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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华以为自己是死在了清冷的观月庵里,死前躺在榻上咳着血还在忧心被侯爷赶出去的二儿子今后生活何以为继,就听到身边的人说起被送到西疆参军的小儿子的死讯,一口血没吐出来就咽了气。 再睁眼醒来却发现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刚成亲不久的自己,之前过去的那十几年恍如庄周梦蝶,可那经历过的痛彻入骨还在心里残留着印记。 自重生醒来后李锦华就没下床,躺在床上终日流泪,昏昏沉沉的沉浸在前世不能自拔。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最终都没落个好下场就心痛,眼前都是前世发生的各种事情。倒是真的把身边伺候的人吓了一跳。 身边从小伺候自己的吴嬷嬷以为自己气的狠了,忙不迭的请大夫,每日汤药不断地伺候。 李锦华愣愣的坐在镜前流着泪,想着如今的情况。 醒来后吴嬷嬷劝解的话大概让李锦华了解现在应该是成亲三个多月时。 虽是嫁给陈良侯做继室的,但是李锦华仗着父亲刚升了五品知事,比侯爷原配陈氏家世更好,入门时颇有底气,自觉整个侯府都是自己的了。 加之她从小也是被父母娇养大的,相貌又拔尖,成亲后陈良侯温文尔雅,老夫人张氏也和善,都使李锦华原本就不小的心气更加膨胀,看到原配留下的小世子林喻琪就觉碍眼,不想以后自己生的儿子屈居人下。 一直以来被父母亲友捧在手心里的李锦华,自觉聪明,但其实没什么心计,像个琉璃盏,一眼就能看透。 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心性和谋划,结果就是悲剧的。 怀着想把林喻琪养废,以后好为自己生的儿子铺路的计划,李锦华成亲没多久就忍不住了,明火执仗的要把养在张氏身边的小世子接到自己院里。 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想出来,李锦华早上去张氏那里请安时,直接开口道,“儿媳如今是琪哥儿的母亲了,就该好好教养他成人,不好继续麻烦老太太照顾了。” 听着李锦华生硬的话里没有半丝对林喻琪的疼爱之情,张氏怎么能放心宝贝孙儿让继母照顾。于是果断的拒绝了,并且也和陈良侯表达了一番忧虑之情。 本来就被张氏怀疑别有用心的李锦华,没有为白天被拒绝而气馁,晚上侯爷回房时又说要把林喻琪挪到她这里,结果也被陈良侯冷语拒绝,甚至一言不合拂袖而去。 从来没有被这样甩脸色的李锦华这就受不了了,这一口气梗在心里,回去就装起了病不去请安了。 现在想想,李锦华不免苦笑,当时自己是多没脑子。 新妇进门哪个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就她蠢到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家世也不错,侯爷和张氏都要看重她,就连遮掩都没有的暴露出自己的野心,还吃相那么难看,想不让人警惕起来都难。 想来十几年来林喻琪就一直长在老夫人身边,大了就去书院读书,与自己很少接触,多半就从这时种下的因。 “夫人,您何苦的置气呢。照老奴说,小世子终归不是您亲生的,养得再好也是隔了一层,您还是赶紧怀个自己的哥儿才能在府里站稳脚跟啊。” 一旁看着李锦华又对镜落泪的吴嬷嬷赶紧也上前劝,对于夫人这些天的异常极是忧心。按说本身也不是大事,夫人也才入门,做继母的本来就难,稍做的不好就要落埋怨,老夫人和侯爷拒绝了夫人养小世子也是正常的。 如今夫人最重要的是笼络好侯爷,自己养好身体也养个哥儿才有底气。何至于就为了这事气的如此厉害,甚至病了好几天,日日流泪也不吃饭也不说话。 “夫人,您病才刚好,我扶您回去躺一躺吧。” 戚嬷嬷和翠环一左一右的将李锦华搀起来,又回到了床上。 突然想起什么,李锦华向吴嬷嬷问到:“我在床上躺了几天了?” “您病了得有五天了。”吴嬷嬷小心的回道。 呵呵,病了五天了,陈良侯林子荣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当真是薄情的可以。 李锦华不禁记恨起林子荣最终把二儿子林喻峰赶到庄子上去,三儿子林喻宁送到西疆军营时的情景。就算自己做错了,自己生的孩子总归也是侯爷的儿子,为什么要对她的儿子们那么狠! 新愁旧怨累计在一起,李锦华不觉心口又一阵绞痛。 想到八成夫人是伤心陈良侯这几日都没看自己,吴嬷嬷又劝,“这几日侯爷想必也是公务缠身,所以无暇来看您。之前不是还差人向大夫问了您的脉案和药方么,可见侯爷心里还是有您的。您可得好好养好身子啊,这新成婚的夫妻哪能没个磕磕绊绊红脸的时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侯爷总会知道您是真心为小世子,为侯府着想的。” 听着吴嬷嬷劝解的话,李锦华撇了撇嘴角。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装病不去请安,陈良侯也就一直冷着她,直到她先低头。 她知道吴嬷嬷的意思,也清楚她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多着急。上辈子她虽然自己作死害得自己和儿子都没个好下场,但是唯一欣慰的是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好的。 当年她们跟着她一起受牵连都没落着好。特别是吴嬷嬷,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到头来却没个善终。 这一世,李锦华心想,就算为了身边的人能跟着她得个好,为了以后出生的几个孩子,她也要好好活着,活的比谁都好,再不要走上老路。 自己前世沦落到那么凄惨的境地,李锦华觉得自己固然有错,不该生出那么大野心。但是并非她就是该承担所有的原罪。 原先她也不是什么狠人,又没有心计,最多也就想把林喻琪养废,到后来一心要对付林喻琪,乃至后来的世子妃,全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心里的那些不平日积月累,也都是陈良侯和张氏一把火一把火的把她烧起来的。 李锦华入门后,每年陈氏的忌日陈良侯都会默默醉一场,带着林喻琪在祠堂追忆陈氏,此后好几天都在书房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且林子荣与陈氏结缡三年,始终没有什么侍妾通房,和自己成亲后就收了姨娘,两个姨娘还生了一儿一女,这也让她极为不平。 还有从小时候开始,自己生的大儿子林喻城和世子林喻琪在侯府老夫人张氏面前永远是待遇不一样的,张氏总是对林喻城冷上几分不说,有争吵被罚的也永远是林喻城。 对林喻琪,侯爷从小亲自为他开蒙,对其学问几乎日日关注考校,大了去书院读书,也是每次回来不管公务多忙也要叫到书房询问关怀。 而对林喻城,乃至后来的林喻峰,林喻宁,都和对庶子林喻柏一样,想起来了才问两句。 更有甚者等到世子夫人入门后,张氏直接夺了她的管家权,自己辛苦半生搭理侯府,不仅一点好处没有,反而是一场空。 世间所有不平事都是因着不平的心,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是儿子,只因是继室所出就待遇不同,这让人怎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最让李锦华和林喻城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那一年。 那一年的京都冬天格外冷,外面冻死了很多百姓,林喻城和林喻琪也都感染上了风寒而高烧不退,大夫开的药都不见效。 最后请了宫里的御医来,开的药方里有一味血参。血参是活参刚采摘下就用人血养在身上,养上三五年后再从身上剥离,极其痛苦,故而市上很少见,千金难买。 陈良侯多方打探最后才从江南旧交那里买到了半支,花了多少钱且不论,却都用在了林喻琪身上。 林喻城比林喻琪年纪小病的也更重,陈良侯却一心只顾着林喻琪,深怕血参分开两半药效不够,就全部拿去给了林喻琪。 这还是李锦华从妯娌何庆芳那里知道的,何庆芳是二老爷林子安的媳妇,不知为什么在她进门后一直看她不顺眼,常常暗中使绊子。 何庆芳在林喻城终于退烧快要病愈时,当着他的面把血参的事说了出来,当晚林喻城就又烧起来了。 幸好最后林喻城还是熬过来了,可是烧了那么久到底是身子虚了,读书上更是不如林喻琪了。所以林喻城在侯府被侯爷和张氏更加忽略,就是府里下人也都看人下菜碟没少给他暗亏吃,也让林喻城性格越来越阴沉。 从此以后李锦华对何庆芳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因为这些事,李锦华总以为若是不争,更是没有出头之日。她虽恨陈良侯和张氏的偏心,却天真的以为只有林喻琪倒了,他们娘几个就能被看在眼里。 她就是有着这个念头才越来越偏执的,之后,不仅她自己,还有几个孩子,也都越走越偏。 晚上熄了烛火独自躺在床上,李锦华开始想着前世她做过的错事,吃的亏,受的教训,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划破手心也没觉出来。 这一世她定会走出新的路,她要夫荣妻贵子孙满堂,要让前世那几个孩子一世富贵,各自有出息,以后活的比世子林喻琪还好。 李锦华如今重活一世体会到,只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一天变成自己的,那太遥远,只会让人忽视现在。只有手里握着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她若是好好教育儿子,孩子们个个有出息,自会有千般的出路,何必只局限在区区侯府呢。   ☆、第2章 缘起 “小姐,该起了。” 穿着花青色褙子,长的慈眉善目的圆脸嬷嬷,嘴里一边唤着一边挽起了床帐,怜爱的看着蒙着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的小人。 “小姐,快些起吧,晚了夫人要等你了。” 方嬷嬷又轻轻的将被子往下拉,露出被子下一只白嫩的像玉雕的小手,小手还死死的扯着被子要继续往头上蒙。 拔河了一阵最终小孩子力气小撑不下去了,伸了个懒腰,睡懒觉不成的林喻乔不甘不愿的眯着眼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 旁边站着的大丫头赤风赶紧递上一个温热的帕子,青衣嬷嬷轻柔的给林喻乔擦脸。 “为什么一定要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被嬷嬷擦完脸,漱口楷牙换衣折腾了一阵,睡意好不容易散了,但是肚子里还是鼓鼓的充斥着起床气,因此林喻乔软嫩的童音里带着委屈。 “哪还有人睡到天亮呢,姐儿这么爱睡,也不怕笑话。快些罢,晚了夫人催呢。” 哼,烦死人了。一个小孩子不能睡懒觉,还有什么乐趣。林喻乔闷闷不乐的腹诽着。 穿来之前林喻乔唯一的爱好就是睡懒觉了,如今身在古代竟然连这项乐趣也被剥夺。古代人真的太烦人了,处处都要守礼,还要早起去请安,不管大人小孩,主子还是下人,没一个人能睡懒觉。 甚至作为小孩子,连睡到天亮都不行。过惯了现代人的自由日子,再这么一板一眼的过日子,真是要疯的感觉。 圆脸的嬷嬷方氏和林喻乔的奶娘刘氏一起给林喻乔编好了头发,把几串玉璎珞编入发中,在头顶盘成两个小圆髻,配上白生生的包子脸,格外可爱。 看都弄好了,方嬷嬷指使着丫鬟蓝翎和朱紫收拾好屋子,自己抱起林喻乔,带着奶娘和大丫鬟赤风和绿霞,一行人一起去侯府夫人李氏所住的正院中请安。 上辈子林喻乔是个普通的白领,无父无母从小长在叔叔家,成年后就独自住了。每天打两份工辛苦攒钱,就为了能早日凑够首付买个小房子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小半辈子辛苦劳累没舍得吃没舍得喝,结果好不容易买上房子还没等装修好住进去就劳累过度得了一场大病穿过来了,来这里的第一年还在心疼着自己省吃俭用买下的房子。 林喻乔也算半个胎穿的,醒来时还没满月,躺在悠车里每天吃吃睡睡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不过这辈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有爹有娘有家了,甚至还有哥哥。 而且身边还有伺候的嬷嬷,两个奶娘,还有好几个丫鬟,看样子是个有家底的,林喻乔就踏实的准备做个古代大小姐,好好享受下生活。 好容易等大些了从身边伺候的人口中得到些信息又开始急了,竟然发现自己穿越的是前世看过的一本叫《完美世子妃》的宅斗小说里。 朝代是架空的,叫大秦,这辈子的父亲是陈良侯,母亲李氏是个继室。陈良侯府也算挺有家底的,祖上是跟着太-祖从龙有功封的,而且侯府爵位是世袭制,到现在林喻乔她爹林子荣已经是第三代了。 这本小说内容就是宅斗,主要写了侯府世子夫人和继母李氏之间的斗争。 李氏锦华在书中可是个大炮灰,典型的不良继母,成天惦记给继子林喻琪和世子夫人使绊子,抢夺世子的位置,却手段低劣,最终被世子夫人打败。 自己被关进尼姑庵里不说,生的三个儿子也不得善终。而林喻乔如今就是继室李锦华最小的女儿。 不过在林喻乔摸清了府里的信息后又开始奇怪,现在府里的情况可是和剧情不太相符,只有府里的人名什么的能和小说对的上号。 林喻乔可记得小说里李氏没有女儿的,就三个儿子。而现在,李氏除了原来小说里的那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林喻天和小女儿,也就是她,林喻乔。 除了这些情节对不上,李氏也和书里写的很不一样。让准备开个金手指力挽狂澜的林喻乔也没用武之地。 现在林喻乔穿越到这里有五年了,饭来张口衣来顺手的过着上辈子做梦也没想过的生活。 虽然每天早晚都要请安什么的麻烦了一点,但是李氏待她真是特别好。给了她前世期盼了很久的母爱,甚至比前世小时候曾经想象过的母亲还好。 “小姐来了啊。夫人刚才还念着呢。” 方嬷嬷抱着林喻乔走到夫人住的会芳院,还没进屋门,门帘就撩开了,李氏身边的大丫鬟翠环迎了上去。 挣扎着避开翠环伸过来抱她的手,从方嬷嬷怀里下地,林喻乔一溜小跑冲进屋。 “娘。娘。娘。” 叠声的叫着娘,林喻乔扑进母亲的怀里。 李氏穿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绸窄褃袄,正站在正屋里的紫檀架子插屏前和丫鬟吩咐什么,听到林喻乔的叫声,刚回过头来就被她撞进怀里。 抱起人来坐在塌上,笑着拍了她一下,嘴里笑骂,“我当是谁呢,跟个猴儿一样。” “妹妹可不就是猴儿,每次去逛园子都要折腾池子里的锦鲤,那天我去看了看,父亲养的锦鲤都瘦了,一条条没精打采的。连大哥廊前挂的鹦哥,也快让妹妹给拔弄的毛都秃噜了。” 府里排名行五的少爷,也就是李氏最小的儿子,现年6岁的林喻天看着埋进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妹开始告小状。 他俩岁数差着不大,一个是小儿子一个是小女儿,偏偏李氏儿子已经有了三个了,第四个就不甚稀罕,虽也疼林喻天,可是就不如唯一的小女儿林喻乔得宠。 “哼,那有什么。反正父亲和大哥都疼我。”转过身朝那个告状的小五哥做了个鬼脸,林喻乔舒服的继续倚在母亲怀里,装作无视的样子,让林喻天气得小脸通红。 塌旁边各摆着两张椅子,三少爷林喻峰和四少爷林喻宁坐在一边,挨在一块正说着话,五少爷林喻天独自坐在另一边。 林喻天如今刚搬到前院,跟着林喻峰和林喻宁一起读书。平时林喻峰和林喻宁对他也是挺照顾的,但是到底年纪差的有点大,林喻天还是总被当小孩,和两个哥哥有点玩不起来。 现在府里李氏所生的儿子们,二少爷林喻城14,三少爷林喻峰13,四少爷林喻宁10岁,各自相差没几岁。 如今年纪较大的二少爷林喻城和世子林喻琪一起去了书院读书,剩下的三少爷和四少爷,才去前院的五少爷,都还在府里读书。 “今儿个乔儿起得早,不赖床了?” 李氏含笑摸着林喻乔的笑脸打趣女儿,又招呼脸上气鼓鼓的,在吃醋的小儿子也来榻上坐过来。 林喻天小包子,自己也是个小豆丁,还喜欢吃林喻乔的醋,看到林喻乔赖在李氏怀里和她撒娇亲昵就不太高兴,非要找点存在感。 但是没搬到前院之前天天和林喻乔一起玩,两个人关系最亲近了,一起玩时林喻天还特别喜欢摆出哥哥的样子。自己也是小小的人儿,总喜欢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看到她淘气还要教训她。 林喻乔第一次有家人,还有哥哥,心里特别美,也就老喜欢逗林喻天。 “哼。乔儿最乖了,天天早起。”林喻乔穿过来就是小孩子,慢慢长着,加上有了前世从小就羡慕的母亲的关怀,性格也越发变得和小孩子一样,甚至还准备趁着穿越的机会补上自己的童年。 “为什么今儿还不去祖母那里啊,父亲呢?”林喻乔左右张望,都没有发现陈良侯林子荣的影子,好奇的问道。 听女儿提到侯爷林子荣,李氏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回道,“你大哥哥要回来,一大早你爹就出去接他了。你祖母昨晚上说不舒服要清净清净,今儿就让我们不用去了。” 李氏耐心的解释完,又吩咐吴嬷嬷他们摆饭,今天早上他们就在她这里用饭。 “哦。二哥哥不回来么?”林喻琪继续问,对于陈良侯大早上饭都不和他们一起吃就去迎接儿子也没怎么诧异,如今和书中情节最相符的就侯爷林子荣对林喻琪的疼爱了。 林子荣对李氏生的儿子都很一般,但是对于林喻琪简直是二十四孝好老爹,儿子要从书院回来,就天不亮赶路亲自去书院接人,可见半年没见儿子是多想念。 要知道林喻琪和林喻城读书的南麓书院,可是在离京都四十公里的山上,按照古代这个落后的交通,就是快马加鞭赶路,林子荣也只能在中午过后才到书院,再接上人说上两句话,林喻琪最快要回府也是夜里了。 林喻乔想着如今按照剧情和年纪算,大概这次大哥林喻琪回来就要准备说亲了。林喻琪现在已经16了,古代结婚早,这个时候说亲也是时候了。 世子夫人就快入门了,林喻乔既兴奋又有点害怕,有一种宅斗即将开始的感觉。 “你爹说你大哥回来时有事,这不年不节的,就不要你二哥回来了,读书要紧,明年他院试就要下场了。” 听到二哥林喻城不回来林喻乔嘟起了嘴。 这个二哥也和看过的小说里写的也对不上,性格温厚又对弟妹有耐心,读书也好,和大哥林喻琪的关系也很不错。 林喻乔听身边的嬷嬷说,二哥林喻城十二岁就过了乡试,是整个京都百年来最小年纪过乡试的。并且林喻城两年前也顺利考到南麓书院,未来前程可期。 林喻琪和林喻城就读的南麓书院属于京都唯一的知名学府,里面讲课的夫子都是国学大儒,院长秦正声还是已经退下来的前内阁阁老。一般学子要进去书院读书很难,得经过三道考试筛选,不过虽然考核很难,但是外界都传言能进南麓书院读书,就差不多已经一只脚迈入官场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从南麓书院出来的士子遍布大秦,甚至整个京都一多半的官员都是在南麓书院读过书的。一般的学生在那里读书可以从秀才读到中进士做官才毕业。 和林喻城辛苦考进去的不同,林喻琪是侯府世子不能下场考试,去那里读书是靠着朝廷的“恩诏”,也就是专门发给侯爵世家子弟去书院读书的名额,像林喻琪这样未来有爵位的人不用参加科举,读到成亲后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陈良侯看起来也对林喻城这个儿子挺重视,因为林喻城给他在外没少长脸。虽然林喻城一直在山里读书不怎么交际,但是外面很多人都想和他结交,每次年节书院放假回来,林喻城收到的文会拜帖都数不过来。 林喻乔觉得这一世的二哥林喻城比起书里写的那个夺位失败的林喻城简直高杆了不止十个段位。现在虽然林喻城不是世子,也不是陈良侯最看重的儿子,但是架不住人家优秀会读书,以后前途光明,给世子林喻琪的压力不要太大啊。 在书院外人也会对这兄弟两人有所评较,林喻琪既是哥哥,还是世子,但是读书一直被弟弟的光环压着,时日久了越来越累。林喻乔自己觉得林喻琪这次回来准备说亲,肯定就是压力略大撑不住了。毕竟成亲以后作为世子,林喻琪就不用继续去书院读书了。 虽然心爱的二哥不回来,不过听到李氏说给她准备鸡油卷和红豆糯米糕,林喻乔又高兴起来了。有美食有娘疼还有前途光明将来可以撑腰的哥哥,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林喻乔有种感觉,可能现在的母亲李锦华是重生的。不仅剧情对不上,母亲李氏还把原书中所有的坑都避开了。 现在的李氏是个非常稳重,又受府里上下敬重的侯夫人。和陈良侯也感情融洽,对孩子们坚持教育和关爱并重,把几个哥哥教育的都很好,都知道读书上进,和小说里完全都是两个人。 而且原先小说里说李氏因为设计自己的妯娌何庆芳小产,自己又反被何庆芳报仇设计导致两个月的身孕流产后伤了身体,就再也没有怀孕。 现在二婶何庆芳生下的府里二小姐正合着那个时候,可是李氏又生下了五少爷林喻天,过了两年还生了女儿,林喻天和二小姐林喻玫还正好在同一年。 早上听着李氏说夫人张氏身体不舒服,林喻乔想到之前也从身边丫鬟和嬷嬷谈论中听说二婶何庆芳闹出的麻烦,再一联想就明白张氏肯定是给二婶气病了。 何庆芳一直没有生儿子,只得两个女儿,而且估计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孩子了,张氏就让二老爷收个姨娘,想着生了儿子抱养在何庆芳身边。 但是何庆芳就是不同意,把张氏送的人也给撵到外面去了,闹得二房不得安宁,嘴里还喊着二老爷断子绝孙也不能收小的,那些话传到张氏耳朵里,气的老太太直发抖。 这些都是林喻乔听身边的人说的。林喻乔年纪小,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当她不知事,因此中午晚上聊几句府里的传闻也多没避她,林喻乔也知道府里不少的信息。 按照上一世看过的书里的剧情,二婶何庆芳是有儿子的。书里写的何庆芳怀二小姐林喻玫时府里都传怀的是个哥儿,老夫人张氏也很期待。 何庆芳是张氏堂妹的女儿,也算沾亲带故,没嫁来侯府前就得张氏喜欢。 等到入门后,虽然是小儿媳,但是何庆芳嘴甜又讨张氏喜欢,张氏就对她颇多关照。在陈良侯原配过世李氏还没嫁进侯府时,就是何庆芳帮张氏管的家。 李氏嫁过去后,何庆芳一直就看不上她,处处要和李氏作对。原因书中这一部分没有详写,但是林喻乔猜可能是李氏嫁入侯府就开始管家,二夫人何庆芳就在没有帮忙管家的理由,只能退居二线。 并且何庆芳也明白,他们作为二房不能继承家业,等到张氏去后,就要从侯府分出去,这偌大的富贵就要跟她无关了。 虽然二老爷也官位不低,但是只靠俸禄过活,每年三节五礼还需要交际,这一部分钱也不能从公中出,因此二房银钱上并不富裕。 而何庆芳又是个好讲排场的,要不是他们日常还领着府里份例,日子肯定要过起来大打折扣。 甚至李氏掌家后还把她之前安排的管事也都找机会撤的七七八八,在府里再也没有影响力了,也捞不到油水,这估计更让何庆芳讨厌李氏。 虽然李氏是侯夫人,但是继室,何庆芳却有张氏做靠山,二老爷林子安也是个性情醇厚的,对她又好,因此何庆芳简直是府里一霸,李氏也不能耐她如何。 但是何庆芳虽然在府里算是第一得意人,唯一的不足就是子嗣艰难,没有儿子。 生下大女儿好些年没开怀,等到第二次怀孕时何庆芳极为高兴。因着第二个孩子有的颇有些艰难,且都说是儿子,所以何庆芳怀着孩子的时候越发得意不知收敛。 对于二房份例挑三拣四,在孕期逃了很多便宜不说,也没少挤兑李氏,给她使绊子,还把李氏原先安排的大厨房管事嬷嬷给换走了。 李氏又不能明着得罪有老夫人偏心的何庆芳,就暗地里下了手。 趁着天冷,李氏买通在二房伺候的小厮夜里去何庆芳院子里偷偷浇了水,热水里掺着一层油,薄薄的覆盖在青石板上,到了早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结了冰。 何庆芳本来孩子怀的就不算稳,早上请安时在院子里滑了一跤,孩子小产了。但是孩子月份小,也没怎么伤着身子,养了两年又接着怀了一个哥儿。 李氏前世没什么心计,因此这局做的既粗糙,破绽也多。而何庆芳查出是李氏干的气红了眼一心想要报复,她本身又是个不管不顾能豁得出去的性子,正巧李氏也被诊出怀孕,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设计让陈良侯的一个姨娘推了李氏一把,大冷天狠狠跌在亭子的台阶上,自此李氏反而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怀了。 现在府里的情况和书里已经相差甚远,何庆芳磕磕绊绊的怀着二小姐林喻玫也没得意到最后,都说是哥儿结果难产生下来是个姐儿,何庆芳伤心的产后出血,月子也没坐好,林喻玫都六岁了也没再怀上。 这些情况都和原著情节都对不上,现在的李氏自己和儿子发展的都不错,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在正屋里用屏风隔开的偏厅中吃完了饭,林喻乔又和李氏撒了一下娇,看着有管事嬷嬷来找李氏处理家事,就没再打扰,乖乖和哥哥们一起出去了。 林喻乔年纪还小,虽然李氏也让人给她开了蒙,每天教她写几个字,读一会儿百家姓和千家诗,但是她到底是女孩子,所以经常偷懒,学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李氏也没非拘了她学。 反正按照侯府的规矩,女孩子到了八岁就会正经请女师傅来家里教,并且侯府女孩儿到了年纪还会请宫里的供奉嬷嬷专门教导,也不怕她心玩野了。 林喻乔可以尽情的玩,但是几个哥哥就不这么好命了。一出正院,林喻峰和林喻宁就两人一左一右扯着不太情愿去读书满脸沉重的林喻天一起去前边。 李氏对林喻城他们兄弟读书管的比较严,虽然陈良侯对他们的学业不是特别关心,但是李氏总会经常使人找先生问问情况,也经常查看他们的习字作业。 字写得不好,先生反馈的表现不乐观,还会抽手板。李氏对身边伺候的小厮书童也控制的很严,三不五时的敲打。平日里也殷殷劝导,逮着机会就督促他们用功。 不得不说,在古代要想不做个纨绔子弟,真正让人看得起,就得读书,做官。像贾宝玉那种的,不学无术连学都不好好上,经常闲在家里跟丫头厮混,或者出门玩乐,纯粹就是被贾母宠坏了。 像那样的人,在古代重视名声的地方出门都没什么底气,外人说起来也不尊重。在古代封建世家子弟里,更是让人看不起。 尤其是像林喻城几个,本身既不能继承爵位,又和世子林喻琪不是同母的,以后能不能继续沾着侯府的光还两说。自己不立起来,没有能力博前程,一辈子就要看林喻琪的脸色过日子。   ☆、第3章 表姨 林喻乔从母亲那里出来也不想回去,趁着早上空气好,就又开始例行的游乐项目,去府里常去的园子捞锦鲤玩。 其实作为小孩子,能在府里玩的东西实在有限。特别是古代封建贵族的少爷小姐,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也不少。要玩可以,但必须要文雅守规矩,自是不能和乡野间的小孩子一样爬树玩泥巴什么的。 一路从正院走来,穿过府中各种精致的曲径回廊,林喻乔从第一次逛时的惊叹,“竟然比苏州园林还大还漂亮”,到之后的得意骄傲,“这竟然是我家,我住这里耶”,恨不得摆张自拍穿回现代发到网上微博和朋友圈,到最后的见怪不怪也用不了多久。 无他,再好的景每天看也不稀奇了,再大的园子经常游也不稀罕了。 陈良侯府是一栋非常典雅大气的大型宅子,整个格局是一个不规则的品字形。最后面是老夫人张氏的慈心堂,坐北朝南五间上房。 古代比较讲究孝道,一个宅子里最好的院子一定是父母住的地方。慈心堂的院子雕梁画栋气派非凡,两边穿山游廊联通厢房,挂着鹦哥画眉等鸟雀,廊前还养着两只通身雪白的狮子犬,平时有小丫头洗澡喂食照应,供闲时老太太逗趣赏乐。 慈心堂前面有三道垂花门,绕过两边的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分为左右两个赏景的园子,西园偏小,在府中北面,地方稍微偏点,平时没什么人去,林喻乔最喜欢去那里玩。 另一个东园偏大,在慈心堂的前面,圈出一处专门赏花的花园,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再经过一片花房,一处梅园一处竹林,还有一个大湖,种满了荷花,夏天的时候荷花开了,府中晚上会设宴待客。 再前面分为南北两部分,中间有圆拱形小门四通八达的相连,穿过两边两个角门,有几处两进的院子,院子之间相互有花廊和树木山石隔断。林喻乔和二房的大姐林喻瑄,二姐林喻玫各住了一个院子。 一直往前走过偏北的角门,穿过穿堂和用大屏风隔开的三层仪门,就是陈良侯夫人居住的正院会芳院,三进的正房轩峻大气,花芜游廊相间着东西几间偏房。 在同一水平线偏后一点,还有一处小一些的院子,是侯府二老爷夫妇住的永年堂,因为李氏和二婶关系不怎么和睦,自然两家也不会相互串门,故而林喻乔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永年堂。 再前面就是陈良侯的书房了,书房连通着前院,两道穿花拱门后就是林喻乔的几个哥哥住的院子。几个院子中最大的是世子林喻琪住的同心院,两进的院子,也是正房连接着游廊的格局,建筑风格小巧别致,院中各处都精心栽种着常绿的花木。 正院的游廊下也有鹦哥儿,通身墨绿,尾翅有乌金镶边。据说这鹦哥繁育的极为不易,且口舌灵巧,能学说不少话,市面上挺难得的,是今年侯府才搜罗过来的,府里也只有林喻琪这边和老夫人那边有。 为着这鹦哥儿,林喻乔就经常穿过半个侯府逛过来逗弄。反正林喻琪作为府里最小的嫡女平日里颇受宠爱,和大哥林喻琪关系也不错,逢年过节林喻琪书院放假回来时,林喻乔还经常逛进同心院找他玩。 所以林喻乔平时去林喻琪院里逗弄折腾鹦哥,伺候的嬷嬷丫鬟也不都不拦她,她母亲李氏知道后也没什么反应。 虽然林喻琪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是该他得的好东西,就像鹦哥儿这种独一份的还是源源不断的送过去。其中有一部分是陈良侯和老夫人送的,大部分都是侯夫人李氏送过去的。 特别是李氏,待林喻琪十几年如一日的大方,有好东西第一个就是送给林喻琪用,而林喻琪也知她的情,这辈子林喻琪和李氏还是挺亲近的。 走了一圈穿过各种七扭八绕的回廊,逛到园子时林喻乔就出了一身汗。对于四岁孩子的短胳膊短腿来说,每天走这么长距离还不让抱,这运动量也是足够的。 跟在林喻乔身后的方嬷嬷看到她出汗了,赶紧拿帕子替她擦干。身边的大丫鬟赤风和绿霞还准备着点心,以防她饿了好垫饥。 林喻乔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假山边的一池锦鲤,看着养的呆呆胖胖的锦鲤们受惊四散游开,如今算是她比较固定的游戏了。她经常来玩的这个西园池塘不大,只养了一池锦鲤,故意弄得很浅,旁边还围了一圈汉白玉石头搭建的围栏,围栏的另一面有一圈供歇息赏景的座位。 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东边园里的大湖,一直想着在湖里划船。但是平日里林喻乔身边的方嬷嬷和奶娘陈氏都怕她近水出点什么意外,不许她去那个湖边,实在想去只能抱着远远地走几圈,一点意思也没有。 只能来这里捞锦鲤,还能玩玩水,她如今甚至都无聊到给每条锦鲤起名字了。 “小胖,你吃那么多跑不动了吧。” 林喻乔用手拉着一条没来得及跑远的鱼,自说自话,被胖鱼用力的摆尾挣脱了。 又拉过一条身侧掉了好几块鳞片的鱼,继续自问自答。 “小猪,你被欺负了吧?” “一定是有人要抢你媳妇了吧。你不让就被打了。” 听到林喻乔的童言童语,在旁边一直弯着腰站在她身后的方嬷嬷忍不住扑哧一笑。 本来还准备继续这无聊的游戏,但是绿霞眼尖,看到远处来的一行人好像是二小姐林喻玫,就赶紧提醒林喻乔。 回过身不再逗鱼,坐在围廊的座位上,林喻乔等着远处过来的林喻玫。 她平时和林喻玫关系很一般,因为排行相近每天早上去张氏那里请安和吃早饭时都要和林喻玫挨着坐在一块,也就常常得互相说几句话,免得坐在一起不出声时互相尴尬。 但是作为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林喻玫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炫耀。 今天我爹送我一个红宝的手钏啊,明天我娘带我去外祖家外祖母给了我好几匹料子做衣裳,等等等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炫耀。不回应不搭理她就继续说,从首饰说到吃的喝的说到新学的诗,好像不能看到别人眼馋她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因为林喻玫和林喻天同岁,比林喻乔大,所以学的东西也多,林喻玫就成天炫耀她会背的诗,见到她就一定要背给她听,林喻乔看到她就头大,但是还不能翻脸表示自己不高兴。 林喻乔现在所在的大秦朝礼教比较严格,从上而下必须遵守的各种规矩很多。比如小辈必须给长辈请安,见到长辈必须行礼,做弟弟的不能不听哥哥话,做哥哥的不能和弟弟叫计较,凡事兄弟姐妹间都要讲个兄友弟恭。 特别是那些日常的礼节你要是做的不好不到位,就不符合道德规范,被挑出错来,就要接受舆论压力或者长辈训斥。 所以林喻乔看到林喻玫走过来,就赶紧跳下座位低首叫了声二姐姐。 林喻玫矜持的点点头,回了礼,也叫了一句,三妹妹。 看着那么点的小人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姐姐的架势,就和林喻天在自己面前教训自己不要太调皮一样,怎么看怎么违和。到底是心理年纪摆在那里,林喻乔每次见到他们这样子就觉得好笑。 “姐姐,这是谁啊?” 林喻乔看着林喻玫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面生的姑娘,那姑娘穿着银红撒花半旧袄子,青石缂丝长裙,瓜子脸盘,一双水润的杏仁眼,身姿纤巧袅娜,自带一股风流韵味。梳着双鬟髻,头上只插了一支白玉的珠花簪,打扮得朴素甚至在侯府里算是比较寒酸的。 看穿着应该不是丫鬟,府中的丫鬟服饰都有定例,说是亲戚看起来对林喻玫又比较谦卑讨好。估计是二婶何庆芳娘家来打秋风的那一类亲戚,林喻乔暗自猜着。 “这是我娘亲家的表妹,三妹妹跟着我叫表姨就行。” 林喻玫拉着那个是她表姨的姑娘在林喻乔面前站定,等着她向表姨见礼。 又一次在心里哀叹着这个朝代怎么那么多礼节的林喻乔,面上还是乖乖的行了个礼,叫了声表姨。 虽然林喻玫让林喻乔给她表姨行礼,但是心理未必是为了尊重她。按照林喻乔对她的了解,估计肯定是来炫耀她亲戚的。 果然,随后林喻玫就没管这个什么表姨的,拉着林喻乔坐下就开始说个不停,从她刚知道她有个表姨开始,到昨天背了一首千家诗,又背给林喻乔听,背完诗又说她昨天写了两张大字呢,她爹看了也夸她写得好,她姐姐给她做了一个香包,她姐姐还说要给她做件衣裳呢。 等到林喻玫把新鲜事都说了一遍后,林喻乔赶紧补上一句姐姐真历害,妹妹还没有呢。这样有了回应,林喻玫才觉得舒坦,也不枉费她特意带着她表姐走了那么远来找林喻乔说话。 好容易把炫耀完了亲戚和新鲜事的林喻玫送走,林喻乔也好回去吃中午饭了。 这一上午又过去了,下午她也得回去学点东西,背背书写写大字啥的。同样是府中姐妹,林喻玫会背那么多诗,她也不好差太多。 回去在李氏那里用过午饭,林喻乔在榻上打着滚要赖在母亲这里睡午觉,不肯回自己院子。 李氏无奈的点着她的鼻尖,“都大丫头了,还这样撒娇放赖的,看来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虽然嘴里说要好好管教,但是李氏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真想管教的样子,对女儿的撒娇受用得很。帮林喻乔把头发上编得玉璎珞给拆下来,让她好好躺在榻上睡觉,李氏摸着她的肚皮,哄着林喻乔睡前和她说说上午都干了什么。 当李氏听到林喻乔说林喻玫带了个面生的表姨出来时,心下一跳。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把张氏都给气病了,何庆芳哪里还有那个心情招呼表妹? 等林喻乔睡熟了,李氏又把跟着林喻乔逛园子的方嬷嬷叫过来仔细的问了,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何庆芳估计要顶不住压力了,想想也是,她都歇怀好几年了,怀林喻玫的时候还伤了身子,年纪又渐大,估计是再不能生养了。 又把张氏给的人撵了,之前闹得那一场和张氏还有二老爷都起了龃龉,现下真的进退不得,让自家表妹进二房做个姨娘倒也能说得通。 况且方嬷嬷观察到的,那个表妹穿戴寒酸,估计也不是什么近亲,何庆芳怎么会好心招待不体面的穷亲戚?费心找来这么个一表三千里的妹妹,肯定是有原因的。 依照李氏和何庆芳做了两辈子妯娌,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她也不认为何庆芳有大度到能提携自己的表妹做姨娘好好过日子。何庆芳之前闹着把张氏赏下的人撵走,缘由李氏也知道。 不就是因为张氏赏下的人是身边服侍几年的大丫鬟,除了乖巧美貌,还是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也得用,在府里颇有根底。真要生下孩子,何庆芳想做点什么未必能盖得住么。 就算是表妹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以后好掌控,何庆芳也不是个大度能给别人养孩子的。就是抱养了姨娘生的儿子,也不乐见孩子生母终日在眼前晃。 那么,现在何庆芳这个表妹的出现时间可真是微妙啊,李氏有预感,以后二房的热闹可有得瞧了。   ☆、第4章 信心 早上林喻乔去会芳院时,在院外正好看到三哥林喻峰一行人也从前院过来请安,就蹦蹦跳跳扑上去了。 “三哥哥,四哥哥,小哥哥。” “妹妹今天早呢。”林喻峰笑着接住林喻乔,弯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林喻峰最近变声期,声音带着点低沉,有种不同于少年的小性感。 林喻乔搂着林喻峰的小腰,埋在他怀里蹭着,在心里感叹着有哥哥真好啊,就不准备自己走了,反正今天来得早,还有这么几步就让林喻峰抱着走了。 “妹妹别叫我小哥哥,叫五哥哥。” 小古板林喻天表示听到那句小哥哥不开心,盯着林喻乔眼睛亮亮的。他虽然目前是侯府排行最小的男孩,现在也是个包子脸三头身的小正太,但是一遇到林喻乔,埋在体内的隐性“哥哥综合症”就会发作,极喜欢在她面前展现自己作为哥哥的尊严。 林喻天一直觉得小哥哥不如五哥哥那样来的正式,有损自己做哥哥的权威,可是林喻乔每次都不买账,越发坚持喊他小哥哥。 “就不要,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林喻乔抱着林喻峰的脖子从他身后俯视林喻天,满意的看着小豆丁气得跳脚。 看着他俩又要掐起来,排行第四的林喻宁故意扯着林喻天作势要抱他。 “小五,你是羡慕妹妹被三哥抱么,来,四哥也抱你。” “哼,小孩子才要抱。”林喻天傲娇的挥开林喻宁的手走在前面,表示自己脱离了小孩子的范畴。 林喻乔看着林喻宁在林喻天身后偷笑,也朝他挥了下手,在他过来掐脸前就把脸藏在林喻峰的肩上。 林喻峰的身上有很淡的青草香,林喻乔心里暗想,这估计就是男神的味道。 不得不说,林喻乔穿过来觉得最幸福的地方,就是有一堆“男神”哥哥。这一家子大小帅哥都颜值很高,五官轮廓个个人秒杀前世的那些偶像明星。其中林喻城更是颜值爆表,面若冠玉,眉如墨画。并且人美还读书好,还是京都百年来最小年纪中举的,身上自带学霸光环加成,整个人看起来不仅芝兰玉树,气质高华,还带点仙气。 林喻峰在府里男孩中长的和林喻城最相似,都是清俊温文的那种。不同于林喻城双眼略有点狭长,高鼻深目,林喻峰就是端正的双眼皮大眼睛,目光清澈,平时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个小酒窝,气质温良。 而林喻宁五官轮廓就比较像陈良侯,剑眉星目,脸上有种英气,性格也爽朗,再加上张嘴时露出的小虎牙,看起来像个阳光少年。至于林喻乔的大哥林喻琪,则长的像已逝的母亲陈氏了,细眉修眼,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也是个俊秀的书生样。 林喻峰抱着林喻乔进了屋,就看到陈良侯和世子林喻琪也在。 几个人相互见了礼后各自和林喻琪寒暄了一下,简单表达了久未见面对他的想念,没说几句话陈良侯和李氏就带着他们去张氏所在的慈心堂请安。 其实要是林喻琪没回来的话,张氏估计还得免他们请安几天,她是真被二夫人何庆芳气病了。她把何庆芳这个儿媳妇当亲闺女一样,疼了她这么多年处处为她着想,何庆芳却一点也不体谅她,送个人过去还闹得她没脸,张氏这次真的心寒了。 但是久未见面的大孙子回来了,必是要见见的。要不是为了林喻琪昨天到夜里才回来,一路鞍马劳累的,老太太昨晚就想见他了。张氏虽想见林喻琪,却又不好单独只见孙子,毕竟还有李氏等人,李氏还是林喻琪的母亲,只让林喻琪去请安不合规矩。因此张氏一早就撑着病体,坐到堂屋正面榻上,等着众人。 等看到林喻琪进来,张氏眼里就再没有别人了。林喻琪还没等叩完头就被他拉进怀里,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哎呦,我的乖孙儿,祖母可想死你了。” “孙儿也想念祖母。都是孙儿不孝,未能承欢祖母膝下。” 林喻琪也依在张氏的怀里,乖顺的让张氏搂着。虽然他自觉是大哥,不想在众多弟妹眼前再做小儿态,但是他从小失母,是在张氏身边长大的,对张氏自是有不同旁人的深情和濡慕。 李氏有点腻味的看着张氏和林喻琪抹着眼泪互诉离别,总觉得林喻琪五尺男儿,还做那软弱的娇儿之态,实在难看。 以前她还没发现,喻琪比起他的其他儿子来说,是缺了点阳刚的。毕竟张氏隔辈亲,对林喻琪过于宠溺了,这祖母疼父亲也疼的,人可不就养娇了么。 李氏上辈子其实也没好好教儿子,几个孩子都心思阴沉没走正道,最后她败在世子妃手里,几个孩子就败在她手里,故比较什么的也没参考价值。而这一世她改头换面对孩子都悉心教育,几个儿子各自长得清正端方,用心上进。 特别是大儿子林喻城,既有天赋又用了心思,读书也有出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有了今世这么一比,李氏觉得,林喻琪比自己养的儿子多不如矣。 如林喻城这样的才算一等一的好男儿,林喻琪除了世子之位,再有什么呢。李氏看着林喻琪骄傲的想着。 “老太太想每天见着琪哥儿可不容易嘛,如今琪哥儿大了,说了亲就不去那山上读书了。到时候再给您生个曾孙,您不就每天都享受这含饴弄孙之乐!” 二夫人何庆芳比他们前一脚早到了慈心堂,如今捧着茶果立在张氏榻前劝着,口气带着点讨好示弱的意味。 张氏压根没理她,继续摸着孙子的脸和林喻琪说话。 本来李氏是准备趁势也挤兑她两句的,平时何庆芳多傲气,对着李氏眼睛都恨不得从上往下看。因着陈良侯和张氏都对李氏所出的几个儿子淡淡的,不及对世子林喻琪一半的爱重,何庆芳就老是拿这个做文章,一有机会就刺她。 李氏转念一想,此时不搭话茬没人搭理何庆芳那才是最让她没脸的。就压根眼睛没往那边看,站到自己女儿身侧,给她剥松子吃。 送世子林喻琪过来,一齐请过安,陈良侯带着儿子们和二老爷出门了,剩下她们几个等着跟老夫人一起吃早饭。 等林喻琪出去了,张氏才空下来能跟李氏他们说几句话。 李氏想着林喻琪突然回来和最近陈良侯说话带出的口风,就对张氏开口,“老太太,儿媳觉得琪哥儿确实如今也到了年纪好说亲了,不知道您和侯爷有什么打算?” 张氏点头,“恩,琪哥儿也到了年纪了,此番回来就是预备给他相看的,有了合适的订下来,明年就成亲。” “老太太看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了,不如说给儿媳知道也提前有个准备?” 林喻琪到底不是李氏亲生的,虽然这辈子李氏对林喻琪刻意关怀,关系比前世好很多,但是林喻琪的亲事,她还是一点也说不上话。 李氏记得,前辈子她就是想在林喻琪亲事上做手脚,故意找了京都里几个家底外表光鲜实则败落的姑娘,想从中选一个说给林喻琪,还没等这几个人选排上用场就被张氏拒绝,侯爷也不让她插手林喻琪的亲事。 这一世有了自知之明,李氏就不准备再碰这个钉子了,林喻琪横竖娶谁都不该她的事。她儿子也有出息,这十几年来对林喻琪也挑不出毛病,外面也都有个好名声,就是上辈子的世子夫人金惜燕进门,她也不怕。 “我也就是看着,安乐侯府家的四小姐和渭南陈家的六小姐,俱都端庄大方。” 听起来张氏已经估摸了很久才选出两个合适的,其中安乐侯府四小姐,就是前世世子妃金惜燕。李氏知道,张氏和安乐侯府老太太韩氏相交甚笃,所以也比较喜欢韩氏亲自教养的金惜燕。 “安乐侯府上的四小姐儿媳之前在娘家侄子成亲时也见过一面,可不是端庄大方么,家世人品都好,配咱们琪哥儿天造地设。” 之前插话被张氏甩了个没脸的二夫人又忍不住插了句嘴。不纯粹是想找存在感,安乐侯府和二夫人何庆芳的娘家有亲,她盼望着以后世子妃能和她比李氏更亲近,所以热心的推荐自己的亲戚侯府四小姐。 “瞧瞧二弟妹这张嘴,这老太太都还没定呢,你就开始说什么天造地设了。你偏着娘家亲戚也得考虑琪哥儿啊,我可听说这四小姐虽然也是伯爵府的小姐,但是她所在的三房老爷不是个上进的呢。” 李氏不咸不淡的顶回了何庆芳,其实她前世压根不了解安乐侯府,所以林喻琪娶了金惜燕后就开始被动。现在她抓着重活一世的好处,预先知道金惜燕的爹是三房,虽也是嫡出,但是三老爷无心仕途,平日里就打理些侯府庶务。说他不上进,稍微有点夸大,但是也找不出错处来。 趁着现在何庆芳被张氏不喜,李氏就又用话暗中刺她,补了一刀。 “弟妹你没有儿子不知道当婆婆的心啊,咱们琪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可不能找个不得力的岳家啊。” 果然,听到李氏□□裸的说她没儿子,何庆芳气的直发抖,可是她也知道因为二房没儿子的事张氏现在烦她,也就不敢造次,只眼睛狠狠剜了李氏一下。 听到李氏的话,果然张氏就开始犹豫。原先她也是最看好安乐侯府四小姐的,也信任韩氏教养出来的孙女必定是个好的。可如今再想,张氏觉得李氏说的也对,她相看了四小姐这么久,自是了解四小姐的情况,这四小姐确实不能算完美,她爹三老爷别是既帮不上琪哥儿,又拖累他才好。 李氏原只是无心说说,看不惯何庆芳热情的推荐娘家亲戚,但是现在看着竟然真的把张氏说动了,李氏也得意,金惜燕说不定这辈子还真嫁不出成林喻琪了。 张氏既动了心思,就想着再了解了解,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叫开始摆饭。 林喻乔觉得在古代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媳妇的地位太低,像她娘哪怕儿子都生了这么多个了,还是不能坐下同桌吃饭,得站在婆婆身边伺候。 张氏坐在正面,旁边空着四张空椅,林喻乔和林喻玫坐在一边,大小姐林喻瑄独自坐在另一边,李氏捧饭,何庆芳安箸,身后的丫鬟嬷嬷们开始进羹传菜。 林喻乔不大喜欢老夫人这边的饭,幸好一般只在一块吃早饭,晚饭回各自的院里自己吃。张氏这边都是按照老太太的口味调的,羹饭都比较软烂,菜也是口味清淡好克化的。 潦草的胡乱吃了几口,各人也都相继停了筷子。张氏看大家都吃完了,就挥手叫大家都各自散了。 行完礼从慈心堂退出来,林喻乔和李氏相携一同出去,就看到大姐林喻瑄和二姐林喻玫一起走了,而二夫人何庆芳留下了,想来是有话要和张氏讲。   ☆、第5章 妥协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张氏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冷冷的说道。身边两个大丫头半蹲着在塌下的脚蹲边,拿着美人锤轻轻地给她捶着腿。 二夫人何庆芳看着张氏冷冰冰再不复以往的态度,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张氏面前。 “前个儿是儿媳犯浑,痰迷了心窍,才说了那些个口不对心的话。姨母啊,这些年来儿媳是什么人您最是清楚,又哪里是那不知事的。嫁来府上这些年,身子也不争气,没能养个儿子,儿媳心里真是比老爷还着急啊。” 边说边暗中掐了几下大腿,哭的呜呜咽咽的,何庆芳不再叫老太太,嘴里改称姨母,想着打亲棋牌唤起张氏怜惜。停顿了一下抽了抽气,何庆芳没听到张氏的动静,又继续说下去。 “儿媳心里一直愧疚的很,早就想着要给老爷纳姨娘,好好养个哥儿,也让姨母您早点抱上二房的长孙。只是觉得那起子丫鬟奴才实在上不得台面,当不得二房长孙的亲娘,因此一直估摸着要在儿媳亲戚中寻一个出身好又能生养的。看到老太太赏下的人,儿媳一时激动没秉了老太太就自己处理了实在是不该。” 何庆芳脸上早哭的糊了妆,一脸狼狈,膝行着往前挪到张氏脚下,抱住张氏的大腿又止不住滚下泪来。 “现下儿媳已经找好了娘家表妹,给您看过了就摆酒正式给老爷纳过来。以后表妹生了儿子儿媳一定当他亲生的,好好教养疼爱,与表妹一起伺候好老爷,再不让姨母操心的。” 看着何庆芳趴在腿上哭得可怜,张氏叹了口气,示意伺候的丫鬟将她拉起来。 “庆芳且起来吧,知道错了如今好好改了就是。你那表妹明儿带过来我看看,是个好的就挑好日子抬进府里来。人进来以后你可不能再拈酸吃醋的,好好姐妹同心,让我早点抱上二房的长孙才是正经。” 何庆芳看张氏态度软化了,又赶紧赌咒发誓以后待好好待表妹,让她早点给二老爷养下儿子。又剖析辩白之前把丫鬟撵走的事,只说一心为二房着想,不能让个奴才秧子生下二老爷长子。 张氏瞧着何庆芳的狼狈相,眼睛也哭得红肿,不由得也心软。招身边伺候的人给何庆芳洗脸,重新梳头上妆,等她打扮好了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叫她回去。 等何庆芳走了,张氏身边的桂嬷嬷又招小丫鬟把廊上的狮子犬抱过来,让张氏逗一逗,好松快松快。 张氏一边挠了挠乖巧的狮子犬,一边漫不经心的跟桂嬷嬷说话。 “你说老二家的是真心悔改了么?她表妹进来以后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 桂嬷嬷平日里没少暗地收何庆芳孝敬的钱物,因此看到机会就想帮何庆芳说两句好话,因道,“瞧二夫人今日的样子,哭的老奴都觉得心酸,必是悔改了的。” 张氏听完只哼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横竖她只有两个儿媳,作为后宅辈分最高说话分量最重的人,她也不能把自己独起来,对儿媳必要捧一个,远一个。 而对李氏,她已经把管家权放给了她,虽然这十几年来李氏各方面做的也不错,但是她还是不能再对李氏信重。李氏的身份本就是继室,林喻琪今后还要在她手里过日子,如果她平日再表现的对李氏倚重,说不得李氏的心就要养大,府里下人看人下碟的更要让林喻琪不好过。 张氏怜惜林喻琪从小失母,又自幼长在她身边,与她亲近贴心,恨不得时时处处的都为他操心打算。 但是李氏明面上又做的都挑不出毛病来,张氏找不到理由亲自打压李氏,只能与侯爷一起对李氏养的那几个孩子少用些心。况且张氏年纪也渐长,需要在府里有个说得上话的帮手。 既然肯定不能亲近李氏,那么两个儿媳只剩下何庆芳一个选择了。哪怕何庆芳是个蠢人,她也要抬上去,为她撑腰,对何庆芳表现的更看重。 何况二夫人何庆芳平日也挺讨张氏喜欢,还是她的亲戚,虽然行事略有些张狂,但是本来张氏也不需要一个太聪明做事滴水不漏的媳妇,不好掌控。 张氏想得明白,只有在何庆芳与李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两人互为忌惮,这样她们平日要做什么就多要寻求自己的支持,自己也就能超脱事外掌控府里大局。 且说回去的路上李氏没有看到何庆芳一起出来,就知道何庆芳忍不住了。她接到府里的那个表妹,恐怕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看来何庆芳自己也知道,在府里抱紧张氏的大腿才有好日子过,不能和她拧着来了。 李氏想到二房进了姨娘,何庆芳到时候多闹心,就解气,再让她平时那么骄横跋扈,仗着二老爷和张氏的纵容就给自己使绊子。 何庆芳那个表妹又年轻长的又不错,二老爷也是个厚道人,必定会善待她。而何庆芳平时最恨有人比她风光,连她作为侯府夫人都不放在眼里,这下有人在二房她的地盘戳她的心窝子,何庆芳能忍住才怪。 可见这人的福运是有定数的,不可能事事十全十美,李氏想着,就是何庆芳上一世也没得着好。虽然何庆芳和世子妃金惜燕联手把自己扳倒,送进了尼姑庵里,但是张氏转手又把管家权给了金惜燕,何庆芳最后什么也没捞到,白忙一场,还得继续在金惜燕的手下过日子。 前世时张氏看出李氏一直盯着世子林喻琪,百般的打压她,更是让陈良侯纳了好几个姨娘,以转移她的心思。甚至后来世子妃入门前,张氏直接把管家权给何庆芳一半,和李氏一起管家。 那时候何庆芳多风光啊,处处都要踩她一脚,甚至暗地里扶持陈良侯一个生了庶子的姨娘,成日给陈良侯吹枕头风,让陈良侯对自己生的几个儿子连那个庶子都不如,平白闹出多少事给她添堵。如今风水轮流转,这辈子何庆芳也讨不着好,让她尝尝姨娘枕头风的厉害。 果然没几天,李氏就听说二房新纳了一个姨娘,要在园子里摆酒宴客。 李氏利用掌管中馈的优势,把个简单的家宴办的体体面面,表面上给足了二房面子。 虽说是只图一乐的家宴,但是李氏也把在京都能请来的亲戚们都邀请过来了,光女宾就在屏风隔开的另一侧,坐了好几桌人。 席上何庆芳强颜欢笑的招应客人,听着众人对她的贤惠多有褒奖,一面还要谦虚,硬着头皮说这是为二房子嗣计。平时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没儿子,现在还要自己亲口把这倒伤口挑破,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亲戚们也都是平日里常走动的,都没有说什么过分话让她下不来脸。何庆芳虚应完了自己那一桌,就看到另一桌上李氏跟身边的几位女眷聊得正开怀,心下立刻冒火。 本着你看我的热闹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原则,何庆芳转过去对着李氏道,“侯爷身边这么多年就只有大嫂一个,如今大嫂也不年轻了,不也给侯爷挑两个姐妹伺候?” 听着这话席上众人都觉出不对味了,因此场中一静。 何庆芳一时气昏了也没想过在场这么多人会丢脸,三思后行这话压根就跟她无关。只是想李氏要是不当场答应给陈良侯添人,就把她这个不贤惠的妒妇名头定下来,要是答应了,她今晚上就找张氏让她赏人。 李氏对着何庆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她就知道何庆芳吃了瘪肯定要找人撒火,不过她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凭什么何庆芳可以不管不顾,她就要忍着维护侯府体面。说到底这侯府以后也不是她儿子的,她女儿还小离说亲还很多年,这口气她没必要憋下来。 况且府里张氏是最要脸面重名声的,在小宴上丢脸肯定能气到张氏,想到张氏不高兴,李氏觉得自己也就高兴了。 “瞧二弟妹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侯爷多沉迷女色似的。虽然我比二弟妹年轻好几岁,但是早就和侯爷商量过要不要添几个侍妾。我是想找几个姐妹一起伺候的,可是我们侯爷不答应啊,还被他训斥了我一顿,说会带坏家风。况且二老爷没儿子呢都直到现在才纳妾,侯爷不比二老爷,嫡子嫡女的好几个,不用为子嗣纳妾。” 何庆芳想给他们大房也添姨娘,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尽管李氏对陈良侯早就心死,这些年费心笼络也只为了几个孩子,但是当年陈良侯和陈氏结缡三年都不纳妾,那么现今和她李锦华过日子,也不允许有妾室。 陈良侯是肯定没说过那话的,但是李氏也不怕这话传到他耳朵里。 她既然说了侯爷亲口说过不纳妾,陈良侯再厚的脸皮也做不出当场反驳自己想纳妾。况且陈良侯确实和二老爷一样,于女色上很淡,前世纳姨娘纯粹是为了给李氏多找点事,免得她老盯着世子林喻琪。 李氏这话当然就让何庆芳很下脸,首先点出了她年纪比何庆芳还小,何庆芳直到现在才因为没儿子给二老爷纳姨娘,不是个真贤惠的,而她早就想到了,不是个妒忌的。 其次又指出二老爷纳姨娘纯粹是为了生儿子,这也是何庆芳的原话,而陈良侯早就有了儿子,还好几个,自然用不到了。 席上何庆芳当场说的那话其实已经很过了,晾她也不会再继续说不为了生儿子陈良侯也可以纳妾。 这年头虽然男人纳妾大都是为了女色和享受,这事大家都各自心知肚明,但是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必要假托个理由,一旦直接把话说出来就不庄重体面,有辱斯文。 何庆芳被李氏顶的说不出话来,李氏又继续补刀,亲自斟了一盏酒递给她,“我说二弟妹啊,咱们都知道你是个贤惠的,怎么就只纳了一个姨娘。二老爷现在可还没儿子,万一你那沾亲带故的表妹也是个没福气的呢?” 李氏这话就像当面打了何庆芳一耳光,就差没直接说出口她何庆芳是个没福气的,才没有儿子。既报复了何庆芳刚才让她没脸,又出一口恶气。 果然何庆芳气的脸色煞白,当场就把酒杯摔了。 “李锦华,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生了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加起来都赶不上世子的一根头发?” “够了,老二媳妇,你喝多了!快来人,把二夫人带回房醒醒酒。” 听着何庆芳的话越发不堪,原本不想管的张氏不得不出面喝止她。张氏原先就觉得没脸,尽管大儿媳和二儿媳不和睦是她所乐见的,但是这两个蠢的竟然当着席上这么多人的面闹起来,传到外面侯府还有什么脸面。 她不想管是以为她们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当众在席上喝止两人,会让席上气氛更糟糕。 但是何庆芳说出的话让她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了,她和陈良侯不太关注李氏生的儿子是因为另有顾忌,而且从来没在外面表现出来过,个中对待的内在差别,林喻城他们几个是属于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但是现在这话大喇喇的说出来,就很尴尬,让外人听着也觉得不对。 何庆芳的那番话,饶是李氏活了两辈子,也堪堪把手心握出血来才能忍住不失态。何庆芳确实一语中的,可不是嘛,上一世和这一世,她生的儿子都在府里硬是要矮上林喻琪好几头。这一世她百般劝慰,从小到大为几个孩子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心血,才让他们不去妒忌林喻琪,有了现在的出息。 想起来几个孩子被不公平的对待李氏就恨得不行,趁着现在这么多亲戚在,李氏索性就由着何庆芳说出的话,把这件事揭出来。这事丢脸与否他们能做得出来,就别想遮着。她们娘几个受害的,可不怕跟着丢人。 因此半真半假的用帕子抹着泪,颤抖着肩膀,李氏装作被打击到,一副确有实情的样子,让想把这件事盖过去的张氏差点气了个仰倒。   ☆、第6章 处罚 因着何庆芳和李氏在家宴上当众失态,席中诸人也都各怀心思。装作被何庆芳打击到的李氏被张氏瞪了一眼,见好就收也不敢继续作态了。 尽管后面张氏费心调解气氛,又带了其他几个相熟的辈分高的太太一起重新起开话题,也没挽救过来。 李氏这边成人席上气氛糟糕,而林喻乔这边未婚小姑娘的席位上氛围也诡异。 林喻乔一开始跟着二姐林喻玫和大姐林喻瑄一起招呼客人,顺带研究席上小姑娘的长相。综合对比一番,还是属她长的最好看,林喻乔心下暗喜。 这一世陈良侯和李氏都算俊男美女,生的孩子也都挑好的地方长。男孩里二哥林喻城长的最出色,而女孩子,虽然就她一个没法比较,但是往其他表姐妹堆里一瞅,也是她最好看。因此这世作为一个以后肯定是个美人儿的小美人胚子,林喻乔特别热衷于打扮和比美。 原谅她前世长的十分平庸,从来没掐过尖,这世收到了穿越大神送的大礼,就有点收不住了。 所以林喻乔这晚上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新裁的鹅黄素纱云雾绡窄袖织纹衣,腰间搭着锦边弹墨的五彩缂丝细带,还系着一块温润细腻的翡翠玉璜,整体穿戴富丽堂皇又娇俏软嫩,力争在萝莉界里力压群芳。正是因此,也招来一场是非。 虽然林喻乔还是小孩子,但是平常李氏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亏她,衣服每一季都做很多,甚至有了好料子,李氏就要拿几匹给她做裙子。她首饰也都戴不过来,李氏管家别的不好徇私,但是每季打首饰都要给她多添一些。因着是长房唯一的嫡女,张氏也没什么话说。 由于李氏平常给林喻乔的很多衣料首饰都超过府中小姐的定例,二夫人何庆芳特别眼气,也经常和大女儿林喻瑄抱怨。所以时间久了林喻瑄也不平衡,每每看到林喻乔都爱答不理,私下里也不许林喻玫和林喻乔一起玩,和林喻玫一起对林喻乔实行孤立。 晚上林喻瑄看到林喻乔一个小孩子穿戴打扮比自己还好,更是气得不行,原本好好打扮了一下准备和小姐妹一起比较一番的心思也没了。 但其实李氏和何庆芳都比较宠女儿,李氏是光明正大的给林喻乔打首饰,而何庆芳则是背靠着老夫人张氏,张氏平时有什么好的也会经常给她补贴,因此算下来,林喻乔得的东西和林喻瑄,林喻玫也差不多。 林喻瑄既看林喻乔不顺眼,也就不想林喻乔得意,千方百计找机会要给她下脸。 外面开席前来做客的女宾都在堂屋里和张氏等人说话,她们小姑娘就在偏厅自己玩。几个像林喻瑄这样大些的,就一起论诗作画,而小些的像林喻乔和林喻玫,各自找年龄相近脾气相投的小姐妹说话吃茶。 林喻乔就和陈良侯一个堂弟,族中大排行唤作七叔家的女儿林喻荷一起说话,她俩年纪差不多大,林喻荷性格也软绵绵的,林喻乔和她比较说得来。 俩人正说到兴处,突然林喻瑄使人把林喻乔喊过去,让她给姐姐捧墨。 按说这活不该林喻乔来做,在场的每个姑娘都家境不差,身边带着使唤丫头。现在林喻瑄就摆明了把她这个妹妹做使唤丫头,仗着她小就欺负她。 但是林喻瑄确实比林喻乔大,按照这边的礼制规矩,做大的吩咐小的做事也是可以的,没理由拒绝。 林喻乔气个半死,知道说什么林喻瑄也能对得上,只能在场上小姑娘们的注目下给她捧墨。 看着林喻瑄得意的样子,林喻乔心中不忿,没招你也没惹你,平白无故欺负人,难道我就是好欺负的么。 林喻瑄为了成功整治林喻乔一场而高兴,手中的画越发画的精细。她们几个表姐妹,正在一起用同个题目作画。 这厢捧着沉重的墨盒,林喻乔不小心手腕一抖,墨盒边沾着的余墨就蹭到身上了,今天刚穿的新衣服也毁了,心情也毁了。 站在一边瞅着这一幕的林喻玫正幸灾乐祸,今天她没什么得意事好跟林喻乔炫耀,正十分失落。正如现代有句话讲的那样,“炫耀什么就是自卑什么”。林喻玫其实是不太自信的,府中她和林喻乔年纪相近,因此自己心里会有比较。 她长的没有林喻乔好,也不像林喻乔那样是独女在大房那么受宠。因为生她时二夫人受了一场大罪,且还不是男孩,让二夫人很失望,平日里二夫人对她就比较一般,没有像大女儿林喻瑄一样的捧在手心里。因此林喻玫平日里对林喻乔也多有妒忌,每次自己得到什么好东西就要眼巴巴的拿给林喻乔看,好让她知道自己也不差。 现在林喻玫看着林喻乔被林喻瑄整治,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被这姐俩整的心中郁闷的林喻乔,决定爱谁谁不伺候了。原本她也不是怕事的人,只是觉得都是堂姐妹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处的太糟会尴尬。如今醒悟过来,对有些人来说,你退让就意味着示弱,她就更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装作力气用尽,再不能承受,林喻乔身体前倾故意踩到裙子,把沉重的墨盒直接摔倒了林喻瑄的屁股上,自己也就势倒下。 在林喻瑄崩溃的尖叫声下,林喻乔把脸埋在衣服前襟下,装哭起来。 “林喻乔,你故意的!” 林喻瑄带着一屁股的墨转过身去,指着林喻乔愤怒的嘶吼。 “大姐姐才是故意的,我还这么小,大姐姐就让我拿这么重的墨,现在我拿不住摔了,还骂我。再不要理你了,呜呜呜!” 林喻乔在地上装哭,其他人也都蒙了。回过神来,几个年纪大些的表姐就赶紧来拉林喻乔,将她搂在怀里劝慰起来,另有人也劝着林喻瑄赶紧去换衣服。 实际上在场的人大家都不觉得林喻乔是故意的,毕竟她差不多属于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墨盒拿不动也是能理解的。 况且本来林喻瑄非要让林喻乔捧墨就不太妥当,都是丫鬟干的活,怎么好让林喻乔去干。但是碍于人家毕竟是姐妹,关系更亲近,也就没人提出来。 现在林喻乔摔了,姐妹两人闹将起来都不好看,到时候让另一屋的大人们听着动静进来,场中年纪大的表姐免不得也要跟着挨挂落。所以都想着把事压下来,等她们走了,两人爱怎么闹怎么闹也不该事。 林喻乔趴在表姐怀里假哭,林喻瑄再生气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骂她,只得把满腔恼怒压下,去后院换衣服。而林喻乔看着林喻瑄走了,也在表姐的劝慰下跟着丫头去换衣服。 等她们俩都换完衣服赶回来,也就正好开席。刚才俩人闹出的事,场上在座的心中各有评价,把林喻乔和林喻瑄隔开在不同的席面上,诸人也没什么玩乐的心思了,都吃的尴尬。 宴席散后,众位太太夫人带着各自府中的女孩俱都怀着满肚子的八卦离开。张氏的脸色铁青,再也撑不住,直接让李氏和何庆芳一起去慈心堂跪着。 没等回到慈心堂,张氏又听身边的嬷嬷说起方才在偏厅林喻瑄和林喻乔姐妹闹出的事,更是气得不行,叫林喻瑄和林喻乔也去跪着。 “好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还没个样子,把府里好好的女孩也都教坏了。” “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替儿子聘回来你们这样不着调的东西!” 张氏坐在堂上,看着跪在下面都在抹泪,不敢出声的俩对母女,心塞的要命。 “老太太,都是三妹妹,她故意把墨盒往我身上摔,不信你问二妹妹,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林喻瑄觉得自己跪在这里都是林喻乔害的,心里特别委屈,故而忍不住抽噎着申诉。 林喻乔年纪小还不碍,她可是要说亲了,这要因为林喻乔她名声坏了,说不着好人家,她多冤枉,几个林喻乔加起来也赔不起。 “呜呜,大姐姐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明明带了丫头,怎得不让丫头捧墨非让我来干。知道妹妹年纪小拿不住那么沉的墨盒,等到摔了还要故意赖上我,哪家做姐姐的有这样!” 被李氏揽在怀里挡着脸,林喻乔又开始装哭了。李氏原先也没弄明白林喻瑄和林喻乔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张氏气得不行让她俩跪着,如今听了林喻乔的话,心里也异常恼怒。 护着林喻乔,李氏瞪着林喻瑄,“瑄姐儿如何好这样,自己做姐姐的无端欺负我们乔姐儿,底下有伺候的人还要把乔姐儿当使唤丫头,要捧墨怎么不让玫姐儿来,乔姐儿那么小怎么拿得动!” 被李氏责问林喻瑄也没慌,把心中之前就想好的理由讲了出来,“侄女哪里有欺负三妹妹的心,还不是想着三妹妹现在也大了,还整天就知道逛园子,不通文墨,就想着让三妹妹跟在侄女身边想多教教她,让她捧墨也是为着能让她安下心来熏陶熏陶,谁知道三妹妹不领情,还泼了侄女一身墨!” “大姐姐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站了那么久拿不动墨盒才摔的,都是自家姐妹,你怎么就不信我呢!现在还说我没文化,呜呜呜,我每天都练字背诗的。” “我的儿,你乖,娘知道都是你大姐姐欺负你的,快别哭了,有老太太给你做主呢,肯定饶不了她!” 李氏把林喻乔重又好好抱在怀里安抚,心疼的摸着她的后背。 看着李氏对林喻瑄如此不客气,何庆芳又一头火,转头就对着李氏嚷嚷。 “大嫂你说饶不了哪个呢!乔姐儿小小年纪就是个藏奸的,当着瑄姐儿的面赃派她。分明我们瑄姐儿是有心带她接触文墨,谁知乔姐儿非但还不领情,泼她一身墨,现在你还想挑拨老太太罚我们瑄姐!” 听着何庆芳排揎林喻乔,李氏也没什么顾忌了,护着女儿就要和何庆芳对骂。 “弟妹利口利舌的好不修,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个藏奸的。瑄姐儿眼见着好说亲了还这么没教养,当着那么些个人就敢明着欺负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妹妹,还拿她当使唤丫头,就这样的姐儿哪家府上敢要!” “够了,够了!谁再说一句我就做主给她一封休书!” 张氏看着场面转眼失控变的像泼妇骂街,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胸脯不断的起伏,把手边的杯盏摔的粉碎,身子也直发抖。 “看看你们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体面了!侯府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丢尽了!” 喘了好几喘,张氏才镇定下来,“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各禁足半月,老大家的管家权也先放下,接下来我管。” 又朝着底下各自跪着的林喻瑄和林喻乔骂道: “当姐姐的没个姐姐样子,当妹妹的没个妹妹样子,都是府里一家姐妹,闹成乌眼鸡,让人传出去你们还做人不做了!” “瑄姐儿和乔姐儿,每人回去禁足两个月,抄《女经》一百二十遍,再让我知道你们闹起来,就都滚去庵里清净清净!” 把各自的处罚都说完了,张氏就闭起眼睛挥手,让她们赶紧走,似是一眼都不愿意再看到她们了。 李氏抱着林喻乔,何庆芳拉着林喻瑄,两房走出门口忍不住最后再互相恼怒的瞪了一眼,各自回去了。   ☆、第7章 猫奴 被张氏禁足后唯一觉得高兴的,就是林喻乔了。 她五岁了啊,五岁了。除了婴儿时能睡到天亮,只有现在算是因祸得福,被禁足不用请安才能睡个懒觉。 但是相比于林喻乔的满足,李氏这边就不好过了。 李氏因为被张氏禁足还取消了管家权,心里十分不忿。明明是何庆芳先在席宴上挑衅自己,林喻琪也是欺负了自家女儿,结果张氏那个偏心的,对她们的处罚是一样的。李氏因着是管家太太,失去管家权自觉收到的惩处实际上是比何庆芳还重的。 并且李氏回去后,陈良侯林子荣也身体力行的表示了对她气到张氏的不满,好几天没有进正院歇息,一直都在书房自己安睡,把李氏更是气的不行。 一直在心里暗骂陈良侯是个捂不热的,这么些年下来,还是对自己一丝温情也无。遇到事情从来没有站在她面前考虑过,对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十分冷淡。真要是对陈氏感情那么深,还续什么弦。 但是陈良侯可以不看重她,李氏却还需要笼络着他。儿女皆未长成,她嫁到侯府这些年也认了命,不该她的就不伸手,世子之位,前世夺不来,今世也没得了缘法,就没有再盯着。 但是该自己孩子的,她也不能放。孩子们已经没了父亲和祖母的重视,要是母亲再在府里说不上话,他们娘几个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到什么境地。 这些年岁李氏也不是白长的,陈良侯不来正院,她就找人请他过来。虽然李氏叫禁了足不能出院门,别人却可以进来。世上人都要讲个知礼孝道,世子林喻琪总不好不去她那里请安。 李氏心里明白,甚至连何庆芳都看得出来,她和几个孩子加起来,恐怕在陈良侯和张氏的眼里也及不上林喻琪的一根头发丝。然而在几个孩子都没挣出各自的前程之前,他们娘几个都还要背靠侯府作为倚仗,因此,只有拉拢好林喻琪,在府里才能有个好日子过。 在早上林喻琪给她请安的时候,李氏刻意在他面前哭诉,“你二婶在席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却把我也给带累了禁足。琪哥儿,你爹也生着我的气呢。” 这些年林喻琪在李氏的刻意讨好下和她处的还不错,林喻琪性格也算端方。之前没说到跟前还能装作不知,如今既见李氏向他诉了苦,也不好不劝两句。果然到了晚上,陈良侯又回到正院歇息。 可见在陈良侯眼前还是林喻琪说话顶用,李氏第二天也让厨下去给林喻琪送了八宝鸡汤,表示自己承他的情。 如今重活一世李氏也算看得明白。世间事皆有表里,在没有两全其美的情况下,宁肯舍得面子,也不能折了里子。 她对几个孩子也是这么要求的,就算委屈也要和林喻琪搞好关系,陈良侯最重视林喻琪,看到他们与林喻琪关系好,也能高看他们一眼。但是要记住,妒忌和攀比是没用的,接受现实努力上进才是唯一的出路。 现实就是如此,人力无法改变,就要坦然接受,有朝一日努力混出个人样来,比林喻琪还有出息,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所以大儿子林喻城从小就努力上进,小小年纪一路读书考出了举人。李氏是明白的,林喻城眼里始终带着锋芒,维持他拼命努力的正是那一份怨恨和不甘。 这一世也如上一世那样,林喻城和林喻琪同时生病,陈良侯高价寻得了血参却都用给了林喻琪。要不是肯定知道林喻城能好起来,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艰难时刻,李氏想杀了陈良侯的心都有了。 但是林喻城硬是熬了过来,在知道他被陈良侯放弃后,李氏从他眼里看到了明亮的光,她知道从那一刻起,林喻城彻底对陈良侯死心了,他开始逼着自己长大。作为自己实际上的长子,陈良侯这个父亲靠不住,他就要努力出人投地,成为弟妹和母亲的依仗。尽管艰难,他也做到了。 当前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李氏如今也不求别的,只要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女儿乔姐儿嫁的好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被张氏禁了足,李氏也不怎么担心,她对现在侯府什么情形也看的明白。张氏到底春秋渐长,管家理事精力不济了。林喻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马上成亲。就是成亲了,刚入门的世子妃在自己没犯什么大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立刻管家,毕竟现在自己这个侯夫人做的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就是张氏也不能马上让自己把管家权交给世子妃,让外人不知情的会以为世子妃刚进门就夺了婆婆的管家权,这话说出来也不好听。 所以李氏估摸着张氏把管家权收回去只是为了给自己个教训,让她和二夫人何庆芳别那么针锋相对。等到她去服个软认个错,管家权还是会回到她手里。 但是现在李氏自己不想退让了,这些年她一点错都不犯,将侯府打理的妥妥当当,对林喻琪也对得起良心,落到陈良侯和张氏的眼里却还是一点好都不赚。每次都是何庆芳先挑的事,凭什么她要一直让着她。 所以李氏禁足的时候也没闲着,把之前自己整理好的各项账目和下人奖惩的簿子一样没给张氏。没有这些早做好的成例,张氏好些年没有管过家,突然一大堆要操心的事涌过来,必然要吃不消,少不得着急忙火的累出点好歹。 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下次看张氏还敢不敢随便收了她的管家权。 至于林喻乔遣人来说《女经》很多不认识的字,因此不想自己抄,李氏也没什么异议。她本就觉得这次的事林喻乔有委屈,只气张氏不公平和林喻瑄欺负人,也没想让林喻乔自己抄,心里估计林喻瑄也不会那么乖的自己抄。就让人去外院找林喻宁,让他身边的书童代林喻乔抄了书。 等林喻乔的禁足解除,已经是近年根了。 乖乖的随着李氏去慈心堂给张氏磕头,张氏看着心情还好。等林喻乔认完错,张氏又让她给林喻瑄捧茶,“你是做妹妹的,以后可不能没个礼数再和当姐姐的顶起来。” 林喻乔听话的给林喻瑄奉茶,林喻瑄面无表情的接过。看着林喻瑄脸上没有笑影,张氏又敲打她,“你是姐姐,也是府里姐妹中最大的,更要知道礼数,平日里对底下弟妹慈爱,等以后出了门子,也不会叫别人府上笑话侯府的家教。” 何庆芳暗地里掐了林喻瑄一把,笑着为林喻瑄解围,“府里姐妹中瑄姐儿最疼三丫头了,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三丫头,连玫姐儿也得靠后。” 林喻瑄也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林喻乔说,“是啊,我最疼乔姐儿了,前些日子是乔姐儿没领会我的好意。” 林喻乔在心里撇嘴,你能有什么好意,我可巴不得你不要“疼”我。 李氏也和林喻乔心有灵犀,也道,“疼爱不敢说,咱们也不盼着能从瑄姐儿这得什么好处,以后有什么活尽管让底下丫头干,别支使我们乔姐儿才是。” 二夫人何庆芳对李氏恨得要死,碍于张氏就在眼前不敢造次,只得讪讪的说,“大嫂可真是针眼大的心,孩子们一点子小误会就记仇到现在。” 张氏心底也知道二夫人何庆芳本来就是张狂性子浑不吝的,平日里无风都能搅起三层浪,而现在李氏儿子出息了,早在府里站稳了脚跟,脾气也渐大,不像前些年那样还遇事让着她三分,这俩人如今要是掐起来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角,张氏现在看到李氏和何庆芳对上就胸闷头疼。心里想着赶紧给林喻琪娶进来孙媳妇,也好不用陷在李氏和何庆芳中间看她们你来我往的掐架。 于是也不去看她们,自把林喻乔拉过来叫她一起说话。 林喻乔今天来时穿了一件窄袖藕色绫袄,外面是青缎掐牙背心,在领口滚了一圈白生生的兔毛,衬的小脸更是粉面桃腮,让人心生怜爱。 虽然对于两个媳妇张氏各有偏向,孙子中眼里只有林喻琪一个,但是对于孙女,却没什么成见,都是一样看待。只是因为日常里和何庆芳走得近,也就和林喻瑄姐妹更宽和些。 摸着林喻乔的小脸儿,哄她吃炕桌上的茶果,张氏问道,“乔姐儿如今读的什么书啊?” “孙女如今在读《女经》和《千家诗》。”林喻乔放下手里的玫瑰腌卤,一本正经的答道。 “恩,乔姐儿如今看着长大了。”张氏看着林喻乔乖巧有礼,心里也欢喜。府里三姐妹都是嫡出,但是林喻乔小小年纪就长得非常不错,比之堪堪可称为清秀的林喻瑄和眉目平淡的林喻玫,以后可能更加有大造化。 以前张氏还遗憾侯府还有众亲戚中男儿长得都不错,但是女孩就都长的一般。现在看到林喻乔越发出落得好,心下不免多加了几分爱重。 看着林喻乔似乎是挺喜欢桌上的一道桂花莲蓉酥,张氏就叫人把点心再做一笼送到林喻乔的院里,还对她道,“以后没事了乔姐儿也多来祖母这里陪祖母说说话。” 林喻乔心底有点小小的惊诧,赶紧点头应答,又撒娇讨好,“那孙女也就常来祖母这里蹭吃蹭喝了,祖母可不要嫌烦。” “看来老太太有了三妹妹这样的灵巧人儿,就不稀罕我们这些不讨人喜欢的了。” 听着张氏让林喻乔多去和她说话,经常去慈心堂找张氏说话的林喻玫就半真半假的说着酸溜溜的话。叫张氏轻轻拍了拍后背,笑骂,“你这个猴儿,平时让你来都嫌烦,如今倒来说嘴挤兑我。” 林喻乔三姐妹各怀心思,都捏着性子陪张氏嘻嘻哈哈的说话,一时气氛倒是热闹融洽。 等到从张氏那里出去,林喻乔和李氏一起去会芳院,趁机也和她说了张氏让她常往慈心堂走的话。 李氏想了想,对林喻乔笑道,“既然你祖母让你常去,那你想去的时候就过去,陪她说说话也是你的孝顺了。” 底下还有一句没说,压在嗓子里。李氏心知也就这阵子了,等着过阵子林喻琪要说媳妇,林喻瑄要说人家,你看你祖母还有心情叫你去说话。 如此又过了一阵子,陈良侯晚上回房时,和李氏道,“今年节礼你给安乐侯府送的礼再重三分。” 李氏就知道,这是世子妃定了。 伺候完陈良侯更衣,李氏给他奉上一盏热茶,问到,“妾身知道了。可是琪哥儿媳妇定了?” 陈良侯点头,“差不多,等年后让琪哥儿亲自相看相看,点头了,就开始换庚帖。” 李氏心想,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有林喻琪亲自相看这一茬,那时候她和侯爷已经差不多说不上话了,侯爷早就不来她屋里。 这一世她活的坦荡,因此也没什么畏惧,任她金惜燕本事再多,也不会怕她。 就在李氏等着前世的儿媳再度进门,做好心理准备要压她一头的时候,林喻乔也在数着日子盼林喻城回来。 过年林喻城总要回来过的,但是他们书院比前世的大学放假且晚多了,一直到腊月二十才能回家。 早上从慈心堂回来,李氏忙着料理家事,快过年一堆事儿,林喻乔也不想烦她,就自己找乐子玩。 想着很久没去林喻琪的同心堂里看过鹦哥了,就索性去同心堂玩。 刚带着人走到半路,就看到林喻琪和陈良侯一起从书房出来,看到林喻乔,陈良侯把人抱起来,“乔姐儿你怎么又来前院了?” “我要去看看大哥哥,想着大哥哥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告诉他我给他的准备的好东西呢!” “咦,乔姐儿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林喻琪把人从陈良侯怀里抱过来,故意看了她空空的两手,点着她鼻尖问。 “等到了哥哥那里,就会出现了。” 林喻琪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抱着林喻乔回了自己院子,心里大概能猜到林喻乔说的礼物是指什么。 在同心院的游廊下转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以前挂在那里的鹦哥儿,林喻乔失望的鼓起腮帮子,拉着林喻琪问到,“鹦哥呢?” 陈良侯也好笑的看着,林喻琪身边的大丫鬟碧云赶紧上前道,“回三小姐,天冷了怕鹦哥儿受不了,故搬到屋里去了。” “那你带我过去看。” 林喻乔一边指挥着丫鬟带路,一边拉着林喻琪一同过去。 “大哥哥,你没回来时我就提前教了鹦哥儿说话。且让它说给你听!” 他们到了堂屋,碧云已经叫人把鹦哥儿提过去了。虽然很久没见过了,但是那鹦哥儿机灵,还能认出林喻乔,马上就开始叫着,“万水千山总是情,喊声哥哥行不行!” “行行行,大哥哥,日久不见无恙乎!” 听着鹦哥儿这两句自问自答的话,林喻琪失笑,虽然是小孩子的把戏,但是知道自己在外妹妹还惦记他,心里也是挺暖和的。 其实他刚回家时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嬷嬷就告诉他了,他不在的日子里三小姐经常来他院子里逗鹦哥儿。那鹦哥儿还挺亮的嗓门,晚上他在房间里看书,就总能听到它在喊什么万水千山总是情,心里还纳闷。日子久了林喻乔也没再过来,他也没空去想这鹦哥儿,原来完整的话是这样的。 “妹妹既喜欢这鹦哥儿就拿去玩吧。”林喻琪对于鹦哥儿什么的玩意也没兴趣,本来就是哄小孩子开心的东西,早想拿给她一直没机会,后来她禁了足也就忘了。 “乔儿知道大哥哥最好了!” 笑的两个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状,林喻乔摆手,“不过鹦哥儿还是放在大哥哥这里吧,要是给了我,平日就没借口来哥哥这里玩了!” 林喻乔这话说的实在,陈良侯和林喻琪都给逗乐了,拉过人来捏捏脸,陈良侯大方的许她,“那乔儿喜欢鹦哥儿么,喜欢的话爹再给你找只更好看的!” “父亲送我只碧眼猫儿吧,要小小的,纯白色的。”林喻乔前世就想养只猫,但是那时候省吃俭用要买房子,自己都快舍不得吃喝了,既没精力也没余钱去做猫奴。 好容易这一世富贵了,既有钱又有时间还不用自己照顾,林喻乔赶紧抓住机会,用脸蹭着陈良侯的掌心卖萌,表示自己可喜欢可喜欢猫儿了。 老男人果然受不住会卖萌的小萝莉这一大杀器,一激动就买买买。 “成,赶明儿找到了就给你抱过去!” 林喻乔心下欢喜。就教了两句话,她既玩了鹦哥儿,又讨了林喻琪和陈良侯的欢喜,现在还得了一只猫,一本万利啊。   ☆、第8章 界限 陈良侯的效率果然是高,第二天晚上林喻乔在李氏那里吃过饭,一回去就听到屋里的丫鬟紫荷说侯爷叫人抱过一只猫来,在屋里塌上搁着。 林喻乔欣喜的扑过去,就见一个不大的竹编小筐里躺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毛球,看样子正在睡。 旁边方嬷嬷也看过后,说这只小猫最多也就刚生下来一个月,爪子都是软绵绵的。 林喻乔激动的摸着小猫的脑袋,可能动作大了点,将小猫摸醒了,睁开眼来,竟然还是鸳鸯眼。 抱起怯生生依在她手心里的小猫,林喻乔笑的心满意足。 她知道,陈良侯对她也是疼爱的,虽然这份疼爱赶不上对林喻琪的千分之一,属于见到了就抱抱逗弄一二,见不到也不见得会想的。不过她也该知足了,起码几个孩子里除了林喻琪也就她最得陈良侯的心。 对几个儿子,除了小儿子林喻天还能叫陈良侯喜欢上一两分,平日里记起来会关心下他的功课进度什么的,至于其他儿子,他请了先生就不再关注过了。 有时候林喻乔不免会对陈良侯已逝的原配陈氏好奇一二,猜测着究竟是什么样特别的女子,才能让陈良侯对她如此死心塌地的深情,转而对继室和后面生的这些孩子全都凉薄致斯。 其实陈良侯也不是那种虐待孩子的渣爹,平日里没少他们吃没少他们穿,只是对他们和林喻琪就跟捡来的一样和亲生的一样,天差地别。如果他们几个都没有父爱,那也没什么好不平的,但是只有一个有其他都少得可怜,这就让人难受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大多数心有不平的起源。 想了一晚上,林喻乔纠结了无数霸气侧漏的名字,却都觉得不合适,最终给小猫取名叫奶糕。小猫看起来就软软嫩嫩的,叫声也轻,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样,林喻乔觉得奶糕最衬它。 她身边伺候的人,最是主子高兴了就什么都好,也都夸“奶糕”这个名字起得别致。 第二天林喻乔高兴地说给李氏听,李氏也笑,“自己就是个贪吃的,身边就是养个猫儿取名也离不得点心。” 不过既然林喻乔喜欢,李氏就又拨给林喻乔院里一个小丫鬟,让她平日里专门伺候猫儿。 如今陈良侯府在京都的侯爵世家中综合实力算是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现任的陈良侯在朝中也没什么实权,但是好歹侯府百年积淀,底蕴犹在,祖上又是从战乱起家的,当年曾祖打仗时可顺回不少好东西。 并且陈良侯府也是京都出了名的家风正,人丁简单,林喻乔的祖父就两个嫡子,没有庶子,原先只有一个老姨娘。而陈良侯和二老爷也都在女色上看得很淡,先时都是屋里只有嫡妻没有姨娘。现在二老爷纳了姨娘,也全是因为二房一直无子。 府里现在的少爷小姐又全都是嫡出,只有世子林喻琪平日里在兄弟间待遇比林喻城他们好上些,林喻乔她们姐妹三个也不存在谁身份高低的,日子都过的十分滋润。 每位小姐身边都至少标配一个嬷嬷一个奶娘,还有大丫鬟四个,另有四个二等丫鬟,四个负责扫撒跑腿的粗活丫鬟和四个干粗活的婆子,这还不算院里单独的小厨房中在厨下伺候的人。 并且以后还要随着年纪增长各项需要再给添人,日常生活可谓是呼奴唤婢,出入皆有一堆人随行。既是平时身边伺候的人都认不过来,再添几个也完全没什么感觉。现在李氏为了只猫儿又给林喻乔专门添了个人,也不算什么事儿。 所以虽然自古后宅阴私事不少,但是林喻乔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里,姑娘小姐的在府里落单被推到水里或者各种陷害的情况,都是不存在的。平日去哪里都有一群人围着,府里使唤的丫鬟婆子也多,在各处出出入入的走动,想明火执仗的害个人真不是个容易事。 林喻乔穿来以后正是最好的时候,她哥哥读书好,母亲掌管着侯府上下,说话也得力,她又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天天都开开心心的。也就想着安心等长大,嫁个门当户对或者有出息有功名的才俊,日后做个一府主母或者冢妇的,争取活到四世同堂,也就不枉此生了。 虽然这愿望简单,但林喻琪心知要笑到最后其实也颇为不易的。只因这世上本就对女子多为苛求,后宅女子又命如浮萍,一生只能依靠在男人身后,过的好坏实在难料。 就像她娘,嫁为继室,不仅要捧着原配之子,还要讨好对自己冷心冷肺的丈夫,身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妯娌和只顾着孙子隔山观虎斗的婆婆。能生了这么多孩子,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一辈子李氏也不知道背后要咽多少委屈和眼泪。 对于一个嫁到不怎么温暖的婆家中的女人,也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依仗和希望,有了孩子,日子才能过下去。所以过好过差不论,在这个时代没有孩子的,才真的叫苦命,一点希望也没了。 譬如林喻乔的二婶何庆芳,虽然半辈子都是府里的得意人,奈何就是没儿子,现在心里滴着血给二老爷纳了姨娘。但是到底心有不甘,只要二老爷一歇在新姨娘处,二夫人第二天就忍不住要折腾她。 而二老爷是个心思正的,既然纳了姨娘,又是夫人的远房表妹,就想好好对人家,故对新姨娘颇为爱重,更让二夫人气得半死。 当家主母要整治妾室还不简单,简直轻而易举的事,随随便随安排几个差事就能让人有苦说不出来。 二夫人对自家表妹也没宽和到哪里去,只要伺候了二老爷第二日就必要去给她打扇捶腿。 大冷天屋里烧着地龙偏嫌热,二夫人直说胸闷,非要人隔着屏风打扇透气,扇子一打一上午,腿一捶一下午,折腾得人苦不堪言,回去也不得休息,还要做鞋袜孝敬她,不在灯下熬到天亮赶不完工。却是因着当妾室的伺候主母天经地义,也没理可诉。 受了几回二夫人整治,那姨娘也不愿生受了,找了机会在二老爷身边晕倒一回,也是聪明,自己不开口只让身边伺候的丫鬟诉苦。 因着新姨娘又年轻又体贴温柔,伺候的也得力,比骄矜的二夫人更惹人怜爱,二老爷本来心就偏了一大半。再一看姨娘蒋氏的膝盖一片淤青,大夫也说晕倒是劳苦太过所致,就恼怒非常,去质问妻子。人是她做主纳回来的,现在又如何这么不贤惠。 二夫人成亲这么多年来几乎没被二老爷使过脸色,如今看他竟为了个姨娘出头,更是不得了,大哭大闹了起来,直言二老爷宠妻灭妾没了她的活路,要一头撞死在他跟前。 二老爷存了说理的心却被她胡搅蛮缠一通,更是心中冒火,一时之间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听到动静赶过去,哭着跪在二夫人跟前。 这些年府里一贯清净少是非,如今二房闹得这一通动静不小,林喻乔听说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在全府传遍了。 “二弟妹终日打雀如今可是让雀戳瞎了眼,她厉害,这表妹更不是个善茬,也难为她把老太太给的人都撵了,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这么个宝贝。” 李氏本就关注着二房的动静,现在见着终于闹将起来了,也觉得没超过之前所料。现在只要知道何庆芳有什么不顺心的,她就能高兴地多吃一碗饭。 张氏听说二房闹出的事也很不高兴,当初是二夫人何庆芳自己做主挑的姨娘,还是她自己的表妹,跟她保证了会好好过日子,结果现在又容不下人。 张氏现在对二夫人真的是失望了,平日里她几乎对她事事宽容,何庆芳呢,却一点感念自己的心都没有,只想着和李氏较长短。 这么些年何庆芳没儿子她都忍了,现在何庆芳自己不能生,还容不下别人生,如此善妒,让张氏再也忍不下去了。 早上请安时张氏就板着脸,等其他人走后把何庆芳叫住,看着她神情憔悴脸色蜡黄,也没什么怜惜之意,直接说,“老二家的,既是你那表妹伺候的不好,让你如此不满意,那可要我就再找两个乖巧的人去伺候老二?” 何庆芳和二老爷大闹了一场也不好过,眼睛红肿还带着血丝,听着张氏的话直接跪了下去。 “请姨母怜惜,我们老爷如今有了姨娘就宠妾灭妻,以后等蒋氏那个贱人有了儿子,可还有我们娘三的活路么,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什么贱人不贱人的,如今你是越发没点体面了,听听你都说了什么话!什么宠妻灭妾,这也是能随口说的?” 何庆芳被张氏宠惯了,一时忘了这世上身为婆婆的怎么可能不护着儿子,反而站在媳妇这边。这话刚说完就把张氏气的哆嗦,后悔起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给二儿子聘了这么个东西。 “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就把你送回何家!”张氏发了狠,何庆芳一肚子委屈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好生过日子不去糟践姨娘,等孩子生下来我自是不管你。可你要是再继续不改,我少不得再替老二做主纳个贤惠的二房回来。” 何庆芳看着张氏不像单纯的威胁她,估计真的再闹下去也讨不得好,心中惧怕,就不敢继续造次了。 把对张氏和二老爷的一腔埋怨,最后都化成对表妹的恨意,心里恨极了表妹蒋氏那个贱皮子,发誓等蒋氏生下儿子就整治死她。 原本何庆芳是没打定主意表妹生下孩子怎么处理,大概是想送到庄子上去或者打发了她再嫁,终是念着亲戚一场的。现在觉得蒋氏竟然撺掇着二老爷向她示威,实在可恨,更有自己被背叛感觉。 却不想着是她自己对蒋氏太过,别人再逆来顺受也有两分气性的。 等二房妻妾相争的传闻淡下来,也过了腊八。林喻乔盼着的二哥林喻城终于回来了。 到底是亲哥哥,林喻城知道林喻乔和林喻天皆是小孩心□□热闹,给他们带回了好些外面的小玩意儿。 泥娃娃,装虫子的各种精致小笼子,糖画儿,各种竹篾和高粱杆编的小动物等等,每人得了满满的一个小箱子。都是他在路上经过的集上买来的,不如府里的玩具精巧细致,却是难得的心意。 林喻乔心中感叹,虽然林喻琪对李氏生的弟弟妹妹也颇为爱护,但是有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林喻城作比较,亲疏远近很容易就感觉出来了。 林喻琪也和陈良侯一样,只有见着了感觉还挺讨喜的时候,对弟妹才愿意亲近宠爱一下。就像他院里的鹦哥儿,真要有心早就给她了,如果是林喻城的话,他回来第一天那鹦哥儿林喻乔就能在自己院里见着。 不是林喻琪稀罕鹦哥儿舍不得,只是他根本没有把他们弟妹放在心里,所以才会想不起来。平时他们有事他听到了也会当不知。 就像小时候张氏因为林喻城比他早伸手挑年礼就狠罚了带林喻城的奶娘,逢年去宗祀祭拜陈良侯只顾拉着他走全然忘掉了林喻城一样,这些事他知道,但是在他心里张氏比林喻城更亲近,他就不当做没这回事,只有在像李氏那样说到面上时,才会尽心一二。 不过林喻乔和其他几个哥哥也从来没有真的指望过林喻琪对他们多关照,毕竟从小长起来他们就是见惯了陈良侯和张氏对林喻琪百花盛开,对他们冷冷清清,早就在心里不自觉地划开了楚汉河界,虽兄友弟恭却双方互不逾越。   ☆、第9章 收服 林喻城虽放了年学回家,但是林喻峰他们还要在府里继续跟着先生上课,直到腊月二十五才封笔。 所以下午上完课,林喻峰和林喻宁就带着林喻天一起去林喻城的院子找他。 林喻城因着这两年去书院读书,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日日盯着弟弟们的学业,平时虽然书信多有联系,到底不便,所以自回来开始就抓紧时间考校他们的功课。 特别是林喻峰,明年他也要乡试下场了,故而林喻城这次回来格外注意他的学习情况,着重为他传授一些临场的经验和往年的答题策略。 毕竟平日里李氏再重视也是外行人,陈良侯又不关心他们读书的情况,只得林喻城担起这长兄之责。尽管年后他还有院试要下场,时间紧张,仍是管好自己的同时不忘关心几个弟弟的功课和学习进度。 而林喻城自己能一路考上乡试入读书院,都是多亏着他们的舅舅,李氏的兄长提携关怀。 李氏之前回娘家时哭诉过陈良侯对她的冷情,只一心关爱原配之子,对自己生的几个孩子也都不上心。可是陈良侯也没有明显表现出来的恶行,因此娘家人即便不满也没法替她撑腰。 李氏的哥哥李怀钦与妹妹关系一向好,对几个外甥也多有怜惜,为他们的前程挂怀忧虑。林喻城读书上进固然有自己的努力,李怀钦也没少出力,为了给他介绍个好师傅,专门花钱托关系找了朋友牵线,替林喻城引荐了在儒林颇有地位的大儒郭洪,最后还拜在郭洪门下作为弟子。 郭洪对林喻城的天份和努力都十分爱重,在林喻城考中乡试后又为他联系了在南麓书院教书的同年,林喻天这才有了内部推荐的名额参加书院考试,然后争气的考上顺利入学。 这中间几多辗转和艰辛,而陈良侯直到林喻城考上南麓书院才过问了一声。 林喻城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他既是摸着石头一路艰险过来的,就不想弟弟们也如他一样步步不易,还要处处求助他人,他必须要成为弟弟们的依靠,因此对明年的院试格外的期待。 书院的先生和老师郭洪都对他说过,以他的才华,这次院试他基本上稳稳能进一甲,殿试希望也很大。 “二哥长的这么俊,恐怕明年进了殿试要被圣人点作探花郎呢!到时候跨马游街时,我们府上得派一队人过去才能保护你不被那些看女婿的抢回府。” 好不容易等林喻城检查完他的功课,磕磕绊绊的都过了,林喻宁终于松一口气,也有力气调笑了。 “小四,你既有这么多的闲心思,我看你还是回去再把《大学》第七章抄几遍吧。” 林喻城一副不为所动你安心读书的样子,让林喻宁想讨好的心思如烛灯骤灭,旁边的五少爷林喻天捂着嘴偷笑,也被林喻城瞪了一眼。 林喻天怕林喻城也给自己加功课,本着死道友不死贫僧的精神马上打小报告,“四哥之前还藏着话本偷偷看呢。” 既转移了林喻城的视线,又为之前林喻宁独享话本不给他看的事出了一口气,林喻天深为自己的机智自豪。 “哦,是吗?小四,一会儿回去就再把后面几章书都背过,明天我还问你!” 啊,他不要啊!明明已经过关了,又突来“横祸”。 本来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林喻宁看着林喻城不怒而威的眼睛,打了个寒颤,到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嗫嚅着一句再不敢了。 回头就拍了多嘴的林喻天一下,林喻宁威胁他,“你等着吧,今年十五出去看灯我再不带你去的。” 而林喻城也没放过林喻天,又给他布置了一堆功课,让他一会儿也把最近先生教过的文章背给他听,还要考文章理解。 看着林喻天愁眉苦脸的表情,一直安静的在一边看热闹的林喻峰捏着他肉嘟嘟的脸,“二哥这是告诉你,出卖兄弟自己也是讨不着好的。” 一直有告小状打小报告这种小爱好的林喻天被捏红脸,泪眼汪汪的表示记住了。 等晚上林喻琪从外面回来时,就听到隔壁林喻城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林喻琪问身边的小厮道,“三弟四弟也都在这里?” 听到确认后林喻琪眼底有些复杂的望着林喻城的院子,虽然他更受父亲和祖母重视,在府里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是对于林喻城他心底里一直是有一丝难掩的羡慕。 他羡慕林喻城有娘亲疼爱,有弟弟妹妹作伴,在书院也备受先生器重,身边有一堆要好的朋友。 只有林喻琪知道,在书院的林喻城就和在家里完全不一样。在书院他的光芒再也没有东西阻挡,林喻城聪慧,读书有天赋,先生教的完全能够马上领会并且还能举一反三。人缘也极佳,周围总是有敬重佩服他的朋友围绕。 而林喻琪自己在外面没有了府里的优待,书院世家子弟不知凡几,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因此总有一丝透不过气的压迫感。他害怕别人的比较,更加不愿意听到别人说起他时用的是“林喻城的哥哥”。 在接到陈良侯的来信让他回家时,林喻琪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有回到家里,他才能觉得心安稳下来。来书院入读的这两年,他感觉越来越压抑。看着陈良侯信中透漏的意思,似乎是让他回来说亲,明年就要成婚了。 林喻琪知道他成亲后就要和其他有爵位的世家子弟那样,领差事然后继承家业,他既轻松又觉得莫名失落。 林喻琪觉得他不该这样的,从小他就备受父亲期待,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继承侯府,林喻城是比不上他的。可是现在林喻城却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他不仅没有压服他,反而像个懦夫一样避开逃了回来。 在屋里看了一会儿书,却好像隔壁的声音能传过来一样,林喻琪怎么也没法静下来,索性起身出门,去了陈良侯的书房。 陈良侯正在屋里摆弄着茶具,整个屋里都茶香氤氲。看到林喻琪进来,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坐在身边,为他也倒了一杯。 “是老眉君。” 观其茶汤颜色沉郁,香馥味浓,林喻琪晃了晃杯子,杯底的茶叶细似银针且布满毫毛,因此肯定的说道。 “恩,有眼力。” 笑着拍了拍林喻琪的肩膀,陈良侯手里的茶汤冒着热气,水汽蒸腾里透过林喻琪的眉眼,仿佛看到了故人。 陈良侯捧着茶杯慢慢陷入了自己的回忆,眼神悠远,神色有莫名的温柔。 林喻琪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有时候林喻琪多想母亲依旧活在世上,就像李氏在林喻城生病时彻夜将他抱在怀里一样,自己的母亲肯定也会如此温柔,那样,自己也就有一母同胞的弟妹可以亲近了。不用再孤单,也不会莫名觉得弟弟的存在会给予自己威胁感。 “父亲,明年二弟就要下场了吧。” 林喻琪犹犹豫豫的提起了林喻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林喻城如此有芥蒂。按理说林喻城也不能承爵,以后过好过坏都要自己努力,如今他肯上进也不是坏事。 陈良侯深深地看了林喻琪一眼,林喻琪心头有点乱,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啊,城哥儿想下场就让他试试,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父亲,院试不比乡试好过,全国各地的举子都同场竞争,二弟虽然少年成名自负才华,心气也高,到时候考得不好反而挫伤了他以后上进的锐气,儿子怕他会一蹶不振啊。” 林喻琪自觉这是为了林喻城考虑,不想他期待受挫。父亲一向不太管二弟他们的,他这个做哥哥的免不了担心一二。 “那么,依你的意思呢?”陈良侯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林喻琪。 林喻琪有点慌乱,总觉得陈良侯好像看出了什么,但是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二弟。 “二弟还小,正是发奋用功的时候,要么晚两年等成亲后再考也是使得的。” “琪儿,你是世子,以后是要承爵的,万不用为前程操心。而城哥儿日后进了官,发展的好也是侯府的助力,总要为你所用的。” 陈良侯看出林喻琪对林喻城的心结,知道林喻琪一向要强,如今林喻城确实锋芒太露了,让人不安。 陈良侯想着等林喻城再大点,等成婚后就懂事了,也就能够更加敬重林喻琪这个大哥,以后扶持林喻琪,做他的臂膀。 让林喻城晚三年再考压压他的锐气也好,到时候林喻琪也领了差事受些磨练,应该就能收服林喻城了。 