素容身上,“素容,你看着皓儿如何。” 唐素容抬头飞速瞥了何氏一眼,脸更红了,声音细如蚊呐,“全凭娘做主。” 程夫人是成精了的,当下明白唐素容话里的意思,见她非但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挺中意皓儿,程夫人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了。 何氏心中也甚为高兴,看样子,程皓对素容也并非完全没感觉,否则他不会说要到府上赔罪,借着军务缠身推得一干二净就是。 不愧是她的女儿,素容这招以退为进,用得恰到好处。 三人又聊了起来,程夫人留着何氏与唐素容用了午膳。 何氏见天色越发难看了,这才领了唐素容起身作别。 出了程府,二人上了马车。 何氏的嘴角依然扬着,拉着唐素容欣然道,“素容,看方才程皓的反应,他对你应该是上心了,等他从漳州回来,你可得多努努力,争取紧紧抓住他的心。” “娘。”唐素容脸上的红云已经散去,她眸子里有微敛的得意,程皓对她有兴趣,她是知道的,他两度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感觉到了的。 可是,即使他仪表堂堂,与大皇子的龙彰凤姿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犹豫了一下,唐素容还是开口道,“娘,程公子是很优秀,但女儿心中还是属意大皇子,娘,你说女儿究竟该怎么取舍?” 何氏也沉默了,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左右程公子都要去打这一仗,快则小半年,慢的话,说不定一年也打不完,他不在这段时间,娘会帮着你,让你尽量与大皇子熟悉。如果能得到大皇子的青睐,你便不用考虑程晧了。” 想了想,唐素容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今日一举引得程晧的注意,证明她还是能抓住男人心的,只要有机会与大皇子接触,她相信大皇子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届时大皇子一定会发现她的好,唐果儿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怎么能和她比? 想到这里,唐素容却想起了另一事,眉头一蹙,纳闷道,“娘,听监视唐果儿的人回禀,最近她一直呆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从前可不是这样耐得住性子的人。” 第41章 三小姐打了少爷! 何氏听后沉吟,思及那日唐果儿与她话时不经意露出的锋芒,她手指收了收,语气沉下来, “她这样的变化确实挺大,但她是我一手养大的,还够不成威胁,我们且再看看。素容,还有一点,以后你爹出席宴会,你一定要想办法跟着去,绝不能让唐果儿一个人占尽风头,明白了吗?” “我明白,若不是因为她嫡女的身份,她一个草包也有资格参加名门家宴?” 如果不是她嫡女的身份,别说大皇子,太子妃说不准也是她的! 唐素容的脸色难看得如同马车外阴云遍布的天气,仿佛顷刻见就会电闪雷鸣。 “素容,收起这副表情,沉住气,何必与一个废物置气?”何氏拉过唐素容的手,放在膝盖上,抚摸着她青葱的指尖,压低声音道, “你若真的对她不满,等你爹走了,再寻机会收拾她不迟。” 唐素容咬唇点头,二人谁也没有再作声,一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唐府。 下了车,唐素容挽着何氏刚走进大门,远远就瞧见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焦急奔来。 唐素容拉着何氏望旁一避,看着竟险些撞上她们的丫鬟,怒喝道,“你瞎了眼了?冲撞了我娘,不要命了?” 丫鬟立刻扑通跪到地上,一脸惊慌,连连磕头道,“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而是四少爷,四少爷在后花园被三小姐打伤了!” “你说什么?”何氏神色阴沉下来,直接甩开唐素容,朝着后花园奔去。 唐素容见状,也没工夫收拾这丫鬟,赶紧大步追上何氏。 唐果儿竟敢打伤荣轩!若是荣轩有个什么,她一定要让唐果儿好看! 因为紧张,何氏和唐素容都运用了灵力,片刻之后,二人从大门到达后花园。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与何氏最初所想的场景有些出入。 后花园中,唐果儿正冷笑的盯着摔在地上,斜靠着花圃边沿,已是鼻青脸肿的唐荣轩。 最触目惊心的是,是从他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上的两条粗目惊心,还在往外渗着血珠的深细抓痕。 唐素容见状,立刻心疼奔上前,将唐荣轩扶到一旁,娘没有发话,她不能妄动,但她袖中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咯响,怨毒地瞪向唐果儿。 一旁花园的角落里,唐梦宁一脸畏缩,浑身瑟瑟发抖,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长得极为明艳的丫鬟。 那丫鬟瓜子型的脸蛋洁白如玉,眉含远岫,目若秋波,朱唇潋滟。 丫鬟脸上有伤,嘴角也破了一块,衣衫不整,腻白精巧的锁骨上还有可怕的青紫牙印,饶是这样,她的风姿仍轻易将她身边的身为小姐的唐梦宁比了下去。 何氏看着眼前的状况,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到了事情始末的大概。 她的儿子是怎样的人难道她还不清楚? 之前荣轩三番五次开口,向她索要唐梦宁身边这个美艳的丫头,都被她回绝。 没想到他色心不死,趁着唐梦宁不在,想要对这丫鬟用强。 唐梦宁本就是贱婢所生,她身边的丫鬟更是低贱,可这种事毕竟不光彩,何氏心中对唐荣轩自损身份的行为大为恼怒。 不也就是一个丫鬟?荣轩身为少爷,就是杀了剐了她都不为过,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唐果儿竟然将荣轩打成这样? 为了自己儿子的名声,何氏思量了一番,当下有了计较,不就是一个丫鬟,料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何氏当即跨步上前,神色如常,忽然径直一甩手狠狠给了丫鬟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来的快准狠,丫鬟和唐梦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那丫鬟的脸登时红肿了一大片! 何氏保养得宜的脸上,这才透出一股不耐烦的狠意,“贱蹄子就是贱蹄子!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勾引少爷?” 就这一句话,何氏便轻而易举将整个局势扭转过来,立刻就变成对唐荣轩有利的局面。 唐果儿嘴角动了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见过睁眼瞎,没讲过这么不要脸的睁眼瞎! 何氏这般颠倒黑白,她并不意外,但她不得不承认,何氏果然是精! 那丫鬟受了唐荣轩一席羞辱,心中已委屈万分,猛然挨了打,又闻何氏如此羞辱她,更是泫然欲泣,一把挣开二小姐唐梦宁拉着她的手,不顾众目睽睽,猛地往一旁树上撞去。 “嫣儿!”唐梦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那丫鬟已奔到几步外,脸色大变,悲怆惊喊道。 眼睁睁看着陪她一起长的情同姐妹的人,顷刻就要命送当场,她立刻想冲上去,却被身旁站着的云清一把拉住,唐梦宁浑身的力气被那一拽似乎被掏空,差点栽倒在地。 唐果儿亦没料到丫鬟性子这么烈,竟要寻死,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出手。 不是唐果儿心狠,她方才之所以从唐荣轩手里夺下嫣儿,让她免受屈辱,不过是她自己看不惯唐荣轩的所作所为,看不过他将女人当做玩物。 唐府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欺负到她头上,她都不想出手管太多,毕竟现在和何氏撕破脸,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她随即别开头,不想看接下来嫣儿惨不忍睹的死相,可转眼又见唐梦宁悲痛欲绝的模样,一下扎疼了她的心。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已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的实力,凭着直觉,身形一动,将嫣儿从离树干不到十公分的位置扯了回来。 可饶是唐果儿眼疾手快,嫣儿的头也被延生出来的树枝挂了一下,鲜血从她散乱的发髻里渗出来,染上她一张绝美的俏颜,看起来可怖异常。 唐梦宁却一点也不害怕,满眶泪水挣开拉着她的云清,一把扑上前抱住嫣儿,紧紧箍着她,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不远处神情阴郁的何氏,她拉着嫣儿下意识想躲离何氏,看向唐果儿的眼神却多了一份感激。 躲在唐素容身后的唐荣轩,也看了一眼死里逃生的嫣儿,又看向浑身散发着比冷气息的唐果儿,浑身不由一颤,再次往唐素容身后缩了缩。 唐果儿对唐荣轩如此反应,已是鄙视到了极点,但真正让她恼怒的是何氏的举动。 何氏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做了见不得人的腌脏事,竟还这么袒护,竟将责任推到一个丫鬟身上! 她忍不住冷冷一笑,目光扫向唐荣轩,语气古怪道,“四弟想要美人,外边多的是,随便你怎么看,怎么追都可以,没人会拦着你。若是瞧上了谁家姑娘,身世好的,让爹去给你说媒,身世一般的,我作为嫡姐,花几个银子给你买来做个小妾也是能行的。” 她眼睛一眨不眨,笑里的冷意更深,夹着一丝嘲讽。 “若实在没有你中意的,百回门后面那条花街,多得是让人醉生梦死的温柔乡,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说完,唐果儿顿了顿,嗓音陡然一厉,“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四弟,你从小是怎么学的礼义廉耻?这种事,你还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在自家花园里这么光明正大的做?二姐就这么一个丫鬟,从小服侍着她,若死了,就没了!你做事之前就不会动动大脑?就不想想她死了,二姐会难过成什么样?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敢做?” 何氏当即听出了唐果儿的言外之意,她这是在指桑骂槐的说自己对她和唐梦宁不好? 唐梦宁一个丫头生的卑贱庶女,她能养着她到现在,非但没有将她打发到哪个大户人家做小妾,反而给她配了朝中一户五品官员曹大人的庶子,已经很不错了。 若曹家的庶子没被选中去战场,生出这等幺蛾子,她铁定明日就将唐梦宁给打发了嫁出去。 心中虽然对唐梦宁恨到了极点,何氏却明着开口责怪她,她目光一动,一丝锐利一闪,又沉寂在了她深沉的眸子。 随后,何氏竟云淡风轻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尴尬笑了笑,“果儿这话是责备二娘待你不好了?” 唐果儿笑眯眯的回道,“二娘,你对我的好,大家不都有目共睹?正因为你对我好,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弟犯错。” “四弟对丫鬟不规矩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连二姐也要打,丝毫没有长幼之分,我哪能任由四弟下手将二姐真打了去?” 唐果儿言辞切切,扫了一眼躲在唐素容身边的唐荣轩,心中对他的鄙夷,又上升到了新的极点。 犯了错,惹了事,就往女人身后躲,算哪门子男人? 心中虽这么想,唐果儿却仍旧面色不改道,“二娘,若四弟真打了二姐,这传出去,对他对你,对我们唐府都极为不妥。” “知道内情的人,说得再难听,大不了也就是说四弟色欲熏心。可不知道的人,会将四弟说成什么?” 唐果儿摇摇头,“四弟是嫡子也就罢了,可他也只是一介庶子,责打庶姐,那可是不义不孝的举动,我怎能让四弟成为这样的人?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动手责罚四弟。” 唐果儿说完,立刻就见何氏隐忍的脸,又沉了沉。 她心中冷冷一笑,古代人最注重的就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她说的句句在理,何氏就是把自己气死也挑不出半个不对来。 第42章 二娘再赏你一个丫鬟 再者,唐荣轩伤得那么惨,确实不是她的手笔,旁人没看清,难道她还没看清么? 那都是拜突然出现的,某只自恋的家伙所赐! 她看得清清楚楚,短短的几秒,团子那四个小爪子抡起无影拳,在唐荣轩脸上足足揍了数十下,临消失前,它还附送了他两道毁容的血痕。! 由此可见,唐荣轩的行为不仅她不能容忍,连禽兽都不能容忍啊!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唐果儿心里升起,她心中就传来一道气愤得磨牙声,接着是一声软糯的怒吼,“主人,你说谁是禽兽?” 团子滑稽的声音,唐果儿招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她怕团子再开口,自己就会忍不住笑出来,当即使出杀手锏,漂亮还击, “当然是你,难道你不是?” 心里的那道声音果然安静了下来,可心底却没有来的泛起一阵痒意,唐果儿寻着痒意感觉过去,看到一片虚空之中团子正蹲在角落,在用毛茸茸的爪子,画着什么。 集中精神,唐果儿细看过去,顿时连手也抖了抖。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画个圈圈诅咒你。 好吧,她承认,在团子眼里她也是禽兽,她全家都是禽兽。 的确,眼前不就有好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人,站在她面前? 何氏见唐果儿的模样,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蓦然想起她方才救嫣儿的速度,心里没有来的一震。 没道理,这废物是她亲自教出来的,没道理她有这么快的身手! 难倒是唐果儿救人心切,在一瞬间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 即使这样安慰自己,可想着唐果儿近来一反常态的举止,以及刚刚对她指桑骂槐的责怪,何氏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镇定了。 “果儿,莫不是你埋怨我对你不好?” 仔仔细细地思量了一番,何氏斟酌许久再开口,已是一副慈母的形象。 唐果儿闻言,眼珠微微一动,随即笑眯眯道,“二娘对我的好,府里众人有目共睹,爹逢人就道二娘将我宠坏了,我还怎敢怨你对我不好?只是,二姐姐过得……” “站在晚辈的角度,我不该置疑二娘处事的公平性,可我是府中唯一的嫡女,二姐姐怎么说也是爹的女儿,这么苦着她,传到外人耳朵里,二娘,我怕对你的声誉有损啊!” 唐果儿对自己一遇上何氏,就直线上升的演技也表示无可奈何。 能假惺惺陪着何氏说上这么半天,无非是因为她看不惯。 看不惯何氏的子女丫鬟成群,而她和唐梦宁身边,却都只有一个贴身照顾丫鬟。 见唐果儿抬出嫡女的身份,何氏心中虽然恨得滴血,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脸上仍旧春风满面。 “果儿,便是二娘疏忽了,光顾着在你吃穿用度上花心思,竟忽略了你身边只有月影一个大丫鬟照顾着。” “果儿,这些丫鬟里,你先挑几个用着吧,若是用着不习惯,二娘改日再给你挑几个精灵稳妥的送过去。”何氏对着远处候着的一群丫鬟招了手。 这些丫鬟本是跟着唐荣轩的,都精选过,尤其是样貌,比一般的丫鬟出色不少。 何氏要将他的丫鬟送给唐果儿的行为,让唐荣轩非常恼怒,可这样的情景之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唐果儿将唐荣轩的神色看在眼底,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她也算不上君子,可要一堆美女来有什么用? 想了想,唐果儿笑着推脱道,“二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丫鬟都是四弟的心头肉,我不能要。月影伺候我十分周到,我非常的满意,不想要新的丫鬟,新人再利落,也不如旧人用着舒心。” “果儿,旧人也是由新人来的,你身边只有月影,许多事一定也忙不过来,她们若得你喜欢,你留在身边用着就是,不得你心的,打发到院子里做个洒扫丫鬟也行。”何氏温温和和道,语气却强硬得不容人拒绝。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上了,今日唐果儿若不选了丫鬟,他日谣言一起,恐怕就不是她虐待庶女的问题了。 无论如何,她也要塞个丫鬟给唐果儿! 引火烧身,唐果儿此刻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四个字的真谛。 与其说眼前是一群丫鬟,还不如说是一群莺莺燕燕来得贴切。 瞧着她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唐果儿根本无从选起,可她若不选,何氏势必不会罢休,没准回头就塞一群细作到她屋子里头了。 罢了,选就选,选一个也是选! 唐果儿目光扫过花园里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嫣儿身边的云清身上。 云清的性子唐果儿略知一二,从她这么多年一直龟缩在大厨房里,就能看出她是一个不爱惹是生非,不爱出风头的人。 现在这种情形,云清本可以避得远远的,但在方才自己还没出手之前,一直是云清出手护着唐梦宁二人,算起来也该是一个正直的人。 “二娘,既然你一定要我选,我就选她吧。”唐果儿伸手指着云清,“她之前给我送过两次糕点,和月影的关系不错,看起来手脚也利落,就她了!四弟这群美人还是自己领回去吧。” “她?”何氏微微一惊,忽而沉默下来。 她心中却是另一番狂喜不止的模样! 何氏其实早已打算好,等过一阵,就不动声色将云清这颗棋子送到唐果儿身边,没想到唐果儿却自己开口要了云清! 如今倒好,歪打正着,怎么能让她不喜欢喜? 片刻之后,何氏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淡淡的扫了一眼云清,正色道,“看你这打扮是厨房的粗使丫鬟?” 云清闻言抬头,只看了何氏一眼就低下了头,“奴婢是厨房的,奴婢是来给二小姐送吃食的。” “我不管你先前是做什么的,既然果儿选了你,你就要用心伺候着,否则就算果儿不计较,我也不会饶了你。”何氏厉声厉色道,那模样生怕云清伺候唐果儿不周到。 “奴婢一定将大小姐伺候地妥妥帖帖。”云清被这么一训,当即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何氏这才稍稍有了喜色,“果儿,既然你喜欢这丫头,二娘就让她去你院子。” “那我就谢过二娘了。”唐果儿笑着点点头, 不过,这场闹剧也是时候该收场了,她遂道,“二娘,你事务繁多,就别陪果儿在这儿耗着了,而且四弟的脸……他虽伤得不重,可若不尽快找大夫看,恐怕会留疤的。” “二娘确实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果儿,你也早点回院子。”何氏说完,领着唐素容与唐荣轩离去。 唐荣轩并没有像何氏与唐素容脚下生风那般,走得急切,反而慢吞吞挨到了最后。 见何氏走得有些远了,唐荣轩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唐果儿,轻声道,“三姐,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从不会顾念旧情,更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和我动手。” 唐荣轩的话并不重,还带着微微软绵的埋怨,可这一席话却给了唐果儿重重一锤。 就算是情急救嫣儿时,她也没有使用灵力,她明明已经掩饰的很好了,怎么连唐荣轩都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她一时惊得后背爬上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仍抱着嫣儿发抖的唐梦宁,听了唐荣轩的话,粉拳一握,一咬牙,壮起胆子道, “四弟,你之前是怎么对三姐的,难道你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三姐如今肯给你留几分面子,对你已经很不错了!顾念旧情,也得看看对什么样的人顾念旧情,若对着的是一条白眼狼,再多的旧情都是枉然!” “唐梦宁,你……”唐荣轩没想到一向软弱的唐梦宁,竟然敢开口顶撞他,当即想也没想就怒喊道。 刚想开骂,可他又顾忌着自己的名声,而且唐果儿还在一边,就止住了。 可满腔的怒意,唐荣轩并不能完全压住,继而扭头对着唐果儿没半分好气道,“三姐,我与你血浓于水,我们也是从小玩闹到大,照这么说起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月影一个丫鬟来得的重要了?” 唐果儿一时哑然,待她思考清楚如何回答唐荣轩,唐荣轩却已是不耐烦,怒气冲冲掉头离去。 唐果儿着实无语,无奈一耸肩后,神色就恢复平常,她扭头对唐梦宁淡淡道, “二姐姐,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这美貌丫鬟头上的伤,我等会叫大夫过去瞧一瞧,我顺便叫大夫给你开点补药,你身子太虚弱了,连四弟都能欺负你。” 说完,也不等唐梦宁再说些什么,唐果儿便领着月影与云清稳步离去。 补药可以强身,但不能壮胆。 唐梦宁虚弱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她的胆子,她若是能强硬一点,也不会被何氏欺压到这个地步。 唐果儿如果愿意,能做的当然不只是这些,可就算她能改变唐梦宁的外在条件又能如何? 内在的,唐梦宁如果不能自己改变,一切都是无用功。 人不自救,别人如何救你! 第43章 唐梦宁被下毒 领着云清往自己小院中走的时候,唐果儿一直在暗暗地观察她,方才何氏的态度,让她心中疑云遍布。 府中丫鬟何氏即使不能全部了解,但也不会完全不知道,像云清这样懂得收敛的聪明人,何氏更该有所察觉。 方才,她开口要云清的时候,本以为何氏会出言阻止,可她非但没有,还答应的那么爽快,她不得不怀疑,云清是不是何氏的人。 可她今天在后花园的表现已经让何氏察觉了端倪,云清若真是何氏的人,她将她贸然退回去,何氏即使是傻子,也明白自己是要与她撕破脸皮了。 一旦何氏明白这点,也就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想了想,唐果儿决定暂时留下云清。 自从云清进了唐果儿的院子以后,唐果儿没有再吃过大厨房的东西,云清将她的小厨房打点得有声有色。 云清因为之前在厨房里干了多年,做得一手好菜,煲汤,烧菜,甜点,皆手到擒来,而且花样百出,经常连着几天都不带重样。 唐果儿一边埋怨腰间迅速长起来的肉,一边却十分享受地祭着自己的五脏庙,还不忘感叹,如果再给云清几个帮手,她相信云清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云清有一手绝佳厨艺,但唐果儿并没因此就对她有放松警惕。 甚至连月影都不知道,云清所作的每一样膳食,唐果儿吃之前,都用藏在袖中的银簪试了毒。 因为唐果儿还不能确定云清究竟是不是何氏的人,即使何氏也不会蠢到利用当着众人面赏给她的云清来毒死她,可为了自己的小命,唐果儿仍方方面面地严防着云清。 新鞋磨脚,万事皆无准头。 没准哪天这些即使就变成了事实,何氏的脑袋一不小心进水就真要毒死她呢? 最开始,唐果儿本打算让云清的院子里呆上一阵后,然后随便找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 可一个多月来,云清为人处事皆极有分寸,进退知礼,完全让唐果儿挑不出半点错来,遑论云清手中出来的各种美食,还勾着她的胃! 唐果儿将手中最后一块翠玉芙蓉糕咽进肚里后,暗暗叹道,好在自己肠胃够强,否则,享受美食的同时,还要思索如何更加小心的提防云清,她早就消化不良了。 云清进入院中之后,唐果儿便没有在带着月影出去溜达了,当然,她更不会在这样一个嫌疑间谍面前跑到海棠林里去修习灵力。 但有一点,唐果儿其实没有想通。记得当初她被唐枭关在结界内时,云清是看见过她施展灵力的,若她是何氏的人,早该将这么重大的消息报告上去。 而何氏,分明就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正是因为这一点,唐果儿一直不能确定云清是否是何氏的人。 · 渐渐,日子就进入了初夏时分。 古代的衣衫繁琐,即使布料轻薄,一层又一层的叠在一起,唐果儿仍是热得够呛。 若是在现代,这个时候她都能穿着比基尼泡在自己的游泳池里了。 当然,这样的场景从此以后只能永远存在于她的记忆和幻想里。 在这里,别说比基尼,穿个短裙,短裤,都能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日,趁着月影将云清扭着出了门,去街上买些要用的东西,唐果儿终于走出了这个险些憋疯她的小院。 其实她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可外面的空气总归要新鲜一些。 沿着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唐果儿在唐府中闲逛起来。 海棠林中已经没有了花儿,而且一想到琅华郡主的骨灰洒在那林中,唐果儿就不打算再去。 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如今只怕人家两母女已经在底下团圆了,她再去扰了亡灵,就不妥了。 至少,没有弄清琅华郡主的死因之前,没有帮本尊出了恶气之前,她是不会去海棠林了。 可整个府中,唐果儿独自一人时,也只能找到花园怎么走。 而她一路都在思索着琅华郡主的事,在一个路口走岔了路,等回过神,唐果儿懵了。 看着面前交纵的小径和游廊,唐果儿一片茫然,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事实证明,她非常好运地迷路了! 从小她只知上下左右,分不清东南西北,前世若是没有精密的探测指路仪,她连目标都找不到,刺杀手段再好,也只能算杀手界里渣渣级别的人物,哪轮得到她称霸杀手界? 可现在没有先进的科技,她该怎么走?往左还是往右? 是摘一朵手边的花,扯了花瓣来定夺,还是闭着眼睛点兵点将来定夺? 这样的小儿科,唐果儿只是想想,就打了个冷颤,外加额头滑下的一大滴冷汗! 好在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唐果儿缓缓运起灵气扫了周围一眼,确定四下无人后,她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纵上了一旁的屋顶,借着屋顶,唐果儿腾空飞了起来。 她努力在脚下的一处处院落之中,寻找自己的院子,约莫一刻之后,她终于看见了院子中那棵参天大树。 唐果儿心中一喜,为了避免被底下的人发觉,她又让自己飞得更高一些。 确定不会被轻易察觉,才朝着看好了的那座院子飞去。 然而,当唐果儿满心欢喜的降落在为她导航的大树上时,她又再一次傻了眼! 眼前破落的屋子,凄凉的院子,哪里是她的?她从来都没来过这地方! 唐果儿刚想从树上跃下,屋子的门却猛地被打开了,从里走出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婢子。 “二小姐昏迷了这么多天,不吃不喝,恐怕是快不行了。” “嘘,你小声点,二小姐再怎么着也是主子,不论如何,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人来评论,你这话若传到了三小姐耳朵里,可得仔细你的皮了。” “依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据说三小姐那日是无意在后花园撞着那事,并不单单是为二小姐出头,若三小姐真在乎二小姐,都昏迷这么多天也不闻不问,算哪门子在乎?” 被叫做依风的丫鬟,赶紧伸手堵住了另一个婢子的嘴,四下看了一番才压低声道, “你当真是皮痒了?三小姐连夫人的宝贝疙瘩荣轩少爷都敢打,还不敢打你一个丫鬟,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和你一道走了。二小姐也怪可怜的……” 二人的声音已经远去,唐果儿攀在树上,对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仍震惊不已。 她的手不由紧紧捏住跟前的一根粗枝,唐梦宁怎么会昏迷过去? 上次花园中见到唐梦宁,她身子是挺单薄,却不至于弱不经风。而自己让大夫给丫鬟嫣儿治伤时,也让大夫给唐梦宁开了补药,吃了补药该是身子好起来才对,怎么会昏迷过去,而且多日不醒? 正常生病绝不会是这种情况,唐梦宁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中毒! 这猜测唐果儿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毕竟那日在花园,唐梦宁得罪了唐荣轩。 虽然唐荣轩不一定会恶毒得做出弑姐的事,可他身后的何氏与唐素容,却是心狠手辣的阴毒之辈! 只怕,唐梦宁昏迷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都无法真正证实。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找到路回院子,她身边还有一个叫云清的麻烦没能解决,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哪还能顾上别人? 再怎么着,唐梦宁也是庶小姐,也是摆设在唐府里的一位主子,她快要死的消息,下人不可能不报告给唐枭。 虎毒不食子,唐枭难道会冷眼旁观,放任唐梦宁被人害死? 确定周围没有人,唐果儿再一次飞了起来,她这次飞得不高,因为大中午明晃晃的太阳下,没有几个人会抬头望天。 只是,唐果儿却像是要被烤焦了,当她快成为精疲力竭的肉干时,终于在唐府大大小小几十个院落里,扒出了自己的院子。 唐果儿没有直接飞进院子,而是落在院子外不远的假山之后。在阴影里站着歇了片刻,她擦掉额上的汗水,悠然走了回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月影与云清已经回来了。 唐果儿才进院子,月影就飞速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小姐,你去哪儿了?你再不回来,奴婢就准备出去找你了,饭菜都凉了,奴婢去给你热一热。” 月影的焦急在见到唐果儿才淡去,“小姐,下次你要去哪,奴婢陪你去,给你带路。” 唐果儿正往屋里走,闻言顿住。 这个弱点,她分明隐藏的很好,月影怎么发现的? 想了想,唐果儿扭头,模棱两可道,“月影,我难道不识路?” “小姐,难道你识路了?”月影双眼一下锃亮,语气中的惊喜完全掩不住。 这是什么情况? 唐果儿脸上闪过一瞬僵硬,月影没有看到,反而大步跟上来,喋喋不休道, “小姐,你从小到今都不识路,小时候因为这个弱点,有好几次差点被拐子拐走,闹得府中人尽皆知,那些姨娘虽不敢在表面拿这事说,可私底下都嘲讽小姐是路痴,连自家院子都找不着,如今实在太好了,小姐你识路了。” 月影自顾说得眉飞色舞,全然未觉唐果儿已经僵硬成木乃伊的脸。 第44章 试毒 唐果儿一想到自己之前费尽心思的在路上做记号,刚刚又在烈日底下晒了半个多时辰,弄半天,她想隐藏的弱点已是人尽皆知。 原来,本尊就是一个路痴! 早知道如此,她就随手抓一个丫鬟问路了,白白兜那么大个圈子。 唐果儿彻底无语,在心里暗叹失策,片刻之后,稳了心神,她从容笑道,“月影,其实我还是不识路。” 在月影的讶然呆掉的神色中,唐果儿进了屋。 桌上的菜,云清趁着二人说话已热过了。翡翠虾仁,花色素烩,脆皮酥鸡,配着几样清淡的时令青菜,唐果儿看得胃口大开。 将云清支使去盛甜汤的片刻,唐果儿飞快拿出银针试了毒,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小姐……”门口却忽然传来月影的声音,唐果儿望去,只见月影愣愣地站在门口。 唐果儿当即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落在了月影眼里,可月影满脸的黯然和目光里掩不住的受伤是怎么回事? 然而,唐果儿不知道,她面前桌子上的菜,是月影缠着云清教她做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几道菜,可月影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本来,月影是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唐果儿吃了之后的模样,却没想到,小姐竟然会对她做的菜试毒。 即使她随后就想明白小姐这么做的原因,也知道小姐不是针对她,可见到这样的情形,她还是觉得难过,失落。 当然,还有一丝不解的疑惑。 月影脸上变幻的表情,唐果儿半分没有错过,她想了想,当即夹起面前的翡翠虾仁,品尝之后,她也明白了月影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神色。 这些菜的味道虽不难吃,可与云清做的口味比起来,还是有天差地别的。 这些菜料想是出自月影的手。 她咬了咬唇,放下筷子,随即将月影唤上前,歉意笑道,“月影,我并不知道这是你做的菜,如果知道,我便不会拿银针试了。” “小姐,奴婢知道。”月影犹豫了一下,朝屋外望了望,一咬牙,极细声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丝不解, “小姐,你为什么怀疑云清会在食物里下毒?” “不仅仅是食物,凡是经她手给我的东西我都会检查。”唐果儿轻声道,也不再避着月影。 她来到这里,月影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全部都看在眼里。 而且,月影跟在本尊身边那么多年,如果真有什么不二之心,本尊恐怕早已夭折。 她是多疑了些,但如果她不去信任何别人,万事就都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来做,她肯定分不出那么多手脚。 她必须要有心腹,帮她分担处理一些事情。 月影性格虽软,可性格能慢慢调教,能改,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忠心。 心腹,月影为首选。 唐果儿接着道,“现在,除了你,我不会相信身边任何人。云清虽然和你交好,可你自己想想,你又知道她多少底细?” “云清绝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的人,相反,她聪明,沉得住气,如果她真是一心待我,倒也罢了。但如果不是呢?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二心,就是危险人物了,我不得不小心。” 唐果儿将自己所了解的云清的性格,一一剖析给月影听。 月影听了沉默了片刻,经小姐这么一说,她发现自己真的不太了解云清,似想着什么,随后她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小姐,你这么说我倒真觉得云清深藏不露,你是怎么怀疑上她的?” 微微笑了笑,唐果儿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下后才继续道,“你还记得那日花园,我要云清做丫鬟时,何氏的态度吗?” 不待月影回答,唐果儿又笑道,“何氏没有半点的为难我,十分爽快,甚至还有一丝迫不及待。” 思索的月影听唐果儿这么一说,随即恍然大悟,“云清是夫人的人?” “十有七八!”唐果儿瞥了一眼远处正端着甜汤走来的云清,对月影正色道, “月影,不管她是不是,没有证据之前你该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不能露出破绽,不能打草惊蛇。” 月影闻言点头,随后便就听到云清进屋的脚步声。 月影的表情一改方才的凝重,转身笑着从云清手里接过甜汤,放到了唐果儿的面前,立刻携着云清就要往外去。 “等等。”唐果儿搅了搅碗中的薏仁莲子汤,一股清新的莲香味扑面而来,才初夏时分,莲子就结成了? 她心中一计陡生,看向月影,“府中的荷塘怎么去?” 月影颔首道,“小姐若想去,奴婢给你带路。” 舀起一勺甜汤,唐果儿轻抿了一口,摇头道,“骄阳似火,晚点太阳落山让云清陪我去,这样的大晴天,应该能看到星星。” 月影眼底一瞬茫然,随后应是,便与云清出去了。 走出房门,月影扭头看了看只吃了几口青菜就只顾喝汤的唐果儿,拽了拽云清,低声难过道, “云清,你看,小姐都不吃我的菜,只顾着喝你的汤。小姐的胃都被你抓住了,现在散步也要你陪着去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是不是很快就要失宠了?” 听了月影的抱怨,云清噗嗤一笑,“你跟了小姐那么多年,我才短短几十天,还有啊,月影,我怎会与你争宠?” 说完,云清回望了屋中唐果儿的身影,神色复杂。 她熬的甜汤所用的食材都是凉性的,在夏天可以清热去火,这没有什么不妥。 她教月影做的那道翡翠虾仁,却是用大寒的佐料烹饪而成的,其中为了提香,还放了带有微毒的大量腊梅。 两者分开吃,对身体的损害不大,可若在一起吃,则会寒性太过。 嫡小姐吃了几口青菜,较腻的脆炸酥鸡也动了几下筷子,唯有口味清爽的翡翠虾仁,她上了甜汤之后就没看她动过。 是巧合?还是嫡小姐真的不简单?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这个发现是像之前撞见嫡小姐有灵力的事一样,继续隐瞒下来,还是告诉夫人? “你想什么呢?”月影见云清看着屋里走了神,伸手扯了扯她。 “没什么,我见小姐爱喝甜汤,想着明日做点什么汤呢?”云清转回头,对月影笑道。 月影的神色又耷拉下来,云清见状,拉了她的手朝厨房走去,“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宠的,明日的甜汤我教你做。” “那你不怕我把你的看家本领学会了,再青出于蓝胜于蓝,小姐将你撵走吗?”月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有什么好怕的?当年我才被买到府里,惹了管家生气,被关在柴房,不是你给我送馒头送水,我都饿死了,我们是好姐妹,难道我还会怕你比我过得好?”云清紧紧握住月影的手。 “是啊,我们是好姐妹。”月影眼眶一红,只要云清不是夫人派来害小姐的,她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月影吸吸鼻子,然后道,“其实当年的馒头和水,都是小姐让我去送的。” “我知道。”云清毫不惊讶,月影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丫鬟,也不能和管家对着干,那些馒头和水,她早就猜到是嫡小姐吩咐的。 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隐瞒嫡小姐开启灵智之事,只给夫人报告一些嫡小姐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夫人何其精明,嫡小姐的异样,夫人迟早会发觉,届时一旦她知情不报的事被揭露出来,不仅她会没命,夫人一定会换更厉害的细作到嫡小姐身边。 她不想死,她同样也不想嫡小姐有事,这就是现在让她真正为难的! 只能再等等了,等情势再明朗一点,她就选择自己真正效忠的主子! 月影跟着云清在厨房里捉摸了将近两个时辰后,一碗看着稍微像样的甜汤才出锅。 然而,当月影兴高采烈的尝了一口之后,立刻就沮丧起来,云清见状心知安慰了也没用,看看天色,于是道,“这个时辰,小姐应该午睡起来好一阵了……” 月影惊叫了一声,当即撇下那碗被她嫌弃的甜汤,往唐果儿房里奔去。 云清没有跟上去,看着月影的背影摇头笑了笑,端起那碗味道不怎么好的甜汤,吹凉了以后,自己喝下了肚,然后她便在厨房琢磨起晚膳的菜色。 月影到房中的时候,唐果儿早已起来了,她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淡淡飞花,外罩薄荷色广袖纱衣,挽了素色披帛,正坐在窗台下。 长发如瀑,垂在唐果儿身后,偶有从窗外吹进的风,轻轻扬起她些许的发丝。 她的浑身在阳光下如同镀了一层流转的光芒,气质素雅,出尘如仙。 察觉有人靠近,唐果儿半垂的睫毛一颤,眸光一转,看到来的是月影,那抹凌厉才又变成慵懒。 月影回过神,惊了惊,走上前拿起妆台上的象牙梳,“小姐,奴婢给你挽发。” 唐果儿微微点了点头,闭目感受月影手指熟练在她的发丝间穿梭。 “小姐,你方才静静坐着,就像仙女一样,奴婢都看呆了,以后谁娶了小姐那可是福气。” “该是晦气吧。”唐果儿随意一勾嘴角,眼皮都没抬,继续道,“如今我还被与太子的婚约束缚着,还能想着嫁给谁?” 月影将发髻利落的固定住,顿了顿道,“奴婢瞧着大皇子其实是不错的。” 第45章 一探究竟 月影一提到大皇子,那抹天青色的身影在脑海闪过,唐果儿想起那一贯春风般的笑颜,心猛地跳了跳,一下睁开眼道, “我和他……月影,你觉得慕容晟会只娶我一个人?” “这……小姐,大皇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个人?”月影下意识道。 说完,她蓦然想起小姐在通天阁一世一双人的那番话,当即惊道,“小姐,按你的要求,就凭小姐的身世,在东陵配得上你的只有云世子了!你该不是……” 唐果儿又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后才道,“按云家的家规来说,云渊的确可以称为良人,可他的性子……” “淡薄无波,如冰若雪,看似赏心悦目,实则拒人千里,难道要我去融化一座冰山吗?” 慕容晟和云渊,外表给人的感觉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可是真正算起来,她谁都不了解。这种情况之下,她谁也不会考虑。 上一世刻骨铭心的背叛,她不想再尝一次! 月影想了想,不再说话,拿出首饰匣子,挑了一只碧玉玲珑簪,两朵精巧的珠花,给唐果儿别在坠云髻上,又将她身后披散着的青丝梳顺,才又开口,“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云世子,比起太子总归是好的。” “这点我明白,和太子的婚事,一定会推掉的。”没有合适的人,她就不嫁,谁规定女子必须要嫁人? 只要她够强大,自由自在,逍遥一世,岂不快哉? 当然,这想法唐果儿绝不会说出来,月影连一夫一妻制都接收不了,这想法非得吓坏她的小心脏。 再者,现在说这些为时太早,这个身体如今只有十五岁。 虽已及笄,可以嫁人,但是依她的年龄观看来,只是一个小娃娃,连身体还没发育完全。 她不会顶着这样的年龄就去考虑婚姻大事,她也不会去想未来虚无缥缈的事,她只会活在当下。 想到这里,唐果儿当先岔开了话题,“月影,现在有些什么时令水果?” 中午的菜,唐果儿吃的不多,虽然又喝了一碗甜汤,可毕竟不顶饿。 夏日天气炎热,点心糕点这些东西,又干又腻,吃了又渴,唐果儿想想都没什么胃口了。 要是此时此刻能吃上冰镇的水果,才是真正的舒心了。 不过,唐果儿问月影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这里不同现代,万一现在特产是榴莲,那她宁愿饿死了。 月影略一思索,答道,“现在最多的是葡萄和甜瓜,小姐想吃了水果了?” “奴婢去大厨房给你拿。”月影想起午膳唐果儿吃的不多,这个时辰,小姐只怕是饿了。 说完,也不待唐果儿回答,她直接就朝着厨房奔去。 唐果儿其实还想问的有没有冰镇的,但月影走得急,她也就作罢了。 不大一会,月影就端了一大盘子的水果回来,除了葡萄甜瓜之外,还有新鲜的莲子和樱珠。 红绿相衬的水果,摆在莲花纹的白瓷碟中,鲜艳欲滴,分外悦目,一下子就勾起了唐果儿的食欲。 见月影脸色不算好,满头的汗珠,唐果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素锦帕,递给月影,示意她擦擦汗水。 随后,她又取了一块甜瓜递给月影,自己也拿了一块吃起来。 唐果儿有滋有味地吃了一半,扭头却见月影仍然怔怔的站着,接过去的甜瓜还拿在手上没有动。 唐果儿便也没有吃了,将甜瓜往桌上一放问道,“怎么了?” 月影顿了顿,将方才自己在厨房听到的一切细细说了出来,“小姐,二小姐昏迷过去许久了。” “这个我知道,早上我在府中散心听到两个丫鬟说起这事。”唐果儿微怔了怔,轻声回道。 “下人都在传二小姐活不过这两天了,听人说,二小姐是食物中毒。” 月影垂首,神色有几分黯然,继续道,“老爷回来,也只是让大夫去看了一眼,二小姐,只怕快没了。” 说完,月影就不禁红了眼眶,二小姐虽与她没什么交集,可这么多年,二小姐是唯一没有欺负没有嘲笑过她和小姐的主子。 二小姐虽然性格软了点,可是人很善良,而且她还才十几的年纪,才配给了曹家的公子…… “我爹让人去看过二姐了?说她是食物中毒?”唐果儿的手已经情不自禁握成了拳。 月影摸了眼泪点头,“奴婢去厨房时,正好碰到了夫人跟前的含巧,她是这么说给厨娘们说的,她还叮嘱厨娘们做饭要仔细。” “砰!”唐果儿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瓷碟里的樱珠滚出了好些个。 食物中毒?她绝不会信唐梦宁是食物中毒。 唐枭这是什么态度,连看都不去看一眼,是打算任由唐梦宁被害死?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唐梦宁是一房小妾所生的庶女,他就不管不顾了?难道小妾生的孩子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嫌孩子出身低,那他就别纳妾啊! 想到这里,唐果儿只觉得窝火和恶心,对唐枭已是说不出的厌恶。 就他这样还配为人父亲? 分明是良心给狗吃了! 唐枭不管是吧?她管! 唐梦宁是小妾生的又如何,她始终都是和自己流着一样血脉的姐姐。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顾及血水亲情,单冲着这些人冷漠的态度,冲着这些人的卑鄙手段,这事,她管定了! 深深吸了口气,唐果儿压下怒焰,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了解清楚具体情况。 想了想,唐果儿吩咐月影道,“傍晚我和云清去荷塘的时候,你悄悄去二姐的院子外守着,然后回来告诉我,你的所见所闻。记住,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月影一时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吩咐她这么做,转念一想,小姐这么吩咐她,定然有小姐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应下。 唐果儿将滚落在桌上的几个樱珠捡了回来,拿起一旁没用过的茶碟,分了一些水果装进去,让月影给云清送去。 看着月影出了房门,唐果儿这才拿起吃了一半的甜瓜,冷笑着咬了一口,眼底闪过一抹狠光。 她们想让唐梦宁死,她就偏偏不让她死! 傍晚,唐果儿用了晚膳,领着云清去了荷塘散步观星。 月影按照唐果儿的吩咐,悄悄去了唐梦宁的院外,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耐心听起墙角。 斜阳西坠,暖黄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星子跃上天幕,月影一直守在院外,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夜渐渐深了,月影抬头,月亮已经挂到树梢,她动了动站得僵硬的身子,思量到是小姐就寝的时间了吗,准备回去。 刚刚一动,她就远远见着有人提了灯笼往这边来。 月影立即躲回了暗处,等来人近了,她才看清,原来来的人是何氏。 何氏身边除了平日身边的几个丫鬟,还跟着一个背了药箱的大夫,一群人径直进了唐梦宁的院子。 月影本想凑上去听一听,又担心自己被灵力高强的何氏发现,只得躲在原地,竖着耳朵,努力听着院内的动静。 一片虫鸣中,依稀有对话声传来。 月影细细的分辨,很快听出是何氏的声音,还有一道男声,想必是大夫的了。 院子里,唐梦宁面色发白的躺在床上,两颊和眼眶都凹进去了,浑身上下瘦的没有二两肉,如果不是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和一具尸体已没什么区别了。 何氏看到唐梦宁的模样,不冷不淡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她语气中并没有过多的担忧,因为唐梦宁是生是死与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尽管如此,她毕竟是唐府的当家主母,不可能扔开唐梦宁不管不问。 这番前来,何氏不过是走走过场,给自己赢几分善待庶女的好名声。 打心底她也没想着大夫能救活唐梦宁。 “中毒已深,难啊!”大夫从唐夫人的神色已经看出,他面前躺着的二小姐,救与不救都无所谓。 这二小姐分明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哪是什么食物中毒? 不过,大户人家背后这些私事,他可不会瞎参合。 “夫人还是准备后事吧。”大夫一边感叹道,一边起身收拾起药箱,连药方都懒得开。 唐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简单吩咐嫣儿照顾好唐梦宁,便领着大夫出了院子,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等人都离开了,月影才从暗处走出来,寻了一条捷径,快速回了唐果儿的院子。 就在月影回去不久,一脸惬意的唐果儿也携着云清回来了。 月影见状,迎了上去,刚想开口,见唐果儿递了个眼色给她,于是改口道,“小姐,你回来了?” “嗯。”唐果儿淡淡应了声,转身将手中几个莲蓬递给云清,吩咐道,“云清,将莲蓬放到厨房你就去睡吧,等月影服侍我歇下以后,我让她给你送点药过去。” “是。”云清接过莲蓬,退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云清哪里受伤了?”月影闻言,紧张打量起云清的背影来。 唐果儿懒懒掀起薄纱衣的广袖,雪白的藕臂上,散布着几个小红点,“没有外伤,荷塘里的蚊子太热情,亲了我和云清几下,作为回报,我们奉献了一点血。” 这一番话后,月影的紧张一下就消失了,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疼道,“小姐,快进屋,奴婢给你上药吧。” 被月影伺候着沐浴完毕,唐果儿穿着里衣裤趴在床上,等着月影给她上药。 第46章 亲自探望唐梦宁 月影拿来药,在床边蹲下,揭起唐果儿的上衣,看到背上十来个红点时,心疼得不得了,“小姐,怎么给咬了这么多?” 唐果儿浑不在意,“为了拖着时间,尽量晚些回来,我带着云清乘船去荷塘深处采摘莲蓬。” 所以,凶残的蚊子君,见美食当前,就不顾性命的往她和云清身上扑了。 好在月影赶在她的前头回来了,否则这些蚊子她就白喂了。 “对了,月影,二姐那里可有异常?”唐果儿捋了捋披散开遮住眼睛的头发,扭头问道。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月影细细给唐果儿上着药,慢慢答道,“奴婢一直在外头蹲守着,二小姐还昏迷着呢,异常情况倒是没有什么,就是大半个时辰前,夫人亲自领了大夫去替二小姐瞧病。” 说到此处,月影顿住,突然想起大夫说二小姐中毒已深,心下豁然顿悟,“小姐,你莫不是在怀疑二小姐是被人害了?” “对。”唐果儿凛然道,“如果是食物中毒,会上吐下泻,然后昏迷很快死去。却不会像二姐这样昏迷数日不醒不死。你想想,二姐那日在花园里让四弟和二娘丢了那么大的面子,她们会轻易放过她?” “可奴婢觉得,二小姐不像是夫人害的,否则夫人又何必亲自领了大夫去瞧,多此一举呢。” 月影想了想,揣摩道。 “是不是她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明晚我亲自去瞧,你在院子里看住云清,不要让她发现我不在。” 月影聪慧,她的直觉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但唐果儿还是疑心。 毕竟何氏太会演戏,贼喊捉贼的戏码,她完全可以手到擒来。 后背上完药,唐果儿便留下了一些,让月影拿着剩余的药去给云清。 月影关门出去后,唐果儿自己拿过药,掀起里衣,擦起胸前蚊子留下的几个红点。 非礼勿视,非礼勿碰,真是不懂礼貌的蚊子君。 第二日午膳后,唐果儿特地让月影去请来大夫,同时带着云清去了唐梦宁的院子。 因为是光明正大去关心自己的二姐,她没有必要撇下云清。 再者,哪些事需要避,哪些事不能避,唐果儿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称,要知道,过犹不及。 到了唐梦宁的院子,见到躺在床上,瘦得像纸片一样的人,唐果儿真的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要杀要剐,给一个痛快不行?为什么非要用这样歹毒的手段折磨唐梦宁,是想让她活活的饿死? 纵然心中怒气滔天,唐果儿还是忍住了,当即让大夫上前给唐梦宁把了脉。 把完脉,大夫神色凝重的摇摇头,“二小姐的身子,只怕是不行了。” 唐果儿似未闻一般,随意在屋中走了一圈,然后坐到床边,握紧唐梦宁如柴消瘦的手,皱起了眉头。 一直跪在唐梦宁床边的嫣儿,听大夫这么一说,红肿不堪的眼睛又落下泪来,染花了脸上的胭脂。 她哽咽道,“三小姐,二小姐真的没救了吗?还有没有别的大夫,只要能救活二小姐,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唐果儿瞥了眼哭的一塌糊涂的嫣儿,神色冷了下来,唐梦宁马上就要死了,她竟然还有心思涂脂抹粉? 挪开目光,唐果儿平淡道,“大夫没有办法,我更加没有办法。” 说完,她示意月影带大夫下去,自己又在床边坐了一会,才起身带了云清回自己的院子。 从唐梦宁那里走了一遭,唐果儿更加坚定要亲自来探一探了。 这其中的猫腻,恐怕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回到院子里,云清去张罗晚膳,唐果儿唤来月影,“大夫怎么说?” 月影四下看了看,从怀中拿出一张方子,“二小姐中的是慢性毒药,这个方子是解毒的,大夫说只要吃上七天,二小姐就没有大碍了。” 唐果儿接过方子,她早就料到何氏与唐枭请的那些大夫有问题,若是没问题,也是见风使舵耍花腔的。 唐梦宁虽然昏迷数日,可从她的唇上面色上来看,中毒并不深,她的情况看起来严重,其实是饿的罢了。 “月影,你拿着这张方子去找夫人和老爷,就说我请的大夫说了,二姐还有救。”月影接过方子,作势要揣进怀里。 “慢!”唐果儿制止了她的举动,“这方子,你大大方方的拿在手上,若是路上遇到什么人问起,你就如实告知这是给二姐救命用的方子。” “小姐,奴婢明白了。”月影随即了然,若是二小姐还有救的事情人尽皆知了,老爷和夫人势必得顾及声誉救二小姐的命。 而且,将药方拿在手上,那就是别人主动来问的,她只是实话实说,而不是她故意去大肆宣扬出。 月影走后,唐果儿也走出房间,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 她就不信将唐梦宁还有救的消息放出去,草丛里的蛇还能继续淡定。 看来今晚,必有所获! 晚膳之后,唐果儿打着哈欠,早早回房了。 云清正纳闷唐果儿为什么歇得这么早,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月影正端着两大碟子的鲜莲子,站在门外,一脸沮丧。 “怎么了?”云清将月影迎进来,见她脸色不好询问道。 月影嘟囔道,“本以为小姐因为今日没有午睡,睡得早,我也就可以跟着睡个早觉,谁知道,你做的莲子汤小姐吃上了瘾,这可好了,这么两大碟子,我剥到半夜也剥不完啊。” 云清看着两碟莲子,释然笑了笑,应该是她多疑了,半夜三更嫡小姐又能去哪里呢? 随即,她坐到桌边,端过一个碟子,“既然任务艰巨,那我们得赶紧行动啊,这碟子我帮你剥,那碟子我可就不管了。” 月影闻言立刻喜笑颜开,赶紧在云清身边坐下,也剥起了莲子。 剥完这些莲子,小姐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月影这边缠住云清的时候,唐果儿已凭着白日的记忆,飞身去了唐梦宁的院子。 她降落在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掏出怀中手帕包着的一捧莲子,边吃边等了起来。 莲子下肚还不到五颗,唐果儿就见着院子外的小径上,一名女子娉婷走来。 一看身姿,唐果儿就认出了来人是唐素容,她遂收起莲子,将呼吸调到了最轻。 唐素容本就一脸凝重,又总觉得有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直觉让她朝着唐果儿所在的树上看去。 但除了繁茂的枝叶,唐素容并没有看到什么。 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唐素容扭头进屋,心底已经咒了唐果儿几百遍。 若不是唐果儿爱管闲事,唐梦宁再过几天就会无声无息的死了,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来见这个妖媚低贱的嫣儿! 坐在树上的唐果儿,想起方才唐素容眼中的凶光,抬手轻轻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穿了一身绿衣裳。 夜黑风高的,唐素容就算眼力再好,也绝不能把她身上,与树叶混为一体的绿色衣衫认出来的。 屋中没有点灯,唐果儿将灵识扩到最大,却仍没听明白屋里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唐素容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的凝重已完全不见,满脸笑意的离去了。 唐果儿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悄无声息从树上飘到院子外,尾随唐素容身后,又进了附近的另一个院子。 稍稍犹豫了一下,唐果儿提起灵力,如猫一边矫捷轻巧地落到了屋顶上。 唐果儿伏身,小心翼翼的揭开面前的瓦片,屋中的情形顿时一览无余。 看清屋中的两人后,她面色一紧,果然,这件事与唐荣轩脱不了关系! 唐素容对自己被跟踪,全然不觉。 此刻她正坐在唐荣轩外室的太师椅上,数落道,“我已经吩咐好一切了,计划不会因为一张方子被打乱,等你二姐一死,那嫣儿就是你的了。” “四弟,也不是我说你,做什么是之前要学会动脑子,唐果儿再废物,也是嫡女,你当面跟她对着干,讨不着好处。” 唐素容语气里虽有掩不住的憎恨,可她的举止神态还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淑女模样。 唐荣轩立在一侧,垂首没有答话。 他一直都不明白,三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伶牙俐齿不说,还手段利落,这根本就不是三姐的作风。 娘和大姐还一味的来责怪他,难道她们没感觉到三姐的变化? 唐果儿伏在屋顶上,听了唐素容的一席话,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跳。 唐梦宁的毒,果然是他们下的! 为了得到一个姿色稍好的丫鬟,就对自己的血亲下毒,这还是人做的吗? 唐果儿真想跳下去,将二人押到唐枭面前,说个明白! 当然,她只是想想,该明则明,该暗就得暗。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义气,就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在何氏面前。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捉了二人与唐枭对峙,也是毫无意义! 十根手指长短不一,唐梦宁在唐枭心里,连个指甲盖都算不上,唐枭就算不看何氏的面子,也绝不可能为了不受宠的唐梦宁,惩罚自己疼爱的儿子和女儿。 唐果儿沉思片刻,她已知道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没必要再耗下去,屋中二人灵力都不弱,万一被发觉,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轻巧从屋子上飞起,悄悄的往唐梦宁的院子飞去。 因为,只有回到唐梦宁的院子,唐果儿才认识回自己院子的路。 路痴真是硬伤! 然而,唐果儿出唐荣轩的院子不到一刻,就有了新的发现。 第47章 良禽择木而栖 只见嫣儿作为唐梦宁的贴身丫鬟,此时不在唐梦宁身边守着,反而眉飞色舞地顺着花园小径一路行来,这个方向,看起来是去唐荣轩那里。 她去唐荣轩那里做什么? 几乎毫不犹豫的,唐果儿折身悄悄跟住嫣儿。 约莫走了几分钟,却见她果然是径直进了唐荣轩的院子。 再进去时,唐素容已经离开了,唐果儿想了想,继续上房揭瓦,低头看屋里的动静。 只见嫣儿进门之后,唐荣轩就拉扯着她进了内室,一进内室,二人就热火朝天抱在了一起。 唐荣轩的手也不规矩起来,看着嫣儿的目光火热,嘴也往嫣儿脸上凑,边亲边道,“等二姐一死,我就能问娘讨你到我房中,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到时,谁也阻止不了我们!” “四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嫣儿做什么都愿意。” 嫣儿热切回应着唐荣轩的亲吻,嘤咛道,语气媚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若不是那日我们在花园欢好,被二姐撞破,我也不会起杀心。嫣儿,你这小妖精实在是太让人着迷!” 唐荣轩说着,已经扯掉了嫣儿的腰带,带着她就往床上滚去。 “四爷,嫣儿对你也无法自拔,嫣儿一定会想办法陪在你身边,二小姐一定会死的。” 二人边说边滚,只消眨眼的功夫就脱了个差不多。 唐果儿在屋顶看着底下的春光,额上的青筋彻底暴起了! 尼玛,她竟然看走眼了! 当初还以为这贱人是被唐荣轩调戏,没想到她早就和唐荣轩勾搭上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合计着害死唐梦宁! 早知道这贱人不知廉耻,当时就该让她一头撞死在树上! 还有唐荣轩,亏她还觉得他只是在男女作风上有点问题,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就是狼心狗肺的畜生! 漂亮娇媚的女人遍地都是,他眼瞎了吗,竟找一个弃主的东西! 唐果儿浑身杀气暴涨,一想到唐梦宁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模样,她就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杀了这对狗男女! 不行!她不能冲动!唐梦宁这么惨,她绝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深深呼气,吸气,调节自己的情绪,再被这样多气几次,她一定会得心脏病。 今日她找人去救了唐梦宁,这对狗男女却想让唐梦宁死,害不死唐梦宁,这对狗男女必然不会收手。 谋害唐梦宁的凶手嫣儿也有份,那她必然会在药中做手脚,哪怕送去了起死回生的药,嫣儿也定然不会让唐梦宁活下来。 好!她非得抓这贱人一个现行,谋害待她如姐妹的主子,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打定主意后,唐果儿带着满腔的怒焰离去。 回到院子之后,唐果儿依然难平心中怒火,整整一夜没睡着,她心中不只有怒气,还有心寒。 作为杀手,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和唐府的人比起来,她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唐枭的冷漠,唐素容的阴毒,唐荣轩的色欲熏心,真真是让她长见识了!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天亮,唐果儿换了身衣服,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就将月影叫到跟前。 “今日,我院子里的事,你什么都不用管,你现在去药房,仔仔细细看着二姐身边那嫣儿煎药,若她敢动半分手脚,立刻回来禀报我。” 唐果儿眼底的怒色没有遮掩,月影想起昨夜小姐亲自去查探的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小心问道,“小姐,你难道发现了什么?难道嫣儿和二小姐中毒有关系?” “哼!”唐果儿轻嗤了一声,眸光一厉,讥讽道,“岂止是有关系,二姐会中毒,起码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月影惊得瞪大了眼睛,当即厌弃道,“二小姐那日在花园那么护着她,她竟然对二小姐下毒手,这样的恶奴,早该拖出去杖毙!小姐,你放心,奴婢现在就去盯着她煎药,决不让她再对二小姐不轨!” 说完,便抱着唐果儿要换洗的衣物朝着屋外急冲冲地走去。 “啊!” 唐果儿刚转身想走进内室,连脚都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屋外就传来月影的惊呼声。 听到这声惊叫,唐果儿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大步走出屋子。 屋外的台阶上,洒了一地的小米粥,几块糕点骨碌碌的滚着,满身狼藉的云清正搀着摔倒在地的月影起身,月影捂着脚踝处,皱紧了眉头,应该是扭伤了脚。 “怎么回事?”唐果儿紧蹙着眉,冷冷扫了一眼云清。 方才的话,不知云清有没有听见。 撞得这么巧,还这么用力,不得不让她心生怀疑。 她刚刚才吩咐月影去看着嫣儿煎药,月影就好巧不巧的恰恰撞到云清,还崴了脚? 云清立刻噗通跪到地上,浑身发抖回道,“小姐,是奴婢没来得及避开,不仅撞到了月影,连小姐的早膳也给洒了,请小姐责罚。” “小姐,不关云清的事,是奴婢走得太急了,没注意送早膳来的云清,是奴婢撞的她!” 月影一听云清将责任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顿时急了,生怕唐果儿真的惩罚云清,一瘸一拐走到唐果儿身边跪下,当即帮云清辩道。 “真的是你撞了云清?”唐果儿询问月影,目光却定定落在云清身上。 “小姐,真是奴婢撞的云清。”月影听出唐果儿口中的怀疑,更急了。 因为确确实实是她一心只顾着去药房,出来的时候走得急,才会撞着云清,云清这一跤也摔得不轻,只是她比自己先爬起来,小姐没看见而已。 唐果儿看着月影焦急的神情,心中的疑惑才淡了些,月影不会为了袒护云清就对她说谎,或许,她们真的只是意外撞上的。 可月影如今伤了脚,只怕是不能去药房守着嫣儿煎药了。 月影见唐果儿的神色黯淡了下,明白小姐在担心什么,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只是扭了脚踝,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奴婢这就去药房守着二小姐的药。” 说完,也不看唐果儿的神情,转身就往外走,没走几步,脚踝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她不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行了!”唐果儿跨步上前扶住她,薄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脚伤成这样,走到药房就得废了!药房你别去了,随那贱婢在药里做什么手脚,既然爹都不关心二姐的死活,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话脱口一瞬间,唐果儿是真的准备撒手不管了。 这气话,却不止只是说给月影一个人听的。 唐梦宁是在背后算计过谁,还是在唐枭面前给谁小鞋穿了? 都没有!唐梦宁是出了名的本分老实,仅仅因为她爱护自己的丫头,拂了唐荣轩的面子,碍了那丫鬟上位,他们就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即使除掉了唐梦宁,唐荣轩就天真的以为他和那丫鬟会有结果? 做梦! 就算唐枭不阻止,何氏可能答应? 察觉到唐果儿隐忍的怒气,月影挣扎着要唐果儿松开手,“小姐,如果奴婢不去,二小姐会被他们害死的,奴婢的脚没什么,二小姐那是一条命啊!” “在我的心里,你的脚比他们的命重要多了!”唐果儿想也没想就驳斥道,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月影拉得更紧,扶着她作势往屋里走去。 唐果儿的话直白真挚,不仅仅是月影震惊得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云清也满脸惊愕地抬起了头。 她身为奴婢,性命拿捏在主子的手里,生死就是主子一句话,在主子眼里,她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 她没想到,嫡小姐竟会这样看重月影! 云清得了何氏偷偷传来的纸条,她原意是按照何氏的吩咐,阻止唐果儿去药房守着,不让唐果儿插手此事,可唐果儿方才的话却直直扎进她心底。 鬼使神差一般,云清忽而起身道,“小姐,我去药房守着!” 唐果儿闻言停下脚步,扭头淡淡看向云清,顿了片刻,点头道,“你既主动要去守着,就去吧。只是要仔仔细细守住了,我不希望你漏掉了什么不该漏掉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来,时时刻刻不动声色地防备云清,实在太被动了! 不如趁此机会,她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怀疑挑明,如果云清是何氏的人,那她就当是给云清的一个警告! “奴婢明白。”云清低下头,避开唐果儿深如幽潭的眸子。 嫡小姐的防备,怀疑,她都能察觉到。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嫡小姐竟然会这么快的挑明! 她原本一直担心嫡小姐的性子会被夫人算计了去,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已大致看出,原来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是嫡小姐! 那日去荷塘,嫡小姐拉着她大半夜的去摘莲蓬,分明是拖着她晚些回院子,虽然她不知道嫡小姐此举的目的。 昨夜,嫡小姐如果是早早歇下,脸色怎会如此憔悴?还会有黑眼圈? 嫡小姐如此在乎月影,岂会为了饱口腹之欲,让月影熬夜给她剥莲子? 如果她没有料错,昨夜嫡小姐一定不在院中,月影的举动正是为了掩饰这个事实! 而且,这件事多半与二小姐有关,不然,嫡小姐不会直言是有人要害死二小姐! 嫡小姐如果心思通透,自然能察觉到夫人的所作所为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如今,嫡小姐插手二小姐的事情,是打算开始明着和夫人对着干了? 再抬起头时,唐果儿已经扶着月影进门了,云清看着二人相携的背影,眼睑垂了垂,目光一瞬飘忽,又变得坚定。 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左右逢源,良禽择木而栖,她索性就让这不够明朗的形势明朗起来! 第48章 揭发 想到此处,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朝着院外走去。! 药房里,唐梦宁的药已经熬上了,嫣儿正守在药炉子旁发呆。 云清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悄悄守在药房外,透过开着的窗户监视嫣儿的一举一动。 而除了往炉子里加柴火,嫣儿并没有别的不正常的举动。 云清没有因为一时一无所获而急躁,仍耐心守着,只要这药没送进二小姐嘴里,都有机会被人动手脚。 然而她能沉住气,却不代表嫣儿能沉住气。 药一熬好,嫣儿小心翼翼倒进药碗里,便迫不及待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将纸包里的粉末倒了进去。 云清见状,刹那间便明白嫡小姐为何要吩咐月影来药房守着,嫡小姐已经知道了嫣儿会对二小姐下毒手! 不好! 云清神色一凛,药方是嫡小姐让人开的,如果二小姐吃了之后出了事,到时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到嫡小姐身上。 借刀杀人,这是出自夫人的手笔吗? 云清顿了顿,眼下事情迫在眉睫,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将天灵处汇集的灵气引了下来,腾空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唐果儿的院子。 在院外落地,云清连忙奔进去,直接敲响唐果儿的房门,压低声喊道,“小姐,嫣儿在二小姐的药里加东西了,你快去看看吧!” 门豁然由里拉开,唐果儿的两汪深潭里,暗潮汹涌,一字一字咬着问道,“你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千真万确,只怕这会,嫣儿已经端着药往二小姐院子去了。药方是小姐给的,若是二小姐出了事,这罪名只怕会落到小姐头上。” 云清焦急回道,不为别的,就冲着嫡小姐曾经的一饭之恩,就不能让别人白白冤枉她。 唐果儿闻言,面色变了变,看向云清的目光带了不明的深意,她一直顾着找真正的凶手,却忽略了这些人可能会将唐梦宁的死嫁祸给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嫁祸到她身上,这些人也别想动她一根毫毛! 但,她绝不会给这些阴毒卑鄙的东西当冤大头! 唐果儿当即做了决定,吩咐云清道,“我现在赶去二姐的院子,你去找我爹,告诉他我有万分火急的事要告诉他。” 把脏水泼到她身上,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分量! 语落,云清只觉得眼前一闪,唐果儿就不见了踪影,她下意识望向天空,只看见一个青色的小点飞速消失不见。 心中不由大骇,嫡小姐的灵力竟这般高了? 可眼下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云清也迅速按照唐果儿的吩咐去找唐枭。 而另一边,嫣儿还沉浸在即将除掉唐梦宁,与四少爷毫不顾忌在一起的幻想中。 她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端着手中的药往唐梦宁的院子走去。 眼见唐梦宁的院子越来越近,她的嘴角更是快要翘到天上了,脚下的速度也不由快了许多。 突然,嫣儿只觉得面前一道绿影飘过,手中一轻,她低头一看,端着的药竟不翼而飞了。 不待嫣儿有所反应,她又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拍。 她脸色顿时煞白,喉咙中似有什么压不住了一般,迫使她张大了嘴,机械扭过头,只见唐果儿浅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她的手中端着的,正是那碗不见的药。 然而,她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唐果儿已经换了脸色。 唐果儿伸出手一把掐住嫣儿的脖子,冷冷开口道,“你试试,只要你发出半点声音,我便捏断你脖子!” 说完,唐果儿果真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说实话,她是真的恨不得立刻弄死这不仁不义的贱婢! 嫣儿被唐果儿掐着动弹不得,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脸渐渐憋成了青紫色。 唐果儿见她这副模样,一把将嫣儿甩在地上。 就这么弄死她,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你以为害死二姐,你就能和唐荣轩在一起了?”唐果儿居高临下看着嫣儿,嘴角挂着讽刺的弧度,她的眼神,几乎像看一个白痴一般。 嫣儿伏在地上,不停地剧烈咳嗽。 乍闻唐果儿揭露她谋害二小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立刻爬起来跪着道,“三小姐,奴婢冤枉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小姐待奴婢亲如姐妹,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会害她?” “冤枉?”唐果儿听了这番话,怒焰在心里翻腾得更厉害,直接一脚踹在嫣儿的肩胛上,将嫣儿踹得滚出老远。 “你知道二姐是如何待你的,亏你还有脸提?你冤枉?好,好!” 唐果儿大步走到嫣儿身边,蹲下捏住她的下巴,丝毫不给嫣儿回避的机会,逼着她直视自己。 唐果儿的眼神凌厉如尖刃,“那我问问你,昨夜在这院子里见唐素容的人是谁?又是哪个不知廉耻的贱东西去私会唐荣轩?” “奴婢……没……没有……”嫣儿连忙结结巴巴矢口否认。 “你这点小把戏,在我眼里还嫩了点,我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没有亲眼所见,会找上你?要不是二姐危在旦夕,就你这东西,也配我出手?你们都想二姐死对吗,还想嫁祸到我头上对吗?” 不仅仅是嫣儿,唐荣轩,唐素容,甚至是何氏,只要敢算计到她头上,她都会一点点讨回来! 嫣儿看着宛若杀神的唐果儿,牙齿不停地打颤,还想狡辩时,只觉得下颌咔嚓一声响,接着便是一阵钻心剧痛传来,她想张嘴,却发现自己的下巴已经不受控制,再也无法动弹。 嫣儿瘫坐在地上,看着唐果儿的目光蒙了浓重的惊惧,浑身如筛子抖了起来。 这么一个蝼蚁般的存在也敢陷害她!自不量力! 唐果儿厌恶地扔开嫣儿,连瞥都懒得再瞥嫣儿一眼,伸手捏住嫣儿的腰带,见她猛地一哆嗦,心底更加鄙视了。 不过是略施小惩,就害怕成这样,当真也只有唐荣轩那个草包才看得上这样的货色。 她不由冷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后面的好戏怎么继续?” 说完,唐果儿全不理会嫣儿的哭嚎,直接像拖麻袋一样,将嫣儿拖进了院中。 她刚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院外就传来喧嚣的人声,唐果儿自顾审视起手中被下毒的药,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唐果儿先是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唐素容疑惑又焦急的声音响起,“三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唐果儿把药碗轻放道手边的石桌上,抬头似笑非笑扫视了面前一群人一圈,不答反问,“大姐难道不知道?” 唐素容被唐果儿似洞察一切的目光看得一愣,难道被唐果儿发现了什么? 不对,唐果儿这是在诈她,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直接参与,唐果儿又能发现什么。 唐素容随即似是不解地蹙眉问道,“知道什么?三妹妹,你怎么将二妹妹身边的丫头伤成这样?等二妹妹好了,她非与你理论这事不可!” 说着,唐素容就往前走,意欲亲自扶起地上的嫣儿。 “大姐!”唐果儿忽然一声厉喝,伸手拦住唐素容。 紧接着又慢悠悠道,“大姐,你若袒护这贱婢,二姐恐怕永远都好不了!” “此言何意?”唐素容顿住动作,不动声色地往旁退了一步,看向唐果儿,眼底满满都是疑惑。 又一个演戏高手,不愧是何氏的女儿!唐果儿在心底冷嘲了一句,面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大姐,昨日我请大夫为二姐诊治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大夫告诉我,二姐根本就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被人下了毒。大夫还说二姐还有救,于是开了方子给我,我担心暗地里的那些个畜生会掐断二姐这一线生机,所以就偷偷派了云清去药房守着二姐的药炉,果然就给我逮住了一个,这碗里的药就是最好的证据!” 唐果儿说完,微微端起桌上的药,随后又放下。 唐素容听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嫣儿,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三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唐果儿目光滑过院外正走来的人身上,豁然起身,浑身气势一变,指着嫣儿喝道,“如果我没有发现二姐中毒,也不会拿这贱婢出气!” “住口!”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厉喝,众人扭头看去,原是唐枭携着何氏走了进来。 唐枭脸色一如惯常的阴郁,踱到唐果儿附近,“果儿,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传出去,你将一个丫鬟打成这样,你还嫌不够丢脸?” “爹,可是她要谋害二姐!云清亲眼所见的,她在这里面下药!”唐果儿撇了撇嘴,满脸委屈的样子,不满嚷道。 唐枭沉着脸没有发话,他岂会不知道自己这二女儿中毒蹊跷? 他之所以没有追究真相,一来,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二来,只怕揭露开来的真相与他那不成器好女色的四儿子脱不了干系! 何氏几乎一下就明白了唐枭的心思,随即看向云清,轻轻淡淡问道,“你可曾是真的看见了嫣儿在碗里下毒?” 云清咬着唇,慢慢走出来跪到地上,夫人越是这样轻言细语,警告的意味就越发重。 第49章 你是不是细作 云清咬了咬牙,诚惶诚恐俯下身趴跪在地上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奴婢亲眼看见嫣儿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抖进了二小姐的药里,然后再将药端走的。” 何氏听着云清的话,至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听完,她忽而笑着扭过头朝唐果儿道,“果儿,你怎么知道这药粉一定就是毒药了呢,说不准是其他什么对身体有益的东西呢?” “二娘,既然如此,我们找大夫来检查检查就知道是补药还是毒药了。”唐果儿没有反驳,顺着何氏的话接了下去。 何氏顿了顿,又道“也好,总要验一验才知道真相,如果这丫鬟真是个居心不轨的,留着就是祸害了。” 趴在地上的嫣儿闻言,呜呜叫着,大小姐给她药的时候,不是告诉她,只要二小姐一死,夫人就不会阻止她和四少爷在一起了吗? 嫣儿从地上爬起,奋力地朝着何氏奔去,夫人一定不会失信,夫人一定会救她的! 何氏见嫣儿冲过来,朝后退了一步,顺势靠在身后紧跟着她的含巧身上,暗暗捏了含巧一把。 含巧自然意会,看着嫣儿扑上前,电光火石之间一掌朝着嫣儿的天灵盖打去。 嫣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五六尺的距离,倒在唐果儿身前不远处登时七窍流血,惊得院子内外的人一片尖叫声。 这一切都发生的让唐果儿措手不及! 虽然她事先卸了嫣儿的下巴,的确是为了方便何氏与唐素容将此事推脱得一干二尽。 她这么做是不想操之过急,逼得狗急跳墙。她却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利落狠辣,直接解决了嫣儿。 唐枭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半晌不语,忽而朝唐果儿道,“这丫鬟也死了,药里有没有毒也不重要了,你不要再胡闹了,否则,别怪爹又将你关起来。” 说完,唐枭淡淡扫了一眼何氏,“芩吟,梦宁身边的丫鬟没了,你让含巧来将这几副药煎了给梦宁吃了。等人醒了,你再寻几个丫鬟让她挑挑,这出闹剧到此为止。我出征在即,以后别拿后院这些事来让我去心。” 何氏闻言福身行礼,满脸羞愧道,“这次是我疏忽了,我一定让含巧好好照顾梦宁,直到她醒来为止。” “这不全怪你,后院事情冗杂,你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让几个姨娘帮衬帮衬,别让自己太劳累。” 至始至终唐枭没有责怪何氏一句,言语之间反而因她的一番话,反添了几分怜惜。 亲自扶起何氏,唐枭忽而又看向唐果儿,低声吩咐道,“果儿,跟我回去。” “是。”唐果儿知道事情必定不会再有结果,况且,她也没想真的将唐荣轩扯出来,不得不说,何氏的手腕她又一次见识了。 这么狠辣的妇人,这种刚柔并济的手段,怪不得能坐上平妻的位置。 为了尽量降低何氏对自己的怀疑,唐果儿瞥了惨死的嫣儿一眼,故意神色惧怕移开了目光,吓掉了魂似的迅速跟在唐枭身后离去。 云清只抬头看了眼唐果儿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仍然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 等唐果儿走远了,院子里人散了个差不多,她才开口道,“奴婢自作主张,请夫人责罚!” 何氏瞅了她一眼,坐上刚刚唐果儿坐着的位置,屏退身边的闲杂人等,方幽幽叹了口气。 “你怎么个自作主张法,说来我听听。”她并没有急着责骂或惩罚云清,反而耐心问道。 “奴婢不该为了得到三小姐的信任,就违背夫人原来的安排!”云清垂首,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还有呢?”何氏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奴婢不该不顾夫人的警告,执意说出实情,让夫人失去嫣儿这个棋子。” 云清的脸色渐渐白了,此时若是夫人大发雷霆,她反倒不怕,可夫人一脸风平浪静,才是真正可怕的! “承认错误挺快的!”何氏笑吟吟点头,“既然你知道自己犯错了,那我惩罚你也不为过了。含巧,你就代我赏她两个巴掌,别打得太重了,她还得回三小姐那里。” “是!”含巧得令走上前,抬起手毫不犹豫朝云清扇去。 第一巴掌下来,云清只觉得口中立即满是甜腥味。 第二巴掌,云清直接被扇倒在地,脑袋嗡嗡作响。 “云清,你知道我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即使你的主张对情势有利,可依然是违背了我的命令。嫣儿本就是一颗弃子,她胆敢勾引荣轩,早晚都得死。你也别怪我罚你,你带着这两掌回去,三小姐自会更加信任你。” 何氏淡淡道,说完便起身领着含巧往院外走去。 走到门口,何氏突然似想起了什么,猛然扭头问道,“你亲眼看见嫣儿是在药熬好的时候下的毒,再去回禀的唐果儿?” 云清撑起身子恭敬答道,“是,夫人。” 何氏脸色蓦然大变,“云清,盯好唐果儿,她一旦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即来报,否则,嫣儿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说完,何氏竟有些脚步凌乱的快速离去了。 云清看着何氏的失态,回想着何氏方才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缓缓从地上起身,走到嫣儿面前伸手将她的双眼阖上,余光落在石桌的药碗上,登时一个激灵! 嫣儿从药房将药端到这里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从嫡小姐的院子走过来,普通人的脚程却至少要半个时辰,如果没有灵力,嫡小姐怎么能及时赶到,并夺下嫣儿手里的药? 不好!夫人开始怀疑嫡小姐会灵力了! 云清当即顾不了那么多了,快步朝着嫡小姐的院子奔去。 她是要得到嫡小姐的信任不错,可却不是为了何氏,而是为了她自己! 经过最近几天的观察,她已明白嫡小姐绝非废物,虽然嫡小姐做的事表面看起来狠辣无比又娇蛮,可这每一个狠辣的手段后,嫡小姐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急冲冲赶回院子的时候,唐果儿却没在院中,估计还在老爷书房处。 月影听到屋外的动静,拖着带伤的脚出来。 见到云清双颊红肿的模样,月影不由惊呼一声,立刻问道,“云清,你的脸……” 云清省去自己与夫人之间的那段对话,将事情大致告诉了月影,犹豫了一下又道,“因为小姐用灵力赶去阻止了嫣儿谋害二小姐,夫人已经对小姐起疑了。” 月影闻言沉默,片刻之后,抬头看向云清,神色晦暗不明,“夫人是起疑了,还是知道了?云清,你是不是夫人派来的细作?” 没想到月影竟也对自己的身份有所察觉了。 云清蓦然捏紧拳头,顿了顿,轻声道,“从前是,但以后我要和你一样,效忠小姐!” “你是为了得到小姐的信任,还是想真正地效忠她?云清,你心里怎么想怕是逃不过小姐眼睛的,如果小姐接受你,我就接受你,如果小姐识破你,那我们便……” 月影眼眶一红,眼泪已经忍不住地打转,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竟从未看透过云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若小姐识破你,我们就恩断义绝。” 说完,她毅然转身,砰地关上了房门。 云清神色复杂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竟摸到一片湿意。 然而,随即她却笑了,为自己的选择再次感到庆幸。 月影如此重情的人,竟愿意为嫡小姐舍弃与自己多年的姐妹情谊,足以证明嫡小姐绝对是一个特别的主子! 云清索性直接走上台阶,跪在唐果儿的房门前。 嫡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她就跪到什么时候,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嫡小姐感受到自己弃暗投明的决心! 这边,唐果儿跟在唐枭身后一直走到了唐枭的书房,不由在心底暗暗叫苦。 她原本以为唐枭说跟他回去,就是让她别再插手这件事回自己的院子,如今看来,她错的深刻。 这个样子,唐枭多半是要给她上摧残祖国幼小花朵的政治课了。 进了书房,唐果儿识趣地找了地方乖乖坐下,为了避免自己的耳朵少受荼毒,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管唐枭怎么说,她都会昧着良心去应和。 可唐枭并没有急着开课,而是叫人去将唐荣轩叫过来。 唐果儿一听,眼睛亮了亮,虽然她不想看到唐荣轩,可眼下的情形,明摆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分散唐枭注意力的力量啊! “四弟可是也做了什么错事?”她装傻充愣问道。 唐枭本来想等着唐荣轩来了之后,再教育教育两姐弟的思想,听到唐果儿开口,再一想到她在唐梦宁院中的态度,唐枭肃然问道, “果儿,这次你二姐的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 “今早起来,我身边的月影扭伤了脚,我才吩咐云清去药房取些伤药。云清去时正好看见嫣儿在二姐的药炉里加东西。那日大夫说二姐是中了慢性毒药时,她也在场,所以,她觉得不对劲,就回来禀报我了。” 唐果儿慢条斯理回道。 第50章 拉个垫背的 唐枭今日的态度很明显了,他摆明是要偏袒唐荣轩,就算自己说出真相,唐荣轩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不仅如此,唐枭还会追问自己为什么知道唐荣轩与此事有关。 难道她能告诉他,自己半夜三更跑去四弟的院子上房揭瓦,还白白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她完全不敢想象唐枭知道这个事实的反应,连忙岔开话题道, “爹,二姐这次是被害苦了,等醒过来知道了被情同手足的丫鬟谋害,二姐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二姐,可再怎么着,她也是你的女儿啊。” 似没看见唐枭难看的脸色,唐果儿继续道,“爹,等打完仗,二姐就出嫁了,她在府里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你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唐枭没有立马接话,沉默一阵方道,“我不喜欢梦宁,并非只是因为她母亲的出生不高,而是她给我的印象太窝囊,唐家世代以武学出众为荣,何曾出过这样一个孬种?就算你没有学武的资,但自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否则,何以给我在外边闯出那么多麻烦!” 唐果儿闻言,脸色直接僵了,孬种也是他的种好吗? 再者,如果二姐也算孬,那唐荣轩怎么算? 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却推一介丫鬟出来顶包,顶包也就算了,关键是唐荣轩手段还不够高明,最后要自己的亲娘亲姐在身后擦屁股,这样还不孬? 唐果儿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也是因为何氏。 难道唐枭没听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何氏将唐果儿教得不谙世事,不知险恶,若是本尊知道什么该退该怕,也就不会把名声混得这么差劲,还丢了小命。 唐枭见唐果儿木着,不知她又在想什么。 罢了,唐梦宁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他若是对她太苛刻,让其余的这几个孩子生了杂念就不好了。 唐枭这才淡漠道,“等梦宁好了,我会让你二娘多安排些婢子伺候她。她出嫁时,我再多给她添几样像样的陪嫁,你也知道,爹公事繁忙,也抽不出什么时间去看她。” 唐果儿抬眼看向唐枭,抿了抿唇角嘴角,心里已对唐枭的推辞鄙视了一万遍,又低下头,不打算再开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接着便是唐荣轩的声音,“爹,你找我?” “进来。”唐枭绕过书桌,双手负于身后,身子挺得笔直。 唐荣轩得令推门进来,见到唐果儿竟然也在屋中,眼底不由闪过瑟缩。 二姐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娘派过来的小厮却将整个经过一丝不漏地告诉了他。 嫣儿是被三姐抓住的,嫣儿的死,与她也脱不了干系的。 她随即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娘说了,只要他咬住不承认,爹就不会罚他的! 思及此,唐荣轩走上前,恭敬问道,“爹,你找我?” “跪下!”唐枭不躁不怒,语气却强硬得让人不能反抗。 他语一落,唐荣轩便直直跪了下去。 看着唐枭这副神态,唐荣轩心中大惊,当即不由自主望向一旁的唐果儿,她揭发了自己? 他落在唐果儿身上的的眸光瞬间,变得又恨又怕。 唐果儿扯着嘴角笑了笑,面色未改,她缓缓开口,语中带着几许隐晦, “四弟,我知道上次在后花园搅了你的好事,拂了你的面子。如今嫣儿又死了,你以后再也得不到她,你怨我也是正常的。可不论你怎么看我,三姐还是那句话,嫣儿漂亮是漂亮,可惜心肠歹毒,就算不论她的出身,就冲着她对主子下杀手这一点,你觉得二娘会将她赏给你?” 唐荣轩脸色白了白,唐果儿却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道, “你和六弟是爹唯有的两个儿子,将来光耀唐家门楣的重担便是你们的事。你这么不懂事,为了一个丫鬟就与我这个当嫡姐的生了间隙,今后如何能当大任?以后你挑妻子也一定得格外注意,三姐也不介意帮你把把关。” 听了这番话,唐枭心中疑惑不由更甚! 果儿似乎是知道此事与荣轩有关的,否则她的话里,怎么句句都将荣轩和嫣儿绑在一起? 不过唐枭也确实生气,他偏爱荣轩不想追究下去是一回事,可荣轩对亲姐下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先前他已经发话说了一切到此为止,再多做追究又怕丢了面子。 再一想到早上听闻的事,唐枭的语气躁了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唐荣轩惊骇万分,心通通跳着,可他不能承认与嫣儿做的那项勾当,只垂着头,“孩儿不知。” “你不知道?那我问你,大前天你出府去哪了?”唐枭浑身气势暴涨,带着怒气额威压盈满整个书房。 唐果儿被这股气势压得心头一滞,目光又落回到唐荣轩身上,难道唐荣轩还犯下了比串通丫鬟弑姐更严重的事吗? 见唐荣轩吞吞吐吐没有答话,唐枭怒气又窜高了一丈,“你自己说,你是第几次去青楼了?” 去青楼在贵公子哥之间,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只稍稍动动脑子,唐果儿就明白过来,唐枭是在借题发挥,毕竟唐荣轩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唐枭随后怒声骂道,“先是在花园调戏婢女被抓个现行,现在又被熟识之人看见去青楼,荣轩,你越大越不懂事了吗?你看看三大世家,有谁家的公子会去那种烟花之地?” 唐果儿本是一脸期待在旁听着,可唐枭一直没放狠话,更没有丝毫要惩罚唐荣轩的意思,雷声大雨点小,做作又无趣。 她可没有闲功夫在这里看唐枭在这里给唐荣轩挠痒痒,撇了撇嘴,起身打断唐枭道,“爹,既然这里没我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唐枭同意,便转身就朝外走去。 唐枭也没工夫管唐果儿,继续教育唐荣轩道,“我不要求你像楚家大公子那般武学出众,可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前要顾忌唐家的颜面,不要尽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唐荣轩一直是被捧着长大,见唐枭并没有真正要责骂他,胆子也大了起来,轻声顶撞道,“爹,我没有顾忌唐家的面子,可三姐呢,三姐就顾忌到咱们的面子了吗?” 声音虽小,可唐枭一字不漏听得一清二楚! “果儿,站住!”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叫住唐果儿,指着唐果儿朝唐荣轩骂道,“你三姐从前做事是荒唐了些,可你没发现最近她收敛多了吗?怎么,你难道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没错,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你还有理了!” “孩儿不敢。”唐荣轩没想到唐枭会大发脾气,连忙伏到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爹,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说三姐的不是了,不,没有下次了,你饶了我吧!” 唐枭见状,转身脚步生风走到书桌后面坐下,转而看向唐果儿。 唐果儿没料到唐荣轩会将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何氏生出来的孩子,果然都不能小觑啊。 若不是当着唐枭的面,唐果儿一定冲上去,将唐荣轩揍得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出他来。 在唐枭的注视下,她扭身尴尬笑道,“爹,你都说了,我最近收敛多了。爹放心,上次我去皇宫,太后娘娘好好训了我一顿,我要是再犯那样的错误,只怕又得被罚抄写女戒了,我和谁过不去也不会和我自己过不去呀!” 说完,唐果儿转身走了回来,目光落在唐荣轩的身上。 丫的,竟敢拖她下水,那就要做好承受她怒气的准备。 原本唐枭罚不罚他,她都无所谓,原本她想给唐荣轩留几分情面,可此刻憋在心中的火气,她不吐不快!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爹,你别怪我再多一句嘴。二娘宠着四弟并没什么不对,可是我担心四弟会像我从前一样被宠坏了,平日里四弟谁都不放在眼里,那鼻孔和眼睛都是朝着天上的。这次他犯的不是什么大错,爹你饶了他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我担心四弟会恃宠而骄,难保下一次他不会再犯错啊!” 唐果儿字字真切,中肯道,“爹,此风不可长,依果儿愚见,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对四弟略施惩罚。之前我犯错,你关我禁闭,解禁之后我就学乖了听话了,不如这次也这样惩罚四弟吧。” 唐枭是真的没打算惩罚唐荣轩,可见唐果儿话都说到这份上,甚至还将她自己之前被惩罚之事也搬了出来。 就算他再想偏袒荣轩,可毕竟当着唐果儿的面,也不能太厚此薄彼。 “果儿这话不错,既然如此,荣轩,我就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月!” 唐枭说完,正欲叫二人下去,唐果儿却又继续道,“爹,光禁闭是不够的,四弟这次惹祸的源头是因为色欲熏心,他院子里那些美貌的婢子都应该通通送走,然后换些嬷嬷过去,届时四弟***的毛病一定可以戒掉,毕竟再怎么着,他也不会饥不择食对这些年老色衰的嬷嬷下手吧!” “唐果儿,你……”唐荣轩听到唐果儿要将他院子里的美婢送走,已是又惊又气。后又闻唐果儿讽刺自己,怎么也忍不下那口怒气,从地上蹭地站起,指着唐果儿就想开骂。 第5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荣轩!”唐枭的怒喝霎时拉回他的理智。! 虽然唐果儿的语言粗俗不堪,可是说的却并无道理,解决问题是该从源头抓起。 认定这一点后,唐枭当即对唐荣轩命令道,“回去之后,就按你三姐说的做,将你院中所有年轻的丫鬟一律遣走,我会让你娘给你派些能干精明的嬷嬷过去教导你,这一个月的禁闭期间,你不得踏出院子一步,否则你就跟我去战场!” 又要遣走美婢,又要关禁闭,唐荣轩万分的委屈和不愿意,可比起上战场,他还是乖乖的接受了。 他堂堂唐家四公子,怎么能和战场上那些糙汉子厮混在一起?而且,战场有多苦,他光想想从书上看到的,就头皮发麻。 唐果儿见目的已经达到,朝着唐枭道了别,不再做任何逗留,转身就走,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傲色。 谁知道唐荣轩因为她从中作梗得了惩罚,心里在酝酿什么幺蛾子回击她。 不过就凭他这点出息,也未免太自不量力。 唐荣轩想搬石头砸她,也要掂量有多少本事,石头砸到脚上的滋味,他自个好好品尝品尝吧。 “果儿!”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呼。 唐果儿扭头,见何氏从书房窗外的芭蕉后走出来,脸上没有一贯伪装出来的慈爱,反而一脸深沉的盯她。 唐果儿微微惊了惊,摸不准何氏什么时候来的,她说的话又被听去了多少。 不过眨眼功夫,唐果儿迅速冷静下来,面色沉静盯着何氏。 就算何氏全部听到了怎样,她所说的话,虽然跳脱了唐果儿原本的性格,仔细想来,也并不是太出格。 唐果儿没打算率先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笑盈盈地看着何氏。 走出花圃,何氏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唐果儿。 眼前的人,不再天真娇憨,看她的眼神没了尊敬,浑身上下的气质,沉稳得如久经沧桑一般。 唐果儿了变了! 何氏心中一惊,眼底暗潮诡谲,深浅难测,紧盯着唐果儿的表情,语含深意道,“果儿,有一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说,二娘是从什么时候看走了眼?” 岂料唐果儿甜甜一笑,“二娘说什么,果儿听不明白。” 何氏的怀疑归怀疑,自己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见唐果儿装傻,何氏压抑着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了,她比荣轩还先来,唐果儿在屋子里说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以为唐果儿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如今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 这丫头分明在扮猪吃老虎,自己竟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将老爷绕进圈子里,让老爷不得不惩罚荣轩! 一想到的宝贝儿子即将遭受的惩罚,何氏脸色更加阴沉了,厉声低喝道,“唐果儿,你不要再装傻充愣,你是怎么赶在嫣儿前头截下药,我现在没弄清不要紧。来自方长,你究竟隐藏了些什么,我都会一一的给你揪出来!不管你有几斤几两,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否则……” “否则什么?”唐果儿笑盈盈反问道,但眼底深处却凝着一层寒冰,“二娘,你觉得我是怎么赶在嫣儿面前截下药的?我这个废物是你精心调教出来的,你这是在怀疑你自己的手段?” 唐果儿顿了顿,接着恍然大悟道,“二娘,你管不住四弟,也不要将气撒在我头上,这些年,他也没少给你气受,这次正好让爹好好管管。唐府的两个少爷都是二娘生的,将来这家主的位置多半也是在他们之间抉择。可若不将四弟这颗长歪的树掰回来,以后难当大任不说,你还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提防着四弟丢人现眼,是不?” 何氏被这一番暗讽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唐果儿这模样,分明就没打算和她撕破脸面。 唐果儿既然要装下去,那她陪她装! 姜还是老的辣,难道她还斗不过一只雏鸟? 几乎一瞬间,何氏的脸像变戏法般由阴转晴,眼睛眯了眯,笑开来,笑里藏着锋芒,“荣轩是不懂事,不过,好在这性子不是天生的,还可以慢慢改,可以一点点补救。若是天生的,他这一辈子就真完了!” 唐果儿听着这话,却不以为意,何氏无非就是指桑骂槐,说她是天生的废物,没法挽救罢了。 如果是真正的废物听着这话,肯定怒得跳脚,可她不是! 再说了,她真实年龄与何氏差不了几岁,凭见识,何氏还真远不及自己。 所以,这番嘲弄,她只表示呵呵一笑。 唐果儿也想明白了,与其为躲避麻烦,昧着良心与何氏虚与委蛇,还不如干脆撕破脸。 她随即笑吟吟道,“想来二娘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唐果儿没有兴趣继续欣赏何氏变绿的脸色,款款从她身旁走过。 嗯,阳光明媚,今天天气不错。 一路上,唐果儿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如果没有向丫鬟问几次路,一切就更美妙了。 回到院中,唐果儿一眼就看见烈日之下,跪在她门前身形已有些摇晃的云清。 一看那脸,就是被何氏打过了,这假惺惺的巴掌,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果儿脚步微微一顿,收起脸上的笑意,朝着屋里走去。 云清听见脚步声,扭头望向唐果儿,干裂发白的唇当即咧开,膝行至唐果儿跟前,朝她狠狠叩首,“小姐,奴婢有话想对你说。” “不必了。”唐果儿冷淡回道,径直越过云清身边,朝屋中走去。 “小姐!”云清扑上前,抓住唐果儿的裙裾。 云清在烈日下跪了一个多时辰,加上之前挨了含巧的责打,脑袋已经开始发晕。 可她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得更紧,“小姐,奴婢知道,你对奴婢了若指掌,可小姐,你能否听一听奴婢的肺腑之言?奴婢绝对不是要为自己开脱!” 唐果儿闻言侧目,已猜到云清想说什么,伸手扯了扯裙。 见云清仍旧不肯放手,唐果儿正色道,“云清,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有一样东西是最起码的,那就是忠心!你很聪明,可是我宁愿要一个愚笨忠诚的丫鬟也不会要你,你回何氏身边去吧!” 说完,唐果儿直接撕开被捏住的裙摆,大步朝屋中走去。 云清不料唐果儿将她的心思剖析得这么明了,还直接了当拒绝了她。 可是她早已经决定要跟在嫡小姐身边,绝不会因为嫡小姐的拒绝就放弃。 她捏着掌心,继续跪到滚烫的地上,“小姐,奴婢不会走,你是奴婢认定的主子,奴婢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走!” 唐果儿正在内室更衣,听闻云清以死明志,心念百转。 若没有何氏这一出,云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丫头,可今天能为自己背弃何氏,能保证明日不会为别人背弃自己? 她不禁摇了摇头,懒懒应道,“你若是爱跪,你就跪着吧,跪死又如何,我会将你用草席一卷,直接丢去乱葬岗。” 云清听闻唐果儿这么回答,苦苦一笑道,“小姐,奴婢弃主固然是不仁义,可仁义的有几个得了好下场?奴婢此举是自私,可良禽择木而栖,奴婢想跟随强者,难道错了吗!” 屋中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唐果儿已换了一身月白常服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停留在云清惨白倔强的脸上。 在云清的脸上,她恍惚似看到那个曾经熟悉的自己。 唐果儿怔了怔,忽而自嘲一笑,“你知道成为强者要付出多少代价吗?你知道强者有多孤独吗?你知道站在那高处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吗?爬上去难,稳坐更难,时时提防,每一刻提心吊胆,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有人将你拉下云端,摔得粉身碎骨!” “那就变得足够的强!强到没有人敢抱有肖想!”云清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白光,可唐果儿的话,却似有一个力量无形的支撑着她,她不能倒下! 唐果儿目光一颤,看向云清的目光多了一丝探寻,她没想到云清的的想法与她的竟如此吻合! 她一直都想找一个得力干将,追随她攀崖登,眼前的云清,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 唐果儿犹豫了,这是她第一次为用人挣扎。 仔仔细细想了想,唐果儿又缓缓道,“云清,我可以允许你暂时留在我的身边,但并不代表我信任了你。我留下你,只会将你当成院子里洒扫丫头般对待。你要向我表明忠诚,我给你一次机会,不论你选择什么时候用它,但只有仅此的一次,希望你自己能把握好时机!” 云清欣喜地连连磕头,喜道,“奴婢一定会把握住机会,奴婢一定要留在小姐身边!” 心中紧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云清再也抵不住晕眩,头磕到一半,猛地栽倒在地。 偏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月影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云清,顿了顿,快步走出房间,跪到地上,朝唐果儿叩首道,“谢谢小姐。” 前晚上她们便偷偷商议了这么一出激将法,没想到月影再不经她同意装个瘸,效果竟然这么好。 唐果儿的目光从月影脚踝处慢慢略过,淡淡回道,“不用谢我,是你逼着她做出了选择,但她是否能留下,还得看她自己的表现,将她扶回房里去吧!” 唐果儿吩咐完,径直转身回了屋。 月影当即起身,健步如飞走到云清身边,哪里还有一丝扭伤的模样。 第52章 唐枭的试探 越是临近盛夏,院中大树的叶,愈发翠绿欲滴,连清晨的风里都浸着满满的绿意。 唐果儿躺在床上,熊抱着被子,懒懒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阳光斜斜从窗户洒进,她的浑身似蒙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月影带着唐枭遣来的婢子走进,被眼前的景象怔住,足足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她沉声对同样呆住的婢子道,“小姐的起床气,我招架不住,既是家主吩咐你来的,你自己去叫醒小姐。” 婢子脸一白,顿住不前,可一想起来此的任务,只得捧着手中的衣物,硬着头皮走上前,跪倒在床边轻色唤道,“三小姐?”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白瓷般的脸颊恬淡安静,呼吸均匀无波,依然睡得香甜。 婢子犹豫了,踌躇片刻,提高声音,“三小姐,起床了。” “嗯?” 浓密如扇羽的睫毛颤了颤,唐果儿带着浓浓的鼻音应了声。 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她翻了个身,脸上已露出明显的不奈,迷迷糊糊问道,“月影,怎么了?” 婢子惊惶扭头看向月影,见月影垂手站在原地,并没有丝毫打算走上前帮她,身子不由颤了颤,见着唐果儿跟见着吃人的老虎一般。 “三小姐,奴婢奉家主之命,前来给您送衣服。” 唐果儿睡意稍稍散去,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扫向眼婢子手中一团黑的衣服。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审美眼光,唐枭让人送一身乌鸦装来做什么? “放了下去!” 她语气燥了起来,眉目更是揪成一团,只想将婢子打发走,好继续做春秋美梦。 婢子跪着身子抖得更厉害,声细如蚊呐,“三小姐,家主交代让你换上衣服跟他去练武场。” “练武场?”唐果儿一下睁开眼,惊坐起身,睡意顿散。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婢子,眼底惊现出一抹罕见的厉光。 众所周知,她是灵力全无的废物,带她去练武场,岂不是等于将唐家的脸面放到地上,让人践踏! 昨日她离开书房后,何氏是不是给唐枭说了什么? 否则,唐枭怎会突发奇想带她去练武场? 唐果儿的目光再次落到婢子手中的衣服上,伸手拿起衣服,才发现那是一套非常中性的男装。 一时之间,她也想不明白唐枭此举目的何在,略一沉思,她翻身下床,去水墨屏风后换上了衣服。 虽然现在她和何氏基本已算撕破脸皮,她的反常,迟早也会被唐枭知道,不过眼下面对这个家里的权威,能多拖一日就是一日。 唐果儿坐到妆台前,挥手示意婢子下去,“你回去告诉我爹,我稍后就到。” 婢子如获大赦,起身行了礼,顾不得发麻的膝盖飞快离去。 婢子一走,站在一旁的月影立刻快步走上前,脸上满是笑意,小姐这老虎估计能唬得住唐府上下几百号人,光来传几句话就能把旁人吓成那样。 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唐果儿一头青丝,她满脸笑意却又退下,担忧问道,“小姐,家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要不你找个由头不去了?” “替我束上头发吧。”唐果儿面色平静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回道。 如果唐枭真的有所察觉,她不去只会让他更加怀疑。 这一遭,无论如何也要走,而且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走。 月影知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以最快的速度,利落将她的头发束好。 唐果儿又从脂粉匣子里,取了粉和螺子黛调成暗色,将自己白皙的皮肤遮住,宽慰了月影两句,让她不必担心,才朝府外走去。 大门外,唐枭骑在马上,一脸亘古不变的威严,眼底深邃,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的身边,跟着几个呼吸轻盈的小厮,唐果儿一看,知道这些人的修为不浅,于是愈发谨慎。 她环顾整个大门外,入目及处,不见一顶轿子,一辆马车。 难道唐枭要她跟着这些人一起走着去城郊的练武场? 且不说不用灵力她根本跟不上队伍,走这么长时间,还不得走成残废? 顿了一顿,唐果儿走上前,抱拳鞠躬,“爹,我来了。” 唐枭神色微变,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越发幽不见底。 面前的唐果儿除了个子比男子娇小一些,其他的,无论是神态动作,丝毫不见半点女子之态。 若他不知道这是唐果儿乔装的,而是换做在大街上偶遇,他完全没有把握一眼能认出她来。 收回心神,他徐徐开口,“果儿,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练武场吗?” “不知。” “你没有灵智,可武学不仅仅只有幻术这一样,还有其他的,比如格斗,比如御兽。御兽师我就不多说了,它是伽灵大陆神话一般的存在,不仅需要绝佳的灵力,还需要天赋。我给你说说格斗,它只是一门外家功夫,即使没有灵智也能修习,我希望你今日去练武场能好好的看看。” 听完这一番话,唐果儿明白了唐枭带她此行的目的,她不能修习幻术,他就退而求其次让她学外家功夫。 可是,堂堂世家嫡女学不入流的格斗,终究是拂了唐家的面子,于是他就让她换上男装。 前世作为一名的杀手,格斗对她不过就是小菜一碟。 不用灵力,单单空手赤拳的搏斗,唐枭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他有这样的打算,她何不将这个机会当成契机,光明正大的由暗转明? 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去练武场? 唐果儿挣扎了良久,终究还是很没骨气的问道,“爹,是不是准备辆马车?” 唐枭横了她一眼,命人牵来一匹骏马,“记住你现在的打扮,你现在是男子。” 看着骏马,犹犹豫豫半天,她似难为情道,“爹,我不会骑马。” 唐枭脸登时沉下来,“我唐家的子孙竟然不会骑马,你想让人笑掉大牙?今天不管你会不会,也得给我骑马去练武场!” 马儿甩甩尾巴,抬蹄嘶鸣了一声,似也在应和这话。 唐果儿极不情愿地走到马跟前,抓着缰绳,半天没有动作。 “上马!” “爹……” “那你走着去!” 唐果儿磨磨蹭蹭的孬样,让唐枭彻底不耐烦,他扔下话后,径直策马往前奔去。 几个小厮也都运起灵力,跟上他的步伐,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谁也不愿再与废物多呆片刻。 待人走后,唐果儿脸上的犹豫不决消减下去。她冷冷笑了笑,抬脚踩上马镫,腾空,翻身,稳稳落在马背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在马屁股上暗施灵力重重拍了一下,马儿吃痛,飞速冲了出去。 快要超过唐枭时,唐果儿的身子开始左右剧烈摇晃起来,她高声惊叫着,“爹,救命啊……我要摔下去了,啊……要死人了……” 接着,她如一道闪电,从他身边闪过,径直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唐果儿都在扯着嗓子叫,几个小厮听着宛如杀猪般的嚎声,拼命忍着笑意,快要憋得内伤。 唐枭脸色铁青,凌厉的扫过他们,狠狠一甩马鞭子,赶紧追敢噪音制造者。 他几乎将马驱使到最快的速度,却仍然只能跟在唐果儿身后。 而某人一路嚎着会被摔下马,一直到城郊练武场,依然安然无恙。 唐枭,下了马,他狠狠剜了面色惨白唐果儿一眼,被一个不会骑马的废物甩在身后,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几个心腹面前,他这老脸是掉在地上,碎成粉末了。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废物,他真会怀疑她是故意为之! 他让人飞身将她从马上拎下,也不再去看她,领着几人朝练武场里走去。 练武场是修在一片群山环绕的盆地上,占地面积极大,几乎一眼望不见边际。 越往里走,唐果儿才发现这里几乎囊括了所有武学休习所需的东西。 紧挨着西边的草地,是一个大型赛马场,马场里有整齐的箭靶,不少人正在里面练习骑射。 马场旁,是一处水塘,水下立着许多梅花桩。这些桩子是按照五行阵法排列,虚虚实实,她看过去的时候,正有一人踩在虚处,落进了水里。 迷宫,猎场,格斗擂台,可谓是应有尽有,人比比皆是。 仔细观察下来,唐果儿发现这其中竟没有一人是会幻术的! 这其间大多数人都还在学最基本的外家格斗,在用蛮力打沙包。 人形穿铠甲的沙包,真是够形象的,只是这拳头下去,是发泄还是自残? 唐果儿极低调跟在唐枭身后,尤其是越往里走,上来与唐枭攀谈的人越多。 约莫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她眼前才出现了幻术练习的场地。 这场地在练武场占得面积不大,但却一直延伸到了森林里。场上没有几个人,空中飞着的,漂浮着不动的,练习缩地之术眨眼就消失不见的,正在隔空取物的,或是静坐修习的。 五颜六色的光芒萦绕在这些人周身,唐果儿侧目细看,这些光芒之中,最多的就是黄光代表的第二层幻术师,从浅到深,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红光代表的第一层幻术者也有不少,而黄光之上的品阶,一只手都能数的清了。 第53章 慕容晟竟然也在 唐枭见她看着幻术竞技场出神,目光眯了眯,语气遗憾而鄙夷道,“这就是要随军出征的幻术修习者,他们品阶普遍不高,修习的幻术更谈不上精深,不过对你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及的了。” 唐果儿收回目光,嘴角抽了抽,他看不起她,也不用一个劲儿将她往泥里踩吧! 稍稍沉默,她抬起头,眼里含着惊艳和惊讶问道,“爹,他们不够精深的幻术看起来都这么厉害了,那精深的幻术厉害成什么样子了?” “抬手燃火,覆手凝冰,凭空幻物,不动已强!”唐枭带着傲色说完,周身起了一道紫色屏障,代表着强大无比的灵圣。 她离得不远,此刻只觉得有幽幽灵力在四周波动,又觉得似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 忍着心中的气血翻滚,她看向身畔的几个小厮,他们的脸色同样不好。 强者的威压,不出手,就厉害至此了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心上的千斤巨石猛然消失不见,唐枭身周的紫色屏障淡去,剩下衣袍无风自动,他没有扭头看唐果儿,一脸深沉,“我只用了二成功力,若是我用上三成,我不出手,你们也得经脉自爆而亡!” 一个灵圣只是运起两成纯粹的灵力,她就吃力不堪,若是加上幻术…… 唐果儿心神一凛,待心中气血躁动过去后,想到二人的差距,她黯然道,“爹,你这么厉害,我却……” “行了!休提这些!”唐枭低声喝止她说下去,“事已至此,我只期望你能在格斗上有所长进,等我巡视完他们,我就带你去外场。” 她点点头,乖巧跟在唐枭身后,她虽能看懂他们的招式,却不知如何将自己的灵力转化过去。 想起月影所说的,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一套修行之法,即使最后归于招式上都是一样的,但心法口诀却各不相同。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会毫无顾忌的混在一起修行。 明白这一点后,她不再东张西望,一行人往幻术竞技场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唐果儿就顿下来,看着不远处漫步而来的人,只想立马掉头就走。 可碍于唐枭还在身侧,她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这种情况下,她若是借故闪人,在他眼里,反而是做贼心虚了。 她索性抬起头,大方欣赏漫步而来的慕容晟。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白锦衣,腰束宽边金色玉带,衣摆与袖口皆用金丝绣着细密的祥纹,脚上蹬着一双蟒纹锦靴,在虚空中蹬着树梢,一步一步走来,如履平地。 淡青色的光芒笼罩在他周身,流淌婉转,随着步伐,衣袍在空中轻轻飘扬着,谪仙一般,似从九天而来。 慕容晟踏到实地,敛去周身柔和青光,徐步上前。 大皇子怎么也在?唐枭一丝惊讶过后,反射性看向身后的唐果儿,随即连忙迎上去,抱拳屈身行礼道,“臣参见大皇子!” 慕容晟嘴角一扬,漾开温淡的笑意,伸手扶起他,“唐家主不必拘礼,本王今日前来只是随意逛逛。太子将幻术竞技场交给你打理,出征在即,想必你有很多事要忙,不用将时间耗在本王身上。” 说完,他的目光在着了男装的唐果儿身上划过,清冷如一道泓流,无绪无波。 只是一瞬,他移开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慕容晟一走,唐果儿垂头在心底暗叹一声,慕容苍统领大军出征不来训练,反而在此遇上了慕容晟,真是活见鬼!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另一道探寻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毫不躲避迎上去,直视唐枭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场?” 唐枭见她对慕容晟的出现无动于衷,一心落在学习格斗上,脸色缓和了些,“等我看了今日的幻术擂台赛,检查了这些人是否潜心训练后,便亲自带你去挑一名外家高手,教你格斗术。” “真的?”她脸上露出欣喜来,倒不是因为唐枭要给她找格斗高手,而是幻术擂台赛吊起了她的胃口。 在练武场的幻术擂台赛,虽然不是以命相搏那般狠绝精彩,但怎么也该是奋力以赴的吧? 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幻术比拼,这次正好可以一开眼界! 这么想着,她不由催促道,“爹,那我们快些去看幻术擂台!看完了就能去外场学格斗了。” “果儿,学武切记心浮气躁,要沉得住气才会学有所成,我会找最优秀的格斗师教你,你可别再让我失望!” 唐枭见她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再次欣慰了几分,脸色不再严肃,往前走去。 他带唐果儿来练武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几个月前,她在太子府外大闹的那一场,显现出来的能力,如果说是人本能的瞬间爆发,也勉强说得过去。 昨日夫人给他分析从唐果儿院子与药房到梦宁院子的时间差后,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女儿究竟是真废物,还是装废物。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没想通一点,他和琅华的女儿,怎么会是一个天生没有灵智的废物! 而且这次梦宁的事情,荣轩在书房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倒好,三言两语就将他绕进去,逼得他不得不惩罚荣轩。 这样的睚眦必报的性格,和扮猪吃老虎的智谋手段,已经完全不似从前的天真善良。 今日,带她来练武场,他就是要彻底印证一番,看看她是否真的什么都不会。 如果说她是装出来的,他就会改变初衷,带她去战场。 一来,她真的开了窍,就不是废物,不会再给唐家丢人,带出去历练一番,也能有所长进。 二来,如今他还在家里,她都闹出这么多名堂,等他一走,她岂不是得闹的鸡飞狗跳! 唐枭心中千回百转的想法,唐果儿全然未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四周修习幻术的人身上,不知不觉,她已跟着唐枭走进了森林里。 林中开辟出了一条小径,树叶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如同走在软厚的地毯上。 阳光从参天的树木缝隙里挤进来,也仍无法照亮林中的幽暗。 光线虽然不佳,唐果儿却没有半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反而总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包裹着自己。 难怪幻术竞技场的一部分会设在林子里,这片林子里多是带着灵气的植物,对于灵气修炼来说,是绝佳的场所! 越往里,灵气越纯净,她只觉一股清流缓缓在骨髓筋脉里流淌,蔓延…… 跟着唐枭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闭目运气了灵力,片刻后一个个的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他们的身子也和众多修行者一般飘了起来。 唐果儿看着浮上空中的几人,周身都笼着淡淡的绿光,其中一人的光芒甚至由绿偏蓝。 虽然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几人不弱,可却没想到,竟是天阶幻灵师快要步入第四层灵术师行列的高手! 被灵气包裹着,她也有想运起灵力的冲动,可心中的意志力却深深将这股蠢蠢欲动压了下来,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 一行人走到林中的一片空地时,只剩下她和唐枭两人了。 见唐枭停了下来,唐果儿不解问道,“爹?不去看擂台了吗?” “到了!” 唐果儿环顾四周,出了浮在空中入定了的修习者,压根没看见其他的人,难道,打擂台之前他们还要睡上一觉? 突然,她被身旁的唐枭一把抓起,直直朝上飞去。 一个念头自她心里陡然升起,不会吧,擂台竟然设在天上? 他们能随意驱动灵力不会掉下来,可她不能用灵力啊! 唐果儿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人肉酱泥图,她不禁被自己的想象力吓了一把。 她一把抓住唐枭的胳膊,“爹……” 就在这时,她明显感觉到突破了一层柔软的罩子,眼前的景象随之一变。 白茫茫的天际,四根灵力汇成的金色琉璃般的柱子支撑着,悬浮在空中的白玉擂台。 擂台的一侧悬浮着密密麻麻数百个幻术修行者,他们身上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晕,墨绿,翠绿,淡青,蔚蓝,湖水蓝,甚至还有一人的蓝色已经透出幽幽的紫芒。 幻术修行者的结界的颜色由低到高分别是红黄绿蓝紫。 她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又扫了场上众人一圈。 根据这些人的颜色,唐果儿顿时了解到,前来参加擂台的都是在第三层天阶幻术师与第四层灵术师之间。 不过,打擂台不是应该将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 为什么这些人要反其道而行?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她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露出实力的原因所在。 这个擂台赛只是为了检测这些人的幻术是否进步而设,如果不将自己的品阶露出来,先不说能否保证与品阶想当的人切磋,一旦高阶的对上低阶的,还有可能因此发生流血事件。 众人见到唐枭来,都纷纷的站好队列,果然是根据品阶高低而排列的。 唐枭领着唐果儿走到擂台一旁的看席上坐下,对着他们点点头,正要开口,从密林之中却又飞上一人。 面庞带笑,温雅如玉,衣袂飘飘,缓缓落在了面前擂台之上。 唐枭脸色僵了僵,大皇子去而复返,是不是为了唐果儿? 一想到二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当即扭头看向一旁的唐果儿。 第54章 比试露陷 却见唐果儿的目光在慕容晟身上掠过,神色没有半点的异常,反而在看向擂台边的那群人时,流露出兴奋之色。 此时,唐果儿对慕容晟确实不上心,她更期待的是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比试,等了又等都不见动静,她急急催促道,“爹,还不开始吗?” 唐枭看向台中,慕容晟立在中央,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他站起身,又行了一礼道,“大皇子,擂台就要开始了,不知能否请你下来一同观看?” 慕容晟笑了笑,这笑容破天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明媚夺目,竟是风华无双。 “唐家主,今日本王兴致突来,也想在这擂台上打上两场,不知是否碍事?” “不敢。”唐枭眼底亮了亮,君子园中慕容晟露了一手后,他就一直想摸他清的实力,既然如今他自己要将实力露出来,他就顺了他的意。 唐枭摆手笑道,“大皇子想亲自检验他们的训练结果,臣欢迎之至,只是,大皇子想要挑哪一队里的人?绿光萦绕的幻灵师还是蓝光的灵术师?” “唐家主太抬举本王了。”慕容晟摇头笑了笑,轻轻一挥手,身上罩起淡绿色的光芒, “本王刚刚迈入中阶幻灵师,若是挑品阶低的,赢了也不光彩,品阶高的,输了面子也比较难看,就依着本王的品阶,挑一个实力相当的就行。” 众人看这慕容晟身上的光环眼睛皆一亮,他们之中大多都是中年之时,才迈入中阶幻灵师,大皇子如今才二十岁就有此成就,虽然比即将步入天界幻灵师的太子殿下稍稍逊色了些,但也是罕见的天才了。 众人暗暗在心底唏嘘后,一个同样照着淡绿光芒的人飞身上了擂台。 上来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他抱拳开口,声如洪钟,“大皇子,臣楚朔,特来向大皇子讨教两招。” “原来是楚家主的胞弟。”慕容晟笑着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请全力以赴!” “臣遵命。”楚朔说完,足尖在白玉擂台上一点,腾空而起,他的手张开,在胸前画了一个半圆,一把灵力化成,翡翠般绿的剔透的剑慢慢幻成。 慕容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他的白衣却猎猎飘了起来,束着的发也在他身后飞扬着,右手握住虚空。 楚朔提了幻剑,剑随身走,抬手在空中挽了两朵炫丽的剑花,长剑一挥,剑花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威力,朝着朝慕容晟迅猛而去。 这一招,他几乎用了九成力,绝无半点放水。 慕容晟轻飘飘往后,退到擂台边缘,忽而单脚一蹬,后翻凌空。 剑光从他背下一尺的位置划过,再落地时,慕容晟手中已有一把水汽凝成的冰剑。 避开楚朔天炫目迷的剑花,慕容晟飞身上前与他缠斗在一起。 唐果儿只见绿影所刺之处必有雪色长剑一挡,冰剑挥舞的蒸腾雾气之中,又有绿光萦绕。 二人的身影被铺天盖地的剑花笼着,无从分辨。 突然,一道青光从剑花中炸开,楚朔狼狈的从空中摔了下来。 慕容晟也缓缓落到擂台上,竖着的发丝微微凌乱,却并不狼狈,他伸手将楚朔扶了起来,浅笑道,“承让了!” 楚朔想起自己方才那招,灌入了十层灵力的仙人指路,被慕容晟身上突然迸发的巨大灵力震开,他的脸微微发白。 那股灵力之浑厚,根本就不该是第三层幻灵师所有的,可是大皇子身上的绿光却又确确实实在这个品阶。 楚朔向慕容晟躬身一拜后,随即走下擂台,心里想着,或许那灵力只是大皇子一瞬间本能的爆发! 随后又有几人上擂台一一与慕容晟比试,一时之间,只见擂台中,那道白色影子凌越于虚空上,翩若惊鸿。 凝雾冰剑在他手中发出声声剑啸,所到之处,剑光如虹,罡风纵横。 昏天暗地的激烈武斗,唐果儿看得浑身鲜血都沸腾起来,她每一处毛孔紧紧绷着,似乎在打斗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唐枭亦全神贯注的盯着擂台上纠缠的身影,他比别人看的清楚得多。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他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却又说不上来。 慕容晟身姿飘忽,但很多迎敌招式,都是身形未动,剑已动,到后来更是直接用灵力催使剑于人搏斗。 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密不透风。人剑合一之时,宛若游龙,唐枭竟也觉得看花了眼! 一个个攻擂者都接连败下阵来,慕容晟依旧淡笑自若立在擂台之中,玉带白袍,如天神般俊逸尊贵。 唐枭别开目光,静心回想慕容晟的每一招每一式,也确实是他品阶之中说能运用的招式,可心中的怪异就是不曾渐退丝毫。 唐枭扭头,无意瞟向一旁的唐果儿,见她正痴痴地看着慕容苍,目光火热。 见此情形,他的脸当场就沉得如同下雨天,似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开口,“果儿,大皇子的剑法绝佳,不如你下去和他讨教两招试试?” 说完,不等唐果儿反应过来,直接将唐果儿提起悬空,灵力乍现,一挥手,一团紫光托着她上了擂台。 被眼前的突变惊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唐果儿震惊看向唐枭,见他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有拭目以待的意味。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如惊雷炸开! 她方才沉迷在幻术比试之中,得意忘形露陷了! 唐枭向来怀疑她与慕容晟之间不清不白,方才自己沉醉的神色只怕又让他多疑起来了。 他将她推上擂台来与慕容晟比试,无非就是想看看慕容晟能否对她下得了手。 可她是废物啊,上了擂台根本就打不过慕容晟,他若不放水,她就只能死翘翘了! 唐枭又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为何还将她往上推? 难道…… 糟糕,唐枭对自己的实力已经起了疑了!他借着这个机会,不仅想摸清她与慕容晟之间的关系,还想揪出她的老底!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可是上了擂台,她若是就此下去,回去只怕少不了受唐枭一顿修理了! 犹豫了一下,唐果儿决定随便糊弄上几招,届时打不过败下阵,依她的实力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慕容晟其实已无再打下去之意,他今日过来是想试一试这些参军的幻术者实力如何,打了几个来回,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 只是不料唐枭会陡然将女扮男装的唐果儿送上来,一时为难起来。 她有灵力他是知道的,但一定不是他的对手,自己若是手下留情,瞒过擂台下的人,倒也不是没有把握,可看台上的唐枭,却是能看出破绽来的。 他一直介意他和唐果儿的关系,自己放水,最终遭殃的还是唐果儿。 蓦然,慕容晟想起那日唐果儿在他房中昏迷时,一连进了好几个品阶,这一次,倒是正好可以看看这丫头实力究竟如何了。 心一狠,慕容晟散去凝雾冰剑,运起灵力抬掌向唐果儿攻去。 还在思索如何糊弄过去的唐果儿见慕容晟下真招,心里暗咒了一声,白着一张脸,凌空侧翻闪落到一旁。 慕容晟眼底闪过惊艳,来了兴致,向唐果儿攻去的招式也渐渐凌厉起来。 她不敢用灵力,用的全是前世学的外家功夫,躲得分外狼狈,心中早已问候了慕容晟十八代祖宗。 一个闪避不及,唐果儿肩膀被掌力的余风扫过,火辣辣的一片疼。 顾不上疼,错身躲开慕容晟的又一个攻击,她低咒道,“丫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下一秒手腕却被慕容晟捉住往后扭去,他含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香玉在哪?眼前黑炭倒是有一块!” 得了这番嘲笑,唐果儿终于忍无可忍,运起灵力,可她不会幻术,只得将灵力逼在指尖上,一个劲朝着慕容晟脸上猛戳去。 让他睁眼说瞎话,说她是黑炭?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要戳瞎他的眼,戳烂他的嘴! 慕容晟没料到她竟然运起灵力的第一招是这样的路数,当即松开她,一个旋身堪堪避过。 可唐果儿已吃了炸药,十指齐上,全部往慕容晟脸上招呼去。 唐枭头上早已落满黑线,若她此刻穿得是女装,若被人瞧出来这是他的女儿,他实在不敢想象她是否还能嫁出去。 这分明就是一个母……不,她穿得是男装,分明就是一个公不公母不母的夜叉! 擂台之下的人看着台上唐果儿的野路数,嘴角抽了又抽,最后甚至定格,再也合不拢嘴了。 这黑小子难道是嫉妒大皇子比他长得帅,所以一招招拼了命的要毁大皇子的容! 慕容晟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引得唐果儿疯了一样瞄准他的眼睛,轻叹了一声,不再闪躲,重新运起灵力与她较量起来。 唐果儿没料到他会突然变守为攻,当即运起灵气勉强接这一招。 可她是一点幻术也没学过,在他手下走了几招便再也招架不住了。 想来慕容晟也不会真正对她下毒手,她索性更加懈怠起来,只想早早被他打下擂台去,好结束这完全没有公平可压的比赛。 然而,就在她做好束手就擒的准备之事,慕容晟却忽然的发狠,以指为抓,凛冽的灵力,几乎将身周的空气撕出口子。 唐果儿震惊地看着他,她已经感觉到那股灵力,缠绕上了她的脖子,心狠狠颤了颤,在他的指尖触碰上她脖子的那瞬间,天灵处的灵力竟不受控制一般,喷薄而出。 第55章 换件衣服 刹那之间,她身上强烈的绿光一闪,那光并不能对慕容晟构成威胁,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硬生生的收住了自己的手,被自己撤回的灵力,弹得倒退好几步,退下了擂台。 他只是想试一试她,没想过真的伤害她,这道绿光已经给了他答案。 出乎他的意料啊,这丫头,竟然已经成为了幻灵师了! 一个废物,从什么都不会,到猛地晋升到第三层幻灵师,连跳九阶,这简直就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存在。 因为二人交战之时,慕容晟身上也是散发的绿的光芒,所以方才唐果儿自卫的瞬间,台下所有的人以为那道光芒大皇子的。 然而,唐枭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喉咙,没错,他不会看错,他的废物女儿身上那一瞬间发出的是强大的绿光!虽然只有一瞬! 代表幻灵师的绿光,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他的女儿不是废物,而是天才! 十五岁就成为幻灵师的天才啊! 唐枭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激动得微微发抖。 场下的人先是看了看弹开了的慕容晟,然后又看了看激动加兴奋,只差没有愉悦的暴走的唐枭,目光最后落回在唐果儿的身上! 他们定格的嘴角慢慢收回来,然后下巴掉了一地,这黑小子竟然打败了大皇子? 人群里当先反应过来的是即将带兵镇守肃州的李副将,他如豆的双眼看着唐果儿的时候,发出奇异的光彩。 大步走到唐枭面前,李副将忍耐着兴奋问道,“唐家主,你这是哪里来的人才?” 唐枭笑了笑,没有答话,径直走到擂台中,拉了拉唐果儿,这才愉悦道,“李副将,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放心,有机会我自然会带她上战场。” “真的?”李副将闻言高兴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仍有精光从缝隙中流露出来,洒在唐果儿身上。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唐枭笃定道,目光落在擂台之下慕容晟的身上。 刚刚那一招他看得清楚,慕容晟在指尖碰着果儿的时候,猛地收了手,才被自己的灵力反噬,弹下擂台的。 他完全可以在掐住她之后慢慢收回力道,可他没有那么做,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唐枭还是没有看明白。 唐果儿听着唐枭语气笃定,大吃一惊,不知他为何会有将她带去战场的想法。 她一个女孩,要磨砺也不需要去战场上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吧,难道他不怕她色心再起,化身为军中饿狼,辣手摧草? 当见到唐枭一直盯着慕容晟的目光,她顿时明白过来了。 唐枭还是怕她留在家里会和慕容晟纠缠不清,所以才要将她带在身边避嫌。 早知道如此,她反而希望慕容晟那一下能真正掐上自己的脖颈,而不是撤回力道,引得唐枭又胡乱猜忌。 唐枭与李副将闲聊了两句后,见天色不早,他还得去其他地方巡视,于是笑着与众人道了别。 唐果儿见状,走下擂台,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去。 唐枭却顿住了脚,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唐果儿这才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钦佩,她当即知道他在不满什么。 唐果儿于是硬着头皮走到慕容晟跟前,低声道,“承让了!” 说完,她连头都没抬一下,扭身快步跟上唐枭离去。 她明明才是那个手下败将,唐枭竟要她去与赢的人说承让,脸皮再厚,也厚不到这样让人发指的程度吧! 指不定慕容晟以后会怎么嘲笑她,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从擂台下去的时候,唐枭没有再拉着她,自己当先跳了下去。 唐果儿也没有犹豫,跟着跳下,她的实力已经被唐枭看出来了,现在遮掩,根本是多此一举。 走回森林,入定的那几位小厮已经醒过来了,见二人过来立马规矩跪下,等二人走过,才起身恭敬跟上。 一路上,唐果儿都在思索,如果唐枭问她灵智是从什么时候开启的,她该如何作答。 然而唐枭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一行人走出幽暗的密林,眼前一下亮堂起来。 站在林边望去,唐果儿竟觉得视线从未有的广阔,仿佛天地融合于遥远处的波浪起伏的群山处。 幻术竞技场上,萦绕着各色光晕的幻术修习者飞来飞去,衣袂飘飘,拖着长长的光晕似绚丽的虹。 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厮却突然走上前,到了唐果儿身边低声道,“小姐,您的袖子裂开了。” 唐果儿侧目一看,手臂上三寸临近肩膀的地方,衣服果然裂了一道口子,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本想置之不理,一道小口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见唐枭也扭头来看了,一想到古代思想封建的程度,她连忙伸手捂住,低头羞赫道,“可能是刚才与大皇子比试之时,不小心划破的。” 唐枭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指着不远处散落着的几顶帐篷,“那里都是更衣的地方,每个帐篷里都有统一干净的军服,你去挑一套合适的先换上。” 顿了顿,他沉着脸又道,“罢了,我陪你去,你一个姑娘在这男人堆里,更衣总是不方便,我亲自去守在外面。” 唐果儿点点头,迈出步子往帐篷走去。 “唐家主,请留步。”林子中急冲冲奔出来一人,正是先前询问她身份的李副将。 他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唐枭身边,“唐家主,我想你请问一些关于幻术修习者如何与军队配合的事情,不知你方不方便?” 唐枭看了一眼唐果儿,随即将身边一个小厮唤上前,低声在他耳边命令道,“务必替小姐守住帐篷。” 说完,他便与李副将讨论着相携离去。 唐果儿捂着衣袖继续往前走,任由小厮跟在身后,唐枭说的对,她一个人换衣服总归不方便,若是被人瞧了去,不知道又得掀起什么风浪。 穿过幻术竞技场,唐果儿快步走进帐篷,果见帐篷里的屏风上搭了几套干净的军服。 她将束着的腰带扯了,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向屏风里走去。 刚转过屏风,她就懵了。 帐篷里背对着她站了一个男人,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上衣褪尽,露着精壮的裸背,每一寸肌肉的线条,都犹如刀刻般流畅。 唐果儿足足呆了三秒,回过神来,捂着自己差点惊叫出来的嘴,转身慢慢轻轻地往外退去。 还没退几步,她的衣领便忽然被人从后抓住,一阵温热的气息夹着淡淡的笑意洒在她耳边。 “唐三小姐,看完了本王,就打算走了吗?” 唐果儿震惊扭头,映入瞳孔的是慕容晟似笑非笑的陌生表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下瞟了瞟,立即又收了回来。 虽然他没穿衣服的上身足以风靡万千少女,堪比世界名模,可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的确无法欣赏。 她只觉得脑袋中蹦出了四个汉字——冤家路窄。 否则为何她走到哪里,他都阴魂不散一样? 唐果儿用力扯着自己被抓住的衣领,扯了几下慕容晟都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心里有些火大,可她现在处于下风,只能尴尬笑道, “民女不知皇子殿下在里更衣,冒昧闯了进来,不该看的我一样都没看到,能否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我出去?” “哦?”慕容晟挑了挑眉,语气少了一分稳重,多了一分戏谑,“那请问三小姐何为不该看?” 唐果儿的笑僵住,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是赤果果的调戏啊! 她再也无法客气起来,用力又是一扯衣领,低声怒喝道,“慕容晟,你放不放开我?你再不反手我可要叫人了!” 慕容晟面色不改,浅笑着道,“首先你不要再扯衣服,这衣服的布料轻薄,再扯下去多半会裂掉。再次如果你要叫人的话,还请便,只是不知道你这衣衫不整,本王这光着上衣的模样,会不会让人遐想翩翩。” 看着唐果儿渐红的面颊,他忍不住挑着眉又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穿着男装,他们不会认出你,顶多就是误会本王有断袖之癖,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唐枭看见这情景会是什么感想了……” “慕容晟!” 唐果儿咬牙切齿,气得肺都快炸开来。 几乎想也没想,她回头直接咬上慕容晟的手背,恨不得撕下他一块肉来。 慕容晟吃痛放开她的衣领,她刚想躲开,他的另一只手却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 瞟了自己渗着血珠的手背,他不怒反淡淡笑道,“真是一只伶牙俐齿的野猫。” [][][].! 他吐出的气息径直喷洒在她面上,如一阵清风,带着淡雅的香,竟恍惚让她置身在深山一般。 拉回飘渺思绪,唐果儿只觉耳朵微微发烫,她竟然在他的气息里走神了! 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伸手想推开他,却在碰到那富有韧性的精壮胸膛时,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唐三小姐,你跟传闻的实在有些不一样,本王如此秀色可餐,你不是应该饿狼扑食才对吗?” 唐果儿彻底石化在了原地,传言果然是最不可靠的! 她真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温文尔雅,什么君子如玉,都是慕容晟带着的人皮面具!他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可以等同于不要脸了! 第56章 我们做笔交易 她从怒气中勉强找回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自牙缝中挤出话,“慕容晟,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无耻下流?” “现在不是发现了? “你……” 唐果儿被噎得词穷,身子也不知被他施了什么幻术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抬头,恨恨瞪着他。 慕容晟并没有因此松开她,他低头,凑近她的耳边,低低道,“唐三小姐,本王不放你走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本王想和你商量一桩交易!” “那大皇子,敢问你这是商量的态度?” “自然不是!”慕容晟温和一笑,松开了唐果儿,却没有立刻解去她身上的禁锢之术。 他慢条斯理的从矮榻上拿起衣服,边穿边道,“因为本王猜这宗买卖三小姐一定会有兴趣,也一定会答应!” 唐果儿别开脸冷哼一声,“连什么交易我都不知道,你就笃定我一定会答应了,做人不要太自负!” 慕容晟扎好腰间的玉带,将怀中的一块玉佩取出,放在手中把玩着,唐果儿眼尖,一眼就瞧出那块玉佩,正是当日他在唐府大厅,从自己脖子上取走的那块。 一时不明白他将这块玉佩亮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想到玉佩的特殊,她气焰顿时矮了下来, “不过,你可以说说看,如果这宗交易对我有意,我可以考虑看看。” “本王就知道唐三小姐会感兴趣。”慕容晟收起玉佩,笑了一笑,挥手解开对唐果儿的禁锢。 “本王如此笃定并非信口开河,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次太子是领军出征的主将,本王猜测你不会想要去战场。” 慕容晟轻轻抬手,榻边的凳子滑到唐果儿身后,待她坐下,又隔空从旁拎过一杯茶。 她接着茶,端在手中没有喝,把玩着望向慕容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笔交易就是,本王帮你改变唐枭的注意,让你留在天都,而你,得帮本王挡一次灾!” “什么灾难?” 慕容晟笑了笑,没有回答,沉思了片刻,他目光灼灼望向唐果儿,“唐果儿,本王有一个问题,想再问你一遍。” “你问。”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本王?” 唐果儿手抖了抖,差点没捏住茶杯,上次慕容晟问这个问题隔着马车车帘,没有面对面,所以她否认时觉得压力不大。 现下,要她当着面回答这个问题,难为情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要命的是,她如果否认了,他会不会直接劈了她? 不喜欢他却当着别人的面抱他,还放豪言喜欢他。 可他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不放?相信喜欢他慕容晟的女子定有千千万。 千万别告诉她,他看上她了,这样的回答没有丝毫说服力的! 犹犹豫豫了半天,她心一横,不论怎样,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归是得糊弄过去再说其他。 “当初我给你玉佩的时候,已经表明过心意了,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皇子殿下你的态度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我何苦粘着大皇子不放。” 唐果儿说完,情不自禁自嘲笑了笑,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心底突如其来的那抹苦涩是因为什么。 察觉自己的失态,不待慕容晟开口,她抢先又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之间既是要做交易,与感情能扯上什么关系?大皇子,你也就不要拐弯抹角了,说说吧,我们究竟要做什么交易?” 这似乎是变相地否认了她对他的感情。 慕容晟盯着唐果儿,与她对视了几秒,收回目光之时,心中已是说不出的失落,但言语之间,他却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密不透风。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本王今年二十又一,府中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如今出征在即,皇祖母让本王在出征之前成婚,好为父皇冲喜,增添大军士气。如若娶的是知书达理与政事的不相干的姑娘,本王还能考虑考虑,可皇祖母安排的姑娘却是她的外甥女。” 说完,慕容晟的笑意中浮现出淡淡的苦涩,身为皇子,他早知婚姻身不由己。 皇祖母这么做,无非就是怕他和太子抢夺皇位,变相地想要控制他。 他不愿活在别人的操控之下,况且,他的心里已经扎进了一个人的影子,再装别的,太拥挤了。 “所以呢?”唐果儿听到此处,心里对这笔交易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底了,可她仍想要他亲口说,她想看看人究竟能自私到什么地步! 慕容晟表情恢复如初,看着她目不转睛道,“本王不想娶一个不爱的人做皇妃,所以想请三小姐帮忙演一出好戏,帮本王躲过去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看来是本王猜错了,三小姐原来是想去战场的。” 唐果儿的心紧了紧,呼吸一滞。 利用别人对他的喜欢来逃避婚姻,难道他就不会想想,喜欢他的人会是什么感受。一味地想着自己,这种人简直就是自私透了。 虽然她并不喜欢慕容晟,可是听到他的威胁和他自私的想法,她心里仍然觉得极不是滋味。 罢了,既是交易,就得付出等同的代价,他利用她,她不也利用了他? 只要他能帮她解了眼下唐枭要带她上战场的燃眉之急,她帮他挡去这门亲事又有何妨? 左右交易过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会欠谁。 唐果儿喝了手中的茶,起身行至慕容晟面前,双手抱在胸前,“这桩交易我答应,不过,我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帮你挡掉这门亲事?” 慕容晟也站起身,笑笑道,“三小姐稍安毋躁,时机到了本王自然会通知你,你到时配合本王就行。” “好,那我就等你消息,也请大皇子记住答应我的事。”唐果儿放下手,垂在身侧,退后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本王自然说话算数。” 唐果儿闻言,这才放下心,转身就要往外走去,她的手腕,却再次被人拉住。 “慕容晟,你……”话还没有说完,她整个人就被扯进了一个灼热的怀抱,唇被温软覆住…… 似有一道白光在脑袋轰然炸开,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都被抽离。 世界只剩一片寂静的,散发着清香的山林。 她被这淡雅的香托着,飘飘然登上了山巅,又从山巅跃出,踏上软绵绵的云端。 云朵载着她往九天之上飞去,她的心肺皆被云雾萦绕,裹在厚重的云朵里,几乎快无法呼吸。 就在她觉得意识也在飘远,要离她而去的时候,她被松开来。 唐果儿偎在慕容晟怀里,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浑身因缺氧而无力,连骂的力气也提不上来了。 缓和片刻,唐果儿的理智归位,想起方才自己竟被慕容晟非礼了,鲜血直冲上面门,一张脸绯红霎时一片。 她搜肠刮肚一时竟找不出贴切的词还击他,于是改为用有力的行动还击。 她狠狠在慕容晟胳膊上掐了一把后,将他推开,把自己先前扯松的腰带一系,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就逃似的奔了出去。 出了帐篷,她的步伐也没有慢下来,行走之间带动的风扑在脸上,那股滚烫的灼烧才退下去。 冷静下来后,唐果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仰望蓝天。 慕容晟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她表面说喜欢他,就可以对她肆意妄为? 本来以为只有慕容苍才是人渣,如今看来,皇室的皇子没几个好东西! 好在当初她没有真正将慕容晟拖来做挡箭牌,否则,那就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窝了! 比起慕容晟这只笑面虎,她更情愿和慕容苍那只恶狼斗,因为那样只需要蛮力,不用费脑力啊! 唐果儿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也不顾身后的小厮有没有跟上来,她兀自理了理头发,扭身就在竞技场上寻找起唐枭的身影。 在东边的森林边缘,她终于找到了唯一一次被她当做救星来看的唐枭。 她大步走上前,连礼都没有行,捂着肩膀上的口子,低声抱怨道,“爹,军装都太大了,我几乎试了个遍,全部都大了。我不能总这样捂着衣服和你一起巡视,我想先回府了。” 唐枭闻言蹙了蹙眉,他记得明明准备了小套军装的,心中疑惑起来,他望向跟着唐果儿一起去的小厮,以目光询问,是否有男人进了帐篷。 小厮当即会意,轻轻摇了摇头,他守在帐篷外,的确没有男人进去。 可他忽略了,在他去之前,帐篷里是否已经有了男人。 当然,这一点他不可能会知道了,慕容晟不屑于说,唐果儿就更不会说了。 唐枭见并没有人去和唐果儿照过面,或许她的反应真的是因为军装不合身罢了。 她这样捂着肩膀,跟他巡视,只会更引人注目。 万一被人瞧出她的身份也就不好了,他于是便同意让她先回去,又从小厮里调了两人出来护送她。 从练武场回来,唐果儿本以为唐枭会来找她询问灵智开启的事,可过了好几天,都风平浪静。 她反而有些呆不住了,索性趁他出门之后,乔装一番自己偷偷溜去练武场,偷习那些人施展幻术的招式,然后回来自己琢磨。 一来二去,倒真叫她琢磨出了几个招式,缩地之术与幻剑之术。 第57章 偏往枪口上撞 转眼,真正的盛夏也随着唐果儿的幻术渐渐精进来临。 这日,阳光毒辣,要烤焦万物一般炽热,她站在练武场的角落里,只觉头发和皮肤都要冒烟了。 加上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在练武场上晒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头晕目眩,只得运起缩地之术,支撑着身子,回到唐府。 她这厢回到唐府里还头痛着,刚躺在床上,让月影在跟前替她摇扇子。 小院门口,却起了一阵喧哗,一声尖叫险些吓得月影手里的芭蕉扇掉了下来。 唐果儿眉扭成一团,脸色更是不好,哪个人不知好歹地在这时闹了起来? 她抬手阻止了月影摇扇的动作,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声。 院子大门处,炫目的阳光下,云清站在门口好言相劝道,“三姨娘,我们小姐正在午睡,你若是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来吧。” 小姐现在心情不好,谁往这枪口上撞谁就得倒霉。 然而她的好心,在三姨娘的眼里,就是熏黑的驴肝肺。 三姨娘非但没有听劝,反而跟发了疯似的用力推搡了她一把,推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三姨娘若是有什么事,先说清楚了,容我进去禀报一声!”云清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声音抬高了几分回道。 “你不过是厨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如今攀上高枝也敢对着我叫了!谁给你的胆子?”那三姨娘一听云清这样的口气,扯着嗓子又尖利叫了起来。 “三姨娘是谁?”唐果儿抚着额头,被门外愈发吵闹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皱紧了眉头扭头问月影。 “三姨娘是五小姐的生母,生的妩媚艳丽。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与其他姨娘不同,泼辣直率,也正因为这一点,她现在是老爷最宠爱的姨娘。” 月影想了想又道,“而且,五小姐的地位比二小姐高了不少,三姨娘的性子又是众所周知的,小姐先别和她一般计较,等奴婢出去看看再说。” 唐果儿没有应,眉间的褶皱也没松开,被这么一吵,脑中的痛意又加剧了,于是示意月影将一旁的绿豆汤递过来。 她接过色泽清新的绿豆汤,才舀起尝了一口,就再也没了胃口,又随手搁在了一旁。她淡淡道, “我爹现在六个子女里,除去何氏所出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就只剩下唐梦宁和唐蔚妍了,若是这唐蔚妍不是女儿,我倒很好奇她能不能被生下来。” 月影神色惊了惊,当下顿悟,“奴婢虽与五小姐接触不多,可听人说她乖巧懂事,甚是聪明,不过八岁的年纪,就修习到第一层幻术者的紧要关头,突破天阶就能跃入第二层。” 唐果儿眼睛亮了亮,似有了点兴致,复又问道,“那三姨娘的幻术如何?” “三姨娘……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幻术者,旁人都在说,五小姐有这样的天赋,完全是因为遗传了家主的优良血统。” “是吗?”唐果儿顿了顿,起了身。 这么一个存在,对她来说不足为惧,可她却想亲自见识见识,能在何氏眼皮子底下调教出聪慧女儿的三姨娘,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月影看着唐果儿的表情,已猜到她七八分的心思,当即伸手拉住她,“小姐,外头太阳正毒着,你的身子……” “不碍事,我亲自出去看看。”她扯出自己的袖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三姨娘见唐果儿出来,叫嚣得越发厉害,竟然伸手就要打云清巴掌。 她的巴掌刚抬起,还没落下,就觉得面前人影一晃,手腕便被擒住。 三姨娘震惊看着唐果儿,方才她不是还在房里,怎么一下就窜到了自己身旁? 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唐果儿瞥了一眼自己仅用二指捏拿住的纤细手腕,肌肤若瓷,软绵无骨,难怪深得唐枭喜欢。 男人,果然都是***的东西! 她厌恶地三姨娘狠狠甩开,“三姨娘,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和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较什么劲?” 这一甩,夹着少许的灵力,三姨娘不设防,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一张脸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唐果儿扫了她一眼,淡然收回灵力。 在练武场上唐枭已看出她的实力,上回又因着唐荣轩的事,和何氏也撕破了脸皮。如今她再遮遮掩掩,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唐枭见她开启灵智露出的兴奋表情,会成为她在府中的坚强后盾,她就不相信何氏还敢毫无忌惮的弄死她! 现在,她该翻身了,往日本尊受的屈辱,她压抑的忍耐,都该讨回来,释放出来。 从今以后,她不惧任何腥风血雨,再也轮不到任何人欺压到她头上,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唐果儿的气息变化,三姨娘很快察觉到,对方才她行动中所带着的巨大的力道,她的脸色又惨白了一分,捂着手腕,不禁退后了一步。 但是,她随即想到今早何氏说的话,缩了的胆,立刻向两边横生膨胀,一时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催使着她跨步到唐果儿身边。 “唐果儿,你口中叫着我姨娘,可是否有把我这个姨娘放在眼里?你刚刚的行为,是对长辈该做的吗?” 唐果儿冷瞥她一眼,随后淡笑道,“我素日里也不见三姨娘的人影,如何将三姨娘放在眼里?再者,在我的院子里要打我的丫鬟,你又可有将我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这里是唐府,嫡庶尊卑,三姨娘你动手之前,是不是该好好衡量衡量,你够不够这个分量?” “你!”三姨娘脸色铁青,怒气堵在胸口,指着唐果儿说不出话来。 蠢笨的废物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三姨娘想起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话锋一转,恶狠狠质问道,“唐果儿,我今日来不为别的,我想问你个事儿,上回老爷带你去练武场,他回来后无缘无故朝我的五儿发了一大通火,是不是你在老爷面前嚼舌根,说了五儿什么坏话?” 啥?这是什么跟什么? 唐果儿翻了翻白眼,她根本连唐妍蔚的面都没见到过,怎么去陷害她? 何况,只有谁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和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计较! 午后的太阳果真是晒得很,头疼欲裂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耐心全失,她已不想和没头脑被人当枪使的三姨娘继续纠缠,当即没半点好气回道, “三姨娘怕是你搞错了,我和五妹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在爹面前说过五妹妹坏话?” 看来以前的本尊实在太软弱好欺了,人人才都能骑到她头上,不管什么屎盆子,端着就往她头上扣。 “我搞错了?分明就是你!你给了五儿一本不知从那个坊间找来的书,哄了五儿收下,然后又告诉老爷,她在看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否则五儿若是一直都是偷偷的看,老爷又怎会知道!” 三姨娘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几乎扭曲,怨怒道,“老爷自从上次骂了五儿,已许久不去我房中看她,难道不是你想博得老爷宠爱,才故意设计五儿的吗?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歹毒,难怪太子殿下不愿要你,送了十个壮男毁你清白!” 三姨娘心里已经气疯了,说话哪还顾得上要经过大脑,口不择言起来,只要能往唐果儿的痛处戳,泻了心头的堵闷,才是畅快! 话一落,她果然就见着唐果儿脸色低沉下来,可那夹带着狂风暴雨的脸色,却让她至肺腑中生出一股寒颤。 唐果儿紧抿着唇,眼睛微眯,她最恨的就是有人再提慕容苍送来的十个壮男的事! 一想到她未着寸缕与他们共处一室,她就掩不住心中的杀意。 虽然她没有被侵犯,就算那是十个人都下了地狱,但这依然是她最大的耻辱! 陷害唐蔚妍的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哪房妻妾想和三姨娘争宠所为,这么简单的道理,只需动动脑子就能知晓。 三姨娘蠢到这个地步,竟能得到唐枭的宠爱,只能说,从前唐枭脑子进水了! 现在估计唐枭是将脑子里的水排光了,思路通了,所以看看三姨娘不顺眼了。 而三姨娘这个蠢货不检讨自己,被人鼓吹了两句,就跑来她的院子撒野! 唐果儿神色愈发冷,煽风点火的幕后推手,除了何氏还能有谁? 唐枭偏爱唐妍蔚,会妨碍到的,也只有何氏那几个子女的利益! 唐果儿扫了眼门外守着的两名丫鬟,身形一闪,突然捏住其中一个的脖颈,将她提起,扭头对三姨娘轻声笑道, “是我做的,你又能如何?我是唐府唯一的嫡女,爹宠爱我难道不应该?三姨娘,你来我院里大呼小叫扰我歇息,我本来不想与你计较,可是出言不逊,毁嫡女清誉,是断断不能饶恕了!你方才不是想动我的丫头,我也不重罚你,以牙还牙就行!” 伴随着唐果儿语落,一声咔嚓的脆响清晰响起。 三姨娘看着软绵绵垂下头的丫鬟,浑身一抖,脸色煞白,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唐果儿竟当着她的面,眼眨也不眨的捏死了她的丫鬟? 那是跟着她的陪嫁丫鬟! 惊骇过后,三姨娘心里揪着疼,气血翻滚着冲上脑,她抡圆了膀子露出藕段般的一截小臂,就想往唐果儿脸上招呼。 第58章 震摄 唐果儿眼神一闪,准确无误抓住三姨娘的手臂,狠狠一推,将她推搡了出去,接着将手中咽气的丫鬟也一并扔到她身上。 三姨娘跌的一个踉跄,为了躲避扑来的丫鬟尸体,她露出的小臂上生生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皮肉,尖叫了起来。 唐果儿嫌恶皱起眉,想也没想,一把扯过云清别在腰间的手绢,塞进她嘴里,堵住闹心的噪音。 “三姨娘,你现下只是磨破了点皮肉,你可知我若不阻止你,任由这巴掌落到我脸上,只怕我爹会将你打得稀巴烂!这还是轻的,恐怕你的莽撞会引得爹更加不喜欢五儿!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爹面前问一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夸大其词!” 听着唐果儿这笃定的语气三姨娘方寸大乱,一时竟忘了要拿下堵在口中的手绢,怔怔望着唐果儿。 刚刚她下手推自己分明是催动了内息,是谁教她的? 而她那一巴掌更是汇入了灵力,如果自己不是幻术者,而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这一巴掌打得她脖子扭断都有可能! 三姨娘心惊着,回过神,一把扯了手绢,她被老爷宠着,连夫人都会给她两分薄面,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唐果儿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当即从地上蹭地站起,跳脚大声叫了起来。 “你这大逆不道的孽障!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你不仅杀了我的陪嫁丫头,还敢动手打我,简直无法无天了!今天我就替老爷教教你,什么是尊敬长辈!” 门口一个丫鬟见三姨娘气焰大起,立刻帮腔道,“对,三姨娘就该给三小姐上上规矩,三小姐素来无法无天惯了,今天敢打姨娘,以后说不定敢打老爷了!” 唐果儿等的就是现在,她刚刚就觉得这丫鬟眼熟,似乎在何氏院子里见过,现下她一帮腔,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何氏的人! 在三姨娘触犯她底线时,之所以没拿她开刀,就是想看看,何氏想耍什么花样。 三姨娘倒在地上她不去扶,等人爬起来了,情势扳回了些,她就开始散风点火,何氏果然手腕高超啊,连一个丫鬟都教的这么有眼力劲! 唐果儿扭头冷笑着横她一眼,朝她靠近了两步,“你又算是哪根葱?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本小姐做什么岂是你能置喙的?况且,你眼瞎了?明明是三姨娘先卯足了劲想打死我,难道本小姐自卫还反倒错了?” 那丫鬟以前见识过唐果儿的手段,不禁吓得朝后退去。 唐果儿却伸手一把拽过她,丢到三姨娘脚边,“我无法无天?三姨娘,连你跟前的婢子都敢对嫡小姐横眉竖眼,都干目无主上,究竟是谁无法无天了?” 丫鬟已被吓得面无人色,唐果儿并没打算放过她,何氏送她一份挑拨离间的大礼,她怎能不回敬? “云清,三姨娘既然想立规矩,你示范示范,真正的规矩是什么!” “是,小姐。”云清对三姨娘不满至极,走到她身边拉起那丫鬟心“啪啪”连着两巴掌往她脸上甩去。 因为是何氏的人,她更没有手下留情,打完之后,竟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唐果儿冷眼看着丫鬟唇齿之间全是血,先前让含羽那丫鬟跑了一顿打,如今何氏自己把丫鬟送来她跟前找打,她岂会放过? 这里全是她自己的人,没有她的允许,谁敢去何氏那里报信。 唐果儿冷声吩咐道,“她嘴巴不干净,区区两巴掌怎么改得过来?月影,拿板子来,打到她嘴巴干净为止,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月影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猛地听到唐果儿的吩咐,从屋中拿了一块厚木板赶紧出来。 她瞅了丫鬟两眼,觉得分外眼熟,再一看唐果儿的表情,已猜出这是何氏的人,立刻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可她心肠软,拿着板子为难的站着,不敢朝丫鬟招呼去,在唐果儿的注视下,最后不得不出手,却仍不敢下重手。 “月影,你这是惩罚还是挠痒痒?给我狠狠的打!”唐果儿怒喝道,她若不逼着月影改了软弱的毛病,以后月影迟早得会因为这一点吃大亏! 月影见唐果儿发怒,只得咬着牙,捏紧板子狠狠朝丫鬟脸上打去。 唐果儿稍稍露出满意之色,她还没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丫鬟片刻之间满嘴是血,她朝云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出去,云清当即会意,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往何氏的院子跑去。 这样的好戏怎么能不让何氏一同分享呢? 赵姨娘和另外几个丫鬟早就吓得瘫软在地,看着那丫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脸,再听着拿丫鬟渐渐低下去的哀嚎声,动都不敢动,早就忘了要让人去找何氏报信。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云清毫发无损又匆匆溜了回来。 她对唐果儿附耳低语了几句,听完,唐果儿冷冷一笑。何氏还真是狠啊,自己的丫鬟伤成这样,都没有来救人的意思,甚至也不派人来看看。 既然何氏不想要这颗弃子了,她就勉强帮她解决了。 “月影,继续打,往死里打!” 三姨娘眼看丫鬟就要不行了,终于找回神智,惊喊道,“唐果儿!这是你二娘的丫鬟!” 月影早就下不了手了,她打了近一个时辰,也只打得丫鬟整张脸没个人形,听到三姨娘叫,如获大赦,顺势停了下来。 唐果儿看了月影一眼,心知不能逼得太狠了,于是也装腔作势惊呼了一声,“三姨娘,你怎么不早说?云清快,你和月影赶紧将她送回二娘那里,说我待会就亲自去陪个不是!” 月影云清闻言一人架起丫鬟一只胳膊,半拖着她往何氏那里去了。 眼见着丫鬟被带下去了后,三姨娘的腿竟还软着,唐果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轻声道,“三姨娘,你说这么一个多嘴的丫鬟该不该罚?” 她做戏做到这个份上了,借着三姨娘的名头故意打了何氏的人,三姨娘还是不能明白过来,那就只能怪她蠢得无药可救了。 三姨娘愣了愣,招手让身后的丫鬟扶着,战战兢兢爬了起来,根本不敢再和唐果儿说话,头也不回,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唐果儿这才撇了撇嘴,看了眼地上那块沾血的板子,转身进了房间。 躺回床上,她继续喝起那碗没喝完的绿豆汤,慢慢喝了起来。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云清和月影果然回来了。 “怎么说?”她眼里浮起一丝笑意,低声问道。 “夫人说,这丫鬟不懂事,半路上跟着三姨娘来我们这里闹事,不懂规矩,就是小姐把她打死了也无妨,下人就得上上规矩,小姐不必去请罪。” 月影虽然对刚刚那件事仍旧心有余悸,关上门小心翼翼回道,还是抑制不住语气里的兴奋,“小姐这次做得真是妙!夫人也没怀疑到云清头上!” 她何氏也有不敢出面的一天。 唐果儿冷笑了几声,倒不吱声了,一口气喝完手上的绿豆汤,将碗递给了云清。 她唐果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揉搓的面团,雕虫小技,她就当陪何氏热热身,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盛夏一入夜,满院子都是蝉鸣声,交汇成聒噪的演唱会。 气势磅礴,旷古绝今,绵绵不绝,成功将唐果儿吵得完全无法入眠。 为了获得优质的睡眠,唐果儿可谓是与鸣蝉斗智斗勇。捕,杀,赶,最后甚至不惜用灵力对付它们,依然效果甚微。 最后不得不借助最古老的方式,让府中的小厮绑了两根长杆给月影和云清,让她们在她睡下时,尽量驱赶鸣蝉。 过了几天,唐果儿睡得迷迷糊糊,却被驱蝉的月影推攘起来,“小姐,院子里落进了一盏孔明灯。” 唐果儿蹭地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了脚跑进院子,将熄灭的孔明灯拾起来,左右翻了翻,在木架的骨缝间,果然看见了一行小字。 “三更后门。” 她的目光刚从字上掠过,字就消失不见。慕容晟做事谨慎,用幻术凝成字,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既然放灯来,是否交易要开始了? 也好,离出征的时间越来越短,她早一日帮慕容晟达成目的,他才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帮她摆脱去战场的危机。 唐果儿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离上三更还早,也不知道等会还有没有时间睡觉,她拿了孔明灯,折身往屋子里走去。 抓紧时间补个眠,等会才能聚精会神的商量对策。 睡前她不放心,又将此事交给月影把关,让她临近三更时,叫醒自己。 这一觉,唐果儿睡得不实,没等到月影叫她,她就自己醒来了。 捞了件方便的衣衫穿戴完毕,唐果儿出了房门,轻巧跃出院子,朝着后门外跃去。 出了府,唐果儿却没有见到慕容晟,正在狐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陡然从她身后的黑暗里袭来。 “谁?”她闪躲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招,当即戒备起来。 第59章 打包送给慕容晟做小妾 可空气中的力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唐果儿心中猛地一惊,她遇到高手了,于是更不敢松懈了! 全神戒备着,唐果儿将天灵处的灵力引出汇便全神,一点一点扩大自己对周围的感知,却只觉得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 “出来!”她却知道偷袭她的人没有离开,正在黑暗的某处伺机出手。 都怪她太莽撞,单凭一个来历不明孔明灯上的三言两语,就妄断是慕容晟约她出来。 她太大意了,才会自己置身在险境中! 唐果儿一边将灵力扩到最大,一边慢慢朝着唐府的方向靠进,若是等会打不过,她还能往府里躲,进了府,只要她高喊一句,立刻就能惊动府里的高手! 届时就算打斗起来,她也不会想眼下这样孤立无援。 “主人,别怕,你若真是遇到危险伦家会保护你的!” 心底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团子睡到正半耷拉着眼皮,在她心口的那一片虚空中,滚了一圈又睡过去。 唐果儿感知到团子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就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保护她? “主人小心!” 团子突然跃起身子冲她大喊道,唐果儿也感觉到了身后再次出现的强大力量,可是太迟了。 后颈一阵发麻,意识正在被剥离,她强挣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却无法与那股力量抗衡。 “团子,这下被你害死了。”唐果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若不是方才搜寻团子分了神,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好不还手之力的地步。 不过,想来这人并没有打算对她下毒手,否者,刚刚这一招完全可以杀了她,分析出能保住小命,唐果儿这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黑暗之中,唐家后院的墙上跳下四个人撤去合力结成的结界,纷纷从墙上跃下。 其中一人将唐果儿从地上捞起扛在肩上,领着其余三人离去。 四个黑衣人在寂静的小道上,几个起落,拐进一条长巷后,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中的正屋里亮着灯,房门大开着,黑衣人整齐跪到房前。 “都办妥了。”背对院子而坐的人开口,清淡的声音不染半点凡尘俗绪,明明该是询问的话语,经他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四个黑衣人跪着,恭敬的伏在地上,为首的人抬起手,将昏迷的将果儿悬浮到半空,“主子,都办妥了!” 屋中的身影动了动,似要起身,最终还是只坐在原处一挥手。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记住,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能让她醒来!去吧。” “是!” 黑衣人领命站起身,就地脱去夜行衣,露出里面森森铠甲,竟然是禁卫军的统一着装! 领头的那人将唐果儿抱进院子一侧早已准备好的轿子里,利落抬起轿子,脚步轻而快的走出院子。 四人走后,院子又归于沉默,坐着的人起身走出来,灯的微光洒在他如冰的脸上,也透着平静与淡然。 云渊任由夜风将他的一身白衣吹得飘飘扬扬,一双眸子,深邃的如同融进无边的夜色。 他知道慕容晟一定会借人挡去这场婚事,也就同意了他说的,不管他选谁自己都认那女子认作义妹,来抬高女子的身份,让太后的外甥女知难而退。 可他没料到,慕容晟竟是这样的安排,这个女子竟然会是唐果儿! 未来的太子妃! 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队列,太子知道此事后怎么看他,他已无所谓。 至于慕容晟为何这么做,他也不会去问缘由,毕竟这只是私事,不是天下事。 云渊迈开步子,一丝不乱朝的院外走去,黑暗之中,纵使着一身白衣,也不能保持真正的纯净如雪,他很快将自己融进了夜色里。 唐果儿是在一阵摇晃中惊醒,她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 不过随着身子的摇晃规律,她很快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一顶轿子里面。 忍着脑袋强烈的晕眩,她挣扎着从软垫上爬起,伸手掀开了轿帘的一角。 余光才瞥见朱红的大门,唐果儿登时已清醒了五分,她怎么到宫门外面来了? 还来不及走神,宫门口站着的一个嬷嬷就朝轿子的方向瞥来,她惊得立即放下轿帘,膝盖一软,跌回了轿中铺着绒毯的软垫上。 又一阵晕眩来袭,逼得她想再次睡过去。她用力甩甩头,强撑着意识保持仅有的一二分清醒。 看眼下的样子,这些人掳来她,是要将她送进宫的,送进那个人吃人的地方。 她不能睡,若睡过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真的是完全无法掌控了。 可抬轿子的人却像是故意一般,将轿子抬得摇摇晃晃,晃得她眼前直发花。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磨人的摇晃随之消失,从微微飘动的帘子缝隙望出去,宫门已近在眼前。 一个身着铠甲的禁卫军,正走上前和候在宫门外的嬷嬷私语什么。 唐果儿扶着木质的内壁,无暇去听,深深浅浅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用想,她也能猜个七八分,深更半夜将她弄晕,偷偷摸摸送到这个地方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现下她必须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然后想办法趁这些人还没看见她之时溜走,否则,被人认出来,就大事不妙了! 唐果儿接连做了许久的呼吸,才觉得笼罩自己的晕眩感缓和了过来。 她当即提气,想将天灵处的灵气引下来,却发现灵力竟不受她控制,牢牢聚集在天灵处,就是不肯顺着她的意识散开。 唐果儿心中大惊,计划将她掳来之人,必定对她的实力了若指掌,首先就控制了她的灵力。 将她想趁人不注意,借助缩地之术逃走的想法,无情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人究竟是谁?是慕容晟还是唐枭? 眼下她该怎么办,灵力无法使用,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唐果儿正心急地思索,如何从眼前的困境挣脱出去,宫门处嬷嬷和禁卫的交谈声陡然拔高。 “你休要胡言,轿中姑娘的身份贵不可言,否则,如何得以被大皇子看上?” 唐果儿应声看去,明亮的琉璃灯下,禁卫的脸上隐隐闪着怒气。 那嬷嬷眼底闪过惊惧,立刻又被她压了下去,“统领息怒,给大皇子暖房的姑娘我自然不敢拦着,可这是大皇子的第一个妾,太后传下话,让我务必要验明这姑娘是否清白。在大皇子成亲的当口下,我哪敢对太后阳奉阴违,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落下诟病,损了皇家的面子,我纵有十个脑袋,就是再加上统领你的脑袋,只怕也担待不起。” 禁卫仍站着一动不动,面对嬷嬷抬出皇家颜面来压他,也毫不动容。 轿中的唐果儿心里却炸开了锅! 浑身力气似被一下抽干,倚在内壁上,又惊又怒又惧! 好一个慕容晟,难怪在练武场他不肯直说要她怎么帮他,他想必明白,知道是这种忙,她一定不会帮! 唐果儿只觉心肺都膨胀开来,要炸了一般。 用孔明灯骗她去府外,伺机打晕她,再塞在轿子里带进宫,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引人来围观,是这样么? 这就是慕容晟所谓的计划? 简直是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的王八蛋! 早知道慕容晟打这种注意,她宁愿被唐枭抓去战场,也绝不和他做交易! 唐果儿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脸色因顿生的屈辱而煞白,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想捏起拳头,却只能勉强合住手指。 宫门那头,禁卫又开口了,言语之间没有因威胁退让,仍坚定道,“嬷嬷,太后娘娘的厚爱我一定代为禀告大皇子,只是轿中的人真不是你我能冒犯的。先不说她的家世背景,光是云世子收她做义妹这一点,我们就得事事掂量着来了。” 这话从禁卫口中一处,别说嬷嬷,就是轿中盛怒的唐果儿也懵了。 她什么时候成了云渊的义妹? 一瞬惊讶后,浓浓的失落将唐果儿包裹,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酸涩。 通天阁里,她和云渊的对话历历在目,没想到,只是一转眼,那个白衣出尘,永远冰山般纯净的男子竟与慕容晟同流合污来坑害她! 她拼命克制自己想冲出轿外搅浑慕容晟计划的冲动,可心底的愤怒还是如滔天巨浪,在本就不平静的海面上聚成了一股龙卷风,从轿中流溢出来,横扫四下。 统领和嬷嬷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空气中突入起来的凌厉,皆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轿子。 嬷嬷脸色一沉,再不顾禁卫的阻拦,径直快步冲到轿外,一把掀起轿帘。 看清轿中人的脸,她当即吸了一口凉气,吓得不由自主接连退了几步。 脑袋嗡嗡作响,七魂似丢了三魂,她对轿中人的身份猜测了无数遍,却做梦都不敢往眼前这人身上猜! 可亲眼所见的事实逼着她不得不接受,轿中人就是唐家的嫡小姐,未来的太子妃! 嬷嬷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一个惊天的秘密后,脸刷的惨白,心如擂鼓咚咚跳着,几乎震破自己的耳膜。 第60章 莫名其妙 她想也没想扭过头,直直盯着禁卫首领,伸手指着轿子,又猛地收回手,“她……她……” 话到嘴边,竟失去说出来的勇气。 市井坊间都在传大皇子和唐三小姐之间不清不白,难道是真的? 未来的太子妃竟然是大皇子选中的暖房小妾,这是多么不敢让人置信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皇家的颜面可真就荡然无存了,若真是那样,她这颗脑袋是万万保不住了! 如今只有将事情如实禀告给太后,她才有一丝活命的生机! 当下再也顾不得别的,嬷嬷从怀中拿出印了百鸟朝凤印的空白手谕,举过头顶,“见此手谕如见太后,统领大人,还请你按照我的吩咐来办事!” 禁卫统领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多的挣扎,单膝跪倒在地。 大皇子和主子都已经料到了太后必定会来阻挠,只是没想到,竟然连空白的手谕都准备妥当,若轿中的人不是唐三小姐,恐怕这道手谕就是催命符了! “统领大人,你比我更清楚轿中人的身份,若是没经过太后和皇上的同意就送到大皇子那里去的后果,想必你也能想象得到。现在,我要求你将里面的人交给我。” “若是人交给了你,我等拿什么回去与大皇子交差,现下又去哪里找一位姑娘伺候给皇子暖房?嬷嬷,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统领大人,注意你的言行!”嬷嬷喝止他,抢过话道,“你急什么?她身份除了皇上发话之外,谁还敢处置她?不管和谁,她进的都是皇室的门,我带她去雍华宫,太后亲自教她些规矩难道还有错了?” 那禁军统领实则等的就是这句话,让太后皇上瞧到唐果儿的人就对了,至少大皇子就是这么吩咐的。 其余的事就不关他们。 “那……好吧!”禁军统领踌躇了片刻,终于松口回道。 那嬷嬷听闻他松口,慌忙将车帘压得紧紧的,唤来跟在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让他将马车火速赶到雍和宫处。 一下马车,那嬷嬷便先进了雍和宫殿中,全程一句话都没跟唐果儿交流,任由唐果儿一人待在马车里。 唐果儿待在车厢里,心中虽满是怒火,却隐约觉得自己要完了,太后一发现她就完了。 上次太后还好言劝她和太子在一起来着,今天就来了这么大一道乌龙。 没料想那嬷嬷刚离开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便又匆匆回来,将她扶下马车,径直送到了雍和宫的偏殿,在门上加了把锁,便走了。 太后的面唐果儿都没见着。 · 夜已入三更,她听着宫人打更的声音,心里越发焦躁,身上的力气也完全恢复过来。 从她被送进这个侧殿里到现在,大概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人来传召她,更没有人理会她。 难道慕容晟真的想让她做他的小妾?可是她和慕容苍的婚约还在,君无戏言啊! 慕容晟到底想要干什么?云渊帮着慕容晟又是什么意思? 她该不会被关了禁闭了吧? 不行!她得回去,如果唐枭发现她彻夜未归,或者是太后皇上直接把她关在这里关上个几天几夜,回去就死定了,唐枭还能给她活路? 最好的结果估计就是她稀里糊涂成了慕容晟的小妾,然后唐枭也不能再拿她怎么样,整个唐家和慕容晟就成了天都经久不衰的笑柄。 太后的外甥女一听她唐果儿这么一个阴毒无耻的女人是慕容晟小妾,估计怎么也不肯嫁给慕容晟做妃了。 果然,这样她也就去不了战场了…… 她在殿中长吁短叹了一会儿,走到门前试着拉了下殿门,还是锁得死死的。 连后窗处都守着几名宫人,外面守着的宫人影子投映在窗纸上,清清楚楚。 “能不能放我出去?”她试着喊了两声,却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该死的慕容晟,她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他就是这么和她做这笔交易的?他倒是好,说不定能靠这件事躲过一劫,但是他把置她于何地? 再一想到唐枭那张阴郁的脸,她更是急得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又走回到门前,放低声音朝门外轻轻喊了一声,“外面的姐姐,能不能让我见太后一面?”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轻手轻脚打开锁,一个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宫女端着一盘子糕点茶水走了进来。 “唐三小姐若是想闹得人尽皆知,就继续叫下去。”那宫女放下手中的托盘,低声道。 看她穿的衣服样式跟普通的小宫女不一样,应该是有些地位的。 唐果儿见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走,立刻伸手拉住她,亦低声问道,“这位姐姐,太后可有说什么时候放我走?” “太后现在尚在皇上行宫。” 那宫女似是觉得唐果儿态度甚好,想了想,又添了句,“以唐三小姐的地位……方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奴婢亦不敢妄自揣测太后她老人家心意,等着便好。” 说完,就真的再也不理唐果儿,拎起衣袖就快步走了出去,依旧锁上大门。 这次妨碍的是太后的利益,慕容晟要娶的妃子是太后的外甥女!这下可好,慕容晟怎么做事不动动脑子? 就算唐枭侥幸能放过她……不对,前提是太后能大发慈悲,不跟她计较今天这件事。 要不跑?可是外面这么森严的守卫,凭她现在空有蛮力无处使,插翅也难飞。 如果她有遁地术,这大殿底下这么厚的砖石,说不定钻个几天几夜就能出去了。 她越想越急,方才在马车上又昏睡了好一会儿,现在精神头好得很,心惊胆战等着太后找人来传召她。 又怕太后找人悄悄除掉她这个祸患,更加不敢睡。 不知不觉,竟长吁短叹瞪着眼睛等到了天蒙蒙亮,算算应该是五点左右了,殿里的红烛也燃到了尽头。 她肚子饿得直叫,这才想起摸了桌上一块茶点吃,刚心不在焉吃完两块,门外忽然又传来开锁链的声音。 她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拍干净手跑到门边,还是凌晨时分送茶水糕点进来的那名宫女,身后还跟着两名太监。 “是太后要见我么?” “奴婢叫兰香,唐三小姐请跟奴婢来。”那宫女抬眼看了眼唐果儿,连门都没进,径直带着唐果儿往外走。 奇怪的是,外面的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个干净,只有他们四个人顺着小径往后园走,过于静谧的诡异气氛让她有些忐忑难安。 打开后门,却见一顶软轿稳稳当当停在门口。 兰香掀起轿帘朝唐果儿道,“唐三小姐,请进去罢。” “这是带我去哪?”唐果儿却固执地停在轿前不进去,奇怪地朝兰香问道。 “唐三小姐不必担心,若是太后皇上想要惩罚您,一道圣旨或者懿旨便可。”兰香继续低头恭敬道。 确实,要是太后想弄死她,昨晚上就可以无声无息除掉她,对外宣称她唐果儿得了怪病,一夕之间不治身亡,哪里还要等到现在天亮了再动手? 她想了想,还是乖乖钻进了轿子。 “还请唐三小姐一路不要掀开帘子的好,被旁人看见就不好了。”兰香在轿子外又轻声嘱咐了一句。 话虽如此说,唐果儿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行了一路,刚忍不住想掀开轿帘一角,轿子忽然停了下来。 “轿子上是何人?” “这位侍卫大哥,我们是奉了太后懿旨送人出宫的。” 出宫?唐果儿一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凑到轿帘的缝隙处往外看,果见兰香手中执着一块亮闪闪的令牌朝宫门处的守卫走近了几步,好让他们看清楚。 出了宫就行! 唐果儿心里涌上一股狂喜,就算他们想对自己不利,自己对付这么三个宫人的把握还是有的,脚长在她身上,跑就是了。 就算惹火了太后皇上,回去收拾个细软拉着月影一起跑路,正好她也正想脱离唐家,去那什么西凉国装西凉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这一跑,可就连累了唐家。 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想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唐家就没几个好东西,顶多就唐梦宁是个好的。 这么胡七八糟地想着,轿子又停了下来。 “唐三小姐,唐府到了。”外面兰香柔声道。 不可置信地钻出轿子,唐果儿又一次几乎石化,这是唱的哪一出?宫里就这么把她放了?不怎么科学啊! 而且兰香还心细地没有直接将轿子停在唐府大门前,而是停在了拐角处,像是刻意想要替唐果儿掩饰。 “唐三小姐放心,昨晚之事,太后与皇上只当不知。”兰香低头意味深长道了一句,便识趣地和那两名抬轿子的太监匆匆而去。 这样的话……应该是慕容晟昨晚放的大招没起作用,皇上和太后当做不知情,也没说要她做慕容晟的小妾,慕容晟就还得乖乖娶太后的外甥女。 可是,冷静下来细想,慕容晟不像是蠢到这种地步的人啊! 白白闹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成,她又回来了。 第61章 这笔交易亏大发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愣了许久,想着慕容晟,又想着太后和她外甥女,愣是没闹明白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脑子直涨得疼。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她下意识便缩到后巷之中,看着何氏身边的两名丫鬟有说有笑出门去买东西,这才蹑手蹑脚从后墙翻了进去,一路避着人回到自己院中。 从昨晚刻意留着的后窗翻进主屋里。 云清和月影两人正在房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特别是月影,急得眼睛通红,看起来是一夜没睡。 “小姐!你可回来了!” 听到窗户吱呀一声响,月影下意识从凳子上惊坐而起,一看是唐果儿,长舒了一口气,刚起身又瘫坐在椅子上。 “到底是怎么了?”云清也忧心忡忡问她。 “等我休息一会儿再跟你们说昨晚发生的事。”唐果儿看到熟悉的屋子,全身一放松下来,疲惫顿时朝她袭来。 她无力地摆了摆手,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月影与云清面面相觑,互相瞧了几眼,也只能无奈替唐果儿脱掉鞋袜,服侍她躺好。 唐果儿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穿着火红的嫁衣,坐在床沿上,一个瞧不见脸的男人用秤杆挑起了她的盖头。 她仔细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新郎竟然是慕容晟! 他光着上半身,满脸邪笑捏着她的下巴,作势要扑倒她。 “不要!”她猛然尖叫了一声,从床上直挺挺弹坐起来。 “小姐……”月影正坐在床头要摇醒她,被她吓得不轻,瞪圆了眼睛望着唐果儿,“小姐,你方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连睡觉都能梦到那个人,她是被他坑到有多么心力交瘁? “没有。”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问道,“怎么了?” “小姐,老爷刚从练武场回来,在前厅等着你呢,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让你赶紧过去找他。”月影说着,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果儿心里咯噔了一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道,“有什么便说。” “云清刚刚去了厨房取食材,听到夫人身边负责采买的两个丫鬟说……说……”月影支支吾吾的。 唐果儿本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见月影这样子,忍不住朝她瞪了一眼。 月影俯身替唐果儿取了绣鞋,这才抬头接着道,“说小姐已经和大皇子私相授受,昨晚偷溜到大皇子府中,要做大皇子的小妾,如今天都已经传遍了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只有宫里人才知道么! 唐果儿愣了愣,知道唐枭要找她肯定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前几天才去了练武场,唐枭看到慕容晟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今天又捅了这么大篓子。 先不管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见唐枭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等梳洗完毕,还没踏出门,门外就传来唐枭的声音,“果儿!” 她和月影皆被这加了浑厚内息的呼喊声震得牙口发麻,月影匆匆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朝唐枭行礼。 “爹。”唐果儿也低头懦懦地叫了一声,跨出房门朝唐枭行了一礼。 唐枭看着身前这看似软弱的女儿,恨不能一掌劈死她,旋即大声喝道,“你这孽障!我以为你已知悔改,如今所有人都在传你昨晚偷偷前去大皇子府上一事!你说,你昨晚到底是不是与他私会去了!” 唐果儿虽然恨得牙痒,却自知不是唐枭对手,顿了几秒,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女儿并没有去大皇子府上,昨晚在后庭散步之时,不知被谁陷害迷晕,醒过来时就在宫里了,女儿连大皇子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私会之事,女儿是清白的!” 哪知唐枭听她这么解释,更是怒火攻心,“谁会无缘无故陷害你?你半夜不睡又跑去后庭做什么!唐果儿,别以为我不知你那点心思!既然你尚且是清白之身,太子你便非嫁不可!没得商量!过些日子便跟我同去边关!” 说罢,右边袖口一拂,掌风径直将唐果儿推进房中,根本不听唐果儿再解释半句,扭身就走。 唐果儿还想把太后抬出来,爬起来想跟在唐枭身后,才走出一步,又被弹倒在地。 唐枭又给她的屋子设了结界! 她目瞪口呆看着唐枭的背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她出去,一定要杀了慕容晟泄愤! 说什么他和她都能得益,如今唐枭摆明了不看住她乖乖嫁给慕容苍誓不罢休,她是脑子里糊了屎才会相信慕容晟! · 她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冷静下来,月影在外面递早饭进来,一边还抹着泪水。 “小姐……虽说太子不是良人,可是你这么可劲的毁自己名声,以后太子要是真的不娶你了,谁还敢娶你?出了这么大事,大皇子肯定也知道,怎么也不来府里澄清一下?” “奴婢还以为大皇子对小姐也有些意思,可如今看来……小姐!你以后可别这么糟践自己了!” 唐果儿盘腿坐在门边,静静地喝粥,听着月影在门口不住地念叨。 “你待会让云清出门一趟。”她喝完一碗粥,忽然轻声嘱咐道,“打听打听关于大皇子的消息。” “小姐怎么到了现在还想着大皇子呢?”月影不可思议问道,“难不成……” “你这小丫头一天到晚想着什么呢!”唐果儿瞪了她一眼,“把耳朵凑过来。” 如此这般解释了好一会儿,月影才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飞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找云清。 不消几个时辰,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云清便匆匆忙忙回来了,再三确定院里的就唐果儿、月影和她三人,才凑到门边。 “小姐,奴婢刚刚出门打听了,不知是不是大皇子有意放出来的消息。”月影一边摸着额上的汗珠,脸上还噙着一丝笑意。 “有什么便说。”她不满地催道,感情这两丫头在一起久了,连说话的毛病都一样。 “奴婢听说啊,大皇子不娶太后那远房外甥女了,前晚上大皇子在宫里待了一夜,清早和小姐差不多时候回的府,奴婢私自以为,小姐能安然无恙出来,也是因为大皇子求情的缘故。” 月影这么一听,不禁瞪圆了眼睛,几个时辰之前她还在骂大皇子怎么怎么不好。 “他求情也是应该的。”唐果儿一脸阴郁回道,“他要是做过河拆桥这种事,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云清似是没看到唐果儿古怪的表情,接着兴冲冲讲道,“因为时间仓促,皇上还未来得及下旨配婚,太后那外甥女昨天得了消息,应是忌惮我们家小姐,便哭哭啼啼跑到太后面前说不愿嫁,嫁谁都不嫁大皇子!” “大皇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们家小姐了吧!”月影忍不住插嘴道,“光是太后的外甥女不愿嫁也没用,大皇子定是也回绝了这门婚事,我就说,我们家小姐好歹也是唯一的唐家嫡女,要嫁给大皇子也得做个正妃!” 两人越说越起劲,头头是道给唐果儿分析。 “奴婢也觉得是,大皇子将小姐绑到宫里去,让太后和皇上瞧见,意思就是非我们家小姐不娶呢!天底下除了公主,有几人能比得过我家小姐地位?这么闹得人尽皆知,谁还敢觊觎大皇子皇妃的地位?” 唐果儿听着她们说,心里忽然升上一个古怪的念头,云清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慕容晟借着她唐果儿名头这么一闹,还有几个女人敢抢这个皇子妃的地位?而且她现在还莫名其妙成了云渊的义妹,那可是云渊啊! 程冰她们,一心想要的也只是太子妃的地位,嫁给慕容晟,她们估计想也没想过。 怪不得慕容晟要问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原来他早就打好了要毁掉她名誉的打算,来为他自己打掩护。 多么绝妙的一招啊!真是精细的一副算盘。 他都这么无耻了,估计旁人还会说他好,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大义凛然,如何如何深情不渝。 鬼晓得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一面挡箭牌! 这么无耻的男人她还是头一遭见。 以前果真是瞎了眼。 只是还好,他只是把事情往大里闹,没真的夺走她的清白。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那太后的外甥女只怕也是个聪明人,慕容晟任凭事情这么闹,摆明了没想娶她的意思,就算慕容晟不开口回绝,她也不愿自取其辱。 水顺推舟,似乎所有人都圆满了,就她唐果儿一个人倒了大霉,被唐枭关在家里。 日后还得跟唐枭上战场,跟慕容苍朝夕相处! 她的名声这么臭,以后谁还敢娶她?不嫁人做老姑娘还是最好的结果,这还是在太子慕容苍有能力毁掉婚约的前提下,才能发生的事。 这笔交易她真的是亏大发了! 慕容晟倒好,达到他的目的了,那她到底该怎么办?逃也逃不掉,本事没唐枭大。 听着月影和云清两个人叽叽喳喳红着脸议论慕容晟,她只觉得脑壳子都要炸了,黑着脸站了起来,重重关上房门。 第62章 为国祈福 早晨天还未亮,月影便进来悄悄摇醒了她,“小姐,醒一醒,上次那秦公公又来府里传皇上口谕了!”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到上次临出宫之前皇上勃然大怒的样子,心道不会是皇上这几天想通了,还是决定教训她一顿吧! 可是当时那个情景,由不得她再装傻了,要是再不表现出和慕容晟有什么的样子,一旦慕容苍回来,她做太子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次可比不得上次秦公公来传的情形,得赶紧的。 “快找身素净的衣服来给我换上,就那身淡湖色的,我自己叫人裁的那身衣服。”她想了想,朝月影吩咐道。 上次进宫时,她穿着浅粉色的那身绸衣嬷嬷看着都嫌鲜艳,她回来之后便立即自己挑了两匹布做了两身当季的衣服。 因为之前唐果儿穿的都是些浓艳的颜色,她去叫人裁剪时,何氏还觉得吃惊,差人来问她是不是嫌之前给她的布匹不好。 “哎。”月影迅速应了声,帮唐果儿取来衣裳。 唐果儿接过衣服,愣在原地足足有好几秒,月影能进她的房间,那不就是唐枭撤去了设在她房间里的结界了么? 他什么时候撤掉的? 两人催动内息迅速赶到前堂时,秦公公已等了多时。 外面天还没亮透,不知道秦公公这么一大早来到底有什么事。 她走到门边,见唐枭正坐在上首和秦公公一起喝茶,顺了顺气,低眉顺眼走了进去。 “果儿。”唐枭见她进来,随即低声吩咐道,“还不向秦公公请安?” “秦公公。”她随即微微俯下身去,朝秦公公行了一礼。 “唐三小姐不必紧张,咱家这次来是有要紧事要传,不过是好事。”秦公公仍旧笑眯眯的,伸手将她虚扶起来,“不必多礼。” 她心中疑惑,转开眼眸看了唐枭一眼,见他专心致志盯着秦公公说话,似是也不知情的样子。 “不知皇上这次传的是什么口谕。”她继续笑着开口问道。 秦公公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挥拂尘道,“大军出征在即,太后她老人家想要唐三小姐作陪,同上城外的云顶寺为国为三军祈福九九八十一日,愿祖宗先帝保佑东陵国平安无事,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九九八十一天!唐果儿心里一惊,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脑子同时也飞速地转了起来,但是如果她跟太后同去云定寺,不就代表了她不必与唐枭同上战场了么? 她被关在屋里关了十几天,都快被逼疯了,虽然另一方面对她练功大有益处。 慕容晟竟然是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她不必跟慕容苍朝夕相处,做得真够绝! “怎么?唐三小姐不愿么?”秦公公看唐果儿这副吃惊的表情,脸上虽然还是笑着的,语气却不免有些严肃。 “自然不会。”唐枭不等唐果儿开口回答,立刻插嘴回道,“太后能让果儿陪同,对我唐家亦是无上荣耀,以往大军出征,都是公主作陪去云顶寺,太后这实在是抬举果儿了!” 唐枭言语中的欣喜不似作假,连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唐果儿建唐枭欣然应允,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八十一天估计东陵国和西凉国打仗都要打完了,太后真是算得够好,保证这段时间她不再和慕容晟有所往来! 慕容晟打的一手好算盘,谁道太后不是?太后这见招拆招真是来的妙。 如果两三个月打不完这仗,太后估计还准备继续把她留在云顶寺里面,随便找个什么为死去的三军将士超度亡灵的借口,再祈福一百天也说不定。 虽然如此一来她不能陪唐枭上战场,但是有人看着总比在家里没人管得住来得好。 恐怕唐枭也想到了太后的用意这一层! 唐果儿暗恼,却不敢当面违背圣意,轻声道,“不是不愿,我也是想到素日里祈福都是公主作陪,我去又像个什么样子……” “唐三小姐多虑了,等太子殿下从战场归来,便是迎娶您做太子妃的日子,咱家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妃之位,哪怕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都不敢垂涎,三小姐的地位丝毫不逊于公主啊!” 果然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老人,秦公公几句话说得光漂又圆滑,容不得唐果儿有反驳的余地。 “那……”唐果儿心中恨不得立即冲进宫里去说不想去,但是一想尼姑庵虽然日子肯定枯燥不堪,可是也总比被唐枭关禁闭,和慕容苍在一起的好。 表面却只能装成一副扭捏的样子,“那公公容得我去好好收拾一下。” “不必收拾了,太后的仪仗早在卯时就到了东城门处,想必吃斋诵佛所用之物唐府中没有,太后也顺便替唐三小姐备下了,小姐只需带些随身用的素净东西便可。”秦公公更是笑得连眉眼都瞧不见了。 说着,便让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公公随唐果儿去房中去简单收拾一下。 唐果儿原本心中小小的想了一下是否能够借机逃跑,眼见那两个说是公公的长得人高马壮,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只好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乖乖回房。 唐枭竟然也跟在她身边一起回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看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她做这个太子妃! 就看慕容苍那副傲慢地能把鼻孔翘上天的目中无人样,除非瞎了眼的女人才想嫁给他,但是碍于唐枭在边上,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唐枭美其名曰要送爱女最后一程,见她上了太后的仪仗才能安心,一直将她送到了东城门门口。 “臣、民女参见太后。”她顺着秦公公的手下了轿子,低头走到唐枭身边,恭恭敬敬跪下,和唐枭一道朝那顶奢华而又威严的凤鸾叩首道。 “平身吧。”帘后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唐果儿站起身的瞬间,一只玉白的手便从帘后伸了出来,“果儿,你便坐在哀家身边罢,也省得再配一辆马车了。” “果儿不敢。”她立刻脆声回道,仰头望向那顶凤鸾。 站在一旁的季嬷嬷上下打量了唐果儿的穿着,倒没说什么,神色淡淡低下头。 “倒是有趣得紧,你在苍儿面前不这样拘谨,看来是天定的姻缘,一对欢喜冤家。”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也罢,你就另坐一辆马车罢。” 谁和慕容苍是欢喜冤家?慕容苍看见她唯恐避之不及,她更是讨厌慕容苍到多看一眼都觉得会长针眼的地步,还欢喜冤家! 却见太后说完,收回手,又半掀起另一边的帘子,朝后唤道,“云渊。” 一听到这名字,唐果儿心下意识便砰咚跳得厉害起来,想到多日前他那天在通天阁里说的话,云渊竟然也跟着她们一道去云顶寺么? 身边的唐枭不由得瞟了唐果儿一眼,见她竟然脸要烧起来似的,直愣愣盯着前面,眼神不由阴沉下去,真想一巴掌拍醒这孽障。 太后只知她和慕容晟不清不楚,不知这孽障还暗中仰慕云渊!如果让云渊跟着,岂不正好遂了这孽障的意? “臣在。”随着一道清朗的声线传来,云渊不紧不慢从前头护着仪仗队伍里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钻了出来,一袭白衣无风自动,乍一看犹如谪仙下凡。 真没埋没了他东陵第一世子的名号,唐果儿心里暗暗叹了一声,不自觉便缩回目光,要是那天他真认出了自己,她这脸丢得也真够大了。 “你到哀家跟前来。”太后又吩咐了一句。 云渊策马行到凤鸾边上,正好对着唐果儿与唐枭边上,清冷的眸扫过唐果儿与唐枭,只在唐果儿脸上停了一瞬,便低垂下眼眸,似是根本就不认识她的样子。 太后不知低低嘱咐了一句什么,云渊便又折了回去。 唐枭见云渊注意力始终不曾放在唐果儿身上,猜想大皇子家宴那天应当是没记住唐果儿,心不由放下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扬声唤道,“太后,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说。” “唐卿有什么便说。” “云顶寺乃是尼姑庵,云世子作为男儿身,本不该随侍上山,臣以为,多带些公公上去便罢。”唐枭顿了顿,沉声回道。 “嗯,唐卿言之有理,只是哀家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上山,只是在山下守卫便可,哀家带着果儿一起,自然明白男女有别。” 太后这句回答,已然加重了一分语气,耳朵不聋的都能听出,唐枭自然也能听出,忍不住又望向身边低垂着头不言语的唐果儿。 “太后明白臣对果儿的爱护心思,臣不胜惶恐,既是如此,臣不敢耽搁太后上云顶寺为国祈福。”唐枭咬了咬头,又抱拳跪下道。 凤鸾边上的嬷嬷随即走上前,领着唐果儿上了凤鸾边上的一辆马车。 直到仪仗队走远,唐枭依旧抱拳跪在地上,看着远去的队伍,眉峰不禁紧拧成一道沟壑,原本以为这次让唐果儿跟随太后上山是福,没想到云渊竟跟着,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第63章 玄静师太 唐果儿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些守卫停在山脚下的一排茅庐前,仅仅两辆马车和几名随侍的太监宫女嬷嬷跟着上山,只觉得胸闷气短。 虽然她没去过尼姑庵,但是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都明白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根本都不信佛,让她去吃斋念佛还不闷死人? 况且她在唐府多数时候可以自由出入都觉得无聊,没电视没电脑更没手机,更别说太后这严守的架势了。 光有个美男云渊还在山下守着,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 那些守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连带云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她只能郁闷放下手中的帘子,恨不得把慕容晟千刀万剐。 收回目光时,恰好看见跟在马车附近的季嬷嬷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看,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又立刻反应过来,朝季嬷嬷露出个傻笑,又不慌不忙装作看路边的风景。 唐果儿在坊间传言中本来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色女,碰到稍有姿色的男人,恨不得扑到别人身上,她多看两眼云渊,本来就没什么稀奇的。 季嬷嬷果然也只是看了她两眼,继续低下头赶路。 这云顶寺果然名不虚传,山路虽不陡峭,却高得很,寺庙建在略显平坦的山顶处,远远看着,甚至还有云雾缭绕,颇有些仙寺的味道。 亏得随他们上山的宫人也都是些有幻术底子的,赶在了用午膳之前上了山,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 马车停稳在寺门前时,专门有两个宫女到她马车跟前扶着她下了马车。 上次太后让她在佛堂里抄写女戒的教训她还记得,太后皇上与何氏他们不同,要她的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她在太后面前不敢有一点不合规矩的地方,低头跟在太后身后,只敢偷偷抬眼打量。 看样子云顶寺地位着实不低,门面修缮得很是光鲜气派,太后应该经常道这里来修习佛法。 门口迎接的都是师太一辈的人物,那些小尼姑都只能在寺院里待着,不能得见太后威仪。 “玄静师太有礼了。”太后仅着了一身素淡的衣衫,朝为首行礼的师太淡淡道。 几名师太这才敢直起身体,唤作玄静的师太放下手,抬起头望向太后,恭敬道,“贫尼不曾下山远迎,还望太后恕罪。” 语气虽然恭敬,却不卑不亢,唐果儿忍不住抬头打量了玄静几眼。 只见这玄静师太虽然已显老态,但是面容依然姣好,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人,不知道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尼姑。 玄静说话间,往唐果儿的方向瞟了一眼,有些讶异地问道,“不知这是几公主,贫尼之前倒未曾见过。” “哀家此次来是仓促间决定的,玄静师太不必多礼。”太后朝玄静还了一礼,扭过头看了唐果儿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这是唐家唯一的嫡女,唤作果儿。” “原来是唐家的女儿。”玄静又看了唐果儿一眼,古井无波的目光忽然起了一丝涟漪。 不等唐果儿看出端倪,玄静唇角微抿,朝太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后还请移驾大殿,斋饭已备下。” 唐果儿心中疑惑不已,跟着太后往阶梯上才走了半步,身后的一众宫人忽然齐刷刷下跪行礼,“太妃金安。” “不必多礼,贫尼早已踏入空门,不拘泥于这些礼数。” 玄静低垂下眼眸,轻声回道,转身双手合十带着太后和唐果儿一齐进了云顶寺寺门。 这玄静师太竟然是太妃!唐果儿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跟上她们的脚步,怪不得看起来便和常人气质不同。 虽然云顶寺备下的仅仅只是素斋,却做得精美无比,一共三十六道,把唐果儿看了个目瞪口呆,以前觉得云清的手已经够巧的了,这么一比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边上试毒的宫人虽然一道道菜品尝过去,太后却只是浅尝辄止,比试毒的宫人吃的量还要少。 唐果儿不动声色望向静候在一旁的玄静师太,却见她仍旧是神色淡淡,看着太后一道道菜品尝下去。 二人地位论起来应该是相当的,可太后这端起来的架子连她都能看出有些过火了。 二人之前说不定有什么过节,这试毒试得未免也太大张旗鼓,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却因为什么都不了解,索性认真吃起斋饭来。 吃饭闲暇时抬起头,又见玄静师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次带了些许温和的笑意,那目光就像是…… 她忍不住又是一愣,玄静师太已收回目光。 不会的,玄静师太是太妃,她的女儿就是公主,而唐果儿的生母只是郡主,不是公主。 可是方才玄静看她的目光就像是亲人一般……或许,她和唐果儿的生母关系不一般,带些亲属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果儿,你可吃好了?”身旁的太后忽然轻声开口道,拉回她跑远了的思绪。 唐果儿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杯碟,大约吃了已经有两碗了,再吃多别吓坏了太后他们,只怪这云顶寺的厨艺确实不错。 她当即低下头,低声应道,“嗯,吃好了。” “既是吃好了,那就去你房里午休一会儿,我与玄静师太还有些话要说,诵佛的时候再叫你来。”太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玄静一眼。 “是。” 离开大殿的时候,她跟在前面的小尼姑身后,隐约听见大殿里传来太后与玄静的几句交谈。 “我看果儿也不似传闻那般无法无天,不遵礼法,太后怕是多虑了。” “师太可有听闻前几日发生了什么?” “出家人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自然没有听闻……” 唐果儿不用听下去便知道太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说的前几天她被迷昏送到宫门口,差点做了慕容晟小妾的事。 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再也听不见,她转过回廊,跟着小尼姑进了一间单独开来的小院子,进了东边一间禅房。 虽然简陋,但是干净得很,这里就是她将要生活好几个月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绣线绣棚一样都没有,只有一尊木鱼和一柄木梳。 好歹她在唐府无聊的时候还能练练刺绣书法什么的,这里简直是要把她逼疯。 “施主请自便,贫尼待会会叫施主起身诵佛。”那眉目清秀的小尼姑低头恭恭敬敬道,一句话不多说就退了出去。 怎么着也得有个说说话的人吧! 这么一想,她才意识到月影和云清没有一个跟着来的,她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眼躺到床上,瞪着空无一物的房顶。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全部都是方才玄静师太看自己的眼神。 世人皆道琅华郡主是个惊世天才,唐枭的能耐也不低,生的女儿却是个废物,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看她唐果儿的眼光皆是不屑而又鄙夷。 包括作为她的亲生父亲的唐枭也是,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唯有玄静师太,看她的眼光不一样。 不,还有云渊,就如当初云渊看到她的第一眼,和旁人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 她独自坐在房中,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云渊,想起他那天的话,那天,云渊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还有,那晚她被迷昏之后送到宫门前时,那些禁卫竟然说她是云渊的义妹,到底是云渊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些人故意虚张声势?云渊根本都不知情? 不说其他,和他这样的人能做义兄妹扯上关系,是她自己怎么都不敢想的。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晌午休息时分,方才领她进卧房的小尼姑敲了两下门,在门外轻声问,“施主可好了没?太后唤你去诵佛呢!” 唐果儿只是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时辰,听闻人来催,立刻从床上弹起,跑到门边拉开房门,应道,“好了。” 那小尼姑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唐果儿一眼,却没说什么,仍旧带着唐果儿安原路返回。 临到大殿的时候,带着唐果儿从边上的回廊穿过,径直到了后边一间禅房,左数第一间,好认得很。 “施主最好自己能记得路,方便来去。”小尼姑走到禅房门前,忽然停下回身朝唐果儿作了一揖,“大殿和这间禅房一般都是太后做佛法的地方。” “是果儿来了么?”房里的太后听见外头的动静,在里面开口问道。 “是。”唐果儿本来想和这小尼姑再多说几句话套套近乎,听见太后的询问声,只得乖乖推门进去。 “到哀家身旁来。” 只见太后跪在禅房正中央的蒲团上,一手含掌竖在半空,另一手捏着串佛珠,面前不远处则供着大约有半人高的一尊佛,鼎炉里袅袅冒着香。 唐果儿愣了愣,随即乖乖听话跪到太后身旁靠后的一张蒲团上,一旁服侍的季嬷嬷正要给唐果儿递上一串佛珠,却及时收了手。 太后微微抬眼,看了季嬷嬷一眼。 “唐三小姐怎的没换上太后给的衣裳?”季嬷嬷语气带着一丝嗔怪。 唐果儿这才惊觉自己还穿着早上的一身行头,午休时想事情想得太过于入神,竟然忘了换。 她当即便想向太后请罪,回去换身衣裳,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聪明? 不知怎么的,她直觉在太后面前太过伶俐,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当即便装作惊慌失措地低头去看了好几眼自己身上的衣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第64章 本公主要找唐果儿 “罢了,回去换一身,快些来罢。” 太后低叹了一声,轻声道。 “是。”唐果儿随即装得一副蠢笨样,爬了两次才从蒲团上爬起来,“我这就去。” 回去换了身和尼姑庵里的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她对着铜盆里的清水照了照,觉得头发样式也有些不对,季嬷嬷刚刚的眼神定在她两条辫子上许久。 想了想,她索性把头发打散,重新梳了遍,盘成两个最普通简单的元宝髻。 再三确认身上应该没有不合季嬷嬷口味的东西,她才又出门去。 说实话,即便这尼姑庵地形没有唐府那么样复杂,却也足够难倒她。 明明方才跟着那小尼姑走得很顺畅的路,在第三个拐角的时候她就傻眼了,怎么感觉自己走错方向了? 这是哪里? 为今之计,还是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大殿那么显眼,站得高一眼就能辨认出。 四下里静悄悄的,走了一路也只有看到几个洒扫院子的尼姑,她仔仔细细又看了身边一圈,确定没有人,脚尖一点,轻飘飘飞上身边一棵大树树顶。 瞭望了一圈便确认了大殿的方向,果然是前面一个路口走错了,这里和大殿其实也只不过一点点距离而已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正想催动内息加快脚程去太后那里,以免太后怪罪,却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站在云定寺大门前。 太后不是说不让云渊上山么?他怎么还是跟上来了? 从这里望过去,有些看不清云渊的表情,不过他背对着大门站着,像是不想进来的样子。 她看着云渊站着的方向,有些不解地跃下树梢,哪知一跳下树,面前竖着的一道黑影吓得她差点没叫出来,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到底还是没稳住身形,仰天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摔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以为是被哪个管事的尼姑给抓住了,顷刻间脑子里已经转过不知多少借口。 刚想从地上爬起,抬头却见一个身着淡绿宫装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她,脸盘微微有些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身形却看着有些纤瘦。 正双手背负盯着她瞧,奇怪道,“咦,你是哪里来的小尼姑,我之前怎么未曾看到过你?” 唐果儿被她吓得不轻,惊魂未定,愣了半天没说话,那女子已连珠带炮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新来的,我已有一两年未曾来过云顶寺,新来一些不认识也属正常。” 说着,又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是这里新来的小尼姑也是有些慧根的,我怎么看不出你……” 唐果儿立刻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只是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显露出自己身上的那些所谓显示自己品阶的光,因为辨识度太高,面前这个女子难道能仅凭肉眼就看出? “你看不出我身上发出的是什么颜色的光?”唐果儿试探性地问道。 “嗯,看不出。”那女子沉吟了半晌,摇了摇头,“可见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尼姑,其它的我都能看出,一般的小尼姑都是红色的光,我这么说,你懂么?” “能。”唐果儿愣愣地点了点头,攀着那女子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 这倒是个稀奇的技能,她到了这个大陆只听说会幻术会御兽的,从没听闻别人说过有这种奇人存在。 “那好。”那女子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小尼姑,我问你,太后今天上山来,是不是还带了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叫做唐果儿的。” 是来打听她的?唐果儿听她一口一个小尼姑,心想太后这会儿在禅房肯定等得急了,不如正好带她一起去,索性笑眯眯答道,“是,这个我知道,唐果儿正在与太后一起在禅房诵佛。” “她和皇祖母在一起呢……”这女子脸上很明显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道,“那好,你便带我去瞧瞧她们吧!” 这女子叫太后皇祖母,难道是公主? 思及此,唐果儿猛然一惊,不免多看了面前这女子几眼,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公主?” “你猜。”这女子却朝唐果儿挤了挤眼。 这哪用猜……自己都不小心说漏嘴了,可见这公主也是个马大哈。 之前她听月影说过宫里到了适婚年龄的几个公主,其中五公主最得太后宠爱,因为是皇后生的小女儿,性格活泼调皮,性子有时有些迷糊,从小就黏云渊黏得紧。 之前她说经常陪太后来寺里诵佛,除非极得宠爱的公主才能陪在太后左右。 这么一想,面前这个人肯定就是五公主了,云渊出现在寺门前,肯定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参见公主。”唐果儿一想通,立刻朝五公主慕容晴依行了一礼,“刚刚……” 谁知慕容晴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把拖住唐果儿的胳膊,笑眯眯道,“是我先吓的你,你是新来的小尼姑,不认识我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你赶快带我去看看皇祖母和唐果儿。” “我方才看过唐果儿几面,觉得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可看的。”唐果儿依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假装酸溜溜道。 “我是听说她与大哥和云渊走得极近,上几天又听闻云渊收她做了义妹,而且皇祖母这次竟然没有带我一起来诵佛祈福,这才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她。”慕容晴依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不甘心回道。 “或许这些事都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吧,我猜想,并不是唐果儿她自己愿意的。” 唐果儿听慕容晴依这样说,知道她打翻了醋坛子,最主要还是吃云渊的醋。正好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云渊收她做义妹,索性顺着她继续讲下去。 “所以我才要来看看她,想问个清楚,看看她到底是何神圣啊!”慕容晴依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又怎知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出家人自然是以慈悲为怀,要知这世上人心本善。”唐果儿硬着头皮回道,胡乱说了几句似乎是佛家的话。 哪知慕容晴依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佛道。 一听唐果儿这么说,慕容晴依立刻扯住她笑嘻嘻道,“也是,你这小尼姑还没剃度呢,不过说得倒有礼,那你告诉我她们所在的禅房在哪,我先去把云渊找来,我让他与唐果儿当面对质,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好,施主请便。”唐果儿有模有样还了她一礼,眼见大殿近在咫尺,朝那回廊指了下,就是那后面的左边第一件禅房。 慕容晴依一看便了,也朝唐果儿还了一礼,竟真的转身便去门口找云渊进来。 唐果儿望着慕容晴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就这么几句便把慕容晴依给绕进去了,一边摇着头一边乖乖进了禅房。 太后仍旧跪在原地,闭着眼默默诵佛,季嬷嬷跪在一边轻敲木鱼服侍太后,见唐果儿进来,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收回目光。 唐果儿忍住笑意,跪在方才跪过的蒲团上,拾起一旁的佛珠,反正也是默念诵佛,想着方才的事,也不知嘴里念的是什么。 “果儿,若是不诚心,佛也会怪罪的。”太后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责怪之意。 唐果儿不知道太后是怎么看出的,将头埋得更低,立刻恭敬回道,“是,果儿知道了。”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外面随侍的太监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太后,五公主来了!” 声音有些尖锐有些急促。 季嬷嬷忍不住停下了敲木鱼的手,望了太后一眼,太后原本虚合着的手朝那太监挥了挥,“便让她在大殿里等着,你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晴依这被惯坏了的性子。” “奴才知道是知道,但是她上山的时候硬拉着云世子上来了,云世子听从太后吩咐,不敢上山来,心不甘情不愿将公主送到门口,公主组却不依不饶不准他走,这……” 云渊也上来了?太后目色微沉,语调这才有些变化,“五公主有没有说上来要做什么?” “五公主她方才叫着……”那太监说着,眼睛不由瞄向唐果儿,“叫着今天一定要见到唐三小姐,不然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她这性子是该收收了,别理她,任由她闹去。”太后目光落在唐果儿身上,轻声道,“果儿,晴依她性子与你有些像,千万别放心上。” “果儿明白。”唐果儿继续装乖乖羊,低头回道。 太后既然知道五公主是这种性格,为什么还要放云渊在山底下做守卫?她肯定早就料到晴依会来,只怕这么安排,是故意的。 这么安排的用意,她一时半会儿却猜不出。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其中夹杂着慕容晴依的叫嚣,“谁敢拦着本公主?放开,让本公主进去!” 太后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吩咐屋里的太监去做什么,晴依已经冲进屋内。 “皇祖母,你为什么不准我同行!那个唐果儿就那么好吗?” 说话间,眼神已经扫了屋内的人一圈,当目光落在唐果儿身上时,她明显神色一僵,可里面就这么几个人,面前的不是唐果儿又能是谁? “你……”她震惊地伸出手去指着唐果儿。 第65章 醋意大发 “放肆!”太后一声沉喝,朝慕容晴依道,“佛前岂容喧哗,还不快出去!” 陡然受了向来宠爱她的太后一喝,慕容晴依登时眼眶红了红,却又将眼泪忍回去了。! 她的目光不依不挠的黏在跪坐在蒲团上的人身上,神色变了又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才院里遇到的小尼姑,就是她要找的唐果儿! 她不仅夺走了皇祖母的疼爱,还将自己当成傻猴子一样戏弄! 而自己居然傻傻的当着唐果儿的面,说她普通,数落她的不是,还嫉妒她和云哥哥走得近。 慕容晴依目光一下如针芒,尽数扎在唐果儿身上。 唐果儿只是稳稳跪坐着,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一派端庄。 然而,这只是众人眼里的表面现象。其实,她被衣服包裹着的后脊背,早被慕容晴依一点点尖锐起来的目光,看得寒毛倒竖。 不需她多想,慕容晴依心中一定觉得自己存心戏弄她。 可她实在冤枉得很,迷了路也就算了,好巧不巧,偏偏掉在这公主面前。 偏偏这位公主,对她充满了好奇,还是带着敌意的好奇! 其实她之所以与慕容晴依交谈,不过是想多与她说上两句话,把她心中对自己跑偏的认知观,扭回大道上来。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她所想的那样的人。 照眼下的情形看来,反而弄巧成拙,雪上加霜了。 慕容晴依没想到唐果儿见到自己竟是面色不改,稳如泰山,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心中更是火大,仗着皇祖母的疼爱,恃宠而骄到这个地步,还有没有将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 瞪了唐果儿一会儿,她忽然一个跨步上前,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冲到了唐果儿的身边,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走。 这样的举动,完全出乎唐果儿的意料,掐住她胳膊的手力道很大。 她下意识想运用灵力挣开,可当看到慕容晴依气炸了的神情,她哭笑不得,打消了挣脱的念头。 慕容晴依只是一时气愤难平,并不会真的将自己怎么样。但若在此时揭露自己的实力,眼前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会引发怎样的风暴她实在预料不到。 胳膊上的疼意又加重了一分,这份疼怎么也容不得她忽略了。 唐果儿当即垮下嘴角,扭过头睁大眼睛无助而迷茫地看向太后,“太后,救我!” “闭嘴!”慕容晴依看到唐果儿这幅模样,脸上厌恶至极,巴不得将她直接丢开,可想了想,却反而更紧的握着她的胳膊,扯着她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道, “你还好意思向皇祖母求救?方才在院子里戏耍我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很,你敢做难道不敢当?” 唐果儿被紧紧掐着不再乱挣扎,忍着疼为自己辩道,“公主,借我一万颗脑袋我也不敢戏耍你。那种情况下,你又对我说那些话,我怎么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听你的意思是一旦你承认了身份,我就会对你怎么样,看来在你眼里我很歹毒了?” 慕容晴依气得腮帮子都发抖,从小到大,谁不赞她活泼可爱,聪明善良。 她对唐果儿是不满,可也没想过要对她使坏,顶多就是搬出自己的身份压压她,让她离云哥哥远一点而已,仅此而已! 唐果儿嘴角僵了僵,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她竟觉得搞不清楚慕容晴依的思维方式,胡搅蛮缠,大概就是眼下这样的境况了。 胳膊已经被掐麻了,她的脑袋似乎也跟着麻木了一下,不受控制一般,竟道,“男人尚有断袖之癖,女女之间……公主能不能放开我的胳膊?” “你……”慕容晴依脸一下白了,接着爬满绯红的云霞,可表情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一瞬间,她几乎想也没想的用力推开唐果儿,又羞又怒道,“你竟然……” 她却是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因为唐果儿所说的,她在前朝宫闱秘闻之中听过! 前朝皇帝***,嫔妃无数,又喜新厌旧,导致嫔妃寂寞难耐之下,与自己的女官勾搭厮混在一起,据说那场面比断袖更为不堪。 怒气蹭蹭冲上脑门,她满脸通红,连脖子都染了绯色,唐果儿竟然敢这样侮辱她! 理智被怒气顶到九霄云外,慕容晴依浑身流露出一股朦胧的淡黄色,抬起掌朝着唐果儿冲来。 唐果儿不知道自己究竟那句话惹恼了慕容晴依,顾不得揉一揉酸疼的胳膊,赶紧堪堪一闪,险险避过掌风,躲到季嬷嬷身后去。 她呼出一口气,再怎么着,面前的挡箭牌在太后心里分量不轻,慕容晴依动手之前怎么也会掂量掂量着。 可她还没来得及吸气,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笼着淡黄的人影已在离她咫尺之处,那高举的手掌,也向着她胸前袭来。 刹那之间,无数种避开的方式在唐果儿脑中闪现,可她的身形毫无所动。 这一掌,她不能避,废物是避不过这疾风般的掌! 好在慕容晴依的灵力比她低得多,这一掌打在身上,料想也不会伤得太难看。 唐果儿无奈的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掌力落下。 然而,凌厉的掌风似生生被扭转了方向,扫过她的肩侧,唐果儿蓦然睁开眼,疑惑盯着与自己错身而过的慕容晴依。 她的目光怔怔落在某处地方,整张脸堪比煮熟的虾子。 一怔之后,慕容晴依抬头咬牙切齿冲唐果儿骂道,“下流!” 她随即似见鬼一般,一下跳开,扯出袖里的手绢狠狠擦着方才握过唐果儿胳膊的那只手。 唐果儿更是不解了,狐疑的低头,才惊觉罩在身上的宽大袍子,因为方才拉扯和闪躲,往下滑了一截。 露出精致的锁骨,甚至还有胸前的一小片美好春光。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不确定的抬起头,审视慕容晴依。接着她眼底是笃定的光芒,她已确定了慕容晴依为何收手的原因了。 前朝野史上记载过后妃与女官厮混的一段丑闻,想来这样的事情,慕容晴依是听过了。 深宫黑暗,嫔妃见争权夺位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慕容晴依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保留着直率性格,实属不易。 唐果儿提了提宽袍子,可胸前的一条系带已经被方才的掌风削断,怎么也将露在外的肌肤全部遮住。 看着慕容晴依越来越黑的脸,她睫毛一垂,紧紧捂住自己打的前襟,朝太后低下头,“太后,佛主面前衣衫不整,实属对佛主的不敬,果儿如今衣衫不整,请太后允许我回房换件整齐的衣裳,再来陪您继续诵佛。” 太后闻言,沉着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事情经过虽然摆在眼前,但再怎么着,晴依终究是她的孙女,是尊贵的皇女,不管她是对是错,都轮不到唐果儿置喙半句。 好在唐果儿对晴依没有流露一丝愤恨和埋怨,能审时度势,知进退,也不枉她和皇上一心要将太子妃的位置给她了。 太后点点头,没有责备,声音里反倒添了几分柔和,“速去换了合身的衣服回来,这佛经刚开始诵,后面还长着呢。” “果儿定速去速回。”唐果儿微微福身行礼,手仍然抓着前襟没有松开,退着走到门口,然后才转身大步朝外奔去。 慕容晴依从羞愤中回过神时,只来得及瞥见消失在大殿门口一片如蝶飞扬的衣角。 她浑身一震,惊叫了一声,身形一闪,已飞快朝门口掠去。 该死!云哥哥还在院子里! 唐果儿出门后,步子就慢了下来,其实没有那根带子她也可以将身上的袍子穿好,她借口出来是想让慕容晴依消消气。 她从不认为太后是真的宠爱自己,方才她若是向太后说一句慕容晴依的不是,只怕到明天早上,都别想从那扇门里走出来。 突然,周围起了劲风,察觉身后袭来的凛冽的灵气,唐果儿的神色一变,瞥见淡黄的光芒朝自己冲来,凭着直觉望旁闪去。 脚下却猛地踏空,唐果儿扭头一看,自己正走在回廊下通到底下小花圃的台阶处,距离小花圃的地面足足有五六尺高,这样摔下去,铁定少不了一顿苦头! 咬了咬牙,唐果儿已决定硬抗,慕容晴灵力虽不算高,但她有一双厉害的眼睛! 若是此时暴露实力,方才的一切不仅前功尽弃,太后定会因为自己的隐瞒不满愤怒,那才是真正的甘尽苦来了! 慕容晴依本只想拉住唐果儿,让她不要再往前走,以免云哥哥撞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失了体统。 却没想到唐果儿的反应这么迅速,而且身手敏捷地避开了她。 见唐果儿往后倒,她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拉她,可仍然只来得及扯下她的一截袖子,完全无法阻止她身子摔下去的趋势。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唐果儿的身子在距离地面一尺的位置戛然停下来。 接着似有一股力道将她往上托,她的身子飘了起来,宽大的袍子和垂在身后的青丝因为气流微微鼓动着。 她轻飘飘的悬浮到石阶上,那股力道在她背上一推,她便整个人安然无恙的落回地面。 第66章 我和云渊本无关系 一瞬惊讶之后,唐果儿顺着慕容晴依的目光看去。 只见半开的院门兀自缓缓打开,一袭雪衣稳步走进,他的身影似从院外苍翠远山里走出来一般,身姿如画中仙,干净剔透,不染尘埃。 慕容晴依当先反应过来,眉眼露出欣喜的笑来,从石阶上一跃而下,欢欢喜喜奔向云渊。 “云哥哥!”她亲昵地唤着,朝着云渊怀里扎去。 在离云渊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却又蓦然顿了下来,看着自己手中还捏着的半截衣袖,当即惊声道,“云哥哥,快闭上眼睛!” 云渊的目光原本并未放在唐果儿身上,被慕容晴依陡然一叫,看了看她手中的半截袖子,便不由自主朝着远处台阶之下的人看去了。 仅是一眼,他却呼吸一滞。 屋檐之下,唐果儿的袍子已滑下去,露出的一半柔腻香肩和半截藕臂,在微微凌乱的如墨青丝下若隐若现。 她幽深的双瞳潋滟,嘴角微抿着,宽大的袍子愈发显得她柔弱纤细,如同误闯凡尘的精灵,透着一丝极轻的茫然,一丝坚韧不惧的傲然。 慕容晴依也为唐果儿此刻的模样震撼了,天地间只有眼前一人,带着独特的魅力,竟似吸得她也要跟着沉沦下去。 使劲摇了摇头,她清醒过来,第一时间用幻术将空气中的水珠凝成雾气,挡在云渊面前,扭头冲唐果儿喝道,“三嫂,你还不回去换身齐整的衣服?你这模样若是被皇祖母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在惊喝中回过神,唐果儿耳朵一烫,神色尴尬地将袍子往上提了提,紧紧攥着衣襟,快步朝着自己住的小院子方向走去。 云渊挥手化去眼前雾气,目光已落在别处。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冰冷,方才那一幕并不曾落在他眼中一般,淡然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云哥哥。”慕容晴依见他不为所动,脸上的欢喜又漾开了。 可一想到他同样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不免黯然,声调也低了几分,“你回来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曾进宫来看看我?你每次给大哥三哥带礼物,为什么从不给我带一个?” 云渊神色不变,轻轻叹了口气道,“五公主,你我皆不是幼童稚子了,男女大防,你想必比我还清楚。加之身在后宫,我更是不便前去。我不给你带礼物,是不想落了私相授受的口舌,可哪一次大皇子和太子没有将我送他们的东西转赠给你?你与他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幼一起玩耍长大的玩伴,我和大皇子太子一般,早已将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 “你知道我不想……” “五公主,此处是云顶寺,我身为男子,着实不便久留。”云渊立刻打断她的话。 她的心思,皇家的心思,他何尝不明白? 他对晴依不仅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再者,世人只知云家一生只娶一房,却没有人发现,云家世代不娶皇女。 云渊默然,眼底平静无波,倒映了世间万物,却又似万物皆不在眼中。再也不看慕容晴依一眼,便拂袖转身离去。 慕容晴依心中钝痛,伸出手想去拉眼前划过的雪色衣角,却在触碰上的前一瞬硬生生收回手来,“云哥哥,且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云渊顿住身形,微微侧目道,“公主请问。” “你为什么要收唐果儿做义妹?” 正在往小门处走的唐果儿,听到这个问题不觉停下脚步,站在廊檐下,也在等云渊回答。 她比慕容晴依更想知道答案。 云渊轻一蹙眉,他是答应慕容晟收他选中的那女子为义妹,却并不知道那人会是唐果儿。 很显然,他也不能将真正的原因告知晴依,有些东西现在还不是真正揭露出来的时候,比如他和慕容晟的关系。 “因为她很特别。” 云渊淡淡道,他回答的这个理由虽笼统,却让人无反驳的余地。 每个人都有别人无法比拟的特别之处,模仿不来也无法轻易掩去。 唐果儿这个女子,确实挺特别。 一个名门闺秀的名声臭到这个地步,却没有缩在家里躲着藏着,反倒一副毫不担忧的模样,仿佛人们口中议论的人根本不是她。 他突然怀疑是不是她一手制造了这种假象,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仅仅是为了摆脱太子,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慕容晴依听得一怔,抬眼见云渊神色已有几分动容,一瞬间,竟觉心中酸涩难挡。 心心念念,痴痴傻傻等了这么多年,所有能引起他注目的方式她都一一尝试过了,却从未见他因她起波澜。 她以为他性格生来冰冷,心是无情流水,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永远淡如遥远天际浮着的云朵,无法触摸。 可此时她一直以为的坚持被撕破,另一个人打破了他面上的宁静,完成了她做不到的事。 唐果儿当真是特别,就这一点,已足够让她输的一败涂地。 慕容晴依神色凄然,“云哥哥,你对她是不是有……” 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揪着,翻来覆去的揉捏着,酸涩溢出喉咙,她突兀的问出这句话。 问完后,她立即反应过来这话不妥,正想辩解,一道清脆的声音冷冷打断她。 “公主,我与云世子只不过是几面之缘,他收我做义妹的原因,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刚刚知道,你说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 廊檐下,唐果儿外着月色素衣,细碎撒花绉纱裙与淡青色腰带,轻轻飘动,清丽灵动中透着与这个年纪不符沉稳。 她徐步走下台阶,嘴角带着疏离的笑意,“被云世子收为义妹以来,我根本不知其中缘由,惶恐得几乎夜不能寐。今日公主帮我解惑,实在让我感激不尽。可是,公主聪慧,对我与云世子间的关系都觉得不可思议,若是换做普通人该会将我想得多么不堪。” 也不管慕容晴依刷白的脸色,唐果儿目光移向云渊继续道,“与其让人想入非非,让公主不高兴,我和云世子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回到初见般寻常,这一切,完全可以当做不曾发生。” 云渊神色明显一僵,惊愕地回视唐果儿,多少人梦寐都想巴结云家,她竟寥寥几句就撇清与他的关系。 唐果儿坦荡荡接受云渊的注视,对他报以歉意的一笑,便不再开口。 云渊知道自己唐突了,刹那间神色恢复自然,收回目光,冷硬回道,“五公主,如此,你还要继续问我和唐三小姐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慕容晴依不由眼眶一红,云渊从未曾用这样的语气责问过她。 这语气如一道寒冬的劲风,重重击在她的心上。 她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收唐果儿做义妹,她只是被一瞬的妒忌冲昏头脑才口不择言。 唐果儿与他撇清关系,她也是出乎意料的,为什么他会生气? 难道……难道他对唐果儿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泪眼朦胧里,她望向唐果儿,唐果儿的云淡风轻更衬得自己狼狈不堪。 她不想再这样的氛围里多呆一刻,只觉得自己如一个跳梁小丑,生平第一次,她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眼眶一热,热泪似不受控制的要涌出来,转身就朝往外跑。 