如今,确实还早点。 “我知道你的好意,会劝劝诚哥儿的。”陈良侯和林喻琪保证。 这厢林喻乔知道年后十五可以出府看灯就期待的很,一天天的数日子,终于能够出门去看一看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存在诗里的场景,隔了千年仍然叫她心往不已,现在竟然有机会亲临其境,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看着林喻乔知道能出去玩这么高兴,李氏略有点担心,就威胁她道。 “乔儿要乖,好好听你二哥话,要是敢乱跑胡闹,等着三月跟老太太去慈方寺烧香,就不带你去了。” 将前面的话被她自动过滤掉,林喻乔听出李氏的意思,然后心里欢呼,三月还能出去玩! “老太太怎么突然去上香了?”兴奋过后林喻乔开始回过神来,她穿来好几年了,之前怎么不见张氏去上香啊。 “这两年老太太不大爱走动了,以前没有你的时候也是常去的。” 林喻乔听着李氏的解释不是特别满意,鼓着腮一副你别骗我的样子,歪头看李氏一眼。 被林喻乔的小模样逗乐了,李氏揉着她的脑袋,“小机灵鬼,你大哥好说亲了,老太太要领他先去看一看人。” 哦,就说嘛,突然去烧香肯定另有内情。不过,这样也不错,看样子这个朝代起码有一点比较好,婚前能先看看人,不盲婚哑嫁。 “说亲前都可以先去看看人喜不喜欢么?”林喻乔装作好奇的问道。 李氏控制不住的冷笑一下,“也就你大哥哥得老太太宠,要换了别人,你看老太太能操这么多心!” 原来不是每个人婚嫁前都能先看看人的啊,林喻乔失望了。 不过在心里打定主意,凭借李氏对她的疼爱,以后她要说亲了,肯定要让李氏找机会提前让她看看人的。   ☆、第10章 番外 初六日,惊蛰。 天降雨,渐春雷。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说她最爱下雨天。 每逢下雨和休沐我不用去官署,她都会很高兴。可我知道,她最高兴的是我能陪她。 很多时候,她总是这样太过委婉,从来不肯明白的把话说出来。 不如初见时那样直率。 我是在成亲的堂下第一次牵起她的手。那手比我小很多,握在手心里并没有想到什么肤若凝脂,手如柔荑,而只是感觉到了凉意和颤抖。 隔着厚厚的盖头和华丽的喜服,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害怕。 我不由得用了点力气握了握那只手,想要把我的想法传达给她,只要她贤惠尽本分,我一定会善待她,无需害怕的。 但是等我掀了盖头,却发现我的新娘并没有满眼惶惑,而是眼神明亮,眉间含情。 像被那双眼睛看进了心里一样,我突然发觉,未来要是和这个人一起过,是足以期待的。 饮过合卺酒,她的面颊绯红,明明气息紧张局促,却始终对我微笑。 ——嫁给我就那么开心? 我不由的逗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虽然敛眉低首,似有羞意,可这回答,却不能使我更满意了。 妻者,齐也。对于未来的妻子我是十分重视的。成亲之前,也臆想过很多次。总觉得无论外貌如何,性情如何,都是要能够盼着与我夫妻同心相携白首的。 那一晚,她的美全部在我的帐中呈现。锦被翻浪鸳鸯交颈,红烛彻夜明。 看着她的睡颜,这个嫁给我,要在我身边安身立命的女人,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有了一种责任感和归依感。 成亲后,我开始忙碌起来。熟悉官署事务和上官同僚打点关系,都用去了太多精力,并没有很多时间陪她。 可是等我回过神来,我的身边却已经全部都悄无声息浸透了她的印记。 内衣外裳,鞋袜荷包全部出自她手,在衣角绣着不明显的梅花。从春到东,腰间挂的络子都不一样。 起居的正房虽然没变,可是多了一个人,整个院落都有了宁馨的感觉。 暇时,也会夫妻一起煮茶弹琴。偶尔也会作画,在她笑言纸上的人更美,要我收在书房挂起来时,逗弄她画中人可不是她,别会错意。 直到母亲告诉我她又缝制了抹额和鞋袜孝敬,我才知道她原来不仅给我做,还为母亲也做了。 可是默默做了这许多,却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若不是母亲偶而一句提及,这份心意怕是我万不能知的。 ——可见不是个灵巧的。 我虽打趣她,心中却觉得无比熨帖,也怜惜她这般知人解事,心底纯善。 那时我只觉得娶了一位贤妻,处处和自己的心意。 岂料祸福旦夕而至。 与我交往甚密的好友永文伯卷入了后宫巫蛊案,此案牵连甚广,不仅后宫皇后,还有太子,都不能幸免。永文伯的姐姐是太子侧妃,永文伯府也被牵扯进来,朝堂上文武官员亲太子一派的都被下狱。 我也曾经通过永文伯的介绍为太子办过几件差,因此也被牵连了。虽然没下狱,但是停职审讯,官署也不敢去了,每日惶惑不安,隔三差五被传召审讯。 那一段时间我每日都不能入睡,深怕府里突然闯入官兵被抄家问罪,一闭眼睛都是噩梦。 不仅精神颓唐,身体也垮了,忧思过度犯了咳疾,日日咳嗽不断。 我的身体作为妻子她是最清楚不过了,而府外的状况不好她也有耳闻。她不仅要照顾我,为我询医喂药,还要安抚母亲,管好府里的大小事务,约束下人,应该是很累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 每天都是微笑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夜里我没办法入睡,她就靠在我怀里悄声劝解,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夜夜都是这样,说着贴心话安慰我,白日还要一天几次的看着我喝药,有时间了,还会拿出琴来弹奏给我听。 后来此案迟迟未决,抓捕和牵连也不断,皇后和太子均被废,太子圈禁皇后自尽,连永文伯府也已被撸了爵位,全府男丁流放。 那段日子外面传言我也参与了此案,陈良侯府也即将被牵连,府里下人签了活契能走的争相求去,家生子和死契的也每天都有人逃走。 我原先的两个通房,也都哭求着要离开,就连她的娘家人也都来了,要她求休书免祸。 我第一次看到她发脾气,对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厉声说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既然嫁给了我就会与我生死同心。 随后她把府里的下人想走的都遣散,留下的人给予重赏。那时候府里下人严重短缺,甚至连熬药都要她亲自来,母亲也担心的日日抹泪。 甚至我每每听到外面关于此案的风吹草动,就想要自裁,以免连累全府。 在我面前时,她还是老样子,温柔娴静爱笑,虽然瘦了很多,神情却不憔悴,眼睛依旧明亮。日日看着我,劝解我好好吃饭,安慰母亲不要太忧虑。那么艰难的日子,支撑我走下来的,唯有她。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在我心里就不一样了。不再只是一个有着妻子位份的女人,而是变得更加有温度,成为如同呼吸般必不可缺的存在。 后来等到这段公案终于因为牵扯太广局面无法控制而被圣人了结,我并没有直接参与的证据,也没有被获罪,但是原先担当的官职五品城中令被抹去。 这段祸事刚了结时,我只觉得自己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便什么都不求了,心胸放开了身体也很快的恢复。 以后情况渐渐好起来,我也无心再继续仕途,等到府中人事俱都安稳下来,只一心和她日日相伴。 那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什么都好,如果夫妻二人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圆满了。 不过我虽不急,她却有遗憾。成亲三载,尚无孕妊。 ——我若能有子,拿什么换都行的。 听着她的话我只觉得好笑,如今大家都还年轻得很,子嗣之事有什么着急。 ——拿我换,你舍得吗? 我原只是玩笑,却不妨一语成谶,她是真能舍得我。 等到她终究怀上了时,我只觉高兴,想了很多以后如何教育儿子。这孩子来得不易,她定要当慈母的,那我就当严父罢。 因此,当那一天我听到儿子的哭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告知她性命危急时,一瞬间呆若木鸡,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等到回过神来冲到她面前时,已是人世相见的最后一面。 ——今年还没来得及看桃花。 握着她的手我颤抖的无法言语,她却依然能够言笑晏晏。都到了这时候,她依旧还是这么不直率。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想要活着,想要陪我继续走下去,想要看尽世间的风景和春夏秋冬的花。 这么想着,我心里越发撕扯的疼痛。 ——今日对君无别语,莫叫儿女衣芦花。 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终是舍不下罢,刚出生的孩子,不能白首的丈夫。 她走的那一刻,窗外雷声轰鸣,大雨倾泻如注。我把一生所有的眼泪,都留在了送别她的这场雨中。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美,细眉修眼,只不过堪堪清秀。 在她之前我见过很多美人。善解人意或者温柔体贴,皆是明眸善睐,冰肌玉骨。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我的眼里就再也不能看到其他人了。 我无法为她做到一生只穿一次喜服,只饮一盏合卺酒,也无法继续“白首不相离”的旧诺,唯有把内心为她封存起来,献祭在她栖身的那些岁月里。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纵斯人已逝,然深情难改。 就像在新婚夜过后的第一天,她将象征着自己,还没燃尽的凤烛吹熄一样,她走后的那一场雨,将我余生的炙热也一同吹熄了。 心肺一并都是冷的。 所有的爱别离,恨长久也都随着她深埋黄土,曾经的红颜就留在岁月最美的那一刹那。 宣纸上斑驳的画影,青石碑上冰冷的镌刻,祠堂里众多牌位添了林陈氏的那一个,这些都成为了一个临水照影的符号,将我的生命划分为前半生,后半生。 只是前半生冗长,看着一个人的笑容就能够地老天荒,恨不能须臾白首。 后半生短暂,只余下作茧自缚。 外面雨点击打着青石阶,合着风声听起来,如泣如诉。 你听,这字字句句都是悼亡者之歌。 死生契阔。 此生不负。   ☆、第11章 生病 不得不说,林喻乔第一次出府还是觉得很震撼的。 虽然全程都是坐在马车里,也没机会下车看看。 和林喻乔在同一个车里坐着的,除了她的嬷嬷方氏还有丫鬟赤风,再就是二小姐林喻玫,和她的一个嬷嬷一个丫鬟。 林喻乔和二小姐林喻玫现在是相看两厌,打过招呼互相就再也没说什么话。 林喻玫本来也不算喜欢林喻乔,更是为着之前林喻乔和林喻瑄的那一场闹腾,被林喻瑄灌了不少林喻乔的坏话,再加上李氏和二夫人何庆芳的不睦已经是遮掩不住的地步,现在和林喻乔连表面的交情都没了。 不过林喻乔也无心搭理林喻玫,偷偷的撩开马车窗帘的一道缝,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街上游人如织,店铺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有的门前还竖着旗帜,迎风飞舞。各个酒楼更是人满为患,二层的楼上站满了观景的食客。 街边两旁都是一个个小摊,摆着各色的灯笼,还有几处围了几圈的人堆,是在赏灯猜谜,与彩灯挂在一起的,还有笙箫,笔砚之类的彩头。 间或还有文人雅士自发摆着桌椅,放上自己自制的灯笼,灯上有字有画,从中猜出谜题的可以将灯带走,亦或是碰上有缘的,还能互相结交一番。 经过的几条街都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喧嚣扰攘里,突然人流退散,大家挤挤挨挨的,经过的行人衣衫甚至都离着林喻乔的车窗极近。 原来是街前有□□表演,伴着热闹的奏乐,一群表演者陆续穿过街心。 前面一节的人都踩着高跷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带着各种诡谲夸张的面具,中间则是四人抬着的扛肩轿,轿上坐着打扮成神女的年轻姑娘,穿着白沙,额前还点着梅花型的花佃,后面则是敲锣打鼓的乐人,都着黑衣,腰间围着绿稠的束带。 “这是什么戏?” 鼓乐喧天中,林喻乔指着外面的表演问方嬷嬷。 “这是咱们这里上元节的老花样了,因为只在京洛才有,故唤作洛坤戏。老人们都说,请了坤神娘娘,一年家里都太平。” 等最末的鼓乐队伍也散去,马车缓缓动着,林喻乔看着街边的兔子灯和转的飞起的走马灯心里痒得很,就叫方嬷嬷下去给她买一盏来。 方嬷嬷一开始不允,后来抵不过她撒娇,就使前面坐着的小厮去给她买来两盏。 “哼。”看着林喻乔使人去买灯,林喻玫很不屑,暗地里觉得林喻乔如此上不得台面,净稀罕那些破烂儿。 林喻乔觉得林喻玫这哼声很挑事,原先还准备拿另一盏灯让一让她,如今立马歇了心思。 喜滋滋的看着买来的走马灯,林喻乔不禁佩服起这个年代的手工艺者了。没有机器,没有流水线,他们所做出的每一项巧夺天工的手工制品,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走马灯外表是宫灯的框架,里外三排绸布,最里面是被固定住的粗蜡烛,顶上是气扇,三排颜色深浅不一的灯罩缓缓的转着,拼成了在灯上转动变幻的花开富贵。 马车在街市上都转了一圈,也没停下,直接就回去了,原本就是带着她们看个热闹。 因着林喻乔和林喻玫是姑娘,虽然还小不用戴着帷帽,可也不允许抛头露面的在外面行走。而林喻天则不跟她们一道,是由林喻城和林喻峰他们带着,和舅家的表哥一起,参与一些小郎君能玩的娱乐项目。 盼过上元节的这场热闹,等回到府里,林喻乔又开始耐心的等着跟张氏去上香了。 但是在出门前,林喻乔突然听说林喻城病了。 早上去李氏那里请安,因着陈良侯也在,林喻乔也没敢细问。从张氏那里吃过早饭,回到李氏的会芳院,林喻乔这才开口。 听林喻乔问起,李氏的眼眶又泛红了,碍于林喻乔年纪幼小,有什么话也不好和她说,就只道,“就是读书太劳累了,你哥哥不容易,有空你也去看看他。” 如果林喻乔真的只有五岁,听过李氏的解释可能也就这么过了。但是现在,她从李氏的表现中敏感的觉出了不对劲。 因此中午吃过饭,林喻乔就去了林喻城的院子里。 走过穿堂还没进里屋,林喻乔就听到林喻峰的声音,带着震怒和颤抖,“二哥,父亲怎么可以这样!你可不能就这么听话,咱们去找舅舅,让舅舅与他说!实在不行咱们就都去外祖家,这个家里实在没有容身之处了!”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用功学习吧。考试在即不要分心,这事我心里自有筹划。” 林喻峰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带着生病后的无力。事已至此,他并不想让林喻峰也受影响。 “可是二哥你苦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早点考上功名,能够出人头地么!如今平白就要你晚三年再去考,这是什么道理,哪家有这样做父亲的!” 几个兄弟里林喻峰对林喻城最了解,知晓平日里他的用心和不易,如今好不容易即将有机会出头,却又被父亲强行压下,就是林喻峰都受不了。 看着弟弟说着说着就哭了,林喻城知道他是替自己委屈。可是如今陈良侯一个孝道压下来,他若是执意去考,少不得背上一个忤逆。时人最是重人品,有了那样一个污名,即使他考上了也是没什么前程可言的。 “哭什么呢,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没到真正的难处呢,怎么能这么不禁事。你好生回去读书吧,对四弟五弟也别多嘴。他们还小,顶不上什么用处,免得糟心。” 将林喻峰劝了回去,林喻城又闭上眼睛,从心底涌起疲惫之感。 林喻峰掀开门帘出来时,正好和林喻乔撞上,因着状态不佳,林喻峰简单和她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轻轻地打起门帘进去,林喻乔走近闭着眼一脸憔悴的林喻城,心底一阵阵的难过。 从林喻峰和林喻城的话里话外,林喻乔已经猜出了林喻城生病的原因,对陈良侯忍不住一阵反感。做爹的人怎么可以偏心成这样呢,简直不可理喻。 不忍心让林喻城再打起精神应付她,林喻乔看了看林喻城的睡颜,为这个少年抚平了皱起的眉间,没出声又退了出去。 感觉到一股点心的甜香,林喻城知道是小妹来了,如今人没出声就走了,为了她的贴心而觉得心里一阵暖意。连带着心情也逐渐好起来,不像刚知道这件事时那么沉郁。 本来林喻城以为陈良侯这个做父亲的,最多也就是偏心罢了,所以一直以来就没有存着能够依靠他的心。却没想到自己努力出头,拼力奔前程也是碍了他的眼。 在陈良侯的书房里听完他所谓关心的说辞,最后却不容反驳的要他晚三年再去考,林喻城那一刻心里恨意弥漫,简直压不下来。 回去后他又想起当年小时候,自己从二婶口中得知父亲寻到了血参却都用给了大哥,那一种委屈和怨恨,让他这么多年仍然记忆犹新。 林喻城虽然平时老成,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一时新愁旧怨交织,当晚就撑不过开始发起了烧。 病中李氏来看他,林喻城忍不住将事情告诉了她,心里满是恨意,连父亲都不想再叫了。 “对他来说只有林喻琪才是儿子吧,我们这些人算什么,不过草芥瓦砾,压根就是不用挂怀的,随意摔摔打打看不顺眼只恨不能丢了去。” 李氏也没想到,陈良侯竟然这么做,对他来说儿子有出息难道还不光彩么。又一想,陈良侯最是宝贝林喻琪,八成是怕林喻城有了出息压林喻琪一头,才自己先要压下林喻城。 这缘故林喻城也能猜到,故而心里更恨。 听到林喻城说的话,李氏忍不住也对陈良侯充满怨恨,十几年来不管他们娘几个做得多好,陈良侯都是看不见的。以前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压着林喻城不让他出头。 不舍得林喻城受这么大的委屈,李氏再也忍不下去了,坚定地和林喻城说道。 “我马上去给你舅舅去信,让他帮你和你爹说,他若执意不许,咱们就回你外祖家,横竖不碍着他和琪哥儿。” 撑着病体林喻琪赶紧安抚下母亲,他知道这些年母亲的心酸,更是发奋读书想要自强,为了早一天能够成为母亲的依靠,叫她不要再如此进退不得。 可是就因为了解他们现在的处境,林喻琪心中更是通透。一个孝字大过天,陈良侯总还是他的父亲,这个年节做父亲的别说担心儿子受挫让他晚三年再考,就是让儿子去死,也是走到哪里都能说得过去的。 就是让他们舅舅来和陈良侯说,也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反而两方说得不好了日后交恶,更是亲戚都走动不得了。 将李氏劝了回去让她别为了自己再和陈良侯吵闹,林喻城写信给老师郭洪,将自己的处境悉数告知。即使再难堪也没别的法子,他知道老师见多识广总能给他寻一条主意,比自己自苦来的有用。 因为郭洪是庶子,从小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嫡母又是个严苛的,少年时一路进学读书也是颇费周折,如今想来能够对林喻城更有设身处地之感。 果然,郭洪第二天就回了信,信中也说若是陈良侯执意要他三年后再考,那就真没别的法子。不过也劝他不要灰心丧气,如今他虽然学的不错却也不是特别有把握,这一届错过了若是潜心苦读,下一届院试保不准更有出息。 惟今之计,还是收敛锋芒,以图日后。 林喻城既对陈良侯彻底死了心,不免想到如今就如此艰难,等待考试的这三年他又是待说亲的年纪。他虽不想分心,但是架不住陈良侯再给她挑一房更不省心的老婆啊。 父母之命,他做儿子的无法违背,让他受着,又不甘心。 这未来说远不远,一个个麻烦都在前面立着。之前光是延后三年院试就心焦木烂的,却没想过,这说亲之事,更要好生思量。   ☆、第12章 启发 林喻城还在养病,再不乐意,李氏也得跟着张氏去慈方寺烧香,为林喻琪相看媳妇,林喻乔等人也随行。 要说上一世,李氏可没有跟着去,那时候被张氏看出她想给林喻琪的婚事使坏,张氏更不待见她了,直接把她撇在府里。 扶着张氏从主殿出来去寺院后面的禅院,林喻琪匆匆的见了安乐侯府的四小姐一面。 当然也没有细看,一两眼打量过就算完,再继续看下去就是耍流氓了。 林喻琪只看到了金四小姐一个垂首跪拜的侧面,看起来身姿窈窕,感觉也不坏,就冲张氏点头了。 “孙儿一切都听老太太的。” 林喻琪面红耳赤的说完就急急的要往外跑,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林喻乔坐在李氏旁边,看着他那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就看了那么匆匆一眼,连人高矮胖瘦也没瞧清楚就一副思春少年的样子了,她这大哥要不要这么清纯啊。 “你个促狭丫头。” 张氏也听见她的笑声了,打发走林喻琪,回身就作势要拍她。 不过想到刚才林喻琪逃难似的往外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就不觉感叹起时间,当时林喻琪抱养在她身边时还是眼睛都没睁开的婴儿,一转眼这孩子都要娶妻生子了。 对于林喻琪的生母陈氏,张氏也是极为爱重。那孩子孝顺她,在之前府里那么艰难的时候就全靠着她,一府人才能撑下去。她一朝身去只留下个刚出生的孩子,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唯有替她照顾好林喻琪,才算全了她最后的念想。 一会儿工夫安乐侯三夫人就带着四小姐过来和张氏见面,比起刚才林喻琪只看一眼就算了,林喻乔她们就能大大方方的随意打量。 看着这位日后的世子夫人,林喻乔心里有点失望。 她已经忘记了前世看的那本《春风斗锦堂》是怎么描述的,但是大概都是聪慧稳重有手段之类的,外貌描写很少。现在见了真人,没想到长的这么,一般。 金四小姐皮肤有点偏黄,五官端正,也就只有端正了,只一双眉毛长得好,似柳叶,衬得眼睛也有点顾盼生情。索性身材还不错,一把纤纤细腰。 就这么一个人,聪慧什么的目前看不出来,只能觉出人还是挺沉静的。感觉到林喻乔看她的目光略有点火热,有些害羞的低头捏着手帕。 挺正宗的大家闺秀样,举止也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看起来张氏是很满意的。 听着李氏也在热情的夸着金四小姐端庄娴静,林喻乔偷看了一眼,神色完全自然,一副对儿媳妇很满意的样子。 当然,是不是真的那么满意,就要另说了。 一直保持着热情和微笑,李氏从金惜燕手中接过茶碗。在大秦,一般让待字闺中的姑娘给男方母亲奉茶,就是两家婚约已成的意思,接下来就可以交换庚帖,按照规矩走礼了。 重生后这还是第一次再看到金惜燕,李氏心底里感觉还挺复杂的。 抛去别的个人成见不说,她对金惜燕是真的有些佩服。 作为一个刚嫁入侯府也没半点根基的新媳妇,既能笼络好夫君,又四两拨千斤的把自己设的坑都避开,等接手侯府后料理这一家子赏罚分明宽柔并济,府中大小内务都管的很不错。 与自己对上的那些年,不仅一点亏都没吃过赚足了贤良的好名声,把自己赶到庵里后,还顺手收拾了上蹿下跳想捞好处的何庆芳。 孩子也教育的好,生的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看出不凡,提到陈良侯府的世子夫人,哪个都要赞一声。 就是这么个人才,如果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或者以后乔儿也这般能干,李氏真的做梦都要笑醒。 如今婚约已定,看来金惜燕是当定了自己儿媳,李氏有些唏嘘,却也没有惧意。 说到底,纵然金惜燕手段了得,现在却还是小姑娘,嫁过来也要一点点慢慢成长,这一世,她可不做金惜燕的磨刀石了,就且看她自己发展。 而且今世经营到现在,李氏也是用足了心血的,也从上辈子的失败中总结出很多教训。 重活这么多年,李氏早就明白,其实她不是败在金惜燕手下的,更多的是败在自己手下,败在陈良侯和张氏手下。没有陈良侯和张氏的默许,还有自己屡出昏招,就凭金惜燕自己,哪能这么事事顺遂。 两家夫人谈成后,这次来上香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回去的路上,林喻乔还是和李氏在同一辆马车上,林喻瑄和张氏一起坐,这次二夫人何庆芳和林喻瑄都没跟来。 “娘亲,未来嫂嫂长的好一般啊,大哥能喜欢?” 这也是林喻乔见过金惜燕后就有的疑问,还以为张氏千挑万选的姑娘得多出色呢,书中以前也写过金惜燕和林喻琪可是非常恩爱的。难道林喻琪真的这么有内涵,只重内在不重外表? “傻话!四小姐端庄得体,你没看连老太太都喜欢的紧,你大哥自然会喜欢的。何况娶妻娶贤,纳妾才重色呢!” 尽管李氏说的话是这个时代众口一词的冠冕堂皇,但是林喻乔还是觉得长得美才会更有底气。就是古代重贤,也有对女人德言工貌的要求,怎么可能各人都忽略外表只重心灵美。 倚在李氏身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林喻乔不禁觉得好庆幸。 “幸好我娘亲长得美,把我也生的这么好看!” “这个不知羞的!” 李氏笑骂着拍了林喻乔一下,心头却忽然一动。虽然金惜燕各方面都好,但却有一个劣势,确实相貌普通了些。 前世因为李氏一直找机会坑害林喻琪,虽然有陈良侯和张氏护着,但是那些小手段总是让人如鲠在喉的。 所以李氏觉着,林喻琪成亲后和金惜燕感情那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敌人,这样才会互相扶持中越靠越近,感情渐入佳境。 如今自己对林喻琪也算尽心,林喻琪应当也没什么抱怨的地方,这样一来两人成亲后就会缺少天然的同一阵线,就如同普通的新婚夫妻一样需要磨合。金惜燕又是属于内秀的人,需要时间才能体会到她的好。 既没有外貌加成,金惜燕也被教的端庄守规矩,料想做不出主动往上贴的事。那么这一世他们能和上一世一样恩爱么? 回到府里,李氏因为林喻乔获得了灵感,决心给林喻琪院里添几个美貌的丫鬟。 本来林喻琪有陈良侯的偏心已经对林喻城他们很不公平了,再加上世子夫人入门,要是感情太好了没别的地方分散精力,金惜燕就会总盯着管家权,到时候他们内外联合起来,府里更是没有他们娘几个站的地方了。 虽然管家权总要交给世子妃,但是李氏还是想能多拖一时是一时,不是同母的嫂嫂管家和自己的亲娘管家,待遇是天差地别的,她必须要立起来,不然几个孩子过好过差都没人问津了。 也不必让那几个美人近身伺候,那样显得自己用心不良,调成普通的二等丫鬟做些接取针线的活计就行。只要有这么个机会,凡自有些野心知道上进的,脑子自然就会活起来。 二夫人何庆芳那里就是个例子,再恩爱的夫妻中间插了个姨娘,也会生疏。现在听说二老爷已经不怎么往何庆芳屋里走动了,估计二房不久又要开始闹起来。 何庆芳那个性子最是拈酸吃醋不饶人的,她能忍到现在还不爆发李氏已经很吃惊了。 处理完林喻琪院里的事,李氏开始琢磨二房的事。到时候金惜燕进门后,肯定会像上辈子那样和何庆芳联合起来,会给她多添很多麻烦。 她得趁现在再给二房加一把火,何庆芳现在虽然在张氏那里讨不着好了,但是若她与何庆芳撞上,依着张氏的性子肯定还是会向着何庆芳。她要把何庆芳彻底拍下去,让她抖不起来,也没办法再给自己找麻烦。 其实李氏很不能理解何庆芳,自己自问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可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何庆芳都拿她当死对头,总要和她过不去。 能使绊子就不放过,没少在张氏那里给她上眼药,等金惜燕过了门,更是和她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似乎自己不好过何庆芳就能得什么好处一样。 别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最让李氏记恨的就是何庆芳在林喻城生病时过去添油加醋的把血参的事说出来,让他又病得更重,还有上辈子她和金惜燕一起撺掇陈良侯把林喻宁送去西疆战场最后枉死,简直想到李氏就觉得牙根痒。 何庆芳那样的人,她若安好,那还得了。   ☆、第13章 谈谈 自从林喻琪开始定亲,李氏就一直在忙,遣媒人去安乐侯府提亲,走礼,这些都要她来办,还得好好办,各项礼单都要精品,林喻琪的院子也要小修。 李氏忙的焦头烂额,林喻乔也不能下午没事就去她院里蹭吃蹭喝了,于是决定展现下“兄妹爱”,去关怀一把林喻城。 先是生病,再是林喻峰考乡试,林喻琪定亲,这些事一样样赶着,林喻城一直都没空回书院。 他虽留在家里,白日却经常不是读书就是出门会友,林喻乔要找他说话还真不容易。 好容易提前在早上请安时预约上了时间,林喻乔抱着猫咪奶糕,雄纠纠气昂昂的去林喻城院里,准备和他“谈一谈”。 对于这个哥哥,林喻乔既喜欢又心疼,怕他因为不能去考院试再想左了,不免有些担心他的心理健康状况。 待林喻乔撩开门帘进来,林喻城早就等着了,弯下身连人带猫捞过来,一齐放榻上。 “这就是新得的猫儿?” 林喻城早就听说林喻乔养了只小猫,稀罕的和什么似的,连林喻天想摸都不许。 “是啊,好看吧,叫奶糕。可乖了,连嬷嬷她们都喜欢的紧,还专门在我衣服上,荷包上都绣上了奶糕,绣的和真的一样!” 提到奶糕林喻乔就眉飞色舞,还翻出绣着奶糕图像的荷包给林喻城献宝。 要说古代刺绣技术那可真的太强悍了啊,图样活灵活现的,还是3d版。身边的丫头和绣娘绣出的那些花样,经常把她这个现代只看过十字绣的土包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看过林喻乔的荷包,林喻城想起李氏和他说的林喻乔现在开始拈针了,但是性子还是不稳,耐不下心来学针线活计,就对她道,“听母亲说起来你在学针线了,衣服鞋袜什么的暂时不为难你,什么时候给二哥做个荷包啊?” 听到林喻城说起针线,林喻乔小脸马上垮下来。她是喜欢那些绣好的手工制品,但是不代表她就愿意自己来绣。学针线活可不是个轻松地任务,老是扎手不说,还要学描样子,那可是最费神的了。 但是偏偏李氏对她的针线技能很看重,她平时读书偷懒没什么大问题,针线活就不行,所以自她开始拈针就一直让方嬷嬷拘着她。 李氏觉得姑娘家读书也就识字明理,吟诗作画的没有那个天赋也不强求,总可以学其他才艺来补强。 但是一个合格的闺秀不能没有一手好的绣活,三节五寿的给长辈孝敬衣服鞋袜,这样才会显得人能干贤惠。 “针线好好学,哥哥可等着你的荷包呢。现在都是大姑娘了,功课也不能再使懒,每天至少写两张大字,我要查的。” 早就听林喻天说过二哥对他们的功课抓的比先生还严,一有时间晚上还会去书房给他们开小灶,也要常常考校背诵和理解。没想到现在连自己的功课林喻城也要管了。 作为一个上辈子过劳死,这辈子平日一直贯彻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闲着绝不累着的主儿,林喻乔可不想再受累被二哥抓功课。 林喻乔马上学着奶糕的样子瞪着大眼仰头卖萌,嘴里说的却大义凛然,一副全都是为林喻城考虑的样子。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练字。大哥这么忙,过阵子还要回书院,读书又辛苦,妹妹虽然帮不上哥哥什么,但是不给哥哥多添麻烦还是可以的。” 反正她已经投了一个好胎,这辈子作为伯爵府的嫡女,本身就有大好前程,可以说只要他们家不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管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都只管享受就好,不需要再博一个才名增值。 林喻乔自己打算着以后的要求也就是能认字,写的字别人能看清楚罢了。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未来嫁个家底殷实的人家,笼络好老公,生几个小包子享受生活就好。 她宁愿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等一笼现做的蟹黄包,花一上午的时间,观赏花园里刚开的每一朵花,林喻乔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读书。 开玩笑,她又不考状元,有苦心读书学习这些时间,干什么不行。 甩甩头,林喻乔以为自个儿想的透彻,可林喻城没她这么大脑洞,只当她和林喻天当年刚搬去前院厌学一样,是玩惯了心收不回来,需要“紧紧弦”。 “没事,二哥不累。以后我不在家去书院了你也得照常练字,回来每天的份我都会挨着看的。可不许偷工减料。” 况且妹子小不懂,他是男人他知道啊。哪个男人不想以后的妻子能□□添香诗情画意,最起码也要有点才学,写一首好字什么的,这样相处起来才能有情趣。 听着林喻城用驳回无效一锤定音的口气,林喻乔只能不甘不愿的应了,心里的小儿流着泪咬手绢,早知道才不要过来关心他呢。现在好了吧,自己也赔进去了。 整治完不爱学习的“熊孩子”,林喻城想起林喻乔的来意,问到,“不是说要和我谈一谈吗,有什么话要说啊?” 把那个“谈一谈”三个字的发音特意加重了,想起之前林喻乔一本正经的要他预留下时间,说她要找自己“谈一谈”,林喻城就忍俊不禁。 “哼,就是关心你啊。怕你不能去考试心里有什么想法,来听你倾诉一下!” 被林喻城用写大字打击到了,林喻乔也不再费心把话想的婉转些了,直接开场直中靶心。 “你说我能有什么想法?”知道原来她想说这个啊,林喻城心中明了,自己病时林喻乔来过但是没有出声打扰,在外面估计什么都听到了。 林喻城想到她的懂事,心里暖暖的,虽然他真的没什么好向她“倾诉”的。 “比如说,你会不会讨厌讨厌那个不让你去考试的人,讨厌那个不让你去考试为的那个人。” 林喻乔这话说的别扭,但是林喻城还是听懂了。一笑,灿若春华,眉眼生辉。 被那个笑容闪了一下,林喻乔觉得整间屋子都瞬间亮起来了。 “别担心,没有讨厌他们。”林喻城向妹妹柔声说着,他只是更恶心陈良侯那个父亲,更想压下林喻琪了而已。 顺手按下一直往他袖子里蹭的奶糕,林喻城轻轻捏着它的脖子把它拎到一边。他一贯清冷自持,不太习惯接触这种毛茸茸又软呼呼的小东西。 “对嘛,你也还年轻,这次不考下次总会考的,机会有很多。爹爹和大哥都挡不住你的。” 林喻乔真的觉得他二哥绝对会出头的,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其过早成名心性不稳定还不如晚点,林喻城就像璞玉,越打磨就会越透亮。 看着林喻乔拍着他的手臂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林喻城觉得怪好笑的,揉了下她的刘海。 怎么有种长辈鼓励后辈的即视感。 一定是他的错觉。恩,没错。 尽管她这话太过直白,但是真的戳到了林喻城的心坎上。妹妹话里对自己的肯定和信心,让他觉得更加有力量了。确实,他们,总是挡不住他的。 林喻城的目光温暖而坚定,揉着林喻乔的脑袋宠溺地道。 “这些事我心中自由筹划,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学习,早点把荷包缝起来给我。”你只管开开心心的长大,这些需要操心的麻烦事都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就好,一切风霜刀剑都由我来扛。 看来他这次生病还是让他们担心了,确实不应该这点打击都熬不住。林喻城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 他从小就在父亲和祖母的各种差别对待中知晓他和大哥是不一样的,大哥有祖母和父亲护着,而他的母亲不容易,弟妹们还幼小,他们都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早点懂事,努力变得强大起来。 作为李氏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和弟妹们的大哥,林喻城一直带着这种自发的责任感,这也是他不断向前的动力。虽然一路艰难,但是他知道他会坚持往前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的人都带到光明的地方。 他不会倒下,也没有资格软弱,他是他们所有人的依仗。 感觉到林喻城话里溢出的关怀和柔软,林喻乔有点不自在,这是一种既尴尬又混杂着非常舒服的奇妙感觉。 “哈哈哈,既然你都懂,那我就放心了。” 赶紧打个哈哈把这个诡异的暖心气氛给打散,抱起被林喻城嫌弃的奶糕,林喻乔开始和他分享八卦。 “未来的大嫂我看过,长的不算好看呢!二哥以后可要挑个美人儿,不要让老太太给你找,她的眼光很一般啦!” 林喻琪和金四小姐的亲事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礼,就等十月完婚。 贼兮兮的凑近二哥,林喻乔悄声向他传授自己总结出来的心得。 “要是爹和老太太也要给你找个丑二嫂,二哥你就装病,或者我们也跟你一起装病,再随便找个批命的和尚说你们八字不合,你就不用和她成亲了。” 根据这次林喻琪订婚的经验,林喻乔也了解了这个时代具体的婚姻步骤。 一般少女是不出门交际的,最多也就去相熟的亲戚家,讲究“养在深闺人未识”。 但是到了十三四,就会由家里女性长辈带着出来,参加一些赏花会啊,各家族的婚宴或者满月酒,就像林喻乔的大姐林喻瑄,之前就跟着二夫人经常出息这种变相相亲宴。 出现在宴席上的适龄少女,就等于说向别家释放出一种等待说亲的含义,相熟的不相熟的各家夫人就可以从中互相打听,为自己的儿子相看媳妇。 私下沟通中要是两家都有结亲之意,就要先合一下当事人双方的八字,一般去庙里找大师批命看是不是相合,相合的话就继续走礼,两家人一起见面,让姑娘给未来婆婆奉一盏茶。 再往后就是男方家里找人正式去女方家提亲,两家交换庚帖,把双方的生辰八字放在祖祠的排位下供一晚,没问题就宣告定亲。因为已经提前合过八字批过命了,所以交换庚帖大多是走形式。 虽然说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觉得人不合适不想娶,也不是没有转机的。关键就在前面那个批命和八字的阶段。 林喻乔觉得可以利用的机会至少有两个,最好的是双方没定亲前合八字的阶段,使人买通庙里的和尚批个双方不合,大凶的命理,就完全可以摆脱了。 没成功还有第二次机会,在交换庚帖时装病,最好家里长辈真的有生病了,这样也就可以宣告订婚不成立。 听着林喻乔孩子气的话,林喻城又想笑了。 “装病找大夫来不就拆穿了?况且各家哪里会随便找个不相熟的和尚批命?” “那就使银子买通大夫,提前买通批命的大师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林喻乔继续申辩。 “哪里学来的怪话!难怪不愿意读书,原来心思都用在了旁的上面!” 看着林喻乔还是不服气,林喻城继续跟她讲理。 “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么多银子,府里请的都是外面有名的坐堂大夫,也与侯府是多年的老交情,怎么会轻易让你买通了?只怕你前脚使银子,后脚父亲和老太太他们就知道了。” “至于买通寺里的大师,就更不可能了。出家人六根清净,怎么会愿意为你做这些违心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买通不了大夫就真的生病呗!大师买不通就找旁的人,二婶不是最信那个马道婆么。” 其实林喻乔刚才听着林喻城的话就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是受了前世那些宅斗小说的影响,似乎那些宅斗小能手们买通别人办事都很容易,一句话的事就能为自己所用。 但是她还是要死撑着啊,直接认输太没面子。 “况且就是说说嘛,对,说说而已。二哥要娶二嫂还早啦。” 有那么个目前还是三头身,可是特别爱装大人,没事还要替他操心的妹妹,林喻城觉得真是甜蜜的负担。 一边给林喻乔喂点心,一点无奈的说,“没影的事儿也能想这么远,小心思那么多会长不高啊。” 说起来,林喻乔如今六岁了,可是真的长得不太高,还是迷你款。看起来小小一只,比林喻玫只小两岁,却矮上挺大一截。 李氏也在替她担心,每天汤汤水水的看着她喝下去,不断地补,结果还是没长高,人却胖了两圈。下雪天穿件红色的袄子在外面玩,看起来就像个裹霜的糖葫芦。 这厢林喻城也不断的向她投喂,等林喻乔心满意足的带着猫离开时,小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   ☆、第14章 沉思 林喻乔离开后,林喻城看着丫鬟把点心和炕桌都撤了,屋子原先浓腻的甜点味道也渐渐被香盘里清冽的梅香盖住。 捧着茶,林喻城陷入沉思。 方才林喻乔的话倒是也在点上,之前他确实烦恼过会在考上之前娶妻,并且林喻城知道他以后的妻子绝对不会比林喻琪的出身更高。当然出身不高并不要紧,关键是不能给自己拖后腿。 万一娶个不着调的人回来,不仅耽误他的精力,还会给母亲也多添很多麻烦。所以这个事他一定要提前解决了才行。 让林喻城有点担心的是,林喻琪现在不去书院后和太子府詹事冯成的大儿子冯进走得很近,待成亲后可能就会借由冯成引荐正式投到太子门下,在东宫谋职。 大秦各伯爵侯府都是开国初封的,属于从二品,享千户食邑,有衣食租税,但是无实封。有心仕途的可以通过自己努力谋一个实职,与爵位不相冲突。 太子是国之储君,元后嫡子,八岁就得封太子搬入东宫,一直以来地位稳固,林喻琪依附太子,也算是寻了一个稳妥的发展方向。 何况太子拥有自己的类似于朝廷的东宫。东宫的官员配置完全仿照朝廷的制度,甚至还拥有一支类似于皇帝禁军的私人卫队“太子诸率”。 如果林喻琪能得到太子信任,在东宫顺利谋得实缺,将来太子继位也就理所当然的能成为天子近臣。 林喻城知道,若是林喻琪未来官运亨通,他和几个弟弟就必然发展平平,会一直被他和陈良侯压下去。 侯府不能缺有出息的子弟,但是为了利益分配和谐,也不会容许一府两人同时得势。 陈良侯林子荣这一代,因为林子荣年轻时遇到过一次政治危机,就再也无心仕途,所以府里的资源都给了二老爷。现在二老爷虽官拜三品,但是依旧对陈良侯很恭敬,整个侯府一直是陈良侯做主。 原先按照陈良侯的设想,也准备让林喻琪和林喻城按照他和二老爷的模式发展,但是林喻琪一向心高,不能接受自己比不上弟弟,况且他也知道林喻城绝对不会和二老爷那样对他俯首听命。 既然林喻琪开始钻营仕途了,那么林喻城现在就明显失了先机,也不能再去投到太子门下。 不过凡事都有风险,林喻琪也不一定就能如愿,毕竟太子在文士中名声并不特别好。 林喻城在书院中也结交了很多师长同辈,就他看来起码书院清流一派都持中立的态度,他的老师郭洪也曾经讲过太子太过睚疵必较。 太子刚被册封时跟随太傅周子珍读书,周子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为人一向方正,就是稍微有点不变通。有一次太子中午没休息好向他要求下午早退,周太傅硬是不许,还讲了一通大道理,结果太子就只能硬撑着上完课,心里不免有些记恨。 等到一次周子珍因为天冷去的晚了,就被太子抓到了把柄,在圣人问到老师如何时,太子就说起周太傅讲课时去的晚。 圣人听到后就对周太傅不喜,觉得自己让他教太子是给他尊荣,他却不用心,如此回报君恩,就下旨训斥了太傅。周太傅一辈子清正最是要脸的人,听到圣旨训话羞愧交加,当晚就自尽了。 这事发生时虽然太子年纪还小,但是影响却很恶劣,又随着年长接连传出太子责罚东宫下人的事,传来传去到最后就变成了太子性情暴虐,既不尊师又刻薄寡恩。 林喻城如今不能走太子的道,自然还是有其他路可以走。 太子虽然是嫡子,却并不是当朝唯一的嫡子。圣人目前立过三任皇后,都已经接连去世,也因此留下个命硬克妻的名头,现在已经不敢立皇后了,只有一个贵妃统领后宫。 三皇子是继后郭皇后所出,五皇子是继后柳皇后所出,也都是嫡子。 其中更有三皇子刘恒与林喻城年纪相近,之前在文会中林喻城与三皇子也有过交集,对他的印象很好。并且林喻城的老师郭洪和三皇子母家也是亲戚,论起辈分三皇子还要叫郭洪一声舅舅。 三皇子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年纪轻轻就处世圆融,人见之皆称其有谦谦君子之风。还十分爱才,经过郭洪的引荐,三皇子对林喻城也颇为看重。 加之身世有些相似,林喻城对三皇子另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甚至林喻城能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三皇子绝对不会是个平庸的,虽然现下不显,但是潜龙在渊。 眼睛看向书房的位置,林喻城想到桌子上的那封文会拜帖,去的话肯定能再遇到三皇子。他想着,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这一边林喻城在下注,另一厢林喻琪也没闲着。他经过冯进的引荐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都是权贵人家的二代们,经常聚在一起宴饮戏闹。 在书院中林喻琪就与冯进交好,如今两人都已离开书院,更是交往甚密。林喻琪知晓冯进的父亲冯成是太子府詹事,从太子初封起就跟着他,如今很受太子信任。 他希望借由冯成的引荐,也能够为太子所用。 虽然林喻琪挡下了林喻城的院试,但是也不过减轻三年的压力。他一定要在林喻城之前出头,把他死死的压下去。 “大哥就这么怕我吗?” 想起之前他去看望生病的林喻城时,林喻城虽然脸上带着病容,但是看着他时依旧一点也没有示弱。 林喻城的眼神太过尖锐不驯,让林喻琪心里很不舒服,经常一停下来就能想起这句话。 握紧了拳头,林喻琪暗中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的认输!” 散席后,几位二代们都是玩惯的,觉得不尽意,要移到下一场继续消遣。其中太常寺卿的小儿子林有庭搂着林喻琪的肩膀,“林贤弟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乐呵乐呵吧!” 他口中酒气熏天,林喻琪强忍住没把脸偏过去,心中有些犹豫。之前陈良侯和张氏虽然宠他,但是都管的很严,至今他都没个房里人,也不参与他们聚会的下半场。 如今即将成亲,他自觉已经大了,再继续推辞说不得就显得自己不合群了。他既希望能走通太子这边的路,也指望着多结交认识人,以后说不准能用上。 看到林喻琪这次态度软化,不似从前那样坚拒,冯进也觉得稀奇,与几个人一起起哄开来。 最终还是跟着冯进他们一起去了翠悦居,林喻琪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心中有点隐隐的后悔。 台前着薄软轻纱的舞姬在起舞,耳边丝竹声悠悠不绝,身后还有美貌的小娘倒酒,穿的俱都又少又透,甚至还暴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林喻琪轻轻一扫就能从身边倒酒的小娘衣襟里看到大红的抹胸。 “郎君看什么呢?奴都要臊的呆不住了。”穿着茜素青色阮烟罗纱裙的小娘娇笑着,借执酒暗暗用胸脯蹭着林喻琪的胳膊。 林喻琪本就拘谨,听着她的话更是连耳尖都红透了。他身边的林有庭哈哈笑着,拧了下那小娘的雪腮,“看你是骚的等不及了吧!” 听着这般荤素不忌的调笑林喻琪有些适应不良,但是随即就被林有庭把那小娘推到他怀里。那些小娘都是早就调*教好的,沾上身如软藤,让人松不开放不下。 被怀中佳人一杯酒一杯酒的接连灌下,林喻琪有点喝大了,呼吸里都是脂粉的香气,混着靡靡之音的乐声,让他全然忘记了压力,开始放纵自己享受起来。 “叫个清倌出来,务必今夜让我这个弟弟满意!” 冯进也拉过一个小娘揽在胸前,挥着手叫过人来吩咐道。   ☆、第15章 爬床 自从跟着冯进等人去过翠悦轩,林喻琪就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第一次领略到女人的“好处”来,虽然尽力自制,但是到底做不到似从前那样清心寡欲了。 第一个知道林喻琪收用了丫鬟的,是李氏。 “可是探清楚了?” 连李氏自己也没想到,她放过去的丫鬟这么快就有人爬上床了。 “是真的,和采荷同房的采玉亲口说的。采荷消失了一晚上,丑时左右才回来的。裙钗什么的都乱了。” 吴嬷嬷凑近李氏,悄声的汇报。 “赶紧通知咱们的人,别让采玉到处说。帮着采荷把痕迹都清理了,遮掩过去。” 李氏有些兴奋,她在侯府经营了这么久,林喻琪的院子里自然也有她的人。采荷能这么快就被收用,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她必要帮上一把。 如今她要在张氏知道这件事前把采荷的事遮掩过去,等世子夫人过了门,总会发现采荷的事,到时候肯定要与林喻琪心生龃龉。 就在李氏忙着各种算计的时候,也有人没闲着。 林喻乔这阵子过的相当辛苦,上午要读书学针线,下午还要描样子,甚至李氏还给她请了乐师,每隔一日就要跟着乐师一起学琴。 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轻松地玩过了,林喻乔好几次找李氏抗议。 “乔儿是大姑娘了,可不能继续闲晃了,再玩心就要野了。” 被李氏驳回后,林喻乔相当郁闷。她才六岁啊,说好的欢乐童年呢! 李氏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让林喻乔一下子就被拘束起来,毕竟是唯一的女儿,难免宠溺了些。可是林喻城去书院前和她说,让她多盯着点林喻乔。林喻乔的心已经玩野了,现下就不爱学习,再不给她紧一紧,大些就更不好管教了。 毕竟不是天才,穿越也换不了“芯”,林喻乔作为一个天资普通的孩子,学了一段时间后表现实在平平,既缺乏乐感,手工又不灵巧,让原本还没怎么上心她的教育的李氏,也开始犯愁起来。 除了更加督促她勤能补拙,并且李氏还暗自操心等林喻乔大些让她再学点什么,总要挖掘出她的闪光点,将来有点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啊。 为了让林喻乔情绪更好一点,看林喻乔上午的学习告一段落,方嬷嬷赶紧让人把奶糕抱过来,让她轻松一下。 奶糕今天特别活泼,不停的在榻上蹿来蹿去,林喻乔觉得很反常。要知道她养的这个“主子”可是懒得出奇的,平时最爱趴在软垫上睡觉了,戳都戳不动。 等叫过照看奶糕的小丫头一问,林喻乔才知道原来她给奶糕喂了荆芥。虽然荆芥这名字生僻,但是现代时林喻乔恰巧听过,俗称为猫薄荷嘛。 “奶糕总是不爱动也不好,婢子的娘听说给猫儿喂少量荆芥能让猫儿更活泼些,前个儿给婢子送来一些。” 原本林喻乔也没当回事儿,只当是小丫头想要照顾好奶糕借机向自己讨赏,确实吃点猫薄荷对奶糕有好处。于是她随口向那个叫环儿的丫头说了句你有心了,让方嬷嬷赏了个荷包。 “婢子娘也是正巧从郑婆子那里听来的,知道郑婆子那里有荆芥,婢子娘就讨了点给婢子捎过来了。” 得了荷包,环儿喜滋滋的道了谢,也不居功。 “哦?郑婆子也养了猫?”林喻琪略有好奇,问道。 环儿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啊,府里不让咱们下人自己养这些。” 那为什么会有猫薄荷呢,这东西不养猫的基本不会留意。 方嬷嬷想了想,倒是说,“郑婆子我认识,她儿媳妇我们叫她郑二家的,在二夫人院里当差。” 林喻乔听说还有这一层关系,就有点阴谋论了,她知道二夫人何庆芳与自己的娘李氏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了,说不定她会使什么手段呢。虽然二夫人战斗力不足为惧,但是总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天请安时林喻乔就留了个心眼,在张氏那里问过林喻玫要不要养猫,得到了一个白眼后,林喻乔更加确定二夫人是准备要干点什么了。 于是她下午抽了个时间去李氏院里,把猫薄荷的事说给李氏听。 “好,我知道了。乔儿有心了,接下来的事就不要你管了。” 听着李氏的答复林喻乔直跺脚,凭什么她发现的事还不让她跟到底,就跟看戏看到一半就不演一样,这不让人着急么。 “祖宗喂,你好好学你的吧,少让我操点心就谢谢你了,这些热闹就不用往上凑了。” 不管林喻乔怎么在榻上哼哼唧唧缠着自己打滚耍赖,李氏最终还是坚定地不许林喻乔继续掺和。 有了荆芥和郑二家的这个线索,李氏很快就查到了是郑二家的偷偷养了猫,并且十分巧的养在了姨娘蒋氏住的院子附近。 本来就想把何庆芳拍下去,如今难得的好机会,李氏就把这个事偷偷告诉了蒋氏,蒋氏心惊不已,暗中查了一番,发现自己新做的手笼里竟然也被放了荆芥。 如果她带着这个手笼一出去,院外的野猫循着荆芥的味道就会朝她扑上去。野猫的爪子本就锋利,更兼二夫人要是再使点坏在爪子上抹药,她可就毁容了。 被二夫人不念姐妹之情的做法彻底寒了心,蒋氏觉得自己要行动起来了,二夫人如此容不得她,以后有了孩子就更没她的活路了。 摸着腹部,蒋氏决定硬下心肠,先下手为强。再多的富贵,也总要她有命去享才行。 原来二老爷的姨娘蒋氏自从被二夫人何庆芳折腾的闹了一场病后,就等闲不去请安了,一直称病歇在院里。并且二老爷也不经常去何庆芳院里了,对蒋氏愈加爱怜。 折腾不了姨娘何庆芳本来就火大,在听说蒋氏虽然称病但是晚上院里还是照常要水时,更是气得把襟口的盘扣都拽了下来。 何庆芳自从蒋氏进门就在后悔,现在更是与二老爷也离了心,就全怪在蒋氏头上。本想着去母留子,现在也不要她生孩子了,就想着法子让蒋氏毁容好把她赶出去,自己再买个老实的丫头给二老爷生儿子。 接下来的事就是林喻乔也有所闻,据说二夫人又在蒋姨娘请安时折腾她,一脚踹过去把姨娘的孩子给踹掉了,大夫还惋惜的说很大可能是个男孩。一直想要儿子的二老爷大为光火,直言要休了她。 最后闹到张氏那里,张氏把二夫人禁了足,只在林喻瑄定亲时才放出来,走完礼后依旧不许出屋。 林喻瑄最终定给了光禄寺卿滕浩的长子滕章,等林喻琪完婚后就出门子。二夫人何庆芳自己是小儿媳吃了不能管家的亏,给女儿选人家时都是捡着长子挑,盼着女儿日后能做为冢妇管家理事。 林喻乔觉得二房发生的事中自己的娘亲李氏肯定掺了一脚的,之前她发现的猫薄荷事件也有立功。 “娘亲娘亲你还要论功行赏啊!” 挤在李氏怀里,林喻乔巴着她的脖子不放。 “怎么这上头就这么精!谁跟你说的你立功了啊!” “我猜的,肯定是这样!以后二婶就不能再给你找麻烦了!” 李氏有些被林喻乔的贴心感动到,但是听到林喻乔转弯抹角的想要自己答应歇几天不学习时,又觉得好笑。这丫头聪明总是不用在正地方。 “去去去,我忙着呢,你大哥就要成亲了,什么事都要我操心到,你就给我省点心把!” 被李氏拍开,许诺给她一套红宝滴珠头面,加一支她早就眼馋李氏的千叶攒金嵌白玉五凤华盛就打发了。 林喻乔没有如愿得到李氏松口给自己“放假”,表示心情非常沉重,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   ☆、第16章 入门 虽然离世子的婚期还有两天,但是陈良侯府上上下下都早已进入状态忙翻了天。 李氏核对完喜宴要用的菜单,又要赶紧拟给各家亲戚回礼的礼单,还有安排来吃酒席的人数和席位,男宾女宾等各自的招待等,都要她来操心。 “娘亲不用最后再亲自去看一遍么?现在天还热着呢,那些备下的东西万一坏了呢。” 林喻乔半躺在塌上,捧着菜单在瞧,遇到不认识的字随时问李氏身边的吴嬷嬷,想找几道合自己心意的菜。 她院里早就布置了小厨房,但是都是按着李氏的菜单来,如今李氏看她这段时间学习挺努力,就作为奖赏让她可以自己点菜。 “你这丫头,没看到我现在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来使唤我,那些东西都有管事的盯着呢。” 况且林喻琪又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如今已经够尽心了,还要怎么着。 虽然李氏未明白说出来,但是林喻乔也大概理解她的心思。但是照她的想法来看,既然做了,就要做全套啊,不然万一到时候出点岔子,不是白费力气了么。 “娘亲还是抽空去看看吧,到时候大哥的婚宴办的热热闹闹的,父亲和老太太也高兴。” 看着李氏还是不情愿,林喻乔摇着李氏的胳膊,继续劝她。 抵不过林喻乔卖力游说,李氏也觉得既然都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最后再走一步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小人儿精,就是整天爱闲操心。” 点了下林喻乔的额头,虽然李氏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她是极满意的。 尽管林喻乔学习上没什么天份,手工也一般,不算个灵巧的,但是小小年纪就心思细腻,行事又通透,这份心性和聪明劲儿,别说自己小时候,就是前世她都嫁入侯府了,也是赶不上的。 虽然有时候林喻乔也淘气的让李氏头疼,但是林喻乔机灵,每次都让她不舍得骂不舍得罚。 尽管女儿精明又早熟以后不会吃亏,但是李氏作为母亲的,还是希望林喻乔能天真无忧的慢慢长大。林喻城和林喻乔的懂事贴心,都让她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太无能了,没法把陈良侯的心拉到他们身上。 “我让吴嬷嬷再抄一份,你把菜单拿回去慢慢挑,捡自己爱吃的让厨房做。每天的补汤还是继续喝着,早点长高了,把身子骨养结实了,我也安心。” 被李氏抱在怀里怜爱的揉搓了一顿,林喻乔感觉到母亲流露出的爱护和疼惜,觉得十分窝心。很幸运这一世她能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看着他们都努力的要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她也好想快点长大,保护自己的亲人。 “真要长的又壮又结实,保管娘亲更愁得慌了。” 被林喻乔这么一调笑,李氏原本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捏了捏女儿的鼻尖道,“我要忙了,你别尽给我添乱了,赶紧回去吧。” 等林喻乔回去,李氏又忙了一通,好容易都安排妥当了,想起林喻乔的话,又决定去厨房和库房都亲自巡看一遍。 谁知道就真的那么巧,一听李氏要巡看厨房和库房,库房的管事马上脸色就变了。被专门先过去通知的吴嬷嬷留意到了,吴嬷嬷汇报给李氏后,先和管家一起查看了提前备下的那两个库房。 查完后发现,除了时蔬与肉类不易保存需要当天现送,能存得住的食材里各种豆类和菇菌等都有一部分存在着以次充好,甚至果然还有一些坏掉的没有被清理出来,与那些次品搀在一处。还有给宾客的回礼中也有一小部分布料,生果,茶叶等有以次充好的现象。 李氏气的当即让人把张管事绑了,继续把所有的库房和其他细节一并查了,所幸其他的都没问题。 那些质量不佳的食材虽然主席上不敢用这些,但是用在外面的席面上要是被发现了,也是很大的麻烦。更何况回礼中也出现了问题,万一人家到处说出去,作为管家夫人的李氏肯定要背上一个居心叵测,见不得继子好的黑锅。 本来作人继母的就艰难,特别是这辈子,李氏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名声处处待林喻琪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说嘴挑刺,个中心酸都要往肚里咽。要不是被她提前发现了,这辈子她的努力又要付诸流水。 因为张管事是当初张氏的陪房,李氏管家后就一直没敢把他换下来。现在要审也不敢自专,回复过张氏才让用刑。 等到审完管事的后,李氏更是满心后怕,幸好林喻乔提醒自己来看看。她之前对张管事的信任,不仅没有得到回报,反而使他们更加放肆。 为了从中谋取利益,钱管事和采买的相互勾结,以次充好,中间的差价都让他们吞了。 原本她还以为不过是单纯的管事监守自盗,后来张管事吃不住打什么都招了,竟然又把二夫人何庆芳牵扯了出来。 何庆芳为了给李氏使绊子,还买通了张管事让他把一部分的菌菇换成了野生的。 何庆芳想着让世子妃入门后能与她同一战线,就使计离间李氏和金氏,为她们先制造矛盾。 野生的菌菇有毒性,到时候有的宾客在席上吃到了有毒的菌菇,当即不用半盏茶时间就会上吐下泻,整个婚礼席面也就被破坏了,不怕刚进门的金氏不恨李氏。 李氏将审问的结果汇报给张氏,张氏果然也气的不行。李氏冷眼瞧着,她并不是气二夫人栽赃自己,而是嫌那管事的丢了自己的脸,还破坏她宝贝孙子的婚礼。 原先张氏将何庆芳关起来也只是想暂时压压她,表示下自己的不满,结果何庆芳还是不老实。 这下张氏再没了优容之心,直接封了何庆芳的院子,每天送东西过去,再也不许她使人出来,也不许林喻瑄和林喻玫去看她。 将库房里那些不能用的次等品和坏掉的东西都清理了,李氏加紧采购了一批新的,紧赶慢赶没耽误了婚礼。 等林喻琪被送进新房,外面吃酒的宾客也都被送回去,李氏晚上躺在床上,才算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陈良侯当晚没有歇在李氏院里,估计又在书房怀念他的发妻了。李氏都觉得有点麻木了,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捂热不了这个男人的心,也早就变得无心了。 君若无情,我便休。过日子嘛,凑合凑合一辈子总有走完的时候,况且她还有贴心的好儿女。 第二日一早林喻琪就携着新婚妻子来张氏那边认人,林喻乔他们早就等在那里。 如今变成了林家大嫂的金氏脸上表情平淡,各种礼节俱都到位,做的无可挑剔,就是与林喻琪丝毫没有多余的互动,林喻乔觉得有点怪异。 好歹是新婚啊,怎么也要有点甜蜜的感觉吧。 李氏倒是觉得能理解,毕竟金氏长的平凡了些,比起采荷差远了。一边是娇俏怜人的美丫鬟,一边是平淡拘谨的妻子,总会有比较的。不过林喻琪向来知礼,想来对嫡妻也会尊重的。 李氏想的倒也不错,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林喻琪婚前被冯进等人拉着经常出入翠悦轩这种风月场所,渐渐对女人也有了想头,见惯了殊色佳人风情无限,妻子的长相不过中人之姿,满足不了他的审美。虽然不至于冷落,但还是无意识的流露出端倪来。 金氏也是个有心气的,成婚前在闺中曾也有过各种期待,希望能够获得丈夫轻柔蜜意的怜惜。结果林喻琪冷淡又疏离,新婚夜草草了事,让她满腔热情都冷了下来。 但金氏想得开,她既然已经进了门,当了世子夫人,那么就会好好经营,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既没有情,别的东西该她的就更要抓牢了。 等回到房里,林喻琪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留金氏自己见伺候的下人,归置嫁妆和陪房等。 在底下一众的丫鬟婆子里,金氏一眼就见到了几个品貌不俗的丫鬟,长的都春华秋菊各有特色不说,特别是那个叫采荷的,眉眼含情,楚腰卫鬓,一副狐媚子长相。 不过看在她们都是二等丫鬟,一般不进房伺候的份上,金氏也不好料理她们。她本就是才进门的新妇,也不便多做什么,只把那几个人远远的打发了别的差事,不来碍她眼。 下午忙完后也不能歇,金氏又要重新梳洗,晚上去张氏那里伺候。 坐在镜前,金氏仔细地看了看自己。她知道自己长相不占优势,出门前母亲也给了她两个长相秀美的陪嫁,以后自己要是拢不住林喻琪好派上用场。 幸而金氏并不自卑,她明白自己是嫡妻又是世子夫人,以后生了嫡子谁也动摇不了她的位置。 想起临出嫁前夜母亲说的话,金氏觉得确实别的都先不急,继母李氏才是最该注意和小心的人物。 特别是林喻城近年来又有出息,对林喻琪始终是个有力的威胁,李氏哪还能一派安稳,只怕是个面甜心苦的。 他们一房不是李氏亲生的,以后更是会继承侯府,李氏肯定对此不乐见的,必要使手段,她要小心防范才是。 幸好陈良侯是个公正的,没有被李氏的枕头风吹动,不仅不偏心林喻城几个,对林喻琪也一直很看重。 就是陈良侯没有其他姨娘,让金氏觉得有点不好办。 如果陈良侯还有其他女人,自己多加招揽就能为他们一房所用,既能尽快了解到府里一手的情报,也就不必担心李氏独宠,会暗中在陈良侯那里算计他们。 对未来,金氏觉得自己作为世子夫人,早晚要与林喻琪一起继承侯府,得尽快把府中的管家权拢在自己手里才行。 李氏总会向着自己生的儿女,她管家时间越久,他们大房的利益损失的就越多。   ☆、第17章 内因 赵嬷嬷端着一碗粥在床边苦劝,“夫人,您总还是要吃点东西的。等再过些时候老夫人消了气,必会放您出来,您就先忍忍吧。” 二夫人何庆芳躺在床上闭目,一点也不为所动。这些日子被张氏关在院里,她看起来憔悴的厉害,像老了十岁。 外面的大门一锁,似乎整个院子都静下来了,死气沉沉的,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有个笑影。 “您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小姐和二小姐想想啊,大小姐就要门子,也没个亲娘撑腰,二小姐年纪还小着呢,光靠老夫人,没有亲娘护着,怎么行?” 听赵嬷嬷提到女儿,何庆芳闭着的眼睛又淌下两行泪来。张氏把她彻底关起来了,林喻瑄和林喻玫也不许再来看她,府里头那些下人惯都是捧高踩低的,光指着张氏怎么看顾的过来,不知道要暗中受多少委屈。 更兼平时她得意时就与李氏不对付,如今林喻瑄的嫁妆采办都要李氏来操办,李氏那个人睚眦必报的,肯定要克扣林喻瑄。到时候林喻瑄一个女儿家妆匣不丰厚,到了夫家也会被看不起。 想起李氏现在不知道会多么得意,何庆芳就觉得生不如死。手用力的扣向床沿,惨白的肌肤下青筋毕露,看起来十足的狰狞。 何庆芳从李氏初进门时就看她不顺眼,将她视为眼中钉,如今她彻底败了,李氏还是那个光鲜的侯夫人,这让她胸中梗着的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要说她们结下梁子,李氏一直是不知道原因的,只道是自己入门后何庆芳不能管家了,心存记恨。李氏万不会想到,其实归根结底,根子出自陈良侯。 早在何庆芳小时,就跟着母亲来过侯府。因着两家是亲戚,走动的也勤快,那时候尚在闺中的何庆芳也就见过几次陈良侯林子荣。 作为一个没长成的少女,极少见外男,外表俊朗又高大英挺,未及弱冠就早已承爵的表哥林子荣满足了她对于未来良人全部的幻想。 不过她自己也知两人岁数差的过大,表哥又早有婚约,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在夜间自己偷着想想也就算了。 可是没想到陈良侯的第一任妻子陈氏是个没福气的,早早撒手去了,刚好何庆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免不了又起了心思,觉得自己与表哥可不是天成的缘分嘛。 因此等张氏再请何庆芳和她娘去府里做客时,何庆芳就努力讨好姨母。兼之听着自己母亲话里话外的口风,她也猜到了母亲也想自己嫁去侯府。 后来见张氏愈加喜欢自己,她更是心中得意。 却不想一朝议亲时,突然有亲戚向张氏提到了李家姑娘。李老爷是五品知事,之前与任城中令的陈良侯是同僚,在陈良侯府落难时还曾经伸过援手,是个品行敦厚的人。 张氏本来是想让外甥女何庆芳嫁进来做续弦的,但是想到陈良侯自从被牵扯进巫蛊案后,就断了经营仕途的心。二老爷虽是个上进的,以后仕途中也要有个人帮衬,没有什么比姻亲来的更近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娶李家姑娘。 其实原本陈良侯娶陈氏时她就不太满意,这段姻缘是先老太爷早定下的,那时候陈家朝中也还有人。 可是陈氏嫁过来前陈家就败落了,要不是退亲会落个唯利是图的名声,她也不想娶一个身家不高的儿媳。 幸而成亲后陈氏的好就慢慢显出来,不仅孝顺贴心,管家理事也颇有手段,还得儿子的心,在府里危难之时全靠她一力撑起,张氏也就越发喜欢她。 因着续弦出身比原配还高怕家宅不宁,也感念着陈氏对侯府的好处,为了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张氏和陈良侯商定,对于李氏一定要压着,不能让她起别的心思。 为了保证孙儿的世子之位和安全的成长,张氏还亲自教养了陈氏留下的儿子。 所以最终何庆芳虽然真的嫁入侯府,但是却是二房。二老爷也是青年才俊,性格纯善,但落在何庆芳眼里却万万不及早就承爵的陈良侯。 先时何庆芳总是看李氏不顺眼,想方设法要难为她,后来李氏顺顺当当的管家,生子,她就更加想要比李氏过的好,全面压下李氏,以证明李氏是比不过她的。 何庆芳想的越发胸中郁结,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干咳着嗓子里堵得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赵嬷嬷赶紧放下碗,将她扶起来拍打着后背。 知道何庆芳这些年来针对李氏,为了让她好过点,赵嬷嬷悄悄在她耳边道,“就算蒋姨娘有了哥儿,您也是孩子的嫡母,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没精力照顾哥儿,所以不可能一直关着您的。到时候您能出门了,再教养好孩子,以后让他给您挣个诰命,也不会过的比侯夫人差。” “再者三少爷乡试不是也没过么,可见不是个有出息的,现在世子夫人入了门,过两年养下哥儿,侯爷眼里更没有二少爷他们了。” 想到她被张氏关起来前就听说的林喻峰乡试没过,何庆芳有些精神了。 可不是么,李氏生了这么多儿子有什么用,也就林喻城稍稍出息点,但是张氏什么想法她最清楚了。林喻城越出息,张氏越会压着李氏他们。 等她找机会被放出去,再和世子夫人一道联手拿了李氏的管家权,到时候李氏还有什么呢。 何庆芳有了盼头,眼里也现了光彩。现在论输赢,确实还早呢,李氏不会笑到最后的。 “要不是我没个哥儿,哪还轮到蒋氏那个小贱人出来蹦跶。等着吧,现在让她多活几天,这仇我总能报的。” 对于蒋氏,何庆芳现在彻底恨毒了她,比李氏还让她如鲠在喉。 提到蒋氏本就是迫不得已,赵嬷嬷想到何庆芳对蒋氏的仇恨,只得再劝。 “夫人,蒋姨娘横竖就是个妾,也翻不了天,您何必与她置气呢!等生下哥儿来抱到您身边,她还不是得日日与您伏低做小!” 赵嬷嬷真的觉得二夫人做法很不妥当,一个妾值什么呢,就算是良妾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为什么二夫人就是要针对她呢。 “嬷嬷啊,我后悔了啊,当初就不能让蒋氏那个祸害进门啊,现在二老爷已经叫这个贱人迷住了,不除去她我还剩什么呢!” 扑在赵嬷嬷怀里一阵哭嚎,何庆芳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只图张氏给的丫头不能去母留子,又惹恼了张氏为了找补才找了自己的表妹来,谁知道张氏那里是顺过来了,却没想到在蒋氏那里她又跌了跟头。 如今蒋氏把她害的这么惨,何庆芳发誓,她怎么也不可能让蒋氏善终的! 就在何庆芳谋划着要除去蒋氏的时候,李氏也决定与蒋氏联手。 何庆芳在林喻琪婚前搞得那个小手段,真要是没被发现,这个黑锅她就背定了。虽然金氏必定不会和她亲近,但是她也不想一开始就明火执仗的与她为敌。 必定不能让何庆芳再找机会被放出来,李氏悄悄派了嬷嬷传话,要支持蒋氏当二房。 蒋氏本就是良妾,要抬二房不难,况且二老爷也十分喜爱她,到时候吹吹枕头风也就成了,她就是在张氏那里帮蒋氏说几句话的事。 虽然二房到底还是个妾,但是比起姨娘来是多了几分体面的,以后有了孩子也能自己照顾。 蒋氏本来也不放心自己有了孩子抱给何庆芳,与其受她掣肘,还不如自己立起来。蒋氏也受够了被何庆芳的种种压迫,这还是沾亲带故的表妹,难道做姨娘的就不是人了么。 要不是家里实在为难,而何庆芳当初也和自己母亲保证过是让她来府里享福的,等生了儿子只拿她当亲妹妹待,她也不会来侯府。 蒋氏是个谨慎的,为了在张氏那里更有筹码,努力保养身体,决定在自己怀孕后再和二老爷说,到时候张氏也不见得真的相信二夫人能养好别人的孩子,自己也会更有胜算。 日子继续过着,在听到蒋氏怀孕的消息之前,李氏却先听说了林喻琪院里有丫鬟怀孕了。 想起采荷与林喻琪有了首尾时间也不短了,如今世子夫人也入了门,采荷估计等不及想要名分了。 ** 金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采荷,气的手直抖,狠狠握成拳头藏在袖子底下。 林喻琪有点不知所措,没想过采荷会怀孕,还那么巧晕倒在院里。这一请大夫,就什么都暴漏了。 “夫人,一切都与世子不相关,是婢子的错。是婢子从小仰慕世子,想要在世子身边伺候。如今婢子也不求别的,只求夫人发发善心,让婢子继续伺候世子。” 采荷抬头看了林喻琪一眼,神波流转一片深情,眼泪盈于睫上。咬着下唇,她随即向着金氏深深地叩首,看起来既卑微又怜人。 被采荷的这套作态气得要死,金氏觉得这人是李氏给的,肯定是李氏使得计谋,想通过采荷来让他们夫妻反目。 心里不停地默念,不能中计不能中计,金氏忍着怒意,和林喻琪一起把人带到李氏那里去。 “儿媳不知道母亲早给了人,母亲也真是的,早跟儿媳说说,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也委屈了采荷。不知道母亲想怎么安排?” 金氏这话说的虽婉转,实际上暗指李氏私下里使手段挑唆采荷爬床,给她难看。 听着金氏这番话,李氏心中佩服得紧,三言两语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她,既显得自己落落大方,又对比出自己的心怀叵测。 不过她可不是前世的那个自己了,如今金氏的这点手段可不够看。 “看你说的,咱们家哥儿都是讲规矩的,一律婚前不叫放人,我可不敢随便安排。采荷也是二等丫鬟,按理说等闲不必近身伺候。如今既然做出这等丑事,你也不用顾忌我,想怎么处置都行。” 听李氏说的随意,金氏更是牙都要暗暗咬碎,看着林喻琪眼中对采荷颇有怜惜之意,她更觉一切都是李氏的诡计。 “儿媳也是初来乍到,采荷是母亲赏的人,怎么能自专呢,必要母亲来拿主意的。” 看来金氏是铁了心要把采荷归为自己的人,到时候采荷真的开了脸做姨娘,怕是林喻琪也要有芥蒂。金氏打的好算盘,不过她可不想沾手林喻琪的房中事。 “既然这样,那么我免不了要替你主持一次公道了。采荷这个丫鬟居心不良,把好好的哥儿都勾引坏了,一会儿让吴嬷嬷赏她碗药,等落了胎就发卖出去。” 李氏这么铁面无私,连林喻琪都吓了一跳。这处置也太重了,他看着跪在那里楚楚可怜的采荷,心中涌起一阵保护欲。 “都是儿子的错,早前喝醉了才拉着采荷伺候了一回。既坏了她的清白,那儿子就该对她负责。” 听着林喻琪这般为采荷说话,金氏的眼刀简直恨不得化为实体把采荷刺穿。 “琪儿哪的错,都是采荷这丫鬟不好。如今金氏刚入门,怎么可以就马上纳妾!还是趁早发落了干净,免得坏了你们的夫妻情分。” 李氏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婆婆姿态,把采荷的事从自己这里彻底撇清楚了,金氏只能继续接手。 或许李氏是为了让自己一过门就落个容不得夫君妾室的善妒名头,坏了自己的名声。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金氏定了定心,暗道李氏把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就没打算巴着林喻琪不放。 “既然伺候了夫君一场,夫君也想着把人留下,那就留下吧。过两天我就找嬷嬷给采荷开脸,正经做个屋里人。” 金氏还是没想着把采荷提成姨娘,那么个狐媚子,留在身边就是祸害,要不是实在不能着了李氏的道,她才不能让她进门。 “你呀,还是太善良了,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卖出去吧。这采荷不是个好的,你们才新婚,不要为了这么个东西坏了情分。” 因为李氏一直说要把她卖出去,采荷心中恐惧,不由得身子更向林喻琪处倾斜,眼睛泪光闪闪看着他。 林喻琪本来就挺喜欢采荷的娇媚,又想着采荷对自己一片深情,心中不忍,只拿眼睛看向金氏,想让她坚持留下采荷。 金氏气得要死,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要再三劝李氏。 “知道母亲疼我,可是儿媳哪里是容不得人的,就让采荷留下吧。” 眼见着金氏越来越坚持留下采荷,李氏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嫡长子必然是你所出,采荷算个什么东西,一会儿吴嬷嬷送来的药,还是要让她喝的。” 原本她就没打算让采荷生下孩子,只恨不能自己开口让她打掉孩子。如今李氏帮她处置了,金氏也乐得接受。 至于采荷听到李氏终于松了口,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富贵险中求,她开始也没想着孩子能留下。如今也算正经见了光,虽然现在不能做姨娘,但是金氏长的不如自己,以后世子宠爱她,未必不会替她提身份。 等晚间的时候张氏也知道了这件事,倒也没怀疑李氏。只觉得金氏大度,是个好的,又送给金氏一匣子首饰。 收到张氏表示赞赏的首饰,金氏心情好了一些,自己做的果然没做。虽然李氏使了手段,但是自己既没踩着她设的坑,又刷了一把好名声。 但是等金氏回过神来后,采荷已经正经做了房里人,林喻琪对她颇为宠爱,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要歇在她那。把金氏气的将自己的陪嫁也给了林喻琪,为自己固宠,对抗采荷。 蒋氏随后也曝出了又怀有身孕,二老爷对她更是宠爱有加,没让李氏费多少口舌,蒋氏就被抬了二房。想着这下子何庆芳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李氏高兴地多为林喻瑄添了一份妆。 年底林喻瑄就出了门子,二夫人在婚礼当天都没被放出来,只称病,李氏和金氏一起招待宾客。 事情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李氏暗自偷笑完抱着林喻乔教导,“名声是重要,但是有时候宁愿没了面子,也不要失了里子。毕竟自己过的好才能真正舒坦,叫别人说得再好有什么用。”   ☆、第18章 外放 听说林喻峰也考上了南麓书院,林喻琪已经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 这几年他成亲了,也办过几件像样的差事,但是状态仍然与最初的计划相去甚远。不仅没有被太子注意到他的聪明和才干,继而受到青睐重用,就连父亲为他跑下来的官职,他也没干出什么名堂。 林喻琪开始惶恐起来,马上林喻城又要院试了,就连林喻峰这个之前乡试没考上的也进了南麓书院,他眼见着要被弟弟们赶上,反超,心头十分焦躁。 不该这样的啊,明明他才是最受父亲和祖母期待的嫡长子,承载着侯府的期望,理应是前途光明,受弟弟们仰望的存在啊。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优势都渐渐被剥落了呢,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将来关心他,送补汤的金氏呵斥走后,林喻琪更加烦闷。 弟弟们羽翼渐丰,而他这个失母的大哥唯有的也就是父亲的爱重了,而父亲现在是不是对他失望了呢。对于父亲,他也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了。 林喻琪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给他争取了一个按察司经历这样的小官,既不接触重要时政,工作又琐碎,上峰也出了名的不好相与。 就连经常与他们一起吃酒的那个纨绔子弟林有庭,都做了道录司署政,官职比他还高一级。 父亲他,是不是对他真的放弃了呢? 即使林喻城晚三年考试,依旧在外面受人瞩目,在文会上也与很多皇亲国戚交好。现在外面哪个不知道陈良侯府的二公子林喻城呢,相比自己的泯然众人,林喻琪觉得他的光芒都叫林喻城抢走了。 而他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的世子之位,也被林喻城顶替了。 天黑下来时,顶着一肚子愁绪的林喻琪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冯进和几个认识的友人今天晚上有酒席。他觉得自己越想越多,不能一个人继续呆着了,去见见朋友说不定思路更能开阔些。 觥筹交错间见林喻琪情绪一直不高,冯进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有什么难解的烦心事。 林喻琪相当信任冯进,这个知交好友就像哥哥一样,对他一直颇多关照。虽然他有好几个弟弟,但都不同母,与冯进倒更加比兄弟还亲近。 “我二弟,他,要院考了。” 吞吞吐吐的说了这么一句,林喻琪继续闷着头灌酒。 听林喻琪提到二弟,冯进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哦,林喻城啊。有这么个弟弟,你也不容易啊。” 同桌的其他友人听到冯进提及林喻城,也都纷纷停箸往这边看过来。 林喻城在京都的世家子弟里也很有知名度,十二岁即中举,考入南麓书院后更是在一众才子里拔得头筹,连书院的师傅也都很看好他,这次院试林喻城是十拿九稳的。不仅各场文会都争相邀请他,林喻城还在年轻的仕子中有不少拥趸。 “唉,是我太不中用。”林喻琪心中郁闷,如今的林喻城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只能在他身后看着他得到各种夸赞的弟弟了。 “我倒有个主意,你要不要考虑一二?” 听说冯进有主意,林喻琪赶紧抬起头来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林喻城还没成亲吧,如今年纪也到了。我家有个远房表妹,家里是皇商,祖母还是先帝的乳母呢,家世也配得上你弟弟。不如你牵个线让林喻城娶了她,我家表妹自然是跟我们一心的。到时有个心里向着你这边的弟妹,日久天长的吹着枕头风,林喻城总会知道你的好处,到时候你们兄友弟恭,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喻琪仔细一想,也似乎是这个理。如果弟妹向着她,林喻城总会或多或少受些影响的。要是林喻城肯向二叔一样对他恭敬听命,他必也会对他好的。 再退一步说,就算没用处,有个站在他这边的弟妹也比林喻城娶了旁人强。 虽然说商户地位低了点,但是皇商总是比一般的商户更体面些的。林喻城也不过是继室子,以后不能继承家业,两方倒也相宜。 问清楚冯进表妹的父兄家世,林喻琪兴奋的回去准备和陈良侯去商量下。 林喻城年纪不小了,一直没有成亲,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替他挂念。 “皇商啊,城哥儿不会愿意的。” 陈良侯听到林喻琪的提议,用中指骨节敲着桌子,慢悠悠的开了口。 林喻琪早有准备,解释道,“父母之命,二弟必会听从。况且吕家老祖宗曾经是先帝乳母,很有些体面,家世也是配得上。皇商地位虽比其他官家小姐低了点,但是嫁妆丰厚啊,二弟又不能承爵,将来有弟妹的嫁妆补贴,日子定能过得更好。” 对于林喻琪的这些解释,陈良侯面上也都一一听取了,但实际心里却有些叹息。这个他最爱的儿子啊,是真的太急躁了。 他让林喻琪做了按察司经历,虽然官职不显,但是能接触很多刑名、诉讼事务,用心学的话会收获良多,对以后的仕途也是有所帮助的。况且从按察司进官,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可是林喻琪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去官署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一心往东宫跑。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能害了他么?东宫署僚众多,哪会轻易让他这个年轻人出头。 陈良侯能够理解林喻琪想让林喻城娶皇商家女儿的深意,无非就是这几年林喻城太过于出风头,让他不安了。但是压服林喻城的方法很多,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会招人怨的方式吶。 尽管不赞同,但是陈良侯一向不愿意驳林喻琪的面子,何况这不是什么大事,本身对林喻城也不是没好处的。 或许他该放手了,孩子嘛,总要慢慢成长的。 “既然你想的通透,我就和你母亲说说,让她准备相看吧。” ** 听李氏说起陈良侯要给他娶这么一门亲事,林喻城简直要被气笑了。 “亏他能想出来啊。好歹我也是侯府的公子,娶一个商户的儿媳妇,他就真不怕人说嘴?” “城儿你放心,我已经回绝你爹了。必不会让他们父子的心计落实了。” 事实上一听陈良侯说起,李氏就反应十分激烈。上辈子好歹还给林喻城娶了世家女,虽然是庶出,但也能有点体面。这辈子林喻城如此上进,竟然让他娶商户的女儿。 不过陈良侯一向并不重视李氏的意见,只扔下一句,“父母之命哪有不从的,我会亲自找吕家老爷谈。”就走了。 把李氏气得要死,她本来那段日子就心情郁结,先前被张氏以“世子夫人入门已经有段日子了,该让她上手管家了”为由把管家权硬是给了金氏。失去了管家权,虽然她旧日也扶植了一些自己的心腹,但总不会长久。 虽然她也没忍着,借出去会亲之际到处哭诉,现在外面流传的“金氏不是个安分的,进门连孩子都没怀过就把管家权从婆婆手里抢了去”这样的流言,就是她的手笔。 等金氏反应过来时,这流言已经不知道从多少家亲友口耳中传过了,想洗都洗不清。 李氏打定主意不会让陈良侯这么糟践自己的儿子,就是自己豁出去这条命了,也不会让这桩亲结成。 听口风不对,怕李氏行事太过极端,林喻城心疼着母亲,忙道,“没关系,我会处理的,娘亲就相信我一次吧。如今我再不是以前那样能随他任意揉搓的了,真要当我会逆来顺受,他这算计可落空了。” 他们没法拒绝陈良侯是因为陈良侯到底是一家之主,碍于礼法他们也不能直接硬碰硬,只能想别的办法。 但是关于自己的亲事,林喻城早几年就想过的,如今也不至于事到临头就六神无主。 他前几年就投靠了三皇子,一直与他关系亲近,特别是前年三皇子成亲后封了淮阳王,也对林喻城颇多期待,正是两相得宜的时候,想必这事淮阳王帮得上忙。 如同预料的一致,听说林喻城遇到困难来求助,淮阳王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务出来相见。 “这事不难办,皇商吕家我也听说过。这姻缘确实与你不大般配,想来吕家也不是非你不可的。我倒是与淮阳布政司梁安交好,他家有个庶子,与吕家的姑娘也年纪相仿。吕家要是能把女儿嫁去布政司家,比嫁给你能得到的更多。” 他欣赏林喻城的聪慧和才华,也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淮阳王相信以林喻城的上进,以后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他提前把林喻城拉在自己门下,就是赌他的未来。现在林喻城需要帮助,正是他赚人情的时候。 淮阳王总是一派谦谦君子之风,笑起来温文尔雅,全然是纯良无害的模样。但是林喻城从来不敢小看他,知道他的能力,这事他既应下了,就自然会办的漂亮。 “难怪被人惦记,确实你也到了年纪。这样吧,帮人帮到底,你要是相信我的眼光,等你院试高中我就帮你择一门亲事,你看如何?” 见淮阳王愿意做媒,林喻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且听起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可能已经有了人选,但是要等自己考上才能有资格提亲。 说完了亲事,淮阳王不免谈起了林喻城日后的发展问题,问他有什么想法。 “一切都听王爷安排。” 林喻城知道自己投到淮阳王门下,就要为他奔走,与其自己费尽心力,不如直接听其安排。 “好,好。等你院试考上被授官,最好就是外放几年,如今京都差不多的职位上都已经满了,与其熬着混资历,不如去外面闯荡一番,也能增加才干和阅历。到时候在外面多认识人,总是有用处的。” 果然淮阳王已经有了安排,林喻城听后心中也有了筹划。于今确实对他来说最好的路就是外放了,外面天地广阔,总不会少了他的出路。 不管是林喻城还是淮阳王,都已经为考上做计划了,丝毫没人想过林喻城会考不上。 结果也确实不辜负林喻城的期待,苦读十几年,他一朝及第,殿试发挥的也十分好,被圣人授予了探花。 其实按照他的才华,就是状元也使得。但是林喻城长的年轻俊秀,为了更加一段风流,圣人就将他点了探花。比起状元,历来探花郎都是最被人追捧的。 淮阳王也依着前言为自己的表妹,汝阳长公主的女儿何云嘉做了一回媒。 因着林喻城只提前告知了李氏,当汝阳长公主进宫求的指婚圣旨送达府里时,陈良侯和林喻琪,乃至金氏,都十分诧异,表现僵硬,笑容都十分勉强。 送完传旨的黄门,陈良侯黑着脸看了林喻城一眼即拂袖而去。林喻琪眼见着李氏和林喻城春风得意,心里满是苦涩。   ☆、第19章 缓冲 呼呼的北风穿堂而过,抱着药盅的高挑女子抖了抖肩膀,微低着头加快步伐向正屋走去。 到了门前,还没等撩开门帘,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青衣丫鬟就迎了出来。 “是雪姨娘来了啊,怎么能劳动你再去跑一趟呢。拿药这种事我们来做就行了,快进来吧,夫人正等你呢。” 青衣丫鬟叫侍茹,是金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她一手从雪姨娘手里接过药盅,一手打帘将她让进屋。 进门后雪姨娘见着金氏坐在窗边的榻上,赶紧走过去行礼,身子低到一半却被金氏一把拉了起来。 “你这丫头就是多礼,快起来吧,都说了从今后我只把你当亲妹妹待。” “夫人大度待婢子好,婢子却是不能不知礼数的。” 有些惶恐的推辞了金氏的好意,雪姨娘坚持把该行的礼一丝不苟的做到位。行完礼后也没闲着,顺手接过旁边小丫头的活计,继续为金氏敲腿。 她本来是金氏的陪嫁丫头,叫侍雪,从小就在金氏身边伺候。 因着世子林喻琪宠爱通房采荷,为了压下采荷,金氏就将陪嫁侍墨也开了脸。 但是侍墨性格木讷,一直不得林喻琪的喜欢,不得已,金氏年初时又把相貌最出挑的侍雪给推了出来。侍雪既美貌又知进退,挺得林喻琪欢心。 看着侍雪恭敬的跪坐在自己脚下伺候,没有任何恃宠而骄的举动,金氏心中满意,因此口气也更亲近。 “好丫头,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从侍茹手中接过已经凉好的药,金氏仰头一口气都喝完,满腔的苦意似乎从嘴里直接浸透到了心里。 为了求子,她已经接连喝了许久的药了。原本因为无子金氏就立身不稳,更兼弟媳何氏入门两个月后就有孕了,又给她添了无比的压力。 本来嫡长孙应该她生出来的才名正言顺,反而先被何氏抢了先,连原本不着急嫡子的林喻琪也满心不乐,现在往她屋子来的时间也多了,希望能早日有嫡子。 可是奈何肚子就是没动静,金氏摸着小腹暗暗叹息。为了求子,她简直什么办法都试遍了,连大夫也说她身体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如今听了二夫人何庆芳的介绍找了据说很灵验的马道婆开了方子,可是吃了这么多服药也没见效。最令金氏恐惧的是就连老夫人张氏都对她心生不满了,要是自己这两年还不开怀,就要给姨娘放开避子汤了。 她是知道二夫人何庆芳的情况的,现在被生了儿子的二房骑在头上,自己万不想也落入那个境地。大房的长子,总要出自她肚子里。 要不是因为林喻城没有事先和家里说就娶了何氏,让张氏十分不满,二夫人只怕还是要被关着的。 想起现在每次李氏说起自己的孙子后都要装模作样的关心她何时有孕,还让她别着急,金氏就气得暗自咬牙。 可不是不想她着急嘛,李氏恨不得他们大房没子嗣承爵,以后好便宜了自己的孙子。 金氏现在觉得李氏的每一个举动都不怀好意,对上李氏时刻紧绷着心弦。 虽然林喻城被外放到宜州的新野做同知,何氏生完孩子也跟着去了,但是他还年轻,总有回来的时候。 本来林喻城考上了探花就给他们大房带来不小的威胁,更兼又娶个家世高的媳妇,他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尽管现在陈良侯还没有想换世子的心,但是保不住林喻城和李氏往后使什么卑劣的手段呢。 金氏对于他们大房的未来十分担心,又有些埋怨自己的丈夫不争气,只知道每日出去和人胡混,仕途上一点进展都没有。要是林喻琪多下点力气,能够在东宫受到太子赏识,他们何至于要对林喻城如此忌惮。 喝完药简单歇息了一会儿,金氏下午又要继续处理府中的各项杂物。 管好整个侯府并不是件容易事,她每天要操心的事很多。说实在话,对于那么早说动张氏把管家权从李氏那里拿过来交到自己手里,金氏是后悔的。 她初进门时被林喻琪的冷淡敷衍刺激到了,心高气傲的一心认为有没有丈夫宠爱不重要。只要抓紧府中的权利,林喻琪总是离不开她的。 其实管家权早晚就是她的,还要急什么呢,白白被李氏逮到机会扣上个贪权好利的帽子。 如果自己一开始没有那么骄傲,小意温情的笼络着林喻琪,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怀上了,也不用再受这些罪。 ** 将二哥写来的信与李氏一起细细读过,林喻乔靠在李氏怀里安慰她道,“二哥和二嫂好着呢,保不齐明年就再给您添个孙子,让道彦也多个弟弟作伴。” 想念着远在宜州的大儿子,李氏总觉得他们夫妻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又没有亲友,会受很多苦。 “也不知道你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能在一块我这个心里才能踏实。” “到时候二哥升了官为您挣了诰命,风风光光的回来才好呢。” 因为林喻城没有问过陈良侯的意见就擅自答应了婚事,还让长公主去宫里求了指婚的圣旨,陈良侯一直不给林喻城好脸色,为了给他个教训,更是通过自己的人脉将林喻城送到了新野这么个贫困县去做官。 陈良侯这个做父亲的打着磨练儿子的名义提出了要求,让即使已经帮林喻城安排好地方的淮阳王也没有办法。 如今只有靠林喻城自己努力做出成绩才能有机会走出新野了,林喻乔也很同情自己的二哥。 这几年几个哥哥陆续长大了,原先就泾渭分明的界限更是清晰,林喻乔同母的哥哥与世子林喻琪的矛盾已经是再也遮不住了。 陈良侯想要他们几个兄弟都对林喻琪这个大哥恭敬信服,如同二老爷一样。可是他们与林喻琪并不同母,不仅林喻琪不能信任他们,他们也不想对一直高高在上的林喻琪信服。 现在他们虽是一家子人,却明显分成了两个派系,彼此仅仅维持着面子情。林喻乔的大嫂金氏也联合起被放出来的二夫人,与李氏互相你来我往的使些小动作。 三哥林喻峰已经过了乡试,年底也要娶亲了。 林喻乔未来的三嫂是李氏兄长的女儿,林喻乔的表姐。对于这种亲上加亲的婚事,林喻乔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其实并不支持,但是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大人决定的事她也没法掺和,只能暗自希望以后的小侄子小侄女都健康。 一转眼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多年了,林喻乔从一个白生生的嫩团子抽条成小少女,真正开始进入了发育期。 这几年她不仅读书练琴学针线,李氏还给她请了女师傅,调香,歌舞等技艺林喻乔也都一一学了。等她过了八岁生日后,李氏还给她请了宫里退役的大龄宫女作供奉嬷嬷。 教林喻乔的这个嬷嬷姓孙,大概三十来岁,梳着一丝不苟的团髻,人看起来也有些严肃,教林喻乔规矩时没少罚她。 但是相处久了,林喻乔也能觉出孙嬷嬷的好来。一个教的很用心,一个学的也用心,倒是越处越好。 因着长期练舞和生长发育的关系,林喻乔已经脱离了原先的婴儿肥,像抽条一样,不仅身姿娉婷,相貌也愈加出色。 对于自己这世的长相,林喻乔最满意不过了,果然像她早就想的那样,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就像二哥林喻城一样,林喻乔也承袭了李氏和陈良侯身上最好的地方,巴掌大的小尖脸,盈盈水润的杏眼,看起来顾盼神飞。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左侧颊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时清甜又活泼。 加上李氏从小就汤汤水水的不断喂养,林喻乔肌肤水润细滑,孙嬷嬷来了后又教了她很多养身的方子,每日用牛乳和花瓣泡澡,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嫩滑白皙的似奶豆腐。 虽然林喻乔现在才十来岁,但是李氏已经早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 也由于李氏总是在库房里为林喻乔挑选贵重的物件备嫁,也引来了金氏和二夫人何庆芳的许多怨念。 金氏是心疼那些东西,毕竟她觉得整个侯府都是他们大房的,如今李氏给林喻乔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是在挖他们的墙角。 但是被李氏以“你们就这么个嫡亲的妹妹,做哥嫂的哪能不疼她”为由,硬是给挡了回去。金氏到底是做媳妇的,也不敢当面争辩,不然李氏是真能到处去宣扬的,到时候落下个苛待妹妹的抠唆名头她可不愿意。 而何庆芳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林喻玫,林喻玫比林喻乔还大呢,之前因为她被关着的原因也没人看顾,很是吃了一些苦头的,东西吃的用的都不如林喻乔不说,还经常被下人克扣。 而张氏虽然也疼林喻玫,但是到底年纪大了,也没那么多心力。何况这个孙女也不算出挑,因此也就不怎么上心。 林喻玫又不是李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李氏没看在何庆芳的面上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能再顾着林喻玫,金氏这个做大嫂的也是面子情。 所以林喻玫现在不仅请的师傅供奉都不如林喻乔,甚至很多该学的东西林喻玫也都落了下来。 等到何庆芳被放出来后,看着李氏为林喻乔攒了那么多好东西,也要照样为林喻瑄挑拣好的留起来。但是金氏虽然和何庆芳联合在一起,心里却始终没有真的把何庆芳看在眼里过,对林喻乔尚且舍不得,更何况是堂妹了。 为了几样物件,甚至何庆芳和金氏险些闹翻。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又重新为了各自私心联合在一起。 何庆芳与李氏本就有旧怨,为林喻玫没多得些东西,更是把这一笔又记在了李氏头上。   ☆、第20章 端倪 晚上回到府里,林喻琪难得的先去了金氏的院里。 被丫鬟伺候着更衣梳洗完,林喻琪坐在榻前捧着杯茶表情阴郁。 本来还在逗着小儿子说话的金氏,看着林喻琪像是有话要说,就让奶娘把哥儿抱了下去。 这个孩子是金氏费尽周折才得来的,因此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等闲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过让她不太高兴的是,林喻琪这个做父亲的,对于儿子兴哥儿却十分平常。 目前兴哥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却不受宠爱,让金氏以为林喻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原因,才对自己生的儿子冷淡,更是对林喻琪暗生怨忿。 金氏庆幸自己当年在采荷堕胎时使了手脚,让她绝了子嗣,不然依着林喻琪对采荷的宠爱,她有了孩子,兴哥儿在林喻琪心里更是要退后了。 但现在让金氏担忧的是采荷虽然不能生了,林喻琪这几年又纳了两房姨娘,还是在东宫的署僚送的。金氏是个顾及名声的人,不想动作过大传到外面去,因此想做点什么手脚都没找到机会。 “三妹妹今年也十四了吧?” 看着金氏坐过来,林喻琪突然开口道。 “是啊,已经好相人家了。” 听着他没头没脑的话,金氏没转过弯来。 更是为刚才兴哥儿在时林喻琪眼睛都没往他身上瞄过而气恼,因此回答也不怎么热情。 “你说把三妹妹送到东宫去做太子宫人好不好?” 刚捧起茶来抿了一口,就听到林喻琪说了这么个劲爆的话题,金氏直接呛住了。 没顾得上咳嗽完,金氏立即激烈的反对,“你疯了?三妹妹是那边的人,让她去东宫还能有你的好?” 金氏想着依林喻乔的相貌,真送到东宫得宠几乎是铁板钉钉的。而且林喻乔性格可不软和,人又精着呢,自己就没从她身上讨过好,也不是他们能拿捏住的,何必费那个劲为他人做嫁衣。 其实这几天听说东宫要选几个美貌的良家子,林喻琪也十分犹豫。 现在将近而立了太子还没有儿子,要是他把自己的妹妹推荐过去,送进东宫以后生了儿子,林喻乔又是侯府嫡女,出身也有了,以后提了身份,靠着儿子说不定会有大造化的。 而他也能借着这层关系,以后受到太子赏识和重用。 可是小时候还好,大了以后他和林喻城矛盾愈发加深,与林喻乔也不再亲近。让他难以打定主意的就是,如果林喻乔在东宫得势,确实头一个想着的也不会是他。 特别是这几年林喻城发展得格外顺畅,先是在新野做同知时连续三年考评优秀,因为政绩卓著加上淮阳王的操作,林喻城从新野出去后就去了兖州。虽然一直外放没回来,但是相比于自己的五品典仪,接触不了东宫的核心事务,林喻城在发展势头要比他强上不少。 这几年林喻琪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仕途钻营上,想着总有一样要赢过林喻城才行。 另外还有一件事林喻琪也不得不顾忌,虽然他是侯府世子,但是侯爵是虚封,只有体面尊荣,不会带来太多权势,整个林氏宗族更认同的是能力。 就像陈良侯,既是侯爷又是宗族的族长。二老爷也不是特别有能力的人,虽然官职高可是性格优柔,因此不管是侯府还是宗族陈良侯都能压得住。 可是到了林喻琪这里,林喻城太过出色,如果将来得势,说不定侯府的继承人和宗族的族长不是一个人的情况也可能发生。 他是,宁死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出现的。他只是现在没有机会,如果他受到太子的重用了,一定就能出色的办好差,证明林喻城永远是赶不上他的,只能在他身后仰望。 偏偏太子只信任自己这边的亲戚,父亲也不支持他向太子靠拢的太近,毕竟未来难料。他一个人孤军奋斗,总是觉得压抑,看不到出头之日。 “二弟是跟着淮阳王的,到时候转投太子后,太子未必就肯信任他。三妹妹进了东宫早晚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帮上她的。” 与其是在说服金氏,不如说林喻琪是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你怎么能确定!二弟在外面名声也高,万一太子爱重他的才名要收为己用呢。” 金氏还是觉得林喻琪太欠考虑了,林喻乔绝对不能嫁去东宫。并且为了以后让林喻城那里的威胁小一些,林喻乔只能像林喻玫那样,嫁个宣慰使司佥事这样的人家。 既轻省,没有那么多亲戚要往来,夫君官职虽低但胜在安稳,那有什么不好? 金氏觉得何氏给林喻玫选这样的人家才是真正疼女儿的,李氏一心为林喻乔挑身份贵重的人家,必然是想要攀附权贵。 唉,林喻琪叹了口气,表情更加阴郁了。金氏的话也在理,他不能不考虑到这些。 “依我看,到时候给三妹妹相当个寻常的人家就行,虽然母亲那边必是不会同意的。我们要趁如今她还在选人家时,提前挑好了回给老太太,让老太太把这事先定下来。就不怕他们到时候反对,出什么幺蛾子了。” 拍了拍金氏的手背,林喻琪也表示同意,把选人家的事交给了金氏去办。他觉得金氏到底是嫡妻,考虑事情如此周全,比那些空有美貌的妾室更帮得上他。 说完事情后,林喻琪习惯性的往外走,要去姨娘的院里。 仕途不顺,弟弟越发优秀,被比下去的紧迫感一直压着他,在家里也无法缓解这种压力,林喻琪只有在姨娘处的软语温言里,才能稍稍放松些。 望着林喻琪走出去的背影,金氏已经都习惯了。 以前没孩子时立身不稳,如今有了儿子,金氏也就对林喻琪更加不甚在意。爱去哪去哪,只要不威胁她儿子的地位,她才懒得管。 他看不上自己,自己还看不上他呢。 林喻琪是怎么样的人她早就摸透了,从小到大不管是父亲还是祖母都事事顺着,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似乎谁都得捧着他。 用着时就指着你,用不着了立马甩在脑后。 这样的人,他心里除了自己还有谁呢。金氏在心底暗暗冷笑。 ** 再说林喻乔,她如今已经来过葵水,在大秦就要被当成大人来待了。 十四岁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是读初中呢,家长老师都在围追堵截的防早恋,而现在她竟然都快结婚了。 想想林喻乔都觉得咋舌,她在现代二十九了还没嫁出去,如今包办婚姻就啥都解决了。 李氏早就开始教她管家,以后嫁了人作为当家主母就要主持中馈了,这些她不能不懂。因着李氏已经没有管家权了,这些都得靠李氏教了然后去跟着大嫂金氏实习。 林喻乔的大嫂在这一世可不如书上写的那样如意顺遂,不仅林喻琪有了其他女人,与金氏关系疏离,关键孩子也怀的比原先晚好几年。 “马道婆的方子真的有用么?” 金氏据说是因为马道婆给的方子才怀了孕,后来也因此对马道婆更加迷信了,林喻乔表示相当的好奇。 “她那是自己作的,没的刚成亲连夫君都不笼络,等后来感情淡了又想起生孩子了,没毛病也让她吃药吃出毛病了。什么马道婆的生子方,你看她再怀过吗?” 按理说不好给没出阁的女孩说这个,但是因为觉得女儿就快出门子了,李氏不想让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万一以后像金氏一样走错路,那可就哭都找不到地方。 上一世金氏作为世子夫人什么都好,多风光啊,把自己收拾的那么凄惨。可是现在一进门林喻琪就有了采荷,金氏的阵脚就自己乱了,越往后昏招越多,再也不是前世那个胜利者了。 “乔儿可记着,万不可轻信这些神乎其神的方子。我从小就为你精心调养着,现在健健康康的,只要以后笼络住夫君,根本不需要什么方子。” 怕林喻乔也迷信那个,李氏赶紧又嘱咐。 说着说着,林喻乔这个听的没什么反应,李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暗示的太过了。想着林喻乔到底年纪还略小些,也就没再继续深入说下去。 李氏想着,好在是母女的贴心话,也没外人听着,不然自己跟一个大姑娘说这些,像什么话。 看李氏表情讪讪的,林喻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娘真的是太保守了。 在现代她初中学了生物就什么都懂了,没穿越前岛国的健康教育片也没少看,虽然缺乏实践,但是理论知识说不定比李氏这个结婚这么多年的人都强。 想归想,林喻乔也不敢跟她娘说“你放心大胆的继续吧,我啥都懂”,怕她娘吓着。 李氏现在就开始带她出门了,有了交际后林喻乔更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无他,颜好秒杀一切。 因为目前见过的所有姑娘都没有比她好看的,因此林喻乔心里十分自得,觉得她将来肯定会比两个堂姐强很多。 林喻乔的大姐林喻瑄,长的只略清秀些,性格上也沉不住气,嫁出去后压不住夫君房里那些妖妖娆娆的通房,日子过得很一般。 而林喻玫因为二夫人被关起来的原因,很是受了几年委屈,性格也由原先的骄傲变得内敛起来。知道自己长相上没优势,就说动二夫人选了官职比较低的人家。到时候有侯府做后盾,日子就好很多。 不过她可不敢把自己的想法暴漏出来,知道李氏可不会赞同她的观点。 因为李氏本身长得就出色了,看林喻琪长相,陈良侯原配长的肯定不如她,可是一辈子就硬是没被陈良侯喜欢过。 所以在李氏看来,聪明识大体,努力生儿子,以后把儿子教出色才最重要,靠着颜色被夫君喜爱总不是长久的,至于情情爱爱的更是压根不在考虑之列。 但是林喻乔到底前世连恋爱都没有,她现在又是少女,心态也自动切换到了少女情怀的频道。 她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毕竟她爹那么渣都没姨娘呢。以后她嫁了人,又美又会卖萌,还会暖床,怎么可能拴不住男人。到时候相爱了,夫君心里只有她,自然也不会有姨娘什么的来膈应她。 林喻乔自己想的倒是美,李氏也在慎重的给她挑着人家。 她们都没想到,竟然金氏擅自为她相看好了人家,并且专注坑他们一百年的爹和她祖母张氏还都答应了。 不经过她同意,也不用相看,竟然就想要把她嫁出去? 作为最后一位知晓的当事人,林喻乔气的简直想去咬金氏了。   ☆、第21章 慈母 “我绝对不同意!” 对于张氏想把林喻乔定给永乐侯府的小侯爷,李氏出离的愤怒,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永乐侯府难道还配不上乔姐儿么?等一朝太子即位,太子妃就是皇后,永乐侯府的小侯爷可就是国舅了,乔姐儿要是能嫁过去,以后可以享受多大的体面和尊荣!” 张氏怒其不争的看着李氏,觉得李氏眼皮子太浅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想把握。 “永乐小侯爷还没娶亲屋里就一堆姨娘,成日撩猫逗狗不学无术,整个京都谁人不知!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了良心的说了这个媒,这不是把乔儿往火坑里推么!” 不敢冲着张氏来,李氏就对着金氏恨恨的骂道。 都是金氏这起子黑心的,自己想攀附富贵,还要拿她女儿当垫脚石踩。 李氏心中郁气冲天,为自己的孩子们委屈。府里一个两个的都拿着她孩子们的亲事做文章,好不容易前面几个儿子都磕磕绊绊的娶了媳妇,到了最小的这个上头,竟然又遇到了这样的事。 听着李氏这番话,张氏觉得她就是在含沙射影的骂自己,因此口气也更加不客气起来。 “你不要再继续碍事了,这事我已经和侯爷说定了,永乐侯府是太子妃的母家,乔姐儿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等过几天你就正式回过永乐侯府,准备两家相看” 把下唇都咬出血来,李氏听着张氏这样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意见,直接一锤定音,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嫁过来的这些年做牛做马的努力讨好她,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到头来她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说不上话,张氏的心和陈良侯的一样,都是铁做的。 “你们凭什么就这么糟践我的孩子!难道只有他林喻琪是人,我生的孩子就是草么!就为了让琪哥儿攀上东宫,就要把乔姐儿往狼窝里推?” 李氏淌着泪声嘶力竭的喊着,似要把这些年的隐忍都一并喊出来一样,字字泣血。 “你们也不用成天忙着算计我们娘几个,我马上就带着乔姐儿回娘家,这个府里容不下我们,我们走还不成么!你们愿意攀附永乐侯府的就自己去嫁,想害我闺女门都没有!” 没想到一向乖顺的李氏竟然这么激烈的反抗,张氏也是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赶紧让嬷嬷把李氏拦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当初陈良侯逼林喻城娶商户的女儿时,李氏要顾念着几个孩子都没长大,因此再愤恨也不能撕破脸,硬是打掉牙齿和血吞。 现在儿子们都成家了,就剩林喻乔这一个孩子了,李氏也就没了顾忌。况且林喻城怎么说也是男儿,吃亏不大,林喻乔却是女孩儿,嫁错了人一辈子都毁了,就像她一样。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重复自己这些年的悲剧,她重活一世辛辛苦苦的熬着,就是为了几个儿女能安稳长大,有出息。若没有孩子撑着,在这个侯府里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被张氏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拦着,李氏在推搡之下更是怒不可竭。 “也想把我关起来吗?我倒要看看你们用什么理由关着我!到时候陈良侯府卖女求荣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你们以为关着我就能解决吗?” 比起方才,李氏这番话就是□□裸的威胁了。张氏心头火起,下巴都跟着颤抖起来。她活了一辈子都是说一不二,儿子也都事事顺着她,没想到老了竟然有儿媳妇敢来反抗她。 “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子才罢休,还有没有点体面了?不想在这府里呆了可以,让荣哥儿晚上回来就给你一封休书。要把乔姐儿带走,你想都别想!” “呵呵。”李氏抹掉眼泪冷笑,她早就认清楚张氏的嘴脸,因此一点也不害怕。 “行啊,休书你们敢写我就敢拿着!大不了出门我就一头碰死在侯府大门上,我死了你们总不能不让乔姐儿守孝吧,横竖我都不会让乔姐儿嫁过去!反正为了卖孙女就把媳妇逼死了,这样的事对老太太来说也不算什么。” 底下伺候的下人看着主子们闹得这么大,也都纷纷低下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见现在闹得太厉害,局面已经失控了,完全出乎意料的金氏不由得有些心虚,也有点害怕起来。 与永乐侯府结亲是她提议的,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来,追究起来她总是要难辞其咎。 于是金氏开始和稀泥,劝起张氏来。 “母亲也是心疼妹妹,三妹妹年纪还小着呢,出门子也不急在一时,不如再让母亲回去考虑考虑,说不准母亲过两天就想通了呢。” 本来金氏只想着让林喻乔嫁个没什么根基的人家,结果回了一趟娘家,她听自己的堂嫂说起永乐侯府的老夫人要给小侯爷寻媳妇的消息。 因着她的堂嫂跟永乐侯府的老夫人是姻亲,对侯府很熟悉,她就详细的问了一下。结果从堂嫂那里听到了惊人的□□,永乐小侯爷竟然是个好男风的。 早知孙儿秉性的永乐侯老夫人一直想把孙儿扭过来,为他到处搜罗美貌的姬妾。可是永乐小侯爷不受用,还是自顾自的玩戏子,好在还知道用身边的姨娘遮掩着,因此外面传闻他风流好色姨娘众多都是□□。 至今永乐侯老夫人还是没死心,一心想为孙儿娶个能把他正过来的媳妇。相媳妇头一个要求就是美貌,老夫人总觉得男人不可能不爱美女的,说不定遇到个称心的美女孙儿就改了呢。 并且老夫人的条件是美貌家世缺一不可,京都里虽然也有几个人家的姑娘符合条件,但是都顾及着永乐小侯爷不学无术荒淫好色的名头,不愿意结亲。 想到那两个条件林喻乔俱都合适,金氏不由得起了心思。 如果永乐小侯爷不是个好男风的,她也不敢把林喻乔嫁到永乐侯府。等林喻乔得了小侯爷的心,他们大房可是一点也沾不到好处的。 可是偏偏小侯爷不是个喜欢女色的,那么林喻乔就得不到夫君的喜欢,因此也没法为林喻城讨什么好处。加之林喻城又是淮阳王那边的,在永乐侯府也说不上话。 林喻乔到时候靠不上夫君只能靠娘家人,他们大房就是太子这边的,如果林喻乔聪明识相,自然就知道要讨好自己这一房将来才能有依靠。 而她要是通过堂嫂引荐,帮永乐侯老夫人把孙媳妇这个难题解决了,永乐侯府也要承她这个媒人的情,太子妃这边的路林喻琪不就可以走通了么。 金氏想得美,也成功的说动了张氏和陈良侯,本来以为李氏肯定会看在永乐侯府的面子上点头同意的,谁知她会那么激烈的反对。 “哼,自己眼皮子浅,没得耽误我孙女。横竖将来乔姐儿嫁不好,也是怨她母亲。” 张氏也害怕把李氏逼得太紧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李氏死活无所谓,只怕侯府传出不好的名声来。因此从金氏那里得了个台阶,就赶紧下来。 回去院里,李氏就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在榻上,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刚才的争吵中用尽了。 听到消息李氏回去了,林喻乔赶紧过去想问清楚情况。 看到焦急进门的女儿,李氏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让你降生在这样的人家。” 听着李氏话里的凄凉,林喻乔也红了眼,搂住李氏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乔儿别担心,娘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想起女儿肯定要担心这个,李氏赶紧擦着眼泪向她解释,把方才发生的事都告诉给她。 “做人总要留一线的,父亲和祖母这么逼我们真的就以为自己能落到好?他们就肯定自己能护着大哥他们一辈子?” 感动于李氏为自己据理力争,林喻乔越发记恨陈良侯和张氏他们。 他们这样算计自己的婚事,简直太让人膈应了。 林喻乔是没法理解陈良侯他们的想法的,难道就因为将来林喻琪继承侯府和统领全族,需要绝对的威信,怕他们有朝一日成为林喻琪的威胁,所以对他们兄妹连拉拢都没有,就要全是打压吗? 大概在陈良侯和张氏心里,他们所有人都应该像二老爷那样与世无争,对林喻琪百般恭敬,以后出息了也在林喻琪的手下为家族出力。做不到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他们做长辈的就需要出手帮林喻琪。 可是他们不是二老爷那样软弱的性子,他们兄妹从小受到偏心和漠视已经受够了,谁愿意一直过得不如意呢。 偏偏他们越强大起来,对林喻琪的威胁就越大,就算林喻城不想取代林喻琪,林喻琪这个嫡长子在宗族里也会立身不稳。而他们又无法脱离宗族,这就成了死结。 林喻乔心里十分清楚,林喻琪那个人优柔寡断又不够狠心,金氏太过重视名声,俩人都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是偏偏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使出来,也让人如鲠在喉。 “那两口子绝对成不了什么事,你大哥那么个大男人整天使些妇人手段,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你二哥的。” 李氏的观点和林喻乔不谋而合,又想到林喻乔的婚事如今就迫在眉睫了,她一个激灵,想着一定要赶紧做准备了。 “没本事的才整天盯着别人,娘最近就给你选好人家,他们不答应娘就带你回外祖家,让你外祖出面,反正不会让你嫁去永乐侯府。” 林喻乔心里微微叹气,去外祖家是最后一步棋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选。 毕竟明面上这个婚事也没什么问题,只除了小侯爷荒淫好色不上进,可是在这个年代这根本不算大毛病,“成亲后就会长进了”这个几乎可以做万能的借口。至于是不是真的这样,甘苦自知罢了。 并且比起侯府,李家到底势单力薄,而永乐侯府又是太子妃母家,他们也不能公然挑剔。所以就算李氏让娘家出面,两家不闹翻了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第22章 侧妃 金氏回去思来想去也不舍得这个与永乐侯府联姻的机会,觉得既走不通李氏那边的路,可能林喻乔这里会顺利呢。 于是特意把林喻乔请到自己的屋里,金氏开始卖力的游说起来。 她是想着虽然林喻乔平时挺精明,但是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永乐侯府也是京都这些伯爵府里数一数二的高门,她怎么会不愿意嫁呢。 “小侯爷之前是太过年轻了才行事荒唐了些。妹妹你这般好人才,嫁过去了小侯爷怎么能不心悦于你,到时候那些姨娘通房的,哪里还能再入眼。” 知道林喻乔担心什么,金氏主要就朝这方面劝解。 林喻乔也不回应,就捧着茶盏安静的听金氏忽悠,眼睛一直盯着金氏的眼睛瞧。 前世林喻乔看过一个科普杂志上说,说谎的时候人都会不觉得瞳孔放大,眼神游弋,果然金氏就是这样,一直躲避着她的目光。 被林喻乔看的心虚了,主要是金氏觉得她安静的有点渗得慌,于是自己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 “妹妹你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呢?” 叹了一口气,林喻乔开口道,“大嫂觉得我就那么傻么?我亲娘会害我吗?” 被林喻乔这么直白而精准的堵了回来,金氏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也张不开口了。 虽然林喻乔挺赞同金氏对她相貌的夸奖,也觉得自己的长相极为出挑,永乐侯小侯爷不会不喜欢,但是,她凭什么好好的人家不去,要去嫁个渣男,让林喻琪两口子捡便宜?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既没有什么遮瑕的化妆品,也没有美瞳和美图秀秀,长啥样就啥样,优点缺点一目了然,想遮都遮不住,是极为缺乏美女的,大部分世家小姐都是清秀和路人级别。 就是在现代,没有整容技术和化妆品,也没有那么多美女。 家世好,人又特别美,林喻乔是拿了一手的好牌。她谨慎出牌还来不及,干嘛自己想不开要去做圣母,以身饲狼。 本来就是心有所图,如今被一语挑破,金氏也尴尬。 但是她觉得自己也没多大坏心,不过是想借着她沾点光而已,做妹妹的为哥哥谋点好处,也是该当的。况且能够做侯夫人,林喻乔也不亏啊。 “妹妹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你大嫂,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金氏的嘴脸太过恶心,林喻乔也不愿意继续跟她绕圈子了,速战速决道,“永乐侯府那么好,大嫂娘家还有个妹妹,这个机会就留给她了。妹妹我蒲柳之姿,怕是入不得人眼。大嫂没什么吩咐的话,妹妹就回去了。” 既然没什么结果,金氏也不想再留她了,讪讪的说了几句,就看着林喻乔娉娉袅袅的起身走了。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一个姑娘家就成天妖妖娆娆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望着林喻乔走远了,金氏啐了一口,骂道。 从金氏那里出来,林喻乔本来想去李氏院里的,但是想到最近李氏为了她的婚事发愁,看到自己估计又要添堵了,因此走到半道又辙回自己院里。 本来李氏没想着那么快为林喻乔挑好人家,现在为了避开永乐侯府这桩亲事才开始急起来,结果事到临头佳婿反而难找。 家世根基能配得上林喻乔的,不是娶了亲就是年纪太小。恰有合适的,也有一半已经定亲,另一半就是歪瓜裂枣或品行或其他方面都有问题。 并且现在又不是秋闱的时间,外地的青年才俊也没有入京,林喻乔的四哥和五哥都还在南麓书院读书,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年纪相当又未婚的,都不是家底太薄,就是野心太大。 林喻乔自己也在犯愁,抱着奶糕在榻上滚来滚去,结果打扰了奶糕的睡觉,被不乐意的奶糕一爪子拍在手背上。 孙嬷嬷在一旁看见了,赶紧让人把奶糕抱走,让大丫鬟清明去拿了药来抹上。 原先伺候林喻乔的丫鬟们都因为年纪大了陆续被配了出去,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都是这几年新添的人,跟林喻乔年纪相近,以后等她嫁人也跟着她。 林喻乔顺口按照节气给她们取了名字,近身伺候的四个大丫鬟分别是清明,芒下,谷雨,小满。 “这就要说亲了,怎么好这么不注意,万一留疤了呢。”孙嬷嬷忍不住开口教训了林喻乔一句。 吐了吐舌头,林喻乔乖乖涂好药,撒娇让身边伺候的谷雨给她拿点心。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现在这样的忧患之下,唯有美食能安慰她了。 ** 金氏的堂嫂在收了金氏的礼物后,很快的帮她在永乐侯老夫人那边提了林喻乔。 听说林喻乔长相十分貌美,出身也不错,永乐侯老夫人也是动了心,想要自己亲自相看相看。可是金氏自从提了一遭再就没了影儿,让堂嫂罗氏暗中气恼。是金氏先求她说媒的,怎么到了一半自己又跑了,这叫什么事儿。 罗氏又亲自去陈良侯府拜访金氏,在听到金氏支支吾吾的说陈良侯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反抗十分激烈,他们也办法后,更是气愤不已。 罗氏终于明白,敢情是金氏家里都没说通就擅做了主张让自己去提的,结果弄成现在这样,她自己不上不下的卡在这里。 “这办的什么事,以后你看我能再信你的。” 罗氏气的拂袖而去,金氏僵在原地也不自在。她原本有信心的,事实上也是如此,陈良侯和张氏都赞同了,在府里一向是老夫人张氏做主的,没想到李氏竟然软硬不吃,态度那么强横。 李氏要死要活的不同意,而他们确实也没办法硬来,万一出什么人命,这逼死婆婆的名声她可扛不住。 虽然罗氏对永乐侯老夫人百般抱歉,只把责任都推到金氏头上,可是老夫人却到底不想就这么算了。她已经着人又打听了一番,曾经有人在宴席上见过林喻乔,都说确实长得特别出色。 永乐侯老夫人早年丧子,对于唯一的宝贝孙子看的比眼珠子还珍重,做梦都想娶个孙媳让孙儿把性向改过来。于是又委托了罗氏正式去陈良侯府说媒,想约个时间两家见面。 听说永乐侯府正式来提亲,李氏真的急坏了,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张氏擅自答应了,又加紧带林喻乔去参加相亲宴,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赶紧定下来。 可是作为太子妃母族的永乐侯府也是有些骄傲的,听说陈良侯府竟然没有马上答应,李氏还在忙着相看别人,永乐侯老夫人就生气了,这不是明摆着看扁她孙子么。 于是老夫人就通过相熟的亲友把想和陈良侯府结亲的意图扩散了出去,这种小道消息一向传的很快,其他世家也犯不着冒着得罪永乐侯府的风险去和他们家抢人。 因此一时间,李氏还真的找不到有意向娶自己女儿的了,几个原本有心的人家也因为永乐侯府的强势退却了。 如此进退为难的局面让李氏简直愁白了头发,在参加亲家汝阳长公主办的赏花宴时,忍不住和长公主哭诉,抹起了眼泪。 汝阳长公主是何氏的外祖母,也算是李氏的长辈,之前就听说了陈良侯府的事,永乐侯府做的确实不地道,这行为跟强行逼婚也没什么分别了。 “唉,你这个做娘的心,我理解,这事他们做的也太过了。乔姐儿长的钟灵毓秀,我也是喜欢的紧,你放心吧,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劝解了一番后,汝阳长公主拉着李氏的手,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有人托我为乔姐儿说个媒,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是哪家的?”李氏瞬间来了精神,赶紧小声的问道。 “淮阳王家的,如今这个局面,也就淮阳王出面,永乐侯府才不敢继续难为人。” 因为林喻城的关系,李氏和淮阳王府也有几分相熟,每年三节五寿都会往王府送礼物,而淮阳王府的回礼也都丰厚。 想起淮阳王是早就娶了妻室的,而且王妃王氏又是宗室出名的贤惠,也有福气,是个儿女双全的。 李氏的热情瞬间淡了,“乔姐儿是侯府嫡女,比王妃的出身也不差什么,我怎么能让她去做侧妃呢。” 侧妃说的好听,再有品级,也是个妾室。况且王妃又有名声又有儿子,林喻乔嫁过去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知道李氏的想法,可是汝阳长公主继续相劝,她是真心为了亲家好的。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不会替淮阳王来说的。可你想想,现在永乐侯府风头正劲,没有哪家敢得罪,再拖下去,你们家老太太说不定就做主定下来了。到时候成了,乔姐儿好好的姑娘就糟蹋了。不成,名声坏了,左右也找不到好人家。” 说到这里,长公主在心里为林喻乔叹息了一把。好好的侯府嫡女要做侧妃,确实是有些委屈的。可是想起淮阳王告诉自己的秘辛,林喻乔要是真要嫁到永乐侯府,那才是真的毁了。 长公主继续对李氏咬着耳朵,“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吧,虽然永乐侯府一直遮着,可是那个小侯爷,是个好龙阳的,真要嫁过去,乔姐儿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怎么说淮阳王也是青年俊才,差事办得好又得圣人的重用,是出了名的贤王。王妃也是个好的,王府里没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如果你答应了,淮阳王亲自去宫里向贵妃讨懿旨,让乔姐儿风风光光的进府。” 听着这般惊人的秘密,李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更是暗骂金氏这个坏了良心的。不管怎么样,永乐侯府是真的不能嫁了。 虽然万般不想让林喻乔当侧妃,但是李氏又不敢在这关节一口拒绝,只道是回去再想想。 可是回府后,陈良侯的话又让李氏的心沉到了谷底。 “知道你心疼乔姐儿,可是现在外面都传的厉害,都道乔姐儿要嫁去永乐侯府了,你就算是为了顾及乔姐儿的名声,也别再犟了。” 之前那些日子因为李氏闹得太厉害,坚决不同意永乐侯府的亲事,陈良侯也冷着她,一直没去李氏院里。现在觉得李氏也是无计可施了,定会态度软化的,于是有心再劝她。 “你们先别急,容我再想想吧。”李氏也对陈良侯软语温言,给陈良侯一个错觉,似乎她已经转变态度了。 “你也别再犹豫了,快点决定吧。”因此陈良侯虽继续催她,也没有太迫切。 李氏见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再不拿主意就会害了林喻乔,因此咬着牙给汝阳长公主捎去信。 “你要怨只怨娘没本事吧,侧妃虽然低了点,也比嫁去永乐侯府强啊。如果不是实在没得选择,当娘愿意你好好的侯夫人不当,去做侧妃么!” 听着李氏告诉自己永乐小侯爷的秘密,林喻乔也无奈了。同妻和做妾哪一个更惨些? 必须是前者啊。 “娘亲不必挂怀,这也是我的命,不管在哪里,我一定会好好把日子过好的。况且孩儿长的这么美,淮阳王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强颜欢笑着安慰了李氏,但是回去以后林喻乔还是偷偷在夜里捂着被子哭起来。 她这些年都学的主母的手段,各种管家理事都熟悉,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做妾! 永远不能穿红色,生的孩子必须低嫡子一头,没有继承权,连努力的希望都没有。这么残酷的现实,换心气高的人宁死也不会答应的。虽然林喻乔一向想得开,奉行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是被打击的迟迟缓不过劲来。 而淮阳王收到长公主的回信后,依约去宫里请了懿旨。 京都各世家的秘密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永乐小侯爷是个好龙阳的,这事瞒得过别人,他却是清楚。 早前听说永乐侯府逼婚后,淮阳王就在权衡。 林喻城如今正外放,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必是要用的。而林喻乔是林喻城唯一的妹妹,林喻城肯定不愿意看到妹妹受苦,说不准到时候为了妹妹而被太子那边拉拢过去。 林喻城是个对家人非常有责任感的人,这个淮阳王很清楚。永乐侯府是太子妃母家,这么明目张胆的逼婚,后面未必没有太子的手脚。 到时候万一他们用林喻乔拿捏住林喻城,自己辛苦培养了他这么多年,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林喻城是万不能被东宫拉过去。 正巧他府里还缺一个侧妃的位置,把林喻乔纳进府里,林喻城就成了他半个小舅子,自然就会对他更加尽心。 淮阳王算计的明白,而等传旨的黄门又一次来到侯府时,陈良侯简直气的要站不住了。 第二次了啊,一个两个的先斩后奏,都没有知会过他,当他这个家主是摆设不成。 连张氏也是含沙射影的说她不知体面,宁愿去做妾也不正正当当做侯夫人,给祖宗都蒙了羞。毕竟就算是王府侧妃再有品级,也就是个妾,连带着侯府也不能算是正经的亲家。 林喻城还在外放中,林喻乔就继承了他的悲剧,被陈良侯摆了一个多月的脸色看。但是毕竟林喻乔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疼爱过的,因此再不乐意,最终也只得认下来。 指婚的懿旨下来,林喻乔就开始呆在自己院里备嫁。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不用当同妻了。   ☆、第23章 洞房 虽然婚期赶得急,但是因为这些年李氏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陪嫁方面反而是操心最少的。 最让李氏心疼的是,林喻乔虽然过了年已经十五了,但还是年纪偏小,一般大秦贵女都是16出嫁的,而林喻乔竟然才及笄就要赶着出门子了。 李氏怕她年纪过小,心性也蛔悖诩依镉湃萏迕婀吡耍坏┦艿阄刹痪吐伊朔执纭w鲦业谋揪筒蝗菀祝俦环蚓佣窳耍院罂稍趺窗臁 尽管这样担心,但李氏还是感激淮阳王的,在这个关头肯站出来。让林喻乔去他府里做侧妃,淮阳王要面对的压力肯定是不小的,第一关王妃那里就不好过。 林喻乔是侯府嫡女,淮阳王妃出自南阳王氏,两人比起来实在不差什么了,硬要论起来林喻乔说不定还要压王妃一头。出身好相貌佳,这样的人进了府,想也知道必然是王妃的心腹大患。 淮阳王既然冒着家宅不宁的风险也要帮他们,他们就要懂得知足和感恩。 因此怕林喻乔到时候不懂得低头,再在淮阳王府里闹起来,李氏在她出嫁前每日的提醒念叨,深怕女儿会因此吃亏。 “做夫君的,总是希望身边的女人都温柔贤惠,等你进了府,一定要把头低下来。你自己先低下来不算委屈,但是要是被别人按下来,可就没有体面了。” 林喻乔趴在李氏身边的桌子上,听着母亲苦口婆心的说教,两手捧着腮,有些懒懒的。 自从知道她要进淮阳王府做侧妃,林喻城也千里迢迢的给她寄了信,还附上很多兖州当地的物产给她添妆。 林喻城在信上写了关于他对淮阳王的全部了解,又有劝慰,还跟林喻乔保证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定会努力为淮阳王办差,让她在王府也有依靠。 看到信后林喻乔既窝心,又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林喻城算是陷在淮阳王这个坑里拔不出来了。最坑爹的是前世看的那个小说结局太早,那时候皇上压根没换人。 现在最让林喻乔忧心的,不是做侧妃会面对什么,而是如今已经早就超过了原来那个小说的时间段了,她和李氏都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万一太子笑到了最后,林喻琪能力平庸未必得势,但是淮阳王名声太好,势力也不小,新君登台不会让他好过的。要是因为自己牵连了林喻城他们还有李氏,她该怎么面对这些疼爱自己的亲人呢。 叹了口气,李氏是典型的内宅小女人,不会想到这些政治问题,她只能都压在心里。 日子就这么过得飞快,转眼就来到了婚期。 林喻乔有些忐忑起来,毕竟一辈子的归宿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有母亲保护哥哥疼爱,虽然父亲偏心可是也没虐待她。现在就要开始走入一段新的人生了,不再有人会如李氏那样把她护在怀里,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从今以后,她想要的一分一毫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她想要夫君的宠爱怜惜,都要从其他女人手里去抢去夺。甚至以后她不仅要保护自己,努力在后院生存,还要像李氏一样去守护自己的孩子,教养他作为一个庶子也要努力向上。 出嫁前夜,林喻乔靠在母亲的怀里,闻着李氏身上熟悉的味道,痛快的最后哭了一场。 哭完以后她就没有资格再流泪了,淮阳王府的后院,就将是她后半辈子的战场。 ** 早上丑时,李氏就把林喻乔喊了起来,为她开脸,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请来的全福嬷嬷为林喻乔梳着头发,李氏的眼泪不断地淌下来。 女儿就这么要嫁人了,可她脑子里却全是往日的回忆。 林喻乔躺在大红的襁褓里吐着泡泡冲自己笑,蹒跚学步时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的怀里,会清晰的叫第一声娘亲,三岁时从花园摘了一朵花往自己手里送,六岁时第一次出府去看花灯,回来高兴地拿着兔子灯围着她跑来跑去…… “我的乔儿啊!”李氏看着林喻乔换上石榴红的喜服向自己叩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恨不得女儿还是牙牙学语的婴儿,让她一辈子抱在怀里替她挡风遮雨。 “夫人莫伤心,乔姐儿再哭妆也花了,大喜的日子呢,可别误了吉时。” 来帮忙的各家夫人都纷纷劝着李氏,将林喻乔从她怀里拖出来,由林喻琪这个大哥背着,送进了花轿。 一路上在花轿的颠簸中,林喻乔擦掉眼泪,慢慢的平复心情。 没有新郎官迎亲,甚至淮阳王府大门都没有开,从侧门进入王府的新娘子,直接被喜娘搀到了侧院。 虽然因为林喻乔出身高,王妃已经特意将她安排进了府里最大的侧院,但到底不是在府里的中轴线上,就算盖头遮着没法细看,林喻乔也能感觉出来。 在新房里,她再一次深刻的觉出妾室的卑微来。不仅没有大红的喜服和整个宗族参加的婚宴,没有龙凤烛和合卺酒,甚至连看热闹的亲眷都没有,因为她没有资格。 安静的听从喜娘的吩咐,林喻乔坐在大红的喜床上,心情异常的平静。今后的路怎么走,她也要心里有筹划了。 根据林喻城信里的说法,淮阳王是个有大志向的,朝堂上使得一手纵横阖捭之术。心思深沉,谨慎自持,善于笼络人心的,不重色只亲贤。对手下的人都十分亲厚,能施恩的地方就绝对不怕费力。 府里后院也平静,除了王妃贤惠外,淮阳王也功不可没,妻妾全都不费力气的摆平。这也是他敢纳林喻乔进府的原因,人家自信能处理好妻妾问题。 对于这样一个人,林喻乔觉得他内在一定是大男人,志在朝野,对女人只在消遣,所以大概要求不高,体贴温柔最好了,省心。从李氏告诉她的后院情报来看,确实王氏和侧妃江氏都属于这一类型的。 那么林喻乔要在淮阳王府出头,就要努力做到不一样,在他心里留下印记,可又要把握住分寸,不能沙勺尽 而淮阳王刘恒和林喻乔的大哥林喻琪一个年纪,比林喻乔大了足十二岁。虽然现在才二十七,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是在古代,作为即将而立的男人,又有权势,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美人恩没受过,况且刘恒压根还不好色。 林喻乔清楚,自己到底是小姑娘,使什么手段人家一望即知,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与其到时候出丑,不如另辟蹊径。 她正想着,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已黑透了,听着从外面传来的请安声,林喻乔的心不由得紧绷起来。 林喻城什么都说到了,就是没有告诉她淮阳王的长相,而从李氏打听到的情况来说,都说淮阳王有君子之风,想必应该是个长相和善的,说不定应该会胖点。 漫无目的瞎想着,林喻乔连万一淮阳王是个大肚子满脸油腻的胖子这样的画风都考虑到了。 随着脚步声由近及远,林喻乔紧张到屏住呼吸。就在盖头掀起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淮阳王的真容。 与想象中大相庭径,淮阳王刘恒是个看起来年轻英俊的男人,身板笔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身材偏瘦削,皮肤白皙,五官深邃。 眉色如墨,衬得一双眼睛明亮的像黑色的漩涡,不断地吸引人坠入。 林喻乔看得有点呆住了,不自觉的红唇微张,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圆圆的睁着,配着微红的芙蓉面,显得纯真又稚气,年纪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偏小些。 “王爷长的真好看。” 现在林喻乔心里不断地回荡着“生活总有惊喜的”句话,侧妃之名已成事实,她自怨自艾也没用,只有大胆的往前冲,赢取当下了。 听着林喻乔有点孩子气的话,刘恒更觉得她天真稚气。 但是林喻乔笑起来十分明朗,浅浅的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刘恒看在眼里也觉得心情大好,不枉费他费了些力气才纳进府里。 忍不住用手指轻点了下那有些调皮的酒窝,孰料触手温软细腻,又嫩滑地像晨间滴露的花瓣,让他不由地心头一动。 被突然戳了一下的林喻乔嘟起嘴,不解的看着他。 刘恒看着她表情丰富,实在娇嫩可爱,又伸手摸下了她的脸。 “我都夸王爷好看了,王爷怎么不回礼呢?”被吃着软豆腐的人扫了他一眼,似乎深为他没有礼貌而嫌弃。 林喻乔觉得和刘恒这样的人相处,有什么说什么表现自我是最好的。 “回什么礼?”觉得挺有意思,刘恒挑了下眉,问道。 “王爷没有夸我长的也好看啊!难道我长得不美?” “哈哈。”刘恒忍不住笑起来,故意捏着林喻乔的下巴打量起来。 “还可以吧。” 唉?她就只是还可以!林喻乔瞪大了眼睛望着刘恒,一副你在开玩笑的样子。 其实刘恒早就听说过林喻乔长的出色,今天一见确实如传言般美貌,但是到底年纪小,就是一团孩子气,也不至于太过惊艳。 “我还从来没见过比我还好看的姑娘呢!” 刘恒将人搂在怀里,看着她骄傲的表情很娇憨,像小宠物一样,于是继续逗她。 “你没见过,可我见过啊。” 等林喻乔反应过来,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刘恒怀里了。 尽管才刚刚接触,但是林喻乔已经感觉到对方的魅力了。亲切温厚的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相当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似乎只要他愿意,和什么人都能很快的熟悉亲近起来。 “我也见过比王爷好看的人,我二哥就比王爷好看。” 林喻乔还是不服输的嘟囔着,但是这话有点亏心。林喻城是清俊的有些凌厉的感觉,而刘恒则是温润如玉,如同春兰秋菊各有特点,两人不分输赢。 刘恒对长相没什么好胜心,听着林喻乔的话一笑而过了。 “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让伺候的人端来晚饭,刘恒坐在林喻乔对面,也随意用了一点。 刚伸出筷子,刘恒就看到她也不扭捏,捡着自己喜欢的放进碗里,一口一口的吞咽,看起来胃口极好的样子。虽然没有不雅观,但是吃起来像个小松鼠一样,让刘恒也是十分新奇。 “一天都没吃东西,早饿坏了。” 感觉到刘恒打量的目光,林喻乔有点恼羞成怒,但是筷子还是没有停下来。 就在林喻乔对刘恒有初步的印象时,刘恒也对她有了判断。 是个天真的性子,满是孩子气。不管是王妃还是其他女人,在他身边时哪个不是含羞带怯的温柔小意,而她却是率性自然,刚才还敢拿眼瞪他。 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觉得自己不会跟她计较了,还是觉得自己看在林喻城的份上就会对她多有容让? 不过确实她想的也不错,对待自己身边的女人,刘恒都是挺宽容的,只要没有越过他的底线,他就不会生气。 只希望林喻乔是个聪明的,那么他看在林喻城的份上也会多宠她两分。 林喻乔一直吃到七分饱才放下筷子,这一天可把她饿得够呛。比起她的好胃口,刘恒只是简单夹了几筷子就停了,衬得她豪爽的跟个汉子一样。 “王爷不饿吗?不好好吃饭,怪不得那么瘦。” 捧着茶盏,林喻乔暗暗觉得刘恒这小身板太瘦了,估计不会有腹肌吧。希望不要只是长得好,万一是个银样镴枪头的,那她不就悲剧了么。 不知道林喻乔暗怀的心思,也没想到林喻乔竟然想这么深远,刘恒只是觉得好笑。 “是你自己吃的像小猪一样。” “哪有我这么好看的小猪。” 见林喻乔又得瑟自己的容貌,刘恒将人拉过来坐在怀里,唇角蹭过她脸颊,移到耳边,小声调笑道,“是啊,真是头好看的小猪。” 被调戏到的人耳尖热到简直要烫手了,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熏香味道,林喻乔胳膊也不知道放哪里才好,心跳声大的出奇,感觉刘恒一定听到了。 虽然在现代时什么都见识过,但是到底是个雏儿,想到接下来就要重磅开场的洞房夜,还有之前李氏为她压箱底的一套欢喜佛,林喻乔觉得浑身都僵了。 觉出她的不自在来,刘恒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将人放开,让她去梳洗,准备歇了。 从水里出来,林喻乔像以前一样在身上涂上玫瑰香露。这是江嬷嬷给她的方子,用提炼出来的花瓣汁做主要原料,涂在身上既保养肌肤又增加香味。 换上水红的鸳鸯肚兜,还有轻薄的寝衣,林喻乔摸着胸口,深呼了一口气,才走出去。 将怯生生和小兔子一样站在眼前的娇人儿抱上床,刘恒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些喑哑。 将寝衣扯开露出肚兜,刘恒从脖颈开始一点点的往下亲。林喻乔的肌肤太嫩了,在水红兜衣的掩映下越发雪白,随着他的动作留下一串清晰的吻痕。 身下的肌肤除了玫瑰的香味还有隐隐的奶香,刘恒喉结处颤了一下,将她最后一层遮蔽一把扯下。光裸的躺在身下的人就像幼兽一样,嫩呼呼软绵绵,让他恨不得一口口咬碎吞进腹中。 林喻乔胳膊从刘恒腋窝穿过,交叠在他后背,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先是慢慢的吸吮研磨,逮到机会小舌头就灵活的绕进了他的唇齿里,也不管章法,横冲直撞起来。 从有第一个女人起,就一向直入主题,从来没有吻过的刘恒有些惊了,回过神来对方的舌头就送了进来,舌尖从齿上划过,挑拨着自己的舌。含住香软调皮的小舌头惩罚似的轻咬,在她要撤退时又微微不舍,追到对方的领地勾住不放。 一夜*,鸳鸯交颈,温柔缱绻,自不必说。      ☆、第24章 新婚 第二天一早,林喻乔就醒了。 其实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好,在刘恒停下后她又磨磨蹭蹭的点火,结果一晌贪欢的下场就是浑身酸疼,当时没感觉出来,过后两腿间就火烧火燎的。 看刘恒还没有醒来,林喻乔就呲牙咧嘴的用胳膊半撑着支起身子来,俯视他的睡颜。 刘恒睡觉的时候非常老实,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处,下意识的离她有点距离。两人昨夜缱绻过后就各睡各的,让期待被抱着睡的林喻乔非常失落。 林喻乔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刘恒的眉毛长的极好,又黑又浓,毛手毛脚的顺着他的眉毛摸到鼻梁,最后在那微抿的薄唇上轻轻游走。 “怎么那么早,再睡一会儿吧。” 被林喻乔的动作吵醒,刘恒微皱着眉睁开眼,眼里却一点惺忪都没有。 “好疼啊。” 用带着点沙哑的哭腔冲刘恒撒着娇,林喻乔滚进刘恒的怀里求抱抱。感觉到他的僵硬后,像八爪章鱼一样硬是巴着他不放。 也不好使劲推开,只能叹了口气将人搂过来,刘恒点着她的脸颊道,“怎么这么淘呢。” 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温婉贤良规规矩矩的,第一次接触到林喻乔这一款的,刘恒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说她不讲规矩吧,可是年纪还小,似乎也就是太过天真了些。可是这样的缠人,真的有点让他吃不消啊。 “王爷再像昨晚一样,叫我乔乔吧。” 昨天晚上情到浓时,她一直在刘恒耳边让他喊“乔乔”,最后刘恒嫌吵,在堵住她的唇前如愿在她耳边叫了一声。 想起昨晚后半场自己的迷乱,刘恒有些诧异,他一向在敦伦之事上规矩克制,没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小丫头身上迷了心神。 不过,刘恒也得承认,那种放纵和激情,确实很尽兴就是了。 努力撒着娇,林喻乔在他身上磨来磨去的蹭着,还瞪大眼睛冲着他装可怜,直到觉得大腿上有什么东西顶着。 刘恒隐忍的将人从身上推下来,犹豫了一下,虽然乔乔这个称呼太过亲密了些,但是如果只在两个人时这样叫,似乎答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另一个,也真是实在受不住她缠。 “有别人在时不能叫。” “好吧。” 心里衡量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也可以接受。林喻乔勉强答应了,好像自己才是让步的那一个。 时间反正很多,慢慢来嘛,这夺心计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下子太猛了过犹不及。 得到了想要的,林喻乔又扑过去在他唇上盖了个章,“说定了哦!” 知道刘恒不适应这样唇齿的亲密,他越是生疏,她越是高兴。 “不想睡那就起来吧。” 被亲的那个觉得这姑娘太欢腾,实在欠点规矩了。 他起床穿好衣服,就招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江嬷嬷也带着清明谷雨进了屋,林喻乔觉得这么多人在,自己还光溜溜赖在床上有点不太好,耻度太高了。 于是也起身坐起来,不料动作太大,牵动了酸痛的大腿和腰部,疼的不断抽冷气。 江嬷嬷赶紧过去扶着她,帮她把衣服穿上,站在旁边伺候的清明谷雨看着林喻乔身上的痕迹,都有些脸红。 软着腿被搀到浴室,林喻乔浑身浸在热水里,才感觉身上缓了些。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前,大腿内侧,腰部都有青青紫紫的淤痕,不由得自己也红了脸。 昨晚到第二次时,刘恒彻底失控了,简直像要把她揉碎一样。 狠狠地泡了一会儿后才起来,方嬷嬷拿了药过来,那药膏抹上清清凉凉的,确实舒服不少。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林喻乔换着衣服随口问道。 “都安排好了,厨房今天清早方嬷嬷已经接手了,现在用的我们的人。” 江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什么重要什么该马上干一清二楚。林喻乔的屋里和院里的厨房是重中之重,必须头一个落实好。 等林喻乔梳洗完换好衣服,刘恒已经坐在堂屋里开始吃饭了。 像昨晚一样,林喻乔又是十足的好胃口。不顾江嬷嬷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林喻乔坚持喝掉一碗核桃露,吃了四个虾饺,两个小包子,还有一个奶黄包。 她真的饿了啊,昨晚上那可是体力活。林喻乔吃饱喝足,无辜的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江嬷嬷。 刘恒对她的饭量已经不像昨晚那么惊奇了,从昨晚到现在,林喻乔不断地挑战他的认知度,刷新他的忍耐范围。 等吃完饭,刘恒就先自己走了,留林喻乔一个人去向王妃请安。 嘟了嘟嘴,林喻乔觉得刘恒太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了,自己昨晚表现那么好都没征服他,多给她点体面,带着她一起去见王妃能少块肉吗? 跟着领路的丫鬟一路走去王妃院里,林喻乔觉得路长的没有尽头一样,腿沉得灌了铅,心里暗道果然纵欲是要不得的。 一路上听着那个叫翠波的丫鬟介绍着府里的各处位置,他们从院门出去后就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就是一条南北甬道。南边是倒座三间抱厦厅,连接着前院。 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面有一扇大门,进了就是王妃住的正院了。 院门后立着四五个才总角之龄的小厮,都垂手侍立。间或有丫鬟婆子穿行而过,皆都脚步便捷,面容沉肃。 还没见到王妃,林喻乔就能觉出她的手段必然不俗,是个极有规矩的人。 带着人穿过一个东西穿堂,就到达王妃所在的屋子了。 撩开门帘进去后,林喻乔便看到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淮阳王妃端坐在上首,是个年纪二十几岁的少妇,穿着正红色百花缠枝莲的云缎裙,虽然长相略普通,但是看起来温婉大气。看到林喻乔进来,就冲她和善的笑着。 对着王妃俯首敛衽,规矩的行过礼后,林喻乔又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两手端举到齐眉处,为王妃敬茶。 喝了一口敬上的茶,表示正式接纳了这个妾室,王妃示意林喻乔上前,拉着她的手亲热的寒暄。 “妹妹果然是好人才,我见了都喜欢的不行。既然进了府,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来找我说。” 既然人家释放了好意,自己就要接茬,林喻乔赶紧谦让,“妹妹刚来不懂事,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好,还请王妃姐姐多包涵。” 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呈给王妃后,王妃也送给她一套红宝的头面当做回礼。 恭敬的收下礼物,林喻乔才得以坐在王妃的左侧。 这个位置也是有规矩的,当朝以左为尊。林喻乔的出身比江侧妃高,因此尽管江侧妃比她早入门,还有儿子,还是只能居于右侧。 等她坐定,王妃又一一把其余的人指与她认识,“这是你江姐姐,这是百里庶妃,这是陈庶妃,这是韩侍仪。” 这些人并不是刘恒所有的女人,只是有品级的才能有资格坐在王妃这里。不过刘恒身边的女人,确实在王公贵族中算少得了。 林喻乔也随着王妃的介绍和其他众人一一厮认,并且交换礼物。 江侧妃是七品典仪的女儿,相貌比王妃长的精致些,削肩细腰,鸭蛋脸细长眼,眉间带着一股荏弱,笑容也是娇羞怯懦,看起来十足的小女人。 百里庶妃则是肌肤微丰,和中身材,看起来粉面朱唇,有几分秀致。因为是刘恒南下办差时当地官员送的,家世不显,所以一直是庶妃。 陈庶妃和韩侍仪都是看起来温柔沉默型的,陈庶妃也是家世不显,父亲是守城门的小官。韩侍仪是刘恒的第一个女人,比他还大三岁,现在年纪大了已经不伺候他了。她本是通房丫头,王妃进府后念着她恭谨知礼,就提为了侍仪。 这些人的资料林喻乔在家时李氏就帮她打听到了,现在实际一看,就都能对得上号。 虽然江侧妃和百里庶妃都比王妃长得好看些,但是刘恒并不是重色的人,平时还是去王妃那里最多,这一点,从刘恒的子嗣中也能看出来。 目前王府里的孩子除了二公子刘彦是江侧妃生的,其他孩子,世子刘康和三公子刘封,大小姐刘绫,都是王妃所出。 另有百里庶妃之前生下过四公子,没来得及取名就夭折了。 等大家相互认识后,林喻乔心里也有了概念,看来刘恒确实喜欢温婉的女子,后院里全都是这类型的,他倒是省心了。 众人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好交流的,简单寒暄的几句,多是吹捧林喻乔的容貌,她自己再谦虚一番,没啥实质内容。除了百里庶妃对她热情一点,感觉其他人都不怎么善言辞。 看茶果吃得差不多了,认识新人的目的也达到了,王妃就宣布叫大家各自回去。 原路返回后,林喻乔一进屋就直接趴进了塌中,她一直身体没缓过来,在王妃那里全靠意念强撑着。 喂了她一碗燕窝粥,江嬷嬷看着林喻乔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得道,“侧妃你也是的,不能什么都顺着,该劝着王爷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硬来。” 听着江嬷嬷把责任都怪到刘恒身上,林喻乔有些心虚的点头,抱着她的胳膊,“好嬷嬷,我知道啦。” 江嬷嬷怎么也不会猜到,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她自己。 中午吃完饭,林喻乔也没闲着,开始清点自己的陪嫁单子。除了中公的份例,亲戚的添妆,李氏给她的私房,还有陈良侯单独叫李氏给她的四间铺子,百亩城郊的一等水田。 有时候林喻乔觉得陈良侯这个人实在矛盾,一边对他们冷漠,甚至做的决定损害他们的利益,另一边却偶尔有温情。 虽然他十分生气自己做了淮阳王侧妃,在家时一直没给她好脸色,可是嫁妆方面却没有对她吝啬。原本铺子和水田不给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他却还是给了。 就像他对李氏虽然无情,动不动就因为李氏没有如他的意而冷落,但是他却始终没有纳姨娘,让外人不知道内情的都在羡慕李氏。他对林喻城虽然压制,却没有赶尽杀绝。 林喻乔觉得陈良侯并不是个狠心的人,反而是因为太多情了,才显得更无情。 但是她可不会因为这一点东西,就忘记了陈良侯差点让自己当同妻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他支持金氏给她说的媒,自己好好的侯府嫡女干嘛要给人家伏低做小。 把该打理和归置的都弄好后,已经是快晚上了,现在她新入门,估计刘恒会至少歇足七天。 林喻乔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并且提前垫了些点心,以免晚饭胃口太好,让刘恒再以为她是个吃货。   ☆、第25章 怜意 入夜后从书房出来,刘恒习惯性的要去王妃院里用晚饭。 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如今林侧妃已经入门,林氏毕竟是侯府嫡女,不能跟府里其他女人一样对待。 况且当时的情况复杂,林氏被他纳进府里也是不得已,想起那个一团娇气的侧妃,刘恒不禁有些心软,想着就多给她些体面吧。 转过脚步,刘恒去了林喻乔的院子。 而另一厢听说刘恒不在自己院里用晚饭了,王氏心底有些苦涩,强撑着叫人摆了饭,招呼女儿刘绫一起用膳。 林氏入门淮阳王要在她那里多歇几天,王氏是心底有数的,但是以前不管王爷歇不歇在她的院里,只要有时间晚上就都会来和她一起用饭。 没想到林氏入了门,这个规矩便被打破了。 想起今早上来请安时见到林氏的惊艳,面对那样娇嫩甜美的人,王氏饶是内心强大,也有些觉得难受。 她到底也不年轻了,将近三十的人怎么能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 饭桌上觉察出母亲情绪的低落来,刘绫努力说起身边有意思的开心事,逗王氏开颜。 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她向来敏感,想起林侧妃进府父王就不像往常一样,来陪她们母女用饭,刘绫心里不觉对刚入门的林侧妃添上一层敌意。 感觉到女儿的担心,王氏就赶紧将心思都收起来,只一心和她对应。 等把刘绫送走,王氏叹了一口气,倚在桌边有些没精打采的。 “王妃您当日就不应该答应王爷啊,那个林氏出身侯府又生的好颜色,进来府里可不就是个祸根头子。” 周嬷嬷是王氏带进府里的陪嫁嬷嬷,知道她的心结,弯腰凑在王氏耳边替她打抱不平。 “要不,王妃您趁着她现在根基不稳,先用下手段,也防着林氏日后做大。” 想着林氏那般的娇美,早上观其举止也不像江氏她们是个性子柔和的,周嬷嬷提醒王氏道。 想了一下,王氏断然回绝。 “爷是个心里清楚的,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你见他对哪个还纵容过。林氏出身再好,进来王府也是做妾的,我是王妃又有世子,犯不着对她太过忌惮。” 确实,王氏嫁进来这些年,也见过几个曾经仗着貌美被宠爱过几次就心比天高的,但是都没等她动作,就先被王爷收拾了,最后能长远在府里立住的,都是温婉怯懦的类型。 如果林氏是个有脑子的,就必然知道该怎么做。要是她自己拎不清,王爷也必不会容得下她放肆。 江侧妃院里。 “侧妃,听说今晚上王爷没有在王妃院里用晚膳呢。” 江氏的大丫鬟竹娇兴奋的凑在她耳边低语,本来在为二公子做里衣的江氏闻言手顿了一下。 这么多年王妃能一直稳立不倒,全是靠了王爷的爱重。 知道王爷向着王妃,她们这些妾室都只能乖乖的缩在角落里,避其锋芒,一点旁的心思也不敢有。 如今,王妃也有被新人挤下去的一天吗? 江氏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心情却大好。 虽然不管王爷宠林氏还是王妃,横竖都没有她的事儿,但是能听到压了自己半辈子的王妃吃瘪的消息,也足够让她雀跃了。 ** 吃过晚饭后,刘恒在偏室看书,本来在堂屋看戏本子的林喻乔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太寂寞,于是也凑过去装模作样的写起大字来。 “这字有楼起的几分味道。” 看着林喻乔写字,刘恒好奇的上前看了几眼道。 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楼起是林喻城的表字,林喻乔心道,眼力不错嘛,也难为他能从自己的这笔烂字里看出来。 “王爷好眼力啊,我从小习得字帖,就是二哥写的。并且小时候怕我学习偷懒,二哥还规定了每日必然要写一张大字,等他从书院里回来就要查。而且哥哥从来没忘记过一次。” 想起了那些年被林喻城逼着练字学习的时光,林喻乔有些怀念和感慨。不过她到底静不下心来去学习,所以字写的依旧挺烂的。 “虽然相距甚远,但是能看出来已经有其神了。” 林喻城的字早年锋芒毕露,字体苍劲凌厉,有铁画银钩之称。这些年随着年龄渐长,字体也变得内敛起来。 而林喻乔的字形虽然没有林喻城的规整,但是内里却带着些锋芒。 刘恒摸着宣纸深思,如果字如其人的话,林氏可不是个好揉捏的性子。 品评完习字后,刘恒继续坐回去看书,林喻乔也跟着他蹭过去了。 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林喻乔觉得他读书的样子十分迷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趴过去,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眼前这个清雅温文的男人,就是她的男人了啊。想到这个,就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喜悦感,好像心里有一股细小的热流,无法控制的汩汩向外溢出。 不断地想要与他靠得近点,再亲近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胶带,粘在他身上。 前世林喻乔就没有谈过恋爱,基本上除了小时候,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拉过,到一把年纪了,说不想男人是假的。也曾期待过爱情,可是身边出现的都是歪瓜裂枣,让人下不了口去凑合。 今世嫁了人,刘恒本身气质儒雅相貌英俊,有手腕有权势,关键还对身边的人宽和耐心,实在拥有一切让女人倾心的资本。 要是放在现代,他也是元首的儿子,妥妥的高富帅,权n代,还是能力超群,备受瞩目的那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是林喻乔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 并且刘恒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应该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了。特别是有过夜间那样的亲密以后,林喻乔觉得很难不对他倾注感情。 尽管理智上她知道放任自己沉迷这个男人是危险的,刘恒不可能只属于她。但是实际上,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林喻乔知道,自己仅有的优势不过就是出身侯府,外貌姣好,有林喻城这个备受刘恒期待的哥哥而已。 刘恒身边有太多的选择,不一定非她不可,而她却不能没有刘恒的宠爱。 想要在如今这样身份地位都不对等,还是做妾室的局面下完美反转,从刘恒身上获得爱情和忠诚,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她没有五彩的头发,不会流蓝色的眼泪,就是玛丽苏的光芒也照耀不到她。 可能就算她用尽一生,耗尽了满腔爱恋和青春容光,与他来说可能也不过是个消遣。 这一切林喻乔都明白,可是心里依旧不甘心。凭什么呢?她就要忍耐自己,半辈子温良恭俭让,只为换取刘恒偶尔的垂怜。 做为妾室,以色侍人,这种认知本身就是对自己存在的侮辱,林喻乔越想越纠结,心头郁愤涌动。 她也是有思想有渴望,想要幸福的普通人,不想成为一个被圈养在内宅的宠物。 如果她要的刘恒不给,那么她就要去抢,去夺。 被怀里紧紧抱着当做人形抱枕,女子身上带有甜美馨香的气息迎面而来,刘恒也无法继续看书了。 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亲密,但是被怀里人的青丝铺了满膝,垂下来的丝发柔滑顺畅,摸起来感觉也不坏。 刘恒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诗来,“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眼前的人身形纤弱,素衣广袖,长发只是简单的挽起一个环髻,确实带着些楚楚可怜的韵致。 感觉到刘恒在抚弄着自己的头发,林喻乔原先的心思也都顿时跑光,脸上笑容甜美,搂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脸颊蹭着他的,胡乱的亲吻他的眉心和鼻尖。 有些嫌弃的推开林喻乔,刘恒最受不了她动不动就要来亲自己,抱怨道,“怎么跟个小狼狗一样。” 原本宁馨的气氛瞬间被冲散,林喻乔鼓着腮瞪了他一眼。 “因为人家心悦王爷,才想要亲近王爷的。” 时人女子一向都是娇羞婉转的,林喻乔这话太过直白了些,看着她虽然有些羞意但还是固执的看着他,刘恒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捏了捏她的脸。 “羞也不羞。” 告白失败,再一次感觉自己被会心一击,林喻乔只能跺着脚跑开了,刘恒看着她的背影摇头。 等洗漱完躺在床上,拉下的帐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屋里烛火已熄,月光透过窗棱隐隐的照进来。 “王爷不是说在两个人时就会叫我乔乔吗?” 刚才的失落被抛在脑后,硬是抱着刘恒一条胳膊,林喻乔将自己的腿蹭进刘恒的腿中,在被子里与他交缠。 “别闹,赶紧睡觉。” 刘恒心里想着,这人怎么就这么爱缠人呢,忍不住拍了几下她的屁股,略施薄惩。 求抱被拒,加上这么大年纪还被打屁股,林喻乔又气又羞,把被子一拽,蒙到了头上。 “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刘恒有些哭笑不得,这小侧妃简直比绫姐儿都要孩子气。 想着林喻乔到底年纪小些,刘恒在心里说服自己忍耐些,耐下心来把被子从她头顶扯下来,将人拉进怀里。 “你乖点好不好。” 用胳膊环住他的腰,林喻乔埋进他的怀里,许久后才闷闷地说,“我是不是很讨王爷厌,王爷要不喜欢我了?” 低头借着月光,刘恒见到她的眼睛亮如星子,盈满了泪水。 他心下有些叹气,“没有不喜欢你。”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的眼泪流了下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卑微如此。 擦去她的眼泪,让她在自己怀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刘恒看着她闭上眼睛,眼里却有些清冷。 因着从小母亲就早逝,他在没人护着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在偌大的皇宫里讨生活,很是不易。 见多了妃嫔们争宠算计,长大后他对于女人都没什么期待,只把心思放在外面大事上。情之一字,对他而言不过是麻烦,向来避之不及。 在府里,他因为嫡妻的缘故,平日只对王妃看重些,而其他女子,温柔和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他也会愿意宠爱两分。 如今没想到,新纳进门的侧妃是这样天真不知事的少女。 只是她有情,他却只能无心。 早上林喻乔醒来时,刘恒已经起来了。等她也坐在桌边吃饭时,看着她明亮的笑颜,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晚她的眼泪,心下不禁有点怜惜。 刘恒想也没想的动手给她夹了一个小包子,夹完后自己也有些惊异。 “看什么,赶紧吃饭。” 看着林喻乔惊诧盯着自己,刘恒有些不自在。 “没事没事,王爷也多吃点啊。” 林喻乔作为回礼,也给刘恒夹过去一个炸的圆圆的芝麻木薯团。 从来不吃这样油腻的点心,但是看着她眼里殷殷的期待,刘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来吃掉了。 饭后林喻乔照例又要去给王妃请安,昨晚休息好后今天就精神十足,脚步比昨天快得多。 以为到的会挺早,结果一进门又看到已经坐满了人。 行完礼后,王氏扫过林喻乔春柳似的细腰,想起昨晚王爷没去自己院里用膳的事,心里有些刺痛。 “按说明日也是需要带着你进宫去谢恩的,可是贵妃近日身子不好,也不能招待,只得推后到年底你再进宫了。三日回门的礼我是早就备下的,明朝你回门时就着人送去你院里。” 想起明天就能回去见娘亲了,林喻乔就心底雀跃,因此也没多想,痛快的谢过了王妃。 百里氏倒是听出王妃话里带着隐隐的示威之意,心底有些诧异。再联想到昨晚的传言,怕是王妃看着林氏得宠也有些坐不住了吧。 带着些幸灾乐祸,林氏和王妃都是她讨厌的人,百里氏是希望两人对上的。 下午,林喻乔午睡完后,意外的听说百里庶妃来她院里做客了。 “没打扰侧妃吧,早就想来的,怕侧妃忙着归置东西,就拖到了现在。” 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东拉西扯的竟然聊了一个时辰。 林喻乔觉得百里氏真的是挺会说话的,热情的度掌握的刚刚好,像个知心姐姐一样,轻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 直到天快傍晚,百里氏才告辞而去。 等人走远了,林喻乔的笑容才淡下来。想起百里氏话里话外的结交之心,林喻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自己位份比她高,但是百里氏才是老人吧,何必来跟她一个新来的拜山头。 按照李氏查到的情况,百里氏不恨她就不错了。之前她失了孩子,本来是要提侧妃的,可是自己后来又插了一杠子,两个侧妃名额已满,百里氏只能继续当庶妃。 “嬷嬷,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喻乔方才不过是顺势而为,表现的欢喜又亲近她,但实际上,她们本身就是情敌,她怎么会傻到相信她。 江嬷嬷也没有头绪,但是还是劝她,“侧妃不用急,若是百里庶妃来意不善,总会露出来的,现在就且看着。” 林喻乔觉得深以为然,也不必草木皆兵呢,让自己整天活在阴谋诡计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26章 回门 第三日要回门了,因为不用去宫里给贵妃谢恩,所以一大早林喻乔去给王妃请安后,就可以回陈良侯府了。 “到底是名分上不如人啊。” 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林喻乔小声的感慨着。 进了王府不管心情好不好都要早起去给王妃请安,就连回家的出行时间和礼品都要听从王妃安排,真的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从人权平等的现代,到大秦的侯府嫡女,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低过头,而现在进了淮阳王府,却再也不能抬起头来。 “侧妃慎言啊。” 就算没旁的人,江嬷嬷也赶紧提醒林喻乔别乱说话。 位份早就从宫里下旨的那一刻定下来了,再纠结又有何用,人有的时候就得认命。 为林喻乔捧了一杯在车上一直温着的牛乳,看着她小口的缀着,江嬷嬷也有些唏嘘。 当初她来到陈良侯府时,侧妃还是个小姑娘,没长开就是个美人坯子了,人又机灵,管家看账都门儿清。那时候她也觉得三小姐以后会有大造化,不管是嫁去世家做冢妇,还是嫁到伯爵府,只要好好过日子,以后少不了诰命。 可是偏偏最后却做了侧妃,淮阳王早已有发妻不说,年纪也大了她将近一轮儿,这后半生,就要过的坎坷些了。 “您昨晚上也没提醒王爷,要是今日王爷能陪着您一起回门儿该多好啊。” 江嬷嬷也有些遗憾,这些年她对侯府里的事都清楚,要是王爷今天肯陪着侧妃一起回门,那侧妃和侯夫人都能有些体面。 听着江嬷嬷的话,林喻乔撇了撇嘴,更不高兴了。 她哪里能不提醒呢,连拐弯抹角的试探都没有,直接说出来的。 这两天相处,林喻乔觉得刘恒应该是挺喜欢自己的,对她也不错,两人虽然没有特别的浓情蜜意,可是也是相处和谐。 她感觉刘恒是个好脾气的人,对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 所以她就直接撒娇,让刘恒明天带她一起回府。 可是刘恒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告诉他,按照规矩他不能陪侧妃回门。 “可是以前我也听说过,豫安王就陪着侧妃回过门儿。”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可是早打听清楚了。豫安王是刘恒的叔叔,也是宗室王爷,她还比豫安王侧妃出身好呢,怎么就不能答应呢。 林喻乔继续撒娇磨叽,想磨着刘恒答应,在她看来这真的不是大事。 “你太没规矩了!既进了我淮阳王府,就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被她认为是好脾气的人严厉的训斥了一句,林喻乔心里怒得厉害,碍着新婚不好吵架,也就不再纠缠他了。 难道在刘恒心里,自己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妾,不值得他多给几分体面吗? 带着怒气,林喻乔昨晚一直到上床都没有理过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靠着他,而是留了一臂的距离,无声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结果刘恒直接就没理她,自顾自的睡了,留她一个人咬牙切齿的沉默。 一直到现在,林喻乔都感觉那口气还在梗着,没有咽下去。 等到了侯府,林喻乔在江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进了早就等着的轿子。走了几步,却发现她竟然是走了侧门。 怒气瞬间高涨,在淮阳王里她受了委屈,结果回家后还要受委屈。再怎么说她也是侯府嫡女,回家竟然不能走正门。 “一定是大嫂干的!她怎么这么缺德呢!” 要不是江嬷嬷死死的把她按在轿子里,她是准备下来不走了,一直到他们开大门的。 “侧妃,您就忍忍吧,夫人还在院里等着您呢,还是快点过去吧。” 拦住林喻乔不让她闹起来,江嬷嬷虽然也气愤他们这样的做法,可是硬说起来也不能算错。林喻乔是侧妃了,按礼来说,做妾的确实不能再走正门。 只是到底这样做太难看了,一般人家心疼孩子的,都不会这么严格的卡着这个规矩来。况且在府里,林喻乔毕竟还是嫡女,总不能真当了身份低微的人来待。 想起李氏的担心和记挂,林喻乔恨恨的抹掉眼泪,把脸都擦红了一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暗自发誓,一定会努力活出名堂来。金氏今日这么羞辱她,新愁旧怨她绝对不会轻易算了的! 等到了内院,林喻乔先去了张氏那里。 原先张氏还对她有些期待,可是自从她做了侧妃以后,就不怎么待见她了,觉得她给侯府丢了人。 因此张氏也没多和她说点什么,简单问了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张氏不愿意搭理她,她还不稀罕呢。有这功夫,她多和母亲说几句话不好么。 林喻乔从张氏那里出来,就赶去了李氏的院里。 李氏早就在门前抻着脖子等了好一会儿,见到林喻乔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我的乔儿!” 拉着林喻乔的手一直到进屋里坐下,也没舍得松开,李氏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想看出她过的是好是坏。 就像大多数母亲见到离别后的儿女第一句话一样,李氏也抹着眼泪心疼的说,“乔儿,你瘦了。” 虽然林喻乔不过嫁了人三天,可是之前她从来没离开过李氏身边,在李氏看来漫长的就像三年。 想起在淮阳王府时她的卑微,刘恒对她的冷情,王妃的高高在上,回府时金氏的羞辱,林喻乔就扑进李氏的怀里忍不住抽泣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嫁人之前也曾经发誓那是最后一次流泪,可到底她还是做不到。 “受委屈了吗?王爷对你不好?王妃对你严苛了?” 看着林喻乔这样子,李氏的心又提了起来,忙不迭的问着。 “没有,只是想念娘亲了。我出了门子,娘亲也没有人陪了,会寂寞吧。” 把一肚子抱怨和委屈都吞了回去,林喻乔觉得李氏已经不容易了,自己不能再让她操心。况且,李氏也不能帮她什么。 “你这丫头,没了你我可清净了,还有道云道兰陪着我呢。” 道元和道兰是林喻琪三哥家的女儿,她三哥如今在光禄寺做署正,四哥五哥还在书院读书,备考秋闱。 说了一会儿子话,李氏到底担心她,又忍不住念叨。 “在王府里你可要多多留心,把头低下来才不会吃亏,平时记得多敬着点王妃。你对王妃恭谨,王爷也会多看重你两分。” 听着李氏这话,林喻乔心中有些不平。 “为什么?” “你这傻孩子,淮阳王一向对王妃看重,况且她又是嫡妻,育有世子,地位稳妥,你怎么能去硬碰硬?本来你出身就和王妃相当,再张扬起来,更是容易内宅不稳,到时候闹将起来,王爷脸上怎么能好看。” 看着林喻乔在听,李氏又继续道,“你主动忍让,温婉柔顺些,王爷也会念着你的好处来。到时候再有几个孩子,你也就能在府里安稳了。” “既然王妃地位稳固,还有世子,不是应该什么都不怕了么,为什么还要我再低头?我那么委曲求全,到头来还什么都不赚,凭什么呀!” 李氏听着林喻乔的话心里愈发焦急,她就是怕这样啊!用了些力气拍了她手背一下,李氏急的声音都提高了。 “你怎么就犯浑了呢!以前在家时不是还挺伶俐的么,现在出了门子脑子都不转了吗?你是做侧妃的,又是才进门,怎么能要强!” 李氏前世吃了骄傲的苦头,怎么也不能看着林喻乔再跌跟头。 林喻乔是知道李氏心中所想的,但是她觉得李氏这辈子有些矫枉过正了,前半辈子像小媳妇一样处处小心翼翼,对着陈良侯和张氏头就没抬起来过,到头来也没有处境真正变好过些。 她倒是宁愿横冲直撞的闯一闯,也不愿意今后的人生像死水一样。 况且昨晚上刘恒的做法真的让她寒心了,她以为自己在他眼里会有些位置的,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心。 她的爱意大概在刘恒眼里根本不值一提,都是她自己一头热而已。 又反复告诫了林喻乔一顿,李氏看着天色安排了午饭,又凑近她悄声说道,“给你备下的丸子用过了?每月记得都要吃一次,你现在还小着,怀孩子不容易,等明年大些了再停药。” 这点上林喻乔不用李氏嘱咐也很上心,虽然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都早,但是太早怀孕不仅产妇容易难产,孩子也易夭折。 吃过午饭简单歇息了一下,李氏就为林喻乔安排回去的车马和礼品了,怕她在府里份例不够,又为她带了五十斤上好的燕窝。 就在林喻乔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府时,陈良侯突然遣了人招她去书房。 行完了礼,林喻乔就坐在陈良侯下首,听着他说了几句要在淮阳王府行止恭谨一类的话。 耐心的听完后,她看着陈良侯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就知道重头戏在后面。 依陈良侯平时的作态,不可能纯粹是关心她这个女儿。虽然他给了林喻乔陪嫁的铺子和田庄,但还是离合格的父亲差远了。 “你二哥外放快要回来了吧?” 听陈良侯提起林喻城,林喻乔就觉得心中有数了。果不其然,陈良侯接下来的话让她心中更堵。 “如今你出了门子,也是大人了,该有些分辨是非的能力。淮阳王近年名声太盛,如今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哪里都想掺一脚。他就这般行事,可不是个好风头。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嫁进淮阳王府,可你们偏偏看不上永乐侯府。“ “你既已经做了侧妃,我便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二哥还是跟着淮阳王为他奔走的。你心中万万要有所衡量,多为你二哥想想。平日里在王府也要多多留心些,若是以后淮阳王有什么不臣之事,你要赶紧来府里报信,免得到时候自己脱不了身,也牵连你二哥。” 这番话明着是劝她为林喻城着想,暗地里消化下,却是为了让她传递消息。 林喻乔觉得好笑,难道在陈良侯眼里她就是个傻的吗? 且不说她压根接触不到刘恒核心的政务,人家要做什么也犯不着跟她说,就说陈良侯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会听他的意见,不记恨之前他要把她嫁给永乐小侯爷的事? 就凭那点子嫁妆就够看吗? “父亲为了大哥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不仅拿二哥当幌子,连亲生女儿也算计。我大概是母亲捡来的吧?所以父亲连一丝都不愿替我考虑。” “就算淮阳王做出点什么事,我跟你们告密,我和二哥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父亲还是把心放下吧,也跟大哥说一声,不用再上蹿下跳的惦记着我二哥,横竖我二哥就算不继承侯府也比他强一百倍!哪怕日后淮阳王败了,我们得不着好,也得牵连着他不好过!” 没想到在他印象里一向乖巧天真的林喻乔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陈良侯既惊诧又气恼,随手扔过去一个茶杯。 “孽障!你说的什么话!出了门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确实林喻乔就是那么想的,林喻城脱离不了侯府,必须要看陈良侯的脸色,可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陈良侯却不能拿她如何,反正她压根不指望陈良侯和林喻琪能为她撑腰。 裙角被茶水溅湿了,林喻乔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擦拭。 “父亲一向偏袒大哥,视我们这些人为草芥,既然您打心眼里看不上我们,如今又何必装模作样的关心二哥。” 陈良侯的脸气得早涨红了,连胡子也在抖动。 “孽障,我如何对不起你们了!看看现在,你还有个正经样子吗!” “别的且不说了,父亲知道永乐小侯爷是个好男风的么?” 林喻乔将这些年的积怨一口气发泄光,不等陈良侯开口,又继续道,“恐怕就是知道,父亲为了大哥也是定要我嫁的吧?只要涉及大哥,就是要了我们几个人的命,父亲也不会皱一下眉的。偏偏如今大哥不争气,至今在东宫也没混出什么样来,你们就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真当着我就是菩萨,不会记恨么?实话告诉父亲吧,就是嫁进了永乐侯府,我过得不痛快,也必不会让大哥他们好过!” “滚滚滚!以后再也别来侯府了,权当我养了一个牲畜!” 觉得林喻乔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了,陈良侯太阳穴不住的跳着,面红耳赤的冲着她一顿嘶吼,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在陈良侯身上发泄过后,林喻乔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回去的一路上,她就在为自己打算着,总要在刘恒的后院里拼出一条路的。 晚间时候,刘恒念着今天没有陪林喻乔回门儿,她到底有些委屈,就决定哄哄她。 谁知道他还没开始哄,林喻乔就扑过去说起今天回家的事。 刘恒听说陈良侯让林喻乔为他传递消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又有些不解。 “既是侯爷私下里告知你的话,怎么好就这么和我讲?” “我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了啊,怎么会背叛你!我对王爷是真心的啊,真心的!” 向刘恒强调了自己的真心,林喻乔又鼓着腮说起了陈良侯从小到大对他们这些儿女的偏心。 “在父亲眼里只有大哥才是儿子,我二哥他们连同我,都是草芥瓦砾,比捡来的还不如。况且二哥他们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早就和大哥势如水火。大哥大嫂还算计我的婚事,今天回门大嫂因为王爷没陪着一起来,竟然让我走侧门。一家子人处成这样,我怎么会想让他们好过。” 握住刘恒的手,林喻乔坚定的看着他道,“最重要的是,我对自己夫君有信心,二哥跟着王爷,以后绝对比大哥更好!” 听着林喻乔的话,刘恒轻笑,“越说越不像话。” 嘴上这么说,实际却搂过她一同坐在榻上,显然心情不错。其实他早就知道,太子最近竟然对林喻琪突然看重起来了,想必是要有什么动作的。 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刘恒对他有些轻蔑。太子荒淫好色,近年来名声越发的差了。特别是吕国舅病逝后,太子更是在朝上没了依仗,现在就一心来对付他们。 陈良侯应该万万没想到吧,自己的女儿竟然什么都和他说了。 “王爷,你以后可不要像我爹一样对儿女偏心!就算是庶子,也是王爷的儿子,怎么能只看着嫡长子一个人好,待其他人都要像根草呢!” 林喻乔转过身搂住刘恒的脖子,满脸担心的说道。 她最害怕这个了,如果让孩子一生下来就不受父亲待见,那她宁愿不要孩子了,不能把无辜的小生命带来这世上受罪。 “瞎说什么呢!平日里我对彦哥儿也一样重视的。” 刚认识林喻城时,刘恒就知道他一直不受陈良侯的待见,今天再听到林喻乔说起来,刘恒也觉得陈良侯实在偏心太过。一般人就是偏心,也做不到这样。 就他自己来说,虽然对嫡长子刘康耗费最多的心血和期待,但是对江侧妃生的二儿子刘彦,也是挺喜欢的,怎么也不会因为刘康就无视刘彦。 “那以后我有了哥儿,王爷也一定要疼他啊!” 林喻乔抓着刘恒的手,想要一个保证。 刘恒也没有不耐,认真地承诺她道,“放心吧,我会疼他的。” 就是庶子也总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不疼呢。刘恒觉得林喻乔想太多了。   ☆、第27章 日常 因是新婚,刘恒在林喻乔的院里歇足了七日。 到了第八天,几乎所有人都在抻着脖子猜测,王爷还会不会歇在林侧妃院里。 毕竟此前府里已经好几年没再进人了,侍候王爷的人中,最年轻的也都二十来岁了。林侧妃才十五六岁,正是水灵鲜嫩的时候,人又美,其他人里没有比得过的,就是王爷再宠爱些也理所当然。 但是显然他们的猜测都落空了,刘恒又一次证明了他不是个重色的,再度去了王妃的院里。 饭后,王氏和刘恒在榻上对坐说话,心中无比满足。 果然林侧妃不足为惧,就是身份高些又如何,王爷对她必然也是和江侧妃一样的。 喝过茶,王氏想起关于林氏的份例,就想先和刘恒通个气。 “王爷,虽然林侧妃才入门,但是毕竟出身侯府,我想把她的分例提成和江侧妃一样的,这样行么? 刘恒想了一下,虽然刘彦已经搬去外院,日常用度不跟内院份例一起走了,但是王妃还是照旧给江侧妃两人的份例,这样来说,其实数额不少了。 “就这么办吧,婉容辛苦了。” 刘恒握着王氏的手,有些温柔的看着她。他对于王氏这个嫡妻是满意的,不仅将府里事务打理的不错,对于庶子和庶妃们也十分优容,是个贤惠大度的。 他知道林氏进门会给带来王氏的压力,为了避免内院混乱,他在林氏那里歇足了日子就马上又来王氏这里。想要通过他的行动告诉府里的人,王妃依然是受他宠爱,地位不可动摇的。 而这边林喻乔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过饭,有些不适应,没精打采的抱着个戏本子随手翻着。 “这是厨上周婆子刚糟好的鹅掌鸭信,侧妃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嬷嬷观察到林喻乔晚饭连日常最爱的仙人脔都没动几筷子,就去厨房要了几碟平日里她最爱的小菜。 “这个须得就酒才好。” 捻起一块鹅掌,林喻乔放入嘴里细细咬着。是熟悉的味道,因为她一向喜欢周婆子做的卤味,李氏就把周婆子一家作为陪房给她了。 “已经夜了,没酒侧妃也就将就下吧。” 怕她一个人独饮会更加伤心,江嬷嬷劝道。 “好嬷嬷,就一盅。” 感觉没了玉泉酒相配,连鹅掌和灯影牛肉都没滋味了。林喻乔笑嘻嘻的央求着江嬷嬷,看着嬷嬷不为所动,又招呼着清明谷雨过来一起劝。 “你们也快帮我说说好话,谁说动了嬷嬷给我盅酒,我就把这支华盛给了她。” 将发间插着的乌金嵌丝墨玉华盛拔了下来,林喻乔捏在手里朝清明谷雨晃着。 看着她饶有兴致,清明和谷雨两人交换了个视线,就开始一左一右的抱住江嬷嬷的胳膊,一起晃着她,你一句我一句的替林喻乔告饶。 “好了好了,怕你们了,可就只能吃一盅。“ 林喻乔欢呼着让清明取来了酒,刚准备吩咐她倒满,江嬷嬷又把酒瓶夺过去。 “怎么能吃冷的呢,这酒性最热不过,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些,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它,岂不受害?” 吐了下舌头听着江嬷嬷的长篇大论,林喻乔也不敢说她最爱喝凉的了。 江嬷嬷可是保养达人,据说在宫里时得了机缘,有相熟的姑姑给了她一套养身方子,都是前朝宫中秘传的。 可是得了方子时江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因此没机会去得宠的娘娘处伺候。等到了年纪,见惯了宫里的捧高踩低,也没了继续熬着的心思,就随着恩典被放出宫了,正巧她家人知道李氏要为府里小姐找供奉嬷嬷,也就趁势去了陈良侯府。 江嬷嬷一生未婚,没有孩子,与林喻乔相处的也合宜,是真的打心底里疼爱她。 吃过酒,将几碟凉菜也消灭的七七八八了,林喻乔一晚上的郁闷也烟消云散。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在刘恒不去她这里时,林喻乔也没什么事做,就每日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刘恒又一气在王妃处歇足了十天,且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每日里去请安时,看着安和宁静的脸,林喻乔都觉得堵得慌。 “嬷嬷,你说王爷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江嬷嬷也没什么主意,这人就是不来,你也不能做什么。但是看出林喻乔的焦躁,只得劝着。 “王妃年纪也不小了,再得宠还能有几年呢。过两年世子都娶妻生子了,王妃也得服老。侧妃您还是耐心等着吧。” 咬着下唇,林喻乔内心也在不断的说服自己忍着。总会有出路的,要耐下心来。 下午时分,百里庶妃又过来找她说话。 觉出了林喻乔的心不在焉,百里庶妃心知肚明,不禁暗喜,装作不经意的道,“要说宗室里第一人,还是得咱们王妃啊。儿女双全不说,王爷也一直宠着她。每个月至少在王妃那里歇足一半,再就是江侧妃能分个三四天,我们其他人有的时候几个月都看不着王爷一次呢。” 被百里庶妃的话惊到了,之前她嫁过来该打听的也都打听了,可是谁也没想着去打探刘恒的房中事。 “江侧妃每个月只有三四天吗?” 林喻乔突然想起之前王妃说过她的份例和江侧妃是一样的,难道,她每个月也就只能见到刘恒三四天? “侧妃别急,您比江侧妃年轻美貌,出身又和王妃不相上下,说不准日子要多几天的。只是您增加了日子,我们这些人又要很久见不到王爷了。” 百里氏说着说着也是添了惆怅,看着林喻乔不由带着几分幽怨。 就是出身和王妃差不多她才更加倒霉啊,说不准按照刘恒的性子,会更加压着她呢。 林喻乔在侯府里时是亲眼看着李氏被陈良侯压着半辈子的,没有妾室姨娘李氏都不怎么好过,那她以后要怎么办。 虽然心里知道百里庶妃不怀好意,可是林喻乔觉得应该真实性上能保证的。 她开始心慌了,难道下半辈子就要这么过了么,一点想头也没有了么。 见到来的目的达成,百里庶妃心间得意,看看天色就准备告辞了。 “好姐姐,多亏了你跟我说,不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拉住百里氏,林喻乔话里十分诚恳,透着亲热。不论身份叫着百里氏姐姐,就表明她愿意与百里氏相交了。 “侧妃哪里的话,我不过就是呆的久了一些而已,日后侧妃也就清楚了。若是后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侧妃就来问我。” 走出林喻乔的院里,百里氏脸上不由得有了笑影,看起来林氏到底还是太嫩了啊。 ** 坐在榻上,林喻乔心里荒烟蔓草的。 “嬷嬷,你说这日子要是真的那么过下去,还有什么奔头?” 强忍着烦躁和不甘,林喻乔又继续等着刘恒,不管她想干什么,起码也得见着人啊。 一直到又过了一阵子,林喻乔才在晚上吃饭时听到了通报声,刘恒终于过来了。 “王爷是在王妃姐姐那里吃过饭了吧?” 看着刘恒的身影,可能是日子有点久,竟然都觉得他变得陌生了。 见到林喻乔还在吃饭,刘恒有些诧异,“怎么才吃晚饭?” “妾倒觉得不晚,只是王妃姐姐那里吃的早罢了。” 想着反正府里也没有规定什么时间吃晚饭,林喻乔话里话外就带了点刺儿。 看到刘恒因她的话皱了眉,林喻乔旧时搁下筷子,眼里有点泪意。 “自从上次见到王爷,已经隔了许久,所有人都道是妾不讨王爷欢喜。如今好不容易才能见着人,还不许人家醋一醋么?” 虽然林喻乔话里说的夸张,不过十几二十天天没见罢了,但是刘恒看着她双眼泪盈,脸上似喜还嗔,也有点无奈。 她把话说在明处了,这倒是让他没话可说了。 毕竟若是王妃说出这话,还能讲说不大度,而林氏本身就是妾室,他也不能说不许她吃醋的话来。 轻咳了一下,刘恒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过来了么。” 起身拎着裙摆扑过去,抱住刘恒的腰,林喻乔将脸埋在他胸膛上呜咽,“还以为王爷再不来看妾了。” 刘恒叹息,抬起她的下颚,看她哭的脸上一团红晕,脸颊上都是残泪,小小的鼻尖也泛了红色,一双剪水大眼更是被泪水冲的明亮。 “怎得就爱胡思乱想。” 双手将她脸上的泪擦掉,刘恒看着她嘟着樱红的小嘴,用幼嫩的脸颊摩擦着他的掌心,委屈又怜人的小模样,不由得有些失笑。 “多大了还爱哭,就这么想爷?” “想啊。可是王爷一直不来。” 她的声音软嫩甜糯,搂住刘恒的脖子,垫起脚尖趴在他耳间小声的抱怨。 话说完后,又泄愤似的咬了咬他的耳垂。 最敏感的地方被湿热的舌尖舔过,刘恒不禁轻颤了一下,用力掐住了她的腰,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着。 揽着林喻乔的腰,刘恒想带她回内间。 “不走,还没吃完呢。” 林喻乔看着满桌的美食,都是她下午花时间挨个点的,还没吃几口呢,不舍得离开。 她知道刘恒身上最敏感的点在哪里,刚才故意一番作态,挑起了他的□□。 可是他起火了,她却不想马上灭。让她这些日子过的不好,他也别想好过。 挣扎着离开刘恒揽着她腰的双臂,重新回到饭桌上,林喻乔看着刘恒道,“王爷不再吃点么,这个凤尾鱼翅和红梅珠香都可好吃了。” 看着高高兴兴又吃起来的人,刘恒有些无奈,不是盼着他来很想她吗?怎么现在见到吃的就把他放在一边了。 他执起桌上的青梅酒倒了一杯,冰凉的液体入喉,原先叫嚣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了。 吃完眼前的蜜饯鲜桃,林喻乔舔了舔唇角的汁水,满脸的满足。 冲着坐在桌前的刘恒一笑,看起来又美又娇。 刘恒不由心间一动,拉着人回到了内间。 洗漱过后,林喻乔赤脚踩在床前的地毯上,粉嫩小巧的脚丫踏在火红的狐狸皮,反差强烈,有种夺目的美。 欣赏完后,刘恒弯腰将人拥上床榻,两人四目相对间,林喻乔不禁粉面微红。 扑鼻的男性气息将她裹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望着刘恒温雅清淡的面孔,她突然觉得他有些像西游记里的唐僧。 同样性格规矩,长相俊秀,还带着些禁欲的味道,引人竞相抢夺。而她和王妃她们,就像是一路上的妖魔鬼怪,都想要得到圣僧。 这么想着,林喻乔扑哧一笑。 看着刘恒不解的目光,她边笑边解释,“妾小时候看过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个西天取经的和尚,听说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一路上老有女妖精想去诱惑他。” “然后呢?” 刘恒还是没找到引她发笑的点来。 “没有然后了,妾就是觉得王爷也像这和尚一样,妾就是想把王爷抢过来的妖精。” “哦,抢过来干什么?” 嘴角略微一勾,刘恒的手顺着她的衣襟往里延伸,在柔嫩的雪肤上游走。 浑身又热又痒,林喻乔笑倒在他怀里,蜷缩成一个团状,将他的手正好挤到了一侧的椒乳上。 “抢过来,抢过来吃掉啊。” 刘恒倾身吻向诱人采撷的红唇,喊着要吃掉他的人,被吃掉了。 床帐中。 二人激情平复后,林喻乔趴在刘恒怀里,玩着他的头发。 “楼起年底就回来了,你想让他留在京都吗?” 听到刘恒说起林喻城,林喻乔马上抬起脸来,“当然想啊,妾好几年没见着二哥了呢。” “你和你二哥很亲近啊。” 林喻乔听说林喻城就激动了,刘恒因问道。 “对,二哥对妾可好了。不仅带着妾玩,小时候妾的字帖临的都是二哥写的,大了弹琴总是弹不好,二哥在家就会抽空教妾,比女师傅教的还好呢。” 林喻乔边说边兴奋,“明天要是王爷还来,妾给王爷弹琴听,现在妾弹得也可好听了呢。” 记得以前林喻城还在书院时就擅弹琴,据听过的人说,他弹完后好一会儿,琴音仍然能在耳边清响不绝。 将在怀里扑腾的人按住了,刘恒点头答应她明天还会来。 “快睡吧。” 可林喻乔了无睡意,还想继续说话,仍旧趴在他身上。 看着她依旧黑亮的眼睛,刘恒直接拿掌心覆上,感觉到她的睫毛扑闪着轻颤,手心也有些痒。 “王爷这就吗?” 被捂住眼睛,林喻乔嘴也没闲着,听她又开口,刘恒拿另一只手捂她的嘴,却被伸出的舌尖舔了一下。 刘恒无奈了,真想把人用被子浑身包严实了搁在墙角。 看样子她是不准备老老实实的睡觉了,刘恒说服自己只是为了图个清静,于是又压过去,再度把她吃掉。 第二天早上愉快的送走了刘恒,林喻乔高高兴兴的去了王妃处。 王氏瞧着林喻乔穿着一袭娇嫩的鹅黄色绣百蝶度花裙,行止间纤腰轻摆,自有一段风流之态,请安时也直视她,不像江侧妃她们带着恭敬之色,心里不禁起了些涟漪。 “妹妹如今出落的越发好颜色了,早先我还忘记了,听说妹妹前两天打发了院里几个人出去是么?可是她们伺候得不好?需要我再给你指几个人过去吗?” “回王妃,确实前两日打发了几个干活使懒和手脚不干净的人出去。劳烦王妃惦记了,妹妹从侯府里也带了几个人过来,如今院子也不算大,能使唤的过来,就不必添人了。” 林喻乔是没有想和王妃呛声的心思,说院子不大也确实不算大,和她之前在侯府时住的差不多大。 但是这话在王妃听来,就是有些不满了。什么叫院子不大,那已经是府里面积最大的了,这林氏还嫌小,难不成要住在她的院里么。 至于被打发出去的人,王妃也不追究,这个年头,当主子的说你干活使懒,手脚不干净,那就是这样,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 等这些人都走了,王妃问身边的周嬷嬷道,“我们的人被打发走几个?” “樱桃和梨香被打发出去了,还有三个依旧呆在侧妃院里。” “恩,让她们注意点,别被林氏抓到把柄。”   ☆、第28章 受伤 下午时林喻乔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一件件的换上又脱下。 “侧妃今天很美,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林喻乔换上一袭湘紫色的百花曳地裙,腰身紧收,袖子宽大,袖口镶了七重纹饰的祥云边,迎风飒飒。清明纵使日日都在身边伺候,看着她这样打扮起来,也有些惊艳。 “这丫头,我平时不美么?”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林喻乔自己也很满意。 在妆台坐下,谷雨将她松松挽起的长发重新打开,一一梳顺后抹上忍冬香的头油,原先的墨色长发更是看起来漆黑如玉,带着光泽。 再梳成一个桃心髻,插上嵌宝石乌金木簪,额间配着黄金桃叶妆的华盛,中间是水滴型的碧玉坠子。妆容倒是上的清淡,只娥眉轻扫,抿了樱红的口脂。 心情略带着激动,装扮好后,林喻乔问江嬷嬷,“都准备好了么?” 难得如此盛装,是因为下午她要放大招了。 之前看着院里的桂花树枝头开满了花,她就受到了启发。清风吹动,花瓣如雨,若是再有美人置身其中,想必更是如画吧。 天刚擦黑的时候,刘恒如约而至。内院里灯火通明,看到林喻乔没在屋里,而是站在树下,就有些奇怪。 “妾昨天不是说要给王爷弹琴吗?下午就在院子里练习了一番,如今还没有把琴搬回去,就趁着夜色弹给王爷听吧。” 刘恒略一挑眉,也无不可的同意了她的说法。坐在早就搬过来的桌凳上,他看着满桌的茶果,再看看特意装扮了一番的人,知道这人是早有计划。 林喻乔又回到琴边坐下,姿势从容自如,广袖垂在两侧,与衣摆连成一片。素手拨动琴弦,指尖流转间,琴音婉转而现。 听着那个旋律,刘恒心下一动,是《凤求凰》。 月下美人如玉,七弦琴清音独绝,有风自身边掠过,花瓣从枝头脱落,纷飞落下,似有若无的桂花香在周身弥漫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声婉转,琴声悠悠,将心有比翼,愿携终老的绵绵情意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月色下这一切太过美好,如梦似幻,纵使刘恒有过心理准备,也是收不住心神,惊艳在这如画的场景中。 一曲歌罢,林喻乔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落在衣间的花瓣随着动作飞舞回旋,又落回地上。 “王爷,妾弹得好吗?” 在刘恒身边站定,她笑着问道。 “很好。” 将有些恍惚的思绪又拉回来,刘恒声音有些干涩,对她表示赞许和肯定。 “那妾今晚美吗?” 月光下佳人巧笑嫣然,美眸流转,光华无限。 喉头动了一下,刘恒再度点头。 对于刘恒的反应心底暗爽,林喻乔继续笑道,“既然美,王爷怎么不来抱抱妾?” 对这个要求略有些诧异,但一向不在外人面前与女人有亲密的接触的刘恒,竟然鬼迷心窍般的真的将她拉入怀里。 感觉到成功的喜悦,林喻乔在他怀里仰起脸,“能为王爷弹奏这曲凤求凰,妾不胜欢喜。愿以曲酬意,聊表拳拳之心。” 刘恒低头抚着她的脸,这曲《凤求凰》她弹得热烈,他听的也波澜起伏。她以曲情挑,他也不愿辜负这良辰美景。 与林喻乔相携进屋,他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将人压在帐中肆意欢情,指尖熟稔的在她周身掠过,一*潮热的欢愉此消彼长,像是一曲终了的绵绵回音。 第二天清晨,早早醒来的刘恒,久久的注视着枕边还在睡着的人。 昨夜的悠扬琴声和入骨的欢愉就像春梦一场,在清冷的碧潭中投下一片石子,到了早上,一切又要终归平静。 一上午,林喻乔的喜悦无处发散,都涌在了笑容里。因为,昨夜很成功啊。她觉得自己撼动了刘恒坚不可摧的内心,以后受宠生子成为王府第一人就不是梦了! 结果快要中午时,她突然收到了刘恒着人送来的一个木盒。 她满心欢喜的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觉得整颗心瞬间碎裂。 红木的锦盒里,安静的躺着一只碧绿的竹笛。 原本还在惊讶这礼物挺独特的江嬷嬷,脸上刚扬起笑意,就看到了林喻乔满脸是泪。 竹本无心。何生枝节。 ** 大秦地形多平野,因□□时就鼓励开荒,所以耕地面积广阔。 从建武三十三开始,一直风雨不调,连年干旱,致使许多地方的庄稼颗粒无收,而空有土地却没有收成的农民却还要缴纳税租,因此许多人都抛弃田地,背井离乡的逃荒。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食不果腹,卖儿鬻女的窘况下,那些逃荒百姓的都成了流民,为了吃饱什么都不顾忌了。