唐果儿对慕容晴依陡然转变的神态如坠雾里,自己撇清与云渊的关系,慕容晴依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反倒更加难过,甚至还哭了? 莫非皇室的人都是怪胎,一个个的思维方式都与常人不同? 不管如何,她能做已经做了,云渊和慕容晴依之间的这趟浑水,再与她无关。 她收回追随着慕容晴依的目光,轻扫过云渊,“公主情绪不稳,云世子还是跟上去看看的好。我还要陪太后礼佛,恕不奉陪了。” 唐果儿转身,脚刚迈出一步,乍见禅房外太后的身影,心里一惊,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太后身边,唐果儿福身行礼,随即退到一旁垂首静默站着。 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云渊,怒道,“云渊,你还不快去追晴依?这深山野林,若是晴依有个什么好歹,哀家定不轻饶你!找到晴依后,你负责将她安然送回宫,从今以后,没有哀家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得再上山来!” “微臣遵命。”云渊不卑不亢应道,迎上太后微怒的目光,对太后隐在怒气后的责怪如若未见。 送慕容晴依回宫,他遵从的只是命令,而不是自己心底的意思。 云渊的目光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太后身侧的乖巧伫立的唐果儿,不经意顿了顿,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云渊最后那道目光唐果儿是察觉到了的,她想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举动。 勉强算起来,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有交集,是在通天阁里多聊了两句,当时她用粉掩饰了一些特征的,他应该不会认出她。 这突如其来的五公主,真是搅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身侧太后忽然一声轻叹,拉回她的思绪。 季嬷嬷在旁劝慰道,“太后,孩子间闹上一闹并不是什么坏事。恕奴婢多嘴,世子和公主年纪都到了,皇上那道圣旨也该是时候昭告天下了。” 太后满脸疼惜道,“晴依自幼陪在哀家身边,所有皇子皇女中,哀家最疼的就是她。她的终身大事,哀家看得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不管是何人,最重要的是晴依能过得开心。” 季嬷嬷惊声道,“可云世子与公主出生之时就已订亲了。” 第67章 莫名的记忆片段 太后侧目,不以为然道,“此事统共有几个人知道?只要圣旨一日未下,什么事都还有回旋之地。! ” “是,太后说的极是。”季嬷嬷压住眼底的古怪之色,笑着应道。 太后随后便敛了神色,举步朝禅房走去,唐果儿也不言不语跟了上去。 跟着太后进了禅房,唐果儿一脸温顺地跪到蒲团上。 刚刚听到的一切,在她心里其实已经翻江倒海,慕容晴依与云渊之间早有婚约,两个当事人还毫不知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云渊对五公主没有感情,若是婚约圣旨陡然颁下,她无法想象依云渊这不受拘束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她看也感觉得到,太后对云渊的人品其实非常的满意,如果太后不是真心疼爱五公主,考虑她是否会幸福,这道圣旨不会绝不会压到现在。 好在她误打误撞,及时将与云渊的关系撇清了,不管那二人之间怎样发展,是好是坏,都责怪不到她头上来。 唐果儿拿起一旁的木鱼,正欲敲下,面前的太后突然淡声询问道,“果儿,你觉得云渊和晴依配在一起怎么样?” 唐果儿惊得手中木鱼一滑,赶在木鱼落地前又捞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太后见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唐果儿忙尴尬笑道,“太后,你这一问真吓着我了,五公主和云世子的婚事,我怎敢议论。” “无妨,哀家现下让你说你说便是,佛祖面前,你必要实话实说。”太后边说便微阖上凤目,一下一下极富节奏地敲起木鱼。 唐果儿抬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心中苦不堪言。 说实话吗?实话就是云渊对五公主没有感情,二人根本不能凑到一块去。 她相信太后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可是太后心中还抱着希冀,她若是掐断这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太后只怕会怀疑她记恨她。 可是她又不能说谎,太后都搬出佛祖来压她了,她若说谎,太后责怪她对佛祖不敬事小,等五公主和云渊配到一起去后失和时,太后只怕以后会以此为借口找她算账。 毁了五公主终身幸福这顶高帽子,足以将她压死。 “果儿?” 唐果儿内心挣扎之际,太后久未听到答案,有些不耐地又叫了她一句。 唐果儿抿了抿唇,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此豁出去了! “太后,云世子和五公主之间先前是什么样的我并不清楚,可是依今日的情形看来,现在想天下昭告二人之间的婚事,只怕时机不佳。” 太后手中的木鱼一顿,又有条不紊地敲了起来,“那你给哀家说说,为何时候不佳,什么时候才是最佳?” “云世子性子淡漠,对人冷若冰霜,他对五公主的感情也并不算深。此时颁旨,云世子会觉得被硬生生的与五公主绑在一起,他不仅不会对五公主产生好感,反而会更加厌恶,得不偿失。太后希望二人能配在一起,何不多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时间,互相了解增进感情,等二人感情深厚了,只怕不需您颁旨,云世子也会主动求娶公主,届时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唐果儿不急不躁一一分析道,她彻底明白过来,其实太后也在怀疑她与云渊之间的关系。 按理说,太后越是忌讳她就越该避着,可如果在回答中,她一味撇开云渊不谈,太后只会觉得她在遮掩。 她反其道解析云渊的性子,冷若冰霜四字,足以点透她和云渊之间的关系。 太后听完,神色果然缓和过来,睁开眼,眼底浮着浅笑,她看着唐果儿竟似有慈爱。 “云世子收你为义妹,大可不必推脱。有了云家的庇护,和太子大婚之前,你再静心修身养性,太子妃一位,不会再有人置喙。果儿,你是聪明的,哀家相信你明白哀家意思。” 唐果儿恭敬俯下身,诧然又惶恐的温顺应道,“果儿明白。” 太后精打细算,见她对云渊没有想法,便要将她推到云渊身边尽心尽力做一个乖巧的义妹,待他日嫁与太子,好让云家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惜,太后算盘打得再响,也算漏了一点,就是人心。 人心并非死物,是世间最不可琢磨的东西。 纵使太后布下天衣无缝的局,操纵棋盘,控制棋子,却无法拿捏住千变万幻的人心。 活的棋子,为了利益可以选择顺从,同样为了利益,也可能会倒戈相向。 遑论,从头到尾,她只是伪装成了一颗棋子。 看似命运被别人操控着,实际舵掌在她的手中,她不过正在顺应着天时地利,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 “好孩子,起来吧。”太后朝着季嬷嬷使了个眼色,季嬷嬷了悟,跨步上前将唐果儿扶起。 唐果儿脸上的神情与院中的淡然判若两人,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地流泻出来,长舒一口气,跪直了朗声道,“谢太后不罚之恩。” 太后眉一动,似被唐果儿纯然无害的笑容感染,也真切笑了,“哀家罚你什么?” “不敢瞒太后,我先前在院子里对公主隐瞒了身份,所以才导致公主了进来就对我怒目相向,太后慧眼,想必也早早知道了这个缘由。我一直忐忑着,因为不管我的初衷是什么,算起来,我的确是戏弄了公主,如今见太后宽恕我对公主无理之过,我再开心不过了。这样的错误,我以后也一定不会再犯。” 唐果儿说完,笑得更加灿烂,一张清丽的脸此刻分外明媚动人,似初升的朝阳,一下扫走所有的阴霾与黑暗。 太后诧然,戏弄皇女的罪名可大可小,可见唐果儿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满脸欣然的模样,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竟不忍说出来,只得摇头无奈的叹了声,“你这丫头……” 季嬷嬷候在一旁,对唐果儿再三侧目,心中有念头在飞速转动。 太后对五公主发怒的原因根本不知情,日后太后从五公主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依太后疼爱五公主的程度,必然少不了一场勃然大怒。 唐三小姐却赶在这之前,主动将事情四两拨千斤的说出来,并在第一时间承认错误博得太后的原谅,日后,不管真相与此是否有出入,太后必不会再追究此事了。 人人皆道唐三小姐天真过头,呆笨愚蠢,季嬷嬷在这一瞬间却恍惚觉得所有人都错了。 世人眼里的天真无邪,似乎只是唐三小姐保护自己的一道屏障,迷惑众人的一张面具。 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季嬷嬷扭头紧盯住唐果儿,打量又打量。 唐果儿脸上的笑容自然得很,纯真到无可挑剔。 季嬷嬷收回目光,或许是她错觉了,唐三小姐如果真是大智若愚,且能伪装到这个地步,那心机该有多深? 就算是她见惯了大家族的勾心斗角,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城府? 从唐果儿的笑里回过神,季嬷嬷走上前,俯身在太后耳边恭敬的细声道,“太后,时辰不早了,该继续礼佛了。” 太后朝着唐果儿点点头,闭上眼,一下一下继续敲起眼前的木鱼。 季嬷嬷见状也跪到一边,捧起佛经轻声念起来。 谁也没注意,当落在身上的两道视线撤去后,唐果儿的目光慢慢暗了下来,与禅房的昏暗光线融合在一起,她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收拢,最后弯成一个得体的弧度。 她也跟着敲起木鱼来,不快不慢,跟着太后的节奏,此起彼伏。 禅房中点的香,朦胧白烟袅袅散开,浅淡的檀香味里,跪坐着的三人渐渐静下心。 一室静谧里,呼吸早已微不可闻,只余木鱼声声,愈发清朗沉稳。 高坐金莲台的佛祖,似被禅房三人的虔诚所打动,它的眼睛竟突然动了动。 落日余晖洒在山林里,黛青的树木蒙上金辉,白瓦青墙的云顶寺坐落在山野间,成了远离纷争的世外之境。 倦鸟归巢,走兽回穴,知了鸣啼和着一片蛙声,傍晚的山野竟渐渐热闹起来。 当最后一束夕阳斜洒在禅房的屋檐下,禅房的门被敲响了。 木鱼声嘎然停了下来,太后徐徐睁开眼皮,眼底一片的清明。 “殿中已备好粗陋素斋,请太后移驾用膳。”禅房外的声音,如一道清水流过心坎。 太后轻轻放下木鱼,在季嬷嬷的搀扶下起身,亲自上去开了门。 阳光蓦然涌进,唐果儿不禁抬手遮了遮,她扭头看去,玄静师太站在斜阳里,灰白的袍子散发着浅浅的光辉,眉目间平和而干净,一双眼睛透着真正出尘的淡然。 不远不近,却似有冥冥的吸引力,唐果儿毫无预兆的坠尽那双眼睛里。 一瞬间无数的小人儿跃然在脑海之中,砸破重重外界因素禁锢的枷锁,每一个都是她自己最真实的缩小版。 爱恨嗔痴,喜怒哀乐,她所极力隐藏的一切,在这一瞬变得清晰无比。 甚至连一直以来,超出她掌握的那些莫名残留在这具身体内的情绪,她想弄清楚的怨念与戾气,也豁然明朗。 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滚滚涌进脑海,那是另一个人的想法,是原来那个唐果儿的。 第68章 强迫她做太子妃的真相 唐果儿不由得大骇,努力稳住心神,才勉强寻回属于自己的意识,当即挪开目光,不再看那双能窥透一切的眼睛。 可本尊的记忆集结成排山倒海的龙卷风,在她心里横冲直撞,她拼尽全力地将它压下去,挣扎着。 刚从地上站起,脑袋一阵剧痛,光明熄灭,无边的黑暗便扯着她坠了进去。 “三小姐!” 季嬷嬷听见“咚”的声响,扭头一看,唐果儿双眼紧闭,神色苍白地栽倒在地。 她当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大步上前将唐果儿扶起来。 太后刚想上前,唐果儿眉间突然闪过一道光芒,她彻底惊住了。 季嬷嬷和太后的视线都被昏过去的唐果儿引走,谁也没看到这一瞬间玄静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玄静抬起手擦去汗珠,神色又是一片平静,淡淡开口道,“三小姐虔诚礼佛,想来得了佛祖眷顾,让我将她送回房去吧。” 说完,也不顾太后是否同意,便走进禅房,从季嬷嬷怀里抱起唐果儿,径直离去。 季嬷嬷起身,见太后站在门口怔着失了神,她从未见太后如此失魂落魄,一时间竟不敢开口唤她。 良久,太后缓慢的转了转方才看得直愣的眼珠,满脸的震惊仍挂在面上。 她的嘴唇无声嗫嚅了几下,蓦然捏紧手中的檀木珠串,珠串被捏的断裂,佛珠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太后!” 季嬷嬷见状低呼,太后却置若罔闻,朝着禅房外唐果儿住的方向奔去,她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奔走了几步,她看着空荡荡的回廊,猛然顿住。 怎么会,这样的光芒又一次出现了…… 追出来的季嬷嬷手里捧着拾起的佛珠,她不明白唐三小姐只是晕倒了而已,太后为何会紧张怔然到如此地步。 季嬷嬷躬身走到太后跟前,将佛珠捧起,小心翼翼的恭敬道,“太后。” 太后这才回过神,看向季嬷嬷手中的佛珠,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捏着的断裂珠串,竟苦苦一笑。 她神色古怪将珠串放到季嬷嬷手中,声音微不可闻,“埋了吧。” “太后?”季嬷嬷再度惊声唤道,手狠狠颤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串佛珠伴随太后十五年,宝贝得连睡觉也拿在手中不曾放开。如今,太后将它捏断了不说,竟还让自己拿去埋了! 季嬷嬷捧着佛珠一动不动,一定是她听岔了。 “哀家让你拿去埋了,你没听见吗?”太后陡然大怒,燃着熊熊火焰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凛冽的冷厉,让她依旧美丽的面孔露出一丝狰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哀家当年不该妄想,不该手软,应该彻底掐断这一股血脉,永保我东陵的江山!” 季嬷嬷听着太后的自言自语,一头雾水,见太后的目光渐渐迷茫,似失了神智一般,她急切唤道,“太后……” 太后置若罔闻,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去,没走出两步,身子狠狠晃了一晃,竟呕出一口鲜血,软软倒了下去。 季嬷嬷哪还顾得上手里的佛珠,一下丢开,奔到太后身侧,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太后晕倒了!” 附近的姑子与侍女听到呼声,很快赶了过来,一人连忙去山下请御医,剩下的几个人合力将太后小心的挪回房里。 惊慌失措的姑子找到唐果儿房中时,玄静正守床边。 “师太……” “不必说,我已知晓。”玄静打断姑子的话,沉默着,用指尖怜惜的滑过唐果儿紧闭的眉眼。 良久,她收回手,起身长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冤冤相报,业障因果,这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姑子听得茫然,想问话里缘由,玄静却已徐步走了出去。她不解的回望唐果儿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这边厢房中,一干婢子齐整跪在地上,太后倚在季嬷嬷的怀中已经悠悠转醒。 见玄静进来,太后撑着身子挥手道,“季嬷嬷,你带着他们下去,哀家有话与师太说。” “可是太后您的身子……”季嬷嬷忧心忡忡道,方才太后吐血昏倒的那一幕,实在是骇着了她。 “哀家无碍,况且玄静师太还在此,哀家不会有事。”太后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玄静终究于心不忍,摇摇头,走上前扶着太后,以掌心抵在她背上,一股浅蓝色的光辉将二人罩住,太后的呼吸顷刻平稳下来。 “你出去吧,我不会让太后有事。”玄静收起灵力,扶了太后躺下,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季嬷嬷还想说什么,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又闭了嘴,福身行礼后,领着婢子们退出房间。 待婢子退出去后,太后挥手在四周结成一个淡黄色的结界,包裹住二人,以防旁人偷听,她的脸色因为灵力的消耗,更加苍白。 玄静没有制止太后的举动,坐在床边淡漠看着眼前一下仿佛老了十岁的人,似感慨道,“犹记得当年你的幻术远远在我之上,为了争夺先帝宠爱,我们大打出手,我险些死在你的掌下。” 太后惨淡一笑,“可怜你我争得头破血流,他心中无情无爱,更无我们的落脚之地。” “帝王薄幸,我们都太傻。”玄静平和的面色被遥远的记忆剥开,溢出满满的苦涩。 她曾是先帝面前最得宠的妃子,曾让后宫粉黛嫉妒的牙痒痒。可这份宠爱后面的真相,却丑陋得不堪入目。 先帝娶她,为的只是她身上流淌的血液! 所以当她为了救先帝,失去生育能力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将目标转向她已嫁为人妻且怀孕了的妹妹。 她怨她怒,她将怀着身孕的妹妹送走,她的一腔痴情换来的是一张废妃诏书,削发为尼。 先帝屠尽妹夫满门,而她的妹妹也因悲痛交加,难产而死。 玄静的目光变得深幽,“可你比我更傻!为了先帝的遗愿,你千方百计地找回我妹妹的遗孤,将她寄养在亲王名下。你亲自为她取名琅华,派人悉心教导,隐瞒一切真相,只为将她教导成一个合格的皇后,然后嫁给你的儿子,让皇室嫡子嫡孙能流淌着我妹妹身上的血。” “可惜,琅华最终还是知道了真相。她太善良,没有怪你们逼死她的父母,可她以死相胁,再也不肯嫁入皇室,于是你们退而求其次,将她赐嫁到唐家,盼望她生下的孩子能让你们如愿以偿!” 玄静幽深的目光跳动着冰霜般的火焰,浑身散发着怒气,太后撑起的淡黄结界被怒气冲撞得波动起来。 太后勉强支撑着,挥手将结界加厚了一层,神色凄然,懊悔道,“当年琅华得知真相时,眉间闪过和果儿今日同样的光芒,这是你们奇异血液觉醒的征兆对吗?” 玄静侧目,轻声哼笑道,“我不会告诉你,皇室一心想得到我们的血脉,可谓用尽了一切卑鄙的手段,当年琅华难产,与你也难逃干系吧?你怕琅华若干年之后阻止果儿再嫁入皇室。” 看着太后瞬间诧异惊恐的目光,玄静已得到了其中的答案。 “果不其然,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入皇室,才会告诉先帝我族的血液奇异,这世上,没有比慕容氏更肮脏狡诈的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什么龌蹉的事都做得出来。” 玄静句句责骂,字字如刺。 “哀家不许你辱骂皇室!你若再骂,哀家便将唐果儿千刀万剐!”太后脸色霎时铁青,挣扎着要起来。 玄静袖子一拂,一道不轻不重的灵力将她压回床上。 “你不会!”一瞬间,玄静神色之间的怨念荡然无存,她恢复了一脸平和, “果儿是最后一个能够让皇族传承到我们血脉的人,她如果出事,你们坚持的一切就都会灰飞烟灭。我不会插手你们的计划,如果她爱上了皇室中人,我也不会阻拦她追寻幸福。我会隐瞒下事情的真相,我不想让她在仇恨中挣扎。” “可我也要告诉你,果儿不是我,不是琅华,她的性格孤傲刚强,爱憎分明。如果她爱的人胆负她,她必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以泄心头之恨。” 太后眼底一瞬亮光,接着排山倒海的颓然压过,“你们的血液奇异,却只有琅华将它体现了出来,果儿即使血液觉醒了,却仍然无法和琅华相比,差太多了。” 玄静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起身徐步穿过太后的结界。 走到门口时,她神秘笑道,“你觉得果儿是废物吗?一切只是时候未到,等我族血液真正觉醒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这血液究竟奇特在什么地方了!” 说完,玄静收起笑意,不再去看太后听了这番话的神情,举步朝着唐果儿的房间走去。 屋外,暮色遮天,山林里的演唱会已结束,万籁俱寂。 廊下点着昏黄的拈花灯,玄静的影子长长拖在她身后,蒙蒙光影里,她的眼底又恢复了宁静。 红尘俗世,爱恨痴缠,从此皆不再是她余生之物。 玄静走到唐果儿房外时,屋中已经点起了灯,她抬手敲了敲门,听到屋里的人应了,才推门进去。 此时,唐果儿正坐在床边,两个手掌覆在膝盖上揉着。 唐果儿没想到来人是玄静,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起身,请了玄静坐下,微笑道,“太妃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第69章 姨祖母 “我已不是什么太妃,你叫我师太便是。今日你在禅房跪了一下午,想必膝盖遭了不少罪吧,我给你送些药酒来消消肿。” 玄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目光落在唐果儿的脸上,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浓浓的怜惜。 唐果儿扫了眼瓷瓶,看向玄静,得体笑着,语气却是不解,“师太怎知我跪了一下午?” “禅房有一条密道,在佛祖像后,佛祖的眼睛可观禅房全貌。”玄静轻轻叹了一声,黯然道,“果儿,你究竟遭受了些什么,变得这样多疑?我不会害你,因为我们身上流着一脉血。” “此话怎讲?”唐果儿惊异望向玄静,细细分辨她的神色,思量着这话的可信度。 “我是琅华的亲姨母……”玄静陡然顿住,身上气息一动,浓烈的灵气缓缓溢出,形成一个淡蓝色的结界,将二人笼罩在里面。 玄静的神色瞬间变得沉重,语速慢了下来,“我们身上的血脉,是伽灵大陆仅存的驭兽师之血!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胸上有一枚火焰标志,你有一个灵宠!” 唐果儿神色豁然一变,随即坐到玄静对面,灿烂笑道,“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你是我的亲人。” “信与不信皆在你。果儿,今日你的血液已被我唤醒,可驭兽师真正的觉醒却需要两样东西,一样在唐家,一样在通天阁。” 唐果儿安静看着玄静,没有接话的意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唐家那样东西是一块与万兽缔结了契约的血玉,只要你找到它的所在,得到它并不难。最难得的,是通天阁的那一样。” “是什么?” “通天阁主之间传承的灵力!”玄静眉梢上都透着严肃之色,“历代通天阁主都是步入灵神领域的绝顶幻术高手,别说让阁主将这股灵力传给你,就是见上一面通天阁主都能难。他们来去无影,根本寻不到踪迹。” 这一席话,唐果儿突兀的想起在院子大树上午睡的诡异事件,尤其是她用来遮阳的那本书,至今都没有找到,就如蒸发了一般。 唐果儿蹙了蹙眉,询问道,“灵神领域的高手是否可以隐藏自己的身形气息?” 玄静诧然,抬眼望了望唐果儿,见她神色有异,压下疑惑继续道,“是,灵神领域的巅峰幻术叫化魂。正如其名,这项幻术,可以将自身在短时间内变成魂魄一般,隐匿在任何角落,不仅是肉眼无法看到,就连一丝气息都不会被人察觉。” “这世间现在有多少个步入灵神领域的高手?” 唐果儿蹭的起身,紧盯着玄静道,她的猜测果然是没有错的,那日在院子里,她的身边确确实实有人出现过! 灵神领域的高手啊,竟然曾离她那么近! “莫非你见过这样的高手?” 玄静惊声道,语调直直拔高,唐果儿的举动一再出格,对她身上血脉毫不关心,反而一直抓住灵神领域的高手刨根问底,不得不让她生出这样的疑惑。 唐果儿冥思片刻,坐回椅子上,摇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 玄静不禁抚上心口,碰碰跳动的心还在昭示方才她一瞬间的激动,她浑身竟因为唐果儿的这一句问话惊出细密的湿汗。 此刻激动消退,她脸上却再也无法平静,凝重道,“当今世上,我知道的步入灵神领域的高手只有通天阁主一人。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高手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之所以知道通天阁主,不过是因为通天阁自伽灵大陆诞生以来便存在于世,历史悠远,总会有些事情被流传下来。 可真正见过通天阁主的人,世间又有几个呢? 灵神,对所有幻术修习者来说,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就连匍匐在这样的高手脚下膜拜,也是一种无上荣幸。 唐果儿垂眸不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灵神领域的高手找上了她,并且没有对她出手,而是躲在暗处戏耍她? 玄静终于将纷乱的思绪理清,将话题拉了回来,“果儿,只要你的血液彻底觉醒,灵神领域的高手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开启天赋太难,加上你的性格,我实在格外担心。我宁愿你不叱咤九州,只要你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你的母亲,你的外祖母因为这血脉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最不愿看到的是你重蹈她们的覆辙。” 一番话,情真意切,唐果儿心中不由听得动容,言语当下软了几分,“如你所说,我的血液不同于常人,可为何我的灵力我的幻术如此平庸?你口中的驭兽术我更是连皮毛都不懂?” “万事皆遵循因果,不能急于求成,也不会滞留不前。果儿,我知道你想要傲然于世,畅游天地,可万物皆有命,命定的,你就算现在逃脱了,终有一天也会绕回来,你肩负的东西,非常人可比。” 玄静起身,望着紧闭的门扉,负手来回踱步,眉间隐隐泛着担忧,欲言又止。 唐果儿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邀玄静坐下,“师太既说万事有因果,该来的总会来,又何必为未来之事劳心伤神?” 她曾以为前世她被背叛,是尝到世间最苦涩滋味的人,可是,如今获取了本尊全部的记忆,她才发现她经历的背叛算不得什么。 前世,她至少拥有过朋友,被人真心实意的疼爱过。可这个身体的主人从一出生就遭受父亲的冷眼,甚至是厌恶。 何氏对她表面上疼到了骨子里,实际却孤立她,将她教的蠢笨无知。 本尊活着的十五年里,没有朋友,没有亲情。 就连她的爱情也被设计,被摆布。 这一刻,唐果儿才从本尊的记忆里弄清她死的真正原因。 身子的主人竟是被慕容晟送来的十个壮男活活吓得肝胆俱裂,求救无门才死去的! 想必她死的那一刻是通透无比的,那一刻,她认识到了世间丑恶。 所以,自己在获取记忆的那一刻,会感觉到那么浓重的怨念与戾气。 沉重得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唐果儿眼底升腾起浓厚的狠戾,来到这个世界,她韬光养晦得够久了,若在示弱于人前,恐怕就会变成真的软弱了! 沉默了一刻,唐果儿缓慢开口,“师太,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淡淡的声音自她口中滑出,却如向阳刀锋,寒光锐利。 玄静身形明显一怔,随后苦笑了笑,坐到唐果儿对面,端起斟好的茶,浅抿一口道,“难产。” “只是难产?”唐果儿不信,盯住玄静,紧紧追问道。 明明有那么多的疑团指向琅华郡主死于非命,明明连团子也告诉她,琅华郡主死的蹊跷,明明这事与何氏脱不了干系,为什么玄静师太能毫不犹豫的决断是难产? 如果她说的是对的,她就必须将这些疑团,将团子的话撇个干净,全部推翻。 作为全能型杀手,出于本能,这样的事她不可能做得到,她无法劝说自己不去怀疑,不去查证。 可如果是假的呢? 玄静又想对她隐瞒什么呢? 唐果儿全身关注分辨玄静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然而收获的只有慢慢的苦涩,她看不出一丝一毫伪装的神色。 玄静将茶杯放在桌上,回事唐果儿,渐渐出神了一般,喃喃道,“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妹妹。你,你母亲,你外祖母,你们三人长得真像。” “可我担忧,我的妹妹当年怀的双生子,生下你母亲之后,第二个便难产而死,而你的母亲与她是同样的遭遇,我们这一脉血液传承到下一代身上时,会带走我们自身太多的灵力,我怕你会……” “一切皆由天意注定。”唐果儿收回目光,看着转满茶水的茶杯里倒影出来的自己的眼睛。 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个地方柔软下去,她不由自主淡淡一笑,“母亲想必也知道这事,她明知可能会送命也要生下我,我是她的孩子,我怎么能软弱?” 唐果儿抬眸望向玄静,扬脸一笑,“祖母不必为我忧心,外祖母和母亲如此,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也会拼死生下他。” 她的声音宛若能穿透世间一切,坚定得不容反驳。 如果她只是作为自己,生命重于一切,所有威胁到她继续生存的事物,她都可以毫不犹豫的铲除。 可如果作为母亲,孩子她会永远摆在第一位,就算拿血肉之躯去为孩子遮风挡雨,也在所不惜。 然而,一个人的一生需要分饰太多的角色,承担太多的感情,绝不可能顾及得了每个角色。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你选择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就必须舍弃另一样东西,当你承担起这个身份所需要付出的责任后,势必无法顾全其他的身份。 世上无完人,深谙其理。 在获取本尊记忆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被一种奇妙的感情糅合在了一起。琅华郡主护犊情深,也随之直入她心。 她曾说过,占了这身子,就会一点点将身子主人受过的苦楚讨回来。 而如今,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唐果儿,从此,她就是本尊,本尊就是她。 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讨回一切,然后,再加倍加利息的奉还给他们! 似做了重要的决定,唐果儿端起茶杯,起身,猛然跪倒在玄静跟前,“祖母,果儿有一事相求。” 第70章 机遇 玄静没料到唐果儿会有如此举动,即使再多几拜她也完全受得起,可她仍然立即惊得站起,俯下身子去扶唐果儿。! 唐果儿倔强着不肯起身,她红着眼眶,目光却坚韧无比。 “我出生之时,母亲为保护我,封印了我的灵力,导致所有的人认为我是废物。可前段时间,我的灵智在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我想修行幻术,我想傲立与天地,我想变得足够的强大,不再经受任何人的背叛与欺辱,我需要您帮我!” 玄静愕然,僵在原地。 她虽然剃度修行,不问世事,可并不是消息闭塞,对于漫天的流言蜚语,仍有耳闻。 当听到唐果儿不贞不洁,如同发臭污水一般让人退避三舍的名声时,她痛惜过,甚至懊恼过。 可当她用幻术看透唐果儿内心的爱恨嗔痴,知道事实与流言完全是两码事时,她颓然的心,几乎又瞬间活了过来。 即使唐果儿不恳求她,她也会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交到她手里,因为她们身上流淌的是一样的鲜血,是伽灵大陆仅存的驭兽师血脉。 唐果儿是唯一能将这血脉传承下去的人! 玄静回过神,蓦然发现自己竟激动地落下了泪,她不容拒绝的将唐果儿从地上拉起,欣慰道,“好,好!这一身傲骨,不愧是我族的子孙!你要学什么我都交给你,我族的子孙没有废物!” 在这一瞬间,唐果儿心底迸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淡淡的绿色光芒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墨玉一般流转着盈盈光辉,霎时神采逼人,唇齿一动,她毅然道, “我要幻术心法!” “好,我给你。”玄静说完,浑身的灵力再次浓厚起来,罩在二人周围的淡蓝色结界不知被她加厚了多少层,开始隐隐透着湖蓝了。 玄静的额上已沁出薄汗,显然支撑这么厚的结界耗费了她很多的灵力。 幻术秘籍是每个家族不外传的秘密,而心法却是幻术修行者从秘籍中自己领悟说得。 见此情形,唐果儿心知这心法定非比寻常,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聚精会神等待着玄静为她讲解。 玄静并没有立即开始传授心法,拉了唐果儿就地坐下,蓦然道,“你闭上眼睛。” 唐果儿温顺照做,又听玄静继续道,“现在我要给你两种心法,它们在我意念力已经连在了一起,我无法将它们分开,只能同时传授给你。你凝神静气,细细分辨两种心法的不同之处,争取能将它们区别开来。切记不可心浮意乱,否则一旦心法混淆,日后你修习起来,会自损经脉。” 语落,不待唐果儿回答,一股暖意瞬间从额间涌进她的天灵处。 唐果儿连忙收起诧异和所有杂念,放空一切思绪,将自己丢到了茫茫虚无里。 加诸在身上的暖意愈发灼热,似一根根烧得滚烫的铁丝,在脑海里翻转交织。 她的天灵跟着升温,渐渐被暖意膨胀开来,就在她觉得似乎只要温度再升高分毫,她的脑袋就会炸裂开来时,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陡然涌进,压过灼热弥漫开来。 唐果儿狠狠打了个寒颤,浑身开始抖了起来,随着她眉梢和睫毛上凝结的寒霜越来越厚,她浑身的颤抖也愈发剧烈起来。 “咬牙稳住,这只是开始,若你连这点痛苦都撑不过去,谈何傲视天下?” 玄静的低喝在唐果儿耳畔如同闷雷炸开。 唐果儿瞬间从痛苦编织的罗网里挣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挺过去。 天灵处寒意冷冽,唐果儿紧咬着牙关,硬生生压下了颤抖,渐渐从寒冷中适应了。 她刚想松一口气,却在骤然间,浑身紧绷如同一根被拉紧的弦。 眉梢睫毛上的冰霜立刻全部化成水,从她绯红的面上淌下。 注入天灵的气息再次变了,如火焰的炽热的温度,她整个人似被夹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着。 时热时冷的气息,让她如同在火焰山与冰川间来回穿梭。每轮番一次,那种痛苦都是前一次的百倍千倍。 她几度觉得自己的身体要支撑不下去了,可凭着顽强的意志,她终究挺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注入天灵的气息消失不见。 那股气息撤去,唐果儿当即软绵的倒在地上,她睁大眼睛看着屋顶的横梁,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觉得每一寸头骨都被敲碎了,然后重新组装了起来。 玄静脸色苍白,见唐果儿安然熬过,神色松懈下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熬不过去的下场。 经脉尽损,灵智尽丧,成为一个真正的不折不扣的痴傻废物。 玄静挥手撤去她已无法继续支撑下去的结界,敛气让灵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后,她惨白的脸才稍稍好转。 她支撑着身子起身,望向软绵无力躺在地上的唐果儿道,“你只需将两股心法从天灵处引下,运起灵力,意随气走,便可慢慢参悟其中奥妙。” “这两套心法一套至阴至柔,一套至阳至刚,你若是无法一起学,可只选择一种修习,若有什么不懂,移开屋中墙角处的衣柜,从密道走到底,来找我解惑便是。” 玄静气喘吁吁地说完,已没有力气去拉唐果儿起身,踩着虚浮的步子开门离去。 唐果儿躺在地上艰难扭头,看着被打开又关上的房门,以及消失在两扇门扉之间略显单薄的身影,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曾有过的暖意。 那感觉,像一股柔软的温泉,缓缓淌进她的濒临干涸的血脉之中,舒适得令她连指头也不愿动弹。 这世界,终于有一个亲人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了! 唐果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接纳心法,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现在的她就连从地上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索性就这么闭上来了眼睛,以意识查看天灵处多出来的一红一白的两团念气。 她以为幻术心法会是一些口诀之类的东西,只需要记下背得,再灵活运用即刻。她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融合进了她的脑海中。 将秘籍炼成气,必定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只因她要,玄静就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她。 这一刻,唐果儿选择真正去相信玄静的话,沁凉的地因为她心中泛着的暖意,竟也不冷了。 躺着,想着,她竟就在地上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时,唐果儿浑身的力气恢复得七七八八,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摸不准时辰,扭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才惊觉已是天光大亮。 她竟在地上睡了一夜!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现在她处在非常时期,不能在太后面前犯一丝的错误,不能让太后察觉到她真正的想法和实力。 唐果儿当即换下被压了一夜,变得皱巴巴的衣服,穿上同样颜色浅淡的另一身素净衣衫,拉开门,急急忙忙往禅房奔走去。 经过昨天的一番折腾,她已记得禅房的方向,连奔代跑,她终于赶在日上三竿的时候顺利达禅房外。 唐果儿来不及为自己第一次难得灵敏的方向感鼓掌,便推开了禅房的门,可看清房中的情形,她登时如同被人兜头倒下一桶冰水。 禅房中悬垂着的大盘紫檀散发出袅袅烟,幽淡的清香充斥着禅房的每一处,却空无一人。 唐果儿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时辰虔诚信佛的太后竟会不在此处。 愣了片刻,唐果儿回过神,兀自摇头笑了笑,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说不好,这个时辰太后她老人家还睡着呢。 少在禅房里跪上一刻,就是少遭一刻的罪,她反倒喜而乐见。 不过,她却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不管太后睡着还是醒着,她都得过去请安。 只是……谁来告诉她,太后的房间是哪一间,该往哪个方向走? 唐果儿在庵中如无头苍蝇乱窜了一通,终于误打误撞的抓到了一个熟人。 她瞬间换上了一副焦急苦恼的神色,迎着来人走上前,抢先开口道,“季嬷嬷,这云顶寺的路实在太难分辨了,我转悠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太后住的房间,还好算遇上了你,你快带我去向太后请安吧。” 季嬷嬷讶然,细看唐果儿的神色,见她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缓缓开口道,“想不到三小姐还有这样可爱迷糊的一面。” 语落,她的神色却一下转变,如一根突然绷直的弦,眼底散发着深深的肃然,“三小姐,太后今日身子不适,过几日估计才会好起来。太后特地命我嘱咐你,不必向她请安了,若是有事,会亲自召见你。” “太后怎么了?”唐果儿颇为惊讶地询问道,神色间苦恼尽褪,眉目里透着的担忧,拿捏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季嬷嬷抱着怀中的药膳,排斥之色已浅淡下来,言语之间却仍透着显而易见的责怪, “昨日三小姐在禅房昏倒,太后以为是让你陪着跪久了的缘故,自责不已,你刚被玄静师太抱走,太后自己也紧跟着昏了过去。太后不比三小姐年轻气盛,只怕要在床上养几日了。” 第71章 一点点变强 短短片刻之间,唐果儿已在心底将季嬷嬷的回答剖析了数遍,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太后是因为自责而昏过去的。 太后若是对她有一分真心实意的疼爱,必不会让她跟着来云顶寺,更不会让她在禅房跪了一下午。 这昏迷的原因只有太后自己最清楚,只怕与姨祖母口中她奇异的血脉脱不了干系。 纵使心底对太后昏迷是冷漠的,唐果儿却仍急切道,“季嬷嬷,太后因我而昏迷,我怎能视若无睹?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望太后,还请你带我前往。” 季嬷嬷迈开步子,抿唇肃然道,“三小姐,太后已说过你不必前去,再者,你去了,太后也不一定会见你。听我一句劝,这几日三小姐谨遵本分,老老实实呆在庵中,等太后身子大好了,自会召你前去的。” “可太后病倒我难辞其咎,若我不能前去看一看,我定会日夜不安。” “你是情愿自己不安,还是让太后不安?三小姐,太后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现在出现在太后面前,只会给太后添堵。” 季嬷嬷脚步不停,说到最后,语音已经不由地扬了起来。她撇过头不再看唐果儿,走得更迅速,“太后的药膳要凉了,我说的话,孰轻孰重,三小姐应当能分辨明白。” 唐果儿看着季嬷嬷离去的方向,沉默伫立了好一阵,她勾了勾嘴角,兀自转身,碎步离开。 演戏,点到为止。 她虽然想知道太后莫名的排斥来自何处,却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太后既然不愿见她,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她正愁没有足够的时间,细细参悟姨祖母传给她的幻术心法,眼下这不就腾出空了? 唐果儿没走出几步,她身子一顿,步子却转了个方向,脚下的路不再通往她的房中,反而朝着云顶寺大门的所在直奔而去。 一路上碰着好几个阻拦的姑子,都被她用庵中斋饭过素,要去山里给太后寻些补身的野味打发了去。 顺利出了大门后,唐果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与云顶寺相邻的另一座更高的山上去了。 其实她上山的目的,是想找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修习幻术。 这次与太后来庵中礼佛,月影和云清她都不方便带在身边,若是在房中修习,没有人在一旁看护着,实在太危险。 山中空气清新,树木葱郁,灵气更为充沛,对于她这个第一次开始真正修习幻术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唐果儿的步子更快,她的身影在林间曲折快速穿梭,当站在山巅的峭壁悬崖前时,她已经彻底甩开尾随她的几个婢女。 从悬崖下卷着云雾升腾而起的风,携着树木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果儿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任由宽大的衣袖,轻盈的裙袂在风里翻飞。 她的脚下匍匐着的一片朦胧的群山,一条官道在山间横穿而过,又消失在霞光四射的天边。 仿佛天地间,仅余下了她一人,她的胸襟从未觉得如此开阔,天灵处一股奇异的灵力竟蠢蠢欲动起来。 唐果儿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那团念气集结的白色幻术心法竟发出耀眼的光芒,渐渐幻做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她脑海中跃动起来。 她的身子也似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跟着人影的动作比划着。 凝气为冰,瞬移千里,唐果儿周身被绿光包裹,完全失去意识般被操控着飘飞到悬崖外的虚空中。 茫茫雾里,只见一道绿芒上下极速穿梭,来去如风,搅得云雾翻腾不止。 渐渐地,那道绿光慢慢变淡变浅,唐果儿陡然挣开眼,古井般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她站在虚空里,手微微一动,云雾朝她手中聚集,竟凝成了一把冰剑。 提剑舞动,唐果儿的招式竟与白影舞的分毫不差,她的身体似充满了力量,必须要释放出去!刺斩收放,一套剑术下来,她浑身大汗淋漓,神色中隐隐透着肃杀。 她静站在云端,衣衫很快被风干,身上的绿光忽明忽暗,转淡到隐隐不可见的地步。 当光芒再度大亮时,竟在绿意里,透着一抹婉转的蓝。 唐果儿幻去冰剑,飘回悬崖上,她没想到她的灵力会因此而突破,她竟迈进了天阶幻灵师行列! 这个高度远远不够,这只是朝着巅峰迈进的开始! 她的左右还有更高的山巅,她必须爬到比这些山巅更高的地方,权钱名利,她都可以舍弃,都可以不屑一顾,但,她一定要变得最强! 这个决心不可动摇的扎根在了心底,唐果儿浑身的气息都变了,眸子中的冷漠与疏离,淡然得似乎隔绝了万物。 她一步步从虚空中走回悬崖上,回头轻瞥了一眼崖下轮廓模糊的群山,转身向山下走去。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她的头顶只允许太阳的存在,她的脚下必须匍匐着万里群山! 回到庵中时,已过了午时。 唐果儿从遇到的姑子口中问了前往厨房的路,便拎着在下山路上顺手猎来的一只野鸡,朝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唐果儿找了吃食打发辘辘饥肠,将野鸡交给随太后来的厨娘打理干净,她亲自动手给太后煲起了汤。 厨娘见状,也不敢阻止唐果儿动手,忙不迭得递上几味大补药材,“三小姐,用这些药材辅着炖,更能益气补血。” 唐果儿扫了她一眼,冷了神色摇头拒绝,毋庸置疑道,“太后病中,虚不受补。这几味药材熬出来的药膳味道浓郁,再加着鸡汤的油香,只会令太后倒胃口。你将药材换成气味清新,散热祛火的。调理身子,不能急于一时,只要太后能喝下药膳,身子康复指日可待。” 厨娘狐疑的看向唐果儿,踟蹰片刻,仍是照做了,取了最寻常不过的葛根,川贝,外加几片晾晒后的荷叶递给唐果儿。 “我只要荷叶。”葛根味道微苦,川贝药味稍重,唯有荷叶清热且清香。 唐果儿挑了荷叶放在一旁的砂锅里,将打理干净的野鸡在滚水中过了一遍,沥去多余油脂也放进了砂锅,放到炉上慢熬了起来。 实际上,她炖鸡汤仍是以补身为主,盛夏易燥,太过油腻的吃食难以入口,她这个方法是从云清熬制甜汤的方法里悟出来的。 具体实施,她也不知道究竟能否管用,可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这道汤的成败,不仅仅关系这太后对她的态度是否会会有所好转,还关系着今后在庵中的日子里,她是否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自由出入山里。 汤沸腾后,唐果儿细致的扫去飘在汤面的油沫,又改用文火慢慢熬制了将近两个时辰,她才将汤倒进一旁的盅里,从砂锅余下的汤里,舀出一小勺,尝了尝。 虽然没有想象中云清做的汤品那般鲜美可口,但胜在所用的是天然长成的野鸡,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唐果儿将汤盅递给厨娘,刹那间沉着脸道,“如果太后不喜,问起汤是谁做的,你就实话实说。但若是太后爱喝,你就告诉她,鸡是我抓的,这汤是你熬的!” “可三小姐,这明明是你做的……” “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汤究竟出自你的手还是我的手吗?”唐果儿语气一厉,“我让你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需照做,若是日后被人发现,一切有我担着,太后的怒火绝不会烧到你身上!” 唐果儿一瞬之间透出的厉色,逼得厨娘低下头去,她战战兢兢道,“是,我一定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去做。” 厨娘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汤盅,小心地紧紧地抱进怀里。 那模样似乎只要她洒出一丝半点,就会即刻引来眼前人的雷霆之怒。 唐果儿收回目光径直走出厨房,头也不回的淡然道,“趁热给太后送去吧。” 随后,她大步离开,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中,唐果儿和衣躺倒床上,虽然她体内的血液还在沸腾,她没觉困意,可辗转一阵之后,她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她醒来时天色已暗,片刻之后,有婢子送来晚膳,她简单的用了些,又躺回了床上。 前世独来独往惯了,她早已不知孤寂是什么滋味。即使月影和云清不在身边,她也不会没觉得无聊。 等庵中的人都入了梦,唐果儿凝神查看天灵处的白色念气,与一旁的红色气息比起来,她竟觉得它似乎缩小了一些。 是否但她完全领悟了心法中蕴含的幻术时,它们都会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天,唐果儿修习的都是白色念气里的幻术,一方面是因为她想印证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对于幻术,她可以说是从头学起,因此并不敢一次性的修习两种心法。 随着自己对幻术掌握得越多,白色的念气果然在跟着慢慢缩小。 这天,一大早,唐果儿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忍着困意穿上外衣开了门,门外站着面无表情的季嬷嬷。 第72章 目送出征大军 唐果儿一怔后,极其自然的捋了捋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不解笑问道,“嬷嬷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季嬷嬷眼睛不由自主一眯,迸出一道精光,随后又恢复常色,“三小姐,今日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军队会从山下的官道上经过,太后特地允许你下山去与太子话别。! ” 唐果儿眉头微微一挑,睫毛眨动之间,黑亮的眸子闪过一点寒光,幽邃而凛冽。可她抬眼间,已是满目的若有所思,道,“我不能去。” 季嬷嬷诧声道,“太后娘娘亲口允了此时,三小姐为何说不能去?” “太子是主帅,是军心。我贸然前往与他话别,若是影响了他的情绪,就等于动摇军心。我怎能为了一己的喜乐心安,就这样任性而为呢?” 唐果儿语气平淡的回道,她不会再伪装出一副对太子情真意切的模样来。 她已下定注意,待大军班师回朝之时,就是她彻底摆脱慕容苍之际。 可惜,此时此刻,她不能表现得过于不在乎,毕竟她还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将季嬷嬷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唐果儿笑着徐徐道,“虽然这个时候我不宜下山,可再怎么着,军中除了太子还有我爹,隔壁山头能看得到山脚下的官道,目送他们我还是要做的。” 她眸子一转,有清浅的光华流溢出来,邀请道,“嬷嬷可要与我同去?” 季嬷嬷似受了蛊惑,张口要应,却又猛然清醒,不由多看了唐果儿两眼,摇头道,“太后身子尚虚,我还要侍奉左右,三小姐,恕我不能陪你同往了。” “不碍事。”唐果儿敛了笑意,隐露担忧,无奈叹道,“太后因我病了以来,我时时刻刻的挂怀着,可太后却不愿见我。” 唐果儿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嬷嬷我要去了。” 她走出房间,匆匆朝外去,奔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扭头道,“嬷嬷稍后回去了,能否派一个两个懂得幻术的人跟着我?那样,我就不用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再猎上一只野味,给太后进补了。” 季嬷嬷眼皮一跳,这一瞬间她几乎觉得唐果儿发现了上次派婢女跟踪她的事了,可还来不及细细分辨,唐果儿只留了一个疾走的背影给她。 云顶寺到另一座山的路并不算短,可不知为何,唐果儿心中似被一股莫名的意念推着,在没有使用任何幻术情况下,她生生将将近两个个时辰的路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走完了。 她站上山巅,眺望着远方官道上,士兵集结成的长龙,他们整齐的步伐声越过座座山峰传进的耳中。 唐果儿静静注视着那条盘旋而行的长龙,幽暗的眼底有如同明艳阳光般的流火涌动,奔走而来的疲惫酸乏变得微乎其微。 似一直以来,压在心上无形的压迫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唐果儿喃喃开口,语声很慢,仿佛给予自己的一种莫大肯定般,一个字一个字道,“唐枭终于走了!” 是的,他终于走了! 只有他走了,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做要做的事情。比如对付何氏,比如让皇上自动解除她和慕容苍的婚事! 太后应当不会直到唐枭回来才放她回去。 西北方因大军过后依然飞扬着漫天的尘土,朦胧的视线里,唐果儿的心去从未曾这般清亮过。 因为她知道,等尘埃散尽他们再回来时,迎接他们的,将会是被她重新洗牌的局面! 收回目光,唐果儿不带一丝留念的转身离去,不远处的林子里,站着两个已猎得野味的婢子。 唐果儿轻飘飘走过婢子身旁,没有向二人投去一眼,也没有半点的惊异,仿佛眼前并没有突然多出来了两个人,一切在她眼里都如同空气。 她慢慢徐徐地走下山,然而,走到寺门前时,她坚定的步伐却突然顿住,接着变得犹疑,甚至举步不前。 自宫中而来的禁卫军几乎从山腰的大半截处,一直绵延到寺门前的路,少数也有几百人,一张张严阵以待的面孔,无一不昭示着寺里来了极重要的人! 唐果儿心突突一跳,太子率军出征,皇上缠绵病榻,这个时候除了监国的大皇子慕容晟,还会有谁出入能摆得起这样大的排场? 也好,那夜她被迷晕,莫名其妙成了慕容晟暖房的侍妾,被抬到宫门外的事,她可一直都耿耿于怀呢,正愁着寻不着机会找慕容晟问个明白,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即使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她摆脱随父从军的困境,可是那么损人的法子,她依然觉得不可理解! 唐果儿微微笑了起来,举步往前,进了寺门,一路朝着太后的房间而去。 然而,唐果儿却扑了空,不仅慕容晟不在,连病中的太后,亦不在房中。 太后的房间周围,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唐果儿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太后不想见她,因此装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脚下步子当即转变了方向,朝着禅房走去。 禅房外果然守备森严,站在门外的玄静见着唐果儿,迎上前将她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果儿,大皇子来了。” 禅房的房门从唐果儿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紧闭着,一众宫人皆在廊下站着,唯有季嬷嬷不在,估计是在房中服侍着。 唐果儿因不是奴婢,跟宫人站在一起不怎么得体,便一直站在玄静身边。 所有人鸦雀无声地守在大殿禅房附近,只因慕容晟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身份,不得有任何闪失。 今天太阳格外毒辣,唐果儿在廊下站着还好,日头渐渐西斜,晒得一些原本站在树荫下的宫人与小尼姑满脸通红,不住地抹汗。 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厨房的早就做好了膳食,全寺上下几百号人却都不敢吃饭,就因为慕容晟还没出来。 做个监国就这样,怪不得作为太子的慕容苍是那种德行,原来这是家传的毛病啊! 唐果儿一边暗暗咒骂他,一边悄悄捂着饿得直叫唤的肚子。 “师太……”唐果儿朝玄静凑近了一小步,轻声问道,“不知大皇子来此,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贫尼确实不知。”玄静低头双手合十回道,身上清爽得很,不像其它人那般晒得浑身冒汗,果然是有道行的。 除了透露了身份那晚,玄静之后对待唐果儿都是淡淡的,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偶尔在与唐果儿同室相处时,目光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这慕容晟没事跑来云顶寺做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唐果儿不由得撇了撇嘴,又在心里骂了句慕容晟,继续安静地待在玄静身旁。 不过还没等她再多骂几句什么,禅房的门忽然开了。 季嬷嬷微弓着身子从里面推开房门,门口的宫人顿时跪倒一大片,太后当先从禅房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头束玉冠、身着蟒服的慕容晟。 唐果儿这是头一回见到慕容晟穿花纹繁复底色深重的衣服,这身深紫色蟒服更是映得慕容晟贵气逼人,果然是皇室的人,气度便与常人不同。 唐果儿随身边众尼一起低下头,暗自思量了一番,心里觉得有些别扭,虽然这蟒服看着是贵气,不过看着还是有些奇怪。 玄静微微抬起的肘尖忽然轻顶了唐果儿一下,唐果儿下意识抬起头,询问地望向玄静,玄静却一脸平静,看都没看她。 这什么意思? 或许她是真的有点愚笨,弄不懂别人的暗示,特别是高手的暗示。 盯着玄静看了足足有四五秒,玄静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唐果儿这才郁闷地收回目光,余光不免看得到对面回廊上的情况。 却见慕容晟正一脸玄妙地盯着她瞧,目光深邃,眼神意味不明。 她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唐果儿忍不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明明前几次瞧见,慕容晟都跟没瞧见她似的,她都已经被忽略习惯了,这次当着太后的面他竟然敢如此大胆。 她还没跟慕容晟算账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被关在这里做尼姑是拜谁所赐? 这么一想,心中的火又蹭地就冒上来了,她又猛地抬起头,自认为目光凶狠地瞪向他。 慕容晟跟在太后身边,虚扶着太后她老人家的手,缓缓朝着她们出口这边走来,因为和太后差着半步,所以太后看不见慕容晟的表情。 他见唐果儿这凶狠冒火的眼神,微微一怔,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怪异而又带着些许玩味的笑,竟先收回目光。 肯定是心里发虚,感觉无颜再面对她了! 唐果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身边的玄静忽然又轻轻将她往外顶了一把。 虽然看似只是轻轻一顶,肘尖也只靠了唐果儿肋间一下,这力道却让唐果儿不由自主往太后他们来的方向迎了几步。 原来玄静这是让她去伺候太后呢……唐果儿暗暗捏了把冷汗,还好她没有看出自己和慕容晟之间的玄妙之处…… “果儿。”太后眼见唐果儿虽然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正朝他们走近了几步,却还是低低喊了她一声,“到哀家身边来。” 第73章 左相谋反 “是。”唐果儿立刻顺势快步走到太后身前,朝慕容晟躬身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大皇子。” “不必多礼。”慕容晟此时神色又恢复成淡淡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当先跨过月门,候在大殿后门处,等着太后几人跟着来。 “饿了吧?”太后一脸慈祥的笑意,看起来是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扭头问唐果儿道。 都这个点了,不饿才怪,再说她一早就道山里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此时说饿得头发晕一点也不夸张。 “还行,有一点。”她却假假地微笑着回道。 “那便随哀家和晟儿一起去用午膳罢。” 唐果儿虽然很不想跟在太后身边一起吃午饭,看着慕容晟就糟心,恨不能扇他两巴掌,然后说你现在就放老娘回唐府去! 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还得继续装乖陪着太后,亦步亦趋跟着跨过月门,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尾随在慕容晟身后进了大殿的偏殿。 太后始终紧紧扶着唐果儿的手背,掌心温热,笑容热切,却让唐果儿提心吊胆。 上次被误以为是慕容晟小妾这件事,恐怕太后防她防得比什么都紧呢,面上还端着架子让她跟慕容晟共处一室一起吃饭。 长矮桌上依旧如同上次太后第一次来那样,摆满了精致的素食,太后依旧坐在最上首处,唐果儿撤回手,却不知道该坐哪里才对了,站在太后身后迟迟不动。 慕容晟站在左边第一张长桌前,也迟迟不落座,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盯了唐果儿好几眼。 唐果儿再也不掩饰,狠狠回瞪了他一眼,慕容晟这是存心看她笑话呢! 如果她坐左边第二张桌子,和慕容晟离得最近,肯定不行,但她坐右边第一张桌子,和慕容晟面对面,他们的身份落差如此大,肯定也不行。 那如果坐在右边第二张,看着又有些奇怪。 “晟儿,果儿,你们怎的不落座?”太后趁着宫人试毒,忽然抬头望了慕容晟和果儿两眼,幽幽问道。 慕容晟倒是从善如流,撩起衣衫从容坐下。 唐果儿依言走下台阶,却还是决定不了该坐在哪里,尴尬地缓缓朝着右边走去,还没走到右边第二张的位置,玄静忽然轻咳了一声。 “玄静师太也一起吃罢。”太后忽然轻声道,双手合十朝守在近旁的玄静行了一礼,“都不是什么外人。” 伴君如伴虎,太后和君也差不离,他们要是真不当自己是外人的话,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果儿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朝玄静投去感激的一瞥。 玄静作为太妃,坐右边第一张位置,再合适不过。 坐在蒲团上时,她心跳还是有些快,只顾低头吃饭。 刚才分明就是太后在试探她,看她有没有存异心,不管是坐在慕容晟下面还是对面,肯定都不妥,太后肯定会联系到她和慕容晟之间的那些传闻。 这种敏感的时期,她要是再不收敛一点,岂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太后不惜把她囚禁似的带到尼姑庵,甚至连云渊都怀疑了。 再行差踏错一步,她都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直接把她关进地牢,等到慕容苍回来捆了直接送进洞房?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慕容晟让她假装小妾这招帮了她,却也害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吃着饭,一边仔细想着心事,冷不防季嬷嬷在上面抬高了声音道,“唐三小姐可又走神了!” 她慌忙放下筷子抬头,朝太后望去,却见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哀家方才说,果儿来到云顶寺潜心修习了半月功夫,果然有些长进,不再像以前那般冒失了,性子敛了不少,与初次相见有天壤之别,哀家甚是欣慰呢!” “果儿的改变全是太后的功劳,太后教导有方,对果儿爱护有加,果儿自然不敢再唐突冒失。”唐果儿立刻笑眯眯回道。 太后听闻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慕容晟手中碗筷却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本王也觉得唐三小姐大有长进呢,看来皇祖母将她带上山来确有好处,也不枉皇祖母一番苦心,皇祖母英明,恰好也让唐三小姐躲过了前几天那次灾劫。” 慕容晟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筷,声音低沉,盯着唐果儿娓娓道。 “晟儿!”太后立刻抬高声音制止慕容晟说下去,“事情还未调查个水落石出,方才不是说好了等晚些时候再告诉果儿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果儿傻愣愣地盯着两人来回看了几眼,忽而轻声道,“太后,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与我有关的话。” “皇祖母,晟儿也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唐家又是这次叛乱的最大受害者,完全有必要现在就将事情跟唐三小姐挑明。”慕容晟坚持已见,生硬地回道。 “哀家说不许便是不许!”太后一声沉喝,根本就未见她动弹,光声音就震得放在边缘的杯碟皆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季嬷嬷一个激灵,随即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退下去。 玄静也示意殿里的小尼姑都出去坐禅,一时之间,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贫尼为出去之后为太后和大皇子设个结界,不会让旁人叨扰,太后且放心。”玄静忽然站了起来,朝太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师太留在这里也无妨,哀家也能有个商量的人。”方才还暴怒的太后慢慢冷静了下来,朝玄静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继而望向唐果儿,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没有其他人,告诉你前些天发生的事也无妨。” 玄静坐下时,右手衣袖一挥,殿门处便设下一层若隐若现的湖蓝色结界,眨眼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是,果儿专心听着呢。”唐果儿此时丝毫不敢再走神,点头回道。 “因唐家是东陵国的三大世家,东陵国创国之初,三大世家便与慕容家签下血盟,世代效忠于慕容氏,只要东陵国存在一天,三大世家便不能违背盟约,否则便会血竭而死。” 血竭而死?竟然会有这种幻术? “什么是血盟?”唐果儿不由自主开口问道。 不等太后和慕容晟回答,身边的玄静忽然轻叹了一声。 “血盟分为主仆从属关系,属于仆人的那些,将自己的血置入一个容器中,由主人施古法密封起来,若是仆人或是仆人后人违背当初的盟约,只要主人及拥有最纯正血统的主人后人,将密闭的容器打开,将自己的血滴入,那些仆人连同他们的后人都会在三日之内血竭而死,无药可救。” 说完,玄静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满是不忍。 室内又陷入一片静谧,唐果儿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么说来,他们唐家的生死,将来是要掌握在慕容苍手上了? 哪怕她以后必慕容苍还要强,只要慕容苍想杀她,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本以为所谓幻术,强到极致就是幻化出虚幻的东西,而且这虚幻的东西具有实体的效用,可收可放。 但是血盟……这听起来当真不可思议。 “这种秘法,通常在上一代皇帝自知气数将尽之时,才秘密将它传给下一任皇帝。”慕容晟盯着唐果儿瞬间变了的表情,低声道,“但是我们要跟你说的,只是跟这个血盟有关。” “你说。”唐果儿有气无力回道。 “前几天,我朝左相与一些官员密谋,想要趁一些三大世家的高手随军出征之际,意图谋反,不过这左相算起来,应当是楚家的一个旁支,他派人去掳了你们唐家几人,以挟令禁军开城门。” “为何是我们唐家?而不是程家?”唐果儿虽然对唐家人几乎没有什么好感,却还是急迫地问道。 慕容晟神色变了变,目光更加深邃,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或许是唐家与我们慕容家更为亲近,是三大世家之首,左相觉得用唐家人要挟父皇,父皇会更加听话罢。” 太后听到慕容晟这样说,紧抓着衣袖的手这才松开。 左相将假扮的唐果儿掳走,分明是听闻外界纷纭,估量着唐果儿在慕容晟心中的重量不轻,所以才以唐果儿相胁。 好在晟儿自己知道分寸,没有道出真正原委。 “父皇的身体已经孱弱到不能施法对付楚家,三弟远在千里之外,即将抵达战场,作为主将根本不能脱身,更何况等到他赶回来,估计左相已杀了掳去的唐家人,根本救援不及,于是父皇就将这秘法教给了我。” 唐果儿听不懂慕容晟说了这么一大堆铺垫的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碍于太后和太妃在场,也不能逾了礼数催他,只能耐着性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慕容晟说下去。 慕容晟见唐果儿一脸迷惘,知道自己的暗示唐果儿没听明白,他前面说的几句废话,无非是在告诉唐果儿,慕容苍,不一定就是东陵国的下一任新帝,唐家不必再如此惧怕迎合慕容苍。 第74章 唐梦宁死了 他知道唐枭一定要唐果儿嫁给慕容苍的原因,三大世家早就不满于一味的臣服,加诸慕容苍性格暴戾,他若做了新帝,不知会是什么样的。! 因此,三大世家从几年前开始,便想尽办法要让自己的嫡女与慕容苍定下婚约。 如果唐果儿诞下慕容苍的孩子,慕容苍便是再狠毒,恐怕也不会狠下心杀自己的孩子。 可惜唐果儿似乎还不够聪明,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虽知道你在云顶寺,父皇也知道,可是总怕有什么不轨之人将消息泄露了出去,左相说你在他手上,还有你二姐四弟也在他手上,父皇说,唐家子嗣不多,你又是唯一的嫡女,万不可让你丢了性命。” 慕容晟说着,咬了咬牙,下一句话竟梗在喉头,无法说下去。 “然后呢?”唐果儿心里猛然蹿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父皇一商议,便先派了程家主去城门上稳住局势,我在宫里快速学完那套秘法,赶到寒星楼里取到凌家的血,再赶到城门处,左相已经杀了一人。” “他杀了谁?!”唐果儿攥紧了衣袖,猛地站起身,尖声问道。 “他杀了你二姐唐梦宁。将头割下来悬在马上示威。”慕容晟说着,不由自主闭了闭眼。 那个场景他还记得,他只是去晚了一步,左相已经杀了唐梦宁,接着从马车里拉出了那个所谓的唐果儿。 虽然穿着唐果儿的衣服,身量也有点像,但是那张脸,他一看便松了口气。 只是当他将那置了凌家祖先的血的坛子放上墙头之上时,左相便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吓得肝胆欲裂,左相本以为这只是让三大家族臣服瞎编滥造的,未曾想是真的! 随后得到消息的左相的嫡系本家凌家,为表衷心,从后面偷袭,与程家以及禁军两面夹击,一举拿下了叛军。 凌家本家是衷心的,他知道。 父皇便饶了凌家这一回,那一小碗血并没有打开。 只是可惜的是唐家死了个庶女。 “二姐……”唐果儿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半晌才重复了一句。 虽然她与唐梦宁感情并不深,但是与唐梦宁的短短几次相处,她明白唐梦宁是少数几个对她真心好的亲人,虽然或许和自己救了她两回有莫大关联。 唐梦宁素日里自己分到的东西就少得可怜,自身体好了之后,便总是亲自送自己最好的东西来给她,虽然聊的无非是有些枯燥的话,聊不了多久,因为唐梦宁自身修为便不高,又是深闺中人,话少得很。 但她毕竟是自己当做亲人的人,一听到唐梦宁死得如此惨,唐果儿的心不禁狠狠揪作一团。 太后在旁听着慕容晟的娓娓叙述,再看唐果儿的表情,心里却涌上一股异样,慕容晟分明是想表达什么的样子。 皇帝将秘法传给了慕容晟,她虽表面上没表示什么,却觉得这件事皇帝确实做错了。 慕容苍才是皇室子孙中最天赋异禀的,慕容晟虽有雅名在外,亲民如子,却太过于普通。 东陵创国之初,慕容氏嫡系血脉个个都强大无比,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创国的帝后被后人唤为神帝神后,且皇族皆是胜者为王,有能者才能继承王位。 可偏偏到了后来,因着国泰民安,皇室中人便不思进取,有三大家族保驾护航,更是以修习灵力为耻,有段时间险些被外戚专政。 虽然现在皇室又恢复了欣欣向荣之态,可早已大不如前。 慕容苍已是其中的佼佼者。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和皇帝才一开始非要唐果儿嫁给慕容苍不可,强强联合,皇族的血脉才能不继续衰落下去。 这件事,唯有她和皇帝,还有仅有的几个知情人知晓而已。 眼下看着慕容晟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怜惜,让她不由大骇,原以为慕容晟主动说让她带着唐果儿上山诵佛,是他想自己断了对唐果儿的念想。 她不由轻咳了一声,提醒慕容晟收回目光,又轻声道,“果儿,哀家知道你与家中亲人感情深厚,本想等着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告知你,可是罪臣左相如何处置,唐家理应也有说话的份,唐家主如今出征在外,理应让家中嫡长子出面定夺,无奈唐家唯有你一名嫡女……” “果儿明白。”唐果儿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果儿愿意同去宫中去见左相!”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一阵腥甜味冲上喉头,失态地重重磕上桌沿。 “唐三小姐!”玄静师太在旁,忍不住下意识地伸手扶她。 “我没事,只是听闻家姐死讯,过于伤心。”唐果儿努力咽下喉头的腥甜,虚弱地回道。 话音未落,她便觉着一股温和的力道顺着手腕上的脉门冲进了经脉之中,在全身游走,玄静在帮她偷偷地渡气! 她随即朝玄静报以感激的一瞥,不动声色拉开玄静的手,泫然欲泣道,“太后、太妃不必为果儿担忧,果儿自己冷静片刻便好。” 说完,又端正坐好,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不时地轻轻抽泣一声。 她虽难过,也难过得想哭,唐梦宁这么好一个姑娘就这么惨死,确实可惜,可是她并没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如此强烈的恨与难过。 方才气急攻心,一定又是唐果儿的残存意识在作祟。 “我一定会为二姐报仇的,果儿你放心吧。”她暗暗在心底道了一句,强烈的情绪这才慢慢淡了下去。 是的,她一定要报仇,如今唐枭不在,世人皆道现在唐府就是个平妻与没用的嫡女主事,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等着继续拿唐家下手呢! 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玄静师太,皇上这次放过凌家,哀家却觉得,此事万万不能姑息,凌家主赶到斩杀逆贼的时候,正在晟儿取出凌家的血之后。凌家何尝不是观望的态度?程家能及时护主,凌家为何不能?”太后忽而打破了沉默,朝玄静问道。 玄静先是不做声,随后看了慕容晟一眼,“不知大皇子意欲何为?” “我与父皇都觉得,凌家至少能在紧要关头大义灭亲,实在功大于过,可小惩以示警戒,万不可全族诛杀。”慕容晟斟酌了一瞬回道,“父皇已让我仍将凌家人的血封入寒星楼之中。” 不等玄静作答,太后已摇头道,“晟儿宅心仁厚,与皇帝如出一辙,哀家这才觉得没个人商量。”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是,凌家已起了反心,此次我让晟儿亲自上山,让宫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为的便是试探凌家,恐怕等到入夜晟儿再不回去,凌家就要举事了。”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少有的厉芒。 “如若凌家真的等到入夜再举事,宫中守卫松懈,只要有人里应外合,岂不是如入空门?”玄静嘴里说得事态严重,脸上却不见焦急,“恐怕太后和大皇子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师太果然还是最懂哀家心思的人。”太后微微勾了勾唇角。 玄静双手合十,低头应道,“若是有人里应外合,便看是不是程家了,若不是程家,贫尼觉得,以后倒可完全信任程家。” 太后缓缓点了点同意,端了茶,浅抿了几口,望了低泣的唐果儿一眼,又低叹了一声。 “果儿,用完午膳,哀家便与你一同下山,同去见那罪臣,也好早早有个了断,为唐家做主。” “是。”唐果儿立刻起身,走到主桌前面,不由分说跪了下去,“谢太后庇佑,谢大皇子庇佑,唐家必然世代忠于慕容皇室。” 声音沙哑中带着坚定。 她在旁听着,自然明白太后的用意,三大世家有谁不听话,便会被太后提防。 哪怕叛乱的时候一直陪在慕容晟身边的忠心耿耿的程家,现在在太后眼里,也只不过是覆手可灭的一族。 有她唐果儿这个唯一驯兽的血脉在,太后定然不会动唐家,在她面前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立下威信而已。 她心里通透如镜,却还是得顺着太后的用意去做,以表忠心,怕太后发现她与玄静已然相认,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后,这礼佛之事不可断,否则佛便会怪罪,太后前几日在病中尚且礼佛,唐三小姐可随大皇子下山,太后却万万不能。”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玄静在旁忽然开口道,话是对着太后说的,竟若有所思看了慕容晟一眼。 “哀家竟然忘了。”太后似是恍然大悟,叹道,“那只等太阳落山之后,果儿你便随晟儿下山去吧,哀家允你可五日之后回云顶寺,待处置了左相之后,你再上山来。” 让她和慕容晟独处? 她没听错吧?太后不是防着她跟慕容晟么?怎么会放她和慕容晟一起下山? “晟儿你要护果儿周全,万不可让她受到分毫伤害。”太后似是没看到唐果儿惊骇的表情,扭头朝慕容晟道。 “晟儿明白,皇祖母且放心。”慕容晟面色沉静,低声应道。 心里却想着玄静方才那玄妙的一瞥,太妃她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为何要阻止皇祖母跟他们一起下山? 第75章 下山 入夜入得极快,玄静与太后一同站在寺门前,望着慕容晟和唐果儿一众人趁着最后一抹天光下山。 “太后本也不想要下山吧?”玄静盯着那行逐渐化为小点消失不见的背影,忽而轻声问道。 太后脸上缓缓浮起一抹苦笑,又转瞬消失。 “哀家想着,既然皇帝已将那秘法传授给了晟儿,必然有他的道理,宫中的皇子并不止晟儿一人,如果他与果儿当真两情相悦,按捺不住,哀家便也不会强求。” 晟儿若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真的喜欢唐果儿。 而苍儿,看着却似对唐果儿没有兴趣,如若他娶了唐果儿,却不碰她一下,那她和皇帝的苦心就白费了。 况且,若有两人同会慕容家祖传秘法,势必会引起内斗,内忧外患,只怕到了那天,东陵国便真的气数已尽,她不想眼睁睁看着祖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同是慕容家的皇子,慕容晟娶唐果儿也是娶,慕容苍娶唐果儿也是娶。 这次叛乱,来得真不是时候,逼得皇帝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也只能顺应皇帝的意思。 唐果儿坚持没用轿子,反正身边估计能看出她虚实的也只有慕容晟,他也早就知道了她什么水平。 下到半山腰处再往回看,天差不多已经黑透,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云顶寺最高的塔的塔尖。 就这么自由了!还有五天的自由,简直让她爽得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虽然刚得知唐梦宁的死讯让她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却依然压不住得到自由的这种爽快。 她提起脚尖轻轻一跃,便跃出一大块石板路的距离,也不怕别人看见,宫人侍卫都在前面开路,替他们点着灯笼,后面没几个人,都自顾自注意着脚下的路,谁来盯着她? 慕容晟紧随在她身后,看不清唐果儿的表情,不知她是急着赶去报仇还是如何。 刚想开口试探唐果儿现在心情到底如何,毕竟她才得知唐梦宁的死讯,远处却快速升起一红一绿两枚烟花。 这是宫里的人跟他约好的暗号。 没想到这么快,那些人就忍不住了,意图谋反的野心不知筹谋了有多久。 他神色立刻变了,低声朝前面似乎心情很好的唐果儿道,“唐三小姐,今晚回去,必有一场恶战,请你务必紧跟在本王身边。” 一嘱咐完,不等唐果儿回答,他立刻纵身几个腾跃,跃到队伍的最前面,让侍卫加快脚程。 所有人看到那两道烟花的时候神色都变了,几乎不用慕容晟出声催促,行进速度就已经加快。 到达山脚下那排草庐的时候,更多的侍卫正严阵以待,精挑细选几百人都等着这一刻。 云渊站在最前面,牵着一匹马的缰绳,迅速将缰绳送到慕容晟手中,低声朝慕容晟道,“他们都是趁夜刚赶到的,没人发现,万事小心。” “嗯,你也要多加注意,说不定那些人狗急了跳墙会上山,千万要注意皇祖母的安危。”慕容晟接过缰绳,拍了拍云渊的肩膀。 “微臣明白。”云渊点了点头,望向慕容晟身后随后跟来的侍卫宫人。 他刚想问是否需要从他这里再调些人手去帮忙,眼角余光却扫到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她也跟你一起去?”云渊将声音压得更低,少有的促狭语气。 “是。”慕容晟没有多做解释,回头淡淡瞟了眼跟上来的唐果儿,从旁边侍卫手中又牵了根缰绳,回身走了几步,递到唐果儿手中。 唐果儿低着头默默接过缰绳,却忍不住看了云渊一眼。 上次的事,是她引得慕容晴依和太后发火,才会波及到他,害他被太后责骂,乍一看到云渊,她心里不由涌上一股愧疚之意。 她想和云渊说几句道歉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而且这里人多口杂,跟他说了话,只怕落到太后耳朵里,又得引发什么风波。 前方慕容晟动作利落跨上马,身后的侍卫只等出发去宫中厮杀一场,气氛竟显得有些莫名悲壮。 唐果儿又抬头望了眼云渊,云渊目光却没落在她身上。 她咬了咬唇,亦跨上马背,随容晟一齐朝着黑暗深处奔去。与云渊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淡淡的一声,“要保护好自己。” 原来云渊是在乎自己的。 一股莫名的欣喜从心底窜出,几秒钟马儿就窜出了百余米的距离,她也不管云渊是否还能看见,努力点了点头。 除了马匹行进的声音,没有一人再发出声音,今晚的月色昏暗惨淡,不是皎白色,而是浑浊的小半轮昏黄月牙。 她感受着由于几百匹马同时行动大地的震颤,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心情也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太后和慕容晟都成竹在胸的样子,前世作为杀手她也杀过数不清的人,但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平定内乱,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一次小型的战役了。 她的幻术还没练到家,玄静传授给她的心法,她还未曾全然融会贯通,柔术虽然厉害,但是由于这具身体的限制,也不知能发挥几成实力。 眨眼就要到城门底下,慕容晟却忽然放慢了速度,与她并驾齐驱,扭头淡淡望着她,一边解下腰上的佩剑递到她手中。 “待会一定要紧紧跟在本王身后,知道么?” 这已经是他重复的第二遍了。 慕容晟能够随意幻化出威力巨大的剑,她虽然也能幻化出冰剑,却不够强大,所以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唐果儿不由得挑了挑眉,接过他手中的剑,似笑非笑点了点头,“我还没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可能是因为本王的情绪误导了唐三小姐,所以唐三小姐不知自己待会遇到的叛贼会有多凶恶,他们之中不乏幻术高超之人,比你,要奸猾老成得多。”慕容晟微微拧眉答道。 说罢,低头掀开蟒袍,露出里面的黑色中衣,撕了一长条下来递给唐果儿,“把你的脸蒙上。” 唐果儿虽穿着淡灰色的宽大衣袍,头发也用一根木簪随意簪在头顶,不过这张脸容易辨识得很,恐怕会有人认出唐果儿来。 唐果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没有反驳,紧紧将布条扎在耳后,遮住自己的容貌。 慕容晟又瞧了她几眼,面无表情回过头望向前方。 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似乎早得了慕容晟的命令,眼见几百人奔驰而来,立刻大开城门。 如果是叛乱,而且慕容晟还在城外,叛乱的逆臣贼子应当在城门处设防,将城门紧闭才对吧! 唐果儿眼见慕容晟毫无悬念就这么轻轻松松第一个进了城门,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进了城门才恍然大悟,只见十几名身穿盔甲的士兵被绑得动弹不得,半躺半倚在墙根处。 看着慕容晟众人进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慌失措,恨不能立刻匍匐到慕容晟脚下跪舔请求原谅的样子。 她不知道慕容晟是怎么做到的,远在一二十里之外的地方,也能将城里的局势控制在股掌之间,却不得不佩服,赞赏地瞅了前面那个只给她留下背影的男人好几眼。 慕容晟却没有一丝懈怠之意,匆匆朝守城门的守卫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守住城门,在没有本王的命令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城,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说完,立刻带着众人往皇宫宫门方向马不停蹄奔去。 离宫门尚有半里之距的朱雀大街上,就能听得见皇宫内传来的震天打斗喧哗声。 慕容晟面色更加阴沉,速度猛地放慢。 唐果儿正好奇他为何不一鼓作气直入宫门,跟宫里的禁卫两面夹击,却见自远处胡来奔来一骑,衣袍飒飒,马还未到近前,人已松开缰绳,飘然掠至慕容晟马前。 “禀报大皇子,逆贼已于一炷香之前与内贼里应外合,打开宫门,攻入宣武门,幸好大皇子之前早有部署,逆贼久攻不入,正欲放火烧塌宫门。” “父皇呢?”慕容晟面色肃然,冷冷吐出几个字。 “秦公公按着大皇子的吩咐,看着形势不对,入夜之前已将皇上安置在了暗宫之中。”那黑衣禁军立刻抱拳大声回道。 慕容晟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宣武门,还有何处被侵占?”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还有东宫,东宫因有小门,逆贼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东宫,按照大皇子吩咐,属下在东宫也部署了一些禁军,且攻入东宫的逆贼极少,构不成太大威胁。” “嗯……” 慕容晟停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回头指向身后一名侍卫,“阿七,你带着一百人去东宫,其余人都跟本王冲进宣武门,看见逆贼便斩杀于马下,不可放过一人。” “是,谨遵大皇子命令!” 身后几百人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回应,士气十足,一队人随即跟着那阿七冲向左路东宫,剩余之人不等慕容晟发令,自发有条不紊直直冲向隐有火光的宫门。 慕容晟在明灭的火把映照之下扭过头,望向身旁的唐果儿,薄唇微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扭头清嗤一声,策马朝前奔去。 唐果儿愣了下,却谨记住他的话,紧随在他身后朝着大开的宫门奔去。 第76章 恶战 宫门内外已陈尸无数,马匹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唐果儿看着那满地的血腥,闻着那浓厚的腥味,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她第一次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看到这么密集的死人,这冲击力还真是不小。 却也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成王败寇,这些人趁国忧外患自顾不暇,竟然还企图发动政变,其一大逆不道,其二不自量力,根本就死不足惜。 她重生在这乱世之中,如果仅有妇人之仁,就会如同这些躺在地上的人,说不定会死得更惨,毕竟容不得唐果儿在这个世上活着的人多了去! 比如何氏,比如慕容苍。 默默重复了许久,她终于逐渐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紧跟在慕容晟身后。 她只恨死的不是那个懦弱狠毒、俨然以后就是个大淫魔的唐荣轩,二姐唐梦宁命途如此多舛,未婚夫上了战场,如今竟还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恨意又加了一分。 前方几十步开外就是宣武门,她略低下身子,紧伏在马背上,右手抽出慕容晟给她的佩剑,以防里面有暗箭埋伏。 冲进去的那一霎那,只见前方火光冲天,那些逆贼果然已经开始放火烧宫门了! 前后左右原本都有自己人紧紧包围,冲进去还没几秒钟,人就被冲散了,几根利箭随即擦着她身边飞过。 她心里不由一紧,眼神下意识追随着慕容晟,不让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 叛军皆在臂上绑着一根红丝巾,好辨认的很,不等人靠近她的马,她便朝他们刺去。 铁剑跟冰剑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几下她便得到要领,配合着体内的灵力,将手中长剑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淡绿剑花。 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进她身。 她趁机朝着慕容晟又靠近了一些,眼角余光却见一道红影朝慕容晟的方向扑去,眨眼间和慕容晟缠斗在一起。 慕容晟出手快,偷袭那人出手也不比慕容晟慢多少,慕容晟急攻,他便守,慕容晟一招收手,那人便如影随形攻上去。 起初她还能看得清他们之间对打的招式,后来便看不清了,只看见红黑两道疾风一般的影子。 凭她的眼力都看不清的话,那不就证明慕容晟比她厉害得多? 那天在练武场上的一幕立刻浮现在她脑海,慕容晟最后攻下她那一招,那股凶猛的力道逼得她不得不出手应战,那一瞬间是身体求生的本能逼着她出手。 如果她不暴露自己显出真正的实力,下场就只有死。 只走神了几秒,小腿处便是一凉,一柄剑堪堪划过她的小腿,幸好马儿一惊,朝边上退了两小步。 她不敢再走神,学着方才慕容晟的一招,右手虚空一划,默念玄静教给她的心法口诀,朝攻到脚下的两名士兵一掌拍去,强大的灵力随即贯穿到她的掌心,一掌轰得十几人飞了出去。 她没料到短短数日的功夫,自己的功力竟然进步如此神速,看着一连串飞出去的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幕吸引了附近许多人的注目,刹那间,一大群胳膊上系着红色丝巾的士兵涌到她身边,近处更有一骑在马上的领兵模样的人朝自己冲来。 他们想一拥而上杀了她!唐果儿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空着的左手连轰几掌击退围上来的人,冷不妨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利器破空声。 她心中不由一惊,慌忙侧身躲过那柄长枪,左路那朝她奔来的领兵已攻到她面前,趁机一勾手将她拖下马。 唐果儿即刻一掌拍出,就地一个驴打滚,同时避开了那柄长枪和那个将领顺势送出的一剑,肩头却不免还是被刺伤了一道口子。 两样兵器交接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颤动声,余震不止。 她后怕地喘了一口气,一个腾身站了起来,捏紧手中长剑,死死盯着面前两人。 使长枪那人灵力似乎犹在她之上,如果她反应不够快,刚刚那一下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他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正落在她方才被划破的裤脚和肩头处,嘿嘿奸笑了一声,“我方才见她进来时,一直紧跟在慕容晟身后,这般细皮嫩肉的,怕是个女人吧!” “钱大人所言不虚,我方才摸了一把她的手,骨头软得很,必然是个女人。上回左相绑到的唐果儿是个假货,这次恐怕是真的了。”另一人笑着附和道。 “那还等什么?”被唤作钱大人的男人话音还未落,一柄长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立刻朝唐果儿刺来。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那贯穿的强大真气迎面扑来,卷得唐果儿衣袍鼓舞,险些站立不住。 她立刻将右手握住的剑插入砖缝稳住身形,同时左掌用尽全力随即轰出,堪堪让那长枪枪尖停在了眼前不过半米不到的距离。 那使长剑的将领在旁看着,惊道,“以前是谁说这唐家嫡女是个废物的?连钱大人的长枪她都能抵挡得住!此女修为至少与钱大人不相伯仲!” 说罢,知道不能再轻敌,立刻出手想助那钱大人一臂之力。 只是还未出手,胸前忽然一阵冰凉。他不可思议瞪大了眼,一柄通透的剑贯穿了他的左胸,正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 随后胸前的血喷薄而出,轰然倒在地上。 “罪无可恕。”慕容晟抹去嘴角的一丝鲜血,冷冷道,“尔等逆臣贼子,只会欺凌妇孺残弱,不忠不孝不仁,本王以监国口谕下旨,叛军,绝杀无赦!” 最后几句话,随着慕容晟丰沛的真气在宣武门上空盘旋回荡。 唐果儿心中一喜,知道慕容晟打败了刚刚那个缠着他的非常强劲的对手,不知怎的,拄着剑的右肩膀忽然一阵刺痛发软,不由自主往后仰去。 完了!她看着钱大人穷凶极恶的脸,想要躲开那近在咫尺的长枪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忽觉神识之处绽出一道白光,猛地从她身体内冲了出去,强劲的力道猛地拍开那长枪。 竟是那小白团子苏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慕容晟已单手拧住那钱大人的脖子,毫不犹豫往后一扭,钱大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身子便软了下去。 慕容晟面上露出一丝嫌恶,随即松开手飞掠至唐果儿身边,将她搂入自己怀中,焦急问道,“怎么了?” 唐果儿朝他勉强挤出一个笑,眼前直冒星星,没用地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看着慕容晟那张焦急的脸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臭狐狸下次回她身体的时候再这么猛,等它冒出来,她一定掐死它!还嫌她在慕容晟面前不够丢人吗! 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她只觉得身边一片金碧辉煌。 这是在哪里? 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四肢却酸软得出奇,没等她弹起又跌回到床上。 “躺好,太医刚刚才来看过,那个钱大人的长枪上淬有剧毒,还好伤口不深。”慕容晟倚在她对面的软榻上,疲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哑声道。 “这是哪里?”她吃力地半支起身体靠在身后的床柱上,打量了周围一圈,伸手揉着太阳穴问道。 头也昏得很。 “这是本王未及冠之前在宫里的行宫,空置了许久。”慕容晟说着,懒懒起身,将桌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送到床畔的矮几上。 这……这是慕容晟的床! “宫……里就没有其它的房间了么?”她努力压抑着立刻想要弹起来就跑的***,强自镇定问他。 “你说呢?”慕容晟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深眸忽然眯了起来,朝她凑近了一些,“反正被褥全都是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该死!他为什么要靠这么近!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上次在帐篷里的那个吻,她一边回答一边慌忙朝后挪了一点位置。 慕容晟却似没听到她的回答,嘴角挑起一抹邪笑,“还是说,你渴慕本王已久,巴不得睡本王睡过的床褥,其实本王就在你身边,只要你想,本王乐意之至,随时恭候。” 说着,他已坐上了床头,将她逼得往床角缩去,“之前你说喜欢本王,后来又说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可真有趣得紧,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她是襄王,而他是神女?他不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奇怪么? 唐果儿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昏昏沉沉的脑子更加昏沉,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东西,慌乱之中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抵住他的胸膛。 “你不许再靠过来了!我警告你!” 因为抓着他胸膛处的手无力,看着倒更像她拉着他,在邀请他更进一步。 “要是本王偏偏今日就想要了呢?”慕容晟忽然伸出手,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颚,指腹有意蹭了下她娇嫩的唇瓣。 “你前几次见本王如此火辣热情,本王因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做什么,不如今天就如了你的愿,如何?” 第77章 差点失控 慕容晟笑着,笑容里一改往日的温雅,飞扬的眉间悄然跃上一丝邪肆。! 唐果儿苍白的唇瓣,经慕容晟稍带粗粝的指腹拂过,染上浅薄的桃粉媚色。 有一股情绪在心中密密波动着,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微微痉挛。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情欲初动产生的象征! 她不害怕,更不陌生。 这情绪一旦放任它自由发展,就会使人坠尽柔情蜜意的巨网里,被紧紧的束缚住,从此挣脱不得。 只待彻底沉沦,她的心,她的思想从此都不会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唐果儿一下清醒过来,强制自己将情绪生生压了下去。 她抬眼笑着看向慕容晟,苍白面上的夺目樱唇一动,“我尚在病中,大皇子难不成会饥不择食,对这样病恹恹的我也能下手?我的声誉倒无妨,只是你的……难道你就不怕被我拖累吗?” “有什么好怕,又有什么不可?某只历来利爪相向的小猫抓,将本王伤挠伤的痕印,本王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如今这只猫儿难得勉强温顺了一次,岂能不把握时机,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慕容晟目光灼灼,直视唐果儿,他幽邃眸子的深处,一簇火苗在隐隐舞动,似有燎原之势。 唐果儿的心骤然一缩,如坚硬的钢铁被掷进熔浆。浑身每个细胞都处在战栗之中,脊背上的寒毛一根也接一根慢慢爬了起来。 她的面上却仍是稳稳的神色,贝齿一动,轻吐几字,“衣冠禽兽。” 慕容晟一愣,非但未发怒,嘴角的笑反而荡开来,笑得洒脱肆意。 他陡然欺身凑近唐果儿,与她鼻尖相抵,漫不经心道, “权谋纷争,尔虞我诈,你我皆戴着面具,置身其中拼命往上爬。你说,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人模人样的?比起禽兽和禽兽不如,这衣冠禽兽实在好听太多了。承蒙三小姐如此尽心赞美,本王该如何来表示答谢之意呢?” 慕容晟再次往前凑了凑,似笑非笑道,“不如,本王吃点亏,奉上香吻一个如何?” 唐果儿身子僵硬得如同雕塑,慕容晟说话间,一股清爽的暖风直直扑洒在她面上,她的脸完全不受控制,霎时染上一层薄媚。 这一刻,慕容晟的眸子里有深不可测的漩涡,吸着她,拽着她沉沦进去。 她的脑袋如同灌进了浆糊,思绪几乎转不过弯来,连对肩上原本火烧火燎的痛感也变得迟钝起来。 只有眼前放大的脸,清晰无比。 但这张俊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似乎灿烂的有些欠扁…… 唐果儿被慕容晟夺目的笑意惊醒,看清他眼底的戏弄之意,她冷了眉眼道,“大皇子,莫非你是想与慕容苍比肩一较高低?还是皇家的教养就是教你们恬不知耻的调戏弱女子?” 竟拿他与慕容苍那个自负的草包作比较!就这样伶牙俐齿,受不得半点欺凌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扑上来反咬一口的模样,还是弱女子? 慕容晟的笑容垮在唇边,险些被惊岔了气。她以为这样激他,就能让他顺利放过她? 唐果儿心思玲珑,可惜漏算了一点,皇族人生来处于人上人的优越环境中,自小养成了强烈的不服输的性格。不管是慕容苍还是慕容晟,在他们眼里,皇权是不容挑衅的权威。 慕容晟瞬也不瞬的看着唐果儿,呼吸也变得极轻,他的手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头仰了起来。 既然都已将调戏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来了,他岂会平白无辜的担下这样的罪名? 慕容晟浅淡一笑,对着近在咫尺的朱色唇瓣吻了下去。 柔软的温热毫无预警的触碰上来,唐果儿惊得睁大了眼睛,眼珠子都不会动了,整个人都定格住。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疑问在回荡,慕容晟不是只想戏弄她而已吗?怎么动起真格来了? 思绪飘回,唐果儿挣扎起来,她的下巴被牢牢捏在慕容晟手中,稍动一下就会有剧烈的痛意传来。她不会因为这点疼痛就妥协,可她此刻虚弱不堪的身子,挣扎的力道,在慕容晟眼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唐果儿的抗拒,慕容晟顿了顿,随后却愈发温柔,采用柔情攻势,试图一点点剥离她的意识。 唐果儿察觉他的意图,在心底冷冷一声,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 人都是如此,越难得到越不肯放弃,摆在眼前不费吹灰之力的,反而提不起兴趣。 她越是挣扎,只会更加激发出慕容晟的征服欲,她何必自讨没趣? 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然而,唐果儿再一次料错,对她放弃抵抗的动作,慕容晟只是松了捏住她下巴的力道,他的唇,却依旧没有要离开她的唇的意思。而且,他似乎觉得不够一般,更是一手扣上她的后脑勺,铺天盖地地吻过来。 直至唐果儿一张脸憋得红艳如胭脂,双目潋滟似含着无助的水光,慕容晟才放开了他。 新鲜空气一下涌来,唐果儿大口大口呼吸着,手撑在身子,气喘吁吁地瞪向慕容晟。 慕容晟毫无愧色,甚至是大义凛然道,“三小姐,难道本王坐实了你所说的调戏二字错了吗?” 唐果儿咬牙,恨不得撕碎眼前一脸无害的人,可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笔一笔的账,她可都牢牢地记着! 她随即扭开头,闭上眼睛侧身往里躺回床上,留了个背影给慕容晟。 慕容晟见状,微抿薄唇,脸上重新浮上温和的笑意,可他的眼底爬满了遗憾,似无趣极了。 他还说还想看看这只小猫炸毛的可爱模样,没想到小猫不仅对他狠,对自己也这般狠,宁可让他轻薄戏弄了去,也不向他低头。 刚刚明明被他吓得脸色都变了,也要拼命压住的真实情绪,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慕容晟向床上飘去一个目光,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放下廊柱处的薄纱,遮掩住他方才躺过的软榻,也和衣躺下了。 目光却透过薄纱,落在唐果儿挺得笔直僵硬的后背上,一片沉寂,让人捉摸不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竖起的戒备被攻破,他的心竟开始受人左右?而且还是被一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女子所吸引。 他竟无法克制这样陌生的感觉,即使明知陷下去的路会坎坷,会布满荆棘与凶险,甚至或许万劫不复,可此刻他却迷茫得不能分辩利害,这感觉似染了蜜糖的罂粟,让他欲罢不能。 昏暗的琉璃宫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洒在他白皙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他深邃的眸子藏进阴影后,一时情绪难辨。 片刻之后,慕容晟若有所思收回目光,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愈发如窗外微醺的夜风。 闭上了眼睛,慕容晟毫无困意,在黑暗之中,屏蔽了外物的左右后,他的意识反而更加清醒,敏锐。 他听着不远处的翻动声,知道唐果儿一样也没睡,低声道,“三小姐,今日这番大战,你可曾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没有?” 唐果儿躺在,一动不动,心思却转了千回。 为了至尊的权利,这些人早已丧失了理智,君臣纲德,骨肉亲情都可以成为他们登峰的垫脚石。 得知左相谋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宣武门的大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无非是搏命厮杀,血染墙头,有什么古怪的? 慕容晟见她不答,侧了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眼睛却仍闭着,神色似凝思一般,继续道,“今日宣武门外,来了一个不属于这场争斗的高手,他的身手,甚至在本王之上!” 这话旁人听了或许会觉得他自负,可他从不说假话。 他的幻术到了何种地步,不会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即使当时没有唐果儿的安危左右他的思绪,他认认真真与那人打一场,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 他在通天阁秘密开设情报阁,站在暗处掌握着整个东陵的大小情报,竟也从未发觉东陵国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一个极快的的念头,在这一瞬间从慕容晟的脑海里划过,如同一道闪电,他连影子都来不及捕捉,就已无踪迹可循。 他隐隐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人。 来不及细想,床上的唐果儿却豁然转身,一双清冷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似讥似讽道,“若说古怪,我到有一个疑惑想问大皇子,不知大皇子可否为我解答?” “你先说说看,若是无关轻重的问题,本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慕容晟面上已没有了方才的惊悸,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 即使那双如玉的眸子没有注视着自己,唐果儿却仍感觉到了,慕容晟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流溢出温润气质,舒适而惬意。 她的语气不觉放柔了一分,“今日你与那神秘人争斗,看得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只是好奇,你的幻术究竟到了什么阶位?若说你与我是一样的阶位,我决计不信。 第78章 那个人是谁 慕容晟没有接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唐果儿脸上,不经意间浮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赞许。 不愧是能牵动他心绪的人,敏锐得有些过分呐…… 他没打算隐瞒唐果儿,但是这个问题,他亦不准备回答。 慕容晟笑意里浮上从未露于人前的散漫,四两拨千斤道,“本王与你本就不是一个水平,你不信是很正常的,至于本王的幻术品阶,三小姐眼光一向毒辣,难道没能看出来?” 不论是什么事情,经过探索之后发现的结果,与轻而易举得到的答案比起来,前者明显有趣得多。 他已经被唐果儿吸引了,可这丫头看起来对他似乎并不太感兴趣,这种不公平的现象,是不是也该寻点事物平衡一下? 见慕容晟故意避而不答,唐果儿知晓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也就作罢。 她一向信奉凡事靠自己的原则,眼下看到了狐狸,离逮到狐狸尾巴还会远吗? 一丝困意涌上来,缠着唐果儿就要往睡梦里沉去,可一想起屋中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对她充满了兴趣,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加之被困意缠得心中烦躁不堪,唐果儿剩下的丁点好脾气已消磨殆尽,她完全将自己身在何处抛诸于脑后,当即下起逐客令, “大皇子,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好吧?况且你我的身份,是不是该避避嫌?想必这宫殿并不只这一件屋子,能否请你移驾,另歇他处?” 唐果儿的语气不似玩笑,不带商量,甚至躁意中隐浮了薄怒。 见状,慕容晟终于敛去眸子表层的漫不经心,正色道,“宣武门之战虽已过去,可乱党并没有被全部铲除。今日那神秘人目的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本王,尚未可知。他伤了本王离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去而复返?现在你有伤在身,这趟浑水也是本王拖你下来的,本王有义务负责你的安危。” 听着慕容晟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唐果儿不由怔住,她还真没想到慕容晟心里竟是这样的盘算,心中那股悸动又隐隐要冒出来。 却闻慕容晟继续道,“你放心,本王不会这么卑鄙,除非你心甘情愿,本王不会对你有半分逾越之举。” “如此甚好,大皇子一言九鼎,必不会出尔反尔。”唐果儿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扯过轻薄的冰蚕丝被,往身上一盖,侧身往里,当真放心地睡过去。 慕容晟瞧着洒露在雪白冰蚕被外的如墨青丝,手轻轻一挥,软榻前的薄纱忽的飘扬起来。他嘴角重新绽开放心的笑,紧接着也闭上了眼睛。 然而,待屋中一切静止下来后,却一如之前,并无他样。 窗外月上柳梢,莹莹月光投进锦纱窗,与朦胧的宫灯缠绵在一起。静垂的薄纱隔开的二人,明明脊背相向,却又透着莫名的融洽。 一室静谧,鎏金香炉中的袅袅细烟,徐徐散发出浅淡香气。这是助于睡眠的安神香,唐果儿却在半夜时分,从这股淡香中幽幽转醒。 唐果儿没有动,呼吸一如睡着时一般轻。 但她的心,却是沉沉的,犹如一可石子,被翻江倒海的激流,一下卷坠进了乱流交错的泓渊之中。 因为就在方才,在慕容晟吻她的一瞬间,她竟想过干脆就这样豁出去,顺了他的意! 即使她掩饰的很好,慕容晟丝毫没有察觉出她那时真实的想法,可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 她曾是一个将脑袋提在手上过活的杀手,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又岂会是真的执着于名节之人?她真正擅长的是审时度势。 甚至根本不用她去思考,她的本能就已经替她分析出事情的利与弊,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取舍。 刚刚那一瞬,慕容晟是真的动了情! 她与慕容晟早就纠缠不清了,若是趁此机会顺了他,将错就错…… 只要他们之间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她就不信皇帝还会坚持将她嫁给慕容苍! 且不说皇家和唐家都丢不起这个脸,就单单是慕容晟,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再担忧夜长梦多,不必再受人左右。不过是牺牲一副皮囊,却能因此彻底摆脱慕容苍,实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虽然慕容晟性格难以捉摸,骨子里冷漠如冰,面上无害却心机深沉,动起手来狠辣无比,但单单作为归宿而言,却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世人对慕容晟了解与评价,虽并非全部是真,甚至其中还有他刻意的伪装,但她也不能全部否决。 至少有一点,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那就是洁身自好! 慕容晟作为众皇子中年纪最大的,直至现在身边连一个小妾都没有,比起其他的权贵子弟后院缤纷多彩的情况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在还有慕容苍这样一个参照物存在的时候,简直就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说起慕容苍,姑且不论他的通房丫鬟和美貌小妾加起来是否有一打,就是她送去的二十名美貌女子,也足以将他的后院装点得流光溢彩了。 要她为了男人的垂怜,与一帮女子明争暗斗,权衡周旋,她更宁愿提起大刀冲上战场,多砍两个敌人的脑袋! 如若真将她丢进这样的金丝笼里,就是这个男人和他其他女人的不幸! 因为她敢打包票,一旦被逼急,她会将罪魁祸首和帮凶当成敌人一样结果了,就算下一个被结果的人会轮到她,她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将她前世这世所有的智慧都浪费在男人薄如纸的宠爱上,对她来说简直是愚不可及,靠天靠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强者总是令人追逐,等她足够优秀,将所有人都比下去,还会怕没有人将她碰到手心里疼? 这么想着,唐果儿甚至都开始懊悔自己方才为什么平白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即使她对慕容晟还没有感情可言,但他有权有钱有势,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与她并肩,就算除去这些,他还有一张秀色可餐的脸,确确实实是一个好的归宿。 但,这只是唐果儿闲得发慌,娱乐自己的想法而已。 她要的幸福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些东西,就实在是肤浅可笑了。 她不在乎皮囊,却并不代表饥不择食,她不会为了利益没有感情就付出身子,除非是当一切超出了她的控制。 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因为她有强大免费的后盾庇护,敢将注意打到她头上的人,寥寥可数。会这么做的人却几乎没有。 慕容晟骨子里太自傲,不屑勉强她,慕容苍远在战场,没有机会。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人敢动皇帝的儿媳,唐家的嫡女? 这么想着,唐果儿心中却翻腾起一股酸楚。 恰恰因为这层庇护,将真正让她动心的那个人,阻隔在了千里之外。 心底那个白色的身影,在静谧的夜里一点点浮现出来,她再也压制不住。 唐果儿眉眼里噙着苦涩的笑意,通天阁中云渊的那番话,犹在耳畔。虽然他的话不是说给唐果儿这个身份听的,却依旧扎根在她心底,紧紧抓住她心中的每一处脉络,再放不开。 每当为了摆脱慕容苍,她想豁出去一切的时候,这粒扎根心底的种子,就会变成尖锐的针,细细密密的扎着她的心底,告诫她,提醒着她千万不能糊里糊涂地将自己交出去。 尤其是交给慕容晟! 在云渊的心底,她没有分量,可慕容晟对他来说,却是独特的存在! 况且,云家世代只娶一房,娶的必是干干净净的女子,云渊又是如此的纤尘不染,如天边飘着的云,如冰山顶上初融的雪水,纯粹剔透。 若自己成了慕容晟的人,哪怕因此摆脱了慕容苍,与云渊,就也再无可能了! 虽然她与云渊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每当她目光及处,能触碰到他的影子,她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这是不同于见到慕容晟的感觉,这样的心安让她更加向往。 最重要的是,云渊娶妻观念与她难得的一致,他们要的都是一世一双人。 慕容晟固然优秀,甚至在某些方面与她惊人的相似搭调,可他出生皇族,且有争夺皇位的野心,即使他将这份野心掩藏得很好,她依然是看出来了。 这样的野心,注定慕容晟不可能只娶一人,注定他的身边终会有形形色色的女子出现。或许是为了拉拢朝臣,或许是为了赏心悦目,或许是他真正动心了的人。 [][][].! 而且自己污浊的名声,云渊不一定会看得上,因为与慕容苍这门婚事的搅和,她甚至觉得对云渊是一种妄想,甚至觉得有些高攀不起。可从山上下来之时,云渊的那句话又分明是对她说的。 云渊不像是轻浮之人,若是他对她无情,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唐果儿心乱如麻,动了动身子。四下既然无声,如平静的死水,越是这样的氛围,她心中越是烦闷,不由得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这份心思,她现在只能埋着。 此刻,对云渊深处的这些纠结,她就当是对他的妄想罢。 可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摆脱慕容苍,而且要干干净净的摆脱他! 只要她的身子是干净的,不管今后谁与她并肩,她都一无所惧。 第79章 通天阁的秘密 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唐果儿躺在床上了无困意,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将时间挨过去,便将白日里宣武门发生的一切拿出来细细的回忆。 细想了片刻,她也发现了慕容晟所说的古怪之处。 她当即闭上眼睛用灵识收索起心中团子的所在,拨开虚空中团子制造出的层层云雾,终于找到了它的所在。 “团子!”唐果儿在心底叫了它一声,若非她急迫的想要向它打探一些事情,她也不会将团子从睡梦里抓起来。 今日宣武门之战,古怪的正是那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他和慕容晟都不知道这神秘人的身份,可根据他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来说,必定是伽灵大陆上存在已久的隐世高手。 团子作为灵宠,在伽灵大陆跟随过她的先祖,又跟随过她的母亲,想必对这神秘人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如今敌暗我明,若不能尽快知己知彼,指不定还会发生些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 然而,唐果儿的叫喊得到的却是团子深深浅浅的呼噜声,她扭头看去,只见团子仍旧裹在一团悬浮的雾里,嘴角甚至挂着某种可疑的水光,正睡得香甜。 唐果儿登时气结,平日里是哪个家伙叫嚣着与她心意相通的来着?那此刻她都想暴走了,又是哪个家伙兀自沉醉梦中? 她真有一种冲动,想抓起冰蚕丝被抹掉额上冒出的冷汗。 “团子!”唐果儿再次叫道,依然没得到回应,她索性灵识幻成自己进入虚空,一把提起团子的一条后腿! 粗暴的举动让团子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时之间,脑袋却未彻底清醒过来,迷糊的挣扎怒道,“谁扯伦家的后腿?” 唐果儿丢开它,拍了拍手,拈去沾染在指缝间的一根白毛,挑眉道,“不扯你的后腿你能醒?” 团子听到熟悉的声音,乍然从云雾里弹起,不可置信般看这唐果儿。随后,它抬起前爪使劲揉了揉眼睛,拼命想要挤出泪来道,“主人,不带你这样欺负狐狸的,伦家刚刚到手的黄油鸡……” 卖萌可耻!唐果儿偏偏拿这样的团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心软了下来,她只得又气又好笑, “团子,大晚上我也不想将你挖起来,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搅了你的黄粱好梦,你这黄油鸡,等叛乱的事情处理完,我领着你去京中最好的酒楼吃个够如何?” “伦家要吃两只鸡,不,要吃三只!不,还要打包一只!” 团子闻言哪里还有半分委屈,一双狐狸眼瞬间变得锃亮,巴巴地望着唐果儿,就差没冒出星星了。 唐果儿盘腿坐到云雾里,将团子抱起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揉捏着它软绵的爪子,神色肃然起来,“团子,今日宣武门的那个神秘人,你可瞧清楚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团子被捏的舒服,歪着头,拿狐狸眼懒洋洋瞧了一眼唐果儿道,“他带着面具,伦家没看到他的长相,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和幻术的路数伦家却觉得很熟悉,应该是见过的。” “那你仔细想一想,何时见过?”唐果儿紧张追问道。 团子举起爪子,分外享受着唐果儿不轻不重的揉捏,舒服得又想睡过去。但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爪子就被狠狠捏了一把,登时痛得它龇牙咧嘴。 它触电般抽回爪子,刚想炸毛,目光触及唐果儿的表情时,整张狐狸脸顿时垮了下去,“主人,你怎么能狠心的对伦家这又白又嫩的爪子下手?若是捏坏了,伦家拿什么抓鸡吃?” 唐果儿心里急切的心情被团子这么一闹,哭笑不得,一手将团子拂下膝盖道,“趁我没打算收拾你之前,将我想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否则……” “主人你凶我!就算你再多给一只黄油鸡,伦家也不告诉你。” 团子被拂下来,滚了两圈,躺在地上半晌也没得到唐果儿的安慰,当即尖声叫了起来,眨眼间已是一副西子捧心,泫然欲泣的模样。 唐果儿对团子的控诉视而不见,不待没有随它的愿安抚它,反倒露出赞许的神色,“不为黄油鸡而折腰,几个时辰不见,你长进了啊!” 随即,她轻声笑了起来,更加高兴道,“既然如此,想来你是厌倦那黄油鸡了,也好,这辈子省下的买鸡钱能鼓起我的腰包了,你也能瘦成一道闪电,两全其美呀。” 啥?团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反应过来后,它两个眸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立即尴尬的笑了笑,嗖的跃到唐果儿怀里,使劲用脑袋蹭她。 “天大地大主人和黄油鸡最大,主人怎么能和伦家一般见识?你想知道什么,伦家全部都告诉你,决不隐瞒一丝一毫。” 团子的狐狸脸快笑成了一朵花,好狐狸能屈能伸,因为一时的节操丢了黄油鸡,这买卖赔本啊! 它笑得愈发灿烂,就差没将尾巴也摇起来,“主人,伦家这么有诚意,这黄油鸡……” 唐果儿斜了团子一眼,伸手将它拎出怀里,重新放到膝盖上,“我解了惑自然会兑现对你的承诺,你少卖乖了,你可别忘了,这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团子努努嘴,正正经经回想了片刻,凝重道,“那人的幻术精湛而强大,必定是在大陆上传承已久,经过反复专研和修整之后的绝佳幻术。通常的幻术高手都是不问世事的,但有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那就是通天阁主!” 通天阁主!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唐果儿眉头不自觉拧起了。 难道是她的直觉错了?那面具人给她的感觉,与在院子里逗弄她的隐形人,是不一样的。 再者她和通天阁无怨无仇,而且她还顶着废物的身份,通天阁主这样的高手是绝不屑欺凌到一个废物头上的。 唐果儿抬眸望向团子,语气有些复杂,问道,“通天阁主究竟是什么人,通天阁又是怎样的存在?” “伦家也从未见过通天阁主的真面目,他们总是带着一枚银凤面具,来无影去无踪。不过,虽然他们风靡大陆之时,伦家还在山里玩泥巴,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记忆,伦家还是记得的。” 团子呼出一团小雾气,从唐果儿的怀里蹦到雾气里趴下,半眯着眼继续道, “通天阁自伽灵大陆诞生便存在,它的前身只是一个单纯作为交易的地方,那时它的名字还不叫通天阁。直到后来,有一个高手出现了,他凭一己之力,在一夜间杀光了原本经营这个场所家族的所有人,将它占为己有,这才改名叫通天阁。” 团子语气中夹着一丝唏嘘,虽然它窥探的只是祖先留下的记忆,可却免不得被记忆中所带着的情绪感染。 唐果儿心中也不由感慨起来,即使她不曾看见高手屠杀这个家族的场面,但这样的场景,只想想都会让人觉得血腥不堪。 然而,真正让她侧目相看,勾起她兴趣的却是夺走通天阁的人。 那该是多强悍的能力,一夜之间就让整个家族全部覆灭。 “然后呢?”唐果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轻轻一颤,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光,她的表情依旧很淡,却已隐隐透出一股异样的专注来。 “然后通天阁慢慢的转型,不再单纯的进行商品交易,它开设了各个分阁,并将它们租赁出去,赚取佣金。它还有一条不成名的规定,就是只要进入了通天阁,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里面都是一视同仁。只要能拿出钱,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是照样欢迎。也正因为如此,从前的通天阁在皇族人之中是极不受欢迎的,毕竟王子皇孙都是极不屑与商人为伍的,遑论让他们与商人平等而论了。” 唐果儿琉璃般的眸子闪过深沉,皇族人的性格的确自傲,在慕容苍身上她可是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 并不是所有的自傲都令人反感,但前提是要有自傲的资本让人为之折服。 慕容苍不屑一顾的傲气,只是纯粹来自身在皇族天生的优越感,所以才会令她厌恶到了极点。 唐果儿收起心中所想,瞟了眼团子示意它继续说下去。 团子眨巴眨巴了眼睛,接着道,“那人就是通天阁的第一任阁主。可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第一任通天阁主不会任何幻术!” 团子抬起爪子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毛,无视唐果儿这一刻露出的震惊,它慢条斯理道, “据说首任通天阁主的一身本领极强悍,他的武学路数似乎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诡异的让人无法捉摸。不过,他最后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哄骗来一个幻术极高的灵神,接掌了他的位置,心甘情愿的打理通天阁,成为代理阁主。” 唐果儿的眼皮陡然跳了跳,通天阁与二十一世纪如出一辙的门票制度,那人会不会是她的老乡? 她情不自禁张口问道,“团子,首任通天阁主叫什么,他的一身本领有没有传给代理阁主?” 团子遗憾摇头,将雾团幻做一把椅子,坐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两条纤细的后腿交叠翘起。 “没有,但首任通天阁主将自己的本领写了下来,让每一任代理阁主以血为盟,寻找能看懂他留下东西的人。” 第80章 阁主天越 “你知道那东西什么,他寻找这样的人又是为何?”唐果儿急切问道,她心中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分。! “这个就只有每一任代理阁主知道了。可是伽灵大陆几千年来,没有一人能够看懂那奇怪的字符,伦家猜测,或许他要让能看懂那东西的人,继承他的位置,成为真正的通天阁主!” “那如今掌管通天阁的,是阁主还是代理阁主?” “自然是代理阁主,不过他们对外称都是阁主,加之这么多年过去,首任阁主的命令早已被世人所遗忘,代理阁主与阁主又有什么区别?” 团子不以为意,换了个姿势继续道,“况且,伽灵大陆的武学以幻术为主,守护通天阁的是代理阁主,他们之间一代代位置交接时将幻术倾力相传,本身就成为了另一个传奇,便更不会有人去提阁主留下的命令了。” 虽然在祖先留下的记忆里,对首任通天阁主的崇拜远远多过后来的代理阁主们,可对于它来说,通天阁谁做阁主又有什么区别? 它与他们之间基本上不会有冲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过活不是挺好? 唐果儿闻言却沉默下来,玄静说过,通天阁主身上的幻术能够让她的血液真正觉醒。 代理阁主的灵力,不知到底有没有用处。 她想知道的东西,大体有了答案,至于那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宣武门外的面具人,只能她自己慢慢去查明了。 一人一兽对通天阁研究完毕,唐果儿终于放了团子让它继续去睡觉,与此同时,被他们研究的对象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虽是深夜,通天阁依旧点着无数绚丽多彩的琉璃灯,照亮了阁中的每一个角落。外围的酒楼里,形形色色的商人三两坐在一起,皆是神采奕奕。 觥筹交错中,伴着美酒珍馐的诱人芬芳,他们的谈笑声绵绵不断。 突然,挂在通天阁大门处,两盏巧夺天工的八角琉璃灯剧烈晃了晃,摇摆许久才渐渐静止在了原位。酒楼里坐着众多的人,却谁也不曾察觉到门口的异样。 酒楼最顶楼结界之中,一直静默站着的几个红衣使者,在琉璃灯晃动的刹那,都不约而同单膝跪倒在地。 他们容色庄穆抬起头,原本空荡荡的美人榻上,竟凭空多出一个支颌斜躺的男子。 他一身紫袍从榻上如水流泻而下,洒开在地上的白虎皮厚毯上,瑰丽夺目。墨发未束,亦透着隐隐紫光,随意散在身后。 一张银色面具遮去他大半的容颜,露出外的削薄嘴唇微微上翘着,那双慵懒半闭的纤长的凤目,仿佛只要轻轻一转,就能摄人心魄。 使者们只敢与他对视一眼,便纷纷垂下头,恭敬万分道,“恭迎阁主。” 天越拨开洒在胸前的几缕发丝,扫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左边跪着的第一个使者身上,淡淡道,“弦歌,宣武门外的那场戏好看吗?” 被点名的使者弦歌浑身剧烈一震,登时面如死灰,颤抖道,“阁主,属下罪该万死,不该戴着和您一样的面具去凑热闹,属下再也不敢犯了,还请阁主饶过属下这一次!” “呵……”天越轻笑一声,尾音里却带着淡淡的讽刺。 他稍稍扭头看向匍匐的弦歌,仿佛这举动已是给予他的最大恩赐。 弦歌却在这目光中猛然打了个哆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紧接着软软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望向榻上的人。 天越躺着一动不动,神色如常接受弦歌的注目。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我培育出的最得力的助手,如今你的修为该突破天阶灵圣了吧?弦歌,你趁左相叛乱擅自去宣武门找皇族之人寻仇,其实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我错就错在给予你的东西太多,纵容你太过,以至于让你得意忘形,忘了你在我面前原本是什么身份!” 天越清冷的声音轻柔得无以复加,却容不得人有一丝的质疑和反抗, “你的命,你的灵力,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我给的,现在我将这一切收回来,弦歌,你可怨恨我?” “属下不敢!”弦歌面上露出苦笑,蠕动着嘴唇无声道。 阁主动手,必是杀招! 能留给他奄奄一息得知自己死因的机会,的确是天大的恩赐了! 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不量力。他以为成为了天阶灵圣就能和阁主抗衡一二,殊不知阁主杀他,仍然容易得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连阁主是如何出的手都不知道,就已五脏尽碎,筋脉尽毁! 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慕容氏一族还坐拥着原本属于他祖先的江山,对他的族人仍穷追不舍意图斩尽杀绝,他族人世世代代东躲西藏的生活还未结束,他肩负着振兴家族的希望,大仇还未得报,却就要这样死了吗? 他前往宣武门前,偷偷服食了通天阁传世之宝天神果,在不耗损身体的同时能让灵力突飞猛进,他抱着必胜的心准备将慕容一族全部送下地狱。 然而,他没想到,竟在宣武门遇上了赶来的慕容晟。 他们打斗时,自己的幻术修为绝对步入了灵神领域,非但没有将慕容晟一击致命,反而被他缠住了! 慕容氏一族被奢靡的酒池肉林浸泡着,被温香软玉包裹着,不是应该成为一个个废物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这么深藏不露幻术高深的皇子存在? “阁主,慕容晟他……” 弦歌拼着最后的力气挣扎想爬起来,他要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阁主,让阁主提防慕容氏一族将注意打到通天阁上来,可他念头刚起,已破碎的心猛然剧烈的收缩,身子也跟着不由弓了起来。 他艰难朝榻上的人望去一眼,笼罩在深紫中的男人竟是满目了然,他怔了怔,幡悟地闭上了眼睛。 天越支颌,专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跪着的其他三人面上努力强撑着镇静,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垂首更加虔诚的跪着。 他们四人都是阁主一手栽培出来的,一直以来感情都非常要好,但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如何安置弦歌的尸身。 因为整个通天阁,弦歌灵力是最出众的,却毫无反抗的机会就死在阁主手下,而阁主对失去一个得力干将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让他们平静表面下的心,怎能不惊骇? 纵然他们跟在天越身边,对他无害外表下的嗜血残忍,早已习以为常,可这个当口,谁都不会提着脑袋,不顾自身的安危往刀口上撞。 良久之后,美人榻上的天越似回过了神,轻抬起手一挥,弦歌的尸身顷刻消失不见,至始至终,他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阁主!”与弦歌最要好的青冥见状,再也压不住惧骇和痛心,惊呼出声。 “你放心,他还没有资格配我亲自动手让他灰飞烟灭。我只是将他的尸身丢进了东海,让鱼蚕食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头……他只配这样消失!” 天越冷然睨了青冥一眼,声音再轻不过,每一个字却都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银凤面具后的双眸完全睁开来,有凌厉的光芒乍现,如陡然扎破口袋的蹭亮刀锋。 整个结界被铺天盖地的强悍威压充斥,跪着的三人登时面色惨白的哆嗦起来。 天越突然嗤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大汗淋漓的三人,重新半阖上眼, “我虽无情,甚至偶尔顽劣,但杀人不是我的喜好。我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心情好坏取人性命。我杀弦歌,是因为他该死!我让他尸骨无存,是因为他该得到这样的下场!若他不是我身边的东西,这样的蝼蚁我根本不屑动手。” 天越抬起自己的手,满意的审视了一番,眼底闪过一抹不掩饰的厌恶,道,“杀他,实在是脏了我这双刚刚用天池泉水洗干净的手。” [][][].! 三人使者闻言,额上止住的汗水又开始大颗地冒出来。这样的情形下,阁主还不忘犀利地幽默一把,完全不顾他们受惊的小心脏会作何感想。 从头到尾阁主都没有碰到过弦歌,哪里能脏了手? 但阁主说脏了就一定是脏了,就算他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他们谁又敢反驳? 天越放下手,似乎真的嫌脏一般,将手垂在了美人榻外, “我一手栽培弦歌,不需要他对我感恩戴德,他心中只念着复仇我也权当不知道。撇开他私自偷吃天神果已是死罪不谈,就论他戴上和我一样的面具去寻仇,如此居心叵测我绝不能容。他这么做无非是怕万一行动失败暴露自己的身份,将祸水东引到我身上。” 这世上敢算计他的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被他送去重新投胎了。 弦歌却连临死的时候都还不知悔改,竟想借用慕容氏出了一个幻术高超的皇子,蓄意拨动他的心绪,让他认为慕容氏一族会成为通天阁的威胁,因此间接替他灭掉慕容氏一族。 第81章 立威 连弦歌都能参悟出来的东西,他岂会不知道吗? 他早就知晓,通天阁中的情报阁幕后操纵者是皇族中人,他不惧皇族,却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情报阁独大。 毕竟和皇族对着干不是好事,一切关于通天阁的利弊他还是得仔细权衡的。 再者,难道还有人比他更了解天神果的功效? 弦歌或许认为他自负,觉得他不会容许更强大的人出现,可是,他自负是因为他有自负的资本! 他不仅不会将慕容晟扼杀在摇篮里,他还要任其发展,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一把! 一个高手一旦寂寞得太久了,对这个世界就会慢慢失去兴趣。当没有任何留恋的时候,连活着都是一种悲哀。 历任通天阁代理阁主,不是死在别人的手上,都是活够了,无聊透顶了,将毕生灵力渡到选定的继任代理阁主身上,然后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等死。 他们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高处寒凉,这种寂寞,除了自己不会有人懂。 如今,终于要出现一个对手了,他怎能不期待? 天越嘴角肆意的笑容扩大,闭上眼,躺倒在美人榻上,淡声道,“你们下去吧,弦歌的死,就当是给你们提个醒。你们要记住,一颗种子,我能培育开花,自然也能斩断它的根,做好自己的本分,别以为我不在阁中就什么都不知道!” “是,阁主。”三个使者如获大赦,叩首后起身,丝毫不敢停留,化作三道淡蓝光芒疾风般离去,眨眼便消失在结界之外。 待结界中再无他人,天越伸手缓缓摘下面具,指尖轻轻收拢,银凤面具化作一阵烟雾,再无影踪。 他的东西永远只能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胆敢模仿,都只能死路一条。 至于皇族,这场政变的前因后果,他已了如指掌。 慕容一族对待世代效忠的三大世家如此冷酷无情,若不能有一番地覆天翻的改变,不消他动手,都会自己走向灭亡。 谁做皇帝,谁掌江山又与他何干? 他的使命只是守护通天阁,以及倾尽所有找到那个能看懂首任阁主传下来东西的人,完成只有历代代理阁主才知道的秘密任务! 皇宫中,唐果儿不知道在何时又睡了过去,醒来天已完全亮了,薄纱后的软榻上,早已没有了慕容晟的身影。 唐果儿刚翻身起来,外殿一直候着的宫婢听到声响,立即道,“三小姐,奴婢们奉大皇子之命,前来伺候您梳洗用膳。” 唐果儿微微思索,淡淡道,“进来吧。” 她可不认为慕容晟是一个体贴入微热心肠的人,越是接触她愈加发现慕容晟走出的每一步都有他的目和用心,他这样吩咐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宫婢们得了应允鱼贯而入,唐果儿呆了呆,她没想到慕容晟足足给她安排了十二个人! 为首的宫婢走上前盈盈一拜,举起手中白玉托盘上的衣服,恭恭敬敬道,“唐三小姐,请随奴婢到这边更衣。” “等等,将衣服给我,我自己换就行,我不习惯别人服侍我穿衣。”唐果儿不待宫婢反应,端了白玉盘子就往屏风后走去。 然而,当她提起衣服陡开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傻眼了!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袭绯色宫装,蝴蝶状的广袖,宝石做盘扣。整件衣服用金银丝错开勾勒出细密繁花,均是手绣,华美脱俗。 不止如此,在衣摆处又用细碎的宝石点缀,璀璨至极,提在手中更是轻薄的似没有重量。 唐果儿就那么拿着,凝神片刻后,才将这件艺术品的穿在了身上,从屏风后走出。 候着的十二位宫婢,看到唐果儿出来的刹那,皆呼吸一滞。她们的目光里,此刻只剩下眼前水眸粉腮,琼鼻樱唇,肤如花树堆雪,艳压海棠的人。 当先回过神的是为首的婢子,她上前引了唐果儿在妆台前坐下,亲自动手为她挽发插簪,描眉画黛。 待唐果儿被仔细装点完毕后,她眼底闪过深深的惊艳,不由得多看了唐果儿两眼,随后躬身退到一边,吩咐其余的宫婢上了早膳。 唐果儿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却没什么胃口,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慕容晟究竟为何要让她装扮成这个样子。 垂首候着的宫婢似看出了唐果儿的想法,轻声道,“殿下现下正在主持早朝,他临走特意吩咐过,若是三小姐醒来想见他,可以去宣德殿外等候。” 闻言,唐果儿登时明白了慕容晟这一举动的目的,她勾唇而笑,起身对着婢女招手道,“既然如此,你带我去宣德殿外吧。” “是。”宫婢应声,领着唐果儿往外走去。 唐果儿跟上,唇角的笑意泛起一抹寒意,慕容晟这是邀请她去看左相谋逆的下场,真是懂得她心中所想! 穿过寂静的甬道,从一幢幢巍峨华美的宫殿绕出来,唐果儿终于站在了宣德殿外。 大殿中群臣正在喋喋不休的争执,随着一声极重的闷响,便一下静默了起来。 慕容晟穿着一声云龙皇子朝服,缓带上绣着腾飞的四爪蟒,头顶冕旒冠,腰间玉带上挂这一块龙腾祥云的镂空玉佩,与华贵之中,平添了几分温儒。 他的嘴角依旧是浅浅淡淡的笑容,眸子里平和的没有一丝利光,仿佛他脚下碎成几瓣的墨玉研台并不他所掷。 明明是柔和如风的目光,但被这目光瞟过的人,却都一个个噤若寒蝉。 慕容晟见所有人不再插嘴,这才不疾不徐道,“本王今日召各位大臣进宫的缘由想必你们心里都有数,左相谋反你们之中谁和他有勾结本王也都一清二楚。父皇卧病在床,太子出征在外,本王作为监国,当有责任和义务清肃朝纲!” 慕容晟走到白玉阶前一步一步迈了上去,悠然得如同散步,丝毫没有在意他身后因这一番话陡然变色的几位大臣。 “李大人。”慕容晟走到玉阶最高处,转身睥睨大殿中的群臣,目光顿在了左列排在第三位的人。 被点名兵部尚书李骁脸色惨白的迈了出来,当即跪倒地上,“殿下开恩,臣知罪!” “你的罪过岂是一句知罪就能既往不咎的?禁卫军副统领打开宫门迎进左相逆党在前,帮助左相血洗宫门在后,若没有他,宣武门会有那么多的将士惨死?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有胆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难道不是你暗中授命的吗?” 慕容晟神色终于冷了一分,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人无处躲藏。他摇了摇头,冕旒冠上的玉珠跟着摆动,发出清脆如乐的声音。 “兵部尚书李骁勾结逆党,就此革职,全家流放应州,兵部暂由兵部侍郎代掌。” 慕容晟冷然的声音压过玉珠碰撞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一族人的荣辱。 这一刻,他温和的面上,不怒而威,竟似九五之尊站在最高处睥睨苍生一般,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翰林院学士林文海林大人,作为左相的得意门生,帮他游说于朝臣之间鼓动人心,他是否许诺了你,等他登上帝位,就将丞相之位交给你?” 慕容晟说着,目光又落在另一位着青色翔鹤朝服的臣子身上,“作为臣子不思皇恩,国难当前,为一己之私害死了我东陵多少的好儿郎好将领?来人将林文海压下去,收监天牢,三日后处斩!” “大皇子三思啊!”慕容晟话语刚落,立即有人开口求情。 “孙学士,对这样的臣子,本王何需三思?又有什么值得本王三思?林文海为官多年,为东陵的确做了不少的贡献,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是该尽的责任!还是你觉得他曾是太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慕容晟冷哼了一声,浑身在一瞬间透出凛冽的杀意,目光带着利刃扫过求情的臣子,那臣子竟不由自主瘫软在地。 被判斩首的林文海,从始至终都没有替自己开口求一句情,看着慕容晟的双眸变得幽深。成王败寇,他决心帮左相谋反时就已做好迎接今日这样下场的准备。 多年前,当皇上将太子交到他手中教导时,太子刚愎自用,自负自傲的性格已然养成,纵然而后他努力的去纠正这一点,仍然是效果甚微。 东陵气数将尽,是在多年前就在他的心里埋下的种子,当左相邀他起事,他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温文尔雅的大皇子,竟会有这样凌厉的铁血手腕,竟会如此深藏不露! 林文海任由禁卫军将自己拖下去,临出宣德殿,他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慕容晟。 白玉阶上,冕冠之后,慕容晟迎上林文海的这一眼,波澜不惊。他的目光穿过大殿,瞟到殿外一抹绯色衣角,唇边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一干臣子见此情形,心中却更为忐忑了。这样的大皇子让他们陌生,只是在谈笑间便让两个家族从云端栽进了深渊! 慕容晟敛了笑意,从袖中拿出明黄的圣旨,递到一侧太监的手上, “这些决策并非本王的意思,父皇早在圣旨上注明参与叛乱和未参与叛乱却有谋逆之心的臣子的下场。当然有过就有功,安公公,父皇旨意你来宣读吧。” 第82章 凌迟都便宜他了 太监捧了圣旨走上前,展开,扯着嗓子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虽是凌家之人,但凌家主家此次竭力护主,算是将功低过。所以,除主家之外,凌家庶枝满门抄斩!而程家此番拼死御敌,功劳最高,特封程家主郡王之位,程夫人一品诰命夫人,赏黄金五百两,东珠一斗,绫罗一百匹,钦此!” 站在朝臣最末的程家主先是一愣,而后喜出望外的大步上前,掀袍跪下,朝着圣旨磕了三个响头,“臣,谢主隆恩!” “程家主,这是你应得的,起来吧。”慕容晟温和笑着,步下台阶,伸手亲自扶起了程永升。 慕容晟将殿中臣子或羡慕或嫉妒或遗憾或懊悔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计较。 朝臣们一向对三大家族不满,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而三大家族这些年越发壮大,也对皇室生出了不满之心,若不是因为血盟令他们受皇族牵制,只怕早已和左相一样行径。 左相谋逆,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全是坏事了! 因为此事,凌家损失惨重,实力被大大削弱,捧高程家,无疑会引起朝臣的恐慌,在日后他们必会对程家竭力进行打压,而唐家,除了现任家主唐枭还有点本事之外,他的几个儿子,挑不出一个出众的,已不足为惧。 至于唐果儿,慕容晟眸光沉了沉,有一抹轻柔在最深处婉转流淌。 这个女子如同一团迷雾,带着致命的新引力,引得他想去挖掘,可无论他在哪个方向用力下手,都只能看到表层却看不透她的内心。 但,只要她不嫁给慕容苍,他们就不会成为敌人! 经过这么一闹,程家的地位立刻高出其他两个世家一大截,程家又有个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天才小小姐程冰,慕容苍如此会审时度势,衡量轻重,想必战场回来之后,不一定还会愿意娶唐果儿。 慕容晟要铺垫的一切已经做完,宣布散朝后,他率先走出宣德殿,经过唐果儿身边时,低声道,“跟本王来。” 唐果儿转身跟上,绯红的裙角在阳光下划过一道炫目的光,广袖在微风中如两只翩跹的火蝶。 她走到慕容晟身畔,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道,“大皇子真是好手段!啧啧……这一箭,射下多少只雕儿。将三大家族放到火上烤,这道圣旨真是出自皇上的意思?” “玉玺在父皇手中,自然便是父皇的意思。本王珍爱生命,安分守法,怎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假传圣旨呢?”慕容晟步子微顿,瞥了一眼唐果儿,敛尽眼底的惊艳之色,浅笑而道。 她果真是个极端敏感的人,这么快悟出了他这一系列决策背后真正想牵制的东西。甚至还怀疑上了圣旨的真假! 不过,这道圣旨确确实实是出自父皇之手。只是在父皇神智浑噩的境况下,让最得宠的荣妃在侧红袖添香,再由他循循引导写下这份圣旨。 谁又会在乎这其中的过程?结果才是一切! 宣德殿中并非无人看出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只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陵,忠臣们又会反驳他什么呢? 二人步下宣德殿的汉白玉长阶,立刻有太监抬了两顶软轿过来,唐果儿一时不解,望向慕容晟道,“这是要去哪里?” 慕容晟上前,亲自为唐果儿撩起轿帘,全不在意一旁露出讶色的太监宫婢,温和道,“宣德殿中,你可曾听到对左相的判决了?现在么,自然是带你去看这罪魁祸首会得到个什么下场!” 唐果儿的面色冷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捏成了拳头,坐进轿中,问道,“他在何处?” “阶下囚自然在该呆的地方!”慕容晟朝她一笑,微露出洁白的牙齿,放下轿帘,坐进另一个软轿中,沉着命令道,“去天牢!” 东陵的天牢修在皇宫外东南角的地方,离皇宫不算远,却也不近。 将近半个时辰后,唐果儿与慕容晟下了轿,走向天牢大门。 纵使慕容晟拿着令牌,二人依然经过了一系列严格而繁冗的检查,才进去了。 二人刚进去,唐果儿就觉得有一股明显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她不由脸色白了白。 正想运起灵力在周身贴身布下抵御结界,慕容晟却拉住了她,摇头道,“这里面不能运用灵力,你越是抵抗反弹的力量就越大,不论多厉害的高手进来,要是不想经脉尽碎而死,都只能乖乖收起灵力。” 唐果儿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当即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收起灵力。 她打量了一下整个天牢,四下石墙高筑,上方的空中竟还布有结界,唯一可进出的地方是方才那道由一名灵圣和几十名灵术师森严守卫着的禁门。 难怪在书中,她从未见过东陵历史上有人越狱或者是劫天牢这样的字眼。 敢情这天牢比铜墙铁壁还密不透风,连苍蝇飞到这里恐怕都得绕道走。被关在的人,自然也难以逃出去了。 唐果儿跟着慕容晟走进通往牢狱的窄道,往前片刻之后,步下一道石阶,关押犯人的牢房便一溜的呈现在眼前。 慕容晟的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末尾,停在一间用寒铁铸造的牢房前。 他伸手再度拉起唐果儿的手,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用指甲划破她的食指,滴出一滴血在令牌上,随后又划破自己的,也滴上了一滴。 唐果儿心中微恼,但见慕容晟如此举动,便没有吭声。慕容晟将染血的令牌放到牢门的凹陷处,大门才缓缓开启。 他拿回令牌边领着唐果儿往里走,边解释道,“每一个被关进这里面的重犯,都在这里滴血存档。而这道大门里外都没有开启的机关,唯一打开它的方式,也只能通过滴血验证身份。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必须这么做,如果滴下的血液与里面的重犯有亲属关系,这道大门便不会打开。” “这天牢是谁设计的?”唐果儿闻言不由自主问道,她心中对设计这天牢的人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才什么时代,竟就知道用dna验明身份了! 慕容晟停下脚步,深望着唐果儿,笑意渐退,“第一次进来的人,无一不是感叹这大牢设计的精妙,本王也不例外,只有你不同,第一句话竟问大牢由谁设计!” 唐果儿非常想翻几个白眼回敬慕容晟,她的灵魂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比起现代那些更为先进精确的认证技术,这只是小儿科好吗? 但她只是静静站着,微笑着,不急不慢的回道,“正因为它的精妙我才对设计它的人感到好奇,我的赞叹是在心里的,难道大皇子没看出来吗?” 慕容晟眸光闪烁了几下从她脸上移开,脚步继续往前,“这座大牢在伽灵大陆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它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东陵也不过是从前朝手上夺过来的。它的建造者是通天阁的第一任阁主恨满,据说最初是打算用来关押他的仇人的。” “恨满……”唐果儿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的轻笑道,“看来,这个阁主真是恨极了他的仇人啊!” 因为仇恨,连名字都改成了恨满,这种恨意该有多恐怖? 唐果儿对第一任通天阁阁主的好奇又上一层楼,若说通天阁的门票制只是巧合,难道眼前的滴血验证法还是巧合吗? 她已有九分把握,这恨满就是老乡啊! 只是可惜了,她没能和他生在同一个时代。 二人再往里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大亮。屋子的最里面是一个露天刑场,顶上洞开,阳光正好从顶上照进来,没有丝毫阴暗的感觉。 唐果儿却觉得这样的地方,比不见天日更悲哀。 因为在黑暗里一直沉沦,迟早会习惯绝望,变得麻木。可当有了阳光,一切就都不同了。将你扔进黑暗,又让你看到希望的存在。可这希望永远只是无法触碰的幻影,于是你在一次次失望中不断煎熬挣扎,到头来只会心智尽失变得疯魇。 这才是真正的酷刑,杀人不见血!唐果儿不由心悸,收起思绪,朝着刑场走去。 一手遮天,一手策划谋逆的左相,此刻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接受吏部尚书的审问。 见慕容晟来,吏部尚书立刻起身将位置让给他,屈身恭敬道,“殿下,不管臣如何审问,这逆贼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始终不肯开口啊!” 慕容晟笑了笑,淡淡看了一眼左相,并不急着坐下审问,而是将目光放到唐果儿的身上,道,“三小姐,本王相信你更有办法,审问左相之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 唐果儿毫无推辞,坦然上前坐下,然而她隐隐抖动的肩膀,和已经嵌进掌心的指甲却泄露了她此刻愤怒至极的情绪。 她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随后却如厉芒陡然乍现,压抑着愤怒,她轻声问道,“左相大人,被绑在这里的滋味好受吗?” 左相脸上闪过一丝狐疑,显然对眼前的人没有映像,但他依旧没有开口,兀自把脸别到了一边。 唐果儿微微倾身靠近隔在二人间的桌子,眼里燃着熊熊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人烧成一把灰烬! 第83章 出气 可一想到二姐的惨死,她又觉得让他死都是便宜他了! “左相大人,你竟不认识我吗?你派人到唐府抓我,起码也得看看我的画像再动手吧?”唐果儿盈盈笑着,声音也越发的轻了。 然而一旁的吏部尚书却觉得有一股浓烈的森寒,从眼前笑着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来,他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左相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深邃的眸子动了一动,终于开口道,“原来你就是唐家那位废物三小姐,可我看起来,你似乎要比唐枭的其他几个孩子强那么一点。当时没抓到你,还真是可惜。” 唐果儿目光一下变得极为冷凝,握在袖中的双手,已青筋暴起,语气间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平静,隐隐透着风雨欲来般的滔天怒意。 “你没有抓到我,却反而落在了我手上,是很可惜。左相大人,不知有没有听过唐家嫡小姐狠毒至极呢?大皇子既然把你交给我审理,你有没有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左相冷笑了一声,轻蔑道,“三小姐,你再狠毒,也不过就是些家宅争斗的小把戏,你觉得这样就能吓唬我了吗?这天牢是什么地方,我既然进来了就做好了受这里面酷刑的准备,我连这都不怕,还会怕你那些妇人手段?” “的确,论心肠狠毒,和你比起来,我差远了。至少我再歹毒也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女子下手!”唐果儿咬牙切齿道,猛然起身,抡起拳头狠狠在桌上一捶,桌子顷刻间四分五裂! 她心中的怒气排山倒海涌来,在绯红衣袍的映衬下,她的眸子几乎也染上了血色。她拼命压抑住心底想撕了左相的冲动,从唇齿间挤出话来,满是嗜血的戾气, “我心肠不如你歹毒,我的手段未必不如你!我二姐惨死在你手上,你所有的子孙都会被送去给她陪葬!不过,想来你也不曾在乎他们的生死,你谋权篡位的时候应该也想过落败的下场。左相大人,你连子孙都不顾了,还何必护着你的那些同谋不放?你是想自己说呢,还是我张罗着对你用刑?”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左相眼底的蔑视更浓,嗤笑道,“我混迹官场多年,将权谋玩的风生水起,你以为凭你几句恐吓的话,我就会愚笨的说出一切?” “你会不会说,试了才知道!”唐果儿冷笑一声,召来一命狱卒,耳语吩咐了几声,悠然坐回椅子上。 狱卒面色大骇,一时踌躇,慕容晟扫了他一眼,点头道,“本王既然将审理权交给了唐小姐,一切按照她的吩咐去办就是。” 狱卒这才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领着几人从外面抬进了几个大木桶放到地上。木桶中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顿时给牢房蒙上一层森寒。 吏部尚书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桶里装的该不会是蛇吧! 唐果儿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兀自看着在桌上蹭破皮的手,道,“左相大人,我其实见不得血腥的东西,我可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招我就真的要用刑了!你放心,什么鞭打,烙铁,辣椒水,都是小儿科,我这一套刑罚下来,你也不会立刻死,顶多是少了一层皮肉罢了!” “哼,你若有真本事,岂会在这里废话?”左相不以为意,全不将唐果儿放在眼里,虽然他脊背上也冒出了汗珠,但他依旧不相信生眼前年纪轻轻的深闺少女,能玩出什么残忍的花样来。 唐果儿拍拍手,“既然左相逆如此有骨气,我也就不废话了,来人,将他绑上刑架!” 狱卒们得令架起左相忘邢台上去,按照唐果儿的吩咐将他呈大字型悬空绑了起来。 “把东西拿上来!”唐果儿指着其中一个木通道,立刻便有狱卒揭开桶盖,拿勺子舀出一勺里面的东西来。 甜腻的味道登时布满整个牢房,拿勺子里泛着金色的汁液,正是上等蜂蜜。 唐果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左相,吩咐道,“去给左相大人的右腿膝盖以下的地方抹上这上好的蜂蜜,记住只抹我要求的位置。” 一个狱卒上前卷起左相的裤腿,一个狱卒将蜂蜜摸了上去。唐果儿这边又命了另一人抬了大木桶上去。 唐果儿走到桶边,摇了摇头道,“东陵有一种食人蚂蚁,喜欢一点点的吃掉人的血肉,而且它们对蜂蜜尤其感兴趣,左相大人不怕酷刑,那就先拿着半条腿试一试我够不够狠毒吧。打开盖子,将他放低一些,把右腿放进去!” 狱卒上前揭开盖子,木桶里装着大半桶黑压压拇指大小的蚂蚁,吏部尚书闻言不禁看过去,登时面色惨白如纸。 左相骨子再硬,但也只是一介文弱儒生,这样的手段,确实太残忍了! 他又看向身畔的慕容晟,见至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心中更是忐忑起来,却又得强行逼迫自己继续站在原地,等待观赏即将上演的酷刑。 被悬着的左相慢慢被降了下来,他的右腿刚接触到桶里的食人蚁,立刻发出惊天的惨叫!紧接着,食人蚁循着蜂蜜的气息迅速爬上了那半条腿。 食人蚁啃噬血肉的声响愈来愈大,片刻之后就充斥了整个牢房。左相浑身颤抖,惨叫不断,却仍嘴硬的叫喊着,“你就这点本事吗,不过是半条腿,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你放心,这只是真正招待你的前奏。好戏还在后头呢!你放心,我保证到了最后,哪怕你全身血肉都没了只剩下白骨,你的命也不会丢的!” 唐果儿轻快笑道,目光轻盈落在左相脸上,却在下一个蹙眉厉声道,“堵住他的嘴!” “左相大人,我不会给你任何寻死的机会,再者,若是你的舌头没了,我这套刑罚可就完不成了呀,我仁慈的留着你的性命,比起你割掉我二姐的头颅来说,已经好太多了不是吗?” 比起前世高科技辅助下审讯的手段,她下手真的已经很轻了。唐果儿看着左相不断滴落下鲜血的腿,笑得越发灿烂道,“把食人蚁撤走。” 狱卒立刻舀了几大勺子的蜂蜜倒进食人蚁的桶里,爬在左相腿上的食人蚁,顷刻间如潮水退去。 当众人看清左相被啃噬后血肉淋漓,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的半条腿,皆不由得腿发软,吏部尚书更是忍不住,捂着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唐果儿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递给狱卒,“这是上好的伤药,去给左相大人敷上,可不能让他失血而死。” 狱卒双手接过,比起之前,他的神色已恭敬得无以复加,扯开瓶塞,他将整瓶伤药都撒到了左相大人的腿上。 左相却顷刻发出饿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唐果儿惊悟般道,“我忘了告诉你,这药疗效奇特,可却有一个缺点,就是撒到伤口上时如火灼伤,剧痛难忍。左相大人,你现在很痛苦吧,我马上寻法子给你止痛。” “将他放下来,丢到另一个桶里去,仔细看着,别叫他死了!”唐果儿说完后转身走到慕容晟的身旁,见他神色微变,心中顿时充斥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难道他没觉得她这样的手法有些残忍了吗? 慕容晟似看懂了唐果儿的想法,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拉过她划破的手包扎,似有心疼道, “只要给他留几片血肉上刑场接受千刀万剐,全了父皇要凌迟处死他的旨意。其余的你爱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他,即使你将他的手脚一截一截剁下来,本王也不会质疑你半句,大不了再找上好的裁缝给他缝回去,你能泄恨就好。” 唐果儿眼底闪过讶色,竟忘了抽回手,反应过来后索性就任由他拉着,笑了笑, “剁手跺脚之事太血腥了,我做不了。我在那个木桶里洒了硫磺,放了几百条极细的无孔不入的无毒小蛇。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也能给蛇做穴。把他丢进去也够他醉生梦死一回了。” 语落,二人身畔传来咚的一声响,他们扭头去看,吏部尚书面色如纸的倒在了地上,浑身仍旧在哆嗦不止。 二人相识一眼,皆浅淡一笑。究竟谁比谁狠毒,已是一目了然。 慕容晟召来狱卒,将吏部尚书扶了下去,携着唐果儿在一旁坐下,给她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茶,歪着头静静聆听着左相不绝的惨笑声。 听了片刻后,觉得无趣,挥手隔空取来一盘棋来,拈起白子道,“时间漫漫,左相大人骨头太硬,不知道还得用多少酷刑才招,三小姐,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自当奉陪。”唐果儿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捏起黑子落下。 二人很快沉浸在了棋盘上的厮杀中,对牢房中凄厉的惨叫声,皆充耳不闻。 “殿下,三小姐,左相的肚子鼓起来了。”守在木桶旁的狱卒看着桶中左相身体的变化,忙不迭的上前禀告。 第84章 她简直是恶魔! 唐果儿正拿着一枚黑子落下,仿佛没听见狱卒的话一般,直视慕容晟道,“这一圈的白子覆灭了。” 慕容晟亦落下一子,冕冠上垂下的玉珠轻晃了晃,在眼底划过一抹透澈的亮光,他淡笑道,“三小姐只顾冲锋陷阵,迟早得后院失火,这一片黑子,本王笑纳了。” 狱卒见二人对他毫不理睬,讪讪退回桶边,他望向桶中,左相的肚子已高高鼓起,慢慢呈现出蛇形蠕动的模样。 他紧盯着这现象呆住了,透过那被撑的薄薄一层的肚皮,他完全可以看清蛇的脑袋形状。 突然,“噗嗤”一声,那条小蛇竟咬破了左相的肚子,钻了出来,紧接着两条,三条,数不清的小蛇也竞相从肚子上那个血洞往外钻,可蛇的数量太多,一个血洞完全不够用,于是,左相肚子上呈现出一个两个,接连细细密密的血洞。 左相嗓子早已叫得沙哑,却仍哀嚎不已。狱卒猛然惊醒过来,左相肚子上的皮肉,已是破碎不堪。 他打了一个激灵,快步走到仍在聚精会神对弈的二人面前,恭敬跪下,哆嗦着道,“殿下,三小姐,左相的肚子给小蛇咬破了,肠子都洒出来了,恐怕快不行了!” “这么惨啊……”唐果儿捏着棋子顿了顿,叹了一声,随扈将棋子准确的落在棋盘上,满不在乎的询问道,“那他求饶了么?肯招了么?” “没……没有。”狱卒结结巴巴道,额上止不住的落下了汗珠。 唐果儿望了他一眼,声音冷了一分,“还没有招啊,那就让左相大人继续享受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狱卒,已将注意力全部放回了棋盘上。 慕容晟扭头,见狱卒丢了魂一般走回桶边,也叹了一声道,“三小姐你的凶悍实在是吓坏他们了……” 说完便见唐果儿冷冽的目光瞪了过来,他俊美清逸的脸上不由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三小姐放心,今日的所见所闻本王决计不会说出去的,绝不会让三小姐因此找不到婆家。” “你亲眼目睹这一切,还能云淡风轻的在次与我下棋,大家彼此彼此,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不过……” 唐果儿眸子里闪过难得的狡黠笑意,那光芒一瞬间将她本就明丽动人的俏脸,照耀的更加夺目。 慕容晟捏着棋子不由怔住,有些移不开眼,静待着她说下去。 唐果儿慵懒支颌,睫毛半垂间,落下一子,缓缓道,“先前我一直很费解,大皇子长得斯文俊雅,丰神如玉,容貌简直是无可挑剔。又生在皇家,尊荣无比,为何身边却没有一个女子?今日,我却顿悟了……” “顿悟了吗?”慕容晟读出她的揶揄,却并不生气,反问道,“三小姐难道没听过不是一路货不找一路人?不过,本王今天却发现了一个挺对胃口的人。” 唐果儿一震,随后不以为意的笑开,身在高位之人,谁不会逢场作戏? 她要的相守,从慕容晟是这里无法得到的。他的心太大了,今后要装的是万里江山,不可能只装一个她。 她再次落下一子,笑道,“大皇子,一心不可二用,这一局,你输了。”’ 慕容晟扫过棋盘,苦笑了笑,叹道,“三小姐,果然是聪明伶俐。” 诡计多端,竟岔开话题让他分神,而他,竟还着了道。 慕容晟心中惊了惊,眸光一敛,霎时变得幽深。从何时开始,眼前的人竟能干扰他的思绪,左右他的喜怒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挥手幻去棋盘,抬眸间,神色已如往常。双眸沉寂如水,嘴角是得体的疏离笑意,“三小姐,左相已经没声了,你是否去瞧瞧他死了没有?” 唐果儿不知他突然的疏离从何而来,也不想去深究。听他提及左相目光里的笑意变得冷淡,步子一动却不是往木桶边上去,而是往牢房外去了。 “三小姐?”慕容晟叫住她,“你还没有审出结果。” “大皇子不是早知道答案了吗?这通气在他身上我也出完了,难道我不该走了吗?”唐果儿头也不回道,脚步不顿,径直走了出去。 慕容晟盯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原来她早已洞悉自己带她来此的目的。 他扭头对狱卒吩咐道,“将左相捞起来吧,请最好的裁缝来,将他的肚子缝好,请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疗,三日后凌迟之时,本王要看到活生生的左相,而不是一具尸体!” “可是……可是左相的肠肚已经被咬碎了,几乎等同于烂泥了。”就算将肚子缝起来,也是空荡荡的啊。 狱卒完全不敢与慕容晟对视,经过左相受这一通刑罚,他已完完全全领悟到生不如死的真谛,从前天牢惩罚犯人逼供的那些招数,和这比起来简直就弱爆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若是在外边见了唐三小姐一定要绕道走,她分明就是貌若天仙的恶魔啊! 慕容晟的目光移到不远处的木桶上,眼前蓦然出现唐果儿得知唐梦宁惨死时的表情,温润的笑意里顷刻迸裂出一抹狠辣的力气,道,“肠肚没有了,这牢房里连稻草都没有了吗?” 说罢,他随即甩袖,快步追了出去,天牢外早没了唐果儿的踪影。 代步的两顶软轿摆在天牢前,她根本没有坐,竟徒步离开了。他心中一阵失落,坐进软轿,吩咐太监们回宫。 临近宫门处,慕容晟却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连忙掀开轿帘,唐果儿正站在宫门前与另一个女子似在争执。 “停轿!”慕容晟出声让太监们停下来,却没有立刻出轿子,坐在轿中运气灵力,细听着不远处的谈话。 “二娘,早不来晚不来,叛乱平了你就来了?可惜,皇上的赏封已经结束了。”唐果儿目光扫过眼前衣着华美的唐荣轩,心中刚平息下的怒气,再度燃起。 同样的唐家的子女,同样被左相抓走,为什么二姐死的那么惨,唐荣轩却能完好无损? 就因为唐荣轩是何氏的心头肉,他被抓走,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援救,而二姐在她心里就如敝履,连弃在一边都觉得碍眼,她怎么可能去救人,只怕巴不得二姐早些死! 何氏对唐果儿的态度虽极度不满,但知道她是因为唐梦宁的死正在气头上,立即避开了这块逆鳞,端出伤心的模样道, “果儿,不是我不早来,我想尽办法刚刚才拿到入宫的令牌。梦宁被抓走,我是准备了人手去救她的,可左相派高手包围了唐家。我没料到那些人会对梦宁下如此的狠手啊!” 唐果儿冷眼看着何氏自说自演,讥讽道,“唐家势力很大吗?让左相分外忌惮吗?二娘的灵力不弱吧,那左相该是派了多少高手守着唐家啊!你们出不去,那四弟又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左相脑袋进水了,觉得拿捏着二姐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比四弟更有用,更能威胁唐家?” 唐果儿眼神凌厉如鹰隼,眸子之中隐现血红,已是怒到了极致。 她早与何氏撕破脸,不屑与她虚与委蛇,忽然间轻笑了一声, “二娘,你知道我方才从什么地方过来吗?是天牢!你知道害得二姐凄惨离世的左相得到了什么下场吗?他的右腿被涂了又香又甜的蜂蜜,然后送进了食人蚁的嘴里,他整个人被丢进蛇堆里,那些被硫磺刺激得发了狂的蛇,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肚子,咬破他的肠肚,咬破他的皮,然后又钻了出来。.到最后,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呢。” “二娘,你说他是不是罪有应得?” 何氏被唐果儿的话震惊得失了神,耳边却陡然响起极轻的询问。 她扭头,不知何时唐果儿竟走到了身侧,正浅笑着望着她,那笑里透着的冷意,让她毛骨悚然。 何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咚咚跳了两下,避开唐果儿的目光道,“是罪有应得!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唐果儿点点头,眼角微扬,笑意更浓更寒,“二娘真是料事如神,那左相确实被判了凌迟处死,既然二姐去世让二娘这么悲愤,那三日后处死左相之时还请二娘不要缺席。” 何氏惊得睁大了眼睛,甚至连回唐果儿的话都说不出来。 凌迟处死,那足足得挨三千六百刀啊!从唐果儿口中说出来,居然就像是在说我今天杀了鱼,请你来吃一般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开始,唐果儿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天真愚蠢的少女,不再是受她蛊惑和摆布的提线木偶?难道是太子送的十个壮男将唐果儿刺激到了,她因此变得冷血,阴狠,甚至机警了? 何氏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她竟对唐果儿心生畏惧了? 不,怎么可能! 左相凄惨的下场,那残酷的刑罚不过是唐果儿看了之后转述给她的,她怎能因为区区几句话,就畏惧这个她亲手培育出来的废物! 何氏稳住心神,抬头迎上唐果儿的目光,只见唐果儿面上已是一片平静,冷漠和笑意全都不见了。 可何氏却觉得这平静的面孔下,似乎压抑着一种极其强烈的怒气。 第85章 忍不住的怒气 “梦宁死的这般惨,我自然要去看看左相被凌迟的下场。! ”她勉力苦笑了下。 说完她似真的恨极了左相一般,脸上闪过难掩的快意。 接着话锋一转,如慈母温和道,“果儿,现下谋乱虽然平了,可保不齐还有余党作祟,你既然下山来了,就随二娘回唐府住吧,若是放你在外面呆着,二娘这心始终不踏实。” “好。”唐果儿好不思索的应道。 她倒不怕乱党作祟,也不怕独自在外,她只是不想与慕容晟再呆在一块。昨晚那样的情形,她怎么也不能容许它再发生。 而且只有回去唐府她才能弄明白叛乱那晚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二姐住在那么僻静简陋的院子里还会被左相的人抓走? 再者,她还想看看,何氏究竟会如何安排二姐的葬礼。 何氏见唐果儿应了,招手叫来不远处的两顶软轿,示意她挑一顶坐进去。 唐荣轩本是坐轿子过来的,如今被唐果儿坐去,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却不敢说什么。 唐果儿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走到最近的轿子面前,刚掀起轿帘弯腰坐进,却从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太监叫住了她。 “三小姐且慢。” 太监挡在轿前,恭敬行了礼,然后双手捧起手中的令牌朗声道,“三小姐,奴才奉大皇子之命给您送来这枚腰牌。殿下说了,您这次叛乱有功,任何时候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自由进宫找他。” 唐果儿眼角余光落在不远处正欲钻进轿中的何氏身上,知道何氏必然在竖耳聆听。 她心中微动,当即拿过令牌,笑道,“爹不在京中,保家卫国的责任便该由我这个嫡女来承担,大皇子的此番心意我收下了,还请公公代为转告,我若是有事,一定会前往宫中找他为我主持公道。” “奴才一定将此话转达到殿下耳中。” “如此,劳烦了。”唐果儿从怀中掏出一定碎银放到那太监的手上,然后放下轿帘,示意轿夫起轿离去。 轿中,唐果儿把玩着令牌,心里通透无比。 慕容晟想必是听到了方才她与何氏的对话。他有此举无疑是想让何氏知道,他是她的后盾,让何氏对她有所忌惮。 他,在保护她。 可惜,她早已不是那个懦弱无能任人欺凌的废物了,现在的她不会也不屑躲在任何人的羽翼下过活。 不论是谁,只要胆敢算计到她身上,她必会让那人后悔! 回到唐府,唐果儿下了软轿,目光刚扫向唐府的大门,脸就沉下来了。她的一双眸子幽邃的如布满铅云的天空,随时会有暴雨倾盆而下。 唐府高飞的檐角下挂着两只精雕细琢的描金灯笼,此时正随着微风欢快的摇摆着。而朱红色透着喜庆的大门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唐果儿沉着脸扔下身后的何氏与唐荣轩大步走进了府中,越往里走,她的面色越发阴翳。 整个唐府里,不见一盏白色灯笼,一张白巾幡子。下人和丫鬟,依旧穿着平日里喜气的衣衫,更不见身上有谁别了吊唁用的黑纱。 唐果儿不由咬紧了牙关,甚至尝到了咬破的嘴唇里溢出的一丝腥甜,她白瓷般的额侧,一条紫红的血管正在隐隐的颤动着。 一路上,她对二姐的葬礼做了无数的猜测,其中最坏的不过也是寒碜一些。毕竟再怎么着,二姐也唐府的主子,更是因为唐府才惨死。可无论如何她都有没有料到会是眼前这样的情形,她从未曾想到何氏竟会恶毒得连一场葬礼都不肯给二姐! 不是说一扇门关上,就会开一扇窗;失去一样东西,就会得到另一样东西,这才是公平! 可为什么在二姐的身上只看到了失去,她只看到了不断地失去? 凭什么?凭什么何氏的子女锦衣玉食,二姐却被如此不公的对待?她生时未曾得到过长辈的垂怜,死时又那么凄惨,连死后最起码的尊重也要被一并剥夺? 何氏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唐果儿几乎快咬碎一口银牙,绯红的衣袂因为她暴涨的怒气无风飘扬,她似想起什么,迈开步子,风一般奔向唐梦宁僻静的小院。 纵使炎炎夏日里,明媚的阳光下,唐果儿踏进唐梦宁这远离了大厅主屋的院落的,立刻感觉到阵阵萧索之意。 尤其是那件门窗都腐朽破败的屋子,此刻正敞开着,熏人的香火味,和冥纸点燃后的焦灰纷纷由里涌出来,更是阴气逼人。 屋中摆着一副黑漆薄棺材,几个丫头跪在棺材边上假惺惺的哭着,棺材前竟连一个灵牌都没有。 唐果儿登时热血冲脑,身子晃了一晃,心中磅礴的怒意排山倒海般勃发了出来。她的浑身竟不受控制的泛起幽冷的绿芒,绿里透着浅浅的蓝光,将她绯色的衣衫,衬成了浓郁的酱紫色。 她一步一步往屋中走去,当她经过院中大树底下时,这棵树的枝桠猛烈地摇晃起来,满树翠绿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纷纷争先恐后地飘下。 跪着假哭的几个婢子皆感受到了浓郁的煞气,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屋外,只见漫天枯叶中,唐果儿如同地狱里的修罗朝屋中走来。 她们只觉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到无法承受的寒意,下一刻俱是睁大了眼睛,来不及惊叫出声便尽数倒在了地上。 唐果儿对婢女们的死毫不在意,目光一直紧盯着屋中的棺材,双眸赤红仿佛能溅出鲜血来。 此刻,她的理智很清醒,她也很清楚自己的怒气并非来自对唐梦宁不够深厚的姐妹之情。 她的怒气,真正来自于唐梦宁不公平的遭遇,来自于对何氏的举动的愤恨!这股怒气和愤恨不仅仅有她的,还有这个身体主人的! 唐果儿走到棺材旁边,手指轻轻拂过棺材,冰冷的触感让她的眸子也更加冷冽起来。 她顿了顿,突然一把推开了棺材的盖子,看着安静躺在里面的唐梦宁。她的头和身子已经缝合在了一起,原本素净清秀的脸上满是伤口和淤青,半遮半掩的衣领里,还能隐隐看见那条触目惊心的猩红伤痕。 只一眼,她就几乎已经看到了这个柔弱无力的少女,是如何被折磨***至死的! 唐果儿不够尖利的指甲游走在黑漆木料上,生生划出一道深痕。 碎的木屑扎进葱白水嫩的指头,她却恍如未觉,只是垂眸轻声呢喃道,“二姐,你且看着吧,看我如何将你应得的一点点讨回来,看我如何将真正该死的人一个个送下地狱!” 随后,她静默的盖上棺材。 “小姐?”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饱含震惊而又熟悉的呼声。 唐果儿扭头看去,已许久不见的月影和云清正各自提着一篮子的元宝和冥纸急步走来,二人脸上红肿的眼眶里,都浮现着讶色,还有一丝阔别重逢般的喜悦。 然而,当二人走到屋子门口,看见瞪大眼睛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的几个婢子时,当即煞白了脸。 月影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迈步进去,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快速走到唐果儿身边,嗓音颤抖道,“小姐,她们……” “我杀的!” 唐果儿收回被扎伤的指头,握紧掩进广袖里,那一动则疼的痛意,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冷笑道,“她们既然连眼泪都舍不得为主子掉一滴,我就只好送她们去给主子陪葬了!” 月影见唐果儿这副模样,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却又想起二小姐惨死的模样,那股惧意便顷刻荡然无存了,眼眶当即又红了红切齿尖声道,“对,她们该死!尤其是夫人身边的那个含羽,更是该死!” 唐果儿闻言眸子闪过厉光,月影性子温和,现下竟露出了凶狼般的神情,那含羽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月影也对她愤恨到了极致? 唐果儿眸中的怒火被深不见底的漩涡卷熄,她慢慢将目光移到跪在棺材前一声不吭烧着纸钱的云清身上。 冷冽的寒意兜头笼罩下来,云清的脸上没有惊慌。她抬起头,刚想将那夜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却似看见了什么,霎时变了面色。 她蹭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顾不得礼节径直拉过唐果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只见其中食指已红肿不堪,血迹斑驳。 她扭头望向棺材,看见上面深深的划痕,面色更加凝重,拉着唐果儿就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小姐,你的手指必须马上上药包扎,否则会保不住的!” 月影闻言,也快步跟了上来,拉过唐果儿的手,紧张问道,“云清,这是怎么回事?” 云清脚步不停,面上的焦急也是真真切切的,“稍后奴婢再向小姐解释这其中缘由,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这手指中的木屑挑出来,将毒血挤出来,再涂上解毒的伤药。” “你的意思是说我伤口染了毒?”唐果儿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的手指,却在低头的那瞬间,自眼底迸出一道寒芒。 第86章 淬毒的棺材 云清见唐果儿将信将疑的止步不前,急得去拉只得伸手去拉她, “这口棺材被夫人动过手脚,棺材买回来之时,我正好在夫人那里瞧得清楚,夫人用十八中毒药混成的汁液整整浸泡了一个时辰。这些毒药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一旦发作起来,别说血肉,就是铜墙铁壁也会变成一包水。” 唐果儿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棺材,若有所思的冷笑了一声,低低道,“倒是我小看何氏了!” 她不再犹疑,任由云清拉着,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唐果儿才算是看清可何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日,若不是云清,只怕她就得栽在何氏的手上了! 难怪何氏如此爱名声却将唐梦宁的后事办得这么寒碜,她不喜唐梦宁只是表面的现象,她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何氏是摸透了她对唐梦宁的怜悯之心,算准了她见到这番情形必定会勃然大怒。 将毒浸入棺材里,一旦她愤懑不平,就会动手去碰那棺材,这毒自然就无声无息的沾染到了她身上,即使没有划破手指,仅仅只是碰一下,她的下场也必定是惨淡不堪。 再退一万步说,她不去动那棺材,何氏只怕也想好了别的方子来对付她! 唐枭前脚一走,何氏后脚就筹谋起来,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对她动手了? 可惜,她不是砧板上的五花肉,也不是待宰羔羊!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善茬! 唐果儿并没想过现在就拿何氏开刀,念在她没有将这具身子的主人扼死在襁褓里,她本还打算让她多过一阵子的安生日子。 既然何氏自己洗干净脖子硬往刀刃上撞,她还能拦着不成?就别怪她手不留情了! 回到院子里,唐果儿的手指已经隐隐泛着黑色,月影看了担心得坐立不安。云清虽没像月影一般将忧心挂在脸上,可她紧抿的唇仍泄露了她的不安。 进了屋,唐果儿才坐到内室窗口光线敞亮的地方,云清就从厨房抱来了一摊子的烈酒。 她半跪在唐果儿面前,细心挑去她手指里细碎的木屑,然后从坛里倒出一杯烈酒捧到唐果儿面前, “小姐,请将你的手指生进去,用酒清洗伤口后,解毒散的药效能发挥的更快,只是有点疼,还请小姐忍耐。” “云清,慢着!”月影慌忙拦在了唐果儿面前,紧盯着那杯酒问道,“如果小姐不用酒洗伤口,会怎么样?” 她还没凑近那杯酒,就已被浓烈的酒气熏得微微发晕了,她不敢想象,小姐破碎的手指放进去,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云清沉着道,“太大的影响没有,毕竟现在毒性尚浅,但伤口一定会好得比较慢。现在又是炎夏,小姐爱沐浴,若是伤口碰了水,只怕会化脓感染,到时不仅麻烦,这指头上恐怕还会留疤。” 月影闻言,眼底闪过犹豫,她知道云清此举出自好意,可她仍下意识的不想唐果儿承受一丁半点的痛楚。 在她踌躇不定之时,唐果儿开口了,语气极淡,“云清,将酒端过来。” “小姐!”月影劝阻的话在看到唐果儿笃定的神色时,哽在了喉咙里。她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帕叠了叠递上,“小姐,等会清洗伤口一定痛苦难忍,你咬着这帕子千万别咬伤了自己。” 唐果儿目光落在面前的帕子上,心中不觉好笑,但与此同时却又有一股暖意自心底轻轻的漫过胸口,一路往上,她不由地柔和笑开,“不必!我不会伤到自己。” 唐果儿接过云清手中的酒,笑着将手指放了进去。 月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云清也不忍的别过脸去,而唐果儿却只是微微的蹙了一下眉,然后神色如常,再也没有半分的波动。 烈酒侵蚀伤口比在伤口上撒盐,更疼上数百倍。 可比起她挨过的刀子吃过的子弹,这点小伤又有何惧?前世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数十载,她早已习惯了疼痛,甚至早已忘了疼痛是什么感觉! 伤口中的毒素大部分融进了酒里后,唐果儿从酒中拿出手指,任由云清给她上药包扎。她看着云清娴熟的动作,若有所思了片刻,抬起头,却是望向了月影。 唐果儿嘴角飘起一抹浅笑,如无星夜幕上挂着的一弯雪白的寒月,冷彻透骨,却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她缓缓开口,询问的正是她此番回来第一件想弄清楚的事,“月影,左相叛乱那夜,府中发生了什么,二姐为何被抓的?” 月影眼里闪过愤然,“那天晚上天色刚黑,奴婢和云清用完晚膳,正在院子里乘凉。突然听到前院起了骚动声,我们本想悄悄凑过去了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没走远几步,就见丫鬟们乱窜。我们问了才知道,是左相叛乱了,并还派人冲进来府里来说是要抓小姐你。” “当时夫人和大小姐都不在府中,奴婢和云清担忧贼人真的冲到院里来,也不敢回来,于是在花园附近寻了一处假山躲了进去。” “然后呢?”唐果儿点点头,以目光示意月影不要太过激动。 月影压住心中情绪,接着道,“那群贼人冲到了奴婢和云清所在的假山外,就在那里,他们抓住了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含羽。他们开口就问小姐你在哪里,含羽却指向了二小姐的院子。而那个时候,二小姐并没有在院子里,她去厨房拿晚饭了。小姐你不知道,自你陪太后娘娘去云顶寺后,夫人对二小姐有多过分!二小姐吃的东西,全是她们吃剩的饭菜!” 唐果儿嘴角的浅笑凝固,眸子里寒冷煞气一凛,却又瞬间消散,听着月影继续说下去。 “那群人冲进二小姐院中之时,只有一个丫鬟在屋中铺床,她们以为那丫鬟就是小姐你,不由分说就将丫鬟抓走了。丫鬟一路哭嚎,从厨房拿了晚饭出来的二小姐听见动静,不由小心地走上前察看,那丫鬟却眼尖看见了,立刻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嘶喊了一声二小姐,那群人听见喊声,便一道将躲在暗处的二小姐抓走了。” 月影说完,仍心有余悸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抓了唐果儿的衣袖道,“小姐,害二小姐的罪魁祸首,就是含羽!若她不指向二小姐的院子,二小姐就不会惨死了。” 唐果儿嘴角紧抿成一条细缝,如一刃尖利的刀锋。该死的不死,最不该死的却惨死了,这一笔笔的账,她都一一讨回来。 左相叛乱,何氏难道不曾听到任何风声?她素来擅长揣度人心,岂会预料不到左相会对唐府下手? 谁不知道,整个唐府中只有一个嫡小姐,何氏又好巧不巧的偏偏在那个时候带着唐素容出府,难道不是为了避灾? 唐果儿如星一般灼亮的眸子,在思绪想到这里的时候凝了神。 只怕含羽那一指,根本就不是临时之举! 只怕何氏分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也算计好了这一切!那夜在唐府外,她肯定做了严密的部署,谨防那些人在抓走唐梦宁之余,还会抓走她的孩子! 如若不然,同样是落到了贼人的手里,二姐为何惨死,而唐荣轩却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借着左相叛乱,何氏还能在慌乱之中,心思缜密的撒下这一张网,心机当真是深不可测! 何氏用唐梦宁做鱼饵,要网的正是她这条大鱼! 唐果儿心中波涛汹涌,可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面色平和的审视着自己被包扎得密不透风的指头。 向来是人欺她一尺,她就还人一丈,如今何氏让她流了血,她该如何让何氏为此付出代价呢? 唐果儿幽深的眸子轻轻动了动,嘴角渐渐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她对云清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 云清看着唐果儿面上的笑,头皮麻了麻。她忍着心中的异样凑过去,唐果儿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从旁边的首饰箱里抽出一样用布包裹着的短小物品,塞到云清手中。 云清听完,立刻变了神色,从心底升起一股悚然。 她犹豫道,“小姐,奴婢并非担心自身安危,可若是此举失败,夫人势必会倒打一钉耙,实在太冒险了!” “你且放心大胆按照我说的去做,不铤而走险怎么能险中求胜?”唐果儿眉头轻轻一挑,仿佛期待着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待云清想要去揣摩唐果儿这样神色后真正的心思时,她却收回自己的指头,闭上眼睛,斜躺在了软榻之上。 月影见状,知道唐果儿被太阳晒出困意来了。她将洞开的窗户关了一半,拉着杵在一旁的云清悄声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月影立刻压低嗓子追问道,“云清,刚刚小姐让你去做什么?” 云清看了一眼屋中精雕镂空的梨木屏风,握紧手中的那柄短刀,心头一跳,心境却奇异的平静下来了。 她声音如常道,“夫人害得二小姐惨死,小姐吩咐我去讨债。至于具体是什么,小姐说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最晚明日你也就会知道了。” 云清话说的笃定,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竟隐隐透着一分唐果儿决断事物之时的果决。 月影怔了怔,眼前的云清对她来说似乎有一丝陌生。 第87章 唐梦宁的鬼魂杀人 云清却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径直回了房间。! 从前她表露出来的性子都是刻意压抑过的,如今她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下去。 这世上,不会有人愿意重用永远带着面具的人无法掌握的人,相比起来都更宁愿用一条愚笨的忠犬,至少不用时刻担心忠犬反咬一口。 况且小姐心思通透无比,似有玲珑七窍,她即使藏也是藏不住的。只有做最真实的自己,才能得到小姐的另眼相看。 入夜时分,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起风了,那风异常的闷热。不一会儿,天空中乌云集结,似乎随时准备塌下来一般。 唐荣轩浑不在意小楼外的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依然赤着上身,仅穿了一条里裤,闲散的躺在太师椅中。他身侧一左一右的圆凳上,坐着两个容貌娇艳却只着了肚兜和亵裤的美婢。 一个美婢手里拿着轻绒羽扇,半倚在他怀里给他扇风,另一美婢白嫩的雪足蹭着他的大腿,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往他嘴里送去。 唐荣轩张嘴含过葡萄,连带美婢的葱指也一同含进了嘴里,惹得那美婢娇嗔一声,抬起粉拳轻捶他的胸膛。 “再来一颗!”唐荣轩坏坏道,伸手在美婢的胸前抓了一把,那美婢却顺势身子一软,跌到他身上。 唐荣轩眸子里霎时跳起了两团火焰,他一个翻身将那美婢压倒身下,又将另一名美婢拽过来扒了个精光,当即猴急的行起翻云覆雨之事。 此时,屋外却陡然响起一个闷雷,仿佛在屋中三人的耳畔炸开,两个美婢皆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拼命的依偎进唐荣轩的怀里。 唐荣轩瞟了眼半开的窗,心中虽然也惊了惊,却仍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不过就是个雷声,有什么好怕的,爷宽阔的胸膛还不够给你们遮风挡雨?来,来,来,让爷继续好好疼你们……” 唐荣轩说完,又开始卖力动起来,他身下的婢子几乎软成了一滩水,他也正在冲向某个高峰。 突然,窗外刮进一阵狂风,直扑向屋中那盏暖黄的琉璃灯,灯瞬间熄灭。 唐荣轩心中低咒了一声,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来,反而越来越猛烈。 然而,下一瞬,他的耳膜几乎被怀里美婢厉声的惊叫震破。他刚想开口呵斥,却发现怀里的美婢似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唐荣轩正在兴头上,当即推开了她,伸手在漆黑的夜色里去拉太师椅上的另一个美婢。他的手刚伸出去,抓住的却是某样又湿又冷的东西,登时,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屋外的天空在这时被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光明一瞬而过,唐荣轩却清晰的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杀猪般的叫声顷刻响彻整个临水小楼! 唐荣轩吓得跌下太师椅,可他丝毫顾不上这点疼痛,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往后退去。可他刚一退,后背又贴上了熟悉的湿冷,他惊得连叫都忘了,竟不由自主缓缓抬起了头。 在又一道闪电中,唐荣轩的瞳孔映出一个浑身血迹斑驳的身子,而这个身子上,没有头。那断裂的脖子里正不断往外溢着鲜血,浸透那一身红艳艳湿漉漉的衣衫。 他目光下移,却见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突然凑到他面前,浓重的血腥味终于让他回过了神,下一瞬间,他两眼一翻,直直倒在了地上。 那团黑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颗头! “呵……”没有头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她的手上落下一样东西,在地上发出哐当的脆响。 闪电照亮的光芒中,那身子灵敏的从窗口飞身离去,那颗头颅也悬浮在她身后,紧跟着她一起飘走。 屋中的灯火在这时也缓缓的重新燃了起来,临水小楼外,已有阵阵喧哗声传来,接着是踩着楼梯而来急促的脚步声。 “荣轩!”被接连的尖叫声引来的何氏,一只脚才踏进唐荣轩的屋子,立刻被眼前的情形骇住! 她突然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马上就回过了神来,刚想转身喝住跟来的一干婢子侍从,然而却为时已晚。 屋中的情形,清楚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宽敞的太师椅上,躺着两个美婢,她们的双目睁得极大,眼珠似乎也要瞪出来了一般,脖子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正汩汩往外淌着鲜血。 婢子们见这一幕,已是腿发软浑身哆嗦不止,皆避开了目光。 然而,她们却又看到不远处半开的窗户之下,一丝不挂伏在地上的唐荣轩,在他的身侧一把染了鲜血寒光凛冽的匕首,正散发着幽冷的光。 “啊!”一个胆小的婢子终于承受不了眼前血腥场面带给她的惊骇,尖声叫了起来,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其他的婢子本就在瑟瑟发抖,经由这么一下,更是唇齿打颤,大汗淋漓。 眼前的场面虽然可怖,含羽却并不害怕。她望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生死不明的唐荣轩,下意识的想上前挡住何氏的视线。 含羽身形刚动,陡然见何氏给她使了一记眼色,她立刻会意过来,当即转身对着那群吓得不行的婢子喝道,“不过是死了两个贱婢,你们就吓成这样,成何体统?还不滚下去,都不要命了吗?” 婢女们面上诚惶诚恐的应着不敢,可心中却因为含羽的这一席话如获大赦,纷纷行礼争先恐后的离去。 婢子们逃离后,何氏又将一旁的家丁打发到了楼下,这才领着含羽往屋子走。 可她才踏进房门一步,就觉得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紧抓住含羽的手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到地上去。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伏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唐荣轩,手发起了抖。 她一时竟不敢凑上去,她害怕看到的会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的尸体! 稳住心神后,何氏深吸了一口气,似做了极大的心里准备才奔向唐荣轩。 但触及到手下的身子还带着温度,她几乎喜极而泣,忙大喊道,“含羽,还有气!他还没有死,快将床上的被子取下来给他盖上!” 含羽立刻照做,拿来被子将唐荣轩裹住后,何氏一把抱起唐荣轩将他放到了床上。 昏过去的唐荣轩,在接触到床上冰凉软韧的皮凉席,却突然醒了过来,他却像疯魇了一般,从床上狼狈的跌下来,惊恐嚷道,“鬼!鬼!” 何氏见状心疼的去拉大喊大叫的唐荣轩,眸子里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语气却仍是柔和慈爱得无以复加,“荣轩,你醒醒,是娘啊!” “鬼!有鬼!”唐荣轩似未闻一般,如触电般挣开何氏,看向她的眼睛里,只有神志不清的惧意。 何氏心中如同被一把钝刀拉过,不顾唐荣轩的剧烈挣扎可能将她抓伤,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眼眶竟湿润了,“荣轩,是娘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连娘也不认得了吗?” 熟悉的温暖和气息萦绕周身,唐荣轩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他迷乱的眸子里焦距一点点聚拢,终于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所有惊惧和恐慌都化作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何氏隔着唐荣轩身上裹得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荣轩,别怕,娘在这里,别怕!” “娘,有鬼啊!”唐荣轩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何氏的衣袖,早没了半点男子气概。如同受了惊吓的兽,拼命往母亲的怀里钻去。 何氏心疼的暗自抹去眼泪,“荣轩,鬼已经被娘赶走了,你别怕,你告诉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鬼长什么样子?” 唐荣轩窝在何氏的怀中,身子仍在不住地颤抖。 他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一下就出现了!娘,她没有头,她没有头啊!一定是二姐,一定是二姐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们寻仇了!” “胡说!”何氏脸色一白,低声怒喝道。 唐梦宁明明好好的躺在棺材里,说不准此时她的尸身已经被剧毒腐蚀得残缺不全了,怎么可能爬的出来? 就算唐梦宁死时对她充满怨恨,那又如何?贱婢生出来的贱丫头,如此懦弱无能,借她十个胆也不敢来找自己寻仇! 唐梦宁死了还不知安分,若敢阴魂不散,她就让她魂飞魄散! 再者,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这背后分明是有人在捣鬼,意图致荣轩于死地! 而那人……何氏面色狰狞得几乎扭曲,这宅子里除了唐果儿,还有谁胆敢和她作对? 何氏忍着内心的滔天愤意,将唐荣轩哄到床上睡着,随即她起身,吩咐含羽仔细的搜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必须要找到唐果儿来过此处,并意图谋害荣轩的证据! 她要借此机会,一举将唐果儿这个毒刺拔去!就算老爷回来问起,唐果儿意图诛杀亲弟在先,她也毫无所惧! 含羽暗暗打量着何氏的神情,对她心中的想法已猜到了几分,搜寻起来便极为认真,没放过房里任何一个角落。 甚至躺着两具尸体的太师椅,她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个遍,可除了那把落在地上的匕首,她没有再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含羽弯腰从地上拾起匕首,刹那间她竟觉得这匕首异常眼熟,可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收起心中的异样,小心的将匕首捧到何氏面前。 第88章 焚尸 何氏没有伸手来接,只是扫了那匕首一眼,眸子里的利光顷刻被幽深笼覆。随即,她却陡然笑了起来,缓缓拿过含羽手中的匕首,嘴角闪过一抹嗜血。 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竟然将这么致命的失误暴露在敌人面前而不自知! 这把凝雪刃,是西域胡商进贡的贡品,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皇上后来将它赏给了唐家,世上再无第二把! 当初她可是将凝雪刃亲手交到唐果儿的手里,如今这匕首却出现在了这里…… 何氏掂着手中的匕首,脸上的笑意更甚也更冷。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唐果儿如何飞出她的手掌心!这一次,她要将唐果儿送下黄泉! 握着证据,何氏却并不急着朝唐果儿的院子里去,一来唐荣轩的情况极不稳定,时而呓语,时而又惊出满头的大汗,她根本走不开。 二来,在夜里杀人有什么好的?要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在一天中充满希望的时候,让唐果儿走上绝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美好世界离她而去,这才是有趣的,这样她才觉得心中大块! 临水小楼里,何氏一脸势在必得,可在唐果儿的院中,却是另一幅光景。 此时,唐果儿懒懒的躺在床上,连头也没有一下,眼珠子微微一转瞟向面前跪着一个血人,淡淡道,“云清,恢复你原来的样子起来吧。” 语落,那个无头血人周身竟慢慢散发出一阵黄绿色的光芒,她周身斑斑的血迹在光芒中迅速的退了下去。 从原本满是鲜血的脖子里,堆积的衣服中伸出一个脑袋来,那张脸,正是云清。 云清脱下沾满了鸡血的外套,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站起身,将怀里的南瓜放到一旁桌上,眉目间闪过一抹压抑的快意,“小姐,云清幸不辱命,已按照你的吩咐办妥了一切。” 唐果儿目光在桌上的南瓜上一顿,嘴角滑出一道细微的弧度,联想刚才云清用幻术幻化的模样,她立即猜到了这个南瓜的用途。 幻术竟能幻化出如此逼真的效果,她不由为这片大陆的神奇感到惊叹,不过还是有破绽的,幸好唐荣轩当时吓破了胆,她顿了几秒,浅笑着问道,“原本盖在南瓜上的头发呢?” 云清脸一红,垂下头,“奴婢幻术不精,飞回来途中一时没顾上这颗南瓜,那假发掉到荷池离去了。” “云清,今天你的表现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唐果儿言语间透着的赞许,她吩咐给云清的事,只是让她想办法给唐荣轩一点教训,没想到云清竟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唐荣轩表面上嚣张跋扈,毫无所惧,可实则胆小如鼠。今夜被这么一吓,那幼小的心灵会不会只怕会蒙上不良的阴影了。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付唐荣轩,只是她向何氏讨回来的一点蝇头小利,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情,就是等! 钩已经扔出,上面挂着美味的饵,现在她就等着鱼儿乖乖咬上去! 唐果儿闭上眼睛,往里翻身,抬起手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床前的人下去。 云清见状,朝着背对她的唐果儿拜了一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起身弯着腰退了出去。 屋外,闷雷滚滚,雪亮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划破天际,在雷电交替中,这场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云清站在屋檐下任由风吹着她的头发,雨水溅起尘土的气息中,她的目光竟是黝亮无比。 她非常清楚,这次教训唐荣轩的事,是小姐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这是否说明小姐已经准备真正接纳她了? 云清心中竟又觉得忐忑和不解,今晚即使是刺杀唐荣轩也不是难事,为何小姐却只是让他吃点苦头呢? 还有小姐给她那把凝雪刃,分明是独一无二的极品匕首,极好辨认。小姐却为什么又要让她故意将它遗落在唐荣轩房中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往夫人手里送? 云清苦思冥想了片刻,却始终没想明白唐果儿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不过今晚她将唐荣轩害得那么惨,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日只怕还有一场硬仗! 漆黑的夜,总算随着狂风暴雨的渐渐消停过去了。 一早,阳光斜斜洒落在地,透过院中那棵大树,成为斑驳细碎的光影。 唐果儿从房中走出来,颜色极浅的绿烟罗软纱百褶长裙随她的脚步轻轻摆动,她上身着了米白色半袖,盈盈楚腰间系着一条碧色腰带,上面也只挂着一串温润的上好和田玉珠子。 因为今日要去唐梦宁院中,她不但穿得素净,脸上更是没有施半点脂粉,青丝也未挽起,用一条素白的丝带松松拢系在脑后。这番打扮下来,却越发衬得她眉目清丽,出尘脱俗,不可方物。 暴雨过后天空如洗,清澈得能倒映出世间的万物。一望无垠的蔚蓝上缓飘着几朵闲云,让人不由平添了几分舒畅的心情。 唐果儿的心情似乎也因着眼前的景色好了起来,带着樱粉光泽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 准备妥当的月影和云清在此时也出了房门,二人同样一身素净,见着唐果儿的表情,相视一眼,却都不明所以。 月影顿了顿,率先走上前,将手中吊唁用的轻纱别在唐果儿臂间,轻声道,“小姐,今日是二小姐下葬的日子,我们该过去送一送了,若是晚了,恐怕就见不上二小姐最后一面了。” 唐果儿不以为然,脸上笑意不减,笃定道,“不会,何氏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我没去之前葬了二姐。否则,她又拿什么借口来引我前去,向我发难?” 月影尚且不知道昨夜云清的所作所为,因此唐果儿这番话,她听得云里雾里。可见自家小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便静静退到了一旁。 不过片刻之后,从院外果然慌慌忙忙的闯进了一个婢子。 月影向前跨了一步,已认出面前的人。她眉间不禁露出诧色,再度不解望向唐果儿。照小姐方才话里的意思,不是该由夫人派人过来吗? 怎么来的人竟是家主赐给二小姐众多婢子中最安分的依水! 唐果儿并不认识依水,可她见依水脸上慌张的神色不似伪装,跌跌撞撞的步子更不像在演戏,浮在嘴角志在必得的那股笑意不由地冷了一分。 唐果儿没有开口,静默望着奔向她的身影。 依水一奔进来,见唐果儿站在屋檐下,立刻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已是泣不成声,“嫡小姐,你快去二小姐院中吧,夫人和姨娘们带了府里的小厮,要将二小姐的遗体给烧了,现在已经搭了台子开始架柴火了,你快去救救二小姐吧!” “你说什么?”唐果儿脸上笑意凝固,声音极轻地问道,语气中的寒意却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如同坠尽了凛冬冰窟。 她昨夜让云清故意留下凝雪刃,就是为了让何氏误解昨夜在唐荣轩楼中捣鬼的人是她本人,她自认做好了完全的对策应付这件事情,可却万万没有料到,何氏竟会拿唐梦宁的遗体开刀! 唐果儿面色上快速闪过狠戾的神色,眸子阴郁而犀利,如苍鹰捕兔般蓄势待发。 现在已经顾不得别人能看出她到底是废物还是天才了,就算她灵智已经开启,但是任由自己在乎的人和事被糟践,那她和废物有什么两样? 院子里的三人,只觉得眼前绿芒乍现,闪耀得让她们抬起手遮住眼睛,再放下手时,院中已没了唐果儿的身影。 月影云清见状,知道唐果儿此时已怒不可遏,朝唐梦宁院子去了,二人竞相奔下台阶,谁也顾不上地上跪着的依水,皆朝外奔去。 唐果儿运起浑身的灵气,浑身煞气冲天,一路上奔过的地方皆树叶落尽,繁花凋零。 可她根本毫无所觉,脑中满是何氏将唐梦宁烧掉的场面,她的心中被一股不属于她的怨恨塞满,这怨恨鼓动着她卯足劲赶向唐梦宁的院子。 唐果儿清楚的知道这股情绪是这具身子残存意识散发出来的,她也没想过压下这情绪或者控制住它。 昨晚唐荣轩之事,何氏若是直接将矛头对准她,她还不至于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怎么也会给何氏留下一份薄面,留下属于唐家夫人的尊严。 可千不该万不该,何氏不该自作聪明在唐梦宁的遗体上做文章,逼她就犯! 她从不会在别人的强迫之下低头,她更不可能让二姐惨死之后,还要被挫骨扬灰! 赶往唐梦宁院子途中,唐果儿远远就见着阵阵白烟从院子里升了起来。她心头一阵紧缩,催动灵力,加速往院子赶去。越来越清晰的烈火焚烧的劈啪声和烟灰的呛鼻味,更是肆意撩拨着她本就无法抑制的怒意。 此时此刻,唐果儿早已顾不得暴不暴露实力,直接飞身进了院子。但她的目光落在被烈火包围着,快要被吞噬的唐梦宁身上时,浑身光芒更是暴涨!院中的众人,尤其是打扮得艳丽夺目花枝招展的姨娘们,被眼前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团绿光惊得呆住了! 她们直直的看着那抹绿光毫无犹豫的冲进了燃烧的烈火之中! 第89章 我是唐府唯一的嫡女 想象力丰富的十一姨娘,甚至已经预见了即将多出来的一具被烧得皮开肉绽的尸体,不忍心地惊呼了一声,当即别过了脸。! 可随之却是高高低低更多的惊呼声响起,随后,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别开脸的十一姨娘诧异的转回脸色,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怔住了。 院子架起的台子上,烈火依旧狂肆的燃烧着,艳红的火舌在风里不断窜高,似要窜上九霄去。 身着淡绿衣衫的女子,在夺目的绿光之中,怀抱着已被火舌舔舐得面目全非的唐梦宁,笔直站在火海里。她的浑身杀意弥漫,似由内而外生出了一股凌冽的飓风,席卷了整个院子。 唐果儿抱紧怀中的唐梦宁,目光缓缓转动,居高临下的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人,随即冷冷一笑。她笑容之中的杀戮之气,如张开斗篷的嗜血恶魔,带着无尽的戾气扑向众人。 明明是七月下火的天气,众人却觉得这气息比严冬的冰雪还来得冷彻透骨,扫荡心神,不由俱是一颤。 唐果儿抱着唐梦宁忽的冲天而起,又慢慢落回到干净的地上,衣衫无风鼓动着,没有被烈火焚烧,三千墨发不知何时挣开了那条素带的束缚,张扬的飘舞在她身后。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甚至连何氏也失了神,忘了她原本该阻止唐果儿现在的所作所为。 唐果儿从人群中穿过,稳稳走回屋中将唐梦宁安放到床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骤然出手,灵气幻做无数的风刃扫向屋中那口黑漆棺材! “砰!”一声巨响炸开! 何氏与众人都被震得回过神,她们只见屋中那口棺材瞬间粉碎! 何氏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往前跨出一步怒喝道,“果儿,你放肆!” 唐果儿似未闻一般,脱下上身的米白半袖衣衫,轻轻覆在了唐梦宁的脸上。做完这一切,她才瞟了何氏一眼,转身从屋中走了出来。 唐果儿冷冷笑道,“二娘,我放肆?我不过是毁了一具浸了毒的棺材,怎么就放肆了?” 她眸子里寒光一凛,厉声道,“就算我放肆又怎么样?我堂堂郡主之女,是这唐府唯一的嫡女,我放肆你们又能怎样?二娘,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嫡庶之分?你对我出口之前,是不是该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人群里响起阵阵抽吸声,姨娘们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唐果儿,满脸不可置信。 在她们的印象里,唐果儿还停留在愚不可及的的废物时期,若不是真真切切的亲眼所见,她们绝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果儿,你现在竟问我是什么身份?”何氏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知道唐果儿的灵智开启了,却没想到唐果儿竟步入了幻灵师的品阶!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掉以轻心看走眼了! 若是她能预料到这个废物会逆袭成为天才,早在襁褓之中,她就该弄死这丫头! 何氏心中恨得,她平生最不愿旁人细究她的地位!因为在东陵国,贵族之间根本就不承认平妻之说,说到底,她的地位比起小妾,只是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嫡庶有分,她无可奈何,但这贱丫头却永远不能逾越过她的头上去,因为她是长辈! 一想到唐果儿是被自己养大的,何氏底气又上来了,怒斥道,“我是你的二娘!唐果儿,你是嫡女,可你也是小辈,难道你没学过尊老爱幼?竟如此目无尊长!” 唐果儿讽刺道,“娘生下我就撒手而去,二娘,我学什么可是你来操办的,我学没学过,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你……”何氏被噎得脸色发青,瞪着唐果儿一时接不上话来。 唐果儿却神色森然又道,“也难怪我这般不懂礼数,二娘,你口口声声说尊老爱幼,你又何曾做到?今日火焚二姐遗体之事,难道就是你所谓的爱幼?” 何氏听到这里,却奇迹一般的平静了下来,脸上的怒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神色深沉地望向唐果儿,一字一句道,“果儿,你可知道昨夜咱们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果儿敛了笑意,从房中拉来一条长凳坐下,淡淡应道,“我整夜都在院中,自然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二娘你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趣事?” 何氏目光扫过坐着的唐果儿,强忍下了怒意,“只怕果儿你要失望了,这事情不但不是趣事,还是一桩离奇而又恐怖的事情!你说二娘火焚梦宁的遗体不够爱幼,你这是大错特错了!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府中其他的孩子着想!” “昨夜,荣轩的临水小楼里闹了鬼,他亲眼看见了梦宁的身子拎着自己的脑袋出现在他房中,斩杀了他的两名婢女。若不是我带着人赶到,唬走了梦宁,只怕你四弟也死在了她手中!我若不将她焚化了,难保她不会再出来捣鬼。届时你,妍蔚,远扬,甚至是我,以及在座的姨娘们,没准都难逃她的毒手,都会被她拖着一起下地狱!我正是为了保护府中的人,才这么做!” 何氏字字铿锵,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的语气随即却又软了下来,劝道,“果儿,二娘知道你与梦宁感情最为深厚,可焚化梦宁势在必行,这关乎着整个唐府的安危,你可不要任性!” 唐果儿听到此处已全然明白何氏如此举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她是想要逼着自己说出唐荣轩房中的不是唐梦宁的鬼魂,她想逼着自己就范! 唐果儿抬眸凝视何氏,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会,似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迸射出来。 她似笑非笑道,“二娘,我们怎么能相信鬼神之说,自己吓自己呢?二姐生前弱不禁风,现在又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去得了四弟楼中?昨晚是谁在这院里守灵的,将人叫出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人群中一片静默,姨娘们面面相觑,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唐梦宁丝毫不得宠,夫人连一场葬礼都不肯安排,怎么可能安排人给她守灵? 唐果儿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她依然再次追问道,“怎么,没人知道谁给二姐守的灵?” 顿了几秒,见无人回答她,面色沉了下来,“还是根本就无人在此守灵?二娘,二姐再怎么说也是爹的女儿,又是因为唐府送的命,你这么苛待她,不怕爹回来……” “果儿!”何氏喝道,打断她的话,随即脸上又堆起笑道,“守灵自然是一定要守的,昨夜我可是派了最信任的含羽亲自来守的夜。” 说到这里,何氏满脸怒容瞪向站在一旁的含羽,厉声道,“你还杵着做什么,没听见三小姐问话吗?” 含羽恍然醒过来一般,带着一脸迷蒙的神色看向唐果儿,似当即会悟,立刻躬身行礼道,“三小姐,昨夜是奴婢在此守的夜。” 唐果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问你,昨晚你可曾看到什么异样?四弟可是说她见着二姐了。” 这话说完,院子里的姨娘们全部屏息看向含羽,都一脸紧张的等着她的答案。 含羽仔细回想了想,眼底竟慢慢流露出一丝惊恐,颤声道,“昨夜……昨夜乌云密布的时候,屋里的烛火不知怎的一下熄了,奴婢当时拿了火折子去点,却怎么也点不找,就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奴婢似乎听见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声,紧接着后颈一痛,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三小姐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奴婢这脖子上,现在都还有紫红的淤血!” 说完,含羽撩开自己的衣领,姨娘们纷纷凑上前来看,果真见那后颈上有一道伤痕,院子里立刻就炸开了锅。 十一姨娘当先软软靠在了身畔的婢子怀里,哆嗦着道,“有伤痕……一定是梦宁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啊!” 七姨娘闻言,上前扯住何氏的袖子,颤抖道,“夫人,一定要火化了二小姐啊,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人群里穿得最素净,头上只簪了一朵小白花的女子抚着胸,显然也很不安,可她咬唇片刻,却露出于心不忍的模样,低声道,“二小姐阴魂不散,不能继续这样留着,可是火化未免也太缺德了,我看等会就让人抬出去埋了吧!” 穿得最艳丽的女子接过话去,“九姨娘,埋了也不管用了,二小姐已化作厉鬼,怎么都能找回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脸色都越来越白,十姨娘壮着胆子看向唐果儿道,“三小姐,为了大伙的安危,你还是让夫人焚了二小姐吧!” 唐果儿坐在屋中岿然不动,轻弹了一下手指,一根由雾气凝结的冰刃破空飞出,直直插进十姨娘脚边一寸的位置。 十姨娘被吓得当即没了声响。 唐果儿低笑了一声,又看向何氏,“二娘,你口口声声说昨夜之事是二姐的鬼魂所为,你可有证据?众位姨娘,要知道口说无凭,如今爹不在府中,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居心叵测之人故意兴风作浪,想搅得我们唐府不得安宁呢?” 何氏闻言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唇角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90章 局中局 证据,她当然有!凝雪刃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不管唐果儿是故意遗落匕首,还是无意遗落的,今日都绝不会让她翻出自己手掌心! 何氏稳着心神,目光奇怪的看向唐果儿,欲言又止,随后叹了一口气道,“果儿,二娘本想借着焚了你二姐帮你掩盖这一切,可你为什么不明白二娘的一片苦心呢?你既然咄咄逼人,一定要我拿出证据,那我也护不了你了。! ” 何氏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布条严实裹着的匕首,她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捏着裹在表面的布,另一之手,迅猛一抽,凝雪刃锋芒毕露的刀身,立刻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我在荣轩房中找到的,果儿,相信你对它应该很熟悉吧!” 何氏手一挥,匕首稳稳插进唐果儿身旁的凳子上。 “当然!”唐果儿毫不犹豫的应道,伸手拔出了匕首,指尖轻轻的在刃口上刮过,只要她稍稍一用力,这锋利就会划破她的血肉。 可这匕首现在是她的东西,又拿捏在她手中,若是还被划伤,岂不是太蠢了? 唐果儿当着众人的面,从袖中拿出那柄镶满宝石的华美刀鞘,将匕首插了回去。 她眸子重新抬起时,已是何氏看不懂的神色,“凝雪刃是二娘亲自送给我的,我也日夜带在身边,我当然认得,只是,不知为何它会跑到四弟的房里去?” “果儿,到这一刻,你还不肯承认吗?”何氏满脸痛心,低哑道,“二娘自问一直以来待你不薄,可你怎么能这么做?荣轩究竟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竟然扮成梦宁的鬼魂去吓他,甚至还想要了他的性命!” “昨夜如果真的是我,按照二娘所说的,我又真的想杀他,你觉得他还能到活着看到今天的日出?” 唐果儿嗤笑一声,接着淡淡道,“二娘既然想知道真相,那我也不留任何情面了!今日,姨娘们都在此,我就让大家看看,究竟是谁一手主导的这件事情!含羽,我再问你一遍,你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昨夜真的在此被打晕了?” “自然是真的!”含羽望向唐果儿,却被她眼中迸出的凛冽惊住,竟不由地低下了头。 “很好!”唐果儿竟拍了拍手,她猛然站了起来,目光望向院子门口。 众人跟着她的目光转身望过去,竟见着月影押着一人走进院子里。 姨娘们纷纷转身看过去,只觉月影押着那人的身影极为眼熟,可她们之间却没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 月影半拖着半逼着女子走近众人面前,一把她推倒在地。 那人正好倒在何氏身边的含羽面前,她低下头,当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惊叫道,“云清!” 云清抬头,脸色异常苍白,挽着的鬓凌乱落下几缕青丝垂在她脸边,配上她满是惊惶的表情,更加楚楚可怜。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何氏身上,如见到了救星,跪着的膝盖一动正想上前,何氏却立即别过了头,不着痕迹避开了。 云清转而看向一旁的含羽,犹豫片刻,终于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裙摆,如溺水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还未开口,眼泪就扑簌而下,却又似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情绪,哽咽道, “含羽姐姐,救救我啊,我真的没有偷那把匕首去刺杀四少爷!一直以来,你最了解我了,我的胆子有那么小怎么可能扮鬼去吓唬他,我与他无怨无仇又怎么可能去杀他?我是冤枉的啊!” 含羽愣了,一时竟忘了推开云清。 她很早就知道云清是夫人的人,此时见她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竟一时难以分辨出她话里的真假。 不仅如此,她脑海中还不由地闪现过一个念头,这一切会不会是夫人事先安排好的? 夫人先用苦肉计让云清扮鬼去吓四少爷,接着故意遗落匕首在现场以便栽赃嫡小姐,然后再借着火焚二小姐的身子逼得嫡小姐主动钻进早已撒下的网里,借此一举铲除她? 何氏见着含羽望向自己的目光,已知她心中在猜想什么,可自己最近根本没有吩咐云清做什么! 何氏脸色冷凝,目光凌厉扫过面前的云清,想分辨出她这话里的真假,却只是见到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一下。 见状,她扭头朝屋中看去,唐果儿的唇边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可她却感觉到了这笑意里深深的嘲弄和讥讽。 甚至还有一丝戏谑与期待! 刹那间,何氏胸腔中升起一股不安,此时此刻,明明矛头已经指向了唐果儿,她为何竟丝毫不惧,还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难道她觉得察觉到了云清是自己所派去的细作,抓住她就等于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或者,她想要借此机会剔除掉这根刺? 不对!何氏随即推翻了自己心中的推论。唐果儿现在的性子狂妄傲慢至极,再加上她现在的本事,大可以无声无息的将云清除去,又为何反而将人押来此处? 何氏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收回目光,步子又往旁挪了一步,扫过地上的云清落到唐果儿身上,突然心生一计,接着满脸失望道, “果儿,你自小二娘就苦心教导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云清虽是一个婢女,可一直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非但不怜惜她,还将自己的错误硬塞到她身上,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何氏命人扶起云清,接着痛心道,“就算你承认了昨夜之事是你所为,二娘也不可能拿你怎么样,我们唐府只有你这个唯一的嫡女,就算是老爷回来知道了,也不会重罚你的,顶多让你闭门思过几日。可是,云清却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个婢女,你若咬定此事是她所为,她又无法为自己辩解清楚,那么二娘只好叫人将她拖下去杖毙了!” 唐果儿静静听完,起身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 她如水般宁静的目光缓缓从院中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将这些人或惊讶或愤慨的神色尽收眼底。 仅凭三言两语,何氏就轻而易举地挑起姨娘们对她的不满,让她一下成为众矢之的。 何氏利用她对二姐的同情,将她引来,再一步步逼迫自己走进她的圈套之中,果然是把握人心的个中好手! 只是,可惜了,可惜这一次,何氏太心急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自己,以至于忽略了她当初埋在自己的身边的那颗棋子! 若是没有云清,若是她还是之前的那个唐果儿,在何氏的这场计划中,她就算不死,也会因此脱一层皮。 可惜,何氏终究是算漏了,一颗棋子如果拿捏得准,运用得当,就是制敌的利器,反之却是威胁自己最可怕的凶器! 唐果儿看向被架住的云清,目光极淡,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平复。 焚烧二姐的计划落空,何氏紧接着就用云清的性命来威胁她,这一计不又一计,可见何氏心中的沟壑真是不浅啊! 可用云清的性命来要挟她,她真的会就范了? 唐果儿看向何氏的眸子里多出一丝怒意,可那怒意的背后,是不被察觉的浓浓讥笑。 她眉目一沉,怒道,“二娘,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 “这话什么意思?”何氏的心陡然停了一瞬,强装着镇静回视唐果儿,不解问道。 “我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二娘听不出来?”唐果儿反问道,冷哼一声, “云清究竟是谁的人,你我心知肚明!方才她被押进来,在座的姨娘婢女们没有一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可为何含羽却一下就认出了她?谁人不知含羽作为二娘身边最得脸的婢子,素日伺候在你身边,杂事琐碎几乎不碰,她怎会熟识一个厨房打杂的二等丫鬟?而且,为什么云清进来时谁也不求,就独独求她救命呢?不对,我似乎看见她进来最先看向的人是二娘,难道是我眼花了?” 何氏神色大变,也怒道,“当然是你眼花了,含羽认识云清干我何事,难道就因为她是我身边的丫鬟,我就能限制她要认识谁,不能人是谁了吗?再者,云清这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人,含羽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怕,不仅仅是含羽喜欢她,二娘你曾经也是分外的看重她吧!”唐果儿将曾经二字咬得极重,随后她的目光却变得轻柔了,如一片羽毛轻飘飘的落在云清身上。 云清惶恐的挣开扶着她的人,扑通跪回地上,连连磕头道,“小姐,奴婢真的没想过要害四少爷啊!” 唐果儿淡漠道,“若不是你,我贴身的匕首又有谁能盗走?云清,我知道你不想害四弟,但你不得不奉命行事。念在我们主仆一场,这事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的身边不需要一个不忠不义的婢女!” 言语间,唐果儿又扫了何氏一眼。 “只是,我却很担忧,我虽放过你,你拼命保护的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放你一命?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若是你真的想要一条生路,就将一切都说出来。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你毫发无损的走出这院子,并且活下去!” 第91章 得寸进尺 唐果儿目光与云清在空气中一瞬间交错,云清快速垂下了头。 静默了半晌,云清还是咬唇倔强摇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小姐,你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 “死不悔改!”唐果儿冷冷吐出这几个字,转身作势往屋里走去。 何氏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只看出泫然欲泣的云清满目冤屈,唐果儿此刻是的情绪她却始终无法读出来。 她心思百转,脑海中闪过大把的念头。 这一切是否是唐果儿知道了云清的真实身份,为了除掉云清故意所为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唐果儿一定是故意指使云清去吓荣轩,也猜到云清为了给自己留下线索,会故意将凝雪刃遗落在楼中。等到自己找她发难之时,她再将云清推出来! 云清之所以闭口不谈,是因为一旦她说出事情的缘由,势必也会牵扯出她何氏来。 这种情况下,云清只能选择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好厉害的计策,何氏越发肯定自己的所想。她看向唐果儿的背影,继而又将目光落到云清身上。 眼下云清已被唐果儿揪了出来,这颗棋子已经废了,再留着也无用处了。 只是可惜,这次竟没能扳倒唐果儿。 何氏眼底闪过一瞬的恼意,冷声道,“云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四少爷!来人,将这贱婢脱下去乱棍打死!” “夫人!”云清呆愣在当场,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直到守在院中的小厮上前来拖她,她才醒悟过来一般,惊叫道,“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 “拖下去!”何氏冷喝道,盯着云清的目光没有半点感情和温度。 云清不断挣扎,眼中的泪水扑簌而下。见何氏绝情的模样,她泪眼朦胧的眸底却突然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 小姐让她等的就是此刻! 云清突然扭身咬住抓着她的一个小厮的胳膊,活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嘴角沾染着鲜血,疯了一般朝唐果儿的方向跑去。 那抹笑何氏捕捉到了,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尖声道,“抓住她!” 边叫着,她边运起周身灵气,挥手打出一道风刃,疾速朝着云清的后背掠了过去。 这一刻何氏已全然明白,从头到尾唐果儿看似处于弱势,实则在以退为进,而且退的每一步都在算计她! 云清,竟背叛了她! 唐果儿一直都在故意激怒她,故意让她对云清下杀手,然后,让云清反咬她一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外人眼里,此刻的云清是因为被她逼到了绝路,所以才不得不招供出所谓的幕后主使! 而那个所谓的幕后主使,一定会是她! 好狠毒的心计!何氏几乎快瞪裂了眼睛,她绝不能让云清再开口的机会! 这风刃凝聚了她十分的功力,绝对能一招毙命! 然而,却有人的速度比风刃更快,竟抢先一步将云清从风刃下拉开了! 唐果儿浑身灵气暴涨,抱着云清瞬移到一旁,她的衣袖被风刃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雪色的肌肤横陈着一条细长的口子。 她眼底涌动的怒意如潮水般奔腾而出,似要淹没院中的众人,樱唇紧抿成一条线,声音极冷,“二娘,你何时变得如此不顾身份竟要对一个丫鬟下手了?还是你心中有鬼,想杀了云清掩盖什么?” 何氏全然没料到唐果儿竟能在她的刀口下夺走人,可这一击失败的后果是什么,她心中十分地清楚。 压下喷薄的怒意,何氏脸上现出两三分自责来,语气却仍有些僵硬道,“云清对我的荣轩意图不轨在先,方才又疯了一样扑向你,我以为她想伤你,一时哪还顾得了身份,只想立刻杀了她以免你受伤。我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出手救她,风刃没杀死恶奴反倒将你伤着了。” “如此是我错怪二娘了?”唐果儿拉着云清进院中,随后松开她的手道,“云清,我且问你,是否真如二娘所说,你方才不顾一切的扑向我,是想对我下手?” “奴婢绝不敢这么做!奴婢只是被逼到了绝处,想将真相吐露出来而已!”云清惶恐地跪下道,说完恨恨的看向何氏,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道, “夫人,您安排奴婢到嫡小姐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奴婢尽心尽力的做了,您让奴婢扮鬼吓唬四少爷栽赃到小姐身上,奴婢也做了!你答应过的,说做完这件事,就将卖身契约撕毁,放奴婢出府去,可没想到,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多年,到头来,您却要对奴婢下杀手!” 兜头一盆脏水泼下,何氏非但没有气得跳脚,反而神色镇静的笑了。 这就是唐果儿这出大戏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可是单凭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难道就能将她扳倒?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她目光如绵里藏的针尖一般,扎向云清,“你说我指使你做的这一切,可有证据?这几日有许多人可作证,我可是从来没有与你接触过,你说,我是如何命令你扮鬼去吓唬荣轩的?” 云清在何氏看是温和实则凌厉的目光下,却毫无所惧,直视她道,“夫人虽然没有直接吩咐我,但是,昨夜夫人却派了含羽为二小姐守灵!含羽就是在这个空档里来向我转达夫人的命令的!” 云清想起方才小姐拉她走下台阶,在她手中写下的那个含字,立刻将原本准备对准何氏的矛头转向了含羽。 “我没有!”含羽当即反驳,昨夜她整夜都呆在夫人身边怎么可能传达什么命令给云清。 可是一想到先前自己笃定的说昨夜替二小姐守了灵,她就觉得百口莫辩,只得求助地看向何氏。 何氏脸色也难看起来,只因唐果儿心思缜密得让她心惊! 见对付她不成,便改由对付含羽,竟是想砍去她的左膀右臂! 何氏冷哼道,“果儿,我还是那句话,凡是要讲证据,这个贱丫头嘴上说她见过含羽,难道她就真的见过了?” “小姐,奴婢有证据!”云影膝行到唐果儿面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支赤金鹤羽步摇,栩栩如生的翅膀上坠下细长的红宝石流苏在阳光下璀璨生辉。 在场的人见着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一瞬间全部扭头看向面色铁青的何氏。 这支步摇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见过的,这是何氏最喜爱的嫁妆之一! 现在竟出现在了一个丫头的手上,除了何氏自己打赏给她的之外,难不成这丫头还能潜进何氏高手环绕的院子里,偷走她喜爱的嫁妆不成? 想象力丰富的十一姨娘,立刻在脑海中编织了一幕在夜黑风高狂风暴雨之中,含羽拿着簪子向云清转达命令的情形,又联想到方才何氏对云清下手的毒辣,她捂着胸口脸色煞白道,“夫人,三小姐,我身子不适能否先行告辞。” 眼前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她惹得起的啊,她得赶紧撤,决不能因为看热闹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啊! 接着,又有几位姨娘也站了出来,想告辞离去。 然而,唐果儿只是笑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烦请姨娘们多呆片刻了!” 她的语气很客气,可话说出来,众姨娘们却如同承受这千斤压力一般,额上皆冒出了冷汗。 唐果儿笑意更深了一分,扭头看向何氏,“不知现在二娘有什么话要说?” “为了栽赃你,我竟派人去吓唬自己的宝贝儿子,荣轩现在还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你觉得,我作为一个母亲,会做这样的事情!” 何氏咬牙切齿道,恨恨瞪着云清,那簪子很久以前自己就打赏给她了,没想到她竟在此时拿出来做文章! 但自己宁愿吞下这口怨气,也绝不会将含羽交出去任由唐果儿处置! 想砍她的胳膊,唐果儿还不够资格! 唐果儿闻言神色冰冷,讽刺笑道,“你是一名母亲,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唐府的女主人!你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好爹的每一个子女!可你呢,做了些什么?眼下四弟只是吓着了,你就担忧成这副模样,而二姐呢?她这般惨死,你可曾为她难过一分?就因为她曾得罪了四弟,你就记恨至此,非但不给她一场葬礼,还想方设法地要将她火焚,全尸也不留一具!” 唐果儿敛去怒色,正色道,“二娘,我可以不计较你在背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我只想让你做一件事情,二姐为唐府而死,还请你给她一场盛大的葬礼!” 何氏闻言,神色一沉,张嘴就想断然拒绝。她的目光瞟到站在一旁惨白脸色的含羽,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果儿,我可以重新买一副好棺材,再为梦宁选一块风水宝地将她葬了,这葬礼却万万不能给她的!” 唐果儿挑眉,冷眼看向她,没有接话。 何氏顿了顿,诚恳道,“当年四姨娘去世连一副棺材都没有的,老爷吩咐人直接拿草席将她卷了,从后门抬出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下的。如今梦宁怎么能越过她娘去呢?” 第92章 杖杀含羽 “按照这么说,你准备这副棺材将二姐收殓已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么大的恩德,是不是要二姐来世衔草结环做牛做马报答你呢?” 唐果儿冷笑开来,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她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紧盯着何氏一转不转。 何氏动了动唇,话还未说出来,唐果儿的一声低笑却打断了她。 “当初爹怎么决定四姨娘的身后时事,我管不着。二娘,人终有一死,若是照你这么不知变通认死理,只怕你和在场诸位姨娘的身后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娘死后是火焚的,你们难道又能越过她去?不过,二娘你放心,我必定不会将你挫骨扬灰,怎么也得给你留下几块骨头供大姐他们缅怀!” 唐果儿的目光缓缓扫了院子一圈道,“二姐去了,这残破不堪的院子以后肯定也不会有人愿意住了,等爹回来我奏明他,让他将院子改建成一个花园如何?” 姨娘们全然不明唐果儿没由来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皆疑惑不解的面面相觑。 唐果儿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目光落回何氏身上,轻声道,“想必以二娘血肉滋养盛开出来的鲜花会格外芬芳美丽!” 院子里霎时沉寂下来,呼吸声和风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针落有声。 姨娘们目瞪口呆,直直盯着唐果儿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呕……” 不知过了多久,胆子最小的七姨娘干呕了一声,面色惨白软软倒在了她身侧婢子的怀中。 众人相继回过神,看着唐果儿的目光却已是惊恐万分! 她竟要拿夫人当花肥!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何氏,她此时的脸色,已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了。她明明仍保持着先前欲言又止的表情,可却让人觉得她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已然扭曲,似狰狞到了极致! 唐果儿毫无所惧直视她,笑不曾减一分道,“二娘,我只这样说说,你放心,再怎么着你也被我爹抬为了平妻,又为我爹延续了香火,我是不会那么对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万物因人因事而异。二姐是为唐府牺牲的,你一副薄棺就将人打发了,甚至连个牌位都没有!这事要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唐府?” “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大姐,四弟,六弟想想吧,他们都尚未婚嫁!如果他们因为被你连累沾上忘恩负义的罪名,谁还敢娶大姐,谁还敢将女儿嫁进我们唐家?” 抑扬顿挫,轻重缓急,唐果儿字字拿捏的极准。 她的话如柄柄利刃,直插进众人的心窝! 看着姨娘们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知道,她们各自心中的算盘已经开始噼啪作响了。 她方才的话,等于暗示这些姨娘,唐家有一个恶毒的当家主母,会连累她们日后或许会出生的孩子婚嫁! 这些姨娘比起何氏,她们更加年轻,更加有资本。何氏心机深沉,可在场的这些姨娘们也不是吃素的,唐枭正当壮年,谁都不能保证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人生下子嗣。 而将来孩子的婚姻大事,对于她们来说,可谓头等大事。不管是出于疼爱还是为了利益,她们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好归宿? 可在这个时代,不会再有比望族世家更在意名声的了。对他们来说,名声比命更重! 任何一个污点都足以让人退避三舍,足以毁去一段门当户对的姻缘,更遑论是想高攀? 何氏站在院中,感受着周围姨娘们渐渐透露出愤恨的目光,收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了。修剪的精致而尖利的指尖嵌进她的掌心,也似未察觉。 借刀杀人,唐果儿这一招,真是又狠又精啊! 何氏松开握紧的拳头,掌心有温热渗出,她看向众位姨娘,面色缓了下来。 “平日里,我待你们如何,你们都非常清楚。梦宁的后事,我也是和你们商量过的,大家都觉得稳妥不是?只是没想到果儿竟是这样的不满意,可你们难道仅因为她的寥寥几句话,就被撩拨得乱了心绪?” 站在何氏身侧的含羽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作为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忠心侍女,怎能让一个废物对夫人蹬鼻子上脸? 含羽当即挺直腰板站了出来,她是夫人身边最得宠的人,谅唐果儿也不敢对她做什么!这么想来,她心中盈满了方才被云清冤枉的怨气,不屑道, “三小姐,你说夫人之前可有想一想自己?你可是现在整个京都最出名的人,这是为什么,想必你自己最清楚,你的名声那可是众所周知的,究竟是谁在给唐府抹黑?” “放肆!”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暴喝,一道劲风刺破空气,势如破竹,直扫向含羽。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含羽的身子高高飞起,又像断线风筝一般,重重摔落在地! 连她身旁的何氏也被余风扫得踉跄退了一步,她身上穿着的华美金丝刺绣繁花长裙,被风刃划破一道长口子。 这是她最爱的裙子!竟就这么毁掉了? 何氏脸色沉下来,刚想发作,唐果儿手中巨大的绿色灵力团,又瞬间砸向含羽。 一条裙子和心腹干将比起来,微不足道。何氏当即运起了浑身灵力,飞快结成一道风刃,打向唐果儿。 “砰!” 巨大的碰撞声炸开,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灵力的余波让众位姨娘纷纷变了脸色,皆争先恐后退避三丈远。 唐果儿的嘴角挂着嗜血的笑意,她的脸上是何氏从未见过的威严狠戾,那一双眸子中闪动的幽冥,似要将整个院子吞噬! “一个小小贱婢,竟然也敢对我说三道四,谁给你这样的狗胆?二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疯狗?什么不知礼数的下贱玩意儿!我名声如何也是她能随便说的!” 面对唐果儿的指桑骂槐,何氏面色铁青,可这话却又让她无法反驳半分。 奴才就是奴才,再得脸也不能对主子指指点点,这事含羽占不上半分理,眼下该如何保住她才是最要紧的。 何氏目光一转,快步走到含羽身旁将她将从地上拖起来,一脚踢向她的膝盖窝,迫使她跪下,佯装怒道,“含羽,我知道云清冤枉你,你心中不平,可纵然你再有怨气,也不该对嫡小姐出言不逊,她的品行如何,岂是你能议论的?还不向嫡小姐磕头道歉,求她饶过你?” 含羽受了这番怒喝,心中更加委屈,笔直跪着,毫无动作! 何氏见状是真的怒了,毫不犹豫的又甩了她一巴掌,低声道,“含羽,我再宠爱你,你始终只是是府里的奴婢!” 说完,她蓦然高声道,“你还不求饶,难道是想被拖下去杖毙吗?” 说出这一番话,何氏恨得心都在滴血,含羽是她的心腹,一向办事伶俐利落。偏偏先前云清的栽赃让她失去了冷静,才会被怨气蒙蔽了理智,一时气愤便对唐果儿出言不逊。 平日她都舍不得责罚她,更别说打了! 现在,让她跪在唐果儿的面前,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此刻她必须敝弃自己的面子,才能将含羽护下来! 含羽见何氏的脸色,登时悔悟过来。她惊恐地看向面前的唐果儿,强压下眸子里猝了毒的恨意,磕头道,“三小姐,奴婢知罪,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唐果儿冷冷笑着,走下石阶,踏进院子里。 她真是佩服何氏啊!不仅演技一流,能把握住绝佳的时机,最重要的是她作为当家主母,还能在一干姨娘面前拉下脸面,主动责骂含羽! 如此能屈能伸,她又怎能小觑?她是不会放过这个正大光明砍去何氏左膀右臂的机会! 唐果儿敛了笑意,一步步走向含羽。 走到含羽身边时,立刻收了脚步,神色一凛,低喝道,“你以后自然是不能冒犯我,不是你不敢,而是你没有那个机会了!来人,将这个目无主上的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夫人!”含羽这下是真的慌了神了,抓住何氏的裙摆哀求道,“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二娘,作为当家主母难道你真的打算袒护这贱婢?” 唐果儿扭头看向何氏,似笑非笑地询问道,眸子里亮光一闪,低声道, “二娘,你应当明白,此风不可长!我今日若是放过她,只会让府中的婢子纷纷效仿,届时,又该如何处理?我下令将含羽杖毙,并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杀一儆百!让府中其他婢子看看,目无主上,冒犯主子是什么下场!” 何氏低头看着惊恐无措的含羽,再次捏紧了袖中的纤指,先前被指甲刺破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温热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道,“果儿,看在二娘的面子上,将含羽交由我带回去亲自责罚如何?我一定不轻饶她!” 这番话她并不是敷衍唐果儿,她的确不会轻饶含羽,可不管她下多重的惩罚,都不会要了含羽的命! 唐果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看向避在一旁的众位姨娘,眸光忽深,随即浮起一抹浅笑,朗声问道,“诸位姨娘们也都是府里的主子,你们觉得二娘的提议如何呢?” 第93章 自食恶果 “自然,自然是该重罚……可这杖毙……未免太过了点。”九姨娘眉目低垂低声道,她头上簪着的白花在风里摇摇欲坠。 冒犯主子这个罪名其实可大可小,只是她一向都见不得血腥,所以下意识的不想有人丢了性命。 其他姨娘见有了出头鸟,纷纷附和。这事其实怎么处理都与她们无关,可谁也不敢举手赞成唐果儿的意思,毕竟怎么也得顾及何氏的面子。 唐果儿见状,嘴边笑意更浓,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姨娘们都觉得杖毙太重了,我就看在二娘的面子上,减轻对含羽责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将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棍,而且这刑罚地点必须在这院中,我要亲自执行!” 何氏刚刚松下的气,霎时被唐果儿这一番话再度提了起来。 二十大棍若有小厮们执行,并算不上重,可是唐果儿亲自动手,含羽的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活活打死! 何氏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含羽跟前。