讨不着就抢,接连成群的聚集起来,也形成一股颇为壮大的力量,干起劫道者的勾当。甚至还会突袭城镇,抢掠商户。 建武三十九年春天,单臣、傅镇等造反,自称将军,汇集流民占据了原武城,还劫持了该城的官吏。 朝廷派遣臧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去围剿逆贼,却僵持了三个月依旧久攻不下,士卒死伤者众多。 原武城隶属南阳,靠近帝乡,城池坚固,有“粮仓”之称。虽然收成近年来也下降了很多,但是到底有往年的积累,因此原武城的粮食充足,可以维持城内消耗至少一年。 许久听不到捷报,永乐帝又派遣了骁骑参领罗诚豪去原武城,结果依旧攻城不下,无功而返。 听着罗诚豪回来报告的奏章,建武帝在朝堂上震怒。 “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处,没一个人能为朕分忧!” 骁骑参领罗诚豪是太子嫔的父亲,也是太子一派的人。 如今他无功受训,太子也觉得脸面无光。如今他越来越感觉到父皇对他的失望和不满,他做太子将近三十年了,眼见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大位,却觉得在不进反退。 有些怨毒的看着三弟淮阳王和五弟鲁南王,太子近些年将这两人视为劲敌。淮阳王有”贤王“的名号,在朝中人脉甚广,不管哪一派都能卖他个人情。 而鲁南王的舅舅是朝中阁老,在清流一派备受推崇。 偏偏这两人都是继后之子,也堪称为嫡子。想到这两个人都在暗中窥伺着他的太子之位,太子就感觉心生痈疽。 在建武帝训斥罗诚豪的时候,刘恒其实在心底暗自得意。有罗参领在,太子手中就有兵权,这始终是一分不安因素。如果能找机会把太子的这支左手砍掉,那太子就几乎成了一个空壳,不足为惧。 看着建武帝发完火后不住的喘息,手也微微抖动,刘恒暗叹,当年父皇夺位时何等英雄,如今也已经老迈了。眼见着他越来越年迈,他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了,太子,不能继续呆在那个位置上。 原武城是块难啃的骨头,没人愿意接手,在听到建武帝询问有何人能胜任时,众人俱都沉默。 大家都低着头,太子却观察到淮阳王面上依旧一派从容,心中涌起一计。 “启禀父皇,儿臣推荐三弟淮阳王去原武城。三弟一向足智多谋,他去做特使一定能够一战而胜。” 朝中依附太子的几个大臣也都上奏表示赞同,永乐帝想起这个素来有谋略的三儿子,也对他抱着希望。 眼见着差事落到了他头上,刘恒只能接下,如果他此时再推辞,就是承认自己无能,说不得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也要受损。况且,这件差事如果顺利解决,也是大功一件。 对于皇位,刘恒一直是有心逐鹿的。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锦绣江山,向来能者居之。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大道使人心生向往,却也是一条铺满暗箭和刀光的血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时间紧迫,回府收拾好东西,将府里一众交托给王妃,刘恒就要匆匆赶赴南阳。 在走之前,他特意去看了大病初愈的林喻乔。 自收到那支竹笛后,林喻乔就对刘恒由期待转向怨恨。 想起那一夜自己犯得蠢,她就忍不住想撞墙。 她送给他一片赤诚,怀着美好的期待,他却拿脚放在地上踩。 一直在怨恨为什么刘恒当场不表现出来,反而第二天再给她迎头痛击。 感觉内心受到重创的林喻乔不久后就生了病,一直缠缠绵绵的病了一个多月。 知道她这是心病,刘恒去看过她一次后,只是着人好好伺候,偶尔看看她的脉案而已。 她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 她该得的都会得到,他也会善待她。 “你刚病愈,根基到底受损了,以后要多加保养。” 牵着她的手进了内房,刘恒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人,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多谢王爷挂念,妾会注意的。” 感觉到林喻乔不似往日的亲近,刘恒心底有些叹息,到底还是伤害到了她。 躺在帐中,看着她老实的躺在距离自己一臂左右的地方,不再缠着自己,刘恒主动将她抱进怀里。 放松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林喻乔虽然努力让自己投入进去,但是到底心境不同了。身体依旧是火热的,心里却像一口枯井,波澜不惊。 刘恒走以后日子还是照样过,林喻乔甚至都感觉不出来有他没他有什么区别。 经历了希望和失望后,她现在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了悲喜。 她想着,这未来不会因为她努力争取就改变,那她只能将自己封在这个后院里,等时间慢慢将她淹没。 原本以为日子要这么过下去了,江侧妃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以后慢慢的认了命,生命里的期待就转嫁给孩子。 林喻乔却在听说刘恒在原武城中了暗箭快要不行了时,突然惊醒,她竟然可能会更加凄惨。 如今她没有孩子,才十五岁,刚嫁给刘恒不到三个月,万一刘恒出点什么事挂了,她就要守寡,下半辈子更没指望了,完全要仰附王妃鼻息讨生活。 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晓得惜福。林喻乔突然觉得现在过的算不如意的话,以后连现在都赶不上了,她还不到16岁,青春正好就要当个寡妇,绝对会更加生不如死。 一股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瞬间打起精神来,她必须得去看看刘恒。 毕竟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万一到时候能帮上什么忙呢。 林喻乔打定了主意后就遣人去寻百里氏,她此时迫切的需要一个能帮她说话的同盟。 而王氏,在听说刘恒身受重伤的消息后也是急的要命,刘恒伤情严重不能移动,只能在原武城医治,而她作为王妃必须在府里稳住这一大家子。 她不能去,就得有个人去原武城看望照顾刘恒。 最好的人选应该就是世子刘康了,王氏清楚,作为长子,刘康是应该待人去原武城的。可是原武城那边还是战况频发,万一刘康再折进去呢,王氏的心情十分矛盾。 此时又听说林喻乔主动请缨,要去原武城,她想也不想的便拒绝。 “林侧妃到底是个女人,怎么好抛头露面的往外跑。” “可是王爷在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姐姐怎么能够放心让旁人照看?” 林喻乔知道王氏不大可能答应,幸好早做了准备,是百里氏上阵的时候了。 百里氏这个人一直是暗地里希望林喻乔倒霉的,毕竟这个侧妃原本是她的。但是王氏也压了她那么多年,让她过的一点指望也没有,她也是恨透了。 她既希望这俩人都倒霉,可是暂时又做不到,只能分开来办。如今的情况明显王氏占上风,她就要去帮林喻乔助攻。 “王妃说的是,最好能让二公子去。毕竟世子是府里的支柱,二公子年纪也大了,应该能为王妃分忧。” 在听百里氏推荐自己儿子时,江侧妃狠狠瞪了她一眼,王妃担心的也是她担心的,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原武城多危险啊,她怎么能答应。 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儿子,一向低调不爱出声的江侧妃也开始声援林喻乔。 “彦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放心让他去照顾王爷。还是林侧妃去吧,一路上有王府的侍卫,料想不会有事。况且侧妃到底是女子,照顾王爷也方便。” 犹豫了一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案了,王氏只能同意。 按她看来,她宁愿让刘彦去的,但是江氏不放心,她也不能硬逼着刘彦,免得落个狠心苛待庶子的名声。 一路上林喻乔提心吊胆,脑补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危险。为了防患未然,她特意换了小厮的装扮,把自己豪华宽敞的马车让给跟来的下人,自己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在进了南阳后,她直接让侍卫先等在原武城的郊外,自己先行一步趁着夜色进城,深怕万一招了人眼,被叛军发现。 林喻乔一路克制着焦急和担心,风尘仆仆的赶到刘恒所住的宅院。 没来得及梳洗换衣,就先去了刘恒的屋里。 让她高兴的是刘恒的伤势没有想象的那严重,回王府传信的人,说的简直太吓人了。 刘恒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似乎也瘦了,脸上轮廓更加立体分明。 没等她再仔细端详,刘恒认出眼前人是她后,明显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这只惊不喜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她翻山越岭的来看望照顾他,他竟然,一点,都不感动!   ☆、第29章 喂药 “你怎么来了?” 刘恒看着眼前穿着青衣,一身小厮打扮的人,诧异的道。 一听这话,林喻乔觉得满腔热血都凉透了。 她一路担心,吃不好睡不好,日赶夜赶的匆匆而来,竟然就换来一句冷冰冰的“你怎么来了”。 再想起之前的竹笛事件,林喻乔不禁后悔起来,她真是犯贱啊,人家压根不把她看在眼里,她用得着这样上赶着眼巴巴的往前凑么。 在心里里犯了个白眼,林喻乔一肚子气,早知道会这样,她才不会过来了呢。 “不然王爷还想看到谁?偌大的王府,可不就是只有妾这个无儿无女,没有依靠的人最惦记王爷了,外面这么不太平,其他人哪敢来。” 她话说的直白,刘恒也从语气中感觉到了她的不快,有些无奈。 这人性子怎么依旧这般天真,喜怒都形于色。 又问了几句府里的情况,刘恒听到她一一回复后点了点头,招呼她坐在一旁。 虽然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是刘恒看起来也不像伤势很重的样子,林喻乔因道,“回府传信的捧砚真是太不会说话了,听了他的话我们还以为王爷真的伤得很重呢,都快吓死了。” 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刘恒嘴角噙着轻笑,也没有解释。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笑容,林喻乔更是生气,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也就自顾自的坐在一旁,不再搭话。 刘恒瞧见她鼓着腮,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眉眼生动,整个人更添几分鲜活之气。比起他临走之前一副寡淡心灰的样子,如今看她依旧活力十足,他也就放心了。 微微一笑,刘恒又觉得她果然还是现在这样健康活泼的样子更好些。 再想到她不顾安危的远道而来,可见是担心挂念着他的,心头涌起些暖意,也就不计较她此时的赌气,看着她柔声说道: “这一路来的不易,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伺候了,回去换过衣服好生歇歇吧。” 他既然这样说了,林喻乔本来就不满,也不想继续看着他了,直接顺势告退了。 等林喻乔走远,刘恒继续闭目思索。 他之所以让捧砚回去那么夸大自己的伤情,自然是有原因的。 原本他来到原武城之前,就对战况很是熟悉。 原武城城固粮足,易守难攻,硬打肯定会吃亏。他也不赞同骁骑参领罗诚豪悬重赏购求敌首这样的做法,流民聚集大多是逼不得已,单臣、傅镇等人是他们的主心骨,悬赏这样的离间并不会起作用。 到了原武城外藏宫将军的营地后,他经过实地勘察,更觉得城高墙厚,不能硬攻,只能智取。 藏宫将军本来对刘恒的到来没报什么期待,认为他一个王爷也没打过仗,就算读了些兵书也是纸上功夫。因此就怕他这个特使到时候乱指挥,再给他添麻烦。 看着刘恒自来后,就在附近城下和军营里到处走动,藏宫将军忍不住提醒他。 “王爷,如今战况正烈,将士们加紧操练都来不及,您一走动他们都要停下来请安,岂不耽误功夫。况且城上时而还会放冷箭,您也要为自身安全着想,别在城下到处走才好。” 听了藏宫将军就差明着说他添乱的话,刘恒倒也没放在心上,知道他一向耿直,是个心思纯正的将才,所以也没争较,反而先为自己私下的行动告了一番罪。 随后,刘恒就将自己这几天的思路和想到的破敌之法说给他听,“流民劫持吏民,其心不会长久,必然会害怕。他们内部一定有因后悔而想逃跑的。只不过由于我们围城太急,他们没有机会出逃罢了!为今之计,最好是略缓城围,让他们得以逃出城去。这一逃,就将城中势力打乱,到时候一个亭长就足可以擒获了。” 他的这番话让藏宫将军大为惊异。 因为攻城不下拖得时间太久,他手下的将北军还好,黎阳营的士卒们已经开始人心浮动了。他们比城中聚集起来的流民人数还多,却一点也不占便宜,反倒死伤不断,藏宫将军也是为此担忧。 听了刘恒的一番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藏宫将军就采纳了他的建议,撤出部分兵力,暂缓城围。把大部分部队都退去城外后,城中人感觉到压力减小,果然开始谋定思动。 城内的流民坚持了没几天就开始分散逃出,被城外埋伏的大军逮个正着,陆陆续续逃出的众人都被擒获。城中人员不足,实力也大减。 此时再度攻城,人心无法聚齐,一举就攻破了。单臣、傅镇等人势力分散开来,各自匆忙出逃。 本来和藏宫将军一起胜利进城的刘恒没想到,刚入城门就被躲在暗处的人一箭射中。 放冷箭的人是流民打扮,因他意外中箭,众人都方寸大乱,因此一时不察让他一头撞死在墙上。 虽然表面看起来他应该是被流民所害,但实际上,刘恒觉得里面肯定有其他人的手笔,想借此机会暗杀他。 所以刘恒利用原武城与京都距离甚远,消息传递有个时间差的条件,自己在原武城养伤,只将他病危的消息传到京都。方便到时候他在暗处,观察太子等人的反应,判断这次的暗箭出自谁手。 如果此时有人沉不住气,再做些什么动作,他也可以从容应对。 为了能将这条计谋发挥到最佳用处,他连王妃等人也都一并瞒着。 之所以敢不和王妃通气,除了力求消息更加真实外,还因为刘恒觉得王妃这些年一向遇事沉稳顾全大局,相信她能稳住府里上下。 因此今天见到林氏时,他不免有些诧异,就算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王妃怎么能答应。 叹了一口气,刘恒睁开眼,觉得自己太过信任王妃了。实际上她再沉稳也不过就是个内宅女子,撑不住大局也是有的,看来他还是要尽快另作打算。 总归这事大概是谁做的,他心下也清楚。 且说另一边,林喻乔随着管事的去了自己暂住的院子,洗漱完后趴在榻上,感觉浑身酸痛。 虽然她这些年都养在深闺,也盼望着能出去转转,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可是她这趟出来担惊受怕还得担心刘恒的伤情,一点旅游的心都没有,都在赶路赶路的。 一路上她都在马车里缩着,为了安全考虑,还没敢坐自己豪华宽敞的那辆,而是选择坐了一辆不起眼又简陋的。 心里本着越不引人注目越好的宗旨,一路上她连头都不敢伸出窗外。 马车里面空间窄小不说,座位也十分坚硬,车身摇晃的厉害,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熬了几天腰酸背痛,连腿脚都是浮肿的。 本来她全靠一股精气神在撑着,自来到刘恒身边后,看到他身体也没大问题,又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因此放下心来。精神一没有了支撑的点,就有些受不了,全身散了架一样。 叫来伺候的嬷嬷帮她揉捏,林喻乔躺在床上疼的眼泪都差点撒出来。 “侧妃且忍着些,得把僵硬打结的经络都揉搓开,才能血液流通顺畅。” 这一番罪受的,让林喻乔都怪在刘恒身上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等她吃过早饭,再去刘恒屋里时,正好看他在换药。 大夫把他胸前缠着的绷带一道道解开,在心脏稍偏左处有一道箭伤,看起来血肉模糊。 等大夫替他换好了新的药和绷带,刘恒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虽然一声没吭,但是额间已有些冷汗。她拿出手绢替他擦拭时,忍不住有点后怕,担心的说道: “王爷伤的位置很险啊。” 幸好射箭的人偏了一下,没有射中心脏,伤口又不算深,不然刘恒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她绝对是要做寡妇了。 刘恒闭着眼睛,心里也很赞同她的话。确实位置是致命的,如果没有护心的玉珏,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也正是这直中心脏箭伤和凶手事后的自尽,让他知道不是流民干的,而是某些人养的死士。 林喻乔撩开刘恒额间盖着的发,擦完汗后也没给他整理回原位,反而小心翼翼的给他弄成了中分。 配合着刘恒没有梳起来的乌黑长发,倒是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美女们钟爱的“女神头”,她自己一边端详一边暗自偷乐,怀念起能拍照的手机来。 感觉到她气息不对,刘恒睁开眼睛,正好就看到了她捂着嘴,眼底都是笑意。 “做什么呢?” 赶紧把他的头发都弄回去,林喻乔摇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表示他自己太多心了。 看刘恒表情还是充满了怀疑,她有些狗腿的接过丫头捧过来的药碗,喂他喝药。 为了显示她的贤惠温柔,林喻乔舀起一勺药,先用嘴吹了吹,结果扑鼻一股浓重苦涩的中药味,她马上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她不禁有些同情起刘恒来,这药闻起来就很难闻,喝起来肯定更苦。在大秦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喝药了,前阵子她生病迟迟不好,也是她每天都努力逃避喝药汤的结果。 在林喻乔旁边的一个圆脸的丫鬟,看着她拿着勺子吹的动作,忍不住犹豫的开口,“侧妃,这药温度已经正好了。” 滚烫的药咱们哪敢送过来啊,所以您赶紧喂吧,别再吹凉了。 听着丫鬟的话,林喻乔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果然碗底不烫耶。 她的脸轰一下有些滚烫起来,刘恒也忍不住有些发笑。 尽管窘迫,林喻乔还是坚持着一勺一勺给他喂药,尽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刘恒吃药倒是爽快,她喂他就喝掉,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神色。 难道这药不苦么? 等喂他喝完药后,林喻乔离开床边,在刘恒的视线之外偷偷舔了一下勺子,然后马上皱着眉将碗交给了侍候的丫鬟。 太苦了,她恶心的都想把早饭吐出来。 圆脸丫鬟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惊惶表情,结过碗就快步出去了,像是有人在追一样。 “王爷要吃点蜜饯压一下吗?” 拿过一盘蜜饯林喻乔先给自己来了一口,吞掉后才缓过劲来,端到刘恒跟前问道。 “不用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刘恒一脸平静,好像刚喝完药的是别人一样,看着林喻乔摆了摆手,让她也回去吧。 本来林喻乔还以为能够趁着朝夕相处的机会,多让他亲近一下自己,也刷下存在感,结果刘恒这就让她回去了。 她心中郁闷,暗道果然他就是个无情无心的。没有味觉,也没有知觉。 等她走后,刘恒才又睁开眼睛。 刚才林喻乔怏怏不快的告退声他也听在耳中了,可是她越是向他靠,他越要疏离。 既没有心,也就不该给她错觉。 只盼着她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明白他的意思,守着规矩安心在府里做她的侧妃,不要抱着那么多无妄的期待。   ☆、第30章 归心 刘恒在原武城养伤期间,暂时住的是城内一户官员的宅子。原来住在此处的主人和家眷都已经搬出去了,伺候的人却留了下来。 从刘恒那里出去,林喻乔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叫过临时的管事来。 “王爷的药是一天一换么?” 她大概知道,这个时代大夫诊脉开药还是挺人性化的。基本上每日为患者扶脉后都会换药方,根据身体状况添减几味药。 “是的,请的城内焕春堂的老掌柜过来扶脉,每日早上诊完脉都要换药。” “那新的药方可已经开出来了?你去把大夫叫过来。” 等了一会儿,林喻乔就见跟着伺候的小厮呼哧呼哧跑过来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 “这是焕春堂的胡大夫,尤擅外伤和内调。” 管事的以为林喻乔也要请胡大夫扶脉,因此特意提醒她道。 林喻乔把新的药方接过来,一串名字都没听过的中药罗列其中。 “这药方能多加点黄连吗?” 发觉自己看不懂药方,也不太懂药性,林喻乔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最苦的中药名字说了出来。 “黄连清热燥湿,疏肝解热,可以是可以,但是……” 胡大夫不懂林喻乔的心意,犹豫着开口。因为黄连味辛,一般人不是能少加就少加么,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主动要加黄连的。 “我们王爷一向不耐久坐,我怕他闲下来会更加郁结肺腑,大夫你就多加点吧。” 赶紧让伺候的人把笔纸拿过来,林喻乔殷切的望着胡大夫,一定要让他重新开药,多放黄连。 到底是贵人所求,胡大夫也不敢拒绝,因此抖着手重新加了半钱黄连。 “既然是能用到的药,就多放点嘛。” 林喻乔尤不满意,还在继续威逼着大夫。 反正也吃不死人,想着刘恒今天的举动那么招人恨,林喻乔就决定给他“下下火”。 他不是没味觉不怕苦么,他让她心头苦涩,她也让他好过不了。 眼见着目的达成以后,林喻乔愉快的叫人把大夫带回去,又摆出了一副贤惠担心的样子,叮嘱丫鬟再去厨房看着熬药。 “你替我盯着她们,一时都别偷懒,必要把药熬好了。” 林喻乔刚心满意足的回屋歇着,林恒那边就听到了回报。 “这人……” 他实在无奈,最后重重一叹,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林氏如此行事。 是因为她心头苦涩,所以也非叫他尝尝黄连么。 “那王爷,这药怎么办?” “就按她说的来吧。” 挥手叫人退下,刘恒重闭了眼睛。 林氏不会知道,他幼时在母亲身边,即日日亲尝喂药,这苦意一直缠着他多年,如今早已感觉不出来了。 母亲临终之日拉住他手,“我儿谨记,情之一字就是天下最狠的□□,你日后万万不可去尝啊!” 她的叹息和眼泪与她的衷情和悲切全部融入他的记忆,变成一道划下的雷池,他半生谨记,从不敢忘。 晚上林喻乔过来伺候刘恒喝药,看着他还是面色如常的一勺勺喝完,她简直要以为熬药的人阳奉阴违了。 把碗叫人收走,她俯下身在他的唇角舔了一下。 那种苦涩让她瞬间跳起来,向桌上的茶果蜜饯冲过去。 狠狠地咽了一块玫瑰酥,喝了一口清茶后,又吃下一块灯芯糕才觉得嘴里彻底没了药味。 “王爷真的不要吃块点心甜甜嘴?” 看着她把点心端过来,刘恒摆了摆手。 “不必了。” “那王爷就好好休息,妾先退下了。” 这次没等刘恒赶人,林喻乔就先走了。一路走一路更生气,他真的是没有味觉的人啊!没有整到他,让她一天的好心情都像个气球,被砰的一下戳破了。 刘恒这人简直就是生来克她的,似乎凡自她的期许,他都要硬生生的打碎。 第二天早上,林喻乔没吃饭就去了刘恒那里。 “王爷,这汤是甜的还是咸的?” 喂了小半碗汤,看他不再喝了,林喻乔就开始趴在他胳膊前面问着。 早饭是她点的,一般合欢汤都是甜的,可她特别让厨房做了咸的。虽然感觉有点奇怪,没有甜汤好喝,但是她另有目的。 看着林喻乔眼睛锃亮的盯着他,一副你快说你快说的样子,刘恒实在好笑。这人难道就没别的事了么,全部心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咸的。” 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林喻乔就是粘着他不放,用脸来蹭他肩膀,偏他还没甚力气去推她,只能作答以求清净。 “可我尝着是甜的。” 本来林喻乔还想着诈一下他,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尝出来的,但是刘恒的眼神很安静的看着她,她就有点怂了。 虽然刘恒从来没跟她发过火,一向好脾气好修养,但是他身上的威势总是无处不在,叫她不敢太过放肆。 确定了刘恒还是有点味觉的,林喻乔就要继续下猛药。 “还有什么药特别苦能用上的?一定要特别苦。” 又被难为的胡大夫抖着花白的山羊胡简直要哭了,这位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让他想装作自己不懂都难了。 他的药方被当做了整人的工具,胡大夫心中愤怒交加一言难尽,但是眼前的贵人他一个升斗小民又得罪不起,只得在她面前把药方又加了半钱夏枯草。 晚上时,纵使刘恒一向对药汤的苦涩不敏感,林喻乔一勺药喂过去也顿时觉得苦的难以下咽。 硬逼着自己不吐出来,喝完一勺药后,刘恒坚定地推开了她又要喂过来的手。 林喻乔的眼睛简直可以蹦出星星来,一侧的小酒窝也若有若现了,但她还是努力绷着,不当场笑出来。 “王爷怎么不喝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怕喝药。” 这人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太得瑟了,刘恒示意让她放下碗,凑上前,对着眼前笑颜如花的人屈起手指,一记爆栗敲在了她的额头上。 “王爷不想喝药怎么还打人呢!” 额头被敲了一记,林喻乔滚在刘恒怀里捂脸装哭。 “你轻点。” 刘恒隐忍着皱眉,林喻乔在他怀里乱蹭,正巧压在了他的伤口上。 心中太怀疑这人又是故意使坏的了,刘恒伸出胳膊努力定住她的身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那么高兴?” 看着她眼睛已经笑出了泪花,眉目弯弯,红唇点点,娇喘着在离他极近的地方,他甚至能嗅到她口脂的甜香来。 用手轻微一使劲儿,刘恒准确的盖住了眼前的红唇,主动伸出舌尖,挑开她的贝齿,带着苦涩的药气窜入她口腔里。 按住人吻了一息才放开,刘恒满意的看到林喻乔苦着脸蹦下床,去端了蜜饯猛往下咽。 刘恒脸上也是笑意满满,看着她狼狈的样子道。 “再让你淘气!” ** 京都,淮阳王府。 王氏坐在窗前,凝望着庭外深沉的夜色,心中对刘恒挂念又忧虑。 “已经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王爷伤好的怎么样了。” 在林喻乔过去原武城后,刘恒就往王府里捎了信。 知道他伤势没有太大挂碍后,王氏转而有些后悔起自己答应林氏前往原武城了。 “王爷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说不准这会子就要准备回来了。王妃也不必担心,林氏那个狐媚子硬是往上贴,王爷也不会理她的。” 知道王氏在担心什么,周嬷嬷端过一碗热茶来给她暖手,劝解道。 “林氏的二哥就快回来了,他又一向在王爷那里得用,王爷总会给林氏几分薄面的。” 况且,林氏又是那么一个娇嫩美貌的小娘子,会嗔会笑的,保不齐王爷与她日日相处也会心动。 王妃嘴里没说,心下却有些恻然。她到底年华渐逝,而王爷却在盛年。就算她眼下还得些宠,可还能有几年。 等世子刘康成了亲,她都很快就要做祖母了,可林氏却正好是最好的时候。 这么些年,王氏也有些了解刘恒,知道他对身边人一向宽和温柔,除了歇在哪个院的天数不同,其实他待自己与江氏等人并没有太大不同。 看似有情的人,其实最是无情。而她不怕他无情,就担心他对着别的人生情。 她才是刘恒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么多年她没有得到过刘恒的真心,那么她也不允许别人再得到。 也许,她该听从母亲的话,早些做准备了。 “嬷嬷,之前母亲送过来的人你看着如何?” 知道王氏指的是之前老夫人送过来的几个美貌的姑娘,将来以作通房为她固宠用的。 理解王氏心头苦涩,但是周嬷嬷也不敢劝她打消主意。毕竟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三十正是好时候,而女人三十,已经是过了花期。 “我替王妃盯着呢,必不能留着心术不正的人。” 叹了口气,王氏眉间有些疲惫,“那你就找机会用下药去吧。” 既然那几个人她有用处,就不会留着她们有机会出现二心。 “王妃,您要是担心的话,不如咱们就做些手脚,让林氏翻不了天。” 周嬷嬷答应了王妃的话,又想到林氏总是个威胁,就又提醒王妃。 “这个以后嬷嬷再莫提了。林氏到底是侯府出身,怎么能和那些奴才秧子比。到时候万一做下的手段被她发现,我在王爷心里成了什么人,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人心难测,再周密的布局也会有漏洞,她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做的滴水不漏,就不能出手。林氏陪嫁厚重,根本不小于她的,手下的人也颇有道行。 其他人也就算了,被发现了也不敢开口。 就像她刚入门时为了生下嫡长子就使了药,早先刘恒的通房都无一个有子。她们就是心里怀疑,也碍于身份没法去做什么。 可是林氏不同,要是抓住了她的把柄,那就必不能善了。 “就是林氏有了子,咱们世子也已经长大,她一个小儿子,也值不得什么。” 在心里也赞同王氏的谨慎周密,周嬷嬷又拿世子安慰王氏。 她的话正好戳中了王氏的心里,王氏也觉得确实如此,心下不由大安,她总归有世子刘康的。 “康哥儿那里吃穿用度需得仔细,谨防着那起子人使坏。” 除了林氏,王氏其实还提防着江氏。会叫的狗不咬人,而江氏虽然十年如一日的低调,可是二公子刘彦性格开朗,好学上进,也颇得刘恒喜欢。 甚至刘彦在刘恒的心里简直和她的小儿子刘封一样了,对于刘彦抢了刘封的风头和宠爱,王氏心里也是暗恨,对于江氏也是心存忌惮。 那也是个心不小的啊,没法靠着王爷出头,就想靠着儿子出头。 王氏这边盼着刘恒回去。而刘恒这边,收到了京都的密报也是归心似箭。 他留在京都的人,翻到了太子纵容手下人利用“市益”敛财的证据。 刘恒觉得自己的伤势虽然还没好全,但是一路坐车回京都,也是能撑住的。 不能打草惊蛇,又怕太子毁灭证据,刘恒想着赶紧回京都,把这份证据找人翻出来,到时候太子本就残留的名声,就会更加败坏得荡然无存。 今上最痛恨的就是权贵贪腐敛财,之前纵容家奴受贿买官的长阳王,就直接被建武帝削成了庶民。 他可是盼着看太子的下场呢。   ☆、第31章 遇袭 听闻刘恒说要回京都,林喻乔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这么快!她千里迢迢的过来,竟然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回去了? “你过会儿回去拟个礼单,给张家人备份回礼,也不枉他们把宅子借助给我们一场。” 刘恒看着她对于知道要回去了,颇有些不情愿,拉过她的手吩咐道。 “哦,我知道了。” 林喻乔克制了一下情绪,乖乖点头,只是心头依旧满是遗憾。 她还想着怎么也要再出击下啊,好歹让刘恒对她多点情意,说不定他的心就会动摇。 虽然在原武城没有什么娱乐,她也不愿意去应酬当地的官员夫人,但还是过得比王府轻松自由,既不用请安,又没人给她压制感。 每日里早晚都能见到刘恒,有时候他心情好了,还会与她一起在园子里逛一下,或是晚间与她对弈。 这种生活才是比较有幸福感和存在感,她都不想再继续回王府,像个宠物一样,等着主人偶尔的关照和爱抚。 “你也回去尽快收拾一下吧,其他的礼单和要带回去的风物地产,我都已经交代捧剑他们去归拢了。” 看着林喻乔落寞的背影,刘恒叹了口气。 早些回去也好,再这么下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这段日子他原本想冷着她的,但是她有机会就缠上来,不管他如何冷淡,她如何失望,第二天她依旧还是会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时间久了他也不是铁打的,自然有些心软。她眼里脆弱的希冀,让他没法再次狠下心去打碎。 回完了礼单,林喻乔搁下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等他们走后,张家人以后就再也不能去住刘恒住过的正堂了。好好的屋就要一直空下来,林喻乔心道他们也不容易,就把礼物按照常规加重了三分。 刘恒现在只是王爷,还没有太大的规矩。如果是今上过来,那么他住过的宅子大门就永远不能敞开了。 让人把礼单送过去,她坐在窗前的榻上,默默的看着庭院里的银杏。身后嬷嬷和丫鬟忙的都团团转,打包行李,归拢物品等。 在榻前,一个穿着素绒绣花裙,身量高挑的丫头咬了下唇,握着拳头犹豫了片刻,突然跪了下来。 “求侧妃带九月一起走吧,九月一定会好好伺候侧妃。” 转过身来,林喻乔看者这个肤白秀丽的丫鬟,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 “你说要跟我回去?那张家能放人?” 听着她有答应的意思,九月眼里有些狂喜,赶紧道,“九月签的是活契,这些年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银两,只要侧妃答应了,夫人必不能拦的。” “可我为什么要答应?” “侧妃路上总需要人贴身伺候的,九月手脚也算利索,会好好伺候侧妃的。而且,婢子现在无父无母了,在原武城也没什么亲戚。侧妃是个好主子,婢子想一直跟随侧妃。” 林喻乔挑了下眉,看着眼前目光炯炯的人。她也没摸透九月是什么心思,但是这段日子她伺候的还是挺尽心的。 “既你想跟,多个人少个人的我也无所谓。你需记着,好丫鬟最需要的便是忠心,放聪明点自然能落到好处,若是尽想些有的没的,可没什么好下场。” 九月听见林喻乔答应了,赶紧赌咒发誓,以示忠心。 东西都收拾好后,刘恒就带着随行的人开始上路了。而藏宫将军则要去颍川继续平乱,就派了一百个黎阳营的士卒护送他。 单臣等人在从原武城逃窜的路上,又纠结了一批劫道者,投到因为度田而谋反的颍川豪强阵营。 颍川,弘农一带皆动荡不安,而他们一路返回京都必得路过此处。 在马车上,刘恒看着一身男装装扮的人有些无语。 “为何作这副打扮?” “这样赶路时更方便一些啊,而且也不显眼。” 林喻乔心里始终是带着点不安全感的,来的时候她就很担心,回去的时候听说颍川的豪强与官员勾结,又造反了,她更是不安心。 这阵子时局动荡,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不过回去比来时强很多的地方,在于她可以与刘恒一起坐豪华宽大的马车了。斜倚在刘恒怀里,抱着之前来时带的抱枕,林喻乔往嘴里塞着甜渍梅,觉得这才有点旅游的气氛。 虽然一路颠簸,但是桌上有磁铁,特制的杯盘茶盏都放入铁盘中,牢牢吸附在桌上,一点都不会撒溢出来。 回身看着正捧着书册的人,林喻乔摇了摇他的胳膊,“车上一路太颠簸,王爷还是别看书了,坏眼睛的。不如来跟妾说说话?” 刘恒有些不满她这么没形没状的样子,并且她的这身打扮,配上悠闲自得的表情,看起来更像个身量未成,眉目俊秀的小少年,还如此亲近于他,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坐好了,越发没规矩了。” 嘟着唇,林喻乔坐直了身体。她关心他,他却跟她扯规矩,瞬间就坏了兴致。 他爱看书就让他看去,到时候近视了这个时代可没有眼镜的。 “说你两句又开始摆脸色,吃准了爷不跟你计较是不是。你这人,让我说什么好呢。” 眼见着这人又生气了,放下手里的书,刘恒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 哼了一声,林喻乔又扑回他的怀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知足的。比起其他所嫁非人的来说,她的运气着实不坏。 刘恒是个很有修养又宽和的人,始终温文和煦,亲近自然,对她也是尽可能的包容,该给的一点不少。 因此她才敢义无反顾的出招,之前还拿药整他,就是吃准了他不会跟自己生气。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你还保持着理智清醒,就会随着了解而愈加痛苦。 他对你好对别人也不错,你不是唯一,也得不到最好。最想要的他永远不会给你,你的柔情他也不会沉溺。今朝对你欢喜,明朝依旧随时忘在身后。 她实在不能安慰自己,像刘恒为她设计的那样活着就是幸福。平淡而无望,没有期待没有未来,永远被锁在四角天地里日复一日的等待。 被王妃压着,被人看低,永远看人脸色,接受别人的安排。让哥哥们和李氏还要为她担心,不能成为亲人的依靠,不能在无助时出手,甚至以后不能成为自己孩子最有力的依靠。 她如果不能争出一番天地,之前受过的委屈就是辜负自己,之后还要继续面对各种痛苦和压抑。在未来一望即知的命运前,她却只有推翻或者接受两条路可以走。 可以接受自己的命运,但是她不能接受不去努力就此生沉寂。 因此对于刘恒,林喻乔觉得如果不去想还好,要是思考人生,自己简直就跟精分一样了。 但是不管她是不是有情或有怨,都得努力往前冲,巴住刘恒不放,骨气是什么,与她有害无益,她权当不知道。 “王爷要不要吃梅子饼?” 抱了一会儿,刘恒就把她推开了,他并不是喜欢腻味的人。林喻乔直起身,捻起一块梅子饼,喂到他嘴边。 刘恒不是个爱吃零嘴的人,推开她的手表示拒绝,将头看向窗外。细长匀称的手指节屈起,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林喻乔自己吃掉梅子饼,又翻出随身带的桂花糖。 那是她去原武城之前方嬷嬷给她放在荷包里的,是她最爱吃的口味。 将一块糖含在嘴里,林喻乔过去将刘恒的脸掰过来。 在刘恒看着她的时候,突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在他张口欲说什么的时候,用舌尖将口中的糖送到他的口中。 皱着眉含着嘴里的糖,刘恒一向注意风度和修养,直接吐出来实在不雅,只能忍着尽快化掉。 面前那个人因为恶作剧成功而满脸欢喜,惹了祸还犹不自知,冲着他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王爷要是不喜欢桂花糖,再吐给我好了。” 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努力将糖咽了下去,刘恒警告的瞪着林喻乔,“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对面老实坐着。再闹就去后面的车里坐。” 知道他心烦了,林喻乔也不敢继续造次,就老实的坐到了他对面。 车走到将近傍晚时停了下来,门帘一掀,九月钻了进来。 “王爷,您的药好了。” 小心的将药碗搁在刘恒面前,九月垂睑低首,侧颜也是清丽动人。随着动作,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白皙细腻,就连跪坐在一边的姿势也是优美从容。 将头往窗外撇了一下,林喻乔看见车外几步站着刘恒的心腹之一,捧墨,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很明显九月是从他手里主动拿的药,为了在刘恒面前刷存在感。 她心里暗恼,九月这是把她当什么人了? 又怎么会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就真的是个好性儿的人。 喝完了药,刘恒即挥手让九月退下。 九月声音清脆的告了一声退,留下一个甜美的笑,旋身而出。林喻乔隐约间,鼻息里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 护卫们休整了一下后随即启程,要赶在天黑前去投宿。 车轮滚滚的动起来,林喻乔轻笑,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不管出身高低,人总是会为了过得更好而不断往上爬的。哪怕知道没有路,也要闯一闯。” 拿起茶壶为刘恒倒上一杯刚冲的云雾茶,林喻乔看着刘恒辨不出情绪的脸色,又继续加了一句,“九月如此,妾亦如是。” 心中暗叹林氏竟然如此执迷不悟,刘恒淡淡的道,“只要安分些,该得的你都不会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林氏她就是一直这么固执,不肯安于现状接纳他的给予呢。 “妾要的,不过就是王爷的一份儿心,真能把妾放在心上。王妃已经有了十几年的爱重和宠爱,还有世子和大小姐这样的佳儿,妾有什么呢?便是妾身份不如,也不敢与王妃比肩,可是王爷至少要给妾一个希望啊。” “若是王爷心中对妾并无心悦之意,更是无需退却,只要王爷在原地就好,妾总会朝着王爷越赶越近的。” 想起之前刘恒送来的竹笛,林喻乔就有些难过。她往前走一步,他就会退两步。这样的你追我赶,让她看不到尽头。 “该给的,我自会给你。” 不该给你的,你也不要强求了。 刘恒没有再看她,低头继续看书。 林喻乔默默垂泪,半晌,忽然开口道,“我不会放弃的。” 若是没有希望,她还怎么过那么漫长的后半生。 天黑透了,他们一行人才到达最近的一个客栈。 因为弘农驿站早前被流民组成的劫道者抢掠一空,原先守着驿站的官吏和负责接待的人都已经逃走,甚至院子一半墙都被人推到,房顶也扒了。他们没法再在驿站停驻,只得住到客栈。 打先儿的人事先将整个客栈包了场,林喻乔和刘恒从马车里下来时,掌柜的他们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随行的嬷嬷和丫鬟去厨房做了他们吃的菜,端来房间后,刘恒简单吃了两口就停了,林喻乔也没心思大吃大喝,二人俱都早早歇了。 半夜里,林喻乔听到紧急的敲门声惊醒了过来,睁开眼时,刘恒已经走到门前。 她本就没脱中衣,赶紧把白天穿的男装换上,头发随便一挽,让刘恒叫人进来回话。 “今夜咱们多半数人都腹泻难忍,恐是晚饭有问题,奴才已经把掌柜的等人扣了起来,且听王爷安排。” 刘恒眉间猛地跳了几下,心头有不好的感觉。 “把掌柜的等人关起来,挨个拷问。其他的人尽快找大夫过来开药,没有生病的人都加紧守卫。” 简单的安排了一番,刘恒就跟着捧墨一起出去了,林喻乔独自留在屋里,觉得浑身颤抖起来。 没过一个时辰,她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甚至仔细听还有尖叫和嘶吼。 感觉腿都软了,林喻乔跌跌撞撞扑向窗边,只看到外面火光冲天,人影混乱。 顾不得再收拾什么,她赶紧开门向外跑去,这么危险的时候,她得跟紧了刘恒才行。不然她一个人,绝对活不了。 在下楼的时候,林喻乔正好看到从旁边奔过来的刘恒。 “赶紧走。” 看到了人,刘恒赶紧拽着她下楼,往后门奔走。看起来刘恒是专程来找她的,没有丢下她的心思,林喻乔觉得心间有些安慰。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要是裙子,这么个速度跑,她绝对走不了几步就要跌倒。 知道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做累赘,林喻乔一边往前奔,一边扯着刘恒小声喊,“王爷快换下外衣来,换上捧墨的衣服。” 听到林喻乔的提醒,捧墨马上脱下自己的衣服与刘恒交换。到了后门时,刘恒换好捧墨的衣服,混在一堆侍卫之中,在人影里变得不再醒目。 后门外面也围了不少人,但是比起前门来说是少些的。 骑上马,将林喻乔置在身前,刘恒挥舞着剑,跟着自己身边的几十骑精干的侍卫一起突袭出去。   ☆、第32章 表白 一路上刀光剑影,流民打扮的贼寇不断地试图往他们这边涌过来。外围甚至还有几个人拿着狼牙棒,挥舞间血光四溅。 刘恒的马在侍卫们保护的中间,黎阳营的士卒们也有一部分从前面赶上,拖住一截人。 由于提前换了衣服,捧墨他们为了转移视线,在前方调转马头,向着乡镇的方向冲去,带走了大部分的追袭者。 林喻乔闭着眼睛,只听见兵戈的撞击声和风声呼呼的在耳边刮着。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有些麻木了,衣衫上也溅了血迹。 马上的速度太快,她感觉脏腑都随着颠簸快要震碎,只能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牢牢抓住马鞍上的铜环。 不知跑了多久,等她再度睁眼的时候,身后的追袭声已经快要听不见了。到底是藏宫将军送的好马,他们将其他人都牢牢地甩在后面。 林喻乔的腿感觉到马肚子都在颤抖,她动了动胳膊,想换个姿势,不料一阵钻心的痛袭来。 原来逃亡时她精神太过紧张,尽然没意识到胳膊上被划了道剑伤。 刘恒将马勒停后,自己踉跄着下了马,又将林喻乔扯了下来。 “王爷。” 她试图开口说话,嗓音却干涩嘶哑。 “别出声,快走。” 用剑柄在马屁股上用力抽了下,刘恒将它向相反方向赶去,然后拽起林喻乔继续往深山密林里跑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林里跋涉,两边都是密集丛生的灌木,甚至有些半人高,脚下还有横生的树脉。 林喻乔一手用力拽着刘恒的手,不让自己停下来,另一手还得努力挥开挡路的灌木丛。 她知道自己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两腿灌了铅一样机械的动着,胸腔间都冒着血意,似乎一张嘴就能呕出一口血来。 一路向前跑,也不管什么方向了,一直到等他们自己都迷了路,刘恒才扶着树停了下来,而林喻乔已经站不住了。 休息了一会儿,她挣扎着坚持起身,尽管脑子都不大转了,但她还是记得,似乎剧烈运动后不能停住,一定要活动一下。 以前每次开运动会时,体育老师都会在运动员长跑过后挨个拍打后背,让他们必须走动一会儿。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能记起前世的大部分经历了,只有这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偶尔会模糊的跳出记忆。 活动了下身体,感觉到稍微好过点了,林喻乔赶紧也拉住依着树,撑住后背的刘恒走两步。 借着树木枝叶间隙中漏下的月光,她发现刘恒胳膊上也有血迹,明显比她的伤口更深。林喻乔猜侧,应该是他在打斗过程中,为她挡了一下挥过来的长剑。只是没完全挡住,还是划到她胳膊上一点。 想到在今晚这样的生死危急关头,刘恒不仅没有抛下她,还尽力护着她,林喻乔就觉得刘恒在她心中又变得光芒万丈了。 就连刘邦这样“起布衣而有天下”的乱世枭雄,当年在逃难时也害怕妻儿的拖累,将自己的孩子亲手推下车。 每个女人都渴望着英雄救美的桥段,刘恒今日能这般对她,让她既满足又感动,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她不去爱。 而刘恒一边默默的走着,一边思索现在的情况。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人那么胆大包天,直接扮作流民贼寇来暗杀他。 看起来原武城他中了暗箭没有死,坏了京都里那帮人的计划,于是对方再出杀招,必要置他于死地。虽然那伙贼人扮作流民,可是身手明显是受过训练的,出手刀刀往致命方向刺。 幸好他在一片混乱中与捧墨换了衣服,如今那伙人应该都循着捧墨而去,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既然对方已经祭出了这么大的手笔,应该是还有后招的,现在没杀了他,也不会就此罢休。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累到快撑不住了,之前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又有些裂开了,还是不能停下,得尽快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等人都撤了他再尽快返回京都。 林喻乔偷眼看了刘恒一眼,他仍然镇定的往前走,可她观察着这片广阔的没有尽头的山林,觉得心中不太妙。 抬起头想看看北斗七星找找方向,这是她唯一记得的常识了。 可是树木长势繁盛郁郁葱葱,大树的枝叶俱都高广,遮天蔽日,偶尔的点点缝隙只容几丝月光,看不到星星。 像是走到了密林深处,前方越来越黑了,没有月光,也不见其他的声音,林喻乔拽住刘恒的手,“王爷知道方向么?” 刘恒皱着眉,“不知道方向,但是地势是逐渐增高的,循着高处走,总会有路的。” 没有丝毫野外求生技能的人听着他的话觉得也蛮有道理,反正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继续跟着他走。 将近黎明时,传来轰轰的雷鸣,不过一息,就有雨滴落下,先缓后急,噼里啪啦的打在树叶上,风吹的枝叶也簌簌作响。 又冷又累,靠在刘恒的怀里,林喻乔望着周围都是树,心头满是恐惧。 她最担心的就是打雷下雨了,据说在树下很容易被雷劈到的,偏偏他们现在走到哪里都逃不开树。 这样雪上加霜的困境,让刘恒也觉得心焦。拍了拍林喻乔的背,他把人拉出怀里,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不能停,继续往前走,看有没有地方避雨。” 在雨中两个人又相互扶持着走了很久,林喻乔才发现远方有一排黑乎乎的地方,看起来是山洞。 “有个山洞,有个山洞。” 她激动的拉着刘恒的手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在洞前时,刘恒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用肩膀挡住林喻乔,小心翼翼的朝里面探头。 感觉不到里面像是有生物的痕迹,他们进去后,四下里昏黑一片,也不敢继续往深处走,就在洞口间避雨。 折腾了一晚上,刘恒再也撑不住了,顺着洞中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王爷?” 林喻乔恐惧的低声喊着刘恒,摸索着扑过去,却感觉到刘恒身上不正常的热度。 将额头搁在刘恒滚烫的额头处,林喻乔心间更加害怕起来。 刘恒本来就没养好伤急着回去,如今身上旧伤加新伤,更兼淋了一场大雨,现在发起高烧来又没有药物,万一他撑不住了,她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熬。 外面风雨交加,天一点点亮起来,林喻乔心里无助极了,又万分痛恨自己此时的无力,只能用力抱着刘恒掉泪。 “别哭啊。” 脸上被眼泪一滴滴的打湿,刘恒勉强睁开眼,喃喃道。 他的唇色苍白,脸上却不正常的潮红,费力的抬起胳膊,想触摸她的脸。 “乔乔,你不该来原武城的,要是听话一点,在王府里安稳呆着,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将湿漉漉的脸蹭在刘恒的掌心里,听着他的话,林喻乔更是哭的难以自抑。 半晌后她勉强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贴着刘恒的脸颊,不断地亲吻他苍白干裂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在他耳边坚定的说,“我不后悔,不管生死我都想跟王爷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走出去的,我还等着王爷好起来,带我一起回京都。” 听了她的话,刘恒唇间溢出一丝轻笑,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缓缓覆盖上了眼睑。 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越发沉重了,林喻乔赶紧摇晃他,“王爷,你不要睡啊。” “刘恒,刘恒,你撑住啊。” 依现在这个条件,刘恒要是发着高烧睡了,轻则烧坏脑子,重则醒不过来了。 “别吵。” 刘恒无力将头歪在林喻乔的怀里,制止她再呱噪。身体像泡在热水里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关节酸痛,之前心口处的箭伤,也一阵阵的痛。 将刘恒衣角撕碎一块,林喻乔沾了外面冰凉的雨水,覆盖在他额上。 “刘恒,我都与你同生共死了,你可不能放开我不管,得尽快好起来啊。” “刘恒,你怎么就是不能喜欢我呢?” “我要的也不多,有王妃在,你也不会给我太多,可是至少把心留给我啊。” “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带着希望活着,不至于卑微到底,就那么困难吗?” “我难道不值得你再对我好一点,更好一点吗?” “刘恒,你用定下的规矩和界限困着我,难道不也是困着你自己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你送的莫名其妙的竹笛有什么意思呢,人不可能没有心的,你又不是真的竹子做的。” 揽着刘恒的肩膀,林喻乔在他耳边不断地说着话,到最后声调渐渐哽咽,变成了喃喃自语。 “要是我们都出不去,最后死在这里了。我娘和哥哥他们得多伤心啊,我娘一辈子受着委屈,从没有风风光光的直起身子,有底气的活过。我二哥还跟着你呢,他把我爹和大哥得罪惨了,如果你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认真的爱过一场,现在到如今你也不喜欢我,我怎么能甘心。” 昏昏沉沉间,刘恒听着她的话,心里滋味莫名。 胸腔里酸胀柔软的像是被外面的雨水溢满,不知什么时候落进的种子被泡的鼓涨着,挣扎着冲破禁锢钻出来。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眼前的人,林喻乔头发乱糟糟,满脸是泪,脸颊还有灌木细小的划伤,双眼通红肿着。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算尽人心难算天意,半生疏淡自持,仍逃不过兜头而过的红线千匝。 纳她进门本是计划之外,她却不是让他省心的那一类。 有着莫名的热情,天真,还很麻烦,缠人,自恃美貌为利器,有时候还没规矩,令他棘手,心软,也怜惜,犹豫,最终避不过,推不开,以致赔上了留存半生的情动。 此刻,如果刘恒还有力气,他一定会无奈的向林喻乔承认,“到底是你赢了。” 这番生死危局,让他的情绪也无所遁形。她的赤诚,他看在眼里,她的希求,他不忍辜负。 如果她真的所求就是一颗心的话,他已经搁在了她的身上。 话语哽在喉间,刘恒没等说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喻乔看着刘恒失去回应,拉着他的手再也唤不醒时,像失去了支柱一样,再也撑不住了。 呆呆坐了许久,林喻乔突然抹掉眼泪,她想着,自己一定要去做点什么的。 总会撑过去的,没有努力过怎么能认输。她攥着拳头往自己脸上轻轻击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小心的放开刘恒,让他就势躺下,冒着倾盆大雨,林喻乔跑出了山洞。 怕自己迷路,她小心的边走边做记号。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一层层像有千斤重,既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又随着冷风吹过,而遍体生寒。 不敢远了去,附近她到处都找遍了,既没有干柴可以生火,也没有野果可以果腹,只在一处树下找到地下一丛丛长得茂盛的野草和野菜。 本来已经从一丛野菜旁走过去,林喻乔突然顿住,然后转身再度回去。 地下的野菜,看起来有些熟悉,像是酸模。 在现代时,她在房东老太太那里曾经见到过。 当时老太太怎么说来着? “你们年轻人不懂,酸模啊,这可是好东西。十年灾害时,大家忍饥挨饿,全靠吃酸模才活下来的。而且它的叶子,还能退烧,当年缺医少药的,这个土方子能救命啊。” 那个时候她无知无畏,对于老太太的话很不以为意。感冒发烧了,一片阿司匹林的事,谁能到处去挖野菜。 现在,可不就真的用上了,林喻乔蹲下身,仔细的辨别着地下的野菜。 被雨水冲刷的绿莹莹,鲜嫩的野菜,随着风轻轻摇摆。根状的茎叶粗短,须根又细又多,断面呈黄色,叶片椭圆形,脆薄。 挖了一大捧酸模,林喻乔拖脱下褙子把它们装了进去,冒着雨跑回山洞。 怕自己看错了,林喻乔决定她先吃一口,确定有没有毒。 捏着一片菜叶,她一狠心,一把塞进嘴里。口感微酸,还有植物独特的气味。 抱着刘恒亲了一下他的脸,林喻乔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认真的道,“如果我死了,刘恒你就欠我一条命。下辈子你不许娶别人了,守身如玉的等着我。” 到了晚间,肆虐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良症状,林喻乔就把两棵酸模嚼碎了,喂给刘恒。 又累又冷又饿,林喻乔夜间忍耐不住,就和刘恒相互依偎着睡了。 早上明亮的光线照进山洞,她一睁眼,就看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刘恒!” 林喻乔惊慌失措的大喊,不知道他是自己起来了,还是被人抓走了。 难道他一个人走掉了? 胡思乱想着,林喻乔走出山洞,正好看到远处有一个青衣人影向她走来。 “你去哪里了?还以为你扔下我偷偷走了!” 扑过去狠狠撞进刘恒怀里,林喻乔流着泪委屈的道。 正好被撞在了伤口上,刘恒闷哼了一声,摸着她凌乱又失去光泽的头发。 “去找吃的了。” “你退烧了么?” 看来酸模还是挺有用的,刘恒这样子比昨夜好了很多,起码能走动了。 垫脚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林喻乔皱起眉,他额头还是烫着,而且眼底布满红血丝。 “没事,吃完了就继续走吧。” 刘恒递给她三五个小巧的野果,两人忍着酸涩咽下去,又继续互相搀扶着向深山里走去。 边走边歇,忍饥挨饿,林喻乔感觉到刘恒灼热急促的呼吸,知道他是强撑着的。不知道前路如何,万一终点是峭壁悬崖,刘恒可是绝对没法再走下山了。 “刘恒,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谁给大家下的泻药?” 一路走,林喻乔想起之前的疑问,就开口道。 听她叫着自己的名字,刘恒觉得特别别扭。别说夫妻,便是朋友长辈,也是不这么直呼其名的。 “这么没规矩,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 “那叫什么?如今就我们两个人,不然你叫我乔乔,我叫你恒恒?” 说出口后,林喻乔自己也笑了,听起来像是“哼哼”。 “便叫子平吧。” 无奈的一笑,刘恒说出了自己的表字。 “那子平,昨晚上的事是掌柜他们做的么?” “不是,是你带的那个丫头,那可是个本事不小的。是从张家出来的人吗?” 刘恒提到了九月,林喻乔也是吃惊,竟然九月不是个想勾引刘恒的蠢丫头,而是个细作么。 “说是张家的。自己赎了身后,就签了卖身契随了我。九月做了什么?我昨晚上气她不知进退,就赶到了后面伺候。” 到底是她让九月跟着来的,被人钻了空子,林喻乔低着头,心里开始发虚。 注意到她的样子,刘恒捏了下她的肩膀,“不关你的事,别担心。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到别的口子放进人来。而且捧墨早前看着九月总往前院走,就把她关了起来,不然也不会只有一半人中了药,给我们留下这一线生机。” “是什么有问题?饭吗?还是茶?” 林喻乔觉得纳闷,为什么只有一半多人中招。 “是酒里。她借口帮小二端酒,不断的来往前院。她碰过的酒壶里都下了药,其他的酒壶还没下完,就被捧墨发现,看她借口停留在前院,怕她不安分,就叫人带下去关了起来。另有一些人没喝酒。” “多亏了捧墨,肯定是九月想勾引你来行刺,后来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不知道他们其他人怎么样了。” 她的最后这句话让刘恒也沉默了,捧墨,捧砚,捧剑,捧萧都是他一手□□出来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俱都得用,如今捧墨,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到了深夜,他们坚持着走到了这座罕无人迹的深山密林最深处。 扶着粗壮的树木歇息着,刘恒一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了。林喻乔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再也没法继续走了,并且更糟的是又发起烧来了。 “乔乔,之前,对不起。你所求,而我能给你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趁着还有力气能说出话来,刘恒拉着她的手覆上心脏处。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过,一向俯仰无愧。可是现在因为心变了,当交付真心后,就不禁觉得他之前确实对乔乔太过严苛。她的所求本来也没有什么错,只是他不敢接受罢了。 听到刘恒的话,林喻乔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瞬间喜极而泣。 这是表白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足以压倒一切的忧惧,她终于有种熬出头的感觉。 过往的一切都不值得深究了,林喻乔迫切的想要寻到生机,想要与他一起活下来,去过一种名叫“未来”的新的生活。 就在她抱着刘恒又哭又笑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歌声。 “初一早起噻去望郎 我郎得病睡牙床 衣兜兜米去望郎 左手牵郎郎不应 右手牵郎郎不尝 我又问郎想哪样吃 郎答应:百般美味都不想 只想握手到天亮 初二说噻去望郎……”   ☆、第33章 获救 “子平,你坚持住啊,你听,有人在唱歌啊,这山里有人啊!” 林喻乔眼泪还有几滴挂在眉睫,听到声音后立即兴奋的摇晃着刘恒,努力撑着想把他拉起来。 可是刘恒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在听说终于有了生机后,再也撑不住了。还没等露出笑容来,手就重重的从林喻乔手心里滑了下去,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虽然刘恒不胖,但是到底是个健壮的成年男性,林喻乔独自拖不起他,只得先把他放在一旁,自己循着歌声去找人。 她穿过枝叶重叠的树林,拐过去一排高大的灌木丛后,就被眼前桃花源式的景象震撼了。 前面是一小片平地,阡陌纵横的田垅上,整齐的栽着绿油油的各式蔬菜,最边缘有两间简陋的泥屋,屋外还用篱笆围着一块小花园。 林喻乔仔细听了听,歌声就是从泥屋里传出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她找出藏在靴筒中的匕首,头朝外放入袖中,为自己壮了壮胆,就走过去敲起了门。 听到“扣扣”的敲门声,屋里的歌声骤然停了,随后里面传出了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踉跄的脚步声。 “老头子,是你回来了吗?” 激动颤抖的声音伴随着门打开后,露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老人大约年近七十,腰背佝偻,衣衫虽然满是补丁,却干净整齐。 看到外面站着个衣衫狼狈,相貌精致的小娘子,老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大娘,您救救我夫君吧,他受了伤,还发着高烧,躺在那边的林子里呢。” 见老人还算面善,也没有其他办法的林喻乔赶紧扑过去抓住大娘的手,祈求她的帮助。 “小娘子啊,别急,别急,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 大娘转身带上门,颤颤巍巍的跟着林喻乔一起向树林走去。 因为她到底上了年纪,脚程不快,林喻乔在她身后焦急的要命,无数次的想在后面推着她跑。 用了林喻乔来时三倍的时间,大娘才赶到了刘恒躺着的地方。 慢慢的弯下身,大娘看了看刘恒烧红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向林喻乔说,“看起来烧得厉害啊,得把他弄到屋里去。” 在她身边的林喻乔也急的团团转,她本来就是过去求助的,谁知道屋里只住了一个老太太,也没法帮她把刘恒拖过去啊。 “大娘,这里除了您还住着其他人吗?” 想起大娘开门时还喊了声老头子,她带着期望向大娘问道。 叹了口气,大娘有些感伤的说,“就我一个了。” 那怎么办呢,大娘自己都走不快,肯定帮不上忙的。盯着刘恒看了一会儿,林喻乔最终下定决心,如今这种情况,只有如此了。 她弯腰拽着刘恒两侧肩膀上的衣服,想努力把他从地上拖行过去。 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拖动他往前挪了半个身长的距离。林喻乔直起腰喘了口气,重又弯下身去拖,却不料被手心的汗水滑了一下,脱力向后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顾屁股摔疼了,她呲牙咧嘴的撑着地站起来,又要继续拖。 “小娘子,要不你随我回去找根绳子绑在他腰间,这样拉还能省些力。” 在一旁看着她这番动作的大娘拉住她的手,给她出了个主意。 “那最好不过了,谢谢大娘啊。” 额间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屁股后面还有泥土也没来得及拍打干净,林喻乔头发乱糟糟的蓬着,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但是她朝着大娘感激地一笑,双眼亮如星子,眉目宛然,桃李夭秾,依旧让大娘惊艳。 “这孩子,长的真俊啊,就和天上的仙女儿一样。” 大娘一边感叹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绢,拉着林喻乔弯下腰,为她擦着汗。 跟着大娘回去拿了一段粗粗的绳结,林喻乔一头拴在刘恒的腰上,一头拴在自己的腰间,像个在海滩边拉船的纤夫一样,一步一喘的往前拖着。 直到月上中宵,她才把人拖到屋里。 其实她浑身早已脱力,全靠着意志撑住,进了屋也不敢歇下来,又努力将他拨拉到床上。 累成狗一样大口喘着气,林喻乔再也坚持不住了,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累了吧,你好生歇歇。我用柳树皮烧了茶水,一会儿给你夫君灌上吧。” 扶着林喻乔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大娘又捧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墨绿色液体。 “我这里也没有治伤的草药,明儿领你现成去外面采。现在先把树皮汤给他灌下去吧,把烧先退了。” 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林喻乔见喂不下去,就先自己含了,一口一口的给他渡过去。 她最不耐苦药了,嘴里的树皮汤滋味苦涩又恶心,她强忍着一口一口的灌下,喂药的过程中还思维发散的想着万一她要是吐了,就会连同她吐出来的东西一同喂给刘恒。 那场景太美,她越想越恶心,赶紧打住。喂完一碗汤后,她马上冲去桌子上,就着凉茶狠狠地灌进去半壶。 等她缓过劲儿来,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大娘要了一盆热水,简单为刘恒擦了下手脸,和全是土的脖子。又重新包扎了他胳膊上的剑伤和胸上裂开的伤口。 “不好意思啊,大娘,给您把床褥都弄脏了。” 刘恒在地上拖行了一路,后背的衣服都磨碎了,头发和身上都是脏乎乎的土,林喻乔甚至还从他头发里摘出一堆树叶。 还有一些碎了的树叶和泥土暂时没法清理,只好让刘恒继续顶着了。 林喻乔知道,他一直都很讲究形象,哪怕在原武城养伤时,都要每天擦身换衣。现在却在泥土里滚了一路,身上也再没有了原来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就算是这个样子的刘恒,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暗影,高鼻深目,尽管他脸色潮红,她依旧觉得他像傅粉何郎。 林喻乔想着她从逃难到这个荒山野岭里的这段经历,不管怎么样,觉得她对刘恒都必须是感人肺腑的真爱了。 而且…… 想起刘恒昏迷之前将她的手放在心上,说的那番话,林喻乔就觉得心里甜的冒泡。他对她,也是真爱! 不愿意再去想京都里的王妃和江侧妃这些人,至少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刘恒此时,只是她一个人的。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烧了几个蒟蒻(juruo),你先吃着垫垫吧。” 大娘拿过一个小巧的竹篮递给林喻乔,里面盛着几个地瓜大小的东西。 她看着林喻乔安静的趴在刘恒床边,盯着他的睡颜发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也笑起来,眼里都是温柔和感怀。 一拿到吃的,林喻乔马上回过神来。她何止没吃晚饭,她是两天没吃饭了。中间的野菜和野果,那能叫饭么。 蒟蒻就是现代的魔芋,个大,香甜,三个魔芋吃下去,她才勉强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我给你找了几件衣服,你先换上吧,也好好歇歇。” 感动的谢过好心的老婆婆,林喻乔也简单擦了一下身子,换上大娘带着补丁的葛布衣衫,一挨上枕头,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身上腰酸背痛,像被车轮碾过一样。林喻乔翻过身,动作有些大,感觉胳膊和肚皮都磨得发疼。 这些年她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穿的里衣都是细棉或者绮罗的料子,葛布太粗了,刮得她身上又痛又痒。 “你起来了?正好我做好午饭了,快些洗把脸来吃。” 大娘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在衣襟上擦着手,热情的招呼她。 迷糊了一小会儿后,林喻乔猛地坐起来,看向刘恒睡得床。 “你男人早醒了,到底是年轻啊,底子好。” 将几盘菜里挨个夹了一些,放在米饭上,大娘端着碗筷递给已经半坐起身,靠在枕头上的刘恒。 欢喜的跳下塌,林喻乔冲到刘恒的床边。 “子平,你醒了啊,昨晚可担心死我了。” 看着眼前这个披散着长发,拉着他手臂不放的人,刘恒眸色深沉。 到底是皇天不负,让他们最终得了生机。 想起大娘告诉他的林喻乔是如何辛苦的将他带到这里,如何辛苦的照顾他的,他的心里十分温软。 他明白,她是一直娇养长大的侯门千金,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是相当不易的。若不是因为他,她何至于要受这些苦处。 将饭碗挪到一边,刘恒动手将她的身子扶正,看着她脸上瘦了一圈,小巧的下巴更加尖了,有些心疼,嘴里却道,“披头散发的,不像样子。” 听着这般煞风景的话,林喻乔嘴嘟了起来,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啊。不是说爱情能让人改变么,他怎么也没为她改变一下啊。 大娘在一旁听着他俩的话,轻笑了起来,这个郎君明明心中爱怜,说话却口不对心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过世的老头子。 “快过来吃饭吧,小娘子,下午我领你去采药,回来给你夫君用上,几天就能下床啦。” 吐了下舌头,林喻乔起身跟着大娘去吃饭,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回过神快速的在刘恒脸上亲了下。 刘恒看着她随意呼噜了一下头发,歪歪扭扭挽了一个最简单的環髻,就过去坐着吃饭了,心里有些好笑,莫不是她不会挽发吗? 待吃过饭,林喻乔抢着去帮大娘刷碗收拾。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她在现代时是一个人独居的,这些基本的家务活都熟悉。 摸着她嫩白细腻的手,大娘问道,“小娘子不常干活吧,一看就是娇养长起来的。” “是啊,我娘很疼我呢,不舍得我干活吃苦头。”林喻乔点头,她在这个时代确实不常干活,而且就没干过活。 “我要是有你这么俊的小闺女,也是不舍得。” 大娘的话让林喻乔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因为想起母亲来,眼底有些灼热。 “我嫁出去后,已经好久没见着我娘了,很想她呢。” “出了门子,小娘子就是外姓人啦。你还是小人儿呢,等以后自己有了娃娃,也就不想娘了。” 有孩子啊,林雨乔想着,她明年才十六岁,还是挺遥远的事呢。 和大娘一起在山间采了几株草药,回来后又费了劲的碾磨细了,林喻乔轻手轻脚的为刘恒上了药。 “这是怎么回事?” 上好了药后,刘恒抓过她的手,看着嫩白的手背上青紫了一块,皱着眉问到。 “没什么啦,碾药时被药锤砸了一下。” 看着刘恒摸着她的手沉默,林喻乔有些狡黠的一笑,“子平是心疼了?能叫你心疼一下,我这伤也算值了。” 她手背上的那道伤口,让刘恒觉得很是刺目,望着仍然浅笑倩兮的人,不禁软言道,“尽说傻话。” 下午回来时,林喻乔烧了一大锅滚烫的热水,好好洗了一个澡。 等她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走到刘恒跟前时,想起来他的一头碎叶和土屑,忍不住坏心的道,“子平你头发痒吗?” 然后又详细的给他形容了一下,当时她从他的头发里清理出来的树叶和泥土,甚至还有青苔,还神采飞扬的给他比划着。 最终看着刘恒的脸色越来越黑,她也不敢继续闹了,立马认怂,赶紧补救,“你就先忍忍吧,等明天你不发烧了我帮你擦洗。” 被她刚才那么一提醒,刘恒现在是一刻也没法忍下去了。感觉头皮越来越痒,简直脏到他毕生难忘。 “可是水都被我用光了。” 听了刘恒坚决要洗头擦身的指示,林喻乔心里二十万分后悔,磨磨蹭蹭找着借口。 都是她的错啊,只图嘴里一时爽,又来了她的罪。 烧水什么的,还要先拾柴,还得看着火,添着柴,简直累到不行,偏偏她还不能麻烦大娘帮她。 人家本来肯收留他们就很好了,怎么好继续劳动老人家。 见刘恒坚持,无奈的撇着嘴,林喻乔悲伤的出门去烧水,却在门口看到大娘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家郎君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水我已经烧好了,你帮他擦洗一下吧。我找出了以前老头子的衣服,先让他换上。” “大娘你真好!” 激动的上前搂住大娘,林喻乔埋在她肩头不放。 拍着林喻乔的背让她站好,大娘抱着衣服搁到刘恒榻上,对他笑道,“小娘子娇着呢,像个小娃娃一样。” 可不是,都嫁给他了,还是长不大。 刘恒在心里也不禁赞同大娘的话。 等替他擦洗完了,林喻乔的头发也干透了。披散着头发一身清爽的倚在床上,刘恒让她去要把梳子来。 “你要替我梳头?” 林喻乔乖乖搬着凳子坐在他床上下首,感觉到他的双手温柔的穿过她的头发,虽然有些生涩,却很熟悉的将头发弯来绕去。 等完成后,她端详着铜镜检验刘恒的成果,是比她自己梳的好。却突然想到他怎么会梳女子的发髻,莫不是还为别人梳过。不禁心里有些不快,扭头有些酸溜溜的问他。 “你以前给别的女人梳过头?” 看她又醋起来了,刘恒心里无奈,“没有。以前小时候看着我娘梳的,就会了。” “哦。”这样也行? 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林喻乔又看着他补道,“以前没有,以后也只准给我一个人梳头。” 感觉到她的独占欲,刘恒犹豫了一息,心头瞬间想了很多,最终还是答应,“好。” “那说定了啊!还要盖章!” 林喻乔所谓的盖章,就是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看着她高高兴兴地样子,刘恒的心里也很暖。 他喜欢她明亮的笑,也喜欢她毫无矫饰,热烈纯粹的面对他。他想要保护她的这份纯良,以后,但愿她能够一直这么开心的过下去。 将外面都收拾好后,大娘也进屋来。 看着这两个人靠在一起,亲密的说着话,她的表情既温柔又怀念。 “看着你们,就想起我年轻时候的事来。” 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大娘缓缓的讲起了她的故事。 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那些被岁月吞没的,有关青春,有关爱情的往事,都带上了栀子的香气,重新变得生动又鲜明起来。 大娘姓徐,是山下镇子上的村民,在出嫁的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了老头子刘国江。 那时候她16岁,他6岁。 还是个孩子的他磕断了门牙,按照当地的风俗,掉了门牙的孩子只要让新娘子摸一摸嘴巴,新牙就会长出来。所以他的伯娘抱着他来到她的轿子前,请新娘子为他摸一摸嘴巴。 徐大娘那时候还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凤冠霞帔下容色惊人,给还是个孩子的他留下了人生最初的惊艳和震撼,此后经年里,一直记忆深刻。 岁月荏苒,十年弹指而过。她不再是满怀期待的美丽新娘,成了无儿无女的寡妇,因为被婆母指责克夫而赶出家门。 独自靠着上山拾野生菌,编草鞋,她艰难度日。而他,则长成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一次救起掉入河里的她时,与她开始熟悉起来。 后来,他就经常主动的帮她担水,砍柴,照应家务,如此4年,从不间断。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不例外。他的关照,变成了她的原罪,各种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扑面迎来,她在村里的日子越发难过起来。 终于有一天,他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敲开了她的门。目光坚定又热烈的看着她,让她跟着他一起走。 “只要我活着,就一直会对你好的。” 他的话打动了她,他的勇气也鼓舞了她。未来还有那么漫长的一段路,她愿与他一起相携同往。 此后,他们一起逃到了这深山老林里,过着清苦又满足的日子。 他砍树,开荒,种田,盖房,忙的汗流浃背,她在一边编着草鞋或者做着饭,一边唱着他爱听的歌。 “初一早起噻去望郎 我郎得病睡牙床 衣兜兜米去望郎……” 直到后来他先离她而去,她都总是恍惚间,觉得只要她唱起这首歌来,他就在外面抹着汗摇头晃脑的对她笑。 “等郎君养好伤能走动了,我就带着你们下山。这山上的另一条路,只有我知道。那里每一处阶梯,都是我那老头子,这么多年用铁榔头,一手一手凿出来的。” 他年复一年的在悬崖峭壁上凿路,只为怕她出门摔跟头。尽管,她这几十年来,下山的次数不到五个指头。 这一生啊,能和相爱的人白头到老,她也就知足了。现在,她余下的岁月里就剩下回忆和等待了。 他在那边等,而她,在这边等。   ☆、第34章 段子 在徐大娘这里呆了六天,刘恒的伤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是已经能够上路了。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因此有些归心似箭。 于是第七天早晨,他们就向大娘辞行,并且循着她的指引,找到了山背后藏着的另一条路。 望着自上而下蜿蜒着的石阶,林喻乔心中震撼。 这几千级的石阶全都是一个人几十年里,用手一级级凿出来的,将一辈子所有的爱意,都顺着汗水倾注在这条路上了。 山阶陡峭,刘恒小心地拉着她拾级而下。 “我们走了,大娘又要一个人过日子了。” 路上,林喻乔有些伤感。 老人善良热情,在他们借住的这些日子里,几乎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以招待他们。 “等回去,我会找人再上来给大娘送东西的。大娘估计不会下山了,就让人常上山来看看她。” 刘恒揽着她的腰,为她整了整戴着的帷帽,轻声安慰道。 也只有这样了,想着大娘目光里的眷恋与温柔,林喻乔心底有些羡慕。尽管老大爷已经离世,可是大娘身上仍然带着,深深的,被爱过的痕迹。 下山后,他们顺着木桥一直往前走,就来到了大娘说过的叫桫椤嘴的地方。 幸而临行前,林喻乔还准备了带着银两的荷包,匆忙奔逃间也没有丢。虽然钱不多,可是足够他们暂时路上的花销了。 在村里雇了一辆马车,两人就去往镇上。 “转道去宁吉县,从那里回京都。” 怎么回去,刘恒在山上时就筹算好了。宁吉县的长史魏冰是他早年派出去的人,应该能靠得住。 担心再遇到截杀,在从宁吉县离开时刘恒不仅自己小心行事,也嘱咐魏冰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和安排。 为了保证安全,林喻乔和刘恒假作行商之名,特意绕了一圈远路,花了半个月时间,才终于快回到京都。 “回了王府,子平你会忘记我们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你说过的话吗?” 离回府的路越近,林喻乔就越不安,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知道她的担心,也有些理解她的渴求,刘恒摸了摸她的发,保证道,“放心吧,不会。” 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对于接下来的所有事,他都已经考量清楚了。 看了一眼听到满意的回答,脸上喜笑颜开的人,刘恒又加了一句,“你要守规矩。” 他愿意顺从心意恣意一回,但是长久的坚持和府里的安宁,他也不能抛在一边。两番遇险,更是让他清楚要走的路是多么不易,他必须全力以赴,一点不松懈。 因此后院必须平稳,不能有牵制他的漏洞,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花在那上面。 乖顺的点点头,林喻乔保证,“我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她明白刘恒的心思,他这么些年对女色看得很淡,很明显是个爱权势不爱美人的。她要想不被刘恒甩在身后,就必须不能拖后腿。 人心易变,此时她明媚娇艳,他们两心相悦,可是以后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刘恒不是个头脑发热的人,也不会为了她宠妾灭妻,所以压根这方面她连想也没敢想。只要,给她个能活的更好的希望,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在刘恒怀里翻腾着,跪在他的膝上,她直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 “我保证不起别的心思,也不会跟王妃争较什么,只呆在我的院里盼着你来看我。” 咬着下唇,林喻乔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把心底渴望的话说出来,也随时做好他会拒绝的准备。 “我很乖,那么子平你可不可以不再亲近别的女人?” 刘恒挑着眉,不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就是,你去别的院里时,别再和其他人一起敦伦行吗?” 看刘恒没理解,眼睛一闭,心一横,林喻乔直白的把话说了出来。 这…… 倒是没有生气,刘恒只是觉得太过诧异。她的话,委实超乎寻常,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表情太过安静,让林喻乔觉得既忐忑又恐惧,像等待人生的重要判决。 就这样把期待说出来,是不是她真的太不知足了? “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也不会拖累你,在府里绝对会老老实实守着本分的。” 再一次辩白剖析自己的心意,林喻乔就差赌咒发誓了。他是不是可能会看在她老实的份上,答应她呢? 望着她脸上薄如纸一般脆弱的期待,长睫垂下,像蝶翅一般扑闪,刘恒觉得心里有些乱。 她提了如此直白的要求,让他实在是为难。 本意上,他愿意一直宠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永远开心地笑。况且他一向清心寡欲,之前虽然大部分时间宿在王妃院里,可是敦伦的次数一个月也没几次。 但是如果他答应了,她会不会胃口越来越大呢。他并不想让她变得欲壑难填,也不能打破后院的平衡。 拿不准是要直接开口呵斥她的逾越,还是用沉默以示回绝,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刘恒最终说出来的,却是“可以。”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到林喻乔的耳中,却比惊雷还要震撼,又比仙乐还要悦耳。 看着她激动的在怀里又哭又笑,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刘恒浅笑,最终叹了口气,将她的头按入胸间。 他们一步不歇的往京都赶着,而京都王府里,也乱成一团。 早前在听回报说刘恒遇刺,路上带的人悉数被杀时,王妃直接晕了过去。 “怎么会呢!” 醒来后,王妃听说刘恒的尸体已经被乱剑砍得血肉模糊,只能通过衣服辨认出来时,眼前依旧一阵阵发黑,哭的撕心裂肺。 “母妃,现在父王遇害,您要撑着啊。” 世子刘康留着泪跪在王妃身边,劝慰她振作起来,府里的众人,都还要靠她来执掌大局。 “康儿啊!你父王就这么走了,母妃以后怎么办呢!” 想起嫁给刘恒后十几年琴瑟相谐,现在他却一朝身去,王妃就觉得心如刀绞。 白天处理府里府外的交际往来,各项事务。晚上王妃却睡不着,几乎夜夜流着泪到天亮。没过几日,她就憔悴的像是老了十岁。 “没有找到林氏的尸骨?” 听回来报告情况的人说起只找到王爷的尸骨,没有侧妃的尸身时,王氏皱着眉头,心间一跳。 早前陈良侯夫人听说淮阳王遇难后,就到府里探听情况,哭诉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她心思不正,不该让林侧妃去原武城。 本身王氏心里就因为李氏的话有怨气,如今再听说没见着林氏的尸骨,想着莫不是她被贼寇掳走了,或是自己贪生怕死率先跑了,心里就带上了一层不好的疑思。 因山长水远信息来往不便,心里又觉得林氏不是个好的,万一查出来林氏受辱,反而有碍王府名声。王妃就没有再使人继续找下去,而是当做侧妃已死,使人去陈良侯府报丧。 等到刘恒的“尸骨”从弘农运到京都时,时日久了,尸身已经十分不堪。 怕王妃触景生情,刘康强忍悲意,让底下人为“父王”换好衣服收拾了一番,小敛过后就匆匆封了棺,停灵在王府外院。 停灵的第一日,正是刘恒回来的这一天。 他还没进大门就看到了外面的奠仪和白幡。哀乐声声,进进出出的人过来拜访祭奠。 本想直接进宫的,但是挂念府中的情况,刘恒就先和林喻乔一起回了府。结果却见证了自己的葬礼,刘恒心里又惊又恼。 林喻乔看着丧榜才惊觉,原来她也已经跟着“过世”了一遭。 刘恒从大门进去后效果震撼,一路上见到他的下人俱都十分恐惧,连收到报丧帖来王府吊唁的亲友们,都受到了惊吓。 跪在灵堂的刘康和王妃等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看见刘恒本人真的回来了,王妃又激动的要昏厥过去。 “我和捧墨换了衣服,估计你们收敛的人是捧墨。” 简单向王妃解释了几句,要她处理府里剩下的事,刘恒匆匆收拾了赶到宫里。 这一番误会大了,他要先去父皇那里解释一番才好,顺便请命追查这两场针对他的暗杀。 刘恒走后,林喻乔赶紧回到了自己的院里。江嬷嬷和方嬷嬷,清明谷雨等人,也都穿着孝服跪在堂前抹泪。 “侧妃,您可回来了。” 见到了林喻乔,江嬷嬷她们吃惊过后上前摸了摸她的手。确信真的是她本人后,都流着泪又哭又笑。 “赶紧使人去侯府通知我娘她们啊!” 想起来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林喻乔急忙让清明出去找人回侯府给李氏报信。 一直忙到晚上,府里的灵堂,棺木,幡杆和丧榜等才都撤完,还有众人的孝衣等也都统一收了烧掉。 等周围终于恢复正常了,林喻乔才听江嬷嬷说起,她的院里之前就封起来了,还有她日常穿的衣服等物也都让人收拾了,有些已经烧了。 闹出了这么大个乌龙,林喻乔已经不知道该什么表情才好了。 她新做的衣服里,还有好些没穿过的,也都被找出来烧了。没烧的那些也大部分装入盖着佐钱纸,如意勾的丧仪箱子,再拿出来穿总归是不吉利,就叫江嬷嬷都拿去库房封了。 如今只能找出两件能穿的衣服先凑合,她连夜让针线上裁制新衣,准备明天再找外面制衣局的裁缝来,重新给她做衣服。 而王妃这边,前几天硬撑着张罗刘恒的葬礼,如今还要打起精神继续再收拾余下的烂摊子。不过幸好刘恒还活着,这让她心头快慰,又有了主心骨,眼里也泛了光彩。 忙完后,见刘恒还在宫里没回来,她就叫人去把林喻乔请过去。 她的心头一堆疑问,想着从林喻乔那里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王妃院里,林喻乔请过安后心头十分惊讶。 这才多久,王妃竟然憔悴成那样了。眼底有些盖不住的乌青不说,脸色暗黄,看起来都有点像李氏那个年纪的人了。 林喻乔将一路上发生的事都和王氏说了,只将九月是她带回的丫鬟这个细节隐去。说到刘恒在山林里发烧,两人没遇到徐大娘前,靠野菜和野果度日时,王妃即泪水涟涟。 “王爷此行很是受了一番苦楚啊。偏我们在京都里,也没什么能帮得上。” 用手绢抹着泪,王氏感叹了许久。又亲自握着她的手道谢,“王爷一路上多亏了侧妃照应,我得好生谢谢妹妹。” “王妃哪里的话,都是妾该做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王妃才放开林喻乔,让她回去。 “王妃,林氏跟着王爷出行这一趟,也是同甘共苦过的,以后王爷怕是要对她另眼相看了。王妃还需要早作打算才行啊。” 晚间,伺候完王妃梳头换洗后,周嬷嬷在她耳边轻道。 看着镜子里,她的眼角已经有些纹路了,比起林氏的鲜妍,她已有些老态了,王氏心中酸苦,又充满担忧。 在听完林氏说的一路上的艰险后,这也是她所担心的。王爷是个厚道人,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她。只怕,林氏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知道,过阵子再看看吧。” 她到底还是犹豫,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真的用上那两个通房。她总觉得,一旦她主动给了通房,反而会把她与王爷的距离拉远。 而刘恒直到半夜,才从宫里回来。 建武帝在得知向来得力的三儿子陨落在弘农,心头十分悲痛,只是强忍着还要处理颍川和弘农的叛乱,因此也没能亲去灵前。 这几年天旱粮食减产,各地动乱频繁,严重拖低了国家的经济,甚至建武帝想要出兵平乱,都拿不出足够的钱粮做军饷。 带着满心疲惫和悲伤,建武帝在亲眼看到儿子活着回来后,惊喜交加,一下子受不住,突然手脚颤抖,半边身子僵住了。 刘恒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甚至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 于是又赶紧叫来御医,要是建武帝突然出个什么好歹,他就要背上个吓坏父皇,“不孝”的黑锅了。而且关键太子还在位呢,要是因为父皇病了让他最终得了好,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要前功尽弃了。 建武帝这一病惊动了不少人,第一个进宫的是五皇子鲁南王,随后就连几个公主都进了宫,大家心照不宣的没人通知太子,等太子收到信从东宫赶来时,连宰相和内大臣都到了。 “陛下一向内虚暗风,湿痰生热,腑伤积损,又情绪波动太大,等喝几天药配上针灸治疗,应该就会好转。但是以后需滋液潜阳,务慎辛燥,不能再受操劳了。” 御医的话让刘恒松了一口气,父皇可不能就此倒下。但是后面那句不能再受操劳,又让他踟蹰起来,难道以后要太子监国吗? 有和刘恒同样想法的,也在暗自思量,但是大家面上都心忧建武帝,皆等着建武帝治疗过后睡着了才肯离去。 到了宫门前,因为来的晚而觉得失了面子的太子,忍不住拉着刘恒说起话来。 “恭喜三弟平安归来啊。不过你也是太莽撞了,怎么就好直接去往父皇面前,把父皇还吓病了。” 一旁的鲁阳王难得的赞同太子的话,也跟着帮腔,“是啊,三哥太莽撞了,让父皇因你受了这番罪。” 见太子他们说起这茬,确实建武帝此番病的蹊跷,因此周围还没走远的不少重臣和宗室亲眷,都在竖着耳朵听。 知道太子和鲁阳王没安什么好心,刘恒本来就想找机会澄清建武帝的病因,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太子他们的话正好给了他发挥的空间,让他心中暗喜不已。 “大哥和五弟此言差矣,父皇是真龙天子,自是威仪赫赫,英武不凡,岂会轻易因为一点小事受到惊吓。突然生病,必是心忧朝政而致。” 刘恒清楚,要想再进一步,他身上就不能留下任何污点,正好趁着这么多人在的时候,他须得极力撇清。 “非是我推卸责任,而是实不能忍受大哥和五弟如此看低父皇。难道在你们心里,父皇就是这样胆怯的人么?最近颍川和弘农叛乱,父皇一向体恤民情,勤于政务,怎能不心忧。” 他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让太子也没找到什么理由反驳,他总不能坚称父皇就是因为被吓到才病了,那样还不得被扣上个看不起父皇的帽子。 这一场麻烦顺利的混了过去,刘恒见想说给人听的对象都已经传达到了,就告别太子和鲁阳王先走了。 看着刘恒出宫远去,太子和鲁阳王互相对视一眼,也各自走了。 “这个祸害,倒是命大的狠。” 坐在马车里,太子表情阴鸷,转动着拇指的扳指。 且说刘恒回府后,尽管已经很晚了,第一夜仍是歇到了王妃处。 林喻乔听清明小心的说起这个消息后,叹了一口气,也自去睡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最近刘恒都不会来她这里的,她还在等着,不过是无望的期待着一个永不会来的惊喜。 第二天,王妃就开始写帖子,针对刘恒“假死”这件乌龙往各处送礼澄清。 之前收到报丧帖的各府都送来了奠礼,她也不能退回去,大件都收拾到库房锁着,其他的布料等物都赏了出去。 持续了好些日子,京都里最红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淮阳王“死而复生”的事。 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茶馆里,说书人还编出了淮阳王买通鬼差在地府续了命,停灵的那一天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样的段子。 林喻乔没想到古人还挺有想象力的,这些段子比话本还精彩,她特别爱听这些。 每日里都要身边口舌最利的芒夏去外面打听最新的段子,回来好讲给她听。 晚间,她滚在榻上,又叫芒夏给她讲。 说书先生最新一期的段子,是讲淮阳王少年时在外游历,被高人收为了徒弟,高人平时隐居在仙山,尤擅炼药。在淮阳王遇难时,就是吃了高人送的神药才还魂的。 并且那药珍贵神奇,高人特意寻访天宫,从仙女手中得到了珍贵的药材,九九八十一天不吃不喝方能炼成。 刘恒进来时,就听到她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是有什么欢喜事?” 看着在榻上仰面朝下,捂着肚子笑的岔气的人,刘恒挑高了眉,心头不解。 擦掉眼泪,林喻乔起身潦草的请了安,并将其他人挥退了出去。 拉过刘恒一同坐在榻上,她捂着肚子,边笑边说起了听的段子。 “再过两天,恐怕就要编出你遇到了下凡的仙女,并与那仙女相爱,你遇难时仙女不舍得你就此离去,特意将从天宫偷来的仙药给了你这样的故事。” 刘恒没有接收到她的笑点,反而因为听了她的话眉头紧皱。 这些流言在林喻乔那里是十分有想象力的搞笑段子,可在他眼里,被编入这些匪夷所思的怪力乱神段子,可不是什么高兴事。 看着刘恒没有同样开怀畅笑,林喻乔顿时觉得寂寞如雪。他们之间的代沟,可是隔了几千年的文明啊。 “其实大家也就听个热闹嘛,反正也堵不住他们的嘴,除非有更热的其他话题。子平你不喜欢他们编的这些,可以自己编啊,然后让说书先生在茶楼讲你编的段子。到时候你就是说自己是神仙转世,也是可以的。” 躺在刘恒怀里,林喻乔一边腹诽他没有自嘲的幽默感,一边漫不经心的给他提建议。 说者无意,而听者有心。 这一次刘恒终于接收到了她的点,并且从中得到了灵感。或许这流言,他真的能够好好利用一下呢。 心中一喜,刘恒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啃咬着她嫩滑的颈子,含含糊糊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本来想毛遂自荐,申请亲自为刘恒编段子,有志做大秦地下段子手的林喻乔,雄心壮志刚燃起来,就被滑入衣襟内作乱的手给熄灭了。 莺语呢喃里,一室春光。   ☆、第35章 患病 不管在什么时候,八卦的魅力总是无穷的。特别是在市井娱乐项目贫乏的时代,流言和段子就是人们茶余饭后最朴实的消遣。 每当衍生了新话题,坊间大家也就有了新的谈资。并且流言有着时效性极短的特点,如果要想做一个合群的人,还要随时保持着与时俱进的精神,跟上话题交替的速度。 没过多久,淮阳王这个段子在京都的各大茶馆里就已经不是个新鲜事了。 现在坊里最红火,传播最广泛的流言,是太子纵容奶兄凌久利用“市易”敛财,不仅压榨商户的利益,还逼死了好几个商户这样的传闻。 “市易”是从太祖时期实行的律法,并特别成立了“市易司”,由国家出资一百万贯,平价时收购商贩滞销的货物,等到市场缺货的时候再卖出去。 同时向商贩发放贷款,以财产作抵押,五人以上互保,每年纳息二分。用以达到“通有无、权贵贱,以平物价,所以抑兼并也。” 本是朝廷增加财政收入的重要渠道,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也是一项保障民生的重要政策。现在却成为太子门人敛财的手段。 凌久利用自己市易司参领的职权,刻意压低商户货物的物价不说,还抬高利息,使过期还不出来钱的商户荡尽家产。要债的手段层出,欠债严重的人家房屋土地都被收走不说,还要挨板子下狱。 关于太子“市易”敛财的流言是怎么兴起的,谁也不知道,但是渐渐越演越烈,最后大家都相信了太子与民夺利,逼死了人家几十条人命这个说法。 因为太子的身份始终是国家第二尊贵的,带着至高无上的光环,平头百姓谁也不敢当庭议论,给这个话题更是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但是堂上不敢宣扬,私下里却止不住传播,评论,似乎谁不提几句,就落了伍。 于是,闲谈间,酒桌上,甚至楼子里,众人聚在一起时,不说政事,也会低声议论两句流言。 “我说他早就该下台了,不尊老师,不讲孝道,还与民夺利,仗势欺人,哪里够得上做太子!” 一个喝大了的读书人义愤填膺的在酒楼里嚷嚷,却被同桌人赶紧捂住了嘴。 “我就不怕!有理,走遍天下!” 踉跄着推开拦着自己的人,读书人兀自嚷嚷。 其他人看着他的话题有越来越劲爆的趋势,都谨守着明哲保身的道理,赶紧找借口离开了。不到一息,就剩下了他一个醉汉还坐在桌前。 这事大家心里都知道,私下里也说两句,可是谁也没胆子这样站出来说。小老百姓能吃饱喝足就行了,天大的事哪里是他们该管的。 掌柜的看着这场动静也摇着头,怕担了祸,连酒钱也不要了,赶着让小二把人叉出门外去。 隔壁桌坐着个文士模样的年轻人,曲裾深衣,眉目俊秀,他也全程目睹了经过。将周围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下低头,喝下了最后一口茶,即让人结账离去。 淮阳王府。 刘恒很感兴趣的听着林喻城说起白日在酒楼发生的事,听说百姓都对太子义愤填膺时,不禁露出笑容。 “虽然眼下他们不敢明着反抗,可是太子在民间已经没有什么声誉可言了,流言可畏,到时候离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远矣。” 这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刘恒还有一系列配套的计划。 早在他暗自查出来中箭和劫杀都是出自太子的手笔前,他就知道自己与太子,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至于五皇子鲁阳王,刘恒知道他是个见利起早,优柔寡断的性子,狠不下心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吗?” 笑着看了林喻城一眼,刘恒想起以后的安排,不禁开口问道。 林喻城已经外放多年,在兖州担任兖州牧时,又将十六个县的度田顺利完成,考核必定是优秀,刘恒想着以后就让他留在京都里。 “一切尽听王爷安排。” “这样的话,你就留在京里吧,你这些年在兖州也是立了功的,特别是平顺的完成了度田,必然会得到父皇的褒奖。奉天府丞,想是够得着的。” 听说刘恒属意让他担任奉天府丞,林喻城略有些惊讶。 奉天府丞是正四品,仔细说来他也不是当不得。只是不多不少,正好压了他大哥半级。 林喻琪近年在东宫总算熬出头,被提拔为詹事府少詹事,负责经手东宫整体运作,能做到这个类似整个东宫管家的职位,算是太子极为亲信的人了。 本来林喻琪对于自己能够成为太子亲信应该是极为自得的,若是他再回京,横空压了林喻琪一头,想必他又是不能与他善了。 “有些事,避不过就要早打算。” 刘恒最后的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林喻城心中一动。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刘恒的想法了,看来刘恒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安排,想从林喻琪那里再撕一道口子。 既然刘恒挥了旌旗,他也不得不应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的前途早已经是拴在淮阳王身上了,林喻城也是早就下了决心,竭尽全力辅佐淮阳王问鼎江山。 他个人而言,林喻琪现在已经不能再算是他的障碍了,他也愿意为了名声与他虚与委蛇,维持面子情。但是显然刘恒需要他与林喻琪对上,他就不能再后退了。 见林喻城很快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刘恒高兴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留在京里,乔乔必然是欢喜。今晚上就在府里用饭吧,我让她过来与你见见。” 多年未见,林喻城也是十分想念妹妹,如今听说刘恒叫的如此亲热,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她过的应该还不坏吧。 等到晚上,林喻乔强忍着激动去前院见了林喻城,刚看到他的身影,就不自觉得飚起了眼泪。 “二哥,我可想你可想你了。” 抽泣着扑入林喻城的怀里,林喻乔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的腰不放。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两手为她擦掉眼泪,林喻城温柔的端详着她如今的样子。 他走时她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女,如今她眉眼已经长开,巴掌大的小脸面若芙蓉,再也没了小时候圆嘟嘟的影子。 林喻乔还是两眼泪汪汪的,瞅着林喻城还想扑。他看起来比当初走时成熟了很多,肤色也变成了迷人的浅麦色。 虽然看起来依旧书生如玉,英俊从容,可是身上的气质越发内敛沉郁,让人能够同时联想起苍绿硬竹与灿黄秋菊。 觉得林喻乔的样子十分不像样,刘恒不得不打断他们兄妹的亲热会面,自己动手将人拉过来揽住。 兴奋的围着林喻城说了半天的话,直到他第三次提醒自己该走了,林喻乔才恋恋不舍得松开手。 “回头让二嫂也来看看我啊!你们一走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临走时,林喻乔还拉着他提醒道。直到逼着林喻城含笑答应,再三保证,才肯放行。 回去后,她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二哥对我们几个弟妹来说,真的是长兄如父。各种关怀照顾不消说,就是我们的一点小要求只要他能办到,就从来不会忘。” 有些伤感的靠在刘恒怀里,林喻乔抹着眼泪幽幽的怀念道。 林喻城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在家时她受他照顾,就连现在,未来,她都还要一直靠着林喻城。甚至她以后的孩子,作为一个庶子,也要依靠林喻城这个做舅舅的关照。 “二哥事事为我尽心,可我能为二哥做的却不多。” 亲去她眼中的泪花,刘恒将人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压住她,轻言开解。 “我让楼起与你相见,是想让你高兴些的,怎得现在眼泪都停不住了。” 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林喻乔在心底里坚定信念,她一定会好好过,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林喻城的依靠。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这一年的年底,连续发生了几起大事。 太子的奶兄凌久压榨商户,肆意敛财的事,被御史当朝告发。建武帝惊怒,派人查实后将凌久以及一干涉案的人全都查处下狱。 接着,又爆出了太子属下的人在郊外圈地,逼迫良民卖地给他,不答应就强行驱逐他们,冲突中,也发生了命案,将一老汉打死。 苦主的儿子忍无可忍,宁愿接受民告官滚钉板的痛苦,也坚持一纸诉状将人告到了顺天府。他告的不是旁人,就是东宫詹事府少詹事,林喻琪。 听闻大哥被下了狱,林喻乔也十分惊讶。她第一念头,就是不会牵连二哥他们吧。 “不会,你大哥也没什么事。” 刘恒到底也没多说,只是保证一切都没有什么事。 其实这案子林喻琪也是挺无辜的,毕竟他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买地而已,一切都交由手下去办。 他一向是顾及身份的人,这种实际上跑腿受累的活,他是决计不会亲自去管的,只交代下去,等候结果而已。 没想到手下闹了这么一出大的,最后他却成了罪魁祸首,人家指名道姓告的就是他。 他入狱以后,一直很关照他的冯进特意去看望他,交代无论如何也不能扯出太子来。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太子总不会不管你。” 听了冯进的话,林喻琪心下好受了些,努力忍着惶惑不安,只咬死了自己监管不力,一概不知情。 实际上刘恒也没有要针对林喻琪,况且如果林喻琪的罪被定实了判下来,也影响林喻城的仕途。爆出这个案子,只是为了更加抹黑太子的形象而已。 太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压根就没有管林喻琪,只恨不得更加添油加火,把林喻城也拉下来,让刘恒少份助力。 最终经过陈良侯的百般奔走,还有林喻城和刘恒的帮忙,年后林喻琪就被放了出来。只是官职被抹去了。 “以后族长之位必定是二哥的了。” 不仅林喻乔幸灾乐祸的抱着希望,一手策划主导了这个案子的林喻城也觉得必然如此。哪怕陈良侯不同意,只等族老们从老家陈良县过来,陈良侯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上那么多张嘴还固执己见。 却说太子经过这两起案子,不仅在民间声望大跌,在建武帝心里也越发不喜,为他重新安排了太傅去东宫教导他。 太子都三十多岁了,还要再被父亲找老师教训,更是觉得脸面全无。他心里越发恼恨刘恒,又想起了被他当做弃子的林喻琪来。 他原本想要直接放弃他,毕竟经过这么一个黑历史,林喻琪名声也坏了,以后是再也没法东山再起了。 但是,想起接下来的谋划,还少不了他的戏份。 林喻琪自从回了府,就整日闭门不出,消沉的饮酒度日。他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是依旧不甘心,很不甘心。 开始时金氏还会好言安慰他几句,毕竟他被抹了官职还是陈良侯世子,以后能够继承侯府。但是林喻琪不仅不听,醉酒后还胡乱打人。 金氏只恨当年嫁了这么个不中用的,更是从此远了他,只把采莲等几个姨娘唤过去照料。她自己庆幸还有儿子,想着以后儿子袭了爵位,她才觉得有点盼头。 对于二房,金氏更是如临大敌。他们这一房如今什么都没了,爵位必须保住。在得知林喻城升了奉天府丞后,她更是心中焦虑。 思来想去,金氏还是觉得林喻城靠的是淮阳王,必须要使他们心有间隙,才能阻止林喻城继续仕途飞升。 当派人去请林喻琪时,他十分惊喜。只怕这阵子过的消沉,有损在太子严重的形象,故而临出门前,还十分郑重的收拾了一番。 一番密谋后,林喻琪下定了决心,回到侯府就去找了金氏。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喻乔已经十六岁了。 刘恒虽然忙于外面的大事,不常来后院,但是她到底还是每个月能分到些时间。几乎和王妃的时间差不多了,对此,她十分满足。 她心底里是相信刘恒的,他既然答应了她,就必然没有再睡其他人。这样算来,她已经占了大便宜,不能继续再贪心了。 因此老老实实的在自己院里呆着,靠着看话本和华服,首饰,美食之类的打发时间,过的是标准的资本主义贵妇生活。 “侧妃,这药已经吃完了,正好就此停了罢,以后不必再配了。” 江嬷嬷说的药,是指避子丸。 想着日子清闲的有些无聊,林喻乔虽然觉得她还是太小,但是这个时代大家都这个岁数生孩子,那她也随大流好了。 “也该有个孩子傍身了,厨房和库房我都让她们看的牢牢的,侧妃放心吧。” 看着林喻乔答应了,江嬷嬷和方嬷嬷也激动。一朝没有孩子,总是地位不稳的。 就在她备孕的时候,突然一个重磅消息砸过来,府里三公子,王妃的小儿子刘封,竟然患了“恐水症”。   ☆、第36章 问倒 林喻乔听到消息说刘封得了恐水症,十分吃惊。 所谓恐水症,就是狂犬病的别称。 这个时代没有疫苗,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一个小孩被咬了,基本上就不会好了。 “怎么回事呢?”她急切的问着清明。 “听说是被世子的狮子犬咬了,三公子一直没说,后来发现,就晚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喻乔整个人心慌意乱。 一般在各府里,下人是不允许养猫狗的。而主子养的赏玩的宠物,一定也都是事先经过健康筛选过的,而且还有专人伺候,平日是绝对不可能出问题的。 她自己小时候还养过猫呢,伺候的丫头都是给洗的干干净净,养的健健康康。 后来她养的叫这只奶糕的猫身体稍微有点异常,直接就不允许再出现在她院里,被送出去直到病好后,李氏也没让人再接回来。 所以现在刘封被咬了,才让她心惊不已。 刘封还是府中嫡子,安全就这么没保障,那她以后的孩子怎么办。 现在自刘封确诊后,王妃就已经让人把各个院子都封起来。 林喻乔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她带来的陪嫁,算是她自己的人,已经让江嬷嬷严令约束起来了。 “千万让大家不能随意跟院子外面的人接触,都老实该干嘛干嘛,不守规矩的严惩不贷。” 她更加害怕这个病传染,主子都被咬了,之前伺候狮子犬的下人应该也脱不了干洗,谁知道他再接触了什么人呢。 刘封的院里。 刘恒脸色发黑的在堂上坐着,听完御医的话,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眼睛都有些泛红。 世子刘康在一旁扶着要崩溃的王妃不住的安慰,心里惊怒。他知道,这场事故原先必然是针对自己的。 刘康之前最喜欢狗了,府外的人也知道,经常会给他送来各种名犬。那只咬伤刘封的狮子犬,叫大福,是他们的舅舅送来的。 被驯养的十分乖巧,会直立,握手,作揖,很得他喜欢,几乎每日都要见见摸摸大福。 偏巧那一日他下午出去,刘封溜进他的院里和大福玩,就被咬伤了。 刘康原本应该在书房学习的,见大福只在手指上咬了一道不明显的小口子,也就没敢声张出去,怕被父王和王妃知道了会挨训。 这一拖就是几天,他开始发起烧来,食欲不振,头痛恶心。身边伺候的也都以为是换季患了伤寒,回禀王妃后,请了大夫。 那大夫也是按照伤寒来治的,开了几天的药喂过去,刘封却由原先能歇几天不用学习的快乐,变得恐惧不安,怕光,怕声音。 等王妃告诉刘恒,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时,刘封已经呼吸不畅,排尿排便困难,极度恐水恐风。 看着这些症状,御医再不想也要确诊,这就是恐水症。 按照本朝惯例,一经发现这种恐水症,麻风症的,都必须要隔离起来。 刘恒不愿意挪出儿子,就让人把各个院子封起来了。并且让人安心一点的是,除了刘封,只有养大福的小厮道同,也患了这个病。 “好好地狗怎么会突然发疯呢。” 刘康心里蹊跷,他明明前一天见的大福还正常,甚至刘封被咬的那两天,大福除了不太爱动了之外也都是正常的。 一直到刘封发起烧来,大福才变得狂躁易怒,因为咬了道同,被抓出外面养着了。 因为同样被咬,道同已经瘫痪,下颌下坠,口不能闭,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之前他还没有明显症状时,也被押起来问过,没有说出什么关键的疑点。 刘恒又叫捧剑把平时和道同熟悉的几个人都压过来,在堂下跪着问将起来。 所有人都说没有什么异常,没见过其他人接触过道同,他之前给大福喂过的东西也没有换,都是他从厨下专门要的。 费了半天时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刘恒扶着额疲惫的叹了口气,心中却依旧充满怀疑。 同样在一旁听着的刘康,心里却有怀疑的人选。哪怕眼下没有证据,可是他心里已经能猜到是谁做的。 大概不是江侧妃,就是林侧妃。 江侧妃是刘彦的生母,虽然一向低调,对母妃恭敬顺从,可是刘彦聪明伶俐,读书好学,连他都得承认,自己在刘彦的年纪时,绝对是不如他的。 难保江侧妃是个藏奸的,因为刘彦受父王喜爱,而变得野心膨胀。要是没了自己,刘彦又是个机灵会来事的,从智谋到学业,都几乎远甩刘封,说不准日后王府就会落到刘彦手里呢。 刘康觉得江侧妃最有动机,但是林侧妃也有说不出的嫌疑。 林侧妃出身侯府,陪嫁丰厚,兄长又受父王看重,现在父王也宠爱她,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而且她仗着出身好,对母亲也不如其他妾室来的敬重,这样一个人,能安心做侧妃不争不抢吗? 尽管林侧妃现在还没有孩子,但是林喻城本人就是个心大的,靠算计嫡长兄自己出头,林侧妃是他的妹妹,怎么能没有这个想法。 就在刘康心里犹疑,不知道和谁说时,王妃也想到这个方面。 她心里的仇恨熊熊的燃着,刘封是她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现在他成了那个样子,她既痛苦伤心,又忍不住胡乱猜测。 如今撑着她不倒下的信念,就是一定要为刘封报仇。 “押下去继续审。” 挥手让底下人把那几个人带走,刘恒揽着王妃,一同痛心的看着躺在床上还发着高烧的刘封。 现在刘封也是瘫痪了,高烧不退,大小便失禁,尽管嘴里痛苦的低吼,可是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御医说他此时,身体的神经已经都麻木了,以后会越来越痛苦。 晚间谁也没心思用饭,刘绫也趴在刘康的怀里啜泣,被刘康安抚着让嬷嬷带下去了。 “回王爷,道奇刚才又有新的口供。” 捧剑突然进屋,汇报那些人审问的新动向。 叫人重新押进来,刘恒和王妃都坐在上首,听着道奇在底下哭叫,“道同之前和林侧妃院里的多丫头好了。” 一听说有林侧妃三个字,王妃和刘康都瞪着眼看过去,心里的火“呼”的一下窜到头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道奇他们扛不住翻来覆去的问讯,一个个搜肠刮肚的恨不得将所有接触的人都攀咬出来。继厨上,外门上接触的人都说完后,道奇突然想起了“多丫头”。 多丫头是林喻乔从侯府带过来的陪房老陆家的闺女,算是侯府的家生子。 当初李氏就是看在老陆两口子为人老实,陆老婆子糟的一手好卤味的份上,才让他们一家跟着林喻乔去淮阳王府的。谁料老陆两口子半辈子老实,闺女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们的闺女多丫头,年纪约十七八,一直挑三拣四没有婚配出去。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日常行事轻佻,极爱和外院的小厮们打情骂俏。 传言都道是多丫头已经不是干净身子了,甚至遇上俊俏的小厮,极愿意贴上去做那事。因此各个院里的小厮都私下里互相打赌,谁能够上去沾一口,日后也算个体面谈资。 更有甚者已经上手的,都说这多丫头身子生的水,在炕上缠绵入骨,恨不得让男人死在她身上。 道同和道奇也是想勾搭多丫头的一员,只是道奇在二门跑腿,而道同帮着世子养狗,也算是能进了主子眼里,所以多丫头更爱和道同勾扯。 但是道同也不是她唯一来往的,大家都是各自混玩着,也没当个正经关系来待,其他人也见怪不怪,所以之前没人说起来。 “在三公子被咬伤那天大早,有人看到多丫头去找道同。” 查出了多丫头这个线索,刘恒又叫人继续问,果然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我就知道,林氏那个人必然是个不知足的。她有什么尽管往我这里使劲儿啊,可怜我的封儿。” 听到这里,王妃已经认定了是林喻乔干的,心里像猫抓一样,恨不得立即让她给儿子填命,哭着拽住刘恒的衣襟不放。 “去把林氏叫过来。” 沉吟了一刻,刘恒揽过王妃的肩膀,用了点力气让她镇定下来,让人去把林喻乔叫过来。 同时他也让捧剑另外去把多丫头一家也押起来,再继续拷问和多丫头有过接触的其他人。 这一边听说刘恒喊她过去,林喻乔心里忽然一跳,七上八下的。 “咱们院里的人都还老实吗?” 临出门前,林喻乔又再三和江嬷嬷确认,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王妃的正院,林喻乔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 底下一堆人战战兢兢的跪着,刘康坐在下首凳子上,刘恒和王妃各自在榻上的一边就坐。 “林氏,三公子被狗咬伤,可与你有关系?” 听见刘恒冷淡的叫她“林氏”,林喻乔稍微有点愣,然后马上否认。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刘封得了狂犬病,还与她牵连上了。 到底是谁要害她?林喻乔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哭的两眼红肿的王妃。 “你们再把话说一遍。” 刘恒吩咐道奇和早上看到过多丫头的几个人,让他们再把刚才的证词再说一遍。 “多丫头虽然是我带来的人,可是平日里只在外门上帮闲,我不知道她还和其他院里的人有接触!” 听完那几个人的话,林喻乔立刻辩白。同时心里暗自悔恨,她把院子里的人事处理都交给了方嬷嬷和江嬷嬷,其他人除了近身伺候的,她都没有过问过。 “林氏,你还狡辩!” 王妃气怒交加,指着林喻乔的手指都在颤抖。 看着捧剑已经把多丫头一家人带到了,刘恒示意让他们在边上跪下。 老陆和陆老婆子都一脸惊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胆战心惊的看着在堂下站着的林喻乔。 而多丫头反而是三个人里最镇定的,安静的跪下,就低着头。 “你之前接触过道同吗?” 见刘恒问话,多丫头老老实实的点头。 “你把那天的事说一遍吧。” “婢子大早上扫完院子,就去找了道同,给他带了一些婢子娘糟的卤味,然后说了一会子话就走了。” “一个个都是嘴硬的,看来不挨上棍子是不会招的。” 多丫头的话让王妃十分气闷,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看着刘恒沉默不语,没有反对,她转头就叫人把多丫头拖出去。 “王妃开恩啊。老奴闺女真的没做什么啊!” 陆老婆子用身体护住多丫头,和老陆一起拉着她不放,阻止几个婆子来拖她。 眼前的混乱让林喻乔也火起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怀疑是她让人去害了刘封吗? “三公子是世子的狗咬伤的,又不是妾指示人去咬伤的,王妃您想知道什么,还请明示才行,难道这些人非要攀咬上妾才叫说了实话吗!” 林喻乔只恨不能说出口,她干嘛要去害刘封,就算是她要去害刘康,她也一次只能干掉一个。况且还有二公子刘彦在那杵着,好处轮得着她么。 不仅王妃被林喻乔话里的意思气的吐血,在一旁的刘康也狠狠瞪着她,为她刚才话里的不敬暗恼。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去多丫头屋里搜,看这起子黑心肠的人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没有!” 王妃确实没有明确的证据,能够指出是林喻乔对那条狗做了什么,她也不能就因为多丫头和道同有过接触,就当庭断定必定是林喻乔指使的。 这种明知道她就是罪魁祸首却不能让她俯首认罪的感觉,太让人崩溃,王妃忍得喉头都一阵阵血腥气上涌。 去搜检证据的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就见其中一个婆子抱了一个小坛子,从外面进来。 “王爷,这坛卤鸭掌味道很不对劲儿。” 多丫头抬起头一看见小坛子,马上瘫了下去,被刘恒看在眼里,皱起了眉。 “这个坛子是从哪里搜到的?” 林喻乔看着多丫头的反应脸色一白,却还撑着得问明白,她不能让人逮到机会污蔑她,必须将一切能解释的都解释明白才行。 “是多丫头床底下翻出来的。” 一旁的陆老婆子心道不好,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坛卤味是她之前教多丫头做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不能连累女儿,因此赶紧抹着泪澄清。 “这坛子卤味是老婆子我做的,不干多丫头的事啊,吃坏了人就拿老婆子我抵命吧。” 刘恒让府里的大夫过来,仔细验看坛里的东西。 那大夫看了一会儿闻着味道脸色有些不好,刚想把手指伸进去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停住动作。 “王爷,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坛子卤味里面是掺了疯狗的血,府里的狗吃了卤味后也就染上了病,故而才致使三公子生病。王爷不妨可以让人拿卤味,喂喂其他的狗试试,以证实我的这个猜测。” 陆老婆子原先不知道卤味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听见大夫的话,一下子也惊的坐到了地上。她看了多丫头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舍得让她受罪,想着自己替她认下。 觉察到母亲的目光,多丫头咬着牙突然出声道,“既然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婢子做下孽事也就没想活着,只盼侧妃看在婢子劳苦一场,别牵连父母!”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撞墙,却被一旁的婆子死死抱住。 老陆拖着陆老婆子眼巴巴的瞅着多丫头,也是老泪纵横。多丫头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难道真的是侧妃指使的吗? “底下人都招了,林氏你这个毒妇,还有什么脸继续狡辩!稚子无辜!你今番伤了我儿,我一定要拿你为他填命!” 林喻乔身边的清明和谷雨也被多丫头震得不行,感觉腿都打着颤,心中着急的怒视她。 “既然你说是我指使的,那我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了你任务,你又有什么信物来证明,为什么肯帮我干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我为什么单单就信你,不交给身边更亲信的丫头,除了你我就没交代其他人帮你吗?你又是去哪里找的疯狗!” 其实林喻乔也是感觉腿都直打颤,人证物证俱在,这简直就是证死了她的罪。她心里一直暗自念着要冷静要冷静,强忍着哭意抬头直视刘恒。 他到底会不会信她? “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么?我们侧妃压根就不知道你是个谁,怎么会让你做那等事,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快说出来!” 一旁的清明听着林喻乔的话,也白着脸帮她出声。 被几个婆子压着的多丫头原先鼓着勇气撞墙,没撞死就胆怯了,被林喻乔的一番问话一下子就问倒,心也乱了。她以为刚才她的话就铁证如山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第37章 真相 想起那个人交代的话,多丫头心下一横,哆哆嗦嗦的开口对林喻乔道,“侧妃,是您让婢子去侯府找二少爷的。坛子里的狗血也都是二少爷找来的,您现在不能就这么把这罪过都推到婢子头上啊。” 听到她连二哥都攀咬上了,林喻乔心里衍生的恐惧都变成了气愤。到底是谁想的招,不仅拖她下水,连林喻城都不放过。 “你说是我交代的,到底是什么时候交代的,哪一天,在什么地点,有几个人,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一一说清楚。你又是什么时候去的侯府,以什么理由回去,见了谁,谁能作证是我二哥给你的东西。不说清楚这些,找到证据,凭你空口白牙的就想污蔑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林喻乔怒瞪着多丫头,一时之间脑子飞转,恨不能一口气把所有疑点都说出来,以证清白。 她有心,王氏却耐不住已经被恨意压顶,踉跄着站起来连哭带骂,指着林喻乔说,“够了!多丫头是你的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不认账!王爷,林氏这等毒妇,怎堪继续做侧妃!您要为封儿报仇啊!” 说到最后,王妃又看向刘恒,想要他看在儿子此番横遭不幸的份上,别再沉默了,赶紧给林氏定罪。 王妃的话字字泣血,可是听在林喻乔耳朵里,却跟催命符没什么两样。 她现在已经来不及怨恨刘恒对她的不信任了,必须要想出办法来先把水搅浑,要是真被定了罪,她下半辈子是死是活还好说,关键怕是林喻城也被无辜牵连,没个好结果。 因此,暗中深呼了一口气,林喻乔转身直面王妃,开口道,“疑点这么多,王妃为何不让我与多丫头对峙!口口声声说我是毒妇,单凭一个奴才的污蔑,王妃就想为我定罪,这才是毒妇行径!我看分明是你提前买通了多丫头,为了陷害我,连儿子都不顾了!” 林喻乔这话太诛心了,王妃简直都要站不住了,喉间一阵阵腥甜。 “林氏,不得无礼!” 没等王妃说出话来,刘恒终于打破沉默,拉住王妃让她在榻上坐下,喝止了林喻乔。 经历生死一场,不久前两人还浓情蜜意,如今刘恒却对她冷若冰霜。 亏她还抱着“生死俱可托,信君永不负”这样的心,对他以诚相待,可却只换来他如今这冷冰冰的质疑和呵斥。 林喻乔觉得心间一片冰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便是王爷和王妃硬要给妾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且不说这事做了对妾没有半分好处,便真是妾做的,怎么可能让她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这几日以来,有多少机会能悄无声息的处理了那坛卤味。” 说完这番话后,林喻乔依然梗着脖子看着刘恒,用力咬着下唇,血丝一点点蔓延在口腔里。 “林氏先行回去,此事等审查明白,自有公道。” 刘恒望着她倔强的身影,心底莫名的有点慌乱,看着她如此伤心,原本他另有计划,也忍不住就此搁置下来。 因此算是为了缓解眼前的局面,他开口让林喻乔回去。 原先大福发病这事毫无头绪,他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可是偏偏有人画蛇添足,随后的这些线索,硬生生让他找到了开口。 从多丫头牵扯出林喻乔时,他就一个字不信,再往后多丫头又攀咬上林喻城,他更是有了突破口,这事大概是谁干的他也明白了,证实了他原本心中就隐隐的猜测。 对方手段下作,专来阴的,针对他一个人还不够,甚至还把手脚伸到了他的后院,让刘恒又痛恨又鄙视,决定提前计划。 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在生死之间,也没有停止他的目的,如今,虽然痛惜折了的小儿子,他也没有乱了阵脚,而是立刻将计就计另做安排。 虽然刘恒顾全局面,可是他就这么让林喻乔回去,在王妃眼里却是*裸的偏袒。 王妃想起她无辜的小儿子受着莫大的痛苦,等着生命一点点的消亡,凶手却没有被定罪,心中梗着的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 见王妃吐血,周围的人都顿时乱作了一团,周嬷嬷哭天抢地的扑过去,拿着手绢为王妃擦掉血。 刘康也目中含泪,对刘恒的作为颇为不满。 “父王,您要明鉴啊!如今证据十足,您不可徇私,让弟弟枉受了这番罪过!” 原先检查过有问题卤味的大夫又被叫了回来,刘恒安排人把王妃扶回屋里,回过身,看着一脸不甘和愤怒的刘康,心中有点微微的失望。 “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什么妇人态!不要被表面的东西绊住。” 这接连的事故让刘恒也觉得心间疲惫,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最后提点了刘康一句。他对刘康寄予了很大的期待,希望他多动动脑子,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 回去后,林喻乔顾不得伤心,连口气也没喘,就对着江嬷嬷她们发了一场火。 她把院子里的事都交给了她们,她们却没有面面俱到的做好。 多丫头这样的人,平日里又那个行事风格,便是今日没有做什么背主的事,也应该及早处理了,为什么没人跟她说。 “你们当真平时没人知道她是那么个招三惹四的东西么!” 听了她的话,众人皆低下头,方嬷嬷忍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侧妃,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平日里和陆老婆子交好,便留了几分情面,想着陆老婆子两人都是个能靠得住的,以后多丫头配了人就好了,没想到给侧妃惹了大麻烦。” 叹了口气,忍住怒意,林喻乔努力在心间先自我反省。 是她太蠢太不解事了,不管是对刘恒,还是日常过日子,都存着大问题。 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李氏和林喻城事事为她做好打算,哪怕嫁了人也依赖成性,始终没有自己立起来。 为了躲懒,把院中事都交给身边的人,对于跟着她的其他下人,她连一点控制力都没有。没发生这场事之前,她根本就连多丫头是哪个都不知道。 甩手掌柜做得如此彻底,是她先有了漏洞,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以为所有人都能和李氏一样,为她什么都做好不用操心,只管坐享其成就行。甚至她还以为抓住了刘恒的心就有了一切,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一切手到擒来,什么好处都有了。 现在现实已经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再不改变自己,继续蠢下去,即使抓了一把好牌,也没法安稳的赢到最后。 如今一个多丫头就害得她狼狈不堪,差一点万劫不复,甚至即使她回来了,背的黑锅还没洗干净,一个不好还得连累二哥。 林喻乔突然将头往桌子上狠狠磕了一下,把一旁的江嬷嬷等人看呆了过去。 呲牙咧嘴的摸着额头上肿的包,林喻乔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的一片真情错付也罢,多丫头闹出的岔子也罢,现在都不是怨恨和抱怨的时候了,及时补救,过好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正理。 至于刘恒,两人三观不同,甚至身份上她还是个侧妃,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哪里来的信心,能对他那么大的期待。 安静的让清明给她上了药,林喻乔看着仍然跪着的方嬷嬷,轻言道,“嬷嬷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今天这事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我一向也不过问这些。这是第一次,我也就不计较了,嬷嬷罚俸半年。以后该做的,嬷嬷可不要再循着人情才好。“ “老奴知道,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方嬷嬷流着泪在地上磕头,保证道。 又看着其他人,林喻乔也没准备放过,“你们其他人难道就不知道多丫头是个什么人了?却也不曾和我说,也都罚俸三个月。我是个好说话的,你们却不能因此糊弄我。” 她虽然一向对身边的人柔和,可是现在该有的原则,她也要有。 “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了。再出什么问题,我可就不这么轻拿轻放了。这体面我既给了大家,也指望大家不要辜负我才是。” 众人也都跪下围了一圈,点头应诺。 教训完了人,林喻乔想起老陆一家是她的陪嫁,问江嬷嬷,“老陆一家的卖身契是不是在我这里,给我拿了来。” 这些卖身契也算是重要的陪嫁,钥匙江嬷嬷一直随身放在身上,听了她的话,赶紧拿出钥匙,去取了来。 捏着薄薄的三张纸,林喻乔叹了口气。老陆一家在侯府时就签的死契,一辈子都是奴身。 这个年代,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报过官府记录在案,这些人就都是主人家的了,如同有生命的物件,生死随命,全随主人安排。 “你去把卖身契交给王爷,就说我说的,往死里上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咬紧牙关不说实话。” 是多丫头先背叛了她,她再对这些人心软,就是害了自己。 清明领命出去后,林喻乔又对江嬷嬷和方嬷嬷吩咐道,“你们把院子里所有人的花名册给我,每人各司其职,如果要出院子,必须让他们告知一声,你们再回给我。让门上的婆子也警醒点看着,院里的规矩须要立起来了,哪能随便什么人都容许胡乱来出出进进的!” 她早该如此了,早前清理了几个,其他的人倒是看起来安分了些,可是规矩到底还是不够严。 且说另一厢刘恒接了捧剑送过来的卖身契,再听说林喻乔叫人传的话,轻轻点头。她倒是个机敏的,今天的反应也挺快,而且问话全都在点上。 “就按照侧妃的话办吧。” 重刑之下,第二天一早,刘恒就听到回复,多丫头嘴里吐出了实话。 多丫头原先在侯府时与三公子林喻峰院里的小厮成虎有过勾扯,成虎机灵又俊俏,叫多丫头没等订下亲事,就死心塌地的随了他。 结果逢着每三年一次的府里下人婚配,李氏就将自己院里的丫头配给了成虎。多丫头知道消息后哭的死去活来,可是爹娘死活拦着不叫她去找夫人,成虎也没有拒绝婚事。 等人成了亲,她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被陆老婆子借口风寒,亲自熬了药给她灌上。她疼的死去活来,费尽力气把孩子打下来时,自己的身子也坏了,再不能有孩子。 多丫头顿时觉得自己再没了指望。从此以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后来跟着林喻乔去了淮阳王府,也继续拈三作四。她的名声坏了,也没有人再想娶她,父母渐渐的也不说婚事了,让她更是破罐子破摔。 成虎和林喻琪身边的小厮成豹交好,所以成豹也知道了这段公案,夜间炕上,当做故事说与娇妻听。 成豹的妻子琳琅是世子夫人金氏身边的丫头,在知道金氏在找人联络,跟着林喻乔去王府的人时,就说了多丫头。 金氏威逼利诱着成虎给多丫头捎口信,约她到城外的凉亭。 等人来后,金氏亲自游说多丫头,让她答应在王府里“帮忙”。 开始时多丫头也不敢,可是金氏威胁她,“反正你如今也都知道了,不答应的话也活不了。不仅你,我还叫你老子和老子娘也活不长远。就是跟着侧妃去了王府,你们也是侯府出来的,卖身契且在我这里呢……” 虽然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可是多丫头的死穴就是父母,她爹娘半辈子就得她一个孩子,平时也是疼爱着。想到她爹娘会因为她而被世子妃折磨,她就先软了。 看着人已经被吓住了,金氏又好言相劝,“你要是答应了,事情办成后,我做主让成虎把婆娘休了,重新再娶了你。” 成虎是多丫头心底里一生的梦幻和温柔,想到再嫁给成虎,多丫头不由得心动了。如今她是不答应也不行了,也就壮着胆子听从世子妃安排。 本来事情进行得都很顺利,多丫头勾搭住了道同,趁着大早上人不多时,缠着道同非要去看看大福。 道同偷偷把大福牵给她看,她也将卤好的鸭掌从荷包里拿出来,喂给了大福。 本来被人押到王妃院里时,她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早有准备。世子妃和她说过,他们的卖身契不在侧妃手里,到时候一旦侧妃被定了罪,肯定会通知侯府的。金氏听到消息就过去王府,想办法把他们一家人带回来。 虽然她会吃点苦头,但是只要她记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等她回到侯府,金氏就把他们一家连同成虎一起放了,再给他们一笔钱,到时候他们不再是奴身,随便想去哪里都可以。 多丫头没想到,侧妃竟然反应那么快,一个个问题都把她问倒了,也没有当场被定罪,当时她就觉得心里不好了。 夜里他们一家三口就都被上了刑,她自己反倒最轻,而爹娘都被吊在地下室里往死里打。既没有通知侯府,也没有人管他们死活。 “我们一家的卖身契在陈良侯府,你们,你们去找世子夫人啊,让她把我们带回去。” 多丫头被打的吃不住,看着父母身上都冒了血,哭叫不出来了,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赶紧把世子妃搬了出来。 在一旁看着行刑的管事听了她的话,嗤笑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呢?打死你们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谁管你卖身契在哪里。做下这等业还指望侯府来人领你们出去?劝你还是老实些吧,为了爹娘也好,赶紧都说出来。” 望着爹娘从哭叫不休到没了声息,多丫头心里既怕又悔。一切都跟世子夫人说的不一样,不止她自己受苦,爹娘也被连累。 最后她挣扎不过,只得都说出来,以求爹娘不再被打。 “都是世子夫人要我做的,是世子夫人啊!” 刘恒听完回复心中冷笑,派出去的另一拨人也查到之前林喻琪和冯进见过面,这是谁的手笔再明显不过了。 太子如今撑不下去了,就开始狗急跳墙。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太子之位都快被撸下来了,不想着尽力弥补,反而想方设法报复他。 小儿子的遭遇让刘恒痛苦之余更加警觉起来,他要尽快行动了,眼下必须先把太子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 为了避免后院再被人利用各种漏洞攻讦,他索性不声张调查的结果,利用小儿子的事拖住外面的视线,造成一个后院不定的假象。 原先他的计划是准备先让林喻乔背上这个黑锅的,放松太子他们的警惕,等过两天他的计划顺利实施后,再公布真相,弥补她受的委屈。 可是她在场上的表情太过委屈,看着她的眼泪,他有些不忍。哪怕只是几天的委屈,也不想她承受。 临时改了计划,刘恒既不公布真相,也不定林喻乔的罪,暂时只让她回去禁足。只是王妃那边,到底是不好瞒着。 “这几个人,你们看着处理吧。” 吩咐了捧剑将多丫头一家人都处理了,刘恒没打算去找林喻琪夫妻报复。横竖,他们也只是太子的狗,且让他们多蹦跶几天。 等他的目的达成,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没等刘恒跟王妃说清楚真相,将近午时,刘封就过世了。 王妃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跪在床边,握住刘封的手不放。加上之前吐了一大口血,她脸色青黄,形容憔悴不堪,刘康和刘绫也都跪在她身边落泪。 压抑着悲痛,刘恒将王妃的手松开,并且亲手为儿子换了衣服入殓。 刘封遭此横祸,算起来都是因为他这个父亲的缘故,他对不起刘封。 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盖上的棺木上。握紧拳头,刘恒心中立誓,他不会让这个儿子白死的。 刘恒当夜就和撑着身体要找林喻乔偿命的王妃解释了,这一切都是太子连同陈良侯世子夫妇做下的,和林喻乔不相干。听完他的话,王妃跌坐在榻上,神情木木。 儿子的死像是把她的半条命都带走一样,在刘封死的那天,她好似将所有的泪都已经流干。 因为还没有长成,刘封的葬礼不能大办,只能安静的埋入皇家陵墓。强忍着操持完刘封下葬,王妃就生起了病。 陈良侯府。 林喻琪和金氏听说王府三公子生病,就知道他们的计划成了。 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有听见王府捎信来给娘家人,说是侧妃做的,林喻琪开始忐忑不安。 “你说多丫头会不会已经把我们供出来了?” 金氏也懊恼,“那个蠢货!都教了她怎么说,竟然还没有成事!” 看着林喻琪这么经不得事,金氏心间鄙夷,继续道,“你放心,我让成虎去约的多丫头,在城外见面,没人看见我们。那东西也是你从太子府拿回来的,查不到你头上。而且就算她说了出来,成虎是老三的小厮,也没证据牵扯到我们身上。问起来,咱们也能反咬一口。你要实在担心,这两日就找机会把成虎解决了。” 她原本就没想着管多丫头死活,他们一家的卖身契都不在侯府,之前的承诺不过是哄她。算定了多丫头哪怕咬出了她,也没有决定性证据,她还可以否认。 谁能信她一个大嫂处心积虑会去害小姑子家的嫡子。 成虎是老三的小厮,正合了之前往林喻城身上攀扯的说法,他们自家兄弟,必是一心的,一起帮助林喻乔害了王府嫡子也是有的。 想到死的人是三公子,金氏就要遗憾。 要是当初害到的人是淮阳王府世子就好了,这事必然会闹大,淮阳王再怎么喜欢林喻乔的颜色,也不会饶过她。林喻乔和林喻城他们就都没有好下场了。 “你再去打听打听,我就不信侧妃害死了自己儿子,王妃还能忍着。” 吩咐底下人继续去探听消息,金氏犹是不信,哪怕王爷偏袒,王妃还能让林喻乔一点惩罚都没有?   ☆、第38章 隐秘 在听说刘封已经过世后,林喻乔心里也有些悲伤,夜里亲自为他抄了一卷往生经。 不管怎么说,大人的纠葛实在不该牵连到他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身上,甚至因为年纪尚小,属于早夭,刘封连像样的葬礼也没有。 林喻乔被封起来的院子还没有解禁的迹象,已经过了几天,也没被定罪,她自己心慌之余还能尽力忍耐着,但是底下人就有些熬不住了。 看着连续两天,下午的点心都是灯芯糕和梅花香饼等四样时,林喻乔忍不住皱起眉来。 “方嬷嬷呢?怎么又是一样的,而且梅花香饼看起来也不新鲜。” 管着厨房和菜单的一直是方嬷嬷,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每日饭食和点心换着花样来,这是份例标准,也是体面。 “侧妃,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在一旁伺候的清明知道原因,话没说完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们侧妃以前金尊玉贵长起来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怎么回事?” 听着清明的话,林喻乔心知必然是有事了。叹了口气,这日子还能不能让人安生过好了。 就在她问话时,江嬷嬷端着一盒七巧点心也走了进来。 “侧妃,这是方嬷嬷又催着咱们自己院里厨下新做的,之前大厨房送来的太不像话了。” 按照王府里的规矩,虽然林喻乔院里有自己的厨房,可是并不太大,就能做饭。做点心什么的,做不开。 不是人手不够,而是面积不够。 所以她的点心都是要从府里大厨房走的,每日按时供应。 但是大厨房虽然有份例规定,实际上爱吃什么点心,都可以根据口味自己点单。每月由方嬷嬷为她设好点心的单子,然后每日带人接收,检查送来的点心。 “外面那起子捧高踩低的,都认为是您害了三公子,所以近来送的东西就都不怎么用心了。不仅是点心,方嬷嬷还说外面送去厨房的菜也不是早就点好的那些,给少了不说,还不新鲜。” 清明抹着眼泪说完后,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喻乔,似乎是担心她马上就会跳起来掀桌一样。 听了清明的话,林喻乔简直要气笑了。她这还没定罪呢,这些下人就自己浮躁起来了。 “去给方嬷嬷说,使人今晚去大厨房要菜。我一会儿拟个单子,就吃这些。我就不信了,这些人敢这么明着来给我添堵。” 也没心思吃点心了,等拟完一系列“凤尾鱼翅,杏仁佛手”这样平时不怎么一起吃的大菜后,就叫方嬷嬷领走菜单去叫人催了。 虽然她点的菜不少,但是离晚饭还有很长时间,现准备的话倒是也来得及。 “咱们院里有人不老实吗?” 转过头,林喻乔又问江嬷嬷最近院里的情况。 听江嬷嬷说起除了原先就在院里的老人外,她的陪嫁中有几房人也开始上蹿下跳了。 “卖身契都还在我这里压着呢,竟然就敢不老实。” 林喻乔都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严加管制,这些人还想要找不自在。 把跪在地上告罪的江嬷嬷拉起来,林喻乔倒也没归罪于她。 她知道人心最是难料,仅凭手段是压制不住的。现在她身上背的黑锅还没卸下来,那些人是在担心她倒台后也跟着受牵连。 “我也是该长长脸了,不然这日子久了,那起子人都觉得我能随意让他们揉搓呢。” 就在林喻乔下定决心要处理院子的人时,大厨房也收到了她点的菜单。 看着一串“凤尾鱼翅,杏仁佛手,祥龙□□,山珍刺龙芽,一品官燕,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白扒鱼唇”这种费时费力的大菜,厨房管事的于嬷嬷嘴角都有些抽抽。 不年不节的吃这么隆重,这林侧妃怕是故意来找事的吧。 “都教王爷禁了足还不老实,也不知道能安生做几天侧妃呢,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一边的刘嬷嬷忍不住也嘀咕了几句,看着于嬷嬷道,“林侧妃院里有自己个儿的厨房,如今就是找茬的来了,肯定是吴婆子今天的点心生的事。这菜你们就看着做一半吧,剩下一半费事巴劲的就算了。就说是三公子刚去,连王妃都茹着素呢,她一个侧妃怎么好大鱼大肉的。” 点心房的管事吴嬷嬷是早年王妃的陪嫁嬷嬷,听说是林侧妃害了三公子,心里也早就跟着气愤的不行。 但是等了几天后也没有听说王爷给林侧妃定罪,就想着为王妃出一口气。可是也不敢做太过分,只是把份例点心用昨天剩下的材料又做了一遍一样的给送过去。 在听到刘嬷嬷去跟她说,侧妃下午借点菜来找茬,以示不满时,吴嬷嬷撇嘴,“干下了那等丧尽人伦的事,还能蹦跶几天,现在不处理只是王爷和王妃忙着呢,她好不了几天了。怕她作甚!要我说,一道也不用给做,当做没这回事就好,反正她也出不来门。” 刘嬷嬷摸了摸鼻尖,她可没有吴嬷嬷胆大。吴嬷嬷是有王妃撑腰的,她有个谁。林侧妃一天没定罪,一天她就惹不起。 当晚上林喻乔听说她点的菜只送上来一半时,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大厨房倒也没做绝,送来的时候都是赶早,几盘菜还冒着热气。 “厨房上说如今三公子刚去,王妃都茹素呢,您也不好吃的太过了,就给换了几道青菜。” 方嬷嬷看着林喻乔的脸色,小心的把送菜的婆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尽量把话说的平和些。 虽然心中十分不满,可是方嬷嬷也觉得厨上没什么明面上的错处。因为三公子的事本来侧妃就掰扯不清了,还是尽量行事低调些好。 “哼,我还要谢谢他们了?王妃死了儿子茹素也在情理,可没听说过庶母也得跟着受制的道理。” 在古代,早夭的孩子是不详的,连正经的丧榜都不能列,基本上都是不能葬在家族墓群里。刘封能够埋入皇陵附近,已经是很大的体面了,更没有说因为孩子病逝而长辈需要守制这种规矩。 “我知道嬷嬷你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好出头,可是我越是退一尺,他们就更要欺上一丈来。要是能定罪,王爷早就当场给我定了罪。卖身契拿给他也有些日子了,我就不信多丫头嘴能这么紧。王爷他们必然是知道真相了。” 其实林喻乔心里也犹豫过,要不要先忍一忍,刘恒不像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考量的。她要是闹得太厉害,给他添麻烦,说不得他就要厌了她。 可是她到底还是平不了这口气,从那一日王妃指责是她害了刘封开始,刘恒就一句话没有为她说过。这个黑锅到今她都背着,她受的委屈他有为她想过一想吗? 担心林喻乔闹得太厉害,江嬷嬷也是要劝。她默默叹了口气,“我也不闹,清明你去把最近外面送来的对不上号的所有物品都列个单子,使人去王妃那里,连同今晚上的事一齐说了。证据都在这里摆着呢,我就是要问问,现在府里一个厨上的管事都敢替主子做主了,她到底管不管。” 清明走后,林喻乔随意坐在桌前吃了几口菜,觉得还是堵心的厉害。 “你去把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在院子里都站好了。” 吃完饭后,林喻乔就让江嬷嬷去把人汇集到一块,准备给这些人定一定心。 她自己也不知道院子要被封到什么时候,可是她现在不收拾局面,再往后出了乱子就晚了。 坐在屋前的椅子上,林喻乔看着沉默的站在两边,都低着头的丫鬟和婆子,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我自认是个好性儿的人,对大家也是尽量宽和,想着大家都好。可是就是那么些个人,凭着体面不要,非要自己折腾,是不是觉得我收拾不了你们?”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可那件事要真是和我有关系,证据确凿了,我还能到现在都平安无事?今儿这话我就撂在这里,你们谁要是看不上我,想攀别的枝,大大方方和我说,我或许还真能成全了你们。你要是想在我这里,就得守着我的规矩。” “有想走的,可以说。” 林喻乔说完后,等了一阵儿,大家都低着头,有几个丫鬟和婆子面有异色,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既然没人要走,那咱们就好好算算账。要立规矩,就得赏罚分明嘛。” 江嬷嬷看着林喻乔的脸色,马上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名册,念着一个名字,就让她出列。 一直到站出了七个人,江嬷嬷才停住。看了林喻乔一眼,接收到她示意的目光,接着就开口一个一个的点出这几个人犯的错,甚至具体到某日某刻。 数落完罪状,江嬷嬷看着这几个人战战兢兢的面孔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可有要申辩的?” 其中一个三等丫鬟,名唤竹络的噗通一声跪倒,白着脸对林喻乔哭求道,“侧妃,是婢子错了,还请侧妃宽容一回,婢子以后一定不敢了。” 竹络认完错后,几个人都心中有些惊惶,接连都跪下,也开始哭求认起错来。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错了总要接受点教训的,不然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还有人再犯。” 没管她们的求饶,林喻乔继续让江嬷嬷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蓝琳和碧苑几次擅离职守,按规矩罚俸半年,二十个竹板。” “竹络,瑞珠和陈婆子,干活偷工减料,还引着其他人传侧妃的闲话,四十个竹板,不能继续留着了。” “姜婆子,干活时故意使懒,多次在二门上因吃酒疏忽职守。四十个竹板,不能继续留了。” 蓝琳,碧苑,竹络和姜婆子,都是林喻乔陪嫁的人,卖身契都在她那里。竹络不能继续留着,就再卖出去,其他人是交给王府的管事处理。 几个人听着江嬷嬷说出的惩罚措施,俱都战战兢兢,跪下磕头求饶。其中蓝琳和碧苑还好些,其他四个人要被赶出去,都哀嚎起来。 “既然做了那样的事,我还以为你们俱是不怕事的。既然还是怕被赶出去,那之前做什么妖。其他人做的都不错,这个月加一个月月俸。” 该赏的该罚的都算清楚了,林喻乔也没有让大家撤退,而是一起在院子里看着这几个人被打竹板。 婢女和婆子受罚,都要脱了外裤,用二尺宽的竹板击打臀部和腰背部。这个板子并不沉,四十板子下去打在臀上也不见血,可是伤痕却极不容易好。 竹板造成的内伤淤血,如果不能马上得到有效地医治,慢慢就会从内而外的溃烂,拖得时间久了,人也就废了。 几个婆子把人拉到板凳上按倒,轮番行刑,哭叫求饶声不绝,有几个还尿了裤子。 其他人都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幕,林喻乔也觉得耳边的哀嚎声渗得慌,强忍着脸色不变,手心里都是冷汗。 直到这时,她才更加有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的真实感觉了。 此间事不能由她,她就要学着真正地融入。 王妃自从刘封下葬,就病倒了,几日来一直都昏昏沉沉,喝的汤药比吃的饭还多。 周嬷嬷在另一屋听到林喻乔使人来传的话,心中忍不住愤怒。就算三公子不是她害死的,凶手也出自侯府,她怎么能撇的一干二净。如今王妃病着,她还找茬,存心不让王妃省心。 周嬷嬷打发走那个传话的丫鬟后,就心中暗骂厨上这些人太蠢,就不能做的不留痕迹,让林侧妃有苦说不出,也挑不出刺么。 现在都让林侧妃说到王妃脸上了,也不能不管,说不准她再闹大了呢。 因此她准备亲自去找一下大厨房的管事于嬷嬷,而王妃那里,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就不告诉她了。 可是王妃虽然喝了药,却没有睡着,见周嬷嬷被喊出去就在等着她进来回话。 见王妃主动问起,于嬷嬷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于是就轻描淡写的告诉了她。 “嬷嬷糊涂,如今王爷对林氏且上着心,现下只是碍着时局不方便,才封了她的院子。她早晚会出来,咱们又何苦做这些讨不了好的事。于嬷嬷几个人都罚半年俸禄,将林氏院里缺的东西双倍补上。” 一口气说完这些,王妃有些气喘不过来的感觉,周嬷嬷急忙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王妃您别急啊,我这就去办。您好好养好病,林氏再怎么蹦跶,也越不过您去。” 喝了碗茶,王妃又躺了回去。 “嬷嬷,你再去看看贞儿和吉儿,过几日选一个好的带过来。” 王妃的话让周嬷嬷心底也有些不好受,贞儿和吉儿是早就预备好的通房,王妃一直没下定决心用上。 如今真待用上了,周嬷嬷也心酸不已,看着王妃如今瘦了一圈越发憔悴的脸,最终点头答应。 自从小儿子病逝,王妃就觉得自己的心就抑不住的惫懒了。 刘恒对刘封的态度让她既伤心又失望,纵然刘封不如刘彦得他看重,可也总是嫡子。 她的儿子无辜枉死,他竟然顾不得伤心,先想到了自己的计划。后来更是为了计划忍下来,既不声张,连陈良侯世子夫妻都没有处置。 他不舍得处置林氏,她也能理解,可是连林氏的家人都放过,让她一直心中郁郁。 以前一直觉得刘恒是不可多得的良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是如今,王妃却第一次觉得刘恒的心是这样硬。 他根本就是个冷情的,可叹她之前都叫他表面的伪善蒙了眼,也蒙了心。 想到儿子最后死的那样凄惨,两只眼睛都瞪得凸出来了,王妃的心就透心凉。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这番病倒,仅存的一点颜色也都磨了个干净,索性王妃就不想再勉强应承刘恒了。 现在找个好颜色的通房来分林氏的宠,等她儿子娶了亲,她也就不再有别的指望了,含饴弄孙就是。 王妃一下子看得这么开,倒教周嬷嬷更加心惊了。 毕竟王妃还不到三十岁,纵然不如林氏青春少艾,可王爷一向对王妃颇为敬爱,再有个哥儿也不是就那么没指望。 “王妃,您……” 周嬷嬷没说下去,可她的心,王妃已尽知。 “我如今倒是心底轻松了,嬷嬷也别担心,我到底是王妃,便是几个林氏加起来,也越不过我去的。” 等王妃慢慢睡去后,周嬷嬷依旧守在她的床边。 ** 另一个院里,韩侍仪独自一人在屋里垂泪,手里还摩挲着一个已经破旧的红色小儿肚兜。 自从听说王妃的小儿子病逝,她就每日都要拿出来怀念一下。 总算,那个女人终于也遭了报应。 当初,王妃为了生下嫡长子,暗中给她们这些侍妾通房都使了绝子药。等她们自己发觉时,已经过了好几年,身子也坏了。 因此她们这些早年伺候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生下一儿半女,直到后来王妃有了世子,江侧妃进门后,才生下了二公子刘康。 王爷本是如匪君子,她虽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也从来不敢有过非分之想,只是期待能有个孩子,不管男女,她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哪怕以后尽力调养了,还是怀不上。 慢慢年纪大了,王爷也就不来看她了,她只能做了小儿的肚兜暗自伤怀。 心里越发痛恨王妃,她为了自己生儿子,就生生折了她们这些人的期待。 这等有损阴德的事,她早就盼着王妃遭到报应了。终于,她的儿子也有一个死了。 韩侍仪觉得一直翻滚叫嚣了好多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也能够晚上不再带着恨意,睡一个安稳觉了。 江侧妃那里,同样在辗转反侧,心怀隐秘的喜悦。 因为刘封和刘彦的年纪相当,刘封却是嫡子,刘彦纵是天赋颇佳,也要被刘封压上一头。 王妃那个人更是个惯会做表面文章的,虽然面上对刘彦颇为宽和优待,实际上总是千方百计挡着刘彦,想让刘封在王爷面前出头。 她自己半辈子活的不畅快也就罢了,但是她儿子绝对不能也和她一样。都是王爷的孩子,凭什么只能王妃生的才能更受看重,她的儿子实际上更好。 没搬去前院时,她日日辛苦的督促刘彦努力学习,刘封背十篇文章,刘彦就要被三十篇,这样才能够让儿子在王爷面前多得到些存在感。 也心疼刘彦小小年纪就要这么辛苦,曾经无数次的江侧妃都在暗中祈求,要是没有刘封就好了,刘彦就不用这么努力,也能够在王爷那里更加得到看重。以后纵使不继承侯府,也能有个好前途。 如今,终于上苍垂怜一回,挡在刘彦前面的刘封终于不在了。就算以后林侧妃或者其他人有了儿子,等他们长起来,刘彦就已经娶妻生子了,总是不能再碍着他的。 黑暗的帐子里,江侧妃双眼明亮。   ☆、第39章 了断 王妃将大厨房的几个嬷嬷都处罚了的消息,让王府后院的众人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据说害了三公子的就是林侧妃么,怎么至今林侧妃没有被定罪,甚至连处罚都没有,而且王妃如今竟然还会为了林侧妃出头。 若说这事跟林侧妃没有瓜葛,为什么其他院子早都解了封,只有林侧妃的院子还是被封着,林侧妃仍旧被禁足呢。 不仅府里的人捉摸不透,打听到消息的金氏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心情操心林喻乔的事情了。 在这个春光正好的四月,侯府大房一片愁云惨雾。世子林喻琪的靠山,也是最后的期待,太子,被废了。 自七岁被册封,刘朗已经当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了。 虽然这些年来在朝野内外的口碑越发不济,每年都会有几次他要被废的风声,甚至连接下来太子的继任人选是淮阳王还是鲁阳王,或者是贵妃所出的信阳王,都早有人在暗自猜测了。 但太子依旧一年一年的在那个位置上坚挺着,特别是这两年建武帝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大秦内忧外患不断,大家都以为,为了稳定局势,建武帝应该不会换太子了。 谁都没料到,一朝太子被废竟然来的这么迅疾又猛烈。 似乎众人一回过神来,太子就被建武帝昭告太庙,颁布诏书废除了身份,并且终身圈禁。就连昔日东宫官员,一大部分都因罪被撸了下来,冯进等人也被下狱。 林喻城正在林喻琪的书房里,看着上首的大哥脸色蜡黄,身形瘦削,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输人不输阵,林喻琪望着如今意气风发的林喻城,努力挺直着腰背,保持住气势。 林喻城的目光太平静了,让林喻琪突然觉得有种仓皇的感觉,因此有些色厉内荏的开口道,“你现在得意了吧!以为我拉下来,自己以后就能得到侯府?哼,父亲不会同意的!” 叹了口气,林喻城感觉如今的大哥,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个以为让他院试晚考三年就会改变一切的少年。 “不管大哥大信不信,你的东西,我从没有觊觎过。侯府,世子,这些我压根都没有看在眼里。” 林喻城有些自傲的说着。 如今他的目标是想着进入内阁,不继承侯府,对他而言反而是更好的路。 而之前,他也只是想要努力表现的更优秀,好向所有人证明,他一点也不比林喻琪差。 林喻城的话,林喻琪是一点也不相信的。他一直把这个弟弟,当做人生最大的对手。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林喻琪就有种他会抢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这样的感觉。 比起林喻城又有娘疼,又有弟妹的热闹,除了世子这个位置和父亲祖母的疼爱,林喻琪就一无所有了。 越是拥有的少,越是攥的紧紧地,怕失去。 “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专门炫耀吗?你以为太子废了,淮阳王就能坐上那个位子了?你做梦吧!还有鲁阳王和信阳王呢!” “我来找大哥,自然是有话说的。至于其他的,皇家之事,咱们做臣子的哪好随意评论。” 放下茶盏,林喻城看了林喻琪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他说起来也不轻松。 “大哥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怎么还是不解事。你以为做下了那样的事,还能安生的等着继承侯府?便是侯府因你牵连,还会不会在,都是两说了。如今大哥和大嫂若是不想连累侯府,还是先行自我了断吧。说不准淮阳王看在我和侧妃的面上,兴哥儿还能有几分生机。” 听了林喻城的话,林喻琪如平地波澜,藏在心底最隐秘的担心全都炸开了。 那句自我了断太惊心动魄,林喻琪忽的扔掉了手里的杯子,白着脸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嘴上却仍然不服输,严厉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大哥心知肚明。你以为自己和大嫂做的那些事,真的就能轻松推到我和三妹身上?眼下不过是淮阳王给侯府留了几分体面而已,早晚这个账都是要算的。” 当初从淮阳王口中听说三公子病逝这个事件的真相,林喻城也是惊讶的风中凌乱。他大哥总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这么些年过去,竟然只涨了胆子,一点脑子都不用吗。 刘恒话里的冷意,让林喻城也忍不住心里一跳。他大哥这次闯的祸,可不是一般的大。 “大哥,弟弟是真心劝你的。眼下的祸事,已经不是父亲能为你撑住的了,甚至你还连累了他。你已经将近而立了,不能总是指望着父亲,逃避没有用,你总要面对自己的责任。” 在没听说林喻城和林喻乔出事时,林喻琪就心知不好了。他原本只是内心不甘,不想看到自己被撸了官职,林喻城却仕途风光。 结果事情大到他已经掌控不住局面了,虽然淮阳王府暂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他一直惴惴不安,好几次想要告诉父亲,又怕承受他失望的目光和责备。 他只能自我安慰,有林喻城和林喻乔,淮阳王不会知道真相的,就是知道了,他还有太子呢,这事是太子让他做的,太子不会不管他。 可是太子现在也被废了,他最后的指望落空,自我安慰的心里防护罩如今又被林喻城打破。 “这是你大嫂做的,对,都是金氏做的,不关我的事啊。二弟,二弟,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就是不看在兄弟情分上,父亲已经上了年纪,你忍心让他再因为我伤心?” 林喻琪崩溃了,突然颤抖着身子踉跄着起身,抓住林喻城的手,满眼希望的像是在看一个救星。 林喻城看着他的样子,心底有些怜悯。林喻琪一向面对他时都高高在上,仿佛很不屑与他为伍一样。如今这副样子,让他都有些不习惯。 “大哥,弟弟帮不了你,谁也帮不了你。大嫂,也不会有活路的。你们当初想到谋害王府子嗣,就没想到会承受的祸事么。人都要学会面对现实的。好的,坏的,都要接受。” 他就是半辈子都自私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坚持不接受现实,才最终落到这个地步的。 林喻城最后望了一眼林喻琪,起身离开。 他关门的那一刻,听到林喻琪的呜咽声。 在路上想起陈良侯,林喻城觉得有些棘手。暂时不想面对他,于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爹爹,这是祖母给我的,好看吧?” 林喻城一进院子,小女儿道芜就蹦过来,抱住他的腰,向他炫耀自己头上戴的翠玉镶珠长簪。 “好看,我们芜儿戴什么都好看。” 抱起小女儿,林喻城脸贴着她的脸,有些阴霾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你就惯着她吧。” 何氏在一旁从账本中抬起头来,瞥了一眼笑容相似的父女俩,娇嗔道。 成亲多年,两人之间一直没有旁人,孩子都生了几个,感觉却愈加深厚。 “都准备齐了么?” 抱着孩子走过来,坐在何氏的对面,林喻城看到账本,向她问道。 “放心吧,宅子我已经妥娘家大嫂相看的差不多了,位置好,地方也大。” “恩,嘉儿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听到那句“嘉儿”,何氏不免脸色有些绯红,瞪了林喻城一眼。 晚上道芜被奶娘抱走,林喻城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眸色深沉。 现在太子被废,几个皇子之间的争储斗争,已经火热的压不住了。 每天朝上都有大臣上奏为了国家安定应立新太子,提名淮阳王,鲁阳王等几个人,连一直表现的与世无争的汾阳王,也有人提名。 太子倒的太快,让这些人都没有料到。 接下来的就是硬仗了,论准备,林喻城相信没有人比淮阳王准备的更多更充分,这些年淮阳王厚积薄发,就是期待毕其功于一役了。 而等淮阳王坐上太子之位,陈良侯府的下场就不可预期了。 虽然他今天劝林喻琪自我了断,但实际上他有七成把握林喻琪不会这么做,而是想尽办法逃避祸事。 只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了。想起早就在淮阳王的暗示下做好的准备,林喻城叹了口气。 另一边,林喻琪醉醺醺的从书房里出来,进了金氏的院里。 一进屋,林喻琪就抓过正在做着针线的金氏,对她挥起了耳光。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黑心的,是你想的主意非要牵扯上老二,现在闯出了祸事,我都要被你带累的活不成了!你这毒妇!” 金氏被打蒙了,手里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手心里。等她回过神来,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一只耳朵也轰轰的响着。 “啊!”的尖叫了起来,金氏披散着头发冲出了屋外,却被已经疯狂的林喻琪追上,在院子里继续揍着。 林喻琪双目通红,面目狰狞,身上满是酒气,婆子和丫鬟等大着胆子上去拦都被踹开了,只能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跪着苦劝。 “娘亲!别打我娘亲!” 跑过来见母亲的兴哥儿一进了门,就看到这个场面,也大受惊吓,跑过去抱住林喻琪的大腿拦着他。 双手抓着兴哥儿的衣襟把他整个人半提了起来,林喻琪用力将他甩在了一旁。 “兴哥儿!” 看着这一幕,金氏凄厉的喊着,连忙扑过去抱住兴哥儿,却被林喻琪继续揪着头发甩耳光。 等到陈良侯和李氏都听到动静先后赶过去时,金氏已经被打的整个脸肿胀得发紫,唇角和鼻子都带着血迹,兴哥儿已经哭的没了音儿。 “你们都是死人么,不会拦着!” 让几个小厮把还在挥舞着双手的林喻琪拦腰抱住,陈良侯看着眼前的烂摊子愤怒极了。 “他是要打死我啊!这日子我不过,不过了!” 看到陈良侯来了,金氏像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瘫在地上,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金氏的样子太过凄惨,李氏也觉得看不下去了,让几个嬷嬷把金氏和兴哥儿都拖进屋,并且叫了大夫过来。 陈良侯则是叫人把林喻琪拖进了自己的书房。 “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将一壶凉茶泼到了林喻琪的脸上,陈良侯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林喻琪回过神来,见到脸色铁青,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的陈良侯,突然跪在他脚下哭了起来。 他真的,太害怕了啊! “爹啊,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啊!” 当听林喻琪断断续续把整个事件都交代清楚后,陈良侯心下震撼,随即怒急攻心,啪的一巴掌朝他甩过去。 “孽障!这样的事你也干!” 原先陈良侯就不赞同林喻琪跟着太子干,他年轻时候经历的教训太深刻太惨烈了,让他对投靠太子有着本能的抗拒。 投靠皇储,为太子奔走,本就是一场政治投机行为,就像赌未来前程一样,再铁板钉钉也会有输的可能。不如老实做纯臣,来的安全省心。 可是林喻琪就是不听他的话,借着冯进的引荐一直混在东宫。 直到后来有了那场官司,风波后林喻琪勉强人没有事,只是撸了官职,陈良侯才算松一口气。 虽然他辛辛苦苦半辈子努力培养的林喻琪,处处尽心教育,最终表现却不尽人意,让他内心无限失望。 林喻琪心志软弱,能力也不出色,但是陈良侯还是念在他是自己和发妻唯一骨血的份上,依旧怀着期待,处处为他打算。 罢官就罢官吧,横竖他还是世子,朝堂上的事,顶多也就不参与了。至于宗族那边的压力,陈良侯都扛了下来,想着在林喻琪这代,也延续自己和二老爷那样的模式。 林喻城的野心太盛,人也精明强干,不是二老爷那样甘心屈居人下的,陈良侯也是无奈。不仅林喻琪压不住他,现在自己也压不住他了。 迫于现状,陈良侯已经在考虑,为了侯府和宗族两处相安,在林喻琪这一代,或许他只能袭爵,而无法做族长了。 族长就交给林喻城这一支,只盼望他能够为了大局和侯府的整体利益,与林喻琪好好相处,相得益彰。 但是现在,林喻琪竟然惹出了天大的乱子,打乱了他的布局不说,甚至还可能牵连整个侯府。 “都是金氏,都是金氏的错啊,是她让我那么做的。” 林喻琪抱着陈良侯的大腿痛哭,被甩开后又爬将过去。 努力扶着桌边站稳了,陈良侯内心十分无力,他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怎么会费尽心力,教出了这么个东西。 他这些年来,一直把全部的关怀和精力,都投入到林喻琪身上,可是,林喻琪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林喻琪还在怪罪金氏。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只因为后果承受不起而后悔了。 “滚出去。” 陈良侯气过火,手脚俱都发木,感觉眼前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晃动了起来,听着林喻琪的哭声十分心烦,嘴唇蠕动着。 “爹?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陈良侯的话,林喻琪双脚并用的爬过去,扬起涕泪纵横的脸,满怀期望的问着,期待着父亲能想出办法来救他。 “滚!” 怒火冲天的一声大吼,陈良侯堵心的厉害,又一脚将林喻琪踹开了。 在书房自己安静的坐了很久,陈良侯才声音沙哑的喊人进屋,去把林喻城带过来。 早在来之前,林喻城就听说了林喻琪闹的那一场,心里对这个大哥更加鄙夷。 “父亲,您叫我?” 进门后,林喻城安静的行了礼,就站在陈良侯的下首。 “你大哥的事王爷想怎么办?” 在心底里斟酌了一下,林喻城谨慎的开口道,“王爷并没有和我说,只是大哥做的那些王爷都知道,不可能会放过他。依儿子看,大哥和大嫂先行了断,说不定王爷也就不追究侯府了。” “你这个畜生!他是你大哥!” 林喻城的话听在陈良侯耳中十分恼怒,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起来。 就知道会这样,林喻城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做下那样的事栽赃我和三妹妹,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是大哥。” 环顾了一下陈良侯的书房,林喻城想起了多年之前,他还一无所有时,陈良侯为了大哥,让他晚三年考试。 晚三年就会改变大局了么。其实陈良侯也心知未必会这样,但还是依了林喻琪的心意。 溺子如杀子。 就是陈良侯这种不经意的举动,给了林喻琪底气,也让他心里有了依靠,始终自私自利,不曾自我成长。 “父亲,我知道大哥在您心里自然是我们这些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可是如今他既闯下大祸,您也应该早拿主意才行。谁都救不了他,您知道的。哪怕为了兴哥儿那个孩子,您也不能再袒护大哥了。” 林喻城的话让陈良侯最后仅存的希望破灭,一下子垮了下来。 尽管这个儿子让他失望,生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为他千方百计的找一条生路啊。 等林喻城出去后,陈良侯慢慢起身。 在屏风隔断的偏室里,他摸着已经褪色的画像,老泪纵横。 “琳琅……” ** 直到太子被废,计划实施的告一段落,刘恒才又去了林喻乔的院里,她院子的禁制也被解除了。 于是,府里一众观望的人也都闻风而动,互相传言,林侧妃又复宠了。 如果说最初,林喻乔有恨,有怨,有委屈,有一肚子话想问刘恒,那么在这么些日子的沉淀中,已经都慢慢自己消化了。 成长,就是在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中自我蜕变。 抱着碗甜汤喝到一半,林喻乔就听到请安的声音,不多会儿,刘恒就进了屋。 “王爷,您怎么来了,稀客啊!” 行完礼后,林喻乔还是忍不住,先刺了一句。抬头看着刘恒瘦了一圈的脸,心底有些淡淡的诧异。 看来他过的比自己这个背了黑锅又被禁足的还不如啊,这么一对比,就像受了苦处的反倒是他一样。 过去揽过林喻乔的腰,却被她推拒着甩开,刘恒忍不住摸了摸鼻尖,苦笑,“乔乔。” 他早就料到肯定会被甩脸色的,那个人性子又娇心眼儿又小,受了委屈必然会不满。 “王爷怎么叫的这般亲热,让妾好不适应呢,还是叫林氏吧。” 林喻乔看着刘恒轻笑,继续刺他。峨眉轻挑,眼波流转间,明艳秾丽的五官无限风情,像带刺的蔷薇,美丽又扎人。 “乔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刘恒让步,林喻乔却更想跃跃欲试的往前扑。 “是么,妾这么个毒妇,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乔乔,别这样。” 哄了一阵人没还没有哄好,刘恒忍不住有些心累了。只坐在一边,无奈的看着她。 这就是他对她的底线和肯给她的忍耐了吧? 有些心凉,林喻乔也不敢继续作了,也跟着他坐了过去。 “这就不满了吗?子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事到临头就全忘了!你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当害人的凶手,连府里厨上的嬷嬷都看不起我!” 说着说着,林喻乔就要掉泪。嘟着唇,双眼泪盈盈的瞅着刘恒,将双臂伸开,傲娇的表示,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 刘恒如愿将人搂入怀中,手指轻轻的擦掉她从睫下滑落的泪珠。 下颚蹭着她的头顶,闻着她身上温暖的甜香,刘恒这段日子的疲惫稍稍缓了些。内心暗道,他哪里口口声声说过喜欢她了? 这人真是厚脸皮,喜欢自说自话给自己长脸。 “王妃不是替你处置他们了么?还有敢轻慢你的人?” 在刘恒怀里的林喻乔听了他的话,心中不快,就罚了半年俸禄,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行了么? 不敢直接咬他,于是林喻乔一口咬住刘恒胸襟的衣料,狠狠地磨了一会儿牙。过后,她在刘恒的怀里磨蹭,“就是不高兴!”   ☆、第40章 执子 “你呀……” 刘恒看着咬着自己衣襟耍赖的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腮。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子平你查到了三公子的事是谁指使的吗?” 倚在刘恒怀里,林喻乔突然想起一直以来的疑问,仰起脸问道。 把玩着手心里那只莹白的小手,刘恒垂眸望了一眼一脸好奇的人,唇角勾出一抹轻笑,冷意逼人。 等他简单的把事情真相说完,原本还在他怀里的林喻乔忍不住惊的要跳了起来。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凶手是出自侯府的。 “老实点。” 林喻乔一动作,头顶正好撞上了刘恒的下巴,被刘恒轻喝一声,重新掐腰固定在怀里。 “我大哥这夫妻俩,不坑我们就不舒坦吗!” 林喻乔义愤填膺。 这事搁谁身上都会恼,她白白背了这么多日的黑锅不说,要是真的让林喻琪陷害成了,她和二哥要去哪里哭。 “这是损人不利己,他图什么!” 对于大哥的智商和思路,林喻乔已经完全理解不了了。这事成了,她和林喻城固然没好果子吃,有这样的弟妹,难道他自己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他是还指望着替先太子办事,以后能恢复官职呢。” 现在林喻琪在刘恒心里,已经差不多和死人一样了。虽然主谋是太子,可是这俩夫妻使的力气也不小,他也是不会放过的。 “我二哥以后怎么办?” 心知大哥这次祸闯大了,神仙也救不了,林喻乔担心的反而是二哥。 如果刘恒将林喻琪的事暴漏出来,整个侯府也没什么名声了,她那个爹也脱不了一个“教子不严”的罪名,那林喻城有这么些拖后腿的亲人,以后仕途还怎么发展,怎么能拎的干净。 “楼起,我自是另有安排。放心吧,这事牵连不到你们头上。” 摸了摸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心跳,林喻乔突然觉得遇到刘恒这么个有脑子又理智的人真的太棒了。 这事真论起来,虽然和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他们也都是和林喻琪同枝同脉,一府里出来的。 如果换了是个不通情理爱迁怒的,说不准从此她和二哥就都要见弃于他了。林喻乔就敢肯定,王妃必定是迁怒她了。 她其实也能理解,任谁孩子被害死了,也不会轻易善了。这事总归是她家里亲人做的,看见她,也会想起凶手来,自然就没好心气了。 “子平,你真是太好了。” 往最坏里脑补了一通后,林喻乔觉得她的心已经平衡过来了。人都要知足的,这样才能保持正常的心境。 偏执的下场,就是林喻琪那样,越走越错。 转过身来,她揽住刘恒的脖子,用脸颊蹭着他的脸,嘴里咕哝着,“你怎么这么好呢。” 柔嫩的唇角也间歇的划过他的鼻尖,脸侧,手指也抚上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因为忙着各种计划,直到太子被废才能松一口气的刘恒,也是素了很久。 原先不见也就不想,现在被撩拨了一下,身体忍不住有些反应。 将人抱去榻上,倾身覆上,刘恒不觉也是有些想念她的温软和热烈了。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帐中*苦短。 第二日醒来,刘恒已经早就走了。 经过半宿的妖精打架,林喻乔又有些起不来。经过江嬷嬷的催促,她才慵懒的打着呵欠,挣扎着爬起来。 长发披散在两肩,拖到被子上,露出的雪白肌肤间或还有青青紫紫的印记,为她换衣服的清明看着这些痕迹,不禁有些不敢抬头。 喝过一口递过来醒神的浓茶,林喻乔感叹什么时候能过上,“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的日子。 被解禁后第一天去给王妃请安,林喻乔特意卡着时辰提前到,没想到进了屋里,却没有见王妃的人。 江侧妃已经早到了,安静的坐在一旁,看见林喻乔,给了她一个温婉的笑容。 林喻乔也坐在一旁,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后,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周嬷嬷才出来。 “王妃身子抱恙,还需静养,诸位就先回去吧。” 这正妻的谱儿摆的可是十足的气派,心中腹诽了两句,林喻乔就随着众人老实告退了。 在院外,百里庶妃依旧亲热的招呼她,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她要过去找她说话。 “我当然没什么事,百里姐姐能来和我说话,我自然是喜之不尽。” 回去的路上,林喻乔笑容散去,依然摸不透百里氏想做什么。她贴过来,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春光明媚,花园各色花朵争奇斗艳。回到自己院里,她也没有进屋,而是让人找出纸笔,在园中凉亭摆好桌椅,准备画下春光一隅。 下午,刘恒难得早早回来。 他先去看过王妃,温声叮嘱她好生休养,又来到了林喻乔处。 进屋后,他就发现百里庶妃竟然在这里。 等他们行过礼,落了座后,刘恒淡淡的看了林喻乔一眼。随后看见桌上摆着一副画作,便拿过来欣赏起来。 见到刘恒是意外之喜,百里氏不自禁的理了理鬓发,微低着头,目中含情的看着他。 她还准备开口多和他说几句话,争取让他对自己多加怜惜,以后也顺便去看看自己。 百里氏的这副做派让林喻乔心中恼怒,这人怎么还杵在这里。想踩着她占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爷今天来得早呢,真好!正好我和百里姐姐的话已经说完了,百里姐姐就先回去吧!” 没等百里氏开口说点什么,林喻乔就笑着赶人了。 听着她的话,百里氏也不好辩驳,感觉脸皮都火辣辣的。咬着下唇尴尬的赔笑,百里氏看着刘恒没有抬头看她,只得起身告辞。 百里氏走出门去,林喻乔鼓着脸暗自瞪了刘恒一眼,看他挑了下眉,就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一同看起自己的画来。 这就醋上了? 刘恒也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让百里氏离开了。 “我画的好吧!既然子平也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看着刘恒对着画欣赏了好一会儿,林喻乔以为他对这副春花图十分惊艳,因此自得的向他建议道。 被她的自吹自擂逗笑,刘恒转过身扫了她一眼。“这句诗倒是不错,你写的?”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这诗句虽然偏阴柔,倒是工整清丽。 “不是,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诗集里有这么句,就正好用上了。” 不好意思把前人的古诗占为己有,林喻乔打着哈哈一笑而过,“我倒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你心里还是个才女呢!” 果然,刘恒扶额,他觉得就不像是她能写出来的。 “整幅画色调太艳,布局凌乱,景和物都不协调,也就这句诗还中看了,偏还不是你自己做的。” 听着自己辛苦一上午画的成果被刘恒说的一文不值,林喻乔气的抓起他手背就咬了一口。 “你画得好,倒是画给我看看啊。” 嫌弃的看着手背上残留的口水,刘恒气不过,捏了把她的脸。 昨晚咬他衣服,今天就下口咬手背,怎么真跟小狼狗似的了! “你画啊!画得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捂着被捏红的脸,林喻乔依旧捍卫自己画的尊严。 正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刘恒撇了尚不服气的人一眼,吩咐人准备纸笔,就开工了。 不同于林喻乔五彩缤纷的水彩画,刘恒用浓淡合宜的墨色,寥寥几笔就画出满园□□,甚至在远处还加了一个素衣美人。 等刘恒画完,林喻乔立马凑过去,“画的是我吧!” “不是。” 尽管刘恒否认,林喻乔仍然觉得刘恒画的必然是她,画中人的发型,明明就和她一样。虽然画的人像比较写意,但是韵味十足,配上百花争妍的背景,愈加美好。 将画好生收起来,林喻乔心服口服。她必须发自内心的承认,刘恒的艺术造诣还是挺高的。虽然她还是坚持她的水彩画,也是很好看的。 晚上,刘恒又顺便留宿在她的院里。 接连几天,刘恒都貌似轻松悠闲的白日就出现在后院。让林喻乔很是想不通,太子倒台,刘恒不是应该更忙的么。 于是,在晚上,刘恒又过来时,她问了出来。 “最近子平怎么忽然闲下来了?” 修长的手指拈着黑子,一手拂袖,起手间落下一子,刘恒淡笑,“该你了,别打岔,赶紧下,落子无悔。” 一局棋还未过半,林喻乔的白子就被刘恒的黑子打的落花流水。 中场过后,她就不想下了,可是被刘恒用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的理由,硬是不让她起身。 始终没回答她的疑问,刘恒下完一局不过瘾,见不得她的棋路横冲直撞漫无章法,于是开始一边教学,一边下一局了。 直到四局惨败过后,他的教学瘾才算彻底发散完了,林喻乔方能得以脱身。 她已经觉得眼花缭乱,看什么都带着黑白的重影了。 “我教给你的,还需要再多多领悟啊。”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一头扑倒在榻上。她现在已经看到黑白棋子就想吐了,这么痛还要怎么领悟。 刘恒依旧坐在棋桌前,看着棋盘里黑子纵横阖捭,大杀四方的胜局,心中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朝堂上他执子下的那一局,也必然也会像这局棋一样,大获全胜。 太子的很快倒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并且除了他参与的计划,还与各方势力都在背后做推手不无关系。 经历了“市益”和“圈地”的风波,建武帝对太子已经有恶感了。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废太子,还是因为太子□□后宫和意图谋反的丑闻。 建武帝已经两年不进后宫了,平时都是偶尔招几个熟悉的妃子过去景元殿伴驾。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天后宫的吕才女突然晕倒,经御医看诊,爆出了她怀孕的消息。 时间对不上,怀的肯定不是建武帝的种了,经过审问和吕采女自己的交代,与她私通的人正是太子。 并且在上个月宫里的宴会上,太子确实出去过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能做很多事情了。太子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惹人遐思了。 在几乎各方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吕才女被赐死,为了保证皇家体面,这件事被建武帝压了下去。 接着又有人说起,建武帝病时,太子最后一个到不说,还面有笑意。甚至还有人举报,太子连同骁骑参领罗诚豪预备谋反,并有关键证据——书信一封。 众多证据下,建武帝不想继续留着这么一个满身污点的儿子做太子了,在太子几乎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诏将人废了。 多年来,朝中各方都为了各自的利益,致力于把太子拉下马。这次能进展迅速,也全都是大家一起行动,相互联合的结果。 在完成最终目的以后,众人就又脱离了团结状态,开始互相为了争夺利益,捧自己这一方的皇子上位。 并且,对于大家每天都上奏提名新太子人选,建武帝一直沉默。 建武帝年轻时也是个心志坚毅的帝王,从争储的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刘恒可不会因为如今他年迈衰老,久病缠身就小看他。 在现在局面热的过火的时候,他就敏感的嗅出了异常,主动退出了战局,表现的光风霁月,淡泊名利。 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果然,过了五月,建武帝下旨将蹦的最高的鲁阳王和刘阳王都降爵了,变成了鲁阳公和刘阳公。 鲁阳王的舅舅柳阁老,也因病致仕了,新继任的阁老,是以前教过刘恒的老师,陈禹之。 六月,刘恒又开始忙了起来。   ☆、第41章 鬼火 经过了连续几年干旱后,建武四十年,天象更加异常,开始频繁降雨。 齐河也进入了汛期,五月中旬,河口决堤,大水冲毁了下游的村庄和农田。 水患中,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流民人数也大为增多。六月,大水过后随之引发了瘟疫。 这使本就内忧外患,地方豪强佣兵作乱的大秦,更加风雨飘摇起来。 在朝堂上,诸臣对于齐河决堤和造成的疫情都无建言,反而借此机会又劝起建武帝立太子了。 “此乃异常之事,非国休福,还请陛下早立太子,以稳国祚民心。” 早朝上,听到通政使司副使郭淮清又在奏请立太子,建武帝大怒,唾沫四溅骂道。 “朕每年都使国库专门拨款以修筑河堤,为什么连春汛都顶不住,这些人拿了钱都干了什么!现在出了事情,众卿不但没有安国之策,还把心思都放在立嗣上,如此不堪大用,让你们留在朝中是干领俸禄的么!” 众人都低头不语,暗道,还不是陛下你拖着不立太子,让他们各自都留着一线希望,没定下来下一任的国主是谁前,他们哪有动力干活。 其实为什么水患,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年的专项拨款,经过层层盘剥孝敬,真正用在河道上的就寥寥无几了。 而且经年干旱,河道都干裂淤泥,大家更是放松警惕,齐河所在郡县,陈留的府丞,这两年就没有在这方面用过一点心思,也没有做什么防御措施。 因此一进汛期,整个河堤脆弱的不堪一击,被大水一冲即垮。 由于私吞拨款的事牵连甚广,如果真要查起来,半个早朝上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所以河口决堤后,众臣都自动略过这个话题。 就是建武帝自己说起来,也没人上奏附和,都在害怕沾上这事,就会被拖到泥坑里。 当朝吏治*,可见一斑。 建武帝对此也明白,所以更是愤怒。怒了一通后,心底也掩不住的疲惫。 自从太子废后,他的压力更大了,几乎夜夜没法合眼,身体每况愈下。想着他的那些儿子,建武帝也在心里翻来覆去的考量。 下朝后,早就考虑了几天的刘恒在书房觐见了建武帝,表明自己愿意去陈留查案,并且治理水患和瘟疫。 虽然任务艰巨,但是刘恒多年准备,也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一旦成功的完成差事,那么在朝中和民间,他的威望都能达到最高点。 刘恒明白,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建武帝一定在左右衡量。要出头,就要做出成绩来,现在正式机会。 而且对于当朝官员考核松垮,吏治混乱*,刘恒早就多有不满,也想了很多针对问题的改革措施,尽管暂时都用不到,但是他迈开的第一步,就准备先拿陈留的府丞开刀。 在得到建武帝的许可,领了正式交代的旨意后,刘恒就风尘仆仆的赶去了陈留,后院里大家也都陷入了沉寂。 百里氏像是没有经过之前的尴尬一样,依旧亲亲热热,照样时常来找林喻乔说话。 这天下午,她无意间向林喻乔透漏了一消息,“王妃院里新进了一个人来,长的水灵秀美,虽然不及侧妃你的美貌,可也十分出彩,怕是王妃,要有动作了。” “哦?姐姐消息倒是灵巧。” 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如意糕,林喻乔十分感兴趣的看着百里氏。 “前日我去王妃院里探病时撞见的。我不像侧妃这样年轻又受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也没个孩子傍身,只能多去王妃那里讨个好,望着日子不至于过的太艰难罢了。” 说起孩子,百里氏眼里遮不住的黯然。 如果她那个早夭的儿子活着,这会儿怕是已经要开蒙了,她也就早能晋了侧妃,不至于现在一点指望也没有。 想到这里,她就要恨王妃,平时处处装的跟个贤惠人一样,可是一点也没有开口替她说句话,提她的位份。 抿了一口茶,百里氏望了眼若有所思的林喻乔,心口有噬骨的冷意。 她也恨林喻乔,如果不是林喻乔嫁进来占了侧妃的位子,说不定她再熬一熬,也还是有个机会进位。 想到去年她辛苦帮林喻乔争取去原武城,结果她路上一点事都没出不说,回来还因此更受宠了,百里氏就愤恨不已。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着实让人呕得慌。 “我只与你亲近,才提醒你的。说句逾越的话,王妃的心思已经昭然若见了,侧妃还是要早有对策啊。虽然成了也不过是多一个通房,越不过侧妃去,但总是要被她占几分便宜去,我想想都觉得替侧妃不好受呢。” 说完这话,百里氏叹了口气,有些怜意的看着林喻乔,仿佛她已经被分了宠一样。 “多谢姐姐提醒呢,唉,可能是因为三公子的事,到底王妃是厌了我。” 压下心底的不舒服,林喻乔装模作样的执着百里氏的手,和她靠的更近些,在她耳边轻道。 听林喻乔主动说起三公子的事,百里氏明显来了精神。对于这件事,刘恒一直没公开过,府里之前各种流言都有,百里氏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百里氏好奇的看过来,林喻乔小声说,“这事儿啊,总之我是被陷害的。想想姐姐也就明白,我连个孩子都没有,没好处的事儿,我图什么做这个孽。“ 这隐隐约约的话,让百里氏听的云里雾里的,心里更是猫抓一样,急切的想知道经过。 可是不管她怎么引诱套话,林喻乔都没再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最后直到天色晚了,百里氏才有些遗憾的走了。路上还在猜测,刘封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若说这事真正的获益人,必然是江侧妃无疑了,难道是她? 果然会叫的狗不咬人啊,她就知道江侧妃不是个真正老实的。 百里氏被林喻乔的思路带偏了,一心以为江侧妃能耐这么大。那她至今还安安生生的,没被论罪,恐怕就是没有留下证据,可见江侧妃确实有几分手段。 知道了是江侧妃做的,百里氏就有些遗憾,要是江侧妃因此获罪被撸了下来,她也就可以有个晋升的盼头了。 被打开了新思路,随即百里氏心里又活泛起来了。 屋里,林喻乔倚在榻上随意翻着话本,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奶茶。 “侧妃,你说王妃真的要扶持通房分宠么?” 江嬷嬷在一旁全程听了百里氏的话,心里有些担忧。 “估计是吧,王妃这一病,到今还没好,形容枯瘦蜡黄,做其他打算也是必然的。” 林喻乔觉得百里氏的话,应该是真的。而且王妃的心思,也不难猜。 “那侧妃,咱们如何是好?等以后王爷回来,侧妃要是有了身子,可不便宜了别人?” 比起林喻乔来,江嬷嬷想的更加深远些。林喻乔身体健康,有孩子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怀孕的那一年,可不就空下来了。 没想到江嬷嬷思路那么广阔,经她提醒,林喻乔才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目前她还是信任刘恒的。毕竟他之前,许给她一个承诺。 刘恒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说了,那就必然能做到,而且除了让她背过黑锅,也还没有别的黑历史。 “到时候再说吧,王爷也不是重色的人,只能等着看了。而且我们就是担心,也没用啊。别说咱们伸不进王妃院里,就是使得了手段,美女那么多,这一个不好用了,王妃也可能换别的人。” 示意江嬷嬷再给她倒一杯奶茶,林喻乔又翻起来话本。当然,她的心里,没有表面上轻松自在。 对于刘恒,她始终是被动的,无力的,这让她一直觉得很不好受。 除了寄希望与他会坚守承诺,她也做不了其他的。就是他违背了承诺,她也不能如何,还得依着他,靠着他。 横竖,她能把握的只有自己而已。分给他的感情是一定分量的,真的消耗光了,也就没了。 到那时候,她也有了孩子,还有这么久以来的感情基础,许是,不走心,也能好好过下去。 只是,大概会很不容易吧。 回去以后,百里氏就在等林喻乔有什么行动。她现在是没指望了,就恨不得所有看不过眼的人都倒霉。 自己没法动手,百里氏就希望林喻乔和王妃对上。她们哪个输了,她都高兴,更是盼着自己能从中得到几分好处。 可是没等百里氏等到林喻乔有什么行动,就听说江侧妃生的二公子,刘彦,出水痘的消息。 自从刘封去后,江侧妃督促刘彦越发上进,趁着现在还没有别的孩子牵住刘恒的视线,想让刘彦多加表现。 到底刘彦还是小孩子,自己也是个心思重的,压力和学业兼重的情况下,身体承受不了,发起了热。 有了刘封的意外在前,对于发热,众人都有了心理阴影。 江侧妃急慌慌的招了大夫,一经诊断,听说是“见了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索性刘彦一直身体健康,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症状平顺,并不危险。 刘彦出痘算个大事了,刘恒又不在府里。王妃也不能继续养病,必须出来主持大局。 拖着久病虚弱的身体,王妃交代人准备下桑虫猪尾,打扫各处房屋,并且在全府忌煎炒等物,还和江侧妃一起,供起了痘疹娘娘。 就刘彦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江侧妃自然是最心焦的那个。 她没出过痘,也不能近身照顾,除了供奉痘疹娘娘祈求平安外,又拿大红尺头与婆子丫头等院里的亲近人等裁衣,盼着娘娘看在诚心的份上,安生离开。 远在陈留的刘恒知道刘彦出痘的消息,也十分担心。经过刘封的那场事故后,他对后宅的控制力度又加强了很多。 直到听留在府里的人排查过,刘彦不是因为有人用了私下的手段生病的,刘恒才放下心来。并特意给王妃去信,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 他也快而立了,目前就剩这两个儿子,刘彦又机灵上进,再也折不起了。 百里氏特意去江侧妃院里看望她,还主动也让身边的人穿了红衣。 她的这番作态,对正在担心儿子,恨不得让全府的人都穿红的江侧妃来说,也是十分感激的。 但是江侧妃听百里氏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暗示了这事跟王妃做的,当即心里就咯噔一下。 “世子过两年就好娶世子妃了,如今年纪上与他接近的,也就只有二公子了,二公子将要长成了却病的这么突然,我这心里,也是不好受呢。” 没什么别的本事,但是百里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还是挺高超的,配上情深意切的表现,看起来确实挺有感染力的。 她的话里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世子,实际上却夹杂着私货,暗示只有二公子是世子的威胁。他这番病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彦哥儿见了喜,我也是急呢。” 江侧妃关心则乱,当下看着百里氏眼圈就红了起来,说到一半就拿手里的帕子捂着眼睛。 眼见着这一趟来的十分有收获,百里氏心中得意。 但是她一出了院门,江侧妃就将捂着眼镜的帕子收起来了。 她是个明白人,知道百里氏是个什么心态,不过就是挑拨离间,四处看热闹而已。 虽然她也隐约有些疑心,可是没有证据啊,料想王妃也不会这么胆大,也就逼着自己把心思打住。 江侧妃一向是有主意,稳得住的,对于百里氏这种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哪里都想掺一脚,得几分好处的做法,她一万个看不上。 没有手段,也没有心性,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都没指望。 去年百里氏为了榜林喻乔去原武城,拿她儿子当引子,她还一直记在心里呢。 百里氏自然不是个好心爱帮助人的,林侧妃那里套近乎没讨得好处,就想往她这里走了。 江侧妃在心下冷笑,亏百里氏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做的多没有痕迹,看了别人的热闹,她却不知自己的行径,早就被人看在眼里了。 