这府中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她,这些小厮没有她的命令谁又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唐果儿执杖行刑,除非唐果儿将她一起责打!否则,就算彻底撕破脸,她也要护下含羽! 但是,即使借唐果儿一百个胆子,谅她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责打庶母,在东陵的刑罚之中,是要被抓去蹲大牢的! “不行!”何氏打定了注意后,斩钉截铁道,“果儿,责罚一个婢女何须你亲自动手,未免太掉身份,这种残忍又吃力的活,交给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二娘,我已经给你一次面子轻罚含羽了,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若是再做阻挠,就别怪我不给含羽一线生机,现在就将她一掌打死!” 唐果儿冷冷道,目光与何氏的目光相撞,即使看清她眼中警告威胁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丝毫退让与商量的余地。 何氏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今日我绝不会让你动手!果儿,你说含羽有错,你现在难道不是在犯错?你一而再再而三公然顶撞当家主母,要是再不知悔过,我也要罚你!” “随时恭候!二娘,于唐府来说,你是主母我是子女,我不能反驳你的一切决定!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 唐果儿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我不仅仅是唐府的嫡女,还是琅华郡主的女儿,是皇上钦点的未来太子妃!家与国孰轻孰重?二娘对我大呼小叫,我不跟你计较,你反而得寸进尺了?我亲自杖责含羽,那是我对她的恩赐,还轮不到二娘你一个平妻插手!” “来人,将长凳端上来,把这目中无人不知好歹冒犯皇室的贱蹄子给我拖上去!谁若再插嘴一句,不听我的命令,质疑我的决定,以同罪处理!若是出了什么事,全部由我一力承担,改日我自当进宫向皇上禀明真相,请皇上降罪!” 唐果儿厉声厉色道,目光扫过何氏青白交纵的脸,嗤笑一声,转身走开。 拿身份来压她,何氏简直是自不量力! 一直听从何氏脸色命令行事的小厮们,见唐果儿搬出了皇上,对她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权势之最莫非皇权。今日整个事情的他们都看在眼里,谁对谁错一目了然。若是嫡小姐真将真相抖到皇上跟前,他们只怕也要跟着遭殃掉脑袋! 还有什么比脑袋更重要?小厮们纷纷神色大变,争先恐后的去准备杖刑需要的东西。 片刻之后,院子中多出一条宽长凳。两个小厮硬着头皮将含羽硬生生从何氏身边拖来,强行压到了凳子上。 见含羽挣扎不止,另一个小厮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麻绳,熟练的将她的手和脚分别捆在长凳的四条腿上。 “夫人救我,救我啊……”含羽被困住动弹不得,恐惧如潮水疯涨装满她的眼睛,她惊恐得连自称都忘了,不断朝尖叫着朝何氏求饶。 尖利的声音如同刀背刮在耳膜上,唐果儿轻轻蹙起了眉头。 小厮们见状,额上沁出了冷汗,一个小厮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破抹布,连忙塞进了含羽的嘴里。 姨娘们见含羽被那又脏又臭的抹布堵了嘴,皆偷偷瞥向何氏。 自含羽被拖开后,何氏一直保持着一个神情,睫毛半垂,完全看不出喜乐。 姨娘们连忙收回目光,她们脸上虽然努力装出惶恐不安,可是大多数人的心中却极其期待的。 她们倒是真想看看,这嫡小姐是逞一时之能还是真的敢将何氏面子往泥里踩! 唐果儿不动声色的扫了姨娘们一眼,将她们藏在伪装之后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她迈开步子,走向被困在长凳上的含羽。 经过何氏身边时,唐果儿顿住脚步,淡淡道,“二娘,一开始我真没想过将含羽怎样,否则云清诬陷她扮鬼吓唬四弟的事情,已足够要她的命!就在方才,我说打她二十大棍也仍想给她留一线生机,只是,二娘你为何咄咄逼人呢?现在我绝不可能手下留情了,这二十辊我必定尽全力,她能不能熬下来就看她的命!” “果然是你装神弄鬼!”何氏压下心中翻腾的血气,咬牙切齿低声道。 唐果儿轻挑眉毛,放缓语气轻声反问道,“难道二娘现在才知道?不过,我想以后也再也不需要我做这种事了。这个院子里很快就会多出一个冤魂,可惜啊,含羽忠心耿耿侍奉你,到头来你却成为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她想明白了后只怕会从九泉之下爬起来找你报仇呢?二娘,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何氏身形一晃,喉间一阵腥甜就要溢出来,她强行压了下去,冷声道,“三小姐,奉劝你一句,不要因眼前赢面而得意忘形。你这船才刚下水,河流还长着呢!” “多谢二娘不再将我当傻子来教诲!”唐果儿微微一笑,深望了何氏一眼,莲步轻移,稳稳朝着含羽走去。 含羽被堵住嘴,说不出话,却不断的呜呜叫着。见唐果儿走过来,她的目光又怕又恨,叫得更为大声。 唐果儿瞥了她一眼,朝着一侧的小厮淡淡吩咐道,“把帕子给她拿掉,等会听不到她的叫声,怎么知道这惩罚够不够分量?” “是。”小厮大骇,身子瑟缩了一下,连忙上前取出含羽口中的抹布。 “三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含羽嘴巴一解放,立刻向唐果儿求饶。 即使向这个废物求饶她心中觉得耻辱,可没有什么比保命更要紧,只要她不是,总有一天能将今日的耻辱讨回来! 唐果儿看向含羽,打量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冷冷笑了一下后移开了目光,扫视了院中一圈,蹙眉问道,“刑杖呢?” 旁侧小厮额上已挂满豆大的汗水,立马跪下应道,“禀三小姐,已经有人去取了。” 话刚落,院外就急急忙忙奔进一个小厮。唐果儿的目光触及到他手中拿的刑杖时,只觉得一群神兽从脑袋中飞奔而过。 “这是什么?”半晌,唐果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小厮手中一根酷似狼牙棒的长棍问道。 小厮捧着两根长棍跪下毕恭毕敬道,“回三小姐,这根刑杖是专门找人定做的,这上面的铁桩看起来虽然粗钝了,但是打在人身上,却能扎透皮肤,每一下都深可见骨。” 唐果儿闻言,接过刑杖瞧了一眼,神色当即沉了下来。这刑杖上的铁钉没有尖,切口平整,但是却不是圆柱形,而是长方体的,而且每一道棱角都异常锋利。 人的力道加上刑杖的重量落到人身上足以深入肉里,打在身上的疼痛远远比尖利的钢针更甚。 唐果儿望向含羽,见她眼中的惊恐更甚,目光直直盯着铁桩刑杖,肩膀都在发抖了。 想了想,唐果儿示意小厮将手中那根扑通的刑杖递过来。即使不用这铁桩刑杖,她一样能将含羽打死。 不过她挺好奇是谁发明这东西,用来对付恶人定能大快人,可若用来责打妇孺,未免就太过残忍了。 唐果儿伸手接过小厮手中的普通刑杖,将铁桩刑杖递出去时,终于还是问了,“这刑杖在京都很流行吗?” 小厮浑身一僵,随后结结巴巴道,“禀小姐,这……这跟刑杖是独一无二的!” “怎么说?”唐果儿诧异道。 “这……”小厮瞥向被绑在长凳上的含羽,犹豫挣扎了片刻道,“这刑杖正是含羽设计的……” 唐果儿脸上的所有的表情顷刻荡然无存,接着一抹怒火自她眸子里燃起,渐有燎原之势。她不觉厉声道,“这根刑杖都用来责打什么人?” 小厮立刻匍匐在地,颤声回到,“府里犯了错的人都是用它行刑!” 方才他就是怕三小姐觉得这个刑杖太血腥,才去库房里找来了普通刑杖,供三小姐选择。 “好!好!”唐果儿望向含羽,将手中那根普通刑杖扔到了一边,冷厉道,“含羽,我可从未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发明这种残忍东西,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也尝尝它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说完,唐果儿举起铁桩刑杖狠狠一棍打了下去! 第94章 丧事 “啊……”含羽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在院中大树上歇脚的鸟儿四飞五散。 看着铁桩在含羽身上留下的血窟窿,唐果儿眼中的怒火更加猛烈燃烧起来,她拎起棍子,又是一棍下去,“这根刑杖要了不少人的命吧,你没想到有一天它会落到你的身上吧?你这是自食恶果,好好受着吧!” 唐果儿一棍一棍的打下去,每一棍刑杖上的铁桩都深深扎进肉里,撞在含羽的骨头上。不过才六七棍的光景,她的背后已是皮肉翻飞,血肉模糊。 在场的人甚至在含羽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中,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姨娘们看着眼前的情景,皆面色惨白。她们完全没有料到唐果儿竟然真的下得了手!还那么的狠辣! 她们终于真正的惶恐不安起来,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打到第十棍,含羽不再惨叫,这铁桩打出来的伤口,是无法治愈的,她已经活不了了。 思及此,她一双眼睛满是恨意,盯着唐果儿不放,嘴唇一动,恶毒的讥讽道,“唐果儿,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我说的话!你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你就是一个废物,就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太子不可能娶你这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骑过的破鞋!” 唐果儿手中的刑杖一缓,轻笑了一声道,“是吗?那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留下来看太子是否愿意娶我?你背后的血肉虽然烂成浆糊了,你的骨头虽然也碎成一包渣了,可医术高明的人大有人在,我可以让他们将你的命留住,看太子是否娶我的同时,也一并看你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腐烂,如何?” 含羽神色大变,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她故意激怒唐果儿就是想要一个痛快,而她竟然没有上当! “唐果儿,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含羽厉声尖叫起来,一双眸子瞪得极大。 看自己的身子腐烂,那画面该是多么的恐怖恶心,她怎么可能想要那种生不如死的下场! 唐果儿丢开铁桩刑杖,甩了甩胳膊,无害一笑,她的声音极轻,只有她和含羽能听道,“可是我手酸了,剩下的几棍没力气打了,怎么办?而且,二娘苦苦央求我给你留一条生路,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生命呢?” “你……噗……”含羽登时喷出一大口鲜血,面如死灰眸子里的恨意却愈发浓烈。 突然,她大笑了起来,歇斯底里道,“唐果儿,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要我死我就得死,要我活就得活吗?我不会如了你的意!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 说完,含羽面色一僵,她张开嘴半截舌头从掉了出来,鲜血从她嘴角疯狂涌出,她的嘴角是癫狂的得逞笑意。 唐果儿见状耸耸肩,勾了勾嘴角,俯下身凑到含羽耳旁,声音压得更低,犹如一声叹息,“呵,下地狱啊……含羽,下去见到阎王爷记得替我告诉他,我很感谢他当初没有收我,反而将我送到这具身体里。” 含羽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里的恨意顷刻转为恐慌,那是由心底散出的惊骇和惧意。 她紧紧瞪着唐果儿,嘴唇动了动,可惜再也发不出声音。她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渐渐没了呼吸。 唐果儿伸手阖上那双睁着的眼睛,含羽最后要说却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她能猜到。 对,她是妖孽。这个妖孽住在她的心里,一旦它被刺激得钻出来,必定是睚眦必报! 敛了心神,唐果儿稳步走向何氏,淡淡道,“二娘,想必你也看见了,我已经非常顾及你的面子了。首先我一视同仁,用得是与其他人受罚一样的刑杖;其次,我只打了含羽十棍,刑责可减轻了一半。” “你和她说了什么?”何氏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死去的含羽身上,没有一点波澜。 唐果儿浅浅一笑,“能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告诉她,会找全城最好的大夫让给她医治,留住她的命。可惜,她竟自己咬舌自尽了。” 何氏抿唇,目光滑过唐果儿脸上,不再说一句话。 唐果儿揉着发酸的胳膊,叹了一口气,“二娘,我知道含羽是你最宠爱的丫头,她死了你定然非常伤心,你千万不要不要忍着,会憋坏身子的。你若是身子不好了,爹回来我没法交差啊!二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再给她一个恩典吧。” “来人,给含羽准备一副薄棺,从后门抬出去,找个地方入土为安!” 吩咐完,唐果儿自顾淡淡道,“当年四姨娘的后事也不过如此,她也该知足了。” 唐果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何氏,她对一旁的云清郑重道, “既然二娘身边的一个丫鬟都能得到如此的待遇,我二姐的身后事又岂能太寒碜?云清,你去告诉管家,立刻准备办丧事需要的东西,我今日就要给二姐举行葬礼!你再写几份帖子,以我的我名义送到京都其他几大世家家主手中,请他们务必来参加!” “是!”云清得令,转身奔出院子。唐果儿这才淡淡道,“姨娘们也都散了吧,回去准备准备,二姐的葬礼务必要隆重得体!” 站在角落里的姨娘们不由看向院子中间的何氏。唐果儿见状也看了过去,淡淡道,“二娘,二姐的葬礼你还能主持吗?若是你心里实在难受得紧,我就找个姨娘来操办此事。” “无碍,不劳三小姐费心,一场葬礼我还是能办好的!”何氏平平淡淡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被小厮们抬下去的含羽,转身稳步离去。 姨娘们见状,谁也不愿在院子里多呆,纷纷向唐果儿告辞跟离去。 · 如果唐家从今日起才开始主办丧事,三日后的凌迟不一定能赶得上。 唐果儿心里一合计,立刻吩咐月影带着令牌赶到宫中,恳请慕容晟将凌迟左相延后两日。 她知道何氏定然不会好好为唐梦宁操办丧事,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草率,恐怕是想着唐枭已经出征,而她在云顶寺陪着太后,肯定不会下山来。 好歹唐梦宁是唐家家主的女儿,不是唐家旁支家的女儿,说起来也勉强算得上是嫡系子女,何氏能做下这种蠢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果儿想着,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坐在大堂里看着府里的下人急匆匆忙着布置,猜想何氏此刻一定已经气炸了肺。 忽见唐素容低着头从大门处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喜意,不知刚刚是去了哪里,看这表情,一定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果儿回来了?”唐素容一抬头,便见府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脸上还带着疑惑,刚想拉住一个下人问清楚,恰好看见唐果儿站在大堂门口盯着她看。 唐果儿冷冷勾起嘴角,上下打量了唐素容一眼,又望向门口送唐素容回来的马车,轻声道,“姐姐还是穿得素净一点儿的好,二姐刚去了,外面可还乱的很!” “娘说……” “二娘说了,是该替二姐好好办场丧事。”唐果儿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开口打断她的话,“再说了,毕竟二姐是死在左相的手上,不是普普通通病死的。” 唐素容这几天听从何氏的吩咐,夜以继日地在房中赶制一副亲手绣的绣图到程家,根本不知道唐果儿回来,大清早天刚亮就出门去了。 听说前儿晚上平乱程家立了大功,娘说程家大公子此后前途更加不可估量。 程家的主母顺便就留她用了午膳,因此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听唐果儿这么一说,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胡乱应了声,“我去换身衣裳。” 说完,便匆匆往何氏住的院子赶去,刚进了院门,就见几个丫鬟的眼眶红肿着,半敞着的主屋门地上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她立刻低声问门口的嬷嬷。 “含羽被唐果儿活活打死了!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嬷嬷小声答道。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唐素容立刻惊声回道,提起裙裾快步走进屋里。 却见何氏满目通红,内室的梳妆台亦被轰得粉碎。 她见唐素容进来,咬牙切齿道,“这贱蹄子,跟当初她娘一样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早知如此,当初便让她死在她娘的肚子里!” 唐素容听何氏这么说,吓得一身冷汗,立刻转身将屋门关上,小心翼翼问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她被太子送来的十个男人共处一室之后,她就变了。”何氏却答非所问,低声道,“素容,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娘难道……”唐素容盯着何氏气到变色的脸,微怔了一下,想起前些日子李大人家里的一个小妾忽然间发狂咬人嗜血的事。 “娘是指她被邪灵附身了?” “是不是邪灵附身,一试便知。” 何氏咬着牙冷笑了起来,“反正你爹也不在家,为娘难道连请大师来作法的权力都没有么?如果是,自然不能给这小贱蹄子活路,如果不是,我们一口咬定了就是,她又能如何?” 第95章 道士做法 唐素容看着何时脸上的笑,再一想到那李大人的小妾是如何惨死的,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原本大皇子是她的,只是这唐果儿实在不知好歹,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和太子有婚约在身,却还去勾大皇子。 偏偏大皇子还对唐果儿暧昧不明的样子,这口气,她不得不出,这是唐果儿逼她的! 少了唐果儿,便少了一个劲敌,她离成为皇妃的目标,便又近了一步。 程浩虽好,可是一个将军如何比得上一个皇子的地位? “可现在这唐果儿精叼得很,若在我们请来道士的时候她便跑了,怎么办?”想到此处,唐素容不由问道。 “她不是要为唐梦宁出气么?那便让她替唐梦宁办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何氏说着,眼光投向虚掩着的窗外,“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帮她将葬礼办得更加风光一些。” 直到二更时分,前来吊唁的人才逐渐散去。 这些人,恐怕大部分都是前来看热闹的,替庶女办丧事办得如此隆重,恐怕整个天都也少有,唐果儿心里明白。 她看着最后一个访客离去,沉默地从蒲团上撑着站了起来,还好在云顶寺的时候经常一跪就是一整天,她已经练得长跪几个小时也不觉得力竭。 倒是何氏与唐素容,能忍这么久,跪在地上不起来,让她觉得十分惊奇。 “小姐……”月影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回来,见唐果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慌忙奔过来扶她。 “无碍。”唐果儿淡淡答道,拂开月影的手,朝不远处的三姨娘走了过去。 三姨娘为了哄已经累得睡着了的五儿,早就从地上爬起,坐在了凳子上。 她怀里抱着熟睡的五儿,看着唐果儿朝自己这里走过来,吓得慌忙要站起。 “三姨娘。”唐果儿却在她站起的瞬间轻轻叫了她一声,“守夜由小辈来便可,你抱着五儿睡觉去吧,别让她受了凉。”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三姨娘惊得半天不敢动弹,总觉得唐果儿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对她和五儿不利的事。 “云清,你送三姨娘回去。”唐果儿而看着她惊惶的表情,只觉得可笑,却懒得解释更多,扭头吩咐道。 说罢,她又转身走到何氏跟前,扫了何氏一眼,“二娘,果儿年纪尚小,也不知怎么操办丧事才对,劳烦二娘今晚委屈跟果儿一起守夜了。” 二人第一次如此心照不宣,装作白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面上还是装成以前那副相处的样子。 何氏的双腿早已酸麻不堪,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强笑道,“不用你说,这自然是二娘分内之事。” “我正好想与二娘商议件事。”唐果儿忽的打断她的话,“爹如今在战场上,家中之事,二娘还是暂且不要告诉爹为好,免得爹分心,待战事平定下来,再告诉爹也不迟。” 唐果儿这话倒正中何氏下怀,唐枭不知道,那对付唐果儿就更加不要顾忌什么。 何氏低眸想了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半晌道,“你所说有理,那好罢,我还想着这两天告诉你爹,既是这样,晚一阵告诉他也无妨。” “二娘明白果儿的苦心就好。”唐果儿幽幽叹了口气,“二娘若是还为着下午那件事责怪果儿,等二姐这事一办妥,果儿自当随二娘怎么处罚,可果儿还是觉得,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若是没了规矩,这府里还不乱了套?” “含羽这丫头十几岁时便跟在我身边,我见着她年纪小,比素容也长不了几岁,平时便没给她上太多的规矩,落到这个下场,也只怪我。” 唐果儿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件事,何氏便觉得一股火往上蹿,心里更是堵得难受,抬手用绢帕抹了抹眼角,另一只藏在袖里的食指尖几乎要掐破掌心。 偏偏唐果儿说的话让人无隙可寻。 “二娘不责怪果儿就好。”唐果儿知道何氏现在心里一定恨她恨得要死,却还是装得一副贤良的样子,悲悲切切回道。 “夫人!”就在这时,门口一个小厮忽然气喘吁吁朝何氏轻声唤道。 何氏抬眼一瞧,正是她叫出去办事的人,遂问道,“让你添置的香烛纸钱买回来了?” “是,夫人同小的来一趟,看看置办的东西可还好,若是不好或是不够,小的明早早些再去买。”那小厮抬眼瞅了眼唐果儿,又飞快缩了回去。 “二娘,你去看看罢,这些东西果儿又不懂,明天来府里的人定然会更多。”唐果儿一眼就出其中有猫腻,却还是装傻充愣,催着何氏快去看。 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唐素容飞快缩回去的眼神。 她心中一动,却没有说什么,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继续回到蒲团上跪着。 相安无事守夜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昨晚回去休息过的云清换下月影,提了早膳悄悄走到唐果儿身边。 “小姐,你去歇几个时辰吧,跪了一整晚了。” 唐荣轩因为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根本就没出现在人前,何氏的小儿子昨晚也早早被奶娘抱回卧房睡觉,只有她和唐素容在这里守着。 如今唐素容也撑不住,伏在椅子上睡得正沉。 更不用说那些姨娘丫鬟。 只有她一人是真心实意替唐梦宁守着灵,唐果儿咬了咬牙,一手捏着酸麻的膝盖,一手接过云清手中的粥碗。 慢慢喝了半碗下去,腿上的酸疼才好了些。 “那好,我回去歇息两三个时辰,人开始多了的时候你便叫我起来。”唐果儿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妥协。 临出门前,恰好看见何氏站在门外,不知在干什么,隐约可以听得到摇铃的声音。 难道何氏昨晚也是一夜没睡?唐果儿微微蹙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只看到几个穿着白袍,手里举着摇铃竖棍一类东西的人。 或许是何氏请来为唐梦宁超度的僧人道士,昨晚她似乎听到何氏说要尽心尽力送唐梦宁一程。 她虽然不怎么相信何氏的话,但她却相信何氏作秀的能力,为了这张脸面,何氏恐怕没有什么做不出的。 她又看了几眼,心里忽然没由来一阵发慌,像是灵魂忽然被抽离出去,又猛地拉回来这种感觉。 看来是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的缘故,她真得去休息一会儿。 而且,道士这类人,一般都是比较邪门的,她还是避远一点为妙。 唐果儿不敢再看门口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捂着胸口随云清一齐回到自己院中。 月影早两个时辰就回来休息了,偏房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云清进主房替唐果儿铺了床,又替她梳顺头发,服侍着唐果儿睡下才离开。 唐果儿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熟悉的熏香味,不禁一阵放松,闭上眼不过几分钟时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摇铃声,她一个激灵,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只微抖了一下,怎么也无法动弹。 这里怎么会有道士作法?! 唐果儿只觉背后一霎那惊出一身冷汗,看来这道士不是招摇撞骗虚有其名的骗子! 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没觉得这么恐慌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让她的灵魂和肉体剥离开了! “小姐。”床畔忽然有人轻声唤她,“该起来了。” 那贴着她手臂的真实触感让她瞬间回过神来,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直勾勾望着床边的月影。 月影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小姐,你怎么了?” 唐果儿大口大口喘着气,竖耳听了几秒钟,外面却没了声响,静悄悄的,偶尔顺着风传来喇叭唢呐声。 “你有没有听到摇铃声?”唐果儿努力咽下一口唾沫,刚才挺得笔直的背微弓下来,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没有啊,奴婢已经起身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刚刚就在小厨房,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月影拧了把替唐果儿用来洗漱的手帕,疑惑地回道。 不对,刚刚那声音来得那么真实,她敢确定是真的! 唐果儿接过手帕,用力搓了把脸,脑子里的念头千回百转,何氏请来的那些人有问题! 不如她现在装病,卧床不起,碰不到那些道士,或许就没事了。 不对!如果何氏是故意为之,她就算躺在床上,何氏也会想办法把那些人带到近处来! “月影,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忽然一把揪住月影,低声问道。 “要过辰时了。”月影想了想,答道,对唐果儿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得又是一抖。 正好,慕容晟八九点的应该正好下朝,月影现在去肯定能堵得到人。 “你现在立刻从后门走,带着这令牌再去宫里找大皇子一趟,让他赶紧到唐府来,就说唐府现在缺个镇得住场面的人,现在一团糟。” “可是……”月影不由得紧皱起眉头,但看着小姐少有的紧张表情,觉得似乎事情有些不对了。 不仅不对,而且有些诡异,昨晚不还是好好的么? “没有可是,快去!”唐果儿因为着急,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 月影急忙应了个是,接过唐果儿递来的令牌,便朝门外急匆匆走去。 第96章 南宫微 月影刚走不久,云清便来了。 “小姐,夫人说她和大小姐应付不了那么多人,让小姐赶紧去呢!”云清见唐果儿还坐在床上,赶忙替唐果儿套上衣服,一边急道。 何氏在催她去。唐果儿咬了咬牙,现在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她不确定这件事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老天安排了她依附在这具肉体里,不是她想要的,如果那些人道行深到可以识破她,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原形毕露或者魂飞魄散,这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就算何氏找几个高手来杀她,她也自信至少可以保命,因为她会驭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 唐果儿盯着替她穿鞋的云清,忽然之间冷静下来。 她可以收买云清,让她心甘情愿跟在自己身边,也可以在何氏面前随意杀死她最喜欢的丫鬟,明的暗的她都不惧,为什么要害怕几个区区道士? 只是因为那一阵摇铃声,刚刚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她唐果儿在这异世大陆磨练了这么久,不是白活的。 不一定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她也一定要将先机抓到自己手中!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她还有慕容晟这个强大的后盾,怎么也得有点底气! “夫人现在在干什么呢?”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问道。 “正在招待朝中的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刚下早朝便赶来了,夫人说得好好招待。”云清寻来木梳,手脚利索替唐果儿盘好发。 刚下早朝……但愿慕容晟下朝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月影能赶得上让他来。 “那大小姐呢?” “大小姐正在招待女眷,几个姨娘还跪在灵前哭呢,人来了也不招呼,所以夫人才急着叫小姐去。”云清语气中有些抱怨,“没了小姐,他们难道就办不成事了么?之前还废物废物的叫小姐!” “我要是与他们计较这些,早就被气死了。”唐果儿冷哼了一声答道。 唐果儿被整死过一次,现在她是身体的主人,就由不得别人来整死她第二次! 天虽然早就亮了,却阴沉沉的,天上的云压得极低,闷得门口的知了也叫了起来,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唐果儿一路见着些许前来吊唁,在后头纳凉的人,虽然不认识,却也不像初来这个大陆时那么紧张。 养在深闺中的女儿,不识人也是正常的,只要认得唐家人,以及经常与唐家往来的人便行。 “果儿!”不远处站在荷塘边上一个窈窕身影,忽的朝快步赶路的唐果儿亲昵唤道,还朝她挥了挥手。 唐果儿立刻停下,仔细瞅了她一眼,不是她见过的人,她认人脸的记性还是比较好的。 “这是谁?”唐果儿嘴角提了提嘴角,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云清。 云清瞅着那朝唐果儿走过来的女子,亦无可奈何压低声回道,“不知道,奴婢那时在厨房,见过的人少。” 看这女子喊她的亲热程度,应该是和唐果儿熟识的人吧?唐果儿以前怎么着也得有个熟识要好的小姐妹。 如果月影在就好了,或许她会知道。 算了,见招拆招! 唐果儿嘴角微微下垂,登时红了眼眶,眼睛望着那走到近前来的女子,只是不说话。 只见那女子也是跟唐果儿差不多的年纪,圆圆的脸盘子,身上穿的颜色极为素雅,白底水墨色的衣衫其实不怎么配她甜美的长相。 “我前几日就知晓了,只是父亲不在天都,我人亦不在天都,想要来父亲说不准,好歹你让府里的管家去请来我父亲,才能见到你。”这女子撇了撇嘴,眼底的悲伤不似作假。 “不要紧,我也没怪你。”唐果儿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抬起手握住面前女子的一双柔白的手,“劳烦你们大老远跑来。” 这女子双手微微颤了一下,轻声道,“你不怪我就好。” 唐果儿不知她叫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回一句什么才好,身边的云清见此立刻催道,“小姐,前面客人还有许多。” “是,我二娘怕是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待会再找机会与你说话。” 待会可得好好奖励云清,这么机灵! 唐果儿状似依依不舍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瞅了那女子好几眼,才和云清一同匆匆继续往前堂的方向赶。 只是她没看见,走远了之后,仍站在原地的女子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唐果儿急匆匆赶到前堂时,果然人已经挤满了,几个姨娘嚎得震天响,一片混乱,如同死的是她们的亲生女儿。 唐果儿看着这场景,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厌恶,却也只能装模作样,跟着几个姨娘陪着客人烧纸上香,再请客人移座偏厅。 接着再跪下哭一场,等着剩下的人来,来来回回折腾得够呛,何氏却不知在哪,好像还在陪着那尚书大人。 唐果儿没瞧见那些白衣道士,猜想或许是早上已经做过法事,他们已经走了,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 按理说府里应该办过丧事有经验,唐果儿却觉得除了姨娘哭得入戏,年纪大的几个嬷嬷会做事,其它人简直把事情弄得越来越乱。 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何氏从内堂忽然出来了。 唐果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唤了声,“二娘。” 那尚书大人也随即跟着何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果儿,快来见过尚书大人。”何氏见唐果儿跪在那里,立刻出声让她过来。 “是。”唐果儿顺从地从蒲团上爬了起来,拭了拭颊边的泪,走到那尚书大人跟前,“见过尚书大人。” “你小小年纪便懂得如此人情世故,倒也不简单。”那尚书赞赏地上下打量了眼唐果儿,“若不是亲眼见着,我倒也听信了以前别人说的话。” 言下之意,就是以前的唐果儿被人贬损得一钱不值,唐果儿心里当然明白,那不好听的名声还不是拜面前的何氏所赐! “尚书大人谬赞了,果儿只是心里对二姐的死感到难过,才非要二娘将丧事办得隆重一些,其实什么都不懂,幸好有二娘帮衬着些。”唐果儿随即瞟了眼何氏,答道。 “嗯。”尚书点了点头,沉吟了几秒,忽而微微扭过头朝向内堂,似对里面的人说话,“时候也差不多了,大师们最好晌午之前做场法事。” 话音刚落,唐果儿便瞟见里面几个穿着白色袍子的道士鱼贯而出,原来他们刚刚是在里面等着! 唐果儿只觉得心猛然间跳得飞快,却强迫自己面色如常对着那些人,假装好奇地问道,“这些可是为二姐超度的?” “嗯,二娘今早上派人请来的,梦宁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前些日子身子才利爽一些,如今又遭了这厄运……”何氏说到一半,幽幽叹了口气,“二娘也只盼这法事做了,能让她下辈子投户好人家。” 唐梦宁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亏何氏有脸说得出这句话来! 唐果儿不由在心底冷笑了声,面容却更是悲戚,“是,佛家有云,前世积了善德的,必然投入那石桥玉桥,来世投的人家非富即贵,以圆前世之功德,二姐从未做过坏事,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肯定能投个好人家。” “三小姐也懂得佛家轮回因果之理。”旁人没说话,倒是领头的那道士忽然开口道。 唐果儿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这道士虽长得普通,一双眼眸却满是锋芒,精光四射,直勾勾盯着唐果儿看。 “我前阵子在山上随太后潜心修佛,故而懂得一点点,让大师见笑了。”唐果儿勉力勾了勾嘴角,朝那道士回道。 “那三小姐可有听过,因果皆由心而起,若是不属于你的,最好还回去,这便叫做章法。”那道士边说边回了唐果儿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也不等唐果儿回答,随后便领着身后几名道士走到院堂中央的空地,开始布置作法用的东西。 唐果儿眼神紧紧追随着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属于她的东西……难道他已经看出她是依附在这具肉体之上了? 没有道理啊!一个人仅凭肉眼怎么能看得到非实物的东西? 不管了,待会如果他真的跟何氏串通一气想要害她,大不了跟他们一拼。她死不承认的话,有谁会相信灵魂依附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顺着云清的手,又跪回到蒲团之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门外。 月影已经去了许久了,按理说这个点应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到? “果儿。”何氏忽然朝唐果儿唤了一声,拉回她的神思,“你一直往外看谁呢?” “没有看谁,只是看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了,还会不会有人来。”她随口答道。 何氏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微妙,捏着绢帕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我今日倒未曾看到过月影,怎么只有云清这丫头陪着你?” “月影她身体有些不适。”唐果儿想了想,轻声答道,往面前烧纸的炭火盆里又添了几张纸钱。 面上装得淡然,唐果儿心里却更加沸腾起来,何氏既然这么问,肯定不是无心的,月影在不在,关何氏什么事? 这个时候了月影还没回来,说不定就是被何氏的人截下了! 如果是这样,慕容晟那里就靠不住了。 第97章 你是妖孽! 她一边慢慢往火盆里扔纸钱,一边焦急地在心里默默呼唤九尾狐,“小团子!快出来!” 叫了好几声,九尾狐的身影才慢慢在唐果儿的神识之中显现出来,它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漫不经心道,“主人,你放心吧,他们打不过伦家的。” “要是那些人都是内家高手怎么办?”唐果儿立刻追问道。 “道士当然是作法最厉害,打架不会厉害到哪里去的,不然他们为什么不能拥有三大世家这么显赫的地位?”小团子无所谓地挠了挠爪子,“而且在他们面前,伦家丝毫感觉不到有危机感,以前想要伤主人的厉害角色,伦家都能提前感知到。” 也是,团子经常在关键时刻能救下她的命,碰到不厉害的角色时,它连影子都找不着。 但现在怕的就是他们作法厉害,能逼得自己暴露出真实身份,又刻意留了一手逼杀她。 “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唐果儿朦胧间似乎又听见那摇铃声,又是一个激灵,匆匆嘱咐了一句,便从神识之中抽离出来。 只见大部分人已经围到了庭院中央,看着那几个道士作法。 从唐果儿这个角度,可以隐约看得到中间摆了张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红漆小木桌,上头摆着两碗水和一只净瓶,净瓶里插着一根柳枝。 方才跟她说话那道士手里举着一个摇铃,正围着那木桌绕圈,摇铃声摇得唐果儿一阵心烦意乱,恨不得捂上耳朵不听。 “果儿,你怎么了?”何氏见唐果儿脸色不怎么正常,立刻轻声问道。 “没事,怕是昨晚上没睡觉,现在有些头晕。”唐果儿努力稳住心神答道,扫了周围一圈,除了何氏和几个姨娘没有出去,身边没有其他人了。 只要自己有什么异常,离得最近的何氏想要抓住自己,轻而易举,而且何氏似乎跟她一样,也是幻灵师。 这么一想,唐果儿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下意识往外走了两步,离何氏远了一些,装作饶有兴致看着外面的道士作法。 还没待出门,那道士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嗤声,同时空着的左手在桌上放着的两只碗里疾点了两下,朝唐果儿这个方向撒了过来。 挡在唐果儿面前围观的几名丫鬟立刻轻呼着闪了开去,洒出去的几滴水恰好有一滴正中唐果儿眉心。 唐果儿只觉眉心一阵炙热,被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要闪躲已是不及,那道士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转身迅速抽出净瓶里的柳枝朝唐果儿洒过来。 柳枝上带着的水珠无一遗漏,尽数撒在了唐果儿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唐果儿又是一声痛呼,想要抢走道士手中的柳枝,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不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被这水一洒就不能动了? 难道道士真的有识破邪灵之事的特殊法力?不!不可能!她不信! 玄静传授给她的心法之中,有一招可以强制破解他人施加在身上的禁锢之术,或许有用! 唐果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丹田处的灵力立刻汇集到一处,猛地冲上牙关,抬起还能动的下颌,牙关猛力一合,重重咬上自己的舌头。 随着舌尖一口鲜血喷出,她迅猛出手,飞身出去,将那道士双手扭到背后制住他,“你为何要害我!说!” 那道士果然功力不够,拼尽了全力也不能挣脱唐果儿的禁锢,扭头大声叫道,“你这孽障,附在唐三小姐身上为非作歹,我这是替天行道!大家瞧清楚了!这不是唐家的三小姐!” “谁说我不是?你休要血口喷人,刚刚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想要杀我,边上的人眼睛不是瞎的!”唐果儿立刻怒声回道。 “我这净瓶里的水只能定住孽障邪灵!你若是唐家三小姐,根本不会被我困住!”被她擒住的道士几乎目眦欲裂,朝周围围着的人叫喊道,“她是妖孽!大家快杀了她!不然她会害更多的人!” 唐果儿咬紧了牙朝周围望去,想要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慌的表情,慢慢向后退去,似乎唐果儿已经变身成了一个妖怪。 只有云清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唐果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随即扭头朝身后的人叫道,“我家小姐不是妖孽,我跟在小姐身边服侍多时,小姐根本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大家不要听那妖道胡说八道!” 唐果儿心里清楚明白是何氏搞的鬼,现在却不能公然跟她对抗,心思千回百转,忽然朝周围人叫道,“如今我爹不在,正是旁人扳倒唐家的时机,大家难道忘了前几日逆贼叛乱了吗?” 说话间硬生生红了眼眶,“我若真的是妖孽,这妖道怎么会制不住我?刚刚分明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朝我施了禁锢之术,我才会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周围登时鸦雀无声,想着唐果儿的话也不是不可信,这道士的话也不是不可信,皆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果儿,二娘也想信你,但是你这些日子和以前大大不同……” 何氏已然眼眶通红,由丫鬟扶着,慢慢走到唐果儿近前,眼神悲痛盯着她,“你莫不是被邪灵附体了也不自知?” 好一个不自知! 唐果儿恨得牙根发痒,扬起下颚道,“二娘,果儿也是会长大的,绝无可能一直像儿时那般无用又招人厌,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太子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我如何不能性情大变?” “那你这一身灵力又是从何而来?”被她擒住的道士立刻回问道,“况且旁人也传言说你会驭兽之术,贫道倒想知道一个连幻术都不会的废物,是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厉害的!” 真是个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道士!唐果儿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再次环顾了周围的人群一圈,恐怕在场的人都想知道,那她倒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说个明白。 “大师既然见多识广,肯定知道有一个强大的禁术叫做封印,我娘在生我的时候,怕我以后一身本领会招来祸患,所以封印住我一身本领,只有在我碰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时,这封印才能冲破!太子的无心之举倒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她捏造的,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况且封印这一说确实不是没有出现过,依琅华郡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边上围着的人脸色变得将信将疑,不禁怀疑这群道士在装神弄鬼,意图害唐家。 “是,难道你们忘记了,琅华郡主也会驭兽之术么?那我们家小姐会驭兽之术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云清焦灼地扫视着人群,情不自禁附和道。 话音刚落,云清便察觉到站在一旁的何氏朝自己投来凶狠的一瞥,她这才惊觉,自己原是何氏派到唐果儿身边的奸细,怎么能一味的帮唐果儿? 这下怕是要被何氏察觉了!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出声说话。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唐果儿感激地瞅了云清一眼,手上擒住道士的力道更加重,喝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害我的?” “你这妖孽着实法力高强,贫道落在你手上无话可说!”这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瞟了何氏一眼。 何氏亦回了他一个眼色,趁人不注意,在身旁跟着的唐素容耳边轻语了几句,唐素容随即悄悄退离人群,朝大堂后头跑去。 何氏看着唐素容跑远,回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唐果儿不远处,眼眶通红望着唐果儿。 “我是果儿的二娘,将果儿从出生起一直养到如今这么大,果儿的性情,我再清楚不过,若说封印,我是信的,可是一个人的性情如何会在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还不快将我的果儿归还回来!” “二娘真的了解我么?”唐果儿看着何氏这副丑恶的嘴脸,立刻高声喝问道,“你可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自然知道,我亲自养大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喜好?” “那我问你,我平日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唐果儿眯着眼冷笑着问道,“琴棋书画还是舞刀弄剑?” 何氏身形不由一僵,继而道,“你什么都不喜欢,闲暇的时候便喜欢溜到街上玩。” “二娘错了。”不等何氏继续说下去,唐果儿立刻打断她的话头, “我素日最喜欢绣花,不过双面绣绣得不好,只会绣荷包这些小物件。而且,我就是溜到街上玩,大部分也是听了二娘的唆使,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总是上街去做什么?丢人现眼么?告诉别人唐家的嫡小姐是个废物?” 唐果儿说着,松开一只手,从腰上掏出一只青底缎面的荷包扔到何氏脚下,“二娘看看,这是双面绣还是单面的!” 何氏脸色渐渐泛白,却仍强迫自己淡定自若地弯腰拾起那荷包,打开瞧了一眼,“单凭一个荷包,说明不了什么。” 第98章 化险为夷 “是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二娘既然这么疼爱我,为何连我的喜好都不知?”唐果儿撇着嘴道,“先前果儿不懂事,二娘也不知叫人跟着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如今我懂了些,二娘为何倒不情愿的样子?” 何氏被唐果儿憋得说不出话来,半天铁青着脸道,“你若真的是果儿,那我自然是情愿,你若不是,叫我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妖孽?” 她眼角余光瞟见唐素容已经带着她要的人来,立刻又接着道,“现在我就问你最后一件事,如果你说对了,那二娘定会好好处罚这些妖道,为你讨回公道,你若答不出,便是二娘也无能为力了!” 真是个好说辞,不管怎样这件事都怪不到她的头上,怎么着都能撇个一干二净。! 唐果儿冷眼瞟着何氏,低声道,“二娘尽管问便是。” “好,那我问你,你可认识这人?”何氏慢慢走到人群面前,忽然伸手拉出一个圆面庞的女子,指着她回头问唐果儿。 只见这女子穿着素淡的水墨色衣衫,似是不敢抬头,眼睛怯怯地时而不时瞟唐果儿一眼,正是她刚在在荷塘前碰到的那个女子。 何氏怎么知道她刚刚在荷塘前跟这人说过话?唐果儿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扫了掩不住得色的何氏一眼,莫非何氏一直派人暗中跟踪她观察她?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怎么逃过这关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认识。”她眼神最终定在那女子身上,低声答道。 “那她叫什么?”何氏紧接着追问道。 她叫什么?唐果儿柳眉蹙得更深,紧紧盯着那女子,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她与他父亲早就离开天都……” “她叫南宫薇。”心底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是团子,“伦家跟着你娘的时候,见过这张脸,南宫薇的娘跟琅华郡主经常在一起玩。南宫薇跟她娘长得一模一样,在你还没出世的时候她就出世了,名字还是郡主给起的呢。” 好歹这小东西听她的话没睡觉,不然就险了…… 唐果儿心中一松,朝着南宫薇一字一句道,“她虽与她家人早就离开天都,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她是南宫薇。” 听得唐果儿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南宫薇竟也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朝唐果儿低声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刚刚你那么亲热地抓着我的手,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便以为你真的被……” 南宫薇说到一半,抿了抿唇,瞧了身边的何氏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现在大家可都知道了?”唐果儿听这话,当然明白南宫薇是被何氏唆使的,恨得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只是那道士不知怎么的,双手忽然溜滑,脱离了唐果儿的钳制,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袖中不知喷洒出什么东西,一团红色的雾状东西朝唐果儿迎面扑撒而来,“去!出!” 唐果儿灵力比他高,反应自然也快,猛地向旁闪去,还是有一些粉末沾到了她脸颊之上,那一瞬间,小狐狸即将破体而出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还有一瞬间的灵魂抽离感。 这道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并非市井招摇撞骗之徒! “别出来!我能应付得来!”唐果儿愣了愣,在心里急急吼了一句,强制压住小狐狸破体而出的骚动,同时双手猛地擒住那道士的双腕。 只听得“咔擦”一声,那道士双手手骨已被唐果儿生生折断。 随着道士的哀嚎声,唐果儿嫌恶地一把将他推出去十几米远,心中的怒意让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道,那道士身躯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人群之中。 “这样的祸害,留在人世间装神弄鬼,不知要让多少人无辜蒙冤!” 何氏看那道士摔落的地方离自己更近一些,原本变了色的脸色一转,阴森森道,猛然抢在唐果儿之前扑身上前,一把拧断了那道士的脖颈。 “别……”唐果儿想要拉住何氏已是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 “慢着!”与此同时,门口也传来沉喝。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道士头一歪,双眼一翻,就再无声息。 何氏这招过河拆桥做得还真是利索!这道士一死不就死无对证了?谁还能指认是何氏蓄谋想要害她? 边上那些从始至终看得目瞪口呆剩余的道士,肯定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不然何氏也不会留他们活口。 “二娘!”唐果儿气得眼前直发花,大声道,“你杀了他,我们找谁去问他的幕后主使是谁?” “把这些道士全都收押进吏部,等本王回去好好审问。”慕容晟一声令下,看着侍卫将剩余道士全部都抓住,才缓缓踱步走到那具尸体边上。 何氏一脸惨白,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唐果儿和慕容晟,嘴唇动了动,颤抖道,“二娘是看他刚对你起了杀心,这才……” 唐果儿冷哼了一声,扭头狠狠剜了眼慕容晟。 他来得还真是及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依他那奸诈狡猾的性子,肯定在外面听戏听了许久。 “唐夫人不必惊慌,方才的事本王都看得清楚,确实是这妖道起了杀意,你们无奈之下才动手自保,本王会与吏部官员道明。”慕容晟淡淡道。 “那就多谢王爷美意了。”唐果儿咬着牙回道,躬身行礼。 看着唐果儿这气得直跳脚的模样,他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豁然开朗,微勾起嘴角回道,“不客气,唐三小姐似乎已经欠下本王许多人情债。” 欠你大爷!唐果儿真想这么破口大骂,他人是来了,不过还不如不来! 反正她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她亲手杀了这臭道士都不要紧,可惜浪费了一个让何氏见官吃暗亏的机会!她才不信慕容晟没有考虑到这点! “王爷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实属惭愧,还请上座。”旁边的何氏看着侍卫把尸体搬走,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微弓着身子朝慕容晟行了一礼。 慕容晟却不在意地招了招手,示意身边跪了一大群的人都起来。 “本王过来,是奉了父皇的旨意,这次让唐家蒙受了莫大的委屈,父皇特令本王前来赏赐唐家黄金百两、白绢百匹,还有楠木金丝套棺一副,是为唐家二小姐备下的,稍后宫人便会送到。” “谢主隆恩。” 院子里跪着的唐府的人将身子伏得更低,齐声回道,何氏与唐果儿也齐刷刷跪下,埋头叩首。 慕容晟顿了顿,低头看着跪在近处的唐果儿,又接着道,“父皇还下了口谕,唐家主不在府中,大小诸事皆由唐家嫡女办理,待诸事办理完毕,宣唐果儿进宫觐见。” 皇帝又要宣她进宫去干什么?唐果儿伏在地上,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却还是恭恭敬敬又唱了一声,“谢主隆恩。” 一边跪着的何氏却眸光一闪,狠狠咬住牙,慕容晟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恐怕是为保唐果儿,皇帝宣唐果儿进宫觐见,应该也是怕唐果儿在府里的这些天出事吧? 这道旨意,是在警告唐府想要害唐果儿的人。 “都起来吧。”慕容晟伸手将唐果儿虚扶起来,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道人影身上,面色沉敛下来。 何氏眼尖,看得清楚,回首望了眼那穿着水墨色衣衫的女子,南宫薇的目光正穿过人群,与慕容晟交接在了一起。 看来这次南宫薇回天都,是回来对了。 她迅速收回目光,装作没有看见二人目光交接。她不出手,自然还有其他人想方设法对付唐果儿,她且坐山观虎斗就对了。 天实在热得能下火,唐梦宁的尸身之前没有妥善安放,就算放在冰堆里,也禁不住这么热的天,况且唐梦宁年纪尚轻就死于非命,按照常理来说,尸身不能在家里放置过久。 唐果儿和管家一商议,还是决定在丧事的第三天早上就将棺木入土。 还好中间的两天都相安无事度过了,何氏安分得让唐果儿觉得有些蹊跷。 看着最后一掊土撒上坟头,唐果儿伸手拭去眼眶里的泪,郑重又叩了一首,暗暗道,“二姐,我替你杀了含羽,左相再过两日也要被凌迟,你且安心地去吧,来世投个好人家。” 午时过后,留了前来吊唁的客人一顿午饭,唐果儿便派家仆一一将客人送走。 在府里住了两夜的南宫薇留在了最后,见人走得差不多,默默行至唐果儿身边,忽然轻声道,“果儿,前天的事是我不好。” “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再说你也没有做错,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跟你一样。”唐果儿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和你爹几时离开天都?要不然就在唐府里多住几天。” “不了,我还要入宫一趟,说不定明早就会离开天都。”南宫薇朝唐果儿歉然一笑,“你若有空,过些日子等你手上的事忙完了,便去我们那里消暑。” “也好,反正我爹不在天都,万事都由我自己做主。”唐果儿亦回了她一个俏皮的笑。 两人正在说话间,府门外忽然有些吵嚷。 唐果儿抬头一看,月影小跑着朝她们这里奔来,“小姐赶紧换身衣裳梳洗梳洗吧,大皇子来接小姐入宫觐见皇上了。” 第99章 新来的丫鬟 唐果儿头上还有些纸灰,这两天都没来得及沐浴,这么邋邋遢遢地进宫确实不成样子,立刻朝月影吩咐,“打些热水去我房里,让管家请大皇子上座,稍等片刻。” 扫了眼伫立在旁侧的南宫薇一眼,她立刻意识到刚刚南宫薇说她也要入宫的,又笑道,“不如你去花厅等我一会儿,反正顺路,我们待会一起进宫里去。” “好。”南宫薇抿起唇甜甜笑了起来,“我在花厅等着你。” 唐果儿点了点头,便转身随月影快步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我方才倒忘了问南宫薇去宫里要做什么。”走到半路,唐果儿忽然若有所思道。 “收拾好了再问也一样,或许她父亲现在在宫里。”月影轻声答了句。 唐果儿愣了愣才点头,前两天月影和她零零碎碎提过几句南宫薇,说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唐果儿小时候和南宫薇在一起玩耍过,十岁前南宫薇就离开天都了,不知道她们分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唐果儿无法原谅南宫薇。 屋里有现成的热水,唐果儿快速脱了个精光跳进浴桶,简单用屏风遮住,懒得去后头的浴池洗。 月影站在身后替她细细梳着头发,盯着唐果儿雪白的胴体,忍不住有刹那的失神。 “像小姐这般的美人,就该有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人家娶了小姐去……”月影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傻丫头,怎么了?”唐果儿不禁哑然失笑,回过头去安抚月影,不知道月影为何忽然会哭。 月影愤愤然抽泣了一声,撅着嘴道,“没怎么,奴婢只是想到之前太子对小姐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既然不喜欢小姐,毁了婚约便是,何苦还要想来毁小姐名节!” “月影……”唐果儿第一次觉得有些语塞,沉默下来,扭头看着替她梳洗头发的月影,不禁心生怜惜。 哪怕云清现在归顺于她,且远比月影机灵得多,在她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月影亲近一些,月影只知傻傻地对她好。 “我到底还是清白之身,再说了,他慕容苍不要我,不代表全天下的男子都跟他一般混账。”唐果儿轻声回道。 “可是小姐的名声都被毁成这般了!”月影说完,竟比唐果儿还委屈,眼泪说滚就滚了下来,“奴婢真为小姐觉得不值当!” “这……”唐果儿登时被月影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柔声哄道,“你别着急,我自有办法解除与慕容苍的婚约,另找到好人家。” “小姐此话可当真?”月影急匆匆抬起袖子抹去颊边的泪,随即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唐果儿无奈地朝她翻了个白眼,道,“动作快一些,大皇子还在外边等着我呢!” 月影这才想起外边还有人等着唐果儿入宫,立刻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忽然间破涕为笑, “说起来,大皇子对小姐的事也真是上心,前日里我进了宫,他便叫我仍旧从后门回府,不叫人发现小姐是进了宫求人的,奴婢回府的路上碰到有人想要偷袭,也是大皇子的人救了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月影没和慕容晟一起出来,慕容晟心眼竟然细成这样。 “别说了,我知道你接下来又要说什么。”唐果儿愣了愣,佯装恼怒,掬了一捧水洒向月影。 月影乐得咯咯笑了几声,朝后缩的同时朝外边喊了一嗓子,“云清,找一套素净的新衣裳进来让小姐换上!” 直到唐果儿沐浴完毕,外边才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粗使丫鬟,手上捧着剑青底粉纹的云锦衣裳,低着头呈到唐果儿跟前。 “云清呢?”唐果儿瞅了粗使丫鬟手上的衣裳一眼,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云清姐姐早些时候跟着管家去算账了,小姐昨日吩咐叫云清姐姐去账房看着些的,小姐怕是忘了……”丫鬟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举着的手甚至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嗯,是有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唐果儿一回想,云清是跟着查账去了,昨晚上也只见到云清一小会时间。 正在询问的当口,月影已经出去另捧着一套素净衣服走了进来,朝那丫鬟责道,“行了,出去吧!” 那丫鬟闻言,如临大赦,忙不迭低下头弓着腰倒退了出去。 “新来的怕小姐也是有的,小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月影瞅了那倒退出去的人影一眼,低声道。 唐果儿心里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顺着月影的手换上衣衫,一边轻声淡淡道,“这些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云清注意一些,别让云清着了夫人的道,夫人现在肯定恨云清恨得紧。” “是了!”月影一怔,反应过来,轻声道,“小姐不在府里,何必要换新人进来?前些天小姐没有回来,院里的一个粗使丫鬟帮着外院做事不利索,摔碎了个玉观音,夫人便赏了她一顿板子,将她撵了出去,又补了个进来,奴婢还寻思着夫人什么时候对我们院这般上心了。” “你明白了就好,回头告诉云清一声,让她千万小心。”唐果儿继续低声嘱咐道,“我过几天便又要回云顶寺了,你们万事都要注意,有什么不对就偷偷上山去找我。” 月影沉声应了,手脚利索帮唐果儿收拾齐整,又将她送到前堂,准备回去的路上去趟账房,看看云清监管得怎么样了。 唐果儿走到堂前,里头坐着喝茶的慕容晟倒也不拘束,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己站了起来。 “三小姐,走吧,再不进宫怕是回来时会晚。” 他话音还未落,花厅到前堂的出口处便现出一道素淡的身影,朝慕容晟紧走了几步,恭敬地躬身行礼道,“臣女见过大皇子。” 慕容晟嘴角的笑意一瞬间敛去,微微扭头看向南宫薇,“不必多礼。” 语气在平淡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刻板的疏离,让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僵。 唐果儿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怎么听着像是慕容晟心情立刻变得不好了。 “这是我的儿时玩伴南宫薇,宫里也宣她进宫一趟,我便叫她随我们一同去,反正顺路大皇子应当不会介意吧?”唐果儿思考了几秒,朝南宫薇走近了几步,客气朝慕容晟询问道。 “自然不会,不知是谁宣了南宫小姐入宫?”慕容晟目光始终不冷不淡定在虚无缥缈处,说话时连看都不看南宫薇一眼。 “是宫里的一位娘娘。”南宫薇却似丝毫不在意,抿唇笑着回道。 “顺路无妨。”慕容晟低声答了句,目光掠过唐果儿,首先转身朝府门外歇着的马车走去。 马车驶到巍峨的朱红宫门前,缓缓停下下来。 慕容晟率先优雅下车,随后站到一旁替紧接着要出来的唐果儿撩开帘子。 然而,唐果儿坐在原位久久没有反应。突然,她扭过头对坐到最里面的南宫薇笑道,“薇儿,你先下车吧。” 南宫薇一愣,下意识看向车外的慕容晟,咬唇犹豫。片刻后,她点点头,钻出马车。 慕容晟见状神色不变,始终的温和笑着,并且礼貌性伸出手掺了南宫薇一把。待她稳稳站到地上后,他立刻扭头对唐果儿道,“你再不下来,去父皇那里可就晚了。” 唐果儿淡淡而笑,低头从里挪身出来,自然而然的将手伸到慕容晟面前,让他扶着下了马车。站稳后,她抽回手,目光落在双颊微红的南宫薇身上。 明媚的阳光让唐果儿浓密的睫毛投下大片阴影,遮住她眼里若有所思的光芒。片刻之后她收回目光,朝着南宫薇报以一笑,转身朝着皇宫走去。 “南宫小姐,请吧。”慕容晟目光滑过唐果儿的背影,落在一旁的南宫薇的身上。他的嘴角挂着温淡的笑意,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南宫薇飞快看了慕容晟一眼,垂下了头,连脖子上都透出一抹绯色。 她轻声道,“大皇子,你也请。” 说完扭身往皇宫里走去,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地追上了唐果儿。 “薇儿,你怎么了?脸色这样红?天气炎热,莫不是中暑了?”唐果儿放慢步伐,淡淡问道。 “没……没有。”南宫薇咧开嘴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阳光似在她的笑容上镀了一层金光,愈发显得她整个人娇俏动人。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这样由心而生的真切笑容让唐果儿怔了怔,她不由自主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两世为人,可她却已不清了有多久没露出这样璀璨的笑容了。不带任何负担,不沾染半点阴谋诡计,纯纯粹粹发自内心的笑意。 “果儿?” “嗯?”在南宫薇的叫声中,唐果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将手移上额头,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南宫薇笑着问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好奇。 唐果儿笑了笑,淡然道,“我在想人。” “想人?谁呀?”南宫薇睫毛眨了眨,更加好奇了。 第100章 五石散 “我说的人指的不是特定的人,而是每个人。! ”唐果儿笑意淡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有点沉重,“每个人都有不同之处,别人模仿不来,自己忽略不了。就像你方才那个纯净明媚笑容,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那一定是你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了!因为你顾及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不肯将自己的真心轻易捧出来给阳光照一照。” 唐果儿步子一顿,神色诧异的看向南宫薇,眼底深处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疏离,“没想到薇儿对人心也有研究。” “哈哈……”南宫薇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如同银铃,引得路过的宫人频频侧目。 她渐渐止住笑,伸手来拉唐果儿的袖子,“果儿,我就知道把你唬住了。我表舅妈说了,这个世上啊,人心是最险恶最难揣测的。所以,我才说你心里装了很多东西。你可别认为我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啊,研究那东西费心费脑又无趣,还不如研究两道美食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唐果儿淡淡一笑,别开目光。南宫薇说得对,她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层层伪装,严实地包裹起来,抵御敌人刺来的尖刀。 她不是温室里备受呵护的花朵,时刻都不敢放松,又如何能真正毫不顾忌的开怀大笑? 二人走到宣德殿门前,南宫薇向唐果儿挥手暂时道别,跟着领她前往后宫的宫人离去。 唐果儿在原地站了片刻,慕容晟才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他目光落在唐果儿脸上,见她的情绪不佳,不由看了一眼南宫薇离去的方向。她眼睛一眯,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南宫小姐的天真无邪的性子,和无忧无虑的生活。”唐果儿低声道,随即挑了挑眉,神色间的低迷一扫而空。 慕容晟这才放下心来,领着她往汉白玉长阶上走去。 他边走边笑道,“本王记得你从前比南宫薇更加天真无邪,一直以来,本王也很好奇,造成你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唐果儿心知他并不相信她用来应付二娘的那番话。可是,这番话在外人看来是最有说服力的,难道因为他不信,她就得告诉他真相?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当即冷瞥他一眼,然后正色道,“你在我家听了那么久的墙角,早已心知肚明又何须再来问我?” 慕容晟温淡的笑意微微转浓,扭头望了唐果儿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转身朝前走去。 方才的话,他不是试探,也不是不愿去相信,而是唐果儿当时说出这番经过时的语气,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说服力。 一个刻骨铭心的经历,一件扭转性格的恨事,说出来的语气不该像她这般云淡风轻,淡的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虽然,他非常想知道一切前因后果,可她不愿说,他也就不会再去强求追问。 唐果儿快行两步跟上慕容晟的步伐,扭头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大皇子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提问了?” “你想问什么?”慕容晟步子一顿,目光一转,携着阳光落在唐果儿身上。 如玉在一瞬间散发出的温润光泽,唐果儿被这目光看得一怔。好在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眸子,她才没有失态。 唐果儿垂眸,很快整理好微乱的思绪,随即淡淡笑着问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你和南宫薇是旧识?” “三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慕容晟反问道,他唇边的笑意却不易察觉的冷了下去。 “直觉。” 唐果儿轻吐出这两只字,她的直觉并不是没有由来的。 慕容晟素来待人温和,虽然这样的温和只是表面现象,可他凭着强大的心志却将这样的假象维持得可以乱真,哪怕对方是敌人也不例外! 但是,这一路上慕容晟实在是反常,他与南宫薇说话时毫不愿意遮掩的疏离淡漠,他们话中隐隐约约的意有所指,都叫她不得不怀疑他们相识。 可据她所知,慕容晟多年没有离京,而南宫薇幼时就离去,近日才回来,他们之间又是如何相识的? 唐果儿的脑海中竟不由地冒出四个大字,青梅竹马! 可她又立刻否定了,按照慕容晟平日里表露出来的性子,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幼时的玩伴? 所以,她非常的好奇,天真无邪的南宫薇,究竟因为什么惹得慕容晟心生厌恶。 唐果儿见慕容晟没有回答,又望向他。 慕容晟这才轻扯嘴角,笑容里漾出无奈,淡淡道,“本王从来不觉得自己认识她。” 说完,他眸子突然一转,盯着唐果儿的眼睛,笑里隐隐透出一丝揶揄,衬得他的半张侧脸异常夺目。他仔细地审视她片刻,低声道,“三小姐何以这么关心本王与南宫薇的关系?” 唐果儿站住脚,别开脸,避开他难得露出的足以魅惑众生的笑,坚定有力道,“大皇子只怕是误会了,我不是关心,只是好奇。” “既然你毫不关心本王,那本王也无需满足你的好奇。”慕容晟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他顿住脚,头也不回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他不再做任何停留,快步走上长阶。 唐果儿看着慕容晟的背影,对他突然的翻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没打算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也加紧脚步,朝着长阶之上的宣德殿走去。 二人等候在宣德殿外,没有再交谈一句。大半个时辰后唐果儿见殿内仍无动静,思绪不由得转了起来。 皇上的病情她从慕容晟口中听说了,情况十分不乐观。在这个当口上,皇上突然召她进宫,她完全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这种无法掌控和脱离她预料范围的感觉,就像是在她头顶悬了一个摇摆不停的大锤,让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谨防着它会掉下来砸中她。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唐果儿只觉得皮肤被阳光晒得发痛,两条腿也站的酸疼。她微微瞥了一眼慕容晟,却见他竟是笑意不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唐果儿暗暗无语了,慕容晟这站功一看就知道是从小训练出来的。她收回已转变成同情的目光,默默替他鞠了一把泪,继续笔直的站在宣德殿外当门神。 此时,一个宫人端着一个盘子由远而近的走来,待他走到面前,唐果儿不经意的瞥向他手中的盘子,透过琉璃罩子,她只见到盘中盛着一团红呼呼的粉末。 待宫人从她身边走过,进去宣德殿后后,她的目光慢慢沉下来。那盘子里东西的颜色,给了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唐果儿不由自主扭头望向慕容晟,他脸上的笑容已荡然无存,泛着一抹从未曾见过的严肃。 她心中一凛,往他身边挪了一步,悄声问道,“这是什么?” “五石散。”慕容晟低声答道,眸子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底所想。 唐果儿虽然也极力装出镇静的模样,可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她当即垂下睫毛,掩住自己真实的情绪。 她并不孤陋寡闻,五石散是什么东西,她非常的清楚。在中国古代魏晋时期这是极其流行的毒品! 五石散本来是一种用来治疗伤寒的良药,可服下后却容易上瘾,使人感到燥热,发狂,痴呆! 而且长期服用还会导致人精神恍惚,不能自我控制。到后期甚至会完全的失去理智,六亲不认! 唐果儿登时恍然大悟!她一直都在奇怪,上次进宫皇上的身子都还很硬朗,气色颇佳,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病得这么厉,原来竟是这五石散在作怪! 不过,这些皇帝谁不想长生不老?就连历史上那位平乱世扫六合的秦始皇不也听信了游方道士的话,相信这世界有什么仙丹吗? 思及此,唐果儿忍不住再次低声问道,“大皇子,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吃了对身体有害?” [][][].! “父皇自从服用五石散以来,身子每况愈下,本王自然看出了它的害处。可又有什么办法?从一开始父皇就不听劝,信了道士的话吃了它能长生不老,现在,根本就戒不掉了。” 慕容晟的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含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和无奈,“果儿,得道成仙,长生不老,这些话换做是你,你是不会信的吧?可是父皇英明一世,却偏偏信了!” 唐果儿轻轻蹙眉,犹豫片刻之后,缓缓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挽救的办法了?能不能试一试将药慢慢停了?” 慕容晟摇头,“如果不给父皇继续服用,他会发狂的!上一次本王强行给父皇停药,他发起狂来提剑斩杀了宣德殿里所有在场的宫人!若是再停,只怕他会伤到自己!” 闻言,唐果儿低低叹了一声,慕容晟的话已经告诉了她,皇上的确是时日不多了。 二人面色都沉重起来,不再交谈。面前宣德殿的大门这时也被打开来,先前那名宫人又走了出来,他手中端着的盘子已空空如也。 宫人走到二人面前行了礼,朝着唐果儿恭敬道,“唐小姐,皇上宣您进去见驾。” 第101章 解除婚约 唐果儿诧异一下,点点头道,“多谢公公通传。” 说完,她扭头看了站在旁侧的慕容晟一眼,稳步走进了宣德殿。 宣德殿进门处摆放着鎏金龙纹大鼎,正袅袅娜娜飘着细细的白烟,龙诞香的味道漾开在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厚重的帘幔低垂,紧闭着的窗户将阳光阻隔在外,唐果儿越往里走,越觉得整个殿中气氛低沉。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殿中响起,唐果儿心一紧,快步朝里走去。 幔帐高挽的龙床上,皇上正趴在床边咳得浑身颤抖。床边,秦公公端着一盏茶早已是目含泪水,哽咽劝道,“皇上,您快喝口水躺下吧。” “躺下?朕这把骨头还有老,你们天天让朕躺在床上,将朕当废人一样看吗?” 皇上挥手,将秦公公手中的茶盏拂落在地,玉杯碎裂的哐当脆响,丝毫没有来回他的理智,他反而因为发怒咳得更加厉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了。 “皇上,请您保重身子啊!”秦公公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别过头,眼角余光却扫到了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唐果儿。 秦公公连忙伸手擦掉眼里的泪水,扭头低声对皇上道,“皇上,唐三小姐来了。” 皇上闻声抬头,目光落到唐果儿身上,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勉强支撑着自己平躺到床上,待咳嗽渐渐止住,他才对她招手道,“果儿,过来。” 唐果儿收起心中的震惊,朝着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皇上走去。 她虽知道五石散对身体有害,可却不曾想到,它竟厉害到了如此地步!竟活生生将一个身体健硕的人,弄成这副形同干尸的模样。 她走到皇上床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轻声问道,“皇上可好些了?” “朕无碍!”皇上眉头蹙了蹙,眼眸深处一股怒火跳跃了几下,然后又熄了下去。 他似在极力的隐忍这什么,朝着一侧的秦公公不耐道,“你下下去,朕有话要对果儿说。” “是,奴才告退。”秦公公躬身退了出去,走过唐果儿身旁时,朝她望去一眼,那目光里却透着浓浓的担忧和祈求。 皇上躺在床上侧耳,直到听见宣德殿的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确定了殿中除了唐果儿,再没有其他人之后,目光才又落回了她身上,“果儿,你可猜到朕为何宣你进宫?” 唐果儿静静回视皇上,他刚刚服用完五石散,从方才他对待心腹秦公公时的态度和举动,她知道这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了。这样的当口上,她必须的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万不能将皇上激怒,于是她轻声应道,“臣女不知。” “真不知还是装不知?”皇上冷哼了一声,眸子里的怒气时隐时现。这么多年身在高位,论起揣度人心,有几个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从上次唐果儿进宫之时,他就看出了她在装傻,只是他没有点破。毕竟唐果儿终究会成为他皇室的人,东陵有一个聪慧的太子妃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从太子出征后的这段时间,秦公公汇报给他的所见所,却让他不得不担忧起来。尤其是左相叛乱之事的发生,更是让他觉得寝食难安。 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足够优秀。可做为一个皇帝,他希望的是江山安稳,天下太平! 然而,现在的情况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和他的初衷也开始背道而驰了。 当初为了得到驭兽师的血脉,他才选了唐果儿做太子妃,哪怕她是个废物,哪怕她不贞不洁都不要紧。 可他却没想到,唐果儿竟会厌恶苍儿到了极点,反而却和晟儿搅和在一起,甚至相互生出情愫! 如果他再执意将唐果儿嫁给苍儿,依晟儿的性子与才谋,这东陵的江山恐怕会生出大乱子啊! 皇帝心中的怒意在这番担忧中渐平,撑起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饶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累得气喘吁吁。 片刻之后,他神色缓和下来,眉目间的怒意却变成了淡淡的隐晦,他压低声音问道,“果儿,朕问你,上次左相叛乱之时,你是不是知道了朕将皇室秘术交给了晟儿之事?” 说完,他的目光一凛,如向阳刀锋,带着洞悉一切的精光,猛然刺向唐果儿。 在皇帝锐利目光的审视下,唐果儿知道自己的谎话定然是瞒不过去的,她将否定的话吞回肚里,点头道,“臣女知道。” 皇上的目光闪了闪,锋利消退,突然叹道,“朕知道这些年来因为对荣贵妃当年所做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委屈了晟儿。虽然那件事后他隐藏了自己的实力,可朕知道,他不比苍儿弱。甚至论手段论智谋比苍儿更胜一筹,而且性子沉稳做事更为妥帖。” 唐果儿看着皇上脸上突如其来的感慨,诧异了一下。她当即收回目光,垂下睫毛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口中的荣贵妃她在翻阅东陵现有史册时看见过,她清楚地记得史册上对荣贵妃短短的一句记载:荣宠无双盛极衰,逼宫败北缢黄粱。 由此可见这荣贵妃并不是什么贤德的妃子!只是皇上为何将她与慕容晟扯到了一处?难不成她是慕容晟的生母?可史册上根本没有记载! 唐果儿的疑惑却立刻得到了皇上的解答,“荣贵妃去后,朕将晟儿记在皇后的名下抚养。皇后无子,将他视为己出百般宠爱,朕以为这样能淡化他眼睁睁看着生母死在眼前的阴影。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快得如同一道白里日滑过的闪电。唐果儿却捕捉到了,可她没有打算开口,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再度缓缓道,语气沉重,“当年荣贵妃仗着晟儿有着惊世之才,以为朕死了,晟儿在她的扶持之下也能牢牢控制住江山,正因为这样的想法她才敢帮助其兄逼宫!不过,荣贵妃虽是妖妃,却疼爱晟儿入骨。” “朕清楚记得,荣家谋权失败朕赐死她,晟儿抱着她冰冷的身子独处了两天两夜,所有前去劝阻的宫人都被他所杀,直到后来他体力不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朕才将他与荣贵妃的尸体分开。” “可他再醒过来时,就完全似变了一个人。他自此收起最引以为傲的一身本领,将自己藏在笑容的面具里,让人再也看不透他的情绪。” 皇上的神智渐渐飘忽,似透过唐果儿望向了悠远的方向。 唐果儿抬眸去看,只见他的目光里轻轻飘起一抹怜爱与追忆,转而变成浓郁的爱恨交织。 她心中一凛一惊,连忙别开了脸。 皇上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当初想必对荣贵妃是真爱过的吧!否则何以允许史官将荣宠无双四个字记入史册?何以允许有着谋权篡位的母妃的慕容晟转记在皇后名下抚养,让他安然成长到现在? 如果当年荣贵妃没有参与逼宫,今日的太子之位想必不会轮到慕容苍来坐了! 可这本该是宫闱秘闻,皇上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知她?他方才语中一直都在夸赞着慕容晟,又毫不遮掩的自我责备,难道她是想弥补这年慕容晟所受的委屈? 思及此,唐果儿的心跳陡然一顿,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升起。 皇上刚刚提及了她与慕容晟两情相悦,现在又对她说这些,难不成他改变了注意要将她配给慕容晟,以此来弥补他心中的愧欠? 这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 先前皇上要让她做太子妃的想法是那样的坚定无比,又怎会轻易的就动摇呢?最重要的是,她与慕容苍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现在这婚约还在,皇上是不会这么做的! 而且,他这么做就算是弥补了慕容晟,也会寒了慕容苍的心。他们都是他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作为一国之君,思虑周到,怎会做这样荒谬的事情? 唐果儿压制着心中的异样,努力在心底说服自己。 “果儿。” 皇上的一声呼唤叫回了唐果儿的理智,她回过神,忍着忐忑不安,当即应道,“臣女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朕没有吩咐,朕今日叫你来,其实是仔细思索了很久,你过来,朕要给你看一样东西!”皇上说着,挣扎着俯身趴到床边。 他的手在床沿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在雕着的龙纹眼睛处往里一按,床沿边上立刻弹出一个暗格来。 唐果儿不着痕迹的望去一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暗格里,没有别的,只有一卷明黄的圣旨! 不安的感觉从脚底涌上,很快就将她严实包裹了起来。如果此刻她可以随便离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即使这圣旨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写的是赏她良田千亩金银无数,她都不会有半点留恋! 只因那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她完全不敢赌。她不想刚刚逃离慕容苍这个虎口,接着却又落入慕容晟的掌中! 要知道,慕容晟比起慕容苍实在阴险狡诈太多了。 第102章 一意孤行 可想象只能是想象,在现实面前,她必须学会低头。! 她的面前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即使他已经病入膏肓,但要她的命仍然是轻而易举的。 唐果儿如同被钉在原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拿起那卷明黄的绢布,从枕头下摸出龙印,在上面印了下去。 皇上做完这一切,趴在穿上喘息了一阵,然后将圣旨拿起抖开,呈现在唐果儿面前,“虽然上一次你与苍儿在朕面前演戏演得很逼真,朕却并不是瞎了眼。你不愿嫁给他,他也厌恶娶你,朕就如你们所愿。这张圣旨是为解除了你和苍儿之间的婚约颁的,你接旨吧。” “解除婚约?”唐果儿瞪大了眼睛,目光立刻落到了圣旨上,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沸腾了! 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着想要摆脱慕容苍,为此她不惜与唐枭对着干,故意弄坏自己的名声,可都全部失败了。她甚至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心里准备,可这一道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圣旨却颁下来了,皇上竟在这个时候同意了她和慕容苍解除婚约! 然而,这样的激动只会一瞬间的,唐果儿见到皇帝从枕头下摸出另一张空白圣旨时,就知道新的噩梦即将来临了。 皇上吃力的撑起上身,从床边摆放着奏折的矮几上拿过笔,看了唐果儿一眼,开始动手写起来,边写边道,“朕曾对晟儿说过,你只能做太子妃。可是现在朕发现这个想法错了,你为太子妃对江山固然是好,但朕却不得不将你重新配给晟儿。” “皇上,臣女与大皇子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们之间并没有您认为的那种关系,更说不上两情相悦。请您三思啊!” 唐果儿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屈身行礼,劝阻道。 这番反驳让皇上剑眉一拧,他沉下脸来,猛地勃然大怒道,“唐果儿,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嫁进皇家,没得其他选择!”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荣贵妃谋乱之事,今日这太子之位他一定会给晟儿。可那场叛乱荣家的人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已经没有一个能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了。 虽自古帝王都怕外戚专权,可完全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也难登大宝。 加之苍儿也天资聪颖,虽然脾气有些傲,却也是能知轻重的人,他这才将江山寄托到了他身上,将唐果儿许他为妃。 可是没料到,骨子里冷漠至极的晟儿竟会喜欢上唐果儿!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性子冷酷之人,往往都有执念。若是真的迫使唐果儿成为太子妃,等自己驾崩之后,没准哪一天他会怒发冲冠为红颜,重蹈荣家的覆辙,再度逼宫! 慕容一族心愿的其中之一,是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拥有驭兽师的血脉。 先皇和他都失败了! 为了得到这血脉,他努力劝服自己接受了唐果儿是废物的事实。他强忍着她不知检点做的一切有辱皇家尊严的事情。好不容易才让成功摆在面前唾手可得的位置,他怎会放弃? 无论如何,唐果儿都必须嫁进皇家!既然她不喜欢苍儿,就嫁给晟儿! 这样一来,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皇上蘸了墨汁,动手写起将唐果儿赐给慕容晟为妃的圣旨来。他的笔尖在绢帛上无力的游走着,只写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便又剧烈咳嗽起来。 这咳嗽来的极为凶猛,他只觉得似乎快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他看了看自己那几个完全没有丝毫力道且难看的字,又望向仍然屈身行着礼的唐果儿,一阵怒意登时自心底升腾起来,直直冲上喉头。 “哇……”皇帝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明黄的绢帛霎时染上粗目惊心的斑斑红梅。他似怒极,拿起圣旨狠狠掷到唐果儿身上。 那力道并不大,唐果儿却因绢帛上的血迹慌了神色,抬起头时,皇上身子正往床下栽来。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大步本上前扶住了摇晃着险些栽来的人,抓过一旁的巾帕,一把擦去他嘴角的血渍,慌张唤道,“皇上,你怎么了?” 皇上没有应她,他一双眸子里的神色渐渐失去了焦距。唐果儿心知大事不妙,立刻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慕容晟和秦公公在外候着,他正在向秦公公询问一些关于皇上日常起居饮食的事情。陡然听到宣德殿中传来唐果儿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他想也没想推开宣德殿的大门,如一阵风一般奔了进去。 看到唐果儿手里扶着已经昏过去不省人事的皇上,慕容晟脑袋嗡的一响,立刻冲上前抱过皇上的身子,“父皇,父皇!” 随后,秦公公和一直守候在宣德殿旁边殿中的御医们也惊慌地奔了进来。 秦公公看着眼前的一幕,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若不是一旁有人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已经栽倒在地了。 慕容晟将皇上平躺在床上,扭头见站在一侧发愣的御医们,怒喝道,“还不上来给父皇诊治?父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是,是。”御医们一个激灵,将目光从散落在床边的那道圣旨上收回,抬手抹去额头上惊出的冷汗,纷纷上前跪倒龙床前检查皇上的状况。 慕容晟站到一旁为御医们挪出了位置,他一双眉头紧蹙着,盯着深陷进明黄华被中的人,幽邃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埋得极深的痛意。 唐果儿见状,弯腰捡起地上那张解除婚约的圣旨,与此同时,她不动声色的瞥向另一张只写了几个字的绢帛,见从上头根本瞧不出皇上想将她许配给慕容晟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将手中的圣旨放进袖子里,退到了一旁,不动声色看向慕容晟,只见他的脸色一直沉着,没有平日里半分的温和神色。 唐果儿的心沉了沉,太子出征,慕容晟监国,这个时候皇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江山只怕就不安稳了! 虽然慕容晟从没表现出自己的野心,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正如慕容苍从没表现出对慕容晟的憎恶,但他心底肯定也想将这个可能会与他争夺江山的人除去。 她一转目光,看向床上面色煞白的皇上,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此刻,她由衷地希望皇上能熬过这一劫。 紧张的同样还有一群御医,他们连连抹着头顶的冷汗,来拼命提醒自己要镇定。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等于在提醒一旁紧张等待的人,皇上的情况有多棘手。 慕容晟的脸色越来越沉,正要发怒,床上的皇上竟在此时奇迹般挣开了眼睛。 皇上的第一眼首先望向了慕容晟,接着滑到另一侧唐果儿的身上,嘴唇一张准备说话。 唐果儿见状,心中已是急得有如火焚,可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前,她不能反驳皇上。 尤其是在他这样的状况下,若是她的话让皇上一命呜呼,只怕别说婚姻无法自主,就是头上这颗脑袋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唐果儿只得恳求的看向皇上,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他不要提及将自己许配给慕容晟的事情。 皇上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又是一怒,又狠狠咳嗽起来。一旁的御医连忙将他扶起,在他后背几处地方轻轻拍着,许久他的咳嗽终于慢慢平复了下去。 待咳嗽声在殿中缓缓飘散,消失不见后,众人只听到皇上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他闭上了眼睛,挥手虚弱道,“果儿,你出去吧。” 唐果儿顿了顿,又看向皇上,仔细揣摩他的神色。 她很确定,方才他醒来之时一定是想说她和慕容晟的婚事。估计是在她的乞求之下,他才打住了。这一时半会儿,料想他应该不会来一个回马枪旧事重提的。 思及此,唐果儿犹豫了一下,终于行礼告退。 她走出宣德殿,看着宣德殿紧闭的大门,心中仍有些微的忐忑。 为了压制这样的心情,她转过身走到长阶的边缘,看向匍匐在脚下的楼宇飞檐,以及远方延绵万里的江山,只觉眼前这副气势磅礴的画卷让她的心,霎时开阔了起来。 难怪有么多的人会向往这个高处,想要站上这里! 因为这里能让人感觉世间一切都臣服在了自己脚下!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可这个高处再高,却仍是被锁在高墙之中。与其做一条永远只能困在方寸之地的龙,她宁愿做一只能自由自在翱翔的鹰。即使没有执掌生杀的大权,但起码她拥有无垠的天空,也一样可以俯瞰万物。 唐果儿望穿眼前的一切,投向更远处天地衔接的苍茫里,她的目光悠远,如同将整个天地山川囊括其中。 “吱呀……”宣德殿的大门开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慕容晟似在质问道,“唐果儿,刚刚殿中发生了什么?你跟父皇说了什么?” “你觉得我能说什么?”唐果儿的神色不由冷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反唇相讥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我只是一介平民,他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生死,我敢和他说什么?” 慕容晟沉着的脸色僵了僵,其实他并非真的认为是唐果儿刺激了父皇,可一想到方才父皇面如死灰昏过去的模样,他就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慕容晟稳了稳自己的心情,神色缓和下来,语气也不由自主轻柔了几分,“关心则乱,你清楚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看到了那张染了血没有写完的圣旨,只是想知道,父皇没有写完的那道圣旨,原本是打算写什么?” 第103章 趁早断了做皇妃的念头 这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唐果儿的怒气立刻熄灭了。想起皇帝所说她与慕容晟两情相悦,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想了想,她最终决定将皇帝要给他们赐婚的事情隐瞒了下来,除却这一件事情,其余的所有事,她一一细细道出,包括她与慕容苍解除婚约之事。 慕容晟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子,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叹道“父皇的身子……也就是这样了,但愿能挨到太子班师回朝。” 说完,他俊逸的眉目间透出一抹流转的柔和,接着温和道,“折腾了大半日,你早饿了吧,本王也饿了,今日本王做东,请你去香满楼饱餐一顿如何?听说那里的招牌菜比皇宫里的御宴更加美味……” 唐果儿犹豫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点头。他这番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向她和好,能做到这般抛开自己的骄傲,实属不易。 既然他都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就给他一个台阶下,又何必咄咄逼人? 唐果儿率先朝长阶下迈去,慕容晟见她答应也跟了上去。他看着唐果儿走在前面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猾与掩不住的喜色。 二人刚走下长阶,还没走远几步,一个清脆至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大皇子,果儿,等等我啊!” 唐果儿蹲下脚步转头闻声看去,不远处,南宫薇正小跑着朝他们奔来。 南宫薇的衣角如同一只自在恣意的蝶,很快飘飞到他们面前。 她的步子停在了唐果儿身边,伸手自然而然的挽上唐果儿的胳膊。她笑得更加明媚灿烂道,“果儿,你们准备回去了吗?” 唐果儿轻瞟了一眼挽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纤手指,那淡粉的指甲散发着薄薄的柔软色泽,让她的心也不由软了。 她嘴角一弯浅笑道,“我们正打算去香满楼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早就饿极了!”南宫薇说着撇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凑到唐果儿耳边悄声继续道,“果儿,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连午膳都没用呢。我以为进宫能有好吃的,专程空出肚子来吃这里的大餐,没想到等待我的竟然只有一杯茶!” 唐果儿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抽回自己的胳膊,“我上次进宫和你的待遇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是宫里主子用膳的习惯不一样,我们错过了饭点吧。好了,别抱怨了,今日大皇子请客,去了香满楼随便你吃。” “真的?”南宫薇眼睛一亮,看向一旁的慕容晟。 慕容晟温淡地笑了笑,却朝着唐果儿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去,香满楼可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他说完,径直转身离去。虽然南宫薇就站在唐果儿身旁,可至始至终他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 南宫薇面色有些失落,看着慕容晟越走越远的背影,缓缓低下了头去。 唐果儿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受到南宫薇与慕容晟之间微妙的气氛,她目光渐渐幽深起来。 片刻之后,她扭头对南宫薇若有所思的问道,“薇儿,不知是哪位娘娘请你入宫的?” 南宫薇抬头一愣,随后眉梢眼底堆满了笑意道,“果儿,我哪有你说的这么有面子。皇后娘娘是我表姐,我们自幼感情就好,这次进宫只是来探亲的。” “原来如此。” 唐果儿恍然大悟道,嘴角再次勾起,笑意得体。 她早该想到的,这一路上慕容晟对南宫薇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远态度,他们之间怪异的氛围,根本早将南宫薇的身份摆明在她的眼前了。 皇后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南宫微是她的表妹,同样也是太后的外甥女! 之前和慕容晟有婚约的人,原来就是南宫薇! 她一直觉得慕容晟莫名其妙,如今这所有的一切却都能解释通了。慕容晟从一开始就表态,他不愿意娶南宫薇,便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得知了这个事实,唐果儿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纠结情绪。 南宫薇应该是早知道这一切了,早知道了他和慕容晟之间纠缠不清的传闻,而看她不经意间流出出来的神色分明是对他有意的,可她为什么能在自己面前仍旧这般天真无邪? 是她真的天真单纯到了极点,还是这只是她的伪装? 唐果儿侧目,目光落在南宫薇脸上细细打量起来。她的眸子依旧澄清一片,不带半点杂质,明亮的几乎将自己倒映在了里面。 她从南宫薇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心机深沉的模样。 良久后,唐果儿收回目光,在心底轻叹一声,罢了,不管南宫薇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她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朋友是断然不可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她好不容易才收获一份友谊,没想到却因为一个慕容晟,这份友谊就变成了一场镜花水月,真是世事难料。 唐果儿露出淡淡的笑意来,“薇儿,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香满楼就真如大皇子所说的,没有我们的位置了。届时,我们只怕要端着碗站在香满楼的屋檐下用膳了。” 说完,唐果儿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站在南宫薇身后不远处,双眼藏着精光的嬷嬷。这样精明的女官,应该是皇后的人吧。 她和南宫薇之间朋友虽然没法继续做了,可面子上还是要维护过去的。否则岂不是让某些有心人得逞了?她的名声是够臭的,可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名声更臭的。 如果她现在与南宫薇闹翻,或者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只怕明日整个京都又会出现爆炸性的大新闻了。 至于新闻内容,她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到,无非是正牌女友和绯闻小三之间各种无节操无下限的狗血情节! 南宫薇听唐果儿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拉着唐果儿快步往宫外奔去。 唐果儿忍着心中的别扭没有甩开她,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走走到了宫外的马车前。 二人坐进马车,唐果儿看着坐在对面慕容晟,心中登时就冒起了一股无名躁意。那感觉就像是被欺骗了一般,令她只想发怒。 压下上窜的怒意,唐果儿扭头笑着对南宫薇道,“薇儿,这几日因为我二姐的丧事,我一直没睡好,现下竟有些发困了,你不能坐到对面去,让我躺下休息一会?” “自然是愿意的。”南宫薇咧唇一笑,忙起身挪出位置示意唐果儿躺下。 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慕容晟抢先躺下,优雅的微微打了一个呵欠,温和道,“三小姐,本王这几日连接批改奏折,也困得很,这凳子实在太短,就不能腾出地方给南宫小姐坐了。” 唐果儿脸色一沉,冷声道,“只要殿下你收收尊腿,南宫小姐坐的位置还是有的。她可是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不懂怜香惜玉,难道准备让她蹲在一旁吗?” 慕容晟眼睛一眯,一道锐光扫向南宫薇,这件事情唐果儿还是知道了。 南宫薇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接着她连忙朝唐果儿摆手道,“果儿,你们别因为我吵架了,我去车外边坐吧,正好可以看看京都现在成什么样了。” 说完,她也不待二人反应想,低了头,连忙钻出了马车。 南宫薇低头那一瞬间通红的眼眶落在了唐果儿的眼底,她心中怒气更甚。 就算慕容晟排斥这段婚约,排斥南宫薇,可也万万不该用这种方式给一个女孩子难堪。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接收不了! 思及此,唐果儿的声音更冷了,“大皇子,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我可真没料到,你竟然这般冷血无情,铁石心肠!让一个女孩子出去与车夫同坐,抛头露面,你这是对她的羞辱,你知道吗?” 慕容晟眼皮抬也没抬,躺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回道,“本王这是为了她好,本王给不了她想要的,不对她残忍一点难道还让她抱着希望,等着以后迎接更沉重的失望?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早让她断绝成为皇妃的念头!” 他知道,唐果儿并不仅仅是因为南宫薇的事情在生气。她还在为唐府中,他没能立刻出手帮助她而生气。 其实他得知唐府发生的一切时,他的确想立刻冲进去替她解围,手刃了那些意图对她不利的人。 只是到了唐府后,他完全没料到会在那里碰见南宫薇,他既然没打算要这段婚事,自然是不愿意和她搅在一起,因此,他才站在暗处没有立刻就现身。 虽然如此,可他一直都在高度警惕着唐果儿的状况,只要她一旦陷入困境,他绝对会出手帮助,不会让她受伤害。 唐果儿见慕容晟似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完全不打一处来,“你这样的方法就能断绝她的念头?难道不知道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神秘不肯罢手!你这样做非但无法打消她的念头,反而只会让她陷得更深!” “那是她的事,与本王无关。”慕容晟浑不在意,南宫薇对她来说与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 第104章 摔个狗吃屎 遇到路人甲,他可能还会带上温和的面具妥帖对待,可他对南宫薇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厌恶,他从来都不屑与自己厌恶的人虚与委蛇! “好一句与你无关,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好,请你找皇上写一道解除你和她婚约的圣旨,放给她一条路与你没有任何瓜葛的路走。”唐果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若是南宫薇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也就罢了,随便慕容晟怎么对她。可偏偏她却是一个率直真性情的女孩,看着她置身于这样尴尬的地步,自己就不由觉得于心不忍。 “唐果儿!”慕容晟一下坐了起来,眉间隐隐跳动着一缕戾气。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不愿娶南宫薇又是为了什么?她明明都能猜到的,为何还要装疯卖傻,一个劲将他往南宫薇身边推? 慕容晟脸沉了沉,随后又摆出招牌式的温润笑意,“唐三小姐,本王的婚事只怕还轮不到你管吧?当初你我交易之事,本王可是帮你做到了,让你免去战场受苦,可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却还没有完成,你难道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堂堂皇子殿下,搞不定这段不如你意的婚事,仍然要拿我这个小女子当挡箭牌,我自然会履行诺言!”唐果儿语含讥讽道,做挡箭牌就挡箭牌,只是最后挡不挡得住,就不能怪她了! 唐果儿冷哼一声别开头,她往外挪了挪,掀开帘子露出一条缝来。 马车之外南宫薇正的和车夫聊得尽兴,每当看到路旁新奇的事物她更是频频侧目,高兴地如同一只飞出鸟笼的雀儿。 这样无忧无虑毫无顾忌的笑脸让唐果儿感到深深的羡慕。 只是她不知道,南宫薇若是一直得不到慕容晟的回应,一直这样难堪下去,这笑脸会不会慢慢的消失,最后也变得工于心计,斤斤计较? 唐果儿刚想到此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帘一下被由外拉开来,南宫薇高兴至极冲她道,“果儿,香满楼到了!” 唐果儿轻点了一下头,率先下了马车,望向面前雅致古朴的三层酒楼。她微微一顿,带着南宫薇领头朝前走去。 进了酒楼之后,二人才知道慕容晟所言非虚。楼中早已人满为患,一楼大厅的所有桌子全座无虚席,加上来往送菜的小二,几乎连她们的落脚之处都没有了。 南宫薇靠近了唐果儿,面色忐忑道,“果儿,照这情形看来,不会真没有我们的位置了吧?” “放心,不会的。”唐果儿淡淡道,往前迈开一步,拉远南宫薇近得让她不自在的距离,放低声音道, “这酒楼既然分为三层,料想身份越贵重的人都坐在楼上。你看这一层坐着的食客,他们的言行举止,衣着外表都在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地位并不高。你再看看他们点的菜色,这其中有多少是你没有见过的?这些人多数是普通的商户,他们来此多半是为了商场应酬。大皇子既然说待我们来吃饭,这位置是肯定少不了的,照他的身份而言,我们往上走就对了。” 说完,唐果儿径直往楼上走去,南宫薇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又扭头看向门外,见慕容晟正往酒楼里走来,她脸上才再露出笑来,脚步极快跟上了唐果儿。 然而,二人走到二楼楼梯的口上,却被一位衣着朴素长着两撇八字胡管事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二位小姐,可曾有事先预约?”管事缓缓开口道,八字胡跟着他嘴唇的张合一抖一抖的,他的神情很是恭敬,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后收起眼底所有的情绪。 按照面前二人的穿着打扮来说,只能分为丙等客人,坐在大厅里。可这二位姑娘却都长得极为出挑,行为举动又不像是一般商贾之家调教出来的孩子。 掌柜曾告诉过他,不一定要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才是大家闺秀,而是要先看一个人的气质。尤其是面对他阻拦却仍然保持着淡淡笑意的这位,那浑身上下无形之间散发出来的傲人气势,让他禁不住的想要为之折服。 但香满楼有香满楼的规矩,凡是来的人都必须遵守,没有预约的人,他是绝对不能随意放进去的,否则,伤到里面那些真正的贵人,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个预约法?”唐果儿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与管事站在同一高度上回答他道。 “我们香满楼有两种预约的办法,第一种就是普遍使用的,食客托人带银子前来交押金,定下位置,但这样的预约只限制在一楼。第二种预约首先要是我们香满楼的贵宾,其次还要答上我们掌柜的对子,才能交了押金订座,这样的人能订到第二层的位置。” “那第三层?”唐果儿瞥向头顶安静得出奇的第三层。 “第三层是雅间,每个雅间在年初的时候会公开竞标,出价前十位者,即刻获得雅间一年的使用权,在这一年内,雅间的主人每次可以带上至多三个客人,前来品尝香满楼的食物,不需要再花一分钱。”管事摸了摸一撇胡子,喜笑颜开道。 三楼的这些主子们,哪个不是身份贵重?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着?也就是研究出新菜色的时候会来尝尝鲜罢了。 他们竞标时给的银子别说是免费给他们吃一年,就是免费让他们吃上三年都完全够了。 “果儿,没想到香满楼的规矩倒是挺别致的呀。” 南宫薇听得兴致盎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随后她也站上了楼梯最高的那一阶,凑到唐果儿身边悄声道,“你说大皇子给安排的是在哪一层啊?会不会在三楼?” 管事对南宫薇的悄悄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最后她所说的那一句声音稍大,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他再次仔细打量了南宫薇一番,有些不以为然道,“这位小姐,三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你们约的是什么位置,还得看你们那位朋友的身份资格如何,而且,你们连那位朋友有没有事先预约都搞不清楚,还请你们先下去一楼等着吧,等会,这楼上的贵客们可就要用完膳下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南宫薇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当场拔高声音急道。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管事蹙了蹙眉,二人方才给他稍许的好印象完全消失了。 这女子在公众场合不知礼数的大呼小叫,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名门贵女,他何须再给她们好脸色? 管事八字胡往上一翘,脸当即拉了下来,眼底是浓浓的嘲讽。 他不屑道,“你们那位朋友怎么还没到?还是根本就不存在你们口中那位所谓的朋友?也是,我们香满楼的二三层,可都是一等一的贵人,你们杵在这里,搞不好是想傍上他们其中一个飞上枝头做凤凰吧!你们是长得挺出众,可这凤凰也不是光长得好看就能做的,还得看身家和背景懂吗?我说二位姑娘还是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吧。” 唐果儿并没有因为这番话生气,是真凤还是假凰并不是一个区区管事说了就能算的。 可她不生气不代表她会任人污蔑! 唐果儿冷瞥管事一眼,淡淡道,“我倒觉得这里挺凉快的,不知管事的觉得如何?” 管事没料到唐果儿会反唇相讥,来香满楼的人谁不知道他是掌柜的大舅子,谁不看在掌柜的面上对他礼遇三分,何曾给过他这样的难堪?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连维系最起码的和颜悦色都困难了,额上隐隐跳动着青筋,“我却觉得不凉快,还请二位姑娘下去!” 唐果儿抬了抬眼皮,再不想看他这副嘴脸,淡然转身观赏着二楼的装潢。 管事见二人的模样彻底愤怒,当即毫不客气怒道,“你们执意要赖在这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敢!”南宫薇冷喝一声,睁大眼睛瞪向管事。 她眼底突然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让管事心中一震,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他却又猛地挺着了腰板,什么人他没见过,若是传出去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唬住了,以后怎么在这香满楼中立足? 管事想到此处,心中怒焰蹭一下猛涨,“你就看我敢不敢!” 话音刚落,他果然伸出手去推唐果儿,想将她推下楼去。 他就要证明给这女娃看看,他究竟敢不敢动手!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一片柔软的袖角,只觉眼前又道身形一闪,随后面前空空如也,再没有唐果儿的身影。 可他却无法制止自己前倾的趋势,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情急之下,他想也没想的伸手去拉一旁的南宫薇,意图借这股力搭一把手,稳住身形避免让摔到地上。 南宫薇躲闪不及被管事拉住,当即用尽力气甩开可管事。因为用力过猛,她的身子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她本来就站在楼梯的边缘,这一退,她一脚踏空,身子直直朝后倒去,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唐果儿本来闪开老远,闻声快速掠上前,伸手去抓她。 看见唐果儿,南宫薇连忙也往前伸手去抓她的手,可没想到这一伸二人的手反倒错开了。 唐果儿连南宫薇的衣袖都没有摸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楼下摔去。 事关紧急,若是南宫薇真摔着,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唐果儿稍一犹豫,就想冲下去,可下一秒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105章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唐果儿眼角余光瞟见一楼大厅一闪而至的人影,散去聚起的灵力,垂手而立,淡淡勾了勾嘴角,随后转过身,再也不看楼梯上即将发生的事情。 坠物声并没有在楼梯上响起,南宫薇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她只觉得有一个强健有力的臂弯揽住了她的腰,同时身后有一堵温暖的墙隔开了她和地面。 南宫薇先是一僵,当闻到了从身后传来的熟悉而清新的气息时,她整张脸如同树上新摘下的红苹果,红艳之余还带了涩涩的润色。 “南宫小姐,可有伤着?”慕容晟扶了南宫薇起身,松开她的腰,眸子平静看了她一眼,接着淡淡道,“方才为了救你,本王冒昧了。” “没……没关系,我没事,你只是为了救我。”南宫薇轻声道,低下头,眼底的光芒慢慢暗了下来。 “没伤着就好。”慕容晟语气依旧淡得不带温度,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礼貌道,“上楼吧。” 南宫薇看着慕容晟伸出来的指节分明指骨修长的手,顿了顿,抬起了头灿烂笑道,“刚刚真是吓死了,这可是因为大皇子你走得慢,迟迟不来,我才受惊的。等会儿我一定要大吃特吃把你的荷包吃瘪。” 南宫薇快步走上了楼梯,经过已从地上爬起来的管事身边时,狠狠踩了他一脚,冷哼一声低低道, “不知道眼下你看到了我们所谓的那位朋友,有没有后悔?以貌取人,势利眼!” 说完扭头又对慕容晟道,“殿下,刚刚若不是果儿躲得快,被推下去的人就是她了。你千万不能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竟然对未来太子妃出手的奴才!” 南宫薇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恰让整个酒楼都听见了。她的话语一落,整个酒楼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了过来。 尤其是看向唐果儿的目光,嘲讽,不屑,鄙视,嫉妒,好的一样没有,坏的层出不穷。 察觉到这样的异样,南宫薇的面色一下僵硬了下来,暗暗伸手拉了一把身旁慕容晟的袖子,往他身边站了站,忐忑不安道,“殿下,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慕容晟却没有应她,目光望着的人一直是背对他而立的唐果儿。 然而唐果儿对这样的目光浑不在意,连头也不回淡淡问道,“大皇子,难道要我和你的未婚妻一直饿着肚子站在这里,欣赏别人是怎么吃饭的吗?” 唐果儿的话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且掷地有声。她遮掩住心底的不奈,回头看着南宫薇,眼底晦暗不明。 刚刚南宫薇摔下去的那一刹那,她完全可以抓住她的手,可却在将要碰上的时候错开了,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她看向南宫薇依旧不安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或许只是她想多了,如果将她们的身份调过来,在成这样危急情况下,她也会惊慌失措的。 总之,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其实与她都没有什么干系。 南宫薇与慕容晟之间的事情,她没有打算去插手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在料到南宫薇必定会被慕容晟接住的时候,她选择了背过身,不愿去看那画面?为什么她又会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想逃避和酸涩的感觉来呢? 唐果儿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有些懊恼,她无视香满楼中已经完全惊得呆掉了的其他人,看向方才嚣张无比现在却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管事,冷声道,“对我下手之前,还请你弄清自己的身份。你好自为之。” 说完,唐果儿潇洒转身迈开步子往三楼走去。此刻不会有人阻拦她的脚步,从管事惊吓的表情中她已确定,楼上十位雅间之主,慕容晟必定在内。 而她那句好自为之既是说给管事听的,也是说给慕容晟听的。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南宫薇,按照慕容晟伪装出来的性格,想必不会给予重罚。 可如果是此事涉及到了她,按照南宫薇方才的对外宣称她的未来太子妃的身份,管事的行为无非就是在藐视皇家尊严,这在意义上来说就是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不过慕容晟也知道了皇上给她的解除婚约的圣旨,这一切他要怎么处理,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慕容晟听到唐果儿这句话后,眉头不由蹙起。剖析开她这句话一层又一层的外在想象,其实她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与他撇清干系! 即使管事最开始是要对唐果儿不敬,可最终摔下去被他抱住的人时南宫薇,是她对外宣称的他的未婚妻!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真相总是在其间被掩埋。没准花钱打了一口井到最后也会被流言传成井里长出了钱。 只要他一旦处置了这个管事,不用多久,只怕整个京都都会传他其实是因为南宫薇才处置管事的。 借用南宫薇来转移众人对他们之间事情的兴趣,唐果儿啊唐果儿,还真是能保持住一颗冷静的头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算计他一把! 既然如此,此刻他就遂了她的愿!至于今后她究竟能不能如愿以偿,他拭目以待! 只是希望她不要高兴的太早,不管有没有那道解除婚约的圣旨,看上的猎物可从没打算放她逃跑。 思及此,慕容晟嘴角漾开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随后又转换成他的招牌笑容。 他缓缓朝前走去,经过管事身边的时候,他的步子稍稍一顿,微微抬头,看向三楼正本奔下来的风韵绝佳的掌柜道,“楚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赞不绝口的大舅子?当真是让本王……有些失望啊!” 楚颜抬手扶了扶鬓间因奔跑稍歪的赤金凌燕红宝石步摇,瞪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管事。 接着她转过脸,眉目一弯笑道,“大皇子想要怎处置他来出气就说吧。” “这个嘛……本王有些于心不忍,不如就交给你来处置如何?本王信你一定会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慕容晟含笑而道,朝着楚颜点点头,重新迈开步子,也往楼上去了。 南宫薇在旁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再次狠狠瞪了一眼管事,赶紧跟上了慕容晟的步伐。 二人拾阶而上,没有出几步,就听得楼下楚颜冷声吩咐道,“来人,将他拉下去,卸掉两条胳膊,看看以后握着楼中还有那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得罪我的贵人!” 南宫薇闻言脚步一顿,望向慕容晟吞吞吐吐道,“殿下,不是只用打一通板子就能了的事了吗?再怎么说这管事也是那掌柜的大舅子啊,卸掉两条胳膊,以后岂不是都只能是废人了吗?她……她也太狠了吧!” 慕容晟淡淡看向南宫薇一眼,唇边笑意更甚。他眼底如幽潭深邃,平静的似没有一丝情绪。 三年前香满楼凭空崛起,生意红火异常,短短三个月,就将整个京都的其他酒楼打压了下去。 为此,他不惜调动通天阁的情报组织对它进行调查,可他得到的信息只是些无关紧要皮毛,这其中的核心,他完全触碰不到。 这一点恰恰就说明了香满楼绝对不如外表看起来一般简单雅致。尤其是这掌柜楚颜,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她也绝非像她那张楚楚动人风韵万千的容颜一般无害。 恰恰相反,她的容貌有多美,手段就有多狠!她手底下处置过的人,哪一个不是生不如死?只怕这管事也不会例外。 没得到回应的南宫薇,站在原地,捏着手边小型景观树的叶子,一脸茫然和委屈,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她一直看着慕容晟自顾往上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松开树叶,跟着走了上去。 楼梯上渐渐热闹了起来,二楼的食客们也大多吃完饭,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 但只要他们稍稍的抬抬头,就能发现他们面前几步之遥楼梯上,那棵生机勃勃的景观树,有了一片早已断痕纵横,甚至还印了几个深深指甲掐印的树叶。 街外灯火点点,如坠尘世的繁星。香满楼三楼的陶然雅居中,唐果儿正慢慢品尝着桌上精美绝伦的珍馐佳肴。 从楚颜进来后,她更是将所有的兴趣都放到了菜色上,对眼前的情景不屑一顾。 南宫薇却做不到唐果儿这般云淡风轻,她虽然同样在吃着菜,可菜放进她嘴里没有丝毫的美味,反而形同嚼蜡。 她的眼角余光时不时的落到桌子另一边慕容晟与楚颜的身上,当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嘴角也随之越发僵硬了。 此时,楚颜坐在慕容晟宽大太师椅的扶手上,两根纤纤玉指拈着通透的翠玉酒杯递到慕容晟面前,“大皇子,今日让两位贵小姐受惊,是香满楼管理无妨,是我的过错。这一杯我敬你,还望大皇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将这件事情放在身上。” “你都说了,受惊的是她们不是本王,这酒你还是敬她们去吧。” 慕容晟伸出手,轻轻将楚颜手中的玉杯推向唐果儿的方向。 楚颜顺着玉杯看去,她对面的女子似乎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更没有打算接下她这杯酒。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被无视而露出半分不满,反倒端着酒杯离开椅子朝唐果儿走去。 她走到唐果儿面前,笑得娇媚动人,“想必这位就是唐三小姐了吧,久闻大名。” 第106章 极品路痴的推让 唐果儿放下筷子,扭头直直看着楚颜。她的目光很淡,却夹着一股能看到人的心里去的穿透力。 就在楚颜一阵阵心惊后,觉得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打算别开头时,唐果儿移开了目光。 “楚掌柜,今日之事我毫发无损,其实你不用向我赔罪。不过你的这杯酒,我喝下了。” 唐果儿弯了弯嘴角,伸出手接过楚颜手中的酒送到嘴边,优雅地抬袖掩唇,慢慢饮下,然后将空酒杯递还回去。 楚颜接过酒杯,睫毛垂下的瞬间,她不动声色看向唐果儿的衣袖,见并没有湿意,她才笑着重新倒上了一杯酒朝着南宫薇走去。 南宫薇虽然因为方才楚颜凑近慕容晟很是不满,可唐果儿在她之前已经云淡风轻的原谅了方才在楼梯处发生的事,她若是再揪着此处咄咄逼人,只能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忍住内心最真实呃感受,南宫薇从椅子上起身,站起来亲自双手接过楚颜手中的酒,抢在楚颜前头灿烂笑道, “楚掌柜,方才大皇子及时接住了我,我也没有受伤,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自责不已的。” 楚颜看着南宫薇的笑容一怔,方才她靠近慕容晟的时候,一直隐隐感觉到此处投去的若有若无的敌视目光。 她都已经做好了受着南宫薇争锋相对的准备,却不曾料到,给她的是这样不染纤尘的纯真笑颜。 “那我谢过南宫小姐的体谅了。不过,今日之事,单单是敬酒赔罪还不够的。二位小姐,为了以表我诚挚的歉意,香满楼一年内为二位小姐免费开放,除了三楼的雅间,第一二层二位小姐皆可以随意出入,想吃什么也都可以尽情地享用。” 楚颜将酒杯轻放在桌上,稍稍朝后退了一小步,目光从喜笑颜开的南宫薇身上,移到了依旧神情冷淡的唐果儿身上。 这个唐三小姐给她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感,从这张平静的脸上,她读不出任何一丝的情绪。 楚颜敛了心神,不禁再度询问开口,“三小姐,可是对这样的弥补不满意?若是你觉得不够,或者还想要什么别的,你说出来,我定尽力而为,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没有不满,楚掌柜何以如此认为?”唐果儿放下筷子,支颌看向楚颜,接着淡淡道,“我只是用膳时不习惯有外人在场,不过没事了,我吃饱了你们随意。” “果儿,你的食量这么小?才吃了几筷子,就饱了?”冷不防的,南宫薇惊叫起来,盯着唐果儿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难怪你这么瘦!” 南宫薇随后扭头看向楚颜,露出一抹极难为情的笑,她微微低垂了头,轻声道, “其实楚掌柜,你不必留下来招呼我们,我们想吃什么,会自己点的。而且……你在这里,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楼梯上的不愉快,也感觉没有什么胃口了。” 楚颜闻言当即恍然大悟道,“是我疏忽了!既然这样,大皇子二位小姐你们继续用膳,若是菜色不够,随便点。我下面还有客人,就失陪了。” “你去吧,本王这不是第一次来。”慕容晟温和笑道,抬手微微一挥,示意楚颜出去。 楚颜朝着他福了福身,转身往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将门带过来时,目光在坐着的唐果儿背影上一顿,若有所思地关门离去了。 楚颜一走,唐果儿重新拿起筷子,夹菜继续吃了起来。 慕容晟看着她的举动但笑不语,南宫薇却喜滋滋地悄声道,“果儿,我把她赶走了,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大快朵颐了。” 唐果儿转脸从南宫薇浅笑着点了点头,低下头又将精力放在了吃菜上。 经过刚才在楼梯上的一扶,南宫薇面对慕容晟的胆子似乎大了些。她边吃着菜的同时,边时不时向他询问京都中的奇闻趣事。 慕容晟微笑着,对她的问题一一作答,但却从没有多说一句与问题无关的话。 南宫薇察觉到他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她心中虽然堵闷,脸上的笑容却未减分毫,更加兴致勃勃乐此不疲的提各色各样的问题。 在皇宫中,表姐告诉了她慕容晟是外表温雅内心冷漠的性子,并再三叮嘱她,收起自己所有的心计,一定要将最阳光璀璨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同,才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去靠近他。 因此,从头到尾在他面前,她都不曾说过一句怨怼的话。即使面对唐果儿这个情敌,她依旧笑脸相迎。她之所以能忍这下一切常人说不能忍的东西,就是为了让慕容晟对她敞开心扉,愿意接受他。 坐在一旁的唐果儿对二人之间的互动浑然不觉,她动了动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的手掌,瞥向膝盖处的裙子上的那一片发润湿意,随后她又挪了挪手掌挡去。 楚颜给她的那杯酒,她没喝,也没有倒在袖子上。她抬手挡住他们视线的时候,将酒倒在了掩在桌下的膝盖处。 她之所以没有喝这杯酒,是因为楚颜给她的感觉透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怪异。 从楚颜那张芳华绝代的脸和倾倒众生般的笑意后面,她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一张活生生的人皮面具表演,百变莫测,太不真实。 她直觉不想和楚颜有来往,因为没有人愿意与类似于另一个自己的人打交道。 唐果儿越去深究楚颜,越觉得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她放下筷子,抬眸淡淡询问慕容晟道,“你们吃好了吗?若是没吃好你们继续吃,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本王已经吃好多时,不知南宫小姐……”慕容晟淡笑道,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他却从椅子上起身了。 还在夹菜的南宫薇听了,连忙放下筷子,如捣蒜泥点头道,“其实我也吃饱了,那我们走吧。” 说完她率先朝着快步朝着门外走去,刚出门没有几步,她的眸子里就闪过一丝尖锐的恨意! 明明她才是慕容晟的未婚妻,明白以她的名声才能慕容晟相配,唐果儿凭什么能得到他的青睐? 她一个残花败柳,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勾走了自己的未婚夫,迷得他的眼里装的全是她? 这一瞬间,南宫薇的脸上爬上狰狞的怒色,她不会罢休的!慕容晟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任何挡在她面前的人,都只能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南宫薇立即收起了怒色,她侧过身,看着走来的二人,已是一张明媚如花的笑脸。 唐果儿先走近南宫薇,停下来对慕容晟道,“大皇子,我家中才有丧事,薇儿住我那里恐怕会沾了晦气,你和她有婚约在身,就请把她接到你府上住下吧。” 慕容晟神色一僵,准备开口,南宫薇却抢在他前面道,“不用了,不用了!先前进宫时,表姐说想让我进宫去陪她几日,等南宫府打扫出来后,我再搬回自己家中住。不过我已经太久没有在京都呆了,不太识路,能否请大皇子送我回宫?” “这是自然的。”唐果儿接过话去,朝南宫薇淡淡而笑,语气柔和道,“天色已暗,大皇子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若是路上出什么茬子,皇后怪罪下来,我们都担当不起。”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慕容晟笑问道,“大皇子,你说呢?” “你确实担当不起。”慕容晟微微一沉面色,这个该死的女人,对他无动于衷也就算了,明知他对这桩婚事有多厌恶还将他一个劲往南宫薇身边推,这笔账他记下了! 慕容晟眸子一转,向唐果儿投去一眼,随后迈步朝前走去,不回头道,“南宫小姐,本王送你回宫。” 南宫薇咬了咬唇,对唐果儿歉意一笑,“果儿,真不好意思,我确实不认识路。下次我一定不让大皇子送我了,你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没什么,他是你未婚夫,这么做是他的职责,你快跟上吧。”唐果儿笑笑道,轻轻推了一下南宫薇,示意她赶紧跟上去。 等南宫薇身影消失,唐果儿的面色一下垮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南宫薇,她心中所有的算计都像是失灵了一般,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因为旁人而选择委屈了自己! 南宫薇久不回京不识路,可她这个极品路痴同样也不识路啊! “哎……对敌人的心慈手软果然是对自己的残忍啊!”假象情敌也是情敌。唐果儿叹了一口气,迈开步子也朝楼下走去。 然而走到楼梯上先前摆放着景观树的地方时,她却不由地驻足停下了。上楼之前她记得这里是摆的是低矮灌木盆栽,怎么吃个饭下来就变成一棵迎客松了。而且,这迎客松的大小摆在这里碍着路也委实太不合适。 不过香满楼愿意在这里摆什么是他们的自由,与她无关。当务之急她得打探清楚回唐府的路。 唐果儿绕开那颗迎客松,稳步下楼离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走出香满楼时,三楼陶然雅居对面的另一个雅间虚掩的门被推开来。 率先走出来的男子一身华美紫袍逶迤一地,墨发高束,带着一个紫玉冠。他的脸被一片翡翠精雕成的凤形面具掩去,只余下一双纤长凤目与微微勾起的薄唇露在外。 第107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天越望着三人相继离去的方向良久,似笑非笑问道,“小颜,你说这三人放在一起是不是很有趣?” 随后走出的楚颜闻言,望向屋中的一角,那里本该摆着一颗迎客松,现下却换成一棵灌木。在灌木之上,还有一片破破烂烂的叶子,尤其突兀。 她想了想半躬身子,恭恭敬敬道,“若不是看到这片叶子,属下也要被南宫薇纯良的外表唬住了。阁主,南宫薇,这丫头不简单呐。” “那你觉得她和唐果儿比起来如何?”天越语气中毫不遮掩自己的兴趣。 楚颜心中一凛,越发恭敬道,“稍逊一筹,属下从唐果儿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反而在她的目光下,像要被看穿了一般。” 天越轻声一笑,“能让我感兴趣的玩具,自然不简单。” “小颜,还有,你那杯迷魂酒,她可一滴都没下肚,下次我可不允许你犯这样的错误了。” 天越说完,整个人瞬间隐去。 楚颜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她扭头看向三楼一扇自己打开的窗户轻轻晃了晃,这才站直了身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难道是她的演技被看出来了吗? 可她学的明明是由通天阁第一任恨满阁主传下来的百变秘籍,秘籍中记载的那个百变女郎所用来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言行举止和方法可谓天衣无缝,唐果儿绝不可能看穿她的! 一定是唐果儿为人太仔细小心,警惕戒备性心里高乎常人,她才会倒掉那杯迷魂酒,但她倒在哪里去了? 楚颜不由自主又看向那扇唯一开着的窗户,微微勾了勾嘴角。唐果儿即使再厉害,可她却不幸地阁主被盯上了。 这就意味着,今后摆在唐果儿面前的路只有三条,第一条等阁主失去兴趣后将她赐死,第二条她爱上阁主肝肠寸断而死,第三条要么她杀了有着恶趣味的阁主,终结被捉弄的痛苦。 但东陵已经没有人能成为阁主的对手,所以,她还是只能死! 虽然,唐果儿给自己的印象不错,她身上的气势与阁主静坐时散发出来气势也很相近,但可惜的是,每个进入通天阁的人,都在无情诀这条规定上滴血,签了生死契约。 只要阁中之人一旦对人动心,就会灵力散尽,心脏腐烂,肝肠寸断而死! 历任阁主也不能例外! 楚颜随后却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阁主就连对追随他十几年的弦歌下手,都不曾眨一下眼睛,这样冷酷残忍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谁动心呢? 她自嘲一笑,转身走回了雅间。 这边,唐果儿出了香满楼,便开始打探回唐府的路,可一次性问完路线,她完面前的街后就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边走边问,好在唐府不是什么小户小院,走了近半个时辰,她终于走到了通往唐府的朱雀大街。 唐果儿停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站着歇了歇,才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她刚拐进街角,看清面前站着的几个人时,她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慕容晟垂首站在原处,夜色里他的神色让唐果儿有些分辨不清,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提着灯笼的月影和云清。 “你怎么在这里?”唐果儿诧异,皱起眉头问道。 “你不识路。”慕容晟答非所问,他嘴角却没有噙着平素的温雅笑意,身上弥漫出来的气息甚至带着冰冷,这个夏夜竟给人一股隆冬的感觉。 “对,我不识路。”唐果儿暗暗扫了一眼慕容晟身后的云清和月影,她们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低下了头去。 除了她们会告诉慕容晟,还有谁会告诉他,她是路痴的事? 难道她们不知道这是她的弱点,竟然也不问问她就随便对人说,是不是最近她管得太松,让这两个丫头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等会回到院子里,她必定要把这个关乎她面子和尊严的小辫子,好好在她们面前强调一下! 慕容晟察觉到唐果儿目光中的不满,浑身的气息更加冷冽,她不识路的事情难道他没有权利知道吗? 且不说别的什么关系,就单单作为朋友,知道这件事关心一下她也是不行的吗? 自从南宫薇的身份曝光之后,她就将他拒之千里,待他冷若冰霜,难道一向聪明的她看不出南宫薇的伪装吗? 他还依稀记得幼时从旁人口中听说过,南宫薇别人家的一条小狗咬伤来了她的胳膊,她就找人就把狗的主人活活打死,然后剁成碎块喂给了那条狗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幼时就能狠毒至此的人,长大了可能会是个什么天真无邪的善良人物吗? 他不打算揭下南宫薇的伪装,是打算在重要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步步为营,这是他母妃死了之后培养起来的习惯,本该是不能轻易地去改变的。 可遇上唐果儿,他的思维在某些情况下却乱了套,甚至脱离了他的掌控! 就拿今日香满楼之事来说,南宫薇自己本来就会幻术,即使他不伸手去接,她也不会摔下去。按照性格来说,他决计是不可能去接那一下的。他打算不想要这个婚约,南宫薇自然不是他该怜的香,该惜的玉。 可他却那么做了,他接住南宫薇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唐果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看看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又比如现在,他送完南宫薇回宫,完全可以回府休息,可因为放心不下,他竟不由自主地来唐府打探她是否平安归来。也正是这样,他才得知了她原来根本不识路! 慕容晟想到此处,心中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怒气,语气也不善起来,“你为何不说你不识路?”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为何要告诉你?”唐果儿不明白慕容晟突如其来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徒步不用幻术走了半个多时辰,早累得不行,云清和月影将她的弱点说出去,她本就些生气,加上慕容晟语中浅淡的指责更是让她莫名其妙。 她忍着心中的不耐道,“深更半夜的,大皇子请回吧。”说完她迈开步子,朝着不远处的唐府走去。 走到慕容晟身边时,唐果儿也没事打算停。可她刚刚与他错身而过,手臂便被他抓住,被迫停下了脚步。 慕容晟看着她,面色僵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她方才的一句话,“你自己的事?” 唐果儿浑身一震,沉默了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手臂从慕容晟手中抽出,缓缓道,“是,我自己的事!” 他事情做到了这样的份上,话也说到了这样的份上,她若还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就真的蠢钝如猪了。 可她刚逃离慕容苍的魔爪,解除婚约的圣旨还在袖子里没有捂热,她怎么可能再次跳进这个火坑? 唐果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感受不是应该非常痛快?可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有些感慨和惆怅呢? 唐果儿不愿再去深想,慕容晟是不错,可错在他是皇家人,他不可能给她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这就注定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她抬手向月影和云清招了招,继续往前走去。 可走到唐府外时,她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慕容晟仍站在原地,洒在他身后的孤影被月光拉的极长。她心中似被什么蓦然扎了一下,她顿了顿朝月影淡淡吩咐道,“送盏灯笼去给大皇子,让他照亮前面的路回家吧。” 月影面上一喜,当即应了,提着灯笼往慕容晟的方向去。 唐果儿领着云清进了大门后,一直垂首静默的云清才缓缓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 唐果儿抬眸望向她,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腰带,“他的心思我自己的心思我何尝不知道?云清,很多事情上你比月影更加聪慧敏感,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如果一定要嫁入这些世家之中,我一定会选择云渊。一是因为我不厌恶他,而且,他的性格我也很喜欢。” “至于慕容晟,除非有一天他愿意放弃他向往的那样东西……罢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们回院子去吧。” “不等月影了?”云清朝府外望了望,正好看见慕容晟接了灯笼离去,“她回来了。”片刻后,月影果然奔进了大门。 唐果儿这才领着二人往院子里走去,一路上,她什么也没有问。 回到院中,月影却忍不住了,她跟着唐果儿进了房间后,立刻道,“小姐,大皇子是担心你的安危才特意过来瞧瞧的,他对你的心意奴婢都能感受得到,小姐难道感觉不到吗?” 唐果儿敛眉叹道,“他可说了什么?” “大皇子说,灯笼他会还的。” “哦,我知道了。”唐果儿点点头,看着屋中的烛光淡淡道,“你下去吧,我困了。” 月影见唐果儿眉间透着一抹疲倦,福身行礼退下了。走到门口时,她蓦然又道,“奴婢还听见大皇子自己叨念了一句,好像是什么心之所向即可为家。” 唐果儿猛然抬头,盯着月影目光一瞬不瞬。 那样直的目光让月影心中一颤,她结结巴巴道,“可能是奴婢听……听错了。” 第108章 又一道圣旨 说完,月影在这样的目光下,一刻也不敢多呆,连忙低下头,快速离去了。! 唐果儿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她的嘴角渐渐浮起一抹苦笑,又慢慢淡了下去。随后她起身洗漱完毕,吹熄了烛火后躺到了床上,用灵力暂时封住自己的意识,只有不想才能安睡。 明日左相凌迟,她必须怀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与何氏一起出席。也但愿这一觉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这样想着,唐果儿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唐果儿在月影的伺候下梳洗。 因唐梦宁刚下葬,又因天气过于炎热,她特地穿了一件薄荷绿的绉纱刺绣长裙,用薄软的青色丝带束腰,再配了月华暗底折兰半褂后,挑了一个翠绿欲滴的玉镯子戴上,这才对着镜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她在妆台前坐下,让月影给她挽发。月影看着镜中的人想了想,在首饰盒子里选了一根精雕细琢的扁银簪子将她的青丝挽上,又在髻上别了一朵美而不艳的珠花。 这番装扮下来,愈发显得唐果儿整个人清新淡雅,脱俗至极。 早膳用毕,唐果儿并不急着出门。现下离左相行刑的时辰尚早,即使减去路上所用的时间,她也得在烈日下晒好一阵子。她虽想看左相惨淡的下场,却不会让自己也跟着一起遭罪。 这么想着,她起身打算去内室取本书来看,以此消磨时间。 脚步还未迈出,何氏身边的含巧却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含巧的脸上透着畏惧,跪倒在屋外的院子里,低下头时她畏惧之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尖锐的恨意。 “三小姐,宫里来圣旨了,夫人请你前去接旨。” “谁送来的?” 含巧头俯得更低,“夫人称他秦公公。” 唐果儿眉心一跳,难道皇上仍没死心,还是打算将她赐婚给慕容晟? 可眼下圣旨已送到了家门口,她是不可能躲得掉的。况且赐婚慕容晟只是最坏的猜测,没准圣旨里说的是另一码事? 唐果儿静下心,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二娘,我整理好仪容后立刻前去接旨。” “是。”含巧从地上站起望向唐果儿,只看了一眼她便迅速收回目光,俯身行礼退下去了。 含巧快步走回唐府客厅,何氏身边站定躬身道,“夫人,三小姐说稍后才到。” “稍后?你没告诉她秦公公已经等了许久了?”何氏当即蹙眉。 含巧委屈道,“奴婢说了,三小姐说她要整理仪容。可奴婢瞧三小姐已穿戴得分外整齐了。” “多嘴!”何氏闻言毫不掩饰地瞪了含巧一眼,转而满脸歉意看向秦公公。 不等她开口,秦公公却先笑了起来道,“女孩子爱美乃人之常情,咱家多等这一时片刻没什么大不了。”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怎么敢劳烦您多等?”门外陡然传来清亮脆朗的声音,众人望过去,只见重新换了一身月白衣衫的唐果儿含着浅浅的笑意,缓步而来。 进门后,唐果儿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含巧,她换了衣衫催动灵力赶来,没想到正好听见方才的那番话。 搬弄是非,可惜也要看看是否真的抓对了把柄。 她不着声色看了眼何氏,随即歉意对秦公公道,“方才用早膳时不小心弄脏了裙子,衣衫不整来接旨实属对皇上的大不敬,因此我不得不重新换了身干净衣衫,让公公久等了。” “不敢当!”秦公公摆摆手,随后他从袖子里拿出圣旨道,“既然三小姐来了,咱家就宣旨了,都跪下接旨吧!” 唐果儿率先跪下,何氏领着屋中其他人也跟着跪倒在地。 秦公公展开圣旨,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府嫡小姐唐果儿随大皇子平叛有功,特赏金凤面首一套,翡翠首饰两套套,红宝石两斛,珍珠十斛,锦缎百匹……” 一长串的赏赐从秦公公手中不断冒出来,何氏与其他人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连唐果儿也不禁咋舌。 大约半刻钟之后,秦公公才将圣旨读完,收起圣旨,他却没有立刻让众人起来,而是接着道,“皇上口谕,唐三小姐是朕选定的儿媳妇,此后可自由进出皇宫,谁若胆敢给她委屈受,就等于扇天家的脸,一经查证,朕必诛之!” 此话一出,连唐果儿都愣住了。 一来是因为皇上暗示她,他仍会让她嫁进皇家,二来皇上这道口谕等于给她的护身符,难道府中有他的眼线,她的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思及此,唐果儿一个激灵,接过已递到跟前的圣旨和另一张长长的赏赐清单,郑重叩首道,“谢主隆恩。” “三小姐快起来吧,地砖坚硬,仔细伤了膝盖。”秦公公笑眯眯打量着唐果儿,暗暗揣测皇上对这位三小姐与众不同的态度从何而来。 唐果儿这才稳稳站起,与秦公公寒暄了几句后,亲自送他出门。 待秦公公和唐果儿离开大厅后,含巧这才扶了何氏站起身来,坐回了主位之上。她细声在何氏耳边道,“夫人,奴婢去请三小姐时,真的看见她的衣衫干干净净。” “干净如何,像她所说又如何?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看秦公公对这事的态度如何,皇上对她的赏赐如何!” 何氏说着,放在案几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是借口拖沓时间,秦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些小把戏还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却没有因此生气,反而从头到尾对唐果儿笑脸相迎。看来她如今真是深得皇上的宠爱,含羽的仇也只能先搁一搁了,这个当口上,不能动她!含巧,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含巧压下眼底恨意,点了点头。 何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叹了一声,“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不想连你也折在她手里,谋定而后动,才能一击必中!走,我们也出去吧,时候不早了,也该准备去观赏左相受刑了。” 说罢,何氏携着含巧起身,坚定的朝着大门外走去。她一定会仔仔细细的看清左相的下场,看清唐果儿报复一个人的手段究竟能狠到什么程度! 她走出门时,府外已准备好了两辆马车,唐果儿坐在后一辆马车上,撩着车厢上的小帘冲她点头,示意她乘坐前一辆马车。 何氏一顿,微一点头,领着含巧边上了另一辆马车。 她和唐果儿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她们都心知肚明这样表现平静的关系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她们不过都在等,等一个能一举扳倒对方的契机! 马车缓缓驶动,唐果儿放下帘子,将手中的圣旨和清单都丢给了月影和云清,淡淡道, “这些东西送来后,你们去调查一下,京都中哪里有幽静宜人的宅子,多置办几处。剩余的,买店铺还是买田产,都交给你们做主。记住,置办这些产业,全部都不要以我的名义。如果你们觉得行动起来困难,可以去通天阁,买解决办法。” “小姐难道是想做生意?”月影不由捏紧手中的圣旨,惊呼道,随后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震惊看着唐果儿。 “不是做生意,而是为我今后要做的事做准备!”唐果儿神色郑重起来,目光落在对面坐着的二人身上,缓缓道, “事到如今,我就不瞒你们了。从我上次被关死里逃生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打算在唐府呆下去。一直以来,因为被与慕容苍的婚约束缚着,爹压着,才让我迟迟难以行动。昨日我进宫,皇上已经赐了圣旨解除了我和慕容苍的婚约,在他将我再赐嫁给慕容晟之前,我必须做好应对之策!” 月影闻言,眼睛瞪的更大,一脸不可置信。她机械扭头,望了云清一眼,在对方的眼里,她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马车中的气氛一下凝固了,良久之后,云清犹豫地开口道,“小姐,奴婢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说出来后可能冲撞了小姐,还请你不要责怪。” “说。”唐果儿轻启嘴唇。 “小姐素来疑心太重,从不愿意轻易将心里的想法透露给人知道。不仅如此,一直以来,小姐还防备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奴婢和月影。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你神秘难测的心思,猜测你掩藏起来的喜怒,然后小心翼翼去做事情。长此以往,这样不仅你累,我们也觉得很累。” 云影说着,已是眼眶通红,哽咽不已,她身侧的月影,更是泣不成声。 她伸手紧紧抓住月影的手,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这番话背后有多少辛酸。她们私底下曾不止一次为得不到小姐的信任而发愁恐慌,因为不论她们怎么去靠近去努力,却总觉得永远看不穿小姐的内心。 她们甚至都不敢再奢望会有这么一天,小姐肯主动将心思告诉她们。 她们这是喜极而泣! “你说的不错。”唐果儿眼睛微微一眯。 第109章 对待敌人就要斩尽杀绝 不得不说,云清将她的性格分析的很正确,因为前世的背叛和尔虞我诈,以及来到这个世界遭受算计步步为营,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与所有人隔开,几乎已经养成的本能不愿去信任任何人的习惯。! 可看着眼下坐在对面哭得稀里哗啦的二人,她惊觉是自己疏忽了。她将自己包裹进层层冰冷的铠甲之中,却没思考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也有可能冻伤身边在乎自己的人。 唐果儿叹道,“这一点,我会尝试着慢慢去改。” “小姐,你言重了。”月影慌忙摆手,擦干眼泪道,“今日小姐愿意敞开心扉,将这样隐秘重要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已经非常开心了。小姐不必刻意去改变,只要你能信任我们,能放心的吩咐我们为你办事,这就是对我们的肯定!” “我明白了。”唐果儿若有所思,随后语气却突然沉重起来, “要想得到我全部的信任,你们可知这条路会是怎样的艰难?或许以后你们的手上会和我一样染满鲜血,或许你们会变得和我一样无情,甚至比我更加无情,即使是这样,你们还愿意想要我的信任吗?” 月影与云清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坚定道,“要!” “很好!”唐果儿勾起嘴角,唇边绽放出一抹欣慰又带着淡淡嗜血的笑意,“我本打算等会左相凌迟之时,让你们在马车上等着避免看那血腥的画面。既然你们想要得到我的肯定,稍后就与我一同下车观赏。记住,一定要仔仔细细的瞧清楚,这就是敌人该得的下场!” 月影云清闻言点头,不管前路多艰难,不管今后要面对多少凶险,她们必定会站在小姐身旁,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速度开始渐渐慢了下来,车外也愈发喧嚣起来。闹声中隐隐传来“该死”、“乱贼”这样的咒骂声。 马车完全停下来后,唐果儿扫了一眼二人,淡淡道,“刑场到了,随我下车。” 说完,她自顾自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等月影云清也下来在她身边站定后,前面马车上的何氏下来了。 何氏走到唐果儿跟前,目光穿过将刑场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落到了刑架之上的左相身上。 她目光当即一震,“三小姐,三个月前,我曾远远看见过左相一眼,那时他精神抖擞,身体健硕。这不过才被关了几日,竟消瘦憔悴至此,看来你在宫门前所说的天牢中的酷刑果然所言不虚啊。” 唐果儿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二娘,这只是表面现象,等真正开始动刑了,恐怕才是真正的残酷。你看左相这身子上的肉,似乎已经不够挨上三千六百刀了,你说如果这不够的刀数,他们会怎么解决?” 闻言,何氏目光沉静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果儿,徐徐道,“肉虽不够,不还有骨头。这等心狠手辣的乱臣贼子,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凌迟其实也算便宜他了。” 唐果儿轻轻一笑,“二娘说得甚是,这等心狠手辣居心叵测之人,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自然。”何氏淡笑着应和道。等唐果儿领着月影云清一转身,她的嘴角却立刻僵硬了,眼底闪烁着恨意和狠戾。 她不是傻子,唐果儿话中指桑骂槐针对的究竟是谁,她不是没有听出来。 只不过,这场较量才开始交锋,最终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唐果儿如此自信,真以为她是吃素的? 云清敏锐察觉到身后投来的那股带着狠意的目光,凑近了唐果儿,低声不解问道,“小姐,二夫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放才为何还要去激她?” 唐果儿笑笑道,“何氏是不简单,说的夸张一点,她就是一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其我们率先出手去对付她,苦思冥想地设计扳倒她,且不说这有多不易,只怕即使得手了也会留下诟病,遭人唾弃。我爹知道了,也必定不可能放过我。既然如此吃力,我们为何不换一个方式?” “为何不让她主动出击?只要她一行动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妥当,见招拆招,只要砍去她一根根的足,何需担心这条虫还能有翻身的时候?” 唐果儿笑意清浅,仿佛她正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生活趣事一般。云清和月影却都不禁低下头沉思她的这番话。 她们却闻唐果儿又语重心长道,“不降低敌人对自己的防备心,如何能让她露出马脚?不用烟一次次去熏洞穴,狐狸怎肯轻易现身露了尾巴?有时候敌人暴露出来的弱点不一定能给她致命一击,说不定这只是诱君入瓮的陷阱,你们要学会分辨真假。” “奴婢受教了。”月影云清心中俱是一怔,所有的困惑不解全部都解开了。她们抬头看向唐果儿,眼底满是钦佩。 云清更是暗暗庆幸,幸亏她当做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遇上小姐这样将人心拿捏得如此精准,心思变幻莫测且狡诈至极的敌人,她的下场比起含羽,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因前来观刑之人大多是男子,他们看到白衣翩跹的唐果儿,和她身后看起来同样柔弱的几个女子走来,无一不露出惊讶的神色,纷纷不由自主的为她们让开了一条道来。 唐果儿目不斜视,自然而然的从人群之中穿梭而过,片刻之后,她们一行人站在了离刑台最近的人潮里层。 毒辣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又微微的刺痛感,唐果儿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和精力都集中在了刑台上。 此时,行刑的人已经开始剥去刑架上左相的衣衫,只余下一条里裤遮挡住他的下半身。当行刑之人挪开身子,左相整个人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时,四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吸声。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聚集在了左相的肚子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缝痕,实在过于抢眼。 何氏脸色微白,此刻,她终于相信唐果儿在宫门前的那一番话。她口中那些令人闻之悚然的残酷手段,真的不是子虚乌有!她心中惊骇翻腾,不由伸手紧紧抓住立在身边的含巧。 稳了神色后,她瞟向唐果儿,正巧唐果儿也看向了她。 唐果儿与她对视,神色恬淡道,“二娘,你脸色不怎么好看,中暑了?” “三小姐多虑了,我虽然很长时间没有使用幻术,可好歹底子还在,这等烈日伤不了我。就算这会阳光将我晒黑了,一过了冬,也就白回来了。”何氏松开含巧,站得笔直。 唐果儿让她来看左相凌迟,先前她没摸透缘由,经历了含羽的事后,她怎可能还不明白? 眼前的一切,唐果儿的目的不过是要告诉自己,这就是与她作对的敌人的下场! 事情发展到今日这样的情形也是她疏忽了,其实唐果儿早在没有去云顶寺之前就开始试探她的底线。 她却始终仗着唐果儿是她一手调教长大的废物,自以为摸准了她的心思,碍于想要顾全自己善待嫡女的美名,才一次次错事除去她的良机。 若早知道她会从温顺小兔突变成为嗜血白眼狼,她当初就下一记狠手,让她夭折在襁褓之内,同琅华一起被火化成灰! 何氏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直至刑台上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哀嚎,她才猛地回过神,朝台上望去。 原来是凌迟之刑,开始了。 台上的两个行刑之人,其中一人拿了一把极为轻薄的刀刃,正飞快割着左相肚子上的肥肉,另一人则托了一个白瓷盘忙不迭的接住那不断掉落薄如蝉翼的肉片。 他边接着,边振振有词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一百一十片……” 在有条不紊,甚至越来越快的数数声中,四下里原本热闹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片雅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直直看着滴落一地快汇成小河的鲜红液体,他们只觉得似乎头顶烈日也被眼前的红光遮去。那刽子手中飞舞的刀光如同严冬的寒霜,一层又一层覆在他们身上。 第二百八十刀,左相的肚子被削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隔着接近透明的一层肉,众人看清那肚子里横七竖八,乱乱糟糟一团团稻草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纷纷俯身吐了起来。 唐果儿目光垂了一垂,转而波澜不惊。这点血腥在眼里完全算不了什么,前世她执行任务,出生入死的场面比眼前的恐怖一千倍,一万倍! 上一世,她曾害怕过,也曾想逃避过。 [][][].! 这一世,她也想过去克制,去仁慈。 可没有用,她是一个杀手,即使重生成为柔弱千金,也无法改变这早已深入骨髓的事实! 她为人以来,做得最大的错事,就是在察觉栗洛想要杀她的心思之后,还给他留下后路。 到头来这份心慈手软非但没有换来他的感恩戴德,没有换来他的一点动容,反而成为了她的死路! 所以,对待敌人,只能斩尽杀绝! 第一千零一百刀落下去的时候,左相的头垂了下去。唐果儿面无表情地转身,淡淡道,“我们走吧。” 何氏脸色煞白,听到唐果儿这么说,挺得笔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了。她受不了的并不是刑台上的刀光血腥,而是四下愈发浓郁的酸腐味。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她只怕早被熏晕过去。 第110章 大火 一行人跟着唐果儿走出人潮的包围,各自回到了马车上。! 待人各自坐好后,马车缓缓驶动,渐渐将刑台甩在了身后。 两辆马车中的氛围与来时不同,却是是出奇的相似,都一片寂然无声。 唐果儿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她的表情从左相死后,就没有一丝的改变,一直到马车在唐府外停下,她也只是睁开了眼睛,准备下车。 可当她钻出马车的刹那,便顿在了当场。 唐府外站了几十个带刀禁卫军,领着他们的人,唐果儿在宫变当日见过,正是慕容晟身边的心腹侍卫。 那人看到她,立刻快步走到了马车跟前,单膝恭敬跪下道,“属下元勋,奉大皇子之命前来护送三小姐回云顶寺。” 唐果儿目光落在元勋头顶,她没打算下车,也没打算让他起身,微微蹙眉问道,“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就打算回去?” 元勋也不恼,依旧跪着机械回道,“殿下说小姐要做的事情都已做完,山下已没牵绊,自然要回寺里伴在太后身侧。” 慕容晟还真的能猜别人的心思……唐果儿闻言,若有所思看着元勋。 慕容晟所料不错,她要办的事情都已办完,她的目的也确已达到。 如今,何氏已对她生出了危机感,她不想这么快就开始下一场血战! 急流勇退,她必须抽出身来,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去准备,迎接何氏的还击! 回云顶寺,是目前摆在她面前最好的选择! 唐果儿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何氏,淡淡道,“二娘,太后特地批准我回来处理二姐的后事,如今都办完了,我该回山上去了。唐家家大业大,爹又不在府中,二娘若是觉得辛苦,可以选个姨娘帮衬你,三姨娘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些琐碎家事就不劳三小姐忧心了,你专心侍奉太后才是要紧事。我若是实在忙不过来了,自会选择何时的人帮我。” 何氏压住心中的恼意,盯着唐果儿,抿唇笑了笑。她想唆使姨娘们来分她的权,想做背后的黄雀,可她也要想想自己愿不愿去做那螳螂。 “如此甚好。”唐果儿轻扯了一下嘴角,唤了跪在地上的元勋起身,“大皇子派你们护送我,那就出发吧。” “是。”元勋起身抱拳,请了原本驾车的车夫下车,自己一下利落坐到车上,执起了缰绳。 唐果儿见状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沉默进了马车。元勋是慕容晟的心腹干将,他这么做必定是慕容晟授意的,她不可能拒绝得了。 可让这样一位在慕容晟身侧举足轻重的高手来当她的车夫,呃……一定是早膳吃得太多,她才觉得消化不良。 唐果儿刚刚坐稳,马车如离弦之箭一下射了出去。她扶住一旁的车厢,才没有如月影云清一般往后倾去。 她在心底低咒了一声,霎时已经明白此刻车厢外驾车的那位冰块脸,绝对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她只是让他多跪了片刻,他就立刻寻法子讨了回去。 果然跟在是慕容晟身边已久的人,连睚眦必报这一点都耳濡目染,学得像模像样! 唐果儿毫不犹豫将这笔账记到了慕容晟身上。 这一次上山,她仔细想过,必须带上月影云清。经过含羽的事情,她和何氏彻底撕破了脸,她敢保证,只要她一走,何氏一定会对她们下手。 虽然在别人眼里月影云清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可在她的眼里,她已经开始将她们当做队友。 她的灵魂没有被这个世界的封建思想洗脑,她也许会重情,重义,但绝不会重尊卑。 也许回到云顶寺后免不了会受太后一顿责备,可这又如何? 她只知道,她从不会将自己的战友弃之不顾! 一阵风驰电掣,一行人在一个半时辰后到了云顶寺所在的山脚下。 唐果儿领着月影云清从马车上下来,不待她开口,话就被元勋抢了过去。 “三小姐,此处不远,就是云世子驻扎之地,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既然大皇子交代下来的命令,属下已经完成,那属下就告退了。” 元勋说完,也不管唐果儿同不同意,当即躬身抱拳,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潮水退去之势,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旁的月影看得目瞪口呆,盯着元勋离去的方向不满低声道,“小姐,他,他太目中无人了!” 唐果儿笑了笑,转身朝着不远处林间若隐若现搭建起来的临时帐篷走去,淡淡道,“你之所以觉得他无理,是因为你还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等有一天你和他站在了同样的位置上,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历来忠仆眼中只有自己效忠的人。若不是因为慕容晟,唐果儿很确定这个元勋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这也就是她并不觉得元勋的举止有什么不妥,也没觉得有半分生气,甚至,她还有一点欣赏他。 月影见唐果儿满面笑意,讪讪住了嘴不再多言。 三人在林间走了片刻,很快抵达了禁卫军的主帐篷。 然而,不待唐果儿走近帐篷,她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一块高出来的空地之上的云渊。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那白色与唐果儿身上的月白不同,纯洁得仿佛是遥远高山之巅上的皓雪染化而来。 直射的日光,大半被一侧的树木挡住,他光洁的下巴微扬,与脖子构成一个如莲瓣精致却又不失俊逸弧度,他的脸庞一半在光下熠熠生辉,一半却又罩着淡淡的阴影。 山风徐徐,白衣渺渺。他双手轻轻负在身后,似随时能踏风而去。 唐果儿从唯美如画的风景里挣脱出来,心中一悸,深深呼吸了几下,抬步走向云渊。 直到走进了后,唐果儿才发现,云渊掩在浅淡阴影中的一侧眉梢,竟含着一抹肃然。 唐果儿不知云渊这样凝重的神色从何而来,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隐约看见云顶寺的青瓦房檐带着古朴的端庄,掩映在葱郁树木之间。 一片山林,一座寺庙,一抹天边偶漾着的云,这样宁静而和谐氛围下,究竟有什么让云渊觉得凝重的呢? 唐果儿跟着瞧了片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她不由纳闷问道,“云世子,山上何事如此吸引你的目光?” 云渊没有应她,眉头再度蹙了蹙,仍旧定定盯着山顶的方向。 唐果儿疑惑地又望了一眼,仍旧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云渊的表情实在太过怪异,她顿了顿,再度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不好!”云渊惊呼一声,神色蓦然大变。他的目光只来得及在唐果儿的脸上匆匆滑过,就立刻转到了别处。 唐果儿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心情让她微微一怔,瞬间她又集中了注意力。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情况紧张,才让她顾不上想别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觉得被云渊忽视的感觉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过。 收拾好心情,唐果儿快步跟上云渊的步子,不过才追了几步,前头的人却猛然停住了。 云渊眸子沉了沉,望了一眼唐果儿,挥手拨出一批侍卫吩咐道,“你们在此保护好唐三小姐,决不能让她上山半步,否则军法处置!” 说完,他领着余下的人迅速朝山上冲去。 看着直至消失在山道上也不曾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云渊,唐果儿心中终于五味陈杂。 她想了想,转身走回方才云渊站过的那处高地,像他一样仰头望向云顶寺的方向。 面前这些禁卫并不能困住她,或许云渊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故意用军法处置这些禁卫来让她生出顾忌。 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毫不知情。云渊既然阻止她上山,自然有他阻止的道理。 她就姑且在此稍作等待,可究竟怎样的事情,让云渊惊慌失措至此? 唐果儿仰着脖子好一会,除了那山间飘着的一缕若有若无的朦胧雾气,她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 她正想低下头活动一下微微酸麻的脖子,低头的瞬间,一个念头在她心间电闪而过。 她猛然抬头,目光如刃,劈开层叠的葱郁树冠,紧盯着那阵浅白雾气不放。 此时阳光毒辣,山风不歇,空气中的水分早已无法凝结,哪里来的雾气?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唐果儿立即联想到云渊的表情,心中陡然一骇,那根本就是烟!有人放火烧寺! 玄静师太还在寺里! 这个念头砰然在唐果儿脑海里炸开,她再也顾不得云渊的命令,也顾不得这些侍卫是否会因她受罚。她只知道,这个世界唯一真正关心将她疼到心坎里的人,此刻吉凶未卜! 唐果儿立刻抬手一挥,灵力在她掌下化作一记狂风,猛然冲向禁卫军为拦住她围成的包围圈。她的身形随之而至,广袖一挥,扫开最后堵在她面前的阻拦,一阵风般冲上山顶。 这边唐果儿刚冲突重围,那边云渊带着大队的禁卫同样撞开了云顶寺的大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呼吸都滞住了! 火势连绵,一大半的云顶寺都已在通红火舌的包裹之中。隔着整个大院,那仍旧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依然灼得说有人皮肤生疼。 第111章 是你放的火? 尤其玄静和太后的卧室方向,更是火光滔天。浓烟呛得禁卫们几乎喘不过气来,耳畔除了不时传来的房梁轰然倒塌的声音,连一声呼救声都没有听到。 一个禁卫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云渊在咳嗽声中一下回过神来,想也没想,立刻运了灵气在周身结了一个结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火海。 忍着火焰的灼烫,他朝着里面太后的卧室靠拢。从他在山下发现青烟升起,然后赶来,撞开云顶寺大门,这所有的时间加起来,最多不过也就一刻钟! 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火势就蔓延得这么迅速,烧得这么猛,这分明就是事先已经预谋好了的火灾! 可是,云顶寺素来与世无争,太后入住之前,他唯恐有不轨之人混进来,对太后不利,又特地命人暗中彻底调查了这寺中姑子的来历背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守在山下这些日子,他更是敢保证,不曾放过一个外人上山。 这火灾,究竟是为什么而起,究竟又是想要谁的命? 云渊来不及多想,凭着对眼前模模糊糊的建筑物分析,很快找到了太后的卧室。他又用灵力将防御罩加厚了一层,然后冲进屋里寻找起来。 然而,卧室之中空空如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或是一具尸体。 云渊转而朝着禅房跑去,太后信佛,不在卧室之中多半就在禅房中了。 但此时,他却希望禅房之中也一样没人。如今朝中局势表面稳固,实际上从慕容晟监国以后,暗地里早已渐渐两极分化了。大家按兵不动不过是介于皇上还在,哪一派都不希望背上弑君夺位的骂名罢了。 否则太后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一旦知道了,本来就孱弱不堪的身体只怕会更加承受不住。 这样想着,云渊已经飞身到了禅房门外。紧闭的房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只要他伸手轻轻一推,这门就能轰然倒下。可他却觉得这门犹如千金重,压着他的心喘不过气来。 云渊稍稍犹豫,终于伸出手,推开了大门。 眼前的情景让云渊浑身僵硬,他的血液也几乎凝固了。 禅房之中,横梁已经塌下了好几根,其中一根正压在佛像前的太后身上。在她身侧,还另外有两具尸体,都穿着道袍,一时之间让人难以分清二人的身份。 云渊快速靠近太后,将横梁一脚踢开,接触到太后身子的那一瞬间,他彻底接受了现实。 太后已经死了! 云渊抱起太后的尸体,临走却顿住了。据他的消息了解,这寺庙里还有一位身份不低太妃,太后诵佛之时她总会陪伴在侧,只是面前这两具尸身,谁才是玄静? 就在云渊考虑要不要将身边这死了的两人一起带出去时,其中一具尸体竟动了一动! 玄静缓缓撑开眼皮,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她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她看到云渊先是一愣,随后看向他怀里已死的太后,脸上顿时满是快意,声音沙哑无力却抑制不住其间透露出来的兴奋,“她死了!我就知道这把火一定能烧死她!” “是你放的火?”云渊眉目一皱,眉立刻起了一道深痕,他当即就猜出面前这还没有死去的人的身份! 是他漏算了,这位太妃当年在宫中与太后就是死敌,即使最后她皈依了佛门,也不可能真正完全消除想要扳倒除去太后的念头。 可玄静随之而来的话,却又让云渊栽进了雾水中。 玄静躺在地上,神色陡然哀伤起来,目光又渐渐开始失去焦距,她却似有心事未了一般,紧紧盯着云渊不放,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那日你在院子里为果儿解围,我都看见了。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什么人,现在我求你,不要告诉果儿这把火是我放的,也不要将我的尸体带出去,她若看见我的样子,一定会失控的,我不想连累果儿!” 云渊震惊地看着玄静,不知道她这番话从何而起,唐果儿什么时候和玄静有关系的? “你答不答应?”玄静见云渊愣着,挣扎着伸手去要扯他的衣摆,却被他身旁的结界弹开,她只得伏在地上喘着气问道。 云渊心中纠结,若是将玄静带出去,他完全有把握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然后将她交给刑部问清前因后果。 可是,这事情却和唐果儿牵扯上了关系,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做出决定来。 等云渊再看向玄静,想问她为何这么做时,玄静已经没气了。她的表情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样子,她的眼睛依然祈求地盯着他。 云渊捏了捏拳头,终于抱着太后的尸体走出了火海。 明知罪人就在眼前,明知真相唾手可得,他竟生生地将它丢开。 他不知道玄静和唐果儿究竟有什么关系,但他相信玄静所说的,一旦将她救出去,或者是抬着她的尸体出去,所有人都会将怀疑唐果儿。 唐果儿会不会因此遭殃,他不能预测,但他下意识不想让这样的可能性发生。 他自诩无牵无绊,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一个只见过数面的女子,破天荒的违背了自小接受的忠君之道。 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就会将此事隐瞒到底。好在出家之人死后本来就会要火化的,不然按照玄静曾经的特殊身份,只怕又是不少的事端。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舔舐之下的防御罩已隐隐现出裂痕。云渊浑身都被汗水润湿,他不得不加紧脚步朝外冲去。 待他冲出火海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房屋随之轰然倒塌。 脚步不停冲进大门的唐果儿,正好遇见这一幕。她连喘气都忘了,木呆呆地看着云渊手中抱着的那一具尸体。 她不用想,也知道的,那尸体是太后。即使不是太后,也绝不会是玄静! 唐果儿脚下踉跄,她伸出手抓住门栏,才稳住了身形。她咬着唇,极力的隐忍着什么,就连指甲都都深深嵌进了门栏中,她也浑然不觉。 这是,又有三三两两的侍卫从其他的禅房卧室里扛着尸体冲了出来。他们将手上的尸体摆放在一处后,领头的那人朝云渊恭敬禀报道,“世子,所有的人属下们都运出来了。” 唐果儿闻言惨白的脸上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她飞快的走近摆放尸体的地方一一辨认,可是越往下看她的神色就越发僵硬,她的心也越发的寒凉。 当看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脑袋完全空白了。 她机械地扭头,机械的开口,“真的只有这些了吗?” 那领头之人连忙道,“除了火势最猛的那片院子没能进去,能带出来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可是没有她……”唐果儿喃喃道。 姨祖母的禅房火势是最大的,自己赶来的时候,那里的房子都烧塌了。姨祖母从不喜四处走动,最多也就在大殿四周走走。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是却没有见着她,甚至连尸体都没有见着。 大殿和内院已是一片焦黑,这说明…… 姨祖母被烧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这个念头浮起来之后,唐果儿仿佛被夺了心智一般,目光茫然空洞仿佛没有焦点。她转身就往还在燃烧着的房屋中走去,连运起灵力护体,她似乎都忘记了。 她只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怎么能让姨祖母尸骨无存! 云渊看着唐果儿失魂落魄的表情,心中狠狠一颤,目光带着厉色扫向一旁的禁卫军。再扭过头时,他见唐果儿竟直直朝着火海中走去。 “啪。”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断裂了。 云渊当即将怀中的太后塞进身畔禁卫的手中,跨步快速上前一把拉住了唐果儿,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担忧,大声斥道,“你难道想死吗?” 唐果儿身形一顿,面无表情挣开云渊的钳制继续朝前走去,她一定要找到姨祖母。 云渊此刻终于明白,玄静所说的话并非捏造,而且唐果儿的反应比她所想的更为激烈! 玄静对于唐果儿来说,一定相当的重要! 思及此,云渊心中一塞一痛,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下将唐果儿搂进怀中。 “我让禁卫再去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一定要找到,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亲人……”唐果儿毫无意识的回答着。 可她知道,找不到了,姨祖母已经被烧成灰了! 她好痛,她好怨,为什么上天要一次次剥夺走她付出了真心真情的人? 唐果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她将头埋进云渊的怀里,眼泪就刷地流了出来。 云渊察觉到怀中唐果儿的双肩隐隐颤抖,胸前很快也染上了湿润的潮气。他心如同被这泪水浸泡着,酸涩得难受。 他将唐果儿再度往怀里带了带,圈紧她单薄的肩膀,安慰道, “师太既然遁入佛门,证明她早已想抛开了一切。可人生在世,哪是说六根清净就能完全无牵无绊,不思不念的。人总会去该去的地方,这一点师太应当看得比谁都通透。或许,她走的时候并不觉得痛苦,反而很安详呢?” 第112章 你们在干什么 “我何尝不明白?”唐果儿哽咽着酸涩回道。这场火灾若非人为怎会这般来势凶猛? 两个曾经在深宫中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斗得头破血流的女人,她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岂是一方遁入空门就能被遗忘,被抹去的? 姨祖母只怕早就预谋要和太后同归于尽了! 只是,她早该察觉到的! 如果她早一些发觉,就不会随慕容晟下山,姨祖母也必定不会这么快对太后下手,然后一起玉石俱焚。 姨祖母之所以挑她不在山上的时候动手,就是不想让自己受此牵连。或许,连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拉着太后赴死,也是为了不想让太后给自己制造麻烦。 思及此,唐果儿心中又是一阵堵闷,整颗心都冰凉凉的。她将头靠在云渊宽阔的胸膛上,只想努力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热将自己的心暖和过来。 姨祖母早就盘算好了这一天,所以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所要交代的一切也交代给了她,连毕生所学融合成的幻术心法,也毫无保留地渡到她身上。 也许云渊说得不错,姨祖母此举是一种解脱。从此,她不用再在爱恨里沉浮,她真正放开了一切。 可就算明白这一点,心中的揪痛唐果儿仍然无法抵挡。她再度往云渊的怀里钻了钻,此刻就让她软弱一下。 此刻皇宫中,慕容晟正从宣德殿出来,他所站的位置正是九重天阙的最顶端,将整个京都尽收眼底。 然而站在这里他并没有生出和唐果儿一样的感慨,他的目光紧盯着天边那一抹渐渐由浓转淡的黑烟。 那是云顶寺的方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云顶寺怎会突起火灾? 慕容晟心登时一凛,如陡然绷紧的弦。他脑袋里抬步的念头还没转过来,身形已如从高处掠下的雄鹰,只一瞬就从长阶之上俯冲到了地面,然后奔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慕容晟翻身上了进宫时所骑的白马,他策动缰绳的同时抬起手朝暗中跟着的心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他的步伐。 如若不是身处闹市,左右又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早就使用缩地之术直奔云顶寺了。 按照那浓郁冲天的黑烟看来,云顶寺这场火,必定是灭顶之灾。太后还在山上,唐果儿也被他派去的侍卫送上了山,若是二人之间任何一个人出了闪失…… 慕容晟心中忐忑不安,提起马鞭狠狠挥在马身上,更加迅速的策马飞奔。 出了京都城的大门,路上的人少了,他这才运起灵力催动马,马的速度再次提升,四蹄几乎不沾地一般,如风袭过,只余下被卷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慕容晟往前跑了没多久,就在官道上遇见了护送唐果儿回来的元勋一行人。 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开口询问,而且看元勋回来的速度,也不一定知道云顶寺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晟一想到此处,更是心急如焚,顿也不顿的与护卫们擦身而过。 元勋看着慕容晟如离弦之箭的身影愣了愣,随后毫不犹豫调转方向跟了上去。 慕容晟奔到山脚之后,翻身下马,顾不得歇上片刻,立刻用起了缩地之术,眨眼便到了云顶寺外。 还没进门,他就感觉到了熊熊火光传出的炽热以及空气中肆意弥漫的焦糊味。他心里又是一紧,当即冲进了大门。 可他冲进去之后,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猛然顿住了脚。 火光映衬之下,院中身着白衣的两人相拥在一起,那画面竟来得比火光更让他觉得刺眼! 慕容晟心中一股热血奔腾,在看到唐果儿隐隐颤抖的双肩时,他捏紧了拳头,强压下了几乎控制不住的莫名怒意。 “云渊,你在做什么?” 背对慕容晟而战的云渊听到突如其来的质问,身子一僵。 即使他最初的目的是想阻止唐果儿进去火海,即使后来他只是单纯地想安慰她,借个胸膛让她可以暂时靠一靠,减轻她心中的悲伤。 可这样的举动不是他该做的! 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只会是他放着火势不救,放着太后不顾,反而逾规抱着未来的太子妃站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云渊猛然清醒过来,当即轻轻推开了怀里的唐果儿,往旁迈出了一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静静扫了慕容晟一眼,察觉到慕容晟眼里极力隐忍的怒气,心中不由一滞,别开了目光,“唐三小姐不顾一切想冲进火海里救人,臣情急之下失了礼节,还望殿下恕罪。” 慕容晟闻言瞥向双眼通红满脸泪痕的唐果儿,他之所以生气不单单是因为二人拥抱之事。 阻止的方法有千万种,云渊的幻术在唐果儿之上,就算采取强硬制止的手段,他也完全能拦下她。可他,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难道,云渊的心绪在无形之间也被唐果儿左右了? 难道,向来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他,也开始被唐果儿融化了? 慕容晟心中一堵,移开目光,望向那片烧塌了的房屋,随即厉声问道,“太后在哪里?及时救出来了吗?” 云渊闻言,单膝跪到地上,一干侍卫也齐刷刷跟着跪下了。他们谁也不敢出声,皆将目光投在云渊身上。 慕容晟见状,心知太后已凶多吉少,神色不由黯然下来,看向云渊,语气僵硬问道,“太后在哪里?” “臣发现山上起火带人在第一时间赶上来时,火势已极猛,无法控制了。臣只来得及救回太后的遗体,请殿下降罪!” 云渊挺直脊背,将事情的经过简洁直白地说了一遍,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他来此的职责本就是保护太后周全,如今太后死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他保护不周所致。别说慕容晟对他厉喝,就是将他问罪斩首都是理所当然的。 再者,他虽不在京都,可他非常清楚此时朝中的局势有多微妙。太后之死,一定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若此刻慕容晟不惩处他,一味的护着他,这样的举动无疑等于告知太子一党,他是大皇子的人! 只怕那时,太子一党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太后死的所有罪责扣到他身上,他不仅会性命不保,整个云家也会跟着遭受灭顶之灾! 慕容晟知道云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心,于是他更加愤怒斥责道,“云渊,这罪是一定会降的!保护太后不周,导致太后惨死,这罪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若是本王能定你的罪,即刻就会要了你的命!” “但你是云家人,你的罪名只能交给父皇定夺,本王动你不得!回京之后本王一定会将此事奏明父皇,让他严惩你!” 慕容晟目光冷厉,扫过跪着的众人。他脸上不复往日温雅,满脸怒容,那股怒气生生压下了火焰的灼热,让跪着的禁卫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咬牙问道,“太后遗体在何处?本王要亲自查看,这场火来得太过蹊跷,本王怀疑是有人蓄意要治太后于死地!” 云渊这才从地上起身,他扭头目光从唐果儿身上不着痕迹的滑过,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他沉重道,“太后的凤体在那儿。” 慕容晟朝着他所说的方向大步走去,路过唐果儿身畔时,他顿住脚,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巾帕递给她,朗声道,“三小姐,火灾发生之时你并不在山上,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你不必为此太过自责,本王一定会查明此。” 唐果儿没有伸手去接,泪眼朦胧看着慕容晟,一时不知他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 慕容晟见她不动,拉起她的手,将巾帕塞到她手上,压低声音道,“擦干你的眼泪,本王知道你的伤心不可能是因为太后。这场火灾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本王相信你心中一定有数。这里多得是别人的眼睛,他们都不是蠢货!” 他怎么知道这场火灾背后的原因与自己有关? 唐果儿捏着巾帕怔在原地,她还来不及去细想,慕容晟已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 走到太后身边,慕容晟弯腰伸手打算将太后抱起。可他的手刚触到太后的身体就猛然缩了回来。 他僵直这身子,目光紧盯着太后的尸体,眼底风云翻腾,幽光晦暗。 刚刚烧死的人,她的身体会在片刻之间,就变得冰冷侧骨僵硬如石? 这样的触感分明昭示了太后已逝去多时! 云渊将太后从火场里抱出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发觉这一点吗?他非但没有立刻彻查,没有让人扑灭火势,反而任由这场大火蔓延,难道他是相用这样火掩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家的人不会不忠,云渊和太后之间更无过节,他的性格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火灾与他断然不会有半分干系,可究竟为什么导致他想要隐藏真相? 慕容晟眉头紧蹙,突然想起方才云渊唐果儿二人相拥的场面,以及唐果儿那张沾满泪水的脸。 莫非…… 不,唐果儿没有理由对太后下手,应该是谋害太后纵火烧寺之人,与她有割不断的关系! 可据他所知,唐果儿从来都没有来过云顶寺,又怎会与寺中的尼姑有所牵连? 第113章 暂避风头 慕容晟苦苦思考始终不得其解,冥冥中他又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关联。! 纠结了片刻之后,他不愿再去猜测纠结这些不确定的事情,要想知道真相,他可以直接问云渊。 云渊不会瞒他! 慕容晟不由自主朝着唐果儿再度投去一眼,她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在阳光下那么刺眼。她摘掉了惯有强势后的侧脸,竟是这般孤寂,让人一看就觉心疼难忍。 他别开头,深吸了一口气,沉稳道,“唐三小姐留下协助本王检查太后的遗体,云渊留下向本王说明火灾的全部情况,其余的人,全部退下!” 禁卫们互望了一眼,皆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行动。 他们也都想留下来,在第一时间知道太后真正的死因,当然这也等于在第一时间得知自己脖子上的那颗头颅还能不能保住! “本王都不敢对太后的凤体不敬,请唐三小姐代为检查,你们难不成还想在一旁观摩?”慕容喝道。 他眉头一挑,目光带着狂肆地怒气将某几个禁卫透着无尽探索之意的表情,尽收眼底。 慕容苍安插眼睛在他身边之前,难道没有教这些眼睛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既然这些东西如此不知规矩,好奇心太重,他不介意挖掉他们,送他们去向阎王讨教真相! “还不滚?”慕容晟又是一声暴喝,禁卫们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往门外而去,就连慕容苍的那几个眼线也不例外。 等人完全出去后,慕容晟挥手以掌风关上了云顶寺的大门,这才抬手朝空中做了一个手势。 他的手势刚落,元勋带着几个安危从另一侧的墙头翻进,恭敬跪在了地上,“殿下。” 慕容晟目光微微瞥向大门的方向,冰冷道,“本王不想听到一句碎嘴!” “是。”元勋郑重点头应道,他刚说完,他身后的两个暗卫立刻叩首然后起身,利落地翻出墙头。 慕容晟似未见一般,再度冷硬开口,“本王也不想一只苍蝇飞进来!”他的话简短有力,不容拒绝。 “是,属下明白!”元勋领着剩余的几个暗卫一抱拳,然后他们立刻消失在了各个不同方向的墙头。 当所有不相干的人都撤出去,寺中只剩下了一干仍昏迷着的姑子和慕容晟,云渊,唐果儿三人。 但他们都保持这静默,谁也没打算率先开口。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除了仍燃烧着的房屋偶尔会发出噼啪声,四下静得可怕。 终于,当云顶寺大殿的房梁轰然倒塌发出的巨响传来后,唐果儿死寂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转动眼珠,望向慕容晟淡淡道,“我可不觉得大皇子留我下来真的是检查太后凤体,你想问什么?” 慕容晟没有接话,他蹲下身子将太后平放在地上,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太后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致命伤痕,除了手背和头发被灼烧过之外,她的凤体可谓无损,说明她不是被烧死的。同时,她口鼻干净没有烟尘这一点也说明了她在大火之前就停止了呼吸。太后在火灾之前就已丧命,这一点你们知不知道?” “臣知道。” “我不知。” 唐果儿和云渊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 慕容晟诧异看了一眼唐果儿,随后看向云渊,厉声道,“你既然知情,为何不让人在第一时间将火势扑灭,留下证据?” “臣没料到云顶寺的火势这么大,赶上来的时候,房子大多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臣所带的侍卫不多,当时只顾着吩咐他们去搜救寺中的幸存者,所以没来得及灭火。”云渊站在原地与慕容晟对视。 他知道瞒不过他,他也没想过瞒他。 可是他不想在慕容晟不够冷静的情况下说出真相来,毕竟死的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而是一朝太后,是慕容晟的祖母! 即使太后不喜欢慕容晟,也未曾真正将他当做孙子一般来看待,可忠孝摆在面前,任慕容晟再漠不在乎这个人,可于情于理都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隐瞒真相,是不想因为玄静的事,让唐果儿跟着受到迁怒,甚至跟着受到惩处! 等这场风波平静下来之后,他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向慕容晟解释明白! “狡辩!”慕容晟见云渊不肯将真相说出来,心中登时窜起一阵怒火。 为了唐果儿,他竟然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 一想到那二人相拥的情形,慕容晟更加气愤斥道,“云渊,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护太后周全!本王不管你出于何种想法,何种出发点,也不管你是否经历与否,如今太后被谋害,就是你的失职!” 唐果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猛地开口打断慕容晟的话, “慕容晟,你以为云渊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吗?我们谁愿意云顶寺起火,谁又愿意太后被谋害?如果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换做是你,你难道又能维护太后周全?” 云渊是为了救人才没能留住证据,他凭什么大发雷霆,凭什么大呼大喝? 难道在慕容晟这样的皇子眼里,只有太后的命才是人命? 凭什么?同样都是人,太后的命贵重,其他人的命就活该被轻贱? 慕容晟没想到唐果儿竟然毫不犹豫地出口帮云渊辩驳,心中顿时更加气氛,扭头怒视她,“本王训斥臣子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插嘴的?” “妇道人家又怎么?我也是东陵子民!难道看你不明是非,草菅人命,一味只知道拿身份压人,我为什么不能抗议?” 唐果儿因为玄静的死,心中早已是堵塞难受之极。方才在云渊的安慰之下,她虽压住了那股悲愤,但只是暂时性的。 此时此刻面对慕容晟,她所有的情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股脑全部倾泻了出来! “闭嘴!”慕容晟陡然一声怒喝。唐果儿越是偏帮云渊,他就越是火大!难道唐果儿一再明里暗里的拒绝他,是因为她心中有了云渊? 换做是其他的任何人,他都完能去争,去夺,可唯独云渊例外! 自从母妃舅舅叛乱的事情发生后,这么年来他的每一天几乎都如履薄冰!他挂着温雅的面具在阴谋诡计中挣扎沉浮,嫉妒觉得快迷失自己的时候,都是云渊的支持和鼓励,将他从黑暗深渊中拉回。 他早已将云渊当成了挚友,知己,甚至手足! 若眼前二人相互倾心,让他如何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狠心地去与云渊争夺? 为什么唐果儿心中的人是云渊? 他气得几欲暴走,俊逸温雅的面容头着慑人的表情,他握紧手中的拳头,几乎捏碎指骨,极力隐忍着心中夹杂了愤怒,不甘,失落,的复杂情绪。 他将目光从唐果儿身上艰难的挪开,带着一丝放手的意味和一种接近绝望的怅然。 “云渊,你即刻回云府,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出府半步!除此之外本王会调派一百名禁卫守在云府之外看住你。等大理寺卿查明了失火的原因后,本王会将你交给父皇,让父皇惩处你!本王这么做,你可有不服?” 慕容晟望向云渊,眼底除了厉色,其他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臣领罪!” 云渊坦荡荡的抱拳行礼,朝着唐果儿微微摇了摇头,劝她不要再激怒慕容晟后,他转身大步走出寺去。 唐果儿不清楚慕容晟的用心良苦,可是他清楚! 太子猜忌心重,如果此刻慕容晟一味袒护他,只会让太子将矛头对准他。 不仅如此,太子为人自负,先前几次暗中拉拢他都被他回绝,难保太子不会怀恨在心,借此机会想要除掉他! 慕容晟看似将他软禁,实在是将他从这件事的是非里分离了出来。等太后死因的结果下来后,他担的罪名,顶多只是护主不周。 这表面上看似惩处,实则是在暗中保护他! 慕容晟负手静静的站着,目送云渊离去,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疏离而又孤寂。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存在,而且已存在了千百年一般。他又仿佛是一只傍晚时分离群的山羚,带着惆怅一路向东,与温暖之源渐行渐远,慢慢走进了黑暗。 这种情绪,唐果儿先前从未在他身上感觉到过,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再没有一丝亮光,让她心狠狠一颤。 她思索着云渊朝她摇头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自我检讨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是她不知道的?或者,是方才她说的话太重了? 可随后慕容晟的话,却将她这样的想法打消得一干二净。 慕容晟语气强硬道,“你和剩下的所有人就暂时呆在云顶寺,这场火灾真相没查明之前,你们任何人都不准下山!”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果儿紧盯着慕容晟冷声问道,“你怀疑这场火灾和我有关系?还是你觉得根本就是我早有预谋蓄意要置太后于死地?” “唐果儿!”慕容晟怒喝道,跨步走到她跟前,额上的青筋直跳。 第114章 遗书 她总是轻而易举的将他温和的面具撕破,挑起他的怒火。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需要本王来提醒你?你先前的行为已经让那么多的侍卫丢掉了性命,现在你还想让这些尼姑也彻底成为聋子吗?”慕容晟冷厉道。 “慕容晟,不要将你滥杀无辜的血腥和残忍归结到我身上。火灾,太后遇难,这些事与我无关,我没做过!不需要你多此一举来遮掩,我无愧于天地!” 唐果儿气愤难挡,慕容晟为她扫除一切隐患与危机,放在平时她也许会对她心存感激。可他此时越是为她遮掩,她反而觉得他已经笃定了是她下的手一般。 “真的与你无关?那本王问你,既然与你无关,那你为谁哭?本王可不认为你这些真心实意的眼泪是为一心想将你塞进慕容苍怀抱里的的太后所留!唐果儿,你以为本王眼瞎了,当真看不出端倪了吗?”慕容晟咬牙切齿回道,恨不得冲上前将眼前的人打醒。 她一钻进牛角尖里,就听不进任何的话,就会失去理智愤怒得口不择言! 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她从这泥潭里拖出来,他的目的就是不让这件事将她卷进风暴中心! 可他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她不领情就算了,还非得拼命往泥潭里跳! 政权争夺的阴谋漩涡,比起后院里的小打小闹,凶猛得多! 她以为她的命够硬,骨子够傲,还会一点不上不下的幻术,就能天不怕地不怕了? “我的眼泪为谁而流关你什么事?你看出端倪又能把我怎么样?火不是我放的,太后也不是我害死的,大理寺就算要抓我去审问或者严刑逼供,也得要有证据,我没做就是没做,我不惧怕他们,不需要你猫拿耗子!” 唐果儿气得双肩发颤,毫不犹豫回击道。 为人着想之前也要征求别人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心意,没有人会喜欢被带着命令的口吻呼来喝去。 也只有提线木偶才会一味的顺从! 唐果儿越想越气,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不想与慕容晟再说下去。她狠狠甩袖,转身飞速走进了火势渐灭已是一片焦黑的房屋中。 慕容晟见状,脸色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汁了。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甩脸看颜色! 可眼前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被烧毁的房梁摇摇欲坠。心中的担忧与怒气相撞,他几乎毫不犹豫的跨步,想追上去拉住唐果儿,制止她往里走。 可那急促脚步只往前走了几步,慕容晟就停了下来。 他慢慢的转过身,目光森冷缓慢而又极其严肃的扫过躺在地上一干尼姑。 她们仍旧全部昏迷着,没有一点转醒的痕迹。 慕容晟蹙了蹙眉头,目光再度落在了这些人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子身上。刚刚,他似乎看见她的眼睛睁了一下,难道是他看错了? 想了想,慕容晟转身往里继续走去,当他走进等同废墟的大殿时,突然,他猛地停下来,转身抬手,一道凝聚了十分功力的风刃从他掌心飞出,准确无误的将那名披散头发正在放寺外飞奔而去的姑子,拦腰截成了两半。 那姑子痛得张嘴刚想大喊,随后而到的另一道灵力已落在了她的后背上,她的整个上半身登时化成了一阵四下飘散的血雾。 慕容晟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要的不仅仅是胆量,还要看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果儿是他看上并且想要竭力想去维护的人,他都不忍伤害她一分,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对她构成威胁? 慕容晟再度扫过昏迷的一干尼姑,抬手对暗处的暗卫做了一个手势,立刻便有众多暗卫跃进院中仔细检查起昏迷的每一个尼姑。 他们一旦发现其中的人有可疑迹象,便立刻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将人解决掉后丢进仍在燃烧的火焰里。 地上残留的血痕,也很快被其他的暗卫抹去,做完这一切,暗卫们又悄声潜回暗处。院中也恢复了先前的宁静,除了躺在地上的姑子人数少了,再没有其他半点的异样。 慕容晟这才转身,天青色的袍子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他缓步走进火场。 宁可错杀一千,他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唐果儿的人! 火虽然小了很多,可空气中的焦味却丝毫不减,反而愈加浓郁。唐果儿捂着口鼻,忍着快将自己熏晕过去的气味,在各处房屋间挨着寻找了起来。 她起初怒气冲冲地进来,看起来是因为受不了慕容晟的强词夺理。实际上,她进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姨祖母的遗体。 可是房屋大多已经被烧塌了,而她又根本记不得禅房和姨祖母的住处在哪个方向。 唐果儿凭着直觉找了几处地方,结果都一无所获。 她懊恼地几乎暴走,恨不得想将面前这些黑漆漆的房屋夷为平地!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自己天生路痴的毛病! 可她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寻找,不找到姨祖母的尸身,她不会死心! 与其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她还不如挨着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找到姨祖母! 哪怕她姨祖母只剩下一根骨头,她都要将它下葬,这是唯一真心实意疼爱她的亲人! 唐果儿下定主意后,从左手边的第一间房开始寻找,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 为了不遗漏任何一处地方,她甚至用灵力去拂开一根又一根焦黑的横梁和柱子。 飞扬的烟尘染黑她的月白衣衫,她的脸也变得黑一块白一块。因为高温她额上不停落下颗颗汗珠,原本鲜嫩的嘴唇也变得干裂,可她无暇顾及! 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姨祖母,绝不能让等会前来搜查线索的人率先得到姨祖母的尸身! 不知顺着烧毁的房屋找了多久,唐果儿忽然眼前一亮。 但这其间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找到了玄静,而是她眼前的这个屋子正是她下山之前住的那一间! 虽然屋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可屋中物件的摆设格局大体还是在的。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记得,离床五步之遥的地方原本放着一个小型的书架。 此刻因为大火书架被烧毁,那后面的暗道入口已经露了出来。 她在外边找不到路,可暗道里她能,暗道里没有岔路,能直通姨祖母的房间! 唐果儿欣喜的几乎落泪,她毫不犹豫的扬手挥开书架残骸,闪身奔进了暗道。 这场大火凶猛得几乎将整个云顶寺烧毁,但是暗道之中依旧如初。壁上点着的几盏油灯仍是那样微光祥和,并没有因为外边翻天覆地的变化受到丝毫影响。 唐果儿越往里走越加心急如焚,伴随着焦急升起的还有不安,忐忑,难过,伤怀。 她只是下山去了一趟,为什么一回来就与姨祖母天人永隔了? 若是她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不去管什么左相叛乱,管什么唐府。她只会留在这里,守着姨祖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暗道狭窄弯曲,唐果儿无法施展缩地之术,只得催动灵力,加快自己的速度。 一阵狂奔之后,唐果儿终于走到了暗道尽头,她的速度却猛然减了下来。 越靠近暗道的那扇石门,她的心愈发忐忑难安,她竟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门后等待她的真的是一具烧焦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也害怕这扇门口也如她寻找过的那些房间,空空如也。 “死要见尸!就算剩下的只是一堆灰,我也必须去面对!”唐果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扇厚重的石门伸出手,聚集了灵力之后,她将石门一点一点的推开。 “嗒……”一声极轻的声响在她推开石门的同时响起。 唐果儿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只见她脚边的地上躺着一封信,信封是崭新的,上面写着亲启。 虽然没有署名由谁亲启,唐果儿却一眼看出那字迹。她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封信是姨祖母写给她的! 姨祖母之所以不署名是怕有人在她之前来到这里,拿到这封信后会连累到她! 唐果儿眼眶再度红了,蹲下拾起信,打开了信封。 当她抽出里面完全空白的纸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再度落了下来。 她当即用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滴出一滴血,用姨祖母传授给她的幻术心法催动灵力晕开血液,让血雾浸润那张白纸。 登时,有腥红的字体从白纸上渗透出来,由淡转浓。 这是用姨祖母曾经所提过的血契之信,也就是写信人用自己的鲜血为墨进行书写并立下契约。读信之人必须要用相同血脉的血液来解开契约,方能看到信上所写内容。 唐果儿拿着信站到油灯下,借着昏黄的柔光,她看清了信上所写内容。 刹那之间,她的心如同被字里行间的温暖融化了一般,她再次泪如雨下。 “果儿,我不确定你是否能看到这封信,但我仍想将我此刻的心情写下来。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并且在今日将毕生的心法传授给你,我已心满意足。” 第115章 千万不能对慕容家的人动心 “我也曾是人上之人拥有过荣华富贵,权势名利。! 也曾尝过被疼惜被呵护被宠溺的滋味,虽然后来发现那只是假象,可回想起来仍让人沉迷。回想年少时的天真轻狂,爱过也恨过,曾被背叛也曾被抛弃,就算到后来青灯古佛,我其实没有后悔拥有那些经历。可若让我从头开始,我却一定不会再踏进皇宫半步!” “帝王薄情,慕容家的人更是寡义,他们用柔情蜜意来捕获我们,从而让驭兽师的血脉在慕容氏一族中得以传承。那所谓的爱情后面是一张涂满剧毒的大网,果儿,你千万不能和我一般傻,做那扑火的蛾。” “慕容氏一族狡诈奸猾,你要时时刻刻打起万分的精神警惕他们!你一定要仔细去辨别去看穿他们的虚情假意!尤其是不要对他们动心,更不能嫁给慕容家的人!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果儿,或许你可能会怨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不想你承受那样的痛苦。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知我是否还能留下尸骨,你不要为我难过伤心。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都看穿了,生也好,死也罢,对我来说早已没有区别,更遑论去计较一个躯壳?” “若是我真就此灰飞烟灭,更好。这是一种解脱,从此天地之大,碧落黄泉,我不用再遇见那个人!” “果儿,一定要记得姨祖母托付你的事情,沉住气,谨慎行事,让我们驭兽师再度崛起,响彻伽灵大陆的每个角落!” “果儿,保重。” 唐果儿看完最后几个字,早已抽泣不止,信纸被她的湿透,那用鲜血凝成的字迹也慢慢的淡去,最后只余下一张白纸在她手中。 “姨祖母……”唐果儿压不住喉间的呜咽,哀戚低唤道。信纸从她手上飘摇坠下,她的心也如同风中枝头颤抖的孤叶,悲痛难挡。 她脚下一软,伸手扶住了墙,才没有跌到地上。她咬唇压抑着想嚎啕的冲动,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 云渊会说姨祖母走得安详的时候,她就料到这把火是她蓄意放的。 或许从太后上山的那一日起,姨祖母就在筹划如何断了这根硬是要将自己拴紧慕容家的铁索! 这封绝笔信在姨祖母传授自己幻术心法那日就写下了,足以证明她早谋划好了这场火灾,要与太后同归于尽。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等的就是自己不在场的机会! 唐果儿握紧十指,以此来克制自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的贝齿咬着唇瓣,已有淡淡的血丝从中沁出。 良久之后,她蓦然睁看眼睛,眸底带着哀戚却坚定的呢喃道,“姨祖母,我一定不负你所托!” 唐果儿失魂落魄从废墟之中走出来时,大理寺的人已经带着一群衙内赶到,一群人正围着慕容晟在讨论着什么事。 她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直往寺庙外走去。 慕容晟看着迎面走来浑身白衣被烟尘蒙了一死灰的唐果儿,心中一惊,再一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的眼睛里光彩极淡。她整个人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挫折,却又硬是要将自己支撑起来一般。 “你怎么了?”慕容晟心里一阵隐痛,丢开正在探讨案情的一干臣子,快步朝着唐果儿走去。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傲气,也不是怒气。 而是,如水一样的死寂。 唐果儿机械转动眼珠,看向慕容晟,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极轻讥笑,“慕容氏一族,果然个个都是高手啊!” 做戏的高手,装情深的高手! 前一刻他们还争锋相对,这一刻,慕容晟就消气对她关怀备至了? 难怪皇上要解除她和慕容苍的婚约,难怪最近慕容晟对她的态度暧昧难测。 他们是见她对慕容苍已是厌恶至极,所以改变策略,决定让慕容晟来捕获她的心,进而得到驭兽师的血脉吧? “卑鄙!”唐果儿思及此,心中的愤怒腾地升起,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看向慕容晟的眼光也如同带着尖刀一般。 突如其来的骂声让慕容晟一震,他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他何时卑鄙了? 唐果儿的声音不大,可临近的几个人还是听到了。他们诧异看向二人的方向,目光触及慕容晟的脸色,皆如同触电般迅速挪开低下了头。 “唐果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卑鄙了?”慕容晟忍着怒意低声问道。 唐果儿扭头避开慕容晟刨根问底的目光,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不知道她血脉一事,可他不知道却并不能抹去慕容氏曾经对她门一族带来的伤害! 祖母和母亲因为血脉的事情与慕容氏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清楚,可姨祖母所经历的一切她无法忽视。 就算知道慕容晟无辜,可怪只怪他姓慕容! 此刻,若不是她强力压下了心中对慕容氏的痛恨,绝不仅仅是骂一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我去山上走走。”唐果儿不想再和慕容晟纠缠下去,抬步继续往外走。 慕容晟见她情绪不对,放心不下,“本王让元勋陪你去。” “大皇子是怕我逃跑,准备拿我当犯人一样对待?”唐果儿冷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凉彻骨,语气间满满的嘲讽,毫不掩饰。 唐果儿收回目光,“本小姐还不屑做逃兵!大皇子如果不放心,请便。”说完,她再未做停顿,径直走出了大门。 慕容晟望了空荡荡的门口,终究是放弃了让元勋跟上去的念头。只是他不明白,唐果儿怎么进去了一趟出来,对他的怒意就转换成了恨意? 她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她又看到了什么? 慕容晟一顿,当即对大理寺一干官员厉声命令道,“立刻进去给查,一寸一寸的挨着查清楚,不管看见什么找到什么都给本王带出来!若是因为你们的疏忽造成无法查清太后的死因,后果是什么,不用本王告诉你们吧!” 他一定要弄清楚让唐果儿情绪翻天覆地的原因! 大理寺的一干官员深知太后葬身火海一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懈怠,领了命令立刻就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宫中的太医也赶来了。 慕容晟见邢太医气喘吁吁奔来,伸手阻止了他的参拜,“邢太医受累了,本王吩咐人急忙忙地接你过来,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敢假手他人!” 整个太医院中邢太医的医术最为拔尖,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仁心,悬壶济世的胸怀,以及一颗能知轻重懂得审时度势的脑袋。 邢太医点头,取下身上的医药箱,郑重道,“一路上影子大人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大体情况告诉微臣了,殿下,能让微臣看一看太后的遗体吗?” “跟本王来。”慕容晟点头,领着他走到太后遗体面前,顿了顿,无似奈叹道,“太后身份尊贵,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明太后真正的死因,揪出元凶,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必要时……你就不用拘泥俗世小节。” “是,微臣必定竭力查明太后的死因。”邢太医眉心一跳,立刻恭敬低下了头。 大皇子话里的意思等于明确地告诉他,即使是冒犯太后凤体,也必须要找出真相。 他早就听到传闻大皇子和太后的关系不和,眼下看来是真的。 不过这些事情他没兴趣去研究,他的职责是琢磨医术思索怎么救人。 朝堂中的是是非非只有不听不看不说不想,才能活地更长久。 况且,医者眼中历来只有病人,遇到紧急情况,就更无男女之分了。 只是有的人身份特殊,尊贵非凡,才会让医者救治时心生畏惧,在治疗方式上也有了局限。 但慕容晟的话无疑是一道护身符,邢太医不再犹豫,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太后的遗体来。 他的手飞快在太后身上的几个要害处摁过,又查看她被烧伤的伤痕,接着将眼耳口鼻一一俱细检查了个遍。 做完这一切,他的眉头却紧锁起来。 太后身上没有致命伤,不是被烧死也不是熏死,从外表看起来也没有半点中毒的痕迹,太后真正的死因经过这一系列检查,他竟然没找出来! 邢太医迟疑了一下,打开医药箱从中拿出一包银针。 挑了其中最细最长的那根,他似做了极大的决定,对着太后心脏的部位,慢慢扎了下去。 慕容晟看着邢太医下针的地方目光微凛,片刻之间他又敛去那道寒意,面无表情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心脏是汇聚精血之地,微臣以金针刺入太后心脏,希望以此能寻到蛛丝马迹,若是此举仍窥不出其中缘由,微臣也无能为力了。”邢太医说完,又聚精会神地继续施针。 要用这根极细的金针准确刺入人的心脏,不仅要避开肋骨,还要刺透保护心脏的软骨,其实极为耗费心力。 他抬起左手擦去额上不断冒出的细汗,咬牙稳住颤抖的右手,再度加重了金针的力道。 第116章 真相是什么 一刻之后,邢太医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他已顺利将金针刺进太后心脏之中,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连抬手去拔出金针也都极其艰难了。 “殿下,能否请你帮微臣拔出金针。”邢太医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疲惫无力,但他的眼睛却满含着期待。 是谜团还是答案,顷刻就能揭晓了。 慕容晟颔首,毫不犹豫伸手拔出了金针。然而,当金针的尖端重新呈现在二人眼前,他们的神色都瞬间沉了下去。 原本铮亮的针尖,此刻在阳光下竟闪现着妖异的绿光! “极乐丹!”邢太医惊呼道,他猛然抢过慕容晟手中的金针,满脸不可置信! 难怪!难怪他从外表看不出太后的死因,原来太后是死在了这皇室秘药的手上! 听到邢太医的呼声,慕容晟亦皱起了眉头。他身为皇族,对自家秘药自然有所耳闻。 极乐丹原本只是每一代帝王将死之时服下的解脱之药,可史书记载,近几代帝王都有将此丹恩赐给皇后或者宠爱的嫔妃。 为什么说是恩赐,因为极乐丹除了是剧毒之药外,它最大的的功效是加速让人死亡,而且还能消除人死时的一切痛苦。 据他所知,先皇曾经赐下两枚丹药给宫中后妃,一枚去处不详,而另一枚就在太后手上。 可慕容晟了解太后,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做服毒自尽这样事情的人! 再者,极乐丹这样宝贵又带有剧毒的宝贵东西,太后是不会随身携带的。 那这枚极乐丹又从何而来? 一段历史记载陡然从脑袋中浮现出来,慕容晟眼底闪过亮光,如果他没记错,先皇曾将一名宠妃贬到了云顶寺…… “元勋,立刻去查,当年被先皇贬来云顶寺出家的是哪一位嫔妃,本王要她详细的资料!” 宫中后妃的荣华荣耀,哪一个不是以命为赌注来博得的?她们之间无声的厮杀完全不亚于朝堂上的争斗! 太后是个怎样手段与性格的人,他不是不清楚。如此一来,整件事情就能解释通了,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名被贬出家的妃子,就是谋害太后的凶手! 可这名被贬的妃子,和唐果儿有什么关系? 他为何隐隐觉得唐果儿身上的悲伤和恨意都与这人有关。 若真是如此,这件事情的真相会不会连累唐果儿? 慕容晟沉思片刻,收起微乱的思绪,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道,“邢太医,本王不想这极乐丹之事走漏半分!” “微臣定当守口如瓶。”邢太医立刻应道,收起了银针。 极乐丹是什么东西,得到它的人,身份必定不凡。这整个案情也必定关系到皇室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还没有活够! 慕容晟满意地点头,伸手召来一个暗卫,吩咐他将邢太医送回去。 邢太医前脚刚走,后脚却立马从废墟堆中冲出一个衙内来,他慌慌张张奔到慕容晟身边,扑通跪下道,“殿下,有发现!” “说!” “在……在禅房里,属下们发现了……发现了两具还没有被完全烧毁的尸体!”侍卫急切地连话都说不太明白了,可当他话语一落,面前已经没有了慕容晟的身影。 禅房之外,众人只觉得一阵疾风刮过,等他们回过神来,禅房中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 大理寺卿看清来人,立刻迎上去道,“大皇子,臣等已经仔细将此处检查过了,这尸体中有一具应该是某位宫中嬷嬷的,而另一位应该是寺中师太的,但是她的身份臣等暂且不详,只怕需要等院中昏迷的那些师太们醒来,才能辨认了。” “除此之外,臣等从还发现了在观音像后有一条密道,密道另外有两个出口,一个出口是在这片房子最尽头的那间客房,已查探过那房间没有异常。另一个出口是在拐角处,臣等在密道里,发现了这个!” 另一名臣子说完,立刻捧了一封信,递到慕容晟的面前。 那信封,赫然正是唐果儿看的那一封。 慕容晟快速将信封拆开,拿出来的一张白纸,让所有人都一怔。 然而,慕容晟将白纸捏在手上,越攥越紧。这纸上没有一个字,却带着斑斑泪痕,让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唐果儿出去时那双红肿的眼。 慕容晟顿了顿道,“把这两具尸体抬出去小心安置,立刻找人来辨别他们的身份。暂时停止彻查火灾的原因,一切等本王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大理寺的官员们互望了一眼,对慕容晟突然改变的态度皆是疑惑不解,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问其中缘由时,又一阵风从他们身旁飞速刮过,殿中哪里还有半点慕容晟的影子。 慕容晟出了云顶寺后,飞快朝着相邻的一座高峰奔去,之前他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线人告诉过他,唐果儿上山之后,去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山巅。 他必须去找她求证一件事情!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慕容晟很快在那壁悬崖上看到了唐果儿的身影。 她整个人站在崖边,风掀起她灰扑扑的衣袍,让她平添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姿态。 尤其是她那飘扬着猎猎作响的衣衫,更是让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随时要乘风而去。 “唐果儿。”慕容晟放缓步子走到唐果儿身旁站定,扭头望向她,淡淡道,“害死太后的凶手本王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唐果儿目光仍旧一动不动盯着远方,亦同样淡淡开口问道。 “禅房。和太后身边的季嬷嬷死在了一起。”慕容晟想了想道,其实他并不算确定那尸体中一定有季嬷嬷,但能在禅房里陪太后礼佛的人,应该只有她了。 唐果儿没有再接话,依旧看着远处。 慕容晟却不打算就此作罢,似不经意般道,“在禅房之后,大理寺那群老顽固发现了一条密道,他们在密道里找到了这个。这上面的泪迹,是你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语落,一张白纸被递到了唐果儿面前。 她轻轻垂眸瞟了瞟,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慕容晟见状神色缓和了下来,她终于愿意说出她知道的一切了。 然而,唐果儿只是一把扯过那张纸,撕成了两半松开了手。 风卷着两半截的白纸,飞速飘远。 “慕容晟,你想要知道什么,尽管放手去查,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半个字。”唐果儿收回手,自然在身侧垂下。 她目光追随这飘远的白纸,嘴唇微抿,站在原地的姿势愈发显得显得冷漠。 姨祖母不喜慕容氏一族,哪怕她也想知道事情完整的原委,也不会帮他们去找这场火灾背后的真相。 “若是这真相将你牵连进去,你也无所谓吗?”慕容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意。 他丢下大理寺那帮官员不顾,甚至勒令他们停止往下查,皆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情会牵连道唐果儿。 没想到,她根本不在乎。他这么做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我会安然无恙的。”唐果儿望向慕容晟,眉眼里溢着浓浓的讽刺。硬是将她眸底深处那一抹想要依靠他,想从他身上得到支撑力量的软弱压了下去。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接着道,“慕容晟,你只管放开手去查。不过,在此我想提前告知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是徒劳,这件事情你永远不会得到真相。” “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容晟看到唐果儿这样的表情,没由来生出一抹心疼,有一种想要上前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 但他抑制住了,他心底更多的是疑惑,死的人可是太后,不是一般人!为何她如此笃定得不到真相? “为什么?”唐果儿念着,突然轻笑了一声。她眸底更冷,张了张嘴,又沉默了。半晌,她才冷冷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总有天你会明白这真相的背后,是慕容一族自私丑陋的面孔,是慕容一族丧心病狂的贪念! 你不知情,可那半死不活的皇上知情! 他怎么可能让这样不堪的真相呈现在天下人的面前! 慕容晟凝思着她,握了握拳道,“本王一定会查明真相!” 哪怕这真相在丛丛荆棘之后,在刀山火海之中,他都要破开层层阻力一探究竟! 他一定要知道,让唐果儿对他露出鄙夷嘲讽,疏远冷漠的真正原因! 唐果儿闻言似笑非笑道,“我拭目以待。” 看他和皇上究竟谁的手段更加厉害,看他得知真相之后,在面对慕容一族荣誉和公诸事实之间如何抉择! 唐果儿说完,再度深望了慕容晟一眼,他温雅俊逸的面容上是笃定。 那笃定似乎能深入她心,让她几乎要不受控制一般去相信他。 这种自心底而起的感觉,陌生又带着些许的可怕,惊得唐果儿连忙收回了目光。 她怎么能受他蛊惑,他是皇族中人,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像先皇,皇上一般,为了得到她身上的血脉,变得更加冷酷残忍,不择手段的! 姨祖母的结局,难道她还没看明白吗? 唐果儿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可却仍有另一股念头在和自己较劲。 但愿,他不要教她失望…… 二人各怀心思沉默伫立在山巅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日头西斜,二人才一前一后走下山去。 第117章 把尸体给我 回到云顶寺后,已有人收拾好了几间毁坏得不太严重还能勉强住人的房间出来。! 唐果儿随便挑了一间,进去后她直接关上了门。 慕容晟盯着紧闭的房门,眼底晦暗不明,最终他收回了目光,往一旁恭敬站着的元勋走去。 “查出来了?”慕容晟伸手接过元勋递来的书卷展开,一目十行将上面所写的内容看完,他的眸底沉了下来,低低咀嚼着两字,“玄静。” 他将书卷扔回元勋怀里,冷声吩咐道,“让大理寺那帮老骨头立即来见本王,还有将禅房那两具尸骨也一并抬来!”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轻拿轻放。” “是。”元勋领命当即前往禅房。 慕容晟又吩咐暗卫去将已经清醒过来的一众尼姑请来,这才走进唐果儿旁边的那间房。 不过一会,大理寺一众官员小心抬着两具尸体走进慕容晟房中,几乎与此同时,寺中幸存的尼姑们也都到了。 官员们将尸体轻放于地,慕容晟瞥了那两具基本可谓面目全非的尸体,对赶来的姑子道淡淡,“各位师太受惊本该好好歇着,但本王确有要事需要你们的帮忙。还请你们上前辨认一番,这两具尸体里,哪一个是玄静师太。” “玄静师太她……遇难了?”一个老尼姑当先惊呼出声,接着泫然欲泣道,“她可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案子就数你们口中这个好人的嫌疑最大,本官怀疑这把火就是她放的!”大理寺卿徐大人闻言冷哼一声,瞪着说话的姑子冷冷道。 “你胡说!玄静师太面慈心善,为人祥和,岂会放火烧寺?”姑子们立即反驳道,在她们心中,最不可能放火烧寺的人就是玄静! “若不是她放的火……”大理寺卿还想继续驳斥尼姑们,却听到一声带着威严的怒喝, “够了!” 慕容晟眼含利刃般扫过徐大人,“徐大人,本王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既然如此,证据在哪里?你来告诉本王,真相是什么?”他的声音让人如坠寒潭。 “微臣不该妄言……微臣有罪!”徐大人迎上慕容晟的目光,那股威严逼得他战战兢兢跪到了地上。 “哼……”慕容晟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也不叫徐大人起身任由他继续跪着。 “各位师太,本王自会查明一切,让太后得以安寝,同时也还云顶寺一个公道。但眼下确实是玄静师太嫌疑最大,相信你们众位都清楚,她原本的身份是什么。” 玄静被贬入寺之事并没有被皇室刻意隐瞒,他先前忽略了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之时他还没有出世,虽然曾听宫人们说起过,却也印象甚浅。 但这些和玄静朝夕相处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原本的身份。 听慕容晟这么一说,尼姑们果然都噤声了。 她们虽然脱离了世俗,但并不代表不了解世俗之事,据说这太后和玄静在宫中可是死对头啊…… 先前开口的那位老尼姑想了想,走上前对慕容晟恭敬道,“殿下,老尼可以试一试,玄静师太身上有一处明显的特征,只是不知大火有没有将它烧毁。” 慕容晟点点头,“劳烦师太。” 老尼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两具尸体后,伸手小心去揭其中一具尸身被烧焦得与肉融为一体的上衣。 她才揭起衣角,一股肉香味就在大殿中飘散开来,大理寺一众官员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之极,一个个捂着嘴,强压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老尼姑不为所动,当她揭开层层上衣之后,目光瞥向那尸体的腹部,看到那条在雪白熟肉上的腥红长痕,她这才放下衣服道,“殿下,这是玄静。” “你确定?”慕容晟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两具黑漆漆的尸体,从外表,根本无法判别。 “老尼确定。”尼姑跪到一旁娓娓道,“玄静与老尼交好,记得她当年曾说过,她在宫中曾怀过身孕,后来不知为何胎死腹中。因为月份太大,她无法将死胎顺利产下,后来不得剖腹取子才得以保全性命。她的腹部因此留下了一道疤痕,而她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这事在云顶寺中除了老尼姑无人知道,如今乍然听到这等秘闻,一众尼姑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大理寺的官员们也被剖腹取子之事震撼得失了神。 “因为她无法生育,皇室众人怎允许一个无法生育的嫔妃继续霸占贵妃之位?所以为了将她贬来寺中当尼姑……” 一个嘲弄清冷的声音在门口陡然响起,屋中所有人侧目望去,见一绝丽姑子站在门口,脸上全是冰霜般的森冷。 唐果儿已经重新梳洗干净,她在山上的衣服已在大火里化成了灰烬,不得已才换了一身尼姑的袍子。 她大步走进,目光落在玄静的尸体之上时,眼中有一股温热就要涌出来。她一直以为姨祖母无法生育不过是药物所致,没想到竟是剖腹取子这样残忍的方法让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不能为慕容一族传承驭兽师的血脉,先皇就毫不犹豫的鄙弃了她,这样的人,就算在黄泉也不配再与姨祖母相见! 唐果儿忍着心中的悲愤,逼回泪水,看向慕容晟,“大皇子,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大理寺一众官员们互望了一眼,唐三小姐与大皇子之间的传闻他们听得可不少,只是太后被害原因不明,他们竟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这年轻人呐……真是太不懂事了! 但谁也不满表露出自己的不满,大皇子监国以来,手腕渐有雷霆之势。他这看似温雅的外表下,实际是一副冷酷无情的铁石心肠! 思及此,大理寺官员们齐刷刷地低下了头,默契朝着外边走去。 老尼姑也是个眼力俱佳的人,当即也叩首起身,领着尼姑们出了房间。 待人一走,唐果儿直接了当说明自己的来意,“我要玄静师太的尸身!” “为何?”慕容晟蹙眉,他完全可以肯定唐果儿和玄静之间的关系匪浅了。 “无可奉告!”唐果儿说完,蹲下身就要去抱玄静的尸体。 慕容晟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果儿,太后是死在她手上的!她的尸体,要留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能给你带走!” “交代?”唐果儿站直身子,甩开慕容晟厉声道,“大皇子殿下,你这交代是打算如何交代?说她为了报复太后下的手,还是你们慕容氏才是造成这件事发生的罪魁祸首?” 慕容晟神色一僵,疑惑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查啊!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查明一切真相吗?”唐果儿嘲讽的笑道,竟觉得看着慕容晟心里隐隐作疼,她当即别开了头。 她要管住自己的心!即使现在他对她的心意并不是因为驭兽师血脉的关系,可是谁又能保证他的心意永远不会变质?不会被利益熏染的面目全非? 唐果儿稳了心绪后,再度逼问道,“我要带走她,你让还是不让?” “果儿,本王现在不能让你带走她的尸体,你若是想要,等案子终结之后,本王必定给你!”慕容晟软了语气。 她现在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即使是唐梦宁惨死,她也只是愤怒。 此刻,她不仅仅是愤怒,浑身上下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等案子终结我还有可能得到她的尸体吗?谋害太后的罪名啊,你们会如何处置她?是挂在京都墙头风吹日晒还是碎尸万段以此警醒世人谋害你们慕容氏一族的人是什么下场?” “唐果儿!你冷静下来!”慕容晟捏住唐果儿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相信本王,她一定会原封不动的交到你手上!” 他脸上全是赤诚,第一次没有任何情绪的遮掩,清晰地暴露在唐果儿眼前。 “好!”唐果儿闭上眼睛,一滴泪从她腮边落进尘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拂开握住自己双肩的手,再度看了一眼地上的玄静,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慕容晟,我就信你这一次,我将看得最重的人交给你,但愿你说到做到!若是她的遗体出了什么差池,我定不会轻饶你!” 走到房间外,唐果儿顿住了脚步,一字一句道。她没有转身,说完后,又大步离去。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慕容晟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握紧了拳头,在心底默念道。 深吸了一口气,慕容晟恢复冷静,蓦然淡淡道,“影子,把玄静的尸体带下去,宫中宝库里有一颗冰魄珠,去取来给她服下。” “是。”一道极轻的声音如同在人耳边响起,屋中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地上玄静的尸体便不见了。 慕容晟一脸平静,走到房门口,对候在一旁的元勋命令道,“去另寻一具相似尸体来!” 他其实可以让唐果儿即刻带走玄静,可是那一刻他却生出了一种感觉,如果一旦让她尸体带走,她或许也就从此远离了他的身旁。 第118章 杀子之仇 太后遇害,云顶寺被烧的消息在第二日传遍了整个京都,连病入膏肓的皇上都因此被惊动,当即下旨召回了慕容晟。 宣德殿中,皇上孱弱的伏在床边。他刚从五石散醉生梦死的药效中醒过来,此刻眼底透着难得的清明。 “晟儿,朕听闻太后被害一事,你可有眉目了?” 慕容晟没有打算隐瞒皇上这件事,当即道,“儿臣已经查到了,是原来宫中出去的那位贵妃下的手。至于具体的原因和经过,儿臣还在细查。” “那你查到什么了?”皇上立马追问道,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难掩的紧张。 这莫名的紧张让慕容晟心生疑窦,他蓦然想起唐果儿的话。 她的言语之间似乎在暗示,这件事关系到皇族。 难道皇室在他手底暗卫的控制下,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什么秘闻? 慕容晟收起思绪,“还没有查出来。” “没查出来就不要继续往下查了,这件事朕或许知道缘由。”皇上似松了一口气般,躺回床上继续道,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年朕还年幼,静贵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可谓是真正的宠冠六宫。太后当时还是皇后,她表面端庄娴淑,实际上阴毒狠辣,对荣宠盖过自己的静贵妃早已不满。直到静贵妃怀孕,这不满就彻底爆发了。她毒害了静贵妃腹中胎儿,串联太医说死胎无法顺产,硬生生将静贵妃剖了腹……” 皇上唏嘘不已,语气也淡了下来,“静贵妃也不是傻子,醒来就知道自己被害了,她以死相逼求了先皇许她出家剃度为尼,先皇为保全她性命,不得已成全了她,对外称将她贬去寺中。杀子之仇,切肤之痛,你说她能不怨?” 慕容晟闻言沉默了,唐果儿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却不是一个分不清仇人的人。若真是如皇上所说,她只会针对太后。可她言语间却对皇族有着浓浓的憎恶甚至恨意…… 慕容晟看向皇上,发现他的眉眼深处带着一抹侥幸。 心中一跳,慕容晟冷了声音道,“原来是一场后宫争斗埋下的祸患,太后身份尊贵,她又是父皇你的嫡母,你准备如何处置那罪魁祸首?” “太后这一生手上没有少沾染血,就是朕的母妃……罢了,她始终是先皇唯一的皇后,那静贵妃就碎尸万段吧。”皇上见慕容晟信了自己的话,神色彻底放松了。 那静贵妃只是慕容氏的一颗弃子,竟然差点将皇族的秘密引了出来,将她碎尸万段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慕容晟不动声色的将皇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更加肯定了这件事情后面的真相不简单,他也更是下定主意要查清楚! 他已经将玄静的尸身调换了,对于皇上的决定他亦无所谓,“是,儿臣这就去办!只是父皇,这件事关系到太后的声誉,该如何向东陵臣民以及太后家族那边交代事情的原委?” “你自己处理吧,只要惩罚了罪魁祸首,其余的随你处置。”皇上挥挥手,示意慕容晟退下。只要驭兽师血脉一事不要泄露出去,其余的他都不在乎。 然而,慕容晟并没有他想象地这么好糊弄。 若是皇上没有服用五石散,若他还是从前那个精明的帝王,他也许就能发现此刻慕容晟眼中蕴藏着的了然和决心。 慕容晟赶回云顶寺,并没有急着聚集了大理寺的官员,转达皇上对那具“玄静”尸体的宣判。 他而是在等,等影子回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然而一直等到次日清晨,影子才负伤归来。他顾不上腿上的伤口,跪倒在地,“主子,属下有负所托,请你惩罚。” 慕容晟看着他腿上长长的一条口子,神色一沉,“怎么回事?” “属下根据通天阁中的情报找到了先皇派到玄静身边的一位嬷嬷的下落。为了保险起见,属下前去之前还特意挑了是个暗卫精英一同前往,没想到我们如此隐蔽的行动竟然被人发觉,有人在路上对我们进行了截杀,十个暗卫全部死了,属下摆脱他们赶到嬷嬷家中时,她全家已被灭口。” 慕容晟听完一把捏住手边的椅子,眸子里隐有暴风来临之势,“能杀本王十个暗卫精英,甚至能伤了你,可知道截杀你们的人是谁?” 谁不惜派这样的高手来阻止他往下查下去?难道是父皇? 若真是如此,这背后的真相究竟什么? 影子仔细回想了那些人的幻术,不是他所熟悉京都世家中的任何一种,也不像是皇室内传的那一系。 他突然眼前一亮,“属下似乎听都有人唤那头领青冥。” “青冥?”慕容晟想了又想,脑海中从未出现过名叫青冥的高手。 他收回手,椅子顿时化成了一堆粉末,“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线索?” “属下无能,不曾发现其他线索。”影子低头,不为自己辩驳半句,直接道出了结果。他这一路查下去,总觉得有人曾经刻意地抹去过关于玄静的一切,即使残留的蛛丝马迹,都是无用的。 嬷嬷这一条线索是最有价值的,但,却被掐断了! “本王明白了,你现在将玄静的尸身送去给唐果儿。伤复原了以后,你回通天阁的情报阁查查,这青冥是谁!” 慕容晟语落,屋中已没有了影子的身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心情此刻不可谓不复杂,他对唐果儿说过,他一定会查明火灾所背后牵连的事实,可到头来他却没有做到。 再者是,他该用怎样的理由将云顶寺这场火灾的真相掩盖过去,能让大理寺那帮老顽固信服,又能给太后一族一个满意的交代! 正午时分,原本在山脚之下的云清和月影终于说服了看着她们禁卫军,跟在赶往山上的慕容晟身边的侍卫一起上了山。 她们一踏进寺中,看见烧得如同废墟的寺庙,心中忧心她是否安然无恙,当即找人问清了唐果儿的所在,迫不及待就往她房中奔去。 她们却扑了个空,唐果儿并不在房中,情急之下,二人只得去找慕容晟。 慕容晟听了云清和月影的禀报,立刻派人在寺中寻找唐果儿的踪影,结果一无所获。 难道真如自己担心的那般,她带着玄静走了? 他应该自己去将玄静交给唐果儿的!心急则乱,慕容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侍卫慌张的跑进来,惊声道,“殿下,旁边那座山头上隐隐冒着白烟,是否要属下们前往一探?”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去!”慕容晟豁然大悟过来,唐果儿说过她不会下山,不在寺中,那她一定在那悬崖边上! 想到此处,慕容晟沉下去的心又浮回了胸腔远处,一阵风一般奔出了寺庙大门。 他所料不错,此时唐果儿就在山巅上。 她的面前是一个柴堆,正燃着熊熊的大火,吞噬着玄静的尸身。 唐果儿的眼眶微红,面色却很平静。姨祖母说过,她宁肯灰飞烟灭,也不愿在黄泉碧落处再见到先皇。 这是姨祖母的遗愿,她一定要帮她完成。 只是,唐果儿纳闷,为什么火势凶猛地燃烧了许久,姨祖母的尸身仍旧是那个黑影交给她时的模样? “你这样是无法将她烧化的。”见到唐果儿的身影,慕容晟心中的担忧才尽数消散。 他不明白为什么唐果儿要将玄静的尸身火化,但想必一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他并不打算去追问。 可唐果儿不知道,为了防止玄静的尸身腐坏,他将原本该给太后服用的冰魄珠放到了玄静口中,而太后的尸体则由他身边几个修习水性幻术的暗卫凝冰冻着。 慕容晟走到火堆旁边,运起真气在周身结成结界,走进了火中。他从玄静口中取出冰魄珠,走出火堆撤去结界后,站到唐果儿身边, “有冰魄珠在,火焰是无法烧毁她的肉身的。” 唐果儿闻言看向他手中寒光流转的珠子,伸手接了过来,一股沁心的冷意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此珠必定不凡! 唐果儿将冰魄珠交还给慕容晟,冷淡道,“多谢大皇子。”她明白他将原本该是太后所用的珠子用在玄静身上的原因。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感动和交付自己的心是两码事。 一者慕容晟无法给她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二来姨祖母的死彻底让她对皇室寒了心。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沟壑,她不想去越,也不想他来越。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现在的距离,或者是更远的距离,才是她应该保持的。 唐果儿这么想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却一脚踏了空,整个人往悬崖外倒去。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唐果儿惊得忘了运起灵力,等她回神想自救时,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果儿!”慕容晟抱着唐果儿悬浮在半空中,他的双手极其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方才她掉下去的那一瞬,即使他明知道她有灵力在身,不会出事,却仍然让他一阵心悸。 与其说抱,还不如说勒,唐果儿觉得自己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慕容晟,你……”她略微恼怒地抬起头,不料却撞进一双装满浓郁担忧和后怕的黑瞳里。 第119章 嫁祸 她一怔,那句没说出口的“放开我”便再也说不出来了,反而她似无意识地改口问道,“如果你我都不会幻术,你还会不顾一切跳下来吗?” “本王……”慕容晟一顿,望着唐果儿沉默。 如果如她所说,他们都不会幻术,他能做得到毫不犹豫跟她往下跳吗? 他的雄心壮志,这万里江山,他能为了她放弃吗? 可方才她坠下这悬崖,他的心觉得从未有过的害怕,似乎被撕扯开来一般,疼入骨髓。 如果没有这世界上没有了唐果儿,还能有另外一个人能让他这般心惊胆战吗?还能有另外一个人填补得了因她消失而变得残缺不全的心吗? 唐果儿见慕容晟沉默下去,自己的思绪和心情反而稳了下来。她从他的怀抱里挣出,跃上悬崖之巅,忍着心中的一丝失落和酸涩淡淡道, “你不用想太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能将玄静师太的尸体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慕容晟动了动嘴角,苦涩而笑,左手江山右手红颜,他能砍去哪条臂膀? 他亦飞身回到山巅,并肩站在唐果儿身边。看着脚边是浩瀚的云海,他的心境突然开阔起来。 他笃定道,“唐果儿,本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不会让自己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即使她不需要这份保护。 “我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唐果儿别开脸,转身往山下走去。方才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才会问出那样的话。 她根本就不信慕容晟能为她放弃一切,即使他毫不犹豫的说“会”,她打心底也还是不信的。 慕容晟没有立刻跟上去,他一直凝视着唐果儿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收回目光投向远处的无限江山。 唐果儿回到寺中,就被在门口翘首以盼的云清和月影半拉半推地带回了房间。 二人从头到脚将唐果儿审视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开了她。 月影却仍有些后怕道,“小姐,昨天你冲上山来后,奴婢看见云顶寺这半边天都被烧红了,见到你没事,奴婢就彻底放心了。” “赶来的时候火已经小了很多,我只在院子里没有被伤着。月影,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也很感谢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哪怕我曾经是废物的时候,你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月影闻言诧异的盯着唐果儿瞧了又瞧,随后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臂一把,痛呼了一声,扭头低声问云清道,“我刚刚是不是幻觉了?你看看眼前这人……这是小姐吗?” 小姐一向性子都冷冰冰的,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煽情让人想流泪的话? 云清虽然对唐果儿的变化也很诧异,但眼前的人不是自家小姐还能是谁?她朝月影点头,同样低声回道,“是小姐。” 唐果儿看着二人的互动,微微一笑,悲伤的心情一下纾解了很多。姨祖母的死,不单单只是让她得到了悲伤,这也是一个对她的警醒! 光阴不候,珍惜身边人。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自己,报复仇人,她还要用同样的关心去关怀在乎她的人。 比如月影,比如云清,再比如在第一时间保护她的云渊。 而慕容晟是皇室众人,自然有众星拱月,根本不需要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他也不在她考虑的人选范围之内。 距云顶寺被烧的第十日,慕容晟终于召见了大理寺的一众官员。他紧闭的房间里,时而传出官员抗议的喧哗,时而传出商议的窃窃私语,时而争执,时而沉默。 一干人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时过了,那紧闭着的房门才再度打开。 大理寺卿徐大人率先走了出来,他的手捂着额头,还能从指缝间隐隐看见腥红之色。接着是另一名官员鼻青脸肿的走了出来,跟着再出来的每一个官员脸上几乎都挂了彩。 唐果儿站在院中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禁啧啧称奇。 虽然她敢可定这么粗鲁的举止,一定不是温雅如玉的慕容晟亲手所为。 但他身边的侍卫,她可就不敢保证了。 这一刻,她真佩服这些人,也更加好奇这些人究竟拿什么逼得慕容晟命人动粗。 然而,她好奇的事情也很快揭晓了。 就在这一日,大理寺的一众官员侦破了太后被害云顶寺被烧一案。他们拟好的奏折送到皇宫由皇上过目后,立刻就昭告了天下。 原来让大家心弦绷紧的真相竟然是云顶寺中的一名小尼姑,在禅房侍奉太后和玄静师太诵佛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引发了火灾。在玄静师太和季嬷嬷的保护下太后的遗体得以完整保存。 而那名小尼姑,虽然是无心之过但这场火灾导致太后辞世,因此被判了碎尸万段。 唐果儿得知这所谓的真相之后冷然而笑,皇室就是皇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皇上认定了,即使那真相假的离谱,它在臣民心中也就是真的! 原来被逼迫的人不是慕容晟,而是那一帮可怜的大理寺官员。 当日,大理寺一众官员皆收拾行囊下山去了。对这件事情知情的尼姑,也被秘***死,她们躲过了火灾,却没有躲过皇室的无情。余下不知情的一众尼姑,也被分配到了别的寺中。 唐果儿站在大门处目送下山去的人,她已经可以确定火灾真相会就此掩埋在成为一堆废墟的云顶寺中。 思及此,她心中有难免的淡淡唏嘘。 堂堂一国太后,在皇室的手段操纵下,照样成了保全皇室尊严的牺牲品,可见这皇宫进不得。 这皇子,更是嫁不得! 唐果儿回望云顶寺,又看向火化了玄静的山巅,叹了一口气,携着月影云清也往山下而去了。 唐果儿下了山之后直接回了唐府,在山上这几日因为悲伤和环境所致,她一直没有得以好好休息。 如今火灾疑案告破,紧接着必定是皇室为太后准备的风光大葬,她若不抓紧时间不补眠,待太后葬礼结束,她就能与瘦黄花媲美了。 唐果儿的料想完全没有错,太后遗体被运回宫中的第二日,宫中就颁下旨到各家各户。要为太后举行为期一个月的隆重大丧。 她接到圣旨后,虽然诧异葬礼风光得有些过分,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皇上病危,太子出征在外,太后的死查来查去得到个这样不痛不痒的真相,太后的家族势力必定不满。 为了安抚人心,皇室自然要倾力举办太后的葬礼,慕容晟手中又有冰魄珠在,太后遗体就是放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腐坏。 这次葬礼,只怕京都全部有头有脸的家族都要前去,她作为唐家的代表,又是所有世家中唯一目睹了火灾发生的人,肯定免不了被追问的麻烦。 在这个时候,她要自动忘记真相,要铭记只有皇上认可的那个真相才是真的! 虽然她是前去猫哭耗子,可这假慈悲也要装得有诚意不是? 当日傍晚,唐果儿特意换了一条宫缎素雪绢裙,外着月色长绫衫,浑身上下皆是纯白的面料,不带一丝花纹,简洁到了极致。 她没有挽髻,将头发松松拢在了脑后,然后用一根白丝带在后背处扎紧。 因为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她的气色本就不佳,正好省了要将自己刻意打扮得憔悴不堪的香粉钱。 尤其是当她站着不动的时候,裙摆静垂及踝,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了悲戚之中。 唐果儿对这一身装扮分外满意,在外人看来她极得太后的宠爱,若是她的穿着言行稍有不妥,必定会招来是非。但是眼下她已面面俱到,足以堵住那些想挑她不是的人的嘴! 因为是第一次前往宫中吊丧,各大世家中除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家主主母,以及所有的子女都要前去。 唐果儿走出唐府的时候,何氏带着她的子女以及三姨娘所出的五小姐唐妍蔚已在府外等候。 门前停着三辆挂了白幡的马车,唐荣轩和唐远扬属于男眷,自当坐一辆马车。唐果儿作为嫡女也当独自乘坐一辆马车,剩下那一辆便是何氏与唐素容唐妍蔚所坐。 可当唐果儿淡淡吩咐完上车之后,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三……三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坐?” 这算是唐果儿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唐妍蔚,虽然之前三姨娘因为她来自己院中大闹了异常,但那是受了何氏的挑拨所致。 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对唐妍蔚生出厌恶来,在她眼里,唐妍蔚还只是个孩子。 唐果儿低头,只见唐妍蔚一张被画得花里胡哨的脸,此刻正露出满是乞求的表情,怯怯地看向自己。 “好。”唐果儿没有过多的犹疑,朝唐蔚妍伸出了手。临上马车,她顿住转身对一旁的何氏道,“二娘,五妹就跟我坐一辆车吧,这样你和大姐坐着更宽敞一些。” 何氏婉拒道,“这怎么行?嫡庶有别,妍蔚还是与我们同坐吧。车够宽敞,她身形又小,占不了多少地方。” 第120章 试探 “不必了,我车上有梳洗之物,若是任由五妹这副浓妆艳抹的模样去了宫中,只怕明日皇上就该问罪我们唐家了!二娘,什么场合适合怎样的打扮,你应该有所了解才是,下次可不要这么疏忽了!” 唐果儿说完,一把抱起唐蔚妍,将她放到了车上,随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待唐果儿进了马车,唐素容才露出了满含恨意的表情,她咬牙低声道,“娘,没想到今日这小小的试探,成效竟然这般好。否则,我还不敢相信唐果儿这个废物竟变得这么厉害了……” “素容,这次娘纵容你试探唐果儿。但是从此刻起,收起你的那些自以为是小把戏,你现在还不是唐果儿的对手,娘不想你在她的手上吃苦头,明白了吗?” 何氏垂了垂眼睑,拍着唐素容的手背亦是低声嘱咐道。 “我明白!”唐素容点头应道,慢慢压下自己狰狞的表情,“今日她拿身份压我们,他日我必当高她一截,也让她尝一尝被人低看的滋味。” “这想法很对,但是素容啊,娘更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远离这些阴谋。”何氏语重心长地说完,拉着唐素容上了马车。 待所有人都坐稳后,唐果儿这才淡淡吩咐道,“出发。” 她语落,马车驶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唐蔚妍坐在车中,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面容依然带着怯色。娘对她说过,三姐姐是个冷酷残忍的女魔头,让她一定要敬而远之。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娘所说的并不对呢? 三姐姐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她的眼睛里没有要算计自己,让自己觉得惧怕的神色啊。 但是,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姐和二娘,她们眼睛却让她觉得很可怕。 唐果儿并不知道唐蔚妍心中所想,但看到她胆怯的模样,不用想也猜得出三姨娘给她灌输了一些什么样的思想。 估计是上次在二姐院中,她杖杀含羽,想要在唐家立威,一下子立得狠了些,给姨娘们留下了阴影。 可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首要任务是将唐妍蔚脸上的妆容卸了。她对何氏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威胁,如果真让唐妍蔚这样进宫,就算皇上不降罪,唐家的大门也得给人说三道四的唾沫冲垮。 “五妹,三姨娘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是去参加葬礼而不是婚礼吗?你怎么还画这么浓的妆?”唐果儿一边用锦帕占了温水帮唐蔚妍卸妆,一边轻声问道。 “这……”唐蔚妍飞快望了一眼唐果儿,垂下头不安道,“这是婉儿姐姐给我画的,她说太后葬礼上会去很多人,我打扮得漂亮一些,以后嫁出去也容易一些,那样娘就不用为我的婚事伤神了。” “婉儿是谁?”唐果儿淡淡问道。 “是大姐前几日送给我的丫鬟呀,她的手可巧了,能梳好多漂亮的发髻。”唐蔚妍语气中这才露出喜悦来,可随后她的喜悦就消失了,她画成这样似乎让三姐姐不高兴了。 唐蔚妍沮丧道,“三姐姐,我不知道这样画不妥,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娘以后会像二娘一样。” 唐果儿手下微微一顿,“二娘怎样?” “哦,三姐姐去了山上不知道府中的事情。”唐蔚妍恍然大悟,接着压低声音道,“三姐姐不在府中的时候,二娘几乎天天带着大姐出门,听人说是给大姐挑人家去了。现在天气多热呀,天天出去晒太阳,难道不辛苦吗?” “那你觉得二娘看起来有疲惫的样子吗?”唐果儿擦去唐妍蔚唇上的最后一抹朱红,反问道。 这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模样,天真纯洁,不需要任何胭脂水粉装点就能吸引人目光。 唐蔚妍想了想,微微纳闷道,“是啊,二娘为什么不觉得累呢?” 唐果儿见她锁眉的模样煞是可爱,心中一痒,不禁伸手捏了捏她还带着稍许婴儿肥的脸蛋。 “三姐姐……”唐蔚妍怔住,有些害怕的唐果儿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往后缩了缩。 唐果儿见她惧怕的模样,只得意犹未尽讪讪地收回了手,“你不必怕我,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可以来问我。” 唐蔚妍迟疑了一下,然后飞快了点了头。想了想,她将脸又凑近了唐果儿面前,“三姐姐,谢谢你帮我,你喜欢摸我的脸,就给你随便摸吧。” 此话一出,唐果儿脸登时黑了一片,随便摸……说的她好像诱拐儿童的***…… 这就是童言无忌的威力?这分明是要瞬间将她秒杀…… 但无语之余,唐果儿的心里却多出了一分欣喜。唐家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害人的心计,唐梦宁没有,唐妍蔚没有。 唐荣轩不够格,唐远扬她还没有接触过,心计阴毒的目前只是唐素容,连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她都不放过算计的机会,果然何氏生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路上唐果儿与唐蔚妍相处得极为融洽,属于孩子的天真感染着她,让她暂时忘记了大人世界里的复杂。 可这样的奢侈时光只是片刻,马车很快就在宫门处停下了。 唐果儿率先下了车,接着将唐蔚妍抱了下来,随后其他两辆车中的人也都相继出来了。 她仰头看向宫门的高墙,以及飞出墙的璃瓦,心中生出一股冰冷来。深吸了一口气,她牵起唐蔚妍,稳步往深宫走去。 太后的葬礼在内外宫交接处的,甬道最末端的仁德殿中举行。 唐果儿走在昔日寂静得渗人的长甬道,一片刺眼的白茫呈现在她眼中,一直延伸至视线所及的尽头。 还记得上一次进宫之时,左右的花儿是那样的明媚灿烂,不过转眼,却已是粉黛全无,六宫缟素。 大臣命妇面带哀色匆匆穿梭在其间,脚步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她心中本无悲伤,见此情景,却陡生出一抹苍凉来。 太后活着的时候从不见他们如此殷勤,人死了一切皆空了,他们反而眼巴巴的跑来了。 这些人的表情,有多少是真的?这些人的眼泪,又有多少是热的? 而这仁德二字,对太后是赞扬还是讽刺? 唐果儿微微一垂睫毛,敛去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情绪,这些事情不在她值得去关注的事物范围之外。 皇家人爱看戏,为了唐家,她就姑且委屈一下自己。凭她的演技前来跑龙套,绰绰有余。 唐果儿与何氏一行人到达仁德殿的时候,里面已是哭声一片。跪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慕容晟,他的面色虽然平静,细看却觉得他整个人似乎在压抑着一股随时会爆发出来的哀戚。 可再细看来,他的眸底深处没有丝毫的伤心。但他这样细微的情绪,唐果儿相信只有她一人发现了而已。 原因很简单啊,其余的人几乎都忙着用嚎啕大哭表明对太后辞世的伤痛。也只有她才会象征性地抹了几把眼泪后,将剩下大把的闲工夫拿来观察慕容晟。 这样的观察并没有持续太久,巳时一刻,负责太后葬礼事宜的礼部尚书捧着圣旨,领着一干太监小心举着长龙般的祭祀品走来。 唐果儿明白,这些人是来为太后为期一个月的葬礼中最隆重的贡祭而来。 果然,见着礼部尚书来,哭泣不止的命妇们的哭声渐渐转为了小声抽泣,而后又转为了低声哽咽。 仁德殿灵堂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雕凤金丝楠木棺旁侧的漏刻声,嘀嗒不止。 巳时二刻,礼部尚书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恭和太后遭此巨灾,实天之妒之。朕心哀矣,天地同悲。太后一生贤德大度,六宫再无人及。念养育抚育之恩,朕铭记于心,没齿不敢忘之。今日特追尊恭和太后为仁贤恭和太后,奉金缕玉衣一副,赤金镂刻朝凤冠一顶,夜明珠十斛,东珠百斗……” 长长的一串祭祀陪葬品礼部尚书足足念了一刻,唐果儿站在一旁早已跪得膝盖发麻。都说钱能压死人,皇室当真是财大气粗光用念的,她就已经觉得吃不消。 葬品安放妥当后,以慕容晟为首的皇子公主以及小辈亲王行了二十四叩拜大礼。接着是与皇室沾亲带故,以及太后一族臣子行了十二叩拜礼。 等着这些人拜完,便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以及包括唐果儿再内的三大世家行了八叩拜礼。 叩拜礼并不是磕一下头这么简单,迎,参,辞,敬……样样礼节都必须做到恰到好处的完美。 尤其是最后八拜,行礼的人一直从灵堂内跪到了仁德殿外,那不约而同如出一辙的动作,甚是壮观。 行完礼后,唐果儿已是累得不行。她跟着众人刚站起身,一声极为清脆的女声带着皇族人特有的自傲,在大殿中清晰的响起。 “唐三小姐,你只心八叩拜恐怕是不妥吧?” 唐果儿应声望去,站在一侧五公主的慕容晴依正眨也不眨的瞪着她。 “公主何处此言?”唐果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平和恭谨,看慕容晴依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来找茬的! 第121章 做戏 慕容晴依的眼眶还红肿着,众多皇子皇女之中,皇祖母最宠爱的人就是她。! 没想到云顶寺一别,竟是天人永隔。而那时自己还因为唐果儿,惹皇祖母生气! 想到这里,慕容晴依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拿了锦帕一把擦去,望向唐果儿的眼神里生出了一丝怨恨。 “唐三小姐,且不说皇祖母身前对你疼爱有加。众所周知,你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妃,等太子哥哥从战场凯旋,你们就要成亲的。如今太子哥哥不在,你身为他未来的妻子,难道不应该代他为皇祖母行二十四叩拜礼?” 替慕容苍再拜二十四下?唐果儿差点就把持不住自己想要狠狠一抽的嘴角。等行完礼,她只能等着被人抬回去静养了。 原来慕容晴依还记着山上云渊出口帮她的仇! 唐果儿沉默了,虽然皇上已经给了她圣旨解除了她和慕容苍的婚约,但眼下她还不想过早地让这道保命符失效。 上次在二姐院中,她狠狠拂了何氏的面子,甚至砍了她一条得力臂膀,何氏不可能会就这么算了的。 何氏之所有没有对她动手,一方面应该是在筹划着如何将她一击打倒,另一方面正是因为顾忌她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 若是她在此刻将圣旨的是说出来,无疑是等于自寻死路。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斗不过何氏,但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拿命来陪何氏玩啊。 一旁的慕容晟见唐果儿眸中隐有犹疑,知道她不愿意在现在将解除婚约之事公布出来。 他顿了顿,随即对慕容晴依低喝道,“五妹,皇祖母的葬礼你怎能胡闹?” “大皇兄,我哪里胡闹了?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她难道不该给皇祖母行二十四叩拜之礼吗?”慕容晴依见慕容晟出口相帮唐果儿,登时拔高语调惊声喊了起来。 她就是想不不明白,唐果儿只是一个废物,为什么他们都将她看成香饽饽一样对待? 云渊是这样,大皇兄也是这样,甚至是傲视一切的太子哥哥,也宁肯委屈自己去娶她。 慕容晴依越想心里越不平衡,那股怨念在她的心里乱窜,她朝着唐果儿气愤喊道,“唐果儿,你究竟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大皇兄,让大皇兄蒙蔽了双眼,分不清利害只知道一味的袒护你,为你说话?” “闭嘴!”唐果儿见慕容晴依失去理智开始口不择言,脸色一沉当即喝道。 慕容晴依被这陡然一喝震住,回过神来,瞬间脸颊涨得通红,厉声道,“唐果儿,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让本公主闭嘴!” “五公主,我让你闭嘴,只是不想你说多错多!” 唐果儿瞥了慕容晴依一眼,丝毫不为她的怒气所动,不疾不徐地淡淡道, “五公主,你已明明白白对大家说了,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让我代太子行礼,也等于你已经认定了我是你的皇嫂。既然如此,我自然有资格叫你闭嘴!” 唐果儿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跪到地上,双眼红了一圈道,“这二十四叩拜礼,我可以行,当时我对太后的崇敬。但我不能代表太子,太子身份尊荣,不是我能够随随便便就代替的!” “再者,五公主,我是情急之下才让你闭嘴的。我并不是要在你面前耍钦定太子妃的威风,我只是想阻止你继续说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刚刚你话中暗喻我与大皇子纠缠不清!”唐果儿说完满脸委屈,眼眶中已有泪珠再转个不停。 她心中却是无语到了极点!她来太后葬礼的初衷只是跑龙套混个脸熟,哪曾料到慕容晴依会在半道上杀出来,直接就将她逼上奥斯卡红毯。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不喜欢吃榴莲,勉强同意接受一小块之后,对方却猛然塞给她整个的榴莲一般,简直是憋屈得让人发指! 慕容晴依见到唐果儿眼中的泪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己方才气极时说出的话,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兄才不会想和你纠缠不清!” “那五公主的意思是我执意纠缠大皇子了?”唐果儿说完,眼泪极为配合的掉了下来,她本就憔悴的脸,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委屈和楚楚可怜, “市井传闻流言蜚语再厉害,那不过都是捕风捉影,都只是猜测!可这话从五公主口中说出来,当着这满殿的权贵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出,就算这是污蔑,也会被当成事实啊!明日这事必定会传遍整个京都,我的声誉受到牵连我不在乎,泼在我身上的脏水也不差这一点。可是若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大皇子的声誉,牵扯到皇室的声誉,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太后刚亡,就发生这种事情,她老人家怎能安宁啊!我这就……这就去向太后解释清楚……” 唐果儿说完,作势就往摆着灵位的桌角撞去。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一天啊,竟然要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挫到家的戏码来摘取影后桂冠,她心中那个汗颜,那个汗奔……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没有人伸手来拉她? 她难道要成为演艺界中第一位,死在自编自导的戏码里的奇葩? 撞就撞吧!唐果儿仍旧义无反顾地往桌角撞去,但她却在撞过去的途中不要痕迹的转动了一下,她得挑个撞不死的地方…… 唐果儿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动作,却丝毫不落的被一直打着二十万分精神盯着她,准备在她撞上去的那一刹那用灵力护住她的慕容晟看进了眼里。 慕容晟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连同这灵堂中所有人竟都被她忽悠了!想到她竟然用这“以死表清白”的方法撇清与自己的关心,他心中气恼不已,当即撤去了凝聚在手中的灵力。 她自找苦吃就让她吃点苦头,事后他会亲自给她送去上好的金疮药,外加他的满腹怒气…… 然而,慕容晟难得孩子气的想法却在一个孩子身上泡汤了。 在唐果儿即将撞上桌角的那一刹那,一股灵力从身后扯住了她。 唐果儿被捆在一股不算强烈的灵力圈中,她正要回头看一看是那个好心人出手帮了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三姐姐,我不要你死啊!” 稚嫩的童音带着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的惊吓,一下让怔住的一干人清醒过来。 所有人皆不由自主的瞟向那尖利的桌角,接着想起一阵阵抽吸声。然而,在这抽吸声中,还有何氏的一声极轻的冷笑。 这些不知道唐果儿的身手和城府,自己可是清楚得很。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名声,自寻短见? 不过,何氏并不打算拆穿唐果儿,她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唐果儿究竟有些什么高明的手段。 唐蔚妍的灵力不弱,但唐果儿想要挣开,却是极为容易的。可她没有那么做,她而是含泪扫视了众人一圈,挺直了脊背,略带哽咽道,“我与大皇子之间清清白白,太后可证,天地可证。你们若是不信,大皇子就在这里,你们可以向他求证!” 众人的目光因为唐果儿的话齐刷刷转移到慕容晟身上。 慕容晟盯着注目礼,朝着唐果儿投去一眼,那眼底没有别的什么,若是换成话来表达也只有一句,“这仇,本王记下了。” 唐果儿还来不及避开他这样的目光,慕容晟已淡淡对众人道,“本王与唐三小姐之间的关系,自然比黄河水还清。” 啥?黄河水?众人再度一愣,然而慕容晟丝毫不给他们想象的余地,语气一下沉了下来道,“今日的吊唁到此为止,为太后守灵不需要这么多人,你们各个家族的嫡系子孙留下,本王要让人交代一下守灵时一些必须要注意的事项,其余的人都散了!” “是。”众人当即领命纷纷跪下,朝着太后的灵位三叩首,这才起身准备离去。 他们刚刚抬步,身后却又想起了慕容晟淡淡的声音,“父皇一向最注重皇家的面子……” 那语气里没有半点的威胁意味,众人却不禁为此心神一颤,这当然不是威胁,这是用红果果的警告宣判他们若是胡说八道的下场! 领悟到这一点后,可以离去的人谁也不想多呆片刻,很快偌大的灵堂便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了,只剩下各家嫡系。 慕容晟神色恢复正常,对着剩下的人嘱咐道,“本王会让人将外宫几处无人居住的宫殿收拾出来,今夜不用守灵的人,可以前往歇息。至于守灵的具体安排,母后昨日已连夜拟好,因为伤心过度她卧病在床,没能出席葬礼。本王稍后会让人去取来告知各位。现在已过午时,宫中已备好素斋,仁德殿外想必已有公公前来领大家去用膳了,都去吧。” 折腾一上午,大多数人的力气早就哭干了,腹中也空了。可留下来的毕竟是各族嫡系,都经过了良好的礼仪教导,即使是饿得头晕眼花,也依旧是进退有礼。尤其是世家望族之女,更是丝毫不落大家风范。 拜了太后,对慕容晟行了礼,这些人才不紧不慢的退出了仁德殿。 等所有的人都离去了,依然跪在灵前的唐果儿这才冲开唐蔚妍的灵力束缚,从地上站起身来。 第122章 守灵一月 她斜了一眼慕容晟,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刚踏出步子,手便被人从后抓住。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唐果儿顿下身来,淡淡道,“大皇子,刚刚你不拉我一把,现在拉住我所为何意?” 她的言语之间,不知不觉透出了酸溜溜意味。 慕容晟松开手,走上前一步,看着唐果儿道,“你是在怨本王袖手旁观?” “怎敢?” “为了与本王撇清关系,连以死明志这样的极端方法都能想出来,还有什么是唐三小姐不敢的?”慕容晟不由微怒道。 任何人急着与他划清界限他都会不在意,唯独眼前这个女人,总是轻而易举便让他侧目,让他在意,甚至挑起他一向控制得极好的情绪! “是吗?我的胆子这么大?”唐果儿似反思一般沉默了。顿了顿,她的脸上露出无辜且疑惑的神色,语气极淡极轻,“你我本无关系?何来撇清?” 唐果儿说完,理了理跪得褶皱的衣裙,走出仁德殿。 一干人午膳过后,夜间守灵的人数分配细则就送来了。 守灵的人数共分为三批,慕容晟与太后一族,领着三大世家之一的程家为第一批。慕容晴依与亲王们领楚家为第二批,未来太子妃唐果儿领着其他的名门望族为第三批人。 三批人每天一轮为太后守灵,直至一个月的葬礼结束。 守灵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而且要守的人还是太后,这其中规矩比起普通百姓家白事比起来,更加繁复冗杂。 至于具体有多烦琐,唐果儿守灵的第一晚,就深刻地体会到了。 比如,太后灵前供奉的七七四十九盏油灯,必须由皇室嫡亲每一个刻添一次。每添一次不得超过油灯的一半,以免油太旺,灯火太盛,扰了太后安寝。 所以,这整整一个晚上,唐果儿几乎都在马不停蹄地奔走在油灯之前。 直到天明慕容晟带着人来替班之后,她才与守灵的的众人匆匆回到为他们准备的休息之处,仓促小憩片刻,又继续回到灵前招呼前来吊唁的大臣。 尤其是最初的几天,仁德殿前来参拜吊唁之人络绎不绝,所有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最忙的几日过去后,一到不用守灵的日子,唐果儿就会回唐府。她实在不习惯与这么多人同吃同住。 可就算死吊唁的人少了,空闲下来了,她每日也都得在仁德殿呆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能回到唐府。 所幸在太后葬礼开始这十来日,何氏出奇的老实,没有在她背后捅刀,给她添乱。 也是,唐果儿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宫中,基本上她与何氏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太后大丧一切从简,用膳之时便没有内外室严格区分出来,府里男眷女眷都一起在穿堂之后的饭厅中用膳。 唐果儿与何氏的子女们都围着一张大圆红木卓而坐,因为唐蔚妍的缘故,三姨娘也在桌边下首的位置坐着。 一顿饭所有人都吃的鸦雀无声,不过,唐果儿倒是有了新的发现。 唐荣轩经过上次云清的捉弄,似乎被吓得不轻。看她的目光之中再没有鄙夷和不屑。 虽然她大半的时间虽然都不在府中,却不代表她对唐府的事情眼瞎耳塞了。据府中丫鬟之间的私传,唐荣轩经过那一次惊吓,似乎从此…… 不举了。 看来色欲熏心果然不假,唐荣轩远离美色之后,脑子倒是变得清明多了,知道将对她的恨意藏在眸子的最深处,然后对她装出一副惊恐惧怕的模样来。 而三姨娘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了第一次交锋时的恨意。 想来唐蔚妍应该已经将唐素容叫人为她浓妆艳抹,去参加太后葬礼之事说了出来。 加上那个婢女婉儿,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在后院的一口弃井中溺水而亡。 三姨娘脑子虽然转得慢了些,但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傻子。 两者一结合起来,她总该明白这府中谁才是真正想要害她的人。 至于何氏和唐素容,据云清的观察来看,她们平常大多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没人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不然,她们就是早出晚归。 早出晚归,或许如唐妍蔚所说,何氏是在为唐素容的婚事奔波。 而她们呆在院子里,唐果儿稍稍想了想,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一直都知道,唐素容的城府不比何氏浅。 只是唐素容毕竟只是足不出户的大家千金,阅历不足,且她的性格浮躁,很容易就被激怒,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但这两日从唐素容的言行举止,以及她看自己时日渐波澜不惊的神情,唐果儿已隐约猜出,何氏一定是在对她暗中进行调教。 否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唐素容的性格不会转变得这么快。 不过,何氏爱做什么,唐素容日后会变得多么难缠,她并不在意。 曾经她因为皇上的一纸婚约,不得已才被绑在了唐家。 如今,婚约已解。等她忙完太后的葬礼,就会勤加练习姨祖母授与的幻术心法争取早日进阶。 待她讨回身体主人所受的一切苦楚之后,她就会挑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眼下只要何氏消停下来,不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不跟她玩心计,其他的事,她都不想去管。 忙碌的日子总让人觉得过得很快。转眼,太后的葬礼就过去了二十多天。 最后的几日里,慕容晟因为前朝的政务繁忙,奏章堆积,已经抽不出时间来主持太后的葬礼。 眼看,安排太后入葬皇陵的重担即将落在慕容晴依身上。皇后的身子在这时终于有所好转,她在南宫薇的陪同之下,在丧礼的最后一日,出现在了仁德殿的灵堂。 对于皇后,唐果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反而对她端出的一派雍容无比尊贵异常的气度,觉得有些怜悯。 将来不管是慕容苍顺利登基,还是慕容晟夺权成功,她敢保证,皇后绝不会拥有如同太后这样风光盛大,超出皇室规格的葬礼。 一个无子的皇后,一个得不到皇上宠爱信任的皇后,她身上没有需要掩饰的秘密。 皇后与南宫薇上前参拜后,南宫薇很自然的站到了唐果儿身边。 她的双眼兀自红肿着,脸上的憔悴不比他们这些守灵的人少半分。 唐果儿有些诧异,还不及问,南宫薇已经率先道,“我早就想来替太后守灵了,可是因为太后去世,皇后娘娘哀思成病,我只得一直在她身畔伺疾。等腾出手来,太后都要准备下葬了……” 南宫薇说完,明亮的眼眶中满是浓烈的哀伤和自责,睫毛一垂,成串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唐果儿看她哀伤的模样,也微微动容,从袖中拿出锦帕递上小声道,“你应该庆幸没来守灵,否则你就要和我一样成大熊猫了。人死不能复生,虽然这句劝你的话俗了点,但你的心意到了,太后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南宫薇哽咽着点点头,紧紧握了握唐果儿的手掌,这才含泪走到皇后的身旁站定。 这时,唐果儿却蓦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从太后丧礼开始到现在即将结束,云渊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究竟是什么原因? 难不曾慕容晟在云顶寺说的话不是气话?他真的将云渊软禁起来了,然后交给皇上处置? 想到这里,唐果儿顿时心急了起来。这事终归到底与她还是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当时慕容晟没有看见她与云渊抱在一起,单单因为太后身亡之事,慕容晟想必不会这么生气。 可她急也没有用,云渊现在的境况如何,也只能等慕容晟来了问他才知道。 唐果儿忧心云渊之事,频频往殿外看去。她的举动引起了众多人的侧目,就连皇后都诧异地看了她几眼。 南宫薇见状,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皇后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点了点头。 随后,南宫薇走到了唐果儿的身边,将之前擦泪的锦帕递还给她道,“果儿,我寻了还你帕子的由头,皇后娘娘才让我过来。你怎么了?一直往在外看。是在等谁吗?” “没什么。”唐果儿接过帕子,敛了自己眼中的急色淡淡道。 都这个时辰,她不知道慕容晟还会不会来。 可若是他今日不来,等会出宫之前她也要去找他。 明日就是太后下葬大礼了,等葬礼一结束,皇上就该追究云渊的责任了。按照慕容晟那日在云顶寺的态度,他禀报给皇上的话,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 云渊保护太后不力本就是重罪了,皇上要是再听慕容晟的一面之词,云渊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想到此处,唐果儿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忍不住的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终于瞥到了熟悉的天青色身影朝着灵堂稳步走来。 考虑到殿中眼睛太多,唐果儿克制住想要冲到慕容晟身边问他云渊目前的状况的***。 她压制着情绪,尽量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与一旁皇后寒暄的慕容晟。同时,她也在心底思索,怎样不引人注目地向慕容晟开口。 但她的眼角余光仍然不由自主地往慕容晟方向瞧去,并且已经惊动了离她近的几人。 想了想,唐果儿最后瞥了一眼慕容晟,悄然地转身走出了灵堂。 里面人多,而且大多是太后一族的亲戚。云渊的事不适合在那样的场合下说出来。 既然如此,她就在外边等着慕容晟出来。 第123章 森严的结界 唐果儿等了不过一会儿,慕容晟就走出了灵堂。! 他看见站在仁德殿大门处的她,脚步稍快地朝她走近。 “你有事情找本王?”慕容晟在灵堂中便注意到了唐果儿的反常。从他一进去,她的目光就带着急迫和欲言又止,时不时地落到他身上。 后来见她走出灵堂,他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她在外久等,这才匆匆结束了与皇后的谈话走出来。 唐果儿目光扫了一眼灵堂的方向,犹疑了一下道,“请大皇子借一步说话。” 说完,她快步朝着仁德殿外走去。 二人在一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僻静之地站定,唐果儿不想假惺惺和慕容晟拐外抹角,直切主题道, “我有一事相向大皇子问个明白,为何怎么丧礼不见云渊?你真的将他软禁在了府中,等葬礼结束交给皇上处置?” 慕容晟神色微微一沉,“对。” 她找他就是为了云渊的事情? “那天的大火,根本就不是云渊的错,他已经尽力了!他的罪名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是可大可小,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他为了阻止我进入火海,才会有那样的举动……我想替他向你求求情,放过他行不行?” 唐果儿稳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柔和。 “你是他的谁,这么低声下气替他向本王求情?唐果儿,本王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对云渊的事情这么上心!”慕容晟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善。 唐果儿对云渊的态度,让他觉得莫名的烦躁。 “他是被我连累的,我自然要上心……” “是吗?”慕容晟冷冷反道,他的语气开始凉了下去,“可是,唐三小姐,这个忙本王恐怕帮不上了。云渊犯下的错误太大,本王保不住他!” “是保不住还是不肯保?”唐果儿听着慕容晟森冷的声音,心中凉了凉,语气染了一丝僵硬。 慕容晟盯着唐果儿的表情看了良久,突然勾了勾嘴角,他似自嘲似苦涩的道,“此事就算本王不说,父皇也已经知道了,本王无能为力!” 唐果儿咬唇沉默下去。 如果追究云渊的人只是慕容晟,她还有几分把握。可没想到皇上对此事也早已知情了。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相当的棘手了。 皇上是真正的卧病在床,太后的葬礼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加过。没有他的召见,她又不能随便去宣德殿道出自己的请求。 若是遇到皇上心情糟糕之事,她为云渊求情的好意,恐怕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唐果儿叹了一声道,“既然大皇子也无能为力,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慕容晟听着这话,心中更加来气。他帮不了云渊,她就毫不犹豫地下逐客令,不愿再与他说下去…… 他望了一眼唐果儿,拂袖大步离去。 唐果儿望了一眼慕容晟的背影,这一瞬间,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夜探云府! 因为心中所想,到了傍晚时分,唐果儿本该打道回府,但她迟迟没有动作。一直等着夜幕降临,她才赶在宫门下匙的前一刻出了宫。 太后丧期,京都中禁止一切***作乐的场所营业,整个大街静悄悄的。 唐果儿从宫门出来后,并未直奔云府。她挑了一条可以通往唐府的僻静小巷拐了进去,躲在一处废弃宅院里,甩开了尾随她的人,这才朝真正的目的地奔去。 然而,当真正见到了云府如今的境况,她的心一瞬间被悬了起来。 原来她所想象的事情严重性,和眼前的状况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差得太远。 整个云府周围沾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卫,按照他们的举止分析,这些人的品阶大多都在幻术师高阶。 甚至有几个人的身上还隐隐透出了幻灵师才有的绿光。 唐果儿当即明白过来,看守云府的禁卫,只怕是皇城禁卫军中出类拔萃的一批了。 她不说有多了解云渊,但是依他对皇室的忠心,即使无人看守云府,在慕容晟下了禁足令之后,他也不会踏出云府半步的。 如此大费周章,慕容晟究竟想做什么? 唐果儿凝神的这个片刻,空中掠过一只飞鸟,朝着云府的方向而去。 禁卫军们同样被这只鸟儿惊动,但他们只是抬头瞥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漠不关心地继续巡逻起来。 暗处的唐果儿却不由自主屏了呼吸。 她的目光紧紧落在鸟儿的身上,心中思绪已是千回百转。 如果这只鸟能飞进去,那么,她同样也可以飞鸽传书给云渊,问一问他现在的近况怎样。 但下一瞬,唐果儿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寂静夜色里一声极其清晰的“嗤”声,那只飞向云府的鸟儿在空中似碰上什么东西,突然燃烧来了起来。 羽毛的焦味和烤熟的肉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它的身子顷刻之间变成了夜风中的一抹飞灰。 唐果儿眼神一厉,鸟儿消失的地方,一道道灵力波纹正向四面八方荡开来。 有结界! 而且是幻术极其高超的人,设下的攻击性结界! 看着眼前快得几乎令人难以捕捉的一幕,唐果儿瞬间就肯定了一件事。 这结界的强大,根本不是她现在的灵力能够与之抗衡的!她若靠近,只怕下场比起那只鸟儿,好不到哪里去。 难怪刚刚这些禁卫对这只鸟毫不在意,原来他们都已经料准了它必将灰飞烟灭。 天上无路,地上无门,唐果儿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看来她夜探云府的计划泡汤了! 唐果儿顿了顿,眼睛一眯,似有了注意。随后,她转身运起灵力飞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焦急和干等都是没有用的。 云渊是云家的代表,太后的丧礼开始至今云家没有一个人出席,这已是极为失礼的事了。 明日太后就下葬了,她不信届时慕容晟和皇上还能将云渊继续软禁着! 唐果儿刚远离云府,在她站过的地方却又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来。 一如既往的温雅如风,即使在昏暗的夜色里,他浑身上下依旧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如玉光华。 慕容晟没有做任何遮掩,笔直朝着云府走去。 可周围巡逻的禁卫,却似乎谁也没有发现稳步走来的天青色身影,他们依旧面色从容脚步不止地穿梭在云府外。 慕容晟停在云府的大门前,想了想,始终没伸出手去推那扇大门。他的脚尖在地上一点,一个闪身,便已稳稳落在了云府的院子里。 而空中那被他强穿而过的结界,只微微的泛起了一点灵力波澜,还没来得及漾开,就归于了平静。 云府外布下的结界出自慕容晟之手,若不是因为暂时还不能撤去这道结界,方才这点微不足看的动静他也完全可以让它不出现。 看了看月朗星疏的夜空,慕容晟轻车熟路朝着云府最北面的留云楼走去。 这个时辰,云渊必定未睡,他应当还在楼中。 事实证明,慕容晟所料不错。 云府的北面一片寂色,只有留云楼中任然灯火通明。 留云楼分为上下两层,是云家历代家主的书房。楼中藏书万卷,无论是兵法,医书,名家孤本还是脍炙人口的戏本子,这里都有。 还记得年幼时,此处几乎等同于他与云渊玩闹的大本营。转眼,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踏足这个地方了。 慕容晟站在门外略一迟疑,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当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眼前的书架上。 他微微一怔,脚步一缓。 回过神,他正要继续往里走时,木质的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伴随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云渊如落雪出云一般简洁清灵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再踏进这里了。” 云渊的身影从一架架书架之后渐渐露了出来,他一身雪白的袍子在昏黄的灯火之下,蒙上了一层泛黄的微光,带着极轻极浅的苍凉。 如陡然被翻开的记忆。 慕容晟看着云渊,突然自嘲一笑。他走进去,指尖在码得整齐的书上拂过,抬头问道,“有酒吗?” “没有。”云渊目光平静道,“留云楼中从不留酒,你难道忘了?” “我倒是想忘了。”慕容晟若有所思,眨眼之间,他已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他淡淡道,“我一直在想,当年我如果没有在这留云楼中显露出自己的天赋,母妃是不是就不会与舅舅一同谋反,我的命运是否会完全不同?” 云渊闻言,双手结印,衣袖拂动间,屋中已多处了一张小几,一壶清茶,两只茶杯。 他伸手对慕容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率先走到了小几旁坐下,叹道,“如果当年我没有激你与我比试,你的天赋的确是不会那么快显露出来。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度过这些年。” 云渊替也一同坐下来的慕容晟斟上一杯茶,抬了抬眼皮道,“这些年,皇后表面对你宠爱有加,暗中却逼迫你与太子一争高下。丽皇贵妃想要为太子铲除一切后患,对你进行了无数次的暗杀。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你不会无止境的忍耐下去,你是天之骄子,总有一天,你的实力无法再继续遮掩。” 第124章 我的人谁敢碰 “我知道当年荣贵妃与荣家谋反的事让你耿耿于怀。可你并不是源头,你只是他们为了让自己野心看起来光明正大一点的借口。” 慕容晟沉默,良久他叹了一声道,“云渊,人人都说你像是一个脱离了尘世,不问人间事的隐世仙人,其实他们都看花了眼。你,我,太子,我们三人之中,胸中沟壑最深,看事物最通透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才是最会伪装的那一个……” 云渊没有出口反驳,浅浅笑了笑,“我们谁又真正活得真实?我的伪装是装出了心中所向往的,太子的伪装是为了得到这无限江山,你的伪装是包裹着猝毒利刃的钝鞘。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争夺这江山,都是在报复皇上当年灭了荣家一族。” “报复?我是为了报复吗?云渊,坐拥江山万里,看尽人间繁华。这样的生活难道我就不能向往?”慕容晟端茶的手一滞,轻挑眉头道。 “你还是不肯承认……”云渊无奈摇头,又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 看着清茶的茶汤在白瓷杯中微微流转,云渊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当局者迷,慕容晟的心魔来自于与荣贵妃遗体独处的那几个日夜。他若是自己看不透,旁人再怎么劝,都没有用。 思及此,云渊又抬首问道,“明日就是太后的葬礼了,你今夜前来找我,有事?” “太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得不将你软禁在府中,等太后丧礼结束,我必定禀明父皇……”慕容晟这才说出今晚来云府的真正目的。 云渊是他的知己,他不想因为一个太后的事,就让他们之间生出什么间隙。 “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云渊打断慕容晟的话,举起茶杯朝他一敬, “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还会经不起这点风吹雨打?太后的事,你若是稍有一点地袒护我,只怕丽皇贵妃的枪头就要调转过来对准我了。她那么自负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贿赂的人早已站在了敌方阵营之中,不将我五马分尸,她绝不会罢休。” “我的人她敢动了试试?”慕容晟的神色轻松起来,嘴角也缓缓勾出一抹真切的笑意来,“她要是敢伤你一分,我必在慕容苍身上十倍讨回。” “太子的性子完全继承了丽皇贵妃,刚愎自用,自负高傲。若非如此,我当初可能真的会选择支持他,而不是你。”云渊浅酌一口茶,毫不遮掩的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云家的存在不是单单为了谁,而是为了东陵的天下。 “即使你当初选择支持慕容苍也无碍,不管你一开始支持谁,最后你只能支持我。”慕容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有些无赖却语气笃定道。 云渊闻言只是笑笑,“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若是让你太早对太子出手,东陵国只怕要大乱了。丽皇贵妃的家族势力可不容小觑,她的父亲威武大将军如今正手握三十万大军守卫着东陵边境。” “你觉得他那三十万大军能威胁得了本王?”慕容晟不以为意地反问道。 “我倒是忘了,这里面似乎有十万大军控制在你的人手中。”云渊更是无奈了。 荣家当年虽被灭族,但毕竟是大将之家,荣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只怕仅次于他的父亲。 按照慕容晟的城府与手段,加上皇上当初的手下留情及一直以来的默许,他将荣家的旧党收为已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思及此,云渊不由自主的叹道,“真不知道,丽皇贵妃将来发现这个事实时是什么表情。你如此狡诈多端,我着实为将来那位大皇子妃担忧……” “我也为云世子夫人担忧,怎么才能捂热你这千年大冰块!”慕容晟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开怀而笑。 片刻过后,慕容晟当先微敛了笑意,“云渊,慕容苍出征给我解决了不少的烦恼,但是,又一件事情我一直纳闷不解。” “什么事?” “事关唐三小姐,唐果儿!”慕容晟食指来回摩擦着白瓷杯的边缘,若有所思道。 云渊目光扫过慕容晟的小动作,身子一僵,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恢复了平常惯有的冷色。 他顿了一会儿,淡淡道,“我这些年游历在外,对这个唐三小姐了解不多。只是回京之后才听闻了她的事迹。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也疑惑起来了。传闻和唐三小姐本人的性格确实差别太大……” 慕容晟放下茶杯,起身负手面对门外而站。 天上的星辰落进他的眼睛里,却始终照不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她翻天覆地的改变是在慕容苍送去十个壮男给她之后……云渊,你说如果一个天真愚蠢,软弱可欺,且好男色的女子,会因为这十个壮男就彻底颠覆了自己的性格,完全变得像另外一个人吗?” “受到刺激变化肯定会有,但是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跳脱原先的本性,成为另外一个人。” 云渊起身,走到慕容晟的身旁站定,同他一起仰望夜空,突然扭头问道,“或者,她会不会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不可能!”慕容晟摇头,万分肯定道,“她耳后有一颗朱砂痣。” “那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了。”云渊垂了眼睑道。 他其实真的希望她不是唐果儿。这样一来,她与太子便没有婚约,与大皇子也没有纠缠。 慕容晟沉吟片刻,叹道,“罢了,她究竟是谁并非有多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心已经被她占据,唯她而已。 云渊闻言,没有多想,顺口接过去道,“是啊,不管她是唐三小姐亦或不是,她只是她,无可替代。” 他说完,只见慕容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沉。他蓦然想起自己方才接了什么话,心中一颤,连忙道,“我是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慕容晟挺直脊背站着,又将目光投放到了远方。云渊对唐果儿的心思在云顶寺那一日,他就已经窥出一二了。 可唐果儿不是别人,她是有生以来唯一一个令他动心的人,也是让他下定决心想要俘虏到自己身边永远陪伴在右的人。 即使他所面临的对手是云渊,他也绝不可能退步,将她拱手相让。 慕容晟收回自己的目光,再度落到云渊身上,他顿了一顿,徐徐道,“你不必因为我便做出什么退让,我虽将你视为兄弟,但也有可能将你视为对手。” 云渊对上慕容晟的眼神,那双眸子里虽然仍带着星辰的浅浅寒光,但他的心里却莫名一暖。 他完全可以拿身份来压他,掐灭他所有的念头,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我明白。”云渊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明日太后下葬大礼,只怕不会轻松。” “嗯。”慕容晟淡淡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封还未拆的信,“父皇让我交给你,明早再拆开。” “臣谨遵圣命。”云渊双手接过信封,当下收入怀中。 慕容晟见状,没有多说什么,身形一晃,几个跳跃间,他便出了云府。 可一出了云府后,他的脸色就如夜色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双眸里更是闪着点点怒光…… 招蜂引蝶的唐果儿,看来他得尽快捆住她的翅膀…… 第二日天蒙蒙亮,京都的长街两侧站满了百姓。当然他们并不是前来相送太后一个后宫女子的,这些人都是揣着好奇心来观礼的。 仁德殿中也是同样的人满为患,灵堂中的金丝楠木棺已经盖得严严实实,一干陪葬品也是全部收箱装妥,摆在灵堂的一侧,只待整装待发的人抬着它们上路。 距离太后凤体出发的时辰早已过去,但因为秦公公的一句话,众人不得不在殿中等着。 皇上要来为太后送行,他们谁又敢罔顾圣命私自先走? 片刻之后,在秦公公的尖声传唱中,皇上缓缓走进了大家的视野。 众人见那明黄的身影走来,陆陆续续地跪到了地上。 唐果儿亦不例外,但她没有真正地跪,在宽大的裙摆下,她的膝盖没有挨着地面。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眼底闪过一丝诧色,几乎同时,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心绪。 这是太后去了以后皇上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严格来说,从慕容苍出征之后,皇帝就甚少在朝臣面前露面了。 让唐果儿惊讶的倒并非因为皇上突然出席丧礼的缘故,而是皇上羸弱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竟然能自己独自行走,来到殿中。 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她看到的时候好了些,就是脸色还是不太好。他的脸透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隐隐透着衰败的死灰。 皇上一路走到灵前,为太后上了一注相后,才缓缓道,“这些日子众位辛苦了,太后在天之灵想必已感受到大家的心中的沉痛。一个月丧礼之期已经过去,今日是朕特地找钦天监看的吉日,晟儿,你就代表证领着他们送太后最后一程吧。” “儿臣领命。”慕容晟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你们就出发吧。”皇上说完轻咳了两声。 一旁秦公公立刻走到皇上身边,“皇上,我们也回宣德殿去吧。” 皇上点点头,在秦公公半扶着的情况下,他脚步稍有虚浮的离去。临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果儿。 第125章 短暂的一面 太后的灵柩于辰时抬出仁德殿,捧着排位走在前的是一身孝服的慕容晟。 他身后跟着的是五公主晴依,以及数百皇亲,还有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唐果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皇城北面皇陵所在的天御山而去。 数百人刚出宫门,正迎上一行禁卫军,他们亦是丧服加身。而走在他们前面,领头的人却是云渊。 所有人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唐果儿。 不过一瞬惊讶之后,她便了然的镇定了下来,满含担忧地打量着云渊。 云渊察觉到笔直落在身上的视线,微转了一下眸子,触及到唐果儿带着关切的眸子,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来。 今天早上,他拆开慕容晟交给他的信后,便领着守在云家外的禁卫军马不停蹄赶往宫门。 只因皇上在信中要求他护送太后遗体葬入皇陵,不得有误。 信是密信,就算他以带罪之身无颜见太后为由拒绝前来,皇上也不会惩处他。 但他毕竟得为整个云家考虑,太后的葬礼马上就结束了,云家若再无代表出现,丽皇贵妃手中岂不是多了一个筹码用于日后对付他? 天御山并不远,它与云顶山是京都郊外遥遥相望的两座主峰。 太后的灵柩在慕容晟为首的慕容氏一行人的护送下,被抬进了先帝陵墓中的一个耳室。 虽然这只是耳室,其间却仍旧精美如华阁,富丽堂皇,丝毫不逊雍华宫。 唐果儿没有跟着进去,在外人眼里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可现在她终究还不是皇家的人。 官员们大多在山下守候,留在陵寝外的人不多,且都离得比较远。唐果儿见着这个空当,终于忍不住向云渊走去。 走到云渊跟前,她满腹的话却又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良久才轻叹了一声,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无碍。这些年我游历在外,已许久不曾这样陪在家人身畔。或许你们看来这是失去自由的软禁,对我来说,却是难得的清净。”云渊眸底亮了亮,随即恢复常色。 他说的是实话。 慕容晟之所以软禁他,本来就是为了杜绝丽皇贵妃借由此事,派人来游说他威胁他。 这一番用意,不需要提及半句,他就能明白。 为了保护慕容晟不惜被唐果儿误会,他说出这些话,是不想他们之间因为他而起争执。 唐果儿闻言却扬了扬眉,压低了声音,“清净?连一只飞鸟都进不去的云府自然是清净无比!云世子,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大皇子处理失当,他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迁怒于你,你为何还要替他辩驳?” “你来过云府?”云渊冰山脸上裂出一道缝,透露出难得的暖色。她一定是夜探云府了,否则何以知道云府外布下的结界? 原来在她心中有他的一席之地。 唐果儿被云渊不同寻常的炽热目光看得心神一震,随即不自然地别开了头,“你被软禁的一部分缘由是因为阻止我进入火场,我总归做不到不闻不问。昨晚我去过,但是被结界拦住了。” 她的话似带着微甜的风,吹进云渊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喜悦心底溢出漫上他的眼底,“我不会有事。” 话刚落,云渊的神色陡然重新变回了冰冷一片,“我奉命保护太后,但结果……这本就是我的失职……” 唐果儿对他突然间的态度扭转觉得莫名其妙,正想开口问他缘由。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温润的淡淡声音, “云世子既知错在何处,那就请继续回去受罚吧。” 唐果儿当即恍然大悟,寻声扭头望去,慕容晟双手负于身后走出陵寝,朝着他们走来。 慕容晟走到唐果儿身边停下,瞥向云渊,“父皇的圣谕想必你已看得明白,今日让你出云府不过是为了护送太后灵柩安寝,如今入葬已经结束,你该回云府了。” “臣明白。”云渊脸上闪过极浅的异色后,拱拳行礼道。 皇上在信中并没有提及继续软禁他之事,但慕容晟既然这样说,绝不仅仅因为唐果儿与他笑谈,想必其中也有他的道理。 而至于他自己,对他来讲四海和云府都是一样,心若流浪天下就在眼前,心若安定处处皆可为家。 云渊再度抬眼望了一眼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转身离去。 先前跟着他一起来护送太后灵柩的禁卫军,也立刻紧跟上他脚步离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山间,云渊的身影在禁卫军簇拥之下渐行渐远。 直到那似雪清冷的身影,如同被押着的犯人一般消失在视线中,唐果儿才收回目光,冷冷看向慕容晟,“你打算关他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要看父皇如何处置他。”慕容晟压着心中的怒火道,早在太后陵寝入内之时他就出来了,见唐果儿与云渊在外交谈甚欢,他没有现身罢了。 可是,没想到在唐果儿的眼里,他竟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不用他说云渊都能全部明白,为何她却一点都不明白? 慕容晟思索了一下,终于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唐果儿,你就那么关心他?” “他是为了我……”唐果儿猛然顿住,慕容晟眼中的落寞就像一片胶着的云雾,将她卷了进去,她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心口。 这种寂寥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抽。 唐果儿在刺痛中幡然醒来,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似下了决心道,“对,我关心他。” 即使这一刻她对云渊的关心只是因为单纯的内疚,她却必须拿它当做模棱两可的挡箭牌。 她不能和慕容晟纠缠不清下去,她不能沉溺! 他放不下江山权利,那就必须让他放下她。 空气在这一瞬似乎凝固了,身旁的人明明只是静静地站着,她却觉得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四散开来。 她忍着几欲窒息的难受,望向不远处的山脚放松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慕容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子一缩,“本王懂了。”他当即大步离去。 她心中无他,亦无云渊。她却可以残忍得用云渊做盾,意图断绝他所有的念想。 只是,唐果儿她知不知道,往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让人着魔,让人念念不忘。 她早已在他心中生根,放下,谈何容易? 慕容晟刚走,慕容晴依与其余的王孙公亲相继从陵墓中走出。 唐果儿一言不发的走进队伍里,先皇陵墓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落下,太后的葬礼终于结束。 这个女人在后宫沉浮一生,争得无尽的荣耀,但又能如何? 任由她曾经如何尊贵无匹,都会成为一抔黄土。 她争得与先皇同穴而眠,但身前就已是同床异梦,死后九泉之下先皇难道就会和她同心? 唐果儿暗叹了一声,不再去看去想,跟着慕容晴依他们一同下了山。 回到唐府休息了整整三日,唐果儿才从这一个月的过度操劳中缓过劲来。 然而,随着她精神恢复而来的,是第四日皇宫中下达的传召。 皇上要于当夜宴请众臣,为远在边关的战士祈福。 送走前来传召的公公,唐果儿回到院中便冷了脸。太后下葬不过几日,皇上就打着为边关战士祈福的幌子大兴宴会,他心底该是积压了多少不满? 以至于厌恶太后至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在黄泉也不得安宁! 不过,如今她和慕容苍婚约已解,她与皇室再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他们做什么,干她何事? 她之所以还安安分分的呆在唐府,一是她要为身体主人报仇,二来她眼下本事不够幻术不佳。 若非如此,她早做那翱翔天空的雄鹰,做那浩瀚汪洋中的一尾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鬼大爷的才愿意做被豢养笼中的金丝雀,窝囊地屈居人下! 是夜,唐果儿换上了一袭软烟罗淡蓝宫装,披帛轻挽,缓带微扬。行走之间宽大的广袖飘飘,逶迤一地的裙摆上,以银丝精细绣制着朵朵傲兰,随她的步子似在不断地反复盛开,光华婉转,清浅怡人。 出了唐府,唐果儿带着月影云清上了宫中派来接她的马车,往皇宫而去。 太后大丧,宵禁还未解除,街上人声寥寥,灯火也显得分外孤寂。 这与皇宫方向几乎亮堂如同白昼的天空,成鲜明的对比。 唐果儿还未至宫门,便似已能感受到那璀璨灯火中彰显出来的热闹与喧哗。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因马车是宫中所派,在宫门处便没有被叫停,唐果儿一路畅通无阻地乘车进了宫,直到在甬道尽头才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她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仁德殿,人来人往与殿门紧闭,不过就在弹指之间。 收回目光,唐果儿在月影云清的陪同下,走向隐隐传来谈笑声的九章宫。 九章宫位于御花园左侧,原本是慕容一族开国帝后起居所在。后任帝王为了让臣子铭记帝后建国伟迹,将其改为重大宴会举办的所在地。 此刻,九章宫的鎏金檐角挂满茜纱描龙宫灯。 汉白玉阶旁凤仙挺枝,凌霄如火,芍药争艳……烂漫的繁花成片交织在夜风中,沁人心脾的芬芳渐渐弥漫开来。 唐果儿轻提裙摆,踏着花香,不疾不徐地走进九章殿。她的出现立即引来殿中所有人的注目。 第126章 丽贵妃 面对一瞬间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唐果儿面色从容走到属于唐家的位置上坐下。这些人之所以被她吸引,不仅仅是因为这身体拥有出众的皮囊,更多是她翻天覆地的巨变。 唐果儿猜得没错,在座的人,无一不在疑惑。 唐府三小姐天生就是废物的事实,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这个认知在众人心中已根深蒂固。 加之后来太子赠她十个壮男之事,她不贞狠毒的名声更是家喻户晓。 他们不明白,作为一个女子,臭名昭彰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何竟还敢端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四处招摇! 所有人中最想不通的人,数程家小小姐,程冰。 太子有意拉拢程家,出征之前暗中约过她几次,也表露出了对她的好感与求娶之意。 但对唐果儿即将成为太子妃之事,他却似乎没有任何的不满。 太后葬礼上,唐果儿又处处以太子妃身份自居,而且没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 难不成日后她嫁进太子府,要屈居在这个废物之下? 程冰越想,心中的怨气更甚,看向唐果儿的目光愈发怨毒,恨不得自己的眼睛里能真的射出两把刀子,将唐果儿那雪白纤细的脖颈割断! 毫无遮掩的凌厉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唐果儿并不是一无所觉。她循着源头看去,见程冰一脸恨色,一时之间疑惑不已。 她何时曾招惹过这位连一句话都不曾交谈过的程家小姐? 唐果儿收回目光,不打算深究原因。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反之人人也各有其所不喜的。 别人怎么看,是喜是恶,她不在乎,也无法阻止。 唐果儿垂下眼睑,看着手边那一杯沉寂无波的清酒,静待宴会开始。 片刻后,在秦公公高唱“皇上驾到”声中,九章宫大门笼罩在明黄龙袍中的人,慢慢走来。 皇上的步子极缓慢,扶着一侧皇后的手,勉强挪动着身形走向大殿之中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 待坐下后,他已累得气喘吁吁。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皮松松垮垮蒙住骨头的脸,纵使是炫丽的琉璃灯光照耀着,也遮掩不住那面色中透出的死灰。 唐果儿心惊,这才多久,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竟被五石散腐蚀得衰败至此,如垂垂老者,了无生机。 这样的心惊也如沉重的巨石压在殿中每一个人的身上。 尤其是太子一党的官员,更是觉得忐忑不安,皆将目光放在紧接着稳步走进殿中的人身上。 因是重要宴会,慕容晟今夜平穿着皇子朝服。紫金锦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蟠龙,襟口袖口上繁复的宝相花纹透出冰冷而高贵的气息。他腰间玉带紧束,脚蹬祥云软靴,头微微昂着,带着睥睨万物的傲然,走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皇后的目光淡淡,从慕容晟走进殿中,便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太后,丽皇贵妃与她出自同一家族,皇上心中只怕早南宫家视为眼中钉。若不是南宫家无一人手握兵权,恐怕下场早已和荣家一样。 她膝下无子,只有太子安全登基才可保全南宫家族荣誉。 正因为这样,当年她才会自告奋勇抚育慕容晟,将他监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从荣贵妃辞世后的自闭,到云渊入宫陪读后的温雅,以及平乱时无情冷酷中显露出的威严,这个寄养在她名下多年的皇子,她竟然从未看清! 皇后的眸光渐渐沉了下去,见慕容晟惊觉望向自己,她连忙敛了眸中深意,冲他微微笑道,“晟儿,代你父皇宣布开席吧。” “是,母后。”慕容晟浅笑着回道,利落起身,扫了一眼殿中众人,“开席。” 殿中所有人立即起身,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待众人坐回原位后,皇上这才强撑起精神道,“太后方去,本不该兴师动众举行宴会扰她老人家安宁。但前线战事久久未平,朕实在忧心,不得不召集各位爱卿前来,一同为战事祈福。” “父皇,儿臣相信太子定会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倒是您,如今该静养才是。”慕容晟见皇上说完这番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眸子飞速闪过一抹忧色。 皇上摆摆手,“这场仗,朕也相信太子能胜,盼他能早日凯旋归来。朕这身子……”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声声响彻大殿的咳嗽声,如同重锤一下下落在众人心上。 那没说完的话,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宽大龙袍之下,消瘦得如同竹竿的帝王,还能活多久? 可真正让这些人觉得压力山大的,是现在看不清辨不明的政局。 从前的大皇子一惯温雅无害,闲淡散漫,对皇位总是毫无兴趣的模样,他们才未曾觉得他的存在对太子来说是威胁。 可如今却不同了! 太子出征,皇上病重,大皇子的才干,如阴云过后的皎月,猛然倾露出慑人的光辉。左相叛乱,他更是显山露水,以雷霆手腕剪除了太子在朝中的大部分羽翼,换成了他安插在朝中不起眼却能力出众的新人。 这一系列的举动,他们若还看不出大皇子的夺位之心,便罔顾他们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了! 若是,前方士兵来不及在皇上驾崩之前退敌,太子不能及时赶回来,东陵国这把龙椅,会是谁坐? 龙椅旁侧坐着的皇后,将南宫一族的官员神色全都收在了眼底,她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他们担心的,也是她所担心的。 好在,太后身前便已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只要慕容晟与南宫家之间有无法撇清的关系,这帝位是他和太子不管来坐,都可保全南宫一门的荣誉了。 想到此处,皇后扭过头,鬓上的飞凤在空气中轻颤了几下金翅。她眸光温和,柔柔道,“皇上,今日宴会意在为前方战事祈福,大家和和乐乐才是。您的身子好好调养,也是能康复的。” 皇上沉吟,敛了眼中的苦涩和疏离,拍了拍皇后的手,微一点头,这才笑道,“皇后说的甚是!今夜席间所用的酒都是果子酿制的清酒,荤膳也是以素食为材,对太后并无不敬之意,众位爱卿一定要开怀畅饮。” “臣等谨遵圣命。”席间众人又拜了下去。南宫一族的官员听到皇上这么说,难看的脸色才稍稍好转过来。 宏伟的大殿中,这才响起了碗筷碰撞,畅饮细谈之声。 唐果儿浅浅抿着杯中的果酒,皇上此举是先打了南宫一族一巴掌,再赏他们一颗枣吃。 也是,所谓盛极必衰,南宫一族自建国以来,出过皇后九位,皇贵妃二十位,宰辅十一位,大学士二七位,尚书多达近四十位,门生更是遍布天下。 虽然,南宫一族从未出过一名武将,可毕竟是树大招风。 如今更是一朝太后,皇后,皇贵妃皆出自南宫一族,太子又是丽皇贵妃所出,皇上怎能不怕? 看来五石散并没有完全夺去他的理智,南宫一族的无上荣耀,只怕很快就会如曾经的荣家,倾塌颓唐了。 这场宴会,不会只是祈福宴这么简单啊。 唐果儿勾了勾嘴角,斗吧!她等的就是他们起内讧! 等皇族众人斗得不亦乐乎,无暇顾及她身上驭兽师的血脉时,她才有充分的时间准备,然后溜之大吉! 唐果儿的直觉果然没错。酒过三巡之后,坐在南宫薇前面的南宫儒起身,朝着皇上一拜道,“臣此次奉命进京本该只呆几日,因着太后的事逗留至今,现下也该像皇上辞行了。” 南宫儒语落,他身侧的南宫薇也随即起身,头上的水晶簪子在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有细碎的光晕洒在明艳动人的脸上。 她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女也当随父亲回去,在此向皇上皇后拜别。” 皇上整个人软绵靠在龙椅上,微醺的眸子半耷拉着,深处却有一抹厉色轻轻漾了漾。他没有立即开口,于是喧嚣的殿中便一下子跟着沉寂了下来。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殿中八根大圆柱上雕刻着的腾云翔龙与飞舞青凤,似乎也跟着此刻的静止不动了。 这样让人沉闷的静默持续片刻之后,皇上才撑起身坐正了身子,他的头微微动了动,似乎准备点下去。 “皇上。”一声带着恳求的呼唤却陡然响起。 随后,众人只见坐在御案旁侧的皇后盈盈起身,扶着宽大的明兰色凤袍广袖,微微垂首,“薇儿与臣妾自由亲厚,每每想起儿时与她同吃同住的日子,心中都特别的温暖。前几日旧疾发作,也是她在床边伺候着,臣妾想多留她几日,还请皇上应允。” “我也很久没有见这位可人的表妹了,皇上能否也允了我这一番心意?”大殿外响起另一道清亮的女音,那声音如笛初起般空灵,细听之下犹如琴音淙淙,婉转得似不是世间所有。 但吸引唐果儿瞧过去的,却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她在皇上面前的自称。 连皇后都得自称为臣妾,这丽皇贵妃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在皇上面前自称“我”? 第127章 封做郡主 唐果儿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觉得呼吸一滞,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慕容晟,只见他握着酒杯,眸光低垂,看不清神色。! 唯有清俊的侧脸上,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那是一抹讥笑。 殿外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缕金玫红宫装在夜风里飘动,翻飞的裙裾似一瓣瓣盛开的牡丹,满头青丝一丝不苟挽成堆云髻,鬓上左右各插两只赤金红宝石簪子,发髻正中别着一朵镂金簪花,垂坠下一颗精雕的紫水晶在额间。 满头金灿灿富贵十足的打扮,本该是俗气得不能再俗气,偏偏那一张妍艳不可方物的脸,斜长凤目里的璀璨神彩,硬生生将这俗气压了下去。 反倒让人觉得,这世间也只有金色光华足以与她匹配。 待女子走近,唐果儿彻彻底底看清那一张脸,更是不由地一怔。 除了那一双眼尾上挑,隐含着凌厉的凤目是她所陌生的,这女子的五官,竟与慕容晟有五分的相似! 唐果儿见慕容晟唇边的讥笑又深了,更是满心疑窦。 “爱妃向来不喜这些宴会,今日怎么过来了?”皇上有些惊讶,脸上却露出真切的柔和,目光中也泛出不尽的怜色。 “苍儿远在前方,皇上身子不适也久不曾来我宫中,我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宫殿太过孤寂,听闻九章宫中举行祈福宴,我心系苍儿,也想为他祈福,让他早日凯旋归来,便过来了。” 丽皇贵妃拾阶而上,任由层叠艳丽的裙摆在汉白玉长阶上逶迤,那红白交替的颜色冲击着每个人的视线。 皇上听她这么说,眼底一抹愧意悄然浮起,却迷迷蒙蒙让人觉得不太真切。 “是朕忽略了。”皇上伸手将丽皇贵妃牵到自己身边坐下,“你若觉得孤寂,那朕就留下南宫薇,让她住在皇后宫中,那样离你宫中也不远,可以时常走动。” 丽皇贵妃娇艳而笑,毫不扭捏欢喜应下,大大方方与皇上同坐在龙椅上,却不曾看向皇后一眼。 唐果儿心中充斥着浓郁的疑惑,目光在皇后身上打量了不知一回两回,却见皇后始终嘴角带笑看着皇上,甚至眼中的温柔都不曾波动一下。 倒是这旁席中的南宫薇闻言已掩不住眉目间的笑意,高兴道,“臣女谢皇上皇后皇贵妃恩典。” 她喜不自胜的拜下身,转而欣喜拉着一旁南宫儒的袖子,“父亲,我可以留下来与果儿一同玩耍了。” 南宫薇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让殿中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目光带着惊讶,疑惑,不信,一股脑落在唐果儿身上。 连一只垂眸的慕容晟也抬起了眼皮,但他却是望着席间的南宫薇,眼底闪过一抹极暗的晦色。 丽皇贵妃轻笑了一声,凤目一斜,瞥向聚集了所有目光的唐果儿,将她打量了一番。 “先前从别人口中听说我这未来儿媳的种种事迹,心中对皇上不满得很呢,一直想寻个由头让皇上取消婚约,但我这记性又着实不够用,总忘了这事。如今我反而庆幸将这事忘了。薇儿愿意亲近的人,必定不会如传闻那般不堪,见到唐三小姐真人,我更是明白那传闻不可信。”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将唐果儿放在刀口上滚了几个来回。 从见到丽皇贵妃的第一样,唐果儿就知道她不简单,只是没想到,竟是犀利至此! 幸好,幸好皇上已经将解除婚约的圣旨给她了,否则丽皇贵妃真成了她的婆婆,她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 将手中的果酒放下,唐果儿站起身,亭亭立在长案后。她垂下头,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脖颈,微微弯曲着的柔和弧度,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去,透着一股让人怜惜的脆弱。 “臣女谢皇贵妃娘娘厚爱。”说着,唐果儿双手交叠在腰侧,盈盈一拜。 “本宫不是拘礼之人,你坐下说话吧。”丽皇贵妃抬手遥遥一挥,别过头朝着皇上道,“我看等苍儿回来,就让他与唐三小姐完婚吧。” 皇上顿了顿,也笑道,“苍儿还远在前线,这事等他回来再说,太子妃是一定要娶进门的,但也得挑个黄道吉日不是?” “皇上说得是。”丽皇贵妃点头,灿烂一笑,顷刻间便夺走殿中所有的光华。 见二人互动完,坐在一侧默不作声的皇后这才接过话去,“皇上,薇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这样留在宫中只怕不妥吧?先前母后在世,不是说好将她……” 她的神色依旧柔和,似乎这殿中有没有丽皇贵妃都一样。 “皇后,朕自然不会让南宫小姐不明不白留在宫中。既然今夜这宴会是祈福宴,你与皇贵妃都一统开口挽留南宫小姐,朕便喜上加喜吧。” 皇上不慌不忙地打断皇后的话,目光却已不动声色地扫过底下的慕容晟。 南宫一族虽无兵权,但朝中文职十有六七被他们占据着。太后辞世,南宫家还有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把持后宫,连太子之位也是按照他们意愿册立的。 如今还要打大皇子妃的注意吗?若是那样,这东陵的天下在不久以后就要改姓南宫了吧? 皇上收回目光,看向丽皇贵妃熟悉的脸庞,露出笑来,“朕决定赐南宫薇为和泰郡主,希望苍儿此次能大获全胜,一举击败敌人,也希望我东陵从此和泰平顺,基业永保。” “皇后,爱妃,这个封赏你们觉得可合适?”皇上靠在椅背上轻声询问着,语气轻松却带着极浅的寡淡。 皇后一愣,随即喜笑颜开,一扬眸子,朗声道,“薇儿,还不起身谢过皇上封赏?” 南宫薇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与惊喜,整个人坐在位置上愣着,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封赏,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表姐不是告诉她,会让皇上将她赐婚给大皇子吗? 她怎么会变成了郡主? 但皇后的话随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连忙起身叩谢,“臣女谢主隆恩。” 郡主和皇子妃的身份并不冲突,相反,她如今的身份越贵重,今后入了大皇子府才会越有分量,她的位置也会更稳。 想到这里,南宫薇的目光不由自主飘过唐果儿的身上,轻薄得如同一缕冷纱。唐果儿察觉的异样,抬眼望去,只见南宫薇眉目间全是真切的笑意,还俏皮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难道刚刚的那股寒意是她错觉了?唐果儿兀自轻摇了摇头,对南宫薇没有被赐为大皇子妃她心中有些许失落,但不知为何这失落之余竟还含着一股浅淡的庆幸。 心中正微乱之际,南宫薇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反倒惹得唐果儿放松一笑。 一定是果酒的清甜惹她贪杯,酒意勾起了她的胡思乱想,否则她何以庆幸慕容晟没有婚约在身? 唐果儿敛了思绪,端起果酒遥遥一敬,表达自己对南宫薇的祝贺之意。 南宫薇也高兴地端着酒杯与她互敬,二人各自饮尽杯中酒,酒才喝完,南宫薇就被一旁的南宫儒拉了细细嘱咐着什么。 祈福宴因为南宫薇的和泰郡主的封赏被推向了热闹的***,在唐果儿敬过酒后,其他世家的嫡子嫡女也纷纷朝着南宫薇举杯。 南宫薇一一回敬了,虽是果酒,这一通喝下来,她的双颊也是酡红一片。但那眉间的喜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但席间却有一个人至始至终独自品着酒,不曾发一言。 唐果儿瞧着慕容晟,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没被赐婚有所好转,一直冷冷的,连那温和的面具也懒得带上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神色是在丽皇贵妃进来之后冷下来的。难道是他料到了丽皇贵妃对南宫薇的挽留皇上一定会答应,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她不知道? 而且,他们这张相似的脸,又该如何解释? 唐果儿蹙了蹙,可任凭她怎么在脑海中搜索,对着个丽皇贵妃却是半点记忆都没有,看来不仅是她,连这具身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艳丽无双的宠妃吧。 [][][].! 大殿中絮絮之声不绝,汇在一起也是动静不小的喧闹,酒香四溢,佳肴诱人,唐果儿都已没有了兴趣。 她懒懒的喝着果酒,只想着宴会能早些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皇后带着庄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时辰不早,本宫该送皇上回宫歇息了,今日宴会就到此吧,等太后三月丧期过后,中秋家宴上,众位在不醉不归。” 殿中大臣这才朝着龙椅是上望去,皇上已经歪着头靠在丽皇贵妃肩上,不知是醉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当先起身告辞的是慕容晟,他放下酒杯,起身理了理衣摆,朝着皇后行礼道,“母后,如此儿臣就告退了。” 说完,他走出席间,笔直走到唐果儿的面前,“唐三小姐,天色已晚,本王与你顺路,可以护送你一程。” “那臣女谢过大皇子了。”唐果儿语气淡淡,面上的笑意疏离。也起身走出席间,领着身后的月影云清往外走去。 第128章 小姐真美 二人的声音不大,席间又有陆陆续续的人离席告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边。! 唐果儿走在前头,经过南宫薇案桌前时,却被她拉住了。 “果儿,明日来宫中陪陪我可好?”南宫薇一手捂着发烫的脸颊醉眼朦胧拉着唐果儿,眉飞色舞道,足以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不错。 唐果儿拍拍她的手,想了想,没有拒绝,“好,明日我来找你。” 慕容晟给的自由出宫的令牌还在,与其呆在唐府等着被何氏算计,她更宁愿与单纯可人的南宫薇相处。 “说好了的哦,你要来找我。”南宫薇絮叨着不肯松手,仿佛怕一松开手,唐果儿就反悔了一般。 许久之后,在南宫儒喊来的婢子搀扶下,她才被半推半就的带走。 慕容晟见状抿着唇,垂着眸子,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唐果儿走出几步,见他没有跟上来,不由道,“大皇子若不打算护送我回去,那我就先告辞了。” “本王不会说话不算。”慕容晟抬起眸子,淡淡回道,不疾不徐跟上唐果儿的步伐离去。 出了殿门,走到下车的位置,宫中来接她的那辆马车已不见了踪影,唐果儿看着空荡荡的长甬道,不禁头疼起来。 宴会结束得太晚,驾车的人应该是先行离去了。那她该怎么回去? “车夫走了,你就坐本王的马车回去,本王可以骑马。”慕容晟自然知道唐果儿在郁闷什么,父皇支走车夫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 只是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父皇为何取消了唐果儿和慕容苍的婚约。而且,隐隐有将他与唐果儿搓成一对的意思。 但慕容晟很快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唐果儿听闻坐他的马车之后,已经走远了。 夜色朦朦胧胧,甬道两侧的灯光昏暗,人走在里面就如一道黑影,模模糊糊。 月影手中提着一盏琉璃宫灯,与云清并肩跟在唐果儿身后。宫灯一下照亮了唐果儿纤瘦欣长的身影,她白蓝相间的宫装蒙了一层浅浅的光晕,飘飘扬扬的广袖与裙摆,如在月色中翻飞的云浪。 慕容晟看着她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多年前荣贵妃叛乱的前一个夜晚,也是在这甬道上,也是这么走在他的前面,然后永远离他而去。 他呼吸一滞,心中猛然紧缩,当即大步追至唐果儿身边,直到那张如皎月般清丽动人的脸庞落尽他的眼里,他才松了口气。 出了宫门,慕容晟的马车早已候着。唐果儿对这辆曾经接她去君子园的马车也不陌生,毫不推辞领着云清月影上车后,慕容晟也翻身上了马,马车驶动,一行人渐渐远离皇宫。 唐果儿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压过地面的声响,脑海中却不禁浮现起丽皇贵妃的那张脸。 她迟疑了一下,掀开车帘,朝慕容晟淡淡道,“今夜宴会你兴致不高,尤其是在丽皇贵妃出现以后。” 慕容晟眼底滑过一抹利光,如漆黑夜里一闪而过的流星,转眼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直直看着唐果儿,看出她眼里蕴含的疑惑后,嘲讽勾起嘴角,“若是知道她今晚会去,这个宴会本王就不会参见,有她无我。” 唐果儿震惊地愣了愣,在宴会上她能感受得到慕容晟对丽皇贵妃的抗拒甚至是敌意,却没想到二人的关系僵成了这样,她越发好奇其中的原因。不过,她却没打算继续问慕容晟。 唐果儿收了思绪,脸色也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 正准备放下帘子,慕容晟却突然俯身凑近了她,如同黑曜石般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眼睛直落在她脸上,他勾着嘲笑的嘴角缓缓动了动,轻吐出一句话后,策马飞驰着离去。 直到马蹄声渐渐弱了,再也听不见,唐果儿震惊得丢了的意识才被找回来。她拉着帘子,平静的眼底已是波涛汹涌。 “本王长得像母妃。”慕容晟这句话的深意也就是丽皇贵妃与从前的荣贵妃极为相似。 皇上看着丽皇贵妃的眼神温柔到了极致,那她们之间究竟谁是谁的替身? 唐果儿放下帘子,原来这就是慕容晟厌恶丽皇贵妃的原因。 想到此处时,马车已经驶进朱雀大街。片刻之后便到达了唐府的大门前。她领着月影云清下了马,向驾车的元勋致谢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换下宫装,洗漱完毕,唐果儿枕着满腹思绪睡去。 第二日等唐果儿醒来,日头已早早爬上了树梢,盛暑的风里也带着热辣的气息,她起床换了装,只是立在屋中窗前,外边那股炽热就扑面而来了。 因为是南宫薇个人邀约,不用盛装出席,唐果儿便只穿了一条水云轻纱裹胸长裙,下摆里层露出些许翡翠挑丝裙摆,腰间束一抹碧色绣兰腰带,外着同色碧纱短上衣。 她的表情淡淡,鬓发上垂下的细碎水晶流苏搭在如同羊脂玉般洁白晶莹的额前,反倒给原本显得过于素净的妆扮添了一分艳丽的色彩。 唐果儿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鬓发,从屋中走出。月影候在外面,拿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等着她。 见她步履袅袅出来,月影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面前少女身形如蔓,清浅的眸子在晶莹剔透的面上如同倒映着整片天空,让人心旷神怡。白绿交织的衣裙,如盛夏山间的一汪清泉,更加显得她整个人气质清远脱俗。 饶是她每日几乎寸步不离跟着小姐,但看到每一次她的装扮,都会让觉得眼前大亮。 “小姐,你今天好美,将咱们东陵所有的美人都比下去了呢。”月影忍不住赞叹。 唐果儿轻斜了她一眼,“少贫嘴,撑伞。”不过她心里却在暗暗赞同月影的说法的。 前世的她,长得艳光四射,每次出任务扮起香艳诱人的妖精角色尤其顺手。其实她骨子里的性格却比较冷,她也更喜欢清丽脱俗型的。 这副身子正好满足了她前世的心愿,娇而不媚,艳而不妖,只要往那一站,眉眼轻轻一冷,就是十足十的高贵冷艳美。 这外表与她的性格相符,她用起来反倒觉得比自己原来那身子更得心应手。 “小姐……”月影看着沉思的唐果儿,终于忍不住唤道。 唐果儿回神看向她,见她面色古怪而扭捏,不解应道,“怎么了?” 月影低头看向拿在手里的伞,“小姐,今日天色大好,既没下雨也没刮风,咱们撑把伞去宫中,会不会被别人当怪物来看?” “天没下雨天没刮风可是天上有太阳,这伞是用来遮阳用的。” 唐果儿抬头看了眼刺目的烈日,“从府中出发,等到了宫门时,日头就更毒了。从宫外到内宫近半个时辰的路毫无阴凉之地,不撑把伞,难道还等着被太阳晒成非洲人?” “飞舟人?”这是什么人? 月影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小姐,原来那些出海打渔渔民那么黑,都是被晒的。你的皮肤又白又细,的确不能晒着。” 说着她撑开油纸伞,替唐果儿遮住头顶的阳光。 唐果儿虽然不知道月影为何将非洲和打渔联系在了一起,但见她已没了先前别扭的神色,这才点了头,往宫中而去。 入了宫,唐果儿在南宫薇遣来的宫人引领下,往御花园东南角的醉莲亭走去。她头上撑开的油纸伞,一路上格外引人注目。 待行至醉莲亭附近,亭中已有嬉笑声传出。唐果儿闻声瞧过去,亭中除了穿着藕荷色宫装的南宫薇,一个背对她而坐窈窕的鹅黄色身影,还有着着家常便服的皇后。 唐果儿愣了愣,原以为是南宫薇邀她前来玩,没想到皇后竟也在此。她扭头正要吩咐月影云清去一旁候着,南宫薇却已经注意到了她。 只见南宫薇俯身在皇后身侧说了句什么,皇后便立刻掩唇笑了起来,她也起身招手道,“果儿,这里。” 唐果儿浅笑着朝南宫薇颔首,让月影收了纸伞,自己缓步走向醉莲亭。 醉莲亭是依着御花园中一处冬暖夏凉的泉水而建,荷池中的水温比起别处稍低,荷花盛开得便晚了些。亭中四周镇着冰块,以轻纱帷幔遮了阳光,起风时纱幔飘扬,荷花微摇,交织相绘,在淡淡的荷香中,美得如同一幅灵动的画卷。 唐果儿踏进亭中,酷暑的热气立马便消了下去。她双手交错朝着懒洋洋靠着凤椅上的皇后行了一礼,“娘娘金安。” “快平身吧。”皇后笑着微微坐正了身子,示意唐果儿起来。 唐果儿温顺起身,带着柔软乖巧的笑意抬头看向皇后。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皇后。 她身着深碧色飞凤家常便服,鬓间别了一朵新开的莲,斜插的绿松石飞凤簪子,与服饰交相辉映。年过三十,但因保养得当她的眼角还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仍然分外明丽动人。 即使没有盛装,懒懒靠在那里,她的浑身还是散发出多年稳居后位的雍容和庄严。 唐果儿不由想到昨夜的祈福宴,皇后面对丽皇贵妃当着众臣凌驾于她之上,始终保持着端庄得体的笑意,她心中一冷,便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任由南宫薇拉着坐下。 第129章 假情假意,戳破南宫薇 刚坐下,坐在南宫薇正对面的女子便轻笑着看口,“臣女就说皇后娘娘风华无双,这不,唐三小姐一进来就被娘娘吸引住了。! ” “冰儿,你这嘴和你娘真是一模一样,惯会讨人欢心。” 皇后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分,目光转而落在唐果儿身上,打量久久,才似有感伤道,“当年本宫与琅华郡主在此相聚时,也不过你们这般大小,那些仿佛还在昨日的情景,没想到如今却物是人非了。” 唐果儿眸光一敛,没想到皇后竟会突然提及自己的母亲。她半垂下头,“母亲当年生难产,生下臣女便辞世了,竟不知道娘娘和母亲曾经这样的交好。” “当年本宫在闺阁中与湘南(程夫人)最为交好,入宫之后因这高墙阻隔,与湘南就生疏了。后来认识你母亲,才觉得这时间又有了志趣相投的人。不过,与你母亲关系极好的,要数丽皇贵妃,否则,她何以肯承认你这个儿媳妇。” 皇后语气平静的陈述着,表情也一如既往的端庄温柔。 但言语之间的棍棒交加,唐果儿却是感受得真真切切。照她的话来说,如果没有母亲与丽皇贵妃的交情,那未来太子妃的位置就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因为慕容晟与她之间的流言蜚语,皇后作为名义上的母亲,定会对她心生不满。而她又一心想将南宫薇许给慕容晟,自己成了绊脚石,只怕更是惹得她心中不快。 不过,皇后沉不住气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也好,她也就能松口气了。若是皇后将这份不满掖着藏着,表现出真真切切的关怀,如此深藏不露的心计,反而会令她不安。 唐果儿想着,眸光便暗了下去,“果儿何德何能蒙皇上皇后皇贵妃的怜爱,其实臣女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 皇后拈着鲜莲子的手一顿,随后将莲子放回了玉碟中,目光扫过唐果儿黯然的神色, “唐三小姐,你是皇上钦赐的太子妃,配不配难道皇上还不清楚?以后可万万不能说这种傻话。昨晚皇贵妃可说了,待太子回来,就让你们完婚,皇上也是准了的。” 皇上是说了要给慕容苍娶太子妃,但并未指名道姓说是自己。 唐果儿想着,忽觉一股带着怨恨之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抬眸看去,目光的主人是坐在斜对面的程冰。 唐果儿避开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看来程冰怨恨她的源头是因为慕容苍。或许皇后让程冰出现在此处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略一犹豫,唐果儿红着脸点了点头,“臣女定谨遵圣命。” 她遵的当然是与慕容苍解除婚约的圣命。眼下看来,当初自己没有急着将这消息公诸天下是对的,不然少了这个保护,指不定会被多少人在背后算计了去。 “好了,今日薇儿邀你和冰儿前来,是要与你们说笑,分享喜悦的。你们就好好的聊一聊吧,不用顾忌本宫在场放不开。”皇后说完,又斜靠在凤椅子上,眯上了双眼。 唐果儿看着她平静小憩的模样,心中却不平静了。 程冰不是皇后邀请来的吗,怎么会是南宫薇? 只是微微诧异,唐果儿就收起了自己的思绪,从晶莹剔透的白玉桌上拈了一颗莲子剥了起来。 南宫薇见她的举动,往她身边靠了靠,“果儿,你喜欢吃莲子啊,等会我让宫里的人摘些新鲜的给你带回去。” 程冰闻言,凉凉接过话道,“这片荷池用活泉灌养,结出的莲子比其他地方都要鲜美,一般只供给皇后和丽皇贵妃。南宫小姐身为皇后与皇贵妃的表妹,身份本就高贵了,如今更是得了皇上亲封为和泰郡主,更是尊贵不凡了。这莲子,你可不能偏心的只给唐三小呀……” “冰儿说笑了。”南宫薇被说得脸颊红红,已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扬起的眉角却透着一丝轻微的得意,微嗔道,“承蒙皇上抬爱,我才能被封为郡主。皇上又赐我‘和泰’二字为封号,我定要每日祈祷,盼望太子殿下早日凯旋,东陵国泰安康。” 说到此处,南宫薇合起双手放在胸前,模样虔诚至极。 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她放下手后便去挽了唐果儿的胳膊,嘻嘻笑道, “果儿,等太子殿下回来,你们就要完婚了,到时你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那身份可就不是我能比得上得了,我这郡主在你面前可还要俯身行礼呢。” 听完这番话,唐果儿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南宫薇三句话不离郡主这个身份,怎么让她觉得似乎有些炫耀的意味? 唐果儿心中泛起一丝不耐,却神色平常的抽回手臂, “太子在前线与敌人拼杀,保疆卫国,我同你一样,为他们祈祷都来不及,怎有心情谈论儿女情长呢。不过,我也盼着战争能早些结束,太子能早日归来。”她便能一无所惧地当着慕容苍的面见解除婚约的圣旨亮出来,与他划清楚河汉界。 说完,唐果儿垂下睫毛,眸子里闪过一点瞳芒。她抬头再望向南宫薇的时候,又重新含了浅浅的笑意。 “你说的也是。”南宫薇笑意缓了缓,黯淡了下去,随后却又绽开更为艳丽的笑来,将阳光也比了下去,“果儿,你是我在京城认识的好姐妹,我可日夜盼着能喝上你与太子的喜酒呢。” 唐果儿一时并未接话,她的目光透过轻纱看向青碧色的天空,脑海里陡然浮起那抹天青色的身影,她心中微凛,移了目光落到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的繁花之上。 “日夜期盼,郡主倒是对我的婚事极为上心呢。” 她的语气柔和,似带着被好友关怀的欣然,可层层剖析开来,却能感受到那隐在极深处,几乎无迹可寻的淡漠。 因被封为郡主,又见唐果儿字字句句对太子的关切之意,南宫薇心中喜悦变得更加浓郁,自然没有心思去揣摩唐果儿话里深处的情绪。 倒是一直刻意关注着唐果儿的程冰听出了端倪。她轻笑了一声,声音虽小,但只隔着一张圆桌,唐果儿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南宫薇闻声也侧目过去,眨着一双清亮得几乎不染纤尘的大眼睛,不解问道,“冰儿,你笑什么?” 程冰望了唐果儿一眼,止住笑意道,“郡主只知一味夸赞唐三小姐,我可是听说大皇子妃的人选,属意你呢。待日后你成了大皇子妃,这身份与唐三小姐之间,哪还会有悬殊,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冰儿!”南宫薇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连带着耳垂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她捂着脸垂下头, “我和大皇子之间的婚事当初是太后做主,但最后到底没有定下来,你以后可不能拿着个来打趣我了。我当果儿是好姐妹,什么身不身份的,我和她可是一点都不会在意。果儿,你说是吧?” “自然。”唐果儿微抬眼皮,一抹的喜色浮在眸子里。 她葱白的指尖上,莲子翠绿的外壳来回翻转,继续淡淡道,“世事万变,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此刻你我欢聚一起,这样的时光可并不多得,想那么多做什么?” 语落,唐果儿拉起南宫薇的手,将剥好的莲子放在她的手心里,“南宫小姐,尝一尝,看看我剥的这颗莲子够不够香甜。” “果儿说的不错,我们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太子妃和皇子妃的事,咱们就别再提了。”南宫薇欢欢喜喜地拿起莲子放进嘴里,才嚼了一下,她一张笑脸却皱成了一团。 下一刻,南宫薇连忙从袖中掏出丝帕掩在唇边,吐出了唐果儿给她剥的那颗莲子。连喝了两口冰镇酸梅汁后,她的脸色才缓了过来,“果儿,你是不是忘了去莲心,好苦。” 唐果儿这才惊觉了一般,不动声色收回原本停留在南宫薇面前,特意被挑出来的那几粒翠绿莲心上的目光,略带歉意道, “莲心祛火散热,我向来不去,南宫小姐,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吃莲心。” “没事,没事,果儿你若是再要给我剥,记得去了莲心就是。”南宫薇又啜饮了一口酸梅汁,再度笑道。 唐果儿看着她的笑,心却渐渐冷了下来。得知程冰是南宫薇邀请来的,而且话中又处处针对她,她就已经开始怀疑南宫薇对她口口声声的情意,是真是假。 她坐到席间,看着南宫薇面前那几粒被挑出来的莲心时,就已经知道她不吃莲心。她故意剥了一颗莲子给南宫薇,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若是换成真正要紧的朋友,首先就不会将莲子吐出来,其次,她已经说出了莲心的好处,南宫薇若是相信她这对身体有益,怎么也去尝试一下。可她却没有半点这样的意思,而是让她下次记得挑出莲子,完全只顾自己的思想。 唐果儿转了转目光,望向南宫薇方向不远处的一朵半开莲华,借此用眼角余光打量她一脸璀璨明丽的笑容。 这笑,依旧干干净净,不带任何杂质。可唐果儿却自心底生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开始怀疑,南宫薇是真的天真得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心机深沉却伪装得没有一丝破绽! 第130章 热脸贴冷屁股 想到这里,唐果儿目光清浅划过仍闭目小憩的皇后,又想起昨夜丽皇贵妃坐在皇上身边的神色,她眸光便沉了下去,如此刻恰巧被云朵遮去太阳的天空,有着大片的阴翳。 南宫家的女儿,真的可能天真无邪? 偏偏就在这时,一双同样洁白如玉的手越过圆桌,分别伸到了南宫薇面前与糖果儿面前。 唐果儿瞧去,只见程冰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软软糯糯响起,“郡主,我也给你和唐小姐各剥了一颗莲子。” 她摊开掌心,两颗剔去了莲心的莹白莲子静静躺在她的手中。 南宫薇眼底滑过得意的喜色,咧开嘴笑着接了过来,“冰儿有心了。” 程冰却不好意思的笑了,脆生生道,“我这点小心思,还是被郡主看出来了。你们两位今后可能都是皇子妃,如今我有这个机会,自然得巴结巴结你们呀。” “就数你嘴贫。”南宫薇轻斥道,但那眉梢却越发的飞扬起来,喜色怎么也掩不住了。 唐果儿见状,心中已是亮堂至极,也接过程冰手中的莲子,细细咀嚼了起来。 人生百味,人面千变,这最难琢磨的人心啊,她竟然也差点栽进去了。 了解了这一点,又听着南宫薇与程冰说得正欢,唐果儿便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这时,在一侧小憩的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似睡中放醒,眸底还带着淡淡迷蒙,眨眼之后,便已是清明的睿光。 南宫薇当先发现皇后醒来,立即住了声垂首小心询问道,“表姐,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休息了?” 皇后坐直了身子,抬手将微乱的鬓发重新理得一丝不苟,温和笑道, “无碍,今日你邀二位小姐前来,本就是为了一起欢聚的。是本宫想来跟着你们年轻人凑热闹,只是本宫终究是老了啊,才坐了一会,竟困得睡过去了。这日头也小了,你们继续聊吧,本宫就先回了。” 边说着皇后已经扶了一旁随侍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她静静站着等嬷嬷将衣摆一一理顺后,才步态优雅地走出了醉莲亭。 三人目送皇后,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陆续收回目光。 南宫薇随手掀了亭角的纱幔,望天空瞧去一眼,欣然道,“这太阳果然比方才消停多了,我们光是在这里坐着聊也无趣,不如一起去御花园中走走如何?”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程冰当即毫无异议地附和道,然后斜瞥了唐果儿一眼。在她看来,讨好唐果儿是完全不必要的事情。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又怎样?自己日后也势必会嫁给太子,即使是侧妃,她也认了。只要能进太子府,还怕斗不过这个废物?太子妃之位迟早会是她的! 她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友好共处,因为太子,注定只能成为敌人。 “果儿,你觉得呢?”南宫薇见唐果儿坐着没有说话,便扭头询问起她的意思。 “既然你们都提议去逛逛,那我也自当奉陪。”唐果儿剥完最后一颗莲子,用锦帕擦了擦自己沾着少许莲子壳碎屑的指尖,淡淡应道。 南宫薇欣然起身,理所当然走到了前面,边走边道,“我知道御花园中有几处景色别致的地方,我带着你们去。” 程冰也起身跟了上去,快步走到南宫薇面前与她继续欢快地细声交谈着。唐果儿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个少女明媚笑着的天真脸庞,那一串串随风飘而来如同银铃的清脆笑声,让她唇边勾出一抹极浅的讥笑。 然而,三人同行并没走出多远,程冰便被一个快步追上来的丫鬟叫住了。 丫鬟奔上前给三人行了礼,便请了程冰到一旁细语了几句。 程冰的脸色明显立刻变了,她走回到南宫薇面前,行了一礼,“郡主,家中母亲有事召我回去,我只怕不能陪你游园了。” “家中有事你就回去吧,这次没有机会陪我赏景,下次我再叫你入宫来就行。再说,这不还有果儿陪着我吗?” 南宫薇不以为意地笑道,说话间十足十的郡主派头,唐果儿在旁看得一愣。 南宫薇扶起程冰,扭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宫女吩咐道,“找两个脚程快的太监,抬我的软轿去甬道侯着,送程小姐出宫。” 程冰没料到南宫薇竟会给她如此恩典,当即得意地扫向唐果儿,又准备俯下身向南宫薇行礼致谢。 南宫薇立马阻止了她,摆手道,“日头虽然小了一点,但徒步走出宫仍然会晒得慌。不过是举手之劳,程小姐快别多礼了,赶回家要紧。” 程冰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快步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程冰一走,南宫薇便大步走到了唐果儿身边,自然而然挽上她的胳膊,似撒娇道,“果儿,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嗯?”唐果儿不解地望向南宫薇,疑惑道,“南宫小姐所说的,我不太明白。” “咦……果儿,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为了你才去拉拢这个程冰的吗?”南宫薇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良久才道, “昨晚宴会上我见她看你的目光极其不友善,就想邀她进宫来一探其中缘由。原来她是因为倾慕太子殿下所以对你有敌意。程小姐也是三大世家之一的嫡女,按太子殿下的身份肯定也会纳侧妃,今日我拉拢了她,她日后万一真进了太子府,应该也要念及我们之间的交情,不和你作对。毕竟,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嘛。” “原来郡主是这样想的。”唐果儿目光深远落在南宫薇一本正经的脸上,只是一瞬,便转为浅浅的笑意,“这么大的一个人情,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你了。” “果儿,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南宫薇佯装生气的板了娇俏的小脸。 见唐果儿只是淡笑着望着她,她心中一惊,总觉得这目光似乎将她望穿了般。 她立马便重新绽放出一个艳如朝阳的明亮笑意,“程冰已经走了,咱们就不说她了,我们快去逛园子吧,趁这会儿不早也不晚。” “嗯。”唐果儿淡淡应着,长长的睫毛一垂,收回目光,任由南宫薇拉着她往御花园里走。 她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无限的叹息,最终都化作嘴角一抹无声的讽笑。 程冰,朋友的朋友?敌人的朋友用在她身上或许更恰当吧。 事到如今,她若是还看不清眼前这个表面纯真的少女,有一副怎样的心机,她前世百变女郎的名号就真是白混来的了。 为情,为名,为利,原来也能让人变得学会隐藏本性。 看来不管是慕容苍还是慕容晟,都不是她所期望的良配。这世间,只怕也只有他能给自己想要的。 唐果儿脑海里浮现出那抹如同冰雪高洁的身影……她的眉同时也随之蹙了起来。 因为她,云渊如今还被软禁在云府中等着受罚。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平安无恙恢复自由才是。 唐果儿进宫的次数加起来本就不多,每次进宫也是因为有事,像今天这般来闲逛还是第一次。 逛了片刻之后,唐果儿不得说南宫薇的话其实并未掺假,她所说的景致不错的几个地方,确实是美不胜收。 就比如眼前这一景,隐在了争奇斗艳的香树繁花之后。 她站在飘扬的垂柳荫下,脚边是活泉的泉眼,堤岸上绿草萋萋,身侧假山嶙峋,远处荷池尽数扑面吹来的清风,携着淡雅的荷香味萦绕鼻尖,若不去看那璃瓦红墙,便如同处在繁华尘世外的人间仙境了。 日头这时又毒辣了起来,柳荫下与醉莲亭中的阴凉比起来也不算差。南宫薇和唐果儿便不急着往走去了。 二人沉默站了一会,南宫薇扭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经意间望向一处,眸子乍然一亮,忽而快速地扭过头,顺手折下了旁边的一根柳枝,似极其无聊地开口道, “也不知道如今战场的战况如何了,眼看马上快要立秋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中秋佳节之前赶回来。” “朝中战事并不是我们该操心的,这次太子出征陪同而去的还有那么多的幻术高手,不说能大获全胜,但成功退敌应当不在话下。” 唐果儿淡淡回道,如今她和慕容苍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或早或晚回来,对她来说都不算要紧的。 不过,她还是期望大军能早些班师回朝,那样随军的唐枭便也就回来了。这样到时候即使她宣布了与慕容苍解除婚约之事,何氏对她下手前也得顾忌唐枭在府中。 毕竟她的本事唐枭已经见识过了,不会任由着何氏除掉她这个唯一的嫡女的。 南宫薇听得唐果儿这番话,惊讶了一下,随后不禁提高了声音道,“也是,唐家主带着那么多的幻术高手随军,太子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你对太子毫不关心呢,原来你心中对战事的情况早有把握了。” 陡然高了一阶的音调引得唐果儿侧目看去,南宫薇正佯装生气的鼓着两个腮帮子,好似自己瞒了她什么样的要事一般。 南宫薇的表情虽然有些夸张了,但唐果儿心知她是故意装出来的,便没深究其中原因。 她反而想起了程冰怨恨的眼神,顿了顿,不屑道,“我关心太子殿下做什么?他身边高手如云,府中美妾成群,岂会需要我这份微弱的关心?只怕他避我还来不及,况且我也不需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第131章 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 “高手、美妾又怎么能和你比,果儿,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你的这份关心在太子心中才是最要紧的。! ”南宫薇惊了惊,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她似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一般,连忙又道,“果儿,你是不是和太子殿下吵架了啊?” “吵架?”唐果儿望向荷池,波光粼粼的湖水在她眼中落下碎芒。 她拂去袖口上从柳树枝叶里飘下的一点细小灰尘,不再掩饰对慕容苍的厌恶,淡淡讽道,“太子尊贵无匹,我一介平民敢提着脑袋同他吵架?当初他送来十个壮男毁我清誉,我却不得不送回二十个美女讨他欢心,这样的亲事又什么尊严可言?这样的夫君送给你,你会要么?” 唐果儿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不屑,露在袖口外的十指紧紧蜷曲起来,双肩微微颤动着,显然是气愤了。 她虽然没有把南宫薇当成极好的朋友,但被骗的滋味谁也不会好受。 尤其是这个骗子还故作天真地抓着她厌恶的事不放,口口声声不离慕容苍,她不需要刻意去伪装,心中的怒火就已足够燎原。 然而,唐果儿的情绪看在南宫薇眼里又是不一样的,她只觉得惹唐果儿生气的罪魁祸首是太子。 不过,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彻底肯定了,唐果儿对太子只有不屑和厌恶。 那唐果儿不喜欢太子,会喜欢谁呢?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她和大皇子之间…… 一丝怨毒飞快从南宫薇清澈见底的眼里闪过,这样的想法让她不觉竟掐断了手中的柳条。 唐果儿低眸瞟了一眼南宫薇掐紧的指尖,目光从坠落到地上的柳条上划过,冷了一分。随后,她别过头,若无其事地抚弄自己腰上挂着的压裙坠。 南宫薇也在这一瞬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断柳一下丢进湖里,愤愤不平道, “我才来京城,一直又呆在宫中,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事情。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果儿,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被你喜欢!你也别为这些事情伤心生气了。” 唐果儿手一顿,目光落向远处,嘴角翘起淡淡的弧度,表情平和如同眼前无垠的晴朗碧空。 “我不曾伤心,也不曾生气,因为我从不曾喜欢太子。太子不可能娶我,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在牢牢守住自己的心。今日看见程小姐,我更加看清了这其中的差距,想来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能胜任太子妃妃位。” 她清浅的声音,随着风慢慢散开来,带着几分难得的婉转。 “程冰?”南宫薇不料唐果儿竟会这么说,心中一下就绷紧了。难道唐果儿发现了她故意邀请程冰进宫来给她添堵的事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没有表现出与程冰过分的亲密,况且程冰一走,她向唐果儿解释了。 南宫薇收起自己所有的夸张神色,蹙着眉头道,“程冰怎么能和你比,你才是皇上定的太子妃……” 话还未说完,南宫薇却突兀地噤了声。她扭头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果儿,你不喜欢太子,难不成是喜欢上了别人?” 唐果儿见南宫薇小心谨慎,生怕被旁人听去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南宫薇刚刚虽然压低了声音,只要是身怀灵力的人,站在那假山之处便可听得清清楚楚。 她平日就很少掩饰对慕容苍的厌恶,不喜欢慕容苍又不是见不得光的秘密,何须遮遮掩掩? 唐果儿眯了眯凤眸,抬起碧色的广袖挡了面前的阳光,重新睁大眼睛往天空瞧去。 一只飞鸟恰好从碧空划过,她的眼中露出压抑的向往神色来,不知不觉道,“我不喜欢太子,同样也不喜欢别人。东陵男子的后院花草茂盛,一旦嫁做人妇,无可避免地要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我想要的人,不仅得陪我白头偕老,还得做到一世一双人。” “天哪!”南宫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这一次她却没有半点伪装。自幼接受三从四德以夫为尊的思想,唐果儿的言论对她来讲无疑是惊世骇俗了。 久久,南宫薇才压下心中的澎湃,却有丝丝的欣喜从心底冒了出来,她的语气倒是真切地软了下来,给人一种甜甜的舒适, “果儿,你的想法竟然这么与众不同。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太子了,他作为皇子,肯定无法给你想要的那种生活。” 南宫薇面色带着唏嘘,但她的心却是雀跃着的。 慕容苍是皇子,慕容晟也是皇子,他们今后必定不可能一生只娶一人,按照唐果儿的想法,大皇子与她之间,便不会有结果。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在这里是一种奢望。”唐果儿听出南宫薇话中的潜台词,她对慕容晟的确也没抱希望。她便顺口感叹道,“所以,我从来都不想嫁进皇家。” “可你始终得嫁人的,这世间哪里有你说的……” 南宫薇突然顿住,接着一把拉住唐果儿的袖子,头上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折射出锐利的光芒。她惊声道,“云家就是这样的,果儿难道你对云世子……” “南宫小姐!”唐果儿喝住南宫薇,浑身瞬间散发着凛冽的气息。她当下冷了眉眼,轻柔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 “南宫小姐,我知道你心性单纯,方才的话想来也是你的无心之言。可是单纯固然可贵,但你毕竟也出自望族,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怎能一点分寸都没有呢?此处是御花园,方才的话你若是说全了,被旁人听了去,只怕明日又是百姓茶余饭后的新话题。我的名声已经脏了,再脏一点不要紧,但是云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以随意被人污蔑?” 仅凭三言两语,南宫薇就险些将纤尘不染的云渊拖进了污水里,针对她不要紧,但这样的居心叵测,实在让人生厌。 南宫薇做作的模样就在眼前,唐果儿压着心中的反感和怒意,终于实在忍不下去,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动作虽然说不出多温柔,但也并未用力。南宫薇却这举动身形陡然一扭,尖叫着朝荷池里栽去。 唐果儿见状,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往前跨了一步,伸手一把拉回了南宫薇。 南宫薇被拉住时挣扎了一下,唐果儿的力气却出奇地大,完全不是她所能反抗何的。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中,自己又重新向着柳荫下的草地扑去。 慌忙之间,南宫薇扭头去瞧唐果儿,只见她朝着自己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竟直直往荷池里倒去。 盛夏天气虽热,荷池的水却格外的沁凉,那股凉意还隔着六七尺的距离,唐果儿就已经感觉到了。 然而,她只是在刺目的阳光下轻轻闭上眼睛。她方才抽回手的举动,在远处丫鬟的眼里看来,就是将南宫薇甩进荷池的动作。 没想到,南宫薇这样就沉不住气,对她下手了。只是这样技俩,在她眼里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即使方才她不出手,任由南宫薇摔进池子里,又能掀出多大风浪?单凭她身上的血脉,皇上就必定会护她到底,最后也不过是被皇后找一通麻烦。 但,即使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后果,她也不会让南宫薇得逞! 上辈子算计她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这辈子,精明的何氏在她手底下也没讨到好果子吃。她从来不是慈悲的人,杀手的血,是冷的,杀手的仇,睚眦必报。 南宫薇自己主动送上了门,难道她还要对算计她的人手下留情? 思及此,唐果儿唇边的讽笑更甚,静静等着被泉水包裹,那一刻的到来,她将扭转胜负! 可是,这一刻真正到了的时候,却全然不是唐果儿预料的结果。 她的身子重重砸在了刺骨的冰凉之上,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唐果儿猛然起身,灵活的身姿如同越过树干的矫健小猴。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脚下并不是树枝,而是一片平坦光洁的冰面,整个荷池水面竟在一瞬间冻结了! “靠,玩我啊?”纵然唐果儿修养再好,看见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低咒出声。 她揉着疼得最为厉害的肩膀,脚边的冰面是一个凹陷下去的人形大坑。 那坑的姿态极其优美,可越是优美却越提醒她,刚刚那一下她摔得有多狼狈! 南宫薇从池水瞬间冰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唐果儿站在冰面上并无大碍,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当即毫不迟疑地朝着假山后站着的人奔去,奔至那一身天青色的人面前时,她端出感激万分的神色来, “殿下,刚刚幸亏你出手相救,否则唐三小姐摔进湖里,我就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唐果儿听着南宫薇的话,乍然抬头,但她的目光被高高的堤岸阻隔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宫中能被称为殿下的人只有几个皇子和公主,而有这个能力瞬间将荷池冰封的人,却似乎只有一个! 唐果儿心中一惊,慕容晟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毫觉察!她转念再一想,忽然间恍然大悟。 只怕慕容晟在她们来此没多久后,就在假山后了。南宫薇应该是发现了慕容晟的身影,才故意开始慕容苍的话题。 她原本以为南宫薇只是在提醒她的身份,以及她对慕容晟的感情,没想到南宫薇还有如此敏锐的思绪! 是她疏忽了! 第132章 太子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你还想在下面站多久?本王的灵力可持续不了多久时间!” 唐果儿本还沉浸在自我检讨中,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只见慕容晟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一双黑瞳里跳动着隐隐的怒气。 这一望,也登时引燃了她心底的怒火! 唐果儿扫了一眼脚边带着裂纹的人形大坑,冰面下几条鱼儿正自在游来游去。 她冷哼了一声,淡漠疏离道,“大皇子救人也该想得全面些,你方才该将整个荷池冻住才对。否则万一冰面不够牢固,我掉下来将它砸破了,你的‘一片好心’岂不是白费了?” “唐三小姐,你并没有将它砸破。”慕容晟嘲讽地勾起嘴角,看向唐果儿正在揉着的肩膀,如果他将整个池子冻成冰,她掉下去和落在石头上没什么区别了。 到时,就不会是摔疼了这么简单。 当然,他有时间将水凝冰接住唐果儿,自然也有时间飞身去将她捞回来。但一想到她为了警告南宫薇,竟不顾自己的身体,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让她吃点苦头也好,看她下次还会不会不计后果拿着自己的身子去和敌人拼。 而且,南宫薇这样的蝼蚁配不上唐果儿去还击! 只要他想,手指一动便可捏死南宫薇,让她无声无息的成为东陵国的有一个失踪人口。 这时,一声细微的轻响拉回慕容晟的思绪。荷池冰面上一道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接着冰面上生出了更多的裂纹。 这么短的时间,是无法再施展同一个幻术的。 见唐果儿站在原处,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微怒地伸出手道,“伸手,本王拉你上来。” “男女授受不亲。”唐果儿扫了一眼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因为她的移动,立刻又有两道裂纹从她脚边蔓延开来,甚至有池水慢慢从里渗透了出来。 这往后退去的一小步,让慕容晟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唐三小姐的声誉还会受损,本王便对你负责到底!” 唐果儿心尖一颤,也冷眼看了回去,“大皇子这份负责我可担当不起,还是请你让一让吧,我自己爬上去。” 慕容晟心知唐果儿的性格,扫了一眼开裂得越发厉害的冰面,几乎毫不犹豫地往旁让开。他虽让开了身子,目光却仍然紧紧锁在唐果儿的身上。 唐果儿站在冰面上,鞋底已传来湿意。她非常清楚冰面的承受力就快达到极限,见慕容晟让开了,便无暇再去管他的目光落在何处。 她快速扫了堤岸一眼,搜寻可以让她不用灵力便顺利爬上去的最佳位置,头顶上方一处凸出来一角的石头映入眼睑,一下便成为了她的目标。 唐果儿没有犹豫,当即借着冰块的最后的承重力往上借一跃,一把抓住了石块边缘。她脚尖在石壁上一点,正准备倒翻上岸堤,手下的石块却在这一瞬与石壁断开了。 唐果儿登时只觉得额上滑下一滴巨汗,她有没有这么倒霉? 但就在这一刻,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她还没来得及往下坠,身子就被拉了上去。 紧接着,她跌入一个带着清爽气息的温暖怀抱。 唐果儿浑身一僵,一抬头便撞进慕容晟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这双眸子里仍有薄怒,但深处的惊悸和担忧,却仿佛此刻浓得化不开的阳光。一时之间,她竟忘了推开慕容晟。 南宫薇看着面前二人相拥的画面,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紧,葱玉般的指骨因为用力变成了青白,深深的怨毒从她脸上闪过。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跨步上前急切问道,“果儿,你有没有伤着?” 这一声惊唤里如同带着利器划破玻璃的刺耳声音,让唐果儿刹那间清醒了。她想也没想推了一把慕容晟,从他的怀里跳出来。 站定后,唐果儿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彻底拉开二人的距离。 “多谢大皇子看在太子的面上救我,让我免去落水之灾。” 明明是天光大好的晴朗天,因为唐果儿这句话,众人却觉得被笼罩在了一团乌云之下,有风雨欲来的气息在他们心尖上席卷而过。 而制造出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怖感的源头,正是僵直身子站在原处的慕容晟。 他天青色的衣袍此刻微扬着,一张脸在柳树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沉。他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在毫不犹豫跳出他怀抱的唐果儿身上,平静如同一汪死水。 突然,他竟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温和的笑意盖住脸上原本的暗色,却又让人觉得分外疏离,没有任何的温度,仿佛就是一张蒙上去的面具。 慕容晟深深看了一眼唐果儿,冷冷淡淡道,“是啊,太子在前方大获全胜,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这个当口上,本王怎能袖手旁观让唐三小姐出意外?再说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一个人,本王都会去救的。” 说完,慕容晟拂了拂自己的衣摆,目光没有任何停顿地从唐果儿脸上挪开,转身离去。 唐果儿愣在原地,脑海里满是慕容苍打了胜仗即将回朝那句话,等她回过神,想要向慕容晟问个明白时,他已经领着侍卫走远了。 出了这茬子事,任凭眼前天光再明媚,微风再轻柔,花香再馥郁,唐果儿都没了心思再逛下去。 南宫薇往湖里故意的那一倒,她们之间也算是撕破了脸皮,即使二人嘴上都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虽然心中厌恶不耐至极,唐果儿的面上却没展露分毫,她眸光落在南宫薇身上,淡的如同远处一抹被云朵遮着的阴翳天色。 南宫薇那一倒,应该是期盼着慕容晟出手去救她吧。可经由自己一破坏,她非但没有心愿得偿,反而过早在自己面前曝露了真正的心性。 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大概就是这般情形了。 想到此处,唐果儿似感叹道,“南宫小姐今日邀约,我真是收获不小啊。若不是你的那一跌,我也不可能这么快从大皇子口中得知太子大获全胜的消息。”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如果你没拉我一把,砸在冰面上的人就是我了。” 南宫薇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又是一派纯真,看着唐果儿的目光也是一派清澈见底,仿佛方才她故意朝池子里倒去,只是一场幻觉。 这言语之间的潜台词唐果儿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慕容晟的存在,自然不会抱着他来救自己的希望,没有希望就更不会觉得失望了。 只是,有一点在今日之前她从却没有想到过,她不曾想南宫薇的演技竟这般精湛,或者说…… 南宫薇的脸皮厚到了完全让她出乎意料的地步! 这样做作的表情,唐果儿只觉得再看下去,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她用手指挽着腰带,别过脸道,“南宫小姐,好在大皇子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才让我有惊无险。只是方才砸在冰块上,似乎摔着了胳膊,眼下这肩膀上阵阵的发疼……看来,我不能陪你继续逛下去了。” “要不要紧?我扶你去表姐宫中歇着,找太医来瞧瞧你肩上的伤?这都怨我没站稳,你若不是为了拉我,也不会摔下去。” 南宫薇闻言立刻拧了眉,眸子里的关切不言而喻,渐渐化作漂浮起来的雾气,要滴出来了一般。 唐果儿瞥了一眼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心底却更冷了。这时间有一种自以为是的人,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聪明,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来看待。 很明显,南宫薇就是这种人中的一员。 看着一味装纯自以为迷惑了别人的南宫薇,唐果儿只觉得自己这一下摔得太不值得。 比起皇后和丽皇贵妃,南宫薇的道行实在太浅,浅得根本不配成为她的对手。 “不必了!这点小伤岂敢惊动皇后娘娘,我家中有药,回去抹一抹就没事了。南宫小姐,告辞了。”唐果儿当即断然拒绝,冷冷回道。 唐果儿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明亮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了然。 南宫薇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惊了惊,含着的泪珠冷在了眼角。 她心知今日无法再挽留住唐果儿,随即抹了眼泪,哽咽道,“果儿,既然你家中有药,那你快回去上药吧。等你的伤好了,我再重新设宴邀你入宫来玩,我以后一定不带你来这种不够安全的地方了。” “太子就快回朝了,到时我如果有时间再说吧。”唐果儿淡淡道,低头看向袖口上精绣的花纹,垂着的纤长睫毛掩去她眼底敷衍的神色,她可没想再与南宫薇打交道。 出了宫之后,唐果儿在马车上,将南宫薇今日的行为前前后后又重新理了一遍,脸上伪装出的淡然终于完全消失不见了。 从一开始,南宫薇就用纯良无害的面具一步步接近她,一点点消除自己对她的防备。 如果不是南宫薇将慕容晟看得太重,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开自己这块绊脚石,她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砸到脚,导致她的本性败露。 唐果儿不禁唏嘘,只是一念之差,南宫薇之前付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努力便功亏于溃。所以人呐,越是想要达成一件事,便越要沉住气。 人心的拼搏,比的不是一时意气与胜负,比的是耐力。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谲里,笑到的最后才是赢家! 南宫薇今日的急躁,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也相当于给她的一个警醒。 尤其是即将面对慕容苍回到京都后的惊涛骇浪,她更加得沉着应对! 第133章 现代人不在乎古代人眼光 第二天,天气更为炎热,唐果儿院中那棵大树的叶子,似乎也受不了这高温,焉耷耷的挂在枝头。 明明还有几天就立秋了,酷暑仍拖着长尾巴不肯离去。 唐果儿穿着一身轻罗软纱裙,上身披着一件薄纱短褂,斜倚在美人榻上,执着一卷书,懒懒翻了两页后,便随手丢在了一旁。 从得知今晨宫中颁下圣旨,昭告东陵此次战役大获全胜的消息后,她的心中就觉得燥闷不已。 饶是此刻屋中四角各镇着几大盆冰块,温度比起屋外已低得多,她却仍觉得自己心中的烦躁没有减轻半点。 唐果儿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慕容苍的归来意味着解除婚约的圣旨会随之公布天下,届时,这份圣旨引来的风波,绝对不会是仅仅解除了一个婚约这么简单。 少了这道护身符,何氏首先就没了顾忌,唐枭一直以来也将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看得非常重,肯定不会轻易饶她。 而且,宫中还有一心想将她与慕容晟凑成一对的皇上,以及当众宣布对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丽皇贵妃…… 这些还只是她预料之中的,或许还会有出乎她意料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必须要去解决,怎么能让她不烦? 所幸,这样燥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立秋这日,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的炎热一下被浇熄。院中的大树得了甘霖润养,沾满水珠的叶片舒展开来,透着莹绿的清新气息。 唐果儿站在房檐下,欣赏着眼前的珠帘雨幕,嘴角含着一抹许久不见的真切笑容来。她素白的衣裙在含着雨气的微风中缓缓飘着,仿佛徐徐盛开在水雾中的一朵冰莲。 檐外的雨珠越来越大颗,屋檐上已有细细的水流泻下,风一拂来,云清不禁打了个哆嗦,见唐果儿毫无回房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立秋了,雨天风里湿气又重,你穿得单薄,还是早些回房吧。” “我不冷,站在这里吹吹风,觉得整个夏天的暑气与憋闷全消了,这场秋雨来得及时,我还想多看看。”唐果儿声音很淡,却掩不住她言语之间那股喜悦,她伸手捋了捋垂在腮边微乱的发,轻轻摇头。 云清见状,便不再劝,转身回房取了一件外衣披到唐果儿身上,打趣道,“小姐觉得心情舒畅,哪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从今日得知云世子解禁之后,你脸上的笑容就没合拢过。这笑大抵是自太后出事以来奴婢在你面上见过的最真切的笑了。” 唐果儿眉尖微微一挑,她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她凤目转动,朝着云清看过去,,“是啊,云世子解禁,我心中压着的石头总算能搬开了。他当初被软禁,一半的原因要归咎在我的身上。因为这件事情,我心中一直觉得内疚,现在他安然无恙,我的心自然便不那么沉重了。” “小姐,真的是这样吗?”一道带着揶揄笑意的声音穿透雨幕,唐果儿和云清循着声音看过去,月影正撑着伞从院外走进来。 见着唐果儿站在檐下,月影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便站到了云清身边。她收了纸伞放到一旁,笑嘻嘻地道,“云清,你有没有觉得小姐今日格外的美?” 云清闻言扭头看向唐果儿,只见她满头乌发自然垂在身后,衬得一张精致的娇颜宛若剥壳鹅蛋般光洁嫩滑。眉若远山,眸光潋滟。 尤其是那双樱唇含着浅浅笑意,仿佛是一枝绽放的淡雅梨花,不需要任何黛粉装点,便蕴含了整个春天的绚丽,妍绝人间。 云清看得愣了,不由自主点头道,“是很美,可小姐一直都很美啊。” “你说的不错,但你看到小姐像这样笑过多少次?”月影轻扯了一把云清的衣袖,朝着她俏皮一眨眼睛,“我们可是因为云世子,才有幸欣赏到了这样的美景。” 云清这才恍然大悟,遂也笑道,“好像是这样。” 听着前面,唐果儿也是一头雾水,但眼前二人越说越直白大胆,即使她心中本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也被说得有些难为情了。 她佯装怒道,“几天没有给你们上规矩,胆子倒是养肥了不少啊,竟开始议论起主子来了?说吧,你们身上哪块皮松了,需要我来紧一紧。” “小姐,奴婢说的可都是大大的实话。”月影跟在唐果儿身边的时间不短,自然看出她的怒气是装的,便大着胆子继续道, “奴婢一直以为只有大皇子才能轻易撩拨小姐的情绪,如今看来,比起大皇子总惹你生气,这让你笑的云世子,可是好太多了。小姐,你再三拒绝大皇子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云世子呀?” 唐果儿被月影这么一问,怔了怔。 什么时候她拒绝慕容晟的原因是因为云渊了?她不想跟慕容晟有瓜葛,是因为不想嫁进皇室,成天与人勾心斗角,以及慕容晟给不了她想要的专一,所以才拒绝他的好吗? 月影是她身边的人,在她眼中看来尚且如此,那慕容晟是不是也这么以为的呢? 难怪云顶寺大火那天慕容晟会那么生气,唐果儿想着,不由轻叹了一声。 被人误解的感觉不好受,不过这样也好,慕容晟想必会因此断了娶她的念头了吧。 可如果云渊也这么认为呢?那在他心中,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唐果儿嘴边的笑慢慢僵了下来,她瞥了一眼月影,淡淡道,“虽然在我心中,云世子是最好的归宿,可是这仅仅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方才这种话要是传出去,让那些不知情的人再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对我对云世子的名声都有损,以后你不许再提了。” “是,奴婢知道了。”月影看出唐果儿已有不悦的前兆,当即垂首小声应着。 那日在通天阁中,小姐与云世子对话她是听明白了的。 云世子虽然性格冷冷冰冰,可料想也是懂得疼爱夫人的人,云家家规又摆在那里,比起大皇子,她的心里其实是更加支持小姐与云世子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月影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此刻院中没有旁人,奴婢心中有几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如今你与太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这件事迟早是要公诸天下的,你和云世子之间本就般配,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月影,你觉得我是遇上难事会退缩的人吗?而是感情之事,强扭的瓜不甜。即使云世子心中对我另眼看待又怎样?他是云家独子,你觉得云夫人会让一个与太子有过婚约名声糟糕透顶的废物进门吗?” 唐果儿心中微微发苦,连带嘴角的笑,都染上了苦涩,她这时的表情倒与眼前阴雨天映衬了。 云家世代单传,云渊身上要负担的是整个云家,即使他生性淡泊,一样还是要回到俗世。而且,就算他真的愿意为了她抛开云家,现在她也不会跟他走! 这具身体的主人魂断豆蔻年华,她曾立誓要为她复仇,何氏不除,太子未倒,她就不会罢手。 每个人都有需要担负的责任,追求,以及坚持,就如慕容晟在她与江山之间的难以抉择一般。 谁又能免俗? 月影看着唐果儿苦涩的表情,似感觉到了她心中的挣扎,顿了顿咬牙道, “小姐,你不是废物,你也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你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今怎么能被这些东西牵绊呢?你不试一试就退却了,怎会知道云世子的心思如何?又怎能料定了自己进不了云家的大门?” 唐果儿眸子一抬,月影今日的直言不讳如同一根棍棒敲醒了她! 是啊,她的字典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胆怯,退缩这样的字眼了?云渊这般上天入地难得一见的好归宿摆在眼前,她不去争取,反而逃避,这不是她一惯的作风! 难道占了这具身子,她的思想也变得迂腐了? 唐果儿沉默地看着屋檐外渐渐小了的雨点,慢慢重新绽开笑容来,如春光里娇艳的海棠花,压到春色一片。 她嘴唇一动,浅淡中透着坚定,“若是失败了就是再背负上一条意欲纠缠云世子被拒的笑柄,不过,又不少一块肉,试一试也无妨。” 说完,她转身向屋中走去,步子从容,素色的衣衫微微拂动,如檐外停了雨被风吹散了沉云的天空,透着让人挪不开目光的淡华。 立秋后的第二日,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还氤氲着淡淡水汽,纵然被明媚的阳光照着,唐果儿也不觉得过分炎热。 她打算前去拜访云渊,便挑了一席冰丝月华锦裙,外着一件淡蓝色长衫,腰间系上月白腰带,挂了一串五彩璎珞点亮裙子的素色,这样一来她的打扮恰如同初夏的新荷,既没有显得太过艳丽也不觉得素净。 挽了发后,月影特意从妆匣子捡了一朵蝴蝶振翅的珠花别再她鬓上,将剩余的头发用缀了细碎水晶的丝带编成两个发辫从两边肩上搭到胸前。 水晶婉转流淌的光华里,唐果儿不染粉黛的面庞,显得更加清妍。她的一双眸子却不若平时只有淡然,倒像蒙了一层剔透的莹光,熠熠生辉。 唐果儿朝着镜子看了看,对月影点了点头,这小妮子挽发的技术的确是深得她心。再次确认自己的装扮得体后,她这才出门往云府而去。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唐突了些,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第134章 偷看云渊 此次云渊解禁也并非完全没有受到处罚,他原来在朝中是有一个三品的官阶,因为太后的事情,被连降了两级,眼下成了宫中的一个从四品统领。! 既然有职务在身,云渊就不可能一直呆在府中,她只需要在云府外,等着他出门或者回去的时候便能见着人了。 虽然月影的话如同一道强心剂,可唐果儿心中仍免不了忐忑。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对云渊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前世经历的背叛其实一直隐匿在她心底深处,所以面对慕容晟的真情实意,面对自己那一丝悸动,她仍旧选择狠心斩去。 若没有云家家规竖在那里,对云渊的这一步,她也是不可能迈出来的。 可她也不能因此就打翻一船人,那最高端若是没有人陪在身边与她比肩,终究是太寒冷了。 来到云府附近,唐果儿在外围查看了一番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飘上了手边一棵茂密的大树。她在树枝上坐下,拂开眼前茂密的叶子,正好将整个云府收在了眼底。 不得不说,云家作为东陵开国至今的望族,几百年的传承的确底蕴深厚。 云府的格局布置古朴大气,在细节上又精致不失华贵,每一处楼阁亭台,园林假山,流水小桥,都摆在了最恰当的位置上,展现出一种让人舒心的美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可这种美,让唐果儿的心中又多出了一分担忧。 从衣食住行能看出一个人的涵养品位,云府的景致无一不彰显着这府中主人的必定是生性高雅内敛,却又极其追求完美的人。 她和云渊若是真的在一起,能过得了云夫人这一关吗? 唐果儿轻叹一声,收回手搭在屈起的右腿膝盖上,身子往后微倒,斜倚着树干。她既然决定走出这一步,就不该再犹疑,畏畏缩缩不是她的性格,凡事都要搏一搏,只要努力了就算是失败,日后想起来也不会遗憾。 只是,也不知道云渊此时在何处,她得在这树上守多久才能见到他人。 既然如此,眼下空着也是空着,自云顶寺火灾以来,姨祖母传给她的幻术心法,因为太后丧礼的事便一直搁置了。云府门前几乎无人来往,她正好可以趁此温习一遍之前掌握的幻术。 唐果儿刚打算闭上眼睛,云府里却传来一阵骚动。她忙拂开挡住了视线的叶子看出去,一道雪白的身影缓步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云渊竟然在府中! 唐果儿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喜悦,顿了顿,她从枝头轻飘飘掠下,落到云府的墙外,快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估算着时间走到云府大门口时,她正好与刚走出门的云渊碰上面。 “唐三小姐?”云渊满脸诧然,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唐果儿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想到刚刚感应到的府外若有似无的灵气波动,顿时明白二人碰面不是巧然,只怕是她之前就等在了外面。 云渊澄澈平静的眸子里不禁闪过喜悦,迈开步子朝唐果儿走去。 看着一步步走近自己的云渊,唐果儿的嘴角不由自主翘起弧度,他眼中的喜悦和笑意里的松快,她并非看不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果是这样,她这一趟没有白来! 一种陌生的感觉渐渐从心底蔓延开来,似枝头朵朵绽开的花。所谓心花怒放,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唐果儿想着,也迈开了步子朝云渊走去。 走到云渊面前,她微微敛了显露于表的喜色,从容笑道,“云世子,真巧啊。” 嘴上这么说着,在心底,唐果儿却早将此刻自己的表现吐槽了千万遍。 如果上一世有人告诉她,她会放下身段,丢开节操,只为去拐一个优质美男成就一段佳话良缘,她必定会先鄙夷地大笑三声,然后一枪打爆那人的脑袋! 然而,此刻她不仅这么做了,还稍稍垂下了自己的头颅,错开与云渊对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更像这个时代温婉的大家闺秀。 “巧?不知道这是真巧还是唐三小姐故意制造出来的巧合?”带着淡淡嘲讽的熟悉声音,忽然传到唐果儿耳中。 唐果儿心中一紧,抬头朝着云府大门处看去,只见一身白紫交错华袍的慕容晟冷着眼盯着她,那眸子里透出来的冷意,连带着他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森冷起来。 慕容晟怎么会也在这里?唐果儿心中一惊,却听慕容晟又道,“云世子昨天解禁,唐三小姐今天就出现在这里,真是迫不及待啊!” 听了这话,唐果儿心中见到云渊的忐忑霎时烟消云散,一股无法克制的怒意从心底传出来。 她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还击道,“我如今已是自由身,想怎么做,爱怎么做,似乎与大皇子没有半点关系。大皇子若是闲得无聊以至于要来管我一介民女的私事,还不如多研习研习政事,以便早日成就你的大业!” 此话一出,云渊与慕容晟二人脸色同时变了。 云渊转开眼眸,目光从慕容晟的身上扫过,慕容晟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志在江山这种事情,他更会隐藏得滴水不漏,唐果儿怎会知道的? 他又看向面前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已经炸毛进入攻击状态的唐果儿,眸子便突然暗了下去。 她的情绪,从来没有因为他而像现在这样地剧烈波动过。或许,她此次前来探望,也仅仅是她心中觉得自己被软禁的原因,是因为她罢了。 唐果儿正怒目与慕容晟对视,眼角余光扫到云渊变色的脸,顿时冷静了下来。 她斜睨了慕容晟一眼,转而扭头看向云渊,淡淡笑道,“当日在云顶寺若不是云世子拉住我,只怕我早就冲进了火海。不知眼下云世子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一顿便饭,聊表谢意。” 云渊闻言眸子又暗了一分,冰雕玉琢般的面上,那层喜悦渐渐消退下去。 他嘴唇动了动,打算开口拒绝,却鬼使神差般不由自主地点了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面色一僵,随即补充道, “我呆在府中一月有余,今日听大皇子提及香满楼又有了新的菜色,已约好了一同前去。好在三小姐是打算请我吃饭,如此,我也不用违了先前与大皇子的约定了。不如一道去吧,今日我做东。” “我既然已经说了要答谢云世子,这顿饭怎么能让你请?还是我做东,还不至于多出一个人就能把我吃穷了。”唐果儿克制着心中想将慕容晟一掌拍飞的怒意,浅浅笑道。 云渊和慕容晟约定在前,她不让慕容晟去,岂不是要让云渊坐那违约之人了? 这么想着,唐果儿又暗暗瞪了一眼慕容晟。 慕容晟不躲不闪,任由这道带着不满和怒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负手笔直而立,面色不变,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眼被影响了情绪,可细细看去,他唇边的笑意却更冷了。 云渊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慕容晟的异样,见面前的唐果儿眼底仍旧有怒意,缓缓稳稳开口道, “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动身,只怕便挤不进香满楼的大门了。而且……”他顿了顿,转身看向慕容晟,“大皇子,午膳过后我们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闻言,慕容晟似想到了什么,一双鹰眸若寒星乍现,神色陡然严肃。一瞬过后,他点头道,“早去早走。” 说完,慕容晟转身,紫色锦纹滚边的袍子在阳光下中划出冷锐的弧光,他不再朝唐果儿看去一眼,当先走在了前面。 云渊见状,看着慕容晟的背影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后,他眼底已是一派平静,不疾不徐道, “从认识大皇子到现在,我极少见到他的情绪波动。他总是带着温和的面具示人,无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样的面具已经替代了他的真正的心性。三小姐,没想到,你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听着这番话,唐果儿心中不禁对慕容晟生出同情,前世她是杀手界的百变女郎,当然知道伪装意味着什么。一个人若是将面具戴久了,便会逐渐失去自己的本性。 但这又如何?想得到的东西越多,所要付出的辛苦与代价也就越多。慕容晟所走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管路上是繁花还是荆棘,他都必须受着。 她一想到和云渊刚刚擦出的细小火花,被慕容晟的冷语浇熄,心中的同情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她现在是站在云渊的面前,他是她看中的最适合与她携手一生的人,这些负面情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唐果儿微笑道,“有些人生来就不对盘,或许我和大皇子就在这其中。云世子,既然稍后你们有事要办,我们也快些去香满楼吧,别误了要事才是。” “好,三小姐请。”云渊侧身,让唐果儿走前面,随后他才跟了上去。 香满楼离云府不算远,若慢慢走过去也不过就是两刻钟的路程。因为三人都各怀着心思,一路上皆沉默以对,脚程比起平时快了不少,等走到香满楼,也就花了一刻多的时间。 此时,离午时尚早,但香满楼的大堂里却仅剩下稀稀拉拉的几张桌子空着。 厅中虽不喧哗,可在座的食客无一不是翘首盼着面前的桌子被美食摆满。饶是唐果儿已经见识过一次香满楼受欢迎的程度,但仍然被面前食客们眼巴巴的目光震撼到了。 第135章 栗洛也在这里! 慕容晟在三楼有自己的雅间,为了用膳环境优质一点,他遂提议去雅间中用膳。! 云渊也不喜欢喧哗,当即就点头赞成,唐果儿心中虽然不情愿,可她不想反驳云渊,就当是少数服从多数,也就默默地跟着上楼。 三人进到雅间中,唐果儿挑了离慕容晟最远的位置坐下,慕容晟见她刻意避着自己的举动,眸光一黯,坐到了主位上,云渊也坐在了自己平日常坐的位置上。 刚坐下不久,雅间的门便被敲响。 慕容晟淡淡道了一句请进后,门便推开来。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火红色的缠枝莲花长靴,走进来的女子穿着同样火红色的烟罗纱裙,那裙子特意地做短了,只堪堪盖住了膝盖,于红云飘舞的柔美中透出骑装的飒爽来。 待整件衣服完全展现在唐果儿的眼里,她登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僵在了原地。 若说只看到这条裙子的下面半截,她只会觉得这香满楼的掌柜楚颜心思独特思想前卫,可当看到裙子的上半身,她的想法又被自己尽数推翻。 即使这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对襟绣莲半袖上衣,腰间也被宽锦带束起,那腰带还挂着一串压裙坠子,可这些却也无法改变楚颜身上这条裙子的本质! 她愣愣盯着楚颜身上的裙子,察觉到另外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才又慢慢坐下,隐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地发抖。 她强制性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才克制住想冲上去向楚颜询问这条裙子出处的冲动。 因为楚颜身上穿的,是一条现代复古宫廷风的连衣裙!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这片大陆上可能有与她一样,来自现代的老乡! 楚颜对唐果儿的反应一脸迷茫不解,她身上这条裙子是按照百变秘籍中所说的大致模样专门定制的,但这裙子做出来穿在身上的效果,其实还不及普通宫装一半的飘逸柔美。 今日,她是因为图新鲜才穿的,为何唐三小姐看到这裙子,反应会这么强烈? 慕容晟离唐果儿最远,却正好坐在她的斜对面。 他扫了一眼半垂着眼睑,睫毛却隐隐颤动着的唐果儿,然后扭头对楚颜温和而笑,点头称赞道, “看楚掌柜今日身上的裙子,本王就知道香满楼的生意近来一定是大好了。这样别处心裁的裙子,难怪唐三小姐会觉得新鲜,看得目不转睛了。本王在京都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的手?” “大皇子惯会说笑,这身裙子是我自己一时兴起让人胡乱做的,比起宫中娘娘的那些华衣美裳,差距可不止一点半点,只求别污了大皇子的眼才是。” 楚颜说话间抚了抚耳后的青丝,她柔媚的声音与顾盼的美目,带着浑然天成的动人气韵,有说不出的娇美之态。 “原来如此,不过也是,楚掌柜一向心思独到,否则这香满楼何以能生意如此红火。”慕容晟颔首抬手邀了楚颜在一旁坐下, “楚掌柜亲自过来,想必是已备好了新出的菜色,今日本王特意邀了云世子一同来品尝。他游历天下吃过无数的珍馐美味和田园家常,你这几道菜色若是能得了他的赞扬,那就必定便算得上真正的人间美味了。” “大皇子说的这般动听,今日,我就来争一争这人间美味的名头。”楚颜说完拍了拍手,立刻便有美婢端着盖住的玉盘鱼贯而入。 等一张大桌被盘子占据得满满当当后,楚颜这才扭头对着云渊露出一个柔雅得体的笑意,“云世子,这些就是香满楼新出的菜色,还劳烦你动筷品尝。” “言重了,能得楚掌柜热情招待,实属我的荣幸。”云渊容色淡淡,语气亦是淡淡的。 说完,他拿起筷子,却并没有立即去接桌上玉盘的盖子,而是看向了坐在一旁未发一语的唐果儿, “三小姐,每个人的感觉不同,你我皆未尝过这些菜色,不如你也一同品尝?” 唐果儿朝楚颜投去一眼,若说上一次她觉得楚颜身上透着与她前世相近的气韵,只是错觉了的话,这一次便是她们接触便是对此的印证。 方才楚颜与慕容晟交谈时,浑身上下透出的气息是媚而不妖的娇美。可她下一瞬与云渊说话时,却展现出了大家千金的端庄和清雅。如此迅速的转变却没有让人觉得突兀,与前世掌握了多重人格气质的她,实在是相近啊! 这只是巧合吗?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些巧合似乎有着一个交汇点? 唐果儿转开目光,脑袋里又是一头杂绪,似乎有千千万万的碎片漂浮着,却又无法将碎片串联聚集起来。 她索性不再去想,点了点头道,“请楚掌柜揭盖吧。” 楚颜闻言起身,走到唐果儿与云渊中间的位置,揭开了十八道菜的其中一个盖子,“这一道菜叫做‘冰莲出浴’。” 唐果儿与云渊一同看去,翠玉碟子中盛着一汪乳白色的汤汁,一朵不知用什么食材雕刻的莲花漂浮在汤汁中,初绽的几个花瓣似沾了水珠一般,晶莹剔透浮出汤面,恰恰应了出浴一说。 二人眼底闪过一抹惊叹,相互邀了一起动筷,分别夹了一瓣莲花,细细品尝起来。 然而,待这道菜吃到口中,唐果儿就不觉得稀奇了。 这道所谓的“冰莲出浴”,其实就是奶汁鱼片。 菜的做法并不算难,将鱼片去腥,煨熟,再淋上煮过的牛奶,待凉了之后用冰一镇,便是嫩滑清爽的口感,不过能将这道菜做成一副美景,却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了。 楚颜细细站在一旁细细观察着二人的神色,见唐果儿由最初的新奇变成平淡,心中就立刻通透了。 她笑了笑,随即揭开了第二道菜,“这是喜鹊登梅。” 唐果儿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筷子,这道菜是以鸡脯切丝做鹊身,鹅脯切长条片装尾羽,柳叶片装翅羽。冬菇刻成头与颈羽,鹊嘴与脚爪用南瓜为材,胡萝卜雕成梅花,拼好即成。 “三小姐莫非不喜欢这道喜鹊登梅?”楚颜见唐果儿放下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立刻便又笑了起来,细声询问道。 唐果儿亦笑着回道,“这道喜鹊登梅菜色艳丽,寓意更佳,我怎会不喜?只是这一道一道菜慢慢的尝,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大饱口福。楚掌柜何不将盖子一齐揭了,节约些时间?” 楚颜想了想,便应道,“那我便按三小姐所说的做吧。”说完,她伸手一个个揭去盖子。 唐果儿看着那一道道新瓶装旧酒的菜色,越发觉得没了兴趣。这些菜大多由满汉全席中的菜色衍变而来,在上辈子,她早已经吃腻了。 然而,正当唐果儿意兴阑珊之时,最后一道菜被揭开来,她神色倏尔一变,霍然站起了身! 这一瞬间一股浓烈的恨意从唐果儿身上散发出来,席卷了屋中所有的人,她的眸子紧紧盯着桌子中央的那道菜,目光如同猝了毒的刀子,似恨不得扑上去将它碎尸万段! 良久,唐果儿缓缓转过头,望向楚颜,满眼皆是野兽扑食的嗜血光芒与肃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道, “栗洛在哪里?” 当初她与栗洛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有一手好厨艺。面前这菜用料大胆,做法奇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能想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她见过一次,在前世他们同归于尽的那个晚上。 当时栗洛特意研究出这个新菜色,用来提前预祝她顺利抢到盒子。 也正是因为这道“白头偕老”,她那时才会心软,明明已经察觉到栗洛有不轨之心,却仍抱着希冀选择去相信他伪装出来的款款深情! 栗洛已死,可这道菜却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意味着什么?她能死后重生到这具身子上,他难道就不能吗? 如果是这样,就是苍天有眼,将仇人送到了面前,那一枪穿心之仇,她必定要报! 心中恨意如火燃烧,火苗冲窜,唐果儿只觉嗓子也被灼烧得滚烫。她双眼通红,向楚颜迈进一步,再次森冷问道,“栗洛在哪里?” 一头雾水的楚颜只觉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兜头压迫了下来,面前的人宛如一只被彻底激怒的猛兽,又似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空气中翻滚着的怨恨与狠戾似乎要沁透她的内心一般。 楚颜一张脸煞白,强撑着情绪,压着喉咙里的颤抖勉强道,“唐三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唐果儿顿下脚步,嘴角勾起冷笑,她伸手端起桌上那盘菜,递到楚颜面前,“那这菜是谁做的?” “是我让厨子做的,唐三小姐,可是菜色有什么不妥?”楚颜很快冷静了下来,接过菜,她接过来仔细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香满楼的厨子都是顶尖的,这菜做的色泽诱人,闻之垂涎,这效果甚至比阁主给她菜谱上描述的更好。 “是你想出来的?”唐果儿顿住脚步,眸子里有向阳刀锋折射出的冷厉寒光闪过,她的视线从楚颜艳丽的裙子上移开,触及那张娇美的绝色容颜,突然清醒了过来。 栗洛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女人? 可楚颜今日身上的及膝复古连衣裙,以及她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与自己上一世相似的神态气韵,还有这道“白头偕老”,不可能全是巧合,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刚刚好的巧合! 楚颜与栗洛之间必定有牵连! 第136章 下地狱的毒药 思及此,唐果儿硬是压下了心中沸腾的恨意,她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打草惊蛇! 可她又该如何解释方才自己的反常? “楚掌柜,我想向你请教一件事。”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划破雅间中凝固的空气,如轻轻飘落在澄静湖面的羽毛,在唐果儿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云渊的目光正落在楚颜手中的玉碟上,眉头微不可见地蹙着,他若有所思道,“这道菜,是用什么食材做的。” “这道菜是今日推出的新菜色,名叫‘比翼双飞’,所用原料是去膻的羊肝与相思豆,厨房一做好,我就亲自给你们送过来了,我本打算让大皇子尝一尝,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既然唐小姐不喜欢,我这就将它撤下去。” 楚颜看着手中的菜,露出一丝可惜的神色来。 她让厨师精心烹制这道菜,本打算让大皇子尝一尝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她实在没有料到唐果儿见到这道菜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就像与这道菜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楚掌柜,这道菜除了送至我们这里,还有没有送到其他地方?”云渊边严肃地闻着,边站起身,他澄澈如水的眸底,泛起丝丝担忧的波澜。 “没有。”楚颜摇头,见云渊一下又放松了的模样,不禁疑惑问道,“云世子,难道这菜有什么不妥?” 云渊点头,声音柔和,“幸亏没有将这道菜推广出去,否则,只怕香满楼明日便会关门大吉,楚掌柜也会遭受牢狱之灾!” 说着,他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徐徐道,“我前年在一农户家中住过几日,主人家为了款待我,特意宰杀了一只肥羊。当时正值春天,那羊吃足了新发的绿草,肝尤其鲜美,主人家就用它做当地特有的羊肝酱。谁知家中孩子顽皮,趁着大人没在锅边时,往里洒了一把红豆粉……” 唐果儿听着,心里已经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即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碗羊肝酱被农户家中的猫儿抢先吃了,当日下午猫儿就口吐黑血地死在了院子里。农户吓得赶紧请了村里的老大夫前来,才知道羊肝中被加了相克的红豆粉,也幸亏那只猫儿贪嘴,我与他们一家才避过此劫。” “云世子的意思是,羊肝与红豆相克?”楚颜听完将信将疑看着云渊,端着‘比翼双飞’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两者同食,轻者中毒,重则身亡。”云渊笃定道,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替唐果儿解围胡编滥造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想了想,他目光十分自然转向唐果儿,旋即淡淡笑道, “唐三小姐的眼力,倒是比我的好,方才这道菜一打开,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妥。楚掌柜,这道菜如果像你所说,出自你的心思,也就罢了,我相信你只是不知道这两样食材相克,并无谋害大皇子的心思。可若是出自其他人的手,这人必定居心叵测啊。” 楚颜闻言,手猛然一抖,那玉碟子便从她纤长葱白的指尖滑了下去,哐当一声跌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大块。 这菜谱是阁主交到她手上的,香满楼推出这道菜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这菜里怎么会有毒呢? 香满楼是通天阁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阁主断断不会推出有毒的菜色,毁了香满楼。只怕,连阁主也不知道这道菜里的古怪! 然而,听完云渊的话,唐果儿也惊震得僵直了身子站在原地。 羊肝与红豆相克?也就是说,即使上一世她拿回盒子时,栗洛没补上那一枪,她最终还是会毒发身亡! 原来当年栗洛早存了杀她的心思!什么白头偕老?分明是送她下地狱的毒药! 唐果儿袖中手指慢慢收拢,攥紧,剪得齐整的指甲却硬生生抠破了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时,她蓦然绽出一个绝丽笑容, “楚掌柜,我幼时出府玩耍,偶然见过这道菜。那个厨子为了能顺利迎娶一位富商小姐,做了这道菜给自己相爱的人吃。后来不知为何,那厨子却销声匿迹了。我方才看到这道菜,还以为是那个狠毒的厨子又出现了,才不受控制愤怒起来。” 楚颜刚刚理顺思绪,回忆起唐果儿先前的反应,几乎已经觉得她就是个阁主要寻找的那个人。 可被唐果儿这么一说,心中的感觉却又摇摆不定起来。 楚颜挥手招进门外的婢子收拾地上的残羹,目光落在唐果儿的身上,细细打量着她的每一寸表情,却并没有在她面上发现半点掩饰的神色。 她目光微紧,然后淡淡笑道,“原来唐三小姐是担心那个厨子在香满楼,可这道菜的确只是我一时兴起想出来的。不过,有了今日这个教训,我是不敢再胡乱研究菜色了,不仅如此,香满楼还会请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前来坐镇,日后每一道新的菜色上桌前,都会经由大夫检查,定不会再重蹈这道菜的覆辙了。” “如此就好。”坐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慕容晟缓缓开口。 他执着一只酒杯把玩着,目光微斜扫过唐果儿的面上时,暗了一暗,旋即弯唇一笑,柔和而道, “民以食为天,对于美食人们一向无法拒绝。香满楼的美誉,可谓是食客们一手捧起的。楚掌柜追求标新立异并没有错,因为吸引食客一而再光顾的,真是楼中充满特色的佳肴珍馐。但是,你实在不该如此粗心大意!菜色是香满楼的根本,若是根本出了问题,让人吃了这里的东西送了命,还有谁会光顾?这世界上,越是贪图美味的人,越是惜命。” “大皇子既往不咎,此番话此番宽容,我必定铭记在心。近来两次大皇子来我楼中,都发生了不快的事,着实让我觉得羞愧。” 楚颜说完歉疚地垂下头,精致的侧脸与洁白脖颈交错成一道柔婉的弧线,透出脆弱的意味,分外惹人怜惜。 慕容晟目光飘过,平静的眼底没有半点波动,语气亦未有波动,一如方才,稳而温和道, “不知者无罪,楚掌柜不必自责,本王不会追究此事。毕竟,京都只有一家香满楼,若是关门大吉了,本王日后去何处饮美酒品佳肴?唐三小姐与云世子的人品你也放心,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谢大皇子厚爱。”楚颜这才抬起头来,她的神色已放松下来,眉间还浮上了淡淡的喜色。 唐果儿在一旁看着,心底越发冷了。 楚颜这招示人以弱,博取怜惜,获得体谅的手段掌握得可谓炉火纯青。但那神态动作越完美,却让她觉得熟悉。 这精妙的伪装与收放自如的气韵,与前世的她多么相似。 看来,她想要揪出栗洛报背叛之仇,只能从楚颜身上下手了! 思及此,唐果儿心底渐渐平复下来,她神色淡然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暗暗朝着云渊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 方才若不是云渊及时替她解围,她势必要费一番口舌与楚颜周旋,而且不一定能打消楚颜心中的怀疑。 然而,唐果儿这一记感激的眼神,落在慕容晟眼中,因为视线角度的偏差,却成为了另一种含情脉脉的神色。 慕容晟当即不由地捏紧了酒杯,脸色一沉,温和笑意僵在了嘴边。 虽然他一直隐隐猜测唐果儿心中另有他人,可猜测没被印证之前,他还是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努力去赢得她的芳心。 只是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唐果儿毫不掩饰的对云渊流露出倾慕的神色,他却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云渊性子淡漠,自幼便待人疏离,尤其是对待不在乎的人,他向来不会插手管他们的死活。那日在云顶寺,面对云渊与唐果儿二人相拥时,他就已知道,云渊动了情。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表现得那么愤怒,他只能用愤怒来掩饰自己心中的那缕害怕。 他害怕云渊与唐果儿会真的两情相悦! 如今看来,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慕容晟再度朝着唐果儿望去一眼,她如雪莹白的脸上,表情已经柔和了下来,一双墨色瞳仁点漆一般,熠熠生辉。这样的光芒却不是为他而绽放,她面对他时,大多数更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几乎难得温和。 他心中倏地涌上一股陌生的苦涩,不甘,难受,如同被剜了心头肉,可这又能如何? [][][].! 他还能阻止吗?他还要阻拦吗? 慕容晟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将杯子放回桌上时,他缓缓勾起温雅的笑容,扫过云渊和唐果儿的眸子也似被一层薄纱蒙住,他淡淡笑道, “云世子,本王想起宫中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你我先前相约之事,改日再议。” “楚掌柜,不打算送本王两步路?”慕容晟站起身,凤目一转,语气是惯有的云淡风轻,他理了理坐得稍稍褶皱的紫色云龙纹滚边锦袍,步态从容地朝着门外走去。 楚颜被慕容晟陡然相邀,朝着云渊二人匆匆行了一礼,也跟着走了出去。 唐果儿这才将目光从慕容晟放下的酒杯上移了回来,她没有看错,那只莹莹的白玉杯上,有一道浅浅的裂纹。 她不禁抬眸看向雅间外渐渐走远的白紫身影,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第137章 两人独处 待慕容晟消失在眼里,唐果儿这才回过神,她望向一旁的云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云渊察觉到唐果儿的视线,侧过脸来迎上她的目光,玉冠竖起的长发,垂在他纯白的衣襟上,越发显得他的气质冰洁高远。 被唐果儿这么一看,云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很快他又敛去,淡淡笑道,“唐三小姐,眼下这顿饭,是不是该由你做东了?” “今日我去云府找你,就是想请你吃饭,云顶寺发生火灾那日,要不是你拉住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而且,我也很感激你当时没有将在火海里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唐果儿点头笑着,也发现自己刚刚看云渊的眼神太直,连忙错开目光低下头去。 胸前两条辫子上细碎的水晶反射出的柔和光辉,正巧落在她侧脸轮廓上,越发显得她肌肤如雪莹莹。 云渊似要被这样的柔美的画面吸住了一般,一愣之后,他将目光移到了桌上剩下的十七盘菜上,扫了一眼后,起身提壶给唐果儿斟了一杯酒, “除却刚刚发生的意外,香满楼的前几个菜色确实不错。唐三小姐,我们动筷吧,这其中有些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云世子也请。”唐果儿点头,端起酒啜饮了一小口,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她的动作非常秀气优雅,看起来十足十是一个教养良好的深闺千金,可她的眼底却含着一丝几乎不可捕捉的别扭。 她是现代人,虽然礼仪学得好,可像这样小口小口的吃饭,她其实是非常不乐意的。 即使来到这个时代,在唐府里陪着唐枭与何氏用膳,她也从不曾刻意收敛举动,过分拘束自己。 因为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唐府,他们如何看她,她心底其实并不在乎。 但,云渊不一样,他是自己选中最适合过一辈子的人。 她还不知道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所以她只能打安全牌,在他面前保持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唐果儿将眼中的别扭往压了下去,殊不知,云渊却早已察觉,将她所有的神色收在了眼底。 他目光轻飘飘滑过唐果儿刻意翘得过分优雅的兰花指,心中说不出是喜还是惆怅,比起这样的她,他更喜欢她在慕容晟面前表露出真性情的那一面。 欢喜时毫不做作的灿烂笑容也好,生气是的怒目相向也罢,至少那是她真真实实的情绪,没有掺杂半点的伪装。 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声,放下筷子,淡淡道,“三小姐其实不必拘束自己,人生在世能笑看红尘打马观花,活的恣意洒脱才是快事。我并不挑剔,也不是被礼仪框死死死的人,你大可以随性而为。” 听到云渊这么说,唐果儿立刻就恢复了自己原本的举止神态,她心中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好在云渊不看重那些死板板的规矩,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这么装下去。 可但她想起自己今日找云渊的真正目的时,脸颊微微一烫,神色又不自然了起来。 她和云渊只见过几面,虽然在云顶寺中,他在她面前曾表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但她始终不能确定他的心里是不是有她。 该如何开口才能准确地知道自己在云渊心中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若是他心中对她没有感觉,又该怎么办? 虽然在现代女追男遍地都是,不足为奇。可是,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云渊是封建教育孕育出来的人,即使他思想再开放,她若是主动发起攻势,只怕他也会觉得惊悚吧。 唐果儿不知不觉陷入了纠结的思维中,云渊一连唤了她数声,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竟在他的面前走神了! 为了掩饰此刻心中的慌乱,唐果儿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想为自己斟一杯酒,她刚刚握住酒壶,一只掌心略带着薄茧微微冰凉的手几乎同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如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手背上顺着血液窜进心底,唐果儿心跳陡然慢了一拍,身子刹那间做得笔直。 她震惊的抬起眸子,目光撞进云渊同样带着惊讶的一双黑瞳之中。 仿佛有一缕温和内敛的清泉从这两汪带着细小漩涡的泉眼里蔓延开来,慢慢地包裹住了她,她的整颗心如同被这道温泉托着,浮在飘渺的烟雾里,缓缓地随风荡漾。 云渊当先反应过来,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似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我见三小姐的酒杯空了……” “云世子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处。”唐果儿干干地笑了笑,稳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收回目光,提起酒壶往自己酒杯中缓缓倒满一杯清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打算放下酒壶之际,她瞥见云渊面前的酒杯也空了,因为雅间中的桌子是梨花木大圆桌,她于是起身,往他身边走了两步,给他的杯中也斟上了酒。 “今日既然是我做东,斟酒这种事情由我来做就行。” “既然如此,就有劳三小姐了。”云渊目光落在已斟满酒的酒杯上,点了点头。 唐果儿神色才稍稍自然了些,笑了笑道,“云世子,其实你不必一直称呼我三小姐这么疏远,你大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云渊略一沉吟,语气轻缓,“你也可以叫我云渊。”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端酒,仰头,一饮而尽,笑意微深,“果儿,再斟一杯。” 唐果儿看着他蓦然绽出的笑,不由提壶,清酒从壶口泻下。她只觉两腮微烫,不知是飘逸而出的酒香让她微醺,还是他唇边的笑意醉人。 她恍惚着转身往自己位置走去,一声惊呼却陡然在她耳边响起,“小心。” 唐果儿一个激灵,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滑,身子无法控制地直直往面前她坐过的太师椅上撞去。 完了! 唐果儿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这一下她非得撞得鼻青脸肿不可。这都是小事,只是痛上几日而已。 最要命的是,云渊还在面前,她好不容易才向他迈进了一步,这一撞,她的脸面可谓是丢尽了! 谁能容忍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完了,真完了!唐果儿认命闭上眼睛。 然而,一股拉力从唐果儿背上传来,伴随着“嗤啦”一声布料开裂的声音,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唐果儿睁开眼,云渊的脸盈满她的眼底。 有淡淡的担忧替代他原本温淡的笑意,平静的眼睛里流露着紧张,青丝垂在他光辉内敛的脸颊边,如同水墨映衬着莹莹白玉。 就像一幅画,很美。 此刻,唐果儿半个身子都被云渊抱在怀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浅气息笼罩着她的鼻尖,这是一种阳光照进山林中所散发出的清香,淡雅的让人觉得分外舒适。 舒适得让她不禁想永远留在这个怀抱里。 可脚踝处传来的尖锐痛意却让唐果儿理智回归,她红扑扑的脸上两道柳眉微蹙,“我好像扭到脚了。” 云渊也回过神来,立马扶着唐果儿坐到一旁,随即在她脚边蹲下身,伸手在她脚踝处一捏,神色沉了下去。 一丝挣扎和犹豫从他眸子里闪过后,他伸手捧起了唐果儿的脚,顿了一顿道,“果儿,冒犯了。” 说罢,云渊迅速脱下了唐果儿的绣鞋,除去里袜,将她的雪足握在掌心里。 云渊掌心的灼热压过脚踝的痛楚,透过脚心窜上来,唐果儿只觉得脸颊更烫了。她的心尖猛地狠狠一颤,扯得整个人不禁瑟缩了一下。 云渊见状,放柔了手中的力道,手指在她的脚踝处细细摁了几下,神色愈发严肃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放锦帕递给唐果儿。 “你的踝骨扭错位了,我得帮你接回去,会有些痛,你咬着这块帕子忍一忍。” 唐果儿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没有这么娇弱,你动手吧。” 云渊眼底闪过一抹赞许,却没有立即帮唐果儿纠正骨位,他手指在她踝骨四周继续轻轻摁着,淡淡开口道,“果儿,你的性格和传闻中的性格似乎不太一样。” “传闻中我是一个愚蠢狠毒的废物对吗?”唐果儿说着,忍不住冷冷一笑, “这一切都要拜我的那位二娘和太子所赐,这些年我若不装傻,只怕早就成了一副白骨了。而太子性子高傲,对皇上的赐婚早已不满,却又反驳不得,就只能想办法毁我名誉,好让我遭受天下人的唾弃,成为笑柄,这样皇上自然就会收回成命了。” “那你为何不向众人解释呢?”云渊看着唐果儿冷下来的面容,知道她的注意力已稍稍转开,一只手便慢慢握住她踝骨上的小腿,另一只手握紧她的雪足,等着她说下去。 “清者自清。即使我解释了,他们还会有更多的法子陷我于不义。况且,我本就不打算嫁进皇家,也正好可以拿这些不痛不痒的坏名声挡一挡。” 唐果儿淡淡说着,不得不说,有时阻力也是一种助力,若非慕容苍将她的名声弄得臭名昭著,让她顺理成章对他表示出厌恶,皇上只怕也不会动念想将她赐婚给慕容晟,进而解除她和慕容苍的婚约。 第138章 放肆一回 就在唐果儿清醒脱离了皇家婚约的束缚,一股痛意陡然袭来,等她回过神时,疼痛却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她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温暖,原来云渊是故意岔开话题,引走她的注意力,从而让纠正骨位的疼痛感降到最低。 “好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这淤血恐怕要些时日才能散去。”云渊说着将唐果儿的雪足放在自己膝盖上,拾起地上的袜子和绣鞋,小心翼翼给她穿好了,“你这只脚这两日最好不要行走,以免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不能走?”唐果儿迟疑,微一咬唇,“我今日出门并没有带丫鬟……” 云渊会意过来,淡淡笑道,“果儿,你在这里稍候,我去找楚掌柜扶你下楼,顺道叫辆马车来。” 说完,云渊快步走出了雅间,唐果儿看着他迅速离去的身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她的潜台词并不是让他去找楚掌柜啊!她是想稍后人少了让他扶自己下楼啊!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升温的感情,他这一走,又变得冷冰冰了。 古人就是思想闭塞,趁热打铁,究竟懂不懂啊! 唐果儿懊恼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住了,古代女子肩膀一下的部位都视为隐秘部位,尤其是脚。 若是严格来说,云渊方才帮她纠正骨位脱去她的鞋袜已经算是肌肤之亲了,按律例是要对她负责娶她的! 由此可见,云渊并不是思想迂腐的人! 唐果儿心念一动,登时恍然大悟,她或许已经知道了云渊为什么要让楚掌柜来扶她。 然而片刻之后,云渊却独自一人回来了,他进了雅间,看向唐果儿为难道, “楚掌柜没有在楼中。眼下正值午时,整个香满楼坐满了食客,我若是现在扶着你下去,恐怕又会生出流言蜚语。我们在此稍坐片刻,等人少了,我再扶你出去。” 唐果儿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我其实并不在乎名声好坏,不过若是现在下去,连累你也被泼一身脏水,那就不好了,我们就再等等吧。” “果儿,我并不是担心我的名声。” “我知道。”唐果儿打断云渊,“你若是在乎名声之人,不会和我走得这么近。方才更不会毫不犹豫地就立即帮我治踝伤。可毕竟人言可畏,你是云府世子,你的名声关乎到整个云府的名声。而且人都会不由自主用自己第一眼的直觉去判断事物,一旦某种念头在心底种下,就难以更改过来。虽然我和太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但毕竟还没有昭告天下,旁人还是会用有色目光来看待我们的。” 她一开口,就怎么也止不住了,这些天的彷徨和苦闷憋得她实在难受,一股脑倒豆子一样把心里的气全撒了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你和太子的婚约解除了?”云渊满目震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唐果儿愣了愣,眉眼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最真切的轻松笑意,“解除婚约的圣旨,是皇上亲自颁给我的,现在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原来是皇上亲自给你的。”云渊若有所思,心中有压抑的情绪一点一点往外涌了出来。 唐果儿和太子解除婚约,就可以自由婚配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用刻意去压制对她的好感了? 他的脸上却有一丝欣喜在蔓延,语气中也透着喜色,“那为何你不将它公之于众?” “它是我的护身符。”唐果儿眸子一沉,锋利的锐光从她眼底迸发出来。 云渊看她的表情,没有继续追问,他心中已经明了。琅华郡主辞世得早,唐果儿身为唐府唯一的嫡女,即使真的没有灵智,也不至于变成一个愚蠢无知的废物。 而且据说她自小是养在现任唐夫人名下的,唐家大小姐的声誉并不糟糕,同样是唐夫人教出来的孩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天差之别。 云家历代一脉单传,他没有切身体会过高门宅院里的勾心斗角,但听到的却不在少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云渊看着倔强而坚韧的唐果儿,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怜惜。或许,她完全有能力去与那些人抗衡,甚至她根本不需要他的这份怜惜,可他有一种想要将她纳入自己怀中,保护起来的冲动。 一股心疼在心中四处渗透,取代了所有的顾虑。云渊一步步走到唐果儿跟前,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轻而缓地道,“你若是愿意,今后我可以做你的护身符。” 明明是轻缓的声音响起,唐果儿却觉得耳边炸开了一道春雷,她惊得抬眼望去,只见云渊的脸上透着浅浅的心疼和怜惜,不是同情,不是怜悯。 她这才意识到,云渊这等于是在向她表白! 他的心里,竟然是有她的! 唐果儿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又激动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直直的看着云渊,一双眸子里渐渐涌出了欣然来。 云渊敏锐地察觉到那毫不掩饰的喜悦,似受了鼓舞一般,他弯腰一把将唐果儿打横抱起,朝着雅间外大步走去。 这一刻他不用再担心他喜欢的人是未来的太子妃,给她造成更多的苦恼,他也不再去想大皇子对她用情有多深。 他只知道,她的眼里,有他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身子腾空,唐果儿从喜悦的幸福感中回过神,连忙惊声低呼道,“云渊,你放我下来,外面还有很多人。” “我既然要做你的护身符,若是连这点流言蜚语都承受不了,今后如何能让你安然无恙?” 云渊低头朝她淡淡一笑,澄澈的眸底迸发出带着暖意的光芒。空气中的温度陡增,她面颊绯烫,只觉有火焰在面庞上燃烧。 她似乎听到冰雪融化的声音…… 云渊收紧胳膊,脚步未曾丝毫的停顿,抱着她往楼下走去。 唐果儿依偎在这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伴着他淡淡的气息将她包裹。 她贪恋地往云渊胸膛上靠了靠,在她的心中,他不是护身符,而是她想共度一生,想要携手行五洲看四海的良人。 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大概这就是世间最让人幸福的事了吧。 唐果儿仰头看向云渊,嘴角咧开明亮的笑,“等大军一回来,我就将圣旨公布天下。”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云渊的身子一震,随后他低头,那张冰雪般剔透莹白的脸上是与她同样灿如春晖的笑意,“好。” 但二人带着同样灿烂的笑意走下三楼的楼梯,出现在楼下食客们的眼里时,整个香满楼顿时鸦雀无声。 随后,“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楼中极其轻微地响着,那是二楼一个正在倒酒却被眼前云渊相拥唐果儿走下来的画面陡然惊住,连美酒溢出了酒杯都未发觉。 看着这些人惊诧的目光,唐果儿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她相信过不了今日,整个京都又会有关于她新的流言蜚语漫天飘。 不过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若是惧怕,方才下来之时她大可以将脸藏进云渊怀里。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光是想考验一下云渊,也是在考验自己。 愣着的人们很快就回过神来,整个香满楼瞬间如同沸腾的油锅。 二楼那位正在倒美酒的食客是朝中一位官员,此时他已经使劲地揉了揉两次眼睛,却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拽了身旁另一人的袖子, “老张,你快掐我一把,我要看看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云世子怎么可能和未来的太子妃抱在一起?” “你也幻觉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出现幻觉了!”被拽着的那位老张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啧啧称奇, “这些年多少人想将女儿嫁进云府,可云世子那是一座大冰山吶,拒人千里,不近女色,连倾国倾城的五公主都被拒绝了。我还以为和大皇子之间有那个啥……原来是我想错了,明日我就要去请红娘给我家那女儿说媒……” “张大人,还说媒呢,你别自找倒霉!”隔了四五桌的一个大汉朗声道,“你没看见他已经有美人在怀了吗,你家那女儿,还是趁早说给我的好。” “王统领,天鹅那都是飞在天上的,癞蛤蟆哪能够得着?”另一桌一个儒雅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接话过去,立刻引来一串的哄堂大笑。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岂料那位王统领脸不红气不喘,扯着嗓子就是一喊,“云世子都能和未来太子妃抱在一起,可见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张小姐迟早会进我王家的门,再者,什么癞蛤蟆,好歹我也算得上是模样俊俏的一只青蛙。” 王统领的话一落,立刻引来更为大声的哄笑,唐果儿闻言也忍俊不禁,低低笑出了身。 云渊抱着她走下二楼,走到一楼大堂中时,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便变了味道。 一楼坐的大多是富甲商人,不若二楼为官的人会顾忌她和云渊的身份有所收敛,他们的目光非常直接,含着好奇,讥讽,鄙弃,甚至是唾弃,一股脑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带着嘲讽的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个唐三小姐真是恬不知耻哟,太子出征才多久,现在还在前方拼命,她竟后脚就勾搭上了小白脸,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哎哟哟,真是没法看了。” 紧挨楼梯旁,腆着大肚富商身边的美貌小妾,一边拿起手绢假意遮住眼睛,另一边目光却在云渊身上来回流连。 第139章 送她回去 富商一把揪了那小妾的衣襟,将她拖进怀里,手上粗鲁探进她的裙摆里,粗鲁哼了一声道, “无知妇人,什么小白脸这可是云府的世子。你要是再胡说一句,再看他一眼,老子今晚弄得你十天下不了床!” “我说钱老爷,你都弄死多少个小妾了,还不知收敛啊。要想抓住一个人,光是技术好有什么用,依我看呐,你得向唐三小姐学学怎样能够抓住人心。” 坐在门口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朝着富商哼哼道,目光却将唐果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猥琐笑道,“哈哈,不过,这技术也很重要……” 污秽下流的露骨言语在大堂中响起,云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唐果儿连忙伸手拉住了他,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那瘦小男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一抹火红的身影闪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丢出了香满楼。 楚颜美目里满是厌恶,慢条斯理拿出一张丝巾擦了手,“李狗蛋,敢出口污蔑我的贵客,你滚吧,香满楼从此不欢迎你!” 李狗蛋正想开骂,见到扔他出的人竟是楚颜,只得讪讪闭了嘴,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楚颜这才转身进屋,对着一管事模样的人吩咐道,“去告诉护卫,以后李狗蛋要是敢从香满楼外过,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没胆出现为止!” 管事唯唯诺诺应着,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还好刚才他忍住了没有嘲笑唐三小姐,否则被丢出去的就是他了,他连忙朝着后堂走去。 因为楚颜的举动,香满楼里霎时噤若寒蝉。 楚颜走近唐果儿身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她肿起的脚踝上,“三小姐,你的脚怎么扭伤了?” 云渊淡淡道,“大皇子和我们没有吃下楚掌柜那道新菜色,逃过一劫,可三小姐却踩到洒在地上的残羹摔倒扭伤了脚踝,那道菜从此还是不要做了吧。” “伤得严不严重,我立刻请位大夫来瞧瞧?”楚颜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招来小儿,就要吩咐他去请大夫。 “不必了,并没有伤到骨头,没有大碍。”唐果儿出声阻止,随后淡淡道,“云世子本打算让楚掌柜扶我下楼,可掌柜的不在楼中。我的脚肿得厉害,不能自己行走,无奈之下,只得劳烦云世子抱我下来了。” 楚颜将颊边落下的一缕发挽到耳后,歉意道,“方才送大皇子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既然三小姐不便行走,我遣人叫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多谢楚掌柜一番好意,只是,我已经叫了马车了。三小姐的脚得回府中静养,我们就告辞了。”云渊淡声拒绝,抱着唐果儿就往外走去。 楚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目光一闪,什么也没有多说。她回来之时,分明没看见香满楼外停了马车。 出了香满楼,唐果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望了一眼附近,疑惑问道,“云渊,马车呢?” 云渊淡淡笑了笑,抱着唐果儿朝着云府的方向走去,“你的脚伤成这样,我不放心你坐别的马车,我已经让人去驾了云府马车过来,你坐着会舒适一些。” 唐果儿心中涌出一阵感动,她选择云渊不仅仅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云家的家规。 只是没想过云渊冷冰冰的外表之下,竟是一颗细致火热的心。 这样炽热的感情,不禁让她对自己看重云家家规的思想,惭愧起来。 出了香满楼,再经由外面的风一吹,唐果儿雀跃的心渐渐冷静下来。她迟疑了片刻,终于小心地轻声问出心中的疑惑,“云渊,为什么是我?” 云渊诧然,愣了愣,随后徐徐道,“或许是在君子园中的第一眼你吸引了我,或许是云顶寺火海外你不顾一切要冲进去打动了我,可究竟是为什么,我也说不明白。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占据了我心中的位置。从前碍着你的身份,我一直告诫自己,压抑自己,我从没想到会有今天,更没想过你心中会有我。” 唐果儿见云渊蹙着眉始终说不出喜欢自己的原因,心渐渐放了下来。 真正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至少在一段感情萌发蓬勃的时候,是不会知道究竟喜欢对方的哪一点的。因为你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对方,哪怕是缺点,也是美好的。 就像上一世的她,初初喜欢上栗洛时一样。 可是云渊和栗洛是不一样的。 云渊看她的眼神干净而澄澈,真挚且含满怜惜,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语,她就能感觉得到他浓浓的爱怜。 唐果儿重新笑开来,“我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虽然我不相信什么命运,可你我相遇,或许就是天意。” 天意给了她一份新的感情,让她已经死去的心重新有了复苏的生机。 一世一双人,只有云渊能给他。 唐果儿依偎进云渊怀里,轻闭上眼睛,听风从耳畔徐徐吹过,感受着秋日明媚而不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洋洋,她只觉得四下喧哗的人声渐渐都消失了…… 云渊抱着唐果儿走了一会,就遇上了云府的马车。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果儿。” 云渊轻轻唤了一声,见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不禁哑然失笑。他小心翼翼抱着她上了马车,将她轻放在了还铺着竹席的软榻上。 他随后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竹席,一片沁凉。秋日天气已经不若夏日,她这一觉睡得沉,回到唐府,只怕要着凉。 在马车上找了找,却没有找到任何薄毯,想了想,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到了唐果儿身上。 仔细盖好衣服后,他想收回手,可唐果儿沉睡的静美容颜似带着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指尖流连上去。滑嫩如瓷的肌肤触手生温,殷红的唇,精巧的鼻,浓密的睫毛,落在他眼底都是这么的美。 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搭在她的额头上,他怜爱地拂过她的腮边,将那几根调皮的头发替她抚回鬓间。 云渊又深深的凝望了唐果儿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下了马车,轻声对驾车的侍卫吩咐, “尽量走平稳宽敞的路,不要走得太快,若是到了唐府三小姐还没有醒来,你也不要叫醒她,等她睡醒后回了府,你再回来。” 侍卫听完,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世子什么时候对唐府的小姐这么上心了? 随后他自动忽略了云渊眼里的温柔,开始自我催眠,世子平日里待下人就极和善,唐三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世子与太子交情不错,待她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一定是这样的。 认定这这样的想法之后,侍卫连忙应下,坐上马车,提起缰绳就准备驾车去唐府。 云渊却又叫住了他,他目光落到马车的车帘上,“此事,不要让我母亲知道。” 侍卫一愣,随后了悟,夫人虽然仁厚可一向最注重妇德,世子洁身自好与夫人的教导有极大的关系,若是世子和唐小姐的事情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必定会大发雷霆。 他当即应道,“属下明白。” “去吧。” 云渊站在原处一直看着马车离去,直到马车驶离了视线范围,他才收回目光往云府走去。 然而,就在马车缓缓驶动的那一刻,躺在软榻之上沉睡的唐果儿,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原本是睡着了,可当云渊的手抚上她脸的时候,上一世作为杀手的警觉性迫使她醒了过来。 云渊的话,她都听见了,他对她的细致的关怀和真挚感情的确让她感动,可是,这并不能抹去她担忧的事情。 云夫人那一关,只怕非常难通过。 马车走得很平稳,当到达唐府停下来后,唐果儿并没有立刻下车,她继续在车上假寐了一刻钟的样子,这才佯装出睡眼惺忪的模样钻出马车。 “我怎么回来了?”唐果儿扶着马车,尽量不触碰到自己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站到地上。 “是世子让我送唐三小姐回来的。”侍卫不动声色扫过唐果儿受伤的脚,原来她的脚受伤了,难怪世子会抱着她。 唐果儿这才似想起了什么,露出感激的神色,“哦,那麻烦你回去帮我向云世子道谢。” “行,那我就回府了,这马车是夫人的,稍后夫人出门还要用。”侍卫拱拳,说完跳上了马车。 唐果儿眸子里闪过睿光,连忙笑道,“原来这是夫人的马车,难怪车里的用品与摆设都很别致温馨,你们夫人一定很好相处。” 侍卫当即乐呵呵道,“夫人和世子一样待人都很好,很少发脾气无缘无故责骂下人。但夫人同样也是赏罚分明的,犯错的人,是会严惩的。” 唐果儿听完,见侍卫已经调转马头驾车离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赏罚分明的人,一向认事认理,这类人骨子里都有些挑剔的毛病,云夫人是一定会在意她的名声的! 唐果儿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云夫人的事情,这才单脚着地一跳一跳的回到府里。 第140章 大军回朝 进了大门后,在两个婢子的搀扶下,唐果儿回到自己院子里。! 在月影和云清担忧的喋喋不休以及追问之下,她将事情的原委陈述了个大概,但保留了她和云渊相互表明心意之事。 因为脚伤的缘故,唐果儿一直呆在屋中静养,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云渊身为慕容晟的人,忙得也不可开交。 没过几日,慕容苍本该回来了,前方却又陡然传来战报,说大军班师回朝时,受到西凉国的反扑,本来明朗的战事又胶着在了一起。而且据说,这次西凉的攻势猛烈,两国之间胜败不明。 好在这只是虚惊一场,临近中秋的前两日,再次挫败西凉国的东陵儿郎们终于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了。 慕容苍率军回京都的那一日,身体稍微有了起色的皇上领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去迎接。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慕容苍穿着盔甲骑着战马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声武士装束的唐枭。 一片铁甲铮然的士兵,在他们的引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蹋进京都,似乎大地都在为了这群英雄儿郎们颤动。 临近城门的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百姓不停地欢呼,两侧的酒楼亦早早被尽数包下,此刻那轩窻边上,亦是围满了待嫁的闺阁千金。她们皆伸长了脖子,盼着能在这次随军出征的世家子弟们,挑一个好归宿。 唐果儿并没有去观礼,听了云清回来禀报的迎军盛况,她微微蹙了眉头。 看来这次慕容苍率军出征大获全胜,为他赢得了不少民心。 在这个当口上,慕容晟若是想拉他下位必定是一件难事啊。而皇上的身子近来虽然有些起色,但五石散的毒早已深入他的心肺,一具残败的身子即使用补药吊着,也是时日无多。 如果在皇上驾崩之前,无法将慕容苍击溃,那么慕容晟登位的机会就渺茫了。按照慕容苍的性格,势必不会放过已经显露锋芒的慕容晟,届时云渊必定也会陷入危机之中。 唐果儿顿时觉得无法再轻松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云渊在一起,也等于与慕容晟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只有慕容晟当了皇帝,云府才能安全,云渊才可能毫无后顾之忧的陪她游历天下。 思及此,唐果儿咬了咬牙,看来她不得不帮慕容晟夺江山了,真的便宜他了,白捡了自己这个高智商且不求回报的苦力。 当天下午,唐枭没有回府,皇上直接将他留在了宫中,参加即将到来的封赏大典。 第二日,天蒙蒙亮,皇上派了秦公公亲自前来唐府迎唐果儿进宫,并让唐果儿带上宣德殿中给她的那道圣旨。 面对秦公公的一脸狐疑之色,唐果儿心中却是雪亮。她立刻明白皇上要当众宣布解除他和慕容苍婚约的事情了。这样也好,省得她另想办法公布这个消息。 唐果儿拿了圣旨随秦公公抵达皇宫时,宣德殿外的已站满人。这些人大多为军中将领,世家子弟也占了一部分,想来这些人应该是在战场上立了功的。 与秦公公站到了一侧后,唐果儿这才发现换上了一身皇子朝服的慕容苍手臂用绷带缠了吊在脖子上,她顿时惊讶了。 来不及细想,皇上的声音就缓缓响起了, “这次击败西凉,众位功不可没,朕今日特开先河,决定在宣德殿外对你们进行封赏。除却太子和唐家主之外,所有人的封赏朕已拟好旨意,随后会颁发至各位家中。除了圣旨上所说的之外,在场诸位功臣另赏黄金百两。至于太子和唐家主的赏赐,朕早已想好。” 皇上将目光投向广场一侧,“果儿,将你手中的圣旨交给秦公公,让他宣读!” “是。”唐果儿从袖中拿出圣旨,递给秦公公是正好迎上慕容苍和唐枭探究且期待的目光,她勾唇一笑,这个所谓封赏对慕容苍或许无关紧要,但是对于唐枭来说,只怕会成为惊吓。 秦公公走上台阶站到皇上身边,打开圣旨,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手猛地抖了抖,险些将圣旨掉到了地上。见此情形,慕容苍和唐枭的脸色不由沉了,他们心底皆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秦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后,二人的脸色黑得近乎锅底。 尤其是在批判完唐果儿的种种不良名声之后,那句“自此解除唐三小姐和太子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旨意让唐枭和慕容苍?同时捏紧了拳头。 然而,长阶之上的皇上对此却是嘴角噙笑,一副分外满意的模样。唐果儿当然知道皇上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断断不会宣布将她赐婚给慕容晟了。 她虽然很乐意慕容苍和唐枭现在的表情,但也知道皇上就算被五石散毒坏了脑子,还不至于糊涂得在慕容苍立下大功之际,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过去。 果不其然,圣旨一读完,皇上马上接着道,“太子立下大功,朕另择了一位聪慧出众的贵女赐为太子妃。程府小姐程冰,天资聪颖,是为最佳人选。而唐家主从敌人埋伏圈救回太子有功,特封为英勇王。” 唐果儿没想过皇上的后招竟然这么没有常理,唐枭封英勇王实在勉强,不过将程冰和慕容苍配一对……倒是绝配。 “封赏到此结束,众位爱卿回府换身装束,带上家属,准备参加今晚的中秋佳宴。”皇上完全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丢下最后这句话,转身回了宣德殿。 本该是盛大隆重的封赏典礼,在皇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迅速地草草结束。有人欢喜,有人忧,其中唐枭是无比愤怒。 可碍于身在皇宫,他忍着没有发作。沉着脸回到唐府大厅后,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掌打裂了大厅中最粗的那根顶梁柱。 唐家的脸这次是丢尽了! 这一切,都拜唐果儿这个废物所赐! 原以为这个废物不废了,她太子妃的位置也就牢固了,唐家的地位会随之水涨船高。没想到皇上竟会突然解除婚约,不,不是突然,那圣旨是唐果儿手中拿出来的,说明解除婚约的事皇上早就下决定了。 这个废物竟然一直闷着不说,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英勇王,英勇王有个毛用啊! 听起来很风光,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其实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衔! 唐枭双眼里有熊熊的怒火,当他的目光扫过来,灼热的温度让大厅的气压瞬间升高,又被一股狠戾扭曲。 似乎空气都燃烧了起来。 “孽女!”唐枭暴喝一声,见唐果儿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火气更胜,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一掌拍过去的冲动,“我出征这段时间,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皇上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唐果儿笔直地站着,迎上唐枭的目光,淡淡道, “爹,就算皇上今日不颁布这道圣旨,明日,后日,总有一天他会解除我和太子的婚约。废物,愚蠢,不贞,狠毒,这些名声随便一条都足以将我从未来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先不说别人,就是在你的心中,只怕也认为我配不上太子。” 说到此处,她眼角余光瞥到大厅外匆忙急急本来的几个身影,语气低了下来,黯然道, “爹,我出世时,娘就去了,你将我养在二娘膝下。可是有一点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姐那么优秀,而我却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闯祸的废物?明明我和她都是二娘教导长大的,明明二娘更疼爱我。” 唐枭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怒火慢慢熄了下去,脸却依旧沉着。 这番话里隐藏的控诉他并非听出不出来,这些年何氏的所作所为,他心底其实很清楚。因为唐果儿是一个废物,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而已。 可是,谁能料到这样的废物会成为被皇上选中赐婚太子? 唐枭心中一阵憋闷,握紧拳头,又欲往一旁的柱子上砸去。 何氏的惊呼声这时在殿外响起,“老爷,当心手疼!这柱子再砸大厅就蹋了。” 随后是唐素容柔柔的声音接过话去,“爹,你就别再责怪三妹妹了。每个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她天生没有灵智,这一点也不她能掌握的。” 唐果儿听着唐素容的话,冷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唐素容看似在劝唐枭,实则是在强调自己是个废物。只是,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唐枭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对她的话,他心中也是有杆称的。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唐素容的变化会这么大,比起从前沉稳多了,也越来越有何氏的风范了,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唐枭看着袭袭袅袅走进的何氏母女,脸色顿时好转了,尤其是目光落到唐素容身上时,心里的气愤就全散了。 这才是他最出色的女儿,举止端庄,妍丽无双,他应该将冀望放在素容的身上才对! 唐枭目光重新落回唐果儿身上,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果儿,今日在宣德殿外皇上的圣旨你也听得清清楚楚,圣旨内容说你有多不堪也不需要我这个当爹再重复。今晚的中秋夜宴你就别去丢人现眼了,我会带素容出席,争取能挽回唐家的一丝颜面!” 第141章 没了太子妃位这张护身符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 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唐果儿嘴角的冷意更甚,比光洁地办反射出的幽幽寒光更加凛冽。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在唐枭心中利益远胜于对子女的疼爱。不论是她,还是唐素容,都是他为自己赢取风光的垫脚石。 如今她成为一颗废棋,他就迫不及待地推着唐素容出去。 既然有人帮她将唐素容送进火坑,她何乐而不为呢?唐果儿收起冷笑,抬头带着歉意又似有些许不甘,“是我没有本事,无法替唐家争光,一切听从爹的安排就是。” 唐枭脸色终于完完全全地松缓下来,看唐果儿的目光不再那么厌恶, “你能识大体就好,等这阵风头过去,我为你寻一户像样的人家,把你嫁过去。你早点有了归宿,我这个当爹的也就放心了。” 说完,唐枭挥挥手示意唐果儿先行下去。 唐果儿见他已经转过身与何氏母女说笑起来,轻轻的眯了眯凤目,一道锐光飞速闪过,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大厅的门,一名小厮急冲冲的奔来,险些撞上了她。 她及时往旁一侧身子,才避了过去,见小厮一副慌慌张张气喘吁吁的模样,她不禁顿住了脚步。 只见小厮奔进大厅,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立刻跪下道,“家主,云……云世子在府外想要拜访你。” 唐枭诧然,唐家和云家一向没有来往,更谈不上交情,云渊突然到访所为何故? 他扭头看向何氏,见她和唐素容的目光都落在唐果儿的身上,当即冷声问道,“云世子可曾说他为什么前来?” “有……有。”小厮暗暗扭头看了大厅外的唐果儿一眼,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云世子说他来接……接三小姐赴宴。” 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信,云世子和三小姐,那完全是云泥之别,根本不可能的搭配。可是,这样没有可信度的事情,的确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啊。 小厮整个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唐枭。 不过此时唐枭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小厮身上,他的目光如同尖锐的芒刺,一遍遍在唐果儿身上来回打量。 难道皇上解除她和太子的婚约,是因为云渊? 唐果儿察觉到唐枭的目光后,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但她绝不会告诉他,皇上解除婚约的目的,是打算将她改赐给慕容晟为大皇子妃。因为她只要一旦说出来,这个打算很快就会成为事实。 “果儿,你和云世子是怎么回事?”唐枭紧盯着唐果儿的表情,带着试探问道。 “前些日子我上街碰见大皇子,后来又偶遇云世子,便一起前往香满楼品尝新菜色,大皇子临时有事先走了,我不慎扭伤了脚,就只能让云世子送我下楼了,大概是这件事被那些不知情的人嚼舌根乱传了出去吧。”唐果儿一本正经道,神色再自然不过。 现在并不是说出她和云渊相互倾慕的时候,否则,唐枭必定主观地把她和太子婚事告吹的账算到云渊头上。 “只是这样?”唐枭不相信地反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云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爹不相信现实,反而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既然仅仅如此,他为什么亲自来唐府接你进宫赴宴?”唐枭还是不太相信,他觉得唐果儿的眼光有些不对劲。 唐果儿不假思索笑道,“皇上身体不好,太子又受了伤,中秋夜宴和庆功宴一起举行大皇子肯定忙得抽不开身,他请云世子帮忙来接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脸不红气不喘,唐果儿理所当然地说完这一番话。 慕容晟啊慕容晟,既然你已经当了我很多次的挡箭牌,肯定也不会在乎再多上一次两次的了。 闻言,唐枭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沉默着考虑良久之后,他才微怒道,“别以为你和太子的婚约刚刚取消,就可以为所欲为。皇上不同意你嫁给太子,自然也不会同意你嫁给其他皇子。这个时候你更应该洁身自好,不要再丢唐家的面子。” “爹,我明白,我本来就打算找机会向大皇子说清楚一切的。” 唐果儿温顺地点头,只要她和云渊一起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不用她说,慕容晟也会明白一切了。 见唐果儿难得这么顺从,唐枭这才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回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随云世子去参加今晚的宴会,正好可以趁此与大皇子说清楚。” “是。”唐果儿应着,微微地福了福身子,按照唐枭的吩咐回院子去换衣服。 唐果儿的身影一走远,唐素容与何氏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不解地柔柔开口问道,“爹,三妹妹和大皇子走近些并不是坏事,你为什么要反对呢?” 唐枭闻言转身牵着何氏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唐素容,慈爱笑道, “你这个傻孩子,果儿和大皇子走得再近,今后最多也是嫁给他做侧妃。东陵律例规定,皇子不能在同一个世家中娶两名妃子,若是她成了大皇子侧妃,你作为她妹妹,还怎么成为正妃?” “爹,你就别逗女儿了。大皇子高贵温雅,怎么能看得上我这样的陋颜之姿?”唐素容娇嗔道,脸颊一红,立刻垂下头去了。 唐枭看着她羞怯的模样,笑意更深,“我的女儿说是沉鱼落雁之姿也绰绰有余,大皇子看不上你,难道还能看上唐果儿不成?素容啊,唐家的未来就要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唐素容抬起头红着脸,轻言轻语却又坚定地道,“爹肯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这番厚望。”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唐枭看着唐素容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拉过何氏的手道,“这一切都是夫人教导有方,稍后你带素容下去精心打扮一番,务必要让她成为今晚宴会上最耀眼的大家千金。” “老爷的吩咐,我定当全力以赴。”何氏低眉应道,嘴角那缕掩不住的笑意,彰显着她此刻极愉悦的心情。 她放着膝盖上的手掌渐渐握紧,眸中流露出阴狠的毒光。唐果儿,我的忍耐终于熬出头了,如今你没有了未来太子妃这张护身符,大皇子也即将成为我女儿的裙下之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拿什么和我斗。 你就等着我慢慢地送你下地狱…… “夫人,如此你就先带素容下去梳妆打扮吧,我去其他院子里转转。”唐枭拍了拍何氏的手背,临走出大厅又充满期望地看了唐素容一眼。 等唐枭离去后,唐素容脸上的羞怯霎时消失不见,眉梢上坠着一片阴沉沉的乌云, “娘,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收拾唐果儿,出一口恶气了。我一想到她先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就恨不得将她那张得意的脸撕成碎片。” “哼!”何氏冷冷哼道,起身慢步至唐素容身边, “素容,忍了这么久,出一口恶气就算了?对待敌人可不能有一点的慈悲,当年我若是在襁褓里就掐死这个贱丫头,我还会在她身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你就慢慢看着吧,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她,她也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唐素容眼睛一亮,随即也跟着露出了阴沉的笑来。 傍晚,带着唐家标志的马车在甬道外缓缓停下,唐枭从领头的马车里下来后,走到后面辆马车边上,笑着唤道,“素容,到了,下车吧。” “是,爹。”伴着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探出来,紧着着一道月牙白的人影从马车上款款下来。 白衣委地,蝴蝶暗纹在琉璃灯下展翅欲飞,一头青丝用紫水晶流苏簪子松松倌起,剩下的半把及腰长发腰在夜风中微微轻扬,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腰间一抹抢眼的翠绿丝带束着,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清若凌波仙子,淡若水雾之韵,目光纯洁似水,又浅含些许忧郁,忽远忽近,让人可望却又不可即。 甬道中所有人皆不禁伫足,唐素容在一道又一道聚过来的目光中笑得越发优雅得体。唐枭见状,得意地直起了腰,昂首挺胸领着唐素容往九章宫走去。 进入大殿时,唐素容又引来了一阵阵惊叹,何氏的一双妙手,无疑成功的将她装扮成了今晚最耀眼的明珠。 唐素容跟在唐枭身后走到属于唐府的位置,坐到了早已到场的唐果儿身边。 她浅笑了看向唐果儿,见她穿着一身花饰简单的淡蓝色长裙,笑得越发灿烂,轻声赞叹道,“三妹妹,你今晚看起来真是分外清雅。” 唐果儿眼皮一抬,淡笑开来,不轻不重道,“和大姐比起来,我差得远了。大姐今晚当真是艳冠群芳,美不可言,这大殿中,没有一人极得上你的光华呢。” 唐家的座位比较靠前,仅在皇子王孙的下方,唐果儿的话虽然没有传遍整个大殿,可坐在高阶之上的皇后与丽皇贵妃却听得清清楚楚。 丽皇贵妃正笑着与皇上说着什么趣事,经由唐果儿这么一说,她侧目瞥向唐素容,目光在那张精心装点如花似玉的面容顿了下来。 这张脸美则美矣,可那双眼睛里面包含了太多不应该有的***,作为一个女子想得到的东西太多,野心太大,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世界上的麻雀大都想变成凤凰,可真正如愿以偿地又有几只? 丽皇贵妃当即淡淡地收回目光,轻笑了一声。 第142章 御花园里的纠缠 唐素容一心扑在还未前来的慕容晟身上,当然不知道丽皇贵妃已经将她的未来看透。! 就在她心急难耐的时候,大殿外内侍尖声尖气的高唱道,“太子到,大皇子到!” 她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大殿门口的方向,一颗心如同被提了起来,扑通扑通乱跳着。 当先走进大殿的人是一身明黄蟒纹锦袍的慕容苍,即使他的手臂还用绷带悬挂在胸前,却丝毫不影响他浑身显露出的傲色,经过在战争的洗涤,他的眉目间更是多出了一分铮然,一时间引得无数闺秀纷纷红了脸。 紧跟在其后的慕容晟却是低调随性,一身天青色便服配上嘴角温和如玉的淡淡笑意,亦引得不少闺秀侧目。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高阶下首的皇子席位,然而,经过唐府的席位前时,他们皆步子一缓,齐齐看向唐枭身后。 慕容晟的目光落在垂首把玩着腰间玉佩的唐果儿身上。 突然想起当初在唐府,她赠给他的所谓以身相许的定情信物。她原来只是为了拿他当挡箭牌。可笑他却对了她动了心。 慕容苍起初也是看向唐果儿,可下一瞬他就被惊为天人的唐素容所吸引住了。 看惯了母妃的艳丽无双,他对美色实则已经免疫,可眼前这种清贵如玉兰绽放的美,却莫名地让他移不开目光。 唐素容本对慕容晟只看着唐果儿心生怨怼,察觉到慕容苍火辣的目光,遂转了眼眸迎了上去。当她看清那片火辣之后的倾慕时,心情登时大好,对着慕容苍勾起了一抹最柔美的笑。 慕容苍一怔,心砰然狠狠一跳,深望了唐素容一眼,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席位而去。 父皇解除他和唐果儿的婚约,意欲阻止唐家成为他的羽翼,如今看来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唐家可不仅仅只有唐果儿一个女儿。 何况,这个女儿还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一股占有欲从心底油然而生,慕容苍掀袍落座,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随着慕容晟也落座后,一年一度的中秋佳宴便正式开席了。因为这宴会又是庆祝东陵击退西凉国的庆功宴,举办得尤其奢靡。 来往布菜斟酒的宫女皆是一身簇新的华裳,那一双双纤纤素手在暖调的琉璃彩灯下亦散发着优越的光泽,丝竹管弦,笙歌妙舞,伴着君臣开怀的阵阵笑声,汇成一一幅其乐融融的有声画卷。 酒过三巡后,坐在最靠门口的钦天监摇摇晃晃起身禀报,“皇上,殿外圆月若盘,如日当空,满地洒清辉流泻,已到了赏月的最佳时机。” “臣妾也早已命人在御花园中准备好了糕点瓜果,皇上,不如领着众臣移驾园中,共赏团圆美景?”皇后点点头,微笑着接过话,微微倾身询问。 皇上略一沉吟,放下手中酒杯朗声笑道,“皇后精心布置了宴会,朕岂能辜负了这番心意,众爱卿,随朕去御花园赏月。” “臣等领命。”席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紧跟在丽皇贵妃搀扶着的皇上身后,走出大殿。 唐果儿走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眼坐在高座之上未动的皇后,正巧看到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一抹尤带深意的笑容。 她的心猛然一跳,随后淡然收回目光,今夜中秋啊,月圆人更圆…… 御花园中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无数的锦纱和彩灯,临时摆出的宴席虽然不若九章宫中隆重,在清辉灯火之下,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 空气中酒香四溢,皇上明显醉了,拉着丽皇贵妃与众臣大声地谈笑。唐果儿随唐枭陪着坐了一会,借口头晕悄然地退出了宴席。 她寻了御花园一座僻静的假山,飞身上去,刚刚坐下,身侧就多处一个不染纤尘的清贵身影来。 “夜里风凉,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云渊将手中的薄披风,搭到唐果儿的肩上,语气中满是关切。 唐果儿对他的出现微微讶异,随后拉紧披风,望着不远树木掩映后其乐融融的表象道,“下面太吵太闷,这里空气好视线也好,说不定稍后还可以看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云渊倾身替她系上披风的带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问道。 他的话刚刚落下,假山之下便远远走来两道身影。 唐果儿很快认出那两人来,一个是慕容晟,而另一个走在他身边边说边笑的人,竟然是唐素容! 皇后那抹饱含深意的笑,难道不是因为她已经计划好在今夜借机撮合慕容晟和南宫薇的吗? 为什么慕容晟身边的人,会变成唐素容? 唐果儿连忙对着云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开口说话,随着底下脚步声的接近,唐素容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大皇子,你平左相叛乱之事我早有耳闻,一直想一睹你的风采。不曾想,你和我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人,竟走到了一起。” 唐素容低头绞着手帕,一张如玉莹白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出柔美的弧度,如莲花精美的瓣,不甚娇羞。 “这只是巧合,唐大小姐想错了,本王并不是不喜欢热闹,本王是出来找人的。” 慕容晟脸上虽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可语气中隐隐透着的不耐烦,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唐素容没想到看起来温雅的慕容晟说话会这么直接,当即脸色一白,一丝怨恨从她眼底极快闪过。 她当然知道他是出来找人的,唐果儿前脚一离席,后脚他就跟了过来。那个废物,究竟有哪一点好,竟让他眼巴巴地出来寻找。 不过好在那个小贱人识趣,知道躲起来,她才有此机会接近慕容晟。 唐素容心中一清二楚,但却随即露出了疑惑的模样,“哦?大皇子在找谁,不知能否告知我呢,我也可以帮你找一找?” 慕容晟闻言身形一顿,看向唐素容娇美的脸,那眸子深处做作的神色,让他一阵反感,不禁微微蹙了眉头。 似想到什么,他淡淡笑道,“本王在找云世子。既然大小姐有这份心,那就劳烦你去御花园西边瞧瞧,看云世子在不在,本王去东边找,分头行动,找起来会更快一些。” “这……”唐素容回望了一眼身后通向西侧,被树木遮掩住光亮有些阴暗的路,心里一阵发毛,等她转过头想寻个由头拒绝时,慕容晟早已走远。 唐素容站在原地一跺脚,犹疑片刻,迈开步子就要去追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硬生生绊住了她的脚步。 “素容,你怎么在这里?” 假山之上的唐果儿闻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深蓝锦袍的男子朝着唐素容走去。她正揣测着这人的身份,就听见唐素容不冷不淡道,“原来是程大公子。” 程晧似未觉唐素容语气中的疏离,稳步走到她身边,见她身上衣衫单薄,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递了过去, “素容,入秋了,你穿得这么薄,别着凉了,先披上我的披风,挡挡风吧。” 唐素容眉间浮出一丝厌恶,却立刻用笑意掩盖住了,她摆摆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大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你的披风我不能接。” 程晧不以为意,“素容,你若是害怕因此生出什么流言蜚语,等过两日,我就让娘前往唐府提亲,我必定不会让你受一点的委屈。” “程大公子何出此言?你这番话,实在太唐突了。”唐素容惊得不禁提高了声音,她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去程府与程晧碰面。 程晧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劳,永远都只能是屈膝人下的臣子,她是要嫁进皇室的,万万不能让人看见他们在此纠缠! “程大公子,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我随娘去程府找程姨叙旧,让你误会什么了?这样的话,以后请你别再说了,素容担不起,告辞了。” 唐素容说完,转身就准备望宴席方向走去。 她刚刚转身,手臂却被程晧从后拉住,“误会?上次你去程府仅仅是为了与我娘叙旧?” “自然是这样,不然我一个闺阁女子,无端端去程府做什么?” 唐素容瞥见不远处众星拱月般走来的慕容苍,心中顿时焦急起来,她使劲地挣了两下,意欲抽回手臂,无奈程晧抓得太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唐素容急得几乎想用灵力将程晧弹开,可却见慕容苍已经发现了她,她咬了咬牙,立即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 “程大公子,上次我陪娘去程府只是意外碰见你,我一直将你当哥哥看待,你真的是误会我了。” 程晧看着唐素容突然转变的神色,极为不解。 唐素容见状趁机一把甩开他的手,朝着他背后奔了两步,奔至走近了的慕容苍身边,泪光盈盈道, “太子殿下,你快来看看吧,程大公子他好像是喝醉了,方才拉着我说了好多胡话。” 边说着,她边似不经意露出了被捏得青紫的手腕。 慕容苍目光从程晧手中的披风滑过,最后落到唐素容有些瑟瑟发抖的肩上,看了一眼她青紫的手腕,眸底霎时似明白了什么,当即沉了神色吩咐跟随在身后的侍卫, “程公子喝醉了,你们送他下去歇息。” 第143章 勾搭慕容苍 “殿下,臣……”程晧刚想辩解,看着瑟缩在慕容苍身边的唐素容便闭了嘴。! 这样的情形他还看不明白,他就是真的蠢钝如猪了,原来唐素容攀上太子这根高枝了,才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枉费这一张美丽的皮被拿来包裹一颗贪慕虚荣的心,这样势利的女人,不要也罢! 程晧森然望了一眼唐素容,转开眸子,佯装微醺道,“臣没醉,臣还能喝十坛!” 慕容苍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手,不耐道,“快扶程公子下去!” 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刻上前扶了程晧离去。 慕容苍这才转过头,见唐素容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立刻笑着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亲自披到她身上,“唐大小姐,当心着凉。” 因为他一只手受伤不方便,在替唐素容披上披风时,总是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一袭香肩。 而唐素容毕竟是一个深闺千金,极少与男子走近,在慕容苍的触碰之下,她的脸一下就变红了。 浓郁的龙诞香在鼻尖蔓延萦绕,唐素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阵悸动。她的心绪也飞速的转动起来。 大皇子将她一人丢在此处,可见心中根本没有她!而太子在大殿中时,就对她流露出了倾慕的神色,眼下又如此细心温柔。 虽然太子妃之位已经定了下来,可若能嫁给太子成为侧妃也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太子继位之后,太子侧妃就是后宫嫔妃。若是能讨得他欢心,依唐家的实力,贵妃之位也唾手可得。 而且,程冰那个小丫头,对她来说根本不足为惧,届时,可说不准谁才是一国之母! 可太子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对于男人来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勾着他的心。若即若离才能他才能念着记着,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去弄到手。 况且,这件事情她还得回去和娘商量商量,不能妄做决定。 唐素容这么想着,当即向着慕容苍盈盈行了一礼, “殿下,多谢你赠我披风御寒,那边宴会似乎快散了,我得回席了。这披风我会清洗干净,让人给你送还回来。” “一件披风而已,大小姐无须如此惦念,本太子既然赠给了你,它便是你的了。若是你执意要还,寻个时候亲自还回来就行。” 慕容苍淡淡道,目光扫过唐素容皎洁如月,却又异常清丽柔美的面颊,唇边笑意深了一分。 “是,素容明白了。”唐素容温顺垂首,又是福身一拜,拢了拢披风,步履袅袅而去。 慕容苍望着那渐行渐远,如同扶风弱柳的身影,若有所思轻轻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罢,他领着侍卫也快速的朝着宴席走去。 待假山底下的人走远了,唐果儿才舒了一口气。 自从慕容苍走过来,她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被灵力不弱的他发现。 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为了降低高度,不知不觉竟倚进了云渊的怀中! 唐果儿的脸不禁有些发烫,心中闪过一丝尴尬,装做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竟有些不敢去看云渊的脸,飞快丢下一句,“我也得回席了”之后飞速的逃离了假山。 云渊低低的笑声从身后划破夜色传来,唐果儿脚步更是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杯具,好大一个杯具,好好一场花前月下,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她仓皇而逃,还有什么事比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更让人杯具的吗? 唐果儿回到席间,皇上和丽皇贵妃都已不见人影,大臣们喝得东倒西歪,在侍卫的搀扶下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向还在主持宴会的皇后告辞。 唐枭正带着一脸乖顺的唐素容与慕容苍拜别,见着唐果儿回来,脸色便沉了,“你跑去哪了,还知道回来?” “爹,我不回来能去哪?”唐果儿无辜看向唐枭,似不解地反问道。 她目光在唐素容身上的披风划过,如风无痕,随后纳闷喃喃着,“咦,我刚刚明明看见大姐跟大皇子走在一起,怎么转眼大姐就穿了太子的披风?难道是我眼花了?” 话一落,唐果儿就感觉到一道含着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最后定格在了唐素容的身上。 她侧目看去,皇后脸上的笑容里,凛冽寒光取代了端庄,她身旁的南宫薇,正怯怯也看着唐素容。 唐素容心中一惊,方才追慕容晟的半道上遇见了这位南宫小姐也在找他。为了引开南宫薇,她故意指了与大皇子所在的相反方向…… 微一沉默,唐素容立刻走到唐果儿面前,拉起她的手,细声说着, “三妹妹,我知道皇上解除你和太子的婚约,你心中难过。可也不能把怨气撒到我身上呀!我方才见你离席久久不归,心中担忧出去寻你,恰巧遇上大皇子也在找人,我们随意寒暄了两句,就分开了。后来在假山处我遇上太子,他见我衣衫单薄,才将披风暂时借我,这是要还的。” 她语气温软,还透着有一点委屈的意味,似泣似诉的模样,在朦胧灯光里,让人见之尤怜。 从四周射来的谴责目光,一下聚集在唐果儿身上,她不为所动,只是在心底冷冷轻哼了一声。 人总是被美丽的表象迷惑,以致于看不清丑恶,不分青红皂白。唐素容如今的演技比起何氏也不相上下了。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收,慕容苍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本质与唐枭可以归为一类,在他眼里,权利的天,利益是地,顶天立地最好的诠释就是坐拥万里江山。 为了达到目的,这其中的手段全部可以忽略不计!唐素容以为他为她倾倒,殊不知自己才是栽进陷井里的人,这是一场即将开幕的好戏啊! 察觉到皇后对唐素容的敌意,慕容苍也出声道, “唐三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南宫小姐与大皇兄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太子遇到大小姐时,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人,并未见着大皇兄,你妇德有亏,父皇解除你我婚约本就是迟早的事,你若是有什么怨气,就冲着本太子来!” “太子尊贵,果儿岂敢对你有怨,是我看错了。”唐果儿说完,打了一个呵欠,扭头朝唐枭问道,“爹,我好困,咱们什么时候回府?” 这毫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明显是彻底忽视了慕容苍。 “你少给我丢人现眼!”唐枭低声怒道,暗瞪了她一眼,随即朝皇后与太子躬身拱拳,“娘娘,殿下,果儿不胜酒量,臣得带她回府了。” “唐三小姐醉了,是该早些回去歇着。”皇后点点头,目光再度扫过唐素容,这才转身走向其他臣子。 待皇后走远,慕容苍冷冷睨向唐果儿,“唐三小姐回去好好喝完醒酒汤,把酒醒醒,也把愚笨的脑子醒一醒!” 说完,他拂袖而去。 唐枭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想对唐果儿发作,却见她已经毫不在意地走远了。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他刚想追上去,唐素容开口阻止了他。 “爹,或许是与太子解除婚约所造成的打击对三妹妹来说太大了,她才会针对我,你就不要怪她了。可是,三妹妹这个样子我却很是担忧和心疼,我们必须尽早解开她这个心结啊。” “怎么解?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是她咎由自取,被皇上在宣德殿外批判得那么不堪,丢尽了我唐家的颜面,我没有责罚她,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她还兴风作浪挑起事端,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属于的大皇子妃是南宫薇,她却说你和大皇子走得近,这不是将你推到皇后眼皮子底下,碍皇后的眼吗?” 唐枭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 “必须得想个最恰当的方法,制住那丫头。” “嗯,爹说的是。”唐素容芙蓉面上,笑意清清浅浅地漾开,将她眸子深处那一抹狠毒严密遮掩起来,“天色很晚了,爹我们快回府吧,不然娘该等急了。” “好,我们回去。”唐枭看着唐素容芳华无双的模样,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唐果儿那个废物早就没用了,他还和她置什么气? 他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素容的身上,这才是完美的一张牌。 一行人回到唐府后,便各自回了院子,唐果儿躺在床上想着假山上与云渊相处那片刻的温馨,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如今慕容晟和慕容苍这两个麻烦她都摆脱了,只要收拾了何氏,以及躲在暗处的栗洛,再过了云夫人的那一关,她和云渊的关系基本上就彻底地牢固了。 上一世她没有得到的,这一世,她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么想着,唐果儿心情大好地慢慢进入了梦里。 然而,相较于她的安枕,在唐府另一处院落屋中,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却毫无困意的商量着一些事情。 何氏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唐枭怀中,挣扎而又苦恼地道, “老爷,今日下午,我已经让人将京都中合适果儿嫁过去的人选收集好了,我大致看了一遍,其中还有几位是相当不错的。” “说来听听。”唐枭指腹在何氏的肩膀上来回磨蹭着,享受着那滑腻的触感,闭着眼睛懒洋洋道。 “其中最出色的人选,莫过于楚家大公子,楚凌风。他的身世人品才干,老爷想必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只是,这楚大公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楚家作为三大武学世家之一,愿不愿意让果儿进门。” 何氏犹犹豫豫道,语气之间颇有几分遗憾。 “这你想都不用想,楚凌风是楚家的下一代接班人,你觉得楚家能允许果儿这样一个……成为主母吗?”唐枭想也不想地反驳道,等着何氏说下一个。 第144章 重新为唐果儿挑选夫家 “那大学士家的二公子呢?他出生书香门第,一定不会喜欢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女孩子,果儿幻术不怎么高明,正好符合要求。只是那公子的身体不算太好……” “何止不好,他分明是个药罐子!