之前的林侧妃也好,她自己也好,都没表现出来,只不过纯粹是想看她的热闹而已。 不管是江侧妃,还是林喻乔,都没有什么动作,让百里氏急的抓心挠肝的。暗恨这些人胆小怕事,现在王妃病病歪歪的,正是行动的好时候,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就在刘彦痘都发出来,快要结痂时,府里突然传出了闹鬼的事。 起因是夜里巡夜的人,发现后院池塘边,有鬼火飘动。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看到,好些人都看到了四处飘动的磷磷鬼火。 接着第二夜,江侧妃的院子前的一小片花丛,假山上,还有刘彦的院前凉亭中,晚上也出现了鬼火。 刚好那一天原本是刘封的生辰,于是众人中开始盛传,是江侧妃害了三公子,现在三公子要把二公子带走了。   ☆、第42章 真凶 林喻乔在听身边的人说起这个消息时,心中一阵阵无语。 刘封病逝的原因一直是秘而不宣的,所以目前府里的人,除了她和王妃,以及身边的近侍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故而胡乱猜测什么的都有。 这次的传言,便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江侧妃了。 “嬷嬷你说,这是不是百里氏做的啊?” 心里有点后悔,林喻乔担心这事跟她那天对百里氏明里暗里的胡说一通有关系,指不定就是她的那番话将百里氏带歪,让她以为是江侧妃做的了。 百里氏那个人,心里最纠结的应该就是位份了。庶妃和侧妃之间,虽然就一样是妾,可是比起庶妃,侧妃更具体面和尊荣。 不仅年底能和王妃一起进宫领宴,还能够出去交际。生的孩子也可以自己抚养,比起其他妾生子更有身份。 “侧妃不用担心,百里氏不像是有手段的,也没这个胆子。做这事的人,必然是与江侧妃有怨,您就在一边看热闹就好。” 江嬷嬷对闹鬼的传闻倒是平静的很,也不觉得百里氏是个有心性的,能有那个胆子和手段做这事。 不管这件事是针对谁的,二公子安好与否,都与她们无关。 话是这样讲不错,可是林喻乔依然心间不安。 听说因为鬼火这个传闻,刘彦原先病情快要好了,现在又加重了。 刘恒目前就剩这两个儿子了,如果刘彦再没了,她自己是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的,反而可能让刘恒就有了子嗣上的压力。 到时候他再为了生孩子而宠幸别的女人,她不就变成最终受害者了么。 而且林喻乔心里也有些不好过,不管怎么说刘彦只是个孩子而已,大人的事没必要牵连到孩子身上。 她不会这么做,也不希望以后别人这么对她的孩子。 望着窗外呆坐了一阵,林喻乔叹了口气,最终下了决心。 算是为以后的孩子积点德,现在刘恒不在,王妃也病着,她若是能帮一把,就得出手帮一把。 况且刘恒现在应该是在争储最紧要的关头吧,他平日里对她的好,她也是心知的。 就拿她大哥大嫂害死刘封的事来说,刘恒一直没有公开,这么曲折迂回的处理,大部分也是为了她和林喻城的名声着想。 不然的话,就算他们不受林喻琪的牵连,也要跟着他被传来传去的流言沾一身腥。 刘恒自是有他的周到和温柔,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尽量都为她做到了无可挑剔。 做人不能一味索取,有来有往才会长久,她也得多少回报一些。 “芒夏,你把这件事的全部经过都仔仔细细的打听清楚,然后回我。” 让清明把芒夏叫过来,林喻乔仔细交代她出去打听。她要获得足够的信息把整件事先理顺了,才好作出判断。 对于林喻乔的多管闲事,江嬷嬷是不赞成的。但是见她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一肚子劝她的话也都咽了。 自从亲自责罚过院里不安分的下人后,林喻乔就变得越加有主意了,行止间也不自觉的带了些威严出来,让江嬷嬷也不敢轻易做她的主。 芒夏的效率很高,带林喻乔吃过晚饭后,就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详细的给她说了一遍,连具体是哪些人亲眼看到的,也都打听出来。 “道成,道礼和姜管事,陈管事,还有张婆子,方婆子等外门上的人全都看到了。他们说鬼火蓝幽幽的,还跟在人后面飘着,道成和姜管事回去就都吓病了。张婆子说,这是鬼差打着鬼灯要拉人呢。” 说完后,芒夏脸色也不大好,后背不觉有些发凉。以前不太清楚,以为是传言。现在这事说的有根有据的,又那么多人看着,不能不让人害怕。 看着芒夏和清明都吓得小脸发白,林喻乔笑着拍了下她们的肩膀。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之事,别害怕,你们看江嬷嬷多淡定啊。” 原本想拿江嬷嬷做榜样的林喻乔没想到,她说完那句话后,江嬷嬷竟突然紧张起来。 “哎呦,不敬鬼神的话,侧妃可不能瞎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呐,快吐两口唾沫消了去。” 囧了一下,林喻乔还以为江嬷嬷不信鬼神呢,原来也这样。 对于所谓的鬼火,她心中有数,必然是用了磷粉的。磷的燃点很低,白天其实也能自己燃烧,但是因为日光强烈,肉眼看不见而已。 晚上,磷火燃烧后被风吹起,就会星星点点的飘起来了,而且人身上也是由磷分子组成的,所以就形成了鬼火追人这样的景象。 “巡夜的这些人,都是外院的么,有没有人和内院里的丫头婆子交好?”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要不再去打听打听?” 芒夏听着林喻乔的问题一愣,摇了摇头。 “没事,不用了,明天我去王妃那里,让她查吧。” 第二日,林喻乔在请安时,没有见到江侧妃,听说是告了假,急的在刘彦院里守着。 在周嬷嬷让大家都散了后,她主动留了下来,提出要见王妃。 狐疑的看了林喻乔一眼,周嬷嬷也猜不透她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暗中将心提了起来。 由于鬼火的事正好发生在刘封的生辰那一天,王妃听说刘封出现了,半夜就在院里设下天地香烛,供着莲藕瓜果,各色点心等物,烧了寿星的纸马梳头,还有各种表纸。 “我的儿啊,娘知道你死的冤枉!” 一边烧着纸,王妃一边垂泪。每年刘封生辰要换的寄名符还在,可是如今人却没了。 “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夜里你也托梦来看过我一回,好歹让我再见见你啊!” 王妃哭的肝肠寸断,想起只有江侧妃和刘彦院前出现过鬼火,再加上下人间的传言,她纵然知道真相,也开始犹疑起来。 莫不是江侧妃真的插了一脚?只是没有证据,或者,是刘恒查出来没有告诉她!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王妃顿时又觉得喉间血气上涌。 “是娘无能啊,封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将害了你的人,都带走!” 对于刘彦病情又严重起来,王妃也不想再管。大概,真的是江侧妃做下的孽,那就让刘彦来偿吧,王妃只恨刘封没有将江侧妃也一并都带走。 折腾了半夜,第二日王妃就昏昏沉沉,起不来了。听到周嬷嬷通传,说林喻乔要见她,这才挣扎着爬起来。 看着王妃病的更厉害了,林喻乔也无奈。她这大部分都是心病,若是自己看不开,任何良药都没得救。 “王妃身体久恙,妾也是十分担心。世子和大小姐都离不得您不说,就是府里的事,也都还需要王妃来执掌大局啊,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这番劝词,林喻乔也是发自内心,情真意切的。 毕竟名分已定,本朝律法明言规定,不许妾室扶正。 除了皇帝的后宫不受这条法律的限制,其他任何人家,让妾室扶正,都是犯法的,要处以流放的刑罚。 她既然没了扶正的指望,也就老老实实的做她的侧妃,没必要起什么坏心思。 况且王妃人不坏,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恶事,她也不会平白盼着王妃有什么不好的。 “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听到林喻乔话里的关心之意,王妃苦笑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还有剩下的两个孩子,不然,她怎么能硬撑下来,早随着小儿子走了。 “现在府里因为鬼火的事沸沸扬扬,妾觉得十分不妥,还惹得二公子也不能安心养病。王妃您还是尽快拿个主意才是,惩罚做下这事的真凶,也让江姐姐和府里其他人都安心。” 林喻乔不大明白,王妃为什么还没有动作呢。 这事明显就是针对江侧妃和刘彦的,刘封被疯狗咬的真相王妃应该知道才是。他的死,压根和江侧妃没关系,都是太子和林喻琪夫妻的手笔。 “你是说……” 王妃皱着眉望着林喻乔,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这事是有人做下的,不是闹鬼,而是其他人图谋不轨。 有人能操纵鬼火么? 这事王妃从来没听说过,那这么说林喻乔有什么目的?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潜意识里,王妃还是相信这是刘封显灵的结果。因此,对于林喻乔的话,只有揣测,没有信任的意思。 感觉到王妃目光里的不信任,林喻乔知道,她是相信了鬼火这回事,作为一个学过基础科学知识的现代人,林喻乔终于找到了一丝优越感。 在这个封*建*迷*信是主流的时代,她不禁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妾小时候,碰巧见过身边的下人,曾经用过一种叫‘磷粉’的粉末取乐。夜间抓一把磷粉,并且将其他的都洒在地上,对着掌心吹一口气,就能燃起蓝色的火光。妾相信,府里所谓的鬼火,必也是这个成因。夜里各院都锁着大门,鬼火又是在外面燃起来的,因此,王妃该好好查查那些见过鬼火的巡夜人,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个撒了磷粉。“ 磷火燃烧的成因是林喻乔前世看过的,探索科学有一个节目就报道的,如今突然想了起来。具体细节已经忘了,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没错。 林喻乔说的铁板钉钉一样,态度认真,王妃不禁眉心一跳。 她第一次听说有‘磷粉’这个东西,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这件事没有及时查出来,要是由此刘彦出了什么问题,等刘恒回来,她也讨不了好。 刘彦不过一个庶子,是死是活王妃并不关心。 但是她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么多年她一直方方面面努力都做到位,才赢来了一个贤惠的好名声,必须保持下去,可不能出差错导致名声被毁。 “此番多亏了妹妹提醒,不然我病的浑浑噩噩的,一时想不到,岂不是让这起子黑心的人得逞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妃到底还是决定采纳林喻乔的建议,好好查查。 若是真的有人使计,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与江侧妃有旧怨的,而且,那个人主导了府里的流言,也定然不知道刘封的病故是谁下的手。 等林喻乔走后,王妃拉过周嬷嬷仔细商讨了一番,必要把真凶拿获,等刘恒回来方可有所交代,不会显得她无能。 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林喻乔一身轻松。 接下来就没有她的戏份了,从此隐藏功与名,她安静的等结果就好。 林喻乔还是相信王妃的手段的,之前只是因为王妃没有掌握科学技能,才被迷惑。现在她已经明白过来,肯定会着手调查处理。 本来她还想再去看看江侧妃,可是江侧妃一直守在刘彦的院子里。这一世林喻乔也没有出过痘,故而为了安全也不敢过去。 回去后想了一下,为了更快的把主谋找出来,林喻乔又写了一张纸条使人交给江侧妃。这样江侧妃和王妃两方双管齐下,必然能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林喻乔就听说王妃将一个姓于的通房关了起来。 于氏本是王妃带过来的陪嫁,在江氏入门后,也被开了脸。她相貌也算出挑,和荏弱温婉的江侧妃是走同一个路线的,靠着温柔小意,早年也算得了些宠。 江侧妃那时候还是庶妃,也没有孩子,根基未稳,而刘恒每个月流连后院的时间中,大头都被王妃牢牢的占住,所以剩下有限的几天里,她们这些人竞争就有些激烈了。 为了争宠,各人都使出浑身力气来。 江侧妃为了将于氏踩下来,先是折下身子刻意与她交好,姐妹情深了一阵后,听说于氏想借着现在还有宠爱,尽快有孩子。就假借分享的名义,将一套避火图给了于氏。 本来这手段于氏是不敢用的,觉得不是正经人干的事。但是她出身贫苦,从小被卖到王家做丫鬟,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听江侧妃说起自己就是用了这个才得了刘恒的怜意,而且大家小姐都是把避火图当做压箱底陪嫁的,也就动了心思,还很感激江侧妃的无私分享。 她是有些野心的人,盼着自己能有个儿子,到时候提了身份,也就不用处处在王妃那里伏低做小了。 这于氏的心思,江侧妃是摸透了的。而刘恒的为人,江侧妃也是有些了解。知道他一向为人规矩方正,最不喜这种邪气媚上的作风。 结果就是于氏用了避火图,却被刘恒厌了。可悲的是,当时于氏一直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突然厌弃。直到江侧妃生了刘彦,被抬了侧妃,于氏才想明白。 她手里的避火图,根本不是给小姐陪嫁的那种欲说还休的启蒙教材,而是更露骨的合欢图,是楼子里才用的手段。 这种闺中之事,原就不是能外道的,要不是她极信任江侧妃,也不至于就这么相信了。她后悔极了,王爷从来没表现出来过对闺房之乐的看重,她怎么就能着了江侧妃的道。 她怀着满腔信任,就这么被江侧妃利用了去,想起来这事,于氏就气闷的夜里合不上眼。 此后的这些年,江侧妃有儿子傍身,王妃也对她无可挑剔,日子过得安安稳稳。 而于氏,则是被厌弃的通房,早被众人忘在角落,身边只有一个懒散油滑的丫头伺候,日子过得艰难且寒酸。 直到后来她意外勾搭上了外院的姜管事,日子才算好过一些,好歹日常的用度,没人克扣她了。 于氏住的院子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院外有个竹林作掩护。眉来眼去了一阵后,夜里,她就趁着丫鬟睡死过去之际,偷溜出来与巡夜的姜管事私会。 姜管事年纪与于氏相当,早娶了婆娘,但是家里人比起长相秀致又有风情的于氏差的太远。 于氏正当盛年,又是久旷之身,加上以前用心揣摩过合欢图的招式,很是有几分本事,现在偷欢时放开了*浪言,让姜管事沾过后,就死心塌地的对其唯命是从。 在王府的丫鬟们中,也有各自的交际圈。于氏的丫鬟春杏,就和百里氏身边的桃枝交好。桃枝将从百里氏那里听来的事,当做八卦讲给了春杏听。 春杏平日里和于氏处的也不错,于氏并不苛待她,因此春杏又把百里氏的猜测告诉了于氏。 在知道三公子的事可能与江侧妃有关后,于氏心里十分激动。 她是相信江侧妃有这个胆子和手段的,以前能暗算了她,现在就能害了三公子。可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江侧妃有罪。 遗憾过后,于氏太想让江侧妃受到惩罚了,凭什么害得自己后半辈子没了指望,她还能靠着儿子过好日子。 灵机一动,于氏想,没有证据,那她就创造证据。江侧妃最宝贝的就是儿子了,她就要让江侧妃尝尝失去儿子的后果。 接着于氏又记起,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爹拜了师傅,跟着在街头卖艺的人学耍把式。他们表演的喷火技能,其中就是用到了磷粉的作用。 曾经他们家中就有磷粉,她小时候见过磷粉在夜间的蓝光。当时她也极是恐惧,以为真是有鬼。 琢磨好计策后,她让姜管事出去找了耍把式的买了磷粉,说服他帮助自己实施行动,在江侧妃和刘彦的院前撒上了磷粉。 然后他装作被鬼火追赶,还假装吓病了一场。 姜管事演技到位,事情发展的尽如于氏预期,没人知道鬼火是出自人为的手笔,刘彦也因为害怕真的被带走,病情也加重了。 要不是王妃派人查出姜管事外出购买了磷粉的事,她也不会随之暴露出来。 于氏的这些内情,众人皆是不知的。只道是老通房图谋不轨,使计陷害江侧妃。 真凶找出来后,刘彦也顺利熬了过来,毒癍尽回,没留下疤。十二日后,王妃带着江侧妃等人送了娘娘,还愿焚香,庆贺放赏。 这件事就这么不着痕迹的了结了,林喻乔也收到了王妃送过来的衣料首饰作为谢礼。 她没料到的是,经过这件事后,王妃像是想通了什么,终于放下了刘封的事,病也一天天好转起来。 到了九月,刘恒顺利的办完差从陈留回来了,几个地区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没有蔓延。 陈留的府丞也认了罪,被押解回京都。对于这项贪污案,刘恒力度不小,手段却柔和,只把最直接的几个责任人查办了。 其他还有参与此事的官员,也都知道刘恒从陈留府承那里得到了关于他们分赃的账本,而他们没被论罪,是被刘恒放了一马的缘故,都不由感念起他来。 因此自回来后,刘恒在朝中的名声,变得空前的好。 建武帝对于刘恒此行的圆满成功,也是欣慰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朝中宣布了新任太子的人选。 就在建武帝下诏立刘恒为太子的第二天,林喻乔被确诊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   ☆、第43章 饿了 目前刘恒只有两个儿子,子嗣还是不多的,本就因为终于被立了太子而意气风发,在听闻林喻乔有了身孕后,更是心情愉快。 在外面时,王府里各人的动向都有专人定时汇报,因此,刘恒还没回府,就已尽知之前发生的整件事。 由于事情发生的突然,陈留离着京都又远,他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等他收到消息时,主谋于氏已经被王妃拿获。 这件事解决的迅速又利落,既没有影响到他的计划,后院也回归安稳,让刘恒十分满意。 他知道能够如此,都是多亏了林氏,对于她能够主动出来帮王妃解了府里危局,使刘彦安稳康复,刘恒是既感怀又高兴。 所谓鬼火和府里流言,对林氏并没有坏处和影响,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看热闹的,反而刘彦若是出了事,她以后的孩子能够更受到他的重视。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以大局为重,为王妃提供了主意和思路,也使得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 她能有这番举动,必然是因为她心里有他的缘故。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刘恒觉得心间暖融融的。 受封太子后,他们一家人就要从淮阳王府搬到东宫。 除了王妃变成太子妃,江侧妃和林喻乔变成太子嫔,后院其他人虽然名份没怎么变,但是品级上来说,也都自动晋了一级。 搬家与事前的打点种种事情,太子妃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由于林喻乔因为有孕也不能帮忙,因此王妃便让江氏和陈庶妃一道打下手。 对于太子妃略过她去,百里氏十分恼怒。能够参与管家庶务,这是多大的体面啊,王妃竟然不给她这个机会,这让她怎么受得了,心里更是恨上太子妃。 可是碍于林喻乔怀孕嗜睡,没有空接待她,百里氏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也就只能独自生闷气。 而刘恒又开始忙起来,他要寻摸合适的人组织新一届东宫署僚,还要继续跟进政务,另外鲁阳王等人,也并不是那么安分,他还要时刻小心提防。 东宫不拘一格网罗人才的消息,在朝中和坊间都传的火热。 一时之间心怀大志有意出头的人纷纷奔涌而去,刘恒又是以谦谦君子而著称的,对于外面有些名声的儒生,必是要放下身份以礼相待的。故而光亲自接待访客,每日就要耗费大量时间。 现在最闲的人,莫过于林喻乔了。 算起来,那个孩子应该是刘恒走前最后一晚上中的。 之前的第二个月,林喻乔依旧有两天来红,所以江嬷嬷也不十分注意。直到她第三个月时,时间不规律而且还是偏少,江嬷嬷心里犹疑,才找来大夫。 她这个当事人虽然备孕了有一阵,但是一点也没什么感觉,不仅没有怀孕的一些常规反应,还照样吃了水果冰盏。 也因此江嬷嬷才怀疑她是吃了凉的宫寒了,一时也没往怀孕那处想。 许是心理作用,在被确诊怀孕后,林喻乔倒开始有了反应。疲乏,嗜睡,口味每日几变,想吃什么不能马上吃到嘴里,就会变得焦躁。 晚上,她在吃完晚饭没多久,突然特别想吃奶汁角和奶蒸酥酪。 江嬷嬷已经习惯了,听说她想吃什么,马上让清明去和厨房说,现在厨上已经一天十二个时辰灶里不熄火了。 奶汁角送上来的及时,但是最想吃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 林喻乔趴在桌上,闻着浓浓的奶香,却因为没胃口吃进肚里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最近太作了,每天这么好几次的折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现代她见过那么多人怀孕,都该上班上班,该做家务做家务的,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就是在大秦,民间有妇人怀孕,也得伺候公婆啊。相比来说,她实在是太享福了。 “娘娘,您不想吃就别吃了,等什么时候有想吃的了,就让人立刻去做。” 看林喻乔没有吃,江嬷嬷就命人把桌子上的食物都收走了。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现在王爷身份贵重了,侧妃的身份也跟着水涨床高,能被称一声娘娘了。以后这孩子生下来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怎么折腾都不过分。 被江嬷嬷理所当然的态度安抚到了,林喻乔摸了摸鼻子。她骨子里到底还是留着点前世的草根习性,当了十几年贵族,也没有养成这样不惜人力的豪奢大气。 喝了一杯热奶后,她半依在榻上,默默的摸着还平坦的肚子,让清明读起诗经来。 自从确诊怀孕,她就开始做胎教了。 对于胎教之说,也是自古有之。时人认为,人受教育应从胎内开始,“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过人矣。” 虽然比较刻板,有很多教条式的东西,但是其中的理论,林喻乔也觉得略有些用,因此努力端正态度,襟怀正派,保持积极的情绪,连话本子也不看了,每日必要听高山流水这样的音乐,闲下来就听身边的人读诗经和一些幼学启蒙教材。 不过对她而言,做胎教,只是希望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她也不奢望自己能生个天才儿童,就指望着外甥随舅,以后的孩子若能和林喻城一样,她也就满足了。 当然,那要求也不低。 胡思乱想间,林喻乔看着还显不出来的肚子,有些期待。 她这一世相貌精致,刘恒长得也不错,以后自己的孩子,怎么也不至于长歪了吧。 想想以后有个属于自己的,香香软软,包子脸的三头身小正太或者小萝莉,怎么都觉得可爱的想尖叫呢。 果然,不管怎么心性成长,她也改变不了颜控的属性。 由于太忙,刘恒已经近两个月没踏足过后院了,吃饭睡觉都是在前院。 林喻乔不禁觉得有些庆幸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没法伺候他,与其让他忍不住打破承诺,还是忙起来比较好。 可是她这么安慰自己,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太子妃就比较关心刘恒的“性福”。 太子妃特意使人提前通报预约了时间,于是,两个月以来,刘恒终于第一次踏足后院了。 “殿下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啊,晚饭可是好好用过了?” 望着刘恒瘦了一些,显得越发深邃的五官,太子妃柔声劝道。 “和臣下一起用过了。这阵子婉容你也辛苦了,多亏了有你啊。” 刘恒执着太子妃的手,与她一同进里屋落座。 他知道太子妃之前一直生病,已是亏了身子,病好了也应该静养。 偏偏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太子妃闲不得,还得操持内院庶务,因此她的气色一直没好过来。 坐在刘恒一侧的太子妃,听着他温情的话语,眼角有些湿润。总归是她的辛苦也被他看在了眼里,因此,太子妃心里多了几分熨帖。 茶过两盏,刘恒一直在跟太子妃聊关于搬入东宫的具体日期,一些东宫原有下人的管理,还有后院其他人的各种安排,院子规制,下人安排和份例等杂事。 最后天色已晚,刘恒想着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给太子妃了,再温声关怀了一下她的身体,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正好趁着此番稍微闲下来一点,他还要去林氏那里看看。 除了刚开始诊出怀孕那一天,他再也没去看过她,估计那人见了他又要撒娇使赖了吧,也不知道如今做了母亲后,她会不会长进些。 因为到底是半路上才做了太子,很多规矩都要现接触,还有东宫官员他也要熟悉起来,再加上心里对于未来的一些计划和安排等,在如今正要大展宏图之际,刘恒着实忙的□□乏术。 要不是以为太子妃特意请他过去是有要事和他商量,再加上他也有很多安排要和她说,估计他还要至少再忙上一个月。 可是太子妃见着刘恒说了一会儿话,就急着离开,眼里不禁一黯。暗叹自己到底是憔悴衰老,留不住他了。 “如今林氏有了身子,正是不方便的时候,我就想着殿下身边,也是该添些人了。就为殿下寻摸了两个乖巧些的伺候,不如一会儿叫她们进来看看?” 原先准备从贞儿和吉儿里挑一个出来,可是如今刘恒成了太子,太子妃索性就一起将二人推出来。至于谁能得了刘恒的眼,就看她们自己了。 听着太子妃的话,刘恒心底有些诧异,微挑了下眉,认真地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看起来十分平静,眉眼平淡温婉,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关心和期待。 对于太子妃的贤惠大度,刘恒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大概是满意的,但是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为了不使太子妃难堪,刘恒没有拒绝她的提议。见过两人后,就让人退下了。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他本就对□□一事不怎么看重,对他而言最有吸引力的永远是权势和江山。 之前在其他人那里都只是乏味的应付,不觉得有什么好处。 直到林氏入门后,从她身上体会到的酣畅淋漓的恣意和心灵相通的贴近,才让他能够全身心的真正投入进去。但本质上,刘恒并不大喜欢那样失控的感觉,便是对林氏,在床事上也尽量克制。 更何况现在对他来说,真的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应付其他女人,而且他还对林氏做过承诺。 等刘恒出门后,太子妃平静的脸就有些阴沉。刘恒没有明确表示会收用贞儿和吉儿,让她十分不满。 坐回榻上,太子妃沉默下来。 她现在担心林氏会把自己的人挑出来固宠,这样都是她的人霸着太子,以后等林氏有了孩子,怕是要心大了。 皇家,是最不讲究礼法的地方。便是刘康是嫡长子,以后什么情况也难说。便是废太子,也是元后嫡长子呢,不一样下场惨淡。 走在去林氏院里的路上,刘恒想到太子妃今日的举动,有些不解。 他知道林氏有孕,太子妃心里会有些想法,所以他马上向建武帝请旨,册封刘康为太孙,就是想让太子妃安心。 他纵然对林氏有情,可是并不会因此就忽视原则,无视太子妃和刘康的利益。他都表现的这么明确了,为什么太子妃还是会担心他宠妾灭妻? 只要太子妃做好自己的本分,属于她的自然没有人能拿走,他也会维护她的。 该怎么样,才能让太子妃的心真正安下来呢,刘恒有些头疼。 当建武帝问他立刘康为太孙,可是想清楚了时,刘恒没有犹豫的点头答应。 刘康被册立为太孙,那么以后他即位后便是太子了,这样刘康的身份和未来就都有了保证。 刘恒对刘康其实并不算特别满意,刘康不是个机灵的孩子,资质也平凡,心性也有不足,起码目前是赶不上刘彦。 但是刘康毕竟是嫡长子,是他自从到大灌注了最多期望,付出最多心血的孩子,他必然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样也对所有人都好。 他若是不立刘康,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儿子,弟弟们都比刘康优秀,那这孩子以后就要艰难了。再者太子妃与他结缡十几载,也是付出良多的,不立刘康,太子妃也要立不稳了。 好在刘康性格还是挺沉稳的,人也温顺谦和,以后他再多加培养,必然会有所改变吧。到底现在说什么都一切尚早,他只能尽力着眼安排好现在。 刘恒到了林喻乔的院里时,她已经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子平!” 听到窸窸窣窣的请安声,林喻乔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刘恒淡青色的常服。迷糊的喊了他一声,她还没起身,脸上就带了惊喜的笑意。 听着她照常喊自己的字,对自己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刘恒不觉眼底泛起笑意。 自从当上了太子,所以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起来,他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殿下”,哪怕再折节相交,其他人也有着本能的畏惧之意。 只有这个人,还是没心没肺的喊他“子平”。 大概她也是现在,以后,唯一叫他子平的人了。 连他的老师,也不再能当面直呼他的字。而父皇,一向也不这么亲近的叫他。 快步走过去阻止她要下床的动作,刘恒为她顺了顺睡乱了的头发,看着她睡得红扑扑的脸,忍不住捏了一下。 看来这段日子,她过得不错,脸似乎都胖了一圈。 将人搂在怀里,熟悉的温香沁入心脾,刘恒浮动疲乏的心不觉有些安定下来。将动作放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没事,现在它还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呢!” 刘恒的动作有些犹疑,林喻乔动作豪迈的将他的手按在肚子上。 “有动静!是不是刚才动作太大了?” 刘恒一向守礼克制,这是第一次与孕妇这么亲近,他瞬间紧张起来。 特别是感觉到林喻乔肚子里“咕噜”的动静,更是后悔自己刚才伸手的冲动,看着她皱起眉。 这人都当了娘,怎么还这么没分寸,要是用力太大伤到孩子怎么办。 明明晚饭吃饱了,肚子现在又“咕噜咕噜”叫起来。 林喻乔本来想温情一下的,有些囧,觉得自己的脸都发起热来。 将脸埋在刘恒的怀里,揽住他有些清减的腰围,闷闷的嘟囔,“又不是纸糊的,摸不坏,我就是饿了!” 感觉到刘恒的胸腔颤抖了一会儿,他在笑。 略丢脸。 林喻乔没抬头,埋得更紧些。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动作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 “饿了就使人做点好克化的宵夜送上来,想吃什么?”   ☆、第44章 改革 “金丝酥雀!” 林喻乔想起炸的油汪汪的酥雀,不觉口舌生津。 听着她说的菜名,刘恒想也不想的便拒绝。 “太油腻了,都要睡觉了,不能吃那个。” 转过身,他自己给她点了几样清淡的时蔬和点心,再加一碗碧梗粥。 最想吃的东西吃不到,林喻乔有些忧郁,哀怨的看着刘恒。 想了想,刘恒又按照她的口味,给她加了一碗鱼面。然后看着依旧不展颜的人,示意到此为止,不能再退步了。 为了养生,想的都不能吃,这样的日子就是活到一百岁,也不会开森。 满腹怨言,可是林喻乔看着刘恒安静的眼神,就觉得作不下去了。 很奇怪,虽然刘恒一直没和她吼过,也没有疾言厉色过,但是只要他安静的看着她,她就跟着静下来,不敢继续闹。 可能是真饿了,她肚子里那位也没闹脾气,等菜上来后,满桌的鲜香翠绿,也一样胃口大开。 看着她吃的香甜,一向过了饭点就再也不吃任何东西的刘恒,不觉也跟着要了一碗粥。 “你饿了?” 吞下一口豌豆黄,林喻乔瞅一眼刘恒,笑得有点狡黠。 有时候她都怀疑刘恒是设定好了程序的仿真机器人,日常生活和作息都卡着规矩来,一丝不苟。看样子今晚真的饿疯了,不然怎么回跟着她吃起宵夜来。 斜睨了她一眼,刘恒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手中的碗。 “别啊,管它什么时间呢,饿了就吃嘛。你放心吃,我什么都没看见。” 为了让刘恒没有心理负担,继续多吃两口。林喻乔两手捂住眼,从指缝里偷望他。 自从去年受过一场伤,他就再也没养回去,都要瘦到没手感了。好歹也是她的人形抱枕啊,腰围都要细的跟她一拼了,差评哦。 唇角溢出一丝轻笑,刘恒好笑的将她的手放下来,“你就快吃吧,吃完该休息了。” 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如的与人相处了,刘恒觉得以往没在意过的寻常日子,如今也珍贵起来。 他的眼神很温柔,望向她如同四月的春风拂过。林喻乔也脸颊微红的回望,视线交织在一起,气氛升起了几丝旖旎。 对望了一息后,刘恒轻笑,缓缓凑近她。 到了两人的呼吸都能互相感觉到的距离内,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颤抖的长睫,如蝶翅轻展,慢慢覆上了水亮的双眸,在挺直的鼻梁处,留下了扇子一样的暗色剪影。 “闭眼做什么?” 刘恒将手指伸过去,把她嘴角的糕点屑抹掉了。 林喻乔猛地一下子睁开眼,气呼呼的瞪着他。 那么好的气氛都让他破坏光了,这个木头,要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必须注孤生。 都是她犯蠢啊,以为这么久没见,他要对她小别胜新婚了。 继续幽怨的瞪着刘恒,林喻乔简直又想拿额头撞桌子了。这人没事凑那么近干什么,害她丢脸。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她这么气急败坏,让刘恒相当莫名其妙,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刚才的动作有不妥吧。 调戏了她,又只做一半,这样不过分吗? 扔下筷子,林喻乔拽住刘恒的袖子,努力用双眼控诉他的不解风情。精致的小脸上表情生动,嘟起的唇也粉嫩柔润。 刘恒终于明白过来,笑着将脸再一次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瓣。 浅尝辄止了一下,即抽身离开。 不过,这样也满足了。林喻乔眉眼带笑,小酒窝又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唇边。 等洗漱完后,两人躺在帐中,林喻乔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还在傻笑。 “有那么高兴?” 黑暗里,刘恒都觉得她的笑容简直在发光一样,低下头,继续亲着她的酒窝。 “高兴啊,你没有变,真好。” 被他身上有点清凉的气息覆盖,她含糊的说完,又努力抬头迎合。 刘恒依旧如青松般,坚定沉稳,没有因为地位和权势而有所改变,对她也是照样好,这让她有些安心,又喜悦。 到底林喻乔如今身体不同往常了,亲热了一会儿后,刘恒就自觉停下来,将她按在怀里,慢慢平缓有些热切的身体。 “子平,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也要记得。” 抱着他的胳膊,林喻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这次两人频率一致,她话里的意思他秒懂。 王妃之前说的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刘恒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开口,“嗯。” 再一次得到他的承诺,林喻乔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 我可以情深,只要你不负。 她咯咯笑着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被刘恒抱住,拍了一下屁股,“老实点,赶紧睡。” 心情愉快,满身放松,林喻乔很快就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刘恒半撑起胳膊,借着月光,俯视俯视她甜美的睡颜。 在荒山老林里,他们一起艰难求生。在他远去陈留时,她努力帮他维护府里的安定。 她能够在他面前坦然的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她全部的喜和笑,嗔和泪,都是纯粹的为他而起。这一生,他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如她这样清澈热烈的姑娘了吧。 想到这里,刘恒突然发觉,在他自己都没回过神来时,她就已然落户在他心里最温软的角落。不忍心让她难过和伤心,能为她做的,他都想要去做。 哪怕他的承诺,会让以后府里的形势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牵制后院,他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想法,让刘恒觉得有些危险,可是,又不舍得推开怀里的人。 亲了下她的额头,刘恒也躺下,将人抱紧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认输了,不是么。 他知道,王妃和其他的女人,对他温柔婉顺,只是因为他是淮阳王,是太子。 而林氏,对他真情交付,只因为他是刘恒。不知什么时候起,只有在她面前时,他才是自己。 第二日,愉快的睡到自然醒,林喻乔才醒过来。 躺在床上喝着牛乳,她满足的叹息。借着孩子的光,也因为太子妃在忙,她终于不用每天去请安了。 刘恒早就走了,他只能挪出那一晚的时间轻松一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另外,林喻城自从重新立了太子后,也忙的团团转。 前太子刚刚被废时,不管真假,被冠上了很多罪名,其中有一项就是谋反。东宫原来被涉案审问的官员里,有人咬出了林喻琪就曾牵涉其中。 他之前虽然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他依旧怀着生的希望,所以没有选择自我了断,只有金氏“病逝”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被关进了大牢。 这次,林喻琪就过的不如前一次舒坦了,每天都被上刑审问,逼他交代谋反经过。没有真的参与其中过,林喻琪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说不出什么,就被打的更厉害。 陈良侯也没能力再帮他,就给林喻城施加压力。林喻城就联络了宗族长老,要把林喻琪除名。 他事先已经与宗族里说得上话的长辈联络了很久,也将林喻琪做的事透漏了一点出去,让他们都知道林喻琪此番必然是没有活路的。 怕被他扯上关系,加上林喻琪两度进了大牢,族老们顺理成章的都逼着陈良侯放弃林喻琪。 可是,没等陈良侯同意,就听说林喻琪在牢里畏罪自尽的消息。 等操办完林喻琪的葬礼,陈良侯也病的起不来床,可就是这样,仍然硬撑着抗住宗族的压力,亲自上表,要将兴哥儿立为世子。 虽然完全没有想过能继承侯府,但是陈良侯的做法还是让林喻城无比心寒,更加打定主意要走好以后的路。 世子之位,越过儿子立孙子,总是不多见的,陈良侯病在家中不出门,可是二老爷就免不了被外人谈论时提起,一时也是脸面无光。 林喻城也终于能搬了出去,由事先早就寻好了房子,也不慌忙。 陈良侯对他这个举动倒不支持,毕竟兴哥儿一时半会儿长不起来,侯府必须要林喻城撑着。 可是他已经没什么能力阻止了,不管是宗族和外界众人,都支持林喻城离府。 毕竟只要稍微讲理的人,都能想到,兴哥儿被批准立为世子,林喻城在侯府里就尴尬了,作为大哥的林喻琪已经不在了,侄子以后要袭爵,按说他们现在就可以分家了。 因为陈良侯还活着,他不同意分家,他们便不能分家,纵然林喻城先离府了,还是属于侯府一支,不能分不出来。 李氏和林喻峰等人也随着林喻城搬了出来,一时间,陈良侯府只剩下陈良侯和兴哥儿两个正经主子,还有二老爷一家,不可避免的荒凉下来。 离府后,林喻城的日子倒也不难过。 因为林喻乔的身份随着淮阳王成为太子而愈加尊贵起来,作为亲哥哥的林喻城又有出息,以后怎么样虽然难料,可是先打好关系总是不错的。 不仅宗族族老们对林喻城态度热切,多有支持,其他亲友们也是赶着结交。也因为有他们的维护,林喻城脱离侯府自立的姿态,才没有被外界批驳。 林喻城本人更是因为刘恒成为太子而壮志酬筹,在花费打量精力,重新将之前早就准备好多年的改革政策进行完善,交给刘恒获得嘉许后,更是在他的暗中支持下,当朝提了出来。 所以,自从建武三十二年中了状元后,林喻城再一次又因为“方田均税”而闻名京都。 多年前,建武帝就为了增加租税和赋役的收入,在全国各郡县进行度田。 主要就是就是丈量土地,其中也包括核实户口,要各州、郡清查田地数量和户口、年岁,以便国家对土地和劳动力的控制。 同时也核查豪强地主的土地人口,以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的数量,使国家赋税收入增加。 这项举动严重损害了豪强地主的利益,特别是颍川,弘农这几个地方,豪强地主通过勾结地方官员对这项政策进行激烈的抵制,加上召集了各地流窜的流民,一时之间形成几股强大的势力,建武帝多次出兵,都无法干净的剿灭。 针对这些问题,还有流民问题,林喻城就想出了“方田均税”,一齐解决。 一方面派人宣召,让贼人相互检举免罪,对地方长吏逗留、回避、故纵等罪进行赦免,调动他们平乱的积极性。事后,“徙其魁帅于它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使这些大姓、兵长不能借助宗族势力继续为非作歹,起兵兴乱。 另一方面,在度田的基础上进行“方田”,就是每年九月由县长举办土地丈量,按土塙肥瘠定为五等,“均税”是以“方田”丈量的结果为依据,制定税数。 方田均税法清出豪强地主隐瞒的土地,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也减轻了农民负担。鼓励流民回乡,或者在当地开荒,计亩征银,官收官解,价钱合适,避免遭受盘剥。 他的这些改革措施,如果运用得力,就能积除弊病,革故鼎新,在朝上一经提出,便引起广泛的讨论,建武帝对其提议也十分重视。 在争论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建武帝力排众议,采纳了林喻城的改革措施。任命他为参政知事,有他主导,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实施“方田均税”。   ☆、第45章 恐惧 等东宫各处都重新修缮安排妥当后,在秋天,王府众人终于都一同搬了进去。 作为太子嫔,林喻乔分到的院子比原先住的大很多,甚至里面还有一处带假山和池塘的小花园。 屋子里面的各项规制,也是早就按照她的喜好装饰的,所以在新住处,她一点也没有不习惯。 由于活动场所增加了,随着她的肚子渐渐大起来,每到傍晚,她就在江嬷嬷的催促下,伴着夕阳的余晖去花园散步。 目前各方面都已经上了轨道,算是度过了最忙碌的那段时间,所以,现在有时候刘恒在前院忙完,就会直接去花园,正好接她一起用晚饭。 肚子里的孩子第一次胎动过后,林喻乔从原先简单的期待着可爱的小包子,终于想起了生孩子要经历的痛苦,随后,就正式加入了产前恐惧症的行列。 具体症状为先是每天翻来覆去的问江嬷嬷,“生孩子真的很痛吗?痛的受不了怎么办?” 江嬷嬷自己一辈子连婚都没结,自是没有生育经验,只能无奈的安慰她,“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您忍忍就好。” 没有被这个理由安慰到,接下来,林喻乔开始恐惧起万一难产怎么办,难产了刘恒保大还是保小。 不管是哪个时代,保大还是保小都是考验男人是否合格的终极问题。 晚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林喻乔就眼泪汪汪揪着刘恒的衣襟。 “子平,我要是难产了,你是保大还是保小?” 她这话十分不详,被迫随着她的话脑补这个问题的刘恒,心都忽的跳快了一拍,随即生气的皱眉道,“这等话也是好随意讲的?” “万一呢?” 拒绝这种万一,刘恒恨不得去捂她的嘴,“没有万一!不许再说话了,赶紧睡觉!” 安静了一阵子后,刘恒觉得有些不对劲,坐起身,将怀里的人拖出来,一摸脸,果然,满手濡湿。 无奈的叹了口气,刘恒用睡衣的袖子轻轻的给她擦泪,“现在你正是关键时候,怎么能胡思乱想这些不好的事。把心放宽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可我害怕!” 仗着暗夜里看不清楚表情,林喻乔也不用顾忌难不难看了,咧着嘴哭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就算古人都生孩子早,她这个身体在这个时代也是属于比较晚发育的。现在说不定还没完全发育好呢,就这么早怀孕生孩子,很容易出问题。 而且医疗不发达不说,没有剖腹产,没有侧切之类的,遇到难产,如果是儿子,绝对没得说,必然会保小。虽然她自己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但要是她自己被放弃,一样会又恐惧又难过。 林喻乔真心后悔起来,当时就不应该那么早停了药。现在流的泪,就是脑子里进的水啊。她都有种不想生的冲动。 “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刘恒被她哭的完全没辙了,她都是他孩子的娘了,自己却还是跟个孩子似的。并且,有这么个心性的娘亲,他也顺便同情起他未出世的孩子来。 “我不想生了,你来生吧!” 也没有被刘恒安慰到,林喻乔还是充满恐惧,又怨起他这个罪魁祸首来,边拍着他的胸膛,边哭道。 都要被她任性的话气笑了,刘恒抓住她的手一同按在怀里。现在孩子都在她的肚子里快长大了,是想不生就不生的事么。 他不是没经历过孕妇,但是王妃,江侧妃都表现很正常,甚至都贤惠的主动表示自己在孕期没法伺候,晚上从来不让他留宿。 反正刘恒不记得有人担心或者害怕过,都是满脸喜悦的等着孩子降生。 没人有她这么能折腾,刘恒现在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别乱说话,听到没有。现在孩子都能听到你声音了,你说不想生了让他听到了,他不来了怎么办。” 拉着林喻乔的手,一同放在她的肚子上,刘恒循循善诱。 像是感觉到母亲的害怕,林喻乔觉出肚子里有了轻微的胎动,她的眼泪又哗哗的留下来。 “我生了,你会喜欢他吗?” 刘恒也感觉到了孩子的动静,还没等出声,手背上就滴上了她的泪。 “自然是喜欢的。” 听了他的保证,林喻乔才算有一点放心,她的孩子一定要过得好,爹疼娘爱的,这才不枉她冒着生命危险将他带到这个世界。 她努力放缓呼吸,停住眼泪,偶尔间歇还是一抽一抽的。 看着她这个样子,刘恒心里有些酸软,耐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心里想着,她大概真的是害怕吧。 “要不,让你娘多来看看你?” 最后,刘恒想起陈良侯夫人,觉得是不是让她来多来看看,能让林喻乔心态好一些。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忙不迭的点头。 之前李氏也来看过她,但是到底不是很方便,不能经常过来。每次来都要先去太子妃那里,时间也不能呆的太久。 但是现在刘恒答应让李氏来了,那她就不怕太子妃有意见了。 “你啊!” 点了点她的鼻尖,刘恒小心的揽着她一同躺下。这下该安稳睡了吧。 “子平,你还没说到底会保大还是保小?” 刘恒:“……” 林喻乔也没坚持让刘恒回应,只是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咬耳朵。 “你一定要喜欢他。要是我不在了,也一定要多关心他。我爹虽然对我们不公平,可是对大哥是真的很好。” “不许再说这些了,听到没有,再胡思乱想我真生气了。你现在就好好养好身子,等着平安生下孩子。” 被她整的无力了,刘恒心累的无以复加。对付她一个人,比朝堂上乱线一样的各种杂事还让他觉得费脑筋。 想起陈良侯和林喻琪,刘恒心里就膈应的慌。 “你爹对你大哥那叫好?你们家能出你二哥这样的人,我才奇怪呢。” 同样是作为父亲,刘恒对陈良侯满心不屑。 没能耐,眼界短浅,偏心也就罢了,教育出林喻琪那样的儿子,还拿着当宝,最后宁肯让孙子承爵,也不给其他儿子机会。这样自绝后路的蠢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歹竹出好笋嘛,除了我大哥,我们几个兄妹随娘,都不错。” 顺带捧了一下自己,林喻乔暂时注意力转移到了娘家人身上。 侧身换了个姿势,她闭上眼睛,睡前想起就要见到母亲了,心里仍是雀跃不已。 上次,她二嫂和李氏一起来看过她,告诉了她府里众人的情况。 自从她二哥搬出去后,李氏在林喻城那里过的舒心又滋润,终于能够脱离林喻琪的阴影了,她有种熬出头的感觉。 祖母张氏年纪大了,自从心爱的孙子病逝后,人就糊涂了,现在侯府的庶务,就是二婶何庆芳打理。盼着这么多年,侯府终于轮到她做主了,可是何庆芳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她的女儿们都出嫁了,没有儿子,她自己也和二老爷离了心,何庆芳如今整个人都没了盼头,只是硬撑着不想让蒋氏得了便宜。 可是,她在侯府里捞够了油水,还没等攒着给自己的女儿捎去,就被一直盯着她的蒋氏告发了。 二老爷一向正直,尽管自己俸禄拮据,也不愿意多占便宜,现在何庆芳贪墨府里的公账,让他十分没脸,又狠狠教训了她一顿,要不是念在蒋氏一个妾室不好管家,绝对就要再把她关起来了。 蒋氏这些年又接连生了两儿两女,都很得二老爷喜欢,在二房比何庆芳还说的上话。 张氏已经年纪大了,早就不管儿子房里的事了,因此没人能制得住蒋氏,这些年她早就不把何庆芳放在眼里了,甚至还能使点绊子。 要不是二老爷是个坚持规矩的,蒋氏的手还想伸到侯府,在管家权上分一杯羹。 陈良侯在林喻琪死后就病倒了,正是身体需要好生休养的时候,却依然惦记着要好好教导孙子。以后侯府,他一定要交给自己发妻的后代,这些年,陈氏已经变成了陈良侯的执念了。 他强撑着身体,照顾失去父母的孙子,可是兴哥儿自从被林喻琪暴打金氏的场面吓到后,人就变得极其胆小,身边有人说话大点声,都会发抖。 兴哥儿的情况已经不适合进学了,可是陈良侯仍然不死心,坚持要把他送到南麓书院。 知道这个消息,兴哥儿也不敢反抗陈良侯,人还没去书院,就吓得夜夜做噩梦,身体越发虚弱,最后竟病的起不来身了。 眼见着孙子比自己身体还不好,陈良侯整个人没了支柱,又躺会床上。这一年,他衰老的很快,被各种烦心事扰着,竟生了满头华发。 陈良侯府现在除了二房的几人外,都是病人,陈良侯和兴哥儿缠绵榻上,张氏也隔三差五的病一病,李氏也不好继续在儿子那里躲闲,就自己主动回了侯府。 在见到陈良侯如今的样子,与她在一处简直像是两代人了,李氏也忍不住唏嘘。 重活一世,这辈子她对于现有的一切已经都知足了。 总算,孩子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活的光彩明亮。在她的教导下,他们努力成人,上进,该属于他们的,都已经得到。因此,对于上辈子因她的过错让孩子们受的委屈,她已经能够放下了。 而陈良侯两辈子欠了她的,她也不想计较了。对于陈良侯这些年的做法,她只觉得他可怜。 他半生作茧自缚,最终伤人伤己,仍是执迷不悟,那就,让他这么活在自己的世界吧。 他的世界,以前,她走不进去,现在,早就不在意了。 两世姻缘,他们二人都不过是牵错的红线。她依着光明不断向前,而他,终归腐朽。 “琳琅……” 陈良侯嘴唇干裂,眼睛半闭着,李氏端着药靠近他的床前,听到他轻声呓语。 李氏叹了口气,心里早就已经一丝波澜都没有了。她什么都不在意了,反而拥有很多。而他一直执着于失去的,却最终一无所有。 等陈良侯的病好一些了,李氏还是要回林喻城那里。临走之前,又去见了他一面。 “我再不好,兴哥儿总还是他的侄子,念在骨肉亲情上,以后他这个做叔叔的,能帮的上的,都要帮上一把。” 陈良侯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兴哥儿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对于这世间,他已经没有留恋了,只有一个放不下的兴哥儿。 想来想去,只能寄希望与林喻城,让林喻城以后能够扶持,照顾兴哥儿。 “侯府,城哥儿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也只是他的累赘。要是你把家分了,城哥儿心善,以后能帮上一把的,他就会做。” 听着李氏的要求,陈良侯半晌不语,最终苦笑,“好。” 既然这是他要的,那么自己这个做爹的,最后也就答应了他罢。 李氏听到他松口答应了,也是为儿子高兴。看了陈良侯一眼,就转身而去。 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李氏回去的路上,看着陈良侯府越来越远,心里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岁月倏然,那座侯府困了她半生,终于,她和孩子们,真正从这里走出来了。 分家后,林喻城等人就变成了侯府一脉的分支,嫡枝只剩下了兴哥儿。 陈良侯的儿子们都分了家,二老爷也不好继续留着了,也分了出去。陈良侯府真正空旷下来,每日大门紧闭。 李氏跟着林喻城他们住,其他儿子住的也都近,几乎每天都会去二哥那里看她。 现在让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怀着孕的小女儿了。原先她进了王府做侧妃时,她就很心疼。现在她变成了太子嫔,总算有个盼头了,她依旧担心。 等李氏收到林喻乔的信,让她来东宫看她时,李氏急的要命,以为她是有什么事。 在听说林喻乔是因为产前恐惧后,李氏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拍了她胳膊一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都生了你们兄妹五个,哪回有什么事来着。你闭上眼,用力吸上几口气,孩子就生出来了。” “唉?” 林喻乔微张着嘴,看着李氏惊奇不已。 也许,真的不那么痛?不然李氏在没有生育压力的时候,干嘛一口气生那么多啊。 “唉什么唉?能生才是福,每个孩子都带着福运,是从天上下来的。既然他来投奔你,就要好好教养。你是个有福的,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还担心什么。” 对于李氏来说,婚后的岁月只是无边的孤独,只有孩子,才是她的希望,才能给她的生活带来期待。她在孩子们身上寄托的感情,承载了她所有的渴望和向往。 在李氏的陪伴下,林喻乔终于慢慢度过这段产前恐惧的时期。 冬天时,她的肚子高高鼓起来了,每天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活动,甚至,有时候能隔着肚皮碰到孩子的小手。 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时,刘恒竟然呆住了。颤抖着摸着那个凸出来的小手印,他难得的露出傻笑来。 林喻乔的母性细胞也全部被激活了,为了表达一个准妈妈的爱意,开始迷上了用自己拙劣的手艺为孩子亲手缝制各种衣服。 虽然看着江嬷嬷和清明她们缝的,再看看自己的,这对比强烈到,她自己也觉得若是坚持让孩子穿她的衣服,也算是虐待了。   ☆、第46章 生气 “娘娘,您要不歇一歇?” 已经走了快两刻钟了,绕着园子都转了两圈,江嬷嬷看着还没有迹象停下的人,轻轻拉住林喻乔的胳膊,犹疑着开口。 林喻乔心情仍是不好,走路也没有帮助缓解,反而腿有些抽筋,见身体被江嬷嬷拉住了,也就喘了口气停住。 “哼,就让她嫉妒死好了,我就不说。” “您现在正是该保养身子的时候,可多要为了孩子想想啊。” 江嬷嬷为她擦掉额间的汗,耐心的劝道。 林喻乔之所以气不顺,是因为中午时太子妃突然让人把她叫到正院闹出来的。 原先自从确认怀孕时,她就被太子妃特意给了方便,不用再去请安了。现在突然又被叫过去,林喻乔也很懵懂。 她一进屋,就看着里面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甚至太子妃身后还站了两个陌生的姑娘。 太子妃相当有气势的坐在正中,顿时让她有种被三堂会审的感觉。 行完礼后,太子妃热情的亲自起身,挽着林喻乔的右臂将她扶到座位上。 “妹妹身子重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怎么还用得着那么多礼。” 听着太子妃的话,林喻乔觉得牙都酸了。 既然不用这么多礼,怎么还非得等她都蹲下身了再叫停。 在心里腹诽着太子妃的虚伪,林喻乔假笑着回应,“都知道娘娘是个宽厚的,您不计较,妾也得守规矩不是。” 等她坐好后,就看着太子妃。这番特意让她过去,还把所有人都召集齐了,必然是有话要讲的。 在众人一片沉默中,太子妃显示接过丫鬟捧过去的茶盏,抿了几口,手指微翘的合上碗盖,轻轻放在塌桌上,这才开口。 “妹妹久不出门,怕是没见过殿下新纳的通房,我想着妹妹身子重了也要勤走动着,就叫她们过来让你瞧瞧。” 太子妃说完话,就示意身后的贞儿和吉儿过去给林喻乔见礼。 随意往周围瞥了一眼,林喻乔看到百里氏眼底遮不住的幸灾乐祸,她顿时明白过来,太子妃这是特意给她难看来了。 自从被封为太子后,刘恒就很少来后院。前一阵子是真的很忙,后来搬到东宫了,刘恒就偶尔开始留宿后院,但是只歇在林喻乔那里。 由于之前林喻乔的产前恐惧症发作,几乎每天都泪汪汪的自己脑补难产的画面,作到让刘恒忍不住也天天跟着担心。 后来李氏常来看她,她心理状况好些了,肚子又膨胀起来,隔着肚子能看到孩子的动作,让他还是担着心。因此,刘恒是基本上一有时间就过去看她,晚上也顺便留宿她院里。 这不仅让太子妃十分不快,其他人也跟着在心底埋怨。 林氏这是独霸后院的节奏啊,关键你身体正常也行,反正咱们比长相比青春都比不过你。但是你现在大着肚子,也没法伺候太子,还是这么霸着人,让她们连汤都喝不到,这像话吗。 所以大家在知道太子妃的意思后,都积极应和,团结一致的过去捧场,顺带看热闹。 “起来吧,规矩倒是好的。娘娘也不早说,妾也没带什么见面礼给她们。” 看着贞儿和吉儿都躬着身子在她身前行礼,垂首的动作整齐优美,露出细腻白净的颈部肌肤,林喻乔嘴角有点抽搐,叫起后,就半笑不笑的看向太子妃。 “这个也不急,后面有时间再补上。现在人见着了就好。” 太子妃见着林喻乔脸色不佳,心情好转起来,笑的越发雍容大度。 明知道这俩人就是给她添堵的,还要给她们见面礼,这口气梗在林喻乔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来的,让她膈应的很。 “娘娘就是多礼,妾见不见的有什么关系,讨了殿下喜欢才是正经事。” 给什么见面礼,她连个瓜子壳都不想给! 林喻乔挑剔的看着圆脸穿着藕荷色织锦衫子的姑娘,觉得她笑起来一股奸相。那个瓜子脸水蛇腰的,看起来就是心机重的。 就这么些货色,她都看不上,刘恒能看上才怪! “妾就说林娘娘必然会吃味儿,瞧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殿下只往您院里走,其他人哪有机会讨殿下喜欢。” 百里氏觉得林喻乔嘴里“讨殿下喜欢”特别刺耳,谁不知道她讨殿下喜欢,还非要炫耀出来,因此,她第一个出来开腔帮衬太子妃。 反正林氏那里她交好了也没讨着便宜,她也不稀罕再去与她拉关系了。 林喻乔瞅了百里氏一眼,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之前不是还要和她做亲密姐妹么。 “我有什么好吃味的,横竖两个通房而已,不过是个玩意儿。再说了,殿下爱去哪个院里,我也管不着啊,总不能硬把人往外推吧。” 站回太子妃身后的贞儿听着林喻乔直接的把自己称为“玩意儿”,顿时脸色一阵晦暗。就算通房身份低微,也不带这么明晃晃的说在人脸上啊。 吉儿也是心中郁郁,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到一样。 太子妃也觉得林喻乔这话难听,像是打了她的脸一样。就算是通房,也是她院里出来的人,林氏就敢这么瞧不起,可见她真是心大了。 “妹妹真是直肠子,怎么好那么说呢,什么玩意儿不玩意的,都是伺候殿下的人,妹妹好歹可尊重些。” 在太子妃心里,其实林氏和吉儿贞儿也差不多,不过是身份高贵些的妾罢了,因此,话里也带了几分出来。 而且太子妃心里也一样泛酸,以前太子每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她院里的,如今她竟然连个面都不怎么能见着他了。 “娘娘也说了,妾是个直肠子,现在怀着身子,说话也不过脑子了,娘娘可别见怪。” 林喻乔干巴巴的说完,作势要起来赔罪,可是动作慢吞吞的,只等着太子妃拦住她。 其实太子妃是真想让她把这个礼行完的,但是她一向在人前都端着贤惠的名声,有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也不好做太过。 “妹妹别多礼了,我哪有怪罪的意思。” 客气完,太子妃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向着林喻乔道,“妹妹现在身子是重了,再伺候殿下也不方便,正该大度些才是。殿下平时在外面也是累着,妹妹何不劝劝他多去其他妹妹那里走一走呢,也好让殿下松快松快。” 呸,她怀着孕更累好么,怎么不让她也松快松快。 林喻乔被太子妃的话彻底点燃了怒火,在心里暗骂,面上继续干巴巴的笑,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就算太子妃费心纳了两个通房又怎么样,刘恒早就答应她不碰别人了,她做再多也没用。 “咱们女子历来讲究贞顺贤惠,不能小气善妒,这样身前身后的才能有个好名声。” 她不说话,太子妃继续劝着,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一套一套的。 其他人都是看热闹来的,只有百里氏忍不住想刷存在感,附和道,“就是说嘛,娘娘您也要大度些。” 被这么说在脸上,林喻乔也再也忍不了,深呼一口气,抬起头。 “回娘娘,不是妾不大度,妾也劝过殿下的,如今身子重了,其他姐妹们都盯着妾这里,让他多去别处走动走动,别的让妾太过招人眼。可是殿下就是不放心啊,说不来看看,就心里难安,妾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明知道殿下不想见别人,还要硬把他推过去吧。” 这话太狠了,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后,都脸色难看,恨不得过去撕了她。 说完后,林喻乔还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那作态简直要把太子妃眼睛气红。太子妃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发抖。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其他人在太子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么,连见都不想见。 当然刘恒没说过这话,林喻乔纯粹自己编的,但是效果太好了,这话一说太子妃也沉默了。就是副作用也很明显,把场中的仇恨值也拉到了最高。 “娘娘既然这么要求了,那妾见着殿下,就再劝劝他吧。不过您也知道,殿下一向不是重女色的,在他心里子嗣比劳什子的通房可重要多了。” 把姿态放到最高,林喻乔柔柔一笑,眉眼灵动,因为怀孕而微丰的脸上更显韵致。 “你是个好的,我自然知道,大度些总没有错。” 太子妃干巴巴的回应,再多看林氏一眼她都难受。 在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太子妃就让人都散了,各自回去。 虽然没落下风,可是林喻乔就是心气不顺,同时又有点恐惧。这后院公敌可不好当,太子妃用贤惠大度的理由压着她,更是让她有点进退不得。 刘恒能抵得住这样的攻势么,她也还是有些怀疑。随即,她赶紧提醒自己,不能胡思乱想,这时候她必须要自己先稳住。 只是这郁气一直持续了一下午,连运动都没有消耗掉。 回去屋里的林喻乔休息过后,就拿出针线来,准备用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在绣什么?” 她绣一阵歇一阵,一直到刘恒晚上来了,才绣好一个大致轮廓。 拿着她的劳动成果,刘恒只看到白乎乎的一片,看了一会儿,也没弄清楚是什么图案。 “是奶糕。” 顺势往后仰,倚在刘恒怀里,林喻乔指着图案给他介绍。 做手工成功的将她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时间久了不愉快也就暂时忘在脑后了。 她也想开了,她越过的舒心高兴,就是对太子妃最大的报复。 而刘恒也算见多识广了,什么样的针线都看过,绣花绣草绣鸳鸯绣山河的都不新鲜,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绣点心的。 因此,刘恒也坐过去,将手里她的半成品针线搁在桌上,忍不住被她奇怪的创意逗的发笑起来。 “奶糕是我养的猫,我以前小时候养过猫。” 谁会真的绣块奶糕啊,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是猫么! 被刘恒笑的莫名其妙,林喻乔认真地解释道。 哦,原来是猫么?怪不得他依稀感觉到图案有耳朵。只是,她的绣工实在太差。 刘恒记起自己之前看过的,据说是她为了以后的孩子缝制的衣服,他就再一次同情起他未出世的孩子来,接下来,他还要继续努力,一定要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也幸好她没有贤惠的替他做衣服,不然,他绝对会更惆怅。 “你看,这是奶糕,后来她有点生病了,我娘就叫人挪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翻出一直保留的,江嬷嬷她们绣的奶糕图案的荷包,林喻乔现给刘恒看。 看着栩栩如生的雪白皮毛,碧眼的小猫,刘恒抚着她的肚子,“是想起以前养的猫儿了?” 林喻乔点头,也摸着荷包上的奶糕。 “再不能看到奶糕了,那是我唯一养过的猫。不过以后有了孩子,就可以养孩子和我玩了,也一样。” 也,也一样? 刘恒又有想扶额的冲动了,养孩子能和养只猫一样么。 “别乱说话!让孩子听了要不高兴了。” 现在他的孩子已经能听到大人说的话了,知道他来了,偶尔还会隔着肚皮回应。第一次这么亲密的见证着一个小生命的成长,刘恒觉得好神奇,也对孩子更加的有感情。 故而在听到林喻乔拿猫和孩子做比较,他心里就有些不乐。 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也见过侄子侄女们婴幼儿期,但是林喻乔也没怎么有印象。只记得是很小,紧闭着眼睛,裹着红彤彤的襁褓。 在怀孕以后,她脑海里一直自带画面,都是电视广告里那种,白乎乎,胖嘟嘟,一逗弄就咯咯笑着留口水的可爱宝宝,她觉得论可爱度来说,其实和奶糕也差不多嘛。 “子平,你现在重视孩子超过重视我了呢!” 林喻乔看着刘恒温柔的摸着她的肚子,在被踢了一脚后,反而越发高兴,就嘟起嘴,抱怨道。 这人现在连自己孩子的醋都要吃么。 “和孩子争宠,羞不羞?你还不长大,我以后要有两个孩子了么?” 刘恒将人换了个姿势抱坐在膝上,想着这个可能,有些好笑。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叫你爹啊!” 林喻乔迅速顺着杆子接上,瞪大眼睛自下往上看着他,眨了眨眼,颇有深意的道。 “越发没规矩了,什么话都敢说!” 怀里的人自己光脑补着就笑的停不住,还不怀好意的瞅着他。 刘恒心里十分无力,他一向克己慎独,不管是床事还是□□,都是极规矩的,哪怕在口舌上,都受不了她随心所欲的乱扯。 将林喻乔抱下去站好,啪啪两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你也是要做人娘亲的人了,自己更要立身为正,这样以后才能教好孩子。” “我知道了,以后努力不乱说话。” 挨完打,林喻乔乖乖认错。 看着他表情放松下来,就吐着舌头又扑进他怀里,脸在他脖子见蹭来蹭去。 有时候时间久了,她觉得自己的萌点都被刘恒带的异常了。 竟然会觉得他这种克制保守的老夫子属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教,都萌的她不要不要的。 “你啊!” 被蹭的颈间有些痒,刘恒心里也像被小猫的尾巴拂过。 他重新将人抱住,手搁在她的肚子上,耐心的等着孩子偶尔抬抬手,或者踢一脚的和他交流。   ☆、第47章 摔跤 晚间气氛宁馨,入睡前,林喻乔转头看着刘恒。 “今天太子妃找我过去了,说是新给你纳了两个通房。” 昏暗里,她看不清刘恒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 “我是相信你的,可也还是担心。” 她说的很直白,也有点无奈。算起来,刘恒真的已经素了很久。 虽然三个月过后孕妇也可以同房的,可是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而且至今也没有要求过。 那,他真的不想吗?林喻乔心里像是有雾气弥漫,总有一种随时可能出什么事的错觉。 “没什么可担心的。” 刘恒抚摸着她的胳膊,安抚的低声说。 白天发生的事,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他也知道太子妃是在通过这个举动,向他和林喻乔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是,刘恒并没有想改变的意思,反而觉得太子妃实在多此一举。 他并不一定需要纾解的,男女之事上他一向淡然,更兼对林氏有过承诺,就算不能为外人道,也不想再受其他干扰。 现在刘恒白天政务繁忙,心累之余,到了晚上只想着能轻松一下,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再去应付其他人。 况且对他而言,目前只有在林氏这里,他才能短暂的轻松下来,看着她朝气蓬勃,热热闹闹的说着说那,想法设法的来闹他,他也觉得心情明亮,乐在其中。 所以哪怕不能行床笫之事,他也愿意呆在她这里。 至于那两个通房,刘恒想了想,既然太子妃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他也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就抹了她的面子。 人留下,可是用不用,就在他了。 “我就知道,所以已经告诉太子妃了,你才不想见其他人。” 林喻乔喜滋滋的吧唧一下亲在刘恒的脸上,心中有种云开雾散的喜悦。 原先她还在心里刻意画下雷池,让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太放任自己对刘恒产生依赖和感情,害怕投入的越多,以后受到的伤害越重。 但是他一直都对她温柔怜爱,尽可能的宽容和疼宠,还给了她唯一和承诺,让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提防简直太过分了。 刘恒并没有实质性伤害过她,她受过委屈,可是也不能一直揪着不放,当时的情况下,他的做法,她事后还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更别说,他没有因为那件事就随意迁怒她和林喻城,在处理林喻琪时,也给他们留了相当大的余地。 相比于他为她做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就很自私了。只是为了没有发生过的事,就不能付出足以与他的给予相匹配的赤诚感情。 她一直都在要求别人给与,不管是母亲和哥哥,还是刘恒,可是自己却没有相应的付出多少,时间过得越久,她越是觉得自己差劲。 现在她已经感受到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忽视别人,并不会使自己更快乐。有时候,付出,会让喜悦加倍。 在解决完鬼火的事件后,虽然她深藏功与名,但是能够帮助刘恒多做一些事,减轻他的负担,让她的心反而更安稳。 在被子下面握住刘恒的手,林喻乔与他十指相扣。 承认自己简单的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困难。就算不放全部真心,就真的会没有感觉了么,她又何必掩耳盗铃。 陷入黑甜乡之前,林喻乔在心中暗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担心他会不会伤害她。她要先付出信任,才能真正得到坦然。 第二日,林喻乔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后,就在屋里等着李氏过来。 其实在她的情绪稳定后,李氏就不常来了。 虽然她告诉过李氏,刘恒已经亲口应允她经常来看自己了,但是李氏还是心里有所顾忌,只肯过个十来天,才来东宫见她一回。 “往后越是身子重了不爱活动,你越是要多走走,这样生产时才能顺顺当当的。” 已经是初冬,外面飘着点点柳絮般的雪花。但是李氏依旧拉着林喻乔出去走动,不让她总是半躺在榻上。 “我昨天活动了很久,不信你问江嬷嬷。” 林喻乔穿的厚厚实实,披着猩红色斗篷,里面穿着滚兔毛边的云锦袄子和八幅罗裙的曳地望仙裙,走几步就有些出汗。因此有些不太想动,就拉着李氏撒娇。 “昨天活动是昨天的,今天别想使懒。” 李氏执着林喻乔的手,坚决不动摇的继续往前走。 前面她是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少担心林喻乔。 林喻乔是初胎,腰身又一贯纤细,目前才六七个月,肚子就已经很大了,平日里补的也太好。李氏不敢说出来,但是心里实在害怕她到时候生产会遇到点什么问题。 历来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哪里有万无一失的,故而她只能尽力让她多活动,以期到时候身体健康,才能熬得住。 自己院里的园子林喻乔已经走腻了,就和李氏一起去王府的大园子转一圈。 平时她是极少出来走动的,总觉得在自己院里怎么都方便,出去要是碰到人,还要虚应寒暄。她与后院的其他人,都是情敌关系,怎么着都各自在心里互相膈应,何必找不痛快。 谁料,就这么偶然的一次出来闲晃,就遇上人了。 在经过花园的暖房时,她们一行人正好和刘绫她们碰了个对面。 不管是在淮阳王府,还是在东宫,刘绫都是刘恒唯一的女儿,因此平日里很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疼爱。作为公认且唯一的掌上明珠,刘绫的骄傲是不言而喻的。 大老远看到林喻乔和李氏,她就住下,等着她们过去与她见礼。 等走近后,刘绫看着林喻乔明妍红润的好气色,还有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里一阵厌烦。 她一直对林喻乔说不出的讨厌,觉得都是因为她的出现,父王才不怎么去看母妃了。林喻乔看起来越好,她想起母妃的憔悴,就越认为她不是个好的。 “见过大郡主。” 作为侯夫人,李氏对刘绫只需要敛衽就行了,遂按照规矩,一丝不错的与她行了礼。 而林喻乔作为庶母,也就主动问个安就可以了。 虽然刘绫表现的也没有失礼,但是林喻乔看着她对李氏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觉得有些不舒服,这孩子可真不讨人喜欢。 双方见完礼后就各自错开了,走出不到三步,突然林喻乔听到身后传来混杂的惊叫和哭声。 她回过身来,才发现刘绫不知什么时候摔在了石阶上,她身边的嬷嬷丫头已经围了上去,。 本来林喻乔想着直接当没听见的,但是李氏暗中拉了她一把。 遇到这种事,就算是庶母也要多少过去表示下关心的,不然很容易落人口舌。 于是林喻乔只得重新辙回身,去看看刘绫的情况。 她看到刘绫满脸是泪,小脸疼的苍白,甚至嘴角还有血迹,也是吃了一惊。 雪下的虽然很小,但也在青石阶上薄薄的铺了一层,走上去一个不小心,很是容易打滑。她们方才来时并不是走这条路,因此林喻乔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而刘绫原先也不想走这条路,但是看着林喻乔时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就不想直接回自己院里了,而是转头要去太子妃那里。 走路时,她还在想着事,一时不察,一下子在石阶上滑了一下,身后的人也没来得及抓住她,所以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一跤刘绫着实摔得不轻,脚踝生疼,站不起来不说,还磕去了半个牙,嘴里的鲜血在她哭的时候也溢了出来。 “大郡主没事吧,赶紧把人送去太子妃那里吧。” 刘绫被乳母嬷嬷抱在怀里,听着林喻乔的话,知道她还在,为了保持住自己的倨傲,勉强忍住哭声。可是还没擦干眼泪,就听到了一点窸窣的声音。 “你在笑什么!” 她指着李氏,心间又气又怒。这林嫔不是个好的,她娘也不是好的,看着她摔跤,竟然敢幸灾乐祸。 李氏刚才只是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裙角,抬起头时就看到刘绫指着她,十分惊讶。 “妾的娘亲没有笑,大郡主您听错了。” 林喻乔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总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因此开口劝着刘绫,又指示抱着她的嬷嬷,“且不知道郡主伤的怎么样呢,还不快把人抱到太子妃那里去。” 谁知道她想息事宁人,刘绫却不愿意。她一向最注意形象了,小小年纪在人前就架势十足,如今却当着最讨厌的人的面跌倒不说,狼狈的哭后,还被人嘲笑了。 如今刘绫也不顾得脚踝的痛楚了,指着李氏痛斥,“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也敢来嘲笑我!我要告诉母妃,再也不允许你出现在我们府上了!” 这话林喻乔可不爱听了,脸色也冷起来。 “大郡主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妾的娘亲根本没有笑过,怎么能拿子虚乌有的事来乱说。” 她又指着刘绫身边一个嬷嬷问道,“你听到有笑声么?” 刘绫的眼睛也瞪着那个嬷嬷,嬷嬷骤然低头,心里有些压力,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老奴是听到有些声音的。” “你看,不仅我一个人听到了,你还狡辩!” 站在刘绫身后的一个丫鬟,也开口跟着帮腔,“婢子也听见陈良侯夫人发出笑声了。” 这下子林喻乔是真的被气笑了,她活了两世就没见过刘绫这么无理取闹又讨嫌的小孩子。 “这青天白日的,我倒不知道还真有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就是没听到,而且我娘也不可能因为郡主摔倒而发笑。” 李氏有那么幼稚么?这事说是她干出来的,她还能怀疑下,李氏是什么人,就算真是幸灾乐祸,也不会当场表现出来啊。 林喻乔又指着自己身边的丫头,“你们听见有人发笑了么?” “没有声音。” 清明谷雨等人俱都摇头,李氏也觉得百口莫辩的感觉,怕连累了林喻乔,因此也姿态放低的开口,“请郡主明鉴,我方才真的没有发出过笑声。” “胡说,不仅我听到了,我身边的人都听到了!” 明明自己都听到笑声了,陈良侯夫人和林嫔还在狡辩,让刘绫更加生气,觉得自己没有被她们尊重。 “郡主就算真听到了笑声,距离你最近的也是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如何不是她们发出的声音,非要赖在妾的母亲头上!” 对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林喻乔也没有法子了,简直想转身直接离开。原来她还看着刘绫满嘴血哭的稀里哗啦的,觉得有些可怜,现在恨不得让她摔晕。 “由不得你们不认,我要回去告诉父王,让他替我处理!” 抹了一把眼泪,刘绫气势汹汹的扔下了一句经典的“我要告诉我爸”,就趴在乳母的身上被抱着离开了。 我怕你啊,你爸又不是李刚! 林喻乔也厌恶的皱了皱眉,拉着李氏转身离开。 “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替你惹了麻烦?” 李氏心下悬了起来,担心的看着林喻乔,后悔起来,没事她干嘛老往东宫跑,自己女儿本来就过的不那么安心了,还要替她惹事生非。 她完全不记得是林喻乔隔三差五的去叫她来东宫了,只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娘,别担心。没做过的事,凭她空口白牙难道就成真了么!” 用力握了握李氏的手,林喻乔努力安慰她。同时,她也有点担心,万一刘绫那个熊孩子告了偏状,真不让李氏以后来东宫了怎么办。 太子妃是刘绫的亲娘,必然是站在她的那边,再加上太子妃看自己也不顺眼,就是没有的事,她自己也能脑补出一出大戏。 不能找太子妃申辩,那必然不会有结果。 送走忐忑不安的李氏,林喻乔回到屋里后,叹了口气。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就是个熊孩子自己幼稚的胡乱猜测指控。 但是要是认真起来,她还是会因此倒霉。她娘被莫名其妙的污蔑了不说,太子妃估计早就对李氏频繁来看她心里有想法了。 她任性的借着刘恒的应允让李氏来东宫,本来是想好了的,就算她守规矩老老实实的,太子妃也不会喜欢她,那她干嘛不过的痛快点。 要是让太子妃借着李氏的事抓到把柄,可能李氏的名声就要坏了。 毕竟太子妃这个名分极具权威性,她要是明着不欢迎李氏,以后交际场合,其他的臣妻和夫人就不会对李氏友善了。她娘得不着好,她也得不着好,以后太子妃估计也不会让娘家人来看她了。 想了一堆,林喻乔打定主意,唯今之计,能来替她救场的人,只有刘恒了。 刘恒会信她么? 上次经历的事,刘恒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支持和相信她,让她还是有些不自信。 但是刘恒也没有怀疑她,林喻乔努力安慰自己。 她必须得求助刘恒了,总要试一下。何况昨天她还下定决心要信任他呢,今天不能怯场。 深呼了一口气,林喻乔让清明使人去刘恒的书房为自己传个话。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使人去找刘恒呢,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在刘恒被叫去太子妃那里之前,就先把事实和他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刘绫和身边的人添油加醋的再给她和李氏抹黑。 直到天黑下来,刘恒才回到东宫。 他有一个习惯,回来时还要先去书房一趟,整理下思路,做好明天的准备,或者处理一些白天残留的事务,顺便听下人汇报当日府里各个院里都有什么动静。 刘恒是先听说刘绫的事,再听捧剑回复,说林嫔娘娘有事请他先去她的院里一趟。 “绫姐儿什么情况?” 先问了刘绫的伤情,听说只是脚踝扭伤,门牙磕掉了一半,还被咬破了下唇,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才松一口气。 扭伤只需要静养就好,门牙磕断挺不好处理,但到底刘绫还是换牙期,以后那个门牙掉了,会再长出新的。 对于刘绫这个唯一的女儿,刘恒也是疼爱有加的,听说摔伤了,心里也很不放心,但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林喻乔那里。 她估计也是担心了吧。刘恒边走边想着。   ☆、第48章 教女 在刘恒没过来之前,林喻乔心里很忐忑,他会不会相信她啊。 万一因为刘绫的事,太子妃再不许李氏来看她怎么办。 因此等刘恒出现在眼前,她迎上去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相信我!” 刘恒望着眼前一脸委屈的人,有点诧异。 “我娘才不会干那么幼稚的事啊,就是我都做不出来。” 她虽然笑点低,人品也不咋样,但去笑一个小孩子摔跤,也太扯了。这分明就是刘绫无理取闹。 因为肚子凸出的关系,林喻乔只能腹部抵着刘恒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断断续续的将白天的经过讲了一遍。 然后,又一次重复,“我娘真的笑过!她也不会去笑!” 她的眼圈有点红了,想起李氏的担心她就觉得心酸。都是她没用,让李氏对着一个熊孩子还要低声下气的,还要受她的气。 原先刘恒知道这个事时,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着她委屈成这样,不解之余,赶紧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 “没事的,我知道。” “那你是相信我?” 林喻乔抬起头来看着刘恒,眼睛水汪汪的,满脸期待。 “是啊,我相信。” 对于刘绫说陈良侯夫人嘲笑她这样的指控,刘恒只觉得她是孩子气十足。他知道刘绫平日里一向骄矜自持,很是要强。今天当中摔跤,必是觉得难堪了。 而且说实在话,刘恒真的觉得陈良侯夫人不会去嘲笑她一个孩子,就是正常的大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更兼刘绫只是个女孩,对于林氏和李氏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他也想不出来,她们会无端对刘绫心存恶意。 “多大点的事,值得担心成这样?” 将人揽着肩膀一同坐在榻上,刘恒侧过身,用手抚着她鬓发,浅笑着问她。 “太子妃要是听到大郡主的话,相信了,以后不让我娘再来看我了怎么办,或者明着向其他人表示出她不喜欢我娘的意思,她以后出现在其他场合就难过了。” 心神安定下来后,林喻乔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她一个大人,怕一个孩子会惹出什么事来,确实挺怂的。 终其原因,她觉得还是源自李氏的表现,她表现的太担心了,也让她跟着把心提了起来。 而李氏,是考虑到太子妃的存在,害怕她会借着刘绫的事对付自己。说到底,还是她的身份尴尬,除了刘恒,她并没有太多的依仗。 听着林喻乔的话,刘恒在心中打了个思量。他之前竟没有想过,林氏对于太子妃竟然会这么畏惧。 他一直是维护嫡妻正统的,从前只担心过嫡妻会在后院不稳,到时候妻妾相争,造成后宅不安。所以多年来不断地对太子妃表现的信重支持,无人能及,而后院也如他所料,平稳安分。 后来,他认识到自己对林氏的感情后,其实也担心过,林氏会因此心大了,对太子妃造成威胁,所以他一直都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肯对她表露出太多的宠爱。 就是防着出现这种可能,不想看到有一天,她变得向他以前看过的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心狠手辣欲壑难填。 但是,现在他忽然间觉出了几分不妥来。 太子妃的名头本身就带着威严和权势,在东宫的后院里,是唯一的掌权者。加上太子妃有儿有女,刘康已经封了皇太孙,更是地位稳固。 便是林氏,有他的宠爱和承诺,还怀着身孕,竟然都对太子妃这般敬畏,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他对其常年的维护太过成功了,反而因此生出隐忧来。 若他还是淮阳王,王妃在后院无人能出其右,对于王府的稳定和谐是有利的。但是他已经是太子,作为太子妃,在后院里一手遮天,就不是好事了。 前朝便是亡于太后干政,甚至本朝文宣帝时,还出现了胡太后乱政的事。 胡太后做皇后时就独霸后宫,在文宣帝死后,她操控还没有成人的儿子武成帝任意干涉朝政,启用胡家亲眷和善于媚上的佞臣,在胡太后乱政的那十年间差点天下大乱。 纵然他不会是文宣帝那样的人物,但是太子妃是以后的皇后,他可以给她嫡妻应有的地位和尊重,却不能让她的存在感太强烈,不管怎么说,后宫若是只有皇后一人做大,都不是好事。 打开了新思路后,刘恒不禁想起了以前后院里的韩侍仪等人。 太子妃当年还是王妃时,为了率先生下嫡长子,对其他人用了药的事,他是知道的,也觉得嫡长子应该是王妃所出,才名正言顺。 但是此后,韩侍仪她们再无一人有孕,太子妃的手段就有点过了。之前他只是不在意,故而想细究,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太子妃不是个让人安心的人。 加上之前他已经立了刘康做皇太孙,太子妃却依然担心林氏对她造成威胁,又为他选了两个通房,在他不收用后,还敲打林氏以示不满。 太子妃这般不容易满足的人,若是让她以后在后宫独大,他确实也不能放心。 “不用害怕,不会这样的,太子妃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 看着林喻乔喝完一盏安胎茶,刘恒抚着她的肚子,眼神有些深幽。 “是我想太多了。” 林喻乔也觉得自己敏感了些,可能人家太子妃并不是熊家长呢,自己不该老是有被害妄想症。每次遇到点事就像今天这样稳不住,还怎么过日子。 痛快的把这事了结,林喻乔心情也轻松下来。拿出《氾胜之书》,让刘恒念给她听。 听完了童学启蒙和诗经这类的书后,她开始把领域拓展到了地理和农学这一类上。 《氾胜之书》是专门的农业种植类的经验总结,自己看的话,有些深奥难懂,而且没有断句,什么看起来也很不方便。 但是让刘恒读给她听,字句就清晰顺畅起来,有不明白的还可以随时问。既是自我学习提升常识的过程,又是胎教的好办法。 “二月,阴冻毕释,可菑美田、缓土及河渚小处。三月,杏花盛,可菑沙、白、轻土之田。杏始华荣,辄耕轻土弱土。” 对于她的新爱好,刘恒也不反对。她挑的读本都比较务实,有些他都没怎么好好细读,正好也再一次温习。农桑之术,对国家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给她讲解的过程,自己也能得到些启发。 讲完三章,刘恒停了下来。 “今晚就到这里吧,你先休息,我去看看绫姐儿。” 林喻乔望着他转身要走,赶紧在后面扯住他的衣角,“帮我向大郡主和太子妃表示下关心,我让江嬷嬷备些东西一同捎过去,看着白天她摔的那一跤,我也是挺担心。” 虽然刘恒没别的表示,但是刘绫再不讨喜也是他的女儿,该说的该做的她还是要做在他眼里的。而且主要是向太子妃表达下诚意,表示自己还是老实的,不想和她过不去。 期待她也能心气平和,能够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恒点了点头,对她的举动还是满意的。尽管刘绫白天表现的有些不尽人意,他也不希望林喻乔和她一个孩子计较。 在刘恒去太子妃的正院时,太子妃正在教育刘绫。 “你还不知错,便是陈良侯夫人真的笑了,你就能那样失态了吗?” 太子妃看着刘绫,心疼完后,就开始表达不满。 她虽然对这个小女儿多有疼爱,特别是刘封过世后,作为她最小的孩子,太子妃更是对刘绫呵护有加,但是平日里该教导的也都没有落下。 开始时看到刘绫满嘴血,太子妃简直心都停了一拍。好在刘绫最终伤势不重,磕掉的门牙现在有些不好处理,但是过段时间她换了牙,就能够长出新的了。 在问清楚刘绫受伤的情况后,太子妃将跟随她的人都罚了一遍。却在听刘绫说起和陈良侯夫人以及林氏的冲突后,皱起了眉。 太子妃没想到刘绫竟然这么行事,在她的印象里,小女儿一直是乖巧伶俐的,平日里虽然要强了点,但是还挺有分寸。 “是她先不敬的。” 刘绫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十分委屈。 她一向备受宠爱,此番受了大罪,母亲竟然还要教训她,让她觉得很难以接受。 一直望着刘绫,直到她的眼泪流下来,太子妃才叹了口气,坐在她身侧,拿手绢为她拭泪。 “以后可不能再任性了,在人前时,一定要记得仪态。哪怕陈良侯夫人真的取笑于你,你也要大度从容,当众失态的指责,并不能显出你的高明。” 对于刘绫的话,太子妃是相信了一半。她接触过陈良侯夫人,觉得她颇有城府,必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但是林氏对刘绫的态度不佳,她是相信的。林氏现在近乎独宠,又有身孕,必然心会大了,只怕连自己,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 目前的局势看似他们母子很稳当,刘康被立为皇太孙,但太子妃始终觉得不安稳,因此对于刘绫,更要加强教育。 刘恒正是盛年,他以后还会有儿女,刘康却年纪大起来,不能像小儿女一样讨刘恒的欢心。前太子之所以被废,不就是父子长久失和而致的么。 有的时候,她宁愿刘恒还是淮阳王。那样,无论是刘康还是刘绫,都可以更安心更自由些。 “阿宝,你记着,在这世间,并不总能随心所欲的,把什么情绪都表现出来,是最要不得的。” 叫着刘绫的乳名,太子妃摸着她额间的发,告诫她道。 刘绫依在太子妃怀里,抽泣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看着女儿,心里有些酸涩。   ☆、第49章 兄弟 “往后,林嫔娘娘有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阿宝就要做姐姐了,更是不能再任性了。” 太子妃怜爱的看着女儿,她不知道该如何让年幼的女儿明白,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他们并不是万事能够自由随心,更多的时候,需要忍耐。 受到委屈,也不能表现出来,没有绝对的把握压住对方,就要笑脸迎人。 “我不喜欢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刘绫小声的在太子妃耳边道。 她不喜欢林喻乔,也不喜欢她生的弟妹。 “你喜不喜欢不重要,弟妹们还是会存在。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扶着刘绫的肩膀,太子妃有些严厉的看着她,直到刘绫低下头去。 “明天,阿宝要去和林嫔娘娘致歉,今天你做的太没礼貌了。” 刘恒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太子妃在教育刘绫,让她去给林氏道歉。 点了点头,刘绫小心的看着太子妃,“可是我的脚不能走动,可不可以过几天再去。” “没事,阿宝不用去也没关系。” 走进屋来,刘恒看着刘绫柔声说道。 “父王!” 望见了父亲,刘绫十分高兴,抿着嘴笑起来。 嘱咐了刘绫一通后,刘恒又叫人将林喻乔送来的茶果金帛交给太子妃身边的人收下。 “林氏太客气了,都是阿宝的错。” 让刘绫睡下后,太子妃和刘恒一起去了正屋落座。 “误会一场,阿宝也是孩子气。” 刘恒安抚的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觉得她教导孩子还是不错的,没有一味的宠溺偏爱。 感觉两人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太子妃觉得心间有些微动,双颊透了些粉意。微低下头,她眉眼温柔的看着刘恒依旧英挺俊逸的侧颜。 岁月让她失去了青春鲜妍,可是却让眼前的男人更加的气质卓绝,内敛从容。 他还是满身的君子之风,温润清雅,目光坚定,只是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满心信任了。 “林氏明年三四月就要生产了,现在就要上报挑拣乳母了吧。” “这些你做主就好。”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刘恒觉得看望刘绫的目的达到,就准备离开。 “贞儿和吉儿开脸也有日子了,殿下今晚不如就挑个合心意的伺候?” 认真地看了太子妃一会儿,直到太子妃有些莫名的心虚了,刘恒才谢绝道,“不用了,最近太忙,顾不上这个。” 忙到有时间去林氏那里,就没时间找其他人吗? 太子妃看着刘恒的背影,叹了口气。 “娘娘,您别心急,林氏还有几个月才生产,殿下总不能一直忍着的。” 周嬷嬷给太子妃奉了一盏茶,劝解道。 她对王家□□好的贞儿和吉儿很有信心,她们两个,总有一人能得殿下的欢心。而且她们注定不会有孩子,用起来也放心。 苦笑了一下,太子妃心中依旧郁郁。 刘绫的任性和心高气傲让她担心,刘康那边,也不让她安心。 刘彦越来越优秀了,在书房里的表现备受师傅青睐,刘恒也十分关注。 尽管刘康被册封为皇太孙后,就不和刘彦一起读书了,但是目前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的聪明和天分还是给了刘康压力。 相应的,刘康对自己的学习也更加上心起来,还经常熬夜苦读,以勤补拙。 并且在他们出门交际时,刘康就刻意压着刘彦,尽管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实际上他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还是能够看透的。这样一来,刘康就难免落了下乘。 自从太子妃知道后,就很着急。尽管刘康已经十四,即将娶妻,在这个时代,算是即将长成的大人了,她还是忍不住将人叫过来训斥了一通。 “你怎么就看不透呢!就是刘彦再出色,你依旧是嫡长子,皇太孙。你先要自己稳住了,才能在这个位置上立的稳。世间出色有才华的人何其多,你难道能一一打压下去吗?” 若说实话,太子妃自己也有些焦虑,毕竟刘恒还年轻,而刘康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变数也很多,但是她心里还是能稳住。 故而在她听说刘康的表现后,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原先作为王府世子时,是没问题的。王府的继承人,仅凭嫡长子这一个名分,就足够安稳了。 可是身份提高后,在皇家,仅凭嫡长子就不够看了。纵观历朝历代,作为太子能顺利熬到继位的,着实不多。这不仅考验心性,能力,更考验耐心。 刘恒不就凭着耐心,努力了多年,终于才得偿所愿么。 现在刘彦还小,就让刘康沉不住气了。而且众多能应付刘彦的手段里,刘康偏偏还选了最蠢的一种,这怎么能不让太子妃忧心。 “对于上位者,最重要的难道是书读得好?应该怎么做,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像教导年纪小的刘绫,对于资质一般且年纪又不小了的儿子,太子妃更多的是点拨。前面的路很长,她不能事事都插手,必须要刘康自己悟出来。 对于太子妃的话,刘康也用了心努力反省自己。他明白,三弟走了以后,他就是母亲唯一的指望了。 不仅刘彦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以后林嫔还可能再生个小弟弟,小儿子总是受宠更多的,他与父亲的距离会越来越大。 他必须要足够出色优秀,才能更被父亲看在眼里,以后作为太子才会更稳。 对于刘康的表现,不仅太子妃很关注,江嫔也很关注。 她听刘彦说起刘康在外面总是找机会压制他时,忍不住露出笑意。 “你大哥要忍不住了。” 刘康资质平平,还嫉贤妒能,不能容人,这样的弱点表现出来,刘恒一定会失望。 虽然对于皇太孙的位子,江嫔目前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能够通过刘康的行为反衬出刘彦的好处,她也十分高兴。 “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在外面一定要对大哥恭敬,他吩咐什么,你也听从。” 争如不争,才是最好的表现。刘恒欣赏什么样性格的人,江嫔还是能揣摩一二的。 她希望刘康一直这么下去,他越是暴露短处,他们反而会得到好处。毕竟太子妃能看出来的,她也能看出来。 刘恒目前还不到而立,身体也健康,以后继位少说还要执政至少二十年。他在位的时间越长,刘康的不确定性越大。 所以刘彦日后的作为,一定要拿捏好尺寸,既不显得有野心,又能凸显出他的优秀。 年后,自己埋着头思考了很久后,刘康又去找太子妃。 自从被母亲点出来后,他就想了很多,知道自己的不足,但还是拿不准,该如何行事才能扬长避短。 “母妃,接下来我要怎么对二弟才好。” 他不再执拗与读书和功课,毕竟自己比刘彦大了五岁。赢了他很正常,反而显得自己刻意。 有这么个出色的弟弟,他实在是头疼。父王对于二弟也是喜欢的,他能感觉到。越这样,他越有压力。明明他才是世子,是皇太孙,却有种被刘彦抢去风头的感觉。 “不管彦哥儿怎么样,都是你弟弟,你做哥哥的,总要对他多容让才是。” 刘康听了母亲的话,暗自揣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明白了。 名分已定,他要做的就是自己稳住,哪怕刘彦再优秀,只要自己还在,他就永远要后退一步。读书好,人聪明,他遮不住刘彦的这些光环,就要宽容大方的接受他。 