早有太医说他活不过两年,果儿嫁过去铁定成为寡妇。我唐家的女儿,就是终身不嫁,就是嫁给别人做妾,也绝不能做寡妇!” 唐枭怒声道,不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何氏被捏的有些疼,立即轻呼了一声,“老爷,你弄疼我了!” 随后她赌气一般钻出唐枭的怀里,嗔怪道,“我一心为了果儿好,在几百个人里,挑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我觉得不错的,就立刻送了帖子打算明日抽空拜访。可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听到我是为果儿挑选夫婿,一见唐府的拜帖,立即就退避三舍,纷纷拒绝。” “他们可有说原因?”唐枭闻言也无法继续淡然了,他睁开眼睛严肃问道。 唐果儿再怎么说也是唐府的嫡女,她若是嫁不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而且,没准还会连带素容的婚事受到影响。 何氏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半天,见唐枭有不耐烦的前兆了,这才心一横道, “果儿的名声本就臭不可闻,眼见那十个壮男的风头刚过,皇上解除婚约的圣旨又将她说得如此不堪。女子无才尚可原谅,可是无德不贞就只会遭人唾弃。”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所有人中,只有大学士的二公子同意娶她,而且还是为了冲喜,更有说得难听的,说果儿就是嫁给小厮为妾也是嫁了好人家,就她这样的荡/妇,娶回去就要做好被戴绿帽子的准备!” “这话是谁说的?”唐枭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似乎就如他此刻压抑着的怒气一般,随时会炸开来一般。 何氏从没见过他这样怒气升腾的模样,眸子深处有微微的瑟缩。 但唐枭越是生气,唐果儿的下场才会越惨,她好不容易将那贱丫头拖到了悬崖边上,怎能放过再补上一脚将她踹下去的机会? 何氏稳了稳心神,柔声道,“虽然他们这么说,可并不等于果儿果儿没人要啊,丞相今日下午就遣人来说了,愿意纳果儿做第十二房姨娘,等果儿生了儿子,就抬为侧夫人。” “让我唐家的嫡女嫁给一个比我还老的,生不出儿子的老头?”唐枭怒气散了些许,但眉间的戾气和不悦仍是显而易见。 “什么老头,丞相如今也才年过四十,他的年龄比起果儿是大了些,可他是丞相啊!老爷,果儿年轻,嫁过去必能剩下子嗣,到时连丞相夫人也是有机会的啊!” 何氏见唐枭沉默下去,立刻又趁热打铁道,“老爷,你不是想让唐家辉煌起来吗?日后素容成了皇子妃,甚至是宫里的某位主子,有丞相这样的势力作为扶持,咱们唐家还愁不能光宗耀祖吗?” “可丞相毕竟……”唐枭顿住,纠结权衡了良久,厌烦摆手,“果儿从小跟着你,她的婚事,你做主就是了。” “诶,老爷。”何氏见唐枭松了口,心中喜悦不已,面上仍竭力保持着平和,她一微思索,重新钻进唐枭怀里,商量道, “这事儿眼下咱们还不能告诉果儿,皆是果儿若是反抗,还请老爷出手稳住她。” “我知道了。”唐枭将何氏拥住,一只手顺势滑进她的肚兜,捏了一把柔软的丰盈,“果儿和素容出嫁府中孩子就少了,夫人,可不能让府里冷清了啊。” 何氏娇喘一声,红着脸道,“老爷说的是。” 她一手下脖子上肚兜的细绳,一手挥落纱帐,掩去满室春光。 毕竟是报复唐果儿的绝妙机会,何氏确确实实将此事瞒得很紧。除了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含巧知道,甚至是唐素容也没听见半点风声。 唐果儿就更加不知情了。 中秋佳宴结束后,唐枭没有刻意约束唐果儿,加之没了太子婚约的束缚,她一下子变得轻松自在许多。 这日,傍晚,西边的半边天透着诡异的红色,如血要将大地染红一般。唐果儿与云渊出城游玩归来,回到府中,她心中就升起隐隐约约的不好预感。 可究竟哪一点不对,她却又说不上来。 怀着些微忐忑的心情,唐果儿与唐枭一行人匆匆用晚膳,便回到了自己院中。 她刚坐下没多久,云清就跌跌撞撞的从外面奔了进来,她的嘴角带着血渍,连气都顾不上换,对着唐果儿便惊声道, “小姐,不好了!夫人明日要将你送给丞相做妾!” “你说什么?”唐果儿心中大骇,蹭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云清身边,“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含巧!”云清捂着胸口,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奴婢本想去拿些糕点给小姐当夜宵,经过花园时,见着假山里有火光传来,奴婢疑惑便凑了过去,没想到竟是含巧在假山里面给含羽烧纸钱,她一边烧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夫人明日要将你捆去丞相府,给丞相做第十二房小妾!奴婢一惊,连忙转出假山想回来告诉你,没想到却被含巧发现了,她想杀了奴婢灭口,索性奴婢还有些幻术底子,便逃回来了。” “小姐,你快走吧,快去告诉老爷,阻止夫人这么做啊。”云清催促道,“含巧必定会回去将此事告诉夫人,晚了小姐你就走不了了!” “何氏敢这么做,我爹必定是知情的!”唐果儿握紧拳头,眸底闪过恨色,夜风中已传来了隐约的嘈杂之声。 唐果儿当下明白自己不可能走得了了,何氏和唐枭已经赶过来了,她现在的幻术修为,逃出不唐枭的手掌心,连这个大门都出不了,就会被抓回来。 她当机立断道,“云清,你立刻从院子的围墙翻出去,一直往府外跑,趁我爹还没有封锁唐府,你务必要出府去。你去云府找云世子,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明晚到丞相府来救我!” “小姐,我一定将话转告给云世子!” 云清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若是这个消息被严实封锁起来,小姐就会被何氏送到丞相府糟蹋了! 她立刻往院子里奔去,刚翻身出了院子的围墙,就听见院子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她心中一紧,更是不敢有片刻的停留,飞速往唐府大门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唐枭一脚踹开院子大门,与何氏走进来,见唐果儿房里的灯还亮着,他朝着何氏使了一个眼色。 何氏当即意会,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唐果儿房门前,抬手敲门,柔声唤道,“果儿,你在里面吗?” 房中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何氏面色一紧,又重重的敲门,大声问道,“果儿,你在里面吗?” 房中仍然没有反应,何氏见状有些按耐不住了,举起手就准备轰开房门。 房门却在这一瞬间陡然由里拉开,唐果儿穿着衾衣,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解望着何氏的举动。 当看见何氏手中隐约的光华,她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尖叫道,“二娘,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 何氏本来因为房门突然打开怔住了,听了唐果儿的惊叫声,立即回过神。她硬生生收起了准备送出的灵力,退后了两步,踉跄着勉强站稳。 她压下心中翻腾的气血,试探问道,“果儿,你刚刚睡着了?” “这么晚了,我当然睡着了。只是却被二娘吵醒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唐果儿没好气道,浑身透着被人打断美梦的烦躁气息。 “果儿你误会了,二娘怎么会和你动手?今夜府里来了一个刺客,我和你爹见人往你院中的方向来了,我们担忧刺客对你不利,立刻就赶过来了。方才我唤你,你一直不做声,我以为你被刺客挟持了,这才想要破门而入。” 何氏笑笑道,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她的目光却不经意的一次又一次瞥向唐果儿的房间。 “二娘在看什么?难不成二娘觉得我藏了刺客?”唐果儿说着,望旁侧身一让,“晚膳回来不久,我就洗漱睡觉了,方才我才被二娘吵醒。二娘若是有什么疑惑,进屋中来寻找便是。” 何氏也不拒绝,点点头迈进屋子,笑道, “刺客幻术高超,说不定会瞬移大法,你一个姑娘家,若是闺房进了刺客,说出去总归难听。我进来看一看,证实刺客不在屋中,对你的名声就不会有危害了。” “那就麻烦二娘了。”唐果儿浅浅笑着顺道。 何氏在屋中逛了一圈,所有藏人的一切地方,她都看了个遍,却始终未曾发现云清的踪影。 难道云清还没来得及回来? 想了想,她似有不满道,“这大半夜的,怎么连一个守夜丫鬟都没有?月影和云清是怎么安排人的,来人,去把她们叫来。” 跟着进来的含巧不等唐果儿反应,便往月影房间离去,将睡梦中的月影叫了起来。然而,当她去到云清的房中时,却扑了空。 她立即返身走回院子,奔到何氏身边,低语道,“夫人,云清不在。” 何氏眸光如同坠进了深渊里,黑不见底,她打量了唐果儿一番,“果儿,你院子里的云清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第145章 你说谎! “云清不在院子里?”唐果儿惊讶道,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慢慢又道, “她和月影一起服侍我睡下的,二娘难道怀疑云清是刺客?这怎么可能?依云清的幻术怎么可能在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行了。”一直站在院中不吭声的唐枭开口,看了一眼唐果儿,随即对何氏道,“既然刺客没有潜进果儿的院子,我们就回去,别让一场误会影响大家的休息。” 何氏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唐果儿,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她低头往外走去,走过梨花木精雕大圆桌旁时,猛然顿住! 她转过身子,眼睛里含着隐隐怒火,伸手指着唐果儿道, “你说谎!” 唐果儿顺着何氏之前看过的方向看去,心立即就沉了。 梨花木圆桌旁的地上,几滴新鲜的血渍还未干涸! 是云清的! 含巧一定是将云清受伤的事情告诉何氏了!唐果儿眉间升起一抹恼色,眼看着她就要瞒过去了,只要何氏和唐枭相信她的话离去,她就能争取到时间逃出府! 可是现在却被识破了,这二人势必不会放过她! “果儿,既然云清回来过,那想必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何氏满脸笑意慈爱道,那笑容看起分明就是母亲为女儿找到好归宿而高兴不已。 然而,唐果儿只觉得眼前这张得意的脸,分外碍眼,可是唐枭就在门外,她不能轻举妄动。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她望向唐枭带着委屈缓缓道, “爹,难道你真的要把我嫁给丞相那个老头做妾?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人会怎么看,他们一定会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甚至再难听点,会说你是在卖女求荣,巴结丞相。” 唐枭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他心底其实也不是特别赞同这件事。可是,除了丞相,这个嫡女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什么是叫巴结,果儿,是丞相亲自派人来说的这事。” 何氏见唐枭犹豫了,立马扇风点火吹鼓道, “虽然你嫁过去做妾是委屈了,但是你年轻美貌,聪慧伶俐,必定能得丞相欢心,这丞相夫人迟早是你的。届时荣华富贵你享不尽不说,连带唐府都会跟着染上荣光。” 字字句句,何氏无不在提醒唐枭将唐果儿嫁到丞相府的好处。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让这个丫头片子几句话就毁了! “爹,为了唐家的利益,即使是火坑,你也要将我往里推。” 唐果儿见唐枭面上的犹豫因为何氏的三言两语就消退了,心霎时冷透,那点本就微弱的希冀也登时熄灭。 她眸光一转看向何氏,冷冷道, “二娘既然觉得这门亲事好,怎么不让大姐嫁过去?大姐美若天仙,又继承了你的足智多谋,在丞相府必定能混得风声水起,唐家光耀门眉岂不是指日可待?还是二娘根本就想将我推进地狱?我一直纳闷,二娘你这么心机深沉,教出来的我为什么会变得天真愚蠢,眼下总算明白了,这就是亲娘和后娘的区别!” 唐果儿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今天无论如何她都逃不了,既然如此她何必在惺惺作态的伪装,恶心自己? 何氏完全没料到唐果儿会丝毫不留情面地在唐枭面前说出这番话,当下脸一白,刚想开口反驳回去,屋外的唐枭却抢先一步开口, “果儿,你二娘为了给你找一个好归宿,忍了多少白眼?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恶语相向!你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只能得到这样一段姻缘,还不知所谓的妄想和你大姐比?你废物愚蠢,素容聪颖优秀,你名声臭不可闻,素容让人赞不绝口,你认为你们能比的吗?”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真真是长见识了!” 唐果儿捏紧了手中的拳头,克制着心中滔天愤怒与怨恨,咬着牙与唐枭对视了片刻,突然,她竟觉得无法控制住自己, “为人父者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已经算稀奇了,像你这样将自己的女儿贬得一文不值的,真是奇葩!” 紧接着心底有一股不属于她的意念与怨恨,破迫使她大笑起来, “你一定觉得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种屈辱吧,有我这样不堪的废物女儿你觉得丢尽了唐家的脸吧。既然如此,你何不将我从族谱上剔除?何不将我撵出唐家?就当没生过我!” 唐果儿想闭上自己的嘴,可那股怨恨在心底盘踞如龙,飞腾着直冲九霄,她霎时觉悟过来,这是身体主人的怨气! 她又不受控制地冰冷道,“我唐果儿从此与唐家再无瓜葛,生,我不再是唐家的人,死,我也不会做唐家的鬼……” 唐果儿心里大骇,连忙捂住嘴。她只是想揭穿何氏的真面目而已,没想过与唐枭也撕破脸。 可她的嘴巴仍然不受控制地开合,眼看就要蹦出更严重的话来,情急之下,她只得一狠心咬伤自己的舌头。 舌尖剧烈尖锐的痛意终于制止住不受控制的嘴巴。 然而,听闻了这一番话的唐枭,已是怒气不止!若唐果儿不是琅华所出,这样一个废物,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何氏见状心知不妙,若是老爷真的气急把唐果儿赶出唐家,那么她的婚事便与自己和老爷无关了!好个唐果儿,时时刻刻都在精打细算着! 何氏当即厉声道, “果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你是姐姐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唯一骨肉,老爷怎么可能将你赶出去?” 说完,何氏语气慢慢软下来,劝解道, “这门亲事,我们的的确确是为你着想。你如果实在不想嫁,那就不嫁了。我在府里寻个踏实的小厮,让你嫁过去做正妻,看看外面那些人还敢不敢嚼舌根说连小厮都不愿娶你做妾!” “胡闹!”唐枭闻言对着何氏就是一声怒喝,脸沉得如同漆黑夜色, “我唐家的嫡女也能配给一个小厮?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不想嫁就能不嫁的?明日的婚事照常安排!” 唐果儿见二人已经敲定了主意,心中急愤交加,立即反驳他们,谁知她舌头被咬得麻木,说出来的话也根本无法让人理解。 何氏与唐枭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唐果儿说的是什么。 唐果儿见他们没听懂,急得快速转动思维,想办法怎样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脑中灵光一显,她转身进屋,找起笔和纸来。找到一半,她却如梦惊醒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能为了脱身就将皇上解除婚约的真正算盘告诉唐枭! 若是让他知道皇上想让她做大皇子妃的打算,唐枭必定会插手这件事情! 届时不说她和慕容晟会怎样怎样,但她和云渊之间是一定会多出一道极大的阻碍! 慕容晟喜欢她,她很清楚,她也不否认曾经对他有过悸动。可他作为皇子,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若是以后他做了皇帝,不仅仅是三宫六院,还会变得猜忌,她无法接受一个事事怀疑,连自己妻子都要小心防范的夫君。 前世的背叛,她不想再经受一次,也经受不住了。 虽然她与云渊接触不多,对他的喜欢也并不算很深,可是感情能够慢慢培养得浓厚,云家家规也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而且,她看得出来,云渊对她的喜欢不比慕容晟少。 眼下云清已经逃出府去找云渊了,只要明晚去了丞相府之后,她就能脱身了。 但是,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不,一定不会有万一的,她相信云渊一定会赶去就她脱离火坑! 唐果儿这么想着,神色已变得淡然,她走到外屋朝着何氏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何氏见状,面带疑惑地往屋外走去。 她前脚刚跨出房间,唐果儿就一把将门从里啪地关上了。 何氏心中一抖,忙朝着屋外跳开一步,后怕地看向自己地后脚跟。方才她要是再慢一步,自己的一双脚,只怕都得废了! 何氏怨毒地看向禁闭的大门,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阴狠一翘,小贱人,等明日到了丞相府上,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扑腾! 丞相那个不举的老头怎么能满足这个小贱人的大胃?不过,她已经准备周到了,一定会让唐果儿过一个毕生难忘的新婚之夜…… 何氏掩去脸上阴毒的笑意,缓步走到唐枭身旁,忧心道, “果儿似乎真的不愿意嫁,我们现在强迫她呆下来,等我们走了,她还是会逃出去的。老爷,果儿体会不到我们的苦心,要不算了,不要逼她了?” “逃?我倒要看她望哪里逃!”唐枭怒哼道,伸手聚集灵力,浑身光芒暴涨,他手一挥,光芒便将唐果儿的房间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结界我用了七成灵力,她插翅也别想飞出去!” 何氏看着夜色里缓缓流淌着的紫光,别说唐果儿这个废物,就连她也无法穿透这样灵力浑厚的结界。 她完全放下心道,“老爷,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回去休息吧,明日是果儿的大喜日子。” 唐枭点头,眉间浮过一抹疲色,当先走了出去。何氏也准备跟上去,临走,她突然看向站在一旁震惊得还未回过神的月影,冷冷笑了起来。 含巧当即会意,闪身到月影身后,对着她后颈就是一记手刀。 第146章 看她往哪里逃 何氏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月影,转回眸子,淡淡道,“将她带下去。! ” 二人刚走出院子不远,唐枭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回头朝着唐果儿院子的方向看去。 “老爷,怎么了?”何氏见状,也顺着唐枭的视线望了回去,但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唐枭静站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喃喃自语道,“刚刚我似乎感觉到有人穿透了结界。可是,结界的气息并没有波动。” “老爷,一定是你想多了,能穿透你结界不引起气息波动的,恐怕只有灵神领域的顶尖高手才做得到,果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不可能不知道。”何氏挽上唐枭的胳膊,拉着他继续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唐枭闭目用灵力查探了一番结界,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了,才与何氏离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唐果儿房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身雪白衾衣的唐果儿后背靠在一侧床柱上,她的下巴因为某种力道被迫抬起。而偌大的房间中,除了她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影。 唐果儿整个人动弹不得,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还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了。 “我知道是你!”唐果儿勉强张合着嘴唇,语音含糊不清道。 如果所料不错,这屋子里已经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房间里虽然并没有任何动静,但她察觉到一股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唐果儿一顿,心中霎时亮堂,她淡淡讽刺道,“阁下上一次偷偷摸摸拿走我的书,这一次又鬼鬼祟祟潜进我的房中,莫不是长得太丑不敢露面?” 她已经可以确定,多出来的这个隐形人,就是先前在树上拿走她遮阳书籍的灵神领域的高手! 天越本来正伸着食指抬着唐果儿的脸庞,在离她十公分的位置打量着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听到她开口,手一抖,险些踩着自己的衣袍栽倒在地。 这女人还没看到他,就竟敢说他丑得不能见人,简直是可恶至极呀! 他稳住身形,收回手手抚上自己的脸,准确的说是脸上那张紫色的水晶凤形面具。 别以为他带着面具是为了遮丑,恰恰相反,正因为他这张脸长得太好看,才担心露出来了之后会不小心颠倒众生! 天越一下沉浸到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连继续维持幻影之术都忘了。 唐果儿看着慢慢从空气中显现出来的人影,登时,目瞪口呆! 她的面前是穿了逶迤一地绣着繁复古老锦纹紫袍的男子,那一头几乎快要及地的墨发未束,随意流泻在紫袍之上,似也沾染上了淡淡的光华。 而最让她注目的是,男子那张在紫水晶面具之后若隐若现的脸。 饶是眼前这张容颜被一片浅紫遮去了大半,可依旧挡不住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光彩。如瓷细腻的下巴弧度完美,削薄的嘴唇带着性感的张扬,停留在面具之上的纤纤玉手,映衬在紫色之上,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若不是那一双狭长凤目里波光婉转,唐果儿会认为这是一尊出自顶级大师之手的完美雕塑。 天越在走神中察觉的一股直勾勾的木瓜停顿在自己身上,他扭过头,正正与唐果儿四目相对。 天越狐疑地伸手在唐果儿眼前晃了晃,见她的眼睛并没有跟着转动,这才似松了一口气般自言自语道,“还以为被发现了。” “难道你觉得你还没被发现吗?”唐果儿又恼又好笑的伸手一把抓住在眼前晃动的手,那皮肤嫩滑的程度简直让她惊叹。 可这只是一瞬间的感受,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这只手往后一折,“你三番两次来我身边做什么?” 然而这个抵御***的狠招对天越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性,唐果儿甚至没看清天越这样动的手,他就已经往后飘开,坐到了她妆台旁的凳子上。 天越揉了揉被捏出红痕的手背,不满的埋怨道,”女人,你懂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本座这手可才用天池水和着保养完,娇嫩着呢。“ 说完,他将手举了起来,借着灯火细细地打量着。 本该是极为矫作的动作,唐果儿却没生出恶心的感觉,眼前人似乎透着一股天然的媚色。 当她看着眼前人明显的喉结,不禁暗叹,一个男人竟也长成这样,谁说只有女人才是祸水? 美男。 媚男。 唐果儿不由的嘴角抽了抽。 她这样细微的表情却落在了天越的眼里,他当即收回手,漫步而行,到了唐果儿身边俯瞰她道,“怎么,你还是对本座的美貌质疑?你可知道质疑本座美貌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死。” 唐果儿暗翻白眼道,能不能换点新鲜有深意的台词? “既然知道,你不怕?”天越挑眉,微微弯下腰凑到唐果儿面前。她的眼里有震惊,有惊艳,唯独没有惊恐,能与他对视却不害怕的人,这个女人是第一个,倒是有些意思。 “依你的幻术如果要杀我,我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岂会还有机会和你在此说话?” 唐果儿别开头,错开与天越的视线,他的目光似乎带着能洞穿人心的力量,深不可测,还是不看为好。 微微停顿了下,唐果儿这才问道,“阁下深夜拜访所谓何事,总该不是来向我炫耀美貌的吧?” “当然是有点别的事。”天越收起嘻笑的神情,微微正色,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可不是刚来,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女人,那个人渣真的是你爹吗?” 天越顺口就道,他第一次觉得通天阁第一任阁主,恨满阁主留下来的词语很犀利。 唐果儿对天越的用词不禁侧目,随后淡淡道,“你不是都听见了么,害怕我逃跑,就用结界将我困住,他就是这样的败类!” “你如果不想呆在这里,本座可以带你出去。前提是你今后不能再公开露面,这个世界也绝不会有人找到你。” 天越打量着唐果儿,如果能将这样有趣的美人收到自己麾下,想必他今后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任何人都找不到她?这任何明显包含了云渊。唐果儿扫了一眼天越,淡然拒绝,“我不能跟你走。” “为了被那个毒妇拖走的丫鬟?” 唐果儿心中一紧,霎时明白了天越话里的意思,何氏只怕她会再生事端,将月影抓住当做对她的要挟。 “本座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救出来。”天越见唐果儿沉默,又补充道。 “不是。”唐果儿压住心惊,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明日等云渊将她从丞相府救走,她就带着云渊回来见唐枭,届时再要回月影。 何氏既然打算拿月影来要挟她,应该不会对她太差。 “那是为何?”天越没想打唐果儿会断然拒绝,竟觉得有些不甘心,立刻追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而且,这事情我已有定夺,就不劳烦阁下了。” “如此,本座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希望你今后想起今日拒绝了我,不会觉得后悔。”天越懒懒道,已抽身远离了唐果儿。 唐果儿看着他渐渐化为无形,却并没有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待过了许久,那股压迫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幸好方才这人的性格不若表面看起来那性格乖张,否则,若是将她强行掳走,她和云渊恐怕就真的永远也见不着了。 只是,这个男子看起来年纪极轻,他是怎么成为步入灵神领域高手的呢?而他又是什么身份? 想了片刻,唐果儿实在摸不到半点的答案,索性丢开这个问题不去想了。 眼下她需要想的,是该如何躲过宰相的毒手! 何氏这一招真是狠啊,竟差点将她逼上绝路! 不过,她经历的绝路还少吗?连死了都又重生了,可见上天仍旧是垂怜她的! 明日,云渊就会来救她了! 第二日,午时刚过,秋日的风渐渐起了。 唐果儿坐在外屋正对门的大椅上,冷眼看着唐枭与何氏再次走进她的院中。跟在二人身边的含巧,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套玫红色的嫁衣。 其上珠冠闪烁,光华逼人! 她见状,冷冷哼了一声,他们还真是抬举她了,凤冠霞帔,是一个即将做妾的人适合穿戴的吗? 唐果儿丝毫不为所动,轻瞥了二人一眼,收回目光,稳稳坐在原处。 何氏见她这幅模样,暗暗地咬了牙。她本想看看唐果儿因为这门亲事惊慌失措的模样,如果逼得她能向自己跪地求饶,就更心情大快,可是偏偏这贱丫头还保持着一副有恃无恐,沉着冷静的样子,怎能让她不愤怒? 直到牙根都咬酸了,何氏心中的恨意才稍稍控制住了。她让唐枭撤去结界后,领着含巧走进屋中,来到唐果儿面前。 何氏立即端出慈爱的笑,“果儿,二娘来为你更衣梳妆,今夜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受瞩目的焦点。” “焦点?你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你我都很清楚,何必惺惺作态?你越是将这桩婚事说的完美漂亮,想必这背后等着我的火坑就燃得越凶猛。”唐果儿冷冰冰道,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在唐枭面前,再去刻意流露出对何氏的敬爱有加了。 第147章 逼嫁 “三小姐又何尝不是一样呢?你伪装数十年,只为趁我不备给我重重一击,我和你比起来,还稍微有那么一点逊色。! 既然你如此聪慧,那这嫁衣就不用我逼着你穿了吧!” 何氏伸出手,从唐果儿头顶的发髻上拂过,那动作配着他的笑,有说不出的温柔。只是,她刻意压低的嗓子里,慢慢说出来的一句句话,却森冷狠戾无比。 唐果儿也懒得多,抬眸微微一眯,随即勾着唇角道,“我再聪慧又怎么样?眼下还不是在你手上栽了跟头?这嫁衣,你逼不逼我又有什么区别?月影在你手上,若是我不穿,她的下场……” “三小姐果然识时务,含巧,将衣服递给三小姐。”何氏眼底浮上一抹近乎扭曲的笑意,这种将敌人控制在掌心中,让敌人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唐果儿却久久不曾伸手,懒懒道,“照二娘说的这么好,我将来就是丞相夫人。那一个贱婢怎么有资格让我去接过嫁衣?二娘,就麻烦你亲自将嫁衣放到我面前的桌上吧。” “你……”何氏眸光一厉,恨不得将唐果儿此刻淡然的模样撕开,看一看她心底真实的想法,是故作淡定,还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何氏忍住怒气,既然唐果儿想得意,就让她在得意一时半刻,等到今晚,她就知道从天堂坠入地狱是什么感觉了! 何氏接过嫁衣,放到唐果儿面前桌上,古怪笑道,“三小姐,你最好要是乖乖的换上嫁衣哦,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月影缺条胳膊或者少个耳朵的吧。” “自然,那我也相信二娘这般精明的人,必定懂得肉票的重要性吧。月影是你唯一能威胁我的筹码,她若是少了点什么,我可不会介意和你拼个鱼死网破。再怎么着我也是唐家唯一的嫡女,若是我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我相信届时爹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唐果儿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可字字句句却是毫不留情面的重重反击。 何氏听了唐果儿的话,闪过一丝气急败坏的恼色,不过转瞬她又神色轻松了起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唐枭的弱点,和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东西。 过了今晚,唐果儿是死是活,唐枭都是绝不会再管她的! 唐果儿,已经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 这么想着,何氏心中的怒气消失得干干净净,转身走出了房间。含巧紧跟在她身后,走出房间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二人一出去,唐果儿立即将嫁衣抖开,上上下下一寸一寸检查了个仔细,确认嫁衣没有被动手脚,她这才提起嫁衣披到自己原本穿着的衣服外面。 坐到妆台前草草梳了妆挽了发,她将珠冠凤簪全都丢到一边,只在盘子中一件件精美的首饰里,随意挑选了一两样颜色想对素净的簪子,别到头上。 发簪刚刚入鬓,头皮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唐果儿将簪子取下,只见簪尖锋利锐光乍现,她眸光一沉,微微一顿,又将簪子别回了鬓间。 检查嫁衣的时候她就在奇怪,何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整治她的大好机会。嫁衣没问题,问题是在簪子上,这么尖锐的簪头,何氏大概是想让她被戳破脑袋! 不过,这簪子也并非只有坏处,敌人对准自己的针尖,到手了,难道不能反过去拿来对准敌人? 说不定,这超乎寻常的尖利簪子还能派上用场…… 随意散漫的穿戴好后,唐果儿直接将梳妆台上的铜镜倒扣了过来,这身嫁衣她穿着再美,在她眼里也是一种恶心! 奶奶的,丞相那个老男人,今晚若是感动她一根毫毛,她会毫不犹豫地…… 阉了他! 唐果儿一把抓过桌上的喜帕,走到门口拉开门后,目光慢慢从唐枭与何氏的面上扫过一眼,然后,她将喜帕往头上一盖,让一片红隔绝开那两张让她厌恶的嘴脸。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他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在何氏的引领下,唐果儿上了从丞相府派来的软轿,应是为妾,她被人从后门抬进了丞相府。 唐果儿从没想过真的嫁给丞相,无论走正门还是开后门,翻墙也好,遁地也罢,她都毫在意。 唯一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的是,何氏因为不放心特意派来跟着她的含巧。 含巧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异香,隔着软轿,她都能闻见那股浓郁的味道。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香味并不属于催情香或者迷香的一种!前世她为了防止被人下药,特地专门辨别过这些东西的气息,哪怕是掺杂这一点点这样药效的成分,都逃不过她的鼻尖。 可饶是她已笃定了这香气无碍,却始终觉得心被一股不安的情绪萦绕包裹着。 丞相府里没有任何刻意装点出来的喜色,安安静静,与平常一般无二。唐果儿不禁怀疑起何氏话中的含金量,丞相是真的愿意娶她的吗? 还是,这其中有另外的不为人知的阴谋? 唐果儿被丞相府的人领进了一间屋子,待人离去之后,她当即揭了头上的喜帕,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房间的摆设时,她的眸底,登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眼前的屋子完全与喜房沾不上任何的边!屋中帐幔破旧不堪,只有一张破桌子,几条缺腿长凳,只有她此刻坐着的,稍稍像样一些,勉强还能够称之为床。 这就是何氏所谓的丞相对她的喜爱? 唐果儿心中的不安无法浓厚,她大步走到含巧面前,一把揪住含巧的衣领,说,怒声道“何氏究竟想做什么?” “自然是让三小姐今日做新娘。”含巧任由唐果儿揪着,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轻蔑神色。若是平常她是不会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的,可是今日不同,唐果儿再厉害也抵挡不住夫人的燃魂暖情香。 她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算算时间,药效应该快发作了。 唐果儿看着含巧露出这样毫无所惧的表情,似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查看自己的灵力。这一查看,她的心底不禁闪过一丝惊慌! 她的灵力被封住了! 唐果儿迅速冷静了下来,抬眸看向含巧,冷声道“何氏什么时候下的药?” “三小姐果然厉害,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中毒的事,我还以为要到噩梦降临的那一刻,你才会知道呢。”含巧这才扯回自己的衣襟,冷笑着道, “不过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三小姐,既然你想知道你怎么中的毒,我不妨就实话告诉你,我身上的香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若是与你头顶簪子上抹的药水魂合,它会变成世间最厉害的催情香,并且让人无法动用灵力。所有簪子里,夫人只抹了支,你却挑中了……夫人果然是料事如神。” 随着含巧话落,一股火苗自小腹窜起,火烧火燎,唐果儿心底不禁一阵发虚。这种感觉让上一世中过催情香的她再也无法镇静,几乎毫不犹豫的,她迅速拔下头顶的簪子,对着含巧的咽喉扎去! 灵力被封,并非代表她沦为了佔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她必须得速战速决,赶在催情香还没完全发作自己理智尚存的时候,解决掉含巧,她才能有机会逃出去。 然而,不管唐果儿的杀招再狠再刁钻,可一碰上含巧身周灵力结成的结界,速度就陡然慢了下来。二人仅仅交手几招,她就渐渐处于下风了。 这一刻她完全体会到了唐枭所说的,格斗武士与幻术师的天差地别。 简直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可眼下情况越是这样,唐果儿就越是心急,动作就越发的狠,因为体内那团火焰有愈燃愈烈的倾向了。 含巧没想到唐果儿中了媚毒灵力全无的情况下,伸手还能这么利落,躲过又一个致命的攻击,她瞬移到唐果儿身后,用幻术幻成一道无形的绳索缚住了唐果儿。 “三小姐,我已经陪你热身完毕,你是不是觉得心里那团火快要将你吞没了?你不知道吧,这媚毒你越是动,血液流转的越快,发作起来就会越厉害!不过,你别以为给你下媚毒是为了让你顺从丞相。”含巧突然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丞相就是个不举的,任凭你千娇百媚,对他都毫无影响。可是,这丞相府中的小厮们可是个个如狼似虎啊……” 原来这才是何氏真正的目的!唐果儿心中一凉,可她和丞相无冤无仇,丞相为什么要帮何氏? 顿了顿,她咬着牙森冷道,“何氏这么做,就不怕我爹知道?” “有丞相的倾力掩护,老爷断不可能知道。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当初你为什么要收集二十名女子送给太子呢?你若没有这么做,丞相的嫡女怎会跟着去太子府,怎会沦落到被太子府的下人轮番侮辱致死?” 含巧语气轻快,看着唐果儿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潮红心情更是大好。 媚毒在体内制造出来的难耐,一点点地吞噬着唐果儿的理智。 可听到这个牵强的理由,她仍强横着意识冷然嘲笑道, “这是我的错?是我强压着丞相的女儿去的?如果她不贪慕荣华富贵,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如果她今日倍受太子恩宠,丞相还会觉得是我的过错?” “三小姐,任凭你怎样牙尖嘴利强词夺理,今日这一遭,你都是逃不掉的。受过那样的侮辱,你即使活下来,都会神智全无,如果你不幸死了,我会给你烧纸钱。” 第148章 云渊不在天都! 含巧对唐果儿的怒目相视微微瑟缩了一下,她别过头,一把将唐果儿推到床上, “你放心,那些人不会这么快来的。夫人交代了,要让你先尝尝媚毒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就好好受着吧!” 唐果儿跌到床上,体内的火焰似乎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小腹那抹空虚感,几乎将她吞噬了。 额上汗珠不断滑落,浑身都起了细密的湿汗,她身上厚重的嫁衣顷刻就被汗水浸湿。 她压抑着心底如同猫挠一般的难耐之感,蜷着身子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压住要将身上衣服扒下来的冲动。 她咬着牙,拼命压制着喉咙里想往外溢的***,握紧拳头,指甲掐破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的找回了飘忽的理智。 可她不知道还能在这样强大的媚毒药力下坚持多久! 若是云清不能带着云渊在她完全失去理智前赶来,她就只剩下一个抉择了! 她宁死也不会让何氏得逞! 而此时此刻,云府外,云清一脸沮丧。 怎么办? 云世子这两日外出了,不在府内,小姐今夜就要被送去给丞相做妾了,以她的能力,现在又受了伤,根本无法在高手如云的丞相府中救出小姐! 该怎么办,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送进虎口? 不行,就算就算丞相府高手再多,她也要闯进去陪在小姐身边!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安心。 而且,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担忧的这么糟糕,小姐幻术了得,又足智多谋,这件事情不一定完全没有转机。 云清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焦急, 她曾是何氏身边的细作,京都中的各处豪门府邸,何氏都特意对她进行过培训,香满楼大门前的那条路走到尽头,穿过两条长巷,就能到达丞相府的后院。她当即转身离开云府,迅速大步的朝着香满楼的方向奔去。 因为一心想快速赶到丞相府,云清的步子走得非常匆忙,经过香满楼时,也未曾放慢半步,等她察觉到即将装上面前的人想避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薇好说歹说才求了皇后让慕容晟带来香满楼陪她用晚膳,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下撞了个满怀跌到了地上。 待她整理好发鬓从地上爬起,刚想对这个不长眼的冒失鬼呵斥两句时,却在看清云清的脸后,不禁惊声道,“你不是果儿的贴身丫鬟,叫叫云……云什么来着?” 云清没想到自己撞到的人竟会是南宫薇,心中涌上一股欣喜,刚想将唐果儿的处境告知她,向她求助。 却见南宫薇陡然沉了脸,“果儿天真率直自己不懂规矩也就罢了,你作为大世家的一等丫鬟,也这么不懂规矩吗?撞了本郡主,连赔礼道歉也没有一声吗?” 云清一愣,心中那丁点的喜悦霎时烟消云散。 南宫薇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匆忙神色,若是她真当自家小姐是好朋友,第一时间不会责怪她的无理,而是会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南宫薇对小姐所谓的友情也不过如此! 这个当口她却没有功夫去研究这些,她当即端起礼仪,朝着南宫薇屈身行礼,“南宫郡主,奴婢有眼无珠,不小心冲撞了你,你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奴婢一般计较。”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现在让你赔礼道歉是小肚鸡肠了?暗讽当朝郡主,真是唐三小姐调教出来的好奴婢,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南宫薇轻笑了一声,走到云清身边咬牙切齿地低喝道。 唐果儿一向在她面前装出一副高傲淡然的模样,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她的贴身丫鬟出错,她终于出了一口怨气! 若不是顾忌这里是香满楼人多嘴杂,她非得狠狠赏这婢女两个耳光! 云清听得这番话,心中已是微怒,可是她没有过多的时间与南宫薇争执,依旧态度恭敬道, “郡主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今日冲撞了郡主,回府后一定会回禀小姐,请小姐重重罚奴婢一顿,为郡主出气。” “回禀是假,告状才是真吧?你这恶奴想破坏我与果儿之间的关系?”南宫薇挑了挑眉头,声音尖利道。 下一瞬,她的目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慕容晟,神色陡然温柔起来,冲着云清挥手道,“行了,行了,本郡主宽宏大量,不与你一个婢女计较了,你走吧。” 云清将南宫薇的神色收在眼底,不禁狐疑她态度的突然巨变。她纳闷地朝着南宫薇目光所望的方向看去,眸子里顷刻跃上一抹喜色,她当即返身迎着慕容晟奔去。 云清奔到慕容晟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压抑的焦急和担忧在此刻全部迸发了出来,她的眸子泛着一层水汽,“大皇子,求你救救小姐吧!” 慕容晟自然认得云清,乍见她跪到面前来还有一丝惊愕,可她随即的话,无疑将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俯身一把扶起云清,面上温雅的笑容立刻被焦急取代,“唐果儿怎么了?” “小姐被夫人和老爷配给了丞相做妾……”云清哽咽着,泪珠不断地往下掉,“殿下,请你快去救救小姐。” 慕容晟当先镇静下来,唐府通往丞相府并不是走这条路,看来云清应该是先去云府求助云渊,扑了空。 在唐果儿的心里,果然是将云渊放在的第一位,即使是遇到了麻烦,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这么想着,慕容晟心中涌上一股酸楚,可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温和出声安抚云清道,“你别急,告诉本王,唐果儿什么时候被送去丞相府?” “今晚,不,这个时辰,小姐应该已经被送过去了!”云清哭着道,她的话刚落就觉得自己被凌空提了起来,她还来不及惊呼,一阵头晕目眩,再落地就已经到了丞相府的后门外。 慕容晟放开云清,抬手朝暗处的暗卫做了一个手势,冷声吩咐道, “影子,本王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率领暗卫进去探清唐三小姐的位置。查明后你留在暗处保护三小姐,让一个暗卫出来禀报本王,其余的暗卫缠住丞相府豢养的高手,本王不想任何碍眼的人!” 他说完,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中,立即想起“飕飕”不绝的声音,顷刻尽数静止在丞相府的灯火明媚里。 云清僵直地在原地,看着浑身上下被王者霸气包裹着的慕容晟目瞪口呆,一颗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显得有些滑稽。 她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一道黑色的身影陡然落在了慕容晟的面前。 “主子,已查明三小姐的位置,就在后院往前左边一间废弃的屋子里。” 云清只觉得面前一道人影忽闪,四下已经不见慕容晟的影子,空气中传来他的声音,是对面前这个暗卫的命令,“带她回君子园,不得有差池。” 云清还没领会到慕容晟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就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 临晕过去之前,她的身子再次腾空,她的心却放下来了。 小姐终于有救了! 慕容晟悄无声息的落在唐果儿房间门外,然而,房间里传出来的阵阵的***声,让他的脸瞬间沉得如同已经完全漆黑的夜色。 他如同被钉在了门口,手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毕现,隐隐发着抖。 来晚了吗?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推开房门,怕自己看到房里的情景会当场失控,一掌劈死丞相。 “影子!”慕容晟声音冰冷,夹着九寒天里凛冽,钻进倒挂在房檐下的人耳朵里。 影子一个哆嗦,手脚一僵,险些从房梁上掉了下来。他轻飘飘掠下,跪到慕容晟面前,毕恭毕敬道, “主子,屋中没有男人,三小姐这……应该是中了烈性媚药。” 他刚说完,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响,慕容晟已经如一阵旋风般奔了进去。 灰尘厚重的地上,洒满了嫁衣的碎片。破败床上的唐果儿,一头青丝凌乱飘散着,浑身肌肤泛着诡异的粉红色,那雪肤上因撕扯衣物弄出了斑斑点点的青紫伤痕,只剩下肚兜和亵裤蔽体。 而且,她正在动手撕碎身上仅存的衣物…… 慕容晟眸光一凛,察觉到唐果儿的动作后,当即奔到床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唐果儿身上。 指尖触及的肌肤散发着慑人的滚烫,他运起灵力凝结了一股冷气包裹住二人。 他扶住唐果儿的肩,与她对视,急切地唤道,“果儿,果儿,你快醒醒……” 唐果儿燥热难耐,如同被嫁在火上炙烤一般,陡然察觉到清凉之意,当即往这股清亮的源头靠拢,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叹。 她的动作让慕容晟浑身霎时绷紧,他低头看着拼命朝自己怀里钻,在自己胸膛上蹭来蹭去的人,也如同被这股火焰点燃了一般。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将唐果儿拉出怀里,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眼神涣散,毫无聚光点。 媚毒已经夺走了她所有的理智! 慕容晟心底闪过挣扎,解除媚毒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交***好,但是她现在理智全无,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是要了她,她一定会恨透他的。 为今之计只能试着用灵力注入她的体内,看看能否压下媚毒。 第149章 强大的媚药 就在慕容晟刚刚运起灵力,他敏锐的听见一阵杂乱却又轻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影子也在同一时间走了进来,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床上的景象, “主子,有十几个不会幻术的男人往这边来了,需不需要属下去解决了他们?” 慕容晟眸子里霎时涌出寒光点点,唐果儿身中媚毒出现在这个破败的房间,接着就来了十几个男人,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当即抱着唐果儿起身,快速往门外走去,临出门,他看了一眼晕在角落里的含巧,冷声命令道, “弄醒她,用定身术将她控制住后,放屋中的横梁上去。今日本王带来的暗卫,你让他们全部出动,赶在这些男人来之前,将丞相所有的女儿全部掳到这个房间来。” 影子看来一眼被自己打晕过去的含巧,不解询问道,“主子的意思是?” “丞相不是喜欢看别人的女儿被凌虐,光看有什么意思?感同身受效果才最好。本王记得你身上备有各种毒药,想必也有催情香,带了多少你就用多少,务必让丞相大人刻骨铭心。” 话语一落,慕容晟抱着唐果儿掠出丞相府,最后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夜色里。 一阵带着秋夜冷意的凉风袭面而来,影子被凉气往心里一窜,才从这番话中醒过了。 明明穿着薄厚得宜的衣衫,他却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他身上的催情香,足够十头体力健硕公牛和母牛欢好至死。 若是用在人身上…… 没有八天十天日以继夜的奋战,药效是绝不会消退的! 原来这个世上既可怕又不能得罪丁点的人,不仅仅只有主子,还有唐三小姐! 慕容晟带着唐果儿一路疾奔,回到了君子园,一踏进院中他立刻命人去竹林小屋请来了精通医术的美景。 当美景来到慕容晟居住的阁楼,唐果儿的***声已经响彻在了整个楼中。她见慕容晟焦急无比的神色,也不废话,直接在床边坐下,替唐果儿诊脉。 然而,美景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片刻之后她放开唐果儿的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伽灵大陆上还有燃魂暖情香的存在,而且想要这香发挥药效还需要一味镇压灵力的迷药,据我所知,这东西只有通天阁才有,唐三小姐是得罪通天阁什么重要的人吗?” “这个本王不清楚。”慕容晟看了一眼被媚毒折磨得翻来覆去***不止的唐果儿,他掌握着通天阁的情报阁,如果唐果儿和通天阁之间有什么冲突他不该不知道。 除非这个人是通天阁主! 慕容晟心中一紧,来不及细想,就被唐果儿一声尖锐而痛苦的吼叫声拉回思绪,他连忙道,“美景姑娘,眼下,本王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解了这毒。” “你难道不知?”美景古怪的看了一眼慕容晟,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唐果儿。 上次这二人在君子园中表现出来的关系,让人看起来就觉得非同寻常,这种情况下,他直接帮唐三小姐解毒就完事啊。 难不成二人之间闹矛盾了? 美景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如果换做是别人,我能够用我修炼了千年的灵力替她压下媚毒发作的痛苦,然后用我的血液配上秘制灵药煮成浴汤将她泡上五天五夜,可解媚毒。只是,第一,你知道我的灵力有多霸道,唐三小姐根本受不住,第二,此方虽可去媚毒,但是唐三小姐的灵智也会一并被除去,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废物!”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其他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咳咳,想必不用我多说。” 美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替唐果儿又把了把脉,“唐三小姐的媚毒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会侵噬心脉,若是你还犹豫不决,她便没的救了。” 美景说着,抽回自己的手,她划破手腕,将伤口放在唐果儿的嘴唇上,让自己的血液流进她的口中,“我的血液可以减轻她这半个时辰的痛苦,你尽早决定吧。” 说道此处,美景突然脸色刷白,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臂。 怎么会!她的血液怎么会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动往唐果儿的嘴里涌去? 美景扭头看向唐果儿,只见她的痛楚并没有因为吸食了自己的血液得到缓解,反而有越演越烈的现象。 这大陆上只有一类人对她的血液免疫! 可那一脉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莫非……还有幸存的人? 美景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如果真是这样,唐果儿不能死,她的灵智更不能消失! 她当即看向慕容晟,她知道他在估计什么,挣扎什么,她想了想直接了当道, “你既然心中有她,为何不去争取?不争取你又知她心底没有你?若拼尽一切去为她付出,就是块千年寒冰,也能融化。你好好考虑吧,是要她死,还是要将她留在身边好好活着!” 这话如同一剂猛药,慕容晟心中的顾虑登时烟消云散,他的神色渐渐浮出坚定的清明来。 美景见状,已经明白了慕容晟的决定,她迅速的往外走去,将房间留给了慕容晟二人。 而她也要回去开启天测阵法,确认自己的怀疑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她就不用再附身在人的身上了,她就能回到自己的真身之中了! 御兽之王,傲行天下,她终于又能看到这一天了吗? 美景走后,慕容晟挥手关上了房门,运起灵力结了一个结界,将外界的一切事物都隔绝了开来。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如同浸在汗水里的唐果儿,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惜。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低道, “果儿,我不想你死,也不能让你死。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你,可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下,我却又得不到你了。” “我承认心中想要永远占有你的那份自私,或许你醒来会怪我骂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我都不会后悔我即将做的一起。” 慕容晟拂开唐果儿散落在腮边的乱发,翻身覆到她的身上,低头在她的额上,鼻尖上一路落下细密的吻,最后含住她殷红的朱唇。 因为身中媚毒,慕容晟的吻对失去理智的她来说,如同灭火的源泉,她当即毫无意识的疯狂回应,一双手甚至主动地撕扯起慕容晟的衣衫。 慕容晟被她的动作惹得浑身紧绷,心中仅剩的一点顾虑登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伸出手绕到她泛着粉色光泽的脖子后,解开了绣着空谷幽兰图的肚兜…… 原本幽静雅致的房间内,燃烧着起了烈烈火焰,火焰里压抑的低喘和高亢的***交汇成为一首最原始的妙曼歌曲,这歌中演绎的是一场缠绵的战争,每一次的冲杀都透着无比的激烈…… 从月亮高挂到太阳升起,从夕阳西斜再到黎明微光,这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天两夜。 当激情褪去,慕容晟已经是精疲力尽,他躺在唐果儿身边,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他终于明白了燃魂暖情香为什么会成为催情香中的禁药了,幸亏果儿吸食的分量少,否则他们非得被累死在这床上不可! 只是,果儿明明是个闺阁女子,从床上到墙边,从墙边到桌上,最后从地上回到床上……甚至有些花样,他根本想不出来,到后面他基本就是处于弱势的那一个了…… 为什么她的手段比他还高超? 但是,一想到他之前遇到的那层阻碍,他心中的疑惑和郁闷便消散了,嘴角更是不由得弯了起来。 他和果儿都是彼此的唯一,注定了今生要被束缚在一起! 她只能是他的! 江山美人,他都不会放手,她想要的,他也必会给她! 慕容晟拉起唐果儿的手,放到唇边一吻,“果儿,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天下……” 又一个白天黑夜过去,再一个黎明升起,当阳光从屋外照进,慕容晟挣开眼睛,见身旁的人还沉沉睡着,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这才翻身起床,去寻自己的衣服。 但他看到地上与碎布条无异的衣衫时,不禁苦笑,幸好当初设计这个阁楼的时候多修了一条密道,否则,他这么红果果地走出去,非得闹出大笑话不可。 慕容晟当即走向一侧的书柜,在墙上一副墨竹图后的机关上摁下,书柜便自动分向两边,他走进密室,找出一套备用的衣衫换上并且替唐果儿多拿了一套男装。 临走,他又折回身,从一个暗格里取出当初唐果儿给他的那枚玉佩,放进怀中,这才从密室里出来。 他刚刚出了密室,一道带着恨意如刀刃锋芒般锐利的目光,乍然落到他的身上。 唐果儿已经醒来了,她的身上裹的是临时扯来蔽体的床帐,飘逸的轻纱衬着她宛若削成的肩膀,透着几分翩然之韵。 醒来看到房中的狼藉,她就知道自己清白已失,眼前的房间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她原本还想不起来这是何处,可看到从一侧房间走出来的慕容晟,她当下就明白了。 这是君子园,慕容晟所居的那间阁楼! 那么不用多说,夺走自己清白的人也必定是慕容晟! 第150章 已经失贞 恼怒与憎恨交加,唐果儿几乎没有多想,足尖一点掠到慕容晟身边,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质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解毒?你为什么要趁人之危?” 慕容晟没想到唐果儿醒来看见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回望她通红双眼,只觉得那里面翻滚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意,以及憎恶。! 原来在她的眼里,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慕容晟心中一痛,嘴角的笑泛着苦涩,脖子上的力道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但他的语气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柔和, “有其他的办法,但我选了这一种。我不否认我的自私,我也不否认我想得到你,将你禁锢在身旁。” 唐果儿闻言,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猛地加重手上的力道,咬牙切齿恨道, “你明明知道我心中的人是云渊,我想嫁的人也是云渊,竟然还这么卑鄙毁了我的清白!慕容晟,你以为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就能得到我的心吗?你做梦吧慕容晟!” “就算我没有替你解毒,或者是选了另一种方法替你解毒,你一样无法嫁给云渊!云夫人绝不可能接纳你,云府也绝不会接纳一个名声坏透,而且还与当朝太子曾有过婚约的女子!果儿,你和云渊两情相悦又如何?你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啪!” “你闭嘴!”唐果儿举起手毫不犹豫地朝慕容晟摔去一巴掌,愤怒地浑身都在隐隐发抖, “就算我不能嫁给云渊我也不会嫁给你!慕容晟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也庆幸你放弃了,否则与你这样的伪君子在一起,我睡着了也会被恶心的醒过来!” “我放弃了?唐果儿,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了?在云顶寺的山巅上,我可曾说过我的选择?” 慕容晟一手握住唐果儿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将浑身软弱无力的她一把带进怀里。 又飞快从怀里拿出玉佩,振声道,“这是你给我的信物,是你说的要以身相许。江山美人,我一个也不会放弃!唐果儿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当初你就不该招惹我,你既然惹上我了,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今生你都别想从我身边逃脱!” 唐果儿见那玉佩更是暴怒不已,如果知道有今日,当初打死她也不会抓慕容晟做挡箭牌,这是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她一把抓过慕容晟手上的玉佩,往地上狠狠一掷,“信物?去***信物!我不屑与你有任何瓜葛!毁我清白之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放开我!!!” 说完,她狠狠挣扎了起来,白皙的肌肤在慕容晟衣料的绣纹上蹭得通红,肩膀上甚至还被金丝绣线划破了一道细长的小口子。 慕容晟见状连忙松开她,眼底全是怅然,“果儿,你就这么恨我?如果不是我,今日也会有别的男人,甚至是不止一个男人侮辱你!” “呵!”唐果儿看着慕容晟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那我宁愿去死!” “好,好!”慕容晟怔了怔,禁不住后退一步,大笑了起来,“本王给你机会!” 他返身从密室里拿出一把长剑,递到唐果儿的手中,“你既然如此恨本王,就用这把剑对准本王的心口刺下,解了这口恨气!” “慕容晟,你以为我不敢吗?”唐果儿立刻一把捞起长剑,对准了慕容晟的胸口。 “本王从不质疑你的果敢与勇气。”慕容晟苦笑了一声,毫不犹豫闭上眼睛。 他的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索然,那样的惆怅甚至是寂寞。没有往日温和或者冷酷的遮掩,真真实实的全部暴露在了她的眼里。 唐果儿的手不禁微微发抖,竟然无法狠心的将剑刺过去! 他救她其实并没有错,可他错在不该趁她身中媚毒占有她!这样的错误,她无法原谅! 她深吸了几口气,全身止不住得颤抖,忽然一把将剑丢到地上, “你救我一命,我饶你一命,从此我们互不相欠,我与你,再没有半点的情分可言!我们再不相干!” 慕容晟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她始终对他狠不下心。 良久,他坚定回道,“本王绝不会放手!” 字字掷地有声。 “随你!”唐果儿不屑地冷笑了起来,缓缓转身,拖着虚扶的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脑子实在太乱,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回了唐府该怎么办,但是不回唐府,她现在又能去哪里? 经过那块被她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面前时,她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漂浮的目光定在破碎的玉佩上。 她记得这个身体主人的姑姑曾经说过,这个玉佩里藏着玄机。 这块玉佩已经碎了,可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难道是藏在这些碎片里? 思及此,唐果儿蹲下身,去拾玉佩碎片,是她的东西,哪怕一点渣子她都不愿留给慕容晟。 而且将它们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准真的有什么秘密。 可就因为她这一瞬间的分神,一道尖锐的痛意从指尖传来。 她低头一看,指尖已经被碎片划破,自己的血液成一道细线,飞快将玉佩碎片缠绕起来,蔓延渗透进去,片刻之间,所有碎片竟变成了通红的血玉。 而下一刻,一道奇景出现在她面前,玉佩碎片从地上自动飘飞起来,在空中汇聚,竟融汇成了一颗跳动的鲜活心脏! “砰!”房间的大门被一下撞开,闯进来的人是美景。 她脸上还带着欣喜,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空中那颗跃动的心脏时,就变成了一种狂喜! 美景当即双手结印,一个强大的幻阵将她与那颗心脏包裹在了一起,七彩斑斓的光渐渐从她的身体里绽放开来,融合,交汇,最后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脱离了她的身体,将那颗心脏包裹住了。 美景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地上,霎时间只见她浑身血肉以内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最后连灰烬也没剩下。 霎时,整间屋子光芒大盛,屋外的天空本是艳阳高照,却顷刻间乌云滚滚,大有风雨欲来的之势。 慕容晟一个箭步,不动声色将唐果儿拉到自己身后,将通身灵气汇集在了手中。 这道白光实在太过诡异,只要一旦有危险,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及时反击! 唐果儿被慕容晟拉着,被保护在他身后,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后背,心中突然涌起异样的感觉,是恨是怒是怨是感动,说不清,道不明。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是细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这团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敌是友,她无从得知。 而且这白光透出来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完全不允许她和慕容晟掉以轻心,顿时,她也将灵力运至掌中,戒备了起来。 就在这时,白光渐渐弱了下去,唐果儿却觉得胸口一痛,有什么东西从心间跃出,她急忙看过去,只见一个白团子飞快朝着那道微弱的光冲去。 “团子,回来!”唐果儿捂着胸口连忙唤道。 然而团子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径直跑到了白光正下放的位置,抬起两只前爪,像人一般站了起来。 白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下钻进了团子的眉心。 唐果儿正想奔过去抱回团子查看,慕容晟却拉住了她,惊声道,“果儿,你看!” 她这才镇静下来,透过那道不再强烈的白光,她看到了团子整个身子变成了透明,一颗鲜红的心脏在它的胸腔里跃动着,从心脏中生出一根根血红的经脉,迅速蔓延它的全身。 而随着经脉网的扩张,团子的身体开始慢慢长大,身后的尾巴从一条变成了两条,三条……最后变成了整整的九条。 九条尾巴在它身后招展,如同一道雪白的屏扇。 唐果儿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这就是团子的真身——九尾神狐! 然而瞬间,团子又恢复成了原先小不点的模样,光芒消失,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它身后的尾巴,却实实在在变成了九条。 团子迈动四个爪子,一下凌空蹦进了唐果儿的怀里,那力道撞得唐果儿往后一个踉跄,“主人,伦家回来了!” 怀里陡然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重物,唐果儿用床帐系成的抹胸裙被团子拽着,往下滑去。她一手扯着床帐一手将团子拎了起来,“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听之前,你还是到密室里换上这身男装吧。”慕容晟弯腰捡起刚刚因为争执掉到地上的男装,拍了拍递到唐果儿面前。 唐果儿狠狠剜了慕容晟一眼,刚想拒绝,却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裸露的肩膀上暧昧略过,当即放下团子,接了衣服朝密室走去。 慕容晟这才将团子从地上抱了起来,轻声询问道,“美景,是你吗?” “是我,不过我现在叫团子,这是主人给我的新名字。”团子的声音乍然改变,一张狐狸脸也幻化成了美景的模样。 “本王一直知道你的来路不简单,没想到你的真身竟是九尾神狐。” 慕容晟感叹道,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又问道,“果儿怎么成为了你的主人?” “因为她身上流淌的是驭兽师的血脉。拥有这一脉血液的人,都可以说是我名义上的主人,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上仅存她一人了。” 第151章 光恨慕容晟一个人没用 团子淡淡道,那张属于美景的脸渐渐消失,重新露出它原本的狐狸脸来。! “团子,本王有件事想让你保密。” 慕容晟听见从密室里传出来的脚步声,知道唐果儿已经换好的衣物,在往外走了,他当即切回正题,“关于媚毒的另一种解法,你不要告诉唐果儿,本王不希望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因为感激才对本王倾心。” “我明白了。”团子点着狐狸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如一道离弦之箭一般又往唐果儿扑去。 刚刚被撞的胸口还疼着,见一团白色扑过来,唐果儿当即望旁一侧身,避开了这道白色攻击。 “啊呀呀……要撞上了,撞上了。” 随着“啪”的声音,团子清脆甜糯的惊呼声戛然而止,它整个身子呈大字型贴在墙上,顺着墙面滑到了地上。 唐果儿看着那微微凹陷的墙面,惊讶地张大了嘴,虽然知道团子可能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刻意讨好自己,唐果儿却还是笑不出来。 团子经这一撞,只觉得无数小星星在眼前旋转,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前爪在头顶拍了拍,才觉得不那么晕了。 它转过头,一双滴溜溜的眸子望着唐果儿,那张狐狸脸做着一个委屈的表情,控诉道,“主人,你真坏,伦家不理你了。” 唐果儿看着它龇牙咧嘴的滑稽摸样,心情才稍稍好了些,撇嘴回道,“你方才若是撞到我身上,那是什么后果?我的骨架子只怕都要给你撞裂了,你还在这里装可怜装委屈。” “伦家只是想和主人亲热亲热嘛,只是一时把不准完全恢复了神力之后的力道……” 团子说完,像是害怕唐果儿训斥它一般,连忙抬起前爪遮住自己的眼睛,进行自我催眠。 可半天没得到唐果儿的反应,它又不由自主的悄悄移开爪子,偷偷摸摸地观察起唐果儿的神色来。 见她只是跟刚才一样阴沉着脸,没有生气,这才放下爪子,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刚刚归位的小心脏。 唐果儿轻叹了声,对团子招了招手,示意它到自己的跟前来。 待团子一扭一扭的走近了,弯腰将它抱进怀里,“现在说吧,刚刚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团子摇头晃脑道,将尾音拖得长长的,接着继续道,“总之就是千年之前一个幻术师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小狐狸为了报恩自愿守护他子孙后代的故事……主人,你若是想听详细版改天伦家再告诉你吧,伦家身子刚刚恢复,好困呐……” 团子歪头靠在唐果儿的怀里,一双眼皮耷拉着,已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既然困了你就回虚空里去睡,如果等会让人看我抱只九尾神狐在街上走,明天我就成为人人挂念的对象了,只怕他们会时时刻刻盘算怎样干掉我,将你抢过去。” 唐果儿轻轻拍了拍团子的脑袋,让它清醒一点。 “主人,就算没有我,你也又一次成为焦点了。你身中媚毒被大皇子救走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了。” 团子不满地懒洋洋道。 “这件事怎么会传出去?”慕容晟在旁看着,沉着脸问道。 难道暗卫里出了奸细?随后它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暗卫都是死忠于他的。 “当然是丞相已经知道这件事,他的十四个女儿都被下人侮辱了,怎么可能让主子好过?” 团长给了慕容晟一记鄙视的眼神。 “本王留有暗卫守着,丞相怎么会发现得这么快?” “当然是有人破坏了,你那暗卫已经被打伤了,应该快回来了。” 团子话刚刚说完,影子拖着重伤的身子出现在了房外,“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慕容晟扫了一眼影子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不禁冷了脸,影子的幻术修到了什么地步,他非常清楚,能把影子伤成这样,至少是灵圣高阶的人。 “什么人将你伤成这样?” “回主子,是一个紫衣长发带面具的男子,他的修为,已经步入了灵神领域。”影子说着重重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可见内伤也不轻。 慕容晟闻言冷笑了一声,眸光锐利,“本王竟不知道京都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物,通天阁的情报网看来是该加强。” 说完,他挥手示意影子下去养伤。 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团子,被慕容晟带着嗜血狠戾的冷笑声惊醒,嘟哝一声道, “你的情报网再强悍,难道还能查到别人老大头上去?你不用查了,那人是通天阁主,天越。” 这下不仅仅是慕容晟震惊了,连唐果儿都惊得回不过神来。 方才她只是在想影子描述那人之前去她房中想救她离开,为什么又会破坏慕容晟的封锁,将这件破坏她名声的事情抖出去。 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招惹了通天阁…… 只是,团子跟她寸步不离,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 团子与唐果儿谛结了契约,对唐果儿心中所想,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它缓缓的骄傲地道, “伦家是神兽,自然能召唤控制一切兽类,自然也听懂兽语。主人你不只是在人界出名,在兽界也很出名了呢。刚刚天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就是在讨论这事呢。” 团子一连串地说完,两个眼皮彻底闭上了,同时,它消失在了唐果儿的怀里。 唐果儿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连忙到虚空里搜索团子的存在,然而团子已经呼呼大睡了过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条闪亮亮的晶莹。 唐果儿顿觉无奈,当即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慕容晟见状也跟到她身后,“这件事闹成这样也有我的份,我同你一起回去,必定将此事原委明明白白说给唐家主听。” 唐果儿回头看了眼他,半晌点了点头。 为今之际是如何将这场风波平定下去。她一个人回去向唐枭说明这件事,唐枭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若是慕容晟说出来,可信度就不一样了。 清白被毁,不是慕容晟一个人的错,光恨他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她眼底狠光流转,在心底暗暗恨道,“何氏,你毁我清白之仇,我回来讨债了……” 在慕容晟的陪同下,唐果儿回到了唐府,门口的侍卫见着她,眸底皆闪过一丝鄙夷,可随即看到跟在她身后的慕容晟,又露出了一丝惊愕与惧怕。 不是都在传三小姐新婚当夜嫌弃丞相太老体力不支,技术不到位,去勾搭大皇子,被大皇子玩完就甩了么? 大皇子怎么还陪着三小姐回来了? 侍卫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这件事,见着慕容晟来还是丝毫不敢懈怠,当即奔进府中向唐枭禀告去了。 片刻,侍卫又奔了出来,朝着慕容晟与唐果儿一拜恭敬道,“殿下,家主请你们前往大厅。” 二人走进来到大厅,主位之上只有唐枭一个人,一惯与他出双入对的何氏却不见踪影。 见到慕容晟,唐枭当即起身将他迎到自己身旁的主位上坐下,奉上茶道,“臣多谢殿下送果儿回来,想必她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吧。” 闻言,唐果儿心中冷笑更甚,直直望着唐枭, “是啊,麻烦了大皇子出手救我脱离火坑。二娘呢,她今日不在府中么?外面关于我的流言传得如此凶猛,她还敢出府去?不怕被人丢鸡蛋丢菜叶子骂她教女不严?” “果儿,你够了!她好歹也是你的二娘!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为你好,谁知道丞相和你之间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仇恨?况且,你现在不是也脱险了,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要再提!” 对于这件事情的弯弯道道,唐枭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仔细一想,他也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但这是家丑,在慕容晟这个外人面前,他不想多说。 可唐枭不知道的是,慕容晟对此事已经清清楚楚,甚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详细。毕竟唐果儿是他救的,将丞相女儿与那些小厮送做堆的命令也是他下的。 以前看到唐枭这副想息事宁人的模样,他定然不会多言半句。可如今不同了,唐果儿是他的人,他是不会允许她受到半点委屈的。 [][][].! 慕容晟端起手边的茶杯,淡淡道, “唐家主,如果那日本王没有及时赶去救身中燃魂暖情香的果儿,你觉得她会遭受到怎样的侮辱?她是从唐府出去的,路上没有接触过别人,而夫人贴身的婢子上有一股异香……难道唐府的一个婢女也胆大得敢对嫡女下毒手了么?这件事唐家主是不是该给一个让本王信服的说法?” “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许果儿中的不一定是燃魂暖情香,只是丞相在房中点的别的什么催情香。” 唐枭没料到慕容晟竟会突然插手这件事,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眸子深处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唐果儿读懂唐枭的想法后,就像没看见一般转过了脸,对慕容晟道, “一条狗能有多大的胆?只是这养狗的主人就说不定了……” “唐家主?”慕容晟闻言,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望着唐枭的目光中,暗暗施加了几分威严。 第152章 云渊回来了 唐枭心中对唐果儿的态度恼怒之极,真是个不识时务的孽女!等大皇子一走,看他怎么收拾她! 他转过目光,毕恭毕敬道,“大皇子,这是微臣的家事,你只怕不便插手吧。! ” “哦,是吗?”慕容晟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下一刻,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得四处都是。 “果儿的媚毒是本王解的,她已经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自然不会轻待她,大皇子妃的位置悬空已久,本王择日会请父皇为我们赐婚。她既然是本王未来的正妃,这件事情唐家主该不该给一个交代呢?” “这……”唐枭惊愕当场,他虽然料到这件事,也曾隐隐猜想过唐果儿与慕容晟的关系,可那毕竟只是他的想象而已,他从来没有觉得,慕容晟会亲口说出来,会肯定唐果儿的身份! 可此刻,他没有半点唐果儿即将成为大皇子的欣喜,反而看着神色晦暗不怒而威的慕容晟,心中忐忑不已。 就在唐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何氏却从大厅外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大厅中,突然跪了下来,一脸悔色,含泪道, “此事是妾身的错,错在妾身没有擦亮眼睛,没有将其中的枝末查清楚,以为嫁进丞相府对果儿对唐家都是一桩喜事,没想到却将果儿误推进了火坑,请老爷责罚!” 唐枭见何氏跪在地上愧疚不已的模样,心中怜惜不已,可碍于慕容晟在场,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生硬道, “你真是……真是好心做坏事!”他转而看向身旁的慕容晟,“殿下,此事你看如何处置你才会觉得满意?” “唐家主这话可说得太严重了,本王即使在有权有势,只怕也不便因此处置令夫人,家主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慕容晟闻言连忙推却。 唐枭脸沉了沉,这样的推却无疑将自己推入了两难之地! 方才慕容晟还咄咄逼人地要一个交代,转眼却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让他去做那把伤人的刀,其心计不比太子浅啊! 沉默深思了片刻,唐枭暗暗狠了心,对着何氏喝道,“你虽无心,但是造成的过错却无法抹灭,我就罚你去祠堂,抄经思过一个月,以后果儿的婚事你也不许插手了!” “仅仅如此?”一直沉默着的唐果儿突然冷笑一声开口。 她的清白被毁,仅仅是这样无关痛痒的惩罚就能够抹去她的恨意? 她当即厉声道,“爹对二娘真是宽容,那对含巧呢?爹也打算一语带过,给个不轻不重的惩罚就算完事?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嫡女!” “知情不报,主子深陷为难不救,反而推波助澜,这种丫头若是出现在本王的府上,早已乱棍打死!”慕容晟重新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茶,接着神色悠然地叹道,“家主,这茶不错,芬芳怡人,唇齿留香。” 这样严肃紧张的气氛下,这番云淡风轻的话,实则是在对唐枭无形的施压。 唐果儿只见唐枭的脸色又黑了一黑,他几乎是咬着牙道,“那就乱棍打死。” “老爷……”何氏惊呼道,那可是她唯一的一个心腹丫鬟了! “住嘴!”唐枭冷喝道,“这样不忠不义的奴才,死不足惜!你若再多说一句,就去祠堂面壁两个月!” “爹,万万不可,娘不能去祠堂啊!”一声急呼打断了唐枭的话。 唐果儿应声望去,只见唐素容从外奔进,一下跪到何氏面前,发鬓上的簪花歪歪斜斜的挂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扶正,而是急忙朝着唐枭叩首道, “爹,女儿大婚在即,若是婚礼上娘不出席,别人会怎么看啊!” 唐枭眼底一亮,霎时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随后又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你嫁给太子为侧妃,你娘不一定非要前往不可。” “可是丽皇贵妃亲口点了娘前往……娘不去,必定失了唐家的礼数!” 唐素容说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她转而望向唐果儿,楚楚可怜的恳求道, “三妹妹,我知道娘此次的无心之过险些害了你,可这些年,娘养育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不念这份恩情,也为唐家考虑考虑吧,让爹免了对娘的责罚。” “大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唐果儿目光宛如寒冰结成的利刃,从唐素容脸上划过,她冷笑着微眯眸子,唐枭既然打算放过何氏,她再反驳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唐府与一出戏台又有什么分别?大家都在演戏,就看谁的演技更高明。 况且在敌人束起全身刺的时候与她拼个你死我活,就算占了便宜,自己也会被戳出百八十个窟窿来。 养精蓄锐,攻其不备,才能一击致命! 唐果儿起身甩袖,毫不停留的大步离去。 慕容晟见唐果儿不打算继续追究,遂跟着起身告辞。他走过何氏与唐素容身边时,连眼皮都没垂一下。 虽然何氏这一次下毒手,让他和果儿有机会在一起,但将果儿推进火坑却无法原谅! 这番“恩情”,他也必定会好好“感谢”她! 他走到大厅门口,突然顿了顿,学着唐果儿勾起一抹冷笑,回身朝唐枭厉色道,“唐家主,本王不希望看到未来的皇子妃再有半点差池。” 待大厅中只剩下唐枭与何氏母女,唐枭终于再压不住心中的憋恼,一拳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岂有此理!连太子对我都客客气气的,这大皇子竟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老爷,你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妾身的错,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何氏愧疚不已,拿起手帕擦了擦眼里的泪水。 唐枭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心疼不已,可又想到这件事情的弯弯道道,觉得自己似乎有被何氏利用了的嫌疑,顿时心中更烦,不耐挥手道, “行了,此事以后永远不要提了,素容婚事在即,这是唐府的大喜事,别哭了,免得染了晦气,你们下去吧。” “谢老爷免了妾身的惩罚。”何氏带着唐素容拜了一拜,二人起身相携走了出去。 出了大厅,唐素容这才扶正头上的簪子,脸上登时爬满恨色,“娘,多亏你及时想出了这苦肉计,没想到唐果儿竟然这样福大命大!” “只是她又小胜了一局而已,我不至于输不起,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何氏理了理微微褶皱的华裙,“将月影那丫头放回去,你大婚之前不要再给唐果儿生出事端的机会,咱们想出恶气,不急于这一时。” “是,我明白了。”唐素容收起对唐果儿的恨意,亲妮挽上何氏的手二人相携离去。 虽然唐果儿脱离了陷境,可这场风波并没有平静下来。慕容晟为她解除媚毒之事,在整个京都传的沸沸扬扬,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被说得异常暧昧。 唐果儿表面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可她的心中恼恨之余却还担忧着另一件事情。 云清从君子园回来后已经告诉了她云渊不在京都的事,若是平常她必定盼望他早些回来,可眼下她却恨不得他晚回来。 甚至是不要回来! 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将这件事情,对云渊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想逃避现实的念头!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 五日后的傍晚,唐果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里的一如冰雪圣洁的身影,就知道这件事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了。 云渊没有进屋,被薄暮的夜色笼着,他一身飘飘白衣变得灰蒙,如同他脸上低沉到了极致的神色。 唐果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从前,他虽然冷,可绝不会像此刻这般浑身透着一股压抑得快要爆发了的怒意和戾气。 他们之间还可能有可能吗? 风似乎也在僵硬的几乎凝固的氛围中静止了,四下寂得可怕。 二人的视线穿透夜色胶着在一起,谁也没有打算开口。 良久之后,云渊的一声冷哼在院里响起,打碎了这片表面的宁静,他怒声道,“唐果儿,外面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唐果儿咬唇,沉默了片刻,艰难点头道,“是。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渊,你听我解释……” “不用你解释,我有耳朵有眼睛去听去看去感受。唐果儿,我再问你,如果为你解毒的不是慕容晟,而是别人你会怎样?” 云渊打断唐果儿的话,他身上的衣袍在夜色里猎猎鼓动,散发出一阵阵无形的压迫和怒意。 [][][].! “杀了他!”唐果儿挣扎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你对慕容晟下不了手?”云渊怒不可遏的暴喝道。 她可以杀了别人,为什么慕容晟却例外?在她心中慕容晟难道跟别人不一样? 那他呢?他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从相识相见再到相恋相处,这一切来得似乎太快了! 在她的心里,是否他只是她为了摆脱慕容晟或者是太子的又一个挡箭牌? 云渊握紧拳头,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压下怒气,盯着唐果儿冷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两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我?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 第153章 质问 “云渊,你竟然这样质问我?”唐果儿心中狠狠痛了一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料到。! 她对他的喜欢难道掺了假,难道他看不出来? 不听她的解释,她可以理解他是在气头上,可他不能质疑她的感情! 唐果儿只觉得悲怒交加,深深吸了一口气,“云渊,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随随便便的人?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那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还是先回去吧,等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谈。” “我不需要冷静!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不要用别的话题来岔开!还是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借我撇清与慕容晟的关系,就像你当初拿来他挡太子一样!” 云渊低哮道,衣衫与头发狂舞,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心如同被撕裂开来一般,那股痛意让唐果儿的身形狠狠晃了晃,悲痛之色浸满她整个眼眶。 她压下快要涌出来的泪意,自嘲地笑了笑,目光最后落到云渊的身上,语气哀伤地缓缓道, “既然你已经这么认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我否认,在你心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 揪心的痛楚在胸腔中蔓延,唐果儿只觉得眼前弥漫着一股水汽,将原本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影模糊了。 她闭上眼睛,背着光的侧脸上划下了一道极淡的水痕,有苦涩的滋味从嘴角钻进,堵着她的喉头,她涩涩道,“云渊,你回去吧。” “好!我回去!好!唐果儿,是我看走眼了,才会被当成傻子一样利用!今后我不会再傻了!”云渊悲怆大笑,足尖一点,径直掠过唐果儿院子的围墙,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唐果儿愣愣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一只手抚上胸口,为什么这种感觉比前世中子弹的那一刻还痛? 这才是真正心痛的感觉?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拂来,她才惊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抹了一把,竟是满手水光。 已经到了晚秋,唐果儿与云渊的关系依然陷在冷战之中,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凡是宫中宴会,有唐果儿出席的,云渊必定找借口推脱,丝毫不给唐果儿见他的机会,更何况是去解释? 就在二人关系紧绷无法缓解之时,东陵朝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凉国突然集结兵马在肃州再次挑起战火,且来势汹汹仅仅用短短三天就攻占了肃州。烧杀抢掠,凌辱妇女,最后甚至还屠了城! 当八百里加急战报传来,霎时震惊整个朝野。 太子慕容苍带伤请命上战场,却在皇上批准之后的第二日感染风寒导致伤势恶化,无法领军奔赴战场。 权衡之下,皇上最终决定让大皇子领军出征。 对此,朝中否声一片,奏折一本接一本,大臣们均认为慕容晟毫无作战经验,派他出征不如派一个有经验威望的将军。 可皇上不仅驳回了所有奏折,还拖着病体上朝,压下群臣非议,将兵符交给了慕容晟,并御口亲封他为镇西王! 当唐果儿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一直深陷惆怅的心情,稍稍有了一丝的好转。 这一仗西凉国可谓是倾巢而出,必定难打,慕容晟若是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势必要颠覆西凉,少则一年半载,多则甚至有可能持续三年五载。 只要慕容晟离开京都,他们之间的事情就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人们遗忘。 所以,他去得越久越好! 然而,此刻怀揣欣喜的唐果儿,却并不知道宣德殿中的另一番景象。 慕容晟站在瘦骨如柴的皇帝床边,淡淡道,“父皇,儿臣此次出征,想钦点一人陪同!” “谁?”皇上声音细弱,明显已经底气不足,似乎连说出这一个字都极为困难。 “唐果儿!” 慕容晟尽量保持了面上的镇静,暗卫曾向他禀报过,云渊回来去找过唐果儿,二人当时大吵了一架。可和云渊认识这么多年,对他的性格,不会不了解。 若是他放下了,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避开唐果儿,而是会非常坦然地面对她。 由此可见云渊对唐果儿只是气还没消,他对她的心还没死。而自己这一去战场,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是归期,必须要把唐果儿带在身边! “为何?据朕所知,她是一个没有半点灵智的废物。”皇上眸子半眯,整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几乎是毫无意识的脱口道。 慕容晟见状大了声音,笃定道,“她不是废物,而且幻术不弱。加之儿臣曾亲眼看见她会御兽,若是父皇将她封为女官随军出征,东陵国拿下西凉,便多了一分胜算。” “晟儿……”皇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还不如说,你是怕别人抢走她。” 皇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时却忽然比谁都清楚慕容晟的意思,看着慕容晟眸光闪了闪,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既然你想要她,朕便成全你,拿笔来。” 慕容晟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能同意,吃了一惊,却还是快速转身拿了圣旨和笔墨来,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吃力地写下圣旨。 按下玉玺时,皇帝像是泄了一身的力气,随即软在龙榻上。 慕容晟不知道,其实这张圣旨,皇帝早就想写了,只等他开口,终于,东陵国唯一的御兽师,还是得留在慕容家的人身边! 皇帝这样想着,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父皇!”慕容晟看他笑得脖子青筋暴起,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阻止。 “行了,晟儿,你退下吧,过几日朕会跟你一同在城外祭天,为三军送行。” 皇帝看着秦公公已经等在门前,手里捧着五石散,随即止住笑声,朝慕容晟挥了挥手。 “是。”慕容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没说,握着圣旨退到门边。 这五石散,虽说毒性强,但也是吊精神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它,父皇恐怕也撑不到今天。 大军出征在即,城外站满了身着铁盔的将士,一眼望不到边,肃杀而又悲凉。 城门内外站了许多前来送行的人,都静悄悄的不说话,方圆几里除了悲风,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晚秋的风一阵阵吹来,站在城墙阴影处的唐果儿不由打了个哆嗦。 比她身更冷的是她的心,她站在这个角落已经很久了,看着皇帝在不远处跟慕容晟一起祭天洒血,看着城门里的百官和送行的百姓。 所有的人都来了,只有云渊没有来,甚至连唐枭带着何氏都来了,唯独云渊没有来。 祭天的程序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慕容晟倒了三碗酒,一杯递给皇帝,一杯洒向面前的沙地,一碗仰头干了下去。 大风吹得他黑色的披风飒飒作响,他此时神情分外严肃,喝干了酒,一挥手把碗砸向面前的空地,沉声喝道, “三军听令!吾等誓死效忠东陵,保家卫国!即刻拔营启程!” “誓死效忠东陵!保家卫国!!!” 数万将士跟随慕容晟一起齐声吼了起来,直震得城边枯枝上的秋叶簌簌掉落下来。 好一番宏伟的景象,可惜这却让她只觉得更加心寒。 这些将士是为国为家出征,可她为了什么?她的亲人背叛她,她爱的人已经弃她于不顾,说得难听一点,东陵国也不是她的国,她只是个置身事外的魂魄。 这场战争,她必定会全力以赴去战,就当是为了唐果儿,不辜负她的第二次重生,或许唐果儿重生的命运,就是为了拯救东陵。 但是就算赢了,她又能得到什么?没有了云渊,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抿了抿唇,冷冷扫了城门处的唐枭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转身向为她专门备下的马车走去。 “果儿!”唐枭立刻跟了上来,急急叫住她。 “爹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唐果儿快步走到马车前面才停下,转身面无表情问唐枭。 “战事来得突然,你跟王爷之间也没有正式成婚,此行你要多注意分寸。”唐枭看着面前这个性情大变的唐果儿,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尴尬,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正女儿不要脸的名声早就流传在外了,爹你担心什么?王爷都已经许诺娶我为妃,我要是和王爷在外面先生个小皇子,这门亲事就绝对不会再变了,爹不是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么?女儿终于卖了个好价钱啊!” 唐果儿语气里满是嘲讽,索性扯破脸皮,“唐素容也前途不可估量,要是再攀上个太子什么的高枝,爹只怕梦里都会笑醒吧!要是女儿死在战场上,爹你也别伤心,就当没有过我这个女儿,有唐素容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就行了。” “果儿,你!”唐枭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唐果儿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了声,不再搭理唐枭,掀开车帘钻进了马车。 几秒钟之后,唐枭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逐渐远去,唐果儿知道他走了,又不死心地伸手掀开一角车帘,往城门的方向看去。 云渊还是没有来,最外围的将士已经开始出发了,他今天是真的不打算来送她了。 第154章 出征 恐怕云渊以为她是主动跟慕容晟一起出征的吧?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好好跟他解释,云渊就已经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只是就算云渊原谅了她,她难道就能不计较自己已经失贞的事实,继续跟他在一起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到达她的马车旁,唐果儿咬紧牙,松开拎着车帘的手,强迫心中的恨意不至于让她抑制不住地发抖。 “果儿,待会我会安排你在队伍的中间,我会在前面和中间不断巡视,你若是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让车夫把车赶到前面找我便可。” 慕容晟在外面沉默良久,低声开口嘱咐道。 “还请王爷不要叫我叫得这样亲热,我听着恶心。”唐果儿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慕容晟听着心里却是一紧,张了张唇,恼道,“我就真这么让你觉得恶心么?” “不是你让我恶心,而是你这样叫我,让我觉得自己很恶心,王爷不必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让别人听见了不好。”不是别人说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唐果儿就真的水性杨花。 虽然她现代人的思想让她不在意自己是否是***,可是古代这种环境让她不得不在意,不得不在意云渊的想法,她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已经配不上云渊了。 “我刚刚听见你对唐枭说的话了!”慕容晟听她这么解释,却更加恼火,“唐果儿,我不是让你上战场求死去的!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会对你的身体负责!” 她根本就不懂他!这些天他做的事没有一件是理智的,但是他心里却清清楚楚明白,凭云渊这种性格,知道唐果儿已经是他的人了,肯定不会出手再抢唐果儿,他大可不必带她一起上战场。 撇去他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如果他这次把唐果儿一个人留在京都,云渊不照顾她,还有谁能保得住她? 唐枭根本就只是把唐果儿当成一块明码标价甩卖的货品,要是唐素容、何氏、唐荣轩对她下手怎么办?要是慕容苍对她下手怎么办? 她孤身一人,没有他在京中想方设法保她,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唐果儿就已经不在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王爷没必要管得这么宽吧?”唐果儿却冷冷回了一句。 他带着她去战场,一是因为云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想带着她御敌立功吧?御兽师这么稀有强大的存在,真是不用白不用。 慕容晟听着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开马车车窗的门帘,径直一把将唐果儿拉了出去,巨大的力道由不得唐果儿反抗。 唐果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已经稳稳坐在他的马上,被他搂在怀中。 “你干什么!放开我!慕容晟!你还要不要脸了!” 唐果儿立刻挣扎了起来,没有被他牵制住的一只手凝聚起灵力,迅速朝他腰肋间用力拍去,慕容晟目光一冷,不费吹灰之力制住她的动作。 没有撤走的文武百官就在他们马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闹的哪一出?难道唐果儿当初和王爷在一起,是王爷霸王硬上弓?唐果儿好像对王爷很有意见啊! “我还要脸做什么?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命也是我的!” 慕容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腾出一只手掐住唐果儿的下巴,强迫她仰头对着自己,薄唇狠狠压下,覆上她略显苍白的唇瓣。 只是唐果儿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他预想的反抗根本就没有,她只是顺从地微张开唇,任他掠夺。 “你……”他松开手,离开他的唇,微微拧起眉头盯着她。 唐果儿一脸疲惫,木然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我很累,你玩够了么?玩够了就放我下去。” 说完,见慕容晟只是满眼痛意地盯着她看,双唇紧抿不说话,唐果儿又疲惫地叹了口气,拉开他圈住自己的手,慢慢爬下马背,自己重新钻进了车厢之中。 “王爷。”驾车的副将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走吧。” 慕容晟迅速敛去眼中的情绪,看了眼不断晃动的车帘,低低吩咐了句,催着胯下的骏马一路小跑追到队伍的最前面。 唐果儿呆呆地坐在车厢中,半晌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几秒之后撩起衣袖,狠命地用力擦起双唇。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只有小聪明,却还自以为是地以为一切都能按照她预想的那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一边用力擦着唇一边默默骂自己,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这么脏的身体云渊也嫌弃了!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慕容晟? 现在不仅是别人唾弃她,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她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只是拼命地擦自己的嘴,直擦得唇皮干燥翻翘,满是鲜血才停下来。 却不知,一道白色的身影始终站在城墙之上,将自己的身影掩在嘴暗处,从她站在角落不停地寻找什么的样子开始,一直盯着她的动静。 唐果儿心里确实是有他的吧,只可惜造化弄人。 得知她失贞的那一刻开始,他下意识以为,她只是在寻找一个最适合的停靠,因为觉得慕容晟更加可靠,所以她才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慕容晟。 可是她刚才始终失魂落魄的神情,终究刺痛了他。 他的果儿,他始终都舍不得碰一下,就是拥她在怀中一小会儿,也觉得不能再逾越,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她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肮脏。 他再舍不得,再小心翼翼,还是让慕容晟抢去了,慕容晟就那么冠冕堂皇地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归属权,在这么多人面前强吻她。 自己始终不会有这种勇气,他承认。 刚才慕容晟强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抵抗,以前的唐果儿不会这样强迫自己迎合谁。她的心中,想必也有慕容晟。 “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呢,唐果儿?”他喃喃低声道了一句,轻得像一声叹息,眨眼随风飘逝。 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还是跟着慕容晟走了。 看着最后一抹扬尘遮蔽住太阳的光辉,绵延数里的大军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眼里的光辉也渐渐黯淡下去,转身缓缓走下城墙。 下一次再见,应该要叫唐果儿王妃了。 随军数十天,终于风尘仆仆赶到了东陵国和西凉国交界的地方。 他们中途变了方向,而是赶往战事更加紧急的无双城。 因为西凉的一名大将已经占领了具有天然屏障之城的无双城,要是再不紧急救援,无双城就是个西凉攻入的突破口。 慕容晟带着有修为和武艺傍身的几千精兵第一批到达,唐果儿和后续的几万浩浩荡荡大军晚了几天才到。 光是作为唯一的女将这个身份,唐果儿就足以震住那些普通将士,随军也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状况。 她最后一次从马车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条宽广奔流的大河,以及落日照在忙碌扎寨的几万人身上的壮阔景象。 这里不是荒漠,地理环境也不是那么恶劣。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河畔大石块上的慕容晟,他正低着头听身边的人禀报着什么。 似乎感受到远处唐果儿胶着在他身上的目光,慕容晟忽然一抬头,朝唐果儿看了过来,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唐果儿一愣,立刻若无其事挪开目光看向别处。 “唐……” 跟在唐果儿身边的副将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对视,还在纠结于叫唐果儿什么好,唐果儿忽然转身朝他抿了抿唇, “我也是将军,叫我唐将军就好,传令给弟兄们,以后全都叫我唐将军。” “是的,唐将军,王爷吩咐末将先带您去议事营帐。” 唐果儿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一套为她量身定做的银色盔甲,二话没说,点点头转身就跟着他往营地中央走去。 作为杀手的她,前世经常乔装成各种形象穿梭于各种任务之间,这种恢弘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士兵手里腰上别的枪都换成了刀剑而已。 一路负责唐果儿安全的副将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声,果然是王爷看上的人,作为一个女子,面临即将展开生死厮杀的战场也面不改色,颇有大将风采,他甚至察觉不到唐果儿有丝毫的紧张。 看来以前那些对唐果儿的负面评价,有不少是假的。 唐果儿一路经过数百顶大帐篷,心里暗暗计算了下这次参军的人数,算到后来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前面的大帐篷更是不计其数,尘土迷蒙也不怎么看得清楚,但是能住得下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随军人数,很多人还在外围搭建更多的帐篷。 “汪七,这次我们带了多少将士来?”她忍不住问道。 “唐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从天都带来的几万将士都可以算得上是精兵,其中还有一部分大内侍卫和禁军,但西凉地寡人密,双方真的交战起来,他们随时可以调遣守军来援助,在人数上有极大的优势,所以接下来,我们东陵还有源源不断从别地调遣来的士兵,或许还有十万左右。” “这么多!”唐果儿微微皱了皱眉头,沿河不过几里的地方足够平坦搭建帐篷,这么多人来了有没有休息的地方都成问题。 俗话说得好,兵不在多而在精。 既然她跟着来到战场,作为将军就得提出可行的办法,这个问题她得提出来好好跟其他将军一起商量。 议事帐篷里有点昏暗,一进去她还适应不了,眯眼眯了几秒钟,才发现四周的矮桌上已经坐了好些个将领,皆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第155章 王牌御兽师 唐果儿迅速扫了他们一圈,看到几张有些面熟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低头随便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了下去。 “王爷怎么还不来?”坐在她左边的一个年轻将领忽然轻声开口问道,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打破了唐果儿进来之后的僵局。 “王爷刚刚才亲自从河对岸刺探军情回来,想必得先做出应对之策救无双城城主。”坐在唐果儿对面的一个中年将领立刻沉声回道。 “前几天我们的人说无双城城主现在只求一死,扬言不用我们去救,不知是对方放出的假消息刺激我军,还是如何。”其余众人也跟着纷纷讨论起来。 唐果儿默默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在他们赶来战场的路上,东陵国边境无双城已经被西凉一员大将拿下,并且囚禁了无双城城主作为人质。 而河对岸二十里不到的地方就是无双城。 慕容晟把营帐设在里无双城这么近的地方,无疑是危险的,难道他取回无双城志在必得? 唐果儿暗忖着,不由自主看了身边替她解围的年轻将领一眼,一看就觉得眼熟得不得了,再仔细回想了几秒,她猛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程皓么? 他上一场战役立下大功,这次竟然直接封为将了,看来前途也不可估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唐素容既然已经抛弃了他,那程皓就是她的朋友。 还没等她跟程皓打个招呼,门帘忽然被一把掀开,慕容晟面无表情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直接在最上面坐了下来。 “本王今晚要突袭无双城,众将士有什么异议?” “今晚?”唐果儿对面的中年将领反问了一句,“王爷,今晚恐有不妥吧!大军还未安顿好,后续的将士已经筋疲力竭,怎么还有精力偷袭无双城?” “本王既已说了是突袭,自然只用精兵,后续将士只负责成功之后营造声势。”慕容晟一挑眉,淡淡回道。 “可是……” “本王知道徐将军想说什么,徐将军只管放心,这场仗本王有八分的把握,先前已经派人偷溜进城,已经做好内应工作。” 原来她对面坐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海将军。唐果儿转开目光盯着对面的徐将军,他出生贫寒,没有幻术傍身,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剑法。 在东陵这个以幻术为尊的地方,徐海从少年时代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非常不简单。 “恕末将直言,就算只有两分的不确定,王爷也不能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徐海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抱拳起身回道。 “徐将军稍安勿躁,先听听其他将军的想法也不迟。”慕容晟却不为徐海的莽撞有丝毫不悦,反而轻声笑了起来。 徐海愣了愣,这才愤愤地坐下。 上一次的战役,徐海也参加了,他时时对慕容苍的行军打仗方式有看法,总是顶撞慕容苍不听军令,最后慕容苍忍无可忍把他关押在营帐不许他迎敌,这些事唐果儿都有所耳闻。 可是慕容晟和慕容苍不同,看来这个老将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唐果儿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末将觉得此计可行,我们先行的近万精兵将士已经休整完毕,无双城留守的敌兵不多,昨晚探子回禀说只有两万多些,突袭拿下无双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程皓首先迎合慕容晟的主意。 他这一开口,余下的几名将领也纷纷说了自己的意见,同意攻和不攻的人数正好对等。 “唐果儿,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唐果儿正想看慕容晟怎么收场,一直听着旁人说话没开口的慕容晟却忽然开口问她。 唐果儿迎上他灼灼的目光,没有说话。 半天才淡淡回道,“不知道王爷打算怎么应对这两分的不确定。” 慕容晟没有说话,只是双眸微亮地瞅着她,猛然间左手撑住面前的矮桌,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跃了起来,右手如爪探向唐果儿没有任何防护设备的左胸,手心里爆发的灵力冲得唐果儿披散的发丝无风飘扬。 唐果儿不由一惊,只来得及向后缩,然而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她的背瞬间就抵上背后的木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胸口忽然白光暴涨,一团东西猛然冲了出来,撞上慕容晟。 巨大的灵力冲击让坐在旁边的程皓斜斜撞了出去,撞得边上的人倒了一片,慕容晟右爪轻轻一勾一松,又将白团子拍回到唐果儿怀中。 这看似轻松的两招,却让慕容晟倒退了两三步才止住反弹的惯性。 “这两分的不确定就在于你,唐果儿。”慕容晟长长喘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吐出答案。 “你疯了吧!”唐果儿紧紧抱住团子,慌忙低下头看它有没有伤到哪里。 团子却只是被慕容晟拍得有些发晕,晃了两下脑袋,又活蹦乱跳弹起,准备找慕容晟算账。 “别理这疯子!”唐果儿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不让团子轻举妄动,一人一兽警惕地瞪向慕容晟。 “九尾狐可御百兽,真身一出,百兽无敢不从,之前不相信唐果儿是御兽师的,现在可都信了?”慕容晟一边说着,一边朝唐果儿露出狡黠一笑。 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比慕容晟还要无耻! 同一个招数他竟然在她身上试过两次! 唐果儿气得牙根发痒,刚才估计也只有她看清楚慕容晟出招时爆发的一星紫光,紫光啊!她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不管慕容晟到底练到了灵圣的哪一级,他毕竟是灵圣的功力,跟唐枭不相上下,他尽全力击出这一招,要是把团子逼出来打死了怎么办? 那边东倒西歪的一片,却都直勾勾盯着唐果儿怀里的那团小白狗一样的东西,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御兽师才能降服的九尾灵狐。 西凉国胜在可以调遣的援兵多,可是无双城后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和西凉国相隔百里,援军肯定救援不及,如今又有驯兽师坐镇,就算他们有数十万援军又能如何? 徐海盯着唐果儿看了许久,眉头耸动,终于低头跪下道,“既然唐三小姐真的可御九尾狐,那末将对于今晚突袭无双城,无话可说。” 那几个跟着徐海不松口的将军,也随即服软。 慕容晟笑而不语,伸出一只手去扶徐海起身。 “末将有生之年能看见御兽师和九尾灵狐的真面目,实在激动!”徐海一边顺着慕容晟的手站了起来,一边不胜欣喜道, “末将虽然以前就听闻琅华郡主传承了御兽师的血脉,可惜无缘得见,今日看到御兽师血脉确实没有断绝……东陵绝不会被区区西凉国所灭!苍天有眼!” 唐果儿虽然对慕容晟恨得只想抽他两耳光,却明白自己这么一激动,正合慕容晟的意,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快,抱着团子站了起来。 “徐将军实在抬举果儿了,之前果儿一直和废物无异,是我娘在生我的时候,怕我和她一样英年早逝,才封印住我体内的灵识,我能御兽,也只是因为身上的血脉。说起来惭愧,我虽然能够驾驭得住九尾狐,御百兽却未能灵活运用,今晚突袭无双城,能帮得上最好,帮不上,也请各位将军不要怪罪。” 说话间她连看都不想看慕容晟一眼,语气淡淡道。 “无妨,唐三小姐之前在天都的事我们也略有耳闻,这不是唐三小姐的错。今晚我们必定誓死力保唐三小姐,不用唐三小姐出手,就凭这九尾狐,想必也能吓得那些西凉蛮子闻风而逃!” 唐果儿这本事一亮出来,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悦臣服,也让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信心倍增。 团子不屑于跟这些人打哈哈,唐果儿不让它挠慕容晟报仇,它只能翻了无数个白眼,转眼化作一团轻烟,又钻进了唐果儿胸口。 在场的人看着这项神技能,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不知王爷想几时突袭无双城,预备几时从这里出发?”唐果儿转身又问慕容晟,看着他的目光却淡得似能穿透他,还带着一股不屑。 “戌时出发,亥时与城内接应的人一起攻城,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就行。”慕容晟眼波动了动,轻声答道。 他知道唐果儿肯定又误解他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无法开口解释,说他这么做是只是为了立威,说即使没有她,他也有十足的把握攻下无双城,根本不用她出手,也绝不会让她陷入险境。 “那我就先回营帐歇息了,戌时的时候还请王爷差人前来通知我一声。”唐果儿随即朝他行了一礼告退。 距离戌时出发,算起来大概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她还能睡上一觉,跟团子仔细商量晚上的突袭该怎么应对。 等在外面的汪七立刻带她去她休息的营帐,好认得很,就在议事营帐边上不远处,不大不小的一顶帐篷,将军的帐篷都在顶上铺了一小块黑布以便区分。 她的帐篷外面已经站了四名守卫,里面灯火通明的,原来早就收拾好了。 “末将刚刚在外面等着时,看到王爷亲自看着人布置完唐将军的帐篷,才放心和你们一起议事的。”汪七悄悄禀报了一句,随即又正色道, “唐将军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外面一直有人守着。” 第156章 突袭无双城 “我知道了。”唐果儿静静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回道,撩开门帘,抱着银白色的盔甲进了帐篷。 门口竖着一道屏风,上面画着淡墨山水,慕容晟到了行军打仗的时候,还不忘他的雅名,竟然带了墨画帐篷来。 唐果儿禁不住皱起眉头,慢慢绕过屏风往里面走。 里面的空间不大,摆着两张相对的案几和一张长木桌,最里面是一张简易的木床,上面竟然还套了白色纱帐。 没了外人在场,团子也知道唐果儿有事情和它商量,自觉地冒了出来,惬意滚上软软的床铺。 “主人,照伦家说啊,王爷是真心喜欢主人的,你看,都已经深秋了,他还怕晚上有毒虫钻进来咬你,特意装了纱帐,这床也软软的真舒服,底下不知道铺了几层棉絮呢!” “闭嘴。”唐果儿没由来一阵烦躁,俯身拎起团子的尾巴把它甩到最里面,自己随即也坐在了床上,冷笑道,“如果我不是驯兽师,他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团子虽然有七窍玲珑心,能和唐果儿心意相通,也在慕容晟身边待过一阵,知道慕容晟也对唐果儿有意,可刚才的慕容晟的举动,却让她也无法猜透慕容晟的想法。 被唐果儿这么一骂,也不敢帮慕容晟说话了。 “我问你,待会晚上攻城的时候,如果需要我御兽来抵御西凉人,我该怎么办?你到底会不会御百兽?”唐果儿盘腿坐在团子对面,瞪着它问道。 “伦家可是长生不老的仙物呢!难道主人不相信伦家会御兽?”小团子伤心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主人要是不相信,伦家眨眼功夫就能变一只神兽出来给主人看!” “你先给我说清楚,什么是神兽,你可以御哪些神兽。”唐果儿就怕它脑子一短路,给她变出一只大老虎来,立刻制止住它。 “所谓神兽,就是跟伦家一样,或者是长生不死的仙物,或者是各种兽类的先祖,比如说蝎子,伦家可以控制附近最古老最长寿的蝎子,也就是几乎修炼成精的蝎子,让它召集所有的小蝎子,攻击主人想要攻击的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成群结队的蝎子……唐果儿立刻脑补了跟潮水似的蝎子涌向西凉人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再比如呢?” “再比如,无双城附近的无寿山上有一只活了两百多年的大老虎,它是无寿山上所有兽类的王,就是隔着几十里的距离,伦家也能和它心意相通,控制它,让它乖乖为主人所用。” “也就是……” “也就是再神通广大的人也就能自己飞来飞去,可是主人能骑着这只马上成仙的大老虎在天上飞来飞去呢!多威风!” 团子似乎自己脑补了唐果儿骑在大老虎身上的画面,激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入唐果儿怀中。 “大老虎。”唐果儿若有所思想了几秒,干脆利落回道,“这个待会我需要,你事先跟它打好招呼,让它伤西凉人可以,不要吃人。” “它是要修炼成仙的,当然不能吃人!”团子忍不住朝唐果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像是按捺不住要上战场的兴奋,立刻追问,“蝎子要不要?” “蝎子暂时不要。”唐果儿撇了撇嘴,“误伤着百姓就不好了,我现在只需要大老虎。” “那就算了吧。”团子意兴阑珊耷拉下耳朵,“那主人记住心决和手上捏的手诀,待会可以随意控制大老虎,跟以前一样,不到危急时刻伦家就不出来了。” 也是,她待会在老虎身上威风凛凛地出现,飞来飞去,团子这么一小团,难道要死死扒着她的衣服,被狂风吹得龇牙咧嘴的么? 唐果儿这么想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主人,这是你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团子趴在她的腿上,忽然有些伤感地瞅着她,“伦家真的觉得,其实王爷也不错,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不如就从了他吧!” “我有我的打算。”唐果儿的笑随即僵在脸上,生硬地答道,“你进去吧,把心法和口诀教给我。” 团子挠了挠小耳朵,乖乖听话又钻进了唐果儿体内。 唐果儿放下半透明的纱帐,闭眼盘腿坐在床上,按照灵识之中团子教的,默默学了几遍,直到熟悉了才准备躺下小憩。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她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示意别人不要发出声音的轻嘘声,立刻警醒地瞪大眼,一动不动等着来人进来。 来人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免不了行走时的盔甲摩擦声。大概是慕容晟吧,她立刻猜出了来人是谁。 只听见他慢慢走到她的床边,唐果儿立刻闭上眼装睡。 “果儿?”果然是慕容晟。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见唐果儿毫无反应,站在原地没了声音,隔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就在唐果儿以为他要出去了的时候,却听见他忽然低低叹了一声。 “对不起。”他又往前走了两小步,走到唐果儿床边,隔着半透明的纱帐看着她静谧的睡颜,用更低的声音道。 隔了几秒,他又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唐果儿心弦猛地一颤。 他为什么要道歉?是为他的趁人之危,还是为没有征得她的同意,让皇帝强行下旨把她带到战场?还是为了他刚才的利用? 慕容晟的心她不懂,他需要对她道歉的事也太多,多到让她觉得可笑。 可是为什么听到他的道歉,她心口却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紧? 这可是堂堂的东陵国大皇子慕容晟啊,竟然会对她道歉。做出了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之后,再对她道歉。 她原本就捏成一团的手掌捏得更紧,躁动了一会儿的心又慢慢平静下来,恨意又慢慢浮上心头。 她应该恨他,而不是同情他。 慕容晟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颊边的笑越发苦涩。 他从来都可以把任何事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想要的,想要去做的,从来没有不成功的,唯独唐果儿,只有她。 他越想了解她,就越觉得她捉摸不透,越想得到她,她却离他越远,明明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但是云渊就不同了,他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唐果儿喜欢,他们相识相知,好像有些事不用说出口,也能猜得到对方的心意。 云渊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做错的就是,那天晚上不应该不在天都。 如果换成是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已经跟其他男人有了关系,并且对方是自己一直最信任的人,也会觉得受伤被欺骗吧?也会选择默默放手吧,即便会觉得很难受。 他的可恶之处就在于,明明知道云渊会这样,还是恬不知耻地去做了。 所以唐果儿不原谅他,他也不觉得难过,让他失落心痛的是唐果儿对他的视若不见,和麻木的态度。 可是木已成舟,就当他卑鄙无耻吧,他只有硬着头皮,逼唐果儿接受他,他对唐果儿的喜欢,绝不比云渊少。 “王爷,马上该出发了,将士都在外面准备了!”汪七在外面压着嗓子道。 慕容晟又深深看了眼唐果儿熟睡的面容,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叫她起来准备吧。”慕容晟一脸平静地吩咐,随即大步朝将士集结的空地大步走去。 汪七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着刚刚不小心听见的那句对不起,他跟在慕容晟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从来没有看到慕容晟这么狼狈的样子,也没有听过他对任何人道歉。 正在沉思的时候,已经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穿盔甲的声音。 “唐将军,你起来了么?” “嗯。”唐果儿在里面答了一声,“后面车马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的时间,唐果儿已经收拾完毕,身着盔甲英姿飒爽地抱着头盔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头青丝只用紫玉冠简单扎在头顶,一张莹白的小脸显得更加纤细,不足一掌。 “走吧。”唐果儿对着他勉强提了提嘴角,带上银盔,和他一起走向河边。 第一批精兵已经乘船渡河到达了对面,第二批人有条不紊组织着上船,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发出声音。 慕容晟站在河岸边的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他精心挑选的士兵一批批到达对岸,始终一言不发,墨黑的双眸倒映着水面的波光,亮得惊人。 上一次解宫门之变,他都不像现在这样平静,看来拿下无双城果然是十拿九稳的事。 唐果儿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他几眼,慢悠悠跟在汪七身后靠近停泊船只的小浅滩。 “来了啊。”不等靠近慕容晟,他已经先察觉到了,扭过头轻声朝她道。 “嗯。”唐果儿想着他刚才那句道歉,心里不禁一阵别扭,假装看着那些将士渡河,轻点了下头。 她无意说话,慕容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回来接第三批精兵的船只。 “王爷确定只用三千精兵么?”徐海这时走上前来,迟疑地问慕容晟。 第157章 西凉大将赫拉 “三千足矣,本王与程皓将军分成两路,一路从南门突袭,一路从东门突袭,劳烦徐将军带后续数万将士绕远路到达北门,等本王放出信号,就从北门攻入,留西门让他们逃。”慕容晟低声又将部署和徐海说了一遍。 “何不将这两万敌兵赶尽杀绝?”徐海迟疑问道。 “王爷这次旨在攻下无双城,只求神速,徐将军带领的数万名将士舟车劳顿还未恢复,要是真的打起来,无双城就攻不下了。”唐果儿忽然插嘴道。 徐海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末将求胜心切,竟然未能想通这么简单的道理,真是惭愧。” “无妨,只能说唐将军善解他人心思。”慕容晟无所谓地朝徐海摆了摆手,又深深看了唐果儿一眼。 “善解他人心思倒说不上,是我胡乱猜的而已。”唐果儿撇了撇嘴角,低声答道,“况且定北王一向爱民如子,只怕殃及无双城百姓,当然越快攻下无双城越好。” 徐海之前长达半年多的时间一直跟在慕容苍身边,已经习惯了慕容苍的部署打法,压根就没想到爱民这一层,此时听唐果儿一说,看向慕容晟的眼神已经满是钦佩。 “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船吧。徐将军稍后也请随即出发。” 慕容晟对唐果儿的解释报以淡淡一笑,随即跃下大石头,朝第一艘到达河岸浅滩的船只大步走去。 看来她随口一说,还真说中了慕容晟心思。唐果儿愣了愣,也和汪七一起跟在慕容晟身后。 一直以来,慕容晟都身负雅名,或许他本性是比较温和,但和他深交过的人,完全明白温和只是披在他表面的假象,这层假象后面的慕容晟雷厉风行,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只求达到目的。 那次宫门之变,他轻易得到皇帝亲传的秘术,想对凌家左相一党赶尽杀绝,恐怕背后的原因也不那么简单。 太子不在宫里,当然是得到秘术的最好时机,说不定……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以前她怎么没有想到?说不定左相是他的人,那次宫乱就是慕容晟策划的!怎么想,那次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慕容晟! 慕容家的天下还是姓慕容,但是那次太子的地位,随着秘术传授给慕容晟,绝对受到了动摇! 眼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唐果儿越想,一颗心越是往下沉,竟然不敢再往下深究。 除了几名将军和副将骑马,三千士兵都是徒步跟在他们身后,就算不会幻术的士兵,也是内家好手,脚程极快。 一路慕容晟都再平静不过,领着三千将士不紧不慢到达无双城城外的树林子里,静静等待着亥时有人从里面接应。 果然等了没有一会儿,在南门城墙上不断走来走去的西凉守兵,忽然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果儿甚至还没看清他们是怎么不见的,南城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吱嘎”一声,开了半扇,黑魆魆的,迎接慕容晟他们进入。 “程皓,待会一进城门,你带着他们直取东门打开城门,放火烧城墙和西凉守军营帐,一路不得有差池!”慕容晟随即扭头吩咐程皓。 “是,末将听令!” 程皓低头抱拳,不再犹豫,弃马领着一队人快速朝半里外的城门奔去,上千人行动间竟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刚才他们都不用马就让唐果儿觉得叹为观止了,十几里的山路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到了,原来刚刚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现在才真正发挥了实力。 平时在天都,唐果儿其实也见到过不少实力高强的幻术高手聚集在一起,跟着唐枭她多少还是有点见识的,但看到这个场景,不得不让人有了另一种心态。 这些训练有素的精兵和谐统一,不像那些会点幻术就沾沾自喜的天都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因为他们会幻术,就自认为凌驾于那些不会幻术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平民之上。 战争,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暗暗赞叹了一会儿,看着程皓领着人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钻进半开的城门。 慕容晟又扭头朝汪七道,“你领着一千人留在南城门,如何布置你心里都清楚了没有?” “末将明白。” “好,剩下的人,跟着本王和唐将军一起直取城主府。”慕容晟简短布置完各人的职务,立刻示意唐果儿骑马跟紧他。 这个时候,谁不听命令就是害群之马,唐果儿虽然原本参加这场战争就不怎么情愿,却还是默默听从慕容晟,快速进城。 南城门处一个站着的西凉士兵都没有,全都被放倒在了暗巷之中,唐果儿和慕容晟一众人从暗巷之中取道前往城主府,一路看见至少几十个躺在巷子里一招毙命的西凉士兵。 她一路催动灵力跟紧前面的慕容晟,脑子却飞快转了起来,汪七是他的心腹她知道,上次宫变时是汪七负责东宫的叛军,不过这次她倒没有看见那个腹黑的赶车人元勋。 难道这都是他的杰作?果然人不可貌相。 跟着他们的数百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实力相差无几,好几个是跟唐果儿不相上下的幻灵师,行动间周身隐约泛出绿光。 再不济的也是第二层中阶幻术师,这么实力强大的阵容,不知道慕容晟带他们去城主府想要做什么。 如果光是解救城主,慕容晟一个人就够了,毕竟灵圣的本事还真有点让她这个现代人觉得匪夷所思,看看唐枭就知道了。 他们行动的速度极快,巧妙绕过一些巡夜的西凉士兵,顺带无声无息解决了一些棘手的,很快就到达城主府外一处隐蔽的草坪。 城主府竟然没设结界,唐果儿有些诧异地来回看了高高的墙头一圈,确定自己没看走眼。 慕容晟却丝毫没表露出奇怪的神色,朝身后一众人比了个手势。 身手相对好一些的几十人纷纷跟着慕容晟唐果儿越过高高的墙头,身手略差一些的就停在了外面,准备待会接应里面的人。 唐果儿一点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满腹疑惑跟着慕容晟到了府内一处花园里。 “待会你们几个和唐果儿跟着我,其它的人分散开,找到关押城主的院子,救下城主一家,安顿好他们就立刻去东城门帮程皓将军,务必要保证他们一家十几口人安全!” 慕容晟这时才有些严肃,尽量压低声音吩咐,“无双城城主是东陵傲骨,他们祖辈世代守在无双城,守得东陵边境固若金汤,若他一死,东陵边境的人心就散了,你们明不明白?” 几十人几乎同时默然点头,神色比起刚才沉重了许多。 “特别是城主七岁独子,务必要保他周全!” 十几个人,要几百个幻术高手前来救他们,看来这个无双城主对于东陵国来说,确实有着非凡的意义。 唐果儿这才知道他们这数百人的任务意义所在,他们要保的是人心不散,怪不得慕容晟这么谨慎。 几十人听了慕容晟的吩咐,逐渐几人一队朝四面八方散去,以确保行动高效,等人散了个精光,只剩下慕容晟几名高手,慕容晟的神情却更加严肃。 “元勋和影子先我们一步进府,打破结界,势必已经引起了那人的警醒,你们各自都要小心为上,跟着本王不要走散。” “那人是谁?”唐果儿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立刻开口问他。 “那人……”慕容晟眉头又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是西凉国的大将军,赫拉,此人深不可测,狡诈多变。” 西凉国敢进犯东陵国边境,敢再一次挑衅东陵国的权威,就是因为赫拉的存在。 根据影子前天打探过一遍的路线,确定赫拉现在正住在城主的院子里,慕容晟又掏出城主府的简易地图,趁着月亮的光亮确定方向,毫不迟疑朝赫拉所在地方掠去。 唐果儿稍一迟疑,也紧跟在几人之后。 能让慕容晟紧张的人,想必确实不简单,慕容晟这次前来最主要的第二个目标,应该就是刺杀赫拉。 他们小心翼翼避过府里的守兵,跟着慕容晟掠到赫拉院门外的大树上。 里面悄无声息,亮着的灯不算明亮,将一个人的影子映在了窗纸上,虚影重重,似乎里面在不同方位亮着不止一盏烛火。 随行一人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在他旁边扒着另一根树枝的唐果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把目光投向了对面院墙后的一棵树上。 唐果儿也仔细看了几眼,却看到对面树上枝叶有节奏地抖动了几下,露出一双眼睛来。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敢露出来,应该就是自己人,而且慕容晟也没什么行动,可能是作为内应的元勋他们。 “外面的朋友,若是远道而来,何不进来喝杯茶?” 唐果儿提着的心刚放下,亮着灯火的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道清朗的嗓音,很明显带着不属于他们东陵的口音。 果然厉害,门窗关着都能察觉到他们。 她舔了舔唇,迟疑地扭头看向慕容晟,只见他的目光闪烁不定,却一动不动,显然没打算现身。 对面树上的人也是一动不动。 莫非是她身边的人刚刚发出的那一声细小的声音被赫拉听到了?如果这样,她和身边高手就得先现身,以免暴露其他人。 第158章 唐三小姐真有趣 可是对方深浅未知,他们两人就这么贸贸然出现,说不定刚露面就得死。! 唐果儿屏住气息,慢慢回头,看着那个投映在窗上的虚幻的影子,里面的人也是一动不动,和他们僵持着。 下一瞬,数十道重影忽然微微一颤动,唐果儿只觉一阵腥风迎面扑来,下意识一侧身,千钧一发之际张开唇,堪堪咬住一根极细小的东西。 而她侧身的瞬间,恰好看见一根银针没入身边高手的脖颈,眨眼间化进他的肉身之中。 她顿时惊出满身冷汗,不敢用舌头触碰牙齿上叼着的银针,也不敢用手拿掉它,龇着牙慢慢俯身,确定它掉下去的轨迹不会碰到自己,才慢慢松开牙齿,让它掉下去。 只是这么一来,她就暴露了。 刚才那股腥风又扑面而至,唐果儿避无可避,正欲翻下墙头,却被旁边一人卷至怀中,用身体隔开她和那股腥风。 她快速送了一口气,立刻扭头去看救自己的人是谁,映入眼帘的却是慕容晟严肃的侧脸。 他一手环着她,一手聚集灵力猛地一掌轰出,让眨眼而至几百根明晃晃的银针调转方向,随着阵阵“簌簌”轻响,一针不落尽数***那两道窗口之中。 他刚刚明明是在最左边的树枝上蹲着的。唐果儿一阵心悸,却又庆幸他这一掌来得及时,不然她就被这几百根东西射成筛子了! 这赫拉下手可真够歹毒的! 她顾不上慕容晟,急急转头去看中招的那名高手,只见他捂着脖子非常痛苦的样子,嘴唇已经慢慢转紫,看来这针是含有剧毒的! 其余几人忙纵身跃到中毒之人身边检查那根银针的去处,用手探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感觉到,不禁焦急地看向慕容晟。 “不要轻举妄动。”慕容晟咬了咬牙吩咐道,忽然松开唐果儿,从树上轻轻跃下,站到庭院之中。 “阁下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慕容晟一声冷哼,沉声质问道。 “若是客人,何故要做那偷偷摸摸的行径?”赫拉轻声笑了起来,“定北王可真是让鄙人大吃一惊呢,带着这几个废物,也敢夜闯无双城。” 轻鄙的语气让那几人立刻被激怒,唐果儿也禁不住咬紧了牙。 “是不是废物,也不是将军说了算,还请将军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慕容晟言语之间已经有了怒气。 “若是我不给,王爷又能拿我怎么样?” 慕容晟双手垂在身侧,右手手心里慢慢幻化出一柄剑的形状,“想必将军已经听说,此行本王带了一名御兽师,何谓御兽师,依将军的见识,不会不知道吧?” “御兽师又能如何?引虫下蛊,王爷以为我不会么?”赫拉又轻蔑地笑了起来,“况且我西凉人骁勇善战,驯兽,也不在话下。” 引虫下蛊?赫拉对于驯兽师的理解,仅限于引虫下蛊和驯兽?他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唐果儿被这两句话挑得气得不轻,扭头朝着无寿山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哨声刚落,慕容晟面前房门顿时洞开,一阵疾风猛地刮出门外,慕容晟眼神一紧,斜斜冲出去挡住疾风的去路。 这蠢货!别人几句话一激就沉不住气了!她难道听不出赫拉是在逼她暴露方位吗?都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了! 唐果儿低下头时,看到底下慕容晟已经和一人斗了起来,两人出招交手的速度根本无法看清,就跟上次慕容晟与那红衣人缠斗在一起的状况一模一样,敌强慕容晟就强,敌弱慕容晟速度就放慢。 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两个人看起来已经斗了上百招,直叫人眼花缭乱。 让人根本找不出空隙帮忙,他们要是这么一跳下去帮慕容晟,说不定倒是添乱,高手过招,旁人只有看的份。 而团子说的那只修炼了百年的大老虎却还迟迟不出现,急得唐果儿满头是汗,不时扭头看四周。 “赫拉!看招!”她急得直搓手,猛然间灵光一现,手里虚化出一道绿光,朝底下扔去。 交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刹那间分开,慕容晟身影停在了大树之下,手中虚化出来的剑白光缭绕,剑尖直指十几步开外的一袭青衫。 “有意思。”赫拉呵呵笑了几声,缓慢抬头,望向唐果儿所在方向。 唐果儿定睛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张年轻稚嫩的脸庞,看起来不比慕容晟大,长得跟女人一样妖媚,明艳动人,一双眼睛竟然是紫色的,让唐果儿一时之间挪不开眼。 她吃惊地扬了扬眉,之前她满心以为赫拉怎么说也得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怎么会这么年轻! 而且绿眼睛灰眼睛黄眼珠子她都可以理解,外国人眼睛颜色都比较奇特,可她唯独不能理解这炫目的紫眼珠子,跟戴了美瞳一样! 他确定他不是跟她一样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她越看越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赫拉却又轻轻一笑,慢慢低下头,重新望向面前的慕容晟。 “怪不得人说唐三小姐甚是奇特,让云家独子和东陵国大皇子抢得不可开交,甚至不惜翻脸,要是我,也会喜欢这么有趣的人呢。” “本王是该说英雄所见略同么?”慕容晟知道这时赫拉提到云渊,是想让他分神,只是不在意地回了赫拉一笑,反问道。 “啧啧,王爷醋劲还真大。”赫拉撅了撅嘴回道。 还没说完,猛然间迅速往上一窜,人已消失在原地,窜至唐果儿跟前。 唐果儿再好的心理素质也经不起这种惊吓,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这棵树还是很高的。 她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胡乱抓了把身边的枝叶,只是脆弱的枝叶哪经受得起她的体重,一扯就断了,她顿时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去。 一声咆哮猛地撕破长空,炸响在唐果儿耳边,她下坠的身体在半空中陡然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大老虎来了! 唐果儿惊喜地尖叫了一声,缓过神一个翻转,灵巧跨上大老虎的背。 不得不说,这只大老虎体型还真是巨大啊!这个坐骑很是威武,甚得她心! 赫拉本欲趁机抓唐果儿走,人已跃在半空想伸手拉唐果儿,被这只凭空出现的大老虎一吼,顿时皱眉向后飘了几丈远,轻飘飘落在地面上。 随后跟来的慕容晟心里一松,聚集起全身的灵力,奋力对准赫拉凌空一劈,带起的猎猎狂风吹得赫拉散落在肩的发丝飘扬起来。 与此同时,几道剑光从不同的地方同时劈向赫拉,封住他的退路。 背着唐果儿的大老虎也对准赫拉站着的地方张开嘴,咆哮的声波让方圆几里的地颤动起来。 离赫拉最近的唐果儿紧揪住老虎背后的毛,死死盯着赫拉,赫拉却忽然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一道青光随即窜起,随即而至的几道剑影扑了个空。 “唐三小姐,后会有期,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你的。”虚空里传来这样几句话,赫拉的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没砍到他?”元勋立刻冲到慕容晟身边,诧异地看着地上那道剑影交错的大坑,低声问道。 “不,砍到了。”慕容晟淡淡回道,仰头望向虚空,眉头的结再也打不开。 “聪明的人知进退。”影子也随后掠至慕容晟身边,轻声道,“他自知受了重伤打不过我们才逃。” “只是王爷,这次没能杀他,三小姐以后该怎么办?”元勋担忧地望向半空中的唐果儿,低声问道。 “一时半会儿还不急,先让西凉人退兵再说无妨。”慕容晟咬了咬牙,无奈回道。 赫拉果然比传闻中还棘手,几人截杀,甚至连神兽都请来了,也只是让他受重伤,等他恢复之后,唐果儿该怎么办? 赫拉嘴里说着不在乎御兽师,可是如果把唐果儿抓走,东陵的阵营里无疑少了一个强敌,西凉国胜算更大。如今西凉不比从前,更加强大了。 他忧心忡忡望向心有余悸的唐果儿,暗暗叹了口气。 而他这么一出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整座城主府里静得有些异常,明明刚才摸到这里的时候,沿路还有很多值夜的西凉守兵,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不好!”他心中一惊,“城主!” “余三,你带着李副将留下,在房中找找可有医治他的解药,如果找不到,立刻带他骑马先回营地找军医!其余的人,跟上本王,务必救下无双城城主!” 慕容晟飞快嘱咐完,转身朝着出府的方向飞速掠去。 “上来。”上空却忽然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他抬头一看,唐果儿正俯身低头看着他,眼里忽然有了这几日以来都没有的神采。 “上来!这样能快一点找到人!”唐果儿又重复了一遍,焦急地望着他。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借力翻到唐果儿身后,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唐果儿却无暇管这么多,手上连掐了几个手诀控制老虎行动,身下的大老虎又是仰天一声咆哮,循着赫拉遗留在空中的淡淡气味,追了过去。 第159章 无双城主被杀 南门和东门早就乱成一团,北门也燃起了战火,唯有放西凉人走的西门还没乱。 百姓被突如其来的战役从梦中惊醒,没有惊醒的也被大老虎的几声吼叫叫了起来,大多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奔逃。 唐果儿和慕容晟骑着老虎在半空中的身影被不少百姓看到,皆以为是山神来救他们了,纷纷停下脚步跪下,朝老虎奔走的方向磕头。 老虎一路追到西城门,却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西城门处到处挤满了奔逃的西凉士兵,抢了无双城百姓的财物就逃,靠近一个巷口的地方却有许多人围着。 唐果儿见老虎不肯再走,而是在那个巷口上空盘旋,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先下去看看。”慕容晟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没等唐果儿离他远一点,他已经从虎背上跃下。 那些人中间围着的,似乎是一个躺着的人,下面太暗,看不大清楚。 只见慕容晟借用巧劲,没出手伤到一个百姓,就挤到了最里面蹲了下去,半晌,仰头看向半空中盘旋的唐果儿。 她认识慕容晟到今日,几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沮丧悲痛的表情,沮丧并且悲痛,而不是简单的难过可以形容。 于是她知道,估计是无双城城主死了。 赫拉实在太狡猾,也太自负,故意留下气味让慕容晟跟来,看到他杀死的无双城城主,看到的百姓说,都没怎么看清那人是怎么出手的,就一把掏出城主和保护城主的人的心脏。 有这种本事的人,西凉人里除了赫拉还能有谁? 不过好歹无双城城主的独子保下来了,没让赫拉找到。无双城也夺回来了。 第二天唐果儿从房间里出来时,看见慕容晟还是坐在城主府大堂里,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彻夜没睡。 唐果儿知道他在沮丧什么,沮丧在这里没能杀死赫拉,那么多人,几百个高手单单保护十几个人都没保住,他作为灵圣级的高手,和人一起围追堵截都没能杀死赫拉。 “孩子呢?”慕容晟见她出来,抬头哑声问了一句。 “还睡着呢。其他人找回来没有?”唐果儿故作轻松回道,没有告诉他,城主的独子在看不到爹和娘的恐慌状态下是怎么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嗯,奶娘和两个女儿,还有两个姨娘都找回来了,城主夫人还没找到。”慕容晟说着,抬手用力揉了把脸,忽然站了起来,“我继续去找,你在这守着,防止再出什么状况。” “反正奶娘都找回来了,我也不用陪着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找。”唐果儿抿了抿唇,好不容易对他挤出一丝苦笑。 慕容晟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唐果儿。 “既然我已经到了战场,当然得跟全军上下一条心,陪你找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唐果儿状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解释道。 慕容晟又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给唐果儿递了张画像,抱着头盔朝外面走去。 唐果儿匆匆看了几眼,把画收进怀中。 大老虎正懒洋洋地趴在外面地上,甩着尾巴,唐果儿一出现,它立刻昂头挺胸从地上站了起来,非常高傲地斜睨了慕容晟一眼。 “看来它不想再让本王坐上去了。”慕容晟挑了挑眉,无奈回道。 昨晚上要不是情急,恐怕大老虎怎么也不会给慕容晟当坐骑的。团子和这老虎心意相通,昨晚上蹿出来义正言辞告诉唐果儿,这只老虎也是有尊严的。 “不让坐就不让坐吧。”唐果儿狠狠瞪了它一眼,小样,还没修炼成仙呢就这么有个性! 立刻不搭理随即过来示好的老虎,跟在慕容晟身边往外走。 谁知老虎竟然老老实实也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一副赖着唐果儿不走了的样子。 “你回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唐果儿回头,严肃地盯着它的眼睛道,“无双城本来就缺粮少食,谁能供得起你吃?” 老虎当然听得懂,委屈地呜咽了一声,停在原地没动。 唐果儿狠下心不理它,回头正好看见慕容晟饶有兴致的眼神,“它听得懂你说话?” “任何一个生灵都是有灵性的,我想让它听得懂,它自然听得懂。”唐果儿别开目光,淡淡解释道,先踏出府门。 只见门外巷口处,到处都站着坐着人,昨晚攻城的一部分将士当晚就退回了军营,但是有些伤重的不方便撤离,就随便铺点干草睡在了街上。 一些无双城百姓自发出来照顾他们,给他们包扎止血,送水喂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战争从来都是惨烈的,虽然昨晚那场仗打得并不激烈,但是其实被徐海封锁的北城门才是撤退的最好方向,所以免不了断断续续打了好几个时辰的硬仗。 唐果儿看着满地哀嚎的士兵,伸手扯住一名眼熟的军医,担忧问道,“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是怎么安排的?” 有大量尸体的地方就有瘟疫,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给活着的将士提供不那么恶劣的环境,能保住多少就是多少。 “唐将军请放心,已经烧掉了一些西凉人的尸体,弟兄们正在山上挖坑,准备埋自己人的尸体,我们损失的人不多,倒是西凉主将先跑了,西凉人自乱阵脚死了很多。” 军医安抚地朝她点了点头。 这么一听,其实瘟疫发生的可能性不大。唐果儿顿时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前走着。 “昨晚救城主夫人的副将说,本来是打算把城主夫人送到城隍庙里藏着,但是半路被几十个追上来的西凉士兵截住,等他解决完西凉人,城主夫人就不见了,附近找遍了,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慕容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道。 “那不如我们去城隍庙看看。”唐果儿想了想,回头提议道。 “昨晚我就派人去城隍庙找了好几遍,现在还有人守在那里,还是没有消息。”慕容晟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大意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大老虎忽然跃上半空,用头蹭了蹭唐果儿的肩膀。 “主人,大老虎这是在告诉主人,它知道城主夫人在哪里呢!” 心底里忽然冒出团子的声音。唐果儿狐疑地抬头看了看有两三个成年人这么大的老虎,再一想昨天晚上就是它找到城主尸体的,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只是大老虎似乎还是不能接受慕容晟骑在它身上,唐果儿凌空朝它掐了个诀,它不停地扭着,死活也不肯下来。 丫的强迫你你都不听话!唐果儿怒了,却又怕这只还没懂事的产生逆反心理,只能不甘心地放下手,跟着老虎示意他们的方向往前走。 两人一虎往空旷的城隍庙方向赶,平时这个时候,去城隍庙烧香拜佛的人早就多得数不胜数。 只是昨晚一场战役让老百姓都没了心思,且住在城隍庙附近的百姓很少。 沿途可见的少数百姓看到昨晚骑虎的少女和哪知大老虎又现身,连忙跪下磕头。 唐果儿一路劝那些人起来,那些百姓却只是一边磕头一边叫着,“多谢神灵显灵!赶走西凉蛮子!” 没有办法,只能任他们磕头,唐果儿索性不管,和慕容晟一起跟着大老虎顺着城隍庙高高的阶梯往上爬。 城隍庙依着一座小山丘而建,建在半山腰处,所以还是有点高的。 大老虎在前面领着路,忽然转向石阶边上的一处树林。 “这里……他们搜过了么?”唐果儿迟疑地问道。 “应该搜过了。”慕容晟看着地上几行杂乱的脚印,迟疑不决回道。 “没有应该。”唐果儿一跺脚,知道他们找对了方向,立刻顺着林间小道跑了进去。 慕容晟见她闪身进去,也跟在后面,一路看着高高跃在半空中的老虎往哪里走,他们就往哪里走,竟然绕到了另外一座山头上。 唐果儿跑得心慌慌的,就怕跟昨天一样,找到的是尸体,一路被树枝纸条刮伤了脸和手背也浑然不知。 大概找了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远远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 唐果儿一阵激动,嚎了一声就扑上前,只见一个二十岁开外的妇人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唐果儿立刻伸手一探,幸好还有鼻息。 “是她么?”唐果儿取出画像,对着面前这张脸比照了半天,回头问跟上来的慕容晟。 [][][].! “是她。”慕容晟肯定点头,“她的眉眼跟城主独子有些相像。” 而且跟画像上的人也很像。唐果儿点了点头,这次再也不管大老虎是不是愿意背人回去,捏了个手诀强制让它乖乖下来,驮着三人一起快速回了城主府中。 醒过来的城主独子商昊阳正呆呆缩在奶娘怀中,一点都没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昊阳。”唐果儿没等大老虎在地上停稳,就朝着厅里大叫了一声,“快看谁回来了!” 商昊阳抬头一看,老虎背上驮的一个人像是他娘,立刻从奶娘怀里跳了下来,刚到近前,眼泪就刷刷地往下流。 商昊阳哭了一会儿,哭得大老虎都软下叛逆的性格,让他伏在它背上哭。 “我娘还活着么?”几分钟之后,商昊阳却倔强地擦干净一张清秀的小脸,转头问唐果儿。 第160章 少城主 “没有,你娘还活着!”唐果儿立刻解释,回头看慕容晟已经没了影子,应该是去请大夫了。 “乖孩子,你娘不会有事的。”唐果儿看着他倔强的小脸,竟然依稀想起前世的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把商昊阳抱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慰。 前世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一个组织收养,培养训练成杀手,她记得从小到大,她只哭过一次,哭得很伤心,哭完之后立刻就装得若无其事,从此再没哭过。 没人想自己是个孤儿,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商昊阳刚才哭得那么伤心,肯定以为他娘死了。 商昊阳一听娘还没死,又忍不住在唐果儿怀中小声呜咽起来,像只小猫似的,听得唐果儿心里一阵发颤,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 “本王路上已经看过了,她身上没有大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慕容晟领着两名军医快步走了进来,恰好看见唐果儿脸上难过却又隐忍着的表情,声音戛然而止。 唐果儿微微一皱眉,低下头抱着商昊阳把脸转到一边。 “唐姐姐,我娘一定会没事的对吗?”商昊阳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下人七手八脚地把商夫人从老虎背上移了下来送到房里,还是抽噎着小小声不确定询问。 “我跟你保证,你娘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不相信唐姐姐么?”唐果儿蹲了下去,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对天发四。” 商昊阳一下被唐果儿又逗得笑了起来,去抓唐果儿的手,抓到之后随即又一脸忧心忡忡。 “姐姐不跟你开玩笑,真的。”唐果儿叹了一口气,认真回道。 刚刚他们在路上探过商夫人的脉搏,跳得很平稳,身上也没有大出血,一切都很正常,肯定会没事的。 “我是想到我爹……”商昊阳低垂下眼眸,刚止住的眼泪又慢慢往外涌,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却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爹昨天跟我说,如果坏人真的杀了他,我长大以后一定要替他报仇,不管怎样都要跟我娘一起好好活下去,他说,我们的仇人是西凉人,我们商家祖祖辈辈都留在无双城守着这里,杀死他的坏人叫做赫……赫……” 他又一抬手抹掉眼泪,认认真真一板一眼道,说到赫拉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们商家的仇人,叫做赫拉。”慕容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忽然开口道,“记住了,叫做赫拉,你爹说得对,商家祖祖辈辈都守在无双城,以后也一定要守在无双城。” “慕容晟!”唐果儿心里一阵恼火,猛地站了起来,“现在不要教孩子这些!” 不能让一个孩子从小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不过才七岁就教他这些,以后造成人格扭曲怎么办? 她自己经历过这些,所以下意识就不想让一个孩子瘦弱的肩膀去承受痛苦,商昊阳还这么小,就已经经历过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东西。 战争、关禁闭、失去亲人,这一切就已经够了,别人不必要再给他灌输更多痛苦的东西。 慕容晟却面无表情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似乎对她的不赞同根本无所谓。 “不,唐姐姐,王爷说得对。”两人僵持之际,商昊阳却忽然拉了拉唐果儿的衣角,“我今年已经七岁了,娘和姐姐她们都是女子,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难道要娘和姐姐她们去承受男人应该做的事么?” “爹从我记事开始就对我说,东陵国和西凉国不久以后会有一场大战,我作为无双城的少城主,得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忍旁人所不能忍,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不然就不配做商家人。” 这番话从小小的商昊阳口中说出来,着实让唐果儿吃了一惊。 原来商君在很久以前,就教过商昊阳这些东西了么?怪不得他连哭都懂得要极力去忍耐,心里明明知道他爹死了,却死命忍着,直到看到昏迷过去的商夫人才爆发出来。 可偏偏他说的这些话,唐果儿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辩驳。他们说的是对的,既在乱世之中,仇恨就无法避免,而且商昊阳这么懂事,她的担心应该是完全多余的。 “那你有没有准备好在把你爹下葬之后,继任城主之位?”慕容晟眼里闪过一丝惊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问道。 “嗯,我准备好了,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商昊阳用力点了点头,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我会和我娘一起治理好无双城。” 这孩子也太早熟了,虽然唐果儿知道古代人都比较早熟,但是真正见识到,还是忍不住暗暗赞叹了声。 商昊阳将来必定大有所为,只要他们能保住无双城,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几天之后,无双城就为城主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不是烧了多少纸钱,而是所有百姓都自发前去商君坟前祭拜,自发主动磕了几个头。 而商君的墓碑上刻着这样四个字,东陵傲骨。 他无愧于这四个字,前几年在西凉国第一次挑衅边境时,商君就表现得非常坚定,无论西凉给他多少好处,他一概退回,拒绝无双城再和西凉边境的人进行贸易往来。 在慕容苍没有赶到无双城之前,西凉已经连续攻打无双城近一个月的时间,商君面对对方的先礼后兵,始终没服过一句软。 恐怕西凉人就是为了报复上次的耻辱,才会非要杀了商君不可。 唐果儿听着同样坚强的商夫人娓娓道来,心里满是敬佩和感动,这才觉得天都人没几个好人,几乎都是人渣。 他们在天都整天纸醉金迷,整天谈论的是如何装扮自己,如何才能靠关系往上爬,高高在上的幻术血脉者更加是狂傲不可一世,慕容苍就是最好的代表人物。 唐果儿光想着心里就恶心,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天都,这一次,她是真的准备逃了,她绝不会在回到唐枭身边受他控制,也不想再看见唐家那些人丑恶的嘴脸。 当然,除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这次她出征没带上她们,也是为了她们安危考虑,她们幻术不精,两个弱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 想着云清和月影,她心里不由又涌上一阵担忧,不知道她们在何氏的控制之下,过得怎么样? 月影还好,至少没有背叛过何氏,云清虽然机灵,但是恐怕也斗不过何氏。 她得想个办法在战争结束之后接她们出府。 葬礼过后,无双城第二日就为商昊阳这个少城主举办了一场仪式,让他正式继位成为城主。 “昊阳,你看你娘多开心!”唐果儿让商昊阳爬上虎背上街游行时,悄悄在商昊阳耳边说了一句。 商昊阳扭头一看,果然见商夫人扶着门框,脸上满是笑意,终于扫去了多日来的阴霾,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唐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娘的骄傲?”商昊阳说话间神采飞扬,竟不像个只有七岁的孩童,老成到不可思议。 “你当然是你娘的骄傲,你是无双城的骄傲。”唐果儿坚定回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爹也是,你千万不能让他失望。” “好。”商昊阳用力点了点头,回头又看了眼商夫人。 因为商夫人上次被惊吓到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不能陪着商昊阳一起在无双城内环绕三圈游行,两个姐姐也受了点轻伤,所以就有唐果儿跟在边上照顾商昊阳,以防有什么情况。 街上的民众看着骑马在商昊阳身边的唐果儿,一下子就认出她是这只老虎的主人,想到当晚唐果儿威风凛凛地骑着老虎驱赶西凉士兵的景象,又忍不住伏跪下去拜唐果儿。 跪到后来,所有人口中都忍不住叨念,“祭拜天神!” 以致到游行第二圈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号声,“天神降临,庇佑无双城!” 唐果儿本来以为他们是拜商昊阳,心里忍不住大吃了一惊,就想制止他们。 一直跟在附近的慕容晟忽然策马跟上她,瞧瞧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 “无双城主一死,就算商昊阳再怎么懂事,小小年纪肯定无法管得住他们,不如借用这次巧合,让他们相信商昊阳在天神的帮助下,可以担得起重任,不仅能代替商君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替商昊阳立威,也能让周围的援军相信无双城还可以撑得下去。” 唐果儿仔细想了想,慕容晟这么说果然有理,也不说话,就算是默许了。 靠近巷口的几个青衣人,忽然抬头看了眼唐果儿所在的地方,其中一人慢慢拔出袖口中的一把刀。 “不要轻举妄动!”跪在他边上的青衣人借着百姓的呼喊声,压低声音警告,一把压住那人的手。 “可是这么大好的机会!” “没有可是,大将军说了,这次来只是让我们刺探军情,了解无双城内到底是什么情形,不是让你来杀人的!你没看见驯兽师边上跟着的人是谁吗?” 几人同时抬头,看向唐果儿身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慕容晟,又看了圈唐果儿身前身后特意保护唐果儿的数十名高手。 “蠢货,要是不成功,打草惊蛇破坏了将军的大计怎么办?” 那人不甘心地眯起眼,慢慢又将刀送回刀鞘之中。 直到游行的数百人走到前面,几名青衣人才慢慢向后退去,隐入暗巷之中。 第161章 傀儡皇帝 赫拉站在无寿山山巅之上,看着不远处无双城的景象,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大将军,何不趁这次刺探军情,把那个被他们称作是神的女人绑来?大将军神功举世无双,区区一个御兽师,应该不在话下吧!”赫拉身边一名老者捋着胡须,笑眯眯道。 “约达,你说如今我重伤在身,就一个慕容晟已经让我招架不住,那个有趣的御兽师看起来本事也不止驯服几只野兽而已,我再去,不是找死么?” 赫拉一双紫目转动起来流光潋滟,妖异无比,淡淡看向身边的约达。 “你竟然会怕慕容晟?”约达眼中精光一闪,笑呵呵回道,“大将军以前可不是这么畏首畏尾的!半月前拿下无双城可是让大帝叹为观止呢!” 这近八十岁的老者,一语道破赫拉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赫拉却不怒反笑, “那也要看对手是谁,如果是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慕容苍,管他几个御兽师,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大将军大话可不能说在前头,那天逃回来让我医治伤口时,大将军耳朵不是近一天一夜听不清旁人说话,内脏也被震伤了么?”约达上下打量了眼赫拉,接着道, “慕容晟只伤了大将军赫拉一只手臂,御兽师可让将军伤得不轻呢!” 赫拉闻言,一双狭长的紫目微眯,低头看向黑色衣袖内露出的绷带,冷笑了起来。 “约达,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你这把老骨头教给我的东西,是根本不可能让我达到今天这个巅峰的么?御兽师……我已经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只要能从慕容晟身边捉到她,让大帝早点考虑怎么庆祝我大获全胜吧!” 是的,唐果儿一个人,他就能有办法对付她,可是慕容晟像护小鸡似的护在她身边,就让事情变得难办了。 “天晓得!”约达一双灰目猛然瞪得溜圆,“你竟然学会了控制御兽师的术法!谁教你的!” 赫拉嘴角勾起一抹笑,转眼望向约达,“天教的,约达当初收我为徒,不就看重我是百年难见的天纵奇才么?如今大帝最看重的就是约达,约达的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呢!我已经等了太久。” 约达嘿嘿笑了起来,一双灰目精光毕现,“快了,大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跟东陵国的皇帝一样,说不定还会在东陵国皇帝之前崩天呢!到时候,赫拉还愁屈居人下么?” “当然不愁,我对约达做事一向放心。”赫拉一挑眉,“就怕这个突然出现的慕容晟,会坏了我们的好事,大帝现在还不能崩天,要崩天也得在我赢了慕容晟之后!” 他本以为这次的主将还是慕容苍,谁想到竟然换了个人。 不是说东陵的皇子里面就慕容苍最厉害么?跟慕容晟一比起来,慕容苍又算得上什么?东陵国人还真是狡猾,藏下这么一块宝! 但是棋逢对手的酣畅还是让他出奇好的心情没有减退半分,而且那个有趣的御兽师,也是跟谜一样的人物呢! 这次战役,想必绝对不会枯燥无趣。 他又眯着眼,看着脚下那座城,无声地笑了起来,余光之间,却看到约达藏在长长的半袖之下的右手,缓慢而有节奏地动着。 傀儡之术,可以远在千里之外控制想要控制的任何人。 这是约达唯一没有教他的术法,只是他年事已高,解决完慕容晟,他再专心对付约达这把老骨头! 几百里之外的红城黄沙漫天,又到了草枯鸟飞的季节,坐落在红城中央的金銮宝殿一片寂静。 众臣看着轻纱之后躺在龙椅上的朦胧身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慨,若不是还有约达国丈跟赫拉大将军,西凉还怎么有空攻打东陵国? “大帝,无双城一夜之间就被东陵的定北王攻下,恐怕这次不比上次东陵太子领兵打仗,我们还是与东陵谈和吧!” “是啊,大帝,就连赫拉大将军都被定北王打成重伤,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几名大臣终于忍受不住大殿内悚然的寂静,上前直谏。 “况且我西凉国不如东陵人才济济……” “你们知道,无双城城主商君被杀了么?”轻纱后的身影没有动,却忽然吐出一句话,声音毫无生气,像是捏着嗓子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 这样的大帝让他们觉得可怕,曾经有人怀疑,这轻纱之后的大帝是假的,然而有不少大臣亲眼看到过大帝那张青白色的脸,不是大帝还能是谁? 大帝这么一开口,没人再敢吱声。 “青姬,扶朕回去。”大帝沉默良久,又一字一顿开口。 站在龙椅边上一个柔美的身姿,闻言立刻起身,扭动纤细的腰肢款款走到大帝身边,和边上的一名宫人一起扶着大帝起身,让他坐上特制的轮椅,预备推他出去。 行动间带起的风,吹得轻纱缓缓飘起。 离得近的大臣,只看见大帝青白色的脸一脸木然,眼睛紧紧闭着,就跟死去多时的尸体毫无二致。 其中一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就在这时,大帝猛地睁开眼,朝那名大臣望过去,猛然睁开的眼又吓得他们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青姬随即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众臣看向大帝的目光,放下轻纱。 “青姬,还等什么?”大帝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尖锐急促,听起来更加刺耳。 “是,大帝先回行宫,臣妾马上就来。” 青姬柔美婉转的声音和大帝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宫人把轮椅推走离开大殿,忽然转身撩开轻纱,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她那勾人的身段和长相,直叫人丢了魂魄,只是刚才出声惊叫的大臣却忍不住抖了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大人刚才是对大帝天颜不敬,青姬没有办法,只能委屈大人了。”青姬走到他身前,撩了撩鬓边散落下来的青丝,跟着甜甜一笑,“来人啊,将大人拖下去,五马分尸。” “不要啊!”这大臣吓得面色如土,浑身抖得更厉害,立刻伸手拽住青姬的裙角,“臣本无意冒犯!青姬娘娘还请帮臣在大帝面前说说好话啊!” 青姬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俯下身,用手轻轻一拂,就将那大臣推出去丈余,冲进来的大内侍卫随即把那大臣拉了出去。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一个三品朝官,就落到个这样的下场,以后谁还敢在朝堂上说话? “各位大人,大帝只不过病重,脸色不怎么好看而已,站在前面的大人也看清楚了,大帝只是有些精神不济,你们要是再敢在大帝背后胡乱揣测,那青姬,也不知道大帝会如何对你们呢!” 青姬抬袖捂着唇轻笑了两声,又转身婷婷袅袅上了台阶,朝大殿后门走去。 那名大臣的惨叫声还在外面回响,殿内众人吓得面面相觑,一个人也不敢开口说话,一个接着一个退了出去。 青姬出了大殿,不疾不徐朝后面大帝的行宫走去,宫里不比得外面,遍地都种满了各色花草。 她看着沿途娇艳的花朵,忍不住便轻笑出声。 赫拉在外面立下大功,只要这次进犯东陵国成功,她也就能摆脱那个半死不活的大帝了。赫拉和约达,把她安插在大帝身边的时间,真的够久了。 在大帝得急症之前,她就已经进宫,到如今,算起来应该有两年多了,有时她陪在大帝身边,似乎都可以闻得到他身上腐朽的味道。 这种味道,她真的受够了。 “青姬娘娘,大帝要喝药了,说见不到您就不肯喝。”远处急急奔来一个宫女,跑到她面前跪下回禀。 “知道了。”青姬柔声回道,眼里却快速闪过一丝不耐烦。 到达大帝的行宫时,里面果然一阵吵闹声,这病怏怏的老不死的,竟然还能闹得起来,难道是身体好转了? 青姬凶狠地眯了眯眼,低头拾阶而上,走到门口时,一碗药从软榻之后甩了出来,差点甩到她身上。 还有力气甩碗。 她咬牙走了进去,低头跪在轻纱之后的软榻前,柔声道,“大帝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大帝本来匍匐在软榻边缘,一看心爱的青姬进来了,顿时满脸的笑意,用力撑着坐了起来。 “青姬,朕刚刚好像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大帝说着话,伸出一只手去拉跪在地上的青姬,让她起来,“刚刚他们要朕喝药时,朕才惊醒过来。” “哦?”青姬轻声笑着,带着一股香风坐到了皇帝边上,“大帝这些天好像又犯了前阵子的病症,说着话就睡着了。” “那朕刚才在大殿之上,又睡着了?” “是啊,大帝只听了几句话就睡着了呢,就跟以前几次一模一样。”青姬微微蹙起一笼烟眉,满脸担忧,娇嗔道,“臣妾真是担心大帝的身体,为何不乖乖听话喝药呢?” “好好好,喝喝喝。”大帝听青姬这么柔声抚慰,顿时满心的欢喜,接过旁边宫人手上的一碗药,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青姬望着他,嘴角又缓缓勾起一丝笑,轻声道,“喝了药,大帝就先睡吧,臣妾在边上守着大帝呢……” 青姬的话和那碗药,让大帝顿时昏昏沉沉的,顺从地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呼吸渐趋平稳,已经熟睡过去。 第163章 吐血 将近有半个月的时间,西凉竟然一丝一动也没有,派过去的密谈也回禀说,西凉人很平静,静悄悄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正常。 唐果儿平时除了让团子出来训练御兽和练功,再去看看将军操练士兵,就没什么事可做了,心里也等得焦急。 听说肃州那里也没什么异动,西凉人既不攻打南面的无双城,也不攻打东面的肃州一带,不知道在预谋着什么。 “唐姐姐,为什么你会幻术,而我确不会?为什么大老虎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商昊阳处理完一天的事情,好奇地趴在唐果儿床边,看着唐果儿练完足足一个时辰的幻术,忽然开口发问。 “乖孩子,会不会幻术不要紧,这只大老虎现在不也听你话吗?”唐果儿笑着摸了摸商昊阳的头,神清气爽从床上跃下,又到了给商昊阳普及知识的时间。 “再说,你看我们队伍里最厉害的徐海徐将军,也不会幻术,可是他照样很厉害,不比那些会幻术的叔叔伯伯们弱,对不对?” 商昊阳想了想,镇重其事点了点头,“对,我要学徐伯伯。” 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人在外面敲房门。 “昊阳,让你叫唐姐姐一起来用晚饭,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外面叔叔伯伯们可等急了!”商夫人的声音随即传来。 商昊阳笑着眯了眯眼,立刻拉住唐果儿往外面走。 果然菜已经上齐了,除了慕容晟,其他几个将领都坐在饭桌旁,训练了一天,都饿得饥肠辘辘的。 说实话,除了程皓看起来是个儒将的样子,其他人看起来都五大三粗不拘泥于小节,正眼巴巴瞅着桌上的菜,只等慕容晟和唐果儿了。 “要不各位将军先吃,妾身留点给王爷。”商夫人看着只捂着嘴偷笑,建议道。 平时吃饭也没见慕容晟来得这么晚,唐果儿心里不由有点好奇,牵着商昊阳在桌旁坐下,往外看了好几眼。 程皓看唐果儿这样,立刻笑着揶揄道,“唐将军,怎么还不懂筷子呢?别等王爷了,其他将军都开始吃了,我们也开始吧。” 唐果儿脸不由一红,没有说话,捧着碗筷默默吃起饭。 偏偏其他几个将军对唐果儿和慕容晟之间的事很好奇,对这两个人又很崇拜,程皓这么一开腔,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唐果儿。 “以前别人都说娶妻若是娶唐三小姐,那就是只千年老龟,祖上积了阴德的事,现在谁敢这么说,老子一刀剁了他!”平时就喜欢和唐果儿开玩笑的张将军立刻大着嗓子吼道。 一边吼还一边笑。 唐果儿脸立刻绿了,“老张,你这是损我呢还是贬我呢?” “这哪是贬损,这是在夸你呢。”张将军笑得几乎要把嘴里的饭喷出来,“随军这么多天了,唐将军人是否像别人传的那样,其他人不明白我们还不明白吗?” “唐家到唐枭这一辈,就要败了,恕老夫直言。”另一个张老将军跟小张将军是远亲,听见自己的远房侄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叹道,“好歹也是个嫡女,就这么作践你把你往丞相府送,畜生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我爹他……”唐果儿捧着碗笑了笑,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商昊阳,还是没说下去,“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张老将军随即不屑道,“难言之隐,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想想当年的琅华郡主!” “这么说起来,程将军不也跟唐家大小姐似乎有婚约么?怎么,程将军不留在天都陪娇妻,又跟着上战场了?”席间一人忽然开口好奇问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果儿可是目睹了当晚唐素容的丑态,瞅着笑意渐渐僵在脸上的程皓,不吭声了。 这唐素容是谁的老婆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慕容苍的,说不定又是其它皇子的,到了适婚年龄的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只不过四皇子似乎比唐素容还小。 “我和唐大小姐未曾有过婚约,都是我娘跟她娘走得比较近,别人传出来的玩笑话罢了。”程皓忍了又忍,挤出一丝笑答道。 可见他对当晚发生的事还有余恨。 唐果儿不禁也觉得他可怜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其它事打圆场,门口的一个商家家仆忽然不轻不重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吃饭的一众人都往门口看过去,只是慕容晟好像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快步跟着一人。 入夜了不怎么看得清楚,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唐果儿愣了愣,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等到走廊上的灯照上两人的脸,唐果儿忽然惊叫了一声。 是云清!云清怎么来了! 她立刻站起来朝着云清走过去,“云清!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云清听到是自家小姐的声音,立刻抬起一张风尘仆仆的小脸,激动地眼眶顿时红了一大圈,朝唐果儿扑了过来。 “小姐!奴婢可算找着你了小姐!” 本来他们是要去肃州,云清是怎么知道他们改道来了无双城? 唐果儿一把拥住云清,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前几天才想着他们呢,云清这就来了! 两人抱着又是笑又是跳的,唐果儿这才真正感到有亲近的人在身边,是多么好!就算这些将士再好相处,也不是女人,也没有跟她一起同甘共苦过。 等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唐果儿才推开云清,捏着她的肩膀笑嘻嘻问道,“月影呢?月影跟你一起来了么?” “小姐。”云清脸上的笑顿时慢慢消退了下去,咬了咬唇,浑身都战栗起来,“小姐……月影她……” 一听这口气,唐果儿就觉得不对了,松开手试探地问,“月影她怎么了?” “她被大小姐害死了!”云清鼓足勇气小声道,刚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嚎啕大哭起来。 “死了?怎么会死了?走之前我还跟你们说得好好的,要是没办法待下去了就逃!你们不是替我在外面偷偷置办了一些田产跟房子的吗?怎么会!” 唐果儿张了张嘴,笑了起来,“云清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们两个真是无法无天惯了!被我宠得连这种玩笑都能说得出口!月影呢?叫她出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往门口走,似乎想要找出并不存在的月影。 云清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被唐果儿一下甩到一边,坐在地上捂着嘴泣不成声。 “果儿。”慕容晟站在门口,一直悄无声息看着她们两人,皱着眉头想拉住往外走的唐果儿。 “放开我!”唐果儿深吸了两口气,憋住涌到眼眶里的潮意,大吼了一声,想要甩开慕容晟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唐果儿!你冷静下来!”慕容晟索性两只手扯住唐果儿,大声咆哮道,“现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听到云清说月影死了也觉得可惜,我心里也替她难过!” “你难过?”唐果儿冷笑了一声,扭头眼眶通红瞪向他,“你难过个什么劲慕容晟?要不是你月影也不会死!如果我留在天都她们能有机会对月影下手吗?” 慕容晟没想到唐果儿第一个怪罪的人会是他,神色不由一僵,继而缓缓开口, “是,都是我的错,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但是,杀月影的人毕竟不是我,你先冷静下来问问云清,月影是怎么死的好么?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你连月影长什么样估计都忘记了吧?还怎么解决?人死能复生吗?怎么解决?”唐果儿这时再也忍不住,眼泪狂涌而出。 从她穿越到这个破地方的第一刻开始,月影就陪在她身边,不管什么风雨都是一起经历过的,也被人打过也被人骂过,可最后还是落到这么个下场! 月影的一颦一笑,笑着喊她小姐,说小姐长得这么美,世上的事真是不公平,什么事都替她挡着撑着,这时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这一世加上一世,再也不会有人比月影对她还要真心还要好! “就是因为你慕容晟!我的一切都没了!”唐果儿死死捏住拳头,憎恶地瞪着他,目眦欲裂,“原本我就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才有的东西,就是被你害得一样样都没了!!!” 面对唐果儿愤怒的指责,慕容晟只觉得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悲哀地回望着她,一时竟无从辩驳。 在她心里,恐怕真的想他死了才痛快吧? “你要是觉得难过。”他哽了哽,低声道,“想要出气的话,就捅我一刀,不要捅心脏,现在无双城需要我。” 他宁愿用这一刀换取唐果儿的平和,让她心里能舒坦一点。 唐果儿深吸了好几口气,握紧了腰刀。他明明知道她不会下手,上一次已经试过了! 心里郁积了好几个月的怨气猛地全都蹿了上来,让她已经不能呼吸。 她猛然觉得胸口一痛,抑制不住俯下身,“哇”地吐出一大口,一阵黑暗朝她袭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往门槛外栽去。 第164章 怀孕了 “果儿!” “小姐!”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慕容晟离唐果儿近,一个箭步上前,立刻将不省人事的唐果儿捞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惨白如纸的面色,更是让他心里涌起从未曾有的慌乱。 “太医!快传太医!”慕容晟敏感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呼吸竟渐渐弱了下去,当即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 元勋见他失去理智的样子,立刻大声道,“王爷,你先送三小姐回房,属下立刻去请军医来!” 说完,他运起灵力身形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慕容晟因为这话,理智霎时恢复过来,抱着唐果儿如一阵风般快速奔回了她的卧房。 将她放在床上后,他一只手不停轻拍着她的脸庞,“果儿,你醒醒,醒醒!” 大夫来得很快,他是被元勋一路狂奔直接抗来的,站到地上后,他还惊魂未定找不着北。但随即的一声暴吼立刻为他指明了方向。 “还不快滚过来,她若有什么,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大夫一个激灵,跌跌撞撞奔到床前蹲下,从药箱里拿出一块丝帕搭在唐果儿手腕上,仔细听起脉来。 “怎么样,她怎么样?”慕容晟看着大夫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脸上的神色可谓千变万幻。 “这……”大夫犹犹豫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面对慕容晟浑身瞬间暴涨的威压,他汗如雨下,吞吞吐吐地道,“容微臣再诊一诊。” 三小姐这脉象实在是太微弱了,他虽已有七分的把握,可是仍然不敢说啊,万一到时候发生了剩下那三分里意料之外的事情,让王爷空欢喜一场,他的脑袋就真的别想要了! 可大夫忧虑的神色无疑是,在无形之间给慕容晟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上,压下一块巨石! “究竟怎么样,你要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命!”慕容晟紧握着拳头,语气之间满是戾气。 “王爷息怒,三小姐并无大碍!”大夫被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倒,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况且他行医多年,应当是不会误诊的! 大夫一咬牙,战战兢兢道, “王爷,唐将军只是太过忧心,一路奔波且气虚体弱,加上一下受了刺激,这才晕了过去。而且,唐将军的脉象中若隐若现着一丝滑脉,若是微臣没有感应错,这是喜脉啊!” “你说什么?”喜脉?慕容晟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王爷,微臣的意思是,唐将军怀孕了啊!” 通常快当爹了不是该高兴吗?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大夫当即俯下身,不敢再去看慕容晟的表情。 难道这些传闻后面,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怀孕? 果儿怀孕了! 慕容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当即转忧为喜,连那眉眼间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喜色,“本王有孩子了!” 然而,后一瞬,那层喜色却渐渐淡了。 他痛心地看了昏迷着唐果儿一眼,“她何时能醒来?” “唐将军得到足够的休息后自会醒来,微臣也会开几副保胎强身的方子给三小姐服用。”大夫见慕容晟身上没了怒气,这才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他刚起身想告退,慕容晟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后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果儿。” 大夫闻言惊诧了一下,随后恭敬应道,“是,王爷。” 这种事哪有瞒着当事人的道理?王爷不仅不告诉三小姐让她注意身子,反而要瞒着她,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好奇归好奇,王爷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其中的原因,他更没有胆子去追问。 待大夫离开,慕容晟真真实实的心情才毫无掩饰伪装的浮在了面上。 果儿怀孕了,他的的确确非常地开心,可是,他却又很痛心! 这是一种复杂的得难以言喻的心情! 为什么这个孩子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怀上的?果儿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会喜欢还是像憎恶他一样憎恶这个孩子? 依她的性格,或许她知道了之后,甚至根本不会想留下这个孩子! 他不能更不愿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让它存在! 慕容晟手拂过唐果儿的眉眼,停留在她的脸颊边上,也只有她这么安静睡着的时候,才不会与他争锋相对,怒目相向。 果儿,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想要这个孩子来到我们身边,只有那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如风中枯叶般摇摇欲坠,只有那样,你才能真真正正的呆在我身边。 慕容晟久久凝视了唐果儿片刻,依依不舍站起身,转身走出内室。 走过屏风,他转目看向一旁的人, “云清,方才本王和大夫的话,想必你全部都听见了,你家主子的脾气你最清楚,她现在的身子经受得住什么经受不住什么,你也肯定明白。你是果儿的丫鬟,本王不会命令你什么,你自己思量着行事吧。本王唯一要求你的,就是照顾好她。” 说完,他往内室望去,停留了片刻,才扭头走进了夜色里。 云清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落寞背影,突然生出一股苍凉的感觉,如果小姐的思想没有这么固执,如果大皇子不是皇子,他们现在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一对,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份爱恨纠缠,会归于何种结局? 云清在心底微微感慨,迈开步子走向内室,才绕过屏风,目光触及到床上的人,她就惊在了原地, “小姐,你醒了!” 静静坐在床上的唐果儿没有答话,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脸上的神色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是一个孽种! 他的存在等于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的屈辱,提醒着她与云渊之间被迫的分开! 慕容晟夺走了她的清白,还妄想瞒着她,让她生下这个不该到来的孽种? 不可能! 她不会要这个孩子! 慕容晟既然打主意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在行为举止上也会过分约束她,不会对她严加看管。 她索性就装作不知道,正好趁着头三个月胎儿还不稳定的情况下找机会流掉孩子。 自从唐果儿怀孕以后,慕容晟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细细体会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比如吩咐厨房禁止唐果儿饮食中出现寒凉的食物,命人打扫房间时让婢子找借口撤走屋中所有尖锐的物品,怕她会出现呕吐厌食的症状随时命人准备好了酸梅糕…… 对于这些,唐果儿不是没有感觉,但是这样微弱的感动无法抹平她的恨意。 面对慕容晟的殷勤,唐果儿依旧保持着不冷不淡的态度。她时时刻刻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的好,为的不是她,是她肚子里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他的目的是想征服她,让她妥协,低头,然后永远留在他身边当他的禁脔! 唐果儿的身体情况稳定后,无双城已步入正轨,赫拉似乎想改变战术,将大部分兵力转移到肃州方向,于是东陵大军大部分依旧开始按照原来的路线,朝肃州而去。 行军四五日至肃州境内,大军在一片平原之上安营扎寨。 众人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慕容晟突然召集徐海将军,张行远将军,马副将等军中要领以及唐果儿前往帅帐。 西凉处于伽灵大陆的西北边上,大半土地荒凉贫瘠,再往前就是极北苦寒之地。尽管现在才入冬季,与西凉接壤的肃州,也堪比天都的隆冬。 唐果儿营帐中,云清正蹲在地上将一块与脚掌般大小的兽皮塞进一双男人的军靴中, “小姐,如今你有了身子,万万受不得凉。” “肃州实在冷得厉害,带的那几双冬鞋,穿上根本不顶用。这几块兽皮是奴婢从地毯边上按照你脚掌大小剪下的,垫在这靴子里,穿在脚上便不会受凉气了。” “云清,其实我没那么娇贵。” 前世枪林弹雨,刀光剑影,火里来水里去,什么样的恶劣环境她没经历过,怎么会怕这点严寒。 “小姐不怕,可肚子里的孩子会怕啊。弄好了,你赶紧穿上试一试。” 云清捧着军靴走到床边,刚想在唐果儿面前蹲下去,为她穿上鞋子,手却被拉住了。 “放地上吧,我自己来。”唐果儿起身,替自己穿上鞋子,冻凉了的脚霎时被包裹在绒毛之中,软绵厚实,舒适温暖。 她低头看了看靴子,拉着云清一道坐到床边, “云清,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再卑躬屈膝。在我眼里,你和月影早就不再是我的丫鬟,而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月影已经不在了,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唐果儿眼底浮上深深的感伤,没想到她这一走,和月影竟然是生死之别! “小姐,你现在不宜伤心,月影在泉下看见也会跟着伤心难过的。” 云清说着,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感染了小姐,让小姐更难过伤心了。 她站起身,强压住心头的难过,“小姐,你身上的披风有些单薄了,我去给你找一件厚的披上,帐篷外似乎起风了。” 说完她低着头大步往外走去,绕过帐篷内的黄梨木镂雕大屏风,才抬起发袖子抹去一把眼泪。 一声呜咽忍不住溢出喉咙,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朝放在一侧的物品箱子走去。 第165章 想方设法弄掉孩子 那声抽泣极轻,唐果儿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跟着一紧,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穿着的军靴上。 一抹怨恨的目光从她的眸底闪过,她朝屏风外看去一眼,翻找衣物的声音还在持续。 唐果儿没有任何挣扎犹豫,迅速将云清方才塞进去的兽皮掏了出来,藏到地毯下,然后穿上靴子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朝外走去。 “云清,这次出来我并没有带太多御寒的衣物,这里离帅帐不远,帅帐中肯定会有火盆,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就先过去了,要是再不去,其他人恐怕该等急了。”她不待云清反应,已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刚走出来,一阵结结实实的寒风迎面呼啸而来,沁凉的风一下灌进脖子里,让唐果儿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 她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拉紧披风,却在触碰到系带时顿住了,转而移上自己的小腹。 这么冷的天气她都受不了,肚子里这个孽种也是受不了的吧? 如果冷一点,再冷一点,她是不是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摆脱慕容晟? 唐果儿冷冷笑了笑,那笑意竟比此刻的天气还要森寒。 下一瞬,她的手动了,扯开了披风系带,让领口更加松了。 一阵又一阵的风随着行走不断灌进她的脖子,凛冽寒意很快也穿透军靴缠上了她的双足。 她身体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脸色青白,嘴唇也微微泛出淡紫。 从头到脚,都被动得快麻木了一般! 然而,她的神情却很放松,似有一种出不出的悠然自得,仿佛她身处的并不是呵气成雾的冬季,而是阳光灿烂的盛春。 冷一点,再冷一点。 只有短短数十步路的距离,唐果儿一点一点慢慢挪动生生走了一刻钟。 等到达慕容晟帅帐前,她的脚已经完全僵掉,失去了知觉。 她都受不了这样的酷寒了,可为什么,小腹却没有一点感觉? 是不是这点寒冷还不够,要不她多站一会再进去? 可帐篷内慕容晟吩咐元勋找她的声音传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否则慕容晟必定会起疑心。 唐果儿这才掀开帐篷踏进帅帐,暖气迎面而来,将她裹住,全身毛孔都被熏得张开,冷热交加,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察觉到一道带着微怒且忧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唐果儿拉紧披风,淡淡道,“没想到肃州的天气这么冷。” “元勋,将本王的手炉给三小姐拿过去。” 慕容晟眼里的怒意退了下去,满满全是心疼,恨不得把大夫抓来为她检查。 可当着众将领的的面,他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况且果儿怀孕的事情,还是一个秘密。 也正因为如此,果儿才没注意保暖的吧。 唐果儿看着被恭恭敬敬捧到面前的手炉,仍是淡淡地拒绝道, “王爷的东西贵重,我不敢染指。帐中足够暖和,我也缓过来了,手炉还是免了吧。” 慕容晟的脸色冷了冷,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他温雅而笑,徐徐道, “三小姐还是捧着的好,以免染上风寒。今日本王聚集各位将军前来,是想安排一些临时的战略,本王不希望你们这些军中要将任何一个人的身体出现状况。” “臣等明白。”帐中将军均是一脸严肃地应下。 一个主帅无法面面俱到管辖好庞大军队中的每一个士兵,通常这些士兵都是听统领自己的将军的命令。在他们眼中,将军就等同于主心骨,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句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慕容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如果再拒绝,只怕就会成为这些将军眼里的拖累了。 唐果儿淡瞥了慕容晟一眼,接过手炉。 她先前认为皇子之中慕容苍是最傲最霸道的,如今看来,这种认知真是大错特错! 慕容苍的傲气和霸道是锋芒毕现的,是能让人感受得到,能有所防范的。 然而慕容晟的霸道却恰恰相反,如同棉里的针,隐藏在温软的表面下,每一击都带着最得体合适的温暖,却让人无法反驳,无法还击。 身体虽然渐渐有了暖意,唐果儿的心却依旧冰冰凉凉。 慕容晟看着她的气色好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说起正事,“本王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想到了一个的战略,想征求各位将军的意见。” “肃州城易守难攻,眼下在西凉蛮子手中握着,他们驻守在这里的又是大军的主力,王爷难道是想到了退敌的良策?” 徐海一一分析来,眉头不由蹙起,额间那道深褶却并不影响他眼里的锐光。 “大军不动!”慕容晟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否定了徐海的猜测。 在众将领的疑惑下,他继续不紧不慢道,“昨日本王翻阅史书,发下西凉国每一次进犯东陵的时间都是在秋冬二季,张将军,你来说说其中的缘由。” 被点到名的张行远当即起身恭敬禀道, “西凉大半土地都处在北方,一入冬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样的境况下根本无法种植农作物,长期供不应求。西凉蛮子选择在秋冬攻打我东陵,一是因为春夏时节他们都忙着务农了,二是,选择这个时间,西凉蛮子的士气比起其他时间都要高,因为他们心中都明白,若是打输了,抢不回粮食,那么他们的父母妻子就有可能会挨饿。” “正是!张将军说的一点都没错。”慕容晟点点头,“那你们认为现在西凉军中的粮草还有多少?” 徐海略一沉吟,“若派去的探子没有看错,西凉蛮子的粮草大致还能维持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 慕容晟沉思良久,起身走到中间的地形图面前,指着一处城池道, “肃州粮草仅够三个月,他们下一个攻打必定选择富庶的甘州或者东陵的西北粮仓永州。永州兵力强盛又有历代骁勇大将军镇守,而甘州与西凉仅隔着无寿山脉,若是你们,会选择攻打哪里?” “自然是甘州!” 马副将与旁边的几位将领低声议论了片刻,他起身抱拳道,“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利益,攻下甘州充足粮草,养精蓄锐后,西凉必定还会再打永州的注意。” “徐将军,你认为呢?”慕容晟对马副将的回答不置可否,转而询问徐海。 “按道理来说,是应该如此,只是赫拉不同与一般的西凉将领,他善用奇兵……老臣实在无甚把握他会对哪座城池下手。” 徐海眉头皱得更紧,一脸严肃,没有丝毫因为赫拉年纪轻轻便轻视他的神色。 慕容晟满意的点点头,将手指往旁一移,“若是本王,必定集中兵力强取永州!” 铿锵有力,不容质疑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一震,帐中一时凝滞了,只有火盆中银炭燃烧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唐果儿原本漫不经心,闻言也不由来了精神,直了身子等着听他的理由。 “甘州富庶易攻不错,赫拉若先取甘州,的确能固守城池熬过这个冬天,甚至春天。但这些粮草只够供给军队,他们不会有多的粮食运回西凉。而永州不同,甘州粮草比起永州只是九牛一毛,虽然永州的兵力健盛,可西凉发起总攻拿下永州也不是难事。他们这次倾巢而出,为的不是解一时燃眉,而是想一劳永逸!” 慕容晟目光如炬,继续慢条斯理道, “先取甘州,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一旦甘州失陷,人人都能窥出西凉下一步将迈向永州,届时骁勇大将军必定率军全力以赴血战到底誓死守卫永州。西凉再想拿下永州,便胜算渺茫了。” 徐海神色一凛,当即起身紧张道,“依赫拉的行军方式,王爷分析得应当无误,我们得先派人告知骁勇大将军,让他早做防范!” “徐将军不必惊慌,本王早已命人前往永州。况且,我方大军坐镇此处,西凉一旦有所动作,面临的将是被前后夹击的困境,他们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 “他们不动,难不成我们也要跟着耗下去?王爷,肃州全城被屠,如今敌人就在跟前,我们不奋起杀敌,却要眼睁睁看着敌人在东陵的领土上耀武扬威,我憋屈的忍气吞声,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一位满脸络腮胡将军模样的人,从位置上站起来,激动道。 只见他的双拳捏得死紧,其中蕴含的力道似有千斤,似乎只要出拳就能崩山裂地一般。他浑身的怒焰蓬勃,也点燃了帐中所有人的情绪。 张行远起身,双手在胸前一抱,铠甲摩擦发出低沉的金属碰撞声, “王爷,孙将军说得不错,军中不少兵士来自肃州一带,城中亦不乏他们的亲朋好友,若是我们长期按兵不动,只怕他们会有异议,心怀不满。” “只是我们现在攻取肃州也没有取胜的把握啊!”徐海虽不认同与西凉干耗下去,也同样不认同贸然出兵。 肃州若是那么好攻,先前西凉也不会败了。 “徐将军,我一直敬重你,莫非你也害怕西凉蛮子了?”孙将军冷哼一声,大刀眉一下倒竖,煞气毕露。 第166章 孩子很顽强 徐海也有些微怒,“我一生戎马,岂会怕蛮子?孙将军,你的妻儿丧生在敌人刀下,我们同样悲痛,但你不能不顾大局!” “放屁!” 孙将军咬牙切齿道,“说得冠冕堂皇,可死的是我的妻儿,又不是你们的,怎么感同身受?老子就是忍不下这口气,老子恨不得现在就领着大军,杀他个血肉横飞!” “孙将军,你的妻儿不幸身亡,你怨恨愤怒至此,那么外面的兵士,难道他们就没有亲人?”慕容晟骤然冷喝,帐內温度一下降到零点。! 他眸子里是寒晶最锐利的尖芒,扫过众人时,目光似划破了他们身上的铁甲,一击刺中他们热血沸腾的心。 “他们战死沙场难道他们的亲人不会伤心?本王说按兵不动了吗?本王已有将伤亡降最低的御敌之计,如果你们听后有异议大可提出更好的计策,如果没有,就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全不配合,否则,军法处置,绝不饶恕!” 慕容晟静静负手站着,浑身散发出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压在众人头顶,让人顿觉矮了一截。这一刻,他们只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传言中的温雅王爷,而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铁血将军! 这一瞬间,就连唐果儿也不由地忘了心中的怨恨,对面前这人生出了一丝的敬畏。 慕容晟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心中一动,收起了浑身气势,手重新指向一处山脉, “莫说西凉,我军的粮草所剩也不多了,永州在平原之上没有任何屏障,若运粮过来,西凉必定劫粮,本王打算让甘州供给这次的军粮。” “将军们请看,这座山是无寿山延伸进东陵的余脉,其间山路陡峭本不适合用来作为运粮之道,但它在我们军队后方,敌军想必不会妄动。本王早命轻骑前往甘州准备足够大军用两个月的粮草,本王会带五万兵马亲自前往迎粮。” “王爷,甘州虽然富庶,但一时之间拿出两个月的军粮也很吃力啊,只怕会激起民怨!”张行远惊呼道,看向身旁的徐海,二人相视一眼,却皆不敢贸然多言。 “若是诱饵不够丰厚,鱼儿怎肯上钩?本王方才先前所言你们都觉得理所当然,那在西凉大军眼里,也是如此!”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以民为本,本王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亏本买卖。赫拉善用奇兵,本王就不能用奇招?真正的军粮会由永州运来,而甘州的军粮,将是敌人的催命符!本王已放出了消息,他们只要敢派兵来劫,必叫他们来多少死多少,有来无回!” 慕容声话落,火盆里似乎烧到了一块中空的银炭,啪一声脆响,伴随着火星炸开,热气一下钻进众人心中,他们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王爷,卑职跟你去,定将那帮西凉蛮子小王八羔子们杀得片甲不留!”孙将军脸上怒气荡然无存,手握着腰间的大刀,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不。” 慕容晟毫不犹豫的拒绝,“你留下来随张将军率大军镇守营地,本王不在军中,难保赫拉不会趁机来袭。至于徐将军,本王挑了五千精兵,制定好了路线,以程皓为首,他们随你前往临江关,秘密迎粮。” “军粮已经从永州出来了?”徐海不可思议道,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原本在朝政中默默无闻,却在左相谋反时一鸣惊人的王爷来。 可慕容晟的面容此刻可以用平静来形容,他的一双黑眸更是深不见底,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眼神,情绪,给以人揣测的机会。 “一日以前已经出发,将军到达临江关,正好能接上头。将军放心,此次运粮的人,都是本王的亲卫,他们的幻术,绝对能以一挡百,甚至挡千!” 此次征战,他率领的不仅仅是大军,还有他多年来培养起来的暗影所有成员! 运送军粮的,正是他暗影里面三分之一的暗卫。就算不用徐海,军粮也能完好无损地抵达军中,但是,他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 军中,恐怕也不乏慕容苍的眼睛! 徐海彻底露出心服口服的神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王爷好计谋!臣领命,这就带着将士们去迎粮。” “去吧。”慕容晟淡然点头,“白日尽量潜伏,夜里急行军,不要惊动西凉大军。” “是!”徐海抱拳屈身,快速走往营帐外,迎接他冲锋陷阵多年来的第一次秘密的行动。 “张将军,坐镇军中,稳住西凉主力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若是西凉察觉到徐海将军那边的动静,就让孙将军领五万人马出战。” 慕容晟指尖轻轻划过面前泥土沙子堆成的地形,留下一道浅痕,“孙将军,你想打本王给你机会,但有一点,你带出去多少兵就要一个不落的给本王带回来!你要记住,他们也是有父有母,有亲朋好友!” “王爷,你这叫我怎么打?”孙将军兴奋不已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一个不少地带回来,哪有人打仗能保证士兵无一伤亡的? “孙将军必定会有能让得到自己发泄的方法的。”慕容晟并不理会他的不满,已背过身去,“今日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准备吧,本王今夜就会率军去山中布置。” “我也去!”坚定清朗的女声在帐中响起,生生绊住几位将军的脚步,他们同慕容晟一起望向一直沉默着的唐果儿。 “这一战,我也要去。”唐果儿缓缓起身,对上慕容晟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丛林作战,必定危机四伏,毒虫猛兽先忽略不计,我们能想到事先埋伏,西凉未必不能想到。我能驭兽,山林中的兽类都会成为我军的助力!” “不行,你的身体经不起奔波折腾!”慕容晟断然拒绝,若是她没有怀孕,不用她说,他也一定带她同往。 可是现在,他容不得她遇上任何一丝险境! 她和孩子,才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唐果儿却挑了眉头,冷冷辩道,“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区区劳累难道我还经受不住?王爷,你别忘了,我除了是驭兽师,我还是高阶幻灵师!” 一道淡绿光芒随着语落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当即合拢双掌,灵力球在掌心中若隐若现。她缓缓拉开手掌距离时,无数细小锋利的冰针悬浮在灵力球中间,尖锐冷厉,泛着致命寒光! 唐果儿眸色一沉,冰针飞向空中,她伸手灵气幻作一条淡绿光带,将银针卷着朝慕容晟的方向极速射去。 慕容晟神色变了变,刚想避开,他却看到了唐果儿眼里的恨意!一时怔住,竟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冰针中透出的杀气袭向他,他的四周竟自动升起了一道紫色防御结界。 然而,冰针却在触上结界的前一瞬,伴着灵力光带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一声带着痛苦的惊呼声在众人耳盼响起。慕容晟当先回过神来,他只见唐果儿捂着小腹面色惨白的一下跌坐回了凳子上! “果儿!” 慕容晟再顾不得帐中呆住了的一干将军们奇异的目光,奔至唐果儿身边一把将她抱起,飞速冲回她的营帐。 元勋看着主子瞬间消失的方向,摸了摸鼻子,朝营帐外走去,自觉的去抗大夫。 晕头转向的大夫来到唐果儿营帐中,才脚踏实地,就听到黄梨花木镂雕屏风后传来的声声低吟,他立刻就不敢晕了,跌跌撞撞奔到帐中的榻前跪下,连丝巾都来不及搭,直接探上了唐果儿的手腕。 整体脉搏虽然还是稍稍微弱了一些,但那丝滑脉却比上一次诊断要有力了,而且据脉象显示,胎儿并没有什么不妥,三小姐怎么会腹痛不止呢? “怎么样?”慕容晟见着大夫一脸疑惑,连忙焦急问道,他一边问着,一边不停用汗巾擦掉唐果儿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三小姐的脉象并无大碍,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腹痛,王爷可知道其中原因?” 大夫依旧纳闷不已,小心询问着慕容晟。 慕容晟手一顿,他蓦然想起方才唐果儿催动灵力对他恨意滔天想置他于死地的模样,心中一涩一痛,他的手又继续替她擦起汗,淡淡道,“刚刚她催动了灵力。” [][][].! “催动灵力?”大夫诧然低呼,可一瞬间他就收起了自己惊讶的表情。 唐三小姐不是人人皆知没有灵智的废物吗,何来灵力可运? 但很明显,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够猜测和想象的。 唐三小姐从未来太子妃变成现在定北王的准王妃,未婚先孕还没有被抓去浸猪笼,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催动灵力有什么问题吗?”慕容晟更加紧张了,伸手拉着唐果儿的手,轻轻地拍着,希望借此减轻她的痛楚。 “微臣看过的孕妇中,也有不少人出生武学世家,有的人甚至临盆的前一日都还在空中飘来飘去。三小姐应当不会因为灵力的缘故导致腹痛,在之前她还有做过什么?” 慕容晟望向站在一侧的云清,“她做了些什么?” 第167章 孩子掉了她也会死 “回王爷的话,小姐什么也没做,申时一刻,小姐换上了奴婢给她做的保暖军靴,就出了帐子,去您那边了。! ”云清垂首恭恭敬敬的回道,仔仔细细回想着唐果儿当时的情景。 “申时一刻她就出了营帐?”慕容晟的眉头扭得如同麻花辫,唐果儿到达帅帐时,已经快申时三刻了。 他们营帐相隔的距离,只要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中间的时间她都做什么去了? 慕容晟又想起唐果儿的那个喷嚏,以及她进去时松松垮垮的披风,难道是她察觉到了什么吗? 若真是这样,那她这一切举动,都是想弄掉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就这么恨他? 连带着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起了恨意? 慕容晟深吸一口气,松开唐果儿的手,“大夫,她腹中胎儿没有大碍,那么有没有什么方法减轻她的痛苦?这样痛下去,只怕她承受不住。” “这……微臣倒是可以开一副宁神的汤药给三小姐服下,只是恐怕这只能治标。三小姐痛的这么厉害,胎儿却安然无事,这其中的原因,王爷还是尽快找出来的好。” 大夫一脸无奈,他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体质。 “本王知道了。”慕容晟神色沉重,看向依旧面色惨白一脸痛苦的唐果儿,目光中满是怜爱。 他自认为掌握了一切,何时强何时弱,都把握得尤为恰当。 可面对她,他就失控了,就像方才在帅帐中,他明明应该躲开那些冰针,他却想看一看她是否会真的狠下心,对他下杀手! 唐果儿,本王该如何消泯你心中的怨恨? 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大夫与云清见他的模样,悄然退下去备药。二人刚出帐篷,慕容晟眼前白光一闪,接着数条招摇的大尾巴在他面前扫啊扫,挡住了他的视线。 慕容晟一把提开团子,将它丢在一旁的地毯上,微怒道,“果儿痛苦成这样,本王没工夫陪你闹,哪儿凉快呆哪去!” “主人痛苦成这样,伦家也没工夫陪你闹,速速让开,伦家要为主人止痛!” 团子直起身子,仅用两条后腿着地走向床边,它滴溜溜的葡萄小眼不屑的瞄了一眼慕容晟,神气哼了哼,往唐果儿身边爬去。 在唐果儿身侧趴下后,团子伸出一只前爪放到唐果儿小腹的位置,绚丽的紫光顿时将唐果儿整个包裹起来。 随着光芒愈淡,唐果儿脸上的痛苦渐渐缓了下来。 大约一炷香后,团子收回前爪,紫光散去,它却是趴在原位连动一动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团子,你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召唤不得擅自出来。”唐果儿直视营帐顶端,面无表情的淡淡道。 刚刚她虽然痛,可大夫和慕容晟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她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心情一直都是处在压抑的状态,这个孩子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换做平常的孕妇,一定会非常高兴自己的宝宝这样坚强的吧,可在她眼里,这种坚强不是好事,而是极端的坏事! 这意味着,她除掉这个孽种将非常的困难! 不过再困难终归也是有解决办法的,这次机会失去了,还会有其他的机会。 “主人,这个孩子你不能拿掉!”团子一下站直身子,为唐果儿治疗时它开启了心意相通的灵犀之术,她的想法一丝不差的传递到了它的脑袋里。 团子跳到唐果儿枕头上,与她对视慌乱而焦急道,“主人,这个孩子万万不能出事!” “为什么?”唐果儿疑惑反问,团子一向喜欢卖萌,在它眼里,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神色。 “主人,御兽师一脉的孩子尤其顽强,与其说是孩子,还不如说是寄生虫。如果是在孕期孩子出了意外,对母体的伤害也更严重。” 团子分外严肃道,它完全没有料到主人会这么早就怀孕的,这也无疑是将它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历代御兽师,都是在生孩子的时候死的。我娘是,外祖母是!如果生下这个孩子,我说不定也会和她们一样。语气这样,我宁愿身体受损,也不愿因为这个孩子送命!” 唐果儿一心想拿掉孩子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因为这是她的屈辱,而是她心中一直担忧着,自己生孩子会不会也遭受母亲他们那样的险境! 团子立刻驳道,“可如果现在拿掉孩子,轻则主人你永远不会再怀孕,重则血崩而亡,离孩子出生时间尚且充足,生产时伦家必会想办法保下主人性命。而且这个孩子格外坚强,说不定到时候能顺利地生下来。” 闻言,唐果儿沉默下去,拿掉孩子或许有一线生机,但面对的是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选择留下孩子,同样也会将自己陷入险境。进退维谷,选择两难,难道注定了她只能在绝地里求取那一线的生机吗? 站在外面的慕容晟走了进来,静静望着唐果儿挣扎的神色,刚刚一人一狐的对话他听得明白。 原来唐果儿是知道自己怀孕了的,那她所做的一切是故意想除掉这个孩子了? 为了保命?还是因为恨他? 他宁愿相信前者,哪怕即使知道与后者脱不了干系!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她这么一闹,反而让大家都得知了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她是惜命之人,断不会再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慕容晟的心便稳稳落回了远处,他缓缓走到床边,轻声道, “果儿,如今孩子与你的性命系在一处,这战场,本王更不会让你去。你就在军中好好的养胎,舞刀弄棍,催动幻术之事都一律不许做,本王会将元勋留在你身边,好好的保护你,和看着你!” “慕容晟,你没有监视我限制我人生自由的权利!”这个孩子不能拿掉,去不去战场,唐果儿都已经无所谓。 只是慕容晟命令的口吻让她极不舒服,她不抬上两句杠心里不爽! “元勋只会跟着你,不会限制你自由。至于本王的命令,完完全全是为了你的命着想,果儿,你不是恨本王?你不要孩子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摆脱本王?失去孩子本王固然心痛,但那只是一时,终究会被时光冲淡。你冒着赔上性命的危险,只换来本王的一时痛苦,岂不是太不合算?” 慕容晟目光灼灼,心底的伤心被掩在他平静的眼神之后,他放缓语气,徐徐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日后你或许能想出其他一千种一万种的报复方式来,让本王痛苦一生。买卖,利益都在眼前,如何权衡,在你一念之间。” “你以为你这么激我,我就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唐果儿躺在床上扭头望向站直身子的慕容晟,顿觉自己的气势似乎矮了一截。 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她一下爬起来,站到榻上,斜眼睥睨他, “孩子怀在我的肚子里,要他生要他死,都由我说了算。你除了捐了一颗***,其他的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若不是有所顾忌,我绝不会让这个孽种存活至今!慕容晟,战场我不去了,你要走就快点走,赶紧消失在我眼前,免得我看着你恶心得吃不下饭,影响了腹中孩子的健康,连带危急到我的命!” “孽种?你就这么恨他?他不仅仅是本王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慕容晟顾不上追究唐果儿说话间一些奇怪的名词,震惊看着唐果儿,眼里的痛心再也掩不住了,浮在他的眼眶表层,带着一股浓涩。 唐果儿心一紧,随即却冷哼一声,讽刺道, “如果一个你厌恶至极的女人在你身中媚药,神志不清的时候爬上你的床,怀了孕之后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你娶她,并且要永永远远守着她,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你难道不会想尽办法除掉胎儿甚至是这个女人?” 慕容晟呼吸一滞,微微抿了唇,“还没有人能对本王下手!” “万一呢?”唐果儿脸上嘲讽之意愈浓,“将心比心,届时你只怕会做出比我更加疯狂歹毒的事情来。我们彼此彼此,你就不要再以五十步笑百步了。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唐果儿躺回床上,钻进被窝里,背过了身。身后却一直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极为不舒服。 她索性一把拉了被子连自己的头都一起捂住了。 见她举动,慕容晟站了片刻,苦涩地弯了弯嘴角,转身走出了帐篷。 他料想过她会恨他,只是没料到这恨竟然这么深,让她时时刻刻都对他竖起了全身的刺。 可是如果时间倒流,重新回到她身中媚毒危在旦夕的那一刻,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她的骄傲,即使明知会被她误会,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继续这么做! 慕容晟是在临近傍晚时分,带着五万兵马出发的。唐果儿裹着厚裘衣,站在帐篷门口,目送这大队兵马离去。 前方路途凶险,这一仗吉凶未卜,就算她再恨慕容晟,却也希望他不要出事。 他作为主帅,未逼退西凉大军之前,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远离唐果儿的耳畔,前方的滚滚烟尘终于淹没了士兵们的身影,唐果儿收回担忧的目光,正要放下帘子,却无意扫到了不远处领着一队脚步轻盈士兵模样的元勋。 好个慕容晟,竟然真留下了元勋来监视她! 第168章 我要去帮慕容晟 她站住脚步,冷眼看着元勋走上跟前来。! 元勋看出了唐果儿脸上眼里的不满,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随后恢复了木头脸的本色, “三小姐,王爷吩咐属下等人全力保护你,听你合理的差遣。我身后这些人都是暗影的成员,他们每一个人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即使是西凉大军攻来,属下们也能保证你毫发无损地脱困。” “他们比起影子如何?”唐果儿目光扫过元勋身后的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长着一张丢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来的脸,但是她却不能小瞧了这样的平凡。 前世在杀手界不是白混的,越是平凡无奇不起眼的东西,越能消减人的戒备心。当然,她这样漂亮会装会卖萌的美女杀手是例外。 “影子是暗影的首领。” 元勋实话实说,王爷吩咐他带暗影成员前来保护唐三小姐,摆明了就不准备瞒着三小姐暗影的存在,而且影子在她面前也露过面了,即使他不说,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哦,我知道了。”唐果儿果然一脸意料之中的淡然,随意应了一声,放下厚帘子,回到了帐篷里。 帐篷中云清正在更换地毯,唐果儿见状,霎时想起被自己塞在地毯下的鞋垫子,连忙快步奔了过去,直接踢掉鞋子,坐到地毯上,“云清,这毯子厚实温暖,为何要更换?” “小姐,你回榻上去吧,地上寒亮,小心身子。”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连忙前来扶唐果儿。 唐果儿一个旋身避开,盘腿坐定,“这毯子色泽亮丽,铺在屋中寒意减轻了不少,不用换了。” “毯子外缘方才被踩脏了,还有些潮湿,我打算换了拿去火盆旁烤一烤,小姐喜欢等干了我在重新铺上就是。小姐还是快些回榻上去吧。” “何必这么麻烦,你把火盆移过来,哪里湿了烤哪里,方便省事。”唐果儿岿然不动,完全不打算挪开。 如果让云清发现毯子下的鞋垫,她的耳朵没个七八天别想清净,更要命的是,云清说不定还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总之,这毯子不能不换! “是。”云清见唐果儿不愿挪开,心里虽隐隐觉得并非表面的理由,但她没有问,只是疑惑望了一眼唐果儿,便去搬火盆。 唐果儿松了一口气,赶紧拿出地毯下的鞋垫塞回军靴里,才反身坐回榻上。 几乎同时,云清端着火盆走进了内屋,她将火盆一放奔到唐果儿身边紧张的低声道,“小姐,帐篷外怎么守了那么多人?” “慕容晟派来的。”唐果儿神色一滞,随后淡淡道。看来元勋是打算带着暗卫一直守着她了。 “原来是这样。”云清脸上的紧张散去,抬手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他们是杀手呢!” “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们的目光太尖厉了,完全不像普通士兵。”云清仍心有余悸道。 “这些人都是慕容晟的暗卫,自然非寻常士兵可比,没什么好奇怪的。”唐果儿不以为然,依旧是神色淡淡。 “王爷打仗带着这么多的暗卫做什么?”云清咕哝道,语气很是不解,她坐在地毯上支着下巴,“在战场上就算武功高强,也没太大的用处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唐果儿神色当即变了,似严肃,似震惊,似窥得某种可能性后恍然大悟的惊骇。 若说是习惯性带着暗卫防身,或是需要他们协助去敌营中刺探消息,那么只需要挑些精英跟随同来即刻。留下来监视她的,加上派去永州押送粮草的,加起来是不容人忽视的数目。 慕容晟带着这么暗卫同往战场,究竟想做什么? 心中有一根弦不断被绷紧,唐果儿一个激灵从床上跃下,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赤脚朝外奔去。 她一把掀开帐篷的厚帘子,对着现在门外的元勋吩咐道,“立刻去给我拿一张地形图来,越详细越好。” 元勋面无表情望着她,见她紧握在侧的拳头隐隐发抖,流泄而下的长裙下,是一双赤着的精巧雪足。 他当即挪开目光,“属下这就去拿,稍后送进帐中,三小姐请回。” “好。”帐篷外冷风吹在脸上,唐果儿的情绪稍稍平复,她临转身进去,却又顿住,紧盯着元勋双眼问道,“暗影的成员都来了?” 她的目光像燃烧着的利刃,能灼穿刺穿一切假像。 元勋不自然的别开目光,“暗影归影子管,他们的事,属下不清楚。三小姐若是想知道,可以在王爷回来之后亲自问他。” “算了,当我没问。”唐果儿心知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直接丢来帘子回到榻前。 不多时,元勋变捧着从不知哪位将军处借来的地形图走了进来,他的头发上还粘着几片雪花。 “外面下雪了?”唐果儿淡望他一眼,将图接过来,在地毯上铺开。 “刚刚开始飘小雪花。三小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下去了。”元勋微微低头,算是行礼。帐中暖意很快将他头上那几片雪花融化,留下淡不可见的印。 他举步正要走,唐果儿却唤住了他,“等等。” “三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唐果儿却没有立即接话,她侧着头,神色专注,似乎在聆听。 帐篷顶有细密的沙沙声响起,是下雪的声音。 “雪下大了,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带着暗卫回帐篷吧,不用冒雪守在我帐外。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做什么轰动的事出来。”唐果儿随口道,将目光放回图上。 “可是,王爷吩咐……” “王爷的命令是让你听从我合理的吩咐!”唐果儿再度抬头,打断元勋的话, “这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了,难道让你们在雪里一动不动地守着我?如果你们想站成雪人,其实我也无所谓。只是等雪停了,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精力来看住我。” 元勋身子一震,她的话如同暖流从他耳中滑入,“既然这是的命令,属下们会撤进离此最近的一个帐篷中,三小姐若是有事,可以随时派人来告知。” 顿了顿,他躬身行礼,“属下代暗影谢过三小姐。” “不足言谢,你下去吧。”唐果儿头也不抬地道,听着元勋离去的脚步声,她继续全神贯注的在地图上搜寻起来。 “小姐在找什么?”云清看唐果儿全身关注的找着,不由地开口问道,也凑到了她身边去。 “我再找我们现在的位置。”眼前的地图惟妙惟肖,山川河流地名太多,比现代版的中国地图还繁琐,唐果儿一寸一寸地找过去,始终没在地图上看到大军现在的落脚之地。 云清闻言,扭头往地图上看了片刻,伸出手指在某一处一指,“小姐,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唐果儿顺势望去,果然看到了肃州,以及不远处无寿山的字样。她不由纳闷道,“西凉不是在西北边上吗,为何图上却将这个方为画到了南北角上。”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据说东陵军中地形图最初是一位游历四方的夫子根据自己所见闻的实际地貌所画,图上并没有明确标明西凉与东陵的国界,或许是那位夫子盼着天下一统吧。” “天下一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想快些打完这场仗,摆脱慕容晟,回到京都为月影报仇!” 唐果儿眼底闪过恨色,指尖指上了地图上的无寿山脉,对那一处的描画细细观察起来。 慕容晟行军不久,应该才刚刚进山。从甘州经无寿山余脉过来,先要渡过汜河,还要走过一处峭壁天险。 峭壁之后便要行经一道峡谷,若是西凉派军劫粮,在此处埋伏最为恰当。 这样一来相当于直接从中腹切开了甘州粮草运送军队与慕容晟的对接。 想来慕容晟匆匆赶往,也是想事先占下此处,再做其他的布置。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不知道是否绊住了他们的脚步。 唐果儿越往下看,越胆战心惊起来。帐篷顶上的落雪声越来越大,仿佛天地间都被簌簌声包裹了,她心情不由烦躁起来,这场大雪如果一直下下去,对不太习惯恶劣严寒天气的东陵将士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但愿这场雪,能快些停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这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唐果儿起床,才渐渐停了下去。 她刚刚洗漱穿戴完毕,帐篷外就响起了元勋的声音,“三小姐,外面积雪已深,气温骤降,属下送了些御寒之物来。” 云清闻声就要出去领,唐果儿叫住她,“把军靴和裘衣拿过来,云清你就在帐中,我有事找元勋。” “这么冷的天,小姐难道还要外出吗?”云清将裘衣取来给唐果儿披上,又塞了一个手炉到她手里。 唐果儿将手炉放到一边,拉紧裘衣,往外走去,“我要去找慕容晟。” 云清惊了一下,连忙奔上前拦住她,“小姐,外面天寒地冻,山里只怕更冷,你怀着身孕,怎么受的住?” “受不住也得受着!”唐果儿绕开云清,神色郑重道, “孩子的命和我的命系在一起,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有灵力护体,必要时我还有团子,不会有事。山间野兽不计,会是我军最好的助力,我一旦前往,必定就能搬回大雪给我军带来的劣势。” “云清,我虽然憎恨慕容晟,可是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他的性命。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东陵大军的军心必将动摇,届时我们那什么去击溃西凉?” 第169章 独自设埋伏 “那小姐,我也要同你一起去,我也会灵力,我还能照顾你!”云清急忙跟上,拉住唐果儿的袖子。 “不,你留在帐中,带上你若是出现危急情况,我现在的情况无法分出多的精力来照看你,月影已经不在了,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 唐果儿拍了拍云清的手,拉回自己的袖子,“你放心,我不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云清哽咽,“那我就在帐中等着小姐平安归来。” 唐果儿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坚定点头,走了出去。 帐外元勋见到唐果儿的一身打扮,怔了怔,回过神来后,他往唐果儿身前迈进一小步,无声挡住她的去路。 “元勋,你带上暗影的成员,随我去无寿山。”唐果儿不想废话,直接了当切入主题。 “王爷的命令其中一条就是让属下阻止三小姐去山里,这命令恕属下不能遵从,你还是请回帐中吧。” 元勋面色肃然,恢复了木头脸的特色,他身后的暗影成员也随着他的话落,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将唐果儿包围在其中。 唐果儿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我现在虽然不能妄动幻术,可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我不想出手伤你们,让开!” “请三小姐回帐。”元勋对唐果儿的冷喝面色不改,同暗卫成员依旧笔直的站在原处,封住唐果儿的去路。 “让开!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次!”唐果儿握紧拳头,眼睛一闭,双手在胸口前飞速结印,立即召唤出了虚空里的团子。 团子还在梦中,陡然被强行召唤出来,四下的严寒一下冻得它清醒过来。它本想窜进唐果儿的怀中卖个萌好继续去睡个回笼觉,却敏感地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火药味…… 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太压抑,有情况! 它两只葡萄眼一转,望向唐果儿对面元勋等人,立即明白了情况,这些人要和主人打架! 元勋对团子的凭空出现以及它身后那九条招摇的尾巴微微惊了一下,随后恢复常色,“三小姐要走,只能从属下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唐果儿眸子燃起怒意,千里冰封的严寒也冻不灭那股熊熊火焰,“你们威胁我,当真以为我不敢?” 元勋没有接话,沉默的站着,脚步始终不曾移动半分。 “好,你们既然想死,我成全你们!”唐果儿眼神一厉,冷光迸现。她俯身一把提起一旁的团子,“团子,开路!” “主人,你真要大开杀戒?你现在有孕见多了血光会影响小主人的发育。” 团子非常严肃道,它的身子却不停挣扎着,想脱离唐果儿的魔爪,摆脱四脚不沾地的窘境。 唐果儿白了它一眼,改用灵犀之术与它沟通,“我让你开路,是把他们变成真尸体还是假尸体,你不会自己动脑子?” “嘿嘿。”团子停止挣扎,很狗腿的笑道,“把它们变成假尸体,伦家这里有超过一千种的方法哦……” “直接有效的,我要的是速度!”唐果儿将团子放回地上,再度看向元勋他们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怜悯。 元勋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不禁毛骨悚然,方才这一人一兽对视的时候,究竟交流了些什么信息? 但下一刻,他只觉得的一条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向他袭来,他脑门一疼,立刻失去了意识。 唐果儿看着团子瞬间变长变大的尾巴,那强劲的一扫,直接将面前一圈人全部扫晕,她不禁也惊讶了。 这只狐狸除了能御兽,还有些什么本事是她不知道的? 团子收回尾巴,悠然的围着众人走了一圈,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方法有些粗暴,违背了伦家一惯的温柔,但胜在直接简单。主人,伦家解决了你的难题,是不是可以继续回去睡觉?” “你能飞行多久?”唐果儿没有回答团子的问题,她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伦家可是神兽,当然是想飞多久飞多久,想飞多高飞多高!”团子一下像人一样直起身来,两只前爪在胸前交叠一抱,神气极了。 “带我去无寿山,与慕容晟汇合。”唐果儿毋庸置疑道。 骑马太慢,之前那头老虎又被她留在了无双城守护少城主,眼下只能让团子当苦力了。 团子难得不傲娇,当即身形暴涨数倍,凌空飞起,九条尾巴在身后交错,直接连成一个小型的纯白帐篷, “主人,伦家飞行的速度太快,你坐背上鼻子只怕都会被风刮歪了,你坐到伦家的尾巴里去,柔软舒适还能抵御严寒,这可是你的专有福利喔。” 如果没有怀孕,唐果儿倒是想体会一把极速飞行的感觉,眼下嘛,还是选择最为妥帖的办法,保重身体要紧。 她坐进团子的尾巴中,淡淡道,“出发!” 团子当即清啸一声,一个健步冲上了天际。听见狐狸叫声从帐出来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空中飞着究竟是什么动物时,那团白色就消失在了云层里。 唐果儿呆在团子尾巴搭成的帐篷里,不仅可以坐还可以躺,而且还没有一点的颠簸,简直是居家旅行最理想的交通工具。 耳畔的风声呼啸,按照这样的速度,一定能赶在慕容晟进入峡谷之前追上他们! 唐果儿虽然路痴,但在知道路线与时间后推算进程还是很准的。 因为大雪的阻挡,慕容晟原本预算的行程被整整拖延了好几个时辰,此时他正领着大军往峡谷全力赶去。 他原定设埋伏进行埋伏的地方是峡谷后的悬崖天险,出发之前所选的战士大多为攀爬高手,还特意带了埋伏所用的绳子铁锥套索。 没有这场大雪,他必定能抢先到达悬崖处,届时只要在士兵身上绑上绳子,一头用铁锥固定在峭壁之上,拿着套索潜伏在紧贴小径外的悬崖上,待西凉大军一来,便可直接抛上套索将他们拉拽到悬崖外葬身深渊! 如今,这条计策落空,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峡谷做埋伏,只是,不知道西凉大军是否已经捷足先登。 想到此处,慕容晟立刻让身边的周副将传令下去,丢弃绳子铁锥套索,减轻军队负担,火速前进! 唐果儿窝在团子尾巴里,估摸着应该已经进入了无寿山脉,遂让它降低高度减缓速度。她也从尾巴里探出头,观看外面的地形。 当看到越来越近的山林,唐果儿心中的焦急终于缓了下来。可她立刻意识到团子此时的状态低空飞行有多么引人注目,不对是引兽注目! 山林中越来越多的兽类聚集在他们下方,大到狮虎豹,小到蛇鼠蚁,蜘蛛蜈蚣毒蝎子也是要一堆有一堆…… 有些东西不是应该正在冬眠期么? 唐果儿头皮一麻,尤其是那些毒蝎子尾巴上泛着的幽寒冷光,实在无法让她像面对小白兔那样说一声,“哈喽,你们好呀。” “团子,立即驱散它们!方圆的鸟兽都别靠过来。”唐果儿头疼道,西凉大军知道她这驭兽师的存在,放任鸟兽继续聚集,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摆明了向他们透露坐标? 她是打算偷袭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有来无回。而不是让西凉军丢盔弃甲,逃之夭夭! 团子当即低啸了一声,鸟兽们便井然有序的散去了。它再次降低高度,尾巴一动,将唐果儿安放到后背上,缩小了身形。 又往前飞了片刻,团子忽然惊呼道,“主人,下面有发现!” 团子现在的高度已经足够看清楚林子里的情况,唐果儿看着丢在地上的一大捆绳子,还有数不清的铁锥套索,脑中灵光一现,当机立断道,“团子,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带上?” “全部都带?”团子回头朝唐果儿可怜兮兮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绳子套索无所谓啊,可是这数不清的铁锥,该有多少斤? “绳子套索带上一部分。”唐果儿会意过了,抚摸了一下团子的脑袋,示意它她并不是一个资产阶级地主级别媲美周扒皮的主人。 团子这才伸出它万能的尾巴,将绳子套索一勾,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唐果儿返身拿过一个套索,嘴角一弯,笑容异常灿烂, “团子,加速,全力赶往峡谷后面的峭壁。我要用这些东西好好招待西凉蛮子!” “遵命!主人坐稳咯……”团子听出唐果儿语气中的愉悦,心情也随之大好,当即全力赶往峭壁处。 它的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不,是更快! 唐果儿伏在团子被上,根本不敢抬起头,因为鼻子真的会有被刮歪的可能! 即使团子飞得高,山林里还是因为它的速度狂风大起,百兽躁动! 当这股风吹过慕容晟一行人所在在位置,东陵全军立刻紧张戒备起来。 周副将更是拔剑护在了慕容晟身前,神色严肃的扫视四周,“王爷,这股风来得实在太怪异了!” 慕容晟运起灵力查探附近,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股风的来去他也无法解释。突然,士兵中传来一声惊呼,“天上,快看天上!” 所有听到呼声的人,皆不由抬起头,林子里一下静了下来,悄然无声。 天空中的云层如同被从中切开,留下一道明显的天蓝色痕迹,不见首尾,绵延自天边。 霎时,此起彼伏的抽吸声,顿时响彻了这片林子。 第170章 一夫当关 慕容晟心中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风的方向是朝着前方去的,难道是西凉请来的灵神领域的高手? 如果是这样,必须更要提前占下峡谷,否则东陵这次必败无疑了! 他索性运起灵力朗声道,“全军听令,心无旁骛继续前进,再有一刻钟的路程我军就进入峡谷边缘了,务必要率先占下峡谷!” 胜负就在峡谷落入谁手,必须争分夺秒! 前来的士兵立即就意识这一点,皆纷纷加快了脚程。 就在东陵大军停下来观赏猜测团子在天上留下的杰作时,唐果儿已经赶到了天险峭壁之处。 她从团子背上下来,站到紧贴悬崖的小径上,只向下看去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但当她再定睛一看,很快发现峭壁下不远处发现相反方向的林子里,大批西凉军正在快速奔来。 唐果儿心一紧,强迫自己适应这股晕眩,对一旁梳理毛发的团子道, “我将绳子穿过这些套索,你将绳子铺开压进雪里,我在后面消除痕迹,越快越好,西凉大军来了!” 她边说边将绳子拴在悬崖边一快突出的山石上,利落将绳子穿过套索递到团子嘴边。 团子瞄了一眼黑漆漆的绳子,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表情来,随后唐果儿只觉得手心一空,白得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身影消失她的视线里。 她当即迅速跟上,抹去一路上绳子套索压进雪地里的痕迹。 西凉大军的脚程极快,不多时,唐果儿的耳边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行军声。 她回望了一下身后,还有不到一百米的痕迹没有抹去,若是继续,西凉必会发现她,到时就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她咬了咬牙,毫不犹豫蹲下身,利用转弯处的岩石掩住自己的身形,继续消除印迹。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果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已经能听到西凉大军中有人细细交谈的声音! 她再度加快手上的动作,一双冻得通红麻木的纤手在雪地里不停拂动,而她的额上竟冒出了冷汗! 当最后一处痕迹在雪地上消失,西凉大军已经近在峭壁的拐弯之处。唐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他们之间仅仅隔了一块岩石! 西凉来的人中不乏幻术高手,她却不能动用灵力,若是让他们发现自己,情况就不妙了! 此刻让团子带她飞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穿着长靴的脚已经从岩石后面踏了出来,唐果儿不假思索地将身子往悬崖外一倒…… “主人!”团子在心底尖叫了一声,当即幻做一道光也跟着跃下悬崖! 就在一人一狐消失在峭壁小径上,岩石后西凉大军的身影显现了出来,领头的将军却不是赫拉。 “停!”领头的将军停下步子,狐疑地向悬崖外望去,他刚刚似乎看到有一道影子从小径上冲了下去,可悬崖下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难道是他的错觉? 领头将军收回目光,纵然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却已心生警惕。 他当即身形一侧,对身旁的副将用西凉话交谈道,“赫迪将军,大军分成小队过去,我总觉得似有不妙啊!” “巴里将军,若是小队人马小队人马的过去,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抢先占下峡谷了。这里是悬崖峭壁,一路走上来,没见到半个人影,也没发现哪里有异常,怎会不妙?还是快走吧,别失了战机!” 赫迪不耐催促道。这一路上走得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了,如果是跟着大哥来,大军早就到达峡谷了。可巴里是主帅,他只能劝说,却无法下决定性的命令。 巴里犹豫,再度朝悬崖下看去一眼,确定的确是没有人,他才点头朗声道,“继续前进!” 贴在悬崖壁上的唐果儿听到这句话,心里那口气才松了下了。幸好来的人不是赫拉,否则她的这番努力就要白费了。 紧绷的情绪得到缓解,唐果儿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的处境。 因为掉下悬崖的时候是倒栽下来的,此时此刻她的身子仍然保持着脚朝上头朝下的姿势。团子正用两条尾巴缠住她的腿,呈大字型,也紧贴在峭壁上。 小径上大军踩落的积雪不是落下砸中团子的小脑袋瓜,团子愤怒地浑身冒出了淡淡的紫光,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唐果儿见团子濒临爆发的边缘,生怕它控制不住,连忙道,“团子,我的肚子好像要痛了,再吊下去就气血逆行了,你能不能把我调转过来?” “主人,什么叫肚子要痛了?”盛怒之下的团子似乎变得格外聪明,一下抓住唐果儿话里的毛病戳穿她的谎言。 正在此时,又一个被踩松了的雪块在小径边缘摇摇欲坠,这个方位之下正对团子的脑袋。唐果儿的心整个吊了起来,因为团子的爪子已经在崖壁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团子,我命你稳住,它不一定会掉下来,也不一定会砸中你……”唐果儿话还没有说完,那个雪块已经脱离了大部队,飞速朝着二人坠下…… “团子,你万万要……唔……”唐果儿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个掉下来的雪块没有砸中团子,而是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 寒冰与剧痛交织,刺激得唐果儿回过神,她的门牙…… “啊呸……”她吐出雪块,连忙伸手摸了摸门牙,幸好还在,可为什么它在轻轻地摇? 她的眼中顿时燃起了燎原怒火,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绳子一紧,西凉蛮子已经落入圈套了! 唐果儿将手中狠狠一拉,愤怒地命令道,“团子备战,我要为我的门牙报仇雪恨!” 得了命令,满腹怒气的团子仰头一声清啸,震彻整坐山脉,爪子在崖壁上一拍,尾巴一甩,将唐果儿驼回背上,往悬崖上飘去。 西凉士兵还来不及思索这声清啸是什么动物发出,从何而来,就觉得脚下一紧。他们低头看去,一根绳子竟缠住了他们的脚。 大军的队伍顿时躁动起来,巴里与赫迪见状立即运起灵力高声喝到,“快,快斩断绳索!” “晚了!” 士兵拔刀之际,只闻女子的一声清喝,紧接着一身华裙飘扬,满头青丝飞舞的绝美女子,侧坐在一头通体如雪身后九条尾巴迎风招展的白狐背上,从悬崖下飘了上来! 巴里看着九尾灵狐霎时明白了刚刚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设下了埋伏! 他看着唐果儿手中拉着的绳子,再看看足下,心知不能轻举妄动,遂忍着怒气开口问道,“东陵的驭兽师,你如今控制了我们,什么条件能放人?” 小心谨慎,识时务,不错! 可是…… 唐果儿舌尖舔过门牙,摇摇晃晃,甚至还有一点微腥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的怒火之中升起一股寒意,她森森一笑,“没有条件!你们也来尝尝跳崖的滋味,尝尝雪块的滋味,我一定不砸你们的门牙,我要让你们摔掉满口牙!” 唐果儿狠狠一拽手中的绳子,西凉士兵一个个朝悬崖外栽去,连带周围人的身形也摔出悬崖,小径上顿时惊惶一片,尖叫声更是不绝。 “快割断绳子!”巴里见状手起刀落割断自己与士兵们缚在一起的绳子,抬手聚集灵力朝着唐果儿就是凌厉一掌。 “团子,闪!” 团子立即飞速闪至一旁,唐果儿冷哼一声,再度狠狠一拉绳子,西凉士兵继续向下饺子一样往悬崖底下栽去。 巴里当即毫不犹豫飞身凌空,双手幻出巨大灵力球,灵力迸开的刹那,空中幻出了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每一个身影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袭向唐果儿的每一招也都呆着同样雷霆万钧的力道。 躲一个人,一招,对唐果儿和团子来说很容易,可是面对十个人从四面八方同时而来的十招,却不同容易了。 团子驮着唐果儿堪堪避开这一招,还惊魂未定,巴里的下一招紧接着就又来了。 “主人,伦家将你放到对面的山上,然后再好好教训一顿这个老王八!”团子身形陡转,尾巴携着劲风将巴里的招式破去,而唐果儿因为它剧烈的动作差点摔下去。 明白自己眼下只会给团子添麻烦,唐果儿毫不犹豫的赞同了。她却没有选择去对面的山上,而是让团子将她放在一棵从崖缝里长出来的迎客松上。 悬崖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深,有些身怀灵力的士兵并没有立刻摔死,他们正往对面的山林爬去。 没了顾忌,团子身形暴涨,九条尾巴带着横扫天地的力量,与巴里的幻影缠斗在一起。一人一兽对接上的每一招,每一式,引得山风呼啸,天崩地裂般的力道震得峭壁碎石不断往下滚去。 唐果儿左右交换着位置,避开头上落下的山石,目光却不时地瞟向恶战中的团子。 她此时反而宁愿来的人是赫拉,因为赫拉的幻术与慕容晟大致是在一个级别的,而不是像眼前这位,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灵神领域。 随着空中战斗的越加激烈,脱离山体的石块也越来越多,滚落下的碎石时大时小,唐果儿不得不收回目光全身贯注地盯着头顶。 她刚避开一块,紧接着另一块巨石就又朝着她的头顶而来。她连忙一脚踏上了旁边的一根粗枝干,收回另一只脚,以金鸡独立的姿态一旋身完美避开。 然而,她还来不及将另一只脚也踩到树干上稳住身子,巨石就重重砸在了迎客松的树干上!霎时脚下枝叶猛晃,她身子被晃得一个不稳,一歪,往悬崖下倾了下去。 第171章 掉落悬崖 “啊!”唐果儿惊叫一声,她登时扭头朝下一看。 悬崖下方是怪石嶙峋的山涧,摔下去还不得脑浆迸溅? 那些幸存的西凉战士高举着长枪大刀,锋芒刺眼,是打算在她身上再刺上几个窟窿眼? 他们眼中兴奋的嗜血光芒,或许是在考虑将她大卸八块? 唐果儿看着上方被巴里缠得脱不开身的团子,它此时完全抽不开身来救她。 难打她一世英名英明就要魂断在此,沦为孤魂野鬼? 她看了再度一眼迅速毕竟的山涧,闭上了眼睛。 不过想让她死,没那么容易! 她手掌一翻,刚想将所有灵力逼到掌心,拍向山涧,借反弹的力道缓冲自己下落的趋势,一道由远而近掠来的玄色身影却比她的速度更快! 唐果儿只觉得自己的灵力瞬间被抑制住,接着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极速向上方飞去。 “杀!” 是慕容晟冷厉傲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着他利落干脆的声音震彻山林,悬崖小径的上方竟出现了密密麻麻同样一身玄色的东陵士兵。 或推着巨石,或团着雪球,最终,他们都将身前的东西,狠狠砸向了底下小径上的西凉大军。 巨石滚滚,雪球愈大,以不可阻拦的力道,俯冲进西凉士兵的队伍中。被压断腰的,喷出一抹鲜血,殷红如艳丽娇花盛放。被冲撞下悬崖的,哀嚎着如同断翅风筝坠落。 最触目惊心的是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巨石重重砸中,脑袋瞬间开了花。那喷薄出一道的白色,与还没发出的惊呼,一同消失在了雪色里。 为了躲避头顶夺命坠物,西凉大军躁动了,你推我攘,踏着战友的身子浑然不觉,甚至不惜纷纷跳下悬崖,以求绝处逢生。 惨叫不绝,哀嚎四起。 与团子交手的巴里终为小径上的惨况分了神,挨了狐狸劲尾一扫,九个幻影尽数消散。 他负伤继续与团子交战,却悲愤的喊了起来,“赫迪,立刻带领大军紧急撤离!” 左躲右闪的赫迪忍了一肚子窝囊气,闻言惊叫起来,“巴里,不能撤!此时撤了我们就是孬种!他娘的,东陵伤我们那么多兄弟,我们应当奋力冲过小径,为死去的战士报仇!” “赫迪,这是军令,要是不想大军葬送在这里,就立刻撤离!” 巴里怒火攻心,要不是看在赫迪是赫拉将军同胞亲弟的份上,他必定一掌拍死这个不知大局的副将! “不能撤!”赫迪挥掌击碎头顶上方砸下的坚实雪球。 临行之前,他在哥哥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会杀得东陵大军片甲不留,这样撤回去,不仅他的丰功伟绩葬送了,从此在西凉军中也再抬不起头! 赫迪当即狠心道,“西凉的儿郎们,退亦是死,即使幸存我们有何颜面继续苟活?只要冲过这条小径,翻上山顶,就能将东陵打得落花流水,反败为胜!我们不能退,大家都跟我冲!” 他的话对一直处于挨打状态的西凉士兵无疑是一计强心剂,瞬间激发出了他们心底的愤慨,大批的西凉军跟着赫迪向前冲去,即使其中有部分士兵知晓巴里话中厉害,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被大军拥挤着向前。 “无知!”慕容晟搂着唐果儿,站在虚空的结界之中,看着底下的西凉大军不自量力冲向东陵大军的所在,冷冷嗤笑道。 而巴里见着小径上西凉大军的动作,登时红了眼,“赫迪,你竟然违抗军令?” 他方寸大乱,连连挨了团子两下重击,被击飞了出去,直到撞上崖壁,才狼狈稳住身形,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悬崖下的山涧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他直觉望下去,险些连勉强稳住身体不向下滑的灵力都维持不住了。 他浑身的寒毛不由竖了起来,山涧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蝎子军,如洪水滔滔不绝,大有铺天盖地之势绵延而来。 它们所过之处,西凉士兵不论尸体还是活人,皆变成一具漆黑的骨架子! 无声无息,在无形之间,蝎子剧毒,腐蚀血肉,一丝不留! 巴里再看不去,拼尽全力在悬崖上一拍,飞身上了小径,运起灵力以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道,“大军听令,全力搏击,迅速杀出去,山涧里有毒蝎子!” 正与东陵大军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的西凉士兵,霎时大骇,他们一边搏斗一边往崖底望去,那片闪着幽光的利勾如同扎在了心尖上。 他们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狠了! 冷兵器时代的厮杀远远比一颗炸弹解决一个城市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皑皑雪地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山风里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 团子看着西凉军奋力拼杀,东陵大军的伤亡也急剧增加,当即在心底对唐果儿道, “主人,让东陵士兵们撤出去,伦家要出后招了!” 唐果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即将团子的话转达给了慕容晟。 虽然不需要团子再次出招东陵也能歼灭这些残军,可是他却突然非常想看看团子的能力究竟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慕容晟遂也运起灵力朗声道,“全军立即火速后撤,不得有误!” 奋战中的东陵大军得令不再有任何一个人恋战,尽数且战且退朝后放迅速撤离。 赫迪狂喜高喊道,“东陵的士兵竟然逃走了,我们立刻乘胜追击,万万不能放走一个敌军!” 巴里一时也被敌军的撤退怔住,这场仗,胜利他们已经势在必得,为何却突然逃之夭夭?莫非有诈? 在巴里意识到不对的同时,等人尽数摆脱战圈的团子仰头长啸起来,声音尖锐无比,就连结界中的唐果儿也不由蹙眉,捂着了自己的耳朵。 四下里陡然响起极为哄亮的沙沙声,巴里一定顿觉不妙,当即奔到悬崖边上向下望去。只一眼,他神色大变,“快撤!” 山涧中的毒蝎子似乎受了某种传唤,发了疯一般竟沿着悬崖峭壁往上爬了来。最可怖的是那种速度,如同狠狠挨了一鞭的脱缰野马,顷刻之间已经爬了崖壁的一半。 “快撤!蝎子攻上来了!”巴里急切的又一声暴喝终于让冲昏头脑的赫迪冷静下来。 赫迪听着耳畔似风过林间,树叶狂摆时发出的沙沙声,也往小径外看去。 他本欲说出口的满腔讥讽,登时只化作了两个字, “快撤!” 西凉大军霎时乱作一团,疯狂往后退的人,撞倒与疯狂往前冲的人,站在悬崖外侧的人,挤开站在悬崖里侧的人,后方队伍传来的惨叫更是将他们的心胆俱提到了喉咙,所有人终于开始一致的往前冲。 赫迪见脚边悬崖下的蝎子军越来越近,当下想施展幻术飞身撤离,可左右西凉兵推攘不止,生生将他挤成了一个人肉夹馍。 巴里领着懂幻术的部分士兵,一边消灭爬到脚边的蝎子大军,一边往东陵士兵所在的山林全速撤去,只要与东陵军混在一起,蝎子之危可解! 悬崖外的虚空中一直观察战况的唐果儿发现巴里的意图,从慕容晟的怀里挣脱出来,朝着威风凛凛的团子道,“拦住他们,我要的是他们全军覆没!” 团子甩出一条长尾巴,在崖壁上一捞再一甩,冲在前头的西凉大军刹那间止住了脚步,全都冷汗涔涔一动不动盯着雪地上突然多出来的巨大家伙。 蝎子王正领着队伍全速上冲,被团子猛地甩上来一时也有些晕乎。 茫然的片刻,团子的声音却如暴怒的雷声在它耳边炸开,“傻蛋,你丫的早上没吃饭?还犯什么傻,立刻将他们大卸八块!” 蝎子王浑身霎时变成幽紫色,举起的两个钳制一开一合,发出沉重的咬合声。 它举起身后的将近三尺的尖刺,朝着西凉大军刺去。 我刺,我刺,我刺…… 尖长的芒刺上顿时串了一串糖葫芦,它将尾巴一甩,扔进山涧里,“小傻蛋们,大卸八块!” 崖底沙沙声立刻朝着扔下的士兵蜂拥而去,“八块,八块!” 与此同时,崖壁上的蝎子军终于爬上了小径,它们身后的毒刺毫不留情的刺进西凉大军的脚,腿…… 一个又一个的西凉士兵倒下,被淹没,成黑骨…… 一批接着一批蝎子军却越刺越勇,不仅要放倒他们,在数量上也要压过他们! 惨叫声震破天穹,唐果儿看着小径上多出来的一具又一具骸骨,只觉脊背发凉,眸子微微瑟缩。 突然,胃里一道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弯下腰去。 慕容晟从后一把揽住她,焦急问道,“果儿,你怎么了?” “恶……心!”唐果儿干呕不止,半天缓过劲来。她捂着胸口转身,再也不敢去看小径上的画面。 慕容晟扫了一眼小径山涧,尸骨遍野,肉块横飞,足以堪比人间地狱! 他一下沉着脸,打横抱起唐果儿,朝东陵军撤退的山林道,“撤兵,回营地!” 唐果儿经这番折腾,浑身已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难得没有挣扎。临走,她却回头瞥了一眼西凉大军,神色渐冷,转而高声对团子吩咐道,“我要赫迪完好无损的人头!” 闻言,慕容晟眸光一闪,见到她脸上那抹愤色,已然明白她此举为何。他不由收紧手臂,云淡风轻道, “这颗人头适合出现在赫拉的饭桌上。” 第172章 恨不得杀了你 对于这队西凉军怎么走向覆灭的过程慕容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他所期盼的热血沸腾的胜利,比起此刻佳人在怀的感觉,竟不及万分之一。 山间雾气随着寒风飘荡,轻纱一般绕在两人身侧,薄薄的凉意沁透衣裳传来,慕容晟腾出一只手解下身上披风将唐果儿裹紧,徐徐落到林子里的大军营地中。 “王爷。”周副将一脸喜色的迎上来,“此战我军几无损伤,西凉军就被困死峭壁,大喜啊!” 慕容晟瞥他一眼,不悦的皱了眉,稳稳抱着迷迷糊糊睡着的唐果儿走进一旁临时搭起的议事营帐,轻轻将她放到厚厚的兽皮绒毯上,放低声音道, “这次如果不是果儿及时赶到,在峭壁上设下埋伏,拖住了西凉大军,这胜利不可能来得这么轻巧。” 周副将见慕容晟蹙起的眉头旋即也低了声,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道,“唐将军一人一兽杀进西凉军中,得唐将军实属我东陵的大幸!” “既然知她是我东陵大幸,那就不要再打扰她休息。与其在这里巧舌如莲,不如下去点清士兵,列好队伍,待她醒来,便可凯旋而归!”慕容晟见唐果儿似被吵到,神色不耐的翻了个身,脸色一下沉了,极为不悦。 周副将立即住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恭恭敬敬退下了。 慕容晟这才将目光落向厚绒毯中的人脸上,熟睡中的唐果儿均匀的轻浅呼吸着,卷翘浓厚的睫毛洒下淡淡的阴影,她如瓷细腻光洁的脸上,透着婴儿般的纯净与无害。 他缓步走过去,突然很想伸手去抚弄她眼睑处的两把小扇子,但却忍住了。 她敏锐的觉察力和警惕他是见识过的,这份安静一旦被打破,她只怕又会竖起针芒待他。 只有此时此刻,她才会表现出难得的温顺,而这样的时刻,本身也很难得。 慕容晟盘腿坐到厚绒毯旁,静静地望着唐果儿,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一切的一切,他在心里细细描画着,竟觉得自心底升腾起一股从未曾有过的温馨,蔓延向四肢百骸,渗透血液筋骨。 然而,唐果儿的警觉性并不仅仅止于动作上的触摸,还有另一种情况也能让她陡然惊醒,譬如目光,尤其是直直的欲将她拆骨入腹的目光。 唐果儿陡然睁开睡眼,从床上旋身而起,一瞬之后竟移到了慕容晟后方。 慕容晟只觉得脖子一紧,低头看去,一条纤细的手臂有力的缠在自己的脖子。他相信,只要这手臂的主人轻轻一勾,他的脖子便会顷刻折断。 “你睡醒了?” 但慕容晟却是面色不改的淡淡道,毫不在意随时威胁着自己性命的那条胳膊,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流转,瞥向洒落在自己肩上的如云青丝,有属于唐果儿浅浅的温度贴在自己的后背,隔着衣衫传来。 “慕容晟?”唐果儿完完全全清醒,这才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她全身的防备霎时解除,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的心安。 察觉到自己的身子紧贴在慕容晟背上,她身子一僵,冷着神色打算抽回手。 玉臂方动,一只大掌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掌心中有粗粝的薄茧子磨着她细腻的皮肤,微微的灼热从两手相握的地方传来,唐果儿只觉有股细微的电流经身而过。 “放手!” 一瞬灼烫之后,坠入的是深不见底的冰窖。掩不住藏不住的寒凉冷漠之气从唐果儿开合的唇里溢出,幻做无形的冰棱搅着慕容晟的心窝。 他眉目渐暗,声音沉沉,“果儿,你当真就这么厌恶我?” “何止厌恶?对待你这样道貌岸然趁人之危的伪君子,我恨不得杀了你!” 唐果儿说的咬牙切齿,只是那语气中的仇恨,却不知何时似拂帐微风,空余声势可怖,却无半抹杀机。 “你不会杀我。” 她咄咄危词,被慕容晟轻描淡写地驳了回去,他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屈起手指在她掌心最敏感之处,轻轻挠了挠。 酥麻的感觉让唐果儿头皮一麻,她一个激灵,眸光一凛,猛地大力反手扣住慕容晟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按,整个人已凌空从背后翻到他的面前。 一拉一拽一矮身,一个漂亮至极的过肩摔,慕容晟已经重重砸在了兽皮厚绒毯上。 即便有绒毯铺地,背上的疼痛却仍旧不容忽视。虽然这点疼痛对慕容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他却半垂眸子掩住一闪而过的狡黠,低声***起来。 “骨头断了,断了……” 唐果儿冷笑一声,“慕容晟你演技太挫,应该装得再像一点。” 她的力道有多重,有谁能比她更清楚?何况下手的时候她还不由自主放了水,否则以她前世独霸空手道,跆拳道,柔道,顶尖高手的能力,他只会连哼也哼不出来。 只是,她为什么要放水呢? 难道不该一下摔死他更好? 大战在即,军中不能缺失主帅,下手的时候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慕容晟脸上闪过不自然,大有谎言被直接拆穿了的难为情之色。 他作势从绒毯上坐起,却在唐果儿走神的一瞬间,趁她不备,拽了她的披风一把,紧接着伸手一揽,将她拉进怀里,翻身拥着她侧躺在绒毯上, “果儿,你果然对我一点都不上心呐,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出世了,看着自己有这样的爹娘,该是有多伤心,多为难呐?” 他叹息着,耀眼明灿的眸子,温雅如风的嘴角都慢慢的收了,丰神如玉的容颜蒙上淡薄的愁绪,唐果儿如同被卷进了无边的哀绪之中。 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狠狠眨了眨眼睛,怒火就腾升起来。 剖开漂浮的愁云,他眼底有着浅浅的笑意,似期似盼,又似恶劣的捉弄。 狡诈! 唐果儿在心底骂了一声,当即没好气的讽道, “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还是个问题,而且,怀他的是我,受苦的是我,被缚手缚脚的也是我,就算他生下来了,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干你何事?” 慕容晟被她这么骂着,却一点不生气,他眼里的笑反而扩散开来,最后连眼角都飞扬了起来。 她终于不再称呼这个孩子为孽种了,是否代表她开始慢慢去接受这个孩子,接受他了? 眼前这笑如同舒展一匹无暇雪缎,干净纯粹。那样灼目耀眼的光华流转开来,如紫槿金菊交织相映,满帐生辉。 有病! 唐果儿收起微怔的心神,再次毫不留情的狠狠暗骂道,眉眼却早已不知不觉地舒缓了几分。 她推开慕容晟站起身整理微褶的披风, “这场战全胜,是不是该拔营凯旋?此处荒山野岭,入夜必寒凉迫人,若是再配上一场大雪,你觉得就这顶小小的帐,能挤得下外面数万士兵?或者你其实是喜欢数人形冰棒?” 慕容晟依然笑意不减,从绒毯上起身,缓步走到唐果儿身侧,向她一倾。 唐果儿下意识要往后退去,却又含笑的声音带着暖风吹在她耳边,“别动,披风系带散了。” 她低头一看,两根系带何止松松散散,其中一根甚至快要断裂了,披风歪歪斜斜的搭在她肩上,随时快滑下去一般。 心中不由气结,这是拜他那一拉得来的杰作! 唐果儿手一动,正想自行系上披风,另一双手已先她一步伸了出来,“我来!” 慕容晟熟练的摆弄着那两条系带,突然徐徐道, “我已经传令下去,你一醒来大军就出发回去。你刚刚经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已筋疲力竭,帐外风冷,林子里还有积雪,不穿得暖和些,只怕难以抵御风寒。” 他的手指节分明,薄而剔透的指甲如同冷月白玉在她眼前穿梭,披风很快系好,竟比先前还严实。 唐果儿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拉开他身上散发出来几欲让人窒息的温柔气息,别开头,“我可以搭载团子的顺风车回去。” “也带上我?” 慕容晟将她耳垂的微红,和紧抿的嘴唇手在眼底,玩笑着道,脚下拐了弯望旁站了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来。 “你觉得团子会载你?”唐果儿用悲哀的神色瞥了他一眼,转身已朝外走去。 慕容晟看着裹在玄色披风之下的身影,只觉得她比起在京都时,更加消瘦了。 心中有结,如何不瘦? 媚毒之事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只怕都不好受,她刚毅要强,当时没有直接杀了他,他已经等于捡回一条命。 虽然他迫切希望她能接受这个事实,一并坦然地接受他,可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只能一点一点潜移默化的去改变果儿对他的态度,解开她心里那个结…… 大军往回出发,团子率领蝎子军也消灭了西凉军赶回来汇合了。 唐果儿嘴上说着要团子载,却在搂住扑向她的狐狸时,催动契约将它收回了虚空之中,自己与慕容晟一行人往营地而去。 回到肃州郊外,张行远领着军中其他将领,一脸喜色远远来迎。慕容晟望了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一旁正暗暗得意的周副将,利光一闪收回了目光。 唐果儿见状,心下了然。 第173章 回营 大军获胜的消息,慕容晟并没有专程派人回来提前告知,张行远等人也不可能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事先将消息传回来的,大概就是这位周副将了。 一个将领身上往往系着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他的决策通常会影响一场战事甚至整盘战事的胜负。行军打仗,最为忌讳不遵军令,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将领。 譬如赫迪。 若是当时峭壁之上,他服从巴里的命令后撤,西凉军就不会全军覆没,他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的人头大概正被慕容晟的暗卫送往赫拉饭桌上的途中吧。 收起心中的感叹,唐果儿行在慕容晟身侧,一起朝着张行远等人走去。 “恭贺王爷凯旋归来!”齐声高呼在平原上震天而起,张行远等人一溜跪倒,脸上皆是无限的欣喜与振奋。 高呼声久久平息下来,张行远膝行两步,叩首于地,激动道, “王爷英武,此番我东陵士兵几乎毫不费力地大挫西凉锐气,歼灭蛮子数万,算是为肃州城中百姓的在天之灵,出上了一口恶气!王爷实在令臣等折服!” 慕容晟眉眼俱冷,脸上寻不着半点胜利的欣喜以及被夸赞的荣光,皑皑白雪的寒气浸透了他的声音, “本王带着战士赶到战场,这场战事的胜负已尘埃落定,士兵们自然不费吹灰。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场仗赢得简单!唐将军一人截杀西凉军于天险,几度险些坠入悬崖丧命,这叫简单?战事一结束,唐将军就精疲力竭地晕了过去,这叫轻松?张将军,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被蒙蔽视听之人了?只听到只言片语就这般兴师动众,只摸到事实的边缘就喜形于色,我东陵的大军什么时候这般浮躁,沉不住气了?” 他声音冰冷,是初春时分河水回暖碎开的浮冰,相互冲撞着溅起的冰碴, “胜利?何为胜利?徐海将军押运粮草还未平安而归,西凉蛮子仍在肃州城中盘踞,我东陵的疆土,依然被敌军践踏着,惨死的百姓尚没得到敌人鲜血的祭奠,这一点点的甜头你们觉得就能抵消这屈辱,这怨愤?” 张行远惊得睁大了眼睛,嘴巴几乎变成o型,他的目光不可置信的在唐果儿身上扫了又扫,随后低头暗暗看向跪在一旁的其他人。 其他人的神色与他大致无二,平一人之力抵抗千军万马,而且还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 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话他们决不会信,可偏偏这话是慕容晟当着数万参战东陵士兵说出来的,士兵们神色如常,不在少数的人还赞同的微微点头,还能有假? 张行远等人望向唐果儿,仍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质疑去打量她。慕容晟眯目光里夹着森寒刀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他们的神色终由震惊转为了敬佩。 “唐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以一人之力歼灭西凉数万大军,实是女中豪杰,我等佩服。” “有唐将军在,何愁不能将西凉蛮子赶出我东陵疆土,振臂一呼万兽奔走,保管蛮子片甲不留!” “我东陵此次势必要扬眉吐气,争取一举打得蛮子再不敢进犯!” “……” 面对不绝赞声,唐果儿神清淡淡,她出手的原因并不是想换取此时眼前的荣光,她只是想早些赶走西凉军,以便能早日回京都,为月影报仇! 眼前奉上的荣耀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众人见唐果儿没有露出一丝骄傲的表情,纷纷噤了声。皆不由反思起来,难道是他们的夸赞还不够到位?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去思索如何更加完美的表达出自己的赞叹知情,慕容晟冰冷的声音冻结了他们满腔的忐忑情绪。 “今晚突袭肃州!” 说完,他伸手拥住唐果儿纤细的腰肢,朝唐果儿帐篷所在的方向走去,将数万士兵以及张行远等将领,远远甩在身后,留给他们一双紧挨在一起的背影。 远离众人视线,唐果儿从慕容晟怀里挣出来,神色肃然,“我军本就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夜晚更冷,你打算突袭有几分取胜的把握?” 慕容晟望向肃州城的方向,目光如炬, “这主意并非临时起意,早在我率军前往无寿山之前就已打定。本来我只有五分把握,但因为你出手让西凉全军覆没,甚至斩杀了赫拉的胞弟,大增我军威风,狠挫敌军锐气,这五分把握就涨至七分!而且连你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西凉难道不会这么想?我正是要这份出其不意!” 这番深思熟虑,唐果儿不由心惊,她略一沉吟,旋即坚定道,“既然如此,我也去。” “不行,你与西凉大军搏杀已经精疲力尽,这场仗必是血战,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你在营中等候消息!”慕容晟断然拒绝,语气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虽然他很清楚有唐果儿的帮助,这场仗胜算会又多两分,可是他宁愿赢得辛苦一些,也不能让她处于危险之境。 她怀有身孕,不宜太过劳累。 唐果儿看出他眼底的担忧,心中一动,却更加坚决道,“我一定要去你有非打肃州的理由,我也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你想阻止我,除非把我绑起来!” “你猜到了?”慕容晟有些许惊讶,同时神色里闪过一丝挣扎。果儿的脾气,说到做到,要阻止她,恐怕真的只能将她绑起来。 即使他真的能狠下心绑了她,可未必能真正将她绑住。 唐果儿见慕容晟犹豫,立即道, “西凉大军去无寿山劫粮不成,反而全军覆没,只要赫迪的人头一到肃州,赫拉必定知道无寿山是一个圈套,那么他一定也能猜到真正的军粮是从永州运来。你迫切攻打肃州,是为了绊住西凉大军,好让徐海将军能顺利运回军粮。” “你说得不错,徐将军已经进入肃州地界,明晨就能将军粮运回大营,若是赫拉对他出兵,军粮堪虞。而且,无寿山西凉数万士兵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西凉一定会是军心动摇,士气不稳。此时出兵不但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肃州也有望一并收回!” 慕容晟望向肃州城的眉眼,刹那间迸出凌厉的杀气,唐果儿只觉得一把利剑在眼前陡然出鞘,是三尺寒冰由中折断,断面耀眼锋芒冷厉。 而冷厉的幽光中,是势在必得! 一计又一计,计计紧扣。或许赫拉料到了西凉军去无寿山是有去无回,才没有亲自前往,那肃州即将到来的这场硬仗呢? 虎狮争斗,必有一伤,唐果儿不禁期待夜幕降下后那照亮肃州城的火光。 无寿山一战大军并没得到良好的休息,随后又长途跋涉归来,唐果儿慕容晟都已经是精疲力尽,二人再也没多交谈,分别往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云清看着唐果儿满是疲倦带着淡青色的下眼睑,心中的心疼立刻压过了好奇,满腔话顿时无声,默默奉上温水供她洗漱之后,服侍她歇下。 唐果儿躺在软榻之上,明明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不已,但她脑中紧绷的神经,却又使得她一时之间难以入眠。 回想起这一溜的事情,就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切。 从身中媚毒到毫无预警的随军出征,再到如今的怀有身孕,她与慕容晟本已错身而过,却又被生生拽回来绑在了一起,难道他和她注定了不可分离? 银炭静静的在一角燃烧着,散发出来的热气熏得整个帐篷温暖如春,严寒凛冬似乎被驱逐到了千里之外。 唐果儿终于抵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她却是在一袭翩跹白衣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她猛然从榻上坐起,双瞳迷蒙,似乎还被梦中那孤冷的背影所牵引着,尚未回到现实中来。 良久,唐果儿慢慢垂下眼睑,眸子里似乎有流动的湿意。梦里的那张脸她没看清楚,但那样出尘无双的气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 云渊…… 在梦里,他都不肯与她相见了? 唐果儿仰起头,逼回眸子里的泪意,再见又有什么用呢? 继续去解释是他误会了?还是继续面对他的气愤,而难过伤心?即使是出征的那一刻,她的心底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微弱希望。可是肚子里与她性命相息的孩子,已经彻底将这丝希望扯断! 他们之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错过了。 唐果儿静坐一阵,稳住波动的心绪,从床上翻身下来,这才惊觉帐外已经是夜幕沉沉。 她连忙拿起榻边的军靴套上,重新取来一件厚披风披上,顿了顿,又将满头散着的青丝用布带扎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马尾在脑后,露出整张清丽绝美的俏脸,显出几分英姿飒爽的气势来。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云清正端着膳食走进帐中,见唐果儿一身整齐戎装,将食物望旁小几上一放,立刻奔到唐果儿身边问她。 第174章 突袭肃州 “今晚突袭肃州,我告诉了慕容晟会去,对了云清,大军出发了没有?” 唐果儿绕过云清身侧,从矮几上的盘子里拿了几个烙饼塞进怀里,举步准备往外走去。 “我没看到军中有什么大的动向。小姐,我知道拦不住你随军去肃州,可是你也不能就吃这几个饼啊,好歹吃两口菜喝点热汤再走,你熬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未必能熬得住啊。” 云清拉住唐果儿的袖子,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 唐果儿见她眼中担忧切切,便走到矮几旁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迅速的吃了起来。矮几上专为孕妇做的珍馐美味,在她口中与粗粮淡菜没有什么区别,她根本就来不及去细细品味。 如同风卷残云般,唐果儿迅速吃完饭放下碗,云清正打算上前再盛一碗乌鸡参汤给她,帐外却传来一阵阵急切的脚步声。 唐果儿立刻制止了云清的动作,“这情形看来,大军应该是整装待发了,云清,我已经吃饱了,这汤你留着,明早送到肃州城,我再喝。” 云清动了动嘴唇,然后将盛到碗里的汤重新倒回盅里, “小姐,我只是普普通通众多百姓中的一名,在我看来,这场仗胜与负都没有关系,我只愿小姐能平平安安,小姐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唐果儿只觉一阵感动涌上心头,反身握住云清的手, “对于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我身边剩下的唯一可以信任依赖的人。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况且何氏唐素容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容忍自己死在她们前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云清大力点头,松开唐果儿的衣袖,转身走到外侧的箱子旁,拿出一柄刀鞘精美华丽的匕首,双手奉到唐果儿面前, “小姐,现在你不能动用灵力,这凝雪刃你带上作为防身之用吧。” “凝雪刃不是应该在何氏的手里?”唐果儿接过匕首,轻轻一拔,露出的刀刃立刻闪过一道凛冽寒光,那森森寒气,直逼她心肺。 云清一双眼霎时通红,她沉默了片刻,哽咽道, “小姐带上这把匕首,就如同带上了月影。我相信有一天小姐一定能将这把插进月影心窝的匕首,用来索走何氏与唐素容的命!” “一定会!”唐果儿眸子沉了下去。 她的指尖轻轻触上利刃,月影的笑脸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有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心底,她将凝雪刃插回刀鞘,朝云清露出坚定的神色,一把撩开帘子走出帐篷。 元勋已经等候在外,见唐果儿出来,他从暗中走出在她身前站定,垂首恭敬轻声道,“三小姐,王爷让属下带你直接前去与他汇合。” “慕容晟先走了?”唐果儿眉头一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和疑惑。 “此次突袭兵分三路,王爷率骑兵轻装快行,从肃州正面与敌军交锋。另外两路军分别从南北对敌人进行夹击。这个时辰,王爷应当已经兵临肃州城下了!” 元勋简明扼要的说出慕容晟的行军计划,伸出手示意唐果儿先行。 唐果儿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她目光看着远方隐隐泛着红光的天际,突然问道,“南北两路军分别由谁带领?又是否派人去接徐将军?” “南向军是张行远张将军亲自带领,北向军是王爷钦点的孙将军率领,周副将此次坐镇军中,另派了程晧领兵前去接应徐将军。” 元勋一一列出慕容晟的行军布置,唐果儿听完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慕容晟心思缜密,又怎么会将漏洞呈现到敌人的面前。 她想了想,却没朝着元勋所指引的方向走去,而是径直走向北面,“元勋,我决定不与王爷汇合,我去北面援助。” “三小姐,王爷吩咐了属下将你平安带至他身边。”元勋身形一动挡住唐果儿的去路。 唐果儿看他一眼,停下脚步, “我去王爷身边还不如不去了,他的战略智谋岂会需要我帮忙指点?三队军中将领,孙将军脾气暴躁易怒,最让人放心不下,若是北向军中出了什么差池,对整个战局也会有影响,你能眼睁睁看着王爷精心布置的战局陷入战败的危机之中?” 说到最后,唐果儿的声音微微扬起,凌厉的气势登时迸发出来。 其实她是故意将话说得严重,依慕容晟的心思未必考虑不到这一点,她相信就算北向军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对战局的影响只怕也是微乎其微。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大军之中比孙将军沉稳老练的将军还有他人,而慕容晟却特意安排了孙将军领军从北面进攻,他这么做究竟是何目的? 然而,元勋对她的话似未闻一般,依旧沉默站在面前一动不动,大有站成一道人墙的趋势,唐果儿声音再度冷了下去, “我决心已定,你不可能改变得了。我不能用灵力打不过你,但是未必伤不了我自己。你是继续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同前往北面?” “三小姐……”元勋听出唐果儿话中的威胁,震惊抬起头。 “你是继续站,还是和我一起走?我不想再问你第三遍!”唐果儿一片寒冷的眸光在黑夜里如夏日星辰,深深撞在元勋的眼底。 终于,片刻挣扎之后,他默默望旁一让,“属下定当保护三小姐周全。” 见元勋退步,唐果儿神色稍稍缓了下来,这话只是吓唬他的,她不可能因为好奇真的做出自残的事情来。 好在元勋吃这一套,不然只怕妥协的就是她了。 “去牵马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去肃州城北面与孙将军汇合。” “是。”元勋身形一闪,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他就牵了两批体型健硕的快马回来,“三小姐,请上马。” 唐果儿点头,灵巧翻上马背,一把青丝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形,等元勋回过神,那一人一马已经在他视线里缩成了一个小点,他也立即策马追了上去。 接近极北之地冬夜风中所夹带的严寒是唐果儿从来没尝过的滋味,快马在平原上飞驰,与呼啸的风声擦肩,真正的如刀割在脸上。 干冷的凛风中,凉气森森,只片刻她浑身就被冻透了。额头两侧也隐隐发疼,捏着缰绳的手即使拉了披风包裹得严实异常,依然变得麻木不堪,几乎抓不住手中的绳子。 到后来,她几乎是咬着牙,忍下牙齿碰撞的咯咯响声,朝肃州城奔近, 那片滔天的火光越来越近,风声中似乎夹着喧嚣声兜头而来,唐果儿这才放慢了速度,凝神去听风里的动静。 “左边第三个老鼠眼,第二个大翻嘴,还有右边第一位那个老羌牙……我说你们长得这么丑,哪来的勇气或者出来见人?还守城?干脆一从城墙上跳下来自尽了算了!” “是啊是啊,蛮子其丑无比,早该自尽了!” “据说蛮子家里那口子,都是千人睡过万人枕过的***,顶着那么多绿帽子,他们也不怕被压死?” “是啊是啊,赶走蛮子抢来***,继续给他们戴绿帽子!” “……” 越是往下听,唐果儿的嘴角越是抽搐得厉害。风里的喧哗声中,几乎将西凉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而领头那人的声音她怎么也不会听错,分明就是孙将军! 难道慕容晟安排孙将军领军来北面的目的,是想要激怒西凉大军? 唐果儿狠狠一甩马鞭,更加迅速的朝着孙将军领着的队伍赶去。 当肃州城坚固的城墙近在眼前,军中的声音反而慢慢平静了。她在一暗处勒马停下,看着城墙上纹丝不动的西凉军,静静等着孙将军出后招。 “孙将军,这招好像行不通啊,西凉军就像聋子一样,任凭咱们嗓子都骂得冒烟了,他们仍然不为所动!” “他娘的王八羔子,老子还不信那他们没办法了!” [][][].! 孙将军一脸通红,明显是骂得太带劲还没有缓过来,他策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再度一扯一扯脖子吼道,“你们这帮兔崽子速速开门,迎你爷爷们进城,否则别怪爷爷们打得你们屁股开花屁滚尿流,不给你们留全尸!” 肃州城墙上出现一名西凉将领,他看着底下的东陵军不屑的哼了哼, “东陵的手下败将,你们骂破喉咙也没有用,赫拉大将军早就知道你们奸猾狡诈,守城的士兵全部是西凉偏远部落里挑出来的勇士,你们的话,他们半个字也听不懂,有本事你们就攻上来呀,杀一个给本将军看看!” “奶奶的,忙活半天他们竟然和聋子没什么区别!” 孙将军气得面色铁青,只差暴跳如雷了,他当即振臂一呼,“蛮子猖獗至此,竟戏弄我们,今日不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不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咱们有何颜面回去?” “杀!” “杀!杀!”东陵士兵立刻躁动起来,随着孙将军扬手一挥,士兵们举着盾牌,抬起长梯,抱着撞门木朝着肃州城墙的方向冲去。 第175章 金雕 城墙上的西凉将领见状,哈哈大笑,“本将军等的就是这一刻!倒要看看,谁把谁杀得片甲不留!” 说罢,他止住笑声,扭头朝一旁的士兵用西凉土话吩咐了几句,那些一动不动的士兵纷纷弯下了腰,提起一个个铁桶来。 此时,北向军的前锋已经抵达城墙之下,十个最为壮硕的士兵被分去撞城门,其余的士兵皆在城墙上竖起了长梯,开始往上爬去。 而城墙上的西凉军提着铁桶,仍旧表现去没有半分准备或者是慌乱的神色。 唐果儿的目光不禁被那些铁桶吸引住,里面究竟装着什么,竟然能让西凉军临危不乱! 就在这时,西凉将领突然露出一个极其阴险的笑容,那飞扬的眉梢中还透着不容忽视的得意,。 扫了一眼已经往上爬了一半的东陵士兵,缓缓举起了手, “你们东陵军狡诈奸猾,竟叫驭兽师驱使蝎子让我军在无寿山栽了个大跟头,这笔账该是讨回的时候了!我西凉没有驭兽师,可未必不能驱使鸟兽攻击你们,现在就让你们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 “倒!”西凉将领狠狠的挥下手,被西凉士兵提着的几十个桶,一齐倾斜。 带着淡淡浅黄色的水兜头泼到东陵士兵的身上,与此同时,另有无数被扭开的水袋自城墙上被狠狠仍往北向军大部队的所在。 孙将军被一个水袋砸中脑袋,他一把抹去洒在脸上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水,怒骂起来, “你他娘的知道爷爷火气旺,特地送水来给爷爷消火?爷爷告诉你,这招不管用,战士们继续往上冲,把蛮子一举打回西凉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哼,口出狂言!你们有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攻打我们还是个问题,这些水可不是消火的,是催命的!” 西凉将领说完又是一阵大笑,“扔,将士们继续扔!” 漫天的水袋不停砸向北向军中,孙将军立即拔出腰间大刀,将头顶的水袋砍得稀巴烂,东陵士兵见状,也纷纷举刀效仿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水袋被斩碎,里面装着的液体四处飞扬,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腥味。 腥味虽淡,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唐果儿聚精会神仔细地去分辨,一时之间还是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可随着腥味愈浓,她心中慢慢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她直觉望向城墙,那位西凉将领的表情似乎因为东陵军砍碎水袋的动作渐渐兴奋了起来。 唐果儿压住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翻身下马,走到队伍后方捡起一个被丢得太远幸存的水袋,凝神仔细地嗅了嗅,仍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气味。 她拿着水袋走回暗处,递给元勋,“你闻闻这里面添了什么东西。” 元勋接过水袋,倒了一点里面的液体在指尖上,嗅了嗅,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随后,他又似无法一下确定,尝了尝指尖上的液体,立刻笃定道,“三小姐,这里面装的是兑了水的蛋液。” “蛋液?”唐果儿一把夺回水袋,再次嗅了嗅,当即恍然大悟,这股淡腥味的的确确是蛋液的味道。 可是另一层疑惑却爬上了唐果儿的心头,西凉军将蛋液兑水泼到东陵士兵的身上究竟意欲何为? 突然,喧嚣的夜色被一声凄厉的鸣戾压下,那声音尖锐刺进肺腑又从四肢百骸里爬出,变成一阵阵酥麻的寒凉。 众人皆是一愣,霎时安静了下来,夜色里只剩下轻轻重重的呼吸声。 唐果儿浑身亦起了一层鸡栗子,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扭头望向身后漆黑的无尽平原。远山剪影朦胧起伏跌宕,连绵延伸进一片无尽的黑洞中。 风声陡然变得急切,夹杂着某种东西扑楞的声音,如浪似潮向着大军所在的方向压来。 元勋一下拔出剑护在唐果儿的身前,“三小姐小心,这风太诡异,恐怕有诈!” “呜……呜……呜……” 几乎在元勋拔剑的同一时间,阵阵凄鸣声由远而今,唐果儿这才听清楚风中夹着的扑棱之声,是鸟儿翅膀扇动的声音。 有铺天盖地的什么东西压来,西凉将领听到叫声放肆大笑起来, “没有驭兽师又如何,我们照样能引来鸟兽攻击你们。你们就等着尝一尝被金雕啄食,葬身利喙锋爪之下的滋味吧!” 唐果儿心中大骇不止,前世她去东北部执行暗杀任务之时,曾听过一男子因为贪图金雕蛋的美味,去鸟巢中偷走金雕的蛋并煮食,因此引来金雕整整两年的穷追不舍要为子报仇。他屡次被抓伤,甚至险些丧命! 如若没错,刚刚装在水袋里的,必定是稀释之后的金雕蛋液! 凄厉的鸣叫已经宛在耳畔,唐果儿仰头,头顶掠过了的密密麻麻的金雕,它们争先恐后竞相朝着东陵大军的位置扑去! 不妙! 唐果儿浑身的细胞都紧绷了起来,她瞟向大军队伍,战士们已经与金雕雄师缠斗在了一起。 尖喙与刀身碰撞的叮当声,利爪撕破血肉的闷声,夹杂着金雕的凄鸣,战士的哀呼,如同悲壮的战歌,响彻在平原之上。 一个战士举刀砍去一只金雕的翅膀,鲜血挥洒它的身子栽倒在地。 然而,这样的画面并没有让他周围的金雕有丝毫畏惧,它们反群起而攻之,啄瞎那战士双眼,利爪撕下战士的皮肉,战士惨叫不断挥手乱砍,最终敌不过金雕的围攻,几乎被啄食去了全身的血肉,悲惨而亡。 那血腥不堪的画面让唐果儿转开了双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蹲到地上干呕起来。 良久,她喘过气,脸色煞白起身,扶住身侧的马背稳住身形,扭头对元勋吩咐道, “快,你快去用灵力护体前往大军之中告诉孙将军,让他领着大军找一处水源洗净身上的蛋液,我在此稳住金雕!” 元勋瞄了一眼眼前可怖残忍的血腥的场景,想也没想当即拒绝, “三小姐不可,金雕来势凶猛,如今更是陷入了疯狂颠厥的地步,你不能运用灵力,和这群数不清的金雕斗,无疑是以卵击石!若是你有丝毫的损伤,属下无法向王爷交代!” “元勋!”唐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是驭兽师,是九尾神狐的主人,它们伤不了我。” “你现在多迟疑一分,我东陵的战士就将多作牺牲!再者等金雕解决了这些战士,我们照样会变成它们的下一个目标,除非,我们马上逃离此处!但是,就算我惜命如金,我也绝对做不到在战场之上丢下战士们自己逃命!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办,那么,我只能亲自去大军之中找孙将军了!” 说完,唐果儿快步朝着大军的方向走去,难怪慕容晟在正面这么容易就得手了。赫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与他交锋! 赫拉在看到赫迪人头的时候一定就已经猜到了今晚东陵的这场突袭,他才会准备这么多的金雕蛋液,用来招呼东陵大军! 唐果儿想到此处,步子更加急切,几乎是卯足了劲往大军的位置奔去。金雕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而团子又才控制蝎子军经历了一场恶战,此时此刻,必定驾驭不了这成千上万的凶猛金雕。 她只能让大军先行撤离,没有了搏杀和蛋液的刺激,或许还有一分压制住这帮金雕的胜算! 一只手却猛地拉住了她的披风,唐果儿身子被迫停了下来。见阻止了她的步伐,元勋这才松开手,躬身抱拳道, “属下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去做,属下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此事转达给王爷,请三小姐务必保重身子,务必安然无恙地等到王爷前来!” “好!”唐果儿毫不扭捏的应下,即使没有元勋的提醒,她也会牢牢地保住自己这条命! 元勋一刻也不再耽误,运起灵力身形一闪,携着一道幽蓝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扎进了大军之中。 唐果儿也在此刻双手迅速结印,强行将睡梦中的团子从虚空里拖了出来。 团子陡然触及冬夜的寒意,浑身哆嗦了一下醒来,它睁开眼却在看到与东陵大军厮杀的黑压压的金雕时,狐狸脸立刻扭曲了, “哪个小祖宗惹了这帮傻缺?完了,完了,东陵军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吧!” “团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控制住这些金雕,哪怕是暂时的。必须要争取出时间来让孙将军带着大军撤离!” [][][].! 唐果儿神色凛然,目光落在奋力与金雕搏杀的大军身上,慢慢捏紧了拳头。 在这样血腥杀戮的画面前,个人安危唐果儿竟突然觉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当即闭上眼睛,催动了体内的灵力。 “主人,不可!”团子看着唐果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绿芒,惊得跳着脚直高呼道。 唐果儿却置若罔闻,飞快的舞动着双手,淡绿色的光芒幻做一张大网,向金雕盖去。 她此番催动的是体内的火属性幻术秘诀,当大网触及到疯狂扑食的金雕时,有兹兹的响声伴随着一个肉焦味散开在空气中。 依然对东陵士兵进行猛烈攻击的金雕群,被突如其来的灼烫激得更加暴躁不堪,在第一时间,它们就发现了制造这灼烫的罪魁祸首,站在暗处的唐果儿。 当即有几只金雕疯狂地朝着唐果儿扑了过来! 第176章 西凉人的反击 “团子,控制住它们!”唐果儿根本无暇顾及冲向她的几只金雕,一把提了团子朝着它们丢了过去,便立刻又运起灵力向大军的方向飞身而去。 团子见唐果儿被淹没进金雕的身影之中,霎时心急如焚。不是它不出招,而是金雕的灵性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兽类。若是在平时控制上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此刻这些金雕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它就算是百兽之王,也不可能完全掌握得了盛怒之中的疯子! 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它思索解决之法,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团子的身形在瞬间变大了数倍,它仰脖一声长啸,化作一道白光也窜进了正搏杀着的黑压压的队伍之中。 它一边释放出属于神兽的威压,将对它伸出利爪的金雕迫走,一边快速的朝着绿芒的方向靠拢。 唐果儿已经与元勋汇合了,或是与她一样,为了节约体力和灵力的消耗,元勋也没有结起护体结界,二人背向而对,在大军中移动着,找寻孙将军的所在。 “他奶奶的什么破鸟,敢挠你爷爷,砍,给本将军使劲的砍!” 二人在队伍中穿梭良久,终于在厮杀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暴躁声音。唐果儿一个风刃斩杀扑向她的金雕,身形一闪,迅速掠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孙将军正领着大军中的精英战士与一群最凶猛的金雕厮杀,说是血战也不为过。孙将军浑身被鲜血染遍,如同从血浆里捞出来的血人。他身边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挂了彩。 唐果儿心底当即涌上了一股滚烫的热血,她不假思索的将灵力运到了极致,淡淡的绿芒汇成无数支箭羽,朝着孙将军头顶上方的金雕群猛烈射去。 绿色的光芒在碰上金雕群的一瞬间炸开,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霎时,金雕散落的细碎肉块,漫天飞扬的羽毛,笼罩了大军所在的位置。 这一击,唐果儿用了全力,小腹传来的绞痛让她的额上不断滑下汗珠。她一边强撑着抵御又一批袭来的金雕,一边竭力大喊道,“孙将军,带领将士们先撤,不要回营地,去找水源,洗掉身上金雕蛋液的味道!” “唐将军,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撤出去,而且我们撤走了,你更加不是金雕的对手。我可不是一个会将女人丢在战场上自顾逃命的懦夫!”孙将军砍下一只欺近身畔的金雕的头,断然拒绝。 “你若不撤,所有的将士都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身上的气味刺激着金雕,我根本无法控制住它们,只有你们撤走了,大军才有一线生机!”若不是孙将军是北向军的主帅,唐果儿恐怕早已压不住心里的烦怒,直接一掌将他劈了自己来下达命令。 “孙将军,你还是立刻带着将士们撤离吧,唐将军说的不错,这样下去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了。”元勋此时也已突破重围挤到了孙坚军的身旁,“肃州正方的战火小了,王爷那边应该是已经袭击成功了。这边的动静这么大,王爷一定会有所察觉,相信很快他们就能赶过来。如果到时你们身上的气味沾染到了援军的身上,情况就更糟了。” 孙将军咬牙,挣扎了一下,深望了唐果儿一眼,当即决断道,“我带将士们撤!”说完,他从胸口贴身的地方掏出一枚信号弹拔开,一道雪亮的光芒划破苍穹。他歇斯底里吼道, “撤!” 唐果儿与元勋对望一眼,默契的同时运起灵力,共通结出一个巨大的结界,牵制住金雕,为大军撤离争取时间。团子也在同时腾空而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啸,向金雕们施压。 孙将军当即再也没有半点迟疑,领着东陵大军火速朝着平原深处的一处湖泊跑去。 金雕见“凶手”逃走,情绪更加激动,在结界中横冲直撞,扑棱着翅膀想要追赶撤离的东陵大军。 一只金雕的冲撞力或许不起眼,但是当成千上万打的金雕不断的撞上结界,唐果儿和元勋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唐果儿强忍腹部的疼痛和心中气血的翻滚,再一次卯足劲逼出灵力勉强维持住已经有了道道裂纹的结界。 “三小姐,你快住手,属下一个人顶住,你撤出去。” 元勋感到身边唐果儿的气息极其不稳,扭头一看,她雪白的贝齿已经咬紧了嘴唇,殷红慢慢溢出,将她一双朱唇染红,被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衬着,妖异得让人触目惊心。 “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想要完全困住这群金雕都很难,我若撤了,它们必定能挣脱结界,以它们的速度追上大军,轻而易举,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唐果儿连说话都变得费力,怀了孕之后,她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她早已经精疲力尽,能撑到现在完全凭的是她的意志。 “三小姐,可是……”元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露出难得的骇色,连忙腾出手结成一道灵力刀刃,将俯冲下来的金雕斩杀。 唐果儿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不妙,金雕对我们发起攻击了,快撤。” 二人立即收回了灵力,足尖一点,从金雕群中滑出去。然而,被困住的金雕如发了疯一般皆铺天盖地朝他们掠去,它们还沾着鲜血肉渣的利爪不停的在空中抓握,每一下,都带着要将人撕碎的戾气。 盛怒中的金雕速度极快,对团子的威压完全视而不见,它们眼中只有挡了它们复仇之路的唐果儿与元勋。 团子见状,摇身一变,九条硕大的尾巴,带着崩山裂地的力道打向金雕群,阻缓了它们的速度,但仍有不再少数的金雕避开了团子的攻击,继续朝唐果儿他们袭去。 奔跑的二人的速度都渐渐慢了下来,尤其是唐果儿更是觉得自己的双腿似有千斤。她慢慢的落在了元勋身后,与他拉出一段距离。 元勋当即停了下来,一边用灵力攻击金雕,一边向着唐果儿靠近。 唐果儿看见元勋的举动,当即阻止道,“往前跑,这个时候跑掉一个是一个。” 说完,她双手结印,开启灵犀之术,立马在心底询问奋战中的团子,“能不能召唤其他的兽类来抵制金雕?” “主人,金雕飞于天,本就是这里的天空霸主,走兽对它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附近有狼群,虽然对它们能起到一定的阻碍作用,但是这里血腥浓重,若是唤来的狼群也失控了,情况就更加危急了。”团子凭一己之力阻拦金雕群已累得气喘吁吁,好在金雕不敢伤它。 团子刚想让唐果儿快走,目光在扫过她后方的时候变得惊恐无比,尖叫道,“主人,小心身后。” 唐果儿闻言转身,一只金雕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向她扑来。 躲不过了! 唐果儿想也没想地伸出手臂护住头,她可以不要这双手臂,但是不能不要命!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来,似乎有一阵风从身畔掠过,刀入血肉的钝声,清晰的响起。 唐果儿放下手臂,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浑身紧绷的情绪一下放松了。 慕容晟的眼底有压抑的怒气,怒气之中是还未来得及敛去的惊慌和忧心。如果他晚来了一步,或者是他没有打中那只金雕,会是怎样的后果?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个女人,太大胆,收拾完这些金雕之后,他必定要好好的收拾她! 慕容晟闪身移到唐果儿身前,揽住她的腰往后远离金雕群的位置掠去。到达安全的位置之后,他松开她,叮嘱道,“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慕容晟朝着那群疯了的金雕笔直冲去。唐果儿看着渐渐飘远的紫光,不由得低声道,“小心。” 她的这句话清晰落在了慕容晟的耳畔,一股燃烧的斗志刹那间从心底冲出来,慕容晟伸手凝气,一柄紫色的冰剑在他手中幻现出来。 慕容晟神色一凛,提起剑扎进了金雕群中。天地间的一切霎时都被那飞舞如织的紫芒包裹,纵然唐果儿站的极远,也能感受到这纵横交错的光芒间所蕴含的力量。 他的剑法极其奇异,那一道道力量似笔直斩杀,紫光所过之处,必定羽毛翩跹,金雕尸横。 那一身天水之青的衣袂飞舞,被绚丽的紫光镀上一层薄辉,在漫天飘扬的羽毛之中,唐果儿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同炫光里舞动的天外之仙。 这一瞬,什么屈辱,什么怨恨似乎都被这样的紫芒绞碎,他的存在,便让她莫名觉得心安。 “紫气东来!”慕容晟陡然暴喝一声,那柄幻剑便在他的手下碎成了无数的冰渣。 就在此时唐果儿的衣衫也鼓动来了起来,有强烈的气流从她身边淌过朝着慕容晟的方向汇去。她运气灵力稳住身形,才没有被气流一统卷走。 随着气流的迅速汇聚,慕容晟整个飞速旋转着升到了半空之中。他脚间之下是一道慢慢扩散的气流柱,吞噬着四下的金雕。 慕容晟整个人转得越来越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紫芒也愈发耀眼夺目。 第177章 突破灵神领域 不消片刻,唐果儿便完全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见旋转的紫光引带气流融成了一道加带着紫色闪电的龙卷风。! 陡然,龙卷风砰然炸开,天地间一下恢复了宁静,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 唐果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变成血色烟雾的金雕群,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慌乱,急切地喊了一声,“慕容晟!” 她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的回音。 唐果儿鼻子一酸,似乎有苦涩要从眼里溢出来,她不顾一切的朝着那片血雾奔去。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光芒穿透血雾刺进她的眼中,她顿下脚步。血雾被风吹得慢慢散去,她终于看清了半空中那个平躺漂浮着的身影。 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如同一尊玉雕,剔透的连那皮肤之下的血管都能看清。唐果儿捂住嘴,却不敢再往前靠近半步。 她一直以为自媚毒之后,他只要死了她就会觉得畅快,可真正面对这一刻,她却害怕了! 是的,是害怕!这样的害怕拖住了她的脚,让她不敢上前去看,她害怕得到的是不好的答案! 喉间的酸涩似乎压不住了,一声低低的哽咽溢出唐果儿的唇,溜出她的指缝之间。 包裹慕容晟的微弱光芒突然大亮,伴随着一阵阵的强大力量散开,席卷了整片天地。 红,黄,绿,蓝,紫,各色光芒一依次从他的体内迸发出来,最后凝聚成为一道白光。光芒中的白色渐淡下去,那光慢慢变得剔透无暇,消失在了慕容晟的四周。 慕容晟轻闭的眼皮睁开了,他在虚空中站起,一步步向唐果儿走来。天青色的袍子因为他的动作流淌出动人的光辉。 他浑身似乎被一层淡淡的流光若包裹着,如同自九天之外飘下的仙人,风华绝世。 唐果儿彻底呆愣住,这样的气息,这样的气场,她依稀觉得似曾相识。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曾感受过! 那夜闯入她房间的神秘衣人,通天阁主天越! 莫非…… “灵神领域!他竟然突破了!”团子震惊的声音响彻唐果儿心间,震得她同往心神一荡。她的思绪这才慢慢回归了,慕容晟竟然真的步入了灵神领域!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年纪,天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他分明就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怪物! 脸上一阵冰凉,唐果儿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竟然紧张害怕得落下泪来。 她迅速抹去泪痕,收起除震惊以外所有的情绪,直直看着缓步走近的慕容晟。 团子也如同流星般窜回唐果儿的肩上,它两个前爪抱在胸前,一张狐狸脸咧得比花还灿烂,溜溜的瞳孔已彻底变成了星星眼…… 然而,面对这份属于百兽之王毫不掩饰的崇拜,慕容晟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的眼里除了明明哭过却仍故作若无其事的唐果儿,再装不下其他东西。 她在担心他?在为他害怕?所以刚刚才会那么急切的喊他的名字? 正是因为她的惊呼拉回他陷入混沌的意识,他才得以成功突破进阶大关,步入灵神领域。 慕容晟的视线与唐果儿的视线交叠在一起,先前那些因为她不顾自己安慰生出来的怒气,便一点点消散了,责备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只低低无奈的叹道,“冬夜寒重,回去吧。” 说罢他拦腰打横抱起唐果儿,在身周凝成一个防护结界,并催动灵力让结界中的温度高了起来,彻底驱走了严寒。 那股暖意袭来,唐果儿想叫慕容晟放她下来的话就被哽在了喉咙。 她的确是精疲力尽了,而且在这股暖意的包裹下,腹部的疼痛也缓了下来。肚子里的孩子可关系到她的性命,不能出差池,她就勉强为活命妥协一次吧。 察觉到唐果儿的顺从,慕容晟的手不着痕迹的收了收,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带进, “果儿,下次再也不要以身犯险了,刚刚金雕扑向你的那一瞬,我的心都吓得似乎静止了。即使北向军的部署功亏于溃,甚至是全军覆没,但对于我来说,都比不上你的安危来的重要。” 唐果儿心神一震,忍着胸口翻滚的澎湃,淡淡道, “我和大军都已经脱险了不是么?你放心,我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已经回到虚空中的团子闻言哼了一声,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方才不知道是谁冲得比任何人都带劲。 唐果儿在心底低喝团子住嘴,白了它一眼,这不是情况紧急不容迟疑么?北向军数万条人命,他们算起来还是她的战友,临阵脱逃什么的最可耻! 将团子打发回虚空深处,唐果儿才慢慢问道,“今夜突袭,其他两路军的情况怎么样?肃州城可拿下了?” “拿下了。”慕容晟应着,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他的语气里反而有几分沉重,“在我们突袭之前,赫拉已经带着西凉主力撤离,不知去向了。” “难道你在西凉军中没有安插探子?”唐果儿微微惊讶,赫拉带着几十万的兵马撤离肃州,慕容晟事先竟一点都不知道? “赫拉大概已经将明面上的暗桩拔去了,他们才没能传回消息。不过埋得深的暗桩,赫拉应该还没有发现,否则西凉军断不会这么平静的悄然离去。那两枚暗桩不到危急时刻他们是不会轻易行动的。肃州城已经收复回来,当务之急,是查出赫拉以及西凉军的行踪。” 慕容晟凝思着道, “肃州这一带多为平原,只有无寿山一条山脉。无寿山虽然适合藏身,但毕竟大部分的峰峦都在西凉境内,赫拉躲进去与撤兵回国本质上并无区别。而且,西凉军并未受到重创,赫拉没有理由要放弃肃州撤离。除非……” 唐果儿眼底一亮,惊声道,“除非,赫拉发现了比肃州更能带给他利益的东西!” “糟糕!粮草!”唐果儿与慕容晟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她不由得一把拉住慕容晟袍袖,“我们快赶去接徐海将军!” 慕容晟却并没有动作,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黑暗的夜色似蒙住了他眼底的光亮,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现在赶过去已经无事于补了。赫拉引来金雕袭击北向军,而非我带领的那只队伍,足以可见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倾覆北向军,而是想利用他们引开我们的视线,拖住我们,徐海将军押送的粮草只怕已经进入了西凉军的口袋,此时我唯一的希望是徐将军能安然归来。” 唐果儿蹙起眉头,沉默了良久,徐徐道,“西凉军在我军中安插的这名奸细,你心中是否有底了?” “这次行军计划,我没有事先透露给任何人,只在临出发前召集了各路将军进行安排和部署。”慕容晟一边说着一边似在细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从他纠结着难以舒展的眉目间,唐果儿已知奸细将事情处理得很完美,看来是无迹可寻了。 “如今看来,被金雕袭击这件事也不全是坏事了。你因此进阶,又因此知道了军中有奸细,以后只要我们小心防范,那奸细也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还好这次的突袭不是一场大战,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唐果儿叹道,错开慕容晟相接的视线,低下了头。 然而就在唐果儿低头的这一瞬间,慕容晟的眼里陡然划过一丝厉光,眨眼间又被敛去,他淡淡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莫非你有眉目了?”唐果儿闻言眸子一亮。 “还不能确定,经过此事那奸细必定会事事小心,藏得更深。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养胎才是你的首要大事。”慕容晟爱怜的目光从唐果儿的腹部滑过。 她不禁被目光里刻骨的温柔瞧得瑟缩了一下,慕容晟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轻浅的笑了。 唐果儿顿觉窘迫,当即冷了脸,伸手捂住小腹,“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孩子,没你的份!” “嗯?你的孩子?嗯?没我的份?”慕容晟眼角一挑,露出难得的玩劣之色,“没我的份,那这个孩子怎么来得?” 唐果儿一张脸窘到极致,而当她看到慕容晟嘴角的笑容不减反增,气得扭头张口咬了下去…… 慕容晟霎时浑身僵硬,他的铠甲方才在对付金雕之时已经被他震成了碎片当武器用了。 唐果儿的这一口虽然毫不留情,到时到底是在冬天,隔了厚厚的衣服,杀伤力小了不止一点半点。疼痛虽仍然有,但是却不及她下口的地方所带来的酥麻感强烈。 唐果儿一口下去,有些得意的抬头望向慕容晟,却没有看到想象中温雅君子龇牙咧嘴的精彩模样,那双美丽凤眼里的戏谑反而更加浓厚…… 还有一丝淡淡的享受…… 愣了一秒后,唐果儿似意识到了什么,松了口,目光下移再下移,落在慕容晟胸前衣服清晰的牙印上。 唐果儿只觉一阵热血齐齐窜向两颊,这个位置…… 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想其他,直接两眼一闭,装晕了过去。 慕容晟见唐果儿的举动,登时低笑不止。冬夜的风卷着这样愉快的笑声,直直飘向草原深处。 第178章 奸细是谁 二人回到营地,唐果儿坚持要等着徐将军回来,慕容晟没有做太多的阻挠,只是抱着唐果儿回了主帐,将她放到山水屏风后自己的软榻上歇息。 临近天明时分,就在唐果儿抵挡不住困意来袭,几乎打算缴械向睡神投降的时候,营帐外突然响起了喧哗之声。 她的睡意一下烟消云散,一下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慕容晟立即取来一个枕头靠在她的后腰处,柔声道,“别急,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先去看看,一会我有事情要吩咐各将,会将他们召集到主帐之中来。” 唐果儿想了想,点了头,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要确认徐海将军是否安好,也不急于这一时,慕容晟既然要召集将领议事,她就在此等等。 慕容晟见她点头,起身走出内间。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帐篷,外面就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帐篷帘子随即被掀开,徐将军疾步进来走上前,单膝跪下,沉痛道,“王爷,末将有负王爷重望,粮草在两个时辰前被赫拉尽数劫走,我军亦伤亡惨重,请王爷治罪。” “赫拉劫粮之事是本王洞悉得太晚,将军此次率领士兵不多,粮草被劫是必然的事。粮草没了可以再行调度,可若是将军你除了什么差池,我东陵损失了的便是肱骨大将!此刻见到将军你平安归来,本王才真正的放心了!” 慕容晟字字恳切,上前亲自扶起徐海,突然凑近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徐海登时神色一震,抱拳郑重低声道,“王爷的此番决策末将定全力配合,一定要将害我们丢了粮草的罪魁祸首拿下!” “那徐将军就先在此稍作歇息,等北向军回来之后,协助本王演一场好戏吧!” 慕容晟负手走到上座坐下,对着候在一侧的元勋吩咐道,“待孙将军等人回来,你就去召集所有副将以上的将领,就说关于粮草被劫本王怒不可遏,有新的计划要部署,打算从赫拉手中夺回军粮!” 元勋领命下去了,片刻之后,大军中所有的副将和将军都穿戴整齐,铠甲加身,精神抖擞地走进帐中。 张行远见到徐海,微微一惊,向慕容晟行礼之后便坐到了徐海旁边,“徐将军,我听闻粮草被赫拉带领西凉军劫走了,你有没有受伤?” “程公子竭力护我,趁乱用缩地之术带我从敌军中逃了出来,我并没有受伤。张将军,我也听闻今晚你们随王爷攻打肃州城了,怎么样?可有拿下?” 徐海绝地重生,语气中还有掩不住的自责和后怕。 “拿下了!我领着大军攻的是南城门,几乎没有什么守卫,一开始我还纳闷西凉大军的守卫为什么变得如此疏散了,现在才得知赫拉竟然弃守肃州城,夺军粮去了。” 张行远愤慨不已的说着。 “是啊,若是咱们能早洞悉赫拉的举动,粮草就不会失,押粮的战士们也不会牺牲了!” “这笔账,我们一定要早赫拉算回来!王爷找我们前来,据说就是为了劫粮一事,想必很快我们就能将西凉大军杀得片甲不留。” 张行远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彻齿。 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怒火,恨不得立即领兵去追击赫拉一行,夺回粮草,为牺牲的战士报仇雪恨。 “张将军说得对,赫拉那小王八蛋引来一群金雕,将我们北向军打得憋屈至极,此仇不报,我心中怒气实在难消!” 帘子再度被掀开来,孙将军盛怒着走进主帐,他左臂上挂着一条布带,向慕容晟行了礼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蛮子欺人太甚,若不是唐将军,北向军的兄弟们,只怕全都要被那群金雕围攻而死。” 孙将军气得两腮的胡子都在抖动,他伸出右手将左臂被金雕抓出的伤用挂着的布条缠紧,“王爷,这次一定不能放过赫拉,他们带着粮草必定走不远,末将愿意立即领兵截杀他们!” “不用了!本王等的就是他们劫走那批粮草!”慕容晟断然拒绝,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视过众将领,突然一笑, “那批粮草只是诱饵,本王早就在里面动了手脚,只要西凉军敢用,不需要我们出兵,他们也将全军覆没!徐海将军,这次辛苦你了,为了帮本王演好这场戏,险些连性命都搭进去了。” “王爷言重,击杀西凉蛮子本就是末将的职责,还好末将幸不辱命,西凉军对粮草没有半点的疑心,末将还听到赫拉那小子说明晚就要用咱们的粮草来打牙祭!” 徐海起身拱拳也是一派欣喜,脸上不见半点粮草被夺的愤慨和自责,反而似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般荣光满面。 周副将不禁疑惑了,“王爷,难道这也是咱们的计谋之一?为什么属下们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这事事关重大,本王只告诉徐将军一人,你们无需诧异。此番西凉军必定将受重创,你们只需要坐等喜讯便是!”慕容晟喜不自胜,抬手一挥,“张将军与孙将军忙活了一夜,就早些下去歇息吧。传令下去,中午杀鸡宰牛,犒赏三军!” 张将军当即起身,“王爷此番计策定能给西凉军重创,实在英明!末将斗胆,向王爷讨一条牛腿,分给昨夜南向军的战士们。” “一条牛腿怎够?本王赏你们一条牛!”慕容晟心情大好,语气轻快道。 他转而望向孙将军,“昨夜北向军牺牲甚大,孙将军想为战士们讨点什么赏?” “西凉蛮子们全军覆没的下场就是给战士们最好的赏赐,末将建议,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孙将军满脸戾气还未散去,似乎还在为被金雕围攻之事而愤怒不已。 “此事可缓一缓。西凉军下场只有一个,不急于这一时。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徐将军留下,本王另有赏赐给你!”慕容晟不再多说,挥手示意众将领退下,唯独留了徐海一人。 待人都离开后,慕容晟的脸色才陡然沉了下来。 他朝元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帐外守着,这才严肃道,“徐将军,你可有看出什么眉目来?张行远与孙将军之间,你认为谁才是奸细?” “末将不敢妄言,王爷为何笃定奸细在二人之间呢?”徐海蹙眉苦思,仔细回想刚刚二位将军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本王倒是有几分把握了,如今就看他会不会将这个关乎西凉大军存亡的大消息送出去了!”慕容晟眸子里飘上一抹狠色,一批粮草换西凉军一个心腹暗桩,这买卖不亏! 徐海见慕容晟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一震。 上一场恶仗是太子坐镇,太子领军虽然勇猛异常,可是,比起眼前这位定北王的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的手段,差距便不言而喻了。 东陵有了一位优秀的太子,如今又出了一位更加优秀的王爷,对这江山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徐海在心底长叹一声,行礼告退,走出了帐篷。 “你觉得他们之间谁是奸细?”屏风后的唐果儿见人尽数离去,终于开口询问,她同样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慕容晟将目标锁定在了张行远和孙将军之间。 慕容晟快步绕到屏风后,坐到榻边,耐心道,“你和徐将军疑惑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在我部署之时,发生的一件事。” 唐果儿一通心思全放在了谁是奸细的这个问题上,等她回过神慕容晟已经在身边坐下把话都说完了,她若是再躲闪或者叫他让开都显得太矫情。 努力忽视了她与慕容晟之间的距离问题,她继续问道,“什么事?” “我原计划是张行远领北向军与我先出发,孙将军带领南向军见战火起后再进行偷袭,但是出发前,张将军却突然闹了肚子,去茅房许久不回,我恐延误战机临时更改战略,让孙将军带北向军与我先行。” “既然如此,有嫌疑的该是张行远,为什么牵扯上了孙将军?他若是奸细,肯定知道北面西凉军的计策,就算是他要用苦肉计撇清自己的嫌疑,但是我和元勋若没赶到,北向军必定覆灭。西凉断不会为了一批粮草牺牲一个深桩。” “我下达的军令是速战速决,孙将军与我同时出发,北面却久久不见战火,是为何故?你去了北面,相比比我和你清楚。”慕容晟慢慢剖析着,见唐果儿的一缕碎发垂到了颊边,便抬起手自然而然的为她别到了耳后。 唐果儿一怔,慕容晟的行为是红果果的得寸进尺! 她随即脸色沉了沉,往后一靠,拉开二人的距离, “我赶到的时候,北向军正在孙将军的带领下对西凉军发起口水攻击,如果他火速攻下北面,就算金雕来了,也能躲进城里的屋子里。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倒觉得孙将军的嫌疑更大了!”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一点就透。”慕容晟往唐果儿方向倾了倾身子,又靠近了她一尺。 唐果儿看着几乎凑上跟前来了的俊雅容颜,脸霎时黑了。 尼玛,还能不能愉快的交谈了?给一点颜色,就连绵不断的开起染坊来了是不?一而再在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是不? 底线就在这里! 一股怒气窜上,唐果儿朝慕容晟皮笑肉不笑的冷冷勾了勾唇角,利落抬腿,出脚,下一秒,慕容晟狼狈得栽到地上。 第179章 等君入套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居高临下睨了慕容晟一眼,冷哼了一声,“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还没解决,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杀了你!” 慕容晟也不起来,就躺在厚厚绒毯上,笑意浓厚,“遵命,我的女皇大人。! ” “有病!”唐果儿再一次气结,一把抓起屏风上的披风搭在身上,扬长而去。 慕容晟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挨了一脚的胸口,柔和万分的望着唐果儿离去的方向。 果儿,哪怕是忍惹你生气,也比你冷冰冰的对着我要好太多。或许你还没有发现,你说要杀我的时候,语气里,眼里,杀气都不复存在…… 唐果儿回到营帐中已是彻底的累极了,她将披风一扯随意丢开,爬上自己的床,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直到临近午时她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四下里弥漫着一股芬芳的肉香,唐果儿从床上爬起,唤了云清上前,“现在是不是到午时了?” “小姐,还有三刻钟。听外面的将士说,我们这次重创了西凉军,还夺回了肃州,王爷下旨犒赏三军,外面架柴生火已经烤熟了好几头牛。小姐是不是饿了?王爷特意吩咐给你单独烤了一头乳牛,我这就去给让人送过来?” 云清一脸欢喜,一是帐外的热闹感染了她,而是看到小姐和王爷的关系有所缓和,她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我暂时不想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外面人人都在说我们这次重创了西凉军?”唐果儿摇了摇头。 怀孕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嗜睡的反应还不算明显,可是孕吐的反应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只要一看到血腥或者闻到油腻的气味,她都忍不住想吐。 “是的,士兵们都是这么说的。”云清见唐果儿不想吃烤乳牛,神色有些遗憾,小姐现在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她起身从一旁的矮榻上端来那盅熬得清淡的乌鸡参汤,“小姐,昨晚折腾了一夜,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总该饿了,这个汤本来是打算等肃州拿下后,送去肃州城里给你喝,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多少喝点汤?” 云清拿起勺子撇开浮油,将汤盛到白玉碗里,递到唐果儿手中。 唐果儿没有再拒绝,接过来浅浅的抿了一口,微苦的参味立刻麻痹了她的整个舌尖。 这个味道她实在不喜欢,刚想把碗放到一旁,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了肚子,她咬咬牙,一口气将鸡汤灌进了肚子。 “小姐,还要再喝一碗吗?”云清接过空碗,笑吟吟的询问道。 “这汤就不用了,准备点别的清淡菜色吧。”唐果儿摸着肚子,昨夜奋战时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顽强的生命力。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 注定她和慕容晟之间这一生都必将牵连在一起? 越往下想,唐果儿的心越纠结,有一点一点针扎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她快速的挪开了手,打断自己的思绪,翻身下床。 云清已经在一旁矮几上摆好了饭菜,俱是清淡不腻的小菜。唐果儿腹中的饥饿感一下就被勾了出来,她坐到厚毯上,拉着云清陪她一起用膳。 二人刚吃了几口,帐篷帘子就被掀起,慕容晟弯腰从外走进,看着桌上的饭菜对云清淡淡笑道,“云清,去给本王准备一副碗筷,本王也要在这里用膳。” “云清,我向来不喜欢不请自来的,这饭菜再多一个人就不够吃了。”唐果儿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果儿,你不让我吃饭也不要紧,我留下来看你吃。只是我是真的饿极了,这一饿头脑也就有些不清楚了,怎么抓到奸细,究竟奸细是谁,我好像想不起了。” 慕容晟走上前坐到唐果儿对面,笑岑岑地望着她。 他特地选的这个时间前来送消息,真正目的就是陪唐果儿吃饭,不达目的当然不能罢休。 “抓到奸细了?”唐果儿手势一顿,果然被慕容晟的话吸引住了。 “大概是抓到了。”慕容晟蹙眉,似乎在费力地回忆。 “什么叫大概?你若是不想告诉我,请你起身,直走,出门,左拐,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去。你不说,不代表我从别人那里问不到!想以此要挟我留你吃饭,不好意思,没门!” 唐果儿冷冷淡淡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别人那里你似乎真的问不到经过,奸细是影子抓的,我已经当着众将领的面将他处死了,也下了军令让他们三缄其口。再者,我已经向军中宣布这个奸细领兵追击西凉大军去了,只等明早报出他牺牲的噩耗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毕竟奸细在军中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威望,此事公开出来,动摇军心。” 慕容晟对唐果儿冷冰冰的态度视而不见,依然摆出一副不给吃饭不走的无赖模样。 唐果儿放下筷子,咬了咬牙,吩咐道,“云清,备碗筷。”她恨恨望向慕容晟,“这下你有力气,记清楚了吧?” “孕妇不宜动怒,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小顽固了,若是将来再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岂不会变成混世小魔王?”慕容晟收起了无赖模样,义正言辞道。 “干你何事?”唐果儿气冲冲道,“你要是继续卖关子,我就让云清把饭菜都撤了!” “好了好了,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就是,你别气,小心动了胎气。”慕容晟见唐果儿濒临爆发的边缘,当即放柔了声音,竭力安抚道。 上得战场,哄得娇娘,是为大丈夫! “奸细是谁?”唐果儿其实并不生气,这股怒气只是一瞬就过了,想来这也算得上是孕妇综合症里面的一种,易怒。 慕容晟的眸子一下暗了,笑容慢慢凝固在了嘴角,“有点出乎我们当初的意料,是张行远。” “怎么是他?”唐果儿惊声道,“按照分析来看,不应该是孙将军?” “这正是张行远的狡猾之处,昨夜出兵之前,他闹肚子并不是假装的,他给自己下了泻药。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孙将军率领北向军随我出发。” 慕容晟面色严肃,低叹道,“他与孙将军共事多年,早已将孙将军的脾气摸了个透彻。我问过孙将军了,是西凉军先出言不逊,他才回骂的。孙将军脾气暴躁易怒,西凉军挑起事端后便闭口不言,依他的脾气,势必要骂到心中怒气全散方可罢休。” “那你是怎么抓他现行的?”唐果儿继续追问道,张行远狡诈至此,就算上了慕容晟的当,要将粮草有毒的假消息传到西凉军中,也必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们二人下去后,我就分别派了影子和另一名暗卫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我特意下旨犒赏三军,在营地中宰杀鸡鸭牛羊,就地架火烤熟,借此将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张行远行事虽然小心,可是面对西凉大军的存亡,他方寸已乱,而且大家又都在说这件事情,更是将他紊乱的思绪搅得更乱了,情急之下,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来分析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此轻易上了钩。” 唐果儿听着慕容晟娓娓道来,望着他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份幽深和打量。她见过他的风雅翩翩,亦见过他处置左相余党时的铁血手腕,然而此时的深沉心计,她却是第一次见。 从无寿山伏杀西凉军,到揪出奸细张行远,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计计环环,必须要紧紧地扣在一起,出现任何一点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她必须承认,慕容晟拥有一个帝王所有的条件,如果江山在他手里,一定是固若金汤。他也必定能御下有方,将朝堂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只可惜,他具备优秀帝王的条件,却无法具备优秀丈夫的条件。唐果儿一阵心塞,失了胃口,放下碗筷后就缩回了被窝里。 慕容晟不明白唐果儿突然间的情绪转变,看着她的背影,他也不想去追问其中缘由,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口饭菜,他起身对云清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她照顾好唐果儿,就回主帐处理公务去了。 大军在两日后进驻了肃州城,城中随处可见遍布尸体的深坑,从他们的衣着看来,都是城中的百姓。 虽然早知西凉军对肃州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城,可是亲眼目睹惨死的百姓尸骨,那画面依旧来得让人无比震撼。 慕容晟当即命军中将士安葬百姓尸身,并在大军修整后的第五日,兵分两路追击西凉主力军。 仅用短短七天,东陵军在慕容晟的亲自指挥下,几乎毫不费力的接连夺回了相邻的相州,并一举拿下西凉境内的紧挨着无寿山脉的涧州,怀州,鸿门,三座城池。 为了避免肃州惨剧的再度重演,慕容晟下令三军,任何时候不得侵扰百姓,违令者立斩不赦! 攻下鸿门之时,有以身试法侮辱妇女者,副将一名,士兵十名,皆被推上了城门,斩首示众。 此番作为彻彻底底威慑到了数十万大军,因为东陵大军所过之处,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第180章 棋局 而唐果儿自从得知了腹中胎儿稳固异常,又已过头三个月胎位不稳的时期,每次打仗便都跟在慕容晟身侧。 或是随着众将士冲锋陷阵,或是操纵各种飞禽走兽协助攻击敌军。尤其是当她站立在通体雪白的九尾神狐身上时,那凸显出来的肚子格外抢眼。 而她的动作却并未因为肚子而受到限制,灵力收放自如,举动过于勇猛,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拥护,甚至敬尊她为“天神。” 一时之间,唐果儿再度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她在战场上的身姿成为文人士子笔下竞相描绘的丹青,而她的名头和功劳铺天盖地席卷了东陵西北边境,一度压过了慕容晟。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为唐果儿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的名声感到高兴。 尤其是在她肚子凸显出来,随军的将领确定了她和慕容晟的关系之后,关于她该不该继续上战场之事,成了军中僵持不下的最大争议。 思想古板的人,觉得唐果儿张扬不知收敛,认为她应该恪守陈规,做到一个女人该有的本分。立了战功却被唐果儿的风头压下去的人,不止一次建议慕容晟暂收唐果儿将军之权,美名曰安心养胎。 其中最直接表达出不满的数慕容晟的心腹将领们,不惜联名上书,痛述唐果儿的种种不安分,甚至不惜给她扣上功高震主的帽子。 慕容晟却不以为意,淡然一句“不勇猛如何做本王的王妃”,将悠悠众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当这话传到唐果儿耳中后,慕容晟当即被云清挡于唐果儿帐前,足足三天三夜没见到她一眼。甚至其间西凉军反扑,意欲夺回鸿门的那一场激战,她也不曾出现。 焦急无奈之下,慕容晟不得已派暗卫前去唐果儿帐外听墙角,终于得知缘由。据暗卫所转达的唐果儿的原话,要论勇猛,孙将军当首屈一指。 不过孙将军牛高马大威武太过,与王爷风雅之姿相去甚远,数十万大军中必定会有良配,王妃请另寻他人。 慕容晟听后顿悟,沉默良久,当夜独自前往城外草原练剑,斩枯草无数,于天明时分策马而归。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唐果儿此举激怒了慕容晟,期待着她被剥权削职之际,唐果儿却一脸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之间,昂首挺肚,面对众人快掉出来的眼珠,状若无事的直入军中主帐。 她找慕容晟并不是因为她打算妥协,也不是因为担心自己那番话触怒了他。她找他,是为了解惑! 这个疑惑在出兵无寿山的时候就种下了,这几天她在营帐中闭门谢客,并非单单因为慕容晟的那番话惹得她不痛快,她借着这样难得安宁的机会将东陵军的行军路线清晰的理了一遍。 从无寿山一战到收复肃州,接着攻下隶属西凉的涧州,怀州,到如今占领鸿门。大军走过的路如同慢慢收紧的手掌一点一点扼住西凉与东陵相接城池的命脉。 大军处于这个位置,再往前可攻下西凉西北第一要城,退可固守肃州,甚至哪怕就是在面临东陵西凉两国夹击的时刻,也能挥军挺进无寿山脉,让数十万大军无声无息的隐匿在山中。 慕容晟这次行军又带上了为数众多的暗影成员,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实力,还暗卫渗透到军中,这一切的作为,都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种了结果! 可就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也只有慕容晟亲口承认,唐果儿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唐果儿进主帐时制止了元勋的事先通传,因此慕容晟并没有在外室。描了秀丽山水的屏风后有人影隐隐晃动,看那动作似乎是在更衣,为了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唐果儿便在一旁的椅子处坐下了。 在她坐下的同时,慕容晟温和的声音自屏风后而起,“你既然肯来,我就不会轻易放你出去,案几下的屉里有一副棋,陪我下几局。” “棋者,局也。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找你的原因,你既然有心向我解局,我岂有不听的道理?”唐果儿起身,往慕容晟摆满公文的桌案走去。 收纳物品的抽屉为了方便人坐着的时候取东西,设得有些低,唐果儿正打算弯腰打开抽屉,一只手拉住了她。 “是我疏忽了你现在身子不便,我来吧。” 慕容晟绕到唐果儿身前,弯腰拿出了一副棋。他将堆积的公文往一边顺了,就着公案将棋盘摆上,又取了一张椅子铺上软垫,放在唐果儿身后, “坐吧,就下一局。如果你要是觉得坐不住了,我们就不下了。” 唐果儿目光一直放在慕容晟的身上,他细微至极的举动,让她不禁感到一阵窝心。 不过一瞬,唐果儿就将这种感觉强制驱散了,不能因为短暂的温柔而心软,一旦心软,她的心就会沦落到不复之境。 与其在今后与莺莺燕燕争风吃醋里渐渐麻木,不如在一开始就狠心斩断萌芽,还能换取个自由自在。 唐果儿这么一想,心渐渐平静了,她淡然坐下,当先端过黑子放到自己的跟前。 “很少有女子喜欢这个颜色。”慕容晟看着她的举动哑然失笑,也掀了袍子坐到一旁另一张凳子上,“落子吧。” 唐果儿也不拒绝,捏起一枚黑子,黑玉打磨而成的棋子衬得她的指尖白皙异常,她顿了顿,在棋盘正中央落下棋子。 “最近你瘦了。”慕容晟跟着落了一子在她旁边,“我应该让厨子重新研究些清淡的补品,看看能否对你胃口,不能让你继续瘦了。” 唐果儿眸色变了变,从怀孕来她虽然不像其他孕妇胖的那么明显,但的的确确是长了肉,真不知道慕容晟哪只眼睛看到她瘦了,难道怀孕了就该长得像猪一样,才叫健康? 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叫辣妈,懂不懂? 算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到慕容晟不可能懂! 唐果儿加快了落子的速度,同时将话题转了回来, “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如果料想无误,赫拉率领的那部分西凉主力军,应该就在西凉的边防第一重城官州。如果继续打下去,毕竟是一场恶战。”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开西凉军的锋芒。”慕容晟淡淡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落在了离唐果儿黑子左方前三格的经纬上。 唐果儿盯着棋盘中央缠成一团的黑白棋子,这一方战局已隐隐能显出胜负之势,只要慕容晟步步紧逼,牺牲战圈中的黑子,就能吞掉她这一大片的白子。 但是,慕容晟却将棋子下在了别处。 左边……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鸿门的左方正是无寿山脉! 唐果儿猛然抬头望向面前笑意盈然的人,“你想翻过无寿山直击西凉腹地?” “不错。” 慕容晟神态自若,眸光之中却陡然溢出点点星辉,与刹那之间又消失在深黑的瞳孔中, “从无寿山脉穿过,便是西凉腹地,再攻下的三州两城,就可直通西凉皇城。一直以来,因无寿山猛兽无数,地势凶险,西凉对此处守备都较为松懈,此番你我领军从此处突围,稳操胜握。” 唐果儿捏了棋子的手顿住,望向他道,“此番击退西凉大军,我军还占领了永怀两州连带鸿门,西凉军一时半刻之间不会再来入侵。为何你执意要攻下西凉皇城?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盘桓心中,如今见你种种动作,实在是不问不快!” “既然不快,你何须压着?你想问什么,我必定一一如实回答你,你该落子了。”慕容晟目光淡淡飘过唐果儿的指尖,似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露出真切的笑来。 “你此番领军出征,不拿下西凉不愿罢休。你又带了暗影成员前来,你是不是打算无论战况如何,短时期内都不回京都了?” 唐果儿将手中棋子落在胶着不分的那片黑白棋子之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容晟的双眼,等他作答。 慕容晟对唐果儿落子的位置微微惊诧,捏着白子似在思量如何应对她的这一步棋。 举棋不定间,却闻唐果儿又问道,“你是不是将暗影所有成员都带来了?” “你怎么知道?”慕容晟犹豫良久,终于将棋子落在了唐果儿那步棋的旁边,那片乱局刚刚冒出的倾向于唐果儿的胜利,便被压了下去。 “人数。”唐果儿有落下一子,在棋盘上另开垦一片新的战局,“暗影既然是你的暗卫,必定是在精不在多。除去押送粮草,以及明里暗里任我差遣的人之余,还能有人去甘州,或者安插进西凉军中,就算不是倾巢而出,也是十之八九。” “果儿原来早就察觉到了。”慕容晟捏着一颗白子在指尖把玩起来,“此次出征,除了安插在京都的几处重要眼线没有带来,其余所有的暗卫,都已跟来。但你猜得也不全对,暗影的人数精而多,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我早已让大部分成员乔装进了军中。” 唐果儿一愣,随后恍然觉悟,神色一瞬复杂,最终化作浅浅一笑,“你如此深思熟路,周到安排,看来,你是打算对东陵的江山有所动作了吧。” 第181章 云渊,速至鸿门 “不止是东陵!”慕容晟神色霎时肃然,重重的将棋子落在了左方他先前落下的棋子旁,“我要的是天下!西凉此次倾兵力来犯我东陵疆土,莫不失为拿下西凉的最好时机。” 慕容晟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况且,我离朝之后东陵的朝政大权已经掌握在了慕容苍的手中。我的眼线来报,父皇的身子如今每况愈下,已是强弩之末。父皇一旦辞世,慕容苍必将排除异己登上大宝。就算我此战已分胜负,领着众将凯旋而归,他也必定会不择手段将我绊住,至少在他登基之前,我绝不可能顺利回到京都。而他一旦登位,我再回去,等于狼入虎口。” “可就算你攻下西凉,慕容苍岂会任你坐拥大军在外不归?到时他一道圣旨召你回京,你难道能拒绝,让他顺势扣你一顶抗旨不遵甚至意图谋反的帽子?” 唐果儿微微挑了挑眉,慕容苍虽是自傲狂妄之辈,但是他从小被当成江山接班人来培养,对帝王之术不可谓不精。 慕容晟在他眼里,必定是一颗必须要拔出的钉子,即使慕容晟避开,又岂是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闻言慕容晟非但没露出半点担忧之色,反而慢慢笑开了,他的眸光渐凉,如同棋盘上的白子,温润中带着冷冽,“这一点,我从不担心。慕容苍注定不可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为何?” “临出征之前,父皇曾交予我一样东西,废太子诏书!”慕容晟没有过多的表情,甚至也没有太多的欣喜。这道关乎东陵国运,决定了一国之君,对他的目标起了重大推动作用的诏书,对他而言,就如一张写着普通诗歌的纸一般,不轻不重。 可是,唐果儿却被彻彻底底震撼了,皇上曾单独召她,想将她配给慕容晟,那时他虽表现出对慕容晟的疼爱有加,但并没有一点打算废太子的念头。怎么突然之间就给了慕容晟这样一道诏书,还是秘密给的? 不过,唐果儿很也就想明白了。外戚专权一直是帝王的禁忌,南宫一族即使再谨慎低调,终究还是被皇上惦记上了。 也是,如果她是皇上,也无法容忍南宫一族现在的势力,不仅将后宫大权一揽在怀,朝堂文官一派,三人中必有一人与南宫家有牵连。 如果慕容苍顺利登位,东陵江山离移姓也就不远了。 五石散迷失了皇上的神智,倒未完全搅乱他的理智,慕容晟的确比慕容苍更适合当皇帝。 唐果儿将手中的黑子放回墨玉罐中,同时伸手将棋盘上除去靠左方的那两颗白子之外的所有白子一个一个也捡回了自己手边的罐子。慕容晟虽对她的举动甚是不解,但只是看着,并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棋盘上只剩下正中央的一片黑子,以及左方的两颗白子,唐果儿才停下手中动作,收回手不自觉地抚摸上小腹, “攻下西凉皇城,你就能与慕容苍各占半边天下,达到表面上的制衡。而皇上应该会帮你吧,让你手中的废太子诏书将慕容苍从名正言顺继位拉入篡位夺权的深渊。看来西凉覆灭,是你天下大计中重要的一环,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让你早日夺得天下,我也好早日抽身离去。” 慕容晟神色骤然一冷,面色僵硬,浑身刹那紧绷。 直到现在她竟然还想着要逃离他?她肚子里怀着近六个月的胎儿,是他们的孩子!难道,这都还不够让她留在他身边吗? “我不会让你走。”慕容晟压下惊惧的怒火,坚定万分徐徐道,“这天下,我要你陪我一起将它踩在脚下。而后宫,也将只是你我二人的后宫,我的权利不需要女子来稳固!” “身在其位,不是事事都能由着你,六宫粉黛三千自古长存,千百年传下来根深蒂固的制度与思想,你一朝一夕之间想改变谈何容易?到时朝臣紧逼,百官启奏,你又当如何?” 唐果儿并没有因为这话就感动,能说到不一定能做到,她不是不相信慕容晟,而是不相信这个时代迂腐的陈规。 慕容晟伸手握住唐果儿放在腹部葱白的指尖,“我现在怎么说你都会心存疑虑,我会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唐果儿扯了扯嘴角,抽回手,但笑不语。她将目光落回棋盘上,转移开话题, “我支持你从穿过无寿山突袭西凉腹地,但是这场仗,只能由你领兵前去,给我十万大军,我留驻鸿门。” “不行!”只是一瞬,慕容晟就明白了唐果儿用意,断然拒绝。 唐果儿料到慕容晟会有这样的反应,不急不躁分析道, “如果你我同时离开鸿门,既没返回肃州,也没有继续进攻,赫拉必定会疑心我们是进入了无寿山。因为我是驭兽师,无寿山猛兽再凶猛也成不了威胁。赫拉一旦起疑,势必调兵严守无寿山外的三州两城,突袭计划就等于泡汤了。” “相反,我留下来,一来可以迷惑赫拉,让他以为你还在军中。二来,就算他发现你不知所踪,没有我这个驭兽师,他也无法断定你是去了无寿山。如果与此同时,找一个人假扮你,领一小股军队前往肃州,赫拉的疑心更会直线降低。” 唐果儿说着其中利害,指尖在浑着黑白棋子的罐子里轻轻搅着,棋子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 “就算这样也不行,赫拉一旦反扑鸿门,你领着十万大军根本无法抵挡!留下你等于将危机留给了你,我做不到!” 慕容晟虽深知唐果儿所说的是对拿下西凉最有利的办法,但这样的办法若是需要用她的安危来博取,他宁愿不要! 她和孩子,他赌不起!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鸿门,涧州,怀州都是西凉的国土,丢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如果实在无处可躲,我就领着大军去西北粮仓永州投奔威武大将军。” 唐果儿说这话的时候,眸色狡黠,一改近来沉静的性子,透出些许俏皮。 慕容晟愣了愣,还是抿着唇不肯点头,只因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实在太难,他宁可自己面临危机。 “你若是还不放心,就让元勋带着暗卫留下来保护我,他们的本事你最清楚,就算鸿门失陷,护我离开想必是绰绰有余的。”唐果儿见慕容晟沉默,加紧劝道。 她也知道留下来所要面临的危机是什么,但是这是最周全的办法。 而且,这危机之中有一个好处,就是慕容晟攻下西凉皇城之时,她能轻而易举的脱离他的掌控,返回天都。 单凭她是驭兽师,慕容苍就不会把她怎么样,一旦为月影报了仇,从此天地之大,任她遨游。 纵使唐果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容晟还是否决了她的提议,“只有你呆在我的身边,我亲眼见你安全,我才能安心攻敌。” 安心,你安心我不安心! 唐果儿暗暗腹诽,只怕这一陪他去,接下来想逃就难了。既然讲理不成,那就换个不讲理的方式! 唐果儿神色霎时冷了,语气如霜,“我去不了的方法有千万种,和你商量是最温柔的方式。我有我的坚持,还请你按照我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慕容晟睫毛垂了下去,半晌,他才重新看向唐果儿,“你真的要坚持你的想法?” “对。”唐果儿亦毫不退却的对上慕容晟的目光,但她却在这样的目光下生出了心虚的感觉。 他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想法…… 慕容晟目光移开,落上她的腹部,眼里浮起厚重的不舍,他叹道,“既然如此,你留下吧。我调派十五万大军给你,如果赫拉攻来,你就退到肃州,那里易守难攻。我还会另外调派援军给你,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必攻下西凉皇城。” 见他首肯,一丝欣喜从唐果儿眼里闪过,那带着喜色的晶亮余光还未来得及散去,慕容晟的目光又扫过来了, “我除了会让元勋带暗卫在明处保护你,我还会安排别的暗卫在暗中看住你,你挺着肚子,别乱跑,别动了胎气。” “还有……”慕容晟眸子暗了暗,有挣扎在他眼底闪过,他语气淡了下来,“为了确保你万无一失,我会再调动我手上的那部分秘密兵力前来与你汇合。” “秘密兵力?什么秘密兵力?”唐果儿是真的惊住了,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得出来这股兵力不弱,说不定是他用来得天下的一张王牌,为了她,就这么轻易的亮出来了? “到时你就知道了。”慕容晟似不愿多谈,将公案上的棋局收了,“坐了这么久,起来我陪你去走走?” “不用了。刚刚下棋劳心费神,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帐了。”唐果儿站起身,连忙拒绝,要不是为了解惑,她还真不想和慕容晟独处。 虽然随着肚子慢慢变大,当初媚毒之事对他生出的恨意渐渐淡了,可她仍然无法坦然接受。 “既然你累了,那就回去吧。我三日后带军出发,还有些战略需要琢磨和部署,就不陪你过去了。”慕容晟难得没有纠缠唐果儿,温和笑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唐果儿却觉得这笑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意味,这个傲娇男多半在郁闷她不肯陪他去的事,她不再多想,心情愉悦的走了出去。 然而,当唐果儿的身影消失在眼里,慕容晟脸上的笑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门口的方向良久,重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从公案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经药水浸泡过的纸,划破指尖用血写道。 云渊,速至鸿门。 第182章 留下她一人守城 三日后,当夜幕悄然降临,随军突袭众将领着大军分批从鸿门遁入无寿山。 慕容晟走在了最后,在城门之下驻足良久,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城墙之上挺着肚子傲然而立的唐果儿。 似乎要将特地换下骑装换上一袭白色长裙,裹在披风里的那个身影,刻进脑海里。 这一去,他们两人都将面对未知的危机。他多想带着她在身边,可她不愿去,无寿山此行就算有了凝结了团子精气而成的灵玉驱走凶兽,但是地势险要陡峭,她的身子,未必能吃得消。 慕容晟深望了唐果儿一眼,要将那厚重的长裙飘飞掩映之后的容颜,印进骨血之中。 可淡淡月华之下,她似要羽化登仙而去,若没有她抢眼的肚子,他们之间何尝不是像这飘渺的裙裾一般,随风而荡。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调转马头,策马飞奔进了夜色里。 就让他再赌一次,云渊和他之间,势必要让她真正舍下一个! 其实风里是有些冷的,不过看着大军带着斗志雄心昂扬离去,那沸腾的士气充斥心间,唐果儿就觉得不那么冷着。 她拉了拉披风又在城墙上站了片刻,直到视线里再没有慕容晟的存在,只剩下一片宁静的夜色,她才迈开步子缓缓下了城门往城内走去。 慕容晟这一走,或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重逢之日了,能脱离魔掌即将重获自由,她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怎么会觉得心中有一股怅然若失的难受劲呢? 一定是被慕容晟欺压得太久了,她才会在面对他的离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一丁点的难受,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好在她即将要面对状况分外严峻,如何绊住赫拉能让他不起疑心才是她应该去想的事情。 这件事她向慕容晟说起的时候很轻松,可是谁都知道,这一件事情做起来有多难。十五万大军面对赫拉率领的近四十万西凉主力军,若一旦开战,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尽量制造慕容晟还在城中的假象,拖住赫拉,为慕容晟翻过无寿山进攻西凉腹地赢取时间。 不过,或许是她太过杞人忧天,慕容晟临行前说了会派一支秘密兵力来支援她,只要撑过去这段时间,战局就能真正明朗了。 但是鸿门兵马一下减少二十万,赫拉也不可能完全毫无所觉。就在慕容晟离开后的第三天,唐果儿就截获住一名西凉探子。 将探子关押之后,她立刻召了孙将军前来议事。慕容晟愿本打算将徐海留下从旁协助她,但是,被她拒绝了。 因为依徐海之才该行军布阵,而不是留下来陪她与赫拉干耗。 而且,从金雕之战过后,孙将军的性格已经明显沉稳多了,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扭转,打心底里的尊重她。 如何守鸿门,她在心里已经大致盘算过了,其中有些方法她是从现代战争里面悟出来的,说起来必定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她需要一个能够服从她决定的人。 赫拉的警觉性比她想象中的高太多了,这样的情况下,必须开始启动守城计划。 孙将军来的很快,作为留下来陪唐果儿并肩作战的唯一一位将军,唐果儿并没有瞒他关于探子的事。 一走进唐果儿用来办公的临时书房,孙将军就压着自己的大嗓门神色凝重道,“赫拉那王八羔子是不是已经怀疑上了王爷不在城中?” “孙将军,毋须急躁,你且坐。” 唐果儿伸手示意孙将军坐下,自己转身从公案上拿了一张西凉地图在孙将军面前的桌上铺开,不紧不慢道,“王爷带走的士兵毕竟不是五万七万,二十万大军撤走,鸿门的各处防守兵力也就相应见了下来,赫拉看出破绽也在情理之中。” 唐果儿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位置,“这里是通往西凉边防第一重城的一处要塞,我要孙将军在军中选一个信得过的心腹领一万精兵前往这附近的山里埋伏。一旦赫拉有所动作,这将是我们的第一道御敌防线。” “唐将军,你这么说听起来虽好,只是在现在这个当口上,我们再有所动作,会不会再度引起赫拉的疑心?” 孙将军看着唐果儿手指所落的那一处,两道大刀眉微微竖起,露出满脸质疑的神色。 “我虽然和赫拉没有正面交过几次手,但是,从这一场场的战役中却能窥出他一二分行军习惯。赫拉这个人奸猾狡诈,大军一路攻来,顺利拿下西凉这三座城池,都是赫拉有意在退让。如果所料不错,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存实力,留守重城休养生息,等西凉的士兵士气和精神劲都缓过来了,就是他猛烈反扑之时。” 唐果儿语气渐渐凝重,“赫拉如今疑心已起,除了做好防护,我们还要故布疑云,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那唐将军还打算怎么做?” “明夜派兵攻打西凉要塞,一面掩护精兵顺利埋伏,一面将赫拉的疑虑暂时压住。” 孙将军一脸不解,“我军兵力现在处于恶劣之势,我们已经经不起伤亡了。西凉这道要塞极为难攻不说,如果因此而惹恼了赫拉,他反扑过来怎么办?” “正因为我军兵力处于劣势,才更要这么做。”唐果儿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扣,“你会这么想,赫拉便也会这么顾虑,他也会觉得我们兵力不对不敢主动出击,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短时间内,他是便不会贸然再来探听消息。” 唐果儿顿了顿又道,“所以,我们进攻要塞,不仅不能装模作样,还要全力以赴地与他们进行一场血战。我们的目的不是拿下赫拉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我们最重要的事,是守好鸿门绊住赫拉,等着王爷那边传来好消息!” 孙将军沉默着想了想,终于赞同地点头,“唐将军分析的也有道理,那这个时间你安排在什么时候?” “明晚。” “明晚?”孙将军惊得睁大了眼睛,“大军对第一要塞周围的地形完全不熟,这么急促,是否操之过急?” “我们没有时间了。西凉的这个探子若是明日不归,赫拉势必会再派更厉害的探子来查看我军中情况。我们必须这么做,才有可能撑到援军来。” 孙将军沉思良久,陡然一拳砸在桌上,“横竖都是被赫拉发现王爷不在鸿门,我这就带兵亲自去第一要塞收拾西凉那帮兔崽子!” 唐果儿目光落在地图上,注视第一要塞的位置片刻后,轻轻点头,郑重道,“不要猛攻,打草惊蛇即可。孙将军你要记住,我们不是要拿下这里,而是为了掩护精兵在此顺利埋伏。” “唐将军放心,我老孙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非常时期我有分寸,此行必定不辱使命!” 孙将军蹭的起身,朝唐果儿行了一个军礼。王爷走之前吩咐他一切听她安排,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就凭她能行常人所不敢想之事,这一礼也不算折辱了他,何况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唐果儿连忙跟着起身,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孙将军,如此大礼我不能受,守卫鸿门的重任需你我同心协力。只是,即使这一万能精兵顺利埋伏,我们又能撑多久呢。” 一丝愁绪自唐果儿眸子蜿蜒而出,在整个书房里弥漫开,连带着角落里纯白骨瓷长颈花瓶中绽着的红梅,都失了三分艳色。 她敛眉叹了一声,缓慢折叠起地图,“孙将军先下去筹备吧,我想再思考思考,看看有没有长久之计。” 孙将军吸了一口浸染了愁绪的冷冽梅香,望向眼前这个女子,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亲眼所见,他必定不会相信这样一副柔弱的肩膀,会毫无畏惧地选择挑起一座城池。 他目光落到唐果儿隆起的腹部,更是动容,不禁流露出一丝慈爱之色,似不受控制的便道,“唐将军怀着孩子,不该太过操劳,也应顾及自己的身体。” 说完,孙将军似有扭捏的别过头,他一生五大三粗惯了,还从未说过这类话。 唐果儿看着孙将军别扭的样子,心中的忧愁霎时散开来,轻轻笑开了,“孙将军的关怀,小辈必当放在心上,这孩子关乎我的性命,我会格外注意的。” “既然如此,老孙我也就放心了。”孙将军脸上依然还有不自然的神色,他不再逗留半刻,迈着大步离去。 唐果儿这才将地图收好,放到公案上,抬眸一看,天光又渐渐暗沉了。 这是慕容晟领兵离开的第三个夜晚,她成功守住了这座城池三天,只是前方的夜晚还能有多少会像这几日来得平静?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唐果儿匆匆用过晚膳,埋头伏案苦苦思索如何稳住赫拉已经生疑的心时,一个消息,将她与孙将军的满盘计划打散,她所规划的一切,顷刻崩盘。 被羁押的西凉探子逃出城了! 看守探子的暗卫尽数身亡,无一幸免! 唐果儿得知消息之时,惊得从椅子上猛然站起,腹部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一丝一丝的微微抽疼。 但这样危急的状况之下,她已经顾不上这点疼痛,几乎是立刻纵马奔向城门。 第183章 赫拉领兵突袭 元勋来不及阻止,那道雪色身影就被夜色淹没了,他只得率着暗卫追了上去。 到了城门处,唐果儿从马上翻身下来,一边本想城头,一边问着跟上来的元勋,“探子什么时候逃走的?” “恐怕已经逃走多时!”元勋神色肃然,紧跟唐果儿身后,“暗卫是在晚膳时分发现狱中的人不是西凉探子,后来那假冒之人与暗卫搏斗时,惊动了卫兵,属下问询赶到后,地上已经满是尸体。” “就按照发现探子逃走的这个时辰来算,那探子只怕也过了第一要塞了。王爷不再城中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赫拉的耳中,立刻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西凉大军随时会攻来,大战或许就在今夜!” 唐果儿因策马极速赶来,唇色被冷风一吹还微微发白,她的呼吸也不似往昔平稳,语气更是急切。 快步走上城头,唐果儿眺望一望无尽的平原,夜色依旧沉寂,没有半点的异样,她吊着的心才安稳了些。 可她紧蹙的眉头却没有舒展,似被大朵的铅云笼罩着夜空,透着暴风雪即将来临滞闷。 片刻之后,孙将军带着精兵闻讯赶来,将精兵布置在城楼的各个关卡上后,他站到唐果儿的身边,“唐将军,你先回城中,今夜赫拉不一定会来攻,这里风大,你不能多呆。” 唐果儿目光定定盯着极远处的夜空,有一丝极浅的微光倒映在她眼底,她摇了摇头,“已经迟了,孙将军,西凉大军就要来了。” 孙将军浑身震住,扭头顺着唐果儿望着的方向看去,天地一下的地方,泛着微微的浅光。 那光芒慢慢的,正在一点点的变强,变亮。 不到两刻,远处天光大亮,冬夜的风里甚至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无数松油火把熊熊燃烧的气息似乎已经萦绕在了众人的鼻尖,给原本森寒的夜,添染上了一分肃杀。 近了,更近了,是西凉全副武装的先锋骑兵,正驰骋着本想鸿门!他们手中那枪头矛尖,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着让人胆颤的寒光。 墙头上的守军看着是一片黑压压士气昂扬的西凉军,纷纷变了脸色。 唐果儿扫过他们一眼,又扫过城头上的东陵军,面色沉了沉。这一路在慕容晟的带领下,攻下这些城池太过轻松,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使得东陵士兵心里骄傲了起来,才会在西凉来势汹汹的时候,茫然得不知所措。 自顾骄兵必败,在这个关头,这第一场交锋绝对不能失败,她必须得想办法让士气振作起来! 唐果儿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她当即对元勋身后最近的两个暗影成员吩咐道,“速速去抬一缸酒来!” 暗卫领命直接飞身掠下城楼,须臾之后,二人便抬了一口大缸脚步轻盈的奔了来。唐果儿走到酒缸前面,转身朝孙将军伸出手,“我知道一上战场,将军必定是铠甲不离身,战剑不离手,但是此刻,我可否借将军佩剑一用?” “唐将军这是……”孙将军看着酒缸犹疑的地上佩剑。 唐果儿接过佩剑,一把拔出,毫不犹豫地刺破了手臂。 在孙将军的惊呼声与城楼上卫兵们不约而同的侧目中,一丝殷红鲜血顺着唐果儿白皙的雪肤滑下,滴进了酒缸中。 她将佩剑递还到孙将军手上,目光经过每一个士兵,声音极其清亮, “今夜,就让我们歃血为盟,就让我们的血,一起在这坛烈酒之中,混合,融和。饮下此酒,我唐果儿视你们为兄弟。王爷领兵在凶险无匹的无寿山中穿梭,只为直击西凉腹地,拿下西凉皇城。我等虽不能随王爷冲锋陷阵,但守住鸿门,就是王爷最大的后盾!大战当头,就让我们共饮此酒,并肩为东陵而战,为保家卫国而战!” “好,好一个保家卫国,唐将军说得好!一介女流尚且拥有此般豪情壮志,忠肝义胆,我老孙戎马半生,岂能输给你一个女子?” 孙将军双眸绽出璀璨的亮光,拔剑,一划,几滴鲜血“叮咚”坠入酒缸之中。 他将战剑狠狠插回剑鞘中,振臂高呼, “我东陵的好儿郎们,今夜就让我们将西凉大军杀个片甲不留。哪怕是鲜血淌尽肝脑涂地,我们也要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坚固的城墙,绝不做那临阵退缩的孬种!” “保家卫国!不当孬种!” “驱逐蛮子,江山永固!” 城墙守军的士气一下被点燃,颓废之气被熊熊火焰燃烧殆尽。他们昂头挺胸,异口同声的高呼,豪气入云,大地都似在为之震撼。 他们轮流着井然有序的走到酒缸旁,每个人都刺破手臂,让几滴鲜血混入。 当最后一个卫兵回到自己坚守的岗位上,唐果儿命暗卫取来一摞大口酒碗,亲自盛了酒递到每一个人手上。 最后她给自己盛了一碗,朝着所有人举碗一敬,“共饮此酒,今夜我们并肩作战,誓死守住鸿门!” 唐果儿扫了一眼平原上疯狂奔来的西凉大军,仰头喝了一大口,将碗往城楼下狠狠掷去。所有的东陵士兵都竞相效仿,在清脆的碗碎之声中,唐果儿浑身散发出了淡绿的幽光。 云层密布在天空,暴风雪前的狂风已起,辎重轮轴声和马蹄声,隆隆碰撞在平原上,是要将大地踏裂。 赶来城楼上支援的士兵们,纷纷不约而同的挡在了唐果儿身前,她就站在一群兵士的簇拥下,静待这场交锋。 西凉的战鼓声一声声开始响起,渐渐变得密集,伴着大量的兵器声,似要穿透整个云层。 数十万的西凉大军黑压压兵临城下,那几乎要与黑暗融在一起的铠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两军差异太大,根本不能派军迎战,只能死守这堵城墙。 西凉的军队已经开始发起攻击,不计其数的云梯搭上了城墙,又被东陵的守军箭雨射落。唐果儿眼前是一张真正的殊死搏杀。 这一刻,即使下令撤兵会回肃州,也已经太迟。 那么这一仗,必须要胜! 唐果儿没有过多思考,双手在胸前结印,召唤出了正在养精蓄锐的团子。 她本打算在最危急的关头才会使用团子这张王牌,但是赫拉过高的警觉心与洞察力,已经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既然计划已乱,她也不能再按常理出牌了! 西凉军在城下不断变换阵型,对城墙上的守军实施车轮战术,随着格斗的激烈,连带着西凉骑兵队伍也靠近了城墙的脚下,撒出他们藏在马背袋中的皮圈,试图套上城墙上守军的脖子。 一开始守军还能在射杀顺着云梯爬上来西凉军的空档里夺过那索命的皮圈,可是随着西凉不断增加攻城的人数,不少东陵士兵被皮圈套住脖子,拉下了城墙,瞬间就被西凉大军围上来剁成了肉酱。 西凉大军的鼓声不停在变换着,唐果儿细细分辨着,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西凉士兵跟随鼓点,不时地变换着队形。快则合,慢则散,各种各样的围攻方式井然有序的轮番上阵。 城门的守军似乎已到颓势,甚至有西凉的士兵已经爬上了城头,又被斩落。 越来越多的守军身上沾满了蛮子的鲜血,但他们始终奋战着,似不知疲倦,似真要用血肉之躯筑成另一道城墙。 孙将军大喝着指挥守军,是唐果儿从未见过的威武之态,能令敌军肝胆俱裂。 眼中有薄薄的雾气飘起,唐果儿忍着想要冲上去的冲动,更加专注的辨别着鼓声。 她在等,等西凉大军初尝甜头后的浮躁,等西凉大军觉得胜券在握变得掉以轻心! 忽然,鼓声一滞,露出了破绽,唐果儿眸光顿时大亮,朝着身后暗卫打了一个手势,她一跃站到了团子的身上,将浑身灵力汇聚到了胸前,一下猛烈地朝着西凉军中那架战鼓击去。 随着爆破声的响起,战鼓声戛然而止,所有西凉军皆是身形一滞,面面相觑。守军趁着这时,将攻上城头的西凉军射杀了下去。西凉军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纷纷继续攻起城,但是阵型却越来越乱。 可是,在鼓声消失之后没多久,西凉军中却升起了一阵异常悠扬的笛子声,如泣如诉,丝丝屡屡,扣人心弦。 唐果儿循着笛子想起的方向看过去,一两战车之上赫拉一身玄甲神色肃然,一双手却如玉般白,正随意的轻轻按着一支墨色笛子的音孔。 忽轻忽重,但一直是均匀的,整齐的节奏始终不变。那种节奏,却又好像是原始的,又是恐怖的。 它穿过云层,酝酿着一场血的风暴。 敌军的队形逐渐重新变得有序,甚至更加来势汹汹,纵然有元勋以及暗影成员的相助,守军们也渐渐显现出了败阵的劣势。 唐果儿咬了咬牙,问团子道,“团子,我记得你说过这平原上有狼群,你能不能将它们召集来?” “主人,这狼群可是你用来御敌的最后筹码,你确定在第一次交锋就要将它们亮出来?这平原上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只有这群狼。这次召集了它们,不可能再召集第二次。”团子此时身形已经变大了数倍,它的九尾一下一下的扫过城墙,劲风所过之处,西凉士兵摔下如雨。 “召!”唐果儿笃定回道,眼前的战况已经不允许她犹疑了。 西凉军这次的围攻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出动的兵力,几乎是主力军的全部。 此一时彼一时,她再不亮出王牌,这王牌只怕就只能留着过期了! 第184章 狼群之怒 团子见唐果儿心意已决,身形霎时暴涨,莹白耀眼的光辉自它的身上散发出来,九尾却在此时变成了不同的色彩。! 它仰头,清啸声比任何时刻来的都要急切,那其中属于神兽的威压随着声音如波纹一圈圈渐渐荡漾开去,在整个草原上弥漫不绝。 就在这个刹那,所有的攻击都朝着唐果儿而来,一直不曾用箭羽的西凉大军纷纷拉弓搭箭对准了唐果儿。 一道绿色的结界在唐果儿周围升起,如一个碧莹莹透明的夜光球包裹在她与团子身周。 “放箭!”笛子声音止住,赫拉望着那团荧光,眼底闪过厉色,狠狠挥下了手。 斩杀爱弟之仇,他一定要让慕容晟和唐果儿偿还! “三小姐,小心!”漫天的箭雨攻向唐果儿,与西凉军缠斗在一起的元勋和暗影成员再也顾不得别的,竞相抽身飞向唐果儿的方向。 他们手中剑花如风,灵力如虹,饶是这样,仍然无法抵挡住所有的箭羽,仍是有箭不停地碰撞上唐果儿的结界。 每多一分撞击,唐果儿心里就会跟着颤抖一下,随着结界开始慢慢出现裂纹,唐果儿的神色也渐渐苍白下来。 “三小姐,你快撤,西凉大军的目标是你!”元勋见唐果儿渐有支撑不住的趋势,不禁心急了起来。 “此战关乎鸿门存亡,关乎王爷的计策是否得以顺利进行,我必须在这里亲自守着。”唐果儿又强行运起灵力,支撑住了结界。 团子察觉唐果儿的心神震颤,清啸声陡然凄厉了起来,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勃然大怒。唐果儿明白,这是团子为了迫使狼群尽快赶来,加大了注在声音里的灵力。 “还要多久狼群才能赶到?”唐果儿心里血气翻滚,她是真的觉得快撑不住了。 “快了!伦家已经感觉到狼群所在的方位了,主人再给伦家半刻钟的时间。” 团子也是心急如焚,可是召唤百兽之时,它不能动,一旦妄动遭到反噬,所有的伤害都会由它和契约结缔者共同承受。 它受伤不要紧,但是不能让主人受伤! 团子啸得越发急切,可就在这时,唐果儿的目光触及西凉大军中那辆战车上的赫拉,神色却陡然变了! 赫拉正在开弓,他弓上搭一支闪烁着暗红光芒的利箭! 在唐果儿触及到他手上的箭的同时,赫拉的手忽然松开,那道红光划破黑暗,朝着唐果儿极速飞去,似带着万钧之力,所过之境连空气都被扭曲。 唐果儿直直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红点,身子朝旁微微侧了侧,即使她避开了要害,这一箭也必将刺穿她的肩胛。 躲不过了! 赫拉对她的杀心,全在这一箭之中,足以看出,他恨她入骨。 唐果儿定定站在团子背上,也不打算去躲,前世枪子都挨了,这一箭难道她就扛不住了? 但这份临危不惧的淡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尤其是离唐果儿最近的元勋,见到利箭尖啸着刺向她,立刻想也不想地扑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元勋!” 利箭入肉的声音在唐果儿耳畔清晰响起,染血的箭尖穿透元勋的右胸,曝露在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弥漫开来。 元勋一下栽往城楼之下。 就在这时,团子的清啸声戛然而止,唐果儿不做多想,立刻撤去结界,飞身俯冲一把抓住元勋的胳膊,足尖在团子及时扫过来的尾巴上一点,如一道绿虹冲回城楼上。 旁边随即有暗卫上前接过渐渐陷入昏迷的元勋,唐果儿立马聚气与指尖在他周身大穴麻利点下,浑然不顾鲜血染透了自己雪色的袖袍。 封住了元勋几处大穴,他胸口的鲜血崩流之势稍稍止住,唐果儿这才住了手,让暗卫护送元勋回鸿门州令府,找太医拔箭治伤。 唐果儿重新将目光投回战场上,她的视线宛如夹杂了一万把利刃,朝着西凉军中战车上的人而去。 “主人,不可动怒!” 团子飞身跃向唐果儿,身子变回了原来的小巧模样,但那双本该明亮的葡萄眼却带着黯淡的光芒,一张狐狸脸透着说不出的疲惫神色, “野狼群已经受了伦家的蛊惑,在狼王的带领下,朝着西凉大军扑来了。不消一刻,它们就能赶到,不用主人出手,野狼群也能为元侍卫报一箭之仇。” 团子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却仍强撑意志让自己保持清醒。 动物也是一样,有利有益才能驱使它们卖命,若不是隆冬食物匮乏,被这里的飘散出去的鲜血气味刺激,它未必有把握将平原上这些四散的狼群尽数集中在一起。 唐果儿握了握拳头,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朗声命令道,“东陵的好儿郎们,让我们并肩而战,务必守住城头,就算倒下我们也不能退却!” 说完这话,唐果儿将团子收回虚空之中,掏出怀里的凝雪刃,不再妄动灵力,奔到城楼边上,同众多的守城士兵站到了一起,一起用血肉之躯守卫这道城墙。 一刀,两刀…… 一个,两个…… 热血一次次洒在鸿门的城墙上,洒在唐果儿袍袖上,有滚烫的灼烧感。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是在弹尽之时,她和战友与敌军进行赤膊之战,用鲜血突破最后一道生死防线。 风里的血腥味愈来愈重,唐果儿忍着胸中的翻滚,胃里的呕吐感,不停刺杀着爬到城头的西凉军。 无休无止的挥刀搏杀,东陵军渐渐露出败势,甚至有好几次,竟让西凉军攻上了城头! 唐果儿看着夜色,不禁焦急起来,团子接连几次巨大的灵力损耗,已经不足以再对野狼群进行一次召唤,若是野狼群不来,倾尽十五万大军只怕也守不住城门! “嗷呜……”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嚎叫撕破黑夜,压下激斗的刀剑之声,随着风声弥漫开。 紧接着,无数“嗷呜”此起彼伏的响起,绵绵不绝。 城上城下,在拼杀的,准备进攻的,所有的士兵都是动作一致,伴着盔甲摩擦的声音他们都向着城墙前方无尽的平原望去。 一见下,就连唐果儿都顿时惊得寒毛倒竖,一股凉意爬上她的后背,凝雪刃还嵌在敌军的脖颈之间,一时忘了要收回来。 西凉大军后方的平原之上,出现了无数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的夜色中闪烁着,似盈盈鬼火充斥了目所能及的整片天地。 看不完,数不清,却能感受到那光里透着的气息,凶神恶煞。 是狼群,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阴森的感觉快速蔓延开来,那是赤/裸毫不掩饰的杀气,是无声无息潜伏过来最原始的杀气。 唐果儿在野狼绿油油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字,饥饿! 狼群,在平原上本就是魔鬼般的存在,何况此刻面前的是无数饥饿的野狼! 天!这是什么情况? 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孙将军也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行军多年,也曾遇上过狼群,它们可谓是最凶残的动物,一旦惹上,十有八九都会沦为他们的口中餐腹中肉! 孙将军嘴角无意识的不停抽动着,他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止住了抽筋的嘴角。 可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珠,眨也不眨,风里似乎又有唾液不断滴落的滴答声,饶是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也受不住这等可怖场面,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爬城楼爬到一半的西凉军,眺望着夜色里的野狼群,很快回过神,疯狂地往上爬,城墙之下的西凉军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局面,皆纷纷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该死!”站在战车上的赫拉低咒一声,一时却不敢妄动了。 因为,野狼群正在成半圆形的包围他们,而那一半空缺,却是鸿门高耸久攻不下的城墙! 东陵守军因为野狼群的出现重新燃起了斗志,一个念头不约而同浮现在了他们脑海里,只要守住城墙,西凉军必定被野狼群大伤元气,鸿门就会迎来暂时的风平浪静。 野狼的数量还在悄无声息的不断叠加,还在继续朝着西凉军逼近,随着血腥味越来越重,它们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狼!那里来的这么多狼?我们被包围了!”西凉军中突然炸开一声夹着哭腔的哀呼,带着不堪一击的怯弱,瞬间击破众多西凉士兵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们被包围了!” 数十万的西凉大军被包围了,这句话实在太强大,同时更是昭显出了野狼群的强大。 一只狼不可怕,十只狼或许也不可怕,一百只可能有点小问题,那么一千只一万只,不计其数的呢? 四下全是绿油油的眼睛,唐果儿已经无法判断团子到底召来了多少只狼,难怪它会虚弱的那么厉害,连身形都维持不住! 不过,野狼有多少并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鸿门的城墙够高够结实,完全足以防御狼群。 现在,她反而觉得放心了,这一战,西凉攻不下鸿门! 守卫鸿门没问题了,不过她却很期待西凉大军即将面对的大问题。 黑幕低沉,夜色弥漫,隆冬的凛风吹散阴森绿光,层层杀气弥漫。 野狼群,动了! 第185章 血战的代价 灰色的身躯是流畅形的线条,健硕的肌肉在驰骋飞奔中透着攻防一体的矫健。 那些绿油油的眼,渐渐被西凉大军手中的火光渲染成红色,它们张开的大嘴里露着尖利獠牙,白森森的让人胆寒,犹如地狱阎罗,让人只觉得凶残和贪婪。 “嗷呜……”一声狼啸破空而出,带着王者之气,响彻在整个月夜之下。 “嗷呜……”群狼应和相继嘶吼,声动八方。就在这嘶吼声中,狼群已经冲入了西凉里。 有狼狠狠咬断了举起刀想要反击的西凉士兵,有狼用利爪划破了西凉士兵的胸口,溅起一片腥红的血花。 有三五成群的,将西凉士兵围住,撕碎,蚕食。它们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击必杀! 饥饿与鲜血的刺激,野狼统统彻底发了疯,它们横冲直撞,所过之境,遍地皆是士兵的尸体,残肢,断骨。 “全力攻下鸿门城墙!”赫拉被心腹士兵护着数十万大军的中心,但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士兵一个个惨死在野狼口下,他终于忍不住从战车上腾空而起,运气灵力高呼。 西凉士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纷纷扑向城墙。 “不好,狗急跳墙,西凉军要对我们进行强烈的反扑了!”唐果儿神色一凛,当即朗声喊道,她随即在第一时间运起灵力,准备全力阻挡住西凉军的又一波攻势。 西凉军甚至来不及拔剑就开始疯狂地扑向城墙,然而,因为求生***太过强烈,不需要唐果儿动手,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内斗。 冲在前方的,被后方追上的人拉下长梯,爬上长梯的不断挥刀砍向后面跟来的人,仿佛只要牢牢抓住了长梯,就抓住了生的机会! 赫拉见士兵自相残杀,霎时怒不可遏,聚气灵力风刃狠狠打向城墙之下的士兵,士兵被拦腰斩断挥,长梯亦同样从中断裂坍塌,唐果儿却不敢丝毫懈怠,依旧以最紧绷的状态戒备着。 舞着长剑在狼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前方就冲。 赫拉不断将士兵手中的火焰聚拢,汇成庞大的火球砸在扑来的野狼身上。可炙热的火虽然烧焦了野狼的皮毛,但是却无法摧毁它们想大快朵颐饱餐一顿的意志。 兽欲往往来得比人的***更可怕! 城楼下的一切,让唐果儿彻底肯定了这个说法。 人狼混战,惨叫不绝,惊心动魄。 灰色群狼呼啸着,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撕裂一切的威慑和凶悍。西凉士兵长剑出鞘,盾牌高举,长枪穿刺,为求自保,只能奋勇杀敌。 人和狼交织在一起,血战到底。 人血和狼血交融在一起,浸透土地。 西凉兵和野狼群已经尽数杀红了眼,狼的尸体,人的尸体,狼的残肢,人的残肢,不断堆积再堆积,谁也分不清脚下踩踏的是敌人还是同伴。 赫拉终于看不下去,手中攻势不断,踩着士兵的肩膀就往城墙上冲来,如惊鸿掠向唐果儿。 “贱人,拿命来!” 最初的欣赏与好奇,到亲弟被杀之仇,再到数十万西凉军陷入与狼群对战的困境,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她的出现似乎击溃了他的所有策略与英明,他要她拿命来填! 唐果儿足尖在城楼上一点,一个后空翻,旋身,利落避开攻势。她握住凝雪,反身刺向赫拉的后背。 赫拉横起墨玉笛一挡,踢开唐果儿的手臂,再度猛攻上去。 唐果儿见状矮身,可挺着的肚子却让她的身形缓了一步,墨玉笛打在她的胳膊上,有火辣的疼,几乎让她握不住凝雪刃。 她连忙飞身后退开来,堪堪躲过赫拉接下来的几次猛攻,朝着城头另一面掠去。 墨玉笛如影随形,赫拉将笛子舞得近乎剑花,密不透风,紧跟着追了上去。唐果儿已退至城墙边上,腹中陡然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踢了她一下。 她身形一滞,勉强接下两招,便露出了破绽。赫拉见状露出一丝狞笑,举起墨玉笛,狠狠朝着她的腹部打下。 唐果儿惊惶得白了脸,在第一瞬间下意识捂住肚子。 “叮当!”一声清脆的碰撞,一柄剑紧贴着唐果儿的腹部滑过,向上一挑,格挡开了墨玉笛。 一个不知从何冒出的浑身裹在漆黑衣衫中的人影挡在了唐果儿面前,面目表情的看了一眼唐果儿的腹部,确定了那肚子没有受伤,便提剑站着不动了。 赫拉踉跄了几步退开站稳,握着墨玉笛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不敢再贸然进攻。这个黑衣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嗷呜……”城楼之下又传来了狼嚎,穿破厚重的层云,直入九霄。那声音来得更加的凄厉,让人毛骨悚然,绿油油的眼睛在深深的黑夜里,闪着必杀的光。 楼下尸体几乎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铺成一张人肉地毯,鲜血是唯一的颜色。 “嗷呜……”又一声狼嚎,这一声却越发的洪亮有气势。 “嗷呜……”另外一个方向,不属于城楼下的战场,有狼嚎声热烈的回荡着。 唐果儿似兴奋却又似担忧的望向天际,难道城楼下并不是草原上所有的狼群? “嗷呜,嗷呜……”远远的声音渐渐的近了来,从四面八方飞扬而起,群狼咆哮的声音穿透夜色,久久的回荡。 唐果儿看着神色紧绷的赫拉,突然轻松笑了,她含笑淡淡道,“赫拉大将军,你瞧,这草原上的狼还真多。” “贱人,你别得意忘形!”赫拉握紧手中的墨玉笛,唐果儿笑颜如花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他。 赫拉刚抬手想朝唐果儿攻去,站在面前的黑衣人微微转了转手中的剑,目光扫过他的脖子,如同寒冰一样,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锋利。 这是无声的恐吓与绝对实力的威胁! 赫拉狠狠咬了咬牙,终于赶在身后的暗卫群攻上来之前,飞离了城墙,回到西凉大军中。 他回到战车上,不甘的最后看了唐果儿一眼,眸子一眯,愤恨和戾气迸现,“我绝不善罢甘休,唐果儿,你总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里!” “嗷呜……” “嗷呜……” 回应赫拉的却是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响着的,野狼凄厉而凶悍的嚎叫。 “撤!”赫拉嘶吼一声,奏起墨玉笛,笛音急切,西凉大军终于开始变得有序起来,一面与狼群拼杀着,一面往后撤去。 察觉到猎物即将逃走,野狼王心有不甘的仰头长嚎,雄厚的吼叫声,冲破天空,很是粗壮。 而在吼叫声落下的同时,无数的声音开始在四周回应,风里有狂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在朝着那方汇集。 似河流注入大海,平原上还有其他的野狼,而且,都在朝着这个方向汇集而来。 唐果儿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虽然不懂狼语,也没有团子为她翻译,但是她还是听明白了。 这狼嚎声,是在呼朋引伴。 它们在相互告知,这里有吃的,快来。 食物正在逃跑,快来。 唐果儿突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群野狼,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帮她退了敌,还因为它们是一群忠贞,耿直,团结的群体。 团结就是力量,在此时此刻实在是太有爱了。 狼多力量大,有吃的啊,大家快来。 野狼群追着西凉军的脚步而去,人狼大战之后,城楼下只剩一片狼藉,浓重的血腥味在风里翻滚,唐果儿忍着呕感,走到城墙边上,神色与夜一样沉。 这一战,胜了。 可她和所有东陵的士兵,却都笑不出来,眼前的画面太过血腥震撼,尸骨如山也不足形容。 这一战,死的不仅是狼和西凉敌军,东陵守军同样伤亡惨重,就连她自己的一身白衣也是染满鲜血。 唐果儿收起凝雪刃,负手望着渐渐沉寂了的夜色,缓缓闭眼,又再睁开,声冷如雪,“孙将军何在?” “老孙在此。”一向豪迈洪亮的声音,此刻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孙将军整张脸糊着鲜血,他一手捂住另一条胳膊,有鲜红液体从指缝里流出。 唐果儿见状,撕下一截袖袍,快步上前。孙将军刚想退开,唐果儿却不容拒绝地绑住了他伤口上方的胳膊, “这一战,将军辛苦了。将士们的伤,稍后我会让太医过来诊治。今夜西凉大军不可能再来了,大家都好好歇息,明日,退往肃州。” “我们拼死才守住鸿门,西凉大军又被狼群重创,此时此刻,我们为何要退?将鸿门拱手送还给西凉军,那战士们岂不是白牺牲了?” 孙将军惊声喊道,满脸的不赞同,看着唐果儿的目光变得不解,甚至有些愤慨。 拼死拼活守住了拱门,为什么在胜利之后却要拱手相让? 眼前这女娃纵使才识过人,到底还是年轻了,被这场面一吓,就害怕胆怯了? 看出这眼神中的情绪,唐果儿从容应上孙将军隐含愤怒的目光,将他沾了热血的手用自己的衣摆擦净,轻轻柔柔问道, “在孙将军眼里我是胆怯之人?若是我胆怯,我为何要与战士们并肩杀敌?你看那后方灯火多么宁静祥和,我一个怀孕的女子在那里品茶静待消息,何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身狼狈?” 唐果儿眼神陡变,语气携着凌厉,是冬夜的风,是雪后凝结的冰茬, “西凉军是受到了重创,可是,哪怕今夜他们折兵十万,甚至是二十万,我们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夜之战,已经彻底激怒了赫拉。所谓哀兵必胜,一旦西凉卷土重来,是别说鸿门守不住,我们也将全军覆没。” 孙将军被这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 第186章 通天阁主来了 唐果儿却没有打算就此停住,她双手轻轻抚上肚子,神色间不觉露出温柔, “王爷走时,千叮万嘱让我仔细腹中的孩子,一旦情况危急,立刻撤离。! 甚至是不惜投奔永州躲到威武将军麾下。孙将军,王爷进攻西凉腹地的目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威武将军是南宫家的姻亲,投奔永州,我相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王爷看重我和孩子,我也看重孩子和自己的命,但我更看重这十多万的将士的生死。” “我们曾铩血为盟,共饮血酒,进攻时,我同你们一起冲在前头,撤退时,我也必将留在最后断后。你觉得我胆怯,我担了,只要这份胆怯能保住大家的命,我背负区区胆怯之名又算什么!”唐果儿脊背挺得笔直。 这一刻,她的傲然让城楼上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沉默的都看着她,孙将军慢慢的垂下了头,“但凭唐将军吩咐。” 唐果儿这才放缓语气,“孙将军既然同意了这个安排,就带着苦战了一夜的士兵们下去休息。天明时分,找些胆大的人到城楼外洒上火油,将这外面如山的尸骨烧了吧,不要给鸿门的百姓造成隐患。” “好。”孙将军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旋即便展开来点头道,火焚战场虽然闻所未闻,但这么多尸骨不处理,一旦腐坏,很有可能会爆发瘟疫或者其他疫症。 就在两人刚刚交谈完毕,一簇火光却猛地从城楼之下升起,蔓延,转眼之间机会就将战场上的尸骨都包裹住了。 唐果儿愣了愣,目光转向火焰腾起的方向。 城墙角落里站着的是先前为她挡开赫拉墨玉笛的黑衣人,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 但是,唐果儿却觉得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感。 她沉吟了一下,终于朗声开口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闻言,似乎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来,姿态惬意。但他整个人曝露在光下,四下此起彼伏响起了阵阵抽吸声。 眼前这男人恍如春晖中最娇媚的一抹艳色,斜长凤眼波光婉转,微微一动便是柔媚动人。肤如凝脂,美若白玉,偏偏一双嘴唇却剔透娇艳,如树枝上熟透的樱珠,莹润饱满。 美人,世间难得的美人! 如果将他丢到现在批量生产的人造美女中,一定会引来一波以他为模范的整容热潮。 只是,这样的美人为什么是个男人? 唐果儿合拢因为惊艳而微张的嘴唇,目光渐渐平静下来,重新仔细打量着黑衣人,虽然就在刚刚他救了她的肚子,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对于一切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是谁?”唐果儿不禁神色严肃的又问了一遍。 黑衣人对唐果儿的戒备却不以为意,浅笑着道,“暗卫。”说完还冲着唐果儿眨了眨眼睛。 唐果儿只觉一阵电流从这双凤眼中钻出,一下便击中了了她。 他竟然朝她抛媚眼! 红果果的勾引,诱人…… 一阵热血往唐果儿的脑门冲去,她连忙别开了头,不去看那张勾魂摄魄的美人脸。就算这里的士兵们都已经被美色所惑暂时失去了神智,但是她也绝对不允许发生,自己因为男人的一个媚眼便当众流鼻血这等糗事! “你不要过来!”唐果儿立刻制止了黑衣人的继续靠近,勉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你说你是暗卫,有什么证据?何人能够证明?” “没人能够证明。”黑衣人往城楼墩上一靠,一副理所当然的懒懒耸了耸肩。 因为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他身上纯黑的袍子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一抹白皙光洁胸口,还有精致漂亮的锁骨。 黑与白的强烈冲击,唐果儿脑袋“嗡”了一下,周围已有士兵陆陆续续的开始捂住鼻子仰起了头。 这动作,这身段,这表情,尼玛简直就是妖孽! 依慕容晟的性格,怎么可能选一个这么活色生香招摇傲娇的暗卫? “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暗卫?”唐果儿深呼吸,再深呼吸,目光落在离黑衣人脸庞半寸的夜色里,只用余光去看他。 “谁说我没有证明了?”黑衣人似有不满,轻轻一挑眉,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向唐果儿,“接着。” 唐果儿伸手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似乎是一块令牌,她刚要看,黑衣人却又道,“带有我体香的影令一枚。” 手一抖,东西啪嗒掉到了地上。 站得离唐果儿近的暗卫,早在看了黑衣人的第一眼后,就低下了头。 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他们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黑衣人容貌间带着一股魅惑之气,早就被划分到不该看的那一部分里了。 可当暗卫们的目光触及到落在地上的那枚令牌时,神色纷纷一震, 因为唐果儿站在暗卫们的前面,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们震惊,惊惧的目光。 她弯腰将地上的令牌捡起,打量了一番收进袖中,淡淡道,“我会问清楚你的身份的。” “随便。”黑衣人低低笑了一声,半垂眸子,整理整理了自己的领口,让露出的雪白肌肤,变得……更多。 他可是特地挑了慕容晟暗影中最神秘的训练导师下手,宰了抛尸后顺过来的这枚令牌。为了装得像一点,还脱掉了自己钟爱的紫金袍,换上了这身丑不拉几的黑衣裳。 她想查,随便去查。 除非问千里之外的慕容晟本人,否则没有人能识破他的身份。 不过,还有一件事务需要他亲自去办,不然真想现在就留下来,逗一逗这个可爱的女人。 唐果儿被这一道带着探索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越发怀疑黑衣人的身份。这时,靠在城楼边上的黑衣人却突然飞身往下一跃,消失在熊熊的火海里。 她惊呼一声,刚想奔向城楼边上,从远处的夜色里却清晰传来了黑衣人带着低笑的声音,“我还会再回来的。” 那道声音久久不散,当夜色重新在火光中沉寂下来,城楼上的士兵们才纷纷有了些许神智,却仍是一脸迷茫,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唐果儿看着城楼下的火光,又再望了望远方,手往回一收,轻轻握住袖中的令牌。就算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她也还是会弄清他究竟是不是暗影的暗卫。 她压下满腹疑惑,目光扫过将士们的身上,最后落在孙将军处, “就快天亮了,焚烧战场的火光势必惊动了西凉大军,这一番举动,只怕让他们更加激怒了。孙将军,即刻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大军撤往肃州。受伤的将士们坐平板车随军同走,他们的伤,边走边治。” “是!”孙将军不再反驳,当即领命下去办了。 西凉军新一轮的攻击会在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趁着西凉军的注意力还在留下的十多万守军身上,将他们引向肃州,那么王爷进攻西凉腹地,等于又少了一份阻力。 从鸿门前往肃州正常行军时间只需十日左右,因为军中有部分伤员,加上元勋也身受重伤,唐果儿不得不放慢了行军的速度。 到十日,大军才穿过怀州,方抵达涧州境内。而此时离真正到达肃州城,还需三日行程。 虽然涧州离西凉第一要城已远,一路上留下断后的暗卫也没有递来关于西凉大军的任何动作,唐果儿心中却始终觉得隐隐不安。 只因西凉军太安静了,尤其是在赫拉盛怒之后,这份安静便显得太诡异。 唐果儿始终觉得惴惴不安,几乎严重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就在这时,慕容晟身边的暗卫送回了一个喜讯。 是慕容晟的亲笔信,信上所说,他已翻越了无寿山,成功攻下了西凉腹地两座要城。 她当即让人把这个喜讯传到军中,全军沸腾。孙将军闻讯当即提出请求,让大军在涧州休整两日,她微微一思索,便同意了。 慕容晟顺利进入西凉腹地,攻占两城,这个消息赫拉应该也收到了。 此次西凉出兵东陵,几乎掏空了举国兵力,西凉皇城危在旦夕,赫拉多半是折回去保卫皇城了。 如此一来,赫拉一时多半也顾不上他们了。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而且算算时间,慕容晟口中的援军应该也快抵达肃州了,届时等到两军汇合,没准还能给西凉大军来一个前后夹击。 唐果儿悬着的心因为慕容晟的信,得以平复。一连几日的奔波与睡眠不足,这夜,用完晚膳后,她就早早回到房中歇下了。 躺在床上才一小会,睡意就阵阵的袭来,迷迷糊糊中,似有一股异香在鼻尖处弥漫开来,似要拖着她往黑暗沉去。 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被唐果儿强行逼出脑袋,她陡然挣开眼,一下清醒过来。 不好,是迷香,有人要对她下手! 唐果儿在睁开眼的第一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当即屏住呼吸,强撑已经开始发软的身子从床上翻了起来。 一转脸,就见一道雪白的冷光朝她劈来。 第187章 刺杀 唐果儿几乎来不及思考,一把抽出枕头下面的凝雪刃,挡开了这暗地里砍来的一刀。 “谁?”唐果儿目光飞快的瞟了一眼昏暗的房间,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僵持之下,脑袋开始阵阵发晕,她霎时明白了来人迟迟不肯现身是为了拖延时间。 唐果儿双眸微眯,闪过一抹狠色,毫不犹豫咬破自己嘴唇,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挥出一道灵力燃成的火焰,点亮了离床头最近的灯。 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眼前黑影一闪。唐果儿只觉得后颈猛然一痛,不可抑制地陷入黑暗之中。 昏迷前,她努力扭头望去,一颗心登时跌落谷底。 赫拉。 赫拉看到昏在床上的唐果儿,一张原本俊秀的眉目变得扭曲。鸿门一站,这个女人让他损兵十多万,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可恶的是,她竟然还成功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没有及时发现慕容晟领军攻向西凉腹地。如今腹地的两城已经沦陷,剩下三州集中所有兵力也不到二十万,等他赶回去救援时,皇城早已是慕容晟的囊中之物了!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半天才克制住自己想立刻杀掉唐果儿的冲动,一把将她抓起,手指迅速在她后背的几处要穴飞速一点,随后划破自己的手指,运起灵力将那一滴鲜血换做无数血丝最后结成一个繁复的纹咒,拍入她的后背。 迅速做完这一切,他收回手掌,一抹狞笑自赫拉的嘴角蔓延开来,东陵的驭兽师,从此刻起,就只是须有其名! 这道封印是他历尽千辛万苦寻来,专门为对付驭兽师而准备的,以他的鲜血为媒介,封印她的血液和灵力。 要想解开封印,只能用他的心头血! 既然率兵折回已经来不及,那么只能抓住唐果儿,用她来换回西凉皇城。 江山和美人,他倒要看看慕容晟会不会为了江山,狠下心丢开他的女人和孩子不顾不管!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不做多留,抓起唐果儿一路奔出,与早已候着的西凉高手们汇合,经密道朝城外而去。 漆黑,滞闷,车轮辘辘作响,这些是唐果儿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第一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迷香的药效散去,她理智才渐渐归拢,终于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她下令让暗卫小心防范西凉军队,却疏忽了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赫拉的目标,因此没有特意让暗卫时刻跟再身边严加防范,让赫拉钻了空子。 哎,这一次是真的失算了,唐果儿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担心赫拉会要了她的命,他若是单纯的想杀她,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将她弄出来,在这个时候他来抓她,恐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她和肚子来威胁慕容晟! 就在这时,车轮声停了下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一道强光陡然从上方罩下,刺目的光线逼得唐果儿不禁闭上了眼睛。 她闭目稍稍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可也就是这一眼,一阵寒凉细细密密布满了她的整个后背。 她,在棺材里! 眼前站着数人,高矮胖瘦大抵相同,皆作西凉打扮,从他们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唐果儿立刻知道这些人都是顶尖高手。 不过,最为相同的应该是是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脸恨色。 唐果儿手搭上棺材的边缘咬牙坐起,赫拉迷香的后劲很重,她浑身软得几乎连一根指头都不想抬起,但在敌人面前,她绝不能将这份狼狈和软弱表现出来。 她四下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赫拉的身影,面前站着的西凉高手身后,是一处梁脊破败,门户寒陋的民舍。 这大概是她即将入住的新居。 唐果儿虽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但却没有力气从里面爬出来,蓄了很久的力,却只觉得双腿发软。 一个西凉高手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了出来。 “图答,你当心点,她可是东陵定北王的女人,赫将军领兵出发前,可是再三叮嘱过我们,不能让她和她腹中的孽种有一丝闪失!” 图答将唐果儿拎进民舍,扔到一堆干草上,“我下手知道轻重,等将军拿下涧州和肃州,我们还要得用她去换皇城。” “你们说什么?”被扔到干草堆上的唐果儿听到这番话,立刻抬起了头,直直望向图答,几乎要站起来了。 图答不屑哼了一声,“将军领兵攻打涧州,这会你那十多万东陵军只怕已经下去与我们惨死的士兵陪葬了。” “怎么会……”唐果儿一下失魂落魄的跌回干草堆上,西凉大军有所动作,她派去刺探消息的暗卫应当有所察觉,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派出去的暗卫,都被赫拉察觉给杀了? 图答看着唐果儿失神的表情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一个馒头扔到她面前,“鸿门,怀州,涧州,本就是我西凉的地盘,我们要想不被你们发现就追击上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几座城池间有秘密行军通道。 唐果儿领会到这一点,一丝浓厚的愧疚从她眼底划过。是她疏忽大意了,没有事先想到这一点,只以为赫拉会率兵折回救皇城,却没料到他会釜底抽薪来抓她。 留在涧州的十多万守军,不是赫拉的对手,但愿孙将军能带着部分的守军退回肃州。 只是现在光着急也没用,唐果儿深知这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捡起干草上沾了些碎草屑的馒头拍干净,慢慢吃了起来。 屋中的几人看着她自然而然的动作不由一愣,相互望了一眼。 据可靠消息,这个女人东陵三大武学世家之一唐家的嫡女,又是东陵定北王的女人,怎么会去拣别人扔到她脚边的食物? 唐果儿目光扫过几人,从他们眼里读懂了这份疑惑,眸光冷了冷,吃馒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只是扔个馒头到她脚边,就觉得能羞辱她了? 大错特错! 她并不是真正的名门千金,她的灵魂在前一世早就历经了比这更屈辱,情况更危急的事。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训练的那段日子,她连毒蛇蝎子都敢吃,一个沾点灰的馒头,算的了什么?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补充体力,等迷香药效完全过去后,逃出去。 唐果儿平静甚至是优雅地吃完馒头,转身倒在干草上,不顾一干再次惊讶了的西凉高手,直接淡定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话已经明确说明她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她如今又是孕妇,这些人也做不出个什么来。她要趁着赫拉不在,抓紧时间歇息养神,以便灵力尽早恢复。 或许是因为迷香的缘故,唐果儿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她睡得正香时,只觉得身子陡然被人一推,一下惊醒过来。 窗外夜幕已垂,屋中只亮着微弱的一盏油灯,她的面前,站着身穿冰冷铠甲的赫拉。铠甲上反射出的冷光,让整个室温霎时降了下来。 睡了一觉之后的唐果儿,体力恢复了许多,她从干草堆上滑下来,站直身子拍了拍裙子,走向赫拉。 还没走近他,鼻端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鲜血的腥味。 唐果儿目光扫向赫拉身上的盔甲,这才发现,上面布满了斑斑血迹。 “你把孙将军他们怎么了?”唐果儿眼神陡然凌厉,这些鲜血已经干涸多时,并不是赫拉自己的,他故意不换衣服来此,恐怕东陵军已经凶多吉少。 果然,赫拉古怪而又嗜血一笑,“还能怎么样,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比起你火焚西凉大军战士尸骨,本将军可就厚道多了。本将军只是将那十多万的士兵头颅割下来丢到了乱葬岗而已,好歹也留了尸身不是?” “对了,为了让你不那么担心,本将军还将你口中那位孙将军的头颅带了回来,要不要看看?”赫拉语气森寒,他的话如同极冷之气将唐果儿冻住。 唐果儿愣了一会,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弯下腰剧烈呕吐起来。 赫拉见她这幅模样,笑得越发灿烂。 “还有一件事,本将军要提前告知你,你不要动任何逃出去的念头,你的灵力和驭兽之术已经被封住,你是逃不掉的。你若肯乖乖配合本将军换回皇城,这一路上才不会受苦。” 唐果儿闻言立刻试图用灵力开启灵犀之术,可接连尝试数次,虚空中的团子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雪亮,却是怒色勃发,“用我一个怀孕的弱女子换取皇城,西凉的赫拉将军,你真是好威风!” “哈哈……唐果儿,别试图激怒本将军,若不是你还有用处,你的下场和全军覆没的东陵守军没什么两样!你该庆幸你现在是一个怀孕的弱女子!” 赫拉笑得狂肆,笑容里含着极致的恶毒。 这份恶毒终于彻底激怒了唐果儿,她习惯性往怀里一掏,才想起凝雪刃在昏迷前与赫拉搏斗时,遗失在了涧州她所居住的房间里。她慢慢握紧拳头,捂住胸口大怒道,“滚出去!” 赫拉闻言却大笑了起来, “你被抓的消息与东陵守军覆没的消息,都被本将军封锁在了涧州城,至于你的那把匕首没有丢,本将军派人从肃州经由无寿山送往慕容晟处,他爱玩疑兵之术,本将军也就姑且陪他玩一玩。你说慕容晟看到匕首,会继续攻陷西凉皇城,还是领兵回来救你?” 第188章 许我后位 “你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唐果儿一只手撑在地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对于慕容晟来说,我决然比不上江山!” 赫拉不以为意,笑意不减,“比不比得上,总要试试才知道,就让咱们拭目以待。如果到时他选了江山不选你,那么本将军会在他面前将你的肚子剖开,割下你和这个孽种的脑袋送给他下酒!” “***!”唐果儿怒骂了一声,恶心得再度干呕起来,连胆汁几乎都要吐出来了一般。 重生之后的第一次,唐果儿从心底升起一抹结结实实的恐惧。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地狱恶魔,一定会给她一记毕生难忘的重击! 她要逃出去,不管用任何方法,即使是拼死一搏,也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 · 红纱帐内,两道人影交缠在一起,袅袅炉烟随着微热的室温不断升腾,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低吟许久才消失。 “太子……”唐素容拎起薄被,堪堪盖住丰盈,洁白丰腴的修长双腿俏皮慵懒地搭在黄色锦被之上。 慕容苍微阖着双眼,没有搭理她,似乎在享受好事之后的余韵。 唐素容见慕容苍不搭理自己,眼里飞速闪过一丝愤恨,随即又转为柔媚,将滚烫的脸轻倚在慕容苍胸膛上,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不断地在慕容苍***精壮的胸脯上划着圈。 “别闹……”慕容苍忍不住又酥又麻的痒意,一把捉住唐素容的皓腕,顺势往怀中一带,在她脸上狠狠啃了一大口。 “太子弄疼人家了!”唐素容撅起一张娇嫩的唇,娇嗔道,同时拎起粉拳砸了慕容苍一下。 随即起身,俯身拾起榻前的衣衫就往身上裹,要立刻出去的样子。 “容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身后一双有力的臂膀果然如她预料之中紧紧箍住她腰身,不让她走,细密的吻从尾椎骨处一路往上,蜿蜒行至她的脖颈。 “太子说我是做什么?我的葵水都已推迟半月没来了,最近早起起床,总觉得恶心难耐,吃东西也没胃口,前些天跟太子说过,太子也不放在心上!”唐素容愤愤答道,说到最后,已然带上一丝哭腔。 “我已经在让我母妃想办法了,程家人也不是好善与的,你看本太子东宫里的那只母老虎,简直一不顺着她的意就想上梁揭瓦,你再耐着性子等几天吧!” 慕容苍一边吮吻着她的耳垂,一边低声道。 “等等等,再等下去,要是被我爹娘察觉,非打死我不可!”唐素容扭头扑进慕容苍怀中,“要是个女儿,打死我也就算了!丽皇贵妃肯不肯认我这个儿媳还说不准,太子怎么知道她是真心想要帮我的?” 一说到肚子里说不定是个带把儿的,慕容苍眉头不禁耸动了几下,搂紧怀中的唐素容,现如今,如果她先有儿子,父皇说不定就会心软,又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打消罢黜他太子之位的念头。 毫无疑问,现在慕容晟的战神名声已经盖过他慕容苍,唐果儿更不用说,肚子里有了慕容晟的种,那可是御兽师的种! 父皇之前又把秘术传授给了慕容晟,不用多说,就能看出他偏向于谁。 “母妃听见你肚子里有消息,比谁都开心,自然是真心帮你。如今好几个月了,程冰肚子也没动静,容儿,相信我,就凭你的肚子,最多再延迟一个月,我一定风风光光将你迎进东宫!” “太子说真的?”唐素容欣喜地扬起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真的。”慕容苍目光如炬,灼灼盯着唐素容,“本太子绝不会亏待你和你肚中的孩子,只要能平安生下来,说不定母妃还会同意将你提上副妃之位,父皇已命不久矣,届时本太子贵为九五之尊,哪怕是后位,你想要,也能给你。” 唐素容震惊地看着慕容苍,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竟然朝自己许下这么重的承诺,这显然证明了在他心目中,她的地位远比程冰要高得多! “那……太子打算什么时候去唐家下聘?”她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颤抖地问道。 “只要母妃那里一成功,我随即便去唐府下聘,聘礼都早就备好了,只等东风。”慕容苍眯起眼笑了起来,“只要你爹肯助我一臂之力,你再诞下男孩,今后后位非你莫属!” 她梦寐以求的名和利,竟然真的唾手可得!她和娘的苦心果然没有白费,什么程家,什么程家大公子,跟太子和将来的后位比起来,又算得上是什么?在她眼里只不过是蝼蚁! 唐果儿就更不用说了,她和大皇子远在千里之外,纵然一开始她想要的是慕容晟,可是慕容苍难道比慕容晟差么? 最重要的是,慕容晟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高傲冷漠,而慕容苍却把她捧在心尖上疼着,该怎么取舍,傻子也知道! “可是,唐果儿已经怀胎许久,即将临盆,若是她先诞下男婴,岂不是危险了?”一想到唐果儿,唐素容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太子,唐果儿的孩子该怎么办?” “唐果儿?”慕容苍随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她算得上什么?本太子早就在慕容晟的队伍中安插了眼线,她能不能诞下慕容晟的孩子都不能保证,是个女儿,本太子说不定会考虑留她们狗命,是个男婴,就容不得他们了!” 只要唐果儿活在这世上一天,她就无时无刻不觉得耻辱和危机,想必慕容苍心里也这样觉得。 “不。”唐素容嘴角绽出一抹冷笑,目光似乎能穿透面前的虚空看到唐果儿,“太子有所不知,不管她生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唐果儿都活不下去,想保孩子,唐果儿就会死,保唐果儿,孩子就活不成,这是御兽师的血脉使然。” “太子觉得,大皇子会选择保唐果儿,还是保孩子呢?” “或许是唐果儿吧,他还得留着她助他成就霸业,慕容晟以为他的心思谁都不知道,实际上,父皇心里清楚着呢。” 慕容苍不屑地挑了挑眉,“那种货色,即便送到本太子面前,本太子都不会要,千人骑过的破鞋,也只有慕容晟还敢恬不知耻地接受。” 破鞋这二字,说得唐素容心里一阵爽快,咯咯娇笑了起来,“太子还不知,如果慕容晟选择保唐果儿那贱人,也没多大用处了,因为唐果儿全身的气血和功力,大部分定会渡在她孩子身上,舍弃了孩子,就是舍弃了唐果儿大部分的功力。到时候,慕容晟等于留了个废物在身边,即使她是御兽师,又如何?” 慕容苍喜极,捧着唐素容的脸胡乱亲了几口,“我的心肝,你果然一肚子坏水,正合本太子胃口!幸亏本太子丢了那破鞋,不然吃亏的可就是我们了!” “那我告诉了太子这个秘密,太子打算怎么奖励?”唐素容又撅着嘴,撒娇讨赏赐。 “你想要什么,本太子只要有,就全都给你!”慕容苍喜不自胜,从地上散乱的衣物里掏出一块血玉系在唐素容的衣襟扣子上。 “这千百年才可得一块的宝贝我可不敢要。”唐素容笑吟吟推开慕容苍的手,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太子的承诺。” “什么承诺?” “明日去我爹面前提亲,许诺会纳我为侧妃,不然我肚子里的这块肉可就保不住了。”唐素容眯起眼,“第二,若太子将来真能继承霸业,定要许我后位。” 就在唐果儿被抓,东陵十五万守军在涧州全军覆没的同时,云渊带领十万云家军抵达了肃州境内,与留守在肃州的三万东陵将士汇合,暂歇于州令府。 将大军安排妥当后,云渊立刻召集了云家军的几位首领,以及一直充当信使的暗卫。等人来齐,他将地图在屋中的大桌上铺开,“唐将军一行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前日接到密信,鸿门一战之后,部分将士负伤,唐将军与孙将军决定在涧州休整两日。”暗卫立即上前禀报,说完,他却并没有退下,反而吞吞吐吐的似在犹豫着什么。 云渊抬头望了暗卫一眼,“何处有异?” 暗卫见云渊主动询问这才缓缓道,“云将军,暗卫之间的情报历来是两日传递一次,按照常理来说,今日一早属下就应该收到唐将军那边的消息,现在都已经入夜了,却没有一点动静。” 云渊目光一凝,看向地图的涧州,“西凉军那边呢?” “监视西凉军的暗卫传来的消息,和先前一样,西凉军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暗卫如实回禀,正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唐将军处失联的消息告诉云渊。 “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这种事情?”云渊蹙着的眉头,雪色的大麾裹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暖意,他的声音反而似带着冷气,直钻人心。 暗卫沉默了一下,半弯身子,以最严肃的口吻道,“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暗卫在途中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耽搁了,要么就是这处暗卫受到重创,才导致情报网的断裂。” 书房霎时静了下来,屋中的气氛在深冷的冬夜中显得太过寂静无声。 云渊皱眉沉思,忽而抬头,猛然自案前站了起来,“传令下去,云家军即刻整装出发,赶往涧州!” 第189章 自不量力 “世子,天色已晚,今夜恐怕还会有一场暴风雪……” “我意已决,涧州失联,极有可能是出了事,我们多耽误一会,那十多万战士便多一分危机,别说是暴风雪,就是天上下刀子,今晚也得出发!”云渊的语气平顺却也清冷,他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话里的坚定却让人不敢贸然反驳,说完,他人已迅速走了出去。! 屋中众人看着云渊的背影怔了怔,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在肃州停歇不到一个时辰的云家军,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来,一刻钟之后,十万大军在城外集合,由云渊带着,奔进了开始下着小雪的夜色里。 茫茫平原之上,回荡着铁蹄的笃笃声,地上尺余厚的积雪被无数马蹄踏过,雪沫四溅,大军行进的速度达到了这十几日以来的极限。 云渊冲在最前头,紧抿着薄唇,涧州失联的消息催使着他手中马鞭不停用力甩下。他的手在风雪里冻得麻木通红,可却不以为意,他只有一个念头,唐果儿不能有事。 就在云渊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向涧州时,一匹快马从身后追来,马上的将领手中似乎捏着一样什么东西,不断高呼,“世子,世子。” 云渊扭头回望,拉紧缰绳让身下马匹的速度稍稍降了下来,等高呼他的人追赶到了身边,方冷问道,“云天,什么事?” “世子,刚刚大军右翼擒获了一队可疑的西凉人,从领头那人的身上收到了这把匕首。”云天说着将手里的匕首抛向云渊,“那对人说他们是为了躲避战争逃难的灾民,而属下们搜出的这把匕首刀鞘华丽异常,完全不是平民家所有。” 从空中抛过来的匕首在火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各种光芒,吸引了紧跟在云渊身后的几位将领纷纷侧目望去,那些光芒的来源是一颗颗精美的宝石。 在众人惊讶的吸气声中,云渊接过匕首,登时如遭雷击,一下呆在了马背上。 身后的千军万马似乎他自心底狂奔而过,踩得血脉欲裂。 这是果儿的凝雪刃! 涧州果真出事了! 云渊不由握紧手中匕首,凹凸的宝石硌得掌心微疼,他蓦地惊醒,眸光锐利,扫向云天,“不管用什么办法逼问,一定要问出那批人打算将这把匕首送往何处,他们抓住唐将军意欲何为!” “唐将军被抓?”云天乍闻云渊的话,有些回不过神,低声惊呼了起来。 “这把匕首是唐将军贴身防护之物,如今却落在了西凉人的手中,这其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唐将军被抓,二是……”云渊眸子似与黑夜融成一片,沉如深渊,他微微垂首,用一种如九尺寒冰般森冷的目光扫过手中匕首。 第二种情况一定不能出现,若是西凉军真敢动果儿一根汗毛,他倾尽所有也要叫他们全军陪葬! 云天被云渊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杀意一惊,当即调转马头奔向右翼军,必须要问出唐将军现在的情况,否则指不定世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然而,当云天回到右翼军,抓获的几名西凉高手有几人已经咬开嘴里毒囊自尽身亡,余下的几人因为被及时卸了下巴,虽然留下了一条命,却因为方才打斗负伤已是奄奄一息。 云天当即找了军中的拷问好手,终于在几人咽气之前问出了云渊想知道的事情的大概。 虽是大概,却已足以让人惊心不已,尤其是西凉大将赫拉的残忍手段,更是让他愤怒难挡,他又连忙策马向队伍前方奔去。 当云天将从西凉高手口中撬出来的话转达给云渊后,云渊彻底沉默了下去。 因为暴风雪的缘故,大军虽然全速行进,却仍然没有走出多远。此时虽已接近天明,但天色尚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无寿山脉绵延至平原尽头,峰峦起伏,横林交错,在朦胧里宛如一条奔腾的巨龙。 在云渊的沉默里,这个黎明却显得天寒地冻,大军渐渐停了下来,四下安静异常,连风雪都小了下去,由原本簌簌之声变成沙沙低吟。 一阵凛冽长风吹起飞舞的雪花,竟刮得人肌肤生疼。云渊厚重的大麾风也被吹得扬了扬,他清淡的身影愈发透着沉冷。 一抹挣扎闪过云渊脸上,他闭目再睁开,下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云天,传令下去,唐将军被俘的消息严密封锁,决不允许一字半句传到王爷耳中,乱了王爷的心。此外,你即刻点一万精兵轻装随我先行,我要在明日日落前赶到涧州!大军继续全速行军,最晚后日黎明我要见到全军到齐。” “一万?”云天睁大眼睛,立刻惊声道,“不行!世子,你只带一万精兵,若是被西凉大军发现,等于羊入虎口,夫人交代属下护你周全,这万万不行!” “我自己去。”云渊扔出了简短的四个字,抬眸扫过云天,犀利而又决断的眼神,将云天瞬间震慑住。 云天张了张嘴,似乎还欲再争,云渊却收起了眼底锋芒别过了脸。他抬手,挥鞭,身影幻做一道闪电奔进了夜色里。 云天大惊着回过神来,匆忙召了先锋营的一万军队,将云渊的话转达给了临近的几名将军,挥鞭策马迅速追赶前方幻做白点的身影。 风雪还在继续下着,万里雪飘,平原被染成了一片苍茫。 唐果儿站在民舍的屋檐下,静静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肃穆雪色风光。寒冷在大雪的掩埋下,并没有淡去多少,她索性将双手互拢在了袖中,这才觉得指尖稍微有了暖意。 “你若是喜欢吹冷风,等生下肚子里的孽种,本将军让你吹个够。但是现在不行,尤其是在本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更不行!” 赫拉嚣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被歪歪斜斜搭上肩膀的一件厚重披风。 唐果儿没有回头,也没有伸手去将披风拉正,只是淡淡开口道,“我早就说过,我和江山慕容晟一定会弃我选后者,赫拉大将军何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思?” 赫拉脸上闪过一抹不耐,已经懒得回答她。这几日,只要一靠近唐果儿,听到的必定是这句话。 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凛冽异常,赫拉身上没了挡寒的披风,竟也觉得有些冷,当即命人端来两盆炭火放到足边,才觉得稍稍暖和了些。 见唐果儿没有打算继续开口,他侧过头,第一次细致的打量起唐果儿来。 在一片纯白雪色的映衬下,唐果儿静站的身姿如同一株兰花。披风下的一袭白裙因为阵阵凛冽的风猎猎飘扬着,带动腰间的丝质缓带翻飞不止。发丝轻挽,她的周身似是环绕着淡淡的清丽气息,平和而柔静。 让人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柔软。 而当赫拉目光触及她那张没有过多表情却满盈傲然的脸,心中那股柔软却在刹那间荡然无存。 这个女人太傲,也太厉害。即使被封了灵力被他困住,这几日依然在想尽办法地打算逃走。每一次,被他抓回来,面对他的恐吓和威胁,她也竟不曾露出一丝胆怯。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是属于东陵,属于慕容晟,而不是属于西凉或者是他? 赫拉压下心中的不甘,正打算开口嘲讽唐果儿两句,借此来平衡自己情绪。远处的风雪中匆匆奔来的一人,却让他到了喉咙的话改了口,他不禁怒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来人一身沾满雪花,连睫毛都冻成了一根根冰茬。他顾不得地上积雪已深,一下跪倒,急道,“将军,据探子的可靠消息,有一队东陵军正在从肃州方向快速靠近涧州。” “谁领的兵?有多少人?”赫拉脸色沉了下来,涧州出事的消息一定泄露出去了,否则东陵不会这么快有所动作。只是据他所知,当初慕容晟留在肃州的兵力只有三万,难不成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想用这三万兵马与他抗衡? 跪在地上的人正色道,“领队的人属下从未见过,这批大军分成了两队,迅速接近的一队,人数大概在一万左右,后面还有近十万大军。” “十万?”赫拉呼了一声,随后他似有所悟,陡然扬唇一笑,“没想打慕容晟竟然私自屯军!难怪他此番会攻打西凉皇城,原来早就有了坐拥江山的野心。若是他的这份心思被慕容苍知道了,唐小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趣事?” 唐果儿听了面前二人的谈话,心下雪亮,这批赶来的军队应该就是慕容晟的援军。 只是赫拉对东陵的兵马人数为什么这般了如指掌? 唐果儿思绪一转,立刻就想通了,她淡淡瞥了赫拉一眼,反唇相讥道,“如果西凉赫拉大将军和东陵太子勾结在一起的消息被天下人知道了,又会发生什么样的趣事呢?” 想用慕容晟打算夺天下的心思来威胁她,可惜赫拉没料到皇上早就立了废太子诏书。 一旦诏书公布,慕容苍算个什么玩意? “伶牙俐齿!别以为这区区十万大军就能救出你,他们只要敢来,来一个本将军杀一个,来一双本将军就杀一双!” 赫拉自信满满,如今涧州还有他近三十万的主力军,东陵这十万军队,简直是自不量力! 第190章 不能失去孩子 “将军还是不要太过轻敌了才好,我记得慕容晟手下有一个专司情报的暗卫组织,个个都是幻灵师以上的高手,尤其擅长偷袭,说不准他们早已发现了此处,只是按兵不动在苦等机会。涧州战事将起,这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 唐果儿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似乎看到了暴风雪之后即将属于她的自由与晴空。 赫拉注视着唐果儿欣然的表情,一时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遂试探道, “唐小姐,慕容晟那些暗卫再厉害,也不可能找到此处,大雪早已经我们进山的痕迹覆盖,你别以为这样本将军就会将你带出去。” “将军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将我留在这里,我们进山的车辙印迹能抹去,那我这几日屡屡出逃留下的记号,不知将军可曾发现了?” 唐果儿拉下披在肩头的披风,巧笑嫣然地递到赫拉手上,眸底深深,教谁也看不透她那里面装着的真实情绪。 赫拉被这样的笑颜和眼神一震,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接披风,却在触上披风的那一刻,突然清醒过来,狠狠瞪向唐果儿, “你不是真的出逃?你是为了留记号!” “现在才发现么,是不是为时晚了?”唐果儿眼底一掠而过灵黠笑意,甚至低低的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如同粒粒冰珠碰撞在一起,破开了寒冬初雪轻轻飘荡在屋檐之下雪野之上。 赫拉却神色难看至极,似有怒意勃发,他眼神一凝,冷冷的重重哼了一声,打断这刺耳的笑声,回头厉声朝屋中喝道,“来人,立刻收拾行装,押送俘虏唐果儿回涧州城!” 说完,他将手上的披风狠狠掷向唐果儿,“西凉皇城没换回来之前,你休想逃出生天!” 唐果儿脸上的笑意顿散,伸手接住披风,披风的下摆因为赫拉用力过猛,直接甩到了她的脸上,正好遮去了她的表情。 谁也没有看见,就在这一瞬间,一丝真正的欣喜,从那双灵动的大眼中快速闪过。 赫拉其实说的不错,被困在这不知道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凭慕容晟的暗卫再厉害,也无法探寻到她的下落,更别说前来营救她了。 至于她所谓的那些记号嘛,自然是编出来诓赫拉的,真正的记号是什么,分明就该是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呀。 赫拉手底下的几个人动作很快,分分钟就收拾完毕,还不知从何处牵来一辆马车。唐果儿不时瞄向屋后,暗暗祈祷不会有人想起停在那里的棺材。 所幸这次赫拉真没有像来时一样把她塞进棺材里,而是让她与他同坐一辆马车下山。 马车在山路上兜兜转转,从深林绕到天坑,从山谷驶上峭壁,再翻过一座大山,穿过一片树林,直到午时才走回了大道上。 这些弯弯道道绕下来,唐果儿早已在心底暗暗咋舌,还好,还好诓了赫拉带她出山,否则,慕容晟的暗卫就是放开了找一年,也不一定能在那深山老林你找到她的所在。 马车回到正道,便立刻飞驰起来,没有了颠簸之后,唐果儿斜斜靠在车厢上养精蓄锐。援军在这个时候往涧州来,还特地分了一队轻骑赶来,想必是涧州出事的消息已经被援军所知。她现在没有了灵力,又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逃走才行。 只是,在她思考的时候,对面投来的目光,不要这么直勾勾的好吗? 过了片刻,对面的目光似乎仍然没有要收回去的打算,唐果儿终于忍不住的睁开眼,有些不耐道,“你看够了吗?” 赫拉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疑惑问道,“你好像从来都不怕本将军。” 分明是疑问,唐果儿却读出了肯定的语气。她眉目淡舒,漾着澄明, “你视我为鱼饵,想用来钓慕容晟这条大鱼,在鱼没有上钩之前,鱼饵有损就意味着功亏于溃。目前,你不会伤我,杀我,顶多就是对我施加一点精神压力,我为何怕你?” 赫拉眸光一亮,没想到唐果儿竟然将他的心思看得这么通透。 他不但没有矢口否认唐果儿的话,眼底反倒闪过一抹赞许,望向了别处,直言道,“你若是配合本将军夺回西凉皇城,本将军不会杀你。” “哦。”唐果儿并未因此露出喜色,只是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我换不回西凉皇城。” 慕容晟早就在云顶山上做出过选择,江山和她,他选了江山。 面对眼前人的不惊不喜,赫拉深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底轻易被挑起的怒火,他几乎感觉到生平从不曾有过的挫败。 车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偶有风拂开小窗帘子,阳光便趁机溜进来洒在唐果儿淡隽的容颜上,她的皮肤在光下呈现出微微的透明,如一片琉璃。 赫拉心中一跳,立刻别开了目光,为自己的反应生出了些许恼意。就在他别开头的同时,闭着眼的唐果儿却忽然抬眸,展开一笑,如琉璃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她从飘扬起的帘子缝隙看出去,窗外,已是碧空如洗。 回到涧州,赫拉并没有带着唐果儿留在城中,而是直接领了她去军中,临时打了一个和其他士兵无异的帐篷,供她居住。 唐果儿对这样的安排不置可否,只是要了一桶热水,便安分呆在了营帐中。 军中都是男子多有不便,她只是稍稍擦了身子,换了一身衣衫,便钻进了被窝里。赫拉为了谨防她逃走,在帐外布了士兵,这虽然是一种软禁,但同时也成为了一份保障。 西凉军中,想剥她皮,吃她肉的人多了去了,但只要赫拉还没有打算杀她,她便是安全的。 天幕入夜,冷月当空,帐外把守的士兵身影被拉得斜斜长长洒在帐篷上,风一起,拂动帐篷晃.荡,就如鬼影幢幢。 唐果儿离奇的没有半点困意,就在几天之前,东陵十多万大军还在此处歇过脚,转眼,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的士兵,就身首异处。 元勋身受重伤,有暗卫护着想必应该是安然无恙,云清幻术虽然一般般,但是在普通士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惨死的东陵士兵…… 这笔账,她一定会找赫拉算,这仇,她一定要报。 帐内点着助睡的香,白烟弥漫似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帐中盘旋散开,唐果儿终于感觉到了真正困意。 她刚准备闭上眼睛,却见一道黑影从帐外极速闪过,眨眼间便放倒了守在门口的两位兵士,直直窜进了她的帐中。 一道雪亮的光,从她眼前掠过,光亮后是一柄大刀,直直朝着她的胸口刺来。 唐果儿连忙将身子往里一侧,大刀刀面贴着她的胳膊刺进床板里,沁骨的寒凉隔着衣裳传来,她被激出一身冷汗。 还来不及喘气,第二刀又砍了过来。 唐果儿眼见已无处可躲,情急之下扯起手边的被子狠狠朝着刺客甩去,趁刺客去挡的空隙,她飞速翻身下床边边朝门口奔去,边高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帐外立即有齐整的脚步声奔进来,而身后的寒光也已如影而至。唐果儿几乎觉得那股森森寒气,直抵自己的背心。 她咬了咬牙,当即往前一扑,躲开背后袭来的第三刀。她在趴到地上之前,一个扭腰翻身,以背着地,纵使地上铺着一层厚毯,她仍被摔得生疼。 刺客的刀也跟着改了个方向,狠狠对着她心脏的位置刺了下来。唐果儿不得不往旁滚去,避开这一刀后,她正想站起冲出帐去,肚子却突然猛烈的疼痛了起来。 一股热流,似乎正从某处慢慢淌出。 孩子! 唐果儿大骇,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继续躲闪的力气,刺客的刀光却已近在眼前。 这一刀在落在她身上之前一滞,刺客举着刀深望了她一眼,那目光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却绝对没有杀意,竟还似有几分歉意。 帐篷的帘子在这时被扬了起来,刺客一愣,立刻再度举起刀。 就在这时,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下一瞬,刺客的胸口被两根箭雨洞穿而过。他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在了唐果儿的身边。 帐篷门口的身影显现了出来,是唐果儿从来没见过的一个中年男子。他见刺客倒下,便立即奔上了前,他伸手去拉刺客的同时,似不经意般拂过了唐果儿的手。 唐果儿感觉到突然被塞进手里的异物,震惊得抬起头望向他,正打算开口,赫拉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刺客在哪里?” 赫拉身上仍穿着寝衣,只在外披了一件披风,神色匆忙奔了进来。他看到屋中的中年男子以及已中箭身亡的刺客,微微惊诧道,“孔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唐果儿趁此连忙将手中的东西往地毯下一塞,肚子又袭来一波疼痛,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终于捂着肚子呻.吟道,“我肚子好疼,快叫大夫。” 这句话瞬间将赫拉和孔将军的目光吸引过去,当二人目光触及唐果儿身后的裙摆上那一片慢慢晕染开来的血色,赫拉立刻惊慌得高呼了起来,“来人,传太医!” 腹部的疼痛逼得唐果儿双眸泛出湿意,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呆了八个月,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出生了,上天怎么能够在此时此刻打算将他夺回去? 她已经接纳他的存在,已经在期待他的降生,他不能离她而去! 第191章 只欠东风 唐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来袭的晕眩,扭头看向赫拉,第一次向他求助道,“送我回榻上,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赫拉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当即大步走上前,抱起唐果儿将她放回榻上。她身后的大片裙摆都已被染红了,连他的手上也沾了黏稠的湿意。 他立刻怒呼起来,“太医怎么还没来?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再度被掀开,太医背着药箱奔进跪倒在赫拉面前,“属下来此,将军恕罪。” “还恕什么罪?若是保不住面前这两人,本将军要你陪葬!”赫拉忍住一脚朝太医踹去的冲动,愤怒不已。 才回军中,唐果儿就出了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违抗他的命令私自对唐果儿出手? 软榻上,唐果儿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许是因为剧痛,她的一双眉头还紧紧皱着。赫拉脸色便沉了下去,厉声问道,“如何,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太医抹了一把额间大把的虚汗,面对赫拉的怒气,他战战兢兢道,“孩子能保住,只是大人要受些苦,而且往后的十天之内都必须卧床休息,不能走动。” “十天?本将军打算灭了这帮东陵援军之后就立刻启程回皇城,到时她必须要跟着本将军一起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有即刻针灸这一个办法能保住这个孩子,再无它法。还请将军尽快决断,若是再任她继续失血下去,便是这一个机会都没有了。太医胆怯道,又连连几次抹去了额上的汗水。 赫拉脸上闪过挣扎,若是选择保胎儿,那么势必要拖延回去的时间。可若是放弃这个孩子……他蓦然想起唐果儿先前哀求的神色,心中一疼,决断道,务必保住这个孩子! 说完,赫拉看了一旁的孔将军一眼,转身当先走出了营帐。孔将军眸光变了变,低下头,扛起那名刺客,也跟着走了出去。 帐外立刻有人上前接过刺客的尸身,拉下了刺客脸上的面巾,“大将军,是轻骑军中李副将军!” 赫拉瞟了一眼那张面孔,面色低沉,冷冷道,“带下去埋了。”他这才转而望向孔将军,却并没有打算开口,反而似在等着孔将军自己和盘托出。 “属下有罪,请大将军责罚!”孔将军在赫拉露出这种表情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跪到了雪地里,“属下因为心中所愤,对唐果儿起了杀心,却误杀了轻骑军的李副将军,让我军失去一员猛将,恳请大将军责罚!” “本将军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唐果儿是用来换取皇城的重要筹码,不得有损,你们难道都把本将军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赫拉沉声喝道,已重重一脚踹在了孔将军的肩胛上。 孔将军身形一晃,连哼也未哼一声又重新挺直了脊背, “将军,鸿门城下,指挥野狼群屠杀我西凉大军十万,这口气不仅是属下咽不下,这军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咽下?单凭一个女子,真能从慕容晟手里换回咱们的皇城,将军,你也是主帅,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用大好山河去换一个女人吗?依属下看,咱们还不如杀了她,然后挥军回去,与慕容晟决一死战!” “大胆!”赫拉暴喝一声,已一脚将孔将军踹翻在地,“唐果儿不仅仅是慕容晟的女人,她还是东陵唯一的驭兽师,单凭这一点,慕容晟就一定会救她。” 孔将军抹去嘴角的血沫,“可她已经被将军封住灵力,形同废人……” “够了,此事本将军只有定论。这次就饶了你,你若是再敢对唐果儿起杀心,本将军会先杀了你!”赫拉喝止住孔将军的话,拳头紧握,已是大怒。 孔将军沉默,良久才咬牙不甘应道,“属下遵命。” “行了,你下去吧。”赫拉不耐的挥挥手,心底因为孔将军的一番话烦躁起来。 他的目光落向唐果儿的营帐,却未看见跪在雪地里的孔将军在站起来的同时,如释重负的暗暗舒了一口气。 孔将军捂着肩胛渐渐走离唐果儿的帐篷,走得远了,他才顿下身回望了一眼,眼底既是担忧又是庆幸。 救人计划的第一步虽然成功了,可唐将军却因此大动胎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云世子接下来的计划。 唐果儿肚子里的孩子在太医拼了老命针灸了整整半个晚上终于保住了,赫拉与孔将军,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天明时分这个消息传到云渊手上时,他的整颗心却一下被吊起了,几乎有想立刻挥军涧州的冲动。 云渊忍住了,孔将军在西凉军中潜伏多年,这次为了营救唐果儿不惜顶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只为与他里应外合。 眼下情况越是危急,他越要保持清醒,理智的分析和判断当前局势,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云渊脑袋里闪过一丝灵光,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随后召来了暗卫,命其快马加鞭将信送往慕容晟手中。 事到如今,果儿被擒的消息只怕再也瞒不住慕容晟,与其让他担惊受怕,还不如早些将情况向他说明。 而且,这第二步计划,需要慕容晟的配合。 四天后,当暗卫快马加鞭将密信送到慕容晟手上,他看完信的后一刻,一拳将面前的公案砸出一道裂痕! 慕容晟将密信揉成了粉末,眼底冒着熊熊怒火,气愤的连双肩都在剧烈的颤抖。他甚至不敢去想,果儿落在西凉人手上,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她又该是多么的担惊受怕? “赫拉!”慕容晟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眸光直沉,对暗里的影子吩咐道,“立刻去所有将军帐中,让他们来帅帐集合,并传令三军,让他们披甲携剑,准备进攻下一作城池!” 暗地里黑影一动,帐篷的帘子扬起又落下,似乎只有一阵风刮过,但片刻之后,军中的几位将军却都陆续赶来了。 不待众人开口,慕容晟当先直接了当道,“涧州失陷,留守的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唐将军被封了灵力落到了赫拉手中,我们必须尽快攻下西凉皇城。” 众人如遭当头一棒,都惊住了。过了许久,徐海率先回过神,“王爷,此消息属实?” “消息是由云渊递来,假不了。他信中揣测赫拉是打算用唐将军来换回西凉皇城,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本王都不会让他如愿。” 慕容晟狠狠拂袖,眼底厉色一片,“云渊率领云家军已经抵达了涧州境内,在赫拉对云家军出击之前,我们必须拿下西凉皇城,捉住赫拉一族老小,逼赫拉率兵前来营救,让云渊能够有机会营救唐将军。” “可若是赫拉押着唐将军一同前来呢?”徐海脸上的震惊稍稍退去,转而变成厚重的担忧,唐将军在王爷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若是赫拉真用唐将军做要挟,王爷只怕会陷入两难难以决断。 “这点不必担忧,云渊在信中说了他有办法让赫拉将唐果儿留在涧州,本王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慕容晟将眼底深处的担忧敛去,云渊并没有说明会用什么办法达成目的,这个办法会不会伤到果儿?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深想,事已至此,他只能相信云渊。 没有给众将太多商量和思考的时间,慕容晟立马将作战策略安排了下去。 一刻钟之后,主营升帐,数十万士兵集合在了一起。在慕容晟的带领下,大军马不停蹄迅速出城在开阔的平川急行军,激起碎雪飞扬。 遥遥看去像是一刃长驱直入的剑锋,在一望无际的皑皑雪野破出一道玄色的锐利,将大地长长划开,直奔下一座城池。 西凉腹地的两城三州,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城,而它的后面,就是西凉皇城。 慕容晟被唐果儿被抓的消息激着,领着大军直扑这座城池,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最佳战机,他这边多拖延片刻,果儿在赫拉手中就多一份危险。 大军一路血战,在第二日傍晚时分强硬攻破了这座城池的城门,城墙之下,鲜血成河,尸横遍野,这是东陵大军在慕容晟带领之下,伤亡最惨重的一战。 但没有一个士兵心生不满,唐果儿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并不比慕容晟差,只要能早日救出她,就算牺牲,他们也心甘情愿。 当夜,大军歇在了城中,慕容晟却并未歇息,熬夜制定出了进攻皇城的战略,并修书一封交给影子,让他亲自送去给云渊。 以影子的脚程,抵达涧州只需两日,而他拿下西凉皇城,抓获赫拉一族,也只需两日! 硝烟烽火,金戈画角,连风里都是血腥之气。慕容晟连夜制定的攻城计划,让东陵大军很轻松的突破了重重关卡直逼西凉皇城。又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终于攻下了西凉皇城,而这一战,东陵大军损兵近十万。 大军进入皇城后,兵分三路,一路大军安抚百姓和压制城中动乱,另一路大军直闯皇宫控制住西凉皇族,第三路大军是慕容晟领着的一万精兵,擒住了赫拉一族。 直到此时,慕容晟心中绷紧的弦,才稍稍得以松弛,云渊心中交代的他已经做完了,如今他就等赫拉领兵回来救人了! 第192章 再见云渊 而这时,慕容晟的那封信,已稳稳摆在了云渊的书桌上。西凉皇城失陷,赫拉一族被擒的消息也在西凉军中如风散开。 赫拉听到这个消息,怒杀了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子后,冲向唐果儿的帐中。 因为先前受惊动了胎气,唐果儿谨遵太医的安排卧床修养。加之赫拉为防刺杀事件再度发生,又加派了守卫的兵力,使得唐果儿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 所以,当赫拉怒气滔滔的冲进帐中时,唐果儿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别开了目光,如一惯轻嘲道,“怎么,是你用我换皇城的事情被慕容晟否决了?我早就说了……” “闭嘴!”赫拉喝断唐果儿的话,刷的拔出腰间的剑,指向她,“你再说一个字本将军就杀了你!” 唐果儿没料到赫拉会一反常态,她垂眸看着搁在自己脖子处的剑尖,不得不住了嘴。 赫拉将剑尖又递近了一寸,双目被怒气染得通红,咬牙切齿道,“本将军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要是早杀了你,就不会陷入这样的掣肘之境,如今非但不能拿你换回皇城,你反而却成了慕容晟要挟本将军的筹码!” “筹码?什么筹码?”唐果儿抬眸,眼底闪现的一丝惊异眨眼消失,她一动不动,等着赫拉继续说下去。 赫拉却没有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利落收剑,居高临下俯视唐果儿,眼里带着浓厚的鄙夷,似乎鄙视了她,也就等于鄙视了慕容晟。 那道目光持续了良久,赫拉才甩袖冷哼,“唐果儿,本将军绝不会让慕容晟阴谋得逞,用我一族性命要挟放你了,他这算盘打错了!东陵援军兵临涧州城下又如何,十年前云家军斩杀我父亲,如今,是该我讨回这笔账的时候了!” 云家军?唐果儿听着赫拉陡然说出这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名字,愣了一愣。 随后,她的眸子里迸出一道雪亮的光芒,映衬得她苍白的脸庞似乎生出了熠熠光彩。 难道是……云渊? 唐果儿心中澎湃,张口想问,可赫拉已经甩袖走了出去。被掀起的帐篷帘子处,吹进一股冷风,迎面袭来,她霎时冷静下来。 如今她这副模样,见了他又当如何?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就如同她隆起的肚子,永远不可能平复如初了。 唐府院中云渊的怒容犹在眼前,自那时起,他们之间已经裂出了一道沟鸿。 他不会跨越过来。 她也跨不过去,亦不想再去跨越。 唐果儿闭上眼睛,一点点平顺自己被扰乱的心绪,如今没有什么比她能活着逃出赫拉的手掌心更重要。 她突然想起慕容晟曾在清除军中奸细时说过的那句话,西凉军中他埋了几根深桩,那夜射杀刺客的西凉将军,该是其中一根吧? 唐果儿睁开眼,望向帐中一角的地毯。因为大动胎气的缘故,她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不得不遵照太医的吩咐卧床静养。 压在那处的纸条她还没有看过,上面会写着什么,是慕容晟让人带给她的话,还是那个永远如天边云朵一样的人已有了对策救她? 哎,若不是因为这个肚子,也不会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唐果儿叹了一声,手捂上肚子,脸上却不紧柔和了许多。 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与她朝夕相处了八个多月。 自从动了胎气之后,它的动静明显少了很多,若不是极偶尔的情况下还能感觉到它不安分的小手小脚,她几乎要以为…… 就算拿自己冒险,她也不能拿它冒险。 这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中夹带着片片雪花翻飞,一如盛在夜里的苍白花朵。 冷雨含霜,在漆黑的夜色里,一道同样漆黑难辨的绳索在雨雪声的遮掩下,轻轻一晃,悄无声息地搭上涧州城头。 云天手上稍微用力拉了拉绳子,试了试是否牢靠,扭头朝着身后的黑衣人点了点头。 丝丝点点的细雨将云渊的眉眼洗的闪亮,他精雕玉琢的面容上,是平原尽头终年覆冰的那座山川,亘古不变的彻寒。 此处是涧州城一个死角,西凉大军的防守相对松懈,虽然对云渊来说,想要入城有哪里有无人能拦,可今夜,他并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走吧。”云渊一手拉住绳子,足间在城墙上几个重重一点,临到城头他身形晃起,随后旋身利落一番,消失在了城楼处。 云天跟着翻上来,转头云渊凝神眺望着涧州的西面,疑惑问道,“世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并无不妥,我只是在想,她孤身被囚在西凉军中,是否觉得害怕,又是否在等着有人救她出去?”云渊收回目光,神色却染了两分落寞,轻声叹息,似自言自语低低道,“可惜,我或许已不再是她等的那个人。” 云天听到这声模糊的低叹,扭头往西面看去,眼底浮起十分明显的不解。 在他还在寻思这话的意思时,已经化作淹没在夜里的一匹黑练,迅速的奔向西凉大军的所在。 一路急驰,二人不出一刻就落在了西凉数十万大军驻扎的大本营。可就在二人落地朝前走出几步,两道长箭破空袭来,云渊脚踏奇步,身形一动,刚想拔剑去挡,“锵!”的一声刺耳的摩擦,已经响起。 “是我。”暗里走出一人,是孔将军。 他拿着不离身的弓走到明处 对着放箭的两名士兵喝道,“大胆竟敢对大将军请来的贵客大动杀手,还不下去自领军罚?” 两名神箭营的士兵被自己顶头上司猛地一喝,不觉怔住,习惯性听命,转身走开。 孔将军见状,毫不犹豫的从背后箭篓里摸出两支箭。眼眸一眯,搭箭,拉弓,他手指一松,箭尖正对两名士兵的后背心窝而去! 两名士兵似猛然惊悟,也在这一瞬间回过神,回头见此突变,正要高喊,一个身影比箭光更快,看似平淡无奇地穿入两箭空隙,一踢,一拂,将两道凌厉的箭势化解于无形。 两名士兵惊得僵在原地,呼喊哽在喉间,却再也发不出来。 在箭落地的同时,他们的脖子已被扭断。 云渊弯腰捡起两只箭,隔空一掷,送回孔将军的箭篓里,语气清清冷冷,“将军在西凉军中潜伏十年,不能为我暴露了身份。此举太轻率,云家军和暗影存在的意义,是王爷!” 孔将军身形一震,手掌收紧,握住劲弓的指骨发白。他早已不是当年追随云大将军出生入死的云家军中的一名普通士兵。十年前那一战,他与大军被战乱打散,阴差阳错混进西凉军中,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王爷牺牲了数颗精良棋子一手促成的。 他点头,“是我莽撞了,世子,你们先随我去换身衣服,我再想办法带你们混入唐将军帐中。” “那就有劳孔将军。”云渊身形微凝,最终伸手一请,示意孔将军带路。 二人换上西凉士兵衣服,在孔将军的带领下走向唐果儿营帐,今夜本就由神箭营当值,一路走在十分顺畅。 只是到了唐果儿营帐附近,看着严守在帐外的赫拉亲信,孔将军却犯了愁。他踌躇不前,沉思片刻道,世子,这几人都是赫拉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幻术高戒备心 也高,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混进去,几乎不可能,让属下去引开他们。 不必。云渊制止住孔将军,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瓶中有浅浅紫色流动,在黑暗下,透着妖冶的色泽。 他刚拔开塞子,一旁云天惊道,“世子,这药……” “我知道,但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一趟,我们不能空来。”说罢,云渊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浓重的紫在他眼底弥漫开来,复而淡去,变回平常。 “云天,你随孔将军去熟悉一下西凉军中形势,一个时辰后在此等我。”云渊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往唐果儿帐篷处走去。每往前走一步,他的身影就淡去一分,最后竟直接在空气里隐去。 “这是……”孔将军目瞪口呆,幻影,这是灵神领悟的高手才能施展出来的幻术啊! 云天却毫无欣喜惊讶,眸色黯然,“是催灵露的效果,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内能让自身灵力暴涨,但当药效散去,服用之人会一日一日渐渐散去浑身灵力,不出一年……” 形同废人。 那半截没有说完的话,孔将军看云天的脸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的话。通常能在瞬间激发出自己潜在能力的药物,对身体都有莫大的损害。他有些难以置信扭头望向唐果儿营前那片空空夜色,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 云天看着那帐篷帘子动了,叹了口气,“孔将军带我四处走走吧。” 帐中静悄悄不见其他人,隔着描绘着平原落日大气磅薄之景的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见榻上的人影。 云渊忽然顿了步,心底似浮上千丝万缕的难言情绪,缠住了他的腿,让他不得动弹,缠住了他的心,让他愁闷难当。 屏风后躺着的那个身影,没有任何动作。云渊深呼吸了几口气,撤了幻影之求,才慢慢往里走去。 榻上唐果儿正在憨睡,怀孕初期没有现出的嗜睡毛病,在这几日尽数体现出来了。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嘴里还喝着安胎药,眼睛却沉到了梦中。 不过唐果儿觉虽多却都睡得短,云渊才往里走了几步,还来不及走近细细打量面前这阔别已久的人,唐果儿的身子便动了动,那紧闭的长睫毛微微一抖,她缓缓睁开了眼。 第193章 不是做梦 唐果儿想起方才迷迷糊糊时,耳边似有脚步在轻轻响动,她疑惑扭头,眼角猛然捕捉到一双男子所穿的军靴,不由抬眼上望。! 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曾在心里念过怨过,又被现实冲淡的容颜,心中似被一根细丝抽过,蓦地紧绷。 面前的人影一动不动,唐果儿几乎要质疑是自己眼花了。在她的愕然里,云渊亦是怔然,一时痴在当地,脚下停步不前。片刻后,他敛了心底千中甜涩交错的情绪,快步走上前,“果儿。” 不是眼花,不是做梦,眼前的人是真的。特有的清冷嗓音响在耳畔的这一刻,唐果儿肯定了这一点。 她张嘴,只叫出了云渊的名字,便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沙沙涩涩的,那股酸涩,酝酿成了眼底的一片水雾。 她一定不是想哭,是这些日子紧绷的心弦在看到熟悉的人时,激出了心底的多愁善感,才使得她蒙了泪光。 云渊赶紧在软榻前的厚毯子上坐下,从袖口掏出一方绢帕,想替她拭去那点点泪光,手伸到一半,却生生转了方向。他将锦帕放到唐果儿手里,沉默了一下,慢慢道,“我会救你出去。” 唐果儿情绪平复,指尖微微攥紧那方帕子,将眼泪逼了回去,眸子变得清亮起来,看向云渊淡淡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会是你来,不过看到你,我就相信我不会再在这里呆很久。也确实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这孩子怎么也不能在这里出生。” 云渊瞟向唐果儿的腹部,在锦被之下,那高隆的曲线似在他心上烙下了一块伤疤。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平淡点头, “等王爷将赫拉族人压往无寿山坑杀的消息从皇城边传来,赫拉领兵前往救援之时,我会率云家军攻打涧州,救你出这困局。” “慕容晟这么快就拿下皇城了?”唐果儿讶然,距他领兵离开也不过月余,西凉腹地兵力再匮乏,却也不会连基本的防御都不留。 从地图上看,西凉腹地三州两城一皇都,光是快马加鞭就得走上十来日。看来慕容晟的真正实力智谋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云渊尤自涩涩一笑,若是慕容晟更早些知道唐果儿的境况,速度会更快。他把悬在远方的心思收回,望了一眼她,“我时间不多,这几日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说着这话的瞬间,云渊就变得疏离了,方才那些带着情绪的眼神,也变得淡漠。 “什么事情?你怎么混进的这里?”唐果儿与他对视一眼,似被他眼里的浮冰冻着了般,别开了头,屈起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在锦帕上缓缓划着。 云渊凝眉,又似轻松道,“西凉军中安插了不少王爷的棋子,这么大个战场,这么多人,谁能完全认得所有人?我换了西凉士兵装束,又有孔将军带领,过来也算顺利。果儿,王爷那边的消息应该再有几日就传来了,这几日内我会率军对涧州城进行一次猛攻,将这里的西凉军都进逼到城里防守云家军。你在这期间,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你说。”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赫拉带你去无寿山!”云渊沉着吩咐一脸肃然。从这的表情里唐果儿已经能预知到,她能不能逃出生天的关键在于她能不能留下。 唐果儿看了一眼帐篷外,有一道黑影渐渐靠近。 她突然僵直背脊,使劲儿把云渊往地上一推,让他伏在厚毯上。那道人影掀起帐篷帘子并未走进,在门口隔着屏风看了一会见躺在床上的人并无动作仍在睡着,才走开了去。 云渊生平头一遭被人按趴在地,脸上表情还僵硬着,又被唐果儿一把拉了起来,见她紧张的神色,她粗鲁的举止似被遗忘在了脑后,到嘴边的话,便又咽回去了。 唐果儿倒毫不在意自己的举止,“因为我动了胎气又整日贪睡,赫拉便让人不定时的来看我醒了没有。看来他心知我腹中孩子的重要性,此番你说让我想办法留下,我倒有了主意。” 云渊被唐果儿的笃定感染,面色缓和,优雅的坐好,不紧不慢道道,“我相信你这主意能成功。” 他顿了顿,似有一丝骄傲闪过,继续道,“我朝开国至今,还没有一个女子被封为将军,更没有一个女子像你这样,从废物变成人们心中的天神。天都到无双城,到肃州,又到这里,这一切足以证明你的意志,决心与大胆,超乎常人,换做其他人不一定能做到的。” 不过,眼下仅凭你自己却也逃不出西凉军中。王爷知道你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制定了一条完美的营救策略,包括我现在来找你,也是这里面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唐果儿低喃一声,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是痛楚,就如一堆装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打碎,五味杂陈。 她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指了厚毯的一角,“前几日孔将军递过来的纸条我还没来得及看,留在那下面压着,你去帮我拿过来吧。” 云渊一倾身子,掀开地毯,看到纸条的瞬间眼底又是一片压抑的复杂,他拿起纸条,却没有递给唐果儿,而是径直收到了袖子里, “那夜安排他们两人来,本打算是让你配合装病,没想到却让你真的动了胎气,如今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这纸条看不看都无所谓了。” 当有些东西再也无法挽回,当有些事情已如覆水难收,他的请求他的心意对她来说便真的只能无所谓了。有些话,她没有看到,反而比看到更好。 这就是天意。 “你说他们两?那晚除了孔将军,就只有那名刺客,难道……刺客也是你们的人!”唐果儿对纸条的好奇心被云渊的话引走,她微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若是孔将军一人闯入,赫拉必定起疑。有牺牲才有获得。”云渊点头,看了看天色,站起了身, “我得走了,你孤身在西凉军中,万事小心。很快我……我和王爷就会救你出来。” 唐果儿脑中闪过一抹温和笑容,她正了正心神,不再多留云渊,“赫拉此人多端狡猾,你攻涧州时定要当心。” “我会的。”云渊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他抬起手,隔空送了一道灵力力道正好的点在唐果儿睡穴上,“陪着我说了这么久,你就好好歇息歇息吧。” 唐果儿不料云渊有此动作,强撑着眼皮却也抵不住困意,可就在她支撑不住闭上眼的前一秒,云渊的身影陡然在她眼前消失。 见此,唐果儿心中大骇,可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这其中缘由。 猛烈席卷而来的睡意,拖着她奔向了黑暗中。 唐果儿再度醒来,已日上三竿。或许是这一觉睡得异常沉的缘故,她浑身都觉得精神了。 算一算,今天已经是太医所说的第十天,明日就可以床行走了。这几日躺着什么也不能做,简直就像是度日如年。 午时,赫拉亲自带了太医前来,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婢女。唐果儿配合的伸出手供太医把脉,片刻后在太医说出腹中孩子已完全安然无恙的消息,唐果儿和赫拉都齐齐送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赫拉却没有在帐中停留,太医检查完后,他便也一起出去了,唯留下婢女留在唐果儿身边,命令其形影不离的跟着她。 如此枯燥的过了两日,第三日,唐果儿正在吃饭,赫拉却派了人来传令,“大将军让唐小姐前往主帐一起用膳。” 唐果儿瞄了一眼裹在厚棉衣里的侍卫,不掩饰的剧烈打了个寒颤,还请回去转告你们,我身体刚复原,腹中胎儿才安稳,担忧出去吹了寒风再动胎气,恐怕不能陪将军用膳了。 那侍卫却踌躇不肯离去,唐果儿便将筷子往桌上一掷,突然捂住肚子惊叫了一声,似疼得直抽凉气,偏偏却又怒火冲天道, [][][].! “我已经吃饱了,再吃就撑破肚皮了。回去告诉赫拉,他如果有事情找我,大可以吃饱了喝足了大摇大摆的过了,让我一个孕妇跑来跑去,良心可安?对了,我忘了,他没有良心!” 唐果儿气冲冲的骂完,见侍卫还愣着,捂着肚子又***了一声。侍卫见了,挣扎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唐果儿才懒懒靠在了婢女放在身后的软枕上,不慌不忙的从桌上捡回那两只筷子,慢条斯理的继续吃起来。 当赫拉捧着双陆琪进来时,看到唐果儿这副模样,并没有太多惊讶,听到侍卫的回复,他就知道她腹痛是装出来的。 静待唐果儿吃完饭,赫拉命婢女将桌子收拾开来,摆好双陆棋盘,难得极为有礼的请了唐果儿坐下,笑问道,“这棋你能下?” 唐果儿转眼瞧去,暗暗笑了,不说别的,就说她丢骰子的水准,那可是想要几点来几点的高手,赫拉竟然想和她下双陆琪,自己作死谁也挡不住。 不过,她面上却平静,若有所思反问道,“你带这棋来,想和我赌什么?” 第194章 赌局 “不如赌个输赢,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输了就送你一样东西。”赫拉把玩着双陆棋的棋子,已是满身胜券在握的模样。 “东西我不要,若是我侥幸赢了,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唐果儿也不推辞,顺手捞来骰子轻轻一抛又接住,如此反复,等着赫拉作答。 “不行,你若是让我放了你,我岂不是也要照办?”赫拉断然拒绝。 “不会,因为你不可能放了我。若我赢了,我要在西凉军中的行走自由,当然你那些什么要地,我不会去。” 赫拉见唐果儿这么说立刻爽快应道,“好,你赢了我就让你去这个营帐外自由行走,若你输了必须在任何情况之下,随我去无寿山。” 唐果儿犹豫,似在权衡思考。 良久之后,赫拉等得有些不耐烦,打个呵欠,刚想开口催促,唐果儿眸底一亮,朗声道,“好。” “不过……”唐果儿将骰子扔回棋盘上,故意拉长了语调,“帐中只有你我两人,方才的赌约也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是到时你输了想赖账反悔,我岂不是连个哭的去处都没有?” “本将军岂是赖账的人?”赫拉面色一怒,被一届女流之辈质疑,是侮辱! 唐果儿慢慢看向他,倒也不惧继续道,“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知道你等下会不会赖账?既然你觉得你能做到大公无私,那叫些见证人也是无妨的吧。” “依你又如何。”赫拉见她执着证人一事,也不想过多纠缠下去,当即唤了侍卫进来。 唐果儿抢在他之前开口道,“去将帐中没有当值的将军们请来,赫拉大将军让他们来当见证人。” 侍卫愕然看向桌上的棋盘,又下意识看向赫拉。 赫拉挥挥手,“去办。” 侍卫领命离去,唐果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只一瞬就又敛了去。她将棋子和骰子准备就绪,片刻之后,当侍卫请来各路将军,她又简明扼要的陈述了与赫拉之间的赌约,这才开始与赫拉博弈。 唐果儿兴致盎然,放下兴冲冲的抓来骰子,“君子有礼,女士优先,赫拉大将军该不会介意我先丢吧?” “自然。”赫拉看着唐果儿难得的兴奋神色,双手环抱胸前,似乎很是期待她即将丢出来的点数。 唐果儿将骰子搓了搓,捧到嘴边呵了口气,神色狡黠,“看我来个双六。” 赫拉被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双六,要是喊喊就能来,这棋,人人都是高手了。就凭他多年经验,也才勉强有五分把握丢出双五而已。 骰子撞击棋盘清脆的声音响起,唐果儿已然郑重其事的丢出了骰子。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颗旋转不止的骰子上,都等着看究竟会丢出什么花开。 唐果儿更是望眼欲穿,紧张得额头冒细汗。当两颗骰子停下来,四下看着那点数却陡然寂静无声。 “呀,真是双六!” 近乎凝固的空气被一声爆发出无限欣喜的惊呼声打破,唐果儿雀跃不止。她狡黠笑捏起棋子,下到棋盘上,“赫拉大将军,我也没有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赫拉被唐果儿如同狐狸一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似乎有一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但旋即她又压了下来,唐果儿只是单纯的好运气。 “运气的确不错,但是好运不是一直都眷顾你,唐小姐,才下第一步,可不要得意忘形。”赫拉捡过骰子,顿了顿,随意往棋盘上一丢,一个双五轻轻松松显现,“又该你了。” “可是我觉得我今天运气好到爆棚,飞流之下三千尺,不能赢你誓不回头。”唐果儿对赫拉丢出一个双五视若无睹,依旧神采飞扬的笑着,拿过骰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轻轻笑道,“你来一个双五,我也来一个。” 语落,骰子落盘,唐果儿连看都没看一下,直接拿起自己的一个棋子有了二十步。 待骰子停下,果然是一双五。 赫拉一僵,面色沉了下去,心中浮起极不好的预感,这丫头在耍他! 但他隐忍着没有发作,赌约已定,这棋战又是他主动挑起的,断然不可能撤回,唯今只能沉着以对。 赫拉沉默了下去,越发谨慎起来。帐中只闻得唐果儿不时响起的声音。 “呀,又是一个双六,我明明只是想丢个双五凑合凑合。” “咦,失误失误,该丢个双六才对,怎么变成双五了。” “哎,全是双五双六,一点厮杀的感觉都没有,赫拉大将军,你再不丢准点,我就要走完了。” “……” 唐果儿叽叽喳喳不止,从头到尾表情丰富得可以秒杀一切表情帝,其实她的心却是非常的平静。 双陆,计算的是心力,还有运气。所谓运气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当年她执行任务,因为大意被困在了敌人的密室里,身上只剩下顺来的一副双陆棋。等待救援时为了打发无聊时间,于是她自己跟自己下棋,熟能生巧,巧能成精,在上辈子她就已经是这个中高手了。 天将降大胜于斯人,必先扰对手耳根,乱对手心智,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让他再无翻身余地,是为上上之计。 大智若愚,强者无惧,胜利还不来得得心应手? 不出一顿饭的功夫,赫拉大势已去。 再走了两步,唐果儿落下最后一子,淡笑而道,“赫拉大将军,承让了。” 赫拉沉着脸看着棋局,良久之后却是一笑,这一笑,稍微有些诡异,让唐果儿心里发毛,不过一想到在场人多,她便懒懒打了一个呵欠,笑道, “赫拉大将军若是觉得输得不服,可以等我补个觉之后再战一局,两局……不过,随便多少局,结果也会是这样。你若是输得心服口服,那么就撤去外面的守卫。” 说着唐果儿撑在桌子上扶着肚子起身,“我累了,难道西凉的将军们要在此处欣赏我的睡容,外加聆听我香甜的鼾声?” 见赫拉不动,坐着的人便一个未动。唐果儿却不再予以理会,径直往屏风后的软榻走去。 或许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赫拉终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唐果儿故意放缓了步子,还没走到榻边,就听见屏风隔出的外间众人窸窸窣窣离去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赫拉命帐外的把守的侍卫撤离。 可不知为何,唐果儿却再也提不起重获自由的高兴劲,赫拉的那一笑,让她觉得不安。 就在第二日,唐果儿就知道这股不安源起何处了。 赫拉在云渊发动进攻之前,主动领兵进入涧州,唐果儿也一同被带到了涧州府安置。 她是得到了自由,只是赫拉给她的自由只限于涧州府这一方狭隘的天地。 西凉大军进驻涧州的当夜,云渊领着云家军压来。 赫拉没有亲自上阵指挥,命了两个军中的得力将军在城门前线防守。唐果儿被他变相的押送到了城楼一处安全的角落里,被迫与他一同“欣赏”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 涧州城外平原漠漠,一马平川,风沙残雪呼啸而过,云家军白底金丝绣祥云图腾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十万大军肃立于城下,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往无前的神色。 虽隔得远,唐果儿还是看到云渊的眸子扫向她这个方向的时候沉了。 那如深夜般的眸子,缓缓扫视,目光幽邃似能洞穿心腑,如冷雪,似寒星,透过漠原苍茫,直逼眼前。风里很静,云渊的声音隐约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战功成万骨枯,男儿从军,早就是九死一生。我云家军作为东陵最锋利的一把剑,更该毫不犹豫的斩向敌人,今日若是为国捐躯,那也是死得其所。” 此话一出,如重石落湖,在云家军中激起巨浪。候着的鼓手也在这一刻擂响战鼓,听闻战鼓,云家军又渐渐安静下来。 将士们虽不再高喊激动,但却已有不少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更有人手已握紧了腰间刀剑,手中的长矛,在鼓声的激荡下,几乎恨不得立时冲上前踏碎涧州城墙,斩杀西凉士兵,然后将他们碎尸万段。 战鼓声越来越密集,一声接着一声变得极重。云渊终于缓缓抬起了手,重重挥下,“攻城!” 云家军先锋营闻令而动,瞬间朝着涧州城门处攻去。走在前面的大军手持盾牌挡去城楼上射下的流箭,行动之迅速利落,直接就冲到了紧闭的城门处。 这些士兵突然井然有序的站成队,将手中盾牌递给身旁的战友,盾牌遮掩之下是一根撞门所用的大木,正被数十个云家军中士兵抱着,狠狠撞往城门上。 “咚。” 随着沉闷的巨响声起,唐果儿只觉得脚下的城楼似乎都抖了一抖,她微微朝前挪了几步,却只看得见城下的一片盾牌,甚至连举盾之人的身影,都不可见。 唐果儿不禁有些佩服云家军天衣无缝的配合,如此的团结一致,西凉军想要找出破绽,实在很难。 第195章 真假 然而,她却并不知道,这批云家军的来历。 这里面的每一个战士,都是慕容晟着人秘密从各地军队里挑选出来的精锐,这里面大多数的士兵早已经历了多年的南征北战,攻城掠地,驰骋沙场。 战争,对他们来说早已轻车熟路。 即使不论这些,单单是云家军这个名号,也已经能让西凉大军自乱阵脚。 十年前云家军大胜西凉,西凉求和不得不签订十年协议,自那一刻,云家军的威名便响彻了整个伽灵大陆。 只是随着云将军的逝去,加之十年前那一仗云家军也损失惨重,这支军队才慢慢的沉寂下去。 有力的撞门声还在继续,西凉大军从城楼上射下的箭,尽数被盾牌挡了。而云家军的主力却都在利箭射程之外,唐果儿见状,扭头看向赫拉,她突然很好奇,眼前对西凉大军守卫涧州城明显不利的形势,他该如何破? 一声一声重重的撞门声,如同撞在人的心坎上,震得人连心尖都在发颤。 赫拉脸色明显不好看,就从云家军这一举动,便可窥得,这支当年让西凉大军惨败,与他从未交过手的军队,实力不可小觑,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事先的想象。 他犹豫了片刻,唤来城楼的守将,也不避着唐果儿,直接下达命令道,“让孔将军领神箭营来城墙上防御,你即刻点十五万兵马,开城门迎战。” “将军,我们要与云家军正面交锋?”那守将有些惊愕,不解问着。 “如果我军不采取行动,让云家军撞破城门攻进来,一样是要交锋的。我西凉大军在平原马背上长大,巷战不是我们的专长,一旦让云家军破门而入,就等于失了先机。”赫拉说完挥手,示意那守将立刻着手准备。 守将听闻这一番分析,也不多做停留,迅速朝城墙下奔去。 “稍后两军交锋,你觉得我这十五万大军与十万云家军谁的胜算更大一些?”赫拉瞧着平原上黑压压的军队,似不经意般询问唐果儿。 唐果儿只是低低一笑,“你既然这么问我,说明你已心中有数,既然你想听,那我不妨就说说。西凉军胜在人多,若是再加十万兵马出城迎战,云家军必定不敌。” 赫拉沉默不语,二十万兵马对阵十万云家军,两军近战,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胜负结果。他也想那么做,可是如此一来相当于抽空了涧州城中的防守,万一狡诈的云家军另安排了军队偷袭,届时情况就不妙了。 正因为有此担心,他才将唐果儿带到身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谨防被人趁乱救走。 就在赫拉沉默的这一会,涧州城门已由内打开,如潮涌一般的西凉军队冲了出去,与云家军的先锋营,厮杀在一起。 先锋营见引了西凉军出来,纷纷往后退往中军,将战场引往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 不过转瞬,城下已经是刀光剑影血气冲天,前面的人倒了下去,后面自然有人前赴后继的补上。两军如同两股绳子扭在了一起,所有的人都在疯狂的砍杀着敌军。 西凉与东陵,向来不合,一旦对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股大军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唐果儿的目光一直紧张盯着城下,与其说她是在关心战场,还不如说,她是在看云家军的动向。 因为她发现,自从两军兵刃相接之后,云渊就不动声色的领着一批人往战场右方撤去。 赫拉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可是此时云渊已经带着那一队精兵绕开战火中心,逼近了一处防守最薄弱的城墙之下。 纵使先前就做了云家军可能会偷袭城墙的准备,但赫拉却万万没想到,云渊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来这一手,不禁有些骇然,立刻抽调士兵朝那处拥去。可当这处兵马撤开了,云渊那队人马却又立马转而攻击这处,如此兜兜转转,似乎在故意戏弄城上的守军。 唐果儿看着云渊领人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城墙之下,忍住了快要溢出的笑意。或许在赫拉眼里看来,云家军这是准备哪里薄弱打哪里,但她却隐隐觉得,云渊并不打算攻城。 毕竟云家军兵马有限,光是与西凉大军搏杀就应接不暇了,那里再能分出兵力攻打涧州城。就算云渊前行分出兵力,就算分出来的这一对人马当真攻下了涧州,又有什么用呢? 涧州城中还有西凉大军十万,即使攻了进来,也根本是有来无回,毫无益处。 可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云渊领着那一队士兵,竟然又抱起了巨大的圆木桩开始撞击城门,整个城墙都仿佛在沉重的咚咚声中颤抖不止。而且,不仅是这样,他们还开始对城墙上的士兵进行反攻。 利箭不停地从下窜上城楼,西凉士兵不得不放下弓箭挥舞着兵器,挡开这些箭。有几支用力过猛的,甚至险险落到了唐果儿的面前。 赫拉见状,猛地拉着唐果儿往后退了数步,与赶着填补因士兵阵亡露出空缺的士兵人潮擦肩而过,踉跄了几步唐果儿才站稳。 二人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却看不到城墙下云渊那对人的状况了,只闻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突然从城楼另一侧窜上了几道黑影,他们手中皆举着幻术凝成的剑,甚至还来不及在地面上站稳,就如黑色的龙卷风一般夹带着所向披靡的力量,以令人惊骇的速度直直朝着赫拉冲过来。 暗影! 唐果儿看着那几条身影,当下便确定了他们的身份。难道云渊和慕容晟突然改变了计划,这次攻城不仅仅是为了逼迫西凉大军驻守城中,还打算趁乱营救她? 赫拉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暗卫的来意,当即拉了唐果儿的手腕往旁一闪,可拉了个大腹便便的人,他的身影便不由得慢了一步,袍子被暗卫的剑气割出了一大条口子。 这些暗卫虽然算的上高手,但是未必是他的对手,可现下他却不得不有所顾忌,唐果儿这张王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救走! 暗卫顷刻间便与赫拉打斗在了一起,而他们打斗所至之处,连带着将守城的士兵卷进了战斗圈里。 赫拉带着唐果儿缚手缚脚,无法完全施展开来,只是一刻,他身上就已有好几处被剑气所伤。 这时,似乎城楼下爆出一声惊呼,似乎云家军中有人中了箭,随后,从城楼下窜上的利箭明显减少。领着神箭营守卫城墙的孔将军得以腾出手来,立马领着身侧的几个士兵弯弓搭箭对准暗卫的身影。 唰唰的声音刺破空气,唐果儿被赫拉拉着在箭雨中左右闪躲,有了孔将军带着弓箭手的帮忙,赫拉渐渐占了上风。 数十个来回之后,暗卫尽数挂了彩,尤其是在孔将军射杀了其中一名暗卫之后,他们的败势便越来越明显了。 暗卫又支撑着勉强在赫拉手下走了几招,便实在无力招架了。几人望了一眼唐果儿,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下一刻,只闻领头的那人高喊了一声,“王爷吩咐,救不下人,就留下全尸给赫拉!”暗卫们的剑势便突然转了方向,尽数朝唐果儿攻去。 唐果儿被这声高喊震得一惊,暗卫的话似一把冰凉的利刃划过她的心头,心被切开的痛楚让她身形一滞。 眨眼之间,暗卫的剑便到了她胸前。 赫拉本以为暗卫只是喊喊而已,见状也是大骇,当即不做多想,一把揽了唐果儿的肩膀,旋身避开那剑尖。然而,他刚刚躲开,暗卫们的又一波攻势再度逼近眼前。 这一招招,俱是狠招,一旦击中,必将毙命。 唐果儿的思绪被不断刺来的剑尖搅得一团,如果这样的吩咐只是慕容晟的惑敌之计,那么这些暗卫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狠,那样的狠意分明是想将她置之死地。 难道,在慕容晟心里,她非但比不上江山,反而成了他夺下江山的阻碍? 以致于,他真的打算将自己除去? 哪怕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可是这么想着,唐果儿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些日子以来,慕容晟流露出来的感情不是能够装出来的,他对她的疼惜和爱护若是掺了假,她一定能感觉得出来。 那这些暗卫为何要这么做? 唐果儿始终想不通其中缘由,就在她走神的这一刹那,手臂处传来“嗤啦”一声响,她身上的披风被生生割除一条长口子。 若不是赫拉带着她闪得快,这一条口子就该落在她的皮肤上了。 那几名已是强弩之末的暗卫似乎被这道口子刺激了一般,越发拼了命的朝着唐果儿攻去。 赫拉闪躲便有些吃力了,一旁的孔将军看得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惊声喊道,“大将军,小心左面。” 这一声喊,赫拉顿时如同醒悟了过来一般,一个旋身踢开暗卫们刺来的剑之际,抓住唐果儿的手往前一送,将她推向了孔将军的方向,命令道,“替本将军看好她!” “是,将军。”孔将军立马伸手扶住扑来的唐果儿,又似被她这个强大的冲力撞得往城墙边上踉跄了几步。 唐果儿被扶了站稳,抬头便见孔将军向他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刹那间,她脑海中所有的疑团全部豁然开朗,这才是真正的营救之计! 第196章 功亏一篑 唐果儿遂稍稍放下心来,站在孔将军身边看暗卫与赫拉缠斗在一起。 她并非不着急,只是慕容晟必然还有下一步。而这一步会怎么走,她不清楚,若是轻举妄动打乱了慕容晟的布局,反而是弄巧成拙来了。 可眼见着暗卫节节败退,一个个死在赫拉手下,唐果儿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慕容晟究竟要做什么,别告诉她这个安排只是为了让赫拉知道她对他来说不重要而已吧! 唐果儿想到此,不禁瞟了一眼旁边的孔将军,见他并没有紧张之色,反而在神态之中透着一种她说不出的坚定,这种坚定就像是战士决定为国捐躯一般。 突然,城墙下猛地袭上一波箭雨,与此同时,一个暗卫竟生生从赫拉的招式下脱离了出来,举剑用尽全力朝着唐果儿刺去。 孔将军拉着唐果儿往一旁移了一步,躲开了暗卫刺来的剑,却也挨了暗卫一掌。唐果儿只觉得一股剧烈的冲击力袭来,接着身子被迫往后一仰,朝城墙下栽去。 她急忙往城墙下看去,不知何时云渊已经领着那对士兵在底下结起了一个灵力罩,正在她即将坠下的位置。 原来,这才是慕容晟这一系列举动之后真正的计划。 然而,眼看着就要安全落到云渊的灵力罩中,唐果儿却陡然觉得腰间一紧,下降的趋势猛地顿住。 一根极细的褐色丝线缠到了她的腰上,将她往上提去。 云渊正想飞身拉住唐果儿,紧接着的一道灵力风刃将他的身形打回地上。同时,有一只极迅速的军队从云家军的后方袭来,速度之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将十万云家军的阵营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原本胶着在一起的战场,顷刻四分五裂。 “大将军,你快看,那是什么?”孔将军捂着挨了一掌的肩头,看着城楼下战场中突然出现的军队,不解问着赫拉。 赫拉拍碎最后一个暗卫的心脉,目光在空气中搜寻了一圈,最后落到那个丝线之上。他却没有往城下看去,而是顺着丝线看向了城楼的另一处,在哪里,一声黑色长袍的人迎风而立,连整张脸都掩在了风帽里,只有丝缕的灰白的发从帽檐钻了出来,随风而荡。 “约达。”赫拉明显愣了一下,皇城虽然被慕容晟占领了,但是,皇族中人完全可以躲到祭祀塔里去。只要塔门一关,慕容晟再有三头六臂都无法攻进去的。约达作为皇族中人,又身兼祭司一职,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莫不是皇族也出了事? 约达没有应答赫拉,再度将手中的丝线往上一提,唐果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城头。 心知此次营救计划失败,孔将军连忙走上前意,作势要将唐果儿押进来,却只走了两步,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孔将军低头一看,一根深褐色的细丝从自己的战甲里垂坠了出来,胸腔里似乎被极强大的灵力充斥着,他甚至听见了自己五脏六腑一点点裂开的声音。忍着巨大的痛楚,他缓缓扭头去看,只见约达手中又多出了另一条丝线,正是穿透了他心脏的那一根。 “为什么?”孔将军艰难的问道,这个计划里,他自认为为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为什么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哼。”约达冷哼一声,猛地将丝线往回一拽,当细丝从孔将军身体里抽出的瞬间,唐果儿只觉得一片血雾炸开,腥红飘荡在眼前,她的脸沾染上点点温热的腥雨。 前一刻活生生的人还站在这里,后一刻却消散得连渣渣都不剩,这一切只因为这个黑袍男子的一招! 唐果儿不禁看向自己腰间那个微不可见极为不起眼的细丝,只觉得一阵胆寒。一被细丝拉回城楼上,她便毫无犹豫的选择站到了赫拉的身旁。 赫拉从孔将军的消失中回过神来,当即怒道,“约达,你这是做什么?”他的一名得力干将,不是战死,而是就这么白白的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赫拉大将军,请你先收起自己的怒气,我这是在帮你清扫奸细。”约达的目光从唐果儿脸上扫过,缓缓抬手拂下了头顶的风貌,露出一张瘦极了的脸来。 尤其是那双凹陷下去的眸子,唐果儿只觉得从哪里出来的目光如同一条小蛇,冰冷而让人战栗。 赫拉看到约达露出的一张脸,震惊得不能自已。过了良久,他才喃喃着道,“你……你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 “很可怕吗?”约达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突兀的触感让他整个人生出一种阴暗的气息来。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这与其说是一张脸,还不如说是一张皮包着个骷髅! 这一切都是拜慕容晟所赐! 约达眼底闪过浓厚的愤恨,望向唐果儿的目光越发狠戾毒辣,他拿起披风上的风帽戴好,重新将自己的脸遮挡到黑暗中,冷冷吐出几个字,“祭祀塔被毁了!” “什么?”赫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约达的脸已足以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西凉的祭祀塔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建成,刀枪不入,水火不惧,而且其间还有历代祭司残存的灵力保护。千百年来试图攻破此塔的人都以失败告终,成了踏下的堆堆白骨,慕容晟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毁了它? “慕容晟的灵力深不可测,若不是天阶灵圣,那么就是已经步入了灵神领域的绝世高手!”约达的语速恨慢,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这字句之中却都透着一股压抑的仇恨。 赫拉知道祭祀塔对西凉的意义代表着什么,对约达浓烈的怨恨并不觉奇怪,只是他的话却彻彻底底让他震惊住了。 慕容晟多大? 不过是和他一般年纪,如今他离低阶灵圣的阶位尚且还早慕容晟竟然就已是天阶灵圣甚至是更往上的高手了? 东陵皇族这一代的天才不是慕容苍?为什么从未有任何一点风声传出来? 赫拉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的唐果儿,似乎是向她询问这其中真相。 唐果儿迎上他的目光,眸子里也有惊讶在流淌,“慕容晟从来没在我面前展露身手,他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除非是我脑子进水了才可能告诉你。 赫拉将信将疑的掉开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点点殷红,眸色沉了沉,“你刚刚说孔将军是奸细,有何证据?” “我办事一向凭直觉,从来不信证据。”约达缓步走了过来,黑色的长袍逶迤一地。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似乎都被黑暗笼罩住了。 随着约达的走进,唐果儿只觉得一股怨气压在自己心坎上,让她几乎不能顺畅喘息。好在约达停在了离她半丈开外的位置。 约达的目光落在城墙边上,霎时变得幽深, “刚刚那一掌,凭孔将军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得过去,但是,他没有躲,这是其一。其二,按照当时孔将军站的位置,他拉着唐果儿避开那一剑,按照惯性来说,应该是往右边才对,但他往了左边。因为左边是城墙石墩和石墩之间的缝隙,他看似再躲,真正的目的实则是将唐果儿推到城墙下早已准备好接住她的人的手上去。” “既然你说他是慕容晟的人,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知情呢?慕容晟既然有内应,就应该事先告诉我他的援救计划才是,不然执行起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那该如何是好呢?” 唐果儿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约达的敏锐力,只是嘴上却丝毫不留情,将约达的话否认得干干净净。 “我不想和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是与不是,人我都已经杀了。”约达冷冷瞥了一眼唐果儿,不打算和她纠缠下去。他浑身上下的怨气也收敛了许多,拖着一袭长黑袍,往城墙边缘走去。 赫拉沉默站在原地凝思,似在回想孔将军当时的动作神情,可惜却是印象寥寥。他当时一心放在与暗卫的交锋之上,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关注孔将军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咀嚼约达的话,目光不禁飘过城墙那处缝隙,便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不管孔将军是不是奸细,人都已经死了,而唐果儿也还在他的手上。 神箭营从来不缺将军!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想通了这一点,赫拉的神色缓和下来,他一把拉过唐果儿,转身跟上约达的步子,也走到城墙边上。 城墙之下激战还在继续,凌厉的杀意和迫人的气势铺天盖地袭来,西凉十五万大军与十万云家军本来不分上下,但因为那股突然而至的西凉援军,这种平衡便被打破来。 西凉援军与约达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唐果儿不用想这一只军队对于西凉来说,就如同云家军相对东陵而言一般的存在。 只是眼下十万云家军所抵挡的却是西凉近二十万的兵马! 刀光剑影,鲜血残骸,鼓声如雷,嘶喊不绝,整个战场如同人间地狱。 在密密麻麻的士兵里,唐果儿的目光一直凝注在穿着一袭白色铠甲的云渊身上。 云渊身处乱军之中,腰侧的长剑已出鞘,没一下,不管是挑,刺,划,都带出一个让人惊艳的弧度,剑尖所过之处也必定会有一片片艳丽的血花。 第197章 未卜先知 面对云家军的败势,云渊面色不改,领着那一小队人马突围与中军汇合。就在他归队之后,四面的云家军士兵也且战且退,往大部队的方向退去。 从城墙之下传来的鼓声渐渐慢了下来,在不疾不徐的鼓声中,立刻有士兵举着厚重的盾牌上前掩护其他士兵安全撤退。而他们身后,中军的弓箭手也拉弓搭箭,用一片交织夺目的箭网,阻拦西凉大军追击的脚步。 几乎只是片刻之间,近十万的云家军就从一盘投进敌军中的散沙,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云渊骑在马上,高束的发丝在夜风里飘飘扬扬,他举起手,调转马头挥手下令,“撤!” 随着他的手势,鼓声骤停,云家军所有士兵且战且退开始往平原深处退去。 云渊率着精英断后,在大军安全撤出战场时,他朝城墙之上的唐果儿投去了一眼。 这一战既然不能顺利救出她,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与西凉大军继续打下去。云家军只有十万,一兵一卒都可贵,他必须要保存实力,等待下一个战机! 见云家军撤退,赫拉眸底闪过一丝毒辣,拿出腰间的墨玉笛,正打算指挥大军追击。约达却出手阻止了他, “穷寇莫追,只要唐果儿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势必还会再来。到时,我们再将云家军一网打尽,以报十年前我西凉皇族惨败之仇。” 约达说着目光冷冷在唐果儿脸上顿住,最后从她肚子上滑过,突然,兀自低低一笑,转身往城墙之下走去。 赫拉并未立即跟上去,他扫了一眼地上横陈的暗卫的尸体,顿了顿,看向唐果儿,盯住她的眼,“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你事先真的不知道?” “我如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会被你抓住?”唐果儿淡淡回道,面对赫拉的直视没有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她的眼底平静得如同一面无风的湖,无波无澜。 赫拉略一沉思,落在唐果儿身上的目光似乎荡出了浅浅的悲哀。他若有所思,近乎怜悯的开口。 “或许在慕容晟的心中你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这些暗卫刺向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下了狠手,如果我稍有一点抵挡不利,那么今日你的尸体只怕就要躺倒他们的身边了。”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赫拉大将军的救命之恩?”唐果儿压下心底再度被勾起的苦涩,眉目一挑,语中含笑,笑里夹带着碎冰,齐齐射向赫拉。 她的幻术不在赫拉之下,现在虽然被封了灵力,但是属于高手的敏锐还在,赫拉都能看出来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她不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宁肯相信这些暗卫对她痛下杀手,只是为了逼迫赫拉将她推向孙将军,然后使她获救。 但赫拉的旧事重提如同一把大刀,斩断了她心里那微弱的信念,让她不得不冷静去思考一切。 暗卫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那对她下那么狠的手…… 越往下想,唐果儿越觉得心中堵闷,她握紧手掌,脸上却开出一朵笑花来, “我早就这么说过了,只是你不相信。