他是哥哥,刘彦是弟弟,弟弟再好也要从名分和礼制上对他低头,有一天刘彦若想要越过他,便是要受人侧目的。反之,他容让刘彦出头,更能显出他的襟怀。 如母亲所说,世上有才华的人不知凡几,却都要为皇家驱驰。会用人才,比自己做人才更重要。 就算刘彦足够优秀,以后,也是要为他所用的。 他之前纠结的点,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世子,刘彦不该比自己更优秀。现在想开了,反而觉得思路开阔,找到了方向。 对于刘康和刘彦的暗涌,刘恒是清楚的,但一直在顺其自然的观察。 过了一阵后,刘恒发现原先还有点暗自比较的兄弟俩,反而表现得兄友弟恭起来,关系越发融洽和谐,让他惊讶之余,觉得自己不插手果然是对的。 对于儿子的教导,刘恒是小时候抓得严,定型后就放手的。他觉得该教的都教了后,剩下的,就应该是孩子自己悟出来。 他给了足够自由的发挥余地,也随时关注孩子的成长。直到看到走歪了,再出手正过来。 所以他更倾向于让孩子跌跌撞撞的自己摸索,犯了错也不要紧,没有什么比通过犯错得到的经验教训让人印象更深刻。 对于刘康的表现,刘恒还是满意的。他满意了,就不由得倾注了更多期待。 二月时,刘恒又特意请旨,为刘康延请了名满京都的大儒,南麓书院的博士荣桓作为老师, 就在刘恒培养刘康时,将到产期的林喻乔,心里越发忐忑。 产房已经布置好了,在院里一处偏房内。产婆和乳母,太子妃都已经选好了人,在府里备着了。 都是太子妃选的人,让林喻乔有点不放心。 她前世看了不少小说,在生产时买通产婆做手脚的也不少,就算太子妃不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也还是有点忍不住担惊受怕。 “娘娘放心好了,到时候夫人也会在的,老奴也会守在您身边。” 听说她的隐忧后,江嬷嬷心中有点无力,觉得她实在想太多了。 开始时林喻乔根本就没想过,李氏会陪她一起生产。被这么一说,才觉得放下心来。那么多她的人在,应该,不会有事吧。 还有将近一个月临产,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不料生产地点却要换了。 建武四十一年,阳光明媚的春天,柳絮飘飞里,建武帝在一次午睡后,再也没醒过来。   ☆、第50章 满月 建武帝驾崩后,接到消息的刘恒立马返回宫中。 在所有二品以上的大臣以及宗室亲眷都到齐后,陈阁老当众宣读诏书,众人一同跪哭,拥立刘恒继位。 随后,刘恒即身着丧服,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以继嗣者的身份哀悼,在朝臣的拥奉下主持丧仪。 同时,翰林院也在研究讨论大行皇帝的谥号和新帝的国号年号。 三月丁卯日,葬大行皇帝于原陵,上庙号显宗,谥号圣祖光烈皇帝。刘恒正式在正殿登基,国号奉元,大赦天下。 即使大着肚子,林喻乔还是要去跪灵,每天她都期待着自己赶紧生吧赶紧生吧,结果孩子一直安安稳稳的。 刘恒登基后,奉元元年三月底,颇有耐心的皇三子终于在他娘的千呼万盼里,降于衍庆宫。 后宫大封后,林喻乔被封为贵妃,江嫔封为宁妃,百里氏和陈氏封为昭仪,韩侍仪封为容华,其余人等小仪和良娣,良媛,就连贞儿和吉儿也在皇后的提拔下,封了才人。 如今,林喻乔正在李氏的陪伴下坐着月子。 “你这孩子就是有福气的,现在坐月子多好,再往后天热起来,人就难受了。” 李氏喂完一碗乌鸡汤后,帮她掖了掖被角。 “现在也很难受,娘,我很热啊。” 被盖的严严实实的,林喻乔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烧着热炕,屋里又窗户紧闭,还是春天,她整个人已经馊了。 “好好盖好了,坐月子对女人最重要了。” 林喻乔无奈的躺下,看着李氏满脸慈爱的坐在床脚,她在看李氏,李氏却望着床下的悠车。 悠车里,裹着红色襁褓的胖娃娃刚喝过奶,正甜美的睡着。 林喻乔虽然胸不小,可是却没有奶。经过痛苦的一阵折腾,喝过药,也做过按摩,还是没有初乳,她自己也无奈。总觉得亲自用母乳喂养孩子,才是完整的母爱。 怎么会没有奶呢,最终罪受了不少依旧无效,她只能放弃了自己喂奶的想法,看着胸前的两只白胖的兔子,觉得有种白长了的感觉。 不过幸好孩子爹不差钱,小胖子有四个奶娘,一点也没饿着,而且,关键是他还不挑食。基本上有奶就是娘,乖乖巧巧的,随便哪个奶娘喂都能吃饱。 “咱们三皇子真是命里带福的,一直等着陛下登基才降生,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帝之第一子。” 林喻乔正不甘寂寞的抓着李氏的衣角,让她看向自己。听完李氏的话,她鼓着腮笑起来,也挺得意。 “可不是,也不看看萌萌是谁生的。” 被叫做萌萌的小胖子,在娘胎里几乎呆足了十个月,长的白白胖胖,而且生起来也很快,只让林喻乔痛了半天。 原先生之前她怕的一直在心里喊,要优生优育,只生这一个就好。结果生完了,虽然过程痛苦,可是结束的也快,让她顿时豪气冲天,又觉得还能再战五个! “你可别得意,如今封了贵妃,整个后宫的眼珠子可都黏在你身上呢,好好养好三皇子,别招祸。” 李氏怕她得了儿子不知轻重起来,便马上开始出言提醒。 “我知道,有数着呢。” 被李氏瞪了一眼,林喻乔打了个呵欠,宽慰她道。 刘恒已经将刘康立为太子,现在他就一直呆在东宫没跟着回来。 太子地位稳当,她儿子又小,皇后也有贤名,她哪里嘚瑟的起来。 “好好的皇子,怎么非要叫萌萌。陛下可是答应?” 对于三皇子的乳名,李氏一直不大满意。 在她看来,要么起个好养活的小名,要么等着满周岁了起个珍重的大名再叫,不能理解女儿怎么要取那么个名。 闭上眼睛,林喻乔嘴角带着笑意。她刚知道怀了身孕,就起好了,不论男女,都叫萌萌。 前世,她就很喜欢这个名字,现在终于能用上了。 对于她的品味,刘恒也不大满意,只是被她撒娇耍赖的缠着,最终也就答应了。 “萌萌多好听呀,萌萌哒!” 没听懂她嘀咕了些什么,李氏摸了摸女儿丰润的多的脸颊,又去看小外孙了。 知道林喻乔满月后,李氏才放心回家。 而林喻乔,终于能痛快的洗刷刷了,感觉身上都被洗掉一层皮。 在她洗完澡后,江嬷嬷还偷偷给她一瓶事先配好的药丸。 听着缩阴紧蕊丸这个名字,她就觉得有点脸红心跳。像做贼一样,等晚上所有人都出去后,她才自己用上。 不管是用法还是姿势,都略羞耻play的感觉。只盼着,真的能收到奇效。 怀孕生产加坐月子,外加刘恒出差,一年多了,他竟然都这么熬过来了。林喻乔也要佩服起他的定力来,不过,一个正是盛年的男人,清心寡欲至此,真的好吗。 要不是刘恒以前与她在床榻上时表现很正常,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同性了。至于双性恋神马的,应该也不至于吧。 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越来越大的脑洞扔出去,她还是坚持相信刘恒是个特别能管得住下半身的人吧。 等刘恒又来她的衍庆宫,已经是满月过后的第三天。 “有那么忙么,出生这么久,萌萌都还没有好好看看他爹长什么呢。” 林喻乔小心的抱着怀里的小胖子,晃着他的胳膊,作势要拍打刘恒。 江嬷嬷等人已经都行完礼后退出去了,没有人再拦着她,林喻乔终于能够自在的抱抱儿子。 平时,江嬷嬷看得她很紧,每次她抱孩子,都要嘱咐半天,还紧紧跟在她身边,生怕她不小心摔了,就像她是后娘一样。 听着她抱怨的话,刘恒轻笑了下,自登记后,他又瘦了一圈。 忙,他是真的很忙。 要把朝上的权利都归拢在自己手上,还要忙着安定旧臣,在重要位置安插自己的亲信,还得防着他那些不老实的弟弟们,更兼先帝还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现在也全都是他的事了。 颍川,弘农至今还没安定,吏治*,尸位素餐的现象也不少,天灾*下,国力积弱,百姓积贫,他都要一一破解,整治。 等了这么些年,终于如愿登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刘恒的心思目前都放在励精图治,大干一番上,恨不得每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 诸多杂事在心里绕了一圈,刘恒一回头,就看到林喻乔用拙劣的姿势抱着孩子,似乎马上就会松手把孩子掉下去,场面惊险,他的心跳也愣是加快了几拍。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会抱孩子?” 把儿子小心抱在自己怀里,刘恒皱着眉望着她。 这亲娘也太不靠谱了吧。 “哪有,我那是正确姿势!” 林喻乔拒不承认,咬着下唇瞪他,脸颊也不自觉地鼓起来。看起来像个生气的仓鼠。 她怎么会抱不稳自己的孩子,哪怕她自己摔了,也不会把孩子摔了好么。 抱了一会儿就将儿子放进悠车里,刘恒也忍不住松一口气。 小孩子实在太软了,像是使劲一捏就能捏坏一样,他抱起来都不敢用力,也不敢换动作,生怕伤着他。 “萌萌好乖对不对?” 经过这么一打岔,原先林喻乔因为月子期间刘恒连儿子的面都没见,觉得有些委屈的心思也都不见了。 眼里只剩下了白嫩的小胖子,她蹲在悠车边,迫切的想要和孩子爹一起分享儿子的各种好处。 林喻乔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萌萌的脸,小婴儿撇了撇嘴角,要哭不哭的看着他,简直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刘恒被她拽着衣摆,俯下身去,看着萌萌握起的小小的拳头,也觉得心里柔软的像是铺了一层厚软的棉花。 “你跟着奶娘好好学学,看看人家怎么抱孩子的,还是亲娘呢,连孩子都抱不好。” 儿子很乖,但是孩子娘不省心。 将林喻乔从悠车边拉起来,刘恒带着她一起坐在旁边的榻上,边看着孩子边略带嫌弃的说教。 被江嬷嬷说,她还能觉得是江嬷嬷太爱操心了,现在刘恒也吐槽她,林喻乔终于在心里承认,可能她的姿势确实不那么让人放心吧。 “知道啦!我怎么可能摔到萌萌!” 她原先是觉得母亲抱孩子都是本能,只要遵从本能去做就好。现在终于放弃这套理论,她的本能也许有点失灵了,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下姿势,起码不能让人觉得像会虐待孩子的后娘。 过了一会儿,萌萌就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了,林喻乔不舍得又看了一会儿,才叫来奶娘,将他抱走。 洗漱完后,两人躺在榻上,帐子里又被隔成了两个人的小世界。 “子平,你之前不来看萌萌,是不是嫌弃他那会儿长得丑?” 抱着刘恒的胳膊,林喻乔突然想起这个可能,趴在他肩膀上认真的问道。 “怎么可能!” 这么奇怪的话也就她会问出来了,刘恒发现自己现在已经都习惯她永远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清奇思路。 林喻乔想起一开始刚从李氏手里见到萌萌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萌萌刚出生时,我一看,就惊呆了,怎么可以那么难看!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 那时候她多失望啊,没想到她自己长得好看,男人长得好看,她哥长得也好看,生下来的孩子竟然被不随爹娘也不随舅,丑的让人印象深刻。 她一觉睡醒后,才接受现实。摸着儿子嫩的近乎透明的小手,那种想要把全世界都捧给他的感情在心间泛滥。 还暗自感动了一番,母不嫌儿丑,只有母爱的力量,才能让她走出颜控的阴影。 结果过了几天,萌萌就变得白白嫩嫩,像个丸子,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也白让她担心了一番,浪费了感情。 听着林喻乔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心理历程,刘恒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 搂着怀里的大宝贝,鼻息间充盈着她身上温暖的芬芳,刘恒轻松的闭上眼睛。 自从先帝去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总是忙的顾不得吃顾不得睡,像是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他一样。 登基后,他的身份再一次改变,终于如愿到达顶点。原以为他早就做好了高处不胜寒的准备,可是真的经历后,却还是觉得心里空旷的少了什么一样。 直到来到她这里后,她还是老样子,让他不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的剧变,可她,却仍然在自己的世界。 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你,敞开她的世界随时迎接你进去,这种感觉让刘恒觉得十分安心,心里空缺的地方也终于被填满。 他可以有广厦千万间,却只有她这里,才是他可以欢颜的归处。 说了一阵后,林喻乔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已经很久没发声了。凑上去仔细一听,刘恒呼吸平稳,应该是睡了!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一年多没有过x生活了,他竟然自己睡了,睡了…… 最后无奈的哼了一声,林喻乔又躺了回去。 看来今晚,她是没机会测试药丸到底管用不管用了。   ☆、第51章 上进 刘恒一觉安稳的睡到早上,听到黄门叫起的声音时,心情难得的松快舒畅。 他看了一眼枕边还在睡着的人,小心的起身,披衣下床,再替她拢好帐子。 见陛下这样,伺候的众人也都静悄悄,动作小心翼翼。 一个小黄门搁铜盆的声音有些大,挨了总管徐福的一记眼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呜,这么早。” 被声音吵醒,林喻乔伸出胳膊,扒开帐子趴着望向刘恒。 一个圆脸的黄门,小心的摩擦着铜盆的两个手柄,随着他的动作,盆里涌出一股均匀的喷泉。刘恒半低头,正就着喷泉洗脸。 林喻乔觉得那盆十分新奇,于是忍不住胳膊半支,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盯着锃亮的黄铜盆,瞧新鲜。 接过手巾擦完脸,刘恒一回头,就看到她伸出来的脑袋。 “天还早,你再继续睡会儿。” “不睡了,这盆一会儿能让我看看么?” 屋子里站满了伺候的黄门和宫女,林喻乔就没下床,只是有些渴望的看着盆。 穿戴好朝服,刘恒正在束冠,听着她的要求,心中好笑。 想起这龙洗是宫廷御用,她没见过心中好奇,也是正常,因此走之前特意让黄门把盆子留下了。 刘恒赶着上朝,他走后守在屋外的江嬷嬷和清明谷雨等人进来,伺候林喻乔穿衣下床。 从头到身上都收拾利索后,林喻乔摸索着铜盆,不明白盆子究竟为什么会出喷泉。 “这是御用龙洗。” 江嬷嬷以前在宫里混过,算是几人中见多识广的了,因此,一眼便认出眼前盆子的来历。 盆的形状像鼎,内壁饰有精致的龙纹,盆边一侧各有一个抛光的盆耳。 林喻乔又让黄门演示了一遍龙洗的用法,发现随着轻轻摩擦盆耳的动作,盆里的水波动震颤,水波的形状外圆内方,像一枚铜钱。 力度加大后,水波开始从盆地向上喷涌,呈现喷泉的形态。 虽然不理解成因,但是林喻乔心下惊叹,这简直堪比前世的高科技产物了。她也开始相信起来,说不定真的历史上有诸葛亮做的木牛流马呢。 “这也叫聚宝盆,娘娘可是看见水纹的形状了?可不就是一个铜钱状的。” 江嬷嬷指着水纹,继续给她科普。 林喻乔看得有些心痒,顺势便想就着喷泉洗洗手。不料她刚一动作,就被江嬷嬷按住了。 “娘娘,这是龙洗!” 怕她不理解,江嬷嬷特意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加重。 讪讪的缩回手,林喻乔明白了,这个盆子是刘恒专用的,且只能他用。 在她看来洗个手不是大事,可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举动就算是僭越了。 等林喻乔研究完龙洗,等着的黄门就再把盆子收走带回去了。 也让她再一次体会到,所谓皇帝的特权。吃喝穿用的私人东西都是特制的,全部是最好最贵最新奇。就连个洗脸盆,他用的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吃完早饭,林喻乔再一次检查了一下妆容,就要开始出门给皇后请安了。 她住的衍庆宫距离刘恒的寝宫正清殿最近,也靠近皇宫中轴,皇后住的坤宁宫,反而比较远一些,故而从衍庆宫到坤宁宫请安就比较麻烦,需要早点起程,并且过去还需要乘坐步撵。 贵妃的仪仗也比较盛大,坐在步撵上,林喻乔看着一路经过的宫女黄门们都远远的开始回避请安,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安,也特别清晰的感觉到了身份这种东西,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到了皇后宫里,她一进门,就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虽然她没迟到,但也是卡着时间来的。 看着她进屋,屋里坐着的人都安静下来。 在那么多双眼的瞩目下,林喻乔更是瞬间精神高度紧绷起来,对上首戴着凤冠,看起来雍容威严的皇后露出一抹甜笑。 “刚才我们在这里还在说呢,妹妹总是来得那么准时。” 皇后的话软中带刺,像是略有些指责她来得迟。林喻乔装作听不懂,坐下后还继续保持着笑容。 算起来,昨晚刘恒还是登基后第一次宿在后宫。这个“第一次”就给了林喻乔,简直是在向众人明晃晃的展示对她的宠爱,这让皇后心中越发不悦。 林氏的荣宠太盛了,原先皇后还对刘恒有些了解,知道他最是重规矩,不屑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举动。 但是现在,刘恒登基后就封了林氏做贵妃,硬是让她压了更早伺候他,也更早生育二皇子的江氏一头,让皇后心里原先的笃定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刘恒会直接封林氏做贵妃。毕竟贵妃是除了品级最贵重的后妃了,对她的威胁最大,以为他起码会看在刘康的面上,多给她几分体面和尊重。 按照这个趋势,说不定刘恒哪一天被美色冲昏头脑,就要立了林氏的三皇子做太子。这样的猜测,让皇后掩不住的焦虑和惶恐。 别的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刘康必须是太子,那是她最大的指望。 如今皇后早就看透,维系她下半辈子的依仗,已经不是刘恒的宠爱与否了。只要刘康的地位稳了,她的皇后之位就也是稳当的,就算其他人有宠,也越不过她去。 “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时间也卡的恰到好处,让妾等好生佩服。” 百里氏酸溜溜的开口,自从刘恒大封后宫,她心里就不痛快。 虽然刘恒封了她为昭仪,是九嫔之首,可是嫔与妃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妃以上有宝册和仪仗,物质待遇更好,也更尊贵些。以后还可以跟着儿子出宫生活,而其他人,则是在皇帝死后,就要削发为尼。 她无宠,无子,年纪也越来越大,以后宫里还会再进新人,眼见着她后半辈子就没了指望,更是不断地想着,要是她的孩子还在就好了,要是她当初是侧妃就好了,如今就能顺利封妃了罢。 越想着,她越是难过,越发痛恨起林喻乔来,要不是她来横插一脚,昔日在王府潜邸,只要她再熬几年,就必然能提侧妃了。 加上她身边的白嬷嬷也几次跟着叹气,惋惜她被林贵妃抢了机会,让她既有种被理解的感觉,又加重了自己的想法。 而这边,林喻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依旧没出声。她对百里氏的找茬,压根就是不屑搭理。 她就是有特殊的卡时间技巧怎么了。 而且,林喻乔对于这种打嘴仗的行为一向腻歪,就这么明里暗里的刺来刺去,被说的也不会少一块肉,说人的也不会占多大便宜,有什么用呢。 坐在林喻乔对面的宁妃也捧起茶喝了一口,看着林喻乔对她笑,也回了一个温婉的浅笑。 宁妃对于百里氏一向看不上,觉得她又蠢又没手段,活该成不了事。对于林喻乔这般能沉得住气,反倒是有些暗生警惕,这才是能做对手的人。 但是林喻乔的儿子才满月,她儿子已经快长成了,未来的事也太过漫长,宁妃此刻倒是对她也没什么敌意。 林喻乔和宁妃的眉眼官司,皇后在上首看的一清二楚。这两个有儿子有位份还有心机的女人,都让她无比膈应。 “如今在座的各位,都是陛下在潜邸时候的老人了,我想着,也是时候该选秀,充实一下后宫了,大家也能多几个新姐妹。等回过陛下,组织选秀的事,贵妃和宁妃也一起来帮我吧。” 对于皇后来说,谁受宠都无所谓,旧人不新鲜了再寻新人就是,但就是不能有人独宠。百花齐放,才是对她最有力的。 听了皇后的话,林喻乔用茶杯掩住嘴角的冷笑,心中满是厌恶。 除了给刘恒找女人,皇后就不能干点别的了么。她就不明白,刘恒不宠自己而宠了别人,皇后难道就能有快感么。 “多谢皇后娘娘抬举,妾的三皇子才出了弥月,正是需要人看顾的时候,妾实在挪不开身。再说选秀这等事,事关重大,非娘娘您亲自来把关不可。妾能力浅薄,怕也是帮不上的。” 婉言谢绝了皇后的提议,知道她是想膈应自己的,便垂下头装出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皇后既然下了力气,她总也要做个样子配合一下,免得她白演一场出了分力气。 而且一年多的时间,证明了刘恒守得住,加上她身体也恢复了,还有什么能阻挡她。皇后的举动,必然是不能如愿的。 对于刘恒的想法,林喻乔不敢说能猜透,可是她知道刘恒一定不愿意选秀。 他差不多就是个工作狂,只爱江山,大概以千古一帝为标准要求自己。 这么勤政爱民的人,朝堂上的事一大堆,国库也不丰盈,百姓也达不到小康水平,他削减宫里各项开支用度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费力费钱的组织选秀。 林喻乔婉拒后,宁妃也随即拒绝参与。她是早就没了争宠的心思,选不选秀无所谓,可是宁妃知道,皇后本质上是个喜欢把所有权利都拢在自己手上的人,最恨有人比她风光。 到时候要是自己插手参与了,手伸的浅了,看起来她怠慢这项差事。深了,皇后一定又要不悦。她何必费力不讨好呢。 况且现在皇后必然是提防自己了,她更要小心谨慎些。现在一切都才开始,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她可不能早早就和皇后撕破脸。 看着两个人恭顺的表现,皇后满意的点头,“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躲懒,说不得我就要多出把力气了。” 能膈应林喻乔,皇后就觉得心里能舒畅些。她年轻貌美又怎么样,宫里很快又要进一批更年轻貌美的新人,她还能鲜妍几天。 等众人离场后,皇后轻舒了口气。 只有下面的这些人都争来斗去的,她才能更安稳。她必须始终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 下午时,百里氏特意又去坤宁宫请见皇后。 上午回去时,她听了白嬷嬷的建议,也觉得自己现在能依靠的就是皇后了,说不定她努力讨好皇后,皇后就会为她在陛下那里说说好话,把她提成妃位。 就是她不得宠,在刘恒那里,皇后总是有几分脸面的吧。 以前皇后在潜邸时,没为她说话,早些提了她的位份,让百里氏就一直记恨着。如今,她再一次对皇后产生了期待。 听说百里氏是来主动请缨帮助自己组织选秀的,皇后笑起来。 “妹妹肯帮我,自然是喜之不尽。” 百里氏还是有几分能说会道的本事,不一会儿,就和皇后一起执手谈心,看起来十分亲密。 “我这发愁的事,还有一件。住在西福宫的贞才人和吉才人,至今还没有得见天颜。林妹妹啊,也不是个愿意成人之美的。偏偏这两个人都是我这里出来的,空有如花美貌,却被搁置冷落,我心里也不好受。” 皇后看着百里氏,有些忧愁的说道。 “是啊,陛下的心可一直在林贵妃那里,我这等人老珠黄的也就算了,却不能让贞才人和吉才人也这样独守空房。”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百里氏巴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被冷落呢,只是顺着皇后话里的意思,也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忧愁面孔来。 但是转念想到贞儿和吉儿如果得宠,就会分薄她的老仇人林氏的宠爱,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百里氏还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两位才人就是太老实,也没什么机会。要妾说啊,与其干等着,不如主动些呢。” “妹妹是个好的,我知道。我一直觉得,依你的人品,可不止这个位份呢。” 皇后笑起来,突然转了话题,看着百里氏既亲近,又惋惜。见百里氏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却再不开口。 她只在前面甩出一个肥美的鱼饵,吊着百里氏不上不下的,心里直发痒。 “娘娘。” 百里氏久等不得皇后接下来的话,只能装作一副感动的样子,甚至拿出手绢擦了下眼睛,暗暗表示出自己也真的很渴望得个与自己的人品能配得上的位份。 “我最是信重妹妹,不如妹妹就替我多看顾看顾两位才人,你比她们多伺候陛下好些年,总有能传授她们上进些的经验。” 听懂皇后话里暗示的意思,百里氏心里打了个突。她一向是嘴上功夫,真刀真枪的还真没什么能耐,人也没胆气。 再说,她自己也一直没得宠,哪有什么经验可传授。可是皇后暗示想要两个才人“上进”,她不出上几分力,如何能得到皇后的信任,借此提升位份。 本来想鞍前马后的替皇后跑个腿,结果出来时却又带上一个没想到的任务。 辞别皇后出了坤宁宫,百里氏就头疼起来。   ☆、第52章 甜言 大秦的选秀,一般都是每年秋季开始,从民间遴选良家女子,充作宫女和妃嫔。 挑选的标准是,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面相符合相法“吉利”的女子。 选中者当即坐上车,载入后宫,然后再从中择优,让皇帝“登御”。 凡其中有幸受到皇帝恩宠的人,就有可能立为妃嫔。由于八月初是朝廷向农民征收算赋之日,故称其制为“算人”。 还有一部分秀女,来源于官宦贵族家庭,通过家人上报入选。这类秀女出身较高,初封为后宫妃嫔,没被选中者还可以自行婚嫁,不用留在宫中充作宫女。 选秀的间隔时间一般为三到五年,看皇帝的个人喜好,建武帝时最后一次选秀还是在八年前。 而刘恒在坤宁宫听到皇后提议选秀的话后,不觉心中有点微妙。 “陛下勤于政务,妾也不能为君分忧,就想着今年选秀,多进几个新人,也能让陛下回到后宫松快松快。况且如今后宫女眷不丰,俱是潜邸时的老人,难免于皇家体面上也有妨碍。” 皇后的话看似句句在理,但实际上,一点也没有说进刘恒的心坎里。 在他看来,与其是为自己选秀,更是皇后要昭显自己的名声,也顺势打击林氏。 “朕初登大宝,朝中更是事务繁忙,岂能在女色上耽搁。再者后宫之事,实乃朕家务之事,与皇家体面又有何瓜葛。选秀一次,訾计颇费,宫内婢女已是人员冗杂,委实不必再进新人。” 见刘恒一条条的把自己的理由悉数驳回,摆明了是不想选秀,皇后惊诧之余,又气又恼。 选秀的话,她已经对后宫诸人都讲了,如今却不能实行,这样一来,陛下置她的威信与何地。 况且,她自认大度,选秀一系列的事情繁杂琐碎,都需要她来操劳。她是宁愿自己辛苦些,也都是为了刘恒着想,可他却不领情。 “陛下一向自制,妾相信您必不会耽搁女色的。若是陛下觉得大举选秀耗费过大,可以只选官宦之族的适龄女子。陛下的子息还是少了些,妾也盼着新的姐妹能够为陛下开枝散叶。” 刘恒的眉不着痕迹的拧了起来,他都已经明确表示了不想选秀,皇后怎么还这般执拗,硬要纠缠于此。 但是皇后的话面上听来句句在理,都是出于大局考虑,他若是因此生气,拂袖而去,反而显得自己不良于行。 “如今太子已立,朕也不缺儿子。选秀之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本来刘恒是想与皇后商量,每年光后宫用度就靡费万贯,如今国库都不丰盈,正需削减开支的时候,所以他想把宫女的出宫年纪调低到二十五岁就可申请自行出宫。 况且百姓困苦,可是官员和世家侯爵却行止豪奢,他要通过削减后宫开支,以身厉行,亲作表率,自上而下自发性的把这个不良风气扭转过来。 现在皇后提议的选秀,就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想减人,她却要加人。 原先皇后也是善解人意的,如今怎么净做他不喜的事情。 因为这一茬,原先想就势歇在坤宁宫,给皇后几分面子的刘恒,说完事就离开了。 等皇后听说他又去了衍庆宫的方向时,更是将牙关咬的死紧。 “娘娘,既然陛下说不用选秀了,您又何必继续争较。横竖日子还长着呢,最多过个三五年,便是您不提,总会有别人提,到时候宫里必然还会进人。” 周嬷嬷有些担心的看着皇后,劝道。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皇后坐回榻上,让身后的宫女为她捶肩。她闭上眼睛,从心底里涌出一阵疲惫。 道理她都懂,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林贵妃独宠,势力越来越大,她哪能忍得住。 没有林氏时,她与刘恒也是恩爱长久,琴瑟和鸣的。可是自从刘恒在陈留遇袭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从那以后,皇后感觉自己和刘恒的心就越来越远,直到现在,两人相处时竟然已经除了宫务琐事,再也无话可说了。 “老夫人已经递了牌子,明日就能来宫里看您了。” 为了让皇后兴致高一点,周嬷嬷赶紧把王家老夫人要来看她的消息说出来。 想起母亲就要来看自己,皇后心里好受了点。 随后又想起自己谨守规矩,母亲来看自己都要事先递牌子,也不敢长留。 而之前林氏生产时,她一个贵妃竟然就敢求了陛下,让陈良侯夫人来宫里陪了她一个月,偏刘恒竟然也给了她这等体面,让皇后想起来就不痛快。 按理说刘恒是最守规矩不过的人,却肯为林氏破例,也让皇后更加摸不清刘恒的心思了。 再说刘恒,他进了衍庆宫,就直奔寝殿而去。 林喻乔正趴在榻上,两只手揉着萌萌的胖肚子,并且逮到机会,就低头亲他肉嘟嘟的脸。 萌萌有些嫌弃的转过脸,手舞足蹈的,也没多大力气,小手拍了一下林喻乔的手背,却反被抓住,她把嫩呼呼肉嘟嘟的小手搁在唇边,很想咬一口。 日常带孩子和喂孩子都有奶娘代劳,又不用给他洗尿布换衣服,她这个做亲娘的无比清闲,就只负责逗孩子玩。 “他还小呢,你别老是打扰他休息。” 看着萌萌流出口水的小胖脸,刘恒心情也舒缓下来,挡住林喻乔要继续揉搓他的爪子。 将儿子小心的抱在怀里,把他的小手轻轻包在自己掌心,刘恒赞道,“萌萌可真乖。” 他对小孩的印象,还停在刘绫小时候。他记得那时候刘绫也差不多这般大,夜夜啼哭,总是睡不安稳。而萌萌却不一样,每次见他时都是乖乖巧巧的。 两只眼睛乌黑透亮,清澈的像能看到人心里去,让刘恒更是爱到心里。 “是啊,我娘亲也说,萌萌可好带啦,是她见过最乖的孩子。” 儿子被夸,她也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比自己被肯定了还兴奋。 随后,她又傲娇的加了一句,“像我,我小时候就那么乖。” 刘恒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被眼前的人洋洋自得的表情逗乐。 “你现在都没有萌萌乖。” 如今她做了娘,性子依旧跳脱,更不用说小时候了。刘恒暗自摇头,压根不信她小时候乖巧过。 吐了下舌头,林喻乔没再继续争辩。 她小时候那是真的乖啊,毕竟芯子就不是纯婴儿,怎么可能真的像孩子一样闹腾。 让刘恒和萌萌玩了一阵儿,看着他有些困倦的小表情,林喻乔赶紧把他交给乳母哄睡了。 基本上只要刘恒过来,她都要把萌萌亮出来,让他们父子接触一会儿。感情,可是要从小培养的。 林喻乔前世看过关于心理学的科普读物,砖家也解读过,对于小男孩来说,小时候父亲的影响是最大的。甭管以后怎么样,她都希望萌萌能和刘恒一样,能够长成一个出色的男人。 虽然不论什么情况,她都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也对萌萌有着期许,希望他能够成为自己的骄傲,也希望他能够有光明美好的前途和未来。 “今天皇后娘娘说要组织选秀,子平你答应了?” 萌萌被抱走后,林喻乔坐进刘恒的怀里,搂住他脖子,往他衣襟里吹气,满意的看着他颈部的肌肤开始颤栗。 “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 刘恒眼神深幽,一只手掐住她的腰部,将人往前带,与身体贴的更近。 “我觉得,不会!” 咬着下唇,林喻乔狡黠的一笑,将莹白的素手顺着他的耳根,滑到喉结处,来回描绘着,也感觉到了他颈部动脉处,血液在激流奔涌。 “为什么不会?” 将她的手拿下来,与自己的十指相扣,刘恒贴近她的脸,彼此间近到呼吸可闻。 再凑近一些,与他鼻尖互相研磨,林喻乔好不得意,“因为……” 她拖长着腔调,与他拉开距离,“因为其他人都没有我长得好看啊,何必再找来浪费宫里的米粮!” “是,再没其他人能及得上你了!” 刘恒笑容舒朗,眼睛像是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甜言蜜语,林喻乔既新奇又甜蜜,还没等有所回应,就被他又凑近的唇堵住了。 亲了一会儿,刘恒打横将她抱起,走了几步,将人放在了榻上。 不常说甜言蜜语的人,一旦开启这项攻势,效果是极具震撼力的,战力五星级。 心底里像装满了粉色的泡泡,林喻乔随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一路沉沦,迷醉在他少有的热情里。 将身下的人翻了个身,跪趴在床上,刘恒再次倾身覆上。快感的浪潮一次次灭顶,激烈的律动中,额间的汗水也滑入眼中。 到达极致处时,刘恒脑海里顿时有几秒一片空白。喘息着翻身退了出来,被纾解过后的身体畅快至极。 很多人将这种床笫之欢当做人间极乐,他却尽力自持,就是不喜欢这个过程中,濒临失控的感觉。 而且一旦全身心投入,往往到了关键处时,已经顾不得其他,放纵之余面目都有些狰狞了,他也不愿意在人前露出这一面。 只是他再好的定力,唯有遇上她时,也是溃不成军。 林喻乔趴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翻过身滚到一边。刚才的节奏如疾风骤雨,太猛烈,太热切,也太,酣畅淋漓了。 “都被压扁了。” 她咕哝着拽过被子,盖住裸裎相对的两个人。 “没有,还是圆的。” 刘恒的手在被地下不规矩的游走,划过峰峦起伏的一对雪兔,停留其上,揉捏着。 “子平,你学坏了。” 终于小别胜新婚了,感觉枕边的人更加放得开了,林喻乔鼓着腮嗔道。 “不喜欢么?” 手掌下的肌肤柔嫩,如同晨间刚刚盛放的花瓣,刘恒的身体又热切起来,没等她回答,就重新压了上去。 没来得及等她嘴上说不要,身体就诚实起来,林喻乔昏昏沉沉间想起什么,又很快在欢愉间失了心神。 一时事毕,她伏在刘恒怀里,想起刚才的疑问,在他耳边小声呢喃,“那你之前不会想吗?” 很快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刘恒失笑,“只要我想,就能控制。” 他的自制力一向出色,让林喻乔也心中佩服得紧。也就是因此,他才能笑到最后,成就一番帝王业吧。 累极后,她很快入睡。刘恒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安谧。 第二日,皇后在坤宁宫,见到了王家老夫人。 母女闲聊了一会儿后,陈氏试探着问道,“宫中贵妃可是还规矩?” 皇后的笑容苦涩起来,“她也没什么出格的事。娘亲放心吧,我的位置还稳当,再说,还有太子呢。” “对啊,只要太子稳妥,你就能熬出头来。” 劝了皇后一会子,陈氏才犹豫着表明来意。 “你父亲和伯父他们,是想着如今你年纪也大了,不如再从家族里选个伶俐的姑娘送进来,也免得贵妃一人独霸后宫。加上太子也即将成人了,只有三皇子年岁最小,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占尽宠爱。” 一开始陈氏也不答应,毕竟送人进宫,分薄的也是女儿的宠爱。但是想到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年龄差,她也是再三考量了很久。 皇后眼见着也不会再有子息了,可是怜爱小儿子是人伦天性,因此必须得有年纪与三皇子相近的孩子,来与他分宠,不然贵妃就会更加有恃无恐了。 听着母亲的话,皇后原先见着母亲的喜悦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父亲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家出了一个皇后和一个太子,还不够稳妥?要是送进来个受宠的,以后有了孩子,父亲他们是不是就转而支持她了?” 说着说着,皇后掩饰不住心底的气怒!家人的这种做法,无疑是往她心上捅了一剑,她有种被背弃的感觉。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可不能这么想,我们自然是向着你和太子的,况且太子也立得稳,你还担心什么!送进来的人也是与你同出一门的姐妹,是帮着你固宠的,怎么敢有二心!再说,陛下正当壮年,宫里总会选秀进新人的,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找个向着你的。” 见皇后并没有答应,陈氏有些不悦,努力劝说她。 “这宫里哪有什么姐妹,只要进来了,就都是要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你回去告诉父亲吧,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让他可以有两全其美的选择。想送人进来可以,必须先用了药,我的康儿不需要一个出自同一个外家的兄弟!” 皇后说的斩钉截铁,陈氏看着她的态度如此坚决,表情也是讪讪。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就算送进来的族妹有了孩子,与太子年岁相差也大,怎么能与他抢夺什么,只会成为他的助力!你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我还向着别人不成!与其将来其他女人生下四皇子,不和太子一心,不如让太子有个血缘更亲近的兄弟。” 到底身份不同了,陈氏也不敢继续强逼皇后,只能耐心劝导,让她想明利弊。 “母亲不用说了,太子不需要和他同出一个外家的兄弟。就算家里送进人来,你们不动手,我也会动手,必不会让她生下子嗣。” 虽然陈氏说的诱人,可是皇后依旧心里清明。她的内心,对于太子的将来,始终不是特别的坚定,不安因素实在太多了。并且太子年纪越大,她越是不安。 太子要等待的时间太长了,并且只有将来继承皇位这一个出路。而二皇子和三皇子到时候也足够成长起来,却因为是更受宠爱的幼子,可进可退。 特别是三皇子,宫里宫外传言的帝之第一子的名头,皇后也是听过的。朝堂上又有得力的舅舅,母妃又是宠妃,实在是未来最大的不安因素。 这样的环境下,她不敢赌任何一个可能失败的机会。人心最是难测,名利动人心。 万一进来的族妹生下孩子,又是个不甘心的,到时候从背后捅他们一刀,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况且族妹与自己同出一族,便是太子倒了,家族里其他人还能依靠小皇子,有了这样的第二个选择,他们必然不肯再对太子全力以赴,总会保留一二的余地。 对她来说,这种事完全弊大于利。还不如以后身份低微的妃嫔再有皇子,自己这边占着正统,到时候拉拢过来,一样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陈氏走后,皇后静默了半晌。忽然间,她觉得偌大的天地间,竟然只有他们母子三人,是一心的。就连她以为能依靠的家族,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们除了自己努力站稳,还能靠谁呢。 “去使人通知白嬷嬷,百里氏那边,再多下点功夫。” 皇后声音有些喑哑,吩咐着周嬷嬷。 应声后,周嬷嬷抬头,总觉得皇后哪里不一样了。 面上虽然还是端庄平静,眼底却带了几分狠戾和冰冷。   ☆、第53章 龌龊 因为刘恒取消了选秀,皇后觉得被打了脸,尴尬恼怒之余,就没再和大家说起过这个话题。 但是到了秋天,后宫诸人都发现了,实际上并没有选秀活动,虽然请安时没有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都心下各自了然。 她们都是曾经在潜邸时,有过被皇后压的喘不过气来的经历,那时候皇后在后院风头无人能敌,她们这些妾室无一敢有什么想法,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没想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换成林贵妃独宠了,皇后照样也被陛下掀了面子。 陈小仪和韩容华都是最早伺候刘恒的那一批人,两人以前还为了争宠有点龃龉,但是随着刘恒娶了王妃,她们都就变成了昨日黄花,再无可争可抢的了,反倒关系好起来。 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陈小仪略带羡慕的感叹,“也就是林贵妃那等妙人儿,才能入了陛下的眼。” 有美貌,有出身,有宠爱,有得力的兄长,还有儿子,林贵妃拥有的这一切,都教她们可望而不可即,只能暗地里羡慕和眼红。 “也就这几年得宠了,现在不选秀,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总要进新人的。女人青春短暂,能新鲜几年?咱们娘娘可不就是个例子。” 因着房间内只有她们二人,韩容华说话也随意起来。 后宫里永远最不缺青春正好的美人,帝王的恩宠也是来得快去得快,现在林贵妃独领后宫,可是这风光能持续多久,谁又能敢说。 便是皇后娘娘,昔年里也是近乎独宠,如今还不是被林贵妃比下来。以后焉知不会有其他新人,将林贵妃压下去。 “你这话酸的,午间是饮了几缸醋!便是人家有一天落魄了,也是独一份的贵妃,还有儿子,怎么说也不能差得了。” 用一枚黑子封住了韩容华的棋路,陈小仪赢了棋,心情甚好,嘲笑道。 “是啊。” 韩容华叹了口气,笑容里满是自嘲。刚才她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 实际上二人心下都自知,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都有位份和儿子,无论如何也是有盼头的,怎么样也是比她们好上太多。 而她们这些落魄年老的妃嫔,无儿无女,能供她们消遣的,也就只有时光了。 不想继续心酸下去,陈小仪想起住在她们隔壁,六安宫的百里昭仪,凑近了韩容华,与她咬起耳朵来。 “六安宫那位,还是经常往西福宫跑,现在她真的一点体面都不顾了?就算要押宝,也不该往那两个人跟前凑啊,她们算个什么,连陛下的影子都摸不到。” 一起在后院里住了这么多年,百里氏是什么为人,她们都知晓。那人就是个嘴上功夫,光说不练的主,又成天想着天上掉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只是百里氏原先并不做什么,嘴上说了就过,没讨得什么好处,却也没吃什么亏,这也差不多是百里氏的生存手段了。 “是啊,真是奇怪呢。” 韩容华也是心里不解,百里氏是挺反常的,竟然像是要有动作了。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不低调的明哲保身,难道还想挑事? “作死呢!” 啐了一口,陈小仪乐呵呵的吃着茶果。 她们眼见着是没指望了,也就安心在这个位份上养老。眼前要是有热闹,就看个热闹,也是打发时间。 也抓起一把花生来,韩容华边吃边与陈小仪一起猜测,百里氏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无宠无妊,眼见着也是没什么前景了,还不想安分守己,反倒是想着再拼一把,这样的精神气,让老早就死心的韩容华也是佩服。 同时又是好笑,难道百里氏就那么傻,便是两个才人有人得了宠,身份低微也成不了什么大事,难道还能跟着提携她一把? 西福宫里,百里氏也是尽职尽责的帮助两个才人找到“上进”的路。 此时,她正在绞尽脑汁的把自己所有知道的后宫各个嫔妃的事,都说给贞儿和吉儿听。 “你说吕良娣有咳喘,每日都要服药?” 贞儿从百里氏的话里找出自己要的重点,再次向她确认道。 “是啊,每月都要使人去太医院拿药。” 没明白贞儿的意思,百里氏下意识的解释着。 在一旁的吉儿猜到了她的心思,却皱起眉头来,“你不要命了?” 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贞儿没有回应,应付了百里氏几句就让她离开了。 “什么态度!” 出了西福宫,百里氏也恼了起来。她好歹也是昭仪,贞儿一个身份地位的才人,竟然也敢对她这么不敬! 她这还是来给她们出主意的,她们没捧着她敬着她,也就罢了,还这般装腔作势,背后有皇后支持了不起啊! 现在她们看不上她,等她升了妃位,还需要再俯下身和她们这样的低三下四的东西打交道么。为此,百里氏更是加重了要为皇后办好这个事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要升到妃位。 百里氏身边的白嬷嬷,看着她脸色不愉,也开始火上添油,“可不是么,还不是因为您不是妃位,这些捧高踩低的东西!” 待百里氏走了,屋里四下没人时,吉儿又继续担忧的劝道,“你可不能做傻事!便是没法承宠,咱们认命就是,可不能铤而走险。” “认命?凭什么!难道都进了宫,还要被那些杂碎欺凌?” 贞儿甩开吉儿的手,脸上刷白,眼中含泪的看着她。 她是决心放手一搏了,不成功便成仁! 眼见着自己的话没有效果,吉儿也不再劝了。 她知道贞儿的心结,但是没有她那么刚烈。小时候她是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实在揭不开锅快要饿死了,才被卖到王家。 临走前她娘还拉着她的手,努力嘱咐她,那些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好死不如赖活着,一定要好好活。” 贞儿一切记着母亲的话,也记着她眼里的不舍和希望。总要活着,怀着这样的意志,在王家里受过的那些苦处,她也都心平气和的忍下来。 对她而言,有口饭吃,能活着,就能坚持下去。这世上没有忍不了的苦,也没有受不住的罪。 看着贞儿言尽于此,像是要走,吉儿想起了什么,顿时又双手拽住她的袖口,带着哭腔,“你不要走,我害怕!” 吉儿看着手上被她的泪水打湿,心里同样阴郁的透不过气起来。 “我不走,和你一起熬过去。” 揽住贞儿的肩膀,听着耳边她压抑的痛哭声,吉儿也泪流满面。忍不住怨恨起上苍,为何要这般对她们。 之所以她们心境如此,这事还得从她们刚入宫开始说。 由于西福宫地脚偏僻,她们二人身份又不高,于是,成了既不受上头重视,又要被宫里的伺候的黄门和宫女欺凌的小可怜。 在殿里原先伺候的先帝妃嫔的几个黄门和宫女,都仗着是老资历,不好相与,还惯会做面上功夫。 皇宫里也是各色人等俱都混杂,宫女和黄门之间也有自己跌交际圈。 西福宫的黄门们没费多大力气的就打听出来她们两个的来历了,听说出身低微,至今没有承宠,心中也都对她们轻视不屑。 林贵妃美貌绝佳,又是得宠,看起来皇上是不会肯再记起这两个身份低微的才人了。 而且以后还有选秀,更多的美貌佳人层出不穷,而她们的青春芳华却是日渐消逝的,必然没什么大前途的。 西福宫的管事黄门,唤作黄三,生来性子桀骜不驯,不仅是西福宫的一霸,还认了内府黄门郎做干爹,有了这层背景,原就有势力的他更添助力,西六宫里哪个黄门也惹不起他。 黄三手下跟随的小黄门人数众多,胆气十足,而且还渔性好色,最喜欢瓜子脸水蛇腰的美女了。 尽管尘根已断,他心里属于男性本能的念想还是俱在,反而因为没法实际享受感官欢愉,床事上更添几分狠戾。 被他的淫威逼迫就范的宫女甚多,这个黄三根据经验,还形成了一整套整治收拢女人的流程。 只要有美貌的宫女被她看上了,黄三就会仗着人多势众有后台,发动身边熟识的黄门和宫女一起对其进行欺压□□,恐吓威胁,直到得逞。 更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宫女,为了得到依傍,不惜自荐枕席。 有的黄门因为断了尘根,没有其他指望,只一心想要在受宠的宫殿中当差,以求出头。 但是有的却不一样,就像黄三一样,一直呆在西六宫最偏僻的西福宫里,前途上不作他想,反而欺男霸女过的逍遥。 黄三的胆气越来越大,建武帝时,西福宫也有几个低位份的才人,更衣,都被他弄的上了手,差不多夜夜巡幸受用,着实比皇帝还痛快。 有了黄三在前,跟着黄三混的几个胆气大的黄门,也学他行这等事,便是有胆小的不敢□□妃嫔,欺压宫女却是不怕。 不仅西六宫,其实便是其他宫里,黄门间的这等龌龊也少不了。 受宠的妃子他们不敢下手,高位分的也不敢肆意□□,只有低位份又不受宠的妃嫔,才是他们猎艳的对象。一旦被他们看上眼了,就要伺机收用。 贞儿和吉儿一入西福宫,便被黄三看上眼了。特别是贞儿,长相最是符合黄三的审美,又还是处子,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一开始被黄三用那等淫邪的眼光打量,贞儿既气愤又恐惧,扬言要上告皇后做主。可是黄三根本不怕,听了她的威胁反而大笑起来。 “小主尽管去试试啊!到时候你丢了名声不说,只怕是更不能再伺候皇上了。而且到了皇后那里,陈福,小六子这些人可都会为我作证,是小主先勾引奴婢的。” 被黄三指出来的几个黄门和宫女都笑的不怀好意,那等嘴脸让贞儿心惊不已。 毕竟人言可畏,怕他们这样联合起来颠倒黑白,她也就不敢告诉其他能为她做主的人。 她明白,这些人敢这么明晃晃的全都说出来,就一定有后手,到时候一旦撕开脸来,她根本得不了便宜,更别提什么公道了。 由此,黄三的存在,将贞儿彻底带进了噩梦。 她没想到,后宫里的太监竟然势力这么大,还敢妄图奸*淫后妃。 此后的日子,黄三一直时不时的对她动手动脚,摸脸搂腰。甚至晚上也会出现在她屋里,在她睡得半梦半醒间,拉开她的帐子。 就像猫逗老鼠一样,黄三的做法没几天就让贞儿崩溃了。 吉儿也被这样的事吓住了,但是好在黄三主要骚扰的是贞儿,她也没有能耐帮贞儿抵抗,只能与她一起抱头痛哭。 “你再这样,我治不了你,宁肯自我了断!” 为了能保存自己不被黄三玷污,不想被彻底拖进泥潭的贞儿,几次拿着簪子抵住喉咙。 但是这样的威胁黄三这些年也见多了,自然知道这些后妃一开始心理上总是不能接受的,接下来只要他继续磨,早晚人就会乖乖躺在他身下,任他为所欲为。 “还是个刚烈的小娘子呢,我就喜欢这一口!” 没有逼得太紧,但是黄三多年秽乱后宫,自是有很多能够整治贞儿的龌龊手段。 在一次亲眼看着黄三和她身边的宫女兰田,在她的床上颠鸾倒凤后,贞儿吓得面如土色,捂着嘴冲出去干呕,再也不想睡那张床了。 并且这个恶心的场面,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被封存在记忆里的那些黑色回忆。 原来,贞儿的爹在她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她娘第二年就带着孩子改嫁了。 继父赵大有是本村一个泥瓦匠,原先因为家穷人品不佳,年纪老大不小了,还是没娶上媳妇。 而贞儿娘急着改嫁好有个依靠,赵大有被媒人一说和,自然是欢欣答应,能有个媳妇就行,就是寡妇他也不挑剔。 赵大有也是个混不吝,多年老光棍好不容易娶上婆娘,床事上一经沾染,就无比放纵,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空就拉着贞儿娘做那档事。 贞儿娘再婚后的家里也不是宽裕,只有两间房一张床,所以,自记事起,贞儿就被迫目睹继父与母亲交欢的场面,并且还要在那种床事特有的气息中起床和入睡。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事,她才几岁时,继父就对她动手动脚了。 尽管那时候小,还不是很懂他们在做什么,但是贞儿对于父母的行径,就本能的觉得肮脏,一点也不愿意和父母接触,对他们充满厌恶和恶心。 她这般不讨喜,亲娘和继父都不怎么喜欢她。后来她娘又生了个弟弟后,继父就将她卖了出去,。 对此,她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她在王家长大的这些年,与吉儿一样,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罪。但是她的性子越发刚硬,颇有一种豁的出去豪气。 被选到王府后,贞儿更是迫切的想要得宠,想要摆脱之前那样低微的身份。 现在又遇上黄三这个恶狼,贞儿更是下定了决心。要么承宠,摆脱这种日子,要么,就是死。 “你可想好了呀!不管怎么样不能做犯禁的事,留着命,总有熬出来的一天。” 靠在吉儿怀里,贞儿嗤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自从看到黄三的丑事,她现在已经不进自己的屋子了,晚间只睡在吉儿的屋里。将头搁在吉儿的肩膀上,贞儿在她耳边小声说着话。 “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傻。而且皇后娘娘,也是盼着咱们能出头的。只要打定主意,有了她的暗中相助,咱们就容易很多。要是这计策不管用,我也就认命了,大不了这副皮囊,抛了就是。” 听贞儿说的坚决,吉儿心中反倒更是忐忑不安。她与贞儿从小一起长起来,互相支撑,鼓励着熬过来,大了更是一起被选做通房,一同入宫。这样的感情下,她不舍得贞儿出什么事。 感觉到吉儿的手颤抖起来,贞儿反倒安慰起她来。 “要是我出了头,一定也会提携你的,到时候我们一道摆脱这些恶心的奴才!” 没想过出头的事,但是听到贞儿这么说,吉儿也燃起了希望。她叹了口气,擦干自己的眼泪,也为贞儿擦掉脸颊的泪痕。 她们只是想安稳的好好活着,不再被人欺压□□,不再痛苦煎熬。 而百里氏自那天离开西福宫后,回去就生了几天闷气,还没等她气消了再去西福宫,就听说吕良娣生了重病,日日在咳血,怕是熬不了多久。 她一猜就能想到,吕良娣的事,必然和贞儿有关,她在西福宫说的那番话,怕是被贞儿利用上了,想到此处,她不禁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害怕这事牵扯到自己身上,百里氏又主动缩在自己的宫里,不敢再出门。可是她越躲,事情反倒找上门来。 在听说贞儿遣身边的宫女传话来,说要让她去西福宫那里说话,百里氏心里瑟缩,知道这是接下来还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可是她现在本身就在担惊受怕了,不管后面贞儿有什么计划,她都不想继续掺和。 “她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让我给她跑腿!” 她身边的白嬷嬷,知道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必然是又怯了,怕给自己招事,心中鄙夷,嘴上还得劝着。 “贞才人自是不必放在心上,可是要是助她承宠,您在那位心里可不就立了功嘛!” 白嬷嬷伸手往上指了一下示意,百里氏知道,她说的是皇后。 “再说了,您都放下身子主动结交贞才人了,已经迈出了门槛,现在还差那临门一脚么!” 百里氏听她说的句句在理,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白嬷嬷心中一喜,“要老奴说,贞才人有那位的暗中提拔,未来必然不会差了。您到时候要是得偿所愿,总要有个皇子傍身才好。” 一开始有些茫然,没明白白嬷嬷的意思,略一思考,百里氏就心头狂跳。 孩子,一直是她人生最大的遗憾。随着年纪渐长,她已是没什么希望再有孩子了。 要是贞才人得了宠有了孩子,她位份又低,自己正好可以抱养过来啊,那样自己以后也就有了指望。 被提醒起了这一层,百里氏心思渐转,决定要出手帮助贞才人,也拼上一切搏一回。   ☆、第54章 谶言 西福宫里,贞才人和吉才人分别居住在东西配殿,因为出身和位份都低微,身边的宫女都是用的西福宫原先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贞儿发现她身边的润禾像是与黄三等人关系较疏远的。 她明白,要想做成什么事,至少身边要有一个心腹,替她走动,又能为她保守秘密。 后宫宫女们的荣衰都系在伺候的主子身上,要想出头,就必须要伺候的主子先出了头。可是西福宫里大部分宫女宫门都不是这个思路,纯粹是不想上进的。 并且在偏僻的宫殿里当差,也有说不出的好处。天高皇帝远,不受拘束不说,像黄三那样的,简直过得比主子都得意逍遥。既然这样,很多人就不愿意再上赶着努力在主子面前出头搏出路。 故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贞儿要找个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十分困难。 经过多日来的观察,她才发现了润禾这一个可用的。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贞儿找了个机会,故意和润禾透漏出自己已经被黄三逼的要崩溃,再也忍不住的意思。 等了几天后,却发现黄三还是老样子,并不是更加得寸进尺。这就确定了,起码润禾不是黄三的人。 “润禾,你想有一天跟着我离开这个宫殿吗?” 贞儿自知现在她什么资本也没有,也没法承诺什么,只能许给润禾一个将来。 听了她的话,润禾吃了一惊。原先润禾听着贞儿的话,还以为她真的忍不住要从了黄三呢。 现在她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从贞儿的眼里,润禾清晰的看到一抹坚决。 “奴婢愿意为才人效劳!” 稍微一想,润禾就知道贞儿的意思了,心中一喜,她立马跪下个头,表示诚意。 主子有野心好啊,她就怕贞儿和以前伺候的主子一样,性子柔弱,别说出头,就是连黄三都抵不住。 “你是什么时候在西福宫当差的?” 收拢润禾的事进行的很顺利,贞儿却还不能放心,又与她闲聊起来。 “奴婢是建武三十六年从浣衣局调到西福宫的。那时候西福宫去了一个宫女,奴婢和表姐柔芯便被从浣衣局调过来顶上。” 总觉得润禾的话有点半遮半掩,贞儿略皱起眉,可是不待她问,润禾双眼就起了水雾。 “进了西福宫后,奴婢等人才知道,原来表姐早就被西福宫总管黄三看上了眼。等表姐过来,就落入了他的魔掌。没过两年,表姐就熬不住,也去了。幸而奴婢长相不堪,没有入得了人眼,才躲过一劫。这些年奴婢一直看着黄三等人欺男霸女,却没人制得住,只能忍着。就想有一天,让他为表姐偿命!” 润禾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地上,声音满是隐忍和恨意。叹了口气,贞儿将润禾拉起来。 “你放心,等我得了势,必然不会放过黄三这等渣宰牲畜!” 碍于黄三背后的势力,还有跟从他的人众多,她们目前就算揭发了他的行径,也没有人帮她们作证,反而会被反咬一口。只能等到她有朝一日得了势,才能治得了这个恶奴。 “奴婢还知道黄门中冯启才也不是黄三的人。” 为了表示忠心,润禾又为贞儿寻到一个可靠的帮手。她愿意为贞儿所用,最差也不过就是在西福宫这个炼狱呆着。 如果贞儿出了头,她既能跟着摆脱这座宫殿和黄三的压迫,也能为表姐报仇了。 终于得到了两个能用得上的人手,贞儿的计划也能进行下去了。她还是不太放心,又暗中让吉儿也向身边的宫女询问润禾的信息,直到都能和她说的对上,才敢给润禾交代任务。 贞儿知道百里氏就是皇后给她的助力,因此也不客气,接下来待百里氏再来她宫里时,她就给百里氏一个荷包,仔细交代了用法。 “娘娘大恩,妾没齿难忘。妾一个低阶的才人,主动去您的六安宫,总是更引人注目的,说不定计划就要被有心人猜到。” 给百里氏行了一个大礼,贞儿还主动给百里氏奉了茶,以作歉意。 “你这计划保险吗?你来六安宫引人注目,我来你西福宫就没人会注意了?你可别胡乱行事,到时候我也被你带累!” 捏着荷包,百里氏依旧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也顾不得之前觉得贞儿不尊重她了,反复的要她保证。 “这事牵扯不到娘娘身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满宫里都知道您一向不恃身份,也不嫌弃我们位分低,肯倾身教导我们这些资历甚浅的新人,加上之前您也常来我们西福宫,由您过来这边,也还说得过去。” 对于百里氏犹犹豫豫的心态,贞儿也有些不耐,还是尽力给她保证。 私下里,贞儿与吉儿抱怨道,这百里昭容心性上就不是个果断的,注定成不了事。既想要好处,就要冒风险。现在计划都已经进行了一半,哪容她退缩。 “这事真的能行吗?说不得你闹大了,那位也不会高兴的。” 吉儿也还是觉得贞儿的计划不很靠谱,毕竟这种事一向敏感,万一弄不好,就要被当做妖邪之术了。 “我也再想不到更好的计划了。陛下是个勤政的,平时不来后宫,咱们又不能冲到正清殿去。上次靠着皇后娘娘的引荐,也没能成事,哪里还能有个下次。” 论起来贞儿虽然面上淡定,也是下了决心的,但是其实心里一样很忐忑。 喝了口茶,她努力定了定心神,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此计不成,她怎么都是死。 黄三逼的越来越紧了,她心如油烹,不管前面是刀枪还是火场,都势必要闯。 吕良娣病的越来越重,从偶尔咳血到日日咳血,也不过几天的功夫。经太医诊断后,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就在吕良娣也心如死灰,准备等死时,百里氏也终于去看了她。 不止百里氏,事实上在吕良娣病中的这段时间,后宫的诸人除了林喻乔和皇后外,都去看过她了。 吕良娣到底也是刘恒院里资历比较老的人了,和诸人也都多年熟识,见她落到如今的境地,大家都难免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意。 “不受宠也就罢了,咱们还算个不错的,像吕良娣那样,冷冷清清的呆在偏僻的宫殿里,还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更是折磨人。” 陈小仪就在看过吕良娣时,和韩容华私下感叹过。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韩容华心里也郁郁心伤。 当年的吕良娣也是温柔多情的,长相秀致,与陈小仪差不多是同时期伺候刘恒的。只是皇后嫁来后那些年,和大家一样,越来越受冷落,最后直接见不到刘恒的衣角了,别说吃肉,连口汤也喝不上。 病由心起,逐渐吕良娣身子也越来越不利索。先前只是多年咳疾,一朝病情汹汹,竟然眼见着要寿数终了。 早先年轻时众人关系浅薄,还会暗自计较互相争宠,但是皇后和林贵妃先后把其他人的希望都生生斩断,大家也都随着年纪再没其他想头,关系反而越来越亲近。 就像陈小仪和韩容华一样,诸人都自发三三两两找脾性相投的人搭伴结伙,以求互相照应,也打发寂寞。 这些人当中,只有百里氏和宁妃没有特别相好的人,只是与其他人互相也没有结怨过。 人与人之间,要想关系长久,总是要有相似的处境,心灵才易想通,也能相互理解。 宁妃却是有儿子,虽然这些年也没什么宠爱了,但是刘恒总是要给她几分脸面的,和其他人到底境遇不同,所以也没有十分投契的知交。 而百里氏,诸人都对她的性子看不上眼。她们在情知没了上进的指望后,心思都沉静下来了。 只有她却还上蹿下跳的依旧不消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却什么事都没做成。所以大家看热闹之余,也没人想和她凑近了。 百里氏去看望吕良娣不稀奇,稀奇的是过了没两天,吕良娣的病竟然一天天好转起来,连太医都十分稀奇。 “不是说得了女儿痨么?难道太医诊错了?” 在衍庆宫里,江嬷嬷也和林喻乔一起讨论着最近有关吕良娣病情的这个传闻。 “吕良娣到底位份不显,晾是被太医院资历浅显的庸医误诊。” 不受宠日子过的肯定不那么痛快,这世道,哪里都是看身份的。在宫里处境不佳的妃嫔,太医院看病肯定也是敷衍了事。就是她在现代,也经常听说医患纠纷,诊错什么的,太正常了。 “听说……” 芒夏一直是林喻乔身边负责打听各方消息的,有关这件事,她打听出来的消息可是远比太医院误诊更劲爆。 在江嬷嬷和林喻乔一起看向她时,芒夏不禁有了点压力,咽下一口唾沫,才开口。 “吕良娣自从病情好转后,她的脑袋,就不大正常了。整日疯疯癫癫的说胡话,而且,有一天宫女收拾屋子时,竟然看到她床下蚂蚁竟然拼出字来。好多人都看到那几个字了,更稀奇的是,到了晚上,她们再去看时,竟然那些蚂蚁和字都自己消失了。” “什么字?” 抱着儿子逗乐的林喻乔,听了芒夏的话,也感兴趣的问着。 “乔之子当立。” 啪的一声,端着一杯牛乳正要进上的方嬷嬷,听了芒夏的话,惊的将手里的杯子跌在了地上。 而西福宫里,贞儿听润禾说了蚂蚁拼字的谶言,也是心头狂跳。 怎么和她安排的不一样?   ☆、第55章 审问 贞儿在听说吕良娣那里出现的字,与自己原先设计的不一样时,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在心里反复推算过她会在哪一步出错,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的行动一向隐秘,连给百里氏的荷包里,药粉的量都是计算过了的,只能一次用完。 现在这件事的走向已经完全与她最初的设计没有关联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确定能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这样随时会被人发现的恐惧,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你说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难道是百里昭仪没按照计划做?可是她为了什么啊?” 缩在榻上,贞儿一肚子不解,抓住吉儿的肩膀,自言自语道。 按理说,百里氏投靠了皇后,在皇后的暗示下帮助她们,应该是不会轻易反水啊。谁能给她比皇后还多的好处? 而且百里氏还一向胆小,也没理由转了性子,临时换成别的计划的。 况且,要是百里氏把字换了,她那么做,能图什么。 贞儿实在猜不出来,那几个字变成“乔子当立”,百里氏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她不知道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的觉得必然牵扯到另一个局了。她的动向被人掌握,并且对方还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段换成别的,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于今而言,贞儿最担心的是,她可能会为此成为设计了这个局的某个人的替死鬼。 由于贞儿的计划并不瞒着吉儿,吉儿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也知道每一个步骤。 “你先不要着急,咱们再等等消息看看?” 听着吉儿的建议,贞儿苦笑,唯今之计,也只有等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原先谋划的这件事就只有三分把握,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说完这番话后,贞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提醒吉儿。 “现在出了事,你也赶紧把剩下的所有药都处理了吧。” “我这里没剩多少了,倒是你,也要赶紧把剩下的东西都处理好。最好夜深人静时,让润禾埋在树下,那些东西不能乱撒。” 吉儿见贞儿点头了,知道她心里应该有分寸,也就不十分担心了。 回到自己的东配殿后,她查看了一下剩下的药粉,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不舍得处理。 当初这些东西拿进宫躲避检查就不容易,还是她费了大力气才藏住的,给了贞儿后,自己剩下的丁点存货,怕是以后可能也用得到。 吉儿既不舍得,于是暗中又藏好,放回在妆奁最下层特制的挡板处。 另一边,事情的进展也和皇后想的大相径庭。 “这事白嬷嬷怎么说?” 皇后在听说那几个字时,迅速涌起了怒火。 她知道林贵妃的闺名就带了乔字,“乔子当立”,那不就是说她儿子会取代太子? 对于皇宠,皇后可以退一射之地,但是太子之位,那可是皇后心里的禁制。 “她说并无异常啊!” 周嬷嬷也是一听到消息后,就马上派人去和白嬷嬷暗中联络。 刘恒并没有选秀,而皇后又想找人与林贵妃分宠,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贞儿和吉儿了。 先前皇后为了与贞儿和吉儿撇清关系,并不刻意使人与她们联络,只是暗中将白嬷嬷送去百里氏身边,通过她来知道百里氏与贞儿,吉儿的动向。 贞儿的计划,皇后大约也是知道的,因此,对于吕良娣突然加重的病情,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来,只一心等着看结果。 却不想,结果竟然和林贵妃牵扯上了。皇后既恼火,又怀疑有人知道她们的计划,也做了手脚。 “难道是林氏这么快就熬不住了?” 林贵妃的儿子还没过周岁,话都不会说,要说争太子之位,也太早了吧。 再说,她儿子,可是明年就要娶妻了。 “娘娘不如使人将吕良娣身边伺候的人都审一审,是谁动的手脚,总会留下线索。那几个字的出现太可疑了,林贵妃又一向知晓这些旁门左道,怕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了。” 经过周嬷嬷提醒,皇后同样想起了以前在潜邸时的鬼火事件。那时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竟然有磷粉这种东西。 而现在的蚂蚁拼字事件,也太过诡异了。说不准,林氏又是用了什么东西来装神弄鬼的。 可是就在皇后决定使人去将吕良娣近身伺候的宫女黄门都关押起来审问时,第二天又听到了汇报,说第一个发现蚂蚁拼字的甜儿投了井。 本来无端出现的蚂蚁谶言就古怪,后宫众人都在关注着后续,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又发生了命案,更是越闹越大。 皇后的头有些疼起来,作为统领后宫的人,后宫出现了这样的事,她必须要尽快查出真相,稳定后宫上下的心神,也避免流言肆意蔓延。 早上众人过去请安后,皇后就向早就已经知道消息的诸人说起了吕良娣宫里的情况,并且让林喻乔和宁妃一起协同她查明事情经过。 “皇上乃天命所系,太子也是实至名归,吕良娣殿内的字迹,实属妖言惑众,其心可诛,一旦查出真相,必然不能绕过。” 皇后的话铿锵有力,气势汹汹,听起来不像是表决心,更像是恐吓在座的诸人了。 抬起头与皇后的目光对上,林喻乔点头,“是啊,还牵扯到吕良娣的病情还有宫女甜儿的死因,这样心怀叵测之人,一旦找出来,必然要严惩不贷。” 扶了扶额头,林喻乔感觉到了皇后怀疑的眼光,心中叹息。她才是最终苦主啊,是哪个心思恶毒的人来陷害她。 尽管情理上皇后也不相信林喻乔这么操之过急,但是心理上,皇后仍然觉得她很可疑,迫切的想要找出证据来像刘恒证明她的心怀不轨,乘机将她压下去。 将几个和甜儿住在一起,同为吕良娣贴身宫女的人押上来,皇后等人坐在堂上听着宫内慎刑司的黄门刘洪陈述拷问过后的口供。 “夜里没有人发现甜儿什么时候不在的吗?是谁第一个发现她的?” 听完刘洪的介绍,皇后开始发问道。 “和甜儿一屋的香儿,弦儿,雪儿俱都没发现,早上是扫撒的黄门小顺子发现井里有人的。” 林喻乔双手十指相扣,与坐在对面的宁妃不经意间交换了个眼神。 “吕良娣屋子里可有什么可疑痕迹?” 刘洪知道皇后想问什么,因此详细的回禀,“吕良娣屋内什么痕迹都没有,据香儿说,前日发现蚂蚁拼出的字后,没有人敢动,到了晚上再看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奴婢等人已经将吕良娣宫内所有宫女黄门的住处都搜遍了,也没有搜到可疑的物品。” 这样没有头绪的审问,也查不出什么来。皇后皱起眉,不知道晚上该如何将此事回禀刘恒以作交代。 “这些人都用上刑,继续问,一丁点的细节都不要错过。” 问完伺候的宫女黄门,皇后又着人将吕良娣带进来。 看着进来的人,林喻乔心中有些吃惊。以前吕良娣没生病时,每天也来皇后这里请安,她也是认识吕良娣的。 那时候顶多觉得吕良娣脸色蜡黄,身形枯瘦,没想到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瘦的脱了相,脸上露出高高的颧骨,一双眼睛陷的很深,双目无神。 “吕良娣,你可发现过自己的殿内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到问话,吕良娣抬起头来,却只兀自低笑,什么话也不说。 皇后又问了一遍,她还是那样,只是诡异的笑着,也不开口。 见问不出什么情况来,皇后又叫人传了太医进来。 这次来的人,既有曾经替吕良娣诊断的年轻太医,又有太医院资格最老的院判。 “吕良娣体内气息凝滞,邪风虚生,既有肺腑沉珂,又郁在三焦表里,腹满据按二闭,风邪已入心脏,故导致妇人心风癫邪。” 晕晕乎乎听着院判说了一堆专业的病因,林喻乔总算绕明白了,吕良娣现在除了咳疾,精神方面也不正常了。 “是什么导致的呢?” 她在一边也忍不住奇怪,开口问院判。 “之前良娣接连咳血,于太医诊断是女儿痨,脉案,药方和药渣臣都已验看过,确实没有问题。按照脉案来看,确实类似女儿痨。至于突然好转,观良娣面色青黄,又时常有悲愁忧恚的心绪,非心虚风邪所乘,由肺腑转而直浸内脏,概莫如此。” 按照院判的说法,吕良娣是心病引起的。林喻乔看着吕良娣对着空无一人的手边,捂着嘴笑起来,心里有点发毛。 看吕良娣的表现,大概像是精神分裂了。 太医也没发现吕良娣身上有不对劲的,她的病情都能够通过病因分析得到正常解释。 问来问去,靠了一上午,皇后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大家也都有些疲乏,见审问无果,皇后只能让诸人也各自回去了。 众人离开后,皇后忍不住让周嬷嬷通知了百里氏,让她再回来坤宁宫。 “你到底都和贞才人谋划了些什么,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百里氏那个蠢货,皇后在心里暗骂。她是想让百里氏为贞儿和吉儿两人出出主意,为她们创造机会承宠。这事由百里氏来做,就和她这个皇后没关系,以免到时候皇上再因此对她的心意有不良揣测。 现在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和林氏扯上关系,她找不出林氏参与的证据,要是查到她们头上,她还得给百里氏和贞儿的事作掩护。 忍着怒气,皇后让百里氏将贞儿的计划和她自己做的全部都说出来。   ☆、第56章 过程 百里氏也是这些日子一直战战兢兢,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无比后悔自己参与到贞儿的计划里去。就算是封妃,也要她有这么命去享啊。 “妾就不明白了,贞妃两个字是我写的,当时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药粉落到地上,马上就化干净了,也没有留下痕迹。怎么会变成其他的字呢!” 这也是百里氏深深不能理解的事,她又特意翻出来埋在花盆底下的荷包,就是贞儿之前给她承药粉的那个荷包。 里面的药粉本身就很少,写了两个字就用完了,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粉末粘在荷包内壁上。 看起来,问题并不是出现在她身上。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百里氏已经没有心神追求了,每天缩在六安宫里,惶惶不安的等着说不定哪天她就被带累。 听着百里氏的话,皇后也是心头不解,同时又暗骂贞儿竟然想出那么个主意。牵扯众多不说,也不能保证成效。 “你先回去吧,让这事烂在心里,你自己也小心,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挥手懒得在看百里氏,皇后觉得胸口都堵得慌。 “娘娘,要是有什么事,您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啊!” 如今百里氏已经不奢望进妃位了,而是非常迫切的害怕反而给自己招了祸。 “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让百里氏离开后,皇后心头一阵烦闷。不管怎么说,这事现在闹大了,总要有个了结的。 晚上,刘恒先去了皇后宫中。 他早就已经听说这件事了,今天皇后让人审问的记录他也已经翻阅了。如今这件事看起来毫无头绪,并且还牵扯到林氏身上,让他也心中不快。 同时,刘恒也暗暗惊心,他发现竟然自己对后宫的掌控程度如此之低,发生了事情后连追查都没有及时有效的线索。 在发生过刘封的事后,他就很注意对后院的掌控了,登基后因为政务繁忙,没来得及顾上后宫的监控。他以为后宫人数不多,又都是经年伺候的老人,皇后也精明强干,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如今吕良娣的这件事,又为他敲响了警钟。后宫的事,始终要分两分精力顾及到,一旦监管有了漏洞,就容易出现问题。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吕良娣也没有得罪过人,也是多年无宠。怕是此事的重点,就在那几个字上。如今臣妾已经封锁了消息,可是后宫人员众多,万一那几个字不经意间流传到外面去,对三皇子和林贵妃的影响也不好啊,众人莫不都会想到这是林贵妃做的。” 刘恒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看着皇后,神色莫名的问道,“你觉得此事是贵妃所为?” 皇后连忙否认道,“臣妾当然不是在怀疑贵妃,只是此事对其他人并无好处啊。难免会让其他不知情的人,误以为是贵妃所为。所以臣妾想着尽快查清此事,澄清真相,也免贵妃被误解。” 听到皇后话里话外都在攀扯林氏,刘恒暗暗叹息。 他之前一直以为皇后虽然有些控制欲过强,但还是宽容贤惠的。如今他突然发现,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话里藏刀,心思诡谲之人。 也许,十几年的夫妻,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皇后罢。 简单的安排了一番后,刘恒就离开坤宁宫了。等他走后,皇后一甩袖子。 “这样装神弄鬼的事,可不就是林氏做的,现在他不相信,等查出真相,陛下就不会知道谁是一颗丹心了。” 虽然皇后觉得凭那几个突兀的字,并不会改变太子的地位,心头依旧恼怒,万一这事传到宫外,越传越乱,难免不会变成天意三皇子为太子。毕竟这事太玄了,人言可畏。 刘恒到衍庆宫时,林喻乔正在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萌萌。 “你倒悠闲。” 关于那几个字,外面已经快传遍了,大家都抻着脖子等着接下来的动静呢,作为主要怀疑对象,她倒是稳得住。 是觉得自己没做过心中无愧,还是就那么相信真相一定会查出来。 “该做什么做什么啊,不然呢。” 林喻乔的话说的随意,刘恒也只能无奈的一笑。 随即俯下身,看着儿子胖鼓鼓的小脸,刘恒也忍不住轻轻捏了下。 “别捏别捏。要流口水的。” 急忙将刘恒的手拉住,林喻乔把拨浪鼓塞给他,让他用那个逗儿子玩。 拿着手中精美的拨浪鼓,刘恒挑了下眉。她能说出这番话,必然是之前捏过儿子的脸,被江嬷嬷或者乳娘阻止过。 握了握儿子幼嫩的小手,他的心不禁也跟着柔软起来。 小儿子还不会说话,就被人利用,还牵扯到太子之位,这是让刘恒最生气的地方。并且后宫并不是他意想到的那样安稳,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的控制力,这也让他恼怒。 和儿子玩了一会,就让乳娘抱走了,林喻乔扑在刘恒怀里,颇为怨念。 “我们萌萌还这么小,竟然就有心思恶毒的人去算计,好讨厌。” “是谁做的,总会查出来的。” 刘恒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柔滑微凉的发丝,语气坚定地承诺道。 一上午各种审问,都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林喻乔觉得她应该换一个思路去想。对于这件事,她也赞同皇后的意思,越拖下去影响越不好,应该尽早结束才是。 “吕良娣的病情实在古怪了些,还应该再让太医诊断看看的。而且蚂蚁围在一起拼字,晚上就消失了,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应该是用了什么东西,才能做到的吧。我也不理解,做这个事的人,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林喻乔很遗憾这个时代医疗系统太落后,要是搁在现代,验血做各种透视什么的,总能发现吕良娣的病因。中医的望闻问切,对于这种器官内部的病变检查,效用不大。 回过头,和刘恒脸颊相贴,林喻乔继续和他一起探讨案情。 “咱们猜想一下,如果是想要害我的人做的。那么他这么做,就必然会有后手,留下证据,以此来证明蚂蚁拼字的事是我干的。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明显指向我的证据,证明我心怀不轨,想要儿子继承太子之位。” 还有一点,林喻乔没有说出来。这个时代的幼儿夭折率实在太高了,一个没满周岁的婴儿,以后的路那么长,谁也不敢保证他安安稳稳的长大啊,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这一点,她再心急,也不至于这么早谋划。 “若不是针对我,那么提到萌萌做什么?谁又能得到好处?后宫里的人一个个排查过去,没有人会为此获益。” 认真听着林喻乔的分析,刘恒也是边听边在心里赞同。她的推断很合理,就是这样,看不出来有谁能得到好处,这才是这件案子最让人生疑的地方。 想着想着,刘恒皱起眉头。 宫内的人没有理由做这件事,难道是宫外的么? 第二天一下朝,刘恒就得知了吕良娣昨夜过世的消息。 吕良娣原先宫里伺候的二三十宫女黄门已经全部扣押起来审问了,她现在身边伺候的宫女,是皇后从别的地方调拨的人手。 昨夜吕良娣咳疾犯了,喂水,拍背都不管用,还没等喂进去药,人就一口气上不来,过世了。 “昨晚上夜伺候的宫女已经也关了起来,太医过去看过,说是痰迷心窍,喘不上来闷死的。” 刘恒听完汇报,吩咐下去继续跟进,就在御书房沉思。从头到尾的把整件事串一遍,每个点似乎都连不起来。 一定还缺了一部分关键线索。 到底从哪个地方切入呢,刘恒细细的分析思考。 红木桌前的案上,莲花瓣图案的越窑青釉提炉,缓缓地冒出若有若无的白烟,烟雾寥寥间,向上升腾着,幻化成稍纵即逝的形状。 原先站在门边鼻眼关心的总管李思来,看到门口处自己的徒弟魏江探头探脑的,横眉一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看清魏江手中拿着东西,李思来抬头看了一眼兀自思索的皇上,无声的踱到门口,示意魏江赶紧有事说事。 听说是林贵妃让送来的,还挺急的,李思来接过那张精致的花笺,也不敢耽搁,赶紧走到刘恒桌前,垂头躬身,以双手呈上的姿态请示。 “陛下,这是贵妃娘娘使人送来的。” 接过花笺,嗅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刘恒有一瞬的愣怔。翻开看到她写的内容,依旧写的凌乱,字体却凛凛有傲骨。 原来林喻乔听说吕良娣过世后,因着不能亲自到正清殿,就急忙写了一封信捎过去。让刘恒派人好好验看吕良娣的尸体,她还是觉得能从中发现问题。 现时一般秉着死者为大的心理,讲究入土为安,亡者才能重入轮回。没有强烈原因,不会做出有辱死者身体的举动。 林喻乔是现代人,觉得还是尸体解剖更加直观,也更能深入的发现问题。 因着吕良娣是后妃,为了体面,早上太医都是正常的查验死因,并且已经回禀了发现并无异常。 想了一下,刘恒还是决定让李思来去传话,吩咐下去,让人再去给吕良娣详细验尸。 到了晚间,刘恒正准确去衍庆宫时,收到了新的情况。 经过内府仵作验尸,发现吕良娣的骨头是黑色的,有中毒迹象。 有了这个突破口,刘恒使人着力审问给吕良娣看病的太医和吕良娣宫内拿药,煎熬,熬药的人。 很快,负责每月给吕良娣拿药的小黄门吴易,就吐出了有用的线索。 在最近一次拿药时,他在胡同口被一个黄门撞了一下。包药的纸松开了,有两味药材掉在地上。 对方态度不错,还帮他重新把药材捡起来包好,他想着熬药时总要浸泡的,也没追究,就回去了。 之前的问讯力度虽然大,但是并没有重点针对,所以吴易怕给自己惹事,就没有说出这件事。 根据吴易的形容,撞他的那个黄门大眼圆脸,眼底有颗黑痣,排查过一些人后,查出那个人是西福宫当差的冯启才。 本来想让人压过去审问的,想到背后的操纵者,刘恒突然改变主意。 “使暗卫跟着冯启才,并且着力调查西福宫,并两个才人,还有最近与西福宫走得近的妃嫔。”   ☆、第57章 查出吕良娣的死因是中毒后,刘恒继续命人暗查,并没有把消息公布出去,连皇后也不知道。 因此,在后宫其他人看来,此案依旧是没有丝毫进展。 更让刘恒意外的是,关于吕良娣屋里发现的蚂蚁谶言,几天后,突然间在民间广为流传起来。 不知道宫内发生的事是如何传出去的,但是在民间,这句装神弄鬼的谶言,又经过悠悠众口的加工,变成了以“三皇子具有真龙之气,出生时满室红光”这种引人注目的传说做开头。 甚至一时之间,京洛之地的孩童间,还兴起了一句民谣,叫做“山松有子得天下,广隶人家不复存。” 没人知道这句民谣最先是谁起头的,但是很快,似乎每个孩子都知道了,并且游戏时多有所用。 在从侍童口中得知这句民谚后,想了片刻,林喻城即脸色突变,立即让人准备车马,去宫中请见陛下。 先是关于三皇子的谣言满天乱飞,再加上莫名兴起的民谣,一直关注此事的林喻城敏锐的觉出了其中的关联。 刘恒在书房听林喻城说起民谣时,也是眼中寒气逼人。 “陛下,看来此事意在宫外啊。” 林喻城心中忧虑,原先听说宫内传出了蚂蚁谶言和吕良娣遇害的事,他就担心林喻乔和三皇子受到牵连。如今果不其然,事态还愈演愈烈,并且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走向。 看来布局的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对于林喻城的猜测,刘恒也心中赞同。那句莫名流传的民谣,其中暗示的东西,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是半遮半掩。 山松为乔,广隶为康。这么一合起来,那句民谣正好印证了“乔之子当立”的谶言,并且还牵扯上了太子刘康。特别是最后“不复存”三个字,还隐隐带着不详的凶意。 “你猜,他们这是为什么?” 刘恒对于林喻城十分信任,从他尚在微末之时就与其相交,除去君臣间的肝胆之谊,更兼有兄舅之情。林喻城本身也是朝中肱骨之臣,故而尽管此事牵扯到林氏和三皇子,刘恒与他也并不避嫌。 “恕臣不敬之罪,陛下三个月后有登泰山的封禅大典。” 林喻城一向触觉敏锐,他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后宫之事,反而由小见大,能跳出思维局限,从其他的出发点考虑问题。 听了他的话,刘恒的帝王警觉性一触即发。原先他就不理解,这件事到底有谁能从中获利。如今想来,莫不是他的那些兄弟,又有人不老实了。 关于封禅的事,他是势在必行的,订好的日期不能更改。此行山长路远,若是有什么意外,必然是来不及动作的。兹事体大,若是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也不该放过。 “此间必要以静制动,先看看后面的情况吧。” 对于可能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之人,刘恒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戒,他已登大宝,一分一毫的风险都不能冒。是以,在各个王府中,他也都有安插的暗棋。 在没有接到命令时,这些人可能是灶下烧火的丫头,或者是二门每日闲扯的婆子,也可能是后院里某个貌美的通房。 但是一旦接到了明确地命令,这些人就能够迅速依靠之前联通的消息网,为他而用,专门打探和传递消息。 犹豫了一下,林喻城还是咽下了接下来的话。他心中其实还有一项不小的隐忧,关于三皇子的事,不仅是他们在关注。太子一系的人,只怕也都是在盯着。 那句民谣,还涉及到了太子刘康,不知道太子的母家王家和东宫诸人,会作何反应。 恶人者恶,善人者善,这是人的天性。对于林贵妃和三皇子,太子一系的人只怕本身就没有几分善意的。要是再受谣言所累,难免会另生事端。 而实际上,也确如林喻城所料。东宫里有人分析出那句民谣的含义后,就赶紧呈报给太子知晓。 刘康听后果真怒不可即,在他看来,贵妃的野心已经其心昭昭了。她才有了儿子,就想方设法的惦记自己的太子之位。 虽然林喻乔封为贵妃后,父亲陈良侯没有获得敕封,但是兄长林喻城已经从参政知事升为了承宣布政使。这是大秦朝廷十分重要的官职,工作内容包括承宣政令,管理属官,掌控财赋,可以说,领了承宣布政使后,林喻城已经一只脚迈入内阁。 并且借着改革的影响,林喻城在朝中颇有威望,是大秦多年来年纪最轻的从二品大臣,未来前途仍然不可限量。 而太子的外祖父尽管被封为承恩公,但是并没有实权,王氏之兄也只是四品太仆寺卿。 这样的差距让太子也心中有所忧患,担心自己将来会被三皇子觊觎,所以他在东宫也广为招纳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 东宫有仿制朝廷的署僚,也有不少人愿意为了未来多一份保证而投在东宫门下。 由于缺少有力的筛选,东宫又官僚众多,一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所以民谣事后,就有门下热心权术想要出头的署僚向太子建议,联合起他们这一系的人,一起率先上书,向贵妃问罪。 与舅父王合庆商量后,太子也就采纳了建议。第二天,王和庆私下连同私交甚密的同僚,与东宫官员一起上书,请求给贵妃治罪。 那些人网罗的罪名很多,有谄媚君主,祸乱后宫,妄图颠覆社稷,染指太子之位等,个个罪名都听起来响亮。不仅将她在后宫独宠的事扯上,还把吕良娣的死都归结在她身上,还有谶言的事也一同算在她头上。 看着他们上书的奏章,刘恒在朝堂上震怒,直接对着上书的平章知事何岩,把奏章扔了回去。 “贵妃一向贤淑有德,尔等欲加之罪,有何依据。朝堂奏表,本来是为卿等以全家国社稷之意,而后宫之事乃朕家事,此番上奏全是信口开河,抹黑贵妃的昧心之言,最是其心可诛!” 被刘恒怒骂了一顿,朝堂上众人都知道陛下是护着贵妃的,也没人再敢继续找不痛快。况且,也真的没有明显的指向性证据,证明贵妃确实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退朝后,林喻城在宫门口遇见了国舅王和庆,忍不住被他含沙射影的嘲讽一通。 “林兄如今可是一等一的得意人啊,有个好妹妹真是羡煞旁人,以后林府一众儿郎可还愁出路。” 王和庆因为在朝上众人费心思谋划的上书没得到实效,对着林喻城的话里都是酸意,讽刺林喻城靠着妹妹上位。 林喻城淡淡一笑,十里春光随之乍起。 “不敢当不敢当,要说起妹妹,娘娘母仪天下,谁人有国舅这般福气。” 他风度翩然,话里听起来也是真心恭维,但是知情的人都在一边心中暗笑。 王家诗礼传家,也是大秦百年来屹立不倒的世家,但是这些年来家族的年轻人并不出挑,连续两代都是吃老本了。就算皇后这一支的府上被封为承恩公府,也没有实质性的改变现状。 要说起靠妹妹出头,朝中第一个可就属王和庆了。他一向碌碌,太仆寺卿也是看在皇后的面上才能升上去的,竟然还有脸说别人。 “哼!” 王和庆矮胖,肚子滚圆,而林喻城长身玉立,即使已是而立,依旧面如冠玉,气质卓然。 两厢一对比,王和庆自己也觉得和他这么一起堵在门口受人目光,十分不妥。就剜了林喻城一眼,兀自爬上了自家的马车。 前朝打击贵妃没有成功,太子特意进宫请见了皇后。 皇后尚且不知道,外界还有那样一句民谣。听说后,心里也是一惊。贵妃竟然胆子这么大了,也为那句民谣的后半句堵心。 “越是这个关头,太子越要冷静以对。三皇子年龄幼小,贵妃的谋划一时半刻也成不了,等查明后宫的案情,自然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强作淡定的点拨了太子后,皇后也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现在刘恒已经把整个事件全权负责了,她也不知道都查出些什么来。 虽然贞儿和百里氏的事,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是也到底心中没底,生怕到时候真的带累上自己。 尤其是没过多久,就听说贞儿和吉儿已经被扣押,吉儿自尽,百里氏也被关了起来,等侯发落,皇后更是充满不好的预感。 刘恒从冯启才这个突破口一路查下去,牵扯出贞才人,吉才人,百里昭仪一串人后,整个事件逐渐清晰起来。在拿到庭讯的口供后,刘恒晚上就去了坤宁宫。 “这个吉才人是从你王家出来的,你把朕的后宫当做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随意放进来!” 刘恒的口气颇重,皇后的眼圈也红起来,心里十分委屈。 “臣妾一心向着陛下,其心可见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尚且一无所知,便是陛下责难臣妾,也要给臣妾个明白认罪的机会,怎能又忽然带累承恩公府。” 皇后虽然跪下认罪,可是脖子依旧梗着,全然不知道这跟自己母家能扯上什么关系。 吉儿已经自尽,她是有什么不妥么? 扣押起来的全部涉案人等,庭讯口供已经都整理好了,刘恒示意李思来将整理的记录拿给皇后。 最初的怒气过后,刘恒依旧对皇后不满。都是她想方设法的为了后宫争宠,才把贞儿和吉儿带过来的,结果被人利用,惹出了这么多事端。 看着手里的审讯笔录,皇后表情越来越震惊,脸色也发白。 “你先起来吧。” 知道皇后也是被人蒙在鼓里,钻了空子,刘恒叹了口气,让皇后起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这吉儿真的是……” 看完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皇后不安起来。贞儿和吉儿几个人当初都是王府一起采买来的下人,由于面目姣好,所以特意培养起来,精心进行各种调*教,以作他用。 后来林氏入府,王家老夫人怕皇后失宠,就从中选出了贞儿和吉儿两个最出挑的人,让她抬为通房,给自己固宠。 她真的没想到,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还在王家时,就背叛他们了。 原来,自从刘恒下令让暗卫私下调查冯启才,整个西福宫的一举一动就被监视着。 吕良娣的死,对于西福宫里伺候的下人,特别是黄三等人来说,不过是往河塘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转眼就风过无痕。 觉察到贞才人惶惑不安,黄三以为是自己的逼迫见效,他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耐心也早就用光了,于是就准备乘机收网。 当晚,黄三使人在贞才人晚饭的汤里下了合欢散。 贞才人这段日子心中恐慌,害怕吕良娣的事东窗事发,夜里即使困顿,也噩梦连连,睡不成一个囫囵觉,日久之下,神情憔悴。 她的胃口也不甚好,晚饭的汤不过饮了两口就放了碗。 夜里,贞才人浑身燥热,半梦半醒间,被黄三摸进了门。守在门外的润禾,也被他用迷香药倒。 “小美人,是想男人了吧!” 撩开帐子,黄三借着月光,看到贞儿曲线玲珑,腰肢纤细,白嫩的脸上一片潮红,心头麻痒起来。 伸手解开贞儿的中衣,露出纤薄的寝衣,里面鸳鸯戏水的兜衣鲜亮的刺眼。黄三贴近她的身子,嗅着软玉温香,他的手也顺着贞儿衣角的一侧伸进兜衣里面,在细腻的肌肤上游走,抓上了一侧的椒乳揉捏起来。 感觉到了不适,费劲的睁开眼,贞儿吃了一惊,一把将黄三推开,尖叫起来。 按照黄三的设计,合欢散的药力发散出来后,中招的女人都会身体有反应,但是整个人会沉迷在梦里醒不过来。贞才人却清醒过来,打断了他的兴致,这让他十分不快。 “装什么烈女,早晚都要被人骑烂的贱货!” 黄三骂骂咧咧的瞪着贞儿,顺手将床帐扯下来,扑向贞儿,不顾她的挣扎厮打,忙碌了一番后,绑住她的手脚。 期间他的脸也被贞儿抓上几道,眼下肿胀起来。把人绑好后,黄三先狠狠揪着头发扇了贞儿几耳光,啐了一口后,才一把将她的衣服撕裂,没几下就扯光,露出了她光裸匀称的*。 “不要啊!不要过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贞儿心头极端恐惧,摇着头不断地往床里缩,泪水不断地落到枕边。特别是看着黄三脱下衣服,在两腿间垂下无力的那处绑上银质的托器,更是又恶心又畏惧。 “吵死了!乖乖受着吧!” 恶劣的一笑,黄三拿起扯下的亵裤,塞进了她的嘴里。 就在贞儿绝望的闭眼,以为一切全都完了时,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哼,接着有重物落在自己旁边。 睁开眼睛一看,贞儿又是吓得一缩。黄三面朝被褥躺在自己身边,背上倒插着一个铜烛台。 “别怕,我来救你了。” 吉儿费力将黄三扯下床榻,为贞儿拿下嘴里的东西,又帮她松开手脚。 自从黄三睡过贞儿的床后,贞儿就到了西殿和吉儿一起睡。但是两人并不同寝,而是一人睡一间屋子。 在隔壁屋里听到贞儿的尖叫后,吉儿立即惊醒。犹豫了一会儿后,她起先是想假装没听见的。 但是想到多年来与贞儿相互扶持的情谊,到底是使不下心去,于是披衣下床。 她在屋里端详了一阵,将烛台里的拉住拿下来,用尖端的一头向人,用以自卫。 吉儿到了贞儿屋里时,看到黄三背对着自己,正欲强行逼着贞儿那事,心里一激怒,就用力拿着烛台刺向黄三。   ☆、第58章 贞儿被床帐绑住的手脚解开后,就哆嗦着崩溃了,围着被子大哭起来。 “先别哭了,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相比于贞儿,刚才将黄三戳死的吉儿倒是异常的冷静,但是也手脚冰冷僵硬,一时无主。 床褥上沾了血迹,而地上黄三的身下,鲜血也不断漫溢出来。 贞儿依旧哽咽着,泪眼朦胧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黄三,绝处逢生的乍然生机压过一切。 “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我们要把黄三处理了。” 现在贞儿本身已经处境堪忧了,生怕西福宫再落入人眼里招祸,一心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想了一下,吉儿也觉得眼下只能如此了,想起自己拿进宫里的药粉中,还有一瓶化骨粉没有用过。 “你赶紧穿好衣服,把屋子收拾一下,我去拿药粉,再把润禾叫进来,一起把黄三的尸*体处理掉。” 吉儿一走,贞儿强忍着情绪,哆哆嗦嗦的随便捡了件衣服穿上,起身下床。 黄三的背后依旧插着烛台,贞儿用力一拔,没有东西堵住,伤口处的血液喷溅出来,溅了她一头一脸。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再也忍受不住了,扑到一边,边哭边吐。 那一边,吉儿叫不醒倒在地上被迷香药晕的润禾,从屋里找出化骨粉后,吉儿索性找出一壶凉茶,全浇在她头上。 被凉茶浇醒后,吉儿就带着润禾进了贞儿的屋里,锁上门。 一进屋里,润禾就被满屋浓重的血腥味和流的到处都是鲜血惊呆了,看着缩在床下呕吐的贞儿,迟疑着不敢靠近。 “你去把茶壶拿过来。” 指使润禾去为自己拿茶水,吉儿就把化骨粉均匀的洒在黄三身上,撒好后再用茶水一浇,就听见黄三的身体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润禾看着黄三的身体渐渐被化的不成人形,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快点收拾!” 一边等着尸体化完,吉儿扯起贞儿和润禾,一起清理血迹,将染血的被褥拆出来扔在一旁。 收集在一起后,将这些布料放入铜盆里,吉儿拿过烛台用蜡烛点燃了衣料。 被呛得受不了,贞儿想开窗,也被吉儿一把拦下。 “不许开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幸好西福宫的宫女黄门一向懒散,大多数都在东殿歇息,时值半夜半夜,各人都谁死了,便是有人听到声音,也只以为是黄三得逞了,在奸*淫贞才人。 主仆三人忍着呛人的烟雾,化骨粉融化的尸水也到处流淌,被吉儿用一床被子盖住。 “差不多了。” 过了一阵,染血的布料烧完了,黄三的尸骨也化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残留下大块的碎骨和血肉。 将衣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吉儿带着贞儿将烧焦的布料,黄三的尸体碎块,以及擦地的被子,都放进了大木箱中。 箱子又大又沉,两个人都搬不动。 “你去把冯启才叫起来,已通过来帮忙搬。千万别弄出其他动静来。” 忙碌了一场后,贞儿也顾不得伤心害怕了,知道冯启才也睡在西殿偏房里,就让润禾去把唯一能信得过的黄门冯启才也叫过来帮忙了。 待冯启才过来,他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些,能和润禾一起抬起箱子。 “殿外有个池塘,你们把箱子抬过去,沉到塘里。西福宫一向偏僻,巡夜也宽松,应该没人会看见,你们快去快回。” 吩咐了润禾和冯启才搬走箱子,贞儿咽了口唾沫,继续和吉儿一起打扫屋子。 “差不多了,明天问起来就说你夜间不小心把被子烧了。黄三的去处若有人问起,只管说不知道便是,横竖他们找不到人,还能怀疑是我们把他藏起来了么。” 