在慕容晟眼里,江山是一树繁花,而我就是长在那路边的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纵使我怀了他的孩子又怎么样?一朝他得到江山,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天下美女燕瘦环肥任他挑选,比我美的,比我有能力的,比我特别的大有人在。换做是你,你会为了一株草放弃一树娇艳的花?” 赫拉闻言登时哑然。 任何一个有雄心抱负的人,面对几乎唾手可得的大业,谁会舍得放手?更何况是因为一个女人放手? 但他却不认为抓来唐果儿是一件错误的事。就算是她对慕容晟来说不够重要,亦算不上香甜诱饵,可封印她的血脉和灵力也相当于斩断了东陵大军一条有力的臂膀。 不过,纵使他数十万大军因她葬身狼口之下,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真的动过要杀了唐果儿的念头。 是无双城那惊鸿一瞥,她驭虎而来的飒爽英姿影响了他,还是她被俘沦之后的淡然自若让他不禁生出佩服之感? 可她是敌人! 赫拉意识到这一点,目光里似有遗憾划过,他收起满腹思绪,稳下情绪, “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涧州府的那处般若院里,本将军会命人在院外严密把守,你不要动任何出逃的念头。” “赫拉大将军这是要毁约?”唐果儿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双陆棋赌约不过是两三天之前的事情,如今赫拉就准备翻脸不认帐了? “毁约也罢,其他的也好,本将军不惧怕你怎么看怎么说,让你呆在般若院是为了你好。”赫拉神色肃然,语气不容置疑,竟让唐果儿无从反驳。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约达。 那一身让人窒息的黑袍,如游蛇冰冷诡异的目光,约达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不是恨她入骨,而是像在看到了某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那的一瞬间,自心底升腾起的兴奋和激动。 唐果儿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竟然忘了,就算她被封住了灵力,但这一身独一无二的血脉却永远无法改变! 东有慕容氏一族觊觎驭兽师血脉整整数代,谁敢保证西凉皇族就不想得到这脉血液的传承了呢? 思及此,唐果儿诧然抬头看向赫拉,脸上有微惊和不解,他的此举是在保护她,可是他们不是对立的敌人,他为何要这么做? 赫拉被唐果儿直直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然,扭开头去,语气生硬道, “别以为本将军真的不会杀你,后日本将军会领兵前往无寿山救族人,届时会带你一同前往。若是慕容晟肯用人交换你,那么本将军就放了你。若是他不愿意,本将军也就只好让你陪葬。黄泉路上有慕容晟的女人和孩子相伴,本将军的亲人想必也不会走得太孤寂。” 唐果儿不料赫拉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去路,当下纠结得沉默起来。 用赫拉的族人来交换她,对慕容晟夺江山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获救恢复自由的几率起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只是,她如今灵力尽失,今后还能不能恢复都是一个问题,以她现在的状态回到慕容晟身边,即使侥幸熬过了生产时的生死劫难,那她的余生都只能被绑缚在慕容晟身边。 若是没有今日的暗卫刺杀,或许她还会考虑这个归宿,但是今日的事情却已然发生,暗卫的话和他们招招之间的狠戾,都如同一根刺,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无法忍受这根刺在心里反复倾轧! 可如果不走,那么面前必将困境重重,能不能成功脱离西凉军中,她连四分把握都没有。 唐果儿一时间陷入了挣扎之中,脑中充斥的迷茫让她不禁迎着夜风走到了城墙边上。城墙下西凉士兵还在清理战场,地上两军尸体躺在一处,已无生时的争锋相对。 唐果儿脑中突然便下定了注意,她扭头看向赫拉,缓缓启唇,坚定道,“我不跟你去无寿山!” 云渊冒险进入西凉军中时曾嘱咐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无寿山。不管慕容晟和云渊之间是否早已有了另外的安排,但是不去无寿山是她唯一能获得自由的机会。 云渊不是慕容晟,他不会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做不愿做的事情。 到时,只要她能脱离西凉军中,那么就可以劝说云渊,让他放她离去。就算到时慕容晟能够赶至,两军交战,她一样有机会趁乱逃走。 “你若是想活命,只能随本将军前往无寿山。此番慕容晟攻占皇城毁了祭祀塔,约达必定对他连带你都恨之入骨了,本将军一走,你的性命就相当于拿捏在了他的手上。” 赫拉没料到唐果儿会否定他的提议,毕竟活命的就会就在眼前,只有傻子才会愿意放弃生的希望,继续呆在危险的刀锋之下。 可唐果儿并不傻,她反而聪明得很,为何要这么选择? 唐果儿拢了拢衣袍,阻挡灌进领口的夜风,神色很淡,眸底似有一分凄然, “慕容晟怎么对我,你也看到了,此行你不一定能用我换回族人。至于约达,他不会杀我,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这东西已经足以让我保命。” 赫拉一愣,随后便想明白了,可想透的事情却让他觉得不悦。他眸光一沉,声音冷了几分, “唐果儿,凡事不要这么自信,你以为本将军这道封印是那么容易能解除的吗?若是封印不能解,你的血液,甚至是你后代的血液,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究竟有没有区别,谁能说得准?当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废物,可实际呢?如果事事尽在人的掌握之中,世上就不会有出乎意料这个词了!”唐 果儿暗暗心惊,赫拉笃定的样子如同一道厚重的阴影落在她的心里。 她身上这道封印是一定要解除的,否则生产之时,她用什么来保护自己?她有用什么回去找何氏报仇? 第198章 暴风雪即将来临 唐果儿稳住心神,语气更淡回道, “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被当做是废物吗?因为我娘在生我之时,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封印住了我的灵智。我相信琅华郡主惊才绝艳之命你该是有所耳闻吧,她的封印我都冲破了,你这道封印未必能永远困住我。” 赫拉哈哈一笑,“唐小姐,不是所有的封印都一样,本将军这道封印自然有与众不同之处,你想解去,除非是本将军愿意,否则,你就得带着它过一辈子。” “你在封印里加了什么?”唐果儿不假思索的问道,难道解这道封印就像解毒一样,需要特定的某种药引? “你觉得本将军会告诉你?”赫拉敛了笑意,他不笑的时候眉目间便透出一股张扬的狂肆,似夏里的天,风雨雷电都显得清晰和慑人。 唐果儿抿了唇,不再追问。 从赫拉敢毫无顾忌的让她得以自由活动,她就已经能看到他对这道封印的信心。 即使再问,也只是徒劳。 二人沉默着又在城墙边缘处站了片刻,冷冷的风刮在脸上,风卷残云低,四下的气压和温度渐渐都降了下来。 赫拉抬眼望向低沉的天空,皱了眉头,“看来今夜会有一场暴风雪。” 赫拉的预料果然不错,这场风雪在唐果儿回到般若院时,便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雪花片极大,极密,须臾间地上便铺了一层白霜。 唐果儿了无睡意,坐在窗前听冰雪扣窗的清脆声音,偶尔伴着寒风呼啸声,只觉这个隆冬越发让人觉得肃杀。 一天一夜后,这场暴风雪才停住了,地上积雪已深,一脚踩下去便覆过了人的膝盖。 赫拉领兵去无寿山的计划,便被这场暴风雪拖住了。 化雪的这几日格外寒冷,唐果儿在屋里烤着火盆也觉沁人的寒意萦绕在足尖不肯散去。或许是随着月份已大,预产期的临近,肚子里的动静就越发的明显了。 可胎像稳固并没有减轻唐果儿的担忧,从她紧锁的眉头里,就能看出她心底的情绪。 生产也许对于每一个母亲来说是既紧张又甜蜜的时刻,对她来说缺不仅仅是这两样,她反而有几分惶恐。 一个人纵然嘴上说着不惧生死,可当生死真的一天天逼近了,那种煎熬却是最让人觉得折磨的。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灵力又被封印住了,无疑是雪上加霜。 雪停后的第二日,赫拉似乎终于等不下了,不顾还有余雪未化,便从涧州点了十五万大军,亲自领着朝无寿山而去。 这一行,他没有带上唐果儿,只是在般若院外又加了一倍的护卫,更加森严的看守她。 唐果儿在新加的护卫中看到了几张熟脸,是初初落到赫拉手上时,在山中小屋看守她的那几个赫拉的贴身侍卫。 唐果儿倒是没想到赫拉对她的命这么看重,不过他的此举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小心约达。 可很多事情不是小心就能避免的,你躲在屋里不等于别人不会找上门。 赫拉留下来的侍卫也确实厉害,可比上更厉害且手段狡诈善洒迷香粉的约达,也就只有倒下的份了。 而唐果儿,恰恰目睹了这一场精彩的打斗。 不等约达走来,她便笼了鹤麾率先一步走到院子里。冬日的阳光不够明媚,她的屋子没有朝着向阳的方向,因此显得更加昏暗。如果和一身透着阴沉气息的约达站在那样昏暗的地方,她的心脏一定是饱受折磨。 院子里光线明朗,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面前的这一袭黑袍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稍微减弱。 阳光照在莹莹白雪上,整个世界都显得耀眼。唐果儿心中的怪异感减轻了些许,她瞥了一眼黑色风貌下看不清容颜的约达,直接了当淡淡问道,“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赫拉前脚一走,约达后脚就迫不及待杀到她的院子里,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有事,难不曾还是专程来看她的? 约达侧目望去,似在为唐果儿的淡然惊异,随即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没想到慕容晟那个奸诈的小子竟然有这么爽快的女人,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我身子已毁。” 他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目光便落在了唐果儿的肚子上,刹那变得幽深。 唐果儿下意识抬袖,借由此举带动鹤麾掩去自己的肚子, “不要把慕容晟和我扯到一处,他是他,我是我。如果你大动干戈的进来只是想发表一下心中的愤恨,那么真是让我觉得有点失望。” “你失望什么?” 一阵劲风刮来,约达的的风貌被吹得有些歪了,他抬起手整理了。透过那一点点阳光照耀着的缝隙,他丰润的手指和灰白嶙峋的脸成了鲜明而可怕的对比。 唐果儿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她微微往一旁别开脸,“赫拉留这么多护卫在般若院,是谨防你来杀我,当然我也时刻高度的在戒备着你。而现在你闯进来了,却只是为了发泄愤恨,你说我能不失望?” 约达轻笑出声,那声音就如同他的游丝一般,唐果儿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心底越是惊惧,她的脊背便挺得越直,身前肚子的垂坠感拉着她,她便伸手撑住自己的一侧后腰,静静站着与约达无声的对峙。 她看不到风貌底下的容颜,可底下射出的目光似刀尖贴着她的皮肤轻轻刮过,却又不知那样的尖利何时会刺进皮肤一般,让人打心底忐忑不安。 最终那抹锋利再度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约达开了口,“我要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绝不可能!”唐果儿捂住肚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她身上的血脉吸引人,但是她没有料到约达竟然会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意。 而且,还将主意打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约达对唐果儿的反应不以为意,“你不要拒绝得这么快,我既然来这里,一定是有条件作为交换。你若是肯把孩子交给我,那么第一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第二,我还能帮你解去身上的封印。这个孩子没了,你可以再生,要是你的命没了……” 话说到此处,约达顿住。唐果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煞气逼来,她直觉想要躲开,可脚下还没来得及一动,约达身上的黑袍竟无风鼓动了起来。接着一道黑影一闪,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冷寒如冰,她喉间流动的血液似被冰封了一般,涩闷堵在心间,几欲让她窒息。 约达在用行动威胁她! 唐果儿艰难转眸看向他,寒冰可以堵住她的声音但是却不左右她的思维。先不说这个孩子她绝不可能交出去,即使交出了来了,她一样会成为约达的刀下亡魂。 这样心里阴暗的魔鬼,永远不可能像一个君子一样坦荡。 他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会信! 唐果儿任由约达掐住她的脖子,连挣扎一下的动作也不曾有。她的眸子里映着些许阳光,璀璨得有些炫目。 约达被她直直瞧着,心中的怨恨更甚,甚至有一丝不已察觉的嫉妒夹杂在愤恨之间,在他心里乱窜。 曾经他也能自由自在的活在阳光下,可现在只能用黑暗笼罩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这一切,都是拜慕容晟所赐! 祭祀塔被毁,他侥幸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他就发过誓,慕容晟加诸在他身上的,他要全部讨回来! 唐果儿肚子里的孩子,他要定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争锋相对的有趣画面! 约达扫过自己手掌下娇弱的雪白脖子,发狠用力一捏, “唐果儿,你现在是在我的手上,若是你不肯乖乖的配合,生下这个孩子交给我,那么,我现在就捏断你的脖子,然后划破你的肚子,将这个孩子取出来!它已经快九个月大了,要想养活也不是难事!” 携着怨毒的语气清晰窜进唐果儿耳中,她陡然扯出一抹蔑笑, “那你大可以试一试,看看剖开我的肚子强行取出的这个孩子究竟能不能活下去!你以为驭兽师的血脉这么容易得到?若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伽灵大陆之上,驭兽师一族岂会人丁凋零到只剩下我一人?” 唐果儿面色从容,窒息的感觉虽然让她难受,但她始终没有露出一点怯弱。 可是,若是此刻掰开她紧握成拳的手,却会发现里面早已全是汗水。 看似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实则是让步与进步,妥协与逼迫的交锋,谁先软弱,谁就任人鱼肉。 高手较量,往往在几来回博弈之间,就能看出对方的破绽。 而约达的破绽就在于他太看重驭兽师一族的血脉! “不要以为你这一番话能够唬住我,这几日我没有来找你,并不是碍着赫拉的面。我而是在专研古籍,了解与你们驭兽师一族有关的一切事情。我可从没有看见过你们一族里有孩子夭折的事情发生。” 约达的话里隐隐怒气,可他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却没有继续家中,反而减轻了些许。 唐果儿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变化,心知这场博弈她已占上风,但她却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垂眸道。 “你既然翻阅了古籍,那你可有发现另外一个现象?我们驭兽师家族怀孕必是双胞胎,而在生产时,大多情况下母子三人却只能保住一个。你刚刚说的交易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兴趣,如果你能解开我的封印,并让我在生产时顺利生下腹中的两个孩子,那么我愿意抱一个给你。” 第199章 本太子要娶唐素容 “你怀的是双胞胎?”约达惊出了声,松开唐果儿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打量起她的肚子来。 鹤麾下浑圆的肚子看起来与一般孕妇的肚子大小并无差异,这个不大个地方能装下两个孩子? 她会不会是为了保命而忽悠他? 看出约达的犹疑,唐果儿微微挺了挺肚子, “环境和饮食都能决定胎儿是否能够健康的成长。我被赫拉俘虏到西凉军中的这一个多月以来,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肚子自然是要小些,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让太医前来看,看看我肚子里究竟装了几个娃。” 唐果儿语气很自然,因为她并不担心约达真的请太医来检查。 驭兽师的血脉本就特殊,怀孕初期慕容晟为了弄清楚她肚子里孩子的个数,安排了不少太医轮番检查,都没有得出所以然,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谁也说不清她肚子里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既然在约达眼里她的性命和能否得到这个孩子是绑缚在一起的,姑且抛出这个诱饵又何妨? 等她生孩子的时候,她在哪里?约达又在哪里? 那时,她早已逃出火坑…… 唐果儿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刚刚约达用力的那一掐,一定将她的脖子掐的淤血了。想着,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约达目光仍然在不时的扫着唐果儿的肚子,似乎在考究她话里的真假,最终,他只是将信将疑的收回目光,却未真正着人去叫太医,“我姑且就信你一回,你身上的封印,临到生产前几日我会给你解开。” 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多少,生一个他要一个,生一双他要一双! 唐果儿现在在他的手里,料想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听闻约达这么说,唐果儿却没有任何的欣喜表情,她反而面露疑惑,“我身上的封印你能解?赫拉说过除了他这世上没人能解开我的封印。” 约达冷笑,“他倒是真有底气说这话,当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还真以为这古老秘法只能用他的心……” “你在套我的话?”约达猛地顿住,抬头望向唐果儿,黑洞洞的风帽之下射出两道怒光。 唐果儿回之柔和一笑,“我可从未问过你解此封印的办法。”约达没有说完的话,她已经能够猜到个大概,看来她想要解除封印的关键真的在赫拉的身上。 心…… 这关键,不是赫拉的心头肉就是心头血了吧。 约达压抑下内心的愤怒,再看向唐果儿的时候目光便成了嘲弄,“就算告诉你又何妨,赫拉此去无寿山多半是有去无回,慕容晟不会放过他。你这到封印只能用他滚烫的心头血做引子方可解除,不过这个办法现在已经相当于失效了。” 果然是心头血! 唐果儿微惊,赫拉无寿山一行,本就是凶多吉少,如果他真的死在了无寿山,那她解除封印的希望,就只能在约达的身上了? 如果她在生产前逃跑,那这道封印的解除办法就是全无了? 唐果儿神色肃重起来,“我怎么能够相信你说的话?” “你只能相信我的话!”约达的声音里有几分得意,这几份情绪泄露了他对孩子势在必得的情绪。 因为这句话,唐果儿将以身犯险的最后一点念头也打消了。 她宁愿不解开封印,也不要在约达的权力范围内多呆一时半刻! 心里虽然已有主意,但戏还是得继续演下去。唐果儿遂缓缓道,“好,如果届时生产之前你解不了我的封印,那我生产时,必定是一尸三命!” 约达笑了笑,“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说罢,他打量了一下唐果儿的肚子,“今日起,我给你在定州府内随意走动的自由,如果你想出去散心,也可以事先告知我,我会派重兵保护你出行。总而言之,你可以有闪失,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闪失!” 听了这话,唐果儿心底气不打一处来,无语的暗暗翻了无数的白眼。不掩盖他的目的也就罢了,还没有过桥就已经打算拆桥了。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眼前这一个就是其中典型的奇葩。 这种人,连虚与委蛇都不会,简直就是活该被她忽悠! 唐果儿压着怒气,突然觉得约达并没有那么可怕了,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优雅的打了个呵欠,“你想说的是不是已经说完了?如果没有说完,请你快点说,我犯困了。” 如果说完了,请你马上滚蛋,姐不屑再和你说一句话! 约达瞟了唐果儿一眼,心知她的困意是装出来的,不过他没有拆穿,冷冷道,“唐果儿,你不要和我玩任何花样,我可不是赫拉那个笨小子,和我耍心眼你只会自讨苦吃!” 唐果儿闻言只是对着他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赫拉笨?是有点笨,但是再笨也比你这个傻缺二货会做人。 她连看都不再看约达一眼,转身缓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进屋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约达看着紧闭的门,风貌下的嘴角缓缓勾起,整张脸的皮肤都随之而动,起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褶子,一抹狞笑在他的脸上竟显得无比骇人。 他转身,长长的黑袍摆动,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蹿出般若院。 当日傍晚,守在唐果儿院外的护卫们全部不见了踪影。 · “父皇,你可听得见?”慕容苍眯着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躺在纱帐内的明黄色身影。 冬天就要过了,可偏偏今年几十年一遇的寒冬,依旧困不死皇帝,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渴望躺在龙榻上的人快点死,最好现在就死。 皇帝僵硬的身躯,终于动弹了一下,缓缓转过身体,“是苍儿啊……你方才说什么?” “父皇!儿臣说,请父皇颁一道圣旨,将唐家长女唐素容赐给儿臣做侧妃,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钦天监的人说,一定要再办场热闹的喜事,说不定父皇的身体能够有所好转。”慕容苍再次不耐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却见躺在床上的人又不动了,静静地躺着,像是又睡了过去。 慕容苍也静静地站着,紧盯着床上的人。 现在皇帝每天昏睡过去的时辰加起来,至少有近二十个时辰,有时两三天才能醒过来一次,早在半月之前,他就已经做了监国之位。 说是监国,实际上慕容晟出征没多时,他就间接掌控了朝堂,慕容晟没有留心腹在天都,一些原来誓死站在慕容晟那边的大臣,看出不对,纷纷自寻错处,要么隐退,要么自请降职。 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是他慕容苍的人,其他几名皇子,大多无用,就算有野心的,看这种一边倒的局势,也不敢有所动作。 就算慕容晟再神勇,又有什么用?连西凉的赫拉,都已经和他达成统一战线,只要一逼死慕容晟,天下,就是他的了。 “苍儿,晟儿前阵子,又夺下西凉的几座城了,是么?”就在他以为皇帝昏睡过去,准备离开,擅作主张迎娶唐素容时,皇帝忽然开口问道。 “是,大哥神勇无比,西凉大军节节败退。”慕容苍冷着声音答道。 “哦……那他就快回来了……果儿也快要回来了。”皇帝阖着双目,轻声喃喃道,“你大哥还没迎娶果儿,你再等等吧。” “难道儿臣就不配为父皇冲喜?!”慕容苍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抬高声音质问道,“儿臣才是太子!父皇如今是越来越依赖大哥了,连母妃的话都听不进去,要是大哥死在战场上,父皇也要跟着去了是吗?” 之前的慕容苍就是再过分,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帝气得浑身直哆嗦,艰难地伸出指头指向慕容苍骂道,“你!大逆不道的孽障!你就等着朕死是吗?朕告诉你,只要晟儿一回来,朕立刻罢黜了你的太子之位!” “只怕父皇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慕容苍忽然阴森森笑了起来,“大哥能不能回来,还成问题呢。” “什么意思?你对晟儿做了什么?” 面对皇帝的质问,慕容苍但笑不语,往后退了两步。 皇帝被激得奋力从床上支起上半身,破口大骂,“慕容家出了你这样的孽障,只怕气数已尽!你看朕容不容得你坐上皇位!” “父皇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慕容苍又往后退了几步,从桌上抽起一张写上了字的圣旨,又缓步走到龙榻面前,“龙玺在哪里?父皇若是想看到大哥回来的那一天,最好顺着儿臣和母妃的意思,否则儿臣绝不会放过慕容晟。” “呸!”皇帝拼尽全力捞起床上的玉枕,往慕容苍的方向砸去,嘶声吼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父皇,大哥的命可是掌握在父皇手上呢!”慕容苍抬高了声音威胁道。 外头的秦公公听见寝宫里面传来皇帝的呼声,立刻带着两名小太监要冲进去,眼角余光却瞟见一抹明艳的身影从转角处快步朝他们走来。 “参见丽皇贵妃!”秦公公朝丽皇贵妃行了一礼,急急拉开寝宫宫门,就要跟着丽皇贵妃进去。 “秦公公。”丽皇贵妃浓艳的朱唇微启,朝上勾起一抹弧度,“本宫会照顾好皇上的,麻烦秦公公亲自去取些五石散来,皇上恐怕是五石散的瘾又犯了。” 第200章 偷天换日 “可是……”秦公公听着内殿传来的疾呼声,咬牙扑通一声跪下,“请娘娘容许奴才进去看看皇上,皇上若是饿了,光服用五石散也没用啊!” “本宫带了皇上喜欢吃的点心。”丽皇贵妃唇畔的笑带着一抹狠戾,转身从身后的宫女手中端起一盘精致糕点,“秦公公也知道,皇上近来只喜欢本宫亲自服侍,要是服侍得不好,依照皇上最近喜怒无常的性子,秦公公一不小心掉了脑袋,本宫可保不住呢。” 自从皇上终日昏睡起,大多是由丽皇贵妃在打理皇上的起居饮食,就连秦公公也鲜少见到皇上,距离他上一次看到醒着的皇上,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秦公公慢慢伏跪在地,半晌低声求道,“娘娘,您就让老奴见一见皇上吧!” 右相和几名清流大臣正不顾侍卫的阻拦,闯到寝殿门前,恰好碰见此情此景。 右相一下甩开侍卫拦着他的手,大声喝道,“除了太子与丽皇贵妃,朝中大臣已经月余没有见过皇上!如此看来,竟连秦公公也见不到皇上,太子与丽皇贵妃莫非想谋权篡位!” 下过早朝之后,丽皇贵妃就听慕容苍回禀说,看来是压不住非太子一党的朝中重臣了,他们连着吵了几天求见皇上,丽皇贵妃这才跟慕容苍商议拟下草旨,想要逼迫皇上盖上龙印。 一旦皇帝清醒的时候见到朝中大臣,说不定便会颁布废除太子的圣旨,那他们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他们如何能让慕容晟成为太子?! “右相真是开玩笑了,本宫并不是不想让旁人见皇上,而是皇上自己不愿见你们。” 丽皇贵妃随即转身,朝愤怒的右相几人冷冷道,“更何况太子便是将来的天子,何来谋权篡位之说?苍儿自幼孝顺恭敬,本宫看右相如此贸贸然闯进宫门,大有前左相叛乱之相!” “臣等忠心为国,为朝廷为社稷忠心耿耿,贵妃说话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倒是太子断了定北王的军粮才居心叵测!莫非太子已经勾结异党,想要另起王朝改国号!” 这几人正是听闻慕容苍私自断掉慕容晟军粮的消息,才不顾生死硬闯进宫门想见皇帝一面。 且右相和太傅都是两朝元老,皇帝之前和他们提过有罢黜太子的意愿,如今看到慕容苍和丽皇贵妃行为有异,连忙商量好了一起进宫,拼死也要见上皇上一面。 一帮人剑拔弩张之际,慕容苍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隐约有沉痛之色,朝拦在右相一行人面前的侍卫挥了挥手,沉声道,“父皇请右相大人和太傅大人进寝宫一叙。” 丽皇贵妃脸色微变,扭头看了慕容苍一眼。 慕容苍却缓缓走到她身边,安抚地轻捏了下她的手背。随后朝右相和太傅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公公见状,忙不迭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寝宫,看到睁着眼的皇帝,他激动地热泪盈眶,暗暗捏着袖子抹了把泪,躬身快步走到龙榻前。 “皇上,今日让老奴伺候您吧。” “好。”皇帝无神的眼神转向秦公公,病态的黑眼圈重得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惊,“秦喜啊,你先帮朕去拿那套朕最喜欢的寝衣来,身上这套寝衣,穿了也有两天了。” “好。”秦公公愣了愣,不着声色看了慕容苍一眼,随即低下头称是,转身慢慢出了殿门。 皇上之前清醒的时候,告诉他说,如果哪天他要那套寝衣,就证明要出大事了,因为那套寝衣包着真正的龙玺,放在御书房后边的暗房里,那个暗房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他秦喜,还有一个是将来的皇帝。 可刚才太子听皇上说要换寝衣,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不知道皇上意有所指,也就是,慕容苍不知道那间暗房的秘密。难道,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废太子立新帝? 可如今最适合的人选大皇子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皇上现在废太子,也难保太子不日造反啊!到时,皇上该怎么办? 秦喜光是暗自琢磨着,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手心冰凉,两条腿也像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办?一场宫变在所难免,眼看朝廷里不是太子的人一个个被除掉,只剩下右相和太傅之类太子动不了的老忠臣。他虽心中有数,却也是有心无力。 哆哆嗦嗦从暗房里取出寝衣,他站在昏黑的房间里,却不敢再出去。 这龙玺,到底应该放在哪里?要是待会一不小心在太子和丽皇贵妃面前露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身边还有可信的人,他必然会让人送出去,送到战场上亲自交给慕容晟,可是就连后宫都被丽皇贵妃操纵了,东宫全是太子的人,皇上身边的人也被换了个遍,该信谁? 一步踏错,全盘皆输啊! 他一咬牙,将巴掌大的龙玺塞进裤裆之中,试着走了两步,倒也不硌得慌,可以走。 再次返回寝宫,他看着留在寝宫外的几名老臣,猛然间恍然大悟,皇上要他这时候把龙玺拿来,莫非是要他趁此机会,偷偷把龙玺塞给右相,让他们带出宫去? “……你二人觉得如何?”里间传来皇帝嘶哑的声音。 “唐家长女陪给太子做侧妃也无不可,只是……”右相琢磨了一会儿,低声道,“唐家长女是为庶出,才德也不出众,侧妃之位未免抬举了她。” “只不过是个侧室,难道右相侧室个个都是高官贵女么?”慕容苍冷笑了一声,“难道右相不是正室所生的女儿,只能嫁给市井之徒?”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无人再开口说话。 “罢了!传朕口谕,将唐家长女赐给苍儿做侧妃。”皇帝说完,重重咳了几声,“你们全都下去罢!朕想一个人静静!” 里间的人随即鱼贯而出,右相和太傅脸色极差,当先出门来,看了候在寝殿门口的秦喜几眼。 “几位大人出去时,记得要围好披风,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秦喜躬身送他们出去,右相正当走到他跟前,秦喜忽然尖着嗓子道。 右相被秦喜尖细的嗓音吓了一跳,皱紧眉峰又看了秦喜一眼,却见秦喜眼光闪烁,似乎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半天不得要领,想了想,缓步朝外走去,接过随从手中的披风,捏住风帽的一瞬间,他脸色一变,扭头朝太傅道,“老夫毕生都没受过如此耻辱!今日真是来得值啊!” 说罢,狠狠瞪了慕容苍一眼,怒气冲冲首先踏出殿门,再不管其他跟他一起来的人。 秦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捧着皇帝要的寝衣恭敬走到丽皇贵妃跟前。 “娘娘,是老奴伺候皇上更衣,还是娘娘亲自伺候?” “既然皇上说了今天要你伺候,就你伺候吧。”丽皇贵妃冷冷回道,“动作快一点,皇上还要休息。” “是。”秦喜腰躬得更低,转身踏进门。 一只手却忽然拦住他,顺势从他手中托盘中取走那套寝衣,抖了开来,“本太子素来不知父皇最喜欢的是哪套寝衣,看来一直以来都伺候不周,下次就不劳烦公公亲自去取了。” 秦喜看着慕容苍里里外外把寝衣检查了个遍,甚至连夹层都不放过,翻出来仔细检查,心里莫名觉得后怕。 慕容苍敢搜衣服,就敢搜他身,幸亏他刚才已经把东西偷偷放在了右相披风的风帽之中!不过是一念之差。 “秦公公以后最好小心一点,如今内忧外患,右相他们若真想趁东陵兵力空虚时谋权篡位,可容易得很。”慕容苍冷笑道,又上下打量了眼秦喜,“秦公公应当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在身上吧?” “老奴伺候了皇上大半辈子,从来都忠心耿耿,岂敢又谋害皇上的心思,就是太子爷把刀架在老奴身上,老奴也不敢啊!”秦喜闻言,慌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子爷若是不信,那就派人搜身!” 谁知慕容苍等的就是这一句,也不客气了,挥手示意他的人上来搜秦公公的身。 秦喜出了寝殿,他才后知后觉觉得有些不对劲,父皇若是跟秦喜之间没有什么猫腻,为什么一醒来就要秦喜去取那套寝衣来呢? 从上搜到下,甚至连秦喜宽大衣袍遮挡住的下面,侍卫都亲自探了下,没有摸出什么异常的东西,慕容苍这才放他进去。 已在几里之外宫门外的右相,在宫门外拐角处等了许久,见太傅出门,立刻上前拉住他,神不知鬼不觉将太傅拉进暗巷之中。 “右相大人,你方才怎么走得如此之快?”太傅年岁已高,年近七十,反应再也不比从前,看了好几眼才看清是右相。 “太傅大人,你摸摸,我衣襟里的东西是什么?”右相快步往前走着,拽了太傅的一只手探进他厚厚的棉袍衣襟内。 “这……”太傅一碰到上头的龙纹,脸色立刻变了,大惊失色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也不知秦公公是怎么放进去的。”右相是文官出生,不似原来的左相,当然不明白幻术的奥妙,压低了声音回道,“但他既然把东西交给我们,就证明,刚刚皇上的平静,只是演戏给咱们看呢!” “那该怎么办才好?” 右相稍微踌躇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此事需从长计议,这东西不能放在我们手上,需得找个隐蔽可靠的地方藏起来,万不能让太子一党发觉。” 第201章 谁说怀孕了就是夫人 跟约达聊完天的第二日,唐果儿便大大方方的托人带了话给约达,她要出府去逛街纾解心情,约达果然准了,当然也派来了一百重兵,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出门。! 只是,上街不过片刻,唐果儿轻松的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凡是她所过之地,必有重兵在前开路,敛走路旁所有的人。凡是她多看一眼的东西,立刻有重兵上前,明目张胆的夺来递到她眼前。 出入有人前后簇拥,曾是她上辈子想象过的威风画面,可是如今这情形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之感,除了面对这一百张僵尸脸,她还要忍受着被敛开的百姓目光里无声的职责,和被夺了物品的摊主的怨恨。 这算哪门子散心? 越散越糟糕! 唐果儿实在是走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正打算回涧州府,然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目光却不经意的在人群里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云渊! 唐果儿心中一震,垂了垂眸子再看去那个方向,人还在。没错,就是云渊,不是她看花了眼。 自上一此大战后,涧州成就彻底森严封锁了起来,他是怎么进来的? 唐果儿纳闷不已,却又不敢过于直白地瞧着云渊所在的方向。她正寻思着用什么办法靠近他时,云渊却突然朝她递了个眼神,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一家酒楼里。 唐果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脚下的步子便转了个方向,她大声道,“走了一路,我的肚子饿了,我要到立刻吃饭!” 重兵们见她面朝的方向已然明白她的意思,立马将酒楼在的人全部驱散了,他们正准备进去清场时,唐果儿沉了脸怒道,“不许赶人!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约达让我出来是放松心情的,你们先前的举动就已经让我非常生气了,我一个人在这么大一个酒楼里吃饭有什么意思,有什么乐趣?” 唐果儿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任性中带着些许跋扈,就如同被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千金。 说完,她不待重兵有所反应,已挺着肚子昂着头颅,径直从他们身边进了酒楼。 一进酒楼,唐果儿的目光就开始搜索起来,终于在酒楼大厅的一侧角落里看到了云渊。 他在喝酒。 不对,是他在灌酒! 难道他就不怕喝醉之后曝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在涧州城,约达现在的窝。 不过下一刻,唐果儿却放下心来,就在云渊不远的另外两桌坐席处,她看到了几张面熟的脸。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他身边的近卫。 只是,云渊身边已经没有空余的坐席了,看样子是故意被那几个近卫占下的,他引她进来。又故意这么安排是为什么? 唐果儿目光再度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寻找最佳的位置,她最终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坐下。 除了这处,厅中再没有别的位置更方便云渊给她递个纸条什么的了。 因为唐果儿就坐在门边,厅中人又太多,一百重兵便守在门外离她三步之谣的地方。 云渊一直喝着闷酒,没有丝毫要上来递纸条的意思。唐果儿闻着满屋酒香肉香,奇迹的没觉得反胃,竟是真的觉得饿了。 她顺手招来小二,“把你们这里所有的特色菜都给我上一份。” “您一个人?”小二惊愕,他们酒楼的特色菜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面前这女子虽然身怀有孕,但她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的菜啊。 “我当然不是一个人,你看外面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兵哥哥?看着我吃他们也会饿的呀,菜上的多,香气才能越浓,也好让他们闻着解解馋。” 唐果儿一本正经道,怀孕以来,她的身体比起从前稍稍丰满了,连带清瘦的脸颊都跟着长了肉,显现出轻微的婴儿肥,衬着她此刻眼睛瞪得大大圆圆的模样,连无理取闹都变得有些可爱。 闻言,小二向门外的重兵投去同情的一眼,便立刻转身下去准备上菜了。 就在这时,喝得迷迷糊糊的云渊突然也开了口,“小二,来一只涧州烤鸭。” “好呐,客官稍等,烤鸭马上就来。”小儿殷切道,脸上笑开了花。可不要小看这一只小小的烤鸭,这可是他们酒楼里最名贵的菜目了,平时难得迈出去一只,而今日一下子竟然就卖出去了两只! 唐果儿见云渊开口,也唤住了小儿,“涧州烤鸭?我最喜欢吃鸭肉了,刚刚我点的菜里有没有这道菜?” “有的有的。”小儿忙不迭的点头。 “那就好,既然有你就快点给我上,我可不是一个人在饿着!”唐果儿说完故意挺了腰,原本不算显眼的肚子经由她这一个动作,霎时变得十分抢眼,离得近的好几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小二笑着连连应是,脚底抹油一般迅速的退下去准备菜色了。 小二前脚一进厨房,重兵里后脚便跟着走出来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他直接走进了酒楼,目光在角落里的云渊身上盘旋良久,似在考量着什么。而后,他看了一眼唐果儿,也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唐果儿见此情形,心下已然明白。刚刚云渊不过出声点了一只烤鸭,随后她跟着询问了一下而已,看起了分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竟然也引起了这士兵的注意。 看来约达也不是一个心机浅薄的人,临行前他一定慎重吩咐过这些人,不能给她一丝一毫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云渊现身此处,又引她至酒楼,一定不是巧合,他一定有话要交代她,可是眼下这些侍卫防备得这么小心,该怎么才能不被怀疑的顺利知道云渊要传递的消息? 就在唐果儿支颌沉思的片刻,她点的特色菜就陆续被送了上来,一下就占满了她的整张桌子。唐果儿看到满桌堆得层层叠叠五花八门的菜色,不禁叹道,“你们楼里的厨师手脚可真麻利,这才多大会功夫,菜就全做出来了。” 小二微愣,随后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是第一次来我们酒楼里吃东西吧,你有所不知,我们楼里的特色菜大多都是炖菜和蒸菜,一大早厨子就已经做好,只要出锅浇上不同的酱汁,美味就能上桌了。这些菜都是原汁原味的,营养好得很,夫人怀着身子也可以放心的吃。” “谁告诉你我是夫人了?”唐果儿听得津津有味,但小二的称呼却让她心情顿时不好起来。 “你不是怀着孕……” “谁规定怀着孕就一定得是夫人了?”唐果儿继续出语惊人,她并不是不知道封建社会未婚先孕意味这什么,轻则遭人唾弃终身无人敢娶,重则被浸猪笼,不,应该说一般都是浸猪笼。 可她必须要这么说,不引起点乱子,搅浑局面怎么浑水摸鱼? 而且,她和慕容晟本来就没有成亲,她的的确确算不上夫人。 待众人后知后觉的领会完这句话里的含义,唐果儿已经拿起筷子吃得不亦乐乎了。这几日她本来就没有吃好,今早出门更是吃的更少,现在是真的饿了。 再者,她不装出一副饥饿难挡的模样来,怎么让外面那些士兵相信她进来真的是饿了找吃的。 风卷残云般,唐果儿的筷子每一道菜里扫荡而过,有的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吃第二口,她就已经觉得胃里撑得难受。只是群众没有反应她不能停,不然就要功亏一篑了。 左手涧州烤鸭腿,右手筷子叉着红烧狮子头,左一口右一口,唐果儿卖力的吃着,形同嚼蜡。 真是从没有料到过,有一天吃饭都会成为一种力气活。 她表演地这么卖力,为什么酒楼里的群众还是没有反应?粗鲁不贞被关怀的千金大小姐嚣张跋扈的模样,她自认为发挥的淋漓尽致。 平民百姓不是最讨厌这种人的嘛,倒是赶紧响映一下呀,再没有反应,她的胃可就要撑爆了。 唐果儿硬生生将手中的食物塞到嘴里,两个嚼得发酸的腮帮子被撑得鼓了起来,她故意发出很响亮的咀嚼声。 坐在一旁的一位大妈见她全无温文淑雅的模样,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出言道,“我说小姑娘,你是哪位大人家里的千金,怎么这么没有教养,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在吃饭!” 唐果儿扭头看向大妈,几乎是泪光涟涟,终于有人开口救她让她幸免成为第一个被自己撑死的人。 只是感激归感激,该演的戏还是得继续演。 唐果儿一下端起一个盘子,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转而怒目瞪向那妇人,扬起下巴高声道,“你说谁没有家教?我?我哪里没有家教了,你倒是指出来。” 唐果儿却没想到她扬下巴这个细微的动作,将大妈激怒了。大妈本是一官家千金,后又嫁到了一户有身份地位家当主母,从来都是别人仰她鼻息,她何时受过别人的蔑视? “还需要我指出来,就凭你这个肚子,就知道你的家教如何了。谁家的大家千金会像你这样未婚先孕?即使有,又有谁会不知廉耻的出来抛头露面?而且这涧州的千金小姐我大多数认识,瞧着你却是很眼生啊。看你这一身穿着倒是很气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风尘女子攀上了哪位大人成了宠妾。” 大妈话里没有脏字,可一番话下来,却刻薄得很。 第202章 欺人太甚 就算有再好家教的人,也会被这番话激怒。何况唐果儿现在扮演的是嚣张千金,更何况这番话恰恰踩到了这个身体主人的痛处! 琅华郡主拼死生下唐果儿,为了保她,连性命都没顾得上,哪里还有机会来教她? 唐果儿脸色当即就沉了,怒目回视大妈,是真的动了气,“彼此彼此!” 她冷冷一笑,“大妈,你是不是闲的无事只能靠对别人挑三拣四来打发时间了?你家教好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好狗不咬人,疯狗乱咬人!” “你说谁是疯狗?”四下压抑的低笑声彻底引燃了大妈的怒气,她何时被人这般辱骂过,当即派了桌子站起来,指着唐果儿鼻尖的手都气得微微颤抖。 唐果儿也毫不示弱,一挺肚子也站了起来,“谁应我说谁!我告诉你,我肚子里这孩子可金贵着呢,要是你把我气得有了闪失,我就杀你全部子女陪葬!” 说完,唐果儿神色得意的看向大妈。与她斗嘴?和自找苦吃找气受有什么区别? 大妈,你就气吧,越气才越好,就怕你不气呢。 最好能气歪了鼻子,然后朝我扑过来。 “好大的口气!”大厅中的另一人也看不下去了,立刻站起身来帮腔。 接着更多的人站了起来,就像雨后春笋冒出土地,势不可挡。 唐果儿依旧神色倨傲看着大妈,似不将被激怒的众人放在眼里,但她的眼角余光却早已将大厅扫了一圈。 再来一把火,这些人的怒气就会被引爆。一旦他们激动地朝她扑过来,外面的重兵必定不会放任不管。只要等他们乱作一团,云渊就可以趁乱和她传递上消息。 唐果儿暗暗握了握拳头,虽然她也不屑装得这么脑残,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选择了这个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完美无缺的演下去。 似犹豫了一下,唐果儿终于一狠心,反身抄起桌上一份翠玉拌豆腐,一挥手整盘豆腐全部被她泼了出去。 挨着大妈的几人全部遭了秧,而大妈自然是最惨的,整个脸上都糊着豆腐渣,酱汁随着她的鼻尖下巴滴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唐果儿的这一举动让众人纷纷愣了,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张狂至此。 见众人愣着回不过神,唐果儿将手中空碟往地上一摔,“啪啦”一声脆响后,她得意笑道,“本姑娘不光口气大,火气更大。大妈,你不是说你家教好,这盘豆腐是赏你的,怎么样滋味好不好?” “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大妈彻底暴怒,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过脸! 一把拂去脸上的碎豆腐渣,她尖叫着就朝唐果儿扑了过去。 “救命!”唐果儿挺着肚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喊了一声,门外的一个重兵立刻闪了进来,将大妈推开。 这一推可不得了,大厅中所有人的怨愤都被激了起来,一窝蜂便朝着唐果儿的方向涌去。门外的重兵见情况脱离了控制,又知唐果儿的重要性,也立刻冲进了大厅。 厅中如唐果儿所愿般乱成来了一团,她趁乱朝着云渊的方向瞟去,连忙给他低了眼神。 你引我进来有什么事倒是抓紧说啊! 云渊这才会意了唐果儿这一系列举动的真正目的,他立刻便拎起酒壶,醉醺醺摇摆着走过一处近卫的桌旁,却只是找了另一张桌子坐下,醉眼朦胧的看着混乱的兵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唐果儿见此气结,她被重兵保护在中间,虽然偶尔有暴躁的百姓伸手来抓她的衣袖,可她根本挤不出去。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云渊喝醉了? 唐果儿急得思绪混乱,突然间,有只手不同于其他人的手来扯她的衣袖,而是抓住了她的手。 同时,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她的手上。 唐果儿心中一跳,连忙握住掌中的东西朝云渊的方向望去,只见他还坐在哪里喝酒看戏,只是他曾经过的那张桌子处坐着的近卫却已经不在位置上。 唐果儿霎时顿悟,将字条往胸口处一塞,目的达成,戏也该落幕了。 她当即尖声喊道,“约达祭司让你们来保护我和孩子,你们就这么保护的?我现在想回去,立刻给我开道!” 她的这一声喊,让所有百姓停了下来。 祭司,在西凉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神圣的位置,虽无帝王的权利,地位却毫不输于帝王。这还是唐果儿先前无聊翻阅伽灵大陆史书是发现的一句话。 只要她将约达的身份亮出来,不需要这些重兵开道,她也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正因为有这样的把握,她才敢嚣张至此。 厅中百姓的表情由盛怒转为惊愕转为欣喜转为害怕,唐果儿仔细瞧着人们表情的变化,心里不由暗叹起来。 人人心中都有信仰,就像信佛,信道,信耶稣。或许祭司对于在西凉百姓来说,就是这样类似的信仰。 真没想到约达在西凉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有这么重。 果然,不用重兵开道,人群就慢慢的让出一条道来。先前那个与唐果儿对骂的大妈已全无半点气愤,哆哆嗦嗦站在一边,看向唐果儿的目光已变得十分畏惧。 唐果儿看着她因为自己变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终究觉得过意不去,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斜斜瞟了大妈一眼,“本姑娘大度,不和你一般见识。”走过大妈身边时,她将手帕丢了过去,随后如一阵风般离去。 随着唐果儿与重兵的离开,酒楼寂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却又突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对大妈手中的那条手帕行膜拜之礼。 一侧的云渊坐着瞧百姓的这一举动,面无表情的掏出一锭碎银子,扔开酒壶,利落起身,稳步走了出去,几个侍卫见状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出了酒楼,云渊看向涧州府所在的方向,眸子冷了冷。原来现在留守涧州的是约达,既然西凉百姓将他当神膜拜,那么就送他升天去做真神! 云渊没有转身,以腹语淡淡开口道,“想办法告诉西凉军中的最后一根深桩,让他准备一把孔雀草浸泡后的匕首,时刻呆在目标的身旁,在最要紧的时候给他利落一刀!” 近卫无声点头,走向云渊目光所看的方向,毫无特点可言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云渊这才领着剩下的几名近卫,往通往涧州城外的一处密道走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只需一场浓雾…… 第五日晚,入夜时分,平原上下起了雾。薄雾如丝如缕飘荡在夜风里,似未整个涧州城蒙上了一抹轻纱。 临近子时,薄雾转浓,从十丈左右的可见度缩为五丈,一丈,最后甚至浓得连人近在身旁也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整个世界被一片纯白笼罩着,朦朦胧胧,就像置身于一片虚无中。 这样的大雾天气让人不由觉得有几分诡异,约达心中始终有几分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为了保险起见,约达唤来了军中自己的亲信统帅哈雷,正准备命他调集军队严守城门防止敌人来攻,门外却喧嚣起来。 “报……”一名守城士兵飞速奔来,到了约达面前时往下一跪,“报告大人,大事不好,东陵云家军攻来了!” “果然,云家军果然趁着大雾天气来攻打涧州!”约达风帽下的眸子微眯,厉光一闪而过,“立刻传令三军,严守城门,等浓雾一过出城迎战,将云家军杀得片甲不留!” “大人,云家军此次来势汹汹,而且人数似乎比上次多了一倍啊。”守城士兵战战兢兢说完,立马伏到了地上,不敢去接约达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云家军只有十万左右,上一战已伤亡了一万有余,怎么可能会突然多出来了那么多人?”约达紧盯着守城士兵,完全不信。 守城士兵浑身哆嗦道,“大人,小的不敢胡说,云家军的领帅还放话让大人交出唐果儿,否则他们二十万大军踏平涧州。”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有二十万兵马,哈雷你立刻召集人马随我去城墙上一探究竟。”约达迅速吩咐道,他有九分的把握这是云家军的惑敌之计。 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耍什么花招! 约达想着脚下飞快的走了出去,黑色长袍被吞没在雾里。他走到涧州府的大门外,突然脚步一顿,对身边的人命令道,“去见唐果儿押来城墙上,云家军想让我交出她,哼……就算我将人交出来了,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把人带走。” 约达嘴角是嗜血的笑意,慕容晟敢毁祭祀塔,那么他就先用他这批精锐力量来陪葬。 拔了牙的老虎,气势再威武,咬起人来还不如一只病猫! 约达已最快的速度到了城墙处,隔着浓浓的大雾,根本看不清城墙下云家军的身影。只能根据穿透大雾的火光来辨别云家军的人数。 可是当约达仔细扫了一圈那些在迷雾中散发着微光的火把后,他的眉头便紧紧皱在了一起。 数量不对! 第203章 障眼法 即使以云家军每个人手持两只火把来算,眼前密密麻麻穿透浓雾的光亮也多出了太多。 就如守城士兵所报,按照火把的光亮来算,云家军的人数的的确确多出了一倍!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攻城云家军并没有全部出动?可是从一开始来西凉境内的云家军就只有十万左右的人,这多出来的是怎么一回事? 约达苦苦思索着其中被自己疏漏了的地方,城墙下却传来了一声夹着灵力的高喊,“涧州城上的人听着,放了唐将军,我们这二十万云家军便就此撤退,否则,踏破涧州城!” “要我放人?”约达亦在声音中注入灵力回道,“有本事你就杀进来,不过只怕你们还没杀进来,我就在你们唐将军身上戳了千百个窟窿眼。谁想要替她收尸?尽管放马过来!” 约达刚刚喊完,唐果儿便被一名士兵和统帅哈雷押上了涧州城楼。 哈雷挥手,让一名士兵接替了她的位置,押着唐果儿到城墙边。他自己走向约达,“大人,所有人马都已调齐,随时可以配合守城迎战。” “好!”约达随之看向被压着的唐果儿,冷然道,“你放心,只要云家军安分,我不会对你下手。” “随你的便,我死了,你也别想得到我的孩子!”唐果儿被一左一右的士兵押得半弯身子,别在发鬓上的金簪摇摇欲坠,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狼狈。 “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威胁我的人,别以为我真的那么想要驭兽师的血脉。我想得到这个孩子,不过是想让他今后和慕容晟反目成仇。可是我现在觉得,你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慕容晟一样会痛不欲生。”约达走到唐果儿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心里生出一抹快意。 唐果儿扭头看他一眼,随后别开了脸,不愿再和他说一句。 面对被仇恨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的人,说得越多,等于死的更快。 约达对唐果儿的反应不以为意,挥手下令,“将唐果儿押到城墙边上去,我要让云家军看着,只要他们敢踏过来一步,我就最先切了她的脑袋!” 士兵得令压着唐果儿逼迫她往前走,唐果儿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狠狠一挣,一只手臂挣脱开来,她一把拔下鬓间的金簪,朝着抓着她的另一个士兵脖子猛然刺去。 站在约达身边的哈雷眼疾手快,在唐果儿刺死第一名士兵意欲刺向第二名士兵的时候,如一道闪电顷刻掠到她身边,眨眼之间便钳制住了她的双手,夺下了金簪。 唐果儿挣扎了几下未果,抬眼恨恨望向哈雷,眼底闪过一抹深意,随即抿唇放弃了抵抗。 “哈雷,将她押到城墙边上去。”约达完全被唐果儿的举动激怒来了,看着被金簪刺死的士兵,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也朝前走了几步,对着雾里的那片火光喊道,“云渊,唐果儿就在这城墙上,只要你敢踏进一步,我就杀了她,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喊完,约达狞笑着,灌入灵力的声音飘荡在平原上,清晰钻进所有人的耳中。 随着他手一挥,一个夹着灵力的风刃毫无预警的打在唐果儿脸上。 唐果儿的头发被这一巴掌扇得散乱开来,披散的头发遮去她的容颜,唯剩下高挺的肚子分外抢眼。 整个平原似乎在那一刹那陷入了令人战栗的死寂,躁动的战场弥漫出绝对的安静。 云渊隔着浓雾看不清城墙上的情形,可是刚刚那“啪”一声以及唐果儿隐忍的痛哼却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的手手慢慢紧握成拳,竟在微微颤抖。 “世子。”一旁的云天试探着叫了一声,观察他的神色小心问道,“现在怎么办?” 云渊闻如未闻,目光始终不曾从城墙的方向移开,似想看穿浓雾看清唐果儿是否安然。 过了良久,他终于开口缓缓道,“放了她,我饶了涧州这十万西凉军。”他声音中的沉冷似带着一种压迫力,逐渐的散布开来,眸底幽深,如噬人的黑夜。 闻言,约达狂笑不止,“黄口小儿,真是口出狂言!我们兵力不相上下,我手中又有这张王牌,还需要你饶恕?是你该求我放了这女人!我现在命你立刻领军撤离,否则,我就将这女人推到城墙下去!” “你敢!她要是半点损伤,我云家军必定踏破涧州!”云渊一手按上手中的剑柄,还未拔剑,他的眼底却当先掠出了剑光。 “你看我敢不敢!”约达丝毫不受威胁,一把拉开扭着唐果儿的一名侍卫,将她城墙上一送,唐果儿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城墙外。 风扬起唐果儿的一头乱发,她一半苍白一半红肿的脸露了出来,如今约达已经被恨意蒙了眼睛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力,那么她只能赌一赌别的了! 唐果儿的双眸子突然异常黑亮起来,她像豁出去了一般。“约达,你不敢杀我!西凉皇城在慕容晟手中,你身为皇族的一员,不会把他们亲手送上断头台!” 云渊听见唐果儿开口说话,心底轻松了些许,也跟着道,“我也已经让暗卫通知慕容晟,趁赫拉赶往无寿山营救他即将被坑杀的族人时,带兵赶来,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如今没有已任何胜算,你若是再杀了我,慕容晟必会让整个西凉皇族陪葬!” “是吗?”约达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更加狰狞,颇有几分得意道,“忘了告诉你没们,我今早刚得到消息,东陵定北王目前并没有赶来涧州,而是驻军在了鸿门。就算后来他又领军前行了,这区区几个时辰他难道能长出翅膀之命飞来不成?” 云渊面色一僵,眸色渐冷,驳道,“胡说,慕容晟留在鸿门做什么?” “无寿山到涧州,要么走肃州,要么走鸿门,你说他留在鸿门做什么?当然是为了阻击赫拉!在慕容晟看来,杀了他,就等于断了西凉翻身的机会!” 约达越发神气昂扬,“但是,慕容晟料错了,赫拉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知道了无寿山一行必是有去无回,所以,他率大军进了无寿山时临时下决定不去救族人了。他而是要从肃州绕行,与我前后夹击云家军。” “你这话当真?”唐果儿紧咬嘴唇,眸子暗沉透出灰败,她心里有一角在摇坠着,濒临崩塌。 在江山和她之间,慕容晟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吗?为什么面对的这一刻,心竟会觉疼? “我有必要骗你?”约达冷笑,快意的欣赏唐果儿僵硬的表情。 他就是在骗她! 他的族人在慕容晟手里受苦,那么,他就让他的女人悲伤难过! 纵使扭曲事实了又如何? 他事先派去鸿门的三万兵马,虽然不能斩杀慕容晟,但缠住被慕容苍克扣了军粮的东陵大军一日两日还是能行的。 等慕容晟攻破鸿门赶来,云家军早已被他和赫拉前后夹击,消灭干净了! 到时就算她再知道真相又怎样?只要现在能看到她明明伤心至极失望透顶却要隐忍悲愤的模样,他就觉得畅快! 约达上前挤开哈雷,自己押着将唐果儿,将她往外再推了推,“云渊,你退不退兵?我的耐心和力气可都是有限的,若是我一个手滑,她只怕就要成一滩肉泥了!” 云渊沉默望着涧州方向再不说话,似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直站在约达身旁的哈雷突然嘶吼一声,“云世子,接人!” 同时,他狠狠往约达的方向撞去。 约达正全神贯注的望着城下的云家军,完全不曾料想身边会陡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等反应过来想用细丝拉回唐果儿时,哈雷手中浸泡过孔雀草的匕首已经深深刺进他的右臂。 孔雀草的药性,专门压制西凉皇族的灵力幻术。而且哈雷这一刀,刁钻异常,不偏不倚刺入他的麻穴,他整条手臂霎时失去了知觉,手不禁松开…… 唐果儿身子大部分悬在城墙外,约达押着她的同时也是在拉着她。 当这股拉力陡然撤去,她整个人如一只折断翅膀的白蝶,直直坠了下去。 平原上起了劲风,浓雾被一点点的吹散开来,一切景物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果儿!”冰雪清冷的声音带着火随风撩的急躁穿透黑夜在唐果儿耳畔响起,有一道白色撕裂黑暗掠来。 下一刻,她被拥入一个微冷的怀抱,可鼻尖充斥的熟悉气息,却温暖了她的整颗心。 约达拼着最后一点还未散去的灵力,一掌拍飞偷袭他的哈雷,震碎了他的心脉。 看着被云渊并逐渐飞离的唐果儿,瞬间红了眼,大喝道,“放箭!” 心提到嗓子眼的云天见状,当即亦高声喝道,“攻城,掩护世子和唐将军!” 城上飞箭如雨,城下战车隆隆,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按兵不动的云家军终于对涧州发起总攻。 唐果儿依偎在云渊怀中,二人在风里翻飞的衣袂融成一片,她散乱的发丝如同一副墨黑色的长缎被风吹得飘扬。 第204章 从此不再是你的羁绊 若没有漫天的箭雨,这必是一副动人的唯美画卷。!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密密麻麻的箭雨将唐果儿二人罩在其间。云渊一手紧搂唐果儿,一手拔剑,脚尖在云天隔空掷来的盾牌一点,半空借力,身飘如雨,手中长剑化做一个密不透风的光盾,冷箭被剑气纷纷激落,一时难以近身。 约达见状恨得咬牙切齿,一把夺过身畔士兵手中的劲弓,搭箭瞄准了空中即将落地的那团白影。 挽弓,松手,他的那道利箭疾似飞星,带着非凡劲道迥异寻常箭矢,带着破空的猎猎响声,直直射向白影。 云渊察觉身后有异,手中立即暴起一团光影,剑锋斜掠,贯注灵力挡飞此箭,手臂却仍觉一阵微麻。 一箭过后,劲矢接连而来。 唐果儿探头一看,只见城墙上约达手臂血流如注,却仍拉弓搭箭,且箭箭对准自己和云渊,是认准了她俩人,必要来取性命。 随着二人越靠近地面,云天一声令下,数万云家军举着盾牌朝二人的位置奔去。 眼前良机就快失去,约达再度调集弓箭手,霎时流箭纷飞,劲袭城下,直取唐果儿二人的要害。 万箭齐发,劲矢如雨,西凉所有弓箭手在这一刻尽数出动,云家军的脚步不由被这密集的箭势阻得一滞。 云天从一旁士兵手中拿过一个盾牌,领着数十名精英腾空而起,踏过冲在前的云家军的肩头,飞身至云渊身前,一手用盾牌护住二人,一手拔剑挡箭,“世子,快带唐将军撤回军中,属下们掩护你。” 随他飞来的数十名战士已不约而同掠上了城头,与城墙上的士兵厮杀在了一起。 “唐果儿,云渊你们休想活着离开!”约达见那二人就要逃掉,彻底红了双目,他接过士兵趁乱取来的一支铁箭搭在弓上,用尽全力拉开,暴喝一声,“去死!” 最为凌厉的一箭破空而出,带出急风般的尖啸,直奔盾牌边缘飘扬着无数发丝的位置,那是唐果儿脑袋所处之处! 这一箭,来势凶猛,就云渊侧目这稍纵即逝的空隙间,箭已逼身,近在眼前,再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云渊身形忽然急速一转,手臂往下一垂,唐果儿瞬间往下滚落,抓住唐果儿后背衣衫之时,他已挡在她的身前。 一箭透胸,鲜血从胸口喷洒而出,如雨飞溅。 “世子!” 唐果儿听见云天嘶吼一声,抬头便被一片腥红遮了眼。她浑身血液瞬间被抽空,眼前天旋地转,“云渊!” 下一刻,唐果儿稳稳站在了地上,她连忙反身伸手揽住云渊,却只觉得双腿绵绵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起二人的重力,被迫跪坐在了地上。 眼前刀光剑影、耳边人吼马嘶,涧州城门在云家军数度猛烈撞击下,缓缓打开。云家军已直入城中,冲上城墙,只是这些纷乱交杂的声音与光影,都已似与她无关。 这数月以来她身在军中,曾几度出入生死,以为可以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目不瞬,以为可以看着血溅三尺而心如止水,甚至连那遮天蔽日的杀气,都可谓平常。 可这一刻,她所有的以为全数土崩瓦解! 触手处有鲜血横流,那滚烫却又渐渐冷却的温度如将唐果儿置身于冰火之间狠狠煎熬,她的手指不能抑制地剧烈颤抖,浑身哆嗦,牙齿发颤碰得“咯咯”直响,张了几次嘴,却都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铁箭穿透盾牌,穿胸而过,那本该***她脑中的箭,正在云渊心口要害。 汩汩鲜血已经浸润了他胸前的衣衫,鲜亮殷红的血迹被灰蒙蒙的夜色染得暗沉一片。 云渊嘴角不断呛出血来,呼吸急促,血顺着唐果儿的指缝淌出,冷冷淌了她一身,那刺骨的冰凉似乎冻结了眼前的空气,在她眸子里化作一片水雾。 “云渊。”唐果儿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唤出眼前人的名字。她想将他抱得紧一点,可那箭就横在他们之间,轻轻一动就是致命。 眼中水雾愈浓阻挡了她看清他的视线,她不停伸手擦去,却越抹越多。 “别……哭……”云渊剧烈咳嗽了一下,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吃力的抬手拂去唐果儿脸上的泪珠,“你没事……” “我不哭。”唐果儿死咬着嘴唇,咽下喉间的酸涩,忍住即将溢出的呜咽,泪水却在瞬间急如雨下,噼哩啪啦落在了云渊的手上。 云渊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咽了一口快呛出的鲜血,似得到了某种解脱一般,竟然轻轻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果儿,我不愿看你哭,可此刻看到你落泪我却觉得轻松了。当初的事……” “你别说,别再说。”唐果儿轻捂住云渊开合的嘴唇,哽咽着打断他,“留着力气,等太医来,等你好了,再将想说的说给我听。” 云渊伸手拉开她的手,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可他那缓缓的摇头却重如千斤,“再不说……我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果儿,当初如果我肯听你解释,你就不会那么怨我了罢。大军临行的那一天,我站在风里目送你远去,当时我在想,是不是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我们之间是否就会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不单单是身份,还有心。”云渊说的缓慢,声音极轻,如果不全神贯注去听,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了风里。 他喘了几口气,双眼渐渐迷蒙,似想起了什么,神色越发往柔和里去,“如今看到你肯为我落泪,想来你已经不怨我了。没来之前,我从不曾再奢望有一天我们还能靠得这么近,这一行,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没有遗憾,可是我有。云渊,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一定会怨你,比你不肯听我的解释时,更怨。云渊,你打起精神来,一定会有办法的……云渊……你不许闭眼,你看着我,你要是闭上眼睛,我就永远不再见你,连梦里都不会见你!”唐果儿泣不成声,热泪如泉,洒落在云渊的脸上,胸口上,与他的血融汇在一起。 有咸咸涩涩的味道在云渊口中蔓延,他强撑开沉得让人不堪重负的眼皮,嘴角勾起一点微微的弧度,嘴唇无力的张合,声音极其细微。 唐果儿俯下身侧耳凑近他的唇边,才听清他断断续续的话,“不愿……见我……不见也……好……我……不会……是你的……羁绊……你也……不再是……我的……魔魇……” 一片冰凉的柔软触感点在耳上,是谁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了下去…… 唐果儿双眼红肿,心中痛如刀绞,却不敢扭头去看。 她手覆住的那处胸口,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跳动,可她没有挪开,仿佛心中密密麻麻的扎疼只有手下温热的血液能够熨平。 属于云渊的温热包裹着她的手掌,凉了手背,染透衣衫,蜿蜒一地。 鲜活的生命被风吹散,消失在黑冷的夜中。 唐果儿的眼泪却止住了,眼底是一片冰雪般凄寒,她将头埋在了云渊的肩上,“我不再是你的魔魇,可你却成为了我的,云渊,你叫我怎么办?” “我已经放下了你,放下了过去,我已经准备面对现实接受事实,可是,你为什么又来给我这样沉重的一击?这么沉重……这么痛,可却连还击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叫我怎么办?” 唐果儿猛然抬头盯着云渊沉睡的脸,这容颜被寒冰永远冻结了,这双眼,从此再也不会睁开。 她再也看不见里面彻骨的温柔和因她而绽放的光彩。 五脏肺腑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揪住,收紧。 唐果儿将所有的力气都放诸在自己的臂弯,紧紧抱着云渊一言不发。 黑如深渊的平原后方此时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铮铮铁蹄踏得大地震荡山河摇晃,在黑夜之中有一道更浓的滚滚的乌云被风卷着,跨马而来。 唐果儿忽然间仰面朝天,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悲啸。她伸手握住云渊胸口的铁箭,一把拔出,将云渊推进一旁云天的怀里,骤然站起身。 一袭白衣中包裹着的纤弱身影在千军万马中更显尤其单薄,斑斑点点的血迹便布在唐果儿的长裙上,触目惊心。 她站着,却似乎摇摇欲坠。 可那挺直的脊背在灰暗的天穹下之下,却生出一股让人折服的坚定。 唐果儿唇角紧抿着,脸上还有风干了的泪痕,那一双红肿充血的大眼里,噙着一刃锋冷。她压着心中急痛,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那里奔来的是西凉大军,领头的一骑,正是赫拉。他们与失去主帅的云家军后尾,已经激烈的厮杀起来。 风中有杀戮的气息弥漫开,唐果儿静静伫立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慢慢压过来,她的眼是冷的,再也不见丝毫的悲悯。 血的炙热与铁的冰冷,在眼前交错不止,生死翻覆就在一瞬,更多的鲜血融进曾被云渊血液浸染的大地。 唐果儿陡然朝着一旁伸出手,“拿剑来!” 第205章 决一死战 云天抬头望向她苍白的脸,连那倨傲的下巴都透着深深的悲愤,他一瞬便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当即压住自己腰侧的长剑,“唐将军,世子拼死救下你,我不能也不会让你白白这样就去死!” 唐果儿低头看向云渊,慢慢蹲到他身边,握了握他的手,突然捡起落在地上他的长剑。 “我不会白白去死,我要用西凉大军的血来祭奠他!”说完,唐果儿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大军之中。 云天当即高喊起来,“快,拦住……快增援唐将军!” 唐果儿浑身弥漫着浓烈的杀气,这一刻她已忘了她还是孕妇。就算没有灵力,她的身形仍如同鬼魅一般,瞬间飘进了西凉大军中。 手起剑落,招招狠厉,剑锋所过之处,必定带起一串血花。那些血珠在她裙上盛开成一朵朵红梅,在夜色下显得暗沉,却又分外妖冶。 西凉士兵一时间被唐果儿如地狱修罗般可怖的模样吓住,等反应过来想拿刀抵抗时,脖子却已经被划破或者刺穿。 片刻之间,西凉士兵就倒下了一片,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击中要害,一招毙命。西凉士兵的尸体成一个圆圈,将满身鲜血的唐果儿包裹在中间,惊悚的场面让正在交锋的士兵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们被震撼的楞在了当场。 唐果儿全然没有将满地尸体放在眼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西凉士兵,替云渊报仇! 纵使手臂已经发麻,她再度握紧剑冲进了西凉军中。漫天飞溅的血雨,那灼灼殷红,也点燃了蜂拥而来的云家军的仇恨,所有人都不惧生死的跟在唐果儿身后与西凉士兵搏杀着。 战场上所有的云家军都汇聚了过来,以唐果儿为尖锋化作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西凉大军的腹地。 血战,肉搏,每一个云家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敌人砍在我身上多少刀,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砍了多少敌人。 杀一个是不亏,杀两个是保本,杀三个四个是赚了……就算我死,也必要拖着着敌人下地狱! 看到他们的动作,云天眼睛突然湿润了,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经催泪时。云家军的每一个战士都是世子亲自训练出来的,如今看来,他们不仅是以一当十的精英,还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云天一握拳头,抱着云渊已冰凉的身子放到马上,自己也飞身上了马。他举剑高呼,“云家军众将士听令,不计一切代价,哪怕全军覆没也要为唐将军开路,摘下西凉蛮子将领的头颅,祭奠世子的在天之灵!” “云家军,冲!” 无数一身玄色的铁骑和步兵开始疯狂往前杀去,原本冲在尖锋上的唐果儿被一个又一个的云家军超越,铁骑赶在她之前如龙卷风袭入西凉大军之中,为唐果儿冲开一条血路。 唐果儿见状领着步兵立刻跟着扑了上来,与被冲得散乱的西凉士兵厮杀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生死已被他们置之度外。 剑被打掉了,我还有手。手被砍伤了,我还有口。只要能在敌人身上留下伤疤,让敌人流血,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变成利器。 哪怕是头撞头! 如果我不能活,你也要一起死! 云家军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站在涧州城上的约达当即下令城中西凉大军发起总攻。 城里涌出越来越多的西凉大军,云家军再度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但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一点,就算前面的道路越来越艰难,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一直往前冲! “唐果儿疯了!云家军疯了!”赫拉惊怒不已,眼前的战场已经乱成了一团。 人数是云家军两倍有余的西凉大军,这样面对面的交锋,竟然被压制得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节节败退。 谁能够事先想象得到? 可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是决战,是死战! 虽然西凉大军在士气上输了,可两个打一个,三个杀一个,这涧州所有的大军难道还灭不了云家军不到十万的人吗? 赫拉沉声道,“西凉士兵听着,我们的皇都,我们的族人都在东陵军定北王的手上。如今他的女人和孩子就在云家军之中,抓住了她,就能威胁定北王交出皇都,交出我们的亲人。” 西凉大军低迷的士气刹那间被点燃,赫拉立刻挥手让身旁的鼓手击向战鼓,他的眉目间是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云家军,就用你们来为本将军的族人陪葬!” 震天的战鼓声在战场上响起,士气大振的西凉将士们,终于从云家军疯狂扑杀中回过神来,西凉大军乱了的阵脚重新变得有序起来,冲上去与云家军厮杀在了一起。 唐果儿奋力击杀西凉士兵,突闻鼓声,眸光一眯。下一瞬,她如一尾鱼,身形一滑,用让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向着鼓手的方向而去。 “咚!咚!咚!”西凉大军的战鼓声越来越密集,一下一下的鼓声,仿佛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很快的便盖过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奋起的西凉大军终于给赫拉严肃的表情添上了一抹笑意,他看着云家军不断被分散,包围,蚕丝,心中的憋闷似得纾解,一时大快。 可赫拉太专注于前方的战场,并未发现西凉大军右后方那点轻微的骚动。 唐果儿将自己浑身的潜能逼到了极限,握着箭飞速冲向鼓手。她如一道流水线漫向赫拉等人的位置,所过之地,西凉大军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一想到战鼓声中不停地有云家军战死,她便咬紧牙关继续往前冲去。 越靠近西凉战鼓,唐果儿的速度就越快。她身上厚厚的衣衫被鲜血汗水全部浸湿,她拿着殷红而冰冷的剑,恍如来自地狱的恶鬼,那属于金牌杀手的凛冽杀气,让西凉将士忍不住本能的想要后退,但是,在下一瞬,他们便成为了她的刀下亡魂。 “不好!”赫拉这时才发现右后方的动静,当即惊呼道,“保护鼓手。”他自己也从马上飞身扑向战鼓所在的位置。 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他的身形还未至,鼓声便已戛然而止。 唐果儿拔出刺进鼓手胸膛深处的剑,扭头看向赫拉,二人的视线一对上,似有雷电在空气中迸发出来。 这样的气压将四下的西凉士兵压制得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退该进。 没了鼓声,与云家军交锋的西凉大军又渐渐散乱起来,赫拉却无暇去顾及前方的战况。 这一瞬,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人,比千军万马还来得可怕! 赫拉目光定定落在唐果儿身上,她浑身衣衫已是一片通红,一张脸也是血迹斑驳。换做任何变成这副模样都该狼狈不堪,可她那一双眸子偏偏黑亮无比,将这份狼狈压了下去。 “唐果儿,你逃不掉的,放下剑束手就擒,本将军饶这些云家军不死。”赫拉别开眸光,脸色沉沉,继续道,“本将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配合,本将军保证不会杀你!” “赫拉,我已不是你刀下的鱼肉,你觉得这威胁对我来说有用吗?你又问问云家军的将士们,他们需要你的怜悯吗?”唐果儿提剑伫立不动,神色淡淡,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叫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与西凉大军搏杀的云家军砍下敌人的头颅后,匆忙朝唐果儿瞥去一眼,只觉夜色下这个纤细的身影似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云家军的士气再度蓬***来,“绝不妥协,杀!杀!杀!” 赫拉的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眸子里已有怒气弥漫,“唐果儿,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说罢,赫拉一把取下腰间的墨玉笛,踩在西凉士兵的肩上,如一道旋风朝唐果儿杀去。 唐果儿身形往旁极速一闪,握着长剑一个反刺,直袭赫拉的喉头…… 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交手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可赫拉不比普通士兵,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夹杂着浑厚的灵力。而唐果儿从涧州城下杀往这里,已经耗尽了力气,此时此刻全凭着意念支撑她与赫拉搏斗。 两人过招不过片刻,唐果儿的动作就迟缓下来,好几次都是险险从赫拉手下勉强逃生,她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 若是赫拉再来一记狠招,她必定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赫拉突然飞身撤远,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幽蓝的光芒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他双手聚起灵力,注入到悬浮在身前的墨玉笛中,源源不断的灵力将笛子包裹起来,渐渐显露出一把巨剑的模样。 大招来了! 唐果儿提剑全神贯注望着继续增大的刀锋,看来赫拉是真的打算要杀了她。 这一招落下来,就算她拼尽全力也躲不过去。 唐果儿嘴角突然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意,目光看向与西凉大军拼杀的云家军,那抹笑意便更凉了。 第206章 要生了 今日这一战,必定是玉石俱焚。 近十万云家军和她,都会葬身在此。 慕容晟啊慕容晟,枉你机关算尽,却没有料到赫拉会临时决定放弃去无寿山救族人,转而领兵从肃州绕到攻击云家军的后尾。 枉你自以为事事在握,却疏忽了云渊会为救我而死。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会按照你安排的轨道前行,可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 慕容晟,既然你要你的江山大业,好,我成全你。 唐果儿抬头,看着赫拉落下来的灵力刀锋,松开了手里的剑。 “唐将军!”云天龇目欲裂,当即不做多想飞身朝着唐果儿的位置扑了过去。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慢了。 赫拉灵力幻出的巨刃如有千斤,笔直斩在了唐果儿所站的位置上…… 碎鼓纷飞,烟尘四起,待尘埃落地,鲜血浸泡的大地被切出一道深痕。 “唐将军!”云天仰天悲嚎,彻底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朝着赫拉击去。所有的云家军也从震惊中醒过来,整颗心被浓烈的悲伤冲击涤荡着,疯了一般再度杀进西凉军中。 金戈铁马,两军兵刃相接,战场瞬间再度乱成一团。 厮杀,不停地厮杀。 接连目睹两名主帅身亡离世,云家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如洪水猛兽将周围的西凉士兵席卷进战圈,用刀剑将他们搅成碎末。 云家军的所有人都在悲愤的厮杀着,纵然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战友倒下,他们依旧一无所惧踩着敌人的尸骨继续前行。 整个战场彻彻底底沦为了人间修罗场,那画面血腥得教人不忍直视。 可在无人注意的夜空中,却偏偏有一人看得津津有味…… 炽热,疼痛。 燎原火势凶猛而来,烈焰在荒凉的平原间蔓延,灼烧的焦烟在天际缭绕,伴随着阵阵铁蹄声,直叫人胆颤。 唐果儿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仍旧忘不了烈焰灼烧的疼痛,和肚子里的躁动,望着前面被围困的云家军,凭着求生的本能,匍匐在地上的瘦弱身躯倔强地往前挪动了一下。 不能死!她要生了! “还没死啊……”一柄铁剑带着峥然之音,呼啸着插在她眼前一寸的土地上,削断了她几根发丝。 该死!唐果儿咬着牙诅咒了一声。 她静静趴在地上,屏息凝神盯着那柄余震不止的铁剑,右手虚握。 后边马鞭呼啸声如期而至,她猛然拔起铁剑,一个灵巧的翻滚,捉住马鞭用力一提,生生把马上的人拉下来,等那人反应过来时,沈南玉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她一字一顿,凶狠地盯着她剑下的人,“帮我救他们。” “你确定你能威胁得了我?”她剑下的人没有吱声,良久忽然开口发问。 唐果儿紧盯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天越一身黑衣,面具后的一双凤眼饶有兴致盯着她。 “确定。” “那好,要我帮忙可以,但是你得先走。”天越双眼微眯,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相信你,我必须跟你在一起!”唐果儿倔强地瞪着他,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快点,救他们!” “好。”天越忽然一挥手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缰绳,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你先走远一点,在远处看着我,我怕伤到你。” 这么容易?唐果儿不禁皱紧了眉头,将信将疑伸出手接过缰绳,马儿乖乖地慢慢地走到她身旁。 她又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咬牙忍着痛,飞速跨上马,马鞭一扬,往远处奔去。 没跑几步,心力交瘁的她被战马颠得心口发慌,再加上肚子疼得揪心,她眼前一阵发昏,从急速奔驰的战马背上滚落下来。 天越抱着昏迷过去的唐果儿站在结界里,目光饶有趣味的看着底下的战场。慕容晟训练出来的云家军果然非同凡响啊,西凉军这么多人竟然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既然云家军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覆灭西凉大军,那他就勉为其难的帮他们一把吧。 天越手掌一翻,一个装着金色粉末的琉璃药瓶出现在他手上,他低头看着唐果儿自言自语道, “这化骨散整个大陆可就剩下这一瓶了,本来是打算留给通天阁的仇人享受的。哎,看在你这么有趣好玩的份上,就赏给下面这些傻大个吧。不过,本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等你醒了都是要还的,死一个人还一个人情,呃……好像你欠得有点多……” 天越自顾自的说着,挥手将装着化骨散的药瓶推出了结界之外。 接着他手指一弹,一道灵力击在瓶子上,瓶子无声炸开,里面金色的粉末全然不受风力的影响,似一张金色的大网往下罩去。 “结束咯,回家生孩子去咯。”天越瞟了一眼唐果儿高隆的腹部,那里的小家伙已经开始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 他正准备飞身离去,这时,一只血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低头一看,唐果儿却仍旧在昏迷中,双目紧紧闭着,只是嘴角似无意识的喃喃道,“云渊……” 都昏过去了还不忘那个冰山脸? 天越脸色一黑,正打算置之不理,活该让化骨散化了那冰山。可他身形还未动,拽着他衣襟的手却又用力了。 紧贴在他胸膛上高隆的肚子也动得更加厉害起来,天越当即不耐的朝战场上甩去一道灵力,结成结界护住云渊的尸体。 他一只手立刻嫌弃的拉下唐果儿的血手,看着自己美丽无双的华袍被抓出一道道皱褶和血印,脸色更黑了。 “唐果儿,等你醒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本座洗袍子!” 夜空里陡然响起这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西凉大军和云家军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他们抬头望向天空,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似有细碎的粉末落进了他们的眼睛里。 一个西凉士兵觉得不适伸手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手下越揉越软…… 整个战场寂静的没有半点声音,但那画面却完全不亚于拼杀时的血腥,反而更加的诡异。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在轻柔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越揉越软,越揉越软…… 离开战场之后,天越带着唐果儿直奔永州,他甚至提起了全身的灵力飞速赶路,可是唐果儿越来越惨白的脸,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办,要生了! 天越打量着四下,之前为了走捷径,他选择直接从山林上空穿过,现在四下荒山野岭,他去哪里找稳婆来给唐果儿接生? 从接任通天阁主以来,天越第一次感到了挫败,让女人生孩子他做得到,可是帮女人接生孩子,他做不到啊。 怎么办? 怎么办? 剧烈的阵痛终于让唐果儿慢慢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天越妖孽的貌美容颜。 她没有死? 这是慕容晟身边的暗卫? 意识到这一点,唐果儿连腹部的剧痛也忽略了,立刻挣扎了起来。 “你醒了?”天越正抱着唐果儿在林子里四处暴走寻找有没有人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唐果儿醒来,他立刻惊喜道,“快,快,要生了,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你放开我,我不需要慕容晟现在才来假惺惺。”天越语无伦次的话唐果儿听得一头雾水,可一想到他是慕容晟的暗卫,以及云渊的死…… 唐果儿又挣扎了起来。 “什么慕容晟,本座和慕容晟之间什么时候有过一毛钱的关系?”天越全然把自己曾经扮作暗卫的事情抛诸脑后了,见唐果儿又挣扎了起来,连忙惊声阻止她, “喂喂喂,你要生了啊,你别乱动啊,等会孩子从肚子里掉出来了本座可不负责呀。” “我要生了?” “是啊,你要生了!” 一阵剧痛顷刻间从腹部窜上,那钻心的痛意让唐果儿禁不住哀呼了一声。 她不由捏紧天越的衣袖,还有他衣袖下的一下块肉,“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要生了,你不带我去找产婆,带我来这荒山野岭做什么?啊……好痛……” “你痛,我也痛,松手,不准掐本座!” 可更剧烈的一波疼痛袭来,唐果儿似要被剧痛退下深渊一般,哪里会松开天越,反而更用力的捏住他。 天越见唐果儿痛得浑身战栗,似将他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他突然不忍心拉开她的手了。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手臂上的痛意,“你忍忍,忍着不要让孩子出来呀,本座现在带你下山找产婆。” “来不……及……了……”唐果儿喘息着,浑身大汗不止,生孩子哪是她能忍住就忍得住的? “快……带我去找……水源……”唐果儿咬着唇,压抑着自己的痛呼声,腹部的痉挛让她浑身都跟着抽搐起来。 以前只听说如果把骨折的疼痛归为一级,那么生孩子的疼痛就是十级,那时她总觉得这话太言过其实,可如今切身体会了,才知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好她不是在战场上就发作了,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如果她猜的不错,眼前这个傲娇的绝色美男,根本就不是慕容晟手底下的暗卫,而是通天阁阁主天越。 第207章 有救了 赫拉刀落下来的那一刹那,她后颈传来的那阵让她晕过去的酥麻感,以及自己能够死里逃生,都是拜他所赐。 她与通天阁之间并无交集,为什么天越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她? 刚刚平复下去的剧痛又袭了上来,唐果儿所有的思绪被疼痛抽空。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眼下想什么都是空谈。她虽然从赫拉的刀下躲过了,可生孩子才是真正的生死难关,只有平安度过这一劫,才是真正的踏出了鬼门关。 这时,天越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小溪旁。因是冬天,岸边一人高的茅草已全部干枯。 唐果儿松开天越的细皮嫩肉,指向草丛,“把我放过去。” 天越急忙抱着唐果儿奔过去,二话没说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美丽无双的紫色华袍往干茅草上一铺,将唐果儿放了上去。 唐果儿一躺下,就觉得有温热沾湿了自己的裙摆。她当下明白是羊水破了,心知已是片刻都拖沓不得,否则一旦羊水流完,孩子就只能在自己的肚子里窒息而亡了。 一想到这里,唐果儿什么都已顾不上,立刻扭头对天越到,“快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装水的东西,用你的灵力加热了给我。” 天越对唐果儿呼来喝去的语气微微蹙了眉头,但也知道眼下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便立刻起身。 他正打算走开,唐果儿又叫住了他,“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利器?刀,匕首,都可以,给我,我有用。” “你要利器做什么?本座在此,方圆一丈之内别说猛兽,就是蚂蚁都不会靠近。”天越嘴上说着,手却缩回了袖子里。 他身上确实有一利器,不过既不是刀剑,也不是匕首。 这利器通天阁阁主世代相传的信物。 唐果儿忍痛翻了个白眼,“我这个样子就算是有利器在手,猛兽来了,我能打得过?我要来自然不是为了防身,若是等会孩子生出来了,我拿什么来断脐带?” 若是孩子生不出来,母子都危在旦夕时,她又拿什么来剖腹保全孩子? 这句话,唐果儿没有说出口,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天越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从袖子里丢出一个精致的皮套,“利器在里面,本座很快回来,你忍忍。” 唐果儿瞟了一眼皮套,只觉得套子被撑成锥形有些奇怪,但她无暇去想这么多,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为孩子的出生做最后的准备。 她刚刚正准备除去衣物,天越欣喜的声音却陡然破空传来,“有救了,有救了。” 唐果儿拢好裙摆,顺着声音望去,便见着天越手中拎着一人飞速掠来。 他落地后唐果儿才看清楚,他带来的是一个山野妇人。 天越一指唐果儿,催促那妇人道,“快去看看,生孩子,她生孩子。” 那妇人却愣愣站着,面色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天越不耐的准备催促第二遍,唐果儿却瞪了他一眼抢先道,“大婶,我们没有恶意,是我临盆在即,家兄一时焦急冒犯了。这方圆都没有人家,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接生?” 那妇人这才回过神,可看着唐果儿一身血衣却仍是不敢贸然走近。 “大婶,你别怕,我们兄妹刚刚从战场上逃出来。”唐果儿撑着身子勉强虚弱一笑,说完她便气喘吁吁的躺了回去。 腹部的阵痛让她***不止,妇人见状,这才定了神扭头看向天越,带着两分惊惧道,“你刚刚抓我的哪里有个背篓,里面有我喝水的盆,你快去拿来。” 妇人大步的奔向唐果儿,查看了一番她的情况,见唐果儿极力忍着痛苦,连声道,“姑娘,痛就别忍着,叫出来,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唔……”唐果儿感激的朝着妇人一笑,她也想大吼大叫啊,可若是力气都花到哀呼里去了,她那还能有力气来生孩子?就算叫了,该痛的还是会痛。 孩子啊孩子,你赶紧出来吧,这是什么见鬼的破地方啊,要是能来一针催产针该多好啊。 “吸气,用力……”妇人指挥着唐果儿,也紧张得满头是汗,倒不是她没有接生经验,而是这个姑娘肚子里的胎儿胎位不正啊,极有可能难产。 唐果儿用力的深呼吸,滔天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淹没,不知过了多久,她虚弱问道,“怎么样,还要生多久?” 妇人抹了把汗水,紧张道,“胎儿的脚已经出来了,可是头还在里面啊,这个胎位,是难产啊!” “难产?”唐果儿一愣,难道她和孩子之间注定没有办法共存? 突然,唐果儿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手在身畔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天越给她的利器,“如果孩子生不出来,大婶,你就用这个破腹取出孩子。” “姑娘,这是要出人命的啊。”那妇人惊住,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唐果儿将皮套塞进妇人手里,“我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要你保孩子。” 妇人似被烫着了一般将皮套丢开,“还有时间,姑娘,还有时间,你再用力试试。”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唐果儿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大婶,你动手吧,保孩子。” “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她只是山野里的一名村妇,连平时杀鸡都是家里老头动手,如今怎么能叫她杀人? 妇人看着几乎要昏过去的唐果儿,再看看难产的胎儿,突然颤抖的握住了胎儿的腿。 这或许是唯一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夹着绚烂紫光的灵力自唐果儿胸口处流淌注入了她的腹部,妇人还来不及动手,就觉得手上一重。 原本卡住的孩子竟是被什么力道从里推了一把般,滑了出来。 妇人见着婴儿微弱起伏的胸口,心里大喜,立马用皮套里的利器割断了脐带,倒提起婴儿在它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哇……哇…….哇……” 婴儿先是微弱的哭了起来,接着声音越来越嘹亮…… 唐果儿被孩子“哇哇”大哭声吵醒,看着光溜溜的孩子响亮哭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向妇人投去感激的眼神,目光却在瞟到妇人怀里的那个三棱锥模样的利器时,神色大变。 她想再多看一眼,可生产完的累意,却又立刻拖着她沉入了黑暗中。 背对着唐果儿方向而站的天越,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即就想奔过来查看,可是又生生忍住了,女人生孩子,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大约又过了小片刻,他才听妇人道,“小伙子,快过来看看你的小外甥,长得真是俊秀呢。” 见母子平安,妇人的心理负担完全放下了,怀中的婴儿虽然还没有洗干净,可是瞧那鼻子,那眉眼,长大后必定是一表人才啊。 她话语刚落,就觉得怀里一空。天越已如一阵旋风般而至,眨眼间将孩子抱了过去。 然而,他一瞧却傻了眼。 就这副皱巴巴红彤彤的模样也能算得上是俊秀? 妇人这时才完完全全看清楚天越的模样,不禁为他惊为天人的面貌呆住。 都说外甥似舅,舅舅长得这么好看,这孩子必定不会差到那里去。 只是,为什么这两个人眉眼没有一处像? 妇人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看了看天越,又看了看昏迷了的唐果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荒山野岭一时半刻你们也走不出去,这姑娘又刚刚生产完,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们村子里歇歇脚。” 天越直觉性想拒绝,思量了一下却道,“好,你抱孩子带路。” 妇人接过孩子,天越将那枚利器收好,挥手将干茅草上的长袍化成了粉末,随后抱起唐果儿,一前一后往山里走去。 小村庄在深山一处山涧里,位置很偏僻,有大大小小数十余户人家。 妇人领着天越回了自己家中,她烧了水替唐果儿擦干净身子,又取了自己的一套粗布衣服给她换上,将她安置在了暖炕上。 天越拒绝了穿妇人准备的衣裳,守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唐果儿和孩子。 自从这个丫头的出现,让他无趣至极的生活突然有了些色彩。想到早上她生孩子的那一幕,现在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这样刺激的感觉,他有多久不曾有过了? 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 如今又多了个小不点,他未来的生活会不会更加多姿多彩? 正当天越沉浸在自己对未来无穷乐趣的幻想中时,一声啼哭,惊醒了他。 接着是连串的惊天动地的嚎啕…… “哇……哇……哇!” 天越看到唐果儿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当即箭步上前抱起襁褓中的婴儿,粗鲁的捂住了他的嘴,“小屁孩,不许哭,再哭本座灭了你。” 孩子被这么一恐吓,果然真的住了嘴,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天越。 天越见状得意一笑,“看来就算来了这个不知道坐标的山沟沟,本座的威风依旧不减啊,孺子可教,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下一瞬,比先前更为壮烈的嚎啕声秒杀了他的耳朵。 “哇……哇……哇!” 孩子如同示威一般,哭得更加带劲了,连捂住都无法压制住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第208章 抱孩子喂奶去 妇人正在煮着酒酿蛋汤,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刻奔了进来,“孩子哭成这样是不是饿了?村头有家姓王的大姐,她家媳妇刚刚生了第三胎,奶水不错,你快抱孩子过去喂喂。” “本座……我抱孩子去喂奶?”天越头顶滑下三根黑线,让他堂堂一介阁主抱个小屁孩去讨奶吃,这事要是传出去…… 可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终究还是向村头走去了。 这事谁要敢传出去,他第一个灭了他! 唐果儿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躺在暖洋洋的炕上,她浑身舒服得连一个指头都不想动。随着脑袋的清醒她的思绪也渐渐回缓过来,想起自己昏过去前听到的哭声,连忙四下寻找了起来。 孩子呢?她昏过去之前明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四下搜寻无果,唐果儿焦急地从床上翻身起来,胡乱穿起鞋子就要往外去。可她还没出门,天越就抱着孩子走了回来。 走到唐果儿身边,天越沉着脸将孩子塞进了她的怀里,坐到一旁简单的长凳上,一言不发,似乎在极力忍着怒气。 孩子已经吃饱睡着,唐果儿看着他小小的脸蛋,瞬间觉得心都萌化了。她抱着孩子轻轻拍着,走到天越面前,“怎么了?” “下辈子也别想本座再抱你的孩子去讨奶吃,小屁孩吃不了多少点,却偏偏要赖在别人的怀里,一抱开就哭。这么小小年纪,就知道睡卧美人乡,也不知道是你的基因有问题还是慕容晟的基因有问题。” 天越虽然怒气蓬勃,却也尽量的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倒不是害怕吵醒这个小家伙,而是害怕他的耳朵再被荼毒。 唐果儿面对天越的怒气哑然失笑,孩子太小根本就不会辨人,只能靠着气味来辨别。现在她醒了,孩子自然不会再抱到别处去喂奶了。 不过,天越的这番话却再度加深了她心里的疑团,基因,这个词是现代的。 而她昏过去之前看到的那柄利器,是栗洛身前最爱用的近身武器。 天越不是栗洛,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可栗洛和他之间必定有关系。 唐果儿心口隐隐一痛,拜栗洛穿心而过的那一枪所赐,她来到了这里。若是栗洛也来了,那么她上一世的仇,一定要报。 不过,不是现在。 唐果儿抚摸着孩子的小手,软软绵绵像是棉花一般柔软,这股柔软直钻进心中,她看向天越,突然叹道, “这次没有你的出手帮助,我躲不过这两个大劫。这个孩子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上了,天越,谢谢你。” “谢谢我?就这么简单?虽然本座做事一向随性而为,可这次为了救你,还有照顾这个小屁孩,本座付出的代价可是惨重的。不仅是人力,物力,还有名誉和地位!” 天越不满驳道,“本座算算,为了救你本座耗费了灵力,为了帮你消灭西凉大军,本座用了世界上最后一瓶最温柔的化骨散,保准让那批西凉大军死的连渣渣都不剩。你生产的时候,本座奉献出了最钟爱的长袍,直到现在都没有外衣可穿……除了,这些身外之物的损耗还有你的这个小屁孩给本座精神上制造出来的压力。这么多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闻言,唐果儿沉思了片刻,她笑了笑,“我这孩子还没有个名字,不如你给他起个名字?” “送个名字来让本座起,就算还清了?” “当然不是,通天阁主英明神武,但是呢,就是生活太孤独无趣。等这孩子大点我将他和你送做一堆,你闲来无事交他打打拳什么的,生活岂不是多姿多彩了?” 唐果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孩子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 天越却一扬眉,“哼,狡诈,你分明是打主意把他送来本座这里,让本座罩着,无人敢欺才对。” “这不是互补互助嘛。”唐果儿丝毫没有目的被拆穿了的窘态,一脸理所当然。 天越瞅了一眼她,再瞅了一眼襁褓,凤眼微挑,“名字本座可以起,至于以后教他打拳什么的,还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资格。” “呵……”唐果儿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出生的时候境况如此险恶也顽强生存了下来,接着就将天越气得内伤…… 究竟是不是真人版的混世小魔王,日子一长,自然见分晓。 想到此处,唐果儿的眸子更加柔和,“天越,你说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你叫唐果儿,他既然是你的孩子,就叫小果吧。”天越随口而道,文绉绉的名字他不喜欢。 而且,名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 再好听的名字也不及人有趣。 小果,但愿这个孩子真的能像缩小版的唐果儿。 “小果?”唐果儿眉头皱起,明显不悦了,“这个名字虽然顺口,可听起来怎么有点小家子气了?” “你要觉得小家子气,就权当小名好了。本座便再给他起个大名,叫慕容果果。” 唐果儿郁闷的几乎快晕了过去,可让天越起名是她提议的,总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她低头看向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小果,看来这大名的决定权,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冬日的山中本就宁静,入夜之后便更静了。除了偶尔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外,再无其他声音。妇人做好了饭菜后,就站到了院子里等着丈夫儿子归家。 没过片刻,夜色一前一后走来两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壮年,挑着两捆柴火,后面跟着年纪稍大的中年,正提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 壮年将柴火往院子的屋檐下一放,闭着眼睛突然嗅了嗅,爽朗笑道,“阿妈,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你做这么多好菜?” “别说胡话,家里有客人呢。”妇人接过中年手中的山鸡,高兴道,“正好,正好用这山鸡给那姑娘补补身子。” 一家三口并肩走进了屋子,茅屋是一排三间式,正中间便是饭厅,唐果儿和天越已经坐在了一旁。 中年和壮年看到唐果儿二人俱是一惊,他们本以为来的是个乡亲或者远房亲戚,却没料到竟是这么两个气度不凡赛天仙一样的人物。 “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吃饭啊,他们两可等久了。”妇人赶紧招呼着丈夫儿子坐下,歉意的朝着唐果儿笑了笑,“姑娘啊,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你刚刚生产完身子虚,等会我就去把那山鸡炖上。” “大婶,不必劳烦了,是我和家兄叨扰了你们才是。”唐果儿虽穿着粗布衣衫,脸上还有生产后的苍白未散,可眉目间的从容与淡然,在昏暗的灯火下如光华流转,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壮年看得一愣,赶紧挪开了目光吃自己的饭。 天越将壮年的反应瞧在眼里,跟着也客套的笑了笑,“山鸡就不必炖了,我们打算明天就走,家中还有事要办。” “明天?”一直沉默的中年瞧了瞧唐果儿消瘦的身板,转而对天越道,“年轻人,明天可有一场风雪啊,你们从这里走出去到官道,至少得走上三天,你妹妹刚刚生完孩子,能吃得消吗?” “且不说没有暴风雪,这女人生完孩子是一定要坐月子啊,若是吹了风受了凉,以后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呀。” 妇人也很震惊,回过神来后立马就劝道,“看你们二人的衣着,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这里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也不会亏待这姑娘,家中的事要是不算要紧,就搁一搁,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啊。” “大婶,我们不是嫌弃你这里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叨扰你。而且,我们两兄妹的到来,也给你们增添了很多麻烦。”唐果儿淡笑着委婉推辞道。 在哪里对她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一家子又都是淳朴的山里人,打心底让人觉得暖和,可住在妇人家里确实有诸多的不便。 [][][].! 天越也跟着道,“家中的事虽然不算要紧,可我们无缘无故的失踪,总会有人担心。” “我可以出山去给你们送信。”壮年蓦然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天越,一片赤诚,“我可以去给你们家人报平安。” 天越被他的眼神看着,一时竟无法继续编造下去。唐果儿见状,立即抢过话去,“不用了,就一两日应该无碍,那我们就等大雪过了再走。” 闻言天越不悦的蹙眉,正准备开口,唐果儿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蘑菇到他碗里,“大哥,你不是一向最爱吃蘑菇吗,这蘑菇应该是山里采的,原汁原味的哦。” 边说着唐果儿便从他暗暗使眼色,她就怕这个名副其实的傲娇帝,傲气上头,口不择言。 若是告诉这一家三口,他们走三天的路,他分分钟就飘过去了,只怕全都要吓晕过去。 吃完饭,天越死活不愿去和壮年中年挤着睡,于是他便在唐果儿小屋中的椅子上过了一夜。 第209章 赫拉死了封印怎么办 第二日山里果然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松柏尽被雪覆盖住了,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唐果儿正当坐月子期间,尤其畏寒,便缩在小屋里,逗弄着小果。 天越从妇人送来的一个火盆里翻找烤熟的松子,一粒粒剥开来递给唐果儿,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不走?本座的结界完全可以控温,根本不可能有着凉的事情发生。慕容晟大军再过一日就该到涧州城了,你这个时候不见,他只怕会将涧州闹得天翻地覆。” “那也与我无关。”唐果儿嚼着嘴里的松子,满口馥郁的香甜骤然变得苦涩,连胸腔里都发闷起来。 “小果也他的孩子……” “小果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如果他不那么贪心,没有为了截杀赫拉而留在鸿门,如果他赶来涧州增援,云渊就不会为救我而死。他要的是江山大业,不是我和孩子。” 唐果儿语气中满是萧索,这两日她刻意去遗忘涧州城外的那一场大战,刻意不去想云渊的容颜,可每到深夜,还是会有温热的鲜血漫过她的眼前…… 她曾为想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去接近云渊,后被他无微不至的温暖一寸一寸的融化,她的心为他而动。 她憧憬就此和他一起,一世一双人,畅游三千红尘,看尽山川江海。 可突如其来的媚毒事件谁也不曾料到。 因为此事她曾怪他不肯听她解释,曾在心底怨他后来有意的避开她。 她甚至已经放下他。 可当曾经想要一起白头偕老的人,为了护自己安然用血肉之躯挡住本该刺向她的箭…… 她的心,岂能不痛? 虽然慕容晟不是害死云渊的罪魁祸首,可是云渊的死他也有责任。而她嘴上说着慕容晟不会选她和孩子,可是心底却盼望着他能为了她将江山搁置。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当初她没有抱着这样一丝一毫的希冀,当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心便不会这么痛了吧? 天越瞧着唐果儿染上凄色的容颜,剥松子的手一顿,“谁告诉你慕容晟是为了截杀赫拉留在鸿门的?” 他的情报网得知的消息明明是慕容苍克扣大军军粮,导致大军行军速度减缓。慕容晟带着大军赶至鸿门却又被西凉的伏兵拖住…… “约达。”唐果儿收起悲色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见慕容晟,所以我选择留在了这里。” “你能躲一时,难道能躲一世?”天越想了想,没有点明真相,她现在不想回去慕容晟身边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了。 他正好可以多过一段有趣的日子,顺便来个什么小果养成记,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嘛,没准以后这个小家伙就和他亲了呢。 “等我整理好心情了,我自然会去见他。”唐果儿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小果,她总不能让孩子一辈子没有爹吧,而且,小果完全就是慕容晟的翻版,再长大点藏也是藏不住的。 她可从没打算让弄什么让孩子易容啊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啊,再编一套负心汉抛弃妻子的戏码诓骗孩子,让孩子一辈子心里都有这一片阴暗。 好男儿就该坦坦荡荡,顶天立地。 她的小果就得成为这样的男儿。 “人间情事,本座不懂,本座的眼里只有有趣和无趣区分,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本座管不着。今晚阁中有事,本座要离去一趟,明早就归。”天越将再度剥好的松子递到唐果儿手里。 唐果儿接过来,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见她吃的香甜,天越轻轻弹了弹指甲里的碎屑,缓缓笑道,“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啥?” “本座这双世间绝无仅有的手给你剥松子,埋下了长茧子的隐患。” “……” 夜里,天越临走时,唐果儿已经抱着孩子入了眠。他手指轻动,在她床前结下一道结界,随后又似不放心一般,将袖中的皮套拿出来放到她触手可及的枕边。 这丫头现在虽无灵力,可是身手敏捷异于常人。若这道结界被攻破,他会有所感应。这柄利器足够她在他赶回来之前御敌自保了。 虽然这山沟沟里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他一向喜欢防患于未然。 这一夜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因为唐果儿来到这里纯属是意外的事。 临近天明时分,唐果儿被哭声吵醒,她伸手抱过挨着里侧的襁褓,只见小果两眼泪汪汪的撇嘴大哭着。她伸手在襁褓里摸了一把,干燥温暖,没有小解也没有冻着。 她当即伸出食指在小果嘴边逗弄了两下,那张原本哇哇哭着的小嘴便立刻放弃了哭泣追逐起她的手指来。 原来是饿了。 唐果儿扫了一眼屋中,天越还没有回来,便把小果抱进怀里,喂他吃了起来。不过才几天,她就发现这个小家伙是一个性子急的人,只要一饿立马就得给吃东西,否则,就是天雷动地火般的嚎啕“高歌”。 没吃几口,小果就边吃边玩了起来,一双酷似慕容晟的潋滟凤目看着唐果儿好奇的转啊转,唐果儿心里既柔软又烦闷。 说实在的,她真的很犹豫什么时候带小果回去。慕容晟志在江山,若有朝一日称帝,免不了妃嫔成群,难道她的小果也要和电视剧里面的那些皇子皇孙一样,在无尽的算计与被算计中挣扎求生? 唐果儿想着神色不由黯淡下来,小果似受了她的情绪影响,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撇嘴欲哭。 见状唐果儿立刻拍了拍襁褓,轻声哼起了一首摇篮曲,哄着小果慢慢进入了梦乡。 待小果睡实了以后,她将自己的衣衫系好,将孩子放到里侧安置妥当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门缝可以看见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 天越怎么还没回来? 被小果这么一闹,唐果儿心里有些焦躁的坐了起来,她习惯性的将手往枕边一撑,陡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唐果儿疑惑的侧目一眼,眼底刹那间掀起轩然巨波,是天越携带的那柄利器! 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唐果儿打开皮套将里面呈三角锥状的利器取了出来。 上一世,栗洛最喜欢用这样的武器攻击敌人要害,因为这种三角锥每一道刃都锋利无比,一击下去,形同同时给了敌人三刀。 而且三角锥造成的创口面积大,敌人存活几率小,若是再握住一绞,肝肠寸断,任他是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 这样的规格大小,与前世栗洛惯用的一模一样。 唐果儿似下了极大的勇气,将三角锥慢慢转动,似在极力压抑着一股激动。 栗洛的所有武器上都有一串字母,那是他的英文名字。 如果眼前这把三角锥…… 唐果儿的手猛地顿住,接着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她一下将三角锥反过来,尖锋这头对着自己,那串极细小的英文字母便变得清晰了。 果然,栗洛果然也穿了! “唐果儿,你要做什么?” 上一瞬,惊呼声还在门边响起,下一刻,唐果儿就觉得手臂被敲得一酸,她双手霎时无力,三角锥送她手中滑落紧接着被一道灵力扫来,直直没入了地里,只剩下一个手柄留在外面。 “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慕容晟你就想不开要自杀?小果你打算丢给本座?你要敢去死,本座就把这小破孩丢到山里去喂狼!” “啥?我啥时候要自杀?”唐果儿被天越一连串的怒吼震得一头雾水。 “刚刚你不是要自杀吗?” “谁告诉你我要自杀?” “不自杀你把尖锋对准自己做什么?” “我只是在看它上面的英文,好吗?” “你真的只是在看上面的英文?” “废话!” 天越看着比自己还凶的唐果儿确定了她没有自杀的想法,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刚打算坐下来喝口水,但就在这时,他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心砰然一跳,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这种奇怪的文字叫英文?” 通天阁世代阁主密训之中有一条,若是有人知道这种奇怪的文字叫英文…… 格杀勿论! 天越逼近唐果儿,脸色依然非常难看,“说,你怎么知道这种文字叫英文!” 唐果儿看着神色陡然转变的天越,心中已大致有了底,栗洛应该是与通天阁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看来栗洛也在猜测她有没有穿过来,而且还先她一步制定了猎杀她的计划。 思及此,唐果儿也不想再多绕弯子,直接挑明道,“这个三角锥的主人和通天阁是什么关系?” 天越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有震惊漫上他的眸底。这种神情,唐果儿先前从未见过,有不信,狠戾,迟疑,挣扎,肃杀…… 太复杂。 良久,天越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唐果儿,原来你就是通天阁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仇人!” 唐果儿沉默了一下,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关于通天阁所有的一切信息,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无畏的迎上了天越的视线,突然淡淡的笑了起来,“天越,且不说我灵力全无,就算我没有被封印,也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只是,在我们谈论仇恨之前,我想说一个故事给你听,你有兴趣吗?” 第210章 杀还是不杀 天越心中无比复杂,唐果儿没有否认,就等于她承认了她是通天阁仇人的这个事实。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觉得有趣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历代阁主苦心孤诣要杀的大仇人! 杀? 还是不杀? 看着唐果儿淡然的表情,他又不由困惑起来,难道她不怕死? 天越顿了顿,稳住心神道,“什么故事,你说。” 唐果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在一个倡导人人平等,不分男女尊卑的遥远时空,一个女杀手爱上了一个与她并肩作战的男杀手。为了让男杀手完成任务,她不惜孤身犯险去枪林弹雨中夺得那样东西。然而,当她把战利品交给男杀手时,你知道男杀手做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 “男杀手给了她致命一击。” 天越微微蹙眉,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唐果儿,神色比起先前已柔和了下来,“那然后呢?” “女杀手拖了男杀手下了地狱。”唐果儿脸上一抹狠色闪过,子弹穿心的痛,就算隔了一辈子,她也忘不了! 她压下胸口翻腾的恨意,看向天越,他一脸若有所思。 良久,天越经过了剧烈的挣扎和犹豫,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他突然扬了扬嘴角,“这样啊……..狠绝果敢,绝不吃亏,你干得很漂亮啊。” “那你还打不打算杀我?”唐果儿微微一怔,便立刻了悟。聪明人永远都是一点就透,不需要说得太直白,就已能分清对错,将一切了然于胸。 只是,天越对她的话一点都不感到震惊吗? 重生穿越,放在现代都是不可置信的事情,为什么他却能如此淡然自若? 天越看着唐果儿纳闷的样子,心中一动,凤目眼角微垂,脸色便又沉下了一分,“可是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管你信与不信,但我却相信了一点。”唐果儿往床边一坐,神情悠然。 “你不会杀我。” 天越一甩新换的紫色华袍衣袖,掀起的看了一眼一旁有些破败的长凳,最终姿态高雅的坐了上去, “本座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杀你,也不能代表下一任通天阁主不杀你,因为通天阁就是为了找你报仇而存在的。” 唐果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弯腰握住三角锥的把手轻轻一转,轻松拔出了整把利器。她吹去利器沾着的碎土屑,指腹触上风刃立马就是一道红痕, “栗洛……不,也许我应该称呼他为恨满,这样你才会觉得熟悉。当初我们一起死,不过他运气好,比我往前穿了几千年,抢先在这大陆上组建了通天阁。竟然连死了都还想要接班人杀我,为他报被炸成肉片的仇。” “可是……”唐果儿脸色一沉,手指不知在三角锥的什么地方一捏,一折,那柄利器竟然断成了两截。 她将断刃往地上一扔,冷哼一声道, “可他似乎忘了是他先杀我,我再杀的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以为组建了通天阁就真的能让我插翅难飞,必死无疑?但是他错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太过无情!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向他一样狠毒无情?他活着的时候或许能控制人心,可是他死了之后呢?也许之后接任的通天阁阁主为了稳固人心还会装模作样的满世界找我报仇,那么第三任,第四任,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呢?” “还有谁会真正的全心全力去做这件事?就如你刚刚听完我的故事,不也很快打消了杀我为恨满报仇的念头?” 唐果儿直直望向天越,如果她对他而言就如路人甲乙丙,那么在他知道她是仇人的那一刻必定会杀了她,不会犹豫。 哪怕,这从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使命已经轻薄得不能再轻薄,渺茫得不能再渺茫,他都会杀了她。 可是一旦这无关痛痒的职责与自身的某种利益发生了冲突,是人都会在第一瞬间想到后者,在第二瞬间假惺惺的犹豫。如果这时恰恰有某种事或物推波助澜,将他退往后者,哪怕只是指尖在背上轻轻的那么一点,他便会立刻拾阶而下,成全自己的利益。 天越也是人,不可幸免。 在他眼里,她让他的生活变得有趣,这就是利益。 天越目不转睛的回视唐果儿的眼神,越看眼角的笑意越浓, “你说得不错,历代阁主传下来的密训即使本座不遵守,如今通天阁也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不满,恨满阁主也不可能从地狱里跳起来咬本座一口。你既然这么会揣度人心,那你应该清楚,如果某一天你在本座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乐趣,那么你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我不会让这一天出现!”唐果儿自信的扬了扬眉头,既然她为保命已经抖出了真实的身份,那么现代各种打发时间的消遣,她也就没必要在天越面前掖着藏着了。 大中华上下几千年的乐趣精髓,就算让天越天天换着体验,他下辈子也不一定能全部体验完。 “能在本座面前这么有自信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天越扫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三角锥,伸手聚起一道灵力打了过去。光芒闪过后,他看着地上的两堆粉末起身抖了抖长袍上并不存在的褶子, “若是本座不想杀的人,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资格再杀。” 唐果儿看着地上那两小撮粉末,眼角余光再扫了扫天越高昂的下巴神气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模样分明是一个典型的受虐狂傲娇帝,放到现代恐怕只有小皮鞭伺候得起。 与此同时,唐果儿心底浮上一种快意,那股快意将一直压积在她心里的怨恨冲淡,消散。 栗洛啊栗洛,千算万算可偏偏算漏了人心。若是他还活着,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被气得吐血身亡? 可惜啊可惜,他死的太早了,她无法看到那精彩的场面。 欺她辱她负她者,就算身在地狱,她一样要搅得他不得安宁! 此仇得报,人心大快! 唐果儿整个人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语气也不由的轻快了起来,“你昨晚出山,现在山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起各方情况,本座手上的情报倒是真的不少,你想听哪一条?”天越凤目微眯,他将手臂往后随意在桌上一搭,重心挪后,紫色华袍流畅贴身,勾勒出他完美无缺线条,透着慑人心魄的邪肆与魅惑。 妖孽! 纵然面前这张脸唐果儿看了不止千遍,可是仍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 她要是将他掳回现代,就凭这身段这眼神,绝对是红透半边天啊。 不过欣赏归欣赏,她可不是见了美色就挪不动步的人。 唐果儿似想着什么,一下沉默了下去,良久她才抬起头,眼里似有雾光。她启唇轻轻吐出两个如有千斤的字, “云渊。” 天越诧异的瞟了瞟她,随后漫不经心道,“战场上那么多人,一个个脏兮兮的,一瓶化骨散撒下去,不出问题全部都被溶了。” “你说什么?”唐果儿一个箭步上前,什么也顾不得,一把揪住天越的衣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本座的新衣!咸猪爪快拿开,抓皱了!”天越一个灵力风刃掀开唐果儿,看着皱巴巴的衣襟眼眸里隐隐有怒气跳动, “为了云渊,你已经毁了本座的一件华袍了,这次又差点毁了本座现在仅有的这件?早知道云渊是个祸害,本座就不该用结界护住他的尸体!” “那他……现在何处?”唐果儿声音暗哑,垂下的浓密睫毛遮住她的眸子,任谁也看不清楚那深处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天越抚着衣襟上的褶子,瞧她一眼,放缓了语气,“已经被慕容晟收殓装棺准备下葬了。” 唐果儿没有立刻接话,眨了眨眼,似有水光低落,无声无息消融在地。她再抬眸时,眼底一片清明,“慕容晟到涧州了?” “应该是昨夜傍晚就到了,他不仅收殓了云渊,而且将城中所有的西凉士兵全部抓了起来。抓你的那个西凉祭司约达被当场斩首,悬头于城门之上。估计现在他已经将涧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他在满世界的找你,你回不回去?” 天越语气平淡,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若坚持不回去,他就继续拿她找乐子,她若改变主意想回去,他就袖手旁观看好戏。 看完好戏…… 依然拿她找乐子。 这个世上还没有他翻不过去的墙,闯不进去的门,抢不走的人…… 唐果儿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不但不回去,还想让你做一件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做到,而且做得漂亮。” “你想让本座制造一个你死了的假象?欧克,这没有问题,不过……”天越故意拉长了语音,声音中带着慵懒,将唐果儿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本座帮是要记人情债的,你已经欠了本座那么多的人情,你打算怎么还?” 唐果儿一脸无语,倒不是因为天越爱讨人情债,而是被他洋不洋土不土的英语彻底惊悚了,她抬手扶额,“天越,你的这些新鲜词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第211章 金牌月嫂 “通天阁有本传女不传男的百变秘籍,里面收录了一个号称‘百变女郎’杀手的事迹,本座在楚颜那里看到的……” 唐果儿彻底僵住,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见楚颜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的神态举莫名的熟悉,敢情是在模仿百变女郎! 可……那不就是前世的她? 但什么时候她的英语变得那么挫了? ok变成了欧克…… 还有咸猪爪,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咸猪爪…… 唐果儿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突然神色严肃道,“那赫拉呢?” 他可关系到她身上封印的解除之法。 “赫拉?”天越微微蹙眉,似绞尽脑汁的在回想赫拉是谁。 “就是用幻剑砍我的那位。”唐果儿适时提醒。 天越恍然大悟,“他啊,敢提刀砍你下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化骨散本座是对准他头顶洒下去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唐果儿头疼地打断他,心里的失落不言而喻。约达死了,赫拉死了,她身后的封印怎么解还会有谁知道? 封印不解,如何回天都找何氏和唐素容报仇? 天越见她情绪一下低落,挑眉道,“本座在此,除了慕容晟,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苦恼的?” 唐果儿一下被点醒,通天阁,通天阁,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叫的,没准通天阁中有解除她封印的法术呢? 她当即眸子一亮,扭头看向天越,“除了帮我伪造假死现场,我还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说罢,反正你欠本座的人情又不止一个两个了。等你的要求都提完了,本座正好可以一起找你算总账。”天越扫了一眼唐果儿的神色,懒洋洋道。 “我之所以会落到赫拉手里,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是因为赫拉在我身上加了一道封印,封住了我的灵力和驭兽师的血脉传递。如果我所料没错,这道封印是赫拉以自己的鲜血作媒介结成的。约达说过,这道封印要想解除需要赫拉的心头血,可是如今……” 唐果儿目光又暗了暗,“通天阁历史悠远,你能不能回去查一查解除这道封印的办法?” 天越沉默了一下,“你说的封印本座略有耳闻,不过,就算通天阁有解决的办法,这一时半会本座也赶不回天都找文献记载。” 唐果儿却淡淡笑了,这一番话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在深山野林中,暂且不需要灵力傍生。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回天都?你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看我养孩子吧?” “本座手上无事,有何不可?”天越丝毫不理会唐果儿有些无语的神情,他蹙眉似乎打算说什么,床上一声响亮的啼哭却立刻夺走了唐果儿的注意力。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弯腰抱起小果,一股淡淡的异味从襁褓里飘了出来。 这是…… “天越,快去打盆水来。”见天越没有打算动的意思,唐果儿再度提高声音催促道,“快去。” 天越似乎也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挥手面前立刻多了一盆热水,他皱着眉头退后了数步,别开目光,“随手顺来的,快给这小屁孩收拾干净!” 唐果儿瞥了一眼天越,知道他有洁癖,便不再和他呛声,麻利的给小果拾掇起来。好在前世执行任务去一个富豪家里盗取稀世名画时,扮过近一个月的金牌月嫂,否则真要被小果的突然到来弄得手忙脚乱了。 片刻之后,唐果儿便将小果收拾干净,倒脏水这种事情她当然不可能喊天越来做,小心将光溜溜小果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她正准备弯腰去端盆,眼前的盆子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送回去了。”天越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果儿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他已经窜到床边,姿势奇怪的抱起了小果。 看见天越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浅光晕,唐果儿心知他是在用灵力为小果取暖,便没有制止他。 天越虽然姿态怪异,唐果儿却并不担心他会滑了手摔着孩子。 小果在他怀里转着滴溜溜的眼睛,她觉得心都快被萌化了,不禁笑道,“小果和你倒是挺亲的,天越,看来带他打拳的事情你是跑不掉了。” “就这么点细胳膊细腿,一动还不得折了?”天越瞅了一眼小果纤细嫩白的胳膊和细腿,眼神不禁带了些鄙视。 唐果儿无语回击,“小果才多大?而且又是早产,有这副身子骨已经很不错了,你要是再用这种鄙视的目光打量他,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可就在唐果儿暴喝出声的瞬间,天越的脸也黑了下来,他忍着想立刻扔开怀里的小果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第一个跟本座没完的人,已经有人跟本座没完了。” 唐果儿错愕看向天越的怀里,小果正满脸无辜的往他身上蹭…… 那一袭华美的紫色长袍,自腰间有氤氲湿意正在扩散蔓延,将浅紫慢慢浸透成为深紫…… 这是…… 唐果儿见天越天越抱着小果的姿势越来越僵硬,连忙上前抱过他,退到房中离天越最远的地方。 完了,傲娇帝要发怒了。 小果啊小果,你早不小解晚不小解,偏偏等这个洁癖狂抱你的时候在他的袍子上小解,这次是触犯了天越的禁忌了! 深紫的面积还在扩大,唐果儿见着天越脸色越来越沉,连忙安抚道,“天越,小果还小……” 语落,一道紫影陡然从她面前飘过,最终奔出门外消失在茫茫雪地里,一声愤怒至极的低喝在她耳畔响起,“小屁孩,本座一定不会饶了你!” “咯咯……”极轻的笑声拉回唐果儿的思绪,她低头,只见小果竟吃着小手笑得开心。 唐果儿不禁诧然,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知道笑了,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一定是巧合,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唐果儿安慰着自己,抱着光溜溜的小果再度钻进被窝里,玩耍了起来。 这边天越疾奔出山间,袍子上小果的杰作已经被他用灵力烘干,那怪异的气味也早已消散,可他的脸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遇上一个唐果儿,他的生活的确变得多姿多彩,可是这个小屁孩却成了他多姿多彩生活的一场噩梦! 还没出生就逼得他用掉了化骨散,一出生就毁掉了他最喜欢的紫锦华袍,如今更是胆大妄为在他身上…… 不可忍!不可忍! 这些帐,哼,小屁孩,咱们走着瞧! 至此,天越和小果结下梁子…… 涧州城外,平原上有密密麻麻的士兵自城墙下朝前躬身往前走,这里的战乱已经结束,他们正在对战场展开铺盖式搜索,只因王爷有令,务必要找出那夜云家军和西凉大军突然消失的蛛丝马迹。 天越在云端结了一个结界,懒懒看着下面的士兵搜寻战场,嘴角勾起邪邪的笑。化骨散可是这世间绝无仅有毁尸灭迹的必备法宝,那效果谁用谁知道。别说这么找,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有任何的端倪。 只不过他受了唐果儿所托,答应给她安排一个已死的假象,这些人想要线索,那就给他们些线索好了。 天越身子轻轻一飘,在云端不停的往下挥舞着袖子。所与人的都还在战场中央寻找,谁也没有注意,在邻近战场边缘附近,出现了一串脚印。 准确的说,应该是踉跄的脚印。 天越看着脚印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再度用力一挥,伴着脚印的方向出现了稀松的几道马蹄印,看起来,脚印的主人似乎正在被铁蹄追杀一般。 随着天越的身影飘动,那串脚印和追逐的马蹄印蜿蜒至前方山林中,直到一处悬崖边上,脚印来回徘徊,马蹄印驻足不前…… 最终马蹄印笔直冲向了脚印最后的位置…… 天越这才变戏法般从袖里掏出一方锦帕,摊开,里面抱着的乍然是唐果儿那夜被鲜血染透的衣角碎片。纵然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本的染色,但透过碎片上残存的繁密绣纹,依然可见是女子之物。 两军交战,哪个女子会贸然出现在战场上,还被铁蹄穷追不舍? 这脚印加上血衣碎片的效果,已经不言而喻。 至于慕容晟愿不愿意相信,那就不是他该去思考的事。他只答应唐果儿帮她伪造一个假死现场,可没答应她这个现场能让慕容晟完全信服。 再说,若是慕容晟真的相信唐果儿死了,那他未来的生活岂不是就要错过很多好戏,失去很多乐趣了? 天越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直至林中隐约有脚步声传来,他才放心的飞身离去。 离开涧州,天越用缩地之术去了一趟永州。最近战争频发,朝局又动荡不安,通天阁中的事务也随之多了起来。虽然不一定所有的事情他都要亲自去处理,可碰到要紧事,他也马虎不得。 唐果儿如今没有灵力,他又不可能真的时时刻刻都守在她的身边,纵然她呆在深山中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他还是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 永州有通天阁的一处秘密分阁,他暂时回不去天都不代表他手底下的人回不去天都。通天阁中记载封印之术的文献只有一卷,让人带着他的密令回去取来,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而且从京都传来的最新消息也应该到了,一个庞大组织的生存和朝政格局是息息相关的,他身为通天阁主,必须要考虑通天阁的利益和未来的发展。 第212章 皇帝驾崩 天边乌云压境而来,从远处望去,似乎要压上天都城墙。 所有文武大臣全都跪在皇帝寝殿前,不敢吱声。 外边一片寂静肃然,殿内气氛却诡异非常。 “太子殿下,臣等已经尽力了!皇上的身体……臣等实在回天乏力啊!”太医院的一群老太医乌压压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回道。 “都给本太子滚出去!要你们有何用?”慕容苍一脸阴霾,沉声叫骂道,一脚踹翻为首的太医,“让皇后娘娘和丽皇贵妃来送父皇最后一程!” 皇上忽然告危,从昨夜三更开始,就不止一次厥过去,甚至有一次连呼吸都没了,朝堂上下几百名朝官天不亮就慌忙赶进宫,到如今,已经在外面跪了三四个时辰。 连厚重的天色似乎也在昭示着,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一行太医得令,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奔出寝宫,两名侍卫分别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去皇后和丽皇贵妃的寝宫报信。 一时之间,寝殿内只剩下了慕容苍和皇帝二人。 慕容苍缓缓合上寝殿宫门,转身望着纱帘后那个朦胧的身影,目光闪烁不定。 “父皇,儿臣找了多时,也没能找到龙玺在哪里,想必现在也不在宫中了吧?” “父皇若是现在没力气开口,也不必回答儿臣。可是不知父皇想过没有,世间难有两全事,鱼与熊掌,怎可兼得?父皇不让儿臣找到龙玺,那张废太子的诏书当然也只是块普通的破布罢了,这天下,到头来还是儿臣的,父皇再喜欢再欣赏大哥又如何?可惜的是父皇当初没有立大哥为太子。” “朕只叹自己当初瞎了眼。”纱帘后忽然飘出皇帝轻得如同叹息的话。 慕容苍不自觉眯起阴鸷的眼,在龙榻前来回踱步,“瞎了眼又如何?说到底,我才是下一刻实至名归的皇帝!他慕容晟再有本事,哪怕灭了西凉,到了我这里,照样得乖乖低下头磕头叫我皇上!” “你错了。”皇帝长长喘着大气,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苍儿,若不是你逼朕,你便是将来东陵名正言顺的皇帝,朕可以昭告天下,心甘情愿宣布你就是东陵的后主。” “哪怕你现在不宣布,等你一断气,我照样名正言顺!”慕容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走到龙榻前,一把掀开纱帘,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皇帝。 “晟儿出征前……朕给了他一样东西。”皇帝说话时始终没有睁开眼。 “什么东西?”慕容苍随即紧张追问,“玉玺?不对,慕容晟走了之后你用过玉玺……那是什么?” “一纸诏书。”皇帝又无声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朕服用五石散之后,当真就神志不清任人摆布,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服用过五石散。” 诏书?“封帝的诏书?也不对,难道是调用兵力的诏书?不对,调兵遣将用兵符就可以……” 慕容苍越来越不安,自言自语,一个个假设,又一个个推翻。 “不用猜了,是废太子的诏书。” 慕容苍顿时惊在原地,半晌扑到龙榻边上,紧紧掐住皇帝的肩膀,“废太子?!你竟然把废太子的诏书给了慕容晟!父皇!你当真这么恨儿臣这么不信任儿臣吗?” “不是朕不信任你。”皇帝痛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开慕容苍的钳制,用力撑起上半身指着慕容苍骂道,“而是你们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南宫家的人皆是乱臣贼子,明知晟儿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竟还要屡次将他推到风口浪尖逼朕惩罚他,你身为臣弟,不知尊卑,暗自多少次跟你母妃派人刺杀晟儿,真当朕糊涂到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你们摆布吗?” “若非朕派云家暗中寸步不离保护晟儿,他如何还能活到今日!朕只恨盛年之时没有狠下心废除你的太子之位,一直到今日才告诉你,只因朕想保住晟儿一条性命!就算你明日坐上龙椅,也是谋权篡位,他日晟儿平定西凉归来之时,就是南宫家衰败之日!” “呵呵呵……”慕容苍听着皇帝的句句指责和绝情的话,忽而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父皇口口声声说,要保住大哥一条性命,是难忘当年的荣妃,还是父皇怕今后东陵江山改姓南宫,而不是慕容?” 见皇帝气喘吁吁想要辩驳,慕容苍又接着道,“哦对了,儿臣忘记告诉您一件事。您一直不知道,大哥才是那个东陵皇室真正的天才吧?父皇可知,大哥早在几年前,也就是儿臣现在这个年纪,似乎就已经步入灵圣阶级?” 皇帝的脸上霎时充满了震惊,睁开眼瞪向慕容苍,继而又慢慢平静下来。 “您可知,大哥早就将整个云家都变成了他的人,而不是父皇您的人?您可知,大哥笼络人心的手段真是令人发指!不用您保他性命,他自己便可以活得游刃有余!”慕容苍一摔袖子站起身,一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可笑的是父皇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而且即便他有废太子的诏书又能如何?儿臣只要找到龙玺,再拟一份假诏书便可,谁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到时候儿臣就是皇帝就是天,儿臣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他人污损天家尊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且慕容晟必定会死在战场之上!儿臣绝不会让他平安会东陵的,父皇放心吧!” “你……你要对晟儿做什么?”皇帝脸上慢慢浮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指着慕容苍的手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儿臣不是要做什么,而是已经做了什么。”慕容苍再次凑近他,冷笑了几声,“西凉的赫拉大将军,已经和儿臣结成了同盟,而儿臣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慕容晟死。” “上次右相一帮老乌龟进宫里来,走的时候那么慌张,龙玺肯定在他们手上吧?父皇别愁儿臣找不到,大不了,儿臣将他们全都满门抄斩,再慢慢找到龙玺,也不迟。事情不过就这么简单。” 慕容苍话说到一半时,皇帝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刚说完,只听得扑通一声,皇帝双眼一翻,重重栽倒在玉枕之上,脸色由白转灰,一口气没有接上,又厥了过去。 “恭喜妹妹,终于等到了这日。”皇后坐在殿中,镇定地捧着茶盏,和南宫薇用早膳,对于丽皇贵妃的突然闯入,一点都不觉得震惊。 “姐姐要恭喜的,不仅是本宫,还有姐姐自己,本宫的孩子,也是姐姐的亲外甥,更要恭喜的,是南宫家,族人盼了多久才盼到今日。” 一旁的南宫薇好奇地看着丽皇贵妃,“表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过了今日你便知道了。”丽皇贵妃勾起唇笑了起来,“不过阿薇,你嫁给大皇子的心愿,只怕是要落空。” “晟儿好歹也是本宫多年的养子,即便他对本宫从来都没有真心过。”皇后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南宫薇的发,“阿薇若是真心喜欢晟儿,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们。” “这个妹妹自然会跟苍儿商议。”丽皇贵妃朝南宫薇看了一眼,“阿薇,你待会一人待在宫里,不要出去,今天一定要乖乖的,哪都不许去,知道么?” 南宫薇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看着皇后放下吃到一半的点心,郑重整理完衣衫,和丽皇贵妃相携走了出去。 出门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只不过丽皇贵妃的笑,更加猖狂一些。 慕容晟……南宫薇看着二人踏出行宫宫门,表情慢慢淡去,狠狠咬紧了牙,手中茶盏几乎要被捏碎。 等到皇后与丽皇贵妃亲自抵达皇帝寝宫时,几名剩余的皇子才姗姗来迟。 门口的小公公细着嗓子道,“皇上有旨,皇后与丽皇贵妃先进寝宫,其余皇子与大人,稍候片刻。” 丽皇贵妃先踏进殿门,看见慕容苍表情有些慌张地扑在龙榻边,立刻不着声色挡住外面众人探向里面的目光,回头扶着皇后进来,亲自关上殿门。 [][][].! “苍儿!你做了什么!”殿门一关上,丽皇贵妃随即变了脸色,匆匆朝慕容苍走去,压低声音问道。 “儿臣……”慕容苍原本一脸慌乱,回头看了她们两人几眼,见再没有其他人跟进来,顿时长舒了口气,恢复了镇定,“儿臣跟父皇单独说了几句话,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大哥的事,父皇便又厥了过去。” 说罢,多扫了皇后一眼。 “是厥过去还是死了?”丽皇贵妃亲自坐到龙榻边,伸手去探皇帝的心跳。 然而上上下下探了几遍,连一丝微弱的心跳都已经感受不到,皇帝的身体也冰凉得可怕。 “怕是死了。” 天佑二十一年,佑宁皇帝崩。太子慕容苍继位,改国号为天祈。 第213章 本座又不是产妇 天越在永州分阁并没有停足多久,京都传来的最新消息虽然重大,对他来说却产生不了多大的震撼,慕容苍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断了东陵大军的军粮,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安排完一切之后,已近午时,天越御风而行极速赶回深山里那个小村落。 妇人家中,唐果儿正在屋子里哄着小果睡觉,屋中的桌上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待她将睡着的小果放到被窝里,一转身,却被无声无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天越吓了一大跳。 “你想吓死我?” 唐果儿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低声怒道,她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鸡汤往一旁空着的小碗里倒了些,递给天越道,“这是大婶送来的,你奔波了一上午,喝点暖暖身。” “本座又不是产妇,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天越嫌恶的看了一眼浓郁的鸡汤,摇头拒绝。 唐果儿瞟了一眼他的神情,便不再多劝,拿起汤匙慢慢喝了起来。 深山中物资匮乏,这山鸡汤来得不容易,就算她也厌恶这油腻腻的浓汤,可是为了保证小果的营养,再难喝,她也要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天越瞅着唐果儿不时蹙眉的神情,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女人。待她放下碗,他才缓缓道,“此行下山本座去了永州分阁,京都有新消息传来,本座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告诉你。” “嗯?”唐果儿淡淡抬眸,“什么消息?” “慕容苍篡位了。” 唐果儿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冷冷一笑,那寒意如屋外山林中堆积的雪。久久,她敛了冷笑,淡然道,“这是迟早的事。” “哦?你不惊讶?”天越对唐果儿的反应有些惊异,她曾经的未婚夫登上皇位,现在的孩子他爹陷入危机之中,她竟然没有半点的感慨和担忧? “慕容苍被废的诏书就在慕容晟手里,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慕容苍自己也终究会知道,依他高傲到了极点刚愎自用的性格,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与打击。加之慕容晟带兵在外,正好给了他篡位的良机,若是他不这么做,我才会惊讶。” 唐果儿语气平缓的陈述着,面色平静。 天越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哑然而笑,“你倒是看得很通透。” “历常人所不曾经历之事,自然很多事都看透了。只是慕容苍这一举,只怕唐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月影的仇……也更加难报了。” 唐果儿眸子刹那黯然,在那深处,有一簇仇恨的幽光跃动。 天越突然想起先前流传在京都中关于唐果儿沸沸扬扬的传言,霎时明白了她为何会想要解除封印了。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迫切地想让唐果儿解除掉身上的封印。 “我已经拿到了解除你身上封印的办法。”他望着唐果儿,忽然开口道。 “什么办法?”唐果儿随即急切问道。 “这个封印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天越忍不住撇了撇嘴,“如果对你下封印的人已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一点,用他身上的灵力渡到你身上,封印自然可解。” 就这么简单?怎么听着不像是真的啊!赫拉当初那么恨她,她以为他下的封印一定是那种赫拉一死,她就无药可救那种类型的封印。 “或许这个赫拉大将军不像是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血无情呢?”天越说着,又忍不住想起赫拉一直以来对唐果儿的手下留情。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当局者迷,我就随口一说。”天越从袖中掏出那卷密卷,扔到唐果儿面前,“真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本座没有骗你了。” · 天祈一年,定北王定西凉,于西凉边境拥兵自立。 百万大军蜂拥涌至西凉边境,投入定北王麾下,定北王以废太子盗国弑父的名义和慕容苍决裂,拥兵造反,坐拥半壁江山。 废太子诏书的拓本从远方传到天都的时候,举国哗然,慕容苍只看了两眼,就把帛书摔在地上,“伪造诏书如此低劣的手段,慕容晟竟然也能使得出来,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天下人竟然都信他!” 于是他也弄了份先皇传位给太子慕容苍的诏书拓本,传到了慕容晟手中。 孰真孰假一时难辨,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誓死追随慕容晟。 慕容苍新帝继位,竟然没有大赦天下,而是暴征暴敛,由此边境一带的城池几乎不战自降,全部自动投奔到慕容晟手下。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慕容苍一连三天没有上早朝,大臣直谏也不听。 皇后程冰得知消息,屡次千万劝慕容苍上朝未果,直呼可笑,第二天便被打入冷宫,程家上下也被禁军严加看守起来。 原因是程家大少爷程皓已经成为慕容晟手下得力干将,程家为了儿子,必定对正统东陵皇室不忠,有异心之类必除之。 “你们若是想跟着慕容晟的,尽管跟去!不必在朕面前惺惺作态!”唐素容抱着小皇子,还没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慕容苍愤怒的呼喝声。 一种太监宫女随即心惊胆战地随着扔出来的东西退了出来。 看见唐素容抱着小皇子静静地站在廊下,一个太监大着胆子跪下求唐素容,“贵妃娘娘,您就劝劝皇上吧!皇上今日午膳都没用,只顾着发火了。” “无妨,你们去御膳房准备几碟皇上爱吃的小菜,待会送来,放在门口。”唐素容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嘱咐道,“都下去吧。” “是。” 等人走了个干净,唐素容才一边逗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踏进御书房的房门。 “容儿,你总算来了。”慕容苍坐在桌案后,满脸的阴霾,遥遥一挥手,房门随即关上。 “臣妾前几日想的计谋可好?”唐素容满脸笑意,走到慕容苍跟前,将小皇子递到慕容苍怀中,“一来可以除去程冰,二来,程家这个心头大患也终于除干净了。” “朕早在东宫就受够了程冰,当真以为自己是程家大小姐就了不得了,三大世家少了她程家又有何妨?南宫家早该跻身在程家前面!”慕容苍冷哼了一声,接过小皇子的手却轻柔无比。 唐素容顺势坐在了慕容苍身边,柔声劝道,“好了,你这火也发过了,全天下人都看见了那张立你为新帝的诏书,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慕容晟就算在边境有那么多人拥护,光有人和,也比不上我们东边的天时地利,光是粮食不够吃这一点,就能改变以后的大局。” “朕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一点。”慕容苍看着怀里跟他有七分神似的小皇子,面色渐渐和缓了下来,“还有两个隐患,朕当真束手无策。” “皇上不如说来听听,或许臣妾能为皇上解忧。” “一个是龙玺的下落,直到如今,朕还没找到它的下落,如果落到慕容晟手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素容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轻笑出声,“还有一个,是唐果儿的下落,是么?” “容儿,你果然是朕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东西都能被你猜到。” “那是因为皇上跟我无话不谈。”唐素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龙玺的下落,我爹也正在帮你查,如今他跟剩下的那几名慕容晟余党打得火热,如果不在他们那里,就真的是在太傅他们手中了,到时候,还不好查么?皇上只需这段时间对天都严加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城,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至于唐果儿,皇上在慕容晟的势力范围内也留有细作,让他们严加搜索,如果有唐果儿的下落,立刻禀明,皇上再派一些高手去追踪,想必能在慕容晟之前找到她。” “你怎么知道朕一定能在慕容晟之前找到唐果儿?”慕容苍浓眉紧锁,疑惑地望向唐素容。 “因为啊。”唐素容眼中的笑意更加浓厚,“唐果儿最爱的人是云渊,她避而不见慕容晟,正说明了这个事实,而云渊是间接被慕容晟害死的,可以想象唐果儿对慕容晟恨得有多深。而且皇上也不必担忧,如果唐果儿平安诞下慕容晟的孩子,现在已经不足为惧。” “但愿如此吧。”慕容苍深深长叹出一口气,“容儿,幸好有你在朕身边为朕排忧解难,不像程冰,从嫁给朕的第一刻起,就像怨妇一样,没有一刻的消停,如今总算丢掉她这个大包袱,朕也松了口气。” 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室内的严峻渐渐柔和下来,忽然朝着慕容苍咯咯笑了起来。 “皇上,你看,孩子长得多像你呀,眼睛鼻子一模一样,生下来的时候,母后还说长得像我呢,你看,越大越像你。” 慕容苍看着怀中笑得欢快的小皇子,心情不由大好,哈哈笑道,“容儿,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朕也一定会守得东陵的江山固若金汤,等他再长大一些,朕一定让你坐上后位!” 第214章 欢颜 五年过后。! 无双城边百里长河,退却日间的慵懒,终究又是一派奢靡。河上灯影重重,竟是一盏都没有熄灭,放在往日,早就恩客遍布,只余下歌女的哀怨吟唱。 乌衣巷口的一春园也是早早关上大门。 未能进去的王公贵胄流连忘返,不肯离去,凑在门前,只听一点余音也是好的,有的索性叫人搬来藤椅,啧啧感叹,招来一片白眼,于是寂然无声。 门外一番风景,门内别有天地。 三层小楼中心大堂坐满了人,二楼包厢也大多开着窗户,看不清窗后的人是什么模样,偶尔有小厮模样的探出头来看看。 主角迟迟没有登场,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声音逐渐越来越大,最后嘈杂一片。 “花妈妈,欢颜姑娘怎么还不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怒极,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惊得众人又归于沉寂,看着幕布后的婀娜身姿。“你这不是耍我们吗?大家伙从晌午竞标进场子到现在已经忙活了六七个时辰!” 幕后的***身形未动,只娇笑道,“钱壮士要是等不得,大可出去,外头挤着想进来的,也不缺你这点子银钱。” 一句话将大汉瘪了下去。 有人挥着扇子又站了起来,撒了一场的桃花眼,“妈妈所言甚是,钱大壮,你能挤得进来拼的不就是那一身蛮力?你要是真等不得了就出去罢,反正在欢颜姑娘那也讨不得半分好处!” “死娘娘腔!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钱大壮憋红了长满胡子的脸,“你讨了六房小妾还不够,还妄想欢颜姑娘嫁给你?” “嫁不嫁,也不是你说了算啊,这要靠银子说话呐!”桃花眼媚笑了起来,直戳钱大壮心里痛处。 底下已经闹得不成样子,分作两派,互相对骂,言辞不堪入耳。 “叫你们院里的欢颜姑娘过来,给我们唐公子弹一首小曲儿。”慕容果果扒着窗户,看着二楼包厢里的唐公子身边的小白脸,闭着眼睛喊。 欢颜姑娘?欢颜可是他的心头好,不能被这么个渣滓占了便宜,再说了,欢颜姐姐有喜欢的男人! 慕容果果一下山,第一个明白的就是什么叫青楼,也明白进青楼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那个唐公子看着一本正经的,还跟他娘一个姓,说不定会对欢颜做出什么羞羞的事来! 几乎是在小白脸喊出欢颜的名字时,慕容果果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快速找到欢颜的所在地——二楼一间厢房。 欢颜正蒙着面纱捧着琵琶,练习弹小曲儿。 前来竞标的男人平时光看那在摇曳的纱帘后的窈窕身姿,就能丢了魂,更别说那一手名满天下的琵琶曲。 慕容果果钻进房去的时候,欢颜正好在休息,手里捧着不知哪位贵客送的精致笺子,上头似乎还写着两行小诗,可现在不是犯酸的时候。 “欢颜姐姐!”慕容果果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喊她。 她听出是慕容果果的声音,急忙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笑得跟弯月似的,又亮又勾人,“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的?你娘没逼着你学这学那?” “来不及跟你解释,快跟我走!我会保护好你的!”慕容果果红着张小脸蛋,急迫道。 他急得要命,却见欢颜愣愣的,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小鬼头还保护我?再说了,姐姐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可没见到那人的排场,你们妈妈前前后后绕着转,送上楼去的都是好漂亮的姐姐,那、那、那阿柳也被叫去了!” “阿柳今年才十五,比我还小了一岁呢!”欢颜痴愣愣地消化慕容果果的话,真以为***准备改变主意,不竞标了。 慕容果果劝她的时候,已经听见***一路招呼客人的声音, 欢颜一急,根本就顾不得征求慕容果果的意见,强行让慕容果果藏在床底下,刚站起来,就听到外头***的声音到了。 “欢颜啊!妈妈跟你商量件事儿。”***撩开好几层挡在后台前面的轻纱,一摇三晃地晃到了欢颜跟前。 欢颜匆忙之间来不及坐下,便俯身装作要拿起琵琶的样子,听闻她说话,又装作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抱起琵琶站直了身子。 “楼上有个贵客点名要你上去弹一首呢!你便去吧,只一会会的功夫。”***边说着边来捉欢颜的手,欢颜被慕容果果刚才的话惊到了,低眸一声不敢吭。 “欢颜,不是妈妈说你,总是在这台子里弹也不是回事儿,总得见一见客人,说不定就有好的把你讨了去做个姨娘,你总不能在妈妈这里弹琵琶弹到人老珠黄吧?再说了,那唐公子来头可大了,人家都先送来笺子给你了!”***撅着嘴道。 今晚满场子竞标的人,亏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欢颜更加语塞,又默默抬眼瞅了***一眼。 随即不由得扭头看了眼那桌上的精致淡雅的笺子,笺子上写了这么几句,“几见纤纤动处,时闻款款娇声。却出锦屏妆面了,理秦筝。” 落款写着唐公子四个字。 字是写得不错,潇洒飘逸的柳体,只是没想到这人也跟其他男人一样,凭借财力和势力,逼迫一个不卖身的良妓就范。 她早就想好了,除了商昊阳,这辈子不会委身于任何男人。 ***哪容得欢颜有想的时间,见欢颜眉毛眼睛揪成一团,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循循善诱道,“欢颜啊,听妈妈一句劝,除了弹的这一手好琵琶,你当真也无过人之处了。” 就在这时,底下的人闹得更凶了,一个龟奴匆匆忙忙跑上来叫道,“妈妈,不好了,有人开始砸桌子凳子了!要让欢颜姑娘赶紧现身!” ***想了想,只能屈从于群众的力量,匆匆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从一楼幕布后走了出来,婷婷袅袅,媚眼如丝,扫了一遍场子。 若再不拿出重头戏,场面可真压不住了。 “各位公子可看好喽!”一声清啸响遍一春园,连坐在外头听好戏的众人都被震得头皮发麻。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盯着***。 她笑了笑,撩起额前的一丝碎发,风情万种,像方才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又柔声道,“在座公子只要是花了钱进来的,奴家都记在花册子上,现在每人给发一张笺子,上面的题可是欢颜姑娘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众人变了脸色,这又是唱哪出?当初可没说过欢颜姑娘会出这一招。 易过容的商昊阳坐在最边上一桌,冷眼看着他们。 这帮草莽,以为是谁家底厚就能抱得美人归,没料到有这样一招,纷纷挂不住脸,得了小道消息的,得意洋洋看着身边带着的军师。 只是不管形式如何,进都进来了,不能花了冤枉钱,至少得看了题再走。 每桌的小厮变戏法一般抽出一叠笺子,送到各人手中。 “各位公子请将第一题的答案写下呈上。”***瞟了一眼角落,轻声催促,“答不对的,就先请出去。” 皱眉瞄了眼题,商昊阳终是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题,也只有钱大壮那些人答不上,走了这批人也好,一帮粗人怎会配得上欢颜。 每桌边上的小厮见有客人答对,就给第二张纸,意思是他们答对了。 第二道题,问的颇有些意思。 商昊阳想了想,欢颜以前曾对他说,若她是红拂,必然喜欢的是虬髯客。所以这题问的是虬髯客见到红拂女,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商昊阳提着笔,半天下了手,环顾四周,人已走了个七零八落,只剩下小半,楼上还有几位不以真身示人的主,不知到底是何等人物。 “眼下还有五位公子答出第二题,这第三题,奴家也就不用纸了,也省得让欢颜姑娘多写这几笔。”***走到台下,“如此一来,想是欢颜姑娘也装扮好了,让她亲自问你们罢。” 欢颜赫然出现在二楼,面容均被面纱遮掩住,一身红装愈衬肤色如雪,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略略弯了一些,看着商昊阳笑。 “这第三题便是,我只问这五位公子,你们可知,九天之上有一种花叫做碧落?” 嗓音软糯清亮,让人为之一振,等了再多时候,底下的众人也来了精神,一掷千金,至少见到了美人。 不知道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商昊阳扣住自己的双膝,十指深深陷入肉中,这题他不知道答案。 “这个我知道。”就在商昊阳恨得几欲抓狂的时候,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可爱的头颅。 不知道哪钻出来的一个小奶娃子,生得漂亮有趣,从他腋下钻出头,一本正经看着楼上的欢颜姑娘,“我知道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我告诉你答案。” 说完,也不等商昊阳反应,直接凑到他耳边告诉了他答案。 “你是哪家的小孩?”商昊阳诧异地盯着这小奶娃子,轻声问道。 第215章 竞标 “你别管,你只要知道我叫小果果就行。”小果果眯着眼笑了起来,一张胖胖的小圆脸煞是有趣,“我喜欢欢颜姑娘,因为她长得像我娘,不过我娘比她更好看!” 慕容果果想着第一次下山时,在街上想偷拿一串甜甜的红果子吃时,恰好被欢颜姑娘看见了,她看自己长得可爱,就立刻制止了他的行为,掏钱给慕容果果买了两串。 多好看的姑娘呀,跟他娘长得也像!于是慕容果果每次下山就想着来偷看欢颜姑娘,今天正好赶了个大热闹。 商昊阳和慕容果果轻声交谈的时候,剩下的四人恐有人答出,远处一个胖财主,已经颤巍巍准备起身作答。 他忍了又忍,装作没有看见,怔怔地盯着二楼的欢颜。 “碧落那是第一层天,哪有碧落花,欢颜姑娘指的是长在第一重天的花么?”胖财主笑得得意,浑身肥肉颤个不停。 身边果然有个好军师。商昊阳望了胖财主身后的阴柔男子一眼,道家的东西也懂得几分。 “不巧,这位公子答错了。”欢颜嫌恶地瞟了胖财主一眼,俏生生回道,又将眼神挪到商昊阳身上。 若下一个人答对,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他想了想,再被焦急的慕容果果一推,猛然起身,对着欢颜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碧落生于九霄之上,花瓣娇小,白色,将落之时为碧色,故为碧落。” 欢颜看着他,眉眼弯起的弧度更大。 “这位公子所言有差,碧落长于阴寒之中,却喜阳光,即使只要被照射到就立刻灰飞烟灭,碧落仍愿往有阳光之处疯长,至死不悔,遇到阳光变为青色,故为碧落。” 二楼窗口一个少年伸出头,大声答道,面上一片绯红,身后影影绰绰似还有几人。 商昊阳与欢颜随众人一同仔细望去,窗口却又关了起来。 “小姐,商公子答得都没有那人好,这可如何是好?”小丫头在欢颜身后焦急道。 欢颜手中的绢帕拧作一团,面色不改,额头却沁出一层薄汗,低声道,“你找个机会给他送个口信,这个关头,花妈妈肯定不愿错失赚钱良机,我拖得一时算一时。” 底下的商昊阳已是唇色发白,魂不守舍,不安地盯着她。 她撩开面纱,朝商昊阳安抚一笑,趁众人的精神还集中在那扇窗口,用口型对他说,钱不够我这有。 商昊阳会意点头,殊不知,这一切,恰恰落入***的眼中。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她在这行里已闯了二十几个年头,区区小把戏,怎么让他们瞒天过海。 二楼的唐公子,她虽然不清楚他的来头,看起来是这场子里最大的金主,不失为一棵可以依傍的大树。 却见欢颜随即匆匆戴上面纱,又朝那窗口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那窗口又打开来,“免贵姓唐,欢颜姑娘喊我家公子唐公子尚可!” 那少年果然不是主子,嫩得很。 欢颜稍作思量,移步下楼,“唐公子与楼下这位公子,且不说谁答得更妙一些,唐公子晚他一步,已然落后,所以……” “欢颜姑娘跟其他女子果然不同,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欢颜姑娘若是自己能做主,如此说我也不强求,如果做不得主,就请妈妈定夺。”一道清朗的声线从那窗口传了出来。 欢颜愣住,仅有的一丝侥幸也破灭。 “也省得外人说我偏心自己的丫头,唐公子既这样说,那办法也只有一个了,这风月场里的老规矩,不能独独为欢颜破了例。唐公子和商公子,谁的要价高,今晚谁便娶了欢颜回去。” ***不再看商昊阳,一声清啸又响彻一春园,“咱也不能亏待了头牌欢颜,公子们自个看着办!” 果如自己所料,欢颜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丫鬟早就去了房中取银票,却迟迟没有下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还在暗自思量,楼上少年的一句话如惊雷一般,将一春园炸开了锅。 “如果这位商公子出价不满一万两黄金,还是趁早别与我家公子较量,就算有一万两黄金,我家也远不止这么些银钱,劝公子不要为了欢颜姑娘败光家底。” 欢颜望向***,后者已经笑成一朵花,这下,指定唐公子不卖了…… 商昊阳看似普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但是要让他和欢颜出一万金,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二楼的唐公子到底是何人,这么大手笔来买她区区一个歌姬?难道是盐商? “唐公子如果拿得出一万两黄金,也不用和商公子再比价,欢颜姑娘必然会跟着公子走!”***见风使舵,扯了欢颜到身旁。 商昊阳兀自望着二楼窗口,神情呆滞,谁料到会有这样一个大手笔! 他虽然贵为城主,然而谨遵以前唐果儿唐姐姐的教诲,从小立志不做贪官,家底就算再丰厚,也弄不来一万两黄金啊! 这些年,无双城周边达官显贵人来我往,不比东陵天都差,谁想一个头牌歌姬竟会要到一万两黄金如此天价! “花妈妈,等一下。”虽早料到此事绝对成不了,欢颜却也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卖给素未谋面的唐公子。 她喜欢商昊阳,在她成长的这种地方,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一样下流***的德行,所以初见商昊阳,让她眼前一亮。 当时她正在后院里学着头牌歌姬依依呀呀地唱小曲儿,边给人洗换洗衣裳,商昊阳带着一队官兵模样的人闯进后院追逃犯,一身青衣在亮闪闪的盔甲里格外扎眼,恍若天人。 欢颜这话音未落,恰好那少年也喊了声,“慢着,我们少爷说,先让欢颜姑娘唱上一段。” “公子还怕是奴家找人顶替欢颜姑娘不成?”***笑将了起来,“别说一段,公子要是娶了欢颜,以后十段百段也随便唱!” “且慢,欢颜要嫁的是与自己惺惺相惜之人,唐公子都不敢以真容示人,叫我如何放心?”欢颜皱紧秀眉,又打断***。 她心中隐隐不安,这唐公子,恐非常人。 “那欢颜姑娘大可上来自己看。”那唐公子一声轻笑,施施然道。 商昊阳的脸已惨白得血色全无,直勾勾盯着欢颜,他以为,他今天势在必得,怎么会想到有这一变故。 “不要去……”他喃喃,口中不觉发出声音。 欢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痛,不忍再多看。 身为青楼女子,身为女子,她当然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 而且商昊阳是什么来头?无双城城主啊,就算他花了大价钱把他赎回去,他家里怎么能容得下她一个青楼女子? “唐公子,花魁出楼,一向都是敲定了价钱就要给钱。”***笑吟吟回道。 那少年始终站在窗口,遮掩住后面的人影,犹豫回首,踌躇了半天,小声和唐公子说了些什么,再回首时,已是坚定的神色。 “欢颜姑娘上来吧,妈妈请派人跟我们大哥去秦淮河里的画舫上取钱。” 欢颜愣了半晌,再望商昊阳最后一眼,咬牙横心,转身上楼。 楼下一片悄然,看着她莲步轻移,自有人暗自惋惜,如此国色,身份却是个歌妓,嫁入唐家之后不知以后是何种光景。 上去的时候,那间包厢灯光黯淡,欢颜与***缓缓走到门前停下。 只听得里头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娇呼,这无耻的富家公子果然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欢颜捏紧了手上的琵琶,差点勒断了一根弦。 ***回头见欢颜紧张地扯着琴弦,赶忙扯住欢颜的胳膊,心疼地瞅着她一双手,低声道,“阿柳与阿香在里头作陪呢,你只消弹几首小曲给慕容公子听就成,别害怕啊!” 欢颜继续沉默,低头不说话。***只当她是害羞,捂着唇咯咯笑了几声,又抬手去轻敲了两下门,“唐公子,欢颜上来了。” 少年随即打开包厢的门,带着她和***绕过屏风,指着坐在桌后一个挺拔背影,“这就是我们公子。” 唐公子却只是微微侧头,露出小半张侧脸,“姑娘不必拘礼。” 如玉的面庞,不见真容,正凝眉和阿柳相对坐着。 欢颜跟在***身后,绕过屏风径直走到了轻纱遮掩住的一个小台子前,在特意为她准备的一张椅子上坐定,面前又传来了阿柳的几声轻呼,“唐公子可不能赖棋!” 欢颜到底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们,透过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轻纱,只见阿柳和唐公子正伏在一张小矮几的两边,上头摆着一副棋子,两人玩得正起劲,阿香则在边上替阿柳支招。 原来他们是在玩双陆。 又听得唐公子轻声说道,“阿柳姑娘如此高超的棋艺,我若是不耍赖皮,衣服可就要被剥光了!” “那也不能!”阿香脆生生回道,笑得欢畅无比,伸手将唐公子赖掉的那颗棋子又放了回去,“输一盘棋脱一件衣服,这可是公子自己定的规矩。” 欢颜再定睛一看,唐公子身上果然只剩下一层雪白的中衣,连靴子都输得脱掉了。 第216章 我叫小果果 ***见他们玩得开头,伸手拍了拍欢颜的肩,便头也不回乐呵呵出去了,只留欢颜一人坐在台上,看着他们玩双陆。! “欢颜,但弹一曲也无妨,慕容公子是个正经的,你随意弹首欢畅的便行。” 阿柳见欢颜进来之后始终不吱声,也不弹琵琶,趁一盘棋结束了,小声地回头朝欢颜道。 欢颜愣愣地看了阿柳一眼,却又觉得一道视线黏在了她身上。 转眸一望,只见唐公子惬意地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修长的腿一条半支起,微眯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不甚明亮的烛火照得他一边脸莹白似玉,一半晦暗不明。 说实话,这唐公子确实长得不错,怪不得以清高自居的阿柳也顺从了他,着实是她看到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欢颜姑娘若是不想弹,也无妨,陪我来下盘双陆便行。”唐公子看着她,忽然笑了,支起身子邀请她。 “唐公子得先让她们出去。” “好。”唐公子随即爽快答应,让站在一边的其余几个仆从送阿柳和阿香出去。 欢颜无奈,半晌低头撩起面前的轻纱,慢慢走上前,忽然解开系在脑后的细绳,火红面纱徐徐飘落。 然而轻纱落下,站在一旁的少年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美人左颊竟有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再精致的五官配上这青色胎记,丑若无盐。 欢颜微微一笑,庆幸自己听了慕容果果的话,在脸上画了块假胎记,轻声道,“唐公子如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欢颜并不介怀。” 上来看了她一眼就不忍心再看,大概是嫌弃她长得太丑了吧?“若是面子上过意不去,欢颜也可对人称是配不上公子。” “我既然千里迢迢赶来,绝不会为了他人眼光弃你不顾。”唐公子脸上满是淡淡笑意。 欢颜猛然抬头,这才看清楚他的正脸。 他说这话时神色闪过一丝落寞,跟方才有点轻佻的模样完全不同,光是这落寞的眼神,要是普通女子看到他,肯定七魂六魄不知被勾到了哪里。 然而欢颜心中已经有了商昊阳,只低下头淡淡回道,“那巧了,公子遇上我,大概也是天意。” “确实是天意,我花了一万两黄金,以为你是她。”唐公子忽然咧开一口白牙苦笑了起来,“还跟昊阳抢了这么久,演了这么久的戏,早知道先派人去探探他口风了!” 他以为商昊阳是因为小时候那段时间的唐果儿在他身边的陪伴,所以对唐果儿念念不忘,总觉得唐果儿对这个***会暗中照料,两个人会有联系,哪知道完全想错了。 这个欢颜姑娘虽然性格跟唐果儿以前一样古灵精怪,竟然还在自己脸上画胎记想吓退别人,但她毕竟不是唐果儿,还是把她还给商昊阳算了。 商昊阳在下面坐了许久,憋住心中一口浊气,失了魂般起身。 “你去哪里?”慕容果果一把捉住他衣襟,焦急问道。 商昊阳回首,像是才醒了过来,盯着他许久,“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她都被人抢跑了……” “先别急,说不定那个什么唐公子就不要她呢?”慕容果果黑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小果果怎么知道?”商昊阳低头看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奶娃子,心头泛上一丝疑惑。 不自觉的,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 “咦!”他心如鼓擂,缓缓蹲下去,盯着慕容果果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像,这张脸,简直是跟慕容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而且这自称小果果的孩子,简直跟唐果儿的性格如出一辙,名字里也带个果字,而且刚才小果果说,欢颜跟他娘长得很像,欢颜是跟唐果儿有几分神似。 莫非…… “小果果,你告诉哥哥,你娘叫什么,好不好?”他从桌上抓了把糖水煮过的枣递到小果果面前,循循善诱。 “为什么要告诉你?”小果果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娘说了,不能告诉别人她是谁,我大爹爹也说了,咱们是神仙,跟别人不同的,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就随便信别人。” 神仙?商昊阳眼中闪过一阵狂喜,唐果儿的本事,让所有百姓都敬她为天神,说她是神仙,当之无愧。 “大爹爹,你有爹?”商昊阳再一想小果果说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慕容晟现在还是在满天下的找唐果儿,没听说唐果儿回到他身边了啊?难道是他猜错了? “我当然有爹,不然我是怎么出来的?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你没爹?”慕容果果又朝他翻了个白眼,两只白生生的小手背在身后,跟个小大人似的,看着实在有趣。 “我还真没有爹。”商昊阳愣了愣,虽然老城主多年之前就走了,但是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面前,他也顾不上计较这么多,再说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唐果儿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证明唐果儿就在无双城附近,一个孩子就是天大的本事,继承了慕容晟和唐果儿所有的异禀,也不可能独自行走到千百里之外。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孙悟空?孙悟空又是谁?是你大爹爹?” “孙悟空都不知道,真是笨,怪不得欢颜姐姐刚刚那么失望,上去陪那个什么唐公子去了。”慕容果果失望地连连摇头,“孙悟空是书里写的小猴子,我三岁的时候就会背孙悟空的故事了。” 慕容果果这一提到欢颜,商昊阳才又猛地反应过来,这次来的目的是赎欢颜回去。 现在可好,欢颜人已经在唐公子房间里了。 自己只不过是私下里跟欢颜私交甚厚,说不定欢颜让他来赎她,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城主,而且家底丰厚,是个不错的可以委身的对象,碰到更好的更有钱的,欢颜肯上去,也不足为奇。 良禽尚且择木而栖,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这是机遇造化,不属于我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属于我,这是命啊……”商昊阳喃喃自语道,又深叹了口气,拉过慕容果果小手,“小果果,你今晚上住哪里?不如跟哥哥一起回去?” “不行。”慕容果果一双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果断回绝,“我娘说了,不能信陌生人的话,不然陌生人会把我卖掉,或者是煮了吃掉,我娘说了,现在外面吃小孩的可多呢!” 吃小孩!!! 商昊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来这小果果平时肯定非常调皮,他娘才会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话来。 “不过你带我出去吃红果果的话,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回去住一晚上,但是只能住一晚上哦,明天我娘再找不到我,肯定要打我屁屁的。” 慕容果果捏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出来了几天,回去唐果儿会用藤条打他屁屁还是木棍打他屁屁。 管他呢!大爹爹肯定会帮他的! 欢颜姐姐喜欢的人应该不会是吃人的大坏蛋吧? “好,哥哥带你出去吃红果果。”商昊阳暗自猜想慕容果果说的应该是冰糖葫芦,顿时忍俊不禁,“你想吃多少,哥哥就给你买多少。” 两人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夜市正热闹,两更天还没到,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沿河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好不热闹。 “哥哥,你别伤心了。”慕容果果看商昊阳还是一脸沉重,眯着眼笑了起来,“欢颜姐姐说,如果那个唐公子嫌她长得太丑,愿意放过她,那她就后半夜在你家后门等着你,我让她在脸上画了一大块青色的胎记,唐公子肯定看不上她的!” 商昊阳又是一愣,眼里闪过一阵狂喜,蹲下身惊喜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慕容果果撅着粉嫩的小嘴,眼巴巴瞅着商昊阳背后一块地方,“那你打算给我买几根红果果?” 一大一小欢天喜地地立刻跑到卖糖葫芦的人面前,商昊阳一掏就是一大锭银子,朝老板叫道,“这一整串,我都要了。” 一整串就是将近一百根啊!好多好多好多的红果果!慕容果果眼睛都要看直了,一溜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商昊阳扛着一整串的糖葫芦,牵着慕容果果的小手,就要往回无双城的方向去,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 “商城主。”黑衣男子朝商昊阳一抱拳,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我家主子有请。” 对于这张脸,商昊阳似乎有点印象,但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看到过,他抱起双拳回礼,轻声回问道,“不知你家主子是谁?” 能认得出易容之后的他,对方应该是熟人吧? “商城主去了便知。”黑衣人继续面无表情回道,“商城主请放心,我家主子没有坏心,只是邀请商城主前去叙旧。” 慕容果果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衣人,偷偷拿了两串糖葫芦。 唔……娘说过,穿黑衣服的都不是好人,穿白衣服的人也是大坏蛋,那他可不可以不仗义地丢下商昊阳,自己先跑路? 而且这个黑衣人身上有光,他能看得见身上有光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好骗的。 娘说外面的人可坏了,所以他也得学坏一点。 第217章 阴差阳错 “我认识你。”商昊阳默默盯着黑衣人看了半天,忽然舒展开眉头,“五年前,你也在我家出现过。” “商城主好记性好眼力。”黑衣人笑了笑,“那就请随我走吧。” “好。”商昊阳爽快点头,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身份可疑的小东西,又紧接着道,“还有一个人,你家主人看到了肯定会很开心。” “不知商城主说的是谁?”黑衣人一愣,回问道。 商昊阳又是神秘一笑,伸出右手想要去拉慕容果果,然而拉了半天,却扑了个空。 他再扭头一看,身边哪还有慕容果果的影子!四处看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慕容果果的人影。 “大人,完了,我们把最重要的人丢了!”商昊阳脸色微变,压低声音朝黑衣人问道,“大人刚刚没看见跟在我身边的小孩?” “小孩?”黑衣人也是一愣,“我刚看见你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孩,都是被你这糖葫芦引过来的,不知商城主说的是哪个?” “我刚刚碰到唐姐姐的孩子了!他说他叫小果果!”慕容果果还小,商昊阳到底担忧他被心怀不轨之人抓走,摆了摆手道,“大人先去回禀你家主人这个消息,我在这一带好好找找看!” “商城主可确定?确定她是王妃的孩子?”黑衣人深若寒潭的眼波也起了一丝波澜,伸手捏住商昊阳的肩膀,“确定么?” “十有八九,应该没错!”商昊阳笃定回道,一把将肩膀上扛着的东西要塞给黑衣人,然而眨眼功夫,黑衣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一阵清风。 一春园余下的人还在啧啧感叹,不看到唐公子的真容誓不罢休。 众人又等了好一阵,上面还没有什么动静,实在等得不耐,都有点要回去的意思。 一春园的姑娘一晚上没有做生意,听见外面早就没了声音,伶俐些的打开房门,眼尖的叫唤自己的老主顾上楼,那些人也落个你情我愿,打着呵欠上楼去了。 只剩下寥寥几人仍坐在那里候着,龟奴上前来劝,“公子们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这些人只是奔着欢颜而来,眼下店家都有了逐客的意思,都望了望二楼紧闭着的门,长叹着离去,还未等他们走出大门,二楼的门窗忽然开了。 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冲出了一春园的大门。 ***连忙派人上去察看,欢颜竟然也不见了,原本坐满了人的包厢,竟然空空如也! “坏了坏了!我的一万两黄金啊!”***拍着大腿哭叫了起来,“本来以为是个什么财大气粗的主子!原来是个趁火打劫的穷鬼!”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帮人都幸灾乐祸看着***,连园子里的姑娘都不屑地翻着白眼看热闹,本来想卖个好价钱的,现在人跑了不说,连一个子都没捞到。 只不过***几嗓子还没嚎完,去取钱的龟奴已经推着一马车的黄金回来了。 · 慕容果果躲在小巷子里,生气地瞪着远处商昊阳的背影,他本来以为这个哥哥是个好人,原来是想和别人一起把他卖掉! 幸好他机灵跑得快,不然可就惨了! 还是娘说得对,外面的没有一个是好人,以后他还是乖乖在山上跟着大爹爹一起专心习武吧!至少山上的小兔子小猫小老鼠不会骗他! 他气咻咻地揪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在原地坐了好久,直到外面听不到商昊阳的声音,才起身打算从另外一边出去。 “慕容晟他们离开了。”几个鬼祟的身影聚集在另一条后巷巷口,清冷的月色只照出其中一人的锦靴,剩余皆是漆黑一团。 “通知后门的几个跟紧,不能跟丢,一春园里面已经空了,他们怕是有所觉察想走。” 后巷静默片刻,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跟紧了再做打算,是截杀还是放他们走,你先去回禀主上。” “你亲自跟着恐有不妥!慕容晟要是发现你不见了,被他发现你是细作,以后还怎么办事?” “妥不妥不由你说,我自有分寸。” “是。” 一声呼哨,几人身形略动,眨眼不见踪影,本空无一人的巷子,忽然多出一条孤独的小黑影。 “你看,那是谁?”最后一个跳上屋顶离开的人,离开朝前面打了个暗哨,指着底下行走着的小小身影。 为首一人顿下疾奔的步伐,随即回身看向慕容果果,嘴角勾起一抹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小东西,总算被我们碰到了,抓起来。” “是!” 慕容果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隐约看见一人站在巷口,眼神雪亮,转身想要逃,那条身影朦胧一闪,闪至慕容果果身后,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夹在怀里。 “坏叔叔!”慕容果果带着哭腔叫了起来,拼命扭动着小身体想要挣脱。 “这次不能再让他逃掉,这小东西实在太机灵,直接送到天都。”前方又出现一道黑影,不假思索一掌劈向慕容果果后颈。 慕容果果后颈一疼,再无感觉。 ·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慕容果果百无聊赖地数着庭后的落花,一些落在地上,一些随着后边的溪水流远了。 越数越闹心,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于是恶狠狠吼了一声。 吼得那枝上的鸟儿飞走一片,他呆望着那一片空枝,怪声怪气地叹了起来。 哎,那个穿着黄袍的男人说,他是他的孩子。 他偷偷问了宫女姐姐,那个男人真的姓慕容,慕容,他叫慕容果果,难道他真的是他爹么? 可是他的大爹爹跟娘感情也好啊!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以后娘到底是跟谁在一起比较好呢?如果跟这个叫慕容苍的爹在一起,娘会不会不开心? 他忽然想到这茬,托着脑袋又愁眉苦脸,难不成他和娘以后要住在这个大大的地方,一直被关在这里? 不要啊!他讨厌很多人跟在自己身后,告诉他这不能做那不能做,那多没意思呀,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慕容苍也不会跟大爹爹一样,总是跟他一起玩,她都在这里住了好多天了,慕容苍也只来看过他一次。 那几只鸟儿又飞了回来,歪着脑袋与她对视,叽叽喳喳不知在叫些什么。 如果他老老实实跟着白团子学通万物的本事,哪里还会这么无聊! 一个宫女洒扫着后园,柔声道,“小皇子要是无聊,为何不跟公公们去玩骑大马的游戏?” 骑大马?假的大马哪有真的大马好玩! 慕容果果又托着小脑袋,怪声怪气地长吁短叹,惹得那宫女又笑了起来,“小皇子怎么跟个大人似的,真是有趣。” 他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几圈,乌黑的眸子定在那小丫头身上,计上心来。 “梨落姐姐,你跟我爹说,他再不来见我,我就劝我娘不要和他在一起,跟我大爹爹在一起了!”水汪汪的大眼汪了一池春水,可怜兮兮地望着那宫女,像只小奶猫似的。 “小皇子这话是说了有几遍?”梨落拄着扫把,笑着道。 是啊,说了好几遍了……那个爹哪有丝毫回应? 既然他把他抓来,却又不来跟他玩,肯定是不喜欢他! 眼下唯一的法子,逃! “梨落姐姐啊,你看我这里也没什么活要干,你就回去吧。你让那些公公和宫女们都去干他们自己的事情去,我一个人玩也挺好的,我还会捉蛐蛐儿玩蚂蚁。” 梨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一语不发。 “就,就,你日后就送三餐来就好!” 梨落忽然叹了口气,“小皇子要是嫌我们伺候的不好,那奴婢就让人换些年龄小的公公来跟你玩儿。皇上说了,小皇子有什么吩咐,我们下面的人定当遵从。只是小皇子别急,皇上这阵实在忙得很,过几天肯定会来见你的。” 慕容果果没想到他们这么听话,胡乱应道,“那好。” 心中却在思考什么时候逃出去好,不如就今晚?好主意! 翻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意思,慕容果果偷偷拿了几块香软的糕点塞在怀里,想了想,又喝了一小壶水。 成功翻过高高的院墙,他偷偷摸摸回头望,宫门口哪有什么侍卫!服侍的两名宫女也睡觉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已经逃了出来。 这些人比那些黑衣人叔叔蠢太多了。慕容果果又龇着一口小白牙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按照前些天进宫时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行,不一会儿就翻过座座宫墙,离开了后宫。 他记性奇佳,娘也经常对于他的好记性觉得奇怪。 又走了一段路,他暗暗窃笑起来,蹑手蹑脚绕过一簇花丛,一豆灯火在左侧前方兀自亮着,他仔细辨认了下四周地形,确定自己已经走到了第二个爹慕容苍的地盘,这里是叫什么书房吧? 就要跟他第二个爹说拜拜了,怎么也要见最后一面。娘说了,做人一定要仗义。 这样想着,他小小的身体不觉已凑近那星灯火。 瞪眼望去,窗户大开,第二个爹竟不在房里,桌案上还摆着翻看了一半的书册。 他小心翼翼翻了进去,里里外外偷偷看了几遍,都没有人,看来慕容苍真的不在房中。他小小失落了下,长叹一声,转身想要继续跑路。 然而不经意一瞟,却见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肖像,要是没看错…… 慕容果果疑惑地歪着小脑袋,怔怔走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上的人,画中的人,竟然是他娘。 第218章 慕容苍是他亲爹 难道这个慕容苍,真的是他亲爹?不然为什么房里挂着娘的画? “朕多年没有看到你娘,心里很想她,所以画了这幅画,每天看着,就没那么伤心了。” 唬了他一大跳!慕容苍竟然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你……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慕容果果吓得小心肝一跳一跳的,抚着胸口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 “朕苦苦找了你娘五年,到今天还没找到她。”他似没有听到她问的话,皱眉望着画上的人,“幸好,先找到了你。” 慕容果果看着他阴郁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害怕,使劲咽下一大口唾沫,退一步,再退一步。 爹的注意力还在画上呢,慕容果果偷眼瞄着他,再偷偷退一步,再退一步……终于摸索回窗边,只差翻出去最后一步。 “你不是很想见我么?”没见慕容苍怎么动的,他已坐在了椅子上,笑着朝慕容果果伸出手,“来,到爹这里来,告诉爹,你为什么还要逃?” 慕容果果顿时瞪大了眼睛装无辜,“没,没逃啊!” 慕容苍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沉默不语,盯着他又望了一会儿,轻靠上座椅,拿起桌上的书册, “折腾这么久也累了,爹明天带你去见你弟弟,他只比你小半岁,你还没见过他呢,你先进房里休息,怎么样?” “那你呢?”一问出口,慕容果果小脸就红了。 以前都是娘陪着他一起睡的,爹爹,应该也跟娘一样,要陪着她一起睡吧…… 他又抬头看了慕容果果一眼,凤眼微眯,在昏黄的灯光下潋滟,柔声笑道,“那爹先抱你进去睡觉,我还有些折子没批,还要一会儿才能睡,好么?” 说完,当真起身朝慕容果果走来,俯身抱起他小小的身体,走进御书房里面的内室。 “爹也经常陪弟弟一起睡觉吗?”慕容果果缩在慕容苍怀里,冷不丁问,“果果从来都是娘抱着睡,也想让爹陪在果果身边一起睡觉。” 内室不知何时也燃上了一盏灯,照亮了不怎么大的空间。只有一张漆木雕花大床,一张圆凳,一张木桌,一个衣柜,再无它物。 “是,以后爹一定会多陪果果一起睡觉,好么?别再跑了,好么?果果要是想出去玩,就拉着弟弟一起出去,别让爹担心,外面坏人可多了。” 慕容果果却忽然觉得,有了真正的爹陪在身边,再简陋的地方也是好的。 他听着慕容苍的喃喃细语,忽然安下心,软软地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睡了过去。 慕容苍轻轻拍着慕容果果小小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对于慕容果果,硬的不行,当然只能来软的,小孩子好哄的很,给个甜头就能信任任何人,更何况装成他素未谋面的爹? 他和慕容晟本来长得就像,看见慕容果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慕容晟的种,不会错,跟他慕容苍长得也像。 慕容果果都抓到了,抓唐果儿,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么? “慕容晟啊慕容晟,连你的孩子都叫朕爹了,朕的江山,你想夺走,不是痴人说梦么?”他抚着熟睡的慕容果果的脸,低声喃喃道。 第二天一大早,梨落就到房中来叫醒慕容果果。 慕容果果伸手揉了揉眼睛,看了梨落一眼,揉揉眼,再看一眼。 “小皇子这样看奴婢干什么呢?”梨落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这小脑袋瓜子里又想出来什么鬼点子,伸手替慕容果果换上繁复的衣服。 “我爹……没有处罚你?”慕容果果试探地勾头问道。 “没有,皇上一早就上早朝了,让奴婢来伺候您更衣,待会带您去贵妃娘娘那里请安。”梨落好笑又好气地答了一句。 不对啊,每次他偷偷下山再回去之后,娘都会连着大爹爹一起教训的,娘管这叫,叫什么同谋,说他一个人犯错,帮着他的人也应该受罚。 “小皇子下次别逃就行,”梨落见慕容果果两只眼睛乌溜溜地望着自己,笑道,“皇上还是很爱小皇子的,做了坏事,皇上也没舍得罚。” “我下次不逃了。”慕容果果皱着鼻子,古灵精怪地笑了起来,伸出四根手指,“对天发四。” 唐素容站在御书房门前,透过半开着的窗,看着慕容果果调皮的样子,眉头不由自主拧成一个疙瘩。 这样子,跟当初的唐果儿一模一样,一点都没走种,跟他娘一样讨人嫌,看着就叫人心里不舒服。 这是慕容晟的孩子啊!跟慕容晟长得一模一样,凭什么她没有得到的东西,让唐果儿得到了?她根本不配有慕容晟的孩子! 像唐果儿那种女人,她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当初慕容晟独独对她钟情,而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或许,先让他们抓到唐果儿的孩子,是天意,上天都想让她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娘娘。”门口的小太监轻轻叫了声看得入神的唐素容。 唐素容轻轻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让身后的宫女将食盒递给小太监,“拿进去给慕容果果吃。” “是。” “别说本宫来过。” “是。” “对了,让那小杂种待会去本宫宫里请安,说是带他和弟弟一起玩,本宫要好好教他规矩。”她狠狠盯着笑得正欢的慕容果果,压低声音道。 小太监不由心里一颤,愣了愣才答道,“……是。” 唐素容吩咐完,转身便回到宫中,慕容恒正坐在殿中,一板一眼地跟着新一任太傅念书,太傅教一句,他念一句。 不过才四岁,就如此懂事,跟慕容果果全然是一个天一个地,没法相提并论。 唐素容一脸满意的神色,笑吟吟走到太傅和慕容恒身边,笑道,“恒儿学得怎么样了?” “大皇子聪明伶俐,天资过人,三字经已经差不多都会了,想必过几日就会念诗。”太傅捋着胡须,得意洋洋回道,“微臣第一次教到这么聪明的孩子,恭喜娘娘啊!” “皇上当初也天资过人,恒儿或许是像皇上。”唐素容微微俯下身,抱起慕容恒,亲了他一下,“麻烦太傅了,今日本宫想让恒儿休息一天,太傅请明日再来吧。” “母妃的意思是,恒儿可以玩一天么?”慕容恒奶声奶气搂着唐素容的脖子撒娇道。 “是,恒儿这么乖,天天念书,母妃也舍不得呀!”唐素容轻轻揪了把慕容恒的小鼻子,温柔答道,“今天会有个小哥哥来找恒儿玩,所以母妃给恒儿放一天假。” “小哥哥?”慕容恒双眼一亮,“是几个叔父家中的哥哥吗?恒儿可想他们了,总是想着他们来,他们也不来陪恒儿玩!” “不是。”唐素容经慕容恒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过恒儿要是想几个哥哥来,母妃就今日宣他们进宫来,几个人一起玩才好玩,是不是?” 几个亲王的孩子都有点大了,最大的一个是二皇子的儿子,今年有八岁,剩余两个,也好教导得很,只要那东西哄哄他们,教他们该怎么对慕容果果,想必那几个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唐素容看着欢呼雀跃的慕容恒,心底里不禁冷笑了起来。唐果儿当初造下的孽,就应该让她的孩子来还。 慕容果果听到贵妃娘娘让他去请安的消息,却缠着梨落和他一起留在御书房,迟迟不肯动身,知道日上三竿,慕容苍上完早朝回御书房,慕容果果才撒开脚丫子朝慕容苍奔了过去。 “朕听说贵妃娘娘让你去她宫中请安,怎么还没去?”慕容苍一把搂住慕容果果,笑得和煦。 “待会爹爹要亲自去贵妃娘娘宫里接我。”慕容果果攀着他的脖子,言语之间有撒娇的味道。 “为什么?” 慕容果果想了想,答道,“因为我不认识贵妃娘娘,要是惹她不开心了,她会不会罚我?跟娘一样拎着小竹棍满山追着我大打?” “那果果乖一点不就行了?”慕容苍干笑了几声,“贵妃娘娘可温柔了,不会打你的,朕跟你拉钩钩。” [][][].! “爹爹保证?”慕容果果还是不怎么相信,怀疑地回问道。 “保证。” “那也不行。”慕容果果又认真仔细地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能保证自己一直乖,爹爹待会一定要去接我。”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父子情深”,要是他不同意去接慕容果果,说不定他又想逃了,据抓慕容果果回来的人回禀,这小东西奸猾无比,可以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他要是想逃出皇宫,不是什么难事。 而再想抓他回来,当做威胁慕容晟的把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朕答应你,待会去接你回来用午膳,可好?你喜欢吃什么,朕先让御膳房备好,一回来就能吃。” “好,那果果找***去玩,父皇要是愿意,待会果果想带着***一起来用午膳。”慕容果果欣然同意,跟慕容苍拉过勾,达成了一个完美的协议。 第219章 怪才 慕容苍一放下他,他立刻蹦蹦跳跳跟着梨落一起出门,往唐素容所住的行宫走去。 慕容果果虽然人小,却深刻明白这么一个道理,到了一个陌生的坏境,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撑着他,他一闯祸可就完了。 而且他在外面看到过很多坏人,贵妃娘娘说不定也是个坏人,所以他必须缠着慕容苍保护自己。 他不是那么的信任慕容苍,但他是他的爹爹,而且又是皇宫里最厉害的人,除了他,慕容果果还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忙了。 等到了唐素容行宫时,几个孩子已经在偌大的花园里玩了好一会儿,正在玩捉迷藏。 慕容果果眼馋地看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跟着梨落去给唐素容请安。 “贵妃娘娘好。”慕容果果听从梨落路上告诉他的话,一见到唐素容,就端端正正跪下给唐素容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吧。”唐素容近距离上下打量了眼慕容果果,越发的觉得他跟慕容晟长得像,捏住太师椅边缘的几根指甲几乎要掐断。 “果果今年几岁了?” “我娘说我月生大,今年有五岁了。”慕容果果带着招牌讨好笑容,眯着眼朝唐素容笑。 “五岁了啊,我家恒儿比你小一岁,待会你去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看见那个最小的,就是恒儿,其他几个哥哥是叔父家的,你看恒儿怎么喊,你就怎么喊。” 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假笑讨好人,唐素容望着慕容果果,心里恨不得一把掐死他,面上还端得一副喜欢他的样子。 “好,果果明白了,那果果可以跟哥哥弟弟们一起去玩了吗?”慕容果果一脸期待回问道。 “去吧,当心摔着了,当心一些。” 慕容果果也不等唐素容招呼完,兴冲冲就跑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最小的慕容恒傻傻地躲在一棵树后,别人一眼就能发现的位置。 “你是恒儿吗?”慕容果果看见小恒儿,满心的欢喜,这是他弟弟哎! 他从来都没有过弟弟妹妹,下山时看见跟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玩,可羡慕了!他总是问唐果儿什么时候能跟大爹爹一起生个***跟他一起玩,唐果儿却说大爹爹不是他爹,所以生不了。 如今看到了比自己小的,拿他娘的话说,就是,感觉都要被这么白白胖胖一小团萌化了! 多好玩呀,简直跟他在山上养的小白兔似的。 “你是我母妃说的果果小哥哥么?”慕容恒奶声奶气回道,冲着慕容果果笑了起来。 两个人这么一聊天,慕容恒就暴露了,一下被慕容镇逮了个正着。 慕容恒一看自己就这么被捉住了,当然就不开心了,立刻撇着嘴要哭的样子。 这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哎!慕容果果心中小小的使命感一下就升了起来,抓住慕容恒小小的手道,“这一局不算,重新来。” “你说重新来就来啊,你算老几啊!”慕容镇是原本草包二皇子的儿子,生下来就随他爹,也不怎么聪明,却凶横无比。 “镇哥哥,他是我小哥哥。”慕容恒最怕慕容镇发火,立刻小小声回道。 “算了,看在恒儿的面子上,那就重新再来一盘。”慕容镇招呼了另外两个弟弟,算了一个慕容果果在一起,重新开始玩。 这次慕容镇又是第一个找到的慕容恒,慕容果果还没藏好,慕容镇已经把慕容恒揪出来了。 慕容恒耍赖了第一次,又想耍赖第二次,慕容果果一见自己弟弟又要哭,忙带着慕容恒,两个人走得远远的,到小河边画沙子玩。 没画几下,慕容镇就带着另外两个弟弟来了。 今天姨母的吩咐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惹毛这个新来的,因为他想取代慕容恒在慕容苍心中的地位,而慕容果果不过是个外面生的小野杂种。 “你们画什么呢?”慕容镇站在慕容恒边上看了两眼,没好气问道。 “镇哥哥,我在教恒儿画小鸭子。”慕容果果不想一来就和他们吵架,抢先甜甜叫了一声,回答道。 “小鸭子有什么好画的。”慕容镇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伸出脚尖,快速抹掉慕容恒画的小鸭。 慕容恒愣了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慕容果果终于忍不住爆发,推开慕容镇,拦在他们两人之间,“你怎么一直欺负恒儿?” “他是我们弟弟,关你什么事?” “他也是我弟弟!”慕容果果不服气地叫道,“你们欺负他我就得管!” “好笑!”慕容镇立刻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不过是个外面生的小杂种,也敢说是恒儿的哥哥!我们才是恒儿的哥哥,你懂不懂?” 小杂种?慕容果果在外面市井听到过杂种之类的词,明白这不是个好的词,顿时火冒三丈叫道,“你说谁是小杂种?” “说你呢!你娘什么时候嫁给三叔的?她没嫁给三叔就养下你,你说你是不是小杂种?”慕容镇得意洋洋瞅着慕容果果,言语里充满了鄙夷。 慕容果果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他谨遵娘的教诲,在外面要尊老爱幼,不许凭借自己一身本领就随便欺负人,他在外面也从来不欺负小孩,就是偶尔偷两串红果果吃,打打坏人屁股。 但是他想要好好相处的人,竟然不仅骂他,还骂了他娘,这就无法原谅了! 看着慕容镇一脸欠扁的样子,慕容果果一声低吼,右手随即探出,捉住比他大三岁的慕容镇的衣襟。 这在另外三个人的眼中,无疑是可笑的,慕容果果比慕容镇小三岁,个子就到慕容镇胸口处,竟然妄想跟慕容镇打架。 然而下一瞬,他们就笑不出口了,慕容镇被一股巨力猛地摔在地上,脸着的地,啃了一嘴的沙子,好半天动都不能动。 “小杂种打人啦!打死人啦!”另外两个孩子努力把慕容镇翻过身来,一看慕容镇鼻梁骨都歪了,满脸的血,已经没有反应,吓得魂不守舍,立刻一边叫着一边跑去找人过来。 刚跑出花园,就见慕容苍面色阴沉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盯着远处出事的小河边沙地。 “三叔三叔!”两个孩子吓得满脸涕泪,拉着他往河边走,语无伦次叫道,“小杂种把大哥打死了!” “谁叫你们这么叫的?以后不许叫他小杂种!”慕容苍沉声道,“不然从今往后不许你们进宫来玩!” 慕容恒也被吓呆了,哭得更加大声,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跑到慕容苍身边抱住慕容苍小腿。 慕容苍心疼地一把搂住儿子,顺便探了探慕容镇的胸口和脉搏,还好,没出什么大事,慕容果果功力还没大到一招把人打死的地步。 “来人,先将镇儿送到朕寝宫召太医医治!” 他高声吩咐完,才抬头看向慕容果果,只见慕容果果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哭,委屈地看着他怀中的慕容恒。 “爹爹,果果真的是小杂种吗?”慕容果果瘪着嘴,轻声问道。 “当然不是。”慕容苍慢慢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平静的笑,“你是朕的儿子,跟恒儿一样。” 说完,也朝慕容果果招手,示意他到自己怀里来。 慕容果果这才呜咽了一声,扑到慕容苍怀里,小声啜泣。 慕容苍缓缓摸着慕容果果的头,心里却止不住的后怕。 这个孩子,才五岁,就有如此功力,要知道慕容镇也在练习幻术,现在已经入门了,光是体重就比慕容果果至少重二三十斤,慕容果果竟然单手就把他撂倒在地! 这才是个怪物!慕容晟就已经是个怪才,没想到他儿子更胜一筹! 如果让慕容果果活下去,以后对于他的恒儿,必然是最大的威胁!等到利用完他引诱慕容晟上钩,一定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 “都是你!”唐果儿咬牙切齿瞪着天越,“把慕容果果宠得不成样子,现在跑下山都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回来,要是碰上坏人该怎么办?” “坏人?”天越挑了挑眉,倚在门框上,“我看你嘴里的坏人还没他坏呢,能骗到他的人,估计还没出世。” “你确定?”正准备生火烧饭的唐果儿一把丢下手里的柴火,冷笑道,“前段时间是谁指使他跟我对着干的?以前他不听话,我说他几句就好了,现在呢?还没叫他过来,他一看不对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逃下山,还会跟我顶嘴了!你说这是谁教的?” “真不关我的事。”天越一耸肩,无辜回道,“说不定这就是他的天性,跟慕容晟一样,等长大了就跟慕容晟一样老奸巨猾。” 教育问题,他一句话推到慕容晟身上就完事了。 “我说过,不许再提他的名字。”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天越静静看了她几眼,摇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在你面前提他名字,唐果儿,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恨得有多深,爱得就有多深。” 第219章下山找果儿 “说得就像你爱过一个人也恨过一个人似的。”唐果儿冷冷甩下一句话,噎得天越无言以对。 唐果儿也气得再没心思烧饭,撂下自制的围裙就走进房间,盘膝坐在床上召唤团子出来。 “感应到小果儿没有?”团子一蹦出来,唐果儿随即焦急问道,“这都多少天了,以前他就算跑下山去玩,最多十几天就回来了,怎么这次都二十几天了都没回来?” 团子和慕容果果的心灵感应特别强,比唐果儿的要强多了,团子说它很久都没有跟一个主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可以强到如此地步,大概是因为慕容果果的爹实在太强,所以生出来这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者。 “伦家再试试。”团子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呵欠,“早跟你说过了,我和他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心灵感应在几天前就断了,但是我知道他现在不害怕,这说明他现在很安全。” “很安全也有可能是假象,或许他被人骗走了,别人骗他让他觉得自己很安全呢?”唐果儿立刻反驳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明白就好。” “明白。”团子顿时满脸黑线。 唐果儿似乎一碰到慕容果果的事就会变得抓狂,这可以理解,毕竟慕容果果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最亲的亲人。 “要不然,我们下山去找找?”天越又厚颜无耻地跟进房间,站在房门口好心提议道。 “现在找有什么用?团子跟他的联系都断了!”唐果儿气急败坏朝天越吼了一句,“之前是你纵容他下山去玩,你眼睁睁看着他下山的,走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现在好了?人找不到了!” “果儿。”天越脸色有点难看了,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那我先下山找找去吧,我的情报网还是比较可靠的。” “你等等。”就在他转身之际,唐果儿忽然臭着脸叫住他,“我跟你一起下山,他是我的儿子又不是你的儿子。” 天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我的儿子有什么区别?我等于半个接生婆和奶妈呢!” 唐果儿刚养下慕容果果时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嗷嗷直叫,这个时代也没有奶粉,就是天越到处找刚奶娘给慕容果果哺乳的。 后来找不到奶娘了,还是他天越亲自去偷了匹羊过来的,不然慕容果果也不会叫他大爹爹。 什么大爹爹,还不如叫大妈,他的亲妈唐果儿应该叫二妈。 他环着双臂看着唐果儿收拾下山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应该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亲自下山吧?唐果儿已经与世隔绝几乎整整五年了,就怕见到山下的那个人。 这次终于肯为了她儿子出去见见世面了? 下山了之后,唐果儿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几年的变化。 真好,本来这一带贫瘠得几乎没有人烟,现在好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市镇繁华,一个村接着一个村,人比以前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以前听天越说,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自己亲眼看到,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奇妙。 怪不得慕容果果总是下了山不肯回家。 她在脸上蒙了层面纱,遮住生了慕容果果之后更加明艳细白的面容,和天越一起走在街上。 天越生得跟个女人似的,更加惹人注目,就从下山这条路经过的几个村,再到现在这个大镇投栈的路上,一个遮着面纱的女人和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知道吸引多少行人侧目。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找吧,以方圆周围几个镇为目标,试试团子对小果儿的心灵感应强弱,然后顺藤摸瓜,如何?” 唐果儿坐在酒楼二楼桌前,满怀心事喝着手中的茶,低声提议道。 “听你的意思,他是你的儿子。”天越眯眼挤出一个假笑,两秒之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着酒楼下的车水马龙。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油皮!”唐果儿心中气愤难耐,看着他跟慕容果果如出一辙的假笑,将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我告诉你,要是小果儿不见了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吓得来上菜的小二一个哆嗦,边上几桌人也朝他们看过来。 “别激动嘛!”天越朝她不满地撅了撅嘴,“又不是不帮你找,我敢在这街上不戴面具走来走去,就有人敢认出我,你看。” 他说着,朝楼下聚集的一人努了努嘴。 “这是你的手下?”唐果儿勾头看了一眼,怀疑地问道。 “当然。”天越这才变得一本正经,沾了几滴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笔,“你看,这个小镇是在这里,边上还有三座小镇,再往北,就是无双城,往南,无限广阔,几乎没有市镇,只有往东南方向,人才更加多,小果儿喜欢热闹。” “上次小果儿偷偷告诉我,他去过无双城,那时候团子还能感应到他,证明这次他去的地方更加远,说不定是往东南面去了。” 唐果儿勉强辨认出他画的东西南北,只觉得头大,看了半天砸了下嘴,“行了,我看不懂方向,你只要告诉我往哪里走就行。” “周围的几个镇都不需要找了,我的人也没见到小果儿在这附近出现过,我们得往无双城北面去探一探,如果感觉不到小果儿的存在,那他肯定是去了东南面。” “好,那我们明早赶早去无双城北面。” “欢颜姑娘?”唐果儿话还没说完,边上一个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食客,忽然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唐果儿莫名其妙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扭头间,遮在脸上晃动的轻纱飘了起来。 “不好意思,认错了认错了。”那人看清了唐果儿的长相,连忙道歉,又朝他的同桌人低声道,“我说呢,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欢颜姑娘,她都被唐公子重金赎走了。” 唐公子?唐果儿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 在这片地方,姓唐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在东陵,唐家的人才枝繁叶茂,主要集中在天都和天都附近,用钱赎女人这种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荣轩。 不过像唐荣轩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应该不敢到这里来吧? “说起来可真是悬乎,一万两黄金这么大手笔赎走一个歌妓,依我看,也只有特别显赫的富商和那些当大官的,才能有这么多钱吧?” “我们这块当官的,再有钱也不会比天都那边当官的有钱,定北王最讨厌的就是奢靡成风,谁敢有这么大动静啊!依我看,那个人不会是定北王吧!姓可以瞎报,谁知道他到底姓什么?” 是啊,有钱人那么多,隐瞒姓名赎走一个歌妓算得了什么?唐果儿听了几句就不想听下去了,继续意兴阑珊吃着菜。 吃了几筷子,却觉得天越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她脸上。 唐果儿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抬头迎着天越的目光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自己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还看别人。” “不是。”天越眯缝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奇怪地瞟着唐果儿,放低声音道,“我觉得有点奇怪啊,那个欢颜,跟你长得像,那个赎走欢颜的人姓唐,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说什么,别绕弯子。”唐果儿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那个人说得对,赎走欢颜的人是慕容晟。”天越声音压得更低,伸长了脖子,几乎是凑到唐果儿耳边说出这句话。 唐果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回道,“管我什么事?他愿意发神经是他的事。” 天越没理睬她,端着一壶酒转身坐到了那两人之间,勾着一个人的肩膀道,“老兄,我跟我娘子刚到这里没几天找我娘子的妹妹,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个被人赎走的欢颜姑娘,听着有点像我娘子的妹妹啊!你可否把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我?” 说完,把手中的酒壶往那二人桌上一放,“这壶值二三十两的上好花雕,就当是我请两位兄弟喝的。” 说实话,唐果儿一直觉得天越的那个通天阁吧,像是现代的娱乐八卦新闻社,而他们的社长,也就是天越,当然是那个最八卦最会套近乎的。 没一会儿,天越就喜洋洋地坐回来了,朝唐果儿挑了挑眉,示意她凑得近一点。 “我说,小果儿失踪的这几天,慕容晟就正好来过这里,这事也太巧了吧?小果儿会不会被他抢走了?” 唐果儿没有说话,皱着眉瞅着天越。 “我立刻派人去查查,看慕容晟还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小果儿又可能在他那里,你见他还是不见?” 唐果儿深吸了几口气,脑海中不断地交替浮现出慕容果果可爱的小脸,和云渊死时的惨状,仍旧没有说话。 “要不然就我去见?好歹我也是小果儿的大爹爹,我觉得被他误解也没有什么,反正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是不是?” “我去。”唐果儿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扫了天越一眼,放下筷子,转身上了三楼客房。 天越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垮了下来,低垂了眼眸,看向窗外楼下聚集的几个手下。 第220章 下山找果儿 “说得就像你爱过一个人也恨过一个人似的。”唐果儿冷冷甩下一句话,噎得天越无言以对。 唐果儿也气得再没心思烧饭,撂下自制的围裙就走进房间,盘膝坐在床上召唤团子出来。 “感应到小果儿没有?”团子一蹦出来,唐果儿随即焦急问道,“这都多少天了,以前他就算跑下山去玩,最多十几天就回来了,怎么这次都二十几天了都没回来?” 团子和慕容果果的心灵感应特别强,比唐果儿的要强多了,团子说它很久都没有跟一个主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可以强到如此地步,大概是因为慕容果果的爹实在太强,所以生出来这么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强者。 “伦家再试试。”团子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呵欠,“早跟你说过了,我和他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心灵感应在几天前就断了,但是我知道他现在不害怕,这说明他现在很安全。” “很安全也有可能是假象,或许他被人骗走了,别人骗他让他觉得自己很安全呢?”唐果儿立刻反驳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明白就好。” “明白。”团子顿时满脸黑线。 唐果儿似乎一碰到慕容果果的事就会变得抓狂,这可以理解,毕竟慕容果果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最亲的亲人。 “要不然,我们下山去找找?”天越又厚颜无耻地跟进房间,站在房门口好心提议道。 “现在找有什么用?团子跟他的联系都断了!”唐果儿气急败坏朝天越吼了一句,“之前是你纵容他下山去玩,你眼睁睁看着他下山的,走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现在好了?人找不到了!” “果儿。”天越脸色有点难看了,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那我先下山找找去吧,我的情报网还是比较可靠的。” “你等等。”就在他转身之际,唐果儿忽然臭着脸叫住他,“我跟你一起下山,他是我的儿子又不是你的儿子。” 天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我的儿子有什么区别?我等于半个接生婆和奶妈呢!” 唐果儿刚养下慕容果果时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嗷嗷直叫,这个时代也没有奶粉,就是天越到处找刚奶娘给慕容果果哺乳的。 后来找不到奶娘了,还是他天越亲自去偷了匹羊过来的,不然慕容果果也不会叫他大爹爹。 什么大爹爹,还不如叫大妈,他的亲妈唐果儿应该叫二妈。 他环着双臂看着唐果儿收拾下山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应该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亲自下山吧?唐果儿已经与世隔绝几乎整整五年了,就怕见到山下的那个人。 这次终于肯为了她儿子出去见见世面了? 下山了之后,唐果儿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几年的变化。 真好,本来这一带贫瘠得几乎没有人烟,现在好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市镇繁华,一个村接着一个村,人比以前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以前听天越说,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自己亲眼看到,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奇妙。 怪不得慕容果果总是下了山不肯回家。 她在脸上蒙了层面纱,遮住生了慕容果果之后更加明艳细白的面容,和天越一起走在街上。 天越生得跟个女人似的,更加惹人注目,就从下山这条路经过的几个村,再到现在这个大镇投栈的路上,一个遮着面纱的女人和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不知道吸引多少行人侧目。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找吧,以方圆周围几个镇为目标,试试团子对小果儿的心灵感应强弱,然后顺藤摸瓜,如何?” 唐果儿坐在酒楼二楼桌前,满怀心事喝着手中的茶,低声提议道。 “听你的意思,他是你的儿子。”天越眯眼挤出一个假笑,两秒之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着酒楼下的车水马龙。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油皮!”唐果儿心中气愤难耐,看着他跟慕容果果如出一辙的假笑,将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我告诉你,要是小果儿不见了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吓得来上菜的小二一个哆嗦,边上几桌人也朝他们看过来。 “别激动嘛!”天越朝她不满地撅了撅嘴,“又不是不帮你找,我敢在这街上不戴面具走来走去,就有人敢认出我,你看。” 他说着,朝楼下聚集的一人努了努嘴。 “这是你的手下?”唐果儿勾头看了一眼,怀疑地问道。 “当然。”天越这才变得一本正经,沾了几滴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笔,“你看,这个小镇是在这里,边上还有三座小镇,再往北,就是无双城,往南,无限广阔,几乎没有市镇,只有往东南方向,人才更加多,小果儿喜欢热闹。” “上次小果儿偷偷告诉我,他去过无双城,那时候团子还能感应到他,证明这次他去的地方更加远,说不定是往东南面去了。” 唐果儿勉强辨认出他画的东西南北,只觉得头大,看了半天砸了下嘴,“行了,我看不懂方向,你只要告诉我往哪里走就行。” “周围的几个镇都不需要找了,我的人也没见到小果儿在这附近出现过,我们得往无双城北面去探一探,如果感觉不到小果儿的存在,那他肯定是去了东南面。” “好,那我们明早赶早去无双城北面。” “欢颜姑娘?”唐果儿话还没说完,边上一个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食客,忽然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唐果儿莫名其妙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扭头间,遮在脸上晃动的轻纱飘了起来。 “不好意思,认错了认错了。”那人看清了唐果儿的长相,连忙道歉,又朝他的同桌人低声道,“我说呢,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欢颜姑娘,她都被唐公子重金赎走了。” 唐公子?唐果儿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 在这片地方,姓唐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在东陵,唐家的人才枝繁叶茂,主要集中在天都和天都附近,用钱赎女人这种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荣轩。 不过像唐荣轩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应该不敢到这里来吧? “说起来可真是悬乎,一万两黄金这么大手笔赎走一个歌妓,依我看,也只有特别显赫的富商和那些当大官的,才能有这么多钱吧?” “我们这块当官的,再有钱也不会比天都那边当官的有钱,定北王最讨厌的就是奢靡成风,谁敢有这么大动静啊!依我看,那个人不会是定北王吧!姓可以瞎报,谁知道他到底姓什么?” 是啊,有钱人那么多,隐瞒姓名赎走一个歌妓算得了什么?唐果儿听了几句就不想听下去了,继续意兴阑珊吃着菜。 吃了几筷子,却觉得天越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她脸上。 唐果儿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抬头迎着天越的目光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自己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还看别人。” “不是。”天越眯缝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奇怪地瞟着唐果儿,放低声音道,“我觉得有点奇怪啊,那个欢颜,跟你长得像,那个赎走欢颜的人姓唐,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说什么,别绕弯子。”唐果儿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那个人说得对,赎走欢颜的人是慕容晟。”天越声音压得更低,伸长了脖子,几乎是凑到唐果儿耳边说出这句话。 唐果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回道,“管我什么事?他愿意发神经是他的事。” 天越没理睬她,端着一壶酒转身坐到了那两人之间,勾着一个人的肩膀道,“老兄,我跟我娘子刚到这里没几天找我娘子的妹妹,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个被人赎走的欢颜姑娘,听着有点像我娘子的妹妹啊!你可否把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我?” 说完,把手中的酒壶往那二人桌上一放,“这壶值二三十两的上好花雕,就当是我请两位兄弟喝的。” 说实话,唐果儿一直觉得天越的那个通天阁吧,像是现代的娱乐八卦新闻社,而他们的社长,也就是天越,当然是那个最八卦最会套近乎的。 没一会儿,天越就喜洋洋地坐回来了,朝唐果儿挑了挑眉,示意她凑得近一点。 “我说,小果儿失踪的这几天,慕容晟就正好来过这里,这事也太巧了吧?小果儿会不会被他抢走了?” 唐果儿没有说话,皱着眉瞅着天越。 “我立刻派人去查查,看慕容晟还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小果儿又可能在他那里,你见他还是不见?” 唐果儿深吸了几口气,脑海中不断地交替浮现出慕容果果可爱的小脸,和云渊死时的惨状,仍旧没有说话。 “要不然就我去见?好歹我也是小果儿的大爹爹,我觉得被他误解也没有什么,反正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是不是?” “我去。”唐果儿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扫了天越一眼,放下筷子,转身上了三楼客房。 天越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垮了下来,低垂了眼眸,看向窗外楼下聚集的几个手下。 第221章 相见 慕容晟竟然还在无双城周围游荡,虽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却也实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现在这种时期,想要杀慕容晟的人,简直多到令人发指。 为了唐果儿,这个男人也真是够拼的。 天越从手下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天和唐果儿一起出发去无双城北面之前。 两人买了两匹马,快马加鞭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到达了和无双城遥河相对的一个小镇。 唐果儿吃完早饭,在河边等船家的的时候,百无聊赖捡着河滩上的小石子打水漂。 “这种片状的石子打水漂才打得远。”天越无声无息站到她身边,俯身捡了块石头往河里扔去,果然打了七八个水花。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唐果儿愣愣地看着那个石子消失的地方,忽然轻声开口问道。 “告诉你什么?” “我听见了。”唐果儿撇了撇嘴,“慕容晟还在这里,是打算去了北面还找不到小果儿再告诉我?如果我们返回的时候慕容晟已经走了呢?如果他真的先把小果儿送到他的地盘了呢?” “不会的。”天越笑了笑,“慕容晟为什么在这里不肯走,宁愿冒着被刺杀的危险也不肯走,我想,大概是跟你有关吧。看不到你,他不会走的。” “先去北面试试吧。”唐果儿咬了咬牙,轻声道,转身去牵远处马厩里的马。 只不过两人渡过河,还没走多远,就有人拦住了他们。 “王妃。”影子带领着十余暗卫守在城门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竟然出现了一丝动容,“请随属下回去吧。” 唐果儿猛然扭过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天越,又缓缓回过头,冷笑道,“回去?回哪去?慕容晟自己都有家回不得,他想让我回哪去?” “王爷已经初步将新城都定在了百里长河之尾的甘州,那里鱼肥水美,地势广阔,背倚群山,是个……” “不用你说,我当然明白甘州是个好地方。”唐果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就问你一句,我的孩子,在不在慕容晟手上?” “这……”影子略微踌躇了一下,“属下暂时还不能告知王妃,要想见到小世子,王妃最好还是去见王爷一面。” 真是个吊人胃口的好招数!慕容晟到了今日,还跟她耍花腔打马虎眼!真是一点没变啊! “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就勉为其难代替你去了哦,反正我也是小果儿的……”天越在旁插嘴道。 “你闭嘴!”唐果儿没好气冲了他一句,“你干的好事!” 天越随即乖乖不做声。 唐果儿咬牙切齿来回扫了这十几人好几圈,一双手几乎要扯断手中的缰绳。 不就是见慕容晟一面么?有什么好怕的?跟她的儿子比起来,哪怕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别说只是跟慕容晟见一面。 “走吧,带路。” 影子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年王爷不仅南征北战,只要一听到有关于唐果儿的风吹草动,哪怕是在千里之外,他也会赶过去。 没有人相信王妃是真的死了,因为那个坠崖身亡的现场,实在做得不怎么精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恐怕伪造现场的人,也想让大家伙儿看出来唐果儿没死吧? 现在好了,终于能让王妃和王爷团聚,而且,小世子昨天也忽然有了下落,想必他们一家三口不久之后终能团聚。 他和元勋也终于能免掉一年到头陪着王爷南来北往地跑的悲剧命运。 一路上,唐果儿始终用能杀死天越的眼神看着他。 早就知道他不可信,哪知道他竟然不可信到把她的行踪走向卖给了慕容晟! 直到一行人走到无双城城主府门前,看着熟悉的城主府,当年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顿时全浮现在唐果儿面前。 当时那个总是粘着自己的少城主商昊阳,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吧?那时她才刚刚得知自己怀上小果儿。 距离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六年,如果她算的没错,商昊阳今年正好十五,正当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道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她正在唏嘘感叹,一只庞然大物猛地冲了出来扑向她,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也带着股特有的松软毛发气息。 “大老虎!”唐果儿惊呼了一声,随即抱住大老虎的脖子,亲昵地蹭了几下,悄悄在他耳边问,“你还没离开城主呢?是不是想等我回来?” 大老虎嗷呜了一声,万分委屈轻轻蹭着唐果儿,以表示赞同。 这只大东西还是这么傲娇,要是个人,肯定比她身边那个为了钱可以丧心病狂的某只更加傲娇。 “王妃请进,城主正在府衙处理琐事,王爷在后面与人商议事情,马上就来。”影子领着唐果儿和天越进了前堂,一眨眼也不见了人影。 “说吧。”唐果儿松开大老虎,冷冷瞟向天越,“你收了慕容晟多少钱?” “本座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天越眯起眼不屑地回道,“只有本座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用银子和武力逼迫本座!” 哎呀呀,看他这傲娇样,装得还真像!唐果儿忍下徒手撕掉天越的冲动,咬牙切齿道,“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好好聊一聊。” 两人低声交谈间,旁边一人端着茶水出现在花厅出口处,看着唐果儿,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唐果儿随即警觉扭头,却见商昊阳的娘商夫人一脸欣慰地望着她。 “夫人!”唐果儿也抿着唇笑了起来,摘下脸上的面纱,起身接过商夫人手中的茶点。 “见到你真好,唐将军。”商夫人捏着唐果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不知道多少遍,一边笑一边看,“不对,应该叫你王妃才合适。” “我不是王妃,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唐果儿抿了抿唇,低头回道,不着痕迹转移开话题,“这几年你们过得好吗?” “当然好,自从你走后,无双城鲜少有战役,而且驻扎在这里的大军也有近十万,无双城一直很安全。倒是你,我们一直都不相信你被赫拉杀死了,你果然还好好活着!” 唐果儿看得出商夫人是真心欢迎她来,对于再一次看见她,也觉得欣慰,两人寒暄了几句,唐果儿忽然看到站在一边默默无声的一名女子。 乍一看有点眼熟,唐果儿不由得轻轻“咦”了一声,再仔细看了两眼,忽然明白过来,这名女子眉眼长得很像自己。 恐怕这就是那个欢颜姑娘了。 “参见王妃。”欢颜见自己终于能够插得上嘴,立刻乖巧朝唐果儿行了一礼。 “我说了,我不是王妃。”唐果儿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翻涌上一股不知什么滋味。 慕容晟也是男人,据说他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妾都没纳,也没娶任何女子。 室内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欢颜看见了唐果儿的脸,神色也不怎么好看,看得出是在强颜欢笑。 “王爷对你好么?”唐果儿又看了她几眼,端起一杯茶浅抿一口,冷不丁忽然问道。 “王妃误会了!”欢颜随即红着脸连连摆手,“这件事不是王妃想的那样,其实……其实不是王爷……虽然是王爷出了一万两黄金赎了我,但是其实是城主他……我跟城主……” “这都是一场误会,你放心。”商夫人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开口道,“王爷那时候以为欢颜姑娘就是你,所以去赎了她,但是没有想到昊阳是真的喜欢她,正好阴差阳错,就把欢颜姑娘赏给了昊阳。” 听着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但是商昊阳为什么会喜欢上跟她长得这么像的欢颜?难道那时候商昊阳对她…… 唐果儿一想通,顿时尴尬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明明应该是欢颜先找她的茬。 “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果儿,也不会等到你回来。”室内又陷入一片尴尬时,一道沉稳的声线忽然从门口传来。 第222章 认贼作父 入耳依旧温和,甚至比起当年更添几分成熟的磁性魅力。 唐果儿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待回过神,她缓缓转过身子,着一身雨过天青色锦袍的慕容晟踏着夕阳余晖而来。 长衣广袖暗底绣飞天云纹,玉带缠腰,犹在记忆中的温雅笑意已变得浅浅淡淡,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而威的王者尊仪,在平素的清雅中更添倨傲。 慕容晟在与她目光相触的片刻,停下了步伐,原本严邃迫人的星眸露出真真切切的笑意,“你回来了。” 如同丈夫对久别的妻子自然而言的寒暄,激动已不足以体现这份漫长等待后的煎熬,唯有深切的思念在言语间萦绕。 唐果儿所有想说的话,皆哽在喉。 厅中的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时间与空间尽数留给,静默伫立相互凝视的二人。 良久,唐果儿当先挪开目光,心中的不自在渐渐平复,她稳了心神,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我并不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慕容晟眼底掠过一丝落寞,举步走近唐果儿。他在她面前停下,想去拉她的手终于还是静静停留在了身侧。 五年光阴漫漫,他苦苦寻觅,直至如今她真实的出现在面前,触手可及。 可时间在他们之间留下了隔阂,他和她都已不再如当时年轻气盛,纵使她的音容笑貌从未曾退去,可是,并不代表在她的心里,也是如此。 失而复得,对他来说太过珍贵,他不想操之过急,轻轻一碰,就都碎了。 “坐吧。”慕容晟深深凝望唐果儿片刻,终究是绕过她,朝着大厅的主位走去。 他撩袍坐下,提起茶壶往桌上两个白瓷青花杯里各斟了一杯茶,伸手对着唐果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坐下。 唐果儿见状,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怒气,压着心里的情绪,她快步走上前坐下。 小果失踪她心急如焚,看慕容晟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他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焦急。 难道不是他生的不是他养的,他就一点都不担心?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慕容晟抿了一口茶,入口的茶汤在舌尖化作苦涩,那滋味全堵在了心口。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现在竟是咫尺天涯般的感觉。 早知鸿门一别会是五年,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他就不会放任她留下。 “当然很好,无拘无束,自在逍遥。”唐果儿微微扬眉,眉间却染了隐忍的微薄怒意,声音一下低了下去。 “只是,现在非常不好!慕容晟,你能让暗影找到我,那么想必凭你的能力,也知道我这次为何下山。小果如今下落不明,你觉得我还有心思陪你喝茶聊天?” “果儿。”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和你,似乎没有这么亲。”唐果儿冷冷扫了一眼手边的茶杯,直接沉了脸。 慕容晟望着她,并没有因为她摆出的怒色而生气,叹了一声,放下茶杯, “你以为我不担心小果?果儿,五年前我领兵赶到涧州,空旷的战场上只剩下云渊,而在城中又只找到约达的残部,遍寻不见你的踪影你知道我多着急?我命数万士兵,几乎将涧州城一寸一寸的翻了过来,我心里既害怕找不到你,又害怕找到的是你的……” “当士兵带着从悬崖边上发现的那片血衣碎布回来向我禀报时,我立刻策马赶去。即使是发现了悬崖上的现场粗糙破绽百出,我仍旧亲自带着士兵摸下悬崖,在崖底搜寻了五天五夜,直到确定没有人从上面坠下的痕迹,我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宁。” “果儿,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这种思念夜夜折磨得我难以安睡。我试图以寄情朝政来冲淡它,可这五年只要有任何关于你的风吹草动,我就忍不住的赶去,即使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我也从不放弃。” 慕容晟眼里浮起沉痛之色,似乎陷入了难熬的记忆中。 他别开目光,顿了良久,才继续缓缓道, “一想到你怀着孩子在战乱中失踪,我就自责不已。一想到我错过了小果的降生,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遗憾更是如尖刀一般绞着我的内心。果儿,这五年,我过得未必有你舒心。如今小果失踪,你以为我不担心?可是担心有什么用?情报阁的消息前日从京都传回,小果现在在慕容苍的手上,而且慕容苍告诉小果他是他的爹,并且使计让小果相信了。” “小果怎么会落到慕容苍的手上了?”唐果儿脸上血色尽褪,一下刷白。 她大惊着豁然起身,手扶住身畔的桌角,捏紧,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才克制住,没有让自己颤抖。 只是握着桌角的指骨,微微发白了。 她扭身便往外面疾步奔去。 “果儿。”慕容晟连忙追上去,拉住唐果儿的手臂,阻止了她的步伐。 “不要冲动,慕容苍已经不是当年的慕容苍了。他抓小果就是为了引你我二人前去自投罗网。” “就算自投罗网我也要去!小果是我的孩子,是我冒死生下来含辛茹苦养大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危险中!”唐果儿怒声道,使劲甩手,意图挣开慕容晟的钳制。 慕容晟见她焦急得失去了理智,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捏得更紧。感觉到她挣扎得更厉害,他索性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将下巴抵在她肩上。 “小果也是我的孩子!慕容苍既然用他当诱饵,引你我前去,那么他暂时不会有危险。宫里的线人虽然无法救出他,可是会在暗中随时保护和观察他的境况。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他,你冷静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慕容苍一定不会放过小果,宫里还有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唐素容,小果在宫里必定会受苦,我冷静不了!” 唐果儿仍在不住的挣扎,见慕容晟没有打算松开她,心中一发狠,朝着他的肩膀就狠狠咬了下去。 嘴里很快又腥味蔓延开,慕容晟蹙了眉,却一声未吭。 唐果儿直到咬得牙齿发酸才松了口,慕容晟仍然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反道, “果儿,此事万万不能着急。留着鱼饵是为了钓鱼,一旦鱼儿上钩或者鱼儿游远,那么这个鱼饵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若是没有好的计策,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步踏错,说不准反而将小果推进了危险中。”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小果受苦?” 一想到小果在慕容苍的手上,慕容苍又对他们恨之入骨,唐果儿更加六神无主,几乎理智尽失。 她突然抓住慕容晟的胳膊,如抓着一株救命稻草,泪水蓄满眼眶, “慕容晟,我知道慕容苍抓小果的最终目的,他是想要你妥协,拱手相让这半壁江山。我也知道,江山在你心里重过一切。可是,小果也是你的孩子,这一次就当我恳请你,救救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江山重于一切?” 慕容晟惊愕,握住唐果儿的双肩将她稍稍推离怀中。他低下头,直直盯着她明珠般璀璨盈着朦胧泪光的眸子。 “你没有说过,可是你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五年前涧州战乱,你为了截杀赫拉而留在鸿门,不顾在涧州营救我的云家军的死活,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当时你选择的是赶来增援,云渊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 唐果儿抬手挥开慕容晟的手,浓重的痛色穿透泪光从眼底流露出来。 五年来,云渊这两个字就像是她心里的禁忌,被她故意尘封在心底一处角落。 只因每每想起,她都会沉溺进那满手鲜血的噩梦中,自责懊悔,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对慕容晟无尽的责备和恨意。 慕容晟完全没料到五年前慕容苍中断大军粮草,遭遇西凉伏兵,大军被迫在鸿门停留的事,在唐果儿的认知里,会被扭曲成这样。 “是谁这么告诉你的?” “赫拉。” “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他所说的话?还是云渊的死让你冲昏了头脑,连最冷静的判断力都失去了?赫拉是谁?他是西凉军的统帅,只要有一点离间我们的机会,他都绝不会放过。因为他的话,你才在战乱中不告而别吗?你为什么不试图去证实一下,去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真相?” 慕容晟竭力克制自己的语调,可是仍然有压不住的悲哀与恼意从声音里渗透开来。 他静静的看着唐果儿,忽然转过了身子,望向厅外长眠的夜空。 夜色在他脸上镀上孤寂的神情,他语气淡淡, “我之所以在鸿门滞留耽误了前来营救的时间,是慕容苍与赫拉勾结意欲置我于死地断了大军的粮草,待我领军从敌军的埋伏里突围快马赶至涧州,迎接我的是空旷的战场,和云渊的尸身。你以为我是故意想要他去死的么?他的死,我何尝不心伤?二十年情同手足的深厚感情,比起你和他之间来的更深更浓厚!” “慕容苍断了大军的粮草?可为何这些年,我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慕容晟,你不要为自己开脱。”唐果儿一瞬震惊之后回过神,当即辩驳道。 他说的话,她无法轻易的相信。一旦相信了,就等于推翻了她这些年的坚持。 第223章 残酷的真相 “你在刻意逃避,当然无心去探听。! 更何况,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是通天阁阁主,他想要隐瞒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若不是天越从赫拉刀下救了我,若不是在我即将临盆时他找人为我接生,我早就死了。这五年,一直是他在保护我和小果,他对我没有任何恶意!”唐果儿急怒道,冷笑一声鄙夷道,“慕容晟,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 戛然而止的话,不需要追问下去,慕容晟也能明白话中的讽刺意味。 只是五年,在果儿心中,他原来已经变得这样不堪启齿。 慕容晟惨淡一笑, “你怎么看我,我无法扭转。可事实就是事实,即使我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堵住那么多将士的嘴,颠倒黑白。果儿,事情已逝,不管我在你心中变成了何种模样,我都必定不会再放弃。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但我也不会任由你消失,有你的地方,必定会跟着一个我。” “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躲躲藏藏,我只想救出小果。”唐果儿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有些事情过得去,有些事情永远过不去。 就像留在心里的刀疤,无论时间怎样冲刷,始终会留下一道长痕,记载着曾经刻骨的痛意。 “如你所说,小果也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会救出他。”慕容晟敛了神色,再转身看向唐果儿的时候,已经将伤痛掩在了温雅的面具之下。 就算慕容苍没有抓走小果,他也不会放过他。 弑父夺位之仇,此生难咽。 如今他将注意打到小果头上,只会加速他走向溃败灭亡。 一抹利光从慕容晟眼底滑过。 唐果儿并未看见,她只是淡淡扫了眼慕容晟,语气极冷,也极坚定, “小果一天没有平安归来,我就不可能放心。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一切,三天之后,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我都会动身前往京都营救小果。就算慕容苍在京都洒下天罗地网,就算皇宫已成龙潭虎穴,也无法阻拦我去闯的决心,大不了我和小果一齐落入慕容苍的手里!” “果儿,你不用说气话来激我,既然你只给我三天,那么三天之内我定然安排妥当。我会陪你一起去京都,不会再让你孤身犯险。” 慕容晟深望唐果儿一眼,眸底的温柔如海,能将人溺亡。 唐果儿与他对视一眼,立刻便移开了目光,“天色不早了,三日后我到这里来找你。” “你要去哪儿?昊阳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住处,这三日,你完全可以留在无双城。”慕容晟见唐果儿要走,立马挡在了她的身前。 唐果儿闻言冷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未雨绸缪,如果慕容苍不是你的死对头,我还真要以为,你是他的同谋。” 慕容晟面色明显一僵,苦涩弯了弯嘴角,“这么多年,你还是恨我如故。我留你,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私心,你可知道,明天是云渊的生忌?他的墓就在无双城,我想带你去看看。” 唐果儿倏尔捏紧拳头,心中百味翻腾。她仰头看向慕容晟,沉默片刻,轻轻启唇,“好,我留下来,你让人带我去客房。” “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不必,让人送来我房间。”唐果儿打断慕容晟的话,一刻也不多留,绕开他走向庭院。 刚刚走出几步,她强撑的平静瞬间崩塌,雾气在眼里迅速凝结,化作滴滴水珠滚出眼眶。她咬唇压下那声差点窜出喉咙的呜咽,迅速走进了夜色里。 为唐果儿准备的院子,在主院东侧离慕容晟歇息之处最近的地方。在她的执意要求下,更换到了西侧最远的一处院落。 五年光阴,推开的心的距离,即使近在咫尺又有什么用? 唐果儿进到房里不久,门就被敲响。 送晚膳的人来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饿。 她刚准备出声打发来人,敲门声再度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天越隐含担忧却又霸道的声音,“果儿,开门,再不开门本座就硬闯进来了。” “不用硬闯,门没有关死,你进来吧。”唐果儿擦了眼角的泪意,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边应着边从内室走出。 进来的人只有天越,他单手举着托盘走近桌边,将盘中菜色一一取出摆上桌子,很随意的坐到旁边的圆凳上, “这里的厨子不错,本座特意挑了几样爱吃的菜色来与你分享,可见本座待你不薄。” 天越执筷,夹起手边炒的金黄的辣子鸡丁放到嘴里,立刻露出惬意的神色,“本座被荼毒了五年的胃,今日终于翻身了。你真该向这里的厨子学学,一尝就知道差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唐果儿语气含怒,坐下来的同时,面色也沉了下来,“再美味我也没有胃口。” “本座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干着急有什么用?你就放心吧,小果好歹也算本座的半个儿子,他不会有事的。”天越替唐果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盘里,表情轻松从容。 唐果儿一瞬不瞬盯住他,眼中波光一动,“你想到对策了?” “还需要想?”天越睨她一眼,手中动作一顿,放下筷子,“一直以来本座都觉得你挺聪慧的,难道这五年的平淡日子磨钝了你的慧根,怎么一到关键时候你就成了猪脑子?你忘了本座是做什么的了?” 面对天越的毒舌,唐果儿早已习以为常。闻言,她微微一怔,随后不假思索问道,“你在小果身边放了多少人?” “不多,就一个。”天越见她转过弯来,才又开始品尝起桌上的美味,“果儿,不要嫌少,更不要质疑通天阁的能力,本座手下的人一个至少能顶慕容晟暗影成员十个。” 听了这番话,唐果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通天阁的能力究竟有多强,恐怕除了天越,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为人有时虽然狂妄,但是从不妄言。 他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意味着小果是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果儿缓和了神色,懒懒动起筷子,慢悠悠的吃了两口菜,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似不经意道, “天越,你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可是,这次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行踪透露给慕容晟?当初涧州那场激战你是看到了的,他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和整个云家军置于不顾,你为何还要将我推向他?” 天越再度放下筷子,望向唐果儿的目光带了一抹深意。 他突然露出颠倒众生的笑,“慕容晟都告诉你了吧?你想向本座求证大可直说无妨,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本座做事,敢作敢当。当初是本座没有告诉你慕容晟一行被拖在鸿门的真相,可是,这也算不上故意隐瞒。是你从没有问过……” “所以,慕容晟说的是真的了?”唐果儿心里如同打翻五味瓶,一时之间各种滋味陈杂。 这么多年坚信的,或者也可以说是用来麻醉自己的认知,一瞬间被推翻,给她的是措手不及的一击。 到头来,错的不是慕容晟,反而成了她。 唐果儿垂眸,脑中闪过云渊最后的面孔,心又密密扎扎地痛了起来。 当年涧州之战,云渊在她面前闭眼的那一刻,面对他的深爱,面对自己的不爱,她不仅是内心疼痛,更多的是愧疚。 直到现在,她才敢真正正视这股愧疚。 这愧疚是不值,是在为云渊错付感情于她而不值。 唐果儿满心苦涩,一桌好菜也难以下咽。 她沉重叹道,“天越,明日我要与慕容晟去见一位故人,之后,我就会动身前往京都。你可否先行一步回京,用通天阁的势力隐藏我和慕容晟的踪迹,不要被慕容苍有所察觉?” 天越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微微颔首, “本座与你们那位故人毫无交情,自然没有必要跟着去凑热闹。至于先行回京都,依本座看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有本座在的地方,你还用愁会被慕容苍发现踪迹?再说了,就算你现在知道了当年的的真相,可是你的心里做好准备重新接纳慕容晟了?本座若是先走了,可就只剩下你和慕容晟二人同行,此去京都路程可不近……” 当电灯泡可耻? 在他的字典里可从没有这样的认知! 有热闹不凑,才是真正的可耻! 这一路上怎么也该会发生点趣事,他怎么能错过呢! 唐果儿听完果然面色僵硬,略一思索,缓缓道,“你说的不错,我也不想再横生枝节。你只要能保证慕容苍不发现我们的踪迹就行,不过,你想象中的那些趣事,只怕不会发生。” “哈哈,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本座对自己的直觉,可是非常有自信。”天越被唐果儿一语中的地戳破目的,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一派洒脱。 唐果儿不想横生枝节,可是不代表能阻止慕容晟有所作为。 他不了解爱情,可是关于慕容晟的性情的情报,通天阁不少。 从当年众叛亲离的失宠皇子,到如今温文尔雅逐鹿江山的一方王爷,其中所经历的,没有坚韧的心智是绝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慕容晟可是整整找了她五年,岂会这么容易放弃。 天越明白的,唐果儿的心里其实也明白,她其实非常的纠结。 第224章 祭拜云渊 慕容晟是小果的亲爹,这是不可扭转的事实,小果得救后,这件事也势必要告诉他。 只要小果还在,她和慕容晟之间就不可能真正断了牵连。 唐果儿揉了揉眉心,将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天越,吃完了你就回去吧,我有点累,想歇下了。” “本座已经吃饱了。”唐果儿意味分明的逐客令,天越也不恼,他拿出一方巾帕擦了手,起身道,“不过,本座还是想告诉你,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躲不过的。” “我没想躲,我需要时间。”唐果儿也站起了身,平静扫过天越,往内室走去。 看着唐果儿的背影,天越连连摇头,难怪通天阁密规第一条会是绝爱。 原来爱情不是好东西,眼前苦苦挣扎失魂落魄的唐果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有生之年,爱情,绝不能碰。 天越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挥手灵光乍现,桌上的菜色在光忙散去时尽数消失。 他转身,快步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婢子送来一套纯白衣衫,唐果儿一看就知是慕容晟为今日前去祭拜云渊让人特地准备的。 软罗轻纱料子舒雅,唐果儿换上后又在外披了件薄披风这才出了门。 慕容晟就等在她的院子外,也是一身素装,深青色的袍子上只有袖口襟口有少许绣纹。这样的素雅穿着,倒将他这些年征战培养出来的慑人气势淡化了。 似如当年唐府初见。 唐果儿恍惚了一下,不着痕迹挪开目光,淡问道,“他的墓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郊。”慕容晟看了唐果儿一眼,顿了顿道, “也算不上是云渊的寝墓,只是一处衣冠冢。我原本打算将他的遗体秘密运回京都,葬入云家的陵园之中,但是被云夫人阻止了。慕容苍篡位未动云家,一是因为云家百年功勋,二来是因为云夫人已经假意向他投诚,可他对云家仍然是将信将疑。所以,我按照云夫人的意思,只能将云渊火化了秘密送回天都,终有一天,我会给他一个盛大的葬礼。” “人死如灯灭,有没有葬礼,云渊都不会在乎。一直以来他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与其被禁锢在一处,或许他更愿意投身五湖四海。” 唐果儿心中钝痛,垂下浓密睫毛,“带我去祭拜吧。” 慕容晟点头,转身走在前头,领着唐果儿出了城主府,上了马车。 二人一路静默无语,一路上只有马车辘辘作响,马车里的空气滞闷得让人心中发紧。 索性无双城并不算大,很快就到了城郊。马车一停,唐果儿就迫不及待的从车上下来,少了与慕容晟独处的那中压迫感,面对城郊山远天高的景致,她的情绪才松弛了下来。 步入初秋,遍野开着淡淡的野菊,散落在枯草之间,成为一抹亮色。 可这遍地盛开的颜色,反倒让唐果儿觉得抑郁悲戚。她环顾四下,目光在远处隆起的位置顿住。 突然,她一提裙摆,在原野中穿梭着,片刻手上就采摘了一小把菊花。 与此同时,另一束野菊也递到了她的跟前。 慕容晟将花交给唐果儿,眸底也有了淡淡悲色,“春芽新绿,夏风如歌,秋林尽染,冬雪皑皑,这里一年四季,都有别样的味道。远离喧嚣世俗,是云渊一直想要的。” “活着得到与死了得到,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唐果儿握紧手中花束,朝着云渊衣冠冢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去看慕容晟,淡淡道,“慕容晟,当年的真相我已经清楚了。事情发展至今,我已经看到了云渊在你心中的位置,他的死,我不会继续怪你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命。” 慕容晟惊愕看着唐果儿的背影,眼底情绪如澜,他犹豫良久,终究只是看着她走向云渊的衣冠冢。 踩在秋日干枯的草地上,唐果儿始终觉得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入目枯黄和干草的气息,总是轻易的让人陷入悲伤不可自拔。 即使知道前方是衣冠冢,并非云渊真正魂归的地方,唐果儿的心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 每一步,都踏得艰难。 衣冠冢四周很干净,并没有被枯草占据。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光润的色泽衬着那熟悉的名字,唐果儿觉得无比刺眼。 她坐了下来,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一旁,微微仰头看着云渊的墓碑,眼底一片潮湿。 千言万语,在此刻都化作无声哽咽。 五年,时间已经冲淡了她对他最初的心动与爱恋,那份本就轻薄如云的感情早在风里烟消云散。 只是他为救她而死的一幕幕,却在她的生命里沉淀了下来,反而被时间越酿越浓。 没有云渊为她挡去那一箭,或许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唐果儿往后挪了挪身子,轻轻靠在了墓碑上,闭上眼睛。身后的墓碑似乎化作了五年前中秋宫宴假山上,云渊搂着她的温暖怀抱。 她不禁呢喃道,“云渊,我曾想和你过一世一双人的简单生活,可是造化弄人,你我终究没能走到一起……” 淡淡的湿意在眼底扩散,唐果儿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缓缓站了起来。她反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一步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云渊,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神情,还连累你为我丧命。 若有来世,若我还能遇见你,我欠你的,不论是情,还是命,我都还你。 只是今生,我的心已经有了不可再逆转的方向,即使这个尽头,并不能给我渴望的生活,我仍然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唐果儿擦去眼角的湿意,神色坚定,纯白的裙袂被风吹得翻飞,如同天空徜徉的一抹轻云,飘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慕容晟。 慕容晟看着朝自己平静走来的人影,握在袖里的拳头慢慢松开,整个人霎时放松了下来。待唐果儿走近,他才看清她哭过的面色。 心底有轻微的抽痛,一闪而过。 慕容晟柔声道,“京都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小果在宫中不会有事。今夜我会回去一趟甘州,将政务暂时交由徐海将军他们处理,天亮之前我就能赶回来。” “甘州里这里路途并不近……” 唐果儿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慕容晟早在五年前就步入了灵神领域,当即止住后面的话改口道, “我现在对小果的安危并没有那么担心了,除了你这里的人手,天越也安排了通天阁的人到了小果身边,如果你甘州那边事务繁多,你可以留在那里,小果我和天越去救。” “不行!”慕容晟一口回绝,“小果陷入险境是因为我,小果会认为慕容苍是他的爹,也是因为我从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这次去天都,无论如何我都会去。” 慕容晟突然拉住唐果儿的手,神情专注的望向她, “果儿,当年在云顶山,你让我选择,我犹豫了,可是我真实的想法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你和江山,我一个都不会丢开,终有一天我会将天下踩在脚下。稳固江山,我不需要靠娶形形色色的女人,你,会是唯一站在我身边的人。” 一番话直接了当,没有掺杂半点做作的感情。 唐果儿闻言怔住,一时之间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等思绪尽数归位之后,她抬起头,目光胶着在慕容晟脸上, “我相信你现在所说的,但是,现实和想象完全是两码事。等你登上高位,等你成为万里河山的主人,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就像当初她身中媚毒,经他解毒后,不得不随军出征。 就像如今她为了小果,明知踏出这一步之后,生活会变成另一番模样,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果儿,你变了。”慕容晟深深凝望了一眼她,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往原野外走去,“从前你果敢,面对一切似乎都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你都说了,那是从前。”唐果儿挣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脚步一顿,继而有并肩走在慕容晟身旁。 “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候我了无牵挂,孑然一身,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我有了小果,他就是我的牵绊,是我的顾忌。他在我生命里排在第一位,为了他,我可以变得圆滑,学会妥协,哪怕不顾我这条命,我也要护他周全。” 慕容晟身子一震,扭头看着唐果儿认真的模样,心底一暖,郑重道,“小果的安危,不用你拼命,我会护你们周全。” 说完,慕容晟语气温和道,“等救出小果之后,你就和我去甘州,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一个人。” 唐果儿抬眼望他,见他浅笑着的神色,脑袋里一个念头飞速闪过。她颤声道,“难道云清……” “不错,云清现在就在甘州。你被赫拉抓走的涧州守军覆没的那日,孙将军拼死从战乱中救出了云清,只是,她的腿受了伤至今还未痊愈。” 慕容晟见唐果儿的神色变得担忧,立刻安慰道,“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现在还不宜长时间赶路。除此之外,其他与常人都无异。” 唐果儿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大碍就好。月影已经去了,云清是我身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慕容晟,谢谢你。” 第225章 唐荣轩的顽疾 “我这么做不是想要你这声谢,你看重的人,我自然也看重。同样,你痛恨的人,我也痛恨。唐家因为唐素容身居贵妃高位,这五年来在朝中显赫无比,就连唐荣轩这个只知道走狗斗鸡的纨绔,慕容苍也封了他做钦差,巡查利州一带。” “唐荣轩……”唐果儿嘴角挽起一个冷笑,“慕容苍是被唐素容迷昏头了,让他做钦差巡查地方,与把银子往唐家的库房里送有什么区别?” “果儿,这其中原因说起来,和你还有些关联。” 慕容苍淡淡道,“当年你让云清吓得他不能人道,这些年,何氏遍寻名医为他诊治依旧无果。这次听说利州出现了一位神医,想必这才是唐荣轩去利州的真正原因。我们这次回天都,正巧经过此处。” 唐果儿心中一亮,眼底闪过嗜血的光芒,“既然肉都送到嘴边,还能放任他逍遥?替月影报仇,就从唐荣轩开始!” · 利州,一家人声鼎沸的医馆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小窗上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还算俊秀的脸。 那人朝外看了一眼,便一把甩开了手上的帘子,扭头朝着车里一个衣着华美的夫人道,“娘,我早就说了,让利州府事先清场,你看这么多人,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 “荣轩,娘也不想去你排队,但是,娘事先打听了,这位神医性情古怪,四肢健全的病人都必须亲自排队求医,否则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医治。” 华衣夫人正是何氏,她此行利州就是担心唐荣轩会生出什么岔子。 她的六子唐远扬前年入宫,贪玩不慎失足从假山跌入荷池,头部在池底乱石上磕了,不仅变得痴痴傻傻,还成了半身不遂,如今唐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就只能指望荣轩了。 她曾经请过京都名义秘密为荣轩瞧过,是因为惊吓过度造成心理阴影而诱发的不举,只要能克服这一障碍,抱孙子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里,何氏又耐心劝慰道, “荣轩,你就下去耐心的等一等吧,就当是为了你的身子。你难道忘了,你大姐答应了你什么?你要是身体康复了,就向皇上求亲,将五公主晴依嫁给你,到时你不但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成为一朝驸马,风光无限。” 唐荣轩听到何氏提起晴依,脸上的不耐立刻消散了大半,不屑的哼了一声, “现在我身子有恙,晴依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这门亲事。等我身子好了,我就不信还比不上那个死了五年的云渊,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既然你知道这其中利害,那就压着点你的骄纵脾气,等会千万不可得罪神医。”何氏犹不放心的再度嘱咐道。 “娘,你放心好了。为了我的身体,我一定会忍的,神医要是敢给我脸色看,等他治好了我,我再让人砍了他解气也不迟。”唐荣轩眼睛一眯,一扬脑袋弯身钻出车去。 何氏留在车上,微微掀了小帘子看着排队的长龙,不禁捏紧了手中的锦绢。 但愿这一次这个神医真的能治好她的荣轩,否则一旦三姨娘这一胎生的是个男孩,她的地位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她已经不能再为老爷生孩子,即使这次她依然弄死了这个孩子,但是唐府后院还有那么多的姨娘,若是接连的幼子去世,老爷必定会怀疑到她头上。 能让她永保主母地位的办法就只有荣轩康复了。 车外的队伍渐渐短了,过了片刻之后,终于轮到了唐荣轩。 他朝着车上的何氏点了点头,信心满满的走进了医馆。 整间医馆中飘散着淡淡的药味,其间还夹杂着一股极其舒心的清幽香气。 唐荣轩刚循着香气走进医馆的大门,立刻有一名美貌的女子迎了上来,笑面如花的询问道,“公子何处不适?” “你是传闻中的神医?”唐荣轩目光扫了一眼女子,最后停留在她傲人的胸前,脸上稍稍挽起一抹笑意。 “自然不是的,凡是求医者都需要向我简单的阐述病情,病情轻者,我便留下治疗,严重者才会上报给我家主子。” 唐荣轩当即明白过来女子口中的主子就是那位神医,他目光落在女子殷红的檀口上,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燥意,可下面却依然丝毫没有反应。 他不禁懊恼道,“我的病只能亲口告知神医,姑娘可否带路?” 美貌药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拿了纸笔,一直走到唐荣轩更前,“公子若是不方便说,可以写在纸上给我,我看了自会告知公子去留。” 唐荣轩犹豫了一下,想起何氏的嘱咐,接过纸笔写下了病情。他将纸抵还给药侍,“我这病情,遍寻无果,只能找你们神医治。” 药侍看着唐荣轩所书,愣了一下,突然朝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公子,你这病情其实用不着神医,奴家……奴家可以为你医治,保证人到病除。” 她双颊一下变得绯红,眼底秋波婉转,看向唐荣轩的眼神里带着羞怯却又魅惑,“公子请跟奴家来。” 清纯与妩媚的神色一下狠狠撞击在唐荣轩的心里,他不由自主的走向药侍。待走近之后,药侍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腰带,牵引着他往内室走去。 越往内室,那股莫名的香气越发浓郁起来,唐荣轩只觉得自己整个都都飘飘然了一般。他咽了一口口水,“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 “自然是带公子下去医治,你到了就知道了。”药侍轻轻一笑,脸上的笑被红霞浸透,刹那风情万种。 唐荣轩似受了诱人忍不住在药侍的臀上捏了一把,柔软至极的触感,让他流连再三。 他的举动并未引来药侍的恼怒,女子反而娇笑道,“公子莫急,等会到了屋里,奴家自会好好地替公子治疗一番。” 唐荣轩心中狠狠一动,霎时明白了药侍话中的意思,身下似乎在这一瞬竟然有了轻微的反应。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拦腰抱起她,迅速走进内室。 房间是一片深红,屋里正中有一个大香炉,正飘着缕缕轻烟。那香味,就是这轻烟中散发出来的。 唐荣轩抱着药侍迫不及待的走向床边,一把将她推到在床上,伸手就去撤她的腰带。 药侍连忙制止了唐荣轩的动作,娇声道, “公子,你现在的身子状况不能急,否则就功亏一篑了。这房中点着的是我家主子特制的催情香,此香的药力现在还没有完全在你身上那股发挥出来,你请再等等。” “美人,还要多久这香才能发挥药力?我快忍不了了。”唐荣轩额上冒出细汗,面色一片潮红,再度情不自禁的脱起药侍的衣服来。 药侍推攘两下,终究拗不过,很快衣衫便被解开,只剩下肚兜亵裤勉强蔽体。可她的身材却是极其傲人,半遮半掩之下,更加诱人。 唐荣轩只觉得脑袋一热,身上某处也蓄势待发。他心中大喜,憋了忍了这么多年,今日他终于可以重振雄风了! 他从药侍的身上移开,站起迅速将自己拖了个精光。正准备再度扑向床上,一只雪足轻轻抵在了他的胸上。 药侍半撑起身子,从凌乱的衣衫中找出自己的腰带在唐荣轩眼前一晃,媚声道,“公子可不能就这么扑上来,你这样做,坚持不到半刻。奴家有个好办法,可以让公子你更久一点。” 唐荣轩心痒难耐,却因为药侍的话强行忍住了冲动,只要他的身子能好,以后多的是温香软玉在怀。 而眼前这美貌惑人的小妖精,他也可以带回唐府,想怎么玩怎么玩。 “奴家必须将公子的手脚缚住,只有这样才能让公子接受治疗。”药侍从床上坐起身子,胸前一片雪色。 唐荣轩咬咬牙,躺倒床上,手脚张开,“美人,你快些绑了我开始治疗,我实在忍不住了。” “奴家这就准备。”药侍从唐荣轩身上翻过,胸脯在他鼻尖一蹭,他狠狠地战栗了一下。 下床之后,她手脚麻利的将他的手绑在了床头,紧紧的打了两个死结。 唐荣轩察觉到手上的紧勒感,有些微恼道,“美人,你绑得太紧了,勒痛我了。” 药侍闻言冲他甜甜一笑,捡起地上他的腰带,一边利落的困住他的脚一边轻声道,“公子,稍后会更痛的,不将你捆紧点,奴家害怕你受不住,从床上跳起来。这床顶的木头可硬着呢,到时像你家那六弟磕坏了脑袋可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六弟可坏了脑袋?”唐荣轩心中一冷,理智恢复了大半,立刻想起身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得严实,手脚都无法动弹了。 此时此刻,此种境地,任他再是色欲熏心,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当即沉了脸色,恶狠狠看向药侍,“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药侍扭着腰肢走到床边,扫了一眼他,脸上的媚色霎时荡然无存,一股属于杀手幽深的冷意从她的眸底散发出来, “你不是想要我帮你治疗吗?那自然是帮你治疗你不举这顽疾了。” 第226章 断子绝孙 谈话间,伴着蹭地一声,一道冷光从唐荣轩的眼前散过。! 当他看清那道冷光,额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水。 那是一把匕首,刃口锋利,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上等武器。 “你想做什么?”唐荣轩颤抖着道,他拼命挣扎想挣脱束缚,可手脚被捆的太紧,捆的方法又太刁钻,根本不容他挣脱。 药侍在床边坐下,瞟了一眼他的某处,在他惊叫出声前将他的亵裤塞进了他嘴里,“这世界上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一劳永逸,东西没有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任何念想了。” 唐荣轩看着药侍手中锋利的匕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心知求饶已经没用,他立刻目露凶光,“呜呜呜……” 药侍从他眼里读出了威胁的意味,面无表情道, “唐公子,你的威胁在我眼里看来,还不如踩死一只蚂蚁来的有趣。我家主子要想弄垮唐家,只怕还不如踩死一只蚂蚁费力。你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怪不得别人,只怪你娘和你大姐作恶多端,报应到你身上了。” 语落,锋利冷光从唐荣轩腰间闪过,他还来不及消化这番话,剧痛就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整个身子瞬间绷直,额侧青筋暴起,整张脸被疼痛扭曲。 药侍也不去看他的表情,自顾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径直洒到他的创口上。 更加剧烈的钻心疼痛,如火灼烤一般,唐荣轩浑身抽搐了起来,终于再也经不住这股痛意,昏了过去。 药侍扫了一眼他已经止住血的伤口,收起了瓶子,惋惜道,“通天阁最上等的伤药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费。” 说罢,她一挥手,被截断的东西准确无误的落尽桌上的锦盒中。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推开来,一小厮模样的人恭恭敬敬跪倒在门边,“左护法,阁主让属下来取盒子。” “已经好了,给外面马车上那夫人送去吧。告诉她,五日后,京都香满楼,本护法恭候她的大驾。她若是带人,那么本护法就只能送她一颗人头了。” 药侍说着,伸手在自己耳际一模,一张巧夺天工的精致人皮面具被她撕了下来。 底下的容貌,比起那张面具的容貌更加美艳夺目,而她,不是别人,正是香满楼掌柜楚颜。 医馆外,何氏等得焦急不已,频频掀起车帘望向医馆的方向。荣轩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难道他的病神医也束手无策了? 不会的,当初只是被唐果儿那个贱丫头吓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受到外力重创,不可能治不好的。 再等等,再等等。 与何氏的焦急相反,马车对面一处隐蔽的屋顶之上,天越悠然地坐在唐果儿身边,饶富兴趣道,“不出一刻,就会有人给她送上大礼了。 “虽然你死守着不肯告诉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只要最终能够达到我的目的,让何氏尝到揪心的痛意,你就算成功完成任务了。” 唐果儿看着底下马车上何氏熟悉的容颜,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压制住了想将她千刀万剐的恨意。 死,对何氏来说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天越见唐果儿眉间闪过的杀气,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本座不仅仅是让她痛的揪心,顺带也让她尝一尝万念俱灰的滋味。倒是你,你可不要变得太凶残,若是带坏了小果,你们难道再给本座生一个接班人?如今有本座在,有你的亲亲慕容晟在,何须你动杀念?” 闻言,唐果儿心中恨意尽散,被阵阵恶寒取代。 自从这一路他们三人同行,她是真正领略到了天越的顽劣。 上前夜将她迷晕丢到慕容晟床上去的事情她就不说了。 前夜趁慕容晟如厕,意图将手纸移走,从而引发的两个灵神领域高手过招的旷世精彩之战,她也勉强不提了。 昨天赶路,他一时兴起在她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害得她连人带马栽下悬崖,逼得慕容晟跳下来救她,落到寒潭里洗了个冰水浴,她也咽下了。 可是他现在竟然有脸一本正经的说她凶残,简直是让人发指! 何氏带着唐荣轩四处奔波求治愈是为了什么?必须是为了让唐荣轩能够有继续传宗接代的能力! 要让她万念俱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阉了唐荣轩,让他彻底断了子孙根。 对男人而言,这莫不过最狠辣的办法! 作为这整件事的背后主谋,竟然云淡风轻的指责她一个毫不知情凶残! 究竟是谁凶残? 究竟谁才是会带坏小孩的那个人? 唐果儿腹诽片刻,医馆里果然走出了一个小厮,那人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只见他将盒子递进了马车,下一瞬,马车里传出何氏的厉声尖叫。 随后一只手从小窗中伸出来,掐住小厮的脖子,何氏扭曲的面容也落尽了唐果儿眼里。 “你们对我儿做什么了?”何氏力道极大,尖利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小厮的脖子。 小厮似对脖子上的疼痛和窒息感毫无所觉,仍旧保持着一副神情,“五日后,京都香满楼恭候夫人赴约。若是此事再有旁人知晓,奉送唐四公子的人头。” 小厮说完,不待何氏动手,咬破了口中的毒囊,当场毒发身亡。 唐果儿看着这一切,不用思考,她也知道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而马车里何氏的一张脸发白,她失魂落魄了好一会,放下帘子的一刻,爆出凄厉的哭声。 哭声随着马车的离去渐渐弱了,天越这才携着唐果儿从屋顶上飞身下来,他提起自己的紫袍轻轻抖了抖,疑惑地问道, “果儿,你说本座是不是下手太轻了?何氏只是哭哭而已,竟然没有像本座预计的那样怒极攻心口吐鲜血,或者是悲伤过度,晕过去……” 唐果儿闻言自觉的往旁站了一步,何氏一向最在意自己的形象,方才已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可见她是如何的悲愤交加了。 这样的反应在天越心里,竟然没达标? 她真的很想知道上一任通天阁主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把好端端的一个大好青年,教导成了这样。 她是不是应该郑重的反思,今后究竟该不该将小果交到他手上历练。 把她日后要顶天立地的儿子教成一个小顽童事小,要是教成一个腹黑恶趣味的逗比…… 看她不追杀他到千秋万代! 唐荣轩已经俘获在手,二人便不再在医馆外逗留,径直回到了通天阁在利州的一处秘密据点,怡情阁。 这怡情阁并不是烟花之地,而是一处专门生产名贵乐器,有可供富家子弟把酒言欢的别致雅地。 唐果儿对这一点其实很纳闷,按理来说青楼是网罗天下情报最好的所在,通天阁手底下有无数的产业,五花八门,却唯独没有青楼。 当然,其中缘由她不会去询问,这或许牵扯到了天越的私事,谁又没有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利州离京都并不远了,快马加鞭一日一夜便可到。唐果儿身份特殊,越靠近慕容苍的地盘,她越得小心。 二人并没有直接从怡情阁的大门进去,是从一旁的绸缎庄经暗门直达了怡情阁的一处偏院。 偏院与主楼之间隔着一个大型人工湖,湖上无桥,来往工具只有一只小船。又因前院掌柜特地打了招呼,偏院是主人家的居所,并在湖面上设下了禁制,便彻底断了富家子弟的好奇心。 说是主人家的居所,其实天越几年恐怕也来不了一次,偏院一直闲置着,即使有婢女照常打扫,在其间走动,却依旧显得过于空旷宁静。 不过这种宁静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完全被打破了。 唐果儿刚被天越携着掠过人工湖,脚一着地,院中的一处竹楼里,便传出了阵阵杀猪般的哀嚎。 接着是一串气急败坏带了一丝惧意的骂喊声,充斥在她的耳间。 “你这个毒妇快放了本少爷,本少爷会让我爹留你一个全尸。” “你竟然扇我的巴掌,毒妇,我要让我大姐诛你九族。” “没有九族那就让我爹将你碎尸万段!” “你不要过来,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 “啊……” 嚣张的骂喊刹那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声音…… 是唐荣轩! 唐果儿惊诧的抬头看向天越,“你把唐荣轩抓到这里来了?” “正是。”天越轻轻一笑,凤目应着水光潋滟无双, “本座打算提前让你出口恶气,想必他见着你一定会惊讶万分吧。你打算怎么出气?捅他两下,本座可以无偿给你提供短剑。卸胳膊卸腿,本座送你大刀,看哪里不爽砍哪里。要是想把他捏圆搓扁,本座让天下第一的名厨来帮你把他剁成肉酱。” “天越,我知道你想看好戏,只是怎么能这样就便宜了他。唐荣轩并不是真正能让我解气的人,我要留着他,让何氏痛不欲生!”唐果儿冷笑了笑,已大步朝着竹楼走去。 脚下的一步步路,她期待已久,路的尽头,是她复仇的起点。 推开竹楼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着一袭如火红衣的陌生女子,唐果儿不动声色的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淡淡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楚颜微愣了一下,当即明白唐果儿已看出她的身份,也笑了起来。 “三小姐好眼力,时隔五年,没想到你我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光景。不过,三小姐当真是今非昔比了,我自幼在通天阁长大,从不曾见阁主对任何一人如此的牵肠挂肚。这五年,通天阁的事务,为了你阁主几乎都放在一旁不闻不问了。这一次,竟然还让我亲自出动,对付唐荣轩。” 第227章 这次绝不手软 “楚姑娘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你家阁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的心性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他是贪玩。! ” 唐果儿霎时觉得有些头疼,在楚颜眼里摊上天越似乎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可是个中滋味,谁尝谁知道。 只要哪里有趣事,就有他的身影。 如果没有趣事,那么制造趣事,再现身。 在她眼里看来,天越就是老顽童的心性,甚至更加顽劣。 “我没有乱想,我也知道阁主不懂情爱,可这又如何,阁主那颗玩心就在你这里。” 楚颜语气里多了些落寞,她进通天阁已经有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来,她和天越几乎是形影不离。 虽然她心底清楚每一任通天阁主最后都会变得冷酷无情,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日益澎湃的心。 天越身边一直只有她,她也知道二人之间永远不可能,但能一直做站在他身边唯一的女子,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因为唐果儿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 楚颜眼底暗了下去,她别开头走向门口,紧紧握上门沿,力气大的手背上指骨末端都变得极其清晰, “唐果儿,我劝你一句,趁早从阁主的视线里抽身。阁主失去兴趣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最后的下场都会很凄惨。” 唐果儿嘴角的笑意一僵,心里已经无语至极,她叹道,“如果楚姑娘有妙策能让我摆脱你们阁主,让他对我不再有兴趣,我非常乐意讨教。” 竹子编制而成的门,吱呀一声被楚颜拉开,嘶哑的声音稍有些刺耳,她苦苦一笑, “我要是有方法,又岂会从你这里下手?阁主向来我行我素,喜怒无常,我无法左右他的思想,你好自为之。” 唐果儿闻言扭头看着,静默站在原处看着离去的楚颜,她一身红衣在行走之间被风带动的飘飘扬扬,在秋日的阳光下,如火如荼。 明知人无情,仍付一片痴心。 唐果儿轻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看向屋中趴在地上痛晕过去的唐荣轩,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五年前,她放了唐荣轩一条活路,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手软! 原本她是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找唐家报仇的,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慕容苍不该将小果掳进宫中,唐素容不该处处刁难她的儿子,何氏不该带着唐荣轩往她枪口上撞! 既然肉都送到嘴边了,不撕碎了吐出去,她上辈子就算是在杀手界白混了。 之所以留唐荣轩一条狗命,并不是冀望能用他换回小果。唐素容是何氏精心调教出来的,势必自私自利。凡是损害到她利益的事情,哪怕是亲弟,也只会被踢得远远的。 留着唐荣轩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折磨何氏,她曾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该是时候讨回来了。 唐果儿稳稳的一步步踏在竹楼的地上,每一步,她都故意加重了脚上的力道踩下去,竹楼地面被踏得吱嘎作响。 没往前走几步,她就顿了身形。 因为地面的吱嘎响声,将疼晕过去的唐荣轩震得慢慢醒了过来。 唐荣轩趴在地上,甩了甩头,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牵扯到了某处伤口,他“嘶”的抽了一口凉气。钻心的痛意袭来,他不敢再动,只等趴在地上等痛意过去。 “醒了?”唐果儿见他小心翼翼的举动,心里闪过一丝快意,站在原处双手环抱胸前,似笑非笑问道,“这滋味你还受的住……四弟!” 熟悉的声音,连着语气抑扬顿挫之间还有些淡淡的熟悉,唐荣轩听着前面,心中只觉得疑惑,可随之而来的那声称呼,却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他。 这个世界上能够这么叫他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大姐,可是大姐如今贵为贵妃身在宫中,断断不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个人…… 唐荣轩缓缓抬起头,动作极慢,甚至随着他望过来时眼珠的转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当他缓慢落过来的目光触及屋中站着的人时,瞳孔惊得瞬间放大…… “你是……唐果儿?”唐荣轩似乎忘了某处伤口,手臂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一下便坐了起来。 他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使劲儿揉了揉眼,再使劲儿揉了揉眼,那丝不敢置信便渐渐转为了震惊。 这张脸,这眉眼,除了不复当年少女的青涩之气,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成熟之外,和五年前比起来,几乎没有其他的差别。 良久,唐荣轩才从某处几乎窒息般的疼痛里回过神,唐果儿失踪五年,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 脑中的一切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都通透了。 唐荣轩神色大变,痛楚转眼变成狰狞的憎恶,“唐果儿,这个毒妇是你派来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让她对我下手,你这个废物,你想让我唐家断子绝孙……你为何要这么歹毒,你也是唐家人!” “唐荣轩,若是何氏真是一个表里如一的良妻慈母,我说不定真会把自己当唐家人,但很可惜,她不是。”唐果儿眼神骤冷,有寒光闪烁,“你说我歹毒?比起你娘,我可差远了,你我都不是傻子,相信也不用我举例说明了吧。” 唐荣轩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唐果儿的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毫无底气的驳道,“唐果儿,你也是我娘养大的,养育之恩你不知图报也就算了,如今你傍上慕容晟翅膀硬了,就开始数落起我娘的不是来了,你真是好样的啊。早知道你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娘就应该把你扼杀襁褓里。” “你错了。”唐果儿走近唐荣轩,声音陡然轻了,冷笑一声道,“你娘最不应该的就是将你真正的三姐害死!” “你什么意思?” “真正的唐果儿早在五年前就被你娘和慕容晟害死了,正是因为她的死,我才得以重生,接替她的生命继续活下去。我并不是你唐家的人,在我的认知里,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恶,就休怪我对你不留情!唐荣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你和你娘咎由自取。” 唐果儿的嘴角不断上扬,可眼底的神色却越发的冰冷,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唐荣轩狠狠打了个寒颤,不仅是因为她的眼神,更是因为这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死而复生? 借尸还魂? 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而且就发生在他的身边。 “你是什么时候取代三姐的?”唐荣轩边颤抖往后挪了挪身子,他的背心全是冷汗,看向唐果儿的目光里全然没有了憎恨和凶恶,只剩下怯弱。 唐果儿冷嗤一声,嘲讽的睥睨看向唐荣轩,往前迈出一步, “你觉得呢?我已经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了你,你还想不起我是从什么时候取代你三姐的,你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你不要过来!” 她徐徐迈近的步子,在唐荣轩看来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他拼命的朝后面坐着退了数步,牵扯伤口引起的疼痛都完全被他抛到来脑后。 唐果儿果真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处看着这一刻懦弱至极的唐荣轩,冷笑着沉默了。 这样的眼神让唐荣轩打了一个激灵,脑中一道光豁然闪过,他不禁伸着手指指着她道,“五年前太子送的十个壮男是你杀的?醒来的人不是我三姐,是你!” 唐果儿淡淡道,“那十个人不是我杀的,但醒过来的人,确实是我。” “难怪……难怪!”唐荣轩恍然大悟一般喃喃着,“难怪三姐的性情会突然大变,原来她已经……” “呵,这还不是拜你娘所赐?将你三姐教成愚蠢无知的孩童心性你娘还不肯罢休,非要害死她不可,说起来,我能再活一次,倒真要好好的感谢感谢你娘才是。” 唐果儿轻声叹息,走到唐荣轩的面前,蹲了下来,淡笑着与他平视。 她脸上的冷意被这抹淡笑遮掩,少了几分慑人的感觉。 [][][].! 唐荣轩心里的恐惧稍稍轻了几分,他目光在唐果儿脸上打量了几个来回,突然伸手抓住她的雪色广袖,哀求道, “三姐在世的时候最疼我了,你既然占了我三姐的身子,求你看在她的份上饶我一命吧。我娘和大姐做的那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针对你欺辱你,都是她们做的,我没有做过啊,求求你绕过我吧。” 唐果儿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被抓的褶皱的衣袖,并没有从他手里抽回来。 她唇边掀起的笑却更甚,淡淡道, “你是没有针对我,但是因为我不像你三姐那么懦弱愚蠢,是你没有这个本事欺负到我头上。只是唐荣轩,你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撇弃关系来的这么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就将你娘和你大姐推到前面做盾牌,何氏教出来的,果真都是一个德行。”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私,我卑鄙,我无耻,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样的人计较了吧,你放过我,以后我娘我大姐的事情,我再也不插手半分。不,不,只要你肯放过我,她们若是再想害你,我一定事先告诉你。” 唐荣轩松开唐果儿的衣袖,毫不犹豫的跪下磕头。 第228章 月影的死 唐果儿看着他的举动,莫名的厌恶和鄙夷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就唐荣轩这样的败类,何氏竟然也想将他推到下一任家主的人选上? 眼前的人还在不断磕头,可唐果儿只觉得更加恶心,这样的人给她下跪求饶,都是一种折辱。 她缓缓站起身子,往后退开一步,“唐荣轩,我不需要你通风报信,你觉得她们还有机会害我吗?” 唐荣轩闻言,惊诧的抬起头,见她淡漠厌恶的神色,心慢慢冷了,一种灰败的神色迅速占据他的整张脸。 唐果儿又淡淡道,“不过,放你一条生路也可以,前提是你必须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我一定清清楚楚的全盘托出。”唐果儿的话如同一道微弱的光,没有温度,却让他暗下去的心,瞬间又亮了起来。 唐果儿盯着他,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悲愤交加的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月影是怎么死的?” “月影?月影……” 迷惑的神色从唐荣轩脸上划过,他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着,然而下一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唐果儿,眸光闪烁,吞吞吐吐道,“月影她……” 见他这一系列反应,十分不好的预感掠过唐果儿心头。 唐荣轩并不是善良之辈,可他想起月影的死,露出了恐惧之态…… 唐果儿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一道戾气从她眼底迸发,她散发着怒焰的目光扫过唐荣轩,低喝道,“说!” “月影是被大姐喂药害死的。”唐荣轩的眼神躲躲闪闪,很明显并没有将她想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她的目光再度变得凌厉,“喂的什么药?” “就是……就是……”唐荣轩看着她的怒气高涨,不敢再有丝毫的隐瞒,继续快速道, “大姐说,你身中媚药最终却因祸得福和定北王在一起了。你没尝到的滋味,她就让月影尝一尝。于是她给月影下了当初用在你身上的那种媚药,用了十倍的剂量……” “等月影毒发时,我娘让人雇来马车,将月影送到了城外的乞丐庙。我因为好奇那种药的药效,就跟着大姐去乞丐庙看了。那帮乞丐将月影……整整五天五夜,当月影已经没气了,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 唐荣轩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沉入了当时的情形,脸上满是深深的恐惧。 而他的这种神情却如刀般割在唐果儿的心里,恐惧每深一分,她的心,就愈痛一分! ***如狼的乞丐,身中媚药的月影…… 那种场面,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这样的死法,来的措手不及。她以为唐素容和何氏再狠毒,也只会抽上月影几鞭子,或者是将她杖杀,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用这样惨绝人寰的方法,让月影屈辱地死去! 心底狠狠的痛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起来。唐果儿喉头涌上的腥甜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可眼眶中的热意,却怎么都压不住了。 她别过脸,仰起头,让泪水往心里流去。曾经在唐府的一幕幕,却在朦胧泪光里如幻灯片一般回放。 “小姐别怕,月影来保护你了!”初见时,她扑进她怀里,颤抖的哭着,却仍紧紧抱着她。 “小姐,奴婢没有眼花对吗?小姐你的灵智终于开启了吗?”这是得知她开启灵智时,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月影。 “奴婢一直以为大小姐和夫人对小姐是疼爱的,如今看来,是奴婢瞎了眼,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枉小姐对她们一直敬重有加,她们竟然诋毁小姐清誉。” 得知何氏母女暗中诋毁她清誉时,咬牙切齿,为她忿忿不平的月影。 从最初的怯弱到后来的坚韧果敢…… 面对与云清的友谊和她之间,毫不犹豫的选了她…… 一幕幕,仿如昨天。 她完全不敢想象,清清秀秀的月影死时,是何种惨不忍睹的模样! 月影…… 月影…… 唐果儿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顺着眼角流进鬓间,握在袖里的拳头,咯咯直响…… 她猛地转过身,朝着唐荣轩胸前就是狠狠的一脚。 唐荣轩霎时被踹翻在地,他捂着胸口,刚想指责唐果儿不守信用,却在看到她因充血和流泪变得红肿的双目时讶住,然后他恐慌的往一旁挪去,边挪动边哀求道, “月影的死我没有参与啊,不关我的事啊,一切都是我娘和大姐做的,你要为月影报仇去找她们吧。你说过不会杀我的,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面对如同嗜血修罗一般的唐果儿,唐荣轩所有的心理防线尽数被击溃。他甚至是忘了站起来,就那么坐在地上拖着身子往床的角落里躲去。 而唐果儿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如同踏在他的心上,每一步,都给他一种心要被踏碎了般的震慑感。 下跪,求饶,在面对盛怒的死神时,都已经变得太过渺茫。 唐荣轩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缩在角落里呆呆看着唐果儿走来。 唐果儿却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我既然答应给你留一条命,那我必然就会让你活着。至于活着的方式,唐荣轩,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完,唐果儿顺手拿过床上的竹枕,在地上狠狠一摔。 竹枕被摔断成了两半,她捡起一半,抽出其中的一根断竹,再度望向唐荣轩。 “你要做什么?”唐荣轩看着唐果儿被划破的手,那鲜艳的颜色不断染上断竹,裂口处很快被染成了的暗红。 唐果儿似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她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语气淡极, “你不要怕,冤有头债有主,何氏和唐素容的所作所为,我自然会向她们讨回来。但是向她们讨债之前,我必须要除去隐患啊,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我不会说的,我不敢说的。”唐荣轩看着那截竹子,有一滴滴的鲜血正滴落下来,那是唐果儿的血…… 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让你不死,那就只剩下另一个办法了。虽然有些残忍,可是至少是保住你最想要的命。” 唐果儿森森一笑,唐荣轩只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了。 唐果儿却无视他的表情继续道,“割掉你的舌头,这样你就说不了话了,挑断你的手脚筋,你就再也没有写字的可能了,那么这秘密,自然就不会泄露出去了。你觉得这方法是不是两全其美?” “你……你好凶残!” “我凶残吗?比起何氏母女,我这套只是拿不出手的过家家。”唐果儿似叹息了一声,目光从唐荣轩的手腕处划过,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断竹…… 就在这时,竹楼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道天青的身影一闪之间便来到她的身边。 唐果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一空,整个人被拉紧熟悉怀抱的同时,有沁凉的气息从后背臂膀的位置窜进,刹那间浸润了手上火辣的痛意。 “因为这样一个窝囊废,何须伤了自己?”惯有的温雅声音在耳畔响起,有淡淡的责备卷在心疼里,是一阵风,从耳畔钻入。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唐果儿绷得僵硬的身子,一下软软靠在了来人的怀里。 决堤的泪水化作满嘴苦涩,她咬着唇再也抑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慕容晟从未曾见过无助成这副模样的唐果儿,她脸上的泪痕,似狠狠抽在他心上的鞭子。他目光骤然如冰森寒,从她手上的伤口扫过,落在地面的那截暗红的断竹上。 眼一眯,一股载满怒气的灵力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地上那半截断竹被灵力牵引着悬浮起来,如离弦之箭,一下刺进还沉浸在惊惧之中的唐荣轩的咽喉。 “你……答应……”唐荣轩的话断在嘴边,那双眼睛依然保持着惊惧时的模样,只是已经没了光泽。 慕容晟冷哼一声,果儿答应饶他不死,他可没有答应。 在他看来,这个世上能守住秘密的人,只有死人。 而让他挚爱之人流血流泪,更是罪加一等! “影子。”慕容晟打横抱起唐果儿,看着屋中多出来的人,冷声命令道,“将他处理了,本王要他尸骨无存,连渣都不剩一点。” “是。”影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唐荣轩,似在考量他的身板够不够城外黑水潭的鳄鱼塞牙缝。 “还有一点,通知假面,本王要一个一模一样的唐荣轩五日后随楚颜出现在香满楼。”说完,慕容晟抱着唐果儿走出竹楼,走向竹林深处天越给他安排的落脚地。 影子看着大开的门,青色身影渐渐远出视线,身为王爷的影子,他却似乎越来越看不透王爷的心性了。 低叹了一声,影子拎起唐荣轩的身子,几个起纵消失在了竹林之间。 待影子的身影消失,原本空荡荡的屋里,一个身影渐渐显露了出来。浓郁如薰衣草般的紫色逶迤一地,长袍的边角上有火焰般的绣纹。 第229章 从中作梗 天越就坐在临近窗边的椅子上,唐果儿进来的时候,他就捏了一个隐身诀跟在她身后。而此时此刻他正托着腮,似在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幕幕事情。 唐果儿对他来说特别吗?他自顾的点了点头。除了有趣之外,他的心有其他异样的感觉吗?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可惜这么有趣的人,心肠似乎不够硬啊。他遗憾的叹息。 不过,慕容晟抱走了唐果儿,会发生什么趣事呢? 最终,天越邪魅的低笑一声,人已在屋中消失不见。 唐果儿被慕容晟抱在怀里,走在竹林小径上。明媚而不炙热的阳光从竹叶间隙间洒落下来,投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衬着枯黄的落叶,成了光暗交错的斑斓画卷。 她其实可以不哭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慕容晟搂住她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压抑和倔强都顷刻崩塌了。 那种感觉,就如同迷失在山林暮色里的孩童,紧绷着浑身的细胞,压抑着心底的惧怕寻找归家的路,却在遇见熟悉人的瞬间,所有隐忍着的情绪便一下爆发开来。 哭泣,就是最好宣泄的方式。 她一直想要逃离,躲避。也曾因为云渊的死,恨过,怨过。 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的看清。原来,慕容晟已经刻进了她的生命里,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变成了那个最熟悉的人。 但是,一丝不安也随之而来了。 慕容晟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的那一番话,他究竟听没听到? 唐果儿抬眼看着慕容晟的下巴,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能感觉到这一刻他的脸色是紧绷着沉着的。 犹豫了片刻,唐果儿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轻轻咬唇,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慕容晟,你走慢点,我有话想对你说。” 环境影响心境,此处微风徐徐,竹叶沙沙,阳光正好,风景怡人。说出来的真相,他也该会比较容易接受吧? 唐果儿这种想法刚刚萌芽,慕容晟却用行动扼杀了它阻止继续成长。她只觉得身畔的景致一闪,下一刻人被放在了一张竹椅上,而慕容晟的身影,也闪进了竹楼的侧间。 他再出来时,拿着一个白玉瓶。 慕容晟走到唐果儿身边,半蹲在竹椅旁,执起她的手察看。仔细挑出两根细小的碎竹屑后,轻轻替她上了药。 这一系列的举动温柔异常,唐果儿的心里暖意流淌而过。当然,如果能找块布蒙上她的眼睛,看不见慕容晟黑得像锅底一般的神色,效果就更好了。 待手上好药之后,唐果儿拉着正欲走开的慕容晟的衣袖,看了看一旁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她的手掌包得像粽子一般,越发显得扯着他衣袖的葱指纤细,仿佛一下就能折断。 慕容晟虽然神色很沉,却没有挣开,坐到了小板凳上。 唐果儿收回手,扭头看向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慕容晟,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我不是……” “你以为我在生气这个?”慕容晟将手中的药瓶放到地上,神色稍微缓了些, “你和唐荣轩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唐果儿,你是谁,你来自哪里,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唯有你而已。也不瞒你说,当年你我初见之时,我曾怀疑过你的身份。只不过当时我想的,是唐果儿会被人掉包了,可看到你耳后那颗朱砂痣,我又打消了所有的怀疑,单纯认为你是因为惊吓过度,心情大变而已。” 正对的窗外,徐徐吹进来一缕清风,她的发丝被吹开了些许,耳后的朱砂痣便若隐若现。 风里似乎带着酥麻的热气,唐果儿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 “就像唐荣轩所说,谁会相信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如果这件事不是真切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不会相信的,不怪你看不出来。” 唐果儿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慕容晟的神色,依然很臭,没有因为她主动说出真相而再有丝毫的改变。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要是再不主动坦白,让她搞清楚原因,她就把他撵出去,这么臭屁,不伺候了! 这么想着的唐果儿已全然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又是谁在伺候着谁。 唐果儿的神色自然没能多过慕容晟的目光,他将小板凳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了些,将她受伤的手轻轻握住,叹道, “我并不是生气你隐瞒我秘密的事,我是在生气你让自己受伤。唐荣轩这种人死不足惜,你不杀他,我帮你杀。让何氏痛苦的方法有千万种,月影的仇,我和你一起报。你不许再让自己伤着,伤在你身上一刀,我宁愿换成伤我十刀。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将我抛在这世上孤独一人,我同样也不会将你抛下,你明白吗?” 慕容晟这一番话,没有华丽的装裱,没有刻意的顿挫突出,平平淡淡的陈述里还能听得出毫不掩饰的责备。 可就是这么一番话,落在唐果儿耳朵里,却让她愣住了。指尖传来的温度突然有些灼人,心底似乎有薄冰融化的声音。 前世她走在刀口上,每一道疤都只能自己去包扎。杀手冰冷的世界,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可能为你去挡刀,只可能会送你一刀。 这种感情,就算是当初和栗洛在一起的那种心境,她也不曾奢望过。 “慕容晟……”唐果儿复杂看向他,窗外阳光照亮他的眼底,俱是真挚。曾堵着两颗心靠近的一切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想起因为自己这五年来的躲避,让他找遍大江南北。她不禁低下了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缓缓道,“云渊的死,是我错怪了你,也不曾给你机会解释,你有没有埋怨过我?” 慕容晟没想到唐果儿会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明白过来。果儿肯这么说,是终于肯敞开心扉面对他了?是不会再打主意逃离他了?是愿意和他一同走向未来了? 浓烈的喜悦瞬间占据慕容晟的眸子,唇边的笑止不住的扩散开来。 他伸手揽住唐果儿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一只手抚摸她的秀发,柔声道, “果儿,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肯与我冰释前嫌的这一刻。你知道吗,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我们之间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你一生一世囚禁在我的身旁。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过往一切,我们就都让它过去吧。” 唐果儿这次没有挣开慕容晟的怀抱,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仰头看向他, “若不是我错怪了你,就算你有一千种囚禁我的办法,我最后都会逃走。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但要想我一直陪着你,还要看你表现!” “我不会给你想要逃跑的机会。” 慕容晟伸手轻轻抚着唐果儿的脸庞,滑腻细嫩的触感依旧没有改变,可是他却非常清楚的知道,历经了多少世事沧桑才重新换来了这一刻。 窗外有竹叶在沙沙的响动,阳光从林间落下,正好洒在唐果儿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肌肤晶莹近乎剔透,弯弯的唇角承载着整个秋色的明媚,那一双潋滟明眸,装着慕容晟同样和煦如风的笑意。 他缓缓低下头…… 唐果儿亦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落下的温热却迟迟没有来,唇上迎来的反而是一片冰凉。 嗯……还有淡淡的竹子清香味…… 唐果儿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慕容晟近在咫尺的脸上一样是惊异而尴尬的表情,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挥手朝着一旁的空气打去。 她却打了个空,下一瞬,天越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哎呀,果儿,你怎么能对本座这么狠心?” 空气中慢慢显现出紫衣妖孽男的身影来,阳光镀在他的华裳上,那原有的淡淡光辉更显得璀璨夺目。 可在屋中二人的眼来看来,他周身的光芒和他脸上无害的笑容一样刺眼欠扁。唐果儿一把拿下唇上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郁闷的几乎要晕过去。 天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今日将她手中的竹叶做成了嘴唇的形状! 从天越现身的那一刻,慕容晟的目光便由惊异转为了怒意,脸色也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似顷刻间就能给外面的艳阳天,天上几个闪电雷鸣外加一场暴风雨。 偏偏天越却似未见着,一下跳到窗上坐下。 他单脚屈起,后背靠在窗框上,另一条腿悠然的晃着,扫了一眼被唐果儿拿在手上的竹叶,笑嘻嘻问道,“果儿,本座这张竹叶设计得有个性吧,刚好和慕容小子的嘴一样大小,防狼必备哦。” “天越!” 一声暴喝在唐果儿耳畔炸开,一条天青色的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瞬间袭往窗户方向。 “哎呀呀,鸡蛋砸石头了……”天越故作慌乱地惊叫一声,当先窜进竹林里,与随后而至的慕容晟打了起来。 第230章 竹叶引发的血案 漫天竹叶纷飞,青青翠竹因为灵力的碰撞,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如同鞭炮一般的声音。! 唐果儿看着手中引发旷世之战的竹叶,头疼掩面。 这个世界上能在分分钟撕破慕容晟温雅面具的人,非天越莫属。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房中陡然敞亮。唐果儿放下头抬眼看去,竹楼的房顶竟然不见了踪迹。 “慕容小子,你竟敢掀本座的房子……” “恶犬先咬人,分明是你自己掀的。” “本座最讨厌被人揭穿,慕容小子,今天非把你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本王不用找北,找得到南就可以。” “没天理了,你还敢强词夺理。” “砰砰砰……” 唐果儿扶额,赶紧丢掉手中的竹叶,起身走到窗边。 竹林里一青一紫的身影完全被漫天纷扬的竹叶包裹了,从竹林东侧打过她的窗前,打向竹林西侧,又从西侧打回。 紫影出手时而强势凌厉,时而奸猾阴险。青影很明显处在下方,却依然不折不挠的见招拆招伺机攻击…… 凡是二人打过的地方,所有竹子全部被灵力震碎,一片竹林,片刻间便残废了大半。 “本座最不待见装斯文的男人。”天越一道打歪了慕容晟头上的发髻。 “嗤啦……”慕容晟扯下一截天越的袖子,“本王最不待见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 “你说你么,细皮嫩肉小白脸。” “说的是你,腹黑装怪老妖精。” “你说谁老?” “你!” “慕容小子!本座跟你拼命!” “谁稀罕和你拼命,本王的命还要留着统领山河俯瞰九州。” “砰砰砰……” 唐果儿听着天越气急败坏的声音和慕容晟处处不饶人的话语,对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可以预见了。 凡是天越在嘴上没赢的东西,在拳脚上一定会赢回来。而慕容晟嘴上占了上风,后果一般就是挂彩。 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何一旦慕容晟遇上天越,瞬间就能风度翩翩的温雅公子变成巧舌如簧的毒舌男,什么修养,什么气度,都能被气得抛到九霄云外。 或许楚颜不应该和她吃醋,而是应该找慕容晟叫板。 自从三人通行之后,天越对他感兴趣的程度很明显超过了她啊。 唐果儿无语望天,再转眼时,慕容晟正被天越逼得节节败退,他身后不远,就是一根被折断的竹节。而天越已经被气红了眼,根本没有看见他背后那截断竹。 那尖利的断面,霎时让唐果儿的提了起来,她登时大喊道,“小心身后!” 听到她的声音,天越手下的动作皆一缓,四周压迫着的灵力顿时弱了,慕容晟趁机一个旋身瞬移闪开,饶是这样,他的后背衣衫仍是被那截断竹划出一个大口子。 唐果儿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却久久都未散去。 她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竹林,再扫过收了手的二人,沉了脸,“想要小果认他当爹的,想要小果跟他混的,都给我滚进来!” 竹林外的二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狠狠瞪了一眼对方,一个从门的方向,一个翻窗,同时回到了屋里。 唐果儿坐在竹椅上,谁也没看,看着被灵力掀去屋顶露出来的天空,淡淡问道, “你们两个很闲?力气多得用不完了?房顶掀了,竹子断了,还打算闹出人命来?一个是通天阁阁主,一个是统领一方的王爷,这一路上因为芝麻绿豆的事,你们两个灵神领域的高手,打过多少次了?也不怕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此时只有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谁会说出去?慕容小子,你会吗?” 天越见唐果儿生气了,嬉皮笑脸近乎无赖道,说完朝着慕容晟递了个眼色,完全忘了前一个自己还与他争锋相对,险些把他闭上了死路。 慕容晟这边朝着天越不屑的别过脸,那边已经走到唐果儿身畔,坐到了小板凳上。他转身将后背朝着她,似有委屈道,“果儿,你看我的衣服划破了。” 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却都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的意思,唐果儿叹息一声,不再多说。 眼前这两个人在一起,就如同狗见羊,天生不对付,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够扭转的。 她伸手查看了下慕容晟衣服上的口子,头也不抬的问道,“天越,你这屋里有没有针线。” 话语刚落,一筐刺绣用品就稳稳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天越带了些许得意道,“这方圆五里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能在眨眼间给你挪过来。而你家这位慕容小子,只能挪动方圆两里的东西。”得意的同时,他还不忘贬慕容晟一句。 慕容晟闻言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他没有脱下衣服,反而将针线一把揽到自己怀里, “隔壁就是绸缎庄,我不会没有衣服穿,你的手受伤了,这衣服就别缝了。” “没事,就随便缝几针。”唐果儿动了动自己的手,上了药之后疼痛感已经轻了很多了。 慕容晟却仍然摇头道,“等你手好了,给我做一件衣服吧,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况且,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多了,只怕你忙不过来。” “咳咳……”一旁的天越闻言干咳两声,不满呛声道,“你们乐意生多少孩子生多少,反正果儿你已经说了,让小果今后都是要跟本座混的。” 听天越这么一说,唐果儿神色一下变得严肃, “天越,小果让你来教,是我提出来的。可是,你不能传授他通天阁的独门幻术。我想让他做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然后能娶妻生子,让我老了之后可以含饴弄孙,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我一定会把他教的懂情懂爱,有血有肉的。” 天越收起了嬉笑,一本正经道。妖孽般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一下显露出来,竟丝毫不逊于慕容晟。 唐果儿这才稍稍放心了,可随之神色却暗了下去,“也不知道小果现在怎么样了。” “别担心,宫里的人会照顾好小果的。”慕容晟握住唐果儿的手安慰道。 “我没想到慕容苍竟然会这么卑鄙对小果下手,我更没有想到小果竟然会相信慕容苍的话,以为他真的是他爹。如果当初我早一点告诉小果关于你的事,他就不会相信慕容苍编造的谎言了。”唐果儿歉意看向慕容晟,自责起来。 这五年来,小果虽然没有问过他关于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可是在他的心里,应该是很渴望的。不然以慕容苍这样拙劣的伎俩,小果不会分不出来。 唯今之计,尽早救出小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唐果儿抽回自己的手,身子稍稍朝前侧了,转头看向窗上坐着的天越,“宫中的布置怎么样了,你的人顺利到了小果身边没?” “人早就到了,现在和那小家伙应该是打成一片了。本座手下的人,办事能力绝对是不在话下,不像某些人安排进去的那些人,到现在都才只能在小果宫殿外徘徊。” 天越傲娇的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不过,慕容苍也不全然是个傻子,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小果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严格的监视着。”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和小果见上一面?” “现在还不行,除了明面上的侍卫布置,暗地里,慕容苍还出动了不少的暗卫守在小果身边。我的人现在还没有摸清这些暗卫的布置,你的灵力也还被封印着,一旦打草惊蛇,小果就危险了。”天越淡淡道,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严肃。 其实要救出小果也很简单,等回了京都后,他潜进皇宫将小果带出来就行了。 只是,这件事太轻松,他没什么兴趣去做。 而且,如果他去救了,那慕容晟做什么?他才是小果的亲爹,这次表现的机会,就让给他吧。 唐果儿闻言顿了顿,再度问道,“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和小果联系上,我不能任由慕容苍继续诓骗小果,要这么下去,恐怕小果就真的完全相信他的话,认贼做父了。” “本座就安排了一个人在小果身边,好不容和小果打得火热了,不能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天越立马将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 他已经决定了,营救小果的这整个计划中,他只负责暗中保护这一项,只要让小果在任何情况之下毫发无伤,其他的事,他都撒手不管。 唐果儿转而看向慕容晟,“我想写一封书信,你在宫中的人能顺利将它交到小果的手上吗?” 慕容晟点点头,“信我肯定能让人交到小果手上,可是,最重要的是小果会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万一你写的信小果拿给慕容苍看了,会不会将他推进险境。”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给小果的信,是用一种独特的语言写的,慕容苍是看不懂的。只是,我不知道小果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慕容苍在他的心里到了什么位置。” 唐果儿不由蹙眉,她一直觉得有一个天真单纯的童年非常难能可贵,所以并没有教小果太多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的黑暗事情。 小果从小又是和朴实的村民一起相处,他虽然会偶尔溜下山玩耍,甚至因为天资聪颖,看懂了不少的事情,可仍然是孩童的心性,不可能有太重的防范心。 正因为如此,慕容苍才能轻易的得逞。 第231章 小短腿 “你们放心,小果并没有完全相信慕容苍。! ”天越不知何时顺来一张竹叶在手上把玩着,“送信的事情越早安排下去越好,不管小果会不会信,但看到果儿的信,总是好的。” “这点我赞成。” 慕容晟和天越的意见难得一致,他想了想又道,“果儿,小果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在营救小果之前,我想先在京都制造一点混乱。一来趁着混乱的时候,转移慕容苍的注意力,减小营救小果的困难。二来,除掉唐家相当于砍掉慕容苍的一只臂膀,对于今后我们挥军京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打算这次回京都就对付唐家?月影的仇可以不用这么快报,这次只要能救出小果,我们一家平安回到甘州,我就知足了。”唐果儿惊讶的阻止道。 想要灭掉唐家谈何容易? 先不说唐家底下有那么多的高手,就拿慕容苍如今对唐家的重视程度来说,唐家一旦有任何状况,她和慕容晟的行踪都极有可能暴露。 慕容苍再不济,也不至于无能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单枪匹马的死敌都对付不了。 那是,她和慕容晟的处境就不妙了。 慕容晟却摇了摇头,“果儿,除掉唐家的事你不用多操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除了唐素容我暂时动不了之外,唐家其余的人,这一次都可以一网打尽。” 唐果儿蓦然想起慕容晟在杀了唐荣轩之后的那一系列安排,他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不过,她真的要将唐家所有的人赶尽杀绝吗? 唐枭一直以来虽不待见她,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而唐府那些姨娘,也没有给她使过什么绊子。 三姨娘虽然曾经和她叫板过一次,但那却是受了何氏的挑拨。何况五妹唐妍蔚,是一个真正让她打心底里喜欢的孩子,在太后的葬礼上,她还替自己解过一次围。 唐果儿沉默了一下,下了决定,缓缓道,“这一次不必将唐家的人一网打尽,并非所有的人都曾苛待谋害过我。这一次,我只要何氏,我要活人!”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慕容晟叹了一声,“你的心还是太软了,就当是再给唐枭一次活命的机会吧,没有下一次了。” “我知道。这一次既往不咎,也是我能够容忍的极限了。”唐果儿看着慕容晟的目光带了些许的感激。 放过唐枭,就相当于给今后挥军京都留下了一股不小的阻力。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灵魂占了他女儿的身子,这是他给她的回报。 以后,但愿他能好自为之。 坐在窗上晒太阳的天越,见二人终于商量完,这才从窗户上跃下,“要想抓何氏还不简单,五天之后她到香满楼赴约,让楚颜将她绑了就是。” “不,这样太便宜她了。”唐果儿冷然打断天越的话,“就这样将她抓来,不管如何折磨死她,都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那你想如何?” “月影死的那么惨,我自然要让何氏更惨!她最看重的就是唐家主母的位置,夺人所爱,让人望之不得,才是最好的报复。我不仅仅要让最后她死的凄惨,在这之前我还要让她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唐果儿森然而笑,对待残忍的人,只能用同样残忍的方法还敬。 天越看着浮在唐果儿唇边的笑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五年的相处,对于她的心性他摸得还是比较清楚了。 尤其是这五年来,偶尔听得她说起上辈子精彩而又凶险的杀手生涯,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个灵魂骨子里的冷酷。 虽然有时候她还不够无情,可是,对待敌人,她必定是不会手软的。 这一刻他是体会到了,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当过杀手的女人。 慕容晟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唐果儿对付左相时的手段他可是全程在场。 冷酷如何?残忍又如何?这并不能代表他的果儿是一个麻木不仁的杀人狂魔。 恰恰相反,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爱憎分明的女人,只要是她,不管那一面他都喜欢。 “行了,我们暂时不要论何氏的事情了。”唐果儿吁了一口气,看向天越,“我要一片轻薄的锦绢,我想过了,我打算把想说的用刺绣的方式传递给小果。” “这个写信有什么区别?”慕容晟有些不解。 唐果儿解释道,“我和小果交流的文字若是写的夸张些,乍看之下就像是某种花纹一般。我将话绣在布片上,你再安排人送到小果的手上。如果其间能够以唐素容的名义,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这并不难办,我的人已经假扮成了唐荣轩,届时,让他将手绢送进宫,我再让宫中的人做好接洽工作便是。” “那我就按照唐素容喜欢的风格将字绣的更精致一些。”唐果儿望向针线筐,眼底闪过一丝利光。 慕容苍,就你那怂样也敢让小果认你当爹? 你就等着小果知道真相之后,请你吃好果子吧! 天都,皇宫。 秋日并没有为四季百花盛放的御花园增添多少肃杀与萧索,若是要想读出些许秋意,便只有荷池中渐渐枯谢的荷叶与满池的莲蓬。 荷池一旁的假山中,两个小孩一前一后的在里面穿梭。 “小果哥哥,我们真的能在这里摘到莲子吗?这个荷池的岸堤好高,下面的淤泥比你和我加起来还深,我们还是回去吧,命人过来摘就行了。” 一身明黄皇子常服的慕容恒步履蹒跚的追着前面走得飞快的小果。 “让人来摘有什么意思?难道你那贵妃娘亲没有教过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看也没有教过,你们皇宫里面住着的人,都比较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小果头也不回,熟练在从一处假山缝隙里侧身而过。 钻过去后他停了下来,挥手招呼着落得远远的慕容恒,“小短腿,我说你倒是快点啊,我们偷溜出来的时间有限,等会那些缠人讨厌的宫女就该追来了,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甩掉。” “小果哥哥,这个路太难走了,我腿疼脚疼。”慕容恒艰难的迈着步,皇子常服的下摆繁复,这么说着他的衣摆又被一块假山勾住了。 慕容恒被绊得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汪汪的立刻瘪了嘴。 “不许哭。”小果见状快步奔至他身边,不由分说的捂了他的嘴道,“小短腿,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呢?摔个跤有什么大不了?” “疼……” “这你就叫疼?”小果非常鄙视的赏了慕容恒一个白眼,替他将挂在假山上的衣摆取下,伸手道,“来,看在你腿短的份上,我牵你。” 慕容恒立马收了哭势,破涕为笑喜滋滋的跟在小果身后。 两个小孩穿过假山之后,来到一处比较低矮的岸堤,前有长青矮树掩护,后有假山遮挡,极其隐秘。 这个位置当然不是此时误打误撞发现的,小果在来之前已经做过数次观察。 娘亲说了,凡事不打没把握的仗。 将慕容恒哄到一旁的草地上乖乖呆着之后,小果背着手在岸堤上来回走动,这处岸堤虽矮,可是离莲蓬成熟的位置还有一截。按照他现在的个子,是够不着的。 进了皇宫之后,他的身手也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如果使用灵力飞过去,摘是肯定能够摘到,但是摘得估计还不够慕容恒这个吃货塞牙缝。 想到这里,小果看向早已跑出草地,趴在一旁自顾玩水的慕容恒,连鄙视的眼神都懒得给了。 突然,他的目光瞥向岸边的一棵柳树。 这棵柳树的一根枝干延伸出了岸堤,在枝干的末端下方,正好是一处莲蓬密集的位置。 小果瞬间有了主意,他扭头看向慕容恒,像个大人一般叮嘱道, “小短腿,等会我要爬到那根枝干上来个倒挂金钩采摘莲蓬,摘了我会丢给你。你的任务就是在岸边将莲蓬捡到草地上,这么简单的工作,你不会完不成吧?” 慕容恒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前襟上沾了不少的碎草渣。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一擦,“我可是皇子,这点小事当然完的成。只是……小果哥哥,那根枝干看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你会摔下去的……” “住嘴,住嘴。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还没上树就诅咒他摔下去,要不是这些日子摸清了小短腿好骗单纯的性子,他真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小果掩面,他真的怀疑小短腿和他是不是一个爹生的,为什么一点都不像他? 大约应该是自己像娘亲多一些。 很快想通了的小果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树枝上,他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遍树下的慕容恒,这才坐下用脚勾住树枝,将自己慢慢倒吊下去。 这一根树枝离水面很近,小果伸手就能够到莲蓬,他当即毫不犹豫的将手边那一丛莲蓬尽数折下,一股脑丢向慕容恒。 “小果哥哥,你慢点慢点丢,我跑不过。”慕容恒看着散落在在岸堤上的七八个莲蓬,一边迈着小短腿弯腰去捡,一边急急忙忙的朝着小果喊着。 第232章 小果果的委屈 “跑步过来你就慢慢跑,小短腿,你想在这边捡着,我看看还有没有哪里可以摘到其他的莲蓬。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出来,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片池子。” 小果脚上用力整个人重新站回了枝干上四处张望起来。 但是四下已经没有其他合适的柳树可以供他落脚,小果皱着眉头似在苦思,在风中飘动的干枯柳条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伸手拽下一根,试了试力道,眼底随后闪过狡黠的光芒,连忙将周围飘动的柳枝全部缠成了一把。他再使劲儿拽了拽,大把柳条纹丝不动。 小果脸上露出欣然的笑意,当即抓着柳条荡了出去。 柳条所能够到范围之内的莲蓬一一被摘了下来,慕容恒在岸上跑得气喘吁吁,不停嚷道,“小果哥哥,慢点慢点。” “这些柳条撑不了多少时间,我得快些摘,你捡不过来等会我帮你捡。” 小果趁着往岸上丢去莲蓬的片刻抬眼看了慕容恒一眼,见他整个人正追着一个往荷池里滚去的莲蓬,跑得摇摇晃晃,大道,“追不上你别追了呀,小心脚下。” “啊……” 他的话音刚落,慕容恒却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快速往荷池的方向滚去。 “小短腿!”小果惊叫起来,瞟了一眼荷池澄澈水面下的乌黑,乍然想起慕容恒的话。 荷池的淤泥比你和我加起来都深…… 他当即借着柳条之势用力一荡,临近岸堤时松开手,飞速扑向正在滚往荷池的慕容恒。 慕容恒滑到的地方正是一段斜坡,小果这一扑虽然准确扑到了慕容恒身上,却并没能阻止他继续往下滚的趋势,自己反而被慌乱中的慕容恒抓住,跟着往下滚去。 “来人啊,救命啊!”小果被慕容恒抓着挣脱不开,眼见滚进荷池之势已无法阻挡,他毫不犹豫的大声呼救。 这一刻会不会被讨厌宫女缠上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他还要留着小命回家吃饭。 连呼两声之声紧接着是两声“噗通”的落水声,寻找二人到这附近的宫女侍卫听见这边的动静,都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当众人看这荷池里半个身子陷进淤泥,还有不断下陷趋势的二人,竞相吸了一口冷气。 侍卫当即将两人从荷池里拔了出来,惊吓过度的慕容恒被侍卫抱过的那一瞬,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这么一哭,所有的侍卫宫女竞相围了上去,如众星拱月般,安慰的安慰着,请罪的请罪着,替他擦去身上淤泥的,脱下外衣紧紧将他裹住的…… 同样惊着了的小果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难过。他也是皇帝的儿子,为了救小短腿也受了惊吓。可为什么他们全部都忽视他,对他不闻不问? 难道就是只是因为他没有在宫中长大? 小果默默垂下了头,他原本不想哭,可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眼前的情景很是刺眼,于是他慢慢退回了假山之中,等外面的人都离去了,他才重新走了出来。 身上湿了半截的衣衫经由风一吹,凉的让他瑟瑟发抖,见四下都没有人了,他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娘亲,我好想你……” 小果越哭越觉得伤心,直到花圃之外有带着疑惑的女子声音响起,他惊觉有人靠近,立刻便止住了哭声,躲进假山里。 “雅儿,你听好像有孩子在哭。”女子的声音不疾不徐,轻轻柔柔的如同拂来的风。 被唤到名字的人,似乎倾听了片刻,这才道,“公主,奴婢并没有听到哭声。” “或许是本宫听岔了。”女子语气里的疑惑淡了下去,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似朝着远处而去了。 风里又捎来了那二人的谈话。 “听说皇兄从宫外带回了一个孩子?” “是的,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本宫最近都在云府陪伴云夫人,还没有去见过那孩子,找个机会准备点礼物我们去看看吧。” “是。” 外面终于没了谈话声,小果这才从假山里走了出来。 隔着花圃,他见一个身着明黄绣凤宫装的女子领着一个宫婢渐行渐远。她的侧脸被掩在树影的缝隙里,虽隐隐约约,却仍能看出那份娇美明艳。 这是他的姑姑吗? 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衫回到自己的住处,因为吹久了风的缘故,小果当夜发了烧。 喝了太医开的药之后,他窝在被窝里,对前几天新来的郝嬷嬷道,“嬷嬷,我想见我爹,你能不能让人去请他过来?” “小皇子啊,现在都快子时了,皇上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你快睡吧。”郝嬷嬷替小果掖紧被角,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烧得不厉害,这才稍稍放心了。 今天她把小果近来的请况传信告诉阁主,就走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这个鬼精灵这会子功夫都能甩开人,独自跑的没了影。 “从前我生病,大爹爹会一直守在我床边,连娘亲都会被他撵开。可是,今天我也落水了,爹为什么却连看都不来看我一下?嬷嬷,你说爹是不是生我的气,我带着小短腿……恒弟弟偷跑出去,让他也落水了。我不是故意的,恒弟弟踩滑了,我扑过去抓他,没有抓住,他把我抓住了…….” 小果浑身都被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精雕玉琢的小脸,因发烧的缘故,脸上有着淡淡的红色。嵌在玉面上的那两汪葡萄似的圆圆眸子,氤氲着朦朦雾气。 天真,不解,带着浓浓伤心甚至是委屈的目光这么一瞧来,郝嬷嬷只觉得心尖都被软化了。从小果的一番话,她已能够想到当时的情景,这孩子是为了救慕容恒才掉到水里的。 出去寻找两个孩子的宫女侍卫那么多,小果最后却独自一人回来了,想必是被忽略在了一旁。 难怪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好好的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才在慕容苍的皇宫里呆了多久,就变得蔫耷耷的,看了真是让人心疼又心塞。 但阁主交代了,她只能在小果身边保护他,其余的她都不能管,知道的也不能说。 小果见郝嬷嬷坐在一旁走了神,便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伸手去拉她,“嬷嬷,难道你也觉得是我做错了吗?” “小祖宗,你快回被子里呆着吧,可别又着了凉。” 郝嬷嬷顺手将小果塞回被子里,顿了顿道,“这件事你错的地方就是你不该避开宫女侍卫偷偷带慕容恒出去,可是他落水的时候,你不顾自己性命去救了他,你是个勇敢的孩子,皇上不会生你的气的。” “真的?”小果眨巴着大眼睛,垮着的小脸终于有了一点喜色,“嬷嬷,爹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好像是歇在了贵妃娘娘宫中。” “明天我要早早的去给爹爹问安,我还要去看小短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喝那苦得舌头都发麻的汤药。嬷嬷,我很乖很乖的睡觉了,你记得要很早很早就叫醒我。” 小果朝着郝嬷嬷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里不再乱动。 不管爹有没有生他的气,明天早上,他都要去向爹承认错误。 郝嬷嬷看着小果乖巧的闭上眼睛睡觉了,更加觉得心里堵得慌。慕容恒在第一时间就被侍卫抱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喝了加了蜜糖的甜姜汤,连喷嚏只怕都没来得及打一个,又活蹦乱跳了,怎么可能发烧? 轻轻叹了口气,郝嬷嬷仔细检查了小果身上的被子,确认没有一丝透风的缝隙,这才走向一旁的软榻歇下了。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 睡得极浅的郝嬷嬷便被一阵轻微的声响吵醒了,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小果小小的身影从床上爬了下来。 借着殿内微弱的烛光,小家伙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穿了鞋摄手摄脚的朝自己走来。 “嬷嬷……”小果走到软塌边蹲下,伏在郝嬷嬷耳边轻轻唤了一声。见榻上的人睡着,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当即起了玩心,拈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就朝她鼻尖扫去,“郝嬷嬷,好嬷嬷,该起床了。” 郝嬷嬷这才睁开眼睛,佯装睡意迷蒙道,“小祖宗,外面天还没有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嬷嬷你忘了,今天我要早早的去向爹请安,你快起来陪我去吧,你不起来我就自己去了?”小果丢开自己的头发,伸手去拉郝嬷嬷。 见装睡也阻挡不了小果的决心,郝嬷嬷无奈的坐了起来,给他穿戴完毕之后,整了整自己微乱的衣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个时辰,慕容苍应该也快起床准备早朝了吧…… 郝嬷嬷敛了心神看了一眼一旁兴高采烈的小果,在心底默默叹息。皇宫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迟早会将这个孩子明朗的心性磨灭掉,既然阁主已经在赶回京都的路上,那么真相不久也要揭开了。 不能让小果对慕容苍抱有太多的憧憬和期待,也是该往这层窗户纸上泼点水了,让小果提前有所警觉。 刹那间心念百转,主意已定。 第233章 爹也不喜欢他 郝嬷嬷从橱子里翻找出一件深色的小披风将小果整个人包裹起来,然后将他一把抱起, “小果,既然今日你想去给皇上请安,那嬷嬷帮你一把,我们不如悄悄的过去,给皇上一个惊喜?” 带着诱人的语气掩盖住了所有哄骗的意味,就像一串鲜红光亮的糖葫芦。外面包裹的糖衣散发着甜腻芬芳,等咬开之后,里面却是未熟山楂,滋味酸涩难挡。 可在孩子眼里,却又有糖衣的香甜。小果歪头一想,顿觉郝嬷嬷的提议不错,立刻开心笑道,“嬷嬷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快些过去吧,去晚了爹就上朝去了。” 小果欣喜的笑容刺得郝嬷嬷眼睛生疼,她别过头,抱着小果悄无声息的掠了出去。 当初慕容苍选人来监视小果时,就已经让他们在小果面前表现了各自拿手的武艺。 小果会选她,就是因为她有一手如风过林间般的绝佳轻功。其实打架才是她最拿手,只要给她一把大刀,就是飞着的苍蝇也能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完好无损的拆下来。 出了宫门,郝嬷嬷并没有立刻奔向夜色里,她顺着宫殿的墙脚一滑,飞速躲进了暗里。 就算是深夜,小果所居住的宫殿外依旧是侍卫森森,暗卫重重。由此可见慕容苍对小果重视到了何种地步。这种重视自然和疼爱沾不上半点的边,慕容苍不过是怕鱼饵溜走,钓不上慕容晟和唐果儿这两条大鱼。 仔细观察了一下暗卫的位置,郝嬷嬷几经闪躲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成功避开明里暗里的视线,领着朝着贵妃的宫殿奔去。 郝嬷嬷抱着小果抵达唐素容宫殿之外时,主殿的灯光正好点燃了。小果眼底掠过一片喜色,压着嗓子轻声道,“嬷嬷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爹他起床了。” 可不是吗,她在宫中潜伏了这么多年,可是踩着时间点来的,还能算错? “嬷嬷,你快放我下来吧,我要进去请安顺便看看小短腿。” 小果从郝嬷嬷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迈着小腿就要往那宫殿大门跑去。 “别去。”郝嬷嬷立刻将小果一把拉了回来,见着宫殿那边有人似乎察觉到了此处动静,看了过来,她当即捂住了小果的嘴,一个旋身无声无息地翻到了墙里。 “呜呜……”被捂了嘴的小果不断发出极其细微的呜呜声,抗议郝嬷嬷的粗暴举动。 “小祖宗你现在还不能进去,这个时候皇上才刚刚醒过来,还没有下床哩。” “呜呜……”小果可怜巴巴的看向郝嬷嬷,伸手轻轻掰了掰捂着自己的手。 “松开你可不许乱跑,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唐贵妃那是什么性子,她不喜欢你同样也不会喜欢我,要是惊动了周围的侍卫吵到了皇上和贵妃……你大约就是被骂上两句,老奴我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远处的琉璃宫灯余光照在郝嬷嬷的眼底有水光在涌动,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不已,竟似真的怕被砍头吓得几欲哭出来一般。 小果点头如捣蒜泥,一被松开他就将郝嬷嬷拉了一把让她弯下腰来,抬起自己的披风就要给她擦泪。 郝嬷嬷一怔连忙尴尬的避开了,她根本就没有哭哪里有泪给他擦?欺骗这么个丁点大的娃,良心真是不好受啊。 就当郝嬷嬷还在风中无限自责的时候,不远处的主殿终于有了声响缓过来,她再度抱起小果,顺着墙根溜到了主殿一侧隐蔽的花园里躲了起来。 小果再怎么天真好骗,此时此刻那颗小小的心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扭头疑惑的看了看郝嬷嬷,细声问道, “嬷嬷,我们是来给爹请安的,就算是要等他起床梳洗,也不用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呀,我们直接去大门口等就是了呀。” 郝嬷嬷无语掩面,请安的是你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见到慕容苍,怎么可能让你去大门口等?就算是让你见了慕容苍,他要问起来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难道让我告诉他,他那些侍卫暗卫都是些摆设,老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上天下地自由如风? 哦买糕的,那她的下场就是……咔嚓。 英年早逝,身首异处。 “嬷嬷,我们为什么要躲?”小果没有得到回答,立马就发挥起了唐果儿交给他的坚持就是胜利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答案死不休的精神。 郝嬷嬷心塞语塞,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了个勉强能对付过去的理由正准备开口,主殿里便清晰传来了对话声。 慕容苍梳洗完毕,唐素容正在服侍他系好最后的九龙缠绕金镶玉腰带,一面的内间里便传来了翻来覆去的辗转声。 那是慕容恒睡着的地方。 听到这动静,唐素容心尖又揪痛起来,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憎恶与愤恨就顺着话溢出来了, “皇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慕容小果送走?你看看,从他进宫之后,就带着恒儿满御花园的东躲西藏,这样的寻人大戏,几乎每隔两天就上演一次。恒儿变得不学无术不说,今天还落水了,臣妾从来没有看他惊吓成那个模样啊。” 说到最后,唐素容的声音里甚至有了哭音。 生恒儿的时候她身子亏损得太厉害,虽然太医说调理好了一样可以再孕,可是这几年补药像是水一样灌下了,肚子还是没个动静。再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恒儿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登上皇后宝座的倚仗,万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慕容苍看着唐素容伤心不已的模样,叹了口气将她拥到怀里, “爱妃,恒儿落水的事情朕也很伤心气愤,可是这口气现在也得忍着啊。慕容小果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他要是有了什么损伤,唐果儿还肯来么?你就别生气了,那孩子不也落水了么?听说还发了烧。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当爹的,下了朝还得过去关怀关怀才是。” “皇上,你何必做得这么真?你这么关心他,有时甚至超过了对恒儿的关怀。” 唐素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唐果儿和慕容苍之间的旧事,一股怒火在心底灼烧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她咬着唇,那股怒气终于还是没能全部压住,冒出了一点火星, “臣妾恳请皇上下旨,不允许慕容小果再接近恒儿。等唐果儿来了,就将慕容小果和她送到一处去,一起处理了吧。” “爱妃,朕会告诉小果不要来找恒儿了,至于后面的时,到时候再说吧。你知道朕真正的目标不是小果,也不是唐果儿。” 慕容苍拉过唐素容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些年与慕容晟各据半边天下的气朕已经受够了,朕才是名正言顺真正的一国之尊,却硬生生被扣上篡位之名,就算是坐在皇位上,底下那些老臣看朕的目光也是带着异色的。朕之所以没有对这些嚣张的老家伙下手,就是要他们看着,慕容晟是如何败在朕的手上,如何匍匐在朕的脚下拱手相让那半边天下的。” “皇上英明,等慕容小果和唐果儿都在宫中了,就不信慕容晟还能冷酷无情坐视不理。”唐素容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当年皇宫中秋宫宴,那个毫不留情面的给她难堪的人,那个的目光永远只在唐果儿那个废物身上的人,那个就连背影都吝啬留给她的慕容晟,她要让他看看当初拒绝她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如果慕容晟选择的是她,而不是唐果儿,那么今日坐在帝位之上的就是他了。 她也要他尝尝后悔的滋味! 主殿里的谈话声渐渐低下去了,小果竖着耳朵也没有再听清二人后面又说了什么。可是这短短的一段谈话却在他小小的心中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打散了他满心的欢喜。 爹也不喜欢他! 他们似乎在利用他! 小果的手不禁抓住手边矮灌木的一根枯枝,他光顾着运转小脑袋瓜思考和消化听到的这番话,便完全忘了自己的手下。 枯树枝被他无心捏断,一声清脆的响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天将亮未亮的寂静夜色里,尤为突兀。 “谁在外面?”慕容苍和唐素容的幻术都不低,二人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一人开窗掠了出去,一人开门奔了出去。 整个宫殿的灯瞬间大亮,然而殿外的檐下,墙角,花圃,全部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慕容苍和唐素容狐疑的对视了一眼,立刻召来守在外围的侍卫,“可有见着什么人出去?” 侍卫一脸茫然的跪倒,“属下们一直守在外,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就在他语落,一阵微烈的风刮过,就在慕容苍眼皮子底下空荡荡的花圃里,又是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 唐素容施施然走到慕容苍身边,瞥了一眼花圃,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风吹断了枯枝,让皇上受惊了,明日臣妾就命人将这些枯枝全部剪去。” 慕容苍心里却始终觉得怪怪的,他目光又在四下搜寻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任何的异常,慢慢点了头, “既然没事朕就早朝去了,恒儿若是醒了替朕转告他,朕下了早操来带他去校场骑小马。他不是一直都念着这事吗?” 第234章 什么玩意儿 “臣妾代恒儿谢过皇上。”唐素容欣喜行礼谢恩,皇上肯说这话说明他心里是看重恒儿的。他越看重她的儿子,后位离她就越近了。 “好了,朕早朝去了。天色还早外面风大,爱妃还是回殿中再歇一会吧。”慕容苍朝着唐素容一笑,领着侍卫转身走出宫殿大门。他始终觉得不放心,回头又望了一眼,对侍卫吩咐道,“天亮前带着侍卫严守在贵妃宫殿外,皇子受了惊吓,天上飞的鸟也不能放进去一只,明白吗?” “属下明白。”侍卫跪着目送慕容苍离去,如今宫中虽然多出一个之前遗失在外的皇子,有了两个皇子,可是那孩子怎么能跟最得宠的贵妃娘娘诞下的皇子相提并论。他起身来,当即把慕容苍的命令仔细交代了下去,亲自带着人不停巡逻,唯恐出什么差池。 然而,任凭侍卫们此时将宫殿防守得有多么严密,也于事无补了。 早在小果将枯枝捏断的那一瞬,郝嬷嬷已经抄起他如蜻蜓点水般利落翻上屋顶。那阵大风也并没有将枯枝吹断,是她用翻上来时顺手捡起的一颗石子夹在风声里打断故意降低二人疑心的。 最后趁着唐素容和慕容苍交谈的时候,她的足尖在屋顶上轻点了一下,携着小果便如光速般飞身而走,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路避开守卫飞奔,赶在东边的第一丝阳光钻出来之前,郝嬷嬷终于带着小果顺利抵达他下榻的宫殿。 刚刚的惊险加上一路狂奔,在郝嬷嬷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回到房中,她将小果往床上一放,便准备拉开自己的话匣子进行滔滔不绝的各种听墙角注意事项的教育。 可小果看向她的一个迷蒙而忧伤眼神,便将她的话又堵了回去。 心塞,语塞。 “嬷嬷。”小果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郝嬷嬷透着满满无力感的表情,他挪了挪身子,更靠近了她一些,犹豫了一下问道,“慕容晟是谁?” 郝嬷嬷一惊,随后立刻堆起狼外婆的招牌笑容,“小祖宗你问这个做什么呀,你跟他很熟吗?” 小果摇摇头,“我直觉好像跟他很熟。” 直觉好像跟他很熟?这是什么歪理论?那她还直觉和阁主不太熟呢,可是能真的不熟吗? 郝嬷嬷随即将自己被扭曲了的思想掰直了回来,以前和阁主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被影响得跟着变成了神经质。 进皇宫的这几年好不容易变得正常了点,现在和这个看似柔柔弱弱实际心思敏感一肚子小九九的孩子在一起,她只觉得自己的思想又被拖着偏离了大道。 “小祖宗,你看今天太阳很好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郝嬷嬷直接避开了小果的问题,阁主没有下达命令之前,擅自做主揭开这小祖宗的身世可是死路一条。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果完全没有打算放过这个问题,不折不挠继续道, “嬷嬷,娘亲说了太阳升起来了就应该起床了,我已经不困了,你快告诉我慕容晟是谁吧,为什么我爹和讨厌贵妃好像恨他的样子。” 为什么,抢了原本该是自己的媳妇,还差点抢了的江山,慕容苍能不恨他?要是不恨他会抓你这么屁大的孩子进宫当饵撒网准备捕鱼? 这之间的恩恩怨怨弯弯道道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就算说清了大多也是少儿不宜的勾心斗角情情爱爱之事。 郝嬷嬷想了想道,“慕容晟也就是现在统领西北一带的定北王,我和他也没有见过几面,依稀记得应该是一个温文尔雅翩翩如玉的佳公子。”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得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后,小果不假思索的随后向郝嬷嬷跑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心塞,语塞,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郝嬷嬷只想捶胸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过去的感受了。这一句一句完全不经思考的话,都恰恰最犀利的紧扣重点啊。 “像什么慕容苍啊,慕容晴依啊,慕容晟啊,你们都姓慕容,自然是有点关系的。”郝嬷嬷用不着边际的软绵绵的棉花拳接下小果犀利一击。 沧海一粟是点,万里群峰也是点,这点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就算小果认爹归宗之后,她这个回答,阁主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可是还来不及为自己高明的回答沾沾自喜,好奇宝宝小果使出了他的必杀技,“慕容晴依又是谁?” 郝嬷嬷霎时只想奔出大殿飞出宫门从此无垠江山一去不回。这样无限循环的问题一直继续下去,还不没完没了了? 就在她忍了又忍,压住所有脾气静下心来准备耐着性子继续为眼前这位小祖宗解答时,门外传来了尖尖细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这一声通报,将郝嬷嬷从小果即将无休无止的问题中解救出来。小果立即迈着步子朝门的方向奔去,他心里很多疑惑想找爹问清楚。 郝嬷嬷无奈看着小果快奔出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时无意瞟过地面,她霎时大惊失色,一个闪身将小果捞了回来,不由分说立即扯掉他的外衣,脱去他的鞋子,低声道, “小祖宗,你要是不想嬷嬷没命,就不要告诉我带你去过贵妃宫中。” 看着郝嬷嬷紧张严肃的神色,小果似乎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去吧。”郝嬷嬷这才放开他,让他光着脚丫奔了出去。随后她也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将两双沾着泥土的鞋往床角隐***一塞,在自己的衣服上揉了两把,这才跟着奔了出去。 慕容苍本来打算下朝之后再来看小果,可是今早在唐素容宫中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惴惴不安,总隐隐觉得要亲自来看看小果在不在宫中才放心。 他沿着寝殿前的石阶快步往上走到大门前,正想伸手去推门,门却率先打开了,一个小小身影直直冲进了他的怀里,将他一把抱住。 “爹。”小果只是唤了一声,便哽咽起来,所有想说的话,都变成浓浓的委屈堵在了心里。 慕容苍极其不自然的将小果轻轻推开,低头的瞬间掩去眼底的闪过的厌恶,换上慈爱的笑来“小果,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我不该贪玩,更不该带着恒弟弟一起贪玩,那样他就不会掉到水里了。”小果说着,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踩在地板上的光脚丫向前伸了伸。 慕容苍并没有注意到小果这个小动作,见他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心情这才稍微的好了点,伸手轻轻在小果脸上拍了拍,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要再甩开宫人四处跑了,这两天你就乖乖呆着宫里,若是觉得郝嬷嬷一个人陪你玩无趣,朕就再给你挑几个有趣的宫人陪你。” “不用了,郝嬷嬷很好。”小果慢慢垂下头,眼底的欣喜一点点冷却下去,失望的看着自己冻得有些微微发红的脚丫。 他已经故意把光脚露出来了,要是换做娘亲早就揪着他的耳朵一把将他扯过去大吼起来,“慕容小果,你再敢不穿鞋就将你丢到深山里喂狼。” 要是换做大爹爹,也早把自己抱起来,在自己屁股上狠狠拍两下,然后用他那宝贝似的华贵紫衣,包住自己的脚到处找鞋。 可为什么爹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呢? 小果缓缓将自己的脚收回,浓密的睫毛一眨,一滴如玻璃般澄澈透明的水滴从睫毛末端滑下,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慕容苍却并察觉到这一刻小果低落的情绪,他看了看天边,朝阳已经缓缓升了起来,他在小果头上摸了一把,柔和笑道, “早朝的时间到了,朕就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听话。” 说完慕容苍转身欲走,小果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依然没有抬头,“爹,下了早朝你能过来带我去玩吗?” 慕容苍怔了怔,顿了片刻,似有些歉意道,“朝中还有很多的公务要处理,今天恐怕没有时间。你落水也着了凉,这两天好好地在宫中休息,过两天带你去玩?” “我知道了。”小果慢慢松开手指,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未动。 慕容苍见他松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又叫住了他。 “爹。” 不耐爬满慕容苍的脸上,他停了停脚,却懒得回头去看小果了。 小果慢慢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看着那个背影认真问道,“爹,我真的是你的孩子?” 闻言,慕容苍脸色一僵,随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声音却柔和到了极点,“你自然是朕和唐果儿的孩子。” 他微微侧眼,看到殿中跟出来还有些衣衫不整的人,立刻冷声道, “郝嬷嬷,还不带小果进去好好开导开导?他这么小你要再看不好他,再让他受了惊吓胡思乱想,朕就砍了你的脑袋。”说完,他甩袖而去。 “老奴遵旨,谢皇上开恩。”郝嬷嬷连忙跪倒地上,朝着慕容苍离去的方向“咚咚”磕了几个头。 待慕容苍走出宫殿,郝嬷嬷忙不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抖了抖自己膝盖上沾的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方向狠狠呸了一声,“什么玩意!” 第235章 看戏 替自己的膝盖出完气,郝嬷嬷转身走到小果身边,心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柔软的手帕,打算替他擦去满脸晶莹的泪水。 小果却退了一步避开了,自己抬起袖子一点一点擦掉眼泪,望着大门方向他慢慢道,“嬷嬷,我再也没有爹,我以后只有娘亲。” 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朝阳和煦的光亮,渐渐冷了下去。 就像明亮炫丽的肥皂泡,一下被戳破,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冰冷水汽,四处飘散零落。 小果突然转身,快步奔回了寝殿。他四处翻找,终于在柜子底层找出一双干净暖和的鞋子。 娘亲不喜欢他光脚丫。 娘亲不喜欢他生病。 娘亲不喜欢他不够勇敢坚强。 这些不喜欢,他要统统丢掉! 保护好自己,他要逃离偏心眼的爹,逃离这个活见鬼的皇宫! 嗯,就这么决定了,回家找娘! 五日后,天都香满楼。 时隔五年,唐果儿再踏进此处,竟觉得恍如隔世。比起当初,香满楼的格局已经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有似云来的客人和依旧鼎沸的人声。 哦,还有三楼那几处别致雅间。 许多熟悉的场景从眼前闪过,可是今时,往昔,已是物非人非。 索性一行人并没有进入曾经三人共饮的间雅间,楚颜带着她们,走到了雅间尽头整个香满楼最高档的一间房。 为什么称之为高档? 推开大门入目全是最精良的紫檀木所雕成的器具,大至桌椅,小至摆放撑开窗户的一截支木。 雅间不大,角落里却独树一帜的摆着一个微型书架,格成一个个小格子。或是摆着名家书画,野史孤本。其间却都用与之相呼应的饰物隔开了。也许是一皿底色雪白润洁却飘着莹莹翠花的玉器,也许是乍看之下不起眼细看却栩栩如生的精致木雕…… 唐果儿用她那曾偷遍世界各个文物馆,抢过无数场顶级拍卖会的眼光扫过去,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当然最夺目的还要数用来铺成桌面的那整整一片莹洁剔透的无暇紫水晶。 天越很有钱,不是豪,也不是土豪,是神豪! 只是,神豪为什么会这么酷爱紫色? 唐果儿随便挑了个圆凳坐下,手指在紫水晶桌面上轻轻扣了扣,是纯天然的,不是人工合成的。 她又叩了叩,如果这么敲碎了带回去,够给小果买多少奶粉?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别人的东西再好始终是别人的,再说小果早就过了喝奶粉的年纪。 一番神游之后,唐果儿看向跟在天越背后的楚颜,“楚姑娘,何氏到哪了?” “先前探子来报,唐家马车穿过了翠玉坊门前那条街,再过一刻,应该就能踏进香满楼的大门了。” 楚颜没有再模仿百变秘籍中的那位主人公,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性子。冰冰冷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艳,是一位冷美人。不过此时碍于天越在场,她的语气里倒是多了些恭敬。 唐果儿闻言遂看向慕容晟,“你的人都准备好了?何氏可是个心细如尘精明的人物,当初整个唐家,她是最先察觉到我的不对劲的人,也是第一个猜到我灵智开启的人。你准备的这个替身可得确保万无一失。” “果儿,如果假面的易容术都无法将何氏蒙混过关,那么我可以说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加厉害。你就放心好了,假面的易容术不仅仅是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他是由内到外将一个人彻底改变成另一个人。恐怕除了身上的血肉骨头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样了。” “这我就放心了。”唐果儿点头,慕容晟从不是一个大言不惭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不会说出这样笃定的话。 她转而又望向楚颜,诚恳道,“楚掌柜,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就看你了。如果你让我顺利替月影报了仇,那么我同样会还你一个人情,譬如百变秘籍。” “你怎么知道的?” 楚颜神色一遍,下意识望向天越。天越凤目一挑,眼睛微眯时闪出的一弧冷光,楚颜当即清醒过来。她怎么能够质疑阁主呢? 既然不是阁主说出去的,唐果儿怎么会知道百变秘籍的精髓所在? 就在这时,雅间的房门被轻轻叩响,楚颜闻声走了出去。 唐果儿透过门缝见着一名侍者低声禀报了些什么,楚颜神色便严肃了起来。片刻之后,她走了回来,沉声道,“何氏来了。” 一只沉默站在一边的天越,微垂睫毛凝神听了听,紫色的广袖在水晶桌面上拂过,桌面上便多出了一副棋子,一壶清茶,还有一份转为唐果儿准备的糕点拼盘。 天越悠然落座,桌上的茶杯无人端拿兀自飞起,将三个茶杯斟满。 他这才慢悠悠道,“时辰正好,小颜完成你的任务去吧。本座想看看这几年你的能力如何了,不要让本座失望才好。” 楚颜浑身一怔,看了一眼唐果儿,想说什么却也是抿了抿唇,深深弯腰一鞠躬,转身走向天越专属雅间正对面的房间走去。 天越轻轻抬手,关上了房门,将桌上的棋盘往慕容晟面前推了推, “定北王,你是整个东陵目前本座唯一看得起的对手。据说你五岁便能出口成诗,七岁时曾舌战群儒,一手棋艺自幼练得炉火纯青,今日本座想拿你练练手,你觉得如何?” 唐果儿一块糕点卡在喉咙,拼命咽了几下,终于顺向滚进腹中。天越又一次让她见证了“奇迹”。 傲娇帝的风采永远没有最狂妄,只有更狂妄。 慕容晟面对天越红果果的挑衅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每一任通天阁主,都是前一任甚至前数十任呕心沥血教导出来的人才,今日本王能有幸与阁主一战,荣幸至极。” 这笑,如春风拂面,连语气都是柔柔软软的,如一团棉花找不出半点棱角。 天越的挑衅碰上去,非但没有溅出半点火花,反而陷进了棉花深处,被淹没得无声无息。 “定北王实在是太抬举……自己。这不叫一站,这叫指导。”陷进棉花里的石头没能准确碰上目标,犹不甘心的往更深处撞去。 这团软棉花撞不出火花,撞穿了也是好的。 直白犀利的贬低,只换来慕容晟淡淡一声“哦”。可他若有所思之后的一番话,险些气歪了天越的鼻子。 “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的指导指导阁主吧。” 空气慢慢开始凝固,唐果儿鼻子轻轻嗅了嗅,出了糕点芬芳和清茶馨香,还有另一个淡淡的味道正在弥漫开来。 是硝烟的味道。 她目光在二人面上转了一圈,一个笑如春风,一个脸黑如关公,两个绝顶高手的第三次掐架一触即发。 唐果儿想也不想一手抓起一块糕点,长臂一声,同时递到二人嘴边,咬牙切齿的笑道, “不想我再次玩失踪的,不想我变成木头人的,就乖乖的把点心吃下去,堵住你们心里的那口怨气。今天这一步是我整个报仇计划最至关重要的一步,你们要是交起手来拆了房顶惊跑了何氏……” 她看向慕容晟,“我保证能让小果一辈子不喊你一声爹。”她又看向天越,“我保证让你从此回到无聊的地狱。”她将两只手分别再往前递了些, “吃!” 两只手上的糕点顿时都空了,慕容晟慢慢品尝起糕点,吃得兴高采烈,末了不忘看向天越笑着点评了一句,“你家的糕点太甜,黏牙。” 黑着脸的天越脸色更黑了,意见却难得一致,“是很黏牙,这从大皇子府聘来的厨子真该杀!” 唐果儿嘴角抽了抽,不过已经掐灭了战火的苗头,斗斗嘴皮子还是无伤大雅。面前这两个人,一个还要帮她救儿子,一个还要帮她灭何氏,谁也不能憋出内伤。 慕容晟和天越却不打算在嘴上功夫一阵高下,就在唐果儿走神的这小小一刹那,棋牌上已经摆了数子。耀眼生辉的紫水晶棋子如其外表带着凌厉的杀意,咄咄逼人。温润的白玉棋子似退还进,笑里藏刀。 落子的速度极快,看得唐果儿眼花缭乱。她盯看了片刻,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都说愤怒得失去理智的人可怕,实际上憋着一肚子怒火没处发的人更可怕。 激烈厮杀的棋局唐果儿淡淡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致,不是不精彩,而是她的心里更惦记着对面那间房间会发生什么事。 她频频抬头朝着门的方向望去,如果不是怕会惊动何氏让她起疑,对假唐荣轩混进唐府造成阻碍,她早就恨不得像壁虎那样趴在对面雅间的房门外一探进展了。 “果儿,小颜不会让你失望的。”天越正将一颗棋子云淡风轻的放进慕容晟的包围圈里。 “果儿,即使这次楚颜没有成功,我也会用其他的办法帮你达成目的。” 慕容晟的棋子却没有落在包围圈的那个缺口上将天越的棋子围死,他落到了另一处,将自己的攻势完全铺开。 天越勾了勾嘴角,缓缓落下一子,朝着唐果儿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妖孽笑容,“果儿你想看对面,本座现在就可以给你开天眼。” “什么天眼,不过是移花接木,不用你本王也能做得到。” 慕容晟挑了挑眉,落子之后朝着紧闭的门挥去一到浓郁的灵力,那门便自灵力集中处水波一般慢慢漾开,竟成了透明的水墙。 天越见状轻嗤了一声,朝着对面雅间的门送去一道灵力,那扇门立刻如消失了一边,里面的情形霎时变得一清二楚。 二人对视了一眼,眼底碰出阵阵不甘示弱的火花,埋头又继续开始在棋盘上拼杀起来。 唐果儿却再也没有半点心思去看越发精彩的棋局,除了对面那件雅间,她身周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自动忽略了。 第236章 一百万两换唐荣轩 雅间中,何氏一身穿戴得分外整齐,丝毫没有因为毕生的希望被彻底击碎而露出一点的憔悴。 此时,她端端正正坐在雅间中,仿佛并不是前来谈判,更不像是处于下风的那一方,反而胜券在握一般,自然从容。 楚颜已经换了另一张面孔,她浅笑着坐在何氏对面,正淡淡道,“唐夫人,送你的那份礼物,你可还喜欢吗?” 闻言,何氏眼底的憎恨一闪,快得似乎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从唐果儿的角度望过去,她接着就看见何氏大半的侧脸都笑了起来,“本就是险中求胜,万里求一,我还得感谢姑娘让我断了念想,免去了今后的四处奔波之苦。” “唐夫人倒是想得开。”楚颜轻轻笑出了声,“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这份礼物,唐夫人会不会一样喜欢。” 说完,楚颜拍了拍手,那雅间之中竟另有一间密室,一个婢子牵着一条绳索走了出来。 待那婢子走到明亮处,唐果儿的嘴角开始缓缓扬起。 绳索的另一头系着的,正是唐荣轩。 细细的绳索在唐荣轩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白嫩的皮肤衬着嫣红的痕迹,一眼便让人触目惊心。 唐荣轩一见何氏,憔悴面容上那黯然失色的眸子霎时泪光闪烁,他一下朝着何氏的方向扑了过去,“娘,救我,救我。” 他的指尖还没碰上何氏石榴红暗底撒花百褶裙,脖子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松松迫使他的身形顿在原地。 随即,唐荣轩便挣扎了起来。 楚颜婉转流淌着着笑意的声音和和气气响起,“唐公子,你若是在动一下,这绳子就不是勒红你的脖子这么简单了,恐怕你这纤细的脖子,就该断了。” “荣轩,别动。”何氏浑身一怔,立刻喝止住他。任凭她之前端着怎样的镇定模样,可真正看见唐荣轩这般狼狈时,她强装出来的镇定霎时溃不成军。 锦云软缎广袖下,何氏的手指狠狠抠紧,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姑娘,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儿子。” 面前这个小姑娘绝不会是绑架荣轩的真正指使者。 如今她在明敌在暗,她不能乱,更不能慌。在对方没有说出目的之前,自乱阵脚只会让荣轩让她陷入更加被动的位置。 “听闻唐夫人行事素来端庄沉稳,如今看来,除此之外另还有几分不同寻常的胆识。你既然这么豪爽,我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楚颜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的往房门方向一瞟,似乎知道唐果儿正在看着屋中的情形。 那目光还有些古怪。 “你放心,小颜看不过来的。不过,她未必猜不到本座为你耗损灵力开启移花接木。”天越语气淡淡,狭长的凤目亮光一闪,朝着紧张注视对面的唐果儿抛去一记媚眼。 慕容晟闻言嘴唇微抿,捏着棋子的手指瞬间收紧。移花接木究竟是谁开启的?占了别人劳动成果还这么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炫耀的,天越绝对是第一个。 是他忘了,这货本就是一朵奇葩。 与其和时时刻刻无聊得想死的人磨嘴皮子,还不如直接手上见真招。 慕容晟手下便生生折了个弯,原本该落在东南角的棋子被他硬是挤进了棋盘中央两军胶着的一处空缺,霎时水晶棋子被困死一片。 “啊呀,果儿你快看,有人趁火打劫呀!”天越笑嘻嘻招呼着唐果儿,也紧跟着毫不犹豫的落下了一子,“年轻人莫气盛,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呀。” 面对水火不容的两人一来一往相互的冷嘲暗讽,唐果儿忐忑的心情不由的便平稳了。就连在心底如火舌一般舔舐灼烧的恨意,也跟着缓和下来。 对面房中,楚颜已经站了起来,细细的绳索随着她漫不经心的踱步,时而松,时而紧。 何氏和唐荣轩心里绷着的那根线也仿佛被牵扯着,时而松,时而紧。 见何氏有些坐不住了,楚颜心知已经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明媚笑道,“唐家家大业大,我家主人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找夫人取些银子。” 绕这么大个圈子,割去荣轩的子孙根将她约到这里,就仅仅是为了要点银子?何氏很明显的吃了一惊,半信半疑道,“你要多少?” 楚颜笑的更加灿烂,竖起食指在何氏眼前晃了晃,“现银。” “十万现银?”何氏脸色微微僵硬。唐家是武学世家,就算是从上一代才开始发达起来,但十万白银对唐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可这件事棘手之处就在于,荣轩的事情万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自从荣轩受惊远扬成了废人之后,老爷去她房里的时间就一日比一日少了。要不是因为府中一直没有添其他男丁,她又哄着劝着老爷说荣轩还有治愈的机会,恐怕老爷早就不会去她房里了。 十万白银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数目啊! 上位之后她是屯了不少私房钱,可其中大部分都是琅华郡主当年陪嫁的嫁妆首饰,这一时半刻之间,哪里能凑这么多的现银。 何氏看了看被系着的唐荣轩,面色僵硬到,“给我三天,我将十万银子凑给你。” 楚颜却摇了摇头,收回食指在绳子上轻轻绕了个弯,淡淡道,“唐夫人,难道唐家现在唯一头脑清醒的儿子,在你的眼里就只值十万?我要的可不是十万哦,而是一百万!” “一百万?你抢人吗?”何氏忍不住惊叫了起来,等着楚颜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般。一百万两现银?别说是她,就是整个唐家也没有! 楚颜却也不恼,反而压低了声音笑道,“唐夫人,我可是穷着呢,这间雅间是整个香满楼最差的一间,隔音效果只怕不是那么好,你这么大声惊呼真的好吗?” 何氏气得脸都绿了。 “其实也就是一百万两银子,唐家卖点古董字画家具古玩什么的也就凑起来了。钱花了可以再赚嘛,这儿子没了,可就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个了。”楚颜说着指尖在绳子上轻轻一弹,细绳微微波动成一道纹。 唐荣轩突然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般,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脸色也渐渐涨成猪肝色。 “娘,娘,救我…….救……我。”唐荣轩双手使劲的去拉扯那根绳子,眼底满是恐惧。 “唐夫人,怎么样?想好了吗?再想不好,这人我就直接送到唐府去了!”楚颜神色骤冷,将绳往后一拉,唐荣轩立刻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唐荣轩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微弱了,奄奄一息似顷刻就要送命。 何氏终于再也镇定不住,连假装也装不出来了。 她一下奔到唐荣轩身边,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一边仰头对楚颜道,“我给,我给。”要是荣轩丧了命,她这个唐家主母的位置恐怕就坐不了多久了。不能为唐家延续香火,即使素容身居贵妃高位,老爷要将她撵下主母之位也是名正言顺。 就算老爷念及夫妻情分,可等下一任家主上位了,又岂会有她好果子吃? 一百万两现银!凑就凑吧!为了后半身的地位,她豁出去了! 楚颜这才又笑了起来,直接将手中的绳子丢开来,“看来唐夫人是想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唐公子就交给你带回去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凑银子。” “唐夫人你可不要耍任何花招哦,我能抓唐公子一次,自然也能抓唐公子第二次。就算你真的将他藏得隐秘让我找不到,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这个消息你藏不住的吧。”楚颜拍拍手,神情很淡,却不似在开玩笑。 何氏脑中刚刚萌芽的藏人念头被这么硬生生的无情掐断,她眼底闪过尖锐的恼意。随后她扶起唐荣轩手掌在他背后一拍,渡了些许灵力给他。 一收回手何氏的心底却升起一丝疑惑,荣轩体内的灵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唐荣轩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悠悠转醒过来。看着何氏盯着自己发愣,他一下便扑到她怀里,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娘……” 随后他扭过头恶狠狠的指着楚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娘,杀了这个贱人,是她,是她将我……娘,你将她碎尸万段,不,将她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唐公子有此志气精神可嘉,只是真要动起手来,谁会是被拿去喂狗的那个?”楚颜面上虽讥讽的笑了,心里却忍不住的翻起了惊涛骇浪。 明知道眼前这人只是假扮的,却也能让她不由自主的将他当成真的唐荣轩。这样以假乱真的演技,怎能让她不觉得惊骇? 百度嫂索| 毒辣特工王妃 定北王手下的人,看来并不像阁主以为的那么简单和脓包。 “你……”唐荣轩被噎得面色铁青,奈何自己确实技不如人,只能一声不吭的扭过头去。 楚颜看向何氏,任务已经达成,她不想和她多做纠缠。 她便也不再忍着自己的不耐,嘴边的笑意微冷,“唐夫人,香满楼的东西贵着呢,恕我不招待你了。若是你想留下来多坐会儿,我倒是可以再为你斟一杯清茶。” “不必!”何氏瞟了眼她那还满着的茶杯,眼前这丫头古怪得很,即使她大大方方的要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她也不会动一筷子,见鬼了才会留下来多坐会儿! 何氏小心解去唐荣轩脖子上的绳子,将他扶起走出了雅间。临到楼梯口,唐荣轩似忍不住心底的怒气,扭头朝着楚颜露出一个挑衅的神态。 一直到二人下楼,完全走出了香满楼,楚颜这才走向天越所在的雅间。她推开房门,朝着天越恭敬福神行礼,随后看向唐果儿,淡淡道,“你要我做的已经办妥了。” 第237章 进宫避祸 “多谢。! 我答应告诉你的,我也一定会做到。”唐果儿同样淡淡道,楚颜对天越的心思铸就了楚颜对她的心结。这种心结不会轻易化解,楚颜对她不冷不淡,她便没必要对她热情。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 这边天越和慕容晟的棋局也到了尾声,天越落下最后一子,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双方势均力敌,激烈的厮杀之后,竟是一个平局。 天越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扫了一眼棋盘,再扫了一眼慕容晟,淡淡哼道,“定北王手下那人演技不错。” 慕容晟倒是一脸平平静静,“比起左护法,逊色不少。”说罢,他又看向唐果儿,眼底有淡淡的担心,缓缓道,“果儿,后面的事真的不需要我再安排人手帮你?” “要本座说,直接一锅端了唐府。你讨厌何氏,本座就将她交给炼狱的人处理,保证史上所有酷刑让她轮番尝个遍,最后还能留一口气给你处置。也只有你么女人才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天越将一颗水晶棋子慢慢捏成了粉末。那语气却悠然的很,仿佛是在与人讨论砧板上的一条鱼,是红烧了好呢,还是清蒸了好。 唐果儿感激的看向二人,他们的好意她都明白,也只能心领了。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暗,语气森冷如冰,“月影的仇,我要亲自报!我不会让何氏死得太轻松,她最在乎什么我就要让她失去什么!她只能身败名裂受尽羞辱去死!” 何氏领着唐荣轩回到唐府后便直接去了她自己的院落。 打发掉所有不相干的人,她只留了含巧在门外看守,自己则拉了唐荣轩到内室你说话。 “荣轩,你的身子......”内室的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何氏什么都没有多问,开口便是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事到如今,她只有确定自己这儿子的身体究竟坏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唐荣轩被何氏这么一问,脸色一白,遂低下了头,“他们……”他肩膀隐隐颤抖起来,似再也说不下去,再抬起头眼底全是熊熊的怒火和愤恨,“娘,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可看清楚了那幕后主使是谁?”何氏闻言心神一震,果然那个女子只是个跑腿的。 “我不知道,那日我一进去,那个毒妇就使计策把我迷倒了,我再醒来……娘,这个仇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有那些银子,我们也绝对不能给他们。”唐荣轩面目狰狞,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遭遇,他越激动越愤怒,才能彻底打消何氏的疑虑。 在香满楼,她可是差一点就怀疑了自己的身份。 昏暗的房间让整个屋中的空气都显得压抑,何氏听了唐荣轩的话便沉默了下去。荣轩想到的,她未必没有想过。可是,不给这一百万两荣轩身子已废的消息便要抖了出去。 若是给老爷知道了…… 得不偿失! “且不说那个女子抓着我们的把柄,而且她还灵力超凡,再想抓你回去也不是难事。这一百万两只怕是拖不得啊。” “娘,我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唐府守卫森严,只要我们将此事告诉爹,有爹坐镇家中,我就不信拿毒妇还敢来?”唐荣轩咬牙切齿道,更深沉的恨意从他眸子里流露出来。 何氏却惊声喝道,“荣轩,你糊涂了吗?” 见自己向来疼爱的儿子被喝得怔怔的,何氏心中一软,无奈叹了口气。 “你现在的身子情况,万万不能让你爹知道。三姨娘如今月份已大,娘已经没有合适的机会向她下手了。这个节骨眼上,你爹若是知道你今后再也不能为唐家传宗接代,一旦三姨娘这胎是个儿子,下一任家主之位便再也没有你的份,就是娘这主母的位置只怕也保不住了。” “三姨娘那身份怎么能和娘的身份比?她就算再生个儿子,也只是个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怎么能和我比?”唐荣轩一偏头,眸底掠过一抹狠色,良久才消散。屋中光线较暗,他必须要保证何氏能将他的神色看清楚。 何氏语气果然又柔和了一分,慢慢走到一旁矮榻上坐下,带着恨意道,“荣轩,你的想法我何尝没有想过。可是这府中小妾众多,今天杀了三姨娘的孩子,明天保不准谁又怀上了。你爹也不是傻子,我要是动作太多,他迟早会察觉。” “如今你六弟又那样了,我所有的希望就都交付在你的身上了。这一百万我们再不想给,又能怎么办呢?还是想办法去凑吧。”何氏心底一阵烦躁,面对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却又发不出火来,都是她把他惯坏了啊。 唐荣轩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站了片刻,便在屋子里焦躁的来回踱步。 他突然停了下来,快步走到矮榻的另一边坐下。隔着中间摆着的小案几,他身子往前一倾,压低声音道,“娘,此事我们或许还有一个回旋之法。” “什么办法。”何氏抬眸忘了忘唐荣轩,并不太信他能相处什么好点子。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脾气,她还能不了解? 怯弱喜色,偏偏还我行我素。要不是远扬成了活死人,她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荣轩的身上。 唐荣轩从何氏的眼里读出了她的想法之后不屑在心底冷哼了一下,当年为了练好自己的演技,他经常将容貌换成各式各样的人流连于各式青楼之间。 什么样的人他没扮过,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对付一个何氏,完全不在话下。虎毒不食子,何氏却是一个为了自己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 不过对他而言这样最好,心中有欲的人才会有致命的弱点。 “娘,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找大姐帮忙。”唐荣轩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一般,眼底原本的那些惧意便都消散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何氏,带着一种期盼,等她肯定自己的提议。唐素容在何氏心中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唐荣轩在她心里的重量。 若果说唐荣轩是何氏获取更多利益的一块踏脚石,那么唐素容就是她保全富贵最后的那张王牌。 二者一比,孰轻孰重,已不需他多言。 果然,听他提及唐素容,何氏便犹豫了,“你大姐身在宫中,只怕不好插手这些事情。” “娘,这件事我们并不需要大姐全程插手啊。我只想大姐在皇宫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等一个月过了,那个女人见不到银子,肯定会重新到唐府抓我。届时,娘布下天罗地网等她来投,这件事我们不就可以完美解决了?” 唐荣轩说着,在不经意间露出了几分洋洋得意。何氏本来还在为他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灵光了而疑惑心惊,在看到他那沾沾自喜的神色后,心里的怪异就散了去。 与此同时,何氏的心里却泛起一股酸涩。是她从前一味的宠爱和依顺会才让荣轩变成了这样。只是这样的感觉在何氏的心里停留不过弹指一瞬,她的眼神刹那变得怨毒。 这一切都是拜唐果儿所赐,若不是她让云清扮鬼吓着了荣轩,说不定她已经乖孙在怀了!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一百万两银子发愁,更不会为自己以后的地位担忧。 “娘,你在想什么?”唐荣轩见着何氏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现在提出这件事其实是有些冒险了。不过为了尽早将小世子从宫里解救出来,尽早让王妃报仇雪恨,王爷一家三口就能尽早团圆回甘州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暗影所有的成员就不用跟着四处奔波,嗯,他也能讨一房媳妇暖炕头。 何氏也被唐荣轩的举动拉回了思绪,她的脸上仍有疑虑。 她缓缓的扫视了一眼屋中,那股疑虑就一下变得稀薄了。这院中虽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是所有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值不了五十万。 再加上平日里,为了防止姨娘们的开销太大将今后属于她和荣轩的财产挥霍出去,她更是以身作则提倡节俭。现在手边能拿出来的钱财和她这些年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也不过十万出头。 这些钱全部加起来和一百万比起来,还差得不少。而且一旦真的将所有银子给出去了,她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了,让她今后还有何颜面与其他府中的夫人聚会赏花? 这么一想,何氏霎时就觉得心疼不已。 她想了想,绞紧手中的锦帕终于道,“你的这个提议的确不错,按照你的身子状况想要在宫中藏下来也不是难事。明日我就进宫和你大姐商量此事,至于抓那个女子,我们等不了她来自投罗网。她既然想要钱,那我就拿钱找些杀手好好招待她!” “好!娘果然是最有办法的人,让她嚣张,这一次看她还狂不狂得起来!”唐荣轩语速飞快,掩不住的激动和快意。 兴奋过后,他欲言又止的看向何氏,吞吞吐吐道,“娘……那个……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宫里?我……我一个人留在府里,万一那毒妇……我有些害怕……” 曾引以为傲的儿子变得怯懦如鼠,除了恨铁不成钢,何氏的心里闪过一丝痛意和不满。可再不满又能怎么样? 她只剩下这一块踏脚石。 第238章 怒扇巴掌 何氏不禁别开头,不再去看唐荣轩窝囊的模样,“既然这个计划已经这么定下来了,你迟早都要进宫去,明日就跟我一起去宫里吧。不过去之前,你得换一换装。” “只要能摆脱那毒妇,娘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等将来我当了家主,这府中的一切我就都交给娘做主。”唐荣轩见何氏答应,喜不自胜。但在心里他却已经将何氏鄙视得不能再鄙视了。 一个人能获得多大的权利和自身的能力是挂钩的,就算踩着这个傍着那个爬上去了,也不代表能在食物链顶端的厮杀中站稳脚跟。 何氏有几分心计和手腕不错,靠着这些手段能勉强能将唐府玩转,只可惜她得罪了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如果只是得罪了王爷大概就是直接被咔嚓,可得罪王妃的下场,远远比直接得罪王爷更凄惨。 唐荣轩蓦然想起唐果儿的吩咐不禁打了个寒颤。 何氏倒没注意唐荣轩的神色变化,心中悬着的最大的那块石头落地,她的心情和神色都明显的轻松了不少。 随后何氏又对唐荣轩嘱咐了些进宫之后注意的事宜,交代他收敛起自己在府中嚣张惯了的脾气,见唐荣轩都一一的应下了,这才挥手放心的让他下去了。 第二日,唐荣轩被何氏装扮成了侍女跟在身边进了宫。 就在他们进宫的同时,皇宫一处守卫松懈的偏僻角落,三个人影从深红宫墙翻了进来。 “本座早就说了,直接用幻影从大门闲庭信步般走进来就好了,你们偏偏要翻墙,看看,来看看,本座的袍子都沾染上这皇宫肮脏的灰尘了。”天越扯着一处袖口往站在一旁的唐果儿和慕容晟眼前凑,那神情活脱脱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万不还一般哀怨。 唐果儿抽了抽嘴角,天越一旦傲娇起来最明智的态度就是将他哄着捧着。尤其是在这种天越阁主觉得自己形象被损的时刻,更是马虎不得。否则,逗比将为你诠释什么叫撒起泼来……表演起来不分场合。 随即,唐果儿抬手准备替天越派去袖子上的灰尘。 “嗤啦。”光和声音的速度总是比唐果儿的速度快,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伴随衣服破裂的声响,天越只觉得整条胳膊一凉。 在唐果儿诧异的眼光中,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紫色华服的一截袖子挣脱了肩膀的束缚,以决绝的姿态投进了大地的怀抱。 三丈之内,霎时变得寂静无声,似乎就连风也特意绕开了这一个地段。 慕容晟扫了眼地上飘落的袖子,目光慢慢转向天越露在空气中宛如白玉一般的整条胳膊,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皇宫肮脏的灰尘沾染上了阁主的袍袖,本王恐阁主也被这尘埃染污,情急之下只得截去阁主这截袖子,还望阁主莫怪才是。” “慕……容……晟!”天越咬牙切齿,露在空气里的手臂隐隐有青筋暴起。这十年伽灵大陆所产的雪雾天蚕丝统共就只制成了三件衣服。 第一件因为唐果儿生产毁了,第二件被慕容小果一泡尿灭了灵气,这是最后一件!他的衣服全部毁在了这一家子人手里,他是造了什么孽? “咳咳......天越,其实你这样穿也挺好看的。”唐果儿见势不妙,立刻闪身站到二人之间,干巴巴的安慰天越。 她真是脑袋秀逗了才带着这两人一起来。要知道眼前这两位大爷一旦对上,可不管身在何处,就是捅破天,只怕也要将心里的恶气出上一出。 但是很显然,唐果儿几乎没有诚意可言的安慰对于痛失爱衣的天越阁主来说,没有起到半分作用。她还没有看清楚天越如何从她身边绕过朝着慕容晟攻去,那二人就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 “慕容晟,你竟敢撕了本座的袖子,本座非得扯掉你一条胳膊!”天越手腕一翻,一道无声的风刃极速划向慕容晟,他的身影也在同时如游魂一般随后而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慕容晟旋身凌空姿态飘逸躲开,在天越无形的威压之下,他的脸色稍白。不过他依旧从容道,“不是你自己嫌弃袖子脏了?本王只是一番好意,替阁主分忧。” 嫌弃袖子脏了是假,趁机戏弄果儿是真。虽然知道天越不懂情爱,但是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不允许戏耍他的果儿。 紫青两道身影在空中不断碰撞错开,四下里却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凡是二人灵力扫过之地,不管是枯草还是树木,亦或是檐角壁柱,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粉碎剥落,最后化成漫天飘扬的灰尘。 天地间,没有半点声音,静的可怕。可眼前的一切景物却在飞快的变换着,被毁灭着。这种感觉就像一部诡异的科幻片,但唐果儿却并不是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一个,而是片中身临其境的人。 唐果儿站在原地,空中二人激战时自动开启的防御结界让她一步也无法往前迈开。因为被封了灵力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因此高手的威压对她的作用便并不大。 不然此时此刻,她早就变成地上的一具躺尸,或者是同枯草壁柱一般的粉末了。 空中交错的两道人影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谁也没有手下留情,哪怕是一招半式。 唐果儿这次是真的紧张了,眼下她既不能喊住他们,也无法出手阻止。可任由二人继续打下去,很快就会惊动宫中的暗藏着的高手。 怎么办? 唐果儿心急如焚,看着空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那令人眼花缭乱的两色身影几乎已经交汇成了一条紫青相间的泛光彩带。一侧废弃的宫墙因为壁柱的碎裂,开始慢慢倾颓。 唐果儿突然心中一动,眼底亮光一闪,下一刻,她卯足浑身力气终于往前迈了一步。 然而,却似有一股极大的力气将唐果儿弹开,她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煞白。她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那神情就如同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终于,她的身子晃了晃,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的抬眼望向空中的二人,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果儿!”慕容晟当先发现底下唐果儿的异常情况,他没有做多想,挡开天越逼近跟前的一击之后,立刻从难舍难分的战局中抽出身来,奔向唐果儿所在的那处位置。 他的后背衣袍被天越来不及撤回的掌势余风划开一大道口子,好在天越最终还是及时的收住了自己的手,否则那道口子便成为了他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慕容晟哪还管得了这些,从战局中陡然脱身加上猛然奔至唐果儿身侧,让他体内的灵力翻滚逆行,忍住喉咙里的腥甜,他一把将唐果儿搂紧怀里不住唤道,“果儿,果儿!” 随后而至的天越见唐果儿脸色苍白,心里也是一紧,二话没说便拉起唐果儿的手腕,探听起她的脉搏。然而当手指覆上唐果儿手腕的那一瞬,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脉象沉稳,没有半点紊乱和微弱的迹象。可果儿却晕了过去,这其中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她在装晕。 天越正要抽回手,突然觉得手上被人不着痕迹的捏了一把。那举动极其轻微,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嘴角弯了一下,放开唐果儿的手腕,佯装未怒道,“果儿体内气息杂乱无章,刚刚那一击你为什么要打歪?” 若说天越最擅长什么,一是充傻装楞顶着无害的俊脸坑死人不偿命,第二便是恶人先告状,不管对与错,只要他被咬上一口那么必定会反咬你十口。 慕容晟闻言抬眸冷冷看向天越,直直的盯着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天越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当即怒哼了一声,伸手便去抢唐果儿。 “你做什么?”慕容晟抱起唐果儿旋身一躲,避开天越伸来的手,微怒道,“究竟是谁先动手,阁主心里应该有数才是。再者果儿是本王的王妃,岂容其他的男人太过接近?” “本座想接近谁就接近谁,你只怕没那个本事拦。”天越明显再度被慕容晟的话激怒,一下便将唐果儿暗示给他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下一瞬他身形忽闪,化作一道紫影掠过慕容晟身旁。 慕容晟手中一空,当即朝着天越扑去,打算抢回唐果儿。 可当他刚到天越面前,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唐果儿半点衣衫,同时响起的两声脆响让争执的二人刹那间怔住。 “你们有完没完?”唐果儿愤怒得近乎暴喝,她已经从天越的控制范围里脱身出来,此刻就站在二人身侧。那双明澈的大眼里,装满了腾腾的怒气,她正甩着因为用力过猛而震得微微发麻的手。 自从这二人撞到一起后,天越顽劣的性子变得更加顽劣不堪,历来沉稳的慕容晟也一反常态。话不过三句便大打出手,她就没有过一天清静日子。 简直是不能再忍! 第239章 提前送何氏上西天 天越和慕容晟都还怔在唐果儿甩来的那一巴掌里。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被人甩巴掌还是人生头一次。 慕容晟脸上温雅的笑意此时此刻已经凝固了,天越的脸色更是骇人,盯着唐果儿的目光变得阴戾起来。 唐果儿让那他觉得有趣,但并不代表他就放纵她为所欲为,被一个女人扇巴掌,对他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 唐果儿挺直脊背迎接天越浑身散发出来的暴怒气焰,她的眼里没有惧怕,反而同样有怒火在跳跃。 “你想杀了我?我这条命当初是你救的,你想取回去随时可以。但是这一巴掌我绝不后悔打了你,慕容晟,还有你也是一样!我们这次进宫为的是什么?你们两句话不投机就不分场合的动起手来,打得天翻地覆。是,打完了你们是出了气了,可是二位大爷你们想过后果吗?” “这里现在是慕容苍的地盘,这宫里潜藏了多少的高手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们不计后果的打起来,一旦惊动了慕容苍惊动了唐素容,我还要不要找何氏报仇?我还要不要救出小果?不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不心疼!” 唐果儿看着面前神色依旧难看的二人,越说越气。找何氏报仇她并不着急,就算这次被发现失了良机,她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真正担心的,是小果。 慕容苍若是发现了她们的踪迹,那么小果这个鱼饵便养到头了,到时为了逼他们就范,慕容苍必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小果的处境便危险了。 见唐果儿比自己更愤怒的模样,天越的怒气竟稍稍消了点。随后又听闻她说起小果,天越的脸色这才慢慢缓和了一些,可是愤怒依旧还是有的,毕竟唐果儿的举动实在是……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而一旁一直沉着脸沉默的慕容晟,看着唐果儿愤怒的说出这一番话,眉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歉疚。 这一生他最遗憾的便是错过了果儿的生产,错过应该陪伴在孩子身边的这些年。若不是他在小果的成长过程中失约,小果也不会轻而易举相信慕容苍是他的爹了。 今天的这一切,他有无法逃避的责任。 慕容晟垂眸,淡淡道,“果儿,在没有顺利救出效果之前,我不会再和天越动手了。” “谁稀罕和你动手。”天越见着慕容晟竟然变相的向唐果儿服软了,突然觉得自己继续生气下去就显得小肚鸡肠有失通天阁主该有的风范了。 而且,果儿说得也没错,慕容苍这宫中确实有不少的幻术好手。虽然比他和慕容晟低上了那么几个档次,但及时察觉附近有高手过招的能力还是有的。 况且小果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己寄予在他身上的一切厚望也不能还没实施就付诸东流。 天越一想通,眼底的怒火霎时消散,他瞥了一眼慕容晟,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身。 唐果儿紧张得砰砰跳着的心,这下才归了原位。和天越相处的这几年下来,她从不认为他是一个可以随便得罪的人。扇他巴掌,真的是迫于无奈之下选择的铤而走险的办法。 好在天越并非真正的无情无爱的人,他的心里还是看重小果的。 见面前二人的怒气都平息了下来,唐果儿深吸了一口气道,“按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今天是不能和小果碰面了。在惊动宫中的人之前,我们直接撤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假面去处理。只要小果能看到我绣的那方手绢,他自然就明白真相了。” 面对唐果儿的提议,这一次慕容晟和天越难得的意见一致。三人便从进来的位置重新翻出了皇宫。 果然,三人刚翻出去,从皇宫各处窜来的几道人影相继赶来了。 这几人便是慕容苍隐卫中的高手。他们看着眼前大战过后的场面,竞相神色一紧。只因就在他们的脚下,铺成着一层又一层的花花绿绿的粉末。从这些粉末的眼色依稀还能变出它们来自哪里,由何种物品所化。 宫殿倾颓,红墙斑驳。隐卫一点点分辨着粉末下去,脸色也跟着变得更加严肃了。该要多深厚的灵力才能将这些东西都化成粉末,看地上打斗余下的痕迹,这一定是一场巅峰高手的旷世之战。 只是,这巅峰高手是敌是友? 隐卫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已经默契的不需要言语交流,只这一眼之后,人影便又朝着四方散去。 等人都走了,宫墙上才慢慢显露出三个人影来。唐果儿被慕容晟牢牢抱在怀里,挣扎未果之后,她眺望着皇宫远处最高的那处屋檐,淡淡道,“慕容晟,你说慕容苍什么时候会将这一幕和我们联系起来?” “不出五天。”慕容晟搂着唐果儿再度从墙上跃下,轻轻巧巧落地之后,他松开唐果儿并肩站到她身边。 “慕容苍虽然刚愎自用狂妄自傲,但是他的脑子绝不笨。这段时期只要有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关注。一旦疑心上我们不管有没有确切证据,他都会认定就是我们做的。若是这样,小果的处境只怕就危险了。” “所以在慕容苍怀疑到我们身上之前,务必让假面将我的消息传给小果。小果鬼点子也不少,只要他知道慕容苍一直都是在骗他,他自己会知道自保。天越,你安排在小果身边的人暂时也不要妄动,尽量让小果稳住慕容苍,千万别逼得慕容苍狗急跳墙。” 唐果儿郑重交代着。慕容晟和天越都有人在宫中,小果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这次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小果吃点苦头。吃一堑长一智,再好的铁也要经过捶打才能成为利器。 小果聪明有余,但是对人心的险恶了解得太少。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唐果儿的心里却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天越,“天越,等假面在宫中的事情一办妥,你就立即安排楚颜潜入唐府找何氏要银子,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激怒何氏。” “不按照原计划的来了?”天越挑眉,语气中微微诧异,“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唐果儿冷哼一声,嘴角挽起一朵带毒的花,“被你们这么一搅,我自然只能提前送何氏上西天!” “好!本座对这游戏的过程本就不重视,只感兴趣何氏会被你如何整死,精彩提前,本座喜闻乐见。”天越眼底亮光一闪,立刻兴致勃勃应和道。 女人与女人之间真正斗起来,比高手大战一场更让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个唐果儿。他几乎可以预见何氏惨烈的死法了。 慕容晟的表现却远远不如天越那般兴致昂扬。 他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唐果儿,淡淡道,“你若是需要我做什么,我便竭力的去做什么。早日处理完唐府的事情,我们便能早日回去甘州。” “我的确有一事需要你相帮。我如今灵力全失,御兽之术也被封印,远不是何氏的对手。我想找你借一人一用。”唐果儿收起冰冷,朝着慕容晟淡淡一笑,“我要影子。” 影子之所以为影子,因为他是慕容晟的贴身暗卫,对慕容晟而言就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慕容晟早已踏进灵神领域,如今有没有没有影子对他来说影响都已不大。可对唐果儿而言却完全不一样了。 除了楚颜的正面出击,她还需要一名高手在暗地里配合她的行动。 只有早日报仇救出小果,她才能真正心无旁骛的陪慕容晟回到甘州。 “影子。”慕容晟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影子便似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出现在了他面前。慕容晟淡淡瞥了一眼影子,不疾不徐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本王的影子。从今以后,王妃将是你的主人,她的命令你必须完全服从。若是胆敢违背,逐出暗影。” “王爷......”影子惊得抬眸直直看向慕容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造次了,他立刻便跪倒在慕容晟面前。他挺直着脊背一言不发,以一种沉默的姿态,表明自己只愿追随一人的决心。 慕容晟微微垂眸,目光里迸出冰冷而不容置疑的寒光,如刀一般划过影子的身上,“身为暗影统领,你打算这样给手下的暗卫做榜样?” “属下不敢,可是......” “本王这里没有可是!”慕容晟冷然打断影子的话,踱步走到唐果儿身边,执起她的手,“果儿会是本王唯一的妻子,不管将来是何种光景,能够站在本王身边的,唯她一人而已。夫妻一体,她的命令就等同于本王的命令,你明白了吗?” 影子看向面前二人十指交扣互握在一切的手,面色闪过讶然,犹豫一下终于俯下身去,“影子参见主子。” “你起来吧。”唐果儿拍了拍慕容晟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慕容晟松了手后,她稳步走到影子面前,亲自俯身将他扶起。 “虽然王爷命令你跟随我,但是我历来不愿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在我报完仇之后,你若还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的主子,大可以回到王爷身边去。可是在我报仇期间,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一切安排。这是我给你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你明白吗?” 第240章 库房管理权 唐果儿眉间刹那间迸发出来的王者气息,让影子一怔。这种凛然的霸气比起王爷也丝毫不逊,竟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低下头去。他回过神来后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又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天越的目光一直落在唐果儿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神色。别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在影子眼中的霸气,更确切来说是一种杀气。这杀气应该是果儿上一世刀尖上舔血的杀手生活所堆积而成。 那是怎样血腥残酷的生活,才会让他也感到震动? 天越突然觉得有点难受,遗留在心中最后的那点怨气也消失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垂了眼角,“大冷天的你们倒是衣衫齐整,可怜了本座却要刮冷风。果儿,你真真是半点都不怜惜本座?” 唐果儿闻言无语地别开脸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慕容晟扫了一眼天越的手臂,看着他故作可怜的模样,神色也僵了僵。要知道他后背那道的口子灌风的效果比起天越露胳膊的效果,也是毫不逊色的,不过他没有像天越一样厚的脸皮。 “走吧,我们回去吧。”此处虽是皇宫外围,但也会有禁卫定期巡逻,他和果儿的身份现在都不能暴露。 唐果儿点点头,当先走在前头,沿着来时的路线折返回去。避开了喧闹的人群,深秋的萧索景色带得她的心也跟着暗沉下来。阔别五年的唐府,阔别五年的何氏,如今她们终有又要见面了! 月影,你的仇我必将连本带利找何氏讨回来! 是夜,弯月斜挂苍穹,冷如银钩。 月下朦胧的夜色里,一道人影轻飘飘落进唐府一处后院 “这几日老爷夜夜歇在三姨娘的院子里,真真是当我不存在?” 楚颜还未走进主屋,即使明显压抑着却依然尖利刺耳的声音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声音中的愤怒和怨恨,在深夜里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夫人,只怕你该给三姨娘上上规矩了。下午奴婢去厨房给您拿金丝血燕粥的时候,还听着老爷房里的翎翠姐姐说老爷今夜要来您房中。是三姨娘的一声肚子疼,将老爷哄骗过去的。”另一道声音柔柔响起,言辞之间愤愤不满毫不遮掩。 听到此处,楚颜停住了脚步。她饶有趣味的看着那间还亮的主屋,等着里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屋中,何氏非但没有卸妆换衣。在暖黄灯火映衬下,她脸上的妆容反而显得更加的精致夺目。为了今夜老爷的到来,她特地悉心装扮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一想到老爷另歇他处,何氏气得牙根都发酸,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来。 “三姨娘那个狐媚子,挺着个大肚子还不知道消停,伺候不了老爷却还要霸着老爷不放!看来近来我不在府中,对姨娘们的管教太松懈,让她得意忘形了!是该好好给她上上规矩了,否则她只怕忘了谁才是这府里的主母!” 含巧被何氏凶狠的目光一怔,立刻便回过神来附和道,“这府里的主母当然只有夫人,可是……” 含巧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前几日府里来了个神医,给三姨娘诊脉之后说她怀的是个男胎。老爷深信不疑,现在宝贝着三姨娘呢,f夫人,咱们只怕不好给她上规矩。” “哼……”何氏眯了眯眼,轻轻弹了弹自己修剪的精致的指甲,声音一下幽冷,似对面山头吹来的测测阴风。 “教训这样的贱蹄子,何须脏了我的手,这府里盯着她肚子的可不止我一个。想办法放出话去吧,就说一旦三姨娘真的诞下男丁,老爷就将她抬为侧夫人。记住,这件事务必要做的不留痕迹,最好从三姨娘的院子里开始传出来,明白了吗? 含巧眼底一亮,当即会意过来,“夫人这是要让三姨娘成为众矢之的?生下男丁就能成为侧夫人,这府里的姨娘只怕没那么容易让三姨娘爬到自己的头顶上去呢。” 何氏冷笑转身坐到一旁的妆台前,头上戴着的金簪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弧光,“谁会愿意自己的头上再多个主子,而且还是个霸着老爷宠爱不放趾高气扬的主子?含巧,给我卸妆吧,今夜我要睡个好觉。” “夫人果然是深谋远虑,这样的好计谋确实可以让你高枕无忧啊。” 何氏话音刚落,屋外陡然响起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她心底猛然一惊,正要分辨这个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是谁,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骇得奔向门外。 只因屋外楚颜道,“可惜唐四公子的事情要扰了你今夜的好梦了。” 楚颜没有举步再往前走,她站在原地负手于身后仰望着月色。风吹着她层层叠叠的裙摆飘扬,本该艳丽如火的裙袂,被夜色染镀变成了稍暗的殷红。 她的脸上还是带着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面色便显得稍白了些。肌肤如雪,配上一袭红裙,在深夜里站在月色下,生生将奔出来的何氏惊得一下顿在了门口。 楚颜微微扭头,看着一脸惨白的何氏不以为意,淡淡道,“唐夫人,我家主子要的银子呢?” 何氏深吸了几口气,缓下紧绷的心神,脸色一沉慢慢道,“不是说好了一个月之期?” “我家主人反悔了,决定只给你三天的时间。”楚颜毫不扭捏理直气壮道。她理了理自己被吹得微乱的裙摆,朝何氏粲然一笑。 这明艳的笑容却让何氏觉得后背一凉。不过随后她便想起唐荣轩已经成功混入宫中,被素容保护了起来,心底那股惧意霎时就消退了不少。她微微一扬下巴,“三天我凑不出一百万。” “哦?唐夫人似乎底气很足,难道就不怕我再将令公子抓走?我想起来了,唐四少爷已经被你送进宫了,他现在的身子,扮个太监在宫中藏一辈子也是藏得住的。只是,他成为了太监这个事实就不知道藏不藏得住了,我相信府里那位风头正盛有孕在身的三姨娘,应该是很需要这个消息固宠的吧?”楚颜语气不轻不重,声音也柔和的似风一催就散。 可她的话却如重锤狠狠落在了何氏心中,她的身子竟被震得晃了晃。 何氏抓住一旁的门框,狠狠瞪向楚颜,“你究竟怎样才肯罢休?一百万两,三天,我去哪里凑?” 楚颜神秘的笑了笑,缓缓道,“唐家的库房里应该有不少的珍奇古玩吧,你作为主母,难道连一个小小库房也不能管理吗?我家主子的话我传达到了,三日后你若是拿不出银子,唐四公子身体状况的秘密将传遍天都的每一个角落。唐夫人,好自为之。” 在她看来,何氏种女人最讨厌。目光短浅心胸狭隘阴险狠辣,仗着几分聪明就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楚颜说完片刻也不愿多呆,和这种人多呆一刻,都让人觉得恶心。她身形一动,飘然而去。 待那一抹殷红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何氏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把捏裂了扶着的门框。她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欺人太甚!” 含巧看着何氏愤怒之下捏出的裂痕,心底颤抖了一下,连忙上前垂首柔声劝道,“夫人,仔细手疼。”夫人只告诉了她四公子惹上了麻烦,但四公子身体的秘密夫人却并没有告诉她。如今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个骇人的事实,对她来说只是祸事。 果然,何氏立刻便看向了她,那目光中浓浓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今夜你听到的,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 “奴婢追随夫人多年,一定会守口如瓶。”含巧惊恐跪倒在地,夫人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这些年明里暗里夫人处置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下场凄惨?而且夫人的身边也从来不留无用的人。 含巧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恭恭敬敬仰望何氏,小心翼翼道,“夫人,刚刚那个贱人虽然嚣张,但是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夫人是唐府主母,这库房自然盖由您管着。三姨娘这一胎若是真的生下来个男丁,老爷免不了要好好赏她,库房中的东西不能这么白白的便宜了那个狐媚子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氏闻言心中豁然开朗,面色渐渐缓和,看向含巧的目光也柔了几分。 她弯腰亲自扶起含巧,拉着她走向内室。慢条斯理道,“是这件事情干系太过重大,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刚刚是我太紧张了,才会迁怒于你。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是连你也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库房,的确应该在我的掌握之中。” 掌握库房,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老爷将好东西赏给三姨娘,她也能神不住鬼不觉挪点银子出来先堵住那女人的嘴。 就算万一真的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荣轩的秘密泄露出去,经济大权在握,老爷未必会将她怎么样。 即使她主母的位置真的不保,也能事先存点积蓄,今后也能衣食无忧坐享荣华。 第241章 药侍 库房的管理权何氏要得很顺利,她知道是因为自从三姨娘怀孕之后唐枭陪伴她的时间少了,觉得冷落了她才没有多少犹豫就将库房教给她打理了。 姨娘们虽然有异议,但何氏毕竟是当家主母,管理库房名正言顺,倒是没有一个敢将不满闹到唐枭面前去的。 府中这时却起了三姨娘生了男胎之后会被抬为侧夫人的传言,唐枭派人细查,发现这传言是从三姨娘院子里传出的,便没有过多去追究。 毕竟现在两个儿子都那样了,若是三姨娘真的生了儿子,他就把孩子放到何氏膝下当做嫡子来养大,给三姨娘一个侧夫人的位置作为补偿也并非不可。 只是,这样的传言一起,府中的姨娘会有多少人盯着三姨娘的肚子?家宅后院的明争暗斗,他并不是不知道。 就在唐枭琢磨着如何能不着痕迹的将三姨娘保护起来,先前断言三姨娘怀着男胎的神医,再度登门造访了。 唐枭听闻后立即命人在天井往里一处连接前后院的花园里摆席接待神医,又命人去将三姨娘请了过来。当下人带着一身白袍飘飘眉须皆白,行走间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的神医走近,唐枭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身边的药侍身上。 那侍女的容貌并不出众,勉强称得上平平。梳着双髻,这个人裹在一身白衫里,微微垂着头跟在神医的身边。这样的打扮容貌丢到人堆里绝对一眼找不出来,可唐枭却莫名的觉得熟悉。 压下心底的异样感觉,唐枭起身迎了了上去,“神医今日登门造访,我唐府蓬荜生辉,你快这边请。”虽然他如今的地位在整个天都的王公贵族是最上上层的,但是他骨子里依然还是有些学武之人的豪迈。 对像神医这样见首不见尾的隐世高人,唐枭还是比较尊敬的。而且他之所以这么热情也是事出有因的,上一次三姨娘险些小产,请遍了天都名医甚至是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正是这位神医一剂药方保住了胎儿。 “唐家主不必太过客气。”面对唐枭的热情,神医格外淡然,他微微一笑,眼角堆起皱纹。那一双眼睛却似风轻云淡的朗夜里穹幕上悬着的皎皎明月,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清逸。 神医坐下后,药侍乖顺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唐枭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药侍,转而落回神医身上身上,“恕我冒昧,不知神医今日造访唐府,所谓何事?” “我在天都呆的时间已久,今日打算继续去云游。路过朱雀街想起唐府有一位姨娘即将临产,顺道来看一看。”神医说着,眉头却微微蹙起了,似乎欲言又止。 叹了一口气后,他继续缓缓道,“唐家主,你府中这位姨娘腹中胎儿之前受过重创,我当时虽然保住了胎儿的性命,可是重创之后胎儿孱弱却已不可避免。我今日来主要是想看一看那位姨娘的身体状况。” “得知神医前来,我已经命人唤三姨娘过来了。”唐枭闻言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有些话神医并没有说得直白,但是他却明白。胎儿孱弱,生产之时对母子来说就是一道死劫。唐府如今缺的就是男丁,三姨娘府中的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留住的。 唐枭陷入自己的担忧之中,却没有看在坐在一旁的神医偷偷捏了一把身后药侍的手腕。那药侍立刻狠狠瞪了神医一眼,明亮的大眼中一闪而过浓浓的警告。 突然,通往后院的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药侍和神医扭头看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走来。 女子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桃色撒花宽幅长裙,繁复裙摆行走之间如桃花绽开。外罩这雪貂毛织披风,头上珠玉金钗几乎占满了发髻,从上到下一眼看来,俨然是养优处尊的名门贵妇。 药侍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变得清澈无波,她收回目光,借着自己广袖的遮掩,伸出手指在神医身上点了点。 神医眸光一转,一瞬慵懒之后眸色清亮。这边唐枭已经起身亲自去扶了三姨娘,待婢女在凳子上铺好了软垫,才小心翼翼扶了她坐下。 三姨娘落座后,朝着神医颔首,“上次多亏了神医相救,我才得以保住腹中胎儿,我还想着和老爷商量临产之时请神医前来坐镇呢。” “三姨娘言重了,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我该尽的责任。不过我即将远行,夫人生产之时我已不在天都了。”神医捋捋胡须,不急不慢的从容道。 “难道神医不能再多留些日子?” 三姨娘似有些吃惊,随后她的神色暗了下去,一只手抚上自己浑圆的肚子,担忧道,“不瞒神医,自从上次险些小产之后,我腹中胎儿一直便不太稳定,甚至时常觉得隐隐作痛。我想可能是上次的事对胎儿造成了影响。如今眼见就快临近生产了,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 神医为难道,“可我此行确有要事要办,不能在天都多呆。三姨娘这个情况虽然不太乐观,但唐家主即日起请大夫为三姨娘悉心调理身子,应该也能顺利生产的。” 语落,神医身后一直沉默的药侍却突然开口,“师父,徒儿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想说什么便说,我这次出门就是打算带你历练,让你的医术更上一层楼的。”神医朝着药侍点点头。 药侍打量着三姨娘缓缓道,“看姨娘的面色憔悴,应该是心中忧思导致睡眠不佳所致,不仅仅是要请大夫调理身子,还要舒缓心情才是。” 三姨娘一怔,随后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不过是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真正的症结所在。”她转而看向神医,“我近来确实睡得不安稳,时常夜里惊醒,神医可有办法?” “这恐怕是姨娘的心结,要想解开只能姨娘自己看开。若是姨娘看不开,我开再多宁神的方子,也于事无补。唐家主记住我所说的和我家丫头说的,尽早对三姨娘的症结对症下药才是。” 神医淡淡道,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就不叨扰家主了。丫头,我们走吧。” “神医留步,我有个不情之请。”唐枭犹豫了一下接着连忙出声,目光落在了药侍的身上,“神医远行办事,我不敢再多留你。只是不知神医可否让爱徒暂留唐府?” “我这徒儿学医不过五载,恐怕学艺不精帮不上家主什么忙。”神医看向药侍,淡淡婉拒了。 唐枭坚持道,“五载时间也不短,况且令徒天赋俱佳,还望神医看在三姨娘府中胎儿也是一条生命的份上,就将令徒留下吧。” 神医沉默,扭头看向药侍,“与我一同出门是历练,留在唐府也是历练,你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你自己选吧。” 三姨娘撑着桌子站起身,作势就要跪到地上去,“请姑娘留下救救我的孩子吧。” 药侍似受了惊吓一般,往旁侧身避过这一跪。她一脸无措的神医,见神医朝她点头,才伸手去扶住三姨娘,“我学艺不精,只能尽力而为。” 三姨娘闻言心中一喜,点点头立刻道,“我代腹中孩子感谢姑娘肯答应留下来。” 神医笑笑道,“三姨娘言重了,即使是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保证胎儿平安无事。所以不管结果如何,还望家主不要迁怒我这徒儿。” “这是自然,令徒愿意留下我们已经很高兴了。神医,令徒留在了府中,此行我另外派人护送你?”唐枭看着神医诚恳道。 医术再怎么高明也毕竟是一个垂垂老者了,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这样的人才就可惜了。只要神医能够平安归来,没准还能请他给荣轩瞧瞧身子。 神医却断然拒绝,“我喜静,此行身边也还有人,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徒儿也不喜欢喧闹,还麻烦家主给她安排一处僻静的院子。” 说完,他又看向药侍嘱咐道,“丫头,我这一路会给你留下记号,待三姨娘生产之后,你便沿着记号来寻我。” 药侍点点头,乖顺道,“是,师父。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就去找你。你这一路上也要当心。” “你也是。”神医拉着药侍的手拍了又拍,一脸不舍与不放心。知道见到药侍被他拍得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才收回手转身离去了。 唐枭目送神医走远,这才望向药侍,想了想道,“姑娘若不嫌弃,这段日子就住在我三女儿的院子里吧。那里环境清幽却又不失雅致,姑娘住着也能觉得舒坦。” “谢过家主。”药侍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遮去自己眼底闪过的那一道厉芒。 那个院子里曾经给她带来欢笑的人已经惨死,如今物是人非,她岂能住的舒坦? 既然她住不舒坦,那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休想过得舒坦! 何氏,我唐果儿布下局回来报仇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242章 布局 唐枭为三姨娘能顺利生产留下神医爱徒待为上宾,并让她住入空置五年的嫡小姐院子,继三娘娘生下男丁会被抬为侧夫人之后,成为唐府又一个轰动的消息。 唐果儿所扮的药侍的到来,让府中的一干姨娘心都紧了紧。 其中最气愤的莫过于何氏。她好不容易激得府里的姨娘将三姨娘视为头号敌人,而唐果儿的出现莫过于老爷再向众人昭示对三姨娘这一胎的看重。当夜,在唐枭歇在三姨娘院中后,何氏摔碎了屋里的一干瓷器。 唐果儿坐在院中的大树上,听着慵懒斜靠在一旁树干上的天越细细给她说起府中姨娘的千百态,只是报以一声冷笑。 天越终于换下了自己的紫袍,穿了一身素白长衫。 纯洁如皑皑初雪的颜色让他原本摄人心魄的妖孽容貌,显出几分难得的清逸悠远来。不过这雪白长袍却分外眼熟,细细一看分明就是白须白发的神医所穿的那一身。 “果儿,本座费尽心思打探来这么多消息,你就只给这样的反应?真真是太伤本座的心了。”天越挑眉,身形一动已从唐果儿身边瞬移到她对面的树干上,委屈的神色里偏偏又带着几分甩不掉的傲娇。 唐果儿瞥了眼天越别扭的模样,心底被这院里旧物所勾起的淡淡惆怅霎时消散了几分。她无语道,“天越,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让慕容晟身边手下那位假面帮你剥下来,制成一张举世无双的精美面具。” 这家伙一招幻影,估计唐枭的每房姨娘用什么脂粉,带了些什么首饰,首饰上镶的是玉还是珍珠都一清二楚了然于胸。 什么费尽心思,整个唐府对他来说就如无人之境任他自由来去。 天越却根本没有抓住唐果儿话里的重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如脂玉的脸,欢喜笑道,“果儿也觉得本座长得倾国倾城举世无双?本座也这么觉得……” 对于天越强大到无人能及的自恋功力,唐果儿除了无语便只能选择无视了。若不是慕容晟在天都还有其他的要事需要处理,若不是她现在灵力全无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办,她百分之两千不会让天越跟着来。 唐果儿突然叹了一口气,“五年前,我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醒过来,开始了我又一次的生命。记得那时我满心全是对上一世栗洛背叛的愤恨,月影是第一个驱走我心底阴霾走近我内心的人。” 说着,唐果儿望向无边夜色,苍穹无月无星,她的眸子漆黑深沉,似无法照亮。 天越接过话,却牛头不对马嘴,“你第一次遇见本座不也是在这院子里,就是在这棵树上。那时你还是个幻术造诣近乎没有的丫头,偏偏警觉性却那么高。本座用了幻影这样强大的招数,都险些被你发现了。” “不是险些,是我已经发现了。”唐果儿心里的愁绪再次被天越的话打的七零八落,她心底不免烦躁起来,“有些东西不用看不用听,单单凭直觉就能够感受到。杀手的直觉和动物的直觉通常比较相似,当时你的心里对我起了杀念。” “那是本座不知道你这么可爱好玩嘛。你在通天阁闹了一通,本座身为阁主岂能放任闹事者逍遥自在?再说了,若是本座当时不想杀你,咱们也不可能结识交好。”天越努力开脱自己当初的杀念,看着唐果儿满脸的献媚,白衣好不容易衬托出来的那点清逸,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唐果儿只是随口说说,没料到天越听后会这么小心翼翼生怕激怒了她一般。 心底一阵暖流涌过,她笑道,“虽然你有时候让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你当成揉好的面团使劲削,但是我不否认你说的很对。这些年要不是你在身边,我和小果恐怕都不复存在,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至交我的兄长。” 天越一下变得沉默,他做这一切只是觉得有趣好玩。可是此时心底涌出的这种暖暖的从不曾有过的感觉是什么呢?这绝不是觉得有趣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或者是爱? “你怎么了?”唐果儿察觉天越神色有异,回想自己说的话,也没觉得哪里说错了惹这位大爷不高兴。 天越陡然哈哈一笑,眨眨眼盯着唐果儿,慢悠悠道,“本座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话。果儿,你说本座可以当作没听见前一段吗?” “天越!”唐果儿咬牙切齿,这个妖孽最大的本是不是灵力高超幻术高强,而是分分钟能把人气的恨不得将他撕碎! “果儿……”天越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神色变了变。他轻轻抬手唐果儿就径直从树上飘了下去。唐果儿落地站稳,不解看向他,只见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人就在树间隐去了。 远处传来轻微的踢踢踏踏的声音,唐果儿顿悟,有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理了理自己微微坐皱了的长裙,淡然站在院中,等着来人走进。 来的人是何氏,跟在她身后的除了贴身婢女含巧,还有府中的其他两位姨娘。虽然时隔五年,唐果儿对那两位姨娘还是有些印象。 打扮的素净清爽的应该是九姨娘,娇媚如蔷薇的是十一姨娘。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位十一姨娘的胆子很小。 何氏进了院子并没有直接朝唐果儿走来,她站在原地将唐果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往前走了两步也依然站的较远。 她缓缓道,“上午听人说府中来了一位神医高徒,本打算中午就过来看看姑娘,不过手中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没能抽出身来。这么晚了其实也不该来打扰姑娘休息,只是这院子闲置太久我怕会缺什么,便不放心的过来了。” “家主和三姨娘待我很热情,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不必再操心。”唐果儿语气淡淡,她既然是打着帮三姨娘安胎的名号进来的,就没打算让何氏待她有多亲切。 何况,不激起何氏对她现在身份的不满,怎么能够让何氏乖乖走进她的下一个圈套之中。 何氏自然不是傻子,唐果儿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她并非感觉不到。在唐果儿说完的第一时间,她就迅速的分析出了这个药侍不是她能够拉拢的。 既然这人无法拉拢,又一心想助三姨娘上位,那么对待敌人她也不必心慈手软了。神医的徒弟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想通这一点,何氏被激起的怒气就平复了。她反而似没有看唐果儿的疏远一般,笑得越发可亲,“其实我今夜过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姑娘明日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替府里其他的姨娘瞧瞧?我身后的九姨娘和十一姨娘进府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虽然师父留我在此只是为了给三姨娘安胎,不过给几位姨娘瞧瞧身子也算是一种历练了。”唐果儿淡淡应下来,在心底却只剩冷哼。 就算何氏不来,她也会找机会去这些姨娘的院子里走动。她们不能生孩子,哪一个不是拜何氏所赐? 何氏既然自己撞上门来找死,难道还要她大发慈悲放过她吗? “那我就替姨娘们谢过姑娘了。”何氏闻言当即满脸欢喜,扭头朝着身后的两位姨娘做出一个让她们放心的表情。 九姨娘和十一姨娘紧张的神色一下就舒缓了,皆露出了喜色。多年未孕的苦恼谁尝谁知道,如今神医高徒肯给她们瞧瞧,她们自然欢喜。能不能治愈姑且放在一旁,只要能找出症结所在,也是多出来的一分希望。 唐果儿不动声色看着两位姨娘的反应,目光一移落到了何氏身上,“夫人不必谢我,我学艺尚且不精,连师父十分之一的本事都还没有学到,不一定能瞧出什么来。” “姑娘谦虚。姑娘尚且年轻,假以时日定然是医术超群。三姨娘生产还有半于月,这段时间姑娘若是缺什么尽管告知我。这是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含巧,就让她来照顾姑娘起居吧。” 何氏说着,含巧便走了出来,恭恭敬敬走到唐果儿身边,垂首行礼。 唐果儿看了含巧一眼,粲然而笑,“夫人也很热情,那么我就谢过了。” 何氏见唐果儿没有丝毫推辞,也跟着笑了起来,“夜已深,既然姑娘答应了给姨娘们瞧瞧身子,我就不叨扰姑娘了。”说完,何氏领着两位姨娘和其他的婢女离去。 转过身,何氏的眼底闪过利光。这药侍虽然有几分傲气,但是心思太单纯了。三姨娘腹中的孩子,恐怕还是生不下来了。 何氏离去后,唐果儿转身走向主屋,连看也没有再多看一眼含巧。她留给何氏的映象必然和高傲沾上了边,那再高傲一点又有何妨? 含巧见自己被唐果儿晾在了一边,眼底闪过怨毒。在府里就是其他姨娘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她何曾被一个小丫头这样的轻视过?左右这丫头没有几日好活了,死的时候她一定会送她一程! 含巧光顾着怨恨,因此并没有注意唐果儿细微的举动。 唐果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了抬,朝着大树的方向伸出的那两根手指。她给何氏最后活命的时间只有三天。 第一天已经过完,至于第二天…… 何氏,你也该尝尝当初我背负着漫天流言世人骂名的滋味。 你想杀我,我想杀你,就来看看我们谁死在前头! 第243章 公公 第二日一大早,三姨娘起床更衣,却在衣服里发现了一封神秘书信。! 她心里一跳,当即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待四下无人之时拆来一看,信中那句短短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她心里,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整个京都开始流传着一个消息。 三大武学世家中如日中天的唐家,就要面临绝后的危机。 当消息传到唐府时,唐枭正在陪三姨娘用午膳。听了下人禀报的消息后,他震怒得直接将饭桌一掌拍成了碎片! 唐家绝后?简直是胡说八道! 暂且不论三姨娘肚子里这个即将诞生的男丁,荣轩的隐疾也并不是彻底没救了。况且他现在正当盛年,唐家怎么可能绝后? 三姨娘被唐枭的怒气惊着,雪白着脸却不敢贸然插话,想起早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封信,脸色更加苍白,但她却不敢贸贸然说出此事。 唐家绝后这个消息对唐家和老爷的损害有多大,她并不是傻子。这几年虽然老爷对她宠爱有加,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归功于五儿的听话懂事。可老爷的真正发起火来,也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三姨娘顿了顿,手慢慢抚上腹部***了起来。 带着痛楚的***立刻将唐枭的怒火压下一截,他焦急问道,“你怎么样,我立刻让人叫那姑娘过来?” “老爷,不碍事。”三姨娘轻轻抚着肚子,脸上的神色慢慢舒缓下来,良久道,“刚刚老爷发那么大的脾气,妾身惊着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着,三姨娘低下头温柔看向自己的肚子,然后又徐徐道, “老爷,妾身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彻查。这个消息传得这么快,恐怕是有心人为之,你应该彻查才是。”从前她蠢,被何氏当提线木偶牵着,成为对付其他姨娘的武器。 直到两年前爱子惨死,她才真正看清了何氏的面目,眼下这个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外面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胎,那这个流言想要针对的便是唐荣轩。 不管流言所说是真是假,只要当所有矛头指向不能人道的唐荣轩,何氏无论如何都得尝尝些苦头。 三姨娘眼底划过一道厉芒,却犹犹豫豫道, “老爷,这些年夫人明里暗里陪着四少爷奔波求医……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这流言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妾身觉得四少爷的身体情况老爷应该早些弄清楚才是。” 唐枭抿唇,眸底暗了暗,“流言的源头我一定会查清楚,至于荣轩的身子……等神医回来诊断了便有结果了。倒是你仔细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还觉得不适,就叫那位姑娘过来瞧瞧。” “已经不疼了,妾身谢过老爷关心。这几日老爷一直陪着妾身,都没去夫人那里,如今这个消息夫人得知了只怕也会伤心和愤怒,老爷还是去看看夫人吧。” 三姨娘声音柔和,听上去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被何氏当刀使的这几年和其他姨娘来回交锋,她早已由钝刀变成利刃。她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为了在最好的时机给何氏重重的一击。 “你说的有理,我的确应该去看看夫人。这顿饭就不陪你吃了,晚上我再过来瞧你。” 唐枭怜惜地看了一眼三姨娘,唤了婢子进来打扫满地的狼藉,又嘱咐让人重新送上饭菜,才离开。 三姨娘看着唐枭离开的方向,蓦然想起早上的那封信,信上说唐荣轩在宫里当太监。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岂是能轻轻松松混进去的?若是信上说的是真的…… 她又看了看满地的碎片,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比起唐枭的震怒,何氏的反应却出奇的安静。从听到消息之后,她便一直坐在内室的矮榻上,沉默着,一动不动。 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因为何氏气糊涂了。而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些想要银子的人,是在向她施压。 若是他们真的想将荣轩身体状况的消息抖出去,大可以将一切说的更明白,更具体,根本犯不着这样含糊其辞引众人去猜测。 何氏向手边案几上摆着的库房钥匙看去,唐府的库房之前一直由唐枭亲信管家管着,虽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些年她去的次数也不少。 库房里面的东西原先就不少,加上这些年素容当了贵妃之后宫里的赏赐,林林总总,加起来少不了几百万两银子。 如今唐府的财富就在她的手上,那些人要的一百万两究竟给不给? 就在何氏犹豫不定的时候,含巧从外奔了进来,“夫人,老爷来了。” 何氏面色微变,这个时候老爷过来,想必一定是知道了外面流传的消息。难道老爷已经怀疑到荣轩的身上了? 她猛然站起,将库房钥匙往矮榻之上的一处暗格里一收,这才理了理裙摆迎了出去。 唐枭已走到门口,一踏进何氏屋子,他就觉得四下空了许多,纳闷问道,“屋子里怎么空了许多?” “老爷你是知道的,这屋子里的东西当初是配套布置的。前两日我碰碎了摆在妆台旁最大的那个花瓶,屋子就失了和谐感,东西我就都撤了。” 何氏说得不紧不慢,一边说一边观察唐枭的神色,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压抑的怒气。 心中一惊,很快又平稳了下来。何氏小心翼翼问道,“老爷,那个消息你也听说了?” “嗯。”唐枭冷冷的应了一声,举步走进内室坐到矮榻上,何氏立即也跟了进去却并没有坐下来。 唐枭手搭在矮几上轻轻扣了两下桌面,随后抬头看向了何氏。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内室里依然透亮,目光落在何氏身上笔直又如实质的重物一般有力。 他突然问道,“夫人,此次你陪荣轩出门寻医,他还能不能治愈?” 第一次唐枭如此直白的问法让何氏一怔,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笑道,“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必须得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荣轩的身子若是治得好,我就打算让他跟在我身边历练,若是治不好……我也得做其他的打算。” 唐枭说得很缓慢,虽然唐荣轩不学无术让他有些失望,可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只要荣轩能为唐家传宗接代,他就愿意花费心力将他培养成唐府的下一任接班人。 可如果荣轩这辈子就这么毁了,那么就不在下一任家主的人选里了。 缓而沉重的语气让何氏的心咯噔一下,内室昏暗的光线掩去她血色尽失的面色,老爷这话是在明确的告知她,只要荣轩不能生育那么家主的位置就轮不到他的头上了。 何氏的手掩在宽大的袖子之下,颤抖不止,那手帕的一角露在外飘飘摇摇,摇碎了她心中的希望。 她一点一点压下心底的颤栗,强扯出笑容, “老爷是受了外面消息的影响吧,这次去利州寻访名医,已有大夫说了,荣轩的身子是有希望的。只是需要慢慢调理,急不得。我本打算让诊治三姨娘的神医瞧瞧,结果不巧没赶上。” 语气婉转柔软,像绵绵的暖风,何氏一向将唐枭的脾气摸得极准,她一说完,唐枭的神色果然就柔和了下来, “夫人,那这一切就等神医回来替荣轩诊治之后再说吧。既然荣轩的身子还有希望,那外面的这些传言我就更得查清楚了,看看究竟是哪些居心叵测的人在瞎编滥造,损我唐家颜面。” “是该查清楚。”何氏怔了怔,也跟着附和起来,可她却很明白,这个消息的来源八九不离十是害荣轩的那些人放的,为的就是逼她交出银子。 这些人成功了!老爷看重子嗣的程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不能让荣轩的消息走漏出去!看来这一百万是无论如何都要交出去的了。 想到这里何氏就觉得心疼加肉疼,一百万白花花的银子,谁舍得白花花送出去?可是再不舍,她也得堵住这些人的嘴。 唐枭因为急着调查消息的来源并没有呆多久,在他前脚一出府,何氏后脚就找来含巧商量晚上去库房的事。她必须趁着今晚将库房里值钱的东西转移一些出去变卖,明天就是那个女人给她的期限了。 虽然那人并没有要求她把一百万全部给清,但夜长梦多,她必须要尽快堵住那些人的嘴。 三姨娘房中,唐果儿立在窗前慢慢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当属于她真正的容貌完全露出来,三姨娘刹那间大惊失色,“你……嫡小姐!” 将人皮面具收进怀里,唐果儿勾起嘴角笑了笑,“三姨娘,阔别多年,别来无恙?” “嫡小姐,你怎么会回来?老爷知不知道?”三姨娘说完却噤声了,瞧眼前的样子,嫡小姐分明是乔装回来的,老爷怎么可能知道?可是嫡小姐不是在西凉失踪了? 三姨娘的惧意和疑惑唐果儿不以为意,她敢亮出身份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笑笑道,“三姨娘,我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杀了何氏为月影报仇,我相信这也是你喜闻乐见的。我们又共通的敌人,所以我认为你会帮我。” 第244章 半夜三更偷自家东西 “怎么帮?”三姨娘目光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对何氏极度的恨意。! 如果此时换做别人找她联手对付何氏,她一定会怀疑,但是嫡小姐不同。何氏如何对付月影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单凭这一点,嫡小姐和何氏便永远走不到一条路上去。 “今晚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唐枭去何氏院子里,我会让何氏表演一场好戏。这一场戏可是会要了她的命,三姨娘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了吧?” 唐果儿眼角闪现出嗜血的光芒,她明明笑着,那笑容却似寒冬的冰花。 三姨娘心底一颤,那战栗随后一点点化作激动充斥在心间。 不管何氏是否真的会死,但是嫡小姐的手段必定会让何氏栽上一个大跟斗。 她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嫡小姐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只要能扳倒何氏为我那惨死的孩子报仇,我必当全力配合你。” “既然三姨娘这么相信我,那我不妨透露一个确切的消息给你,唐荣轩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再有孩子。只要何氏一死,凭你现在的手段当上新一任主母并不困难。” 唐果儿淡淡道,与会审时度势的人交谈无疑是轻松的,三姨娘的这番转变也许真的能当好下一任主母。 三姨娘不料唐果儿会有这种想法,震惊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唐果儿见她这副模样,笑了笑,“三姨娘不用太过讶异,当年太后葬礼上五妹曾经帮过我,你就当我是在还她的恩情。” 唐果儿说完不再多看三姨娘,她将人皮面具重新带上,出了屋子。 当晚,三姨娘早早歇下了,可当临近半夜时分唐枭回来,她却还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细细询问之下,唐枭才得知三姨娘最近用来助眠的安神香用完了。 看着三姨娘倦怠不已的容颜,他顿觉心疼,当下决定去何氏院中取库房钥匙。 可唐枭却扑了空,主屋里没有人,不仅何氏不在连在她跟前伺候的含巧也不见了身影。就在唐枭疑惑何氏去了哪里的时候,院外突然快速闪过一个身影。 深更半夜谁会在女眷的院子外闲逛?何氏又不在屋里,难道她背着他与人有奸情?唐枭心中一紧,立刻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可当唐枭跟到库房附近,那人却失去了踪迹。天都中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身的人少之又少,究竟是什么人来夜探唐府? 这时,库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极轻轻微的声响。正打算离去的唐枭,被这声响绊住了步子。 他神色一沉,运起灵力,将灵识扩大,立刻便听到了库房里传来清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这颗翠玉雕花镶金白菜太重了,只怕拿出去不太方便。” 紧跟着另一道轻斥,“这颗白菜值近十万两银子,你先搬来放到一边,如果等会其他的东西凑齐了一百万两,不要它就是。” “夫人,这里有尊精致小巧的玉观音。它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是尊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一定是老爷准备送给那个贱人的!含巧把它给我砸碎!我的荣轩在宫里当太监受苦,我的荣轩今后断子绝孙,那个贱人凭什么能生下男丁?我抱不了孙子,那贱人没有资格抱孙子!” 何氏的话凄厉而又狠戾,对三姨娘的憎恶与恨意在语气中尽显无疑,唐枭整个人被这一番话震得僵在原地。 荣轩在宫里当太监?这么说就是荣轩的身子已经没救了?难怪,难怪外面流言的源头他查到最后死指向宫中的。 这就是他贤惠大度了半辈子的夫人?狠辣,丑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便能不顾整个唐家的未来。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他竟然宠了她半辈子! 唐枭气得浑身都在发颤,库房里玉器落地的脆响声终于彻底将他的怒火点燃,他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库房大门! “毒妇!”唐枭的暴喝将沉浸在砸碎送子观音后的快感中的何氏一下子惊醒。 此时何氏的身上正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在她不远处的含巧正将十来件奇珍装进地上的另一个包袱里。 二人见到唐枭进来,瞬间大惊失色,含巧更是被唐枭怒发冲冠的模样惊得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 唐枭捏紧拳头,克制住想一拳挥向何氏的冲动,从紧咬的牙缝里生硬挤出话来, “这就是我的好夫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竟跑到自己库房里来偷东西。何芩吟,你是不是该好好的解释解释你现在的行为?” “老爷,我……”何氏被唐枭的怒视逼得腿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上, “老爷,冤枉啊。我只是想拿这些东西出去变卖。此次回天都,我路过城外的乞儿庙,见那里的孩子太可怜了,就想帮帮他们。我这么做也是想多给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啊。” 唐枭目光扫过地上送子观音的碎片,冷笑道,“那既然是为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积福,那为什么这尊送子观音却碎了?” “这……这是含巧一不小心打碎的。” 何氏毫不犹豫的将责任推到含巧身上,可饶是这样她的心里依然忐忑不已。老爷究竟来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刚刚她的那番自言自语? 唐枭闻言,嘴角最后的那点温度都消失了,他反问道,“是吗?” 也不等何氏回答,他突然缓缓又道,“不管你今晚的行为出自何种目的,未经我同意就动用府里大额财产,也是犯了家规。念在你我夫妻多年,我不杖杀你。只是你的行为让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当唐家主母了,我就将你降为贱妾。” “什么?” 何氏如遭雷击,伪装的面具迸开道道裂纹,她抬头望向唐枭,激动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做。我为你生了两儿一女,如今素容还是宫中贵妃,她怎么能够有一个贱妾身份的母亲?” “你是为我生了两儿一女,出了这个女儿有些出息,另外两个儿子有与没有有什么区别?远扬在宫中出事的原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色胆包天竟意欲侮辱五公主,他该!而荣轩更是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当初梦宁的死和他就脱不了关系,看在与你的情分上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得到了个什么下场?” 唐枭闭上眼,顿了一会儿痛苦道,“他沦落到宫里当太监!堂堂唐家的少爷沦落到宫里当太监!我唐家的颜面简直被他丢尽了!” “老爷你都听到了?”何氏一下瘫软在地上,她刚刚的话老爷全部都听见了,她,完了! 唐枭冷哼,“何止听到,我还看清了你真正的嘴脸!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太失望,荣轩不能生育你瞒着我,我可以原谅,我最不能原谅的是你竟然还想害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想,弟弟就是她害死的!”门口传来的清清脆脆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唐枭扭头看去,穿着一身烟霞红俏丽女装的唐蔚妍扶着泪痕满面的三姨娘慢慢走来。 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府里其他的姨娘。 而所有姨娘看向何氏的目光都带着愤怒和憎恨。 “妍蔚,你说什么?”唐枭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般,忍着惊怒开口问道。 “弟弟从秋千上摔下来,是因为那个秋千事先被人动了手脚……”唐蔚妍说着眼底被雾气浸湿,“我发现之后悄悄去查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夫人动的手脚。” 一旁泣不成声的三姨娘也沙哑的开口,“老爷,夫人不仅仅是害了我儿,她还对众姐妹都下了毒手。这么多年来府里其他姨娘的肚子都没有消息,是因为夫人在她们日常所用的头油里面加了一味绝育的药物,妾身因为不爱用那油腻腻的东西,这才逃过了一劫。” 唐枭目光骤冷,浑身凝雾成冰般的气场让整个库房霎时安静了下来。他目光扫过众位姨娘,一字一句问道,“三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 “老爷,我没有,冤枉啊,是她们联合起来污蔑我!”何氏凄声喊了起来,膝行上前想要抱着唐枭的腿。 “滚。”唐枭心中烦怒,一脚将她踢开,眉头拧在一起,看向众姨娘等着她们回话。 生性怯懦的十一姨娘却是最先开口的,她哭哭啼啼道,“老爷,三姨娘说的都是真的,今日那位神医高徒为我们诊治之后才发现头油有问题。” “我们从进府之后这些东西就一直是夫人在打点,平日里夫人看起来平和近人,我们就没有疑心过她的东西有问题……”一向冷静的九姨娘也不禁红了眼眶。 其他姨娘也跟着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唐枭被吵得更加心烦意乱,怒声道,“够了!” 所有人再度噤声,见唐枭面色铁青,都不由自主战战兢兢往三姨娘边上靠去。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唐枭看了一眼何氏便别开头去,眼底的厌恶似弄得化不开的铅云,云里交杂着雷电。 第245章 两个女人打架有什么好看 何氏只觉得被这样的目光生生剖开了心,她惨淡一笑,接着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琅华郡主去后,你答应我只宠我一个疼我一个,可是呢,新人还不是一个个的抬进府里来?我打理唐府半辈子,就因为荣轩和远扬不能生育后代,你就要将我主母的位置给三姨娘这个贱人!主母是我的,她们有什么资格和我抢,我的儿子绝后了,她们也就只能绝后!” “老爷……”几个姨娘闻言当即哭成了一片,“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老爷,为了几个贱人为了一个贱种,你要休了我还是要杀了我?素容可是宫里的贵妃,我要是出了事,整个唐府都要跟着遭殃!”何氏歇斯底里大喊道,笑得更加疯狂。 唐枭看着她狂妄的笑,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浑身的怒气暴涨,整张脸都因为气愤变得铁青了。 被一个女人骑到头上威胁,在他的生命里这是头一遭,这耻辱他决不能容忍。 下一瞬,唐枭身上灵力一动,他猛地一跺脚,地上送子观音的碎片尽数化作利器射向何氏。 那速度快如奔雷,等何氏反应过来,玉器碎片已经将她整个的包裹了起来。 没有立即致命,碎片像无数的刀子在她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连骨头也被切碎……转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被鲜血和碎肉包裹起来的血人…… 慎人的尖叫声划破夜色,在场姨娘们纷纷骇得说不出话来,唐蔚妍见状连忙挡在了三姨娘身前,遮去她的视线,捂住她的耳朵。 何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微不可闻,玉器碎片坠地的声音才响起。姨娘们谁也没有胆子去看何氏所在的位置,皆惨白着脸陆续离去。 唐枭瞥了一眼地上那一团几乎如肉泥一般还在蠕动的何氏,眼底闪过快意,命人将一旁早已吓得失去神智的含巧拖下去杖毙后这才转身执了三姨娘的手也离去了。 库房又安静了下来,在谁也没看见的角落里,一道雪色月光透过房顶的一处空缺照了进去。 房顶上唐果儿收回目光,抬头看向云中月影,眼角慢慢湿润。 一条雪色锦帕轻轻触上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出现的慕容晟细细擦去她脸上的热泪,将她拥进了怀里。 “慕容晟,等救出小果我们就回边境去吧,今后不管你有没有打下东陵这半壁江山,我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唐果儿靠在慕容晟怀里,眉色有淡淡的倦怠。 “好,若是天下一统,我们就在边境选一座城池为都城。”慕容晟将下巴抵在唐果儿额头,温和应道。只要有她的地方,不管何处,都足以为家。 月下二人相拥,那画面静谧得如同一幅写意画。 暗处的影子踌躇再三,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破了这美丽的风景,他跪在屋脊上,垂首道,“王爷,主子,傍晚时分慕容苍收到王爷抵达天都的密保,将小世子软禁了起来。通天阁主得知消息杀进宫去了……” 慕容晟神色一僵,“不好,慕容苍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唐果儿已从他怀里猛地挣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慕容苍会察觉多半是天越这家伙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玩!就知道玩!小果要是被他玩出事了,老娘跟他没完!” 唐果儿狠狠的跺了跺脚,一把拉住慕容晟,“走,去皇宫!” 皇宫,夜如白昼。 唐果儿和慕容晟赶到之时,整个皇宫已是人仰马翻。 禁卫的身影在宫里来回穿梭,那紊乱匆忙的脚步声里,召示着此时此刻皇宫的不太平。 “快,去那边找找,小皇子若是丢了,我们全都要跟着遭殃!” 唐果儿和慕容晟站在暗处,一队禁卫从他们身边不远处奔过去,迅速又消失在了楼宇深处。 “若不是小果是你我所生,甚至连我都觉得慕容苍还真当小果是他的儿子了。看来天越已经把小果救出来了。” 慕容晟眸底黝黑,沉如无边夜色。他拥着唐果儿从暗处走出,“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天越和小果在一处,比和你在一处的效果更加惊人。慕容苍的谎言如今被揭穿,指不定小果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折腾他,再加上一个没事就爱凑热闹得天越,我几乎可以预见那种场面。这等好戏岂容错过?” 唐果儿神采奕奕,大眼睛闪过狡黠的光芒。慕容晟突然觉得按照果儿的描述,小果的性格一定是像她多一点。 他眼底掠过温柔,没有多说,揽住唐果儿的腰,飞向皇宫的最高处。登高望远,霎时整个皇宫的情形几乎被二人尽收眼底。 唐果儿扫视了一眼下方,这才发觉为了寻找小果,慕容苍几乎出动了宫里所有的禁卫。看来慕容苍为了逼她和慕容晟就范,是下足了血本。只可惜皇宫,夜如白昼。 唐果儿和慕容晟赶到之时,整个皇宫已是人仰马翻。 禁卫的身影在宫里来回穿梭,那紊乱匆忙的脚步声里,召示着此时此刻皇宫的不太平。 “快,去那边找找,小皇子若是丢了,我们全都要跟着遭殃!” 唐果儿和慕容晟站在暗处,一队禁卫从他们身边不远处奔过去,迅速又消失在了楼宇深处。 若不是小果是你我所生,甚至连我都觉得慕容苍还真当小果是他的儿子了。看来天越已经把小果救出来了。 慕容晟眸底黝黑,沉如无边夜色。他拥着唐果儿从暗处走出,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天越和小果在一处,比和你在一处的效果更加惊人。慕容苍的谎言如今被揭穿,指不定小果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折腾他,再加上一个没事就爱凑热闹得天越,我几乎可以预见那种场面。这等好戏岂容错过? 唐果儿神采奕奕,大眼睛闪过狡黠的光芒。慕容晟突然觉得按照果儿的描述,小果的性格一定是像她多一点。他没有多说,拦住唐果儿的腰,飞向皇宫的最高处。 登高望远,整个皇宫的情形几乎被二人尽收眼底, 只可以他千算万算绝计不曾算到,他要对付的人里面,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半路杀出来的天越。 唐果儿冷冷一笑,慕容苍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仅仅和他的人品有关系,还因为他的运气背! 突然下方的一处宫殿喧哗了起来,紧接着一道火光突然窜起。唐果儿与慕容晟对视了一眼,迅速吵着那个方向赶去。 “着火了,着火了贵妃娘娘的宫殿着火了!快来人,快来救火!”宫人高呼奔走,引得周围的禁卫都靠了过来,见着眼前越燃越烈的大火,禁卫立刻便放弃了寻找小果,竞相去打水救火。 和外面的喧哗相比,燃烧着的宫殿里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唐素容鬓发散乱的趴在地上,恐惧的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人,压抑着唇齿间的颤抖问道,“小果,他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小果趴在天越背上,冲着唐素容龇牙一笑,森森道,“贵妃娘娘,别觉得小孩子都是好骗的,我自然是来找你们报我被耍的仇的。娘已经告诉我了,慕容苍根本就不是我爹!” “唐果儿回来了?”唐素容怔了怔,失神片刻后怨恨的利芒占据了她的整个眼底,几乎刹那又被她敛去,“小果,就算是皇上骗了你,可是我从未有骗过你。看在我是你亲姨母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你现在知道念及姐妹情了?” 一道声音划破火海不疾不徐传进唐素容的耳朵,似吹散热浪的一阵风,明明柔和得不能再柔和,她却似如遭重锤震得僵在了原处。 唐素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唐果儿与慕容晟并肩走进。二人所过之地,火焰自动往两边退去,衣袍翩翩,未沾上半点火星。 “娘亲。”小果一见唐果儿,立刻雀跃着奔进她,将她的一条腿抱住带着哭腔道,“娘亲,小果好想你。” “我也想你。”唐果儿俯身将小果抱起,擦去他的眼泪后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下次不许再这么调皮,否则我再也不来寻你。” “我知道了。”小果低下头,这次是他贪玩让娘亲担心,不用威胁他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唐果儿见小果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才放下他柔声道,“小果,让大爹爹先带你出去,我还有些事情相和唐贵妃聊聊。” “娘亲……”小果立刻瘪了嘴,一脸不情愿的拉着唐果儿衣袖不放,见她沉了脸,这才松手靠到了天越身边。 天越咧嘴邪肆一笑,将小果一把拎起大步往外走去,“小不点,不是说好了烧了这里就去找慕容苍算账吗?两个女人打架有什么值得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看的,皇宫还有那么多屋子没烧呢,你说下一把火点哪里?” “屋里还有个男人,他为什么不走?”小果试图挣开天越,却被一下子抓住手脚丢进了结界里。 第246章 拿到了王玺 “他嘛……你娘亲没有灵力打不过坏女人,你爹自然是留下来帮她的。! 不过,也不排除他娘娘腔,爱凑这种热闹……”天越说完开怀一笑,这一路上慕容晟不让他好过,那就别怪他涂黑他在小果心里的形象了。 “原来是娘娘腔哦……”小果奶声奶气的拖长了尾音,下一瞬他却恍然大悟般惊叫起来,“大爹爹,你刚刚说什么?他是我爹?我不要一个娘娘腔当我爹……唔……” 小果的抗议一下中断,火光里天越一脸坏笑的捂住小果的嘴巴,渐行渐远。 唐果儿扫了一眼神色僵硬的慕容晟一眼,在心底替他感到不幸。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经天越这么一闹,只怕他得费些功夫去扭转在小果心中的印象了。 大火烧得宫殿里的木料噼啪作响,唐果儿将目光重新落到唐素容身上,淡淡笑道,“唐素容,真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竟然是这副光景。你是不是从没有料到你会有这样的下场?其实我也很例外呢。” “唐果儿,你少在这里得意,你不敢对我下手!”唐素容见唐果儿直呼自己的名字,心知用姐妹情做保命符这一招已经没用,也不再装模作样。她眼底敛去的恨意霎时如开闸时一泻万里的洪水,滔滔不绝涌了出来。 “我不敢?”唐果儿饶有趣味咀嚼着这三个字,抬手拢了拢鬓间的头发,“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敢?” “你要是敢杀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皇上也不可能放过你。你若是敢动我,爹一定会把你逐出家门!”唐素容一扬下巴,狠戾的说着。没有强而有力的母家,唐果儿这个废物便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王爷现在喜欢她,不过也只是喜欢她的美貌! 闻言,唐果儿笑容骤冷,“逐出家门?唐素容你太高看唐家这个门楣了。这些年我可靠着唐家得到什么?唐家又曾给过我什么?我在唐家得到的,不过是你和何氏的算计和迫害。” “我娘抚育你长大,没想到养的是只白眼狼!唐果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唐素容扭头看向慕容晟,“王爷,这样恩将仇报的毒妇你究竟看上了她的哪一点?我有什么不好?为何你从来不肯正眼看我?” 慕容晟神色也冷了下来,紧抿的唇角可以看出他此刻的不悦,他眸光一凛,看向唐素容,嘲讽道,“你好与不好与我何干?即使如你所说,果儿没有一点好,但在我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 说罢,他扭头看向唐果儿,温和道,“有什么要解决的,尽快解决吧,这里太热,烤伤了皮肤就不好了。” 见慕容晟对唐果儿露出的满脸的柔情蜜意,唐素容攥紧拳头,眼里的怨恨几乎快要滴出来了,“唐果儿,皇上知道你们迟早回来,在宫中早早就撒下了天罗地网,你们逃不掉的。识相的就放了我,没准我还能在慕容苍面前替你们求一条活路!” “唐贵妃,果儿的活路用不着你求。就是再来十个慕容苍,本王也不会怕他。”慕容晟瞥了一眼唐素容之后不再看她,他轻轻握住唐果儿的手,神色更加温柔,“这两天因为办事没能陪你回唐府,也没能站在你身边陪你看何氏凄惨的下场。不过,慕容苍和眼前这位的下场,我不会再错过了。” 慕容晟话音刚落,唐素容便惊叫起来,“唐果儿,你把我娘怎么了?” 唐果儿淡笑道,“不是我把何氏怎么了,而是你的好爹爹把你的亲娘怎么了。不过这事也怪不得唐枭,毕竟是何氏先谋害唐府男丁又毒害姨娘们导致她们多年无孕。他知道了真相,肯定受不了的。何况,他还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夫人一家主母竟私下偷盗库房里的东西……” “啧啧……”唐果儿叹了两声,“说起来你娘也真是可怜,就那么活生生的被唐枭用碎玉片一刀刀削肉剔骨,变成了一滩烂泥……” “你住口!”唐素容捂着耳朵尖声惊叫起来,拼命摇头道,“唐果儿,我爹不会这么对我娘,一定是你瞎编的,一定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骗没骗你,到了黄泉你不就知道了?”慕容晟眉头蹙起,刺耳的尖叫声让他恨不得一掌直接拍死面前的人,落个耳根清净。 可是果儿没玩够,果儿心里的气还没出完,他不能这么做。 “爹不会杀娘的……”唐素容见慕容晟也发了话,慢慢垂下手臂,失神的喃喃道。突然,她一下扑向了唐果儿,“毒妇,一定是你设计陷害我娘的,唐果儿,我要杀了你。” 慕容晟见唐素容有所动作,刚想动手将她一掌击开,唐果儿的身影却更快,一下闪到唐素容面前,利落飞起一脚将她踹飞到一边。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大火燃烧中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唐素容捂着胸口疼得趴在地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熊熊火焰中的烟尘似乎堵住了她浑身的力气,只有那还在微微起伏的后背昭示着她还是个活人。 唐果儿一步步走到她身边,站直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唐素容,声音冷极, “我骄傲爱装自恃清高的大姐,我尊荣无比集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你从来没想过你有一天会跌到尘埃里去吧?” “唐……果……儿……”唐素容咳出一口鲜血,匍匐在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人的脚下,简直就是莫大的屈辱。 可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意剥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想用力抬起头,却也是偏了偏头,只看到唐果儿的鞋尖。 唐果儿笑了笑,蹲下身来与她对视, “你是不是觉得很屈辱?可是你受的这点屈辱和月影死时的屈辱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唐素容,你落到这样的下场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人!这就是你害死月影的下场!你让月影死的那么惨,那么你也不会死的太轻松。” “你看这火燃得这么烈,只怕一时半刻浇不灭了吧。你说我把你留在这里好好的享受享受被火舌舔舐的滋味如何?我记得你很是看着你的这身皮囊,不知道当大火烧焦你的头发,烧毁你的皮肤,宠你疼你的慕容苍会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唐果儿又是冷冷一笑,眸子幽光盈盈,唐素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刹那间竖了起来。她连想都不敢想唐果儿描述的场景,若是毁了容,若是被烧成了丑八怪,她更宁愿去死。 她蓦然惊恐的哀求道,“果儿,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曾经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可是看在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的份上,你饶了我吧。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今后一定日日给月影烧香忏悔,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饶了你月影就能回来了?饶了你让你烧几柱香月影受的屈辱就能洗刷了?能吗?唐素容,既然你想悔过,我就送你到地狱里去向月影忏悔!” 唐果儿哈哈笑了一声,拼命压下眼底的泪意,起身走回慕容晟身边。 她知道,唐素容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月影都再也回不来了。若不是出了小果这么个岔子,唐素容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更惨,她原本是打算让她生不如死的,现在的死法已经是便宜她了! “你不能杀我,皇上不会放过你。”唐素容勉强抬起头,看到面前并肩而立相依相携的两人,只觉得这画面刺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如果没有唐果儿,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如果唐果儿没有和慕容苍悔婚,站在王爷身边的人就是她! 可纵使心中怨恨再深再浓,她都不能再这一刻发泄出来。她要忍,忍着等唐果儿松口放她一条生路。 只要保住容貌,她依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只要有了活路,日后她一定要将唐果儿千刀万剐以报今日之仇! 看出藏在唐素容眼底的想法,唐果儿已没有更多的语言。她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放虎归山这种字眼她的字典里没有,她只知道斩草除根! 唐果儿突然觉得眼前摇尾乞怜的唐素容让她觉得恶心,只觉得再多看她一眼都会作呕。她别过头看向慕容晟,“我们走吧。” “好。”慕容晟拥住她,将她拢进怀里,将唐素容凄厉的哀嚎和肉体在地上爬行的声音都抛到了身后。 火焰又如二人进来时那般自动向两旁分去,火光里唐果儿仰面淡淡问道,“你说烧死了唐素容慕容苍和唐家是不是该有裂痕了?” “有没有裂痕又怎么样?很快慕容苍就要自顾不暇了。这两日我暗中拜访了天都一些之前效忠父皇的老臣,他们对慕容苍都颇有微词。而且,这一次我还拿到了王玺。” 慕容晟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美玉雕成的印玺,其上苍龙盘绕,透着属于皇家的霸气和威严。 他收起王玺继续道,“拿到王玺之后我就拟了旨,让暗卫带往回甘州,打通路上一切阻碍大军进程的关口,我想不出十日徐海将军就能率军攻到天都了。” 唐果儿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她就笑了,淡淡道,“慕容苍这个位置本来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早些送他下去陪唐素容也是好的。” “我也正有此意。”慕容晟握紧唐果儿的手回之一笑,“等攻下天都后,就由你来为这江山选一个都城,不管是选哪里,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第247章 大结局 “那这些日子我们都要留在天都?”唐果儿微微蹙了蹙眉,如今救出了小果,她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虽然皱眉的表情只是一瞬,慕容晟依旧看出了唐果儿眼底的不愿。他揽过她的腰,飞过绵延的宫殿,飞过璃瓦高墙,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对付慕容苍,有徐海将军他们已经足够。这些年虽然没有打仗,我那几十万铁骑的刀还不至于砍不死一个慕容苍。这天都的皇宫反正也不要了,撞不撞坏,踏不踏碎,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们去哪里?回甘州?”唐果儿回抱住慕容晟的腰,感受着夜风拂过脸庞,漆黑夜色无边无尽,却让她的心仿佛也变得无垠了。 堵在心里的怨和恨,一一被夜风吹散,被身畔这温暖蒸干。 感受到唐果儿的放松,慕容晟扭头看着唐果儿眸子晶亮。他蓦然弯起嘴角一笑,“趁着徐将军他们攻打天都的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偷得一段清闲。我便陪你四处走走,看看这无垠江山的大好风光,顺便再给小果添上个弟弟或者妹妹如何?” 唐果儿霎时老脸一红,错开与慕容晟对视的目光生硬道,“现在小果肯不肯认你都还是未知数呢……” “我就是怕他不肯认我,我才要未雨绸缪啊。”慕容晟轻轻再唐果儿发烫的脸颊上啄了一口,揽着她往自己在天都的一处别院掠去。 然而,情意绵绵的二人至始至终却没有发现紧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另外两个人。 小果盘膝坐在天越的结界里,小小的眉头皱成了麻花一般,目光警惕的看着前面消失的身影,仰头问一旁的天越,“大爹爹,那人真的是我亲爹?”上当受骗过一次的小果即使亲眼看见慕容晟和唐果儿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心里怀疑的那截苗头依然还是没有掐断。 “你娘都愿意给他抱了,给他亲了,难道你觉得他还不是你爹?”天越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失落。这份失落当然不是因为唐果儿与慕容晟之间和好如初如胶似漆,而是因为他没有成功的看到父子相认的精彩场面。 慕容晟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用得狠之又狠。比起直接面对小果解释上大半天也不一定能取得小果的信任,选择直接赢回唐果儿的芳心再制造出一个小小果当爹这个方法来得明显有效得多。 只是这么一来,生活顿时就失去了太多的兴趣了。 “大爹爹,你说有了弟弟妹妹,娘亲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我这么调皮不听话……”小果眉头虽然不皱了可是小小的脸庞却板了起来,端着十分严肃的表情问着天越。 “怎么会呢?”天越俯身捏了一把小果的包子脸,“就算到时候你娘你爹不疼你,不还有还有大爹爹宠着你。” “大爹爹疼我我知道呀,可我还是想要爹娘疼我呀。大爹爹,我现在不想要弟弟妹妹,你带我去阻止他们来好不好?”小果手肘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神情沮丧。他那亲爹是不是在生气他认错了人,不打算认他了才让娘亲生弟弟妹妹的?可他也不是故意认错人的呀! 不行,亲爹没有正式认他之前一定不能让娘亲生弟弟妹妹。 小果葡萄般澄澈的眸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的小九九便噼噼啪啪的拨动起来。天越盯着他的神色看了片刻,又看向漆黑的夜色,眼底迸出一抹光彩。 突然之间,他的生活突然又充满了乐趣。 十一月十日,定北王帐下第一得力干将徐海将军率领三十万铁骑夜以继日奔往天都。一路上所有关卡形同虚设畅通无阻。 待慕容苍坐在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皇宫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定北王手下铁骑已经直逼天都郊外。 彼时,慕容晟正带着唐果儿欣赏南国秋色,看红枫金叶层林尽染,群山斑斓缤纷如画。不过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多好。 与其说是带着唐果儿畅游山水,还不如说是在非常努力的甩掉一次次坏他好事的调皮儿子。 十一月十五日,经过五天僵持不下的激战,徐海将军终于率领铁蹄对天都发起了最后的总攻。军情告急,慕容苍亲自披甲上阵,然而天都守兵早已是强弩之末,堪堪抵挡不过半日,天都坚固的城墙沦陷于铁蹄之下。慕容苍不得不率领残部退守皇宫。 此时,洞庭湖上,一叶轻舟随风微漾。唐果儿正执着笔勾勒着眼前的秀丽山水,慕容晟坐在她的身后,一只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另一只手慢慢探向她腰间缓带…… 这偌大湖上,四面皆水,就不信慕容果果还能凭空冒出来破坏他的造人计划,忍了多日,他终于能够抱得美人归……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一下手指,船尾突然传来窸窣声响,接着一个脆脆的声音如同噩梦般骤然响起。 “娘亲……” 十一月十七日,徐海将军率领铁骑以强势的火攻烧毁剩下的一半皇宫,宫中禁卫军临阵倒戈,天都守军卸甲投降,慕容苍孤身被逼至后宫方寸之地,一剑抹喉,自尽而亡。 天都各大世家纷纷向定北王投诚,徐海将军收编降军,退至天都郊外坐等慕容晟归来主持大局。 半月后,慕容晟携唐果儿缓缓归来,在几十万铁骑和天都皇亲贵族王侯世家面前,持先帝所书遗诏称帝,国号大齐,同时册封唐氏果儿为后,并向天下立诏,终身不纳妃。 十二月初六,遵皇后懿旨,大齐王朝定都素有西北粮仓之称的永州。 十二月初八,慕容晟正式举行登基仪式,册封年仅五岁世子慕容果果为大齐太子。 从此,大齐王朝开启了伽灵大陆长达近五百年的统治时期,其中在第二帝王慕容果果的治理下,大齐王朝的辉煌与鼎盛更是空前绝后,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大齐元年元月,太子慕容果果出宫随师父天越历练未归。 刚从早朝上下来的慕容晟趁着调皮儿子不在,将刚刚起床的唐果儿一把打横抱起,再度走向龙床。 “上朝前你才……”唐果儿推拒未果,只得攀上慕容晟的脖子。在被放到床上之前,她灵活的翻了个身,将慕容晟压到身下,大手一拽扯开他的衣襟。 “咦,果儿,床上有什么咯得慌?”慕容晟笑眯眯的神色一变,表情霎时有些古怪。 唐果儿闻言纳闷跳下床,拉起慕容晟,一把掀开锦被,展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半月不见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小果。 她和慕容晟,瞬间石化。 小果却面不改色的慢腾腾爬起来,奶声奶气道,“娘亲,羞羞,脱爹爹衣服。” 说完,他从床上慢条斯理的爬起,上下舞动着自己略粗的小胳膊,一溜烟将自己也脱得精光。 刹那间,唐果儿头上顿时划下三条黑线和一颗冷汗,挤了半天却只挤出一声暴喝,“慕容小果!” 那吼声几乎震垮了这半边宫殿! “咯咯咯咯…”小果捂着嘴偷笑起来。 “慕容晟,立刻把他给弄出去。”唐果儿一边拉起锦被裹住小果,一边对着慕容晟命令道。 “娘亲……”小果霎时瘪了嘴,见装哭卖萌对唐果儿没了杀伤力,便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慕容晟。 看着自家老爹渐黑的脸,他顿觉不妙,扭着小屁股,迈着小粗腿立即逃跑,却被慕容晟一个健步上前拎起来。 “爹爹,坏坏!”小果的抗议明显无效,下一刻他便被毫不留情的被丢了出去,随后又被丢出来的一堆衣服淹没。 看着宫门啪一声在眼前关上,小果揉着摔疼的小屁股从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门。 五秒钟后,他哼哼唧唧从衣服堆里爬了起来,“现在我才不想要弟弟妹妹!” 慕容果果不怕死的朝着某个宫殿墙角的小洞跑去……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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