清理完屋子,吉儿就把贞儿拉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刚一进屋里,贞儿就站不住了,扑到榻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痛哭,声音呜咽凄凉。 吉儿一抹脸上,也早已经泪痕斑斑了。经过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两人心中都各自清楚,她们没有一点退路了。 踱过去揽住贞儿的肩膀,两人想起即将面临的种种祸事,还有暗无光明的未来,一齐抱头痛哭起来。 却说冯启才和润禾一路把箱子抬到池塘边推进去,正好被监视他的暗卫看在眼里。他们一回宫去,沉到塘里的箱子就重新打捞出来了。 打开箱子,暗卫中的首领看到里面七零八落的人肉,脏器和大大小小的碎骨,也是几欲作呕。天刚亮,就把消息一层层汇报上去。 下了早朝,刘恒知道消息后,就遣人将贞才人和吉才人连同整个西福宫的下人,都扣押起来审问。 宫里有专门的庭讯处,庭讯室一应刑具俱全,专门负责的黄门也都是受过训练的。 在庭讯的人查出死者是黄三后,就着力逼问她们用什么方法才把人弄成那样。由于审讯是分开的,润禾最先熬不住受刑,交代了吉才人使用了神秘的药粉,才化掉黄三的尸骨。 两个才人这边待遇稍好些,到底是顾忌到后妃的体面,没有直接用刑,但是也把重点都放在了吉才人身上。 想起自己曾经被交代的,吉才人知道已经没有生机,念着远在老家被控制起来的家人,一狠心就咬舌自尽了。 负责审问的黄门没料到,吉才人一介女流又是娇怯的后妃,竟然这么果决狠利,等他扑上去卸掉她的下颌骨时,吉才人一截舌头已经吐了出来,血水不断地滴落,不到一息人就没气了。 吉儿死后,贞儿那里的防范就严实了,吃不住拷问,贞儿和冯启才都相继招认了做过的事。 原先在王家时,负责调*教她们的嬷嬷曾经是楼子里出来的,除了传授给她们各种房中媚术,还有过奇遇,被高人传授了一本草本药经,尤善制毒。 其中吉儿最是得嬷嬷喜爱,因此这位嬷嬷在她们临走前,给了吉儿各种密而不传的神奇毒*药。 当初吉儿进宫时隐瞒藏匿这些药粉,还是找了贞儿帮忙的,所以她身揣神秘毒*药的事,差不多贞儿全都知道。 听说吕良娣有经年咳疾,每月都需要去太医院领药时,贞儿就起了心思。吉儿半推半劝了一阵,无果后,就把能用到的毒*药给了她。 冯启才撞倒拿药的吴易,借机帮忙捡药,将一味西域传过来的叫勾魂的毒*药一同装进了袋子里。勾魂外表小巧,与杜仲类似,混在一堆中药里不容易分辨出来。 况且熬药的黄门也不辨药性,因此,计划顺利的进行了,吕良娣很快开始咳血。 勾魂又叫七日见血,也就是说服了此药七日间咳血不停,像痨病,哪怕是资深老大夫也诊不出区别。七日后,症状渐渐消失,但是毒*性依旧在骨子里。 毒性很快的由肺腑浸染到脑部,七日后表面恢复健康,可是摧毁了人的精神。因为毒发后的人会表现的浑浑噩噩,所以此毒叫做勾魂。 让人没料到的是,吕良娣身子太过虚弱,中毒后反映强烈,原先的咳疾更加严重了,因此才撑不住多久就丧命。 表面上此毒没有其他明显的副作用,勾魂又是西域奇药,所以太医院的几位太医正常检验时,都没有发现过异常。直到刘恒吩咐给吕良娣验尸,经过解剖,才发现中毒的痕迹。 贞才人交给百里氏的荷包里,装着的药粉是相思子研磨的,含有剧毒,加上□□一起混合研磨过,撒到地上就能很快的吸收,一丝痕迹都无。 相思子的气味对蚂蚁来说有巨大的吸引力,也是致命的,所以用相思子粉洒在地上的字迹被吸收后,又吸引了一圈蚂蚁的尸体。 接下来的事,贞儿就不能解释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原定的是“贞妃”两个字,会变成别的。 她原先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营造出神秘的氛围,乘机吸引刘恒的视线。若是刘恒有三分信了,宠幸了她,她也就达到目的,并不一定要封妃。 听完庭讯的结果后,刘恒又将百里氏扣了起来。使人去六安宫里问讯,百里氏吃不住吓,还没使几分手段,就全部都招出来了。她的话和贞才人的全能对上,并且百里氏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异常。 想到蚂蚁谶言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宫外,刘恒觉得宫内必然有吉才人的内应。果然,经过调查,确实正如他想的那样。除了发现尚衣局的宫女白茉曾经去过西福宫,与吉才人有过接触。 并且追查的过程中,暗卫还意外的发现,白茉和吕良娣宫中的宫女香儿私交甚密,两人经常接触不说,还以姐妹相称。 随后,香儿也招人了,是白茉给了自己药粉,并且摆脱她在百里氏走后,用清水把原先百里氏用药粉写的字擦掉,换成后来的谶言。 而她在重新用药粉写字时,被甜儿撞见过。当时蒙混过去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香儿夜里把甜儿骗出去,推进了井里。 随后调查发现,白茉私交甚广,还认了宫禁外门巡守的黄门小路子做弟弟。而小路子经常会领差去宫外走动,这样也就解释了宫内的消息,怎么会那么快传到宫外去。 得知这些,最初的怒气过后,刘恒开始寻思,宫内被安插的人必然不止发现的这两个。就目前局势而言,白茉和吉儿必然是同一个主子操控的。 背后的人,必然要对宫闱有一定的熟悉度,白茉在后宫近十年,能够把她收为己用的人也肯定曾经在后宫生活过,还要有一定的权利。 这么一猜测,背后的人简直呼之欲出了。除了信阳王有掌控后宫十余年的贵妃之母作为助力,几乎再没人能做到在后宫拥有如此缜密又隐蔽的信息网。 宫女白茉是信阳王早已安插的人,而皇后带进宫的吉才人,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为他所用的。 不管怎么说,没有发现吉才人的不妥,还荐到自己身边,总是皇后的失误。 刘恒现在对于皇后越来越失望了,她不仅不贤惠大度,还整日处心积虑的想找贵妃的不是。她之所以将两个才人推出来,就是存了要给贵妃分宠的目的,始终对贵妃心存龃龉。 她已经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儿子又被封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刘恒觉得实在不能理解,自己该给皇后这个嫡妻的体面已经都给足了,她自己却还吃相如此难看。 在让皇后看过完整的庭讯笔录后,刘恒没说自己怀疑的背后操纵者是信阳王,只是问皇后是否知道吉儿的来历。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吉儿和贞儿自小就被卖入府里,若是早知她包藏祸心,臣妾怎么敢荐在陛下身边。并且臣妾的家人,也俱是不知啊。” 皇后的态度彻底软下来,没想到整件事情都是吉儿连同宫女白茉做下的,而偏偏吉儿还是她从承恩公府带进来的。若是刘恒真的有心治罪,她也逃不过去啊。 她也是委屈的,把贞儿和吉儿带进王府和后宫,还不是为了刘恒能多有几个人伺候,能在后宫中更自在嘛。 揉了揉眉心,刘恒也没指望从皇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今番过来,不过是对她敲打一番。 全因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对贵妃怀着如此大的敌意,所以谶言的事一出,太子那里也跟着不安起来,被几个心怀叵测的东宫署僚一煽动,就坐不住了。 虽然太子的心性如此不坚定,易受人撺掇,这让刘恒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是想给太子个机会。 年轻人不经事,总是不容易沉住气的。况且皇后这个做母亲的,对太子有着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 “从今以后,皇后更是需要谨言慎行,做事多加考虑才行。你是皇后,要真的担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他这样说了,就是代表这件事不追究自己和承恩公府的责任了。 听了刘恒的话,皇后暗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臣妾领训。” 直到刘恒离开,皇后才捂着胸口瘫坐在榻上。他离去时的言辞疏冷,已经不叫她婉容了,而是口称皇后。 到底是有了罅隙,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皇后闭上眼睛,掩住了痛苦和感怀。这样也好,从今以后,她也不再多做肖想了。 刘恒从坤宁宫离开后,原先是准备回正清宫的。发现了可能是信阳王在操纵这一切时,刘恒没有太过诧异,而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当年各方势力一起联合,将废太子扳倒,最后是他从兄弟中脱颖而出,拼出这把龙椅。而他也知道,当年能策划扳倒太子的几个兄弟,他们暗地里都在积蓄力量,必然不会服气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刘恒已经着暗卫去调查承恩公府和吉儿的老家了,并且也让人联络他搁置在几个王府的棋子。 他刚即位时外面还不稳定,有各种牵制,现在情况已经在他的努力下好转很多了,朝堂上重要的职务已经全部换血完成,是时候彻底铲除威胁,将他们所有的爪牙拔掉了。 走了几步后,刘恒想起也几日没去过衍庆宫了,现在事态已经明朗,也该和林氏说说,以免她一直挂心。 他进寝殿时,林喻乔正在吃宵夜。 满屋带着奶味的甜香,有热闹的说话声和婴儿咕哝的声音,进屋后,一直绷着弦的刘恒,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好好吃啊,萌萌要不要吃?” 捏着一个奶汁角在萌萌眼前晃了一圈,林喻乔一口塞进自己嘴里,笑的一脸得意。 被乳母抱在怀里的萌萌,朝她挥舞着小胳膊,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着,像是在抗议。 “想吃么?可是你没有牙啊!你看,这是牙!” 林喻乔张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冲着儿子炫耀。萌萌目前还是“无齿之徒”,也跟着咧开嘴,可是口水也顺着滴下来了。 刘恒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不仅扶额失笑。 “怎么就一直长不大呢!” 听到刘恒的声音,众人都起来行礼问安。 抱过委屈坏了的萌萌,刘恒看着满桌的点心,让人都撤了下去。 “可我还没吃完!” 林喻乔赶紧一手一个桂花糕,一手一个奶汁角的抓过来,看着点心很有效率的被撤走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刘恒充满怨念。 “” 萌萌倚在刘恒的肩上,手里还抓着父亲的一缕头发,冲着林喻乔得意的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脸“看着吧,我的靠山来了”的傲娇样子。 “嗨,你这小子!” 看着萌萌被刘恒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瞅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脸笑的欢快,林喻乔将手里的点心放下,就要过去捏他的胖脸。 被刘恒一闪躲了过去,然后抱着孩子离她远了两步,看着她的手有丝嫌恶。 “喊人进来打水,你先去洗个手。” 林喻乔把两只油乎乎的爪子举到眼前,看着表情神同步的父子俩,再想起屋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也没旁人了,狡黠的一笑,突然就往刘恒那边扑。 还把两只手高高的举起,非要去摸刘恒和萌萌的脸。 两人绕着屋子追了一阵后,刘恒最终一手抱孩子,一手将林喻乔固定在身侧。 衣袖上已经沾染上油渍了,始作俑者还在没心没肺的笑,他怀里的萌萌刚才被抱着跑动,也是笑的咯咯的。 气氛宁馨又和谐,刘恒舒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这段时间的郁结彻底消散了。   ☆、第59章 将玩累了的孩子交给乳娘,刘恒和林喻乔各自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说话。 “这么说的话,其实背后是宫外的人在操纵?哪个王爷?” 虽然刘恒只是将查出来的案情以及牵连上的白茉和香儿告诉了她,并没有说怀疑的主谋,但是林喻乔很快的还是从一连串的信息里提炼出主要的问题。 “聪明。” 刘恒赞许的轻笑,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有些惊讶她有远高于后宫女子的眼界和格局,这般见微知著的机敏,和楼起很像,不愧是兄妹。 “那是自然的。” 林喻乔知道了真相,心情一片轻松,也不推辞,笑纳了他的褒奖。 食指屈起敲了下她的眉心,随后,刘恒的十指忍不住顺着她的眉眼,在脸上各处流连。尽管已经做了母亲,眼前的人依旧灵动秀美,容色照人。 但是林氏在他心里,远不是美貌上的赏心悦目和惹人怜惜,在经历了众多事情后,反而随着时光流逝,越是习惯越是不可或缺。 有她在的地方,就像这世上的不同于其他所有地方的,只有柔软和欢悦的桃花源,他可以放纵自己片刻,缓上一口气,歇息后重新再面对所有的风雨。 很多时候,他都要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撑起来,不管是前朝后宫,这片广大的如画山河,都需要他来掌舵。虽然这是他长久以来的追去,他付出心力也甘之如饴,可还是会偶尔的沉重和疲惫。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他,为他分忧,可她却能神奇的抚慰他的情绪。在她的世界,他永远都只是他自己,也能够敞开心扉,让他直面最为真实的她自己。 光是这一点,林氏在他的生命中就无可替代了。 “乔乔。” 与她四目相接,刘恒的眼里盛满了莫名的光,他温柔低沉的声音略过林喻乔的耳尖,后者迅速的脸颊燥热起来。 因为每次刘恒只在某项运动时,才喊她乔乔,久而久之,这两个字,变成了性*暗示一样,一听到,她就不自觉得往床事这方面想。 感叹着自己的情趣都被他带歪了,林喻乔啊呜一口咬在他的颈侧,舌尖下,能够感觉到他激烈的脉动。 她的手从他衣襟下穿过,在胸膛上乱走,惹得刘恒呼吸也粗重起来。接下来刘恒也像往常一样,两手掐住她的腰,翻身压住她。 “你别动。” 林喻乔拨开他的胳膊,重新又爬上来,两腿岔开,坐在他的腰侧。刘恒这方面一直非常正统,久了她也觉得略贫乏,林雨乔想着,也是时候该帮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看着刘恒因为被打断动作,双唇微张,有些不解,又带着火热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林喻乔觉得现在这一刻他简直好看到让她想尖叫,给十个吴彦祖都不换。 她眼睛晶亮,先俯首吻上他的唇,胡乱亲了一会儿,才算压下了激烈的心绪。 “咱们今天换个样式,比谁的忍耐力好,你别乱动啊!” 嘱咐完刘恒,林喻乔感觉到小腹处顶着的东西戳的越来越有力道,邪媚一笑,舔了下上唇。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将半解开的衣扣一个个解开。 解到兜衣时,颇有些豪放的一甩,两只白生生椒乳蹦了出来,她看到刘恒的喉结开始上下滑动。 退下亵裤后,林喻乔俯身重新贴上他的胸膛,用口将他的衣襟上的盘扣咬开,露出一片光*裸的胸膛。 她开始自颈项而下,舌尖顺着肌肤游走,留下一处处濡湿的痕迹。到了胸口的两颗红豆处,还调皮的戏弄,轻咬。最后唇迹逶迤到小腹,一直犹疑打转。 刘恒的额角都忍出了汗,太阳穴上有隐隐的青筋,下面涨得难受起来。 “不错嘛。” 林喻乔帮刘恒也扯掉底裤,一直被束缚的物体气势汹汹的腾起,看的她也觉得空气稀薄,呼吸急促。 用大腿内侧柔嫩的肌肤磨蹭着他的大腿,林喻乔在与刘恒彻底的裸裎相见后,又重新覆上他的身体,两边柔嫩的山峰紧贴着他汗津津的身体,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她亲吻着刘恒的喉结和颈部,两手也在他紧致的小腹处来回滑动。每次都要即将接近禁区时,就再也不往下走。 忍到极致后,刘恒的汗也跟着滑落下来,粗喘着,胸膛剧烈起伏,两只手紧紧抓住床单。 磨蹭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濡湿后,林喻乔冲他挑衅一笑,“很好,你赢了。” 随后,她跪在他的腰侧,对准他的凸出坐了下去。 费了半天时间,她也只是想在上面,俯视着他纵横驰骋一下而已。 身体被填满后,林喻乔忍不住轻哼出声,也感觉到刘恒瞬间紧绷的表情。 “你……” 没想到这么神展开,刘恒又痛苦又享受的被她操控着,两团雪兔也在他眼前傲慢的跳着,最后被他叼在了嘴里。 最终实在忍不住她的断断停停,刘恒一使力重新将她压倒,自己自给自足起来。 第二天早上,刘恒罕见的一直等到李思来叫了第三声才醒过来。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也被吵醒后,林喻乔翻身抱住刘恒的腰,笑得甜美。同样是昨晚闹的疯狂,现在天不亮他就要去上朝了,而她却能继续睡到去请安。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刘恒揉了揉眼睛,亲了下她的额头,颇有兴致的与她对答起来。 早安吻甜到心里,林喻乔看着一向规矩的刘恒竟然露出这么一面,又被萌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 两人一直把这篇诗经对完,刘恒才起床。接下来时间就不容耽误了,他度过了登基后第一个忙碌又紧张的早上。 一直到下朝,刘恒的心情都很好。 下午时,在御书房,刘恒听到了暗卫的调查结果。 在他们走访吉儿的老家时,却打听到吉儿的家人都在最近发生的一场火里被烧死了。经邻居介绍,事发前四年,吉儿的家人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吉儿的老娘对着乡亲说是吉儿在外面出息了捎给她的。 并且这个人还回忆道,四年前曾经真的有贵人坐着马车拜访过吉儿一家。为首的那个人,左手边有块红色的胎记。 而埋在信阳王府的人也传来消息,说经过打听,王府的长史确实手上有块红色的胎记。 虽然信阳王做的很隐蔽,但是也被查了出来,他和朝中左武卫将军盛彦师暗中交结,并且鲁阳王,也在封地私下蓄养壮士。 据调查,自从刘恒继位,就又从公封回王的鲁阳王,在自己的封地上请相士询问过,“我长得像先帝,先帝二十六岁继位,我也二十六岁,可以起兵了么?” 相士虽然当着信阳王的面说能,但是实际也心底也害怕,没两天就从信阳王封地逃跑了,还和朋友说起过这件事,被暗卫知悉后就抓起来了。 暗卫将相士说的事汇报给刘恒听时,刘恒都被气笑了。鲁阳王的野心昭然若揭,可是决定是否起兵的问题竟然去问相士,也让刘恒鄙夷。 如今明确得知了自己的兄弟都在做什么,刘恒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封禅大典前,将这些人一举歼灭。 关于后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蚂蚁谶言和吕良娣病故的事,刘恒让皇后公告了结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将这件案子尽快结束,他暗示皇后把所有罪都推到了贞才人和吉才人,以及百里昭仪身上。 主谋吉才人已死,贞才人和百里昭仪都被打入冷宫,赐毒酒一杯。 在皇后的压制下,后宫人心俱都安定下来,民间关于三皇子沸沸扬扬的各种传言,也淡下来了。 “百里氏终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在福寿宫里,陈小仪和韩容华议论着后宫刚了结的事。皇后说案子已经审完了,主谋就是两个才人和百里昭仪,那就是她们,不管真相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呔,人呐,不认命哪行啊。” 剥着茶果,韩容华边塞进嘴里,边感慨着。她是已经认命了,缩在西六宫只图安稳的活着,其他事也不去掺和,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想开后,韩容华心宽了,也体胖了。 陈小仪在心中赞同,也剥着瓜子吃起来。不认命的下场,就是百里氏那样,图什么呢。 因为听说两个才人都出了事,王家老夫人又往宫里递了牌子。 “娘娘,可是两个才人有不妥?” 陈氏心中忐忑,想不通两个才人做了什么,才会忽然被打入冷宫。 当然有不妥,大大的不妥。想起当初贞儿和吉儿就是母亲陈氏给她的人,皇后就忍不住埋怨。可是看着陈氏有些两鬓斑白的鬓角,又忍下了。 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埋怨又有什么用。 “娘就别管了,回去好好约束家里的人,别给我和太子招祸就好。” 皇后忍着不耐,也不和陈氏详细解释,只是让她给家人带话。 “你这孩子,当了娘娘就看不起我这个亲娘了吗?我还不是担心你。” 感觉到了皇后的敷衍,陈氏也不高兴起来。 “没有没有。” 潦草的回复了陈氏,皇后觉得心累起来。 “如今陛下也不选秀,贞儿和吉儿又折了,后宫里就贵妃一人独大,你也要早有准备才好。你爹的意思,是你把你堂妹婉晨叫进宫来,想方设法引荐给陛下。到时候婉晨承了宠,也能给你添助力。” 陈氏气了一会儿,想起今天来还有一个事情,又拉着皇后说起来。 听说母亲又说这个,皇后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不可能,我上次不是说了么,不可能!你回去告诉父亲,别妄想了,我不会推荐堂妹的!现在王家能出个皇后和太子,已经是烧高香了,他怎么还敢想这些。”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婉晨来了,贵妃不就抖不起来了么。婉晨长的是家族里这一辈适龄的女孩儿中最好的,绝对不会比贵妃差的。” “你以为皇上是个人就能看上吗?就算皇上有一天宠别人了,也不会再是王家人。” 皇后已经累到不想再和母亲解释了,看了她一眼,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叫周嬷嬷送客了。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皇上对于她已经不满意了,看着夫妻十几年情分,他会给她体面,但是其他多余的事,她就是做了,皇上也不会承情,反而会怪她多事。 便是她同意引荐婉晨,皇上也不会看上她的。皇上那日对她的敲打,不就是让她别再做多余的事了么。 看着外面萧疏的落叶,皇后心里一片凄凉。 丈夫,家人都靠不住,又还能有谁,能站在她的立场理解她的苦处呢。   ☆、第60章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萌萌就要一周岁了。 早上请安时,皇后还特意和林喻乔提起,要给三皇子半周岁宴。 “陛下子息也不多,现在唯有三皇子一个小的,而且三皇子也是咱们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周岁宴更是要大肆庆贺一番才是,贵妃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在听林喻乔说一切都听从皇后的安排时,皇后微微一笑,气质更显雍容贤良。 “妾没有什么想法,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办就好,劳动娘娘费心了。” 总觉得皇后话里有点深意,林喻乔笑的脸都酸了,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琢磨,乖顺的点头,继续摆出一副一切都听从安排的良好态度。 “贵妃就是客气。” 皇后笑容温婉,看着林喻乔颇为亲热,像是两人真的私交甚好一样。 林喻乔虽然一直在后宫独宠,但是让皇后觉得有些安慰的是,她倒是深居简出的,行事低调,面上也乖顺,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人。 等林喻乔回去,抱着萌萌感慨,“时间过得这么快啊,我感觉满月才过不久,萌萌就周岁了。” “是啊,有了孩子,日子就过得快了。” 方嬷嬷也在一边感慨着,拿着刚做好的虎头帽给萌萌比划着。 “真想他永远不长大,就这么可爱的被我抱在怀里。” 低头亲着萌萌的侧脸,林喻乔简直爱死了怀里白胖软嫩又好捏的小萌物。她的母爱泛滥,可是萌萌明显不想和她继续亲热。 用小手推拒着林喻乔贴过来的脸,萌萌清晰的吐出一个字,“不。” 萌萌是个比较有个性的孩子,第一个学会说的字,不是爹娘,或者是无意识的ba,ma,而是不。 做出夸张的心碎的表情,林喻乔与萌萌面对面,“你还没长大呢,就嫌弃娘亲啦!”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的手依然在捏着萌萌的胖胳膊胖腿。 “不啊。” 依旧拒绝着母亲夸张的爱抚,萌萌挣扎了一会儿后放弃,有些心累的趴在林喻乔怀里。越长大,萌萌越像刘恒。从长相,到性格,都像的十成十。 除了吃奶睡觉,林喻乔竟然再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别的欲求。乳酪和甜汤,给点就舔一口,林喻乔想拿着碗在他眼前晃,吊着他,玩了几次后就不搭理她了,表情严肃的看着她自己自说自话。 明明是个不卖萌都超级萌的白团子,却偏偏不苟言笑,这种反差萌,让林喻乔更想咬一口了。 不过刘恒是很喜欢萌萌的性格,夸他“性格端方,能自律”。 “三皇子就是乖啊,没见过这么不爱哭的孩子。” 在一旁的江嬷嬷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三皇子真是好脾气,被亲娘这么捏手捏脚还啃脸,也没有闹起来。 算着已经玩了一会儿,他该饿了,江嬷嬷爱怜的从林喻乔手里接过被□□了一番,有些无精打采的萌萌,交给了乳母去喂奶, “第一个周岁呢,总要给萌萌个特别的礼物。” 林喻乔双手撑着腮,趴在榻上的桌前,很是忧虑了一番。 自从做身边的人一致拒绝不许给萌萌穿她做的衣服后,林喻乔也就不再动针线了,一时也想不起该送给儿子什么特别的生日礼物,能够既表达情意,又具有珍藏价值。 “不如娘娘给三皇子做个绣球玩?” 江嬷嬷建议道。 “可是他根本不爱玩啊。” 她辛苦做了,儿子却不屑一顾,那多凄凉。这个建议pass。 江嬷嬷也有些暗自无奈,连玩具都不喜欢的孩子,确实真是让人找不到方式讨好。 “要不娘娘给三皇子绣一个帽子?” 虽然三皇子穿的衣服不能让娘娘动手,小孩子皮肤嫩,会不舒服,但是帽子,应该没问题吧。清明建议道。 “不行,太复杂,学不会。” 看了一眼江嬷嬷做的精致的虎头帽,林喻乔还是摇头。她的绣工真的很一般,帽子这种有些难度的,还是自觉放弃吧。反正做出来,她也没有脸当着人前让儿子戴。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萌萌周岁,她就可以和刘恒一起带着儿子拍周岁纪念照和全家福了。 唉,等等? 想到周岁纪念照,林喻乔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晚上刘恒进来时,正好看到被扒光趴在大床上,脸埋在被子里,而林喻乔笑的直不起腰来。 “这是闹什么呢,怎么不给他穿衣服,冻着了怎么办?” 刘恒皱着眉走过去,要把萌萌塞进被子里,眼睛也四处搜寻,给他找衣服。 “别别,我都放了好几个汤婆子,冻不着他。” 林喻乔赶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作。再说了,现在也是春天了,不那么冷的。 打量了一下自从请过安后就低着头的诸人,刘恒有些微的不满。知道贵妃总是性子跳脱,这些人难道就不劝着些么。 “我要给儿子留下人生的第一个重要礼物!” 眼睛亮的像盛满了星光,林喻乔兴奋地把自己的创意告诉了刘恒。 “画像就画像,怎么还要把他脱光呢?” 瞅着光着屁股,脸埋起来,像是很委屈的儿子,刘恒有些心疼,又是不解。 这怎么说呢,林喻乔有些苦恼。 现代小孩子满月或者周岁的,都是会留下一张裸*照来做纪念的。况且以后萌萌长大了,再看着自己小时候的□□,心里会多么感(羞)动(耻)啊! “这样的画像才特别啊,我们做父母的,难道只给吃给喝就够了么,还要对孩子用心啊,萌萌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周岁,自然要有价值并且足够惊喜的礼物,才能让他长大后体会到,他小时候我们是有多么爱他。” 刘恒听了掰扯的话,挑眉看着她,又看了看儿子,竟一时无言以对。 感觉自己用母爱把孩子爹征服了(实际并不),林喻乔又灵机一动,想出了更好的主意。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不得不真心的承认,自己的画技不如你。” 根据刘恒以往的经验,她这么神转折的后面,必然是有让他无力的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刘恒感觉脑海里有根弦已经竖起来了。 “那我就把光荣而有价值的任务交给你了,你来给萌萌画他的周岁像。检验你水平的时候到了,一定要画风写实啊。画得不好,以后萌萌要长大了要埋怨你的。” 果然,听着林喻乔接下来的话,刘恒更加哭笑不得了。给儿子画这样的画,他长大了才会埋怨她吧。 桌上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林喻乔将刘恒拉到桌面,把毛笔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又过去,把埋头躲羞的儿子拽出来,四脚朝天的仰面躺着。 “画吧!一定要写实啊,画出全*裸的样子。” 到底还是担心刘恒自己给萌萌加衣服,这边她又给给刘恒嘱咐了一番。 林喻乔又转头看着儿子,对着萌萌白胖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牙根始终是痒的,老是想啃一口。 贼兮兮瞅了一眼刘恒,他正在低头看着画纸,林喻乔埋头在萌萌的小肚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在他想拿小爪子抽她时,飞快的起身逃走。 其实已经看了全程的刘恒,嘴角忍不住弯起。这么特别的娘亲,萌萌已经很“惊喜”了罢。 想了片刻,刘恒提笔作画,全神贯注的连林喻乔什么时候到身边了都不知道。 “这样的话,不如你再把自己加进去啊!这样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了。” 看了一会儿后,林喻乔又提出建议。 刘恒画的十分不错,也确实写实。 雕花的大床上,一个白胖的娃娃躺在水红色的菱花被上,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委屈。 而一旁的床边,撑着腮坐着一个身材窈窕,穿着宫装的少妇。虽然只是侧影,仍然能看出她的风华,并且少妇看着床上的娃娃,周身溢满了温柔。 想了一会儿后,刘恒又把自己加上了。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在窗边的作画的影像。男人低头拿笔,正在画的画像,隐约就是眼前的娃娃和少妇。 “好棒!”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刘恒的画,也画完了。林喻乔看见他搁下笔,就激动的扑过去,垫脚胡乱亲着他的脸。 “子平你竟然也是个才子耶!这幅画中画简直太好了!” 实在没想到刘恒这么有创意,大画像是男人,少妇,和娃娃。画中男人在作的画,也是男人,少妇和娃娃。这样就形成了一副画中画,不论是构思还是作画,都堪称一流。 用林喻乔心里的话形容,就是一线大牌水准。 被口水袭击了一脸的刘恒,拍着她的背,将兀自激动的人安抚好,又盖上了印章。 “等等。” 林喻乔把已经穿好衣服的萌萌抱过来,拉着白嫩的小脚,踩上桌上红色的印泥。 “盖章!” 在画像的最侧面,林喻乔让萌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脚印。 也不再管这样成什么样子了,刘恒让人把画好生晾干装裱了,着人打过热水,亲自给萌萌洗掉脚上的红印。 林喻乔暗自感慨,作为被皇上洗脚的第一人,这孩子有前途啊。 刘恒的动作温柔,充满父爱,林喻乔抱着小胖子,突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庞大的深宫,尽管有很多不如意,但是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足够幸福了。 那幅画装裱好后,林喻乔和刘恒互相挨着,一起头碰头的欣赏着萌萌光着屁股的“写真”。 “等到萌萌娶妻的前一天,就送给他。” 刘恒转头,看着说完这句话,笑的一脸得意的人,不禁为她的恶趣味,同情起儿子来。 小子,到时候看到这幅画,可不要被气哭了。   ☆、第61章 因着刘恒即位后,宫里也没有什么喜事,故而三皇子即将临近的周岁宴,也算是个能借机开宴与朝臣同乐的大事了。 皇后虽然有心想挽回形象,通过大办三皇子的周岁宴来昭显名声,但是使人回禀过刘恒后,听到他也同意大办的指示,还是有些心内郁结。 毕竟皇后是按照接近太子的周岁宴制式来汇报的,她以为刘恒会主动要求缩减一应的安排和用度,实话论起来,三皇子也只是个庶子而已。 结果刘恒就像没发现似的,一点也没改动的同意了皇后的安排。 这让皇后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己行差踏错了一步的感觉,三皇子又不是她儿子,办的场面再大再好也是为她人做嫁衣,最后出风头的还是贵妃。 周岁宴自有皇后打理,而林喻乔依旧呆在自己的宫里带孩子。只是想着到时候李氏会来宫里领宴,能见着母亲了,心里也算有了个盼头。 “萌萌是不是该喂辅食了啊?” 从乳娘手里接过吃完奶,一脸满足的萌萌,林喻乔突然想起来他已经长牙了,应该能吃点东西了吧,就侧身问着“万能小助手”的江嬷嬷。 光吃奶的话,是不是小孩子营养会跟不上啊。虽然萌萌目前胖的没脖子,暂时看起来跟营养不良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是啊,过了周岁就可以开始喂了。到时候让厨上炖点鱼汤,肉粥,每次喂给三皇子少许。” 得到江嬷嬷的赞同后,摸了摸萌萌的胖脸,林喻乔有些遗憾的说,“一旦喂了辅食,萌萌就会瘦了吧?” 吃母乳的小孩,在婴儿阶段看起来比较胖,但是长的都是奶膘,一旦断奶,就很容易瘦了。 她还是喜欢圆滚滚团子一样的儿子,又好捏又身娇体柔易推倒。 “娘娘担心的话,可以再晚半年喂辅食,吃奶到三岁的也不少呢。” 江嬷嬷以为她担心儿子的健康,想了想,建议道。 “别别,还是早点吃辅食吧。” 多吃点青菜和肉类,更利于小孩子日常发育。想到儿子即将脱离丸子的状态,林喻乔就有些惆怅。 晚上见了萌萌爹,林喻乔忍不住对他感慨,“小孩子长的真快,好舍不得啊。” 刘恒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林喻乔,一同坐在榻上,听了他的话,倾身亲了下儿子的脸。 “萌萌快点长大吧,长大了才好呢,可以读书,写字,上朝,替父皇办差事。” 读书,写字那有什么好的,还是好好享受童年最重要。林喻乔微挑了下眉,心里满是不同意见。 刘恒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儿子的肥下巴,一抬头,就看见了她不赞同的表情。 “到时候萌萌三岁开蒙,也不指望你督促他好生学习了,我会多注意的,但是你可不许给他捣乱啊。” 感觉林喻乔肯定能做出这种扯后腿的事,刘恒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提前给她打好招呼。 “还早呢,学习什么的就先不提了,别把儿子吓哭了。” 干笑着,林喻乔搂住刘恒的脖子想把话题岔过去。 “怎么可能,萌萌这么聪明,定是一早就盼着学习了。” 刘恒看着儿子,信心百倍的说道。 要说起他目前的三个儿子,刘恒感觉最像自己的,就是萌萌了,因此虽然萌萌是小儿子,仍然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期待。 听着孩子爹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让儿子读书,林喻乔低头看着儿子,满是同情。 萌萌,为娘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啊。 “对了,萌萌已经快周岁了,也该有个名字了。你觉得刘阳这个名字怎么样?” 刘阳? 林喻乔拉着萌萌的手,感觉很不怎么样。 好普通的名字啊,说好的高大上霸气狂狷呢。 在前世大街上一喊声刘阳,路人里十个至少两个回头的。 总觉得刘恒虽然问她的意见,但其实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了,所以林喻乔聪明的没有吐槽,笑着点头,“不错。” 果然,接下来刘恒也很满意的说,“我想了很久才选出来这个阳字,并且已经着太史令卜了一卦,这个字和萌萌的命格也很合。”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觉得,名字对一个人的一生具有不可言说的影响,一但选定了名字,就会带动整个人命理的运势升或者降。 就这样,萌萌正式有了名字,只待他周岁宴当天公布出去。 “不管他长多大,都是我的萌萌。” 林喻乔看着正在打呵欠的萌萌,亲了下他胖嘟嘟的脸。 连刘恒也被他用小胖爪揉眼睛的动作萌到了,有些不舍得看了一会儿,才交给乳母。 “不是一般严父慈母么,你倒是看起来疼儿子。到时候我们要做慈父慈母了么?” 两人洗漱完,林喻乔想起刚才刘恒对着萌萌一脸珍爱不舍的表情,就忍不住戏谑的开口。 “小儿子嘛,自然是惹人疼爱的。” 太子和刘彦小时候,刘恒正忙着积蓄力量,暗地里策划各种推翻太子或者自己出头的事,没那么多精力去和孩子亲近。而且那时候刘恒还比较年轻,也没那个耐心体会到小孩子的萌点。 如今萌萌正赶上好时候,刘恒的大业已成,心性也已经足够成熟,正好是有精力,且爱孩子的年纪。 “好想萌萌一直不要长大,就这么小小的,抱在怀里,多可爱啊。” 林喻乔再次感慨着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感觉应该能和刘恒有共同语言。 “那还不简单,等萌萌大些了,你再生个小的不就好了。”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鼓起腮,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接收到和自己同一个频率的讯号。 目前萌萌还小,她是不打算再怀的。怎么说,也得萌萌大些,这样对她和萌萌来说,才都好。 到了萌萌周岁宴那天,江嬷嬷特意好好的为他打扮了一番。 带着小巧的虎头帽,穿着大红色的绵绸外袍,萌萌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福娃一样。 “萌。” 萌萌偶尔会吐出比较清晰的单字,ma,不,之类的,就是还不会喊爹娘。 “你也知道自己萌啊!” 看着因为换了衣服而喜滋滋的儿子,林喻乔在他脸上连啃好几口。 儿子太可爱,总是恨不得一口吞了他怎么办。林喻乔感觉自己在变态的路上,已经一路狂奔回不了头了。 尽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林喻乔亲自抱着儿子去了开宴的广宁宫。 因为是坐步撵,所以倒也不怎么累,在车上,林喻乔饶有兴致的给萌萌指点着经过的假山绿树。 一只小鸟从树梢略过,扑棱着翅膀,吸引了萌萌的注意,直到它飞远了,萌萌还用手指着比划。 “那是鸟儿。小鸟。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养几只好看的,还有会说话的鹦哥儿,你喜欢也可以养。” 重复了几遍“鸟”这个字后,想到自己小时候就很喜欢鹦哥儿,林喻乔大方的给儿子承诺道。 萌萌还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眼巴巴的抬头盯着蓝天,想再看看那只鸟经过。 到了广宁宫,林喻乔看着李氏来了不禁一笑,碍于李氏和她的座位隔了老远,不便攀谈,只能拿着儿子的胳膊向她挥了挥手,结果却被李氏瞪了一眼。 后面女眷的宴会没有什么新奇的,尽管美食众多,大家也都是草草夹了几筷子就停。 宴后,就是今天的重头戏,萌萌抓周了。 长长的红木桌上,摆着各色的笔墨纸砚,钱币,鲜花,经书,算盘,吃食,小玩意儿,绶带,简册,印章,首饰等,甚至还有胭脂。 “让三皇子去抓一个。” 皇后对着萌萌笑得慈爱,就像看自己亲生孩子一样。 林喻乔把萌萌放在桌边,他看着满桌上的东西,坐在原地等了一刻,又回头瞅着林喻乔,满是不解。 “萌萌,去抓一个你喜欢的。” 指着不远处的东西,林喻乔示意萌萌去拿。 萌萌歪了歪头,突然嘴里不甚清晰的吐出,“了。” “三皇子会叫娘了啊!” 林喻乔身边的一个二品命妇惊喜的开口,满脸讨好的看着她。 接下来众人也都开始恭喜她,夸萌萌聪明,就连皇后也不得不当众跟着夸了几句,远处的李氏也笑的与有荣焉。 虽然萌萌这么给她争脸,但是林喻乔这个做娘的心中有数,结合早上的事,她觉得,萌萌说的是鸟,不是娘。 听懂了娘亲的意思后,萌萌爬过去随手抓了一个印章,在他伸手要抓鲜花前,一边的嬷嬷赶紧开口道,“恭喜三皇子,将来必定位高权重!” 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吉利话,可是皇后和宁妃听在耳里,看着萌萌,眼底都有些深意。 在外面宴客群臣的刘恒,听说了萌萌抓到印章,也十分高兴,当场大手一挥,赏了儿子一套翰林院送来的,新编制的奉元大典。 同在群臣欢坐的宴会上,刘康看着兴致高昂,屡屡被大臣劝酒的父皇,心里有些堵。 如今他们正为了一个以后可能会是他强有力对手的弟弟庆贺,刘康虚与委蛇的应酬着,却是种感觉与这个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听着殿上的喧哗声,他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当初自己周岁时,父皇是不是也同样这么兴奋。 看了看对面正与其他大臣一起说话的刘彦,刘康被满腔的孤寂席卷,开始怀念起自己已逝的亲弟弟,刘封。只有他们,才是真正血脉相连,可以信任结交的兄弟。 下午时宴会散后,林喻乔又把李氏单独留下,一起回了衍庆宫说话。 “三皇子也大了啊。” 抱了抱萌萌,李氏感叹不已。时光倥偬,不觉间,这一世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她最小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儿子,而她,也早已两鬓斑白。 现在想起前半辈子,李氏只觉得恍若大梦一场。 随即想起了最近陈良侯府的事,李氏忍不住和林喻乔唏嘘。 “兴哥儿那孩子,看样子是熬不住了。身子太弱了,这两年就没能下床过。也不知道他走后,侯府的爵位你爹怎么安排,论起来,就该世你二哥的。可是每次我刚说个开头,你二哥就让我不用想了,还说肯定落不到咱们家,让我不用惦记了。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氏不懂,就算林喻城为了仕途不能继承爵位,也可以让林喻峰继承啊。而且兴哥儿还小,也没有后嗣,要是爵位不是她的几个儿子或者孙子继承,那不是侯府陈良侯这一脉就这么断了么。 再怎么样,李氏也不能相信,陈良侯真的这么死脑筋,宁愿让自己弟弟的孩子继承爵位,也不给自己的儿子。 “我二哥的意思就那样呗,您就听他的话,别惦记了。总归他不稀罕这个侯府,我那其他几个哥哥必然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好不容易才脱离出来,怎么又能再被侯府拴上。” 林喻乔安慰着母亲,想着对于此事,二哥心里必然是有章程的。 而且林喻琪夫妇当年使计害了刘封,这个仇怎么能善了,刘恒是看在她和二哥的份上,没有公开发落而已,但是未必就不会对侯府没有成见。 从她被封后,陈良侯这个做爹的都没有跟着赐封,就能想出刘恒的意思来。 “唉,我这不就是觉得替你二哥他们委屈么!” 李氏想起前世为了世子之位,她和几个孩子下场惨烈,今世他们各自有了出路,却又只能与侯府继承权失之交臂,心头有些遗憾。 “不用委屈呀,二哥他们自己会闯出更亮堂的路!” 林喻乔对于几个哥哥的本事,是十分信任的。他们不需要靠着侯府也能实现自我价值,也不会想让侯府牵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 点了点头,李氏最终也放下了这件事。既然几个孩子都对这个侯府没有想法,她也不再执着,侯府接下来怎么样,就和他们一家人没多大关系了。 等晚上刘恒回来后,第一句话是,“听说萌萌会叫娘了?” 他一直费尽心思的教萌萌喊爹,结果他先叫了娘,让刘恒心中有些许的嫉妒。 还没等林喻乔回话,先迎接刘恒的,就是萌萌一个清晰地吐字,“鸟。” 林喻乔“哼”了一声,在刘恒的笑容里把早上萌萌见了鸟很感兴趣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好儿子,喜欢鸟,明天父皇让人给你送两只好看的!” 许诺完后,不管林喻乔瞪他的目光,刘恒心情甚好的摸着萌萌的脑袋,继续教他喊爹。 要让儿子叫人,刘恒先对着萌萌每天喊十几遍的“爹”,林喻乔笑的不怀好意,超级想替萌萌答一声,“唉,儿子!” 刘恒今天兴致很高,除了儿子满周岁外,他这段日子里的布置,也到了收网的阶段,今天早上得到信,说已经找到信阳王勾结左武卫将军的铁证了。 等他把信阳王和鲁阳王都收拾了以后,继续敲打他剩下的兄弟们,而且后宫的黄门和宫女,也要重新整顿一番了。 果不其然,不久后,先是爆发了鲁阳王封地的署僚举报鲁阳王养私兵准备谋反,接着信阳王和左武卫将军勾结,准备兴兵作乱的消息也爆了出来,一时朝野震动。 对于这两个兄弟,刘恒也没有客气,把鲁阳王和信阳王一口气全撸了,不仅赐死这两个兄弟,连同两个王府的家人,都被流放。左武卫将军,也被满门抄斩。 等萌萌能清晰的叫出爹娘来时,林喻乔又听说了兴哥儿和祖母张氏相继过世的消息。 由于林喻城几人并没有想继承侯府的意思,一直低调乖顺的林二老爷忍不住心动了,想让自己的儿子,全哥儿继承侯府。 为此,二老爷一边找几个宗族的族老活动,一边让嫡妻何其芳帮着李氏一起处理侯府的丧事。 由于兴哥儿也没留下后嗣就走了,陈良侯听说消息后就晕过去了。等他醒来后,病的越发严重,昏昏沉沉的躺着,身体也没法动弹。 在知道二老爷的想法后,陈良侯心中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舍不得爵位落到二房,因此,特意找人让林喻城过去见他。 对于陈良侯松口,想让他继承侯府的话,林喻城一点都没有心动,明确地第一时间拒绝了。 他多年拼搏,终于换来了如今的官位,把持乾坤的又是英主,正该他一展所长的时候,对他而言,侯府只是累赘,他一点也看不在眼。 “你这个孽子!” 陈良侯虽然知道林喻城意不在侯府,可是在他病中向林喻城服软的时候,他竟然还拒绝,这就让陈良侯气的喘不上气来。 “不仅是我,便是下面的几个弟弟,也是无心侯府的。况且我们都早已经分了出去,不再属于侯府一支了。二叔这些年也不容易,父亲不如让二叔家的全哥儿袭了爵位罢,也全了你们兄弟之情。” 林喻城看着陈良侯气的脸红脖子粗,也觉得有些悲凉。这一辈子,他们的父子情分清浅,他只有将自己幼时的遗憾,都补给儿子,努力做了好父亲。 陈良侯并不想死心,又想让李氏去劝几个孩子。他想得明白,无论是谁做了世子,继承侯府,也都是他的血脉,他这一支的娣脉就算没有断。 “不用了,你别白费心了。当初你和老太太是怎么防着他们的,你已经忘了么?现在还反过来再求着他们继承侯府,不觉得可笑吗?” 李氏安静的看着陈良侯,她早就被儿女提前劝解过,因此,对于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心动。 “你……” 气怒交加,陈良侯眼前一阵阵恍惚,等他再睁开眼时,李氏已经转身出去了。 夫妻一场,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李氏亦觉得荒唐。 上辈子她凄凉的死在尼姑庵里,这辈子,就当陈良侯还给她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记不怨,只是期待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他了。 最终,陈良侯府的爵位还是给了二叔家的全哥儿,但是刘恒批复后因着二房袭爵,嫡枝已断,将陈良侯府降了爵。 此后,延续了一百多年历史的陈良侯府再也不复存在,变成了陈良子府。 林喻乔并没有太过悲伤,反而更加关注随后出现的后宫大清理活动。 宫里严肃清理整顿了一批宫女和黄门,还挖出了不少后宫秘辛。 比如,当年让建武帝的吕才女怀了孕的,并不是废太子,而是吕才女宫里的一个黄门。那个黄门进宫时年纪还小,去势没有清理干净,后来渐渐长成后又发育了,故而还能使女人孕子。 并且还查出了有黄门曾经淫*秽后宫妃嫔的事,包括已经被吉儿杀死的黄三,他们曾经在后宫欺男霸女的事被查出来后,不仅皇后等人觉得骇人听闻,刘恒也勃然大怒,没想到后宫还有这等肮脏的事。 将查出行为不轨的黄门和宫女人全部处死后,刘恒又重新安排了后宫的运作状况,正好趁此机会削减开支,减少了宫里人多混杂,冗官冗费的情况。 处理好这些事后,刘恒就要带着太子出巡,一起去泰山祭天封禅。   ☆、第62章 .22发|表 在走的前一天晚上,林喻乔反复的问着,“真的不能带我去吗?” 刘恒无奈的揽过她的腰,“萌萌还小呢,你舍得扔下他一个人在宫里?” 想想儿子,林喻乔确实也不放心,可是她真的很想跟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虽然来到这个世上十八年,都是锦衣玉食,生活奢侈,但是真的很闷,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看的都是四角天空。进了宫后,更是没有能出去看看的机会了。 在王府做侧妃时,她也曾经出去过,但是当时情况又不好,根本没有悠闲看风景的心情。并且还九死一生,在深山老林里差点回不来,那一趟出行,也不算什么美妙的回忆。 “可是你一去那么久,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林喻乔在刘恒怀里拱来拱去的撒娇,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不甘心不能跟着一起去。 受不了她缠,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刘恒考虑了片刻,下定决心。 “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出去秋狄,这样总行了吧!” “什么时候去?” 果然,一听到他松口给了承诺,怀里的人立马抬起头来,眼睛放光。 “过几年!” 听着时间还有那么久,林喻乔精神又低落起来了。 “你啊!我又不是出去玩,来回又要赶时间,一路上都在赶路,你去了也一样会闷。” 刘恒用手指顺着她的长发,温言相劝。 “那你也不许带后宫其他人去!” 抱着刘恒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林喻乔又想起了重要的事,继续要求道。 “不带,谁也不带。” 想到自己不能跟着,其他人也一样不能,林喻乔的心平衡下来,只是仍有些怏怏,粘在刘恒身上让他继续给顺毛。 其实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刘恒对她的耐性和包容简直看不到底线,也让她的性子越发随意起来。 并且自从登基后,刘恒从来没有两人相处时在她面前用过“朕”,与她说话都是你来我去的。按理说他那么爱讲规矩,应该注重这个的,刘恒却始终都由着她,一直保持着轻松自在的氛围。 她记得之前刘恒虽然对她有情,可是仍然会顾忌很多,为了后宅平衡始终与她有点距离。 可是如今,她已经后宫独宠很久了,而刘恒反而与她愈见亲密,连皇后的坤宁宫都不怎么踏足。 后知后觉间,林喻乔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难道刘恒真的想开了还是皇后做了什么让他厌恶的事? 或者说,真爱的力量就是这么厉害? 林喻乔想不明白,却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已经是上天的超额馈赠了,如果两个人能一直恩爱长久,她也再别无所求。 “来回那么久,你要给我带礼物啊!” 车马交通不便,去泰山封禅一来一回,刘恒需要离开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想起爱人久别,林喻乔心中不禁涌起了小女人情怀。 “你要什么?” 刘恒有些不解,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啊,她还会想要什么。难道是泰安当地的物产? 那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千里迢迢的带回来的,刘恒开始思索起来。 “路上为我摘下划过你肩头的第一根树枝,当做礼物带回来吧!” “恩?为什么要树枝?” “这样你带着树枝,就能一路上都想起我了!” 这句话还是当年林喻乔看童话时看到的,觉得特别有感觉。可惜当年是单身狗,没有办法用上,如今终于可以当做情话讲给刘恒听了。 听着她的话,刘恒下意识的开口,“一路上我都是坐在马车里,怎么给你摘树枝?“ 而且他还有奏表要看,身边怎么可能一直放着一根树枝。 林喻乔本来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刘恒,等着他感动的回复,结果不料,却等来了他从实际出发做的反驳。 一句话毁掉小清新啊! 被噎回去后,林喻乔捂住脸捶着床榻,气氛和离情什么的也全都没了。 “你别伤心啊,我到时候试试看,给你找找。” 不能理解她对于树枝的执着,但是刘恒看着她好像特别失望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改口道。 叹了口气,林喻乔想明白了,对刘恒还是不要来虚的了,玩情调什么的最后吐血的还是自己,直接扑上去用动作表达最直观。 当然,这种方式也是刘恒喜闻乐见的,看着林喻乔恢复了精神,转而开始压在自己身上动作,他也松了口气。 同时,刘恒一边回应着她的热情,一边心里有些好笑,她的情绪变化还真快呢,一会儿风雨一会儿艳阳的。 但是他喜欢的,就是她的简单直白,高兴不高兴的都直接表现出来,在他面前将所有情绪表现的一览无余的展现。 激情过后,林喻乔疲惫的趴在刘恒怀里,晕晕欲睡,却突然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我会记得想你。”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哑,仿若音色绝美的大提琴声,沉沉的从耳朵灌入她的心里,留下经久的余音。她嘴角弯起,闭上眼睛放心的睡去。 爱上一个帝王,始终是一件有压力的事,多少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先例,可是刘恒仍然给足了她安全感。 两个人在一起,除去最初倾心时乍然而起的激流涌动,在实际的岁月相伴中,就是互相接受和容纳的过程。 刘恒并不是多么儿女情长的人,性格又寡淡,做不出超越理智的事,他的情意属于细水流长的类型,需要时间才能体会到他的好处,感觉到他的醇厚绵长。 第二日,林喻乔起来后,刘恒早就已经走了。 她卡着时间去给皇后请安时,意外地发现皇后竟然心情相当好。 不过想想也就可以理解,刘恒带刘康去封禅,一方面是巩固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正式把刘康的身份昭告天下,为刘康的太子之位上了一层保险。 “三皇子如今也渐渐大起来了,贵妃有空就带着三皇子过来,让大公主也见见弟弟。” 人家都这么说了,林喻乔也只能点头答应,虽然她其实挺不喜欢刘绫的。 于是过了几天,林喻乔带着萌萌去了坤宁宫。 “这是大姐姐。” 盛夏时节,林喻乔抱着萌萌有些微汗意,指着刘绫让他叫人。 自从会叫爹娘后,萌萌的发音渐渐清楚,虽然还是只能蹦单字,但是基本上能够学着说话沟通了。 “姐。” 萌萌很给面子,笑眯眯的开口叫了声。 刘绫已经近八岁,穿着淡紫色的云锦广袖衣裙,额上带着一条海棠滴翠的华盛,看上去依旧是气势十足。 “这是你三弟弟,刘阳,上次在周岁宴上你们也没机会亲近。以后绫儿要做个好姐姐,多带着弟弟玩。” 皇后揽着刘绫,亲切的给她介绍萌萌。而林喻乔听着她的话,却暗自警惕起来。 她还以为皇后只是心血来潮,让她把儿子带着露露脸刷一把慈爱的名声就算了,结果她现在是打着长期接触的主意呢。 “大公主有长姐风范呢。” 虽然刘绫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萌萌,但是林喻乔还是不太放心让他俩接触,夸完刘绫就想把儿子抱起来。 “让她们姐俩自己玩吧。” 不满意刘绫站那么远,说完后,皇后就示意让刘绫牵着萌萌的手,一起多亲近一下。 萌萌不太喜欢接近生人,挣脱了刘绫的手,跌跌撞撞的要向林喻乔这边跑。 见萌萌这么不给面子,刘绫心里也有点火,便继续过去拉他,弯下身子哄道。 “走,三皇子,跟着姐姐去玩吧。”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很给脸了,可是萌萌就是不乐意,一直试图挣扎,过程中,还踩上了刘绫的裙子。 “三皇子还小呢,有些认生,大些就好了。” 赶紧过去把急的要哭的儿子抱在怀里,林喻乔心疼不已,转过身来解释着。 萌萌回到母亲怀里,委屈的掉下泪珠,更是把林喻乔心疼坏了,轻轻的给他擦掉眼泪,抱在怀里拍着。 “三皇子也困了,等改天妾再带他过来玩吧。” 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看到萌萌的胳膊都被刘绫抓红了,林喻乔心中一阵不满,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带萌萌过去皇后那里了。 等林喻乔一离开,刘恒就皱起眉,“真讨厌!” 看着裙角的脚印,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就和皇后说要回去衣服。 本来试图想借机亲近三皇子的,看着女儿这么不配合,皇后心里有些生气,准备数落她几句。 “三皇子还小呢,看贵妃这么眼珠子似的宝贝着,以后也不像个能成器的,娘娘也不必忧心,倒惹得大公主不痛快。” 在一边的周嬷嬷了解皇后的忧虑,宽解她道。 “对!那么爱哭,像个姑娘似的。” 萌萌的长相虽然更像刘恒,可是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随了林喻乔,看起来既可爱又俊秀。但是落到刘绫眼里,就特别碍眼。 她对于林喻乔一直就有敌意,自从之前在被她看到自己磕掉一颗门牙的狼狈相,更是对她心存抵触。她看林喻乔不顺眼,看三皇子也就喜欢不起来。 “你住嘴!怎么说那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好这么说话。” 皇后严厉的呵斥了刘绫,看着她依旧不驯的目光,有些头疼起来。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关起来,直到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礼仪两个字了,再放出来。” 听起来皇后的威胁像是能作数的样子,刘绫也不敢跟她继续犟着了,老实地低头认起错来。 “一个个的,就没有能让我省心的。” 挥手让刘绫回去,皇后坐在榻上叹了口气。 随即想起了跟着刘恒一起去泰山的刘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讨得刘恒的欢心。 难得没有刘彦跟着,一路上纯粹就是刘康和刘恒的父子相处时间,皇后心中有些忧虑,知道刘康也不是特别机灵,希望他能够表现的更出色一些。 皇后有点后悔,前几天她应该在最后时间把刘康召进宫来再嘱咐几句的。 另外,皇后还在操心着刘康的婚事。 今年刘康已经十七了,但是太子妃人选依旧没定下来。 皇帝守孝是以日代年,只用守二十七日孝。可是诸王、世子、王妃、郡主、内使、宫人俱斩衰三年。等守完孝,刘康就十九了,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 所以必须要先把人选定下来,等刘康一除服,就能够商量婚期。 皇后自知自己的娘家人全都没有什么大才干,只怕以后也不怎么能成为刘康的助力,因此一心想为刘康寻一个背景殷实,并且日后能够用得上的岳家,已经为此暗自摸寻了很久。 目前皇后在内阁次辅李秉之的孙女和文华殿大学士张冲的小女儿,以及安阳侯的嫡长女这三个姑娘中犹豫,另外,还考虑了几个侧妃的人选,都是家世和人品俱佳,并且父兄得力的,只是皇后拿不准的是,不知道刘恒到时候会不会同意她的选择。 在为刘康娶妻上,皇后也有些进退维谷。要是找实惠的,生怕显得刘康太有野心,也容易为刘恒不喜。可是不找得力的岳家,以后几个弟弟们大了,刘康的太子之位,更是要立不稳了。   ☆、第63章 在回京的路上,刘恒看着车窗外经过的偏偏农田,陷入沉思。 登山祭天的前一天,他就听到总管汇报,说是皇太子私幸了一个行宫伺候的宫女。 其实刘康至今没有娶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找个女人也不算多大点事,但是按理来讲,行宫的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便是刘康身为太子,皇上没有赐给他女人,他也是不能乱来的。 当时刘恒思考了片刻,就着人帮刘康把这个过错掩过去了。毕竟刘康私幸宫女,认真算起来,也是僭越了。若是被人知晓,难免会成为被攻歼的污点。 刘恒自己一向是女色上淡薄,虽然从不以此来限制刘康,但是对于这方面总是多有忽视的。 因此没有想到刘康的需求,只是他觉得,刘康想要人可以直接和他说,一切都落到明处多好。明明有大路他却偏要绕弯路,这让刘恒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到底还是自己儿子,刘恒命人帮刘康把这个事盖过去,只等刘康自己亲口来和他说这件事。顺便他们父子也可以借此深入的沟通一次,刘恒想到刘康的孝期过后就要娶太子妃了,也想问问他的意思。 只是,他一直在等刘康主动告知,可是一直到归程,都没等到。刘康就这样事后装作若无其事,反而更让刘恒生气。 刘康这样的行为,在刘恒眼里,无异于是逃避责任。尤其是在听说他们前脚刚走,刘康就让人偷摸将那个宫女处理了时,刘恒更是叹息。 忍着怒气将太子叫到车上,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样子,到嘴边的训斥又都咽了回去。 到底刘康已经长成了,若是因为私幸宫女这样的尴尬事训斥于他,难免有些伤他的脸面。 随意说了几句,刘恒就让他离开了。到底,刘康没有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还是没有主动交代自己在行宫做的事。 想到刘康一路上中的表现,刘恒也是失望。 小时候还能说这个儿子性格敦厚纯善,现在刘康大起来了,各方面都只能算是中平,沉不住气,也至今没表现出什么才干。 甚至来时的路上,刘恒拿京都送来的奏表给刘康看,刘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请罪。 这让本来有心指导下儿子的刘恒有些心中郁结,虽然天家便是父子也有君臣之分,可是这不代表身份就能抹杀掉父子之情了。 刘恒有些不知道该拿刘康怎么办才好了,他是想与儿子亲近的,可是刘康一路上从来没有主动请见过,都要他专门传召才会过来。既然他这么不情愿,刘恒也不好勉强。 但是刘康可以逃避他,逃避自己犯的错,却不能逃避自己身为太子的身份和责任。 刘恒自己也是从那个腥风血雨的夺嫡路上,劈风斩浪的一路过来的,他不会忘记当时的凶险和艰难。刘康虽然是太子,可是这个身份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就连刘恒自己都不敢保证,日后几个儿子长成后会有什么局面。从心里说,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经历一场动乱,踏着血路往前走。 所以他有意识的将太子刘康和二皇子刘彦的待遇都拉大,刘康的身份早定,各种待遇也比刘彦超出很多。 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老实说,论起机灵聪敏,刘康比刘彦差远了。以后刘彦会不会真心的服气刘康这个太子,刘恒也是心中没底。 刘恒心中对于刘康能否胜任太子之位,也是越来越怀疑。 只是现在的难点在于,只要皇后还在,刘康就是嫡长子,必然会是礼法上最名正言顺的太子。哪怕日后刘康真的不能胜任太子之位,他想立其他的儿子,也非得连带将皇后一起换了。 再看看吧,说不定娶了太子妃,刘康会长大的。 叹了一口气,想着如今到底还是说什么都尚早,刘恒只能说服自己再继续耐心的等刘康长进。 并且,刘康各方面中平,刘彦却太过于精明圆滑,锋芒外漏,也不是他心里能够接替自己的最佳人选。 人存留一世,都需要好名声作支撑,可是刘彦想着与每个人都交好,谁都不得罪,反倒失了立场。这并不叫会做人,日久天长之后自身压力会越来越大,矛盾也越来越多,经营的再仔细的关系网,也会碎裂。 作为一国之主,最需要的就是要拥有自己坚定的立场,这样才不会被大臣牵着鼻子走。 虽然刘彦的每个师傅都对他赞不绝口,但是刘恒能感觉出来,他的聪明随着长大,越来越浮于表面。 而另一辆车上,刘康也在愁眉苦脸的。之前在刘恒面前时,他总觉得父皇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确定那件事做的不留痕迹了么?” 在听到心腹肯定的答复后,感觉仍然并不安心。 他酒后幸了宫女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是丑闻。而且关键他还在孝期,到时候免不了背上一个好色的名声。 而且他也不敢让父皇知道这件事,私幸宫女,总是显得他为人不够端方严谨,也不自制,他担心父皇会因此对他失望。 本来他下面就有二弟在虎视眈眈了,又有贵妃所出的三弟这个潜在的威胁,他心中的压迫感十足,若是再失了父皇的心,他这个太子更是要当的艰难。 可是,刘康越来越感觉到父皇与他的感情日益生疏浅淡。在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和预想一样,与父皇多多交流,反而父皇召见他的机会很少。 他也不敢主动求见,到底要顾及身份体面,免得落到其他人眼里,显得他太过媚上。君父君父,虽然他们是父子,可到底先是君臣,他必要守礼,不能再和以前王府时一样,无所顾忌。 于是,一路上这父子两个各怀心思,一直到回宫,都没有推心置腹的交谈一番。 晚上,刘恒在去衍庆宫时,让人将路上准备的“礼物”也带了过去。 他一进门,先拥上来的就是小胖子一枚。 “爹!” 萌萌叫的铿锵有力,唾沫四溅。 抱过胖儿子,刘恒心里十分熨帖,他还以为萌萌年纪那么小,他一走两个多月不见,萌萌会与自己生疏呢。 萌萌搂着刘恒的脖子,笑眯眯的与他脸贴脸。侧过头亲了儿子的侧脸一下,刘恒想着,到底还是儿子小时候更容易亲近,一旦长大了,就像刘康那样,不自觉的与他疏远了。 “你叫爹也不管用,还是要吃菜!” 林喻乔也走到刘恒身边,与萌萌大眼瞪小眼。 这孩子太精乖了,喂的辅食只吃肉不吃菜,强迫让他吃,人家一不留神就跑了。 现在看到刘恒进来,就像看到救星了一样,瞬间趾高气扬起来,抬脸俯视着她,再不是刚才被喂不喜欢吃的东西满脸委屈的小可怜了。 “你们闹腾什么呢?” 刘恒拉过林喻乔一同进屋,把儿子放在榻上,与她一左一右的落座。 “我发现了萌萌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不爱吃菜!” 以前林喻乔都有些敬佩儿子的,不怎么爱玩玩具,不爱哭,按时吃按时睡,很乖巧很好带,简直人见人夸的好孩子有木有。 终于让她发现了萌萌的缺点,林喻乔简直和发现新大陆一样,特别激动。终于正常了,这才对嘛,孩子太完美了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有压力。 听着林喻乔夸张的语气,刘恒瞬间失笑,这算什么问题,她至于这么郑重其事的向他宣告么。 “各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嘛,他不喜欢你不要强迫他接受。” “可是不吃菜对小孩子身体不好!” 对于孩子爹这么没有底线的纵容,林喻乔震惊之余,赶紧抻过头去反驳。 觉得她瞪大了眼睛的表情十分可爱,刘恒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萌萌还小,以后能自己吃饭了,再教导他吃菜也不迟。现在这样硬来,反而对他不好。你放心好了,萌萌大些了,不用说也会自己体会到的。” 只要不是大的原则性的问题,刘恒觉得该对孩子宽容些的。 关于教育孩子,刘恒的核心思想是顺其自然。觉得该教育的就传授经验和知识,该是孩子自己领悟的就要放手。 咬了一下刘恒的手腕,林喻乔觉得难以置信,说好的严父慈母呢,怎么现在会整个角色倒置。 “不行的,就要现在开始,趁着他还小,赶紧把问题纠正过来,他也只是难受一时而已。要是拖到大了,再改过来会更困难的。” 林喻乔认真地反驳,让刘恒挑了挑眉。他实在没想到,一直以为会无底线纵容孩子的林喻乔,会这么一丝不苟的关注孩子的教育。 “所以说,你爹回来了也不管用,明儿起你不吃菜,就没有肉了。” 捏着儿子的脸,林喻乔笑着看着他有些懵懂的眼神,现在不懂不要紧,明天就亲身经历了。 让乳母接过儿子,林喻乔就趴在刘恒怀里磨蹭。 “终于回来了,再见不到你,我就要生病了。” “恩?” 听了林喻乔的话,刘恒不解的挑眉看她。 “入骨相思知不知啊!” 将刘恒的手拿过来放在胸口,林喻乔美眸中华光流转,笑容璨璨。 这情话太甜了,刘恒温柔的与她对视,慢慢贴近中,手也顺势一直没拿下来。 第二天,林喻乔起来后,才想起昨天刘恒带回来的东西。 敞开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柳枝,还附有一张纸笺。 九陌云初霁,皇衢柳已新。 一边的江嬷嬷看到一根柳枝,心忽的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喻乔。 想起从前在锦盒里看到竹笛时,她哭的那么难过,不会是两人又出什么事了吧? 直到看着林喻乔嘴角越来越弯,笑的甜蜜又满足,江嬷嬷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个主子总是喜欢送不一样的东西? 怀揣着满心的不解,江嬷嬷暗自摇着头,自去做别的去了。   ☆、第64章 刘恒和刘康回宫后,皇后心中一直惦记着刘康一路上的表现,就将刘康身边的黄门三福叫进宫来问话。 三福是皇后特意为刘康选的人,平日被授以任务,一直注意着刘康的动向,经皇后问起,三福就把刘康一路上的所做所为全都说了一遍。 “这孩子!” 听说刘康并没有主动去请见过刘恒,也没有把握住机会多与刘恒亲近时,皇后差点气了个仰倒。她万分后悔,当初临行前,自己确实应该再把儿子叫进宫来嘱咐一下的。 她一个没注意到,结果刘康就没有做好,这让皇后又无力又气闷。 他怎么就分不清楚哪是主哪是次呢,这时候是该拘泥礼节的时候吗! 听说刘康一路上都畏惧人言,不敢主动往前凑,还特意与刘恒相处时谨守礼仪,皇后气极,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仪态,但是暗自扯着袖口,差点连镶边都扯下来。 皇后不禁想着,要是这时候去的是刘彦,必然会一直找机会呆在刘恒身边,向他请教各种问题,讨得刘恒的欢心。 在三福说起刘康在泰安行宫醉酒,找了一个宫女伺候后,皇后更是快要按捺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 “事后怎么处理的?这事皇上知道吗?” 接连问起最关心的话题,皇后已经彻底转移重点,不再期待刘康能够更进一步,表现优异赢得刘恒的关注了,只要他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就算好的了。 “离开行宫上路后,太子吩咐于德元将人悄悄处理掉了。皇上并未发觉。”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刘康也不敢让人给宫女熬避子汤,更是害怕万一宫女将这事说了出去,再给他带来祸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人把这个宫女掳到行宫偏僻处暗杀了。 刘康笃定这事就算日后被发现了,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皇后叹了口气,让三福出去了。 私幸宫女本就是僭越了,既然已经做了,要事后弥补,不是应该先去向刘恒请罪认错么。以皇后对刘恒的了解,刘恒至少有九成希望不会怪罪他。 这样既能减少因此牵扯到的麻烦,也能尽快讲这个事顺过去。 可是刘康不这么想,有直道不走,却自己把这事揽下,藏着掖着,由此多做了那么多事,也将这事被发现的危险提高了好几倍。这让皇后已经气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这孩子怎么越长大,反而不如小时候了呢” 皇后歪在榻上,无力地感叹着。 小时候的刘康虽然也不算特别资质出众,可也是乖巧上进,挺有灵气的孩子。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歪成这个样子了。 “太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些,不经事,以后娶了太子妃,有了太子妃的劝勉看顾,就自然会好了。” 周嬷嬷一边宽解着皇后,一边端过来一晚血燕。皇后的苦处,只有她清楚。 太子处境让人忧心,大公主也还不懂事,还有个二皇子在一旁尽出风头,而皇上又一心被贵妃迷了心窍,眼里再也看不得别人,这样的内忧外患里,皇后还要处理整个后宫的宫务,简直面面俱到,事事都要操心受累,故而不管怎么补,气色都不好。 “找人去给太子传话,让他明日过来见我!” 将一肚子的气都咽下,皇后想着她不能再放手了,一定要加强对刘康的教导,再继续放任刘康,他一定会越来越被刘恒厌弃。 在东宫,刘康听黄门回禀,说皇后传话让他进宫,就皱起了眉。 他已经知道皇后先将三福叫过去问话了,并且对于他在封禅一路上的表现也都尽知了。 自己种种的表现都不尽人意,刘康为此心中也是羞愧,觉得自己愧对母后。在这样的负罪感下,刘康心里压力也大起来,想到要去见母后就有种烦躁感。 在刘康的预料中,他进了坤宁宫后,就受到皇后的一顿训斥。 “你看看自己一路上都做了些什么!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本来尽力控制情绪的,但是说着说着,就越来越愤怒,看着刘康沉默不语的低头,心中火气更旺,越发觉得他木讷。 “就你这样,怎么能及得上刘彦,日后刘彦长成了,你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得住吗!” 由于三皇子年纪差距过大,皇后等人也下意识的没把他算上,刘康目前的劲敌,就唯有书房里备受师傅夸奖的刘彦。 听着皇后的话,刘康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陡然爆发,在各种复杂心绪的交织下,尽数变成了对眼下一切的厌恶和烦闷。 “母后还请慎言!” 刘康提高了声音,梗着脖子看着皇后,呼吸急促,胸脯也不断地起伏着。 其实刚才的那句话,皇后说完后就后悔了,但是此时看着刘康明显含有抵抗的情绪,也一时没法软下来。 “儿臣已经长大了,该做什么自然心中有所筹划,不需要母后再费心!” 硬邦邦的扔下这句话,刘康就拂袖而去。 对于刘康最后只差指着鼻子说“你不要多管闲事”,皇后既惊诧又伤心,还没等刘康完全出殿门,就压抑着哭起来。 实际上听到母亲的哭声了,刘康心里苦涩又后悔,却像身后有东西追赶一样,越走越快,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 回去后,刘康的心也安静不下来,母亲的哭声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着。想着自己既没有本事压下弟弟出头,又惹得母亲伤心,简直是无用的废物,被强烈的自厌情绪包围着,刘康看身边什么都不顺眼。 旁边的小黄门二元正给刘康倒酒,本来顿住动作,想劝几句的,却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瞪,吓得失手打碎了杯子。 “请殿下恕罪!” 二元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来磕头,心中暗自叫苦。正好太子心情不好,他在这关节犯了错,必然要吃一番苦头了。 “拉下去打五十板子!” 借酒浇愁,加上强烈的心情波动,刘康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脑海里满是各种疯狂的想法,双眼中一片血色。 “殿下饶命啊!” 听说要挨五十板子,二元立刻瘫软了,咕咚咕咚的用力磕头求饶。 一旁的三福也跪下来,为二元求情。一般惩戒就是二十板子,五十板子下去,人就要废了。 看着二元头上的血迹,刘康眼底更为疯狂。 想着自己事事都不顺心,不被父母喜欢,就连下人都看不上他,不尽心伺候,越想越完全偏执了的刘康,不理会他的求饶,硬是让人将二元拖了下去。 三福胆战心惊的继续给他倒酒,刘康听着窗外传来的二元的惨叫声,心里竟然获得了异样的平静和满足。将二元的惨状脑补成刘彦的遭遇,刘康放下酒杯嗤笑起来。 二元被打了五十板子,抬回屋去后,当晚就熬不住了,没撑到天亮,身体就已经冰冷。 尽管及时封锁了消息,可是东宫打死了一个伺候的黄门这样的劲爆传闻,几天之内久不胫而走,刘恒听说后,也在书房里沉默了好一晌。 他一向立身以德,即位后也是行仁政,如今刘康在东宫滥用酷刑,让他十分反感。 尽管刘恒向来注意给太子体面,凡事想让他自己领会理解错处,也是忍不住把太子叫去训话。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对自己当时的行为,也是深为悔恨,日日不得安,儿臣如今已经将打死的黄门好生安葬了。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处,是儿臣没能宽以待人,请父皇问罪。” 没等刘恒多言什么,刘康即跪下痛哭流涕的认错,看起来确实十分不安,又充满悔恨。 刘康认错认得很到位,刘恒倒是不好再继续开口训斥他了。 看着儿子已经知道错了,刘恒还是念在他年纪尚轻,不知轻重的份上,免不得再宽容一次。 “你需好生记住这次的教训,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想了想,刘恒最后留下一句劝勉,就放过了刘康。 而皇后虽然之前被刘康的言行气到了,很是伤心了一阵,但到底刘康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听说他被刘恒叫去训话,依然十分担心。 从刘恒那里出来后,刘康就去了坤宁宫。 望见皇后担心焦急的眼神,刘恒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母后,都是儿臣混账!” 哽咽着跪在皇后脚下,刘康泣不成言。 “我的儿。” 做母亲的对于孩子,总是最无私和最宽容的。看着刘康的样子,皇后的眼泪也掉下来了,抚着刘康的后背安慰他。 一番发泄后,两人心照不宣的自动将前面发生过的争执不快尽数抛在脑后,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景和宫里,宁妃与二皇子相对而坐,正捧茶对弈。 “大哥这次可是自己栽了跟头,可惜父皇仍然不舍得处置他,还帮他把传言压了下去。” 刘彦心中十分遗憾,东宫打死了黄门这么大的热闹,却最终草草收场,在他预期中会出现的各种场景,也全都没有出现。 宁妃也是心中扼腕,但是她知道,刘恒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这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现在宽容了刘康,刘恒还是不会忘记。 “你该如何还是如何,也别忘了多和你大哥亲近。只要你的节奏不乱,你大哥总会沉不住气,到时候不用你刻意做什么,他自己就会塌下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需戒骄戒躁,谨守忍耐二字。” 对于宁妃的训勉,刘彦落下一子后,点头应诺。 两人继续执子,在黑白场上厮杀。 “母妃还是如此厉害!” 又被宁妃赢了三子,刘彦满是佩服。他的棋技就是母亲所授,可是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赢过母妃过。 宁妃心思缜密,棋路也是环环相扣,不知不觉间就让他落入陷阱,直到被围堵了,才反应过来。在刘彦看来,母亲胸中自有丘壑,若是托身为男儿,不知道会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 “我儿还需努力啊!” 慈爱的看着刘彦,宁妃笑的温婉。虽然出身不显,但是宁妃从小也是受了良好的教育,长大后饱读诗书,最能沉得住气。忍耐二字,就是她摸索半生得到的智慧,她实在是刻入了骨髓。 “彦儿,你父皇当年也是做了多年的淮阳王,你需以他为榜样。” 刘彦乖顺的点头,认真地听着母亲的嘱咐。 看着听话听懂的刘彦,宁妃心中满是骄傲。 她从小培养出来的儿子,事事优秀,精明能干,她深信,将来总有一天,刘恒会发现,刘彦才是最像他,也是最优秀的继承人。 日子继续平静的过着,随着萌萌腿脚越来越利索,一向深居简出的林喻乔,也转变了生活作息,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儿子去御花园溜几圈。 萌萌小朋友成功的战胜了讨厌蔬菜的恶习,给什么吃什么,乖巧的让林喻乔这个做娘的,再也猜不到他爱吃什么了。 “萌萌,母妃让人给你做鲜肉月饼好不好?” 林喻乔看着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块灯芯糕啃着的儿子,试探的问着,上次好像见他还挺喜欢吃鲜肉月饼的。 “好。” 萌萌听着母亲的话乖乖点头答应。 渐渐地,萌萌褪去了婴儿时期肥嘟嘟的脸和双下巴,变成了清俊的小小少年,乖巧的坐在那里,周身便萦绕着能使人安静的气场。 “你没有很兴奋!” 挫败的垮下脸,林喻乔也拿过一块灯芯糕。萌萌吃饭很好,点心每天就啃两块,不管多好吃,多了也不会再要。 而且他自己吃菜和挑点心的话,只会挑离自己最近的那盘。问什么,都回答很喜欢。 吃完一块点心,萌萌就跳下椅子,让身边的嬷嬷擦脸净手。 “取红花,取白雪,与儿洗面作光悦;取白雪,取红花,与儿洗面作妍华;取花红,取雪白,与儿洗面作光泽;取雪白,取花红,与儿洗面作华容。” 打理好仪表后,萌萌自己口中念念有声,看着母妃继续吃点心,等着她吃完后,带自己出去逛花园。 “你,你竟然学会了!” 林喻乔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觉得好不可思议。她只是经常在萌萌洗脸时,为他念起这首挺有爱的洗脸儿歌,从来没有刻意的教过他,他竟然现在已经自己会背了。 “萌萌好聪明啊!” 惊喜过后,林喻乔再次在心里肯定,自己儿子就是个天才!满心骄傲,抱着萌萌的头搂在怀里,林喻乔又用力亲了几下他的脸。 “母妃,你克制一点,克制一点啦!” 萌萌伸手推拒着经常太过热情的母亲,嫌弃的看着她手上和嘴角都是油渍。最终人小力微,推不动她,刚洗完的脸上也沾上了油渍。 看着儿子默默的又过去让人给他打水重新洗脸换衣服,林喻乔摸摸鼻子,做人随性一点多好,洁癖神马的真不可爱。 晚上,刘恒来时,林喻乔充满自豪的和他讲述了萌萌有多聪明,会自己背儿歌了。 令林喻乔意外的是,刘恒只是赞许的轻笑,却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 难道我儿子不是天才吗? 不满刘恒的平淡,林喻乔摇着他的胳膊。 “二皇子会说话不久,大概还一岁半不到,就会背诗了。萌萌也两岁多了,便是会背几首诗也正常。平日里你也是个不怎么尽心教的,也难为他还能自己学会背童谣。” 听着刘恒的解释,林喻乔一口老血梗在喉咙。 宁妃,你牛,二皇子刚会说话,你就教背诗啦。 想起大家对于刘彦的评价,都是天资过人什么的,林喻乔倒也不吃惊了,人家就是赢在了起跑线上嘛。 不过对她而言,儿子是不是天才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萌萌聪明,她自然高兴。要是他天分一般,她也不会强逼着他上进。做个普通的小孩子,也一样很可爱。 萌萌生在帝王家,一辈子都不用为衣食名利发愁,老爹也疼他,将来,他总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林雨乔想着,只要他长成正派知礼的好少年,他做什么自己都是支持的。 望着林喻乔又重新乐呵呵的给他讲萌萌的趣事,刘恒嘴角轻轻上扬。 她应该确实很爱孩子吧,他并不希望自己儿子的母亲太过争强好胜,让儿子从小就失去应有的乐趣。让萌萌就这样顺其自然,简单快乐的长大,就很好。   ☆、第65章 月华如水,洒满了庭院。 刘恒从书房里出来时,就看到了月色满地如清霜。 他深呼了一口气,操劳了一日的疲惫感,也被略耳而过的微风吹尽。 去衍庆宫时,刘恒坐在步辇上,没有让人循着往日的路线走,而是绕过太和殿,途径一片清幽的园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进,远远看去灯火通明,随行的侍卫和黄门人数众多,却丝毫不乱,一路只闻脚步声,没有其他的声音。 路过一片阴暗的宫墙时,突然刘恒的思绪被一阵清歌打断。 “想如今、翠凋红落。漫写羊裙,等新雁来时系著。怕匆匆、不肯寄与误后约。” 歌声音色纯美,词调却凄怨婉转,在寂静的夜里,歌声和着风吹动枝叶的声音,有种独特的清凉和悠远。 就在刘恒拧眉之时,最前面的几个黄门和侍卫马上提着灯笼看过去。 “前面是何人如此大胆,见陛下车架还不回避!” 被黄门一喝,唱歌的宫女陡然一惊,停了一会儿后,刘恒就见到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冲出来跪在车前。 “婢子徒自悲伤,不曾觉察,惊见王驾,还请恕罪。” 宫女面色雪白,似有悲意,眉目惊鸿,泪凝于睫上,着一袭香茜色宫衣,身形楚楚。 月色中,众人皆有些被她清丽殊绝的面容撼动,都不觉心神一滞。 见刘恒久不言语,宫女脸上划过两道清泪。 “便是陛下不恕婢子冲撞王驾之罪,与其不堪受辱以致自我了断,婢子能堂堂正正死于陛下罪责,也是心甘。” 俯身行礼,宫女啜泣着说完后,也没有起身,仍然跪在车前。 听着她似有隐情的话,刘恒的眸色不免深幽起来,开口询问她话的详情。 “婢子是罪臣之女,名叫寒玉,建武三十年充入掖庭,现当值于浣衣房,浣衣房的管事陈瑜平品行卑劣,常暗中欺男霸女,婢子蒲柳之姿,也被他看在眼里,频频欺压,意图□□。婢子不堪受辱,今夜逃脱出来,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想受他摆布!” 寒玉知道自己姿容绝色,如果一直陷在深宫冷院,早晚难逃受辱的厄运,不如赌一次大的。 果然,听了寒玉的话,刘恒十分恼怒,之前他已经有过一番大肆清扫后宫的举动,查出的行止不端的黄门都处理了,没想到浣衣房还有漏网之鱼。 刘恒相信,在这个后宫里,像宫女说的陈瑜这样的人,应该不止一个。看来,上次清缴的力度还不够,才过没多久,就有不轨之徒又死灰复燃了。 他们既然暗地里仍然□□熏心不肯罢休,那他就再来一次力度更大范围更广的清缴。 本来想去衍庆宫的,想到接下来还有要布置安排的诸多事宜,刘恒命人暂且安置了寒玉,又回了正清宫。 就在刘恒处理宫事时,关于寒玉的身世和所有动向,都已经被调查出来了。接过暗卫送来的调查手札,刘恒看着里面的几行字,沉思中,指节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张氏寒玉,父故刑部尚书张亮,建武三十年因谋逆处斩,女眷没入掖庭。……” 这个宫女,竟然是张亮的后人,刘恒十分诧异。 他是知道张亮的,此人出身武将,军工起家,素来果敢有豪情,历任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建武帝登基时也是立下了功劳。 建武十一年,历任豳、夏、鄜三州都督。建武十七年,进金紫光禄大夫、相州都督。建武二十年,出任邛州都督。建武二十六年,原尚书侯君集谋反被杀后,张亮任刑部尚书,参与朝政。 张亮在被以谋反罪查获之前,一直都很受建武帝的信任,在朝中颇有人脉。但是本人一向说话直爽,得罪的人也不少。曾经因为公然陈述废太子之过,而颇受各方瞩目。 刘恒还是少年时,张亮就是权臣,是仅有的几个当时没有因为废太子的权势而疏远他的人。不因他势单力孤而轻视,反而主动结交,刘恒心里也喜欢他的豪爽。 如今他一手提拔的相州牧张金树,就是曾经张亮荐给他的门人,那时候他还刚离宫开府,只是淮阳公,既没有依仗,手里也没有能用的人。对于张亮曾经给予过的支持,刘恒一直也是感激的。 可是建武三十年的谋反案开始的太突然,结案也很迅速,建武帝雷霆之怒,朝上无人敢为他说话。而刘恒那时候也势单力薄,不敢开口为他陈情。对此,刘恒一直心有愧疚。 对于张亮所谓的谋反罪,刘恒一直是不信的,后来登基后也查证过,确实是诬告。只是他即位后,碍于三年不改父道的限制,也碍于建武帝的体面,一直不能公开为张亮平反。 张亮在大是大非上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个毛病,好女色。做了相州都督后,便弃了故妻,新娶继室李氏。 李氏美貌又善媚,很得他的欢心。只是李氏好巫觋,家中各种相士,道士常来常往。 彼时,张亮的老家荥阳,屡屡被人传言是“形胜之地,不出数年有王者起”,因为有人发现了“有弓长之君当别都”的图谶,张亮也私下里与相士谈论过这些敏感话题,被人暗中知晓后,就向建武帝告发了。 并且随后建武帝又收到消息,说张亮私下里畜养了三百壮士为义子,加上谶言的影响,建武帝一心要将张亮除之后快。 趁机朝中与张亮有旧怨的大臣就向建武帝进言,“张亮有义儿三百,畜养此辈,将何为也?正欲反耳。” 于是,建武帝便以谋反之罪,将张亮下诏处斩,籍没其家。因为确实除了谶言和义子的事没有别的证据,所以建武帝也不敢久拖,迅速结案。 刘恒考虑到近几年也不能替张亮翻案,故人只有余孤一女,便想补偿一二,因而决定厚待寒玉。 第二日,听说刘恒封了一个浣衣房的宫女为四品女官,在昭仁殿管理内府藏书的消息,皇后既诧异又欣喜。 终于,林氏独宠的日子要翻篇了么。 这个突然崛起的叫寒玉的女官,在后宫一时之间也成为了话题人物,将随后又一轮宫女黄门大清洗的消息压了下去。 而林喻乔也很快的听说了这个消息,看着江嬷嬷,清明,谷雨等人脸上皆是忧心不已,不觉一晒。 “你们瞎担心什么呢!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她暂时还是没有压力的,以她对刘恒的了解,一见钟情的桥段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就是她自己,当年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被他看进眼里,进而放入心里的。 “可是,娘娘,听说这个叫寒玉的女官,确实姿色过人呢!” 总能打听到一手消息的芒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开口补充道。 “有我好看吗?” 听说是个大美人,林喻乔骄傲的撩了一下头发,发上的步摇随之晃了一下,端的是容色撩人。 她现在生完孩子后,身材□□,没有了少女时期的青涩感觉,眉眼更添风情,笑起来又带着清甜,妩媚而不失青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时候都要爱上自己了。 所以这个阶段,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 “娘娘自是美艳绝伦,其他人哪能企及,只是这个寒玉确实来路蹊跷,娘娘要多加注意啊。” 方嬷嬷忍不住劝道。 她心里暗自着急,虽然贵妃娘娘很美,可是陛下看了这些年,再美的女子也不新鲜了,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又出现一个充满新鲜感的美女,难保陛下不会变心。对后宫女子来说,只凭美貌可不能稳妥。 江嬷嬷也和方嬷嬷不谋而合,同样有了紧迫感。想着三皇子也渐渐大了,贵妃是时候再怀一个皇子了。 只有儿子,才是女人最大的依仗。 “你们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被身边人的态度感染,林喻乔也不禁有点紧张了。 吃过一盏糖蒸酥酪,她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目前对于刘恒,她是很放心的,之前她怀孕的一年多,他都撑下来了,没道理现在自己突然垮了。 所以晚上刘恒去衍庆宫时,林喻乔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照样和平常一样。 过了几天后,午间,刘恒想起要资料需要查阅核实,便从御书房出来,去了昭仁殿的藏书楼。 看着门口“天禄琳琅”的牌匾下,站着一个宫装丽人,刘恒一阵恍然。然后才想起来,他确实之前把寒玉安排到这里了。 风和景明,阳光从窗棱中照进来,绯衣佳人绮颜玉貌,风姿天成,甚至在她凑近奉茶时,刘恒还能闻到她身上惹人绮思的甜香。 “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看到寒玉,刘恒便想起张亮,心中有些亲切,故而和颜悦色的问道。 “谢陛下惦记,婢子一切都好。感念陛下恩情,无以为报。” 偷偷看了一眼刘恒清俊温文的面容,寒玉心头一阵阵狂跳,面颊绯红,垂首应答。她本来只是想着逃离浣衣房,没想到陛下如此英俊年轻,心中悸动不已。 凭借她的容貌,一定能够让陛下心动的。寒玉面上嫣然而笑,衣袖下,十指暗暗握紧。 到了昭仁殿后,她也打听到了如今后宫的现状。目前只有林贵妃独宠,其他人都是经年在潜邸里就伺候的老人了。后宫美人匮乏,正是天赐良机,把握这个好机会,她就能出头了。 感觉寒玉行止颇为知礼,刘恒就起了兴致,开口与她聊了几句。 通过聊天,刘恒还惊讶的发现寒玉谈话间颇有见地,十分和他心意,不禁感叹着,寒玉到底是名门之后,气质浑然天成。 简单聊了几句后,刘恒即命人取过自己要看的书籍,安静的坐在窗边看起书来。寒玉也和李思来一起退到一边,各自沉默的伫立。 捕捉到寒玉偷偷看着陛下的目光,李思来眉间一动,看来,这后宫要变天了。他暗中想着,这寒玉女官姿容绝色,受宠也是不远了。 一直到傍晚,看刘恒还是专注于书中,寒玉身形一动,忍不住想开口刷下存在感,劝他歇歇。 想着提前卖个好,以后也结交一份善缘,李思来便悄悄挤眉弄眼,用眼色示意寒玉,引起寒玉注意后,他嘴形无声的蠕动。 “不能打扰。” 明白了李思来的意思后,寒玉知晓这是刘恒的习惯,感激的一笑,继续低头等待,不再想着出言提醒了。 又看了半盏茶的时间,刘恒才停下来,示意李思来将后面他没看完的书都一起带走,就离开了。 后面的几天,刘恒又陆续去了昭仁殿几次。 “你父亲是朝之良将,社稷之福啊。” 聊到张亮,刘恒看着寒玉感慨的说道。 寒玉是张亮被休弃的前妻之女,一向与父亲不甚亲近,后来张亮娶了继室李氏,便更加在府里不受关注。 感觉到刘恒对于父亲评价颇高,寒玉便搜肠刮肚的说着一些父亲的事情,引得刘恒目光频频看过来。 “婢子父亲若是九泉之下知晓陛下对他如此看重,必然也瞑目了,若有来世,也必会承君之意,抵死报君。” 眼圈微微泛红,寒玉向刘恒垂首,以示感激。动作行云流水,姿势甚为优美。她的宫装腰部束的紧紧的,勒出纤腰楚楚,胸前鼓囊,身条如嫩柳扶风。 又嗅到了那股让人身体燥热不已的甜香,刘恒敛眸,罢了谈性。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便起身而去。 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刘恒的背影,知道他是要去贵妃的衍庆宫,寒玉咬着下唇不觉眸色一黯。 也许,她该主动点采取行动,这么等着,太煎熬了。 从小寒玉就不受父母重视,为了能过得好一点,继母来了后就努力讨好继母,自是学会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后来随着父亲获罪,自己被收入掖庭,也是下力学好各种规矩,以求得到管事嬷嬷的青睐。 后来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刘恒继位后大清后宫,一批行止不端的宫女黄门都被问了罪,其他人也补到各个宫殿里,浣衣房缺了人,管事嬷嬷便把她补过去了。 终于如愿脱离了掖庭后,日子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浣衣房的管事陈瑜贪恋她的姿色,屡屡用各种手段逼迫引诱,想让她委身于他。 但是寒玉一向是个有志气的,怎么能看上陈瑜那个没多大点权势的老太监。为了借机逃出去,她提前早就打听好了刘恒的车驾经过路线,每日只要远远看到灯火依仗,就找地方过去等着。 等了半个月后,她终于才有了面圣的机会。不负她的苦心,她的歌声引来了刘恒的注意。 为了引诱刘恒,她特意在脖颈和手腕处涂了媚香,那是当年她在掖庭时一位大嫂送的。大嫂与她同为罪官家眷,平日对她很是照拂,也是她给了寒玉信心和目标。 “玉儿,你这么美,不该在这里受苦的,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出去,若是被陛下有幸遇见,说不定你也能做娘娘了。到时候,也望你能照拂我。” 大嫂的话犹在耳边,摸着当初从宫外带进来留作念想的东西,寒玉想着,既然上天没有辜负她的等待,让她顺利被陛下发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也一定会让她如愿。 听说刘恒经常去昭仁殿见寒玉女官后,林喻乔到底也有些心焦,但还是努力找各种理由劝解自己。 “平心而论,没有寒玉女官时,陛下也经常去昭仁殿看书的。” 林喻乔皱着眉,不想再听江嬷嬷等人的阴谋论,努力为刘恒辩解道。 只是她能按住自己宫里的人,却不能无视皇后和后宫其他人幸灾乐祸的嘴脸。一个个的都是一副她就要变成昨日黄花的即视感,让她每天请安都很煎熬。 “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精,想要和我抢肉吃!” 林喻乔心中激愤,却更加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按兵不动。她如果对寒玉反应太激烈,反而会加深她在刘恒心里的印象,说不准没有的事也要被她折腾出来。 而且现在刘恒还是照样常来她的衍庆宫,某些夜间运动也正常,她还不到紧张的时候。 晚间在床榻上,林喻乔忍不住无声的将情绪都通过缠绵发泄出来,生猛的啃着刘恒的脖子,格外卖力的和他翻来覆去,恨不得一口气将他榨光。 被她的主动引燃被理智压住的欲*火,刘恒掐住她的腰,大开大阖的进出,眼睛都烧红了,汗滴也一颗颗的滚下来,落在她透着粉红的雪肤上,晶莹又诱人。 她的指甲挠着他的后背,些微的痛意更是让他欲罢不能,直到梅开三度后,刘恒才餍足的从她身上翻身。 女人之间,最大的好胜心就是男人,其次是美貌。 一直忍耐的林喻乔也有些想要见识一下绯闻中的女主角了,更加想知道,她们之间到底谁更美。 谁知没等她按捺不住,寒玉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一日,就在林喻乔带着萌萌在御花园里的池塘中看锦鲤时,刚好“巧遇”了同来御花园的寒玉。   ☆、第66章 “这是锦鲤啊,不是我们平常吃的鱼,不好吃的。” 想起自己小时候也玩过锦鲤,林喻乔蹲在萌萌身边,侧过脸看着他说道。 手里拿着一把江嬷嬷给的喂鱼的食物,萌萌一把一把的撒下去,望着聚集到眼前的鱼群微笑。 “母妃总是容易想到吃的。” 听了儿子的话,林喻乔捂着胸口被打击到,悲桑的看着儿子。 这谁家孩子啊,这么不可爱。她哪里有总是想到吃的。 她的演技太浮夸了,萌萌瞥了一眼,就继续看鱼了。林喻乔又一次掉血,无限怨念的看着他。。 二头身的小包子专心的看着锦鲤,侧脸看起来仍然有些婴儿肥的嘟起来,长长的睫毛留下一道暗影,可爱到让她把郁闷都看忘了。 把脑袋凑过去偷亲了下萌萌的侧脸,在他转身看向自己时,林喻乔急忙把头伸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干只在看鱼的样子。 萌萌把身体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就又转回去了,然后过了不久又被偷亲。 “母妃。” 看着耸着肩膀正在偷笑的人,萌萌无力的垮下脸,跺着脚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哈哈,高兴点嘛!” 一把将萌萌抱在怀里,林喻乔继续笑着亲他。 “母妃,我长大了!” 推拒着母亲的狼吻,萌萌小脸气鼓鼓的。 自从有一次刘恒因为他背完一首诗夸了他一次“萌萌长大了”后,他就时刻把“长大了”挂在嘴边。 “你才不到三岁啊。” 亲着他胖乎乎的小手,林喻乔的牙根又有点痒了。 一个略微包子脸的小正太一脸气急败坏的叫着他长大了,简直更萌了。 不过想着儿子到底有自己的思想了,不再是她能搂在怀里肆意揉捏的小宝宝了,林喻乔亲了几下就放开了萌萌。 她不得不伤心的承认,儿子越长大性格越不可爱了,总是拒绝她的亲昵不说,竟然还是个喜欢安静,讨厌游戏的小孩。 她精心为儿子挑选的陀螺,蹴鞠,弹弓,秋千,最后都只有她自己偶尔玩几下。虽然她玩的时候江嬷嬷等人都很囧的看着她,可是她明明是想着自己玩的很开心的让萌萌看到,吸引他的兴趣。 不过萌萌体会不到她的良苦用心,对这些玩具压根就不怎么看,可是对学习却很有兴趣。 念着过几个月就要给儿子开蒙,刘恒前一阵就开始晚上教萌萌背《笔阵图》,为以后练字打基础。他每天都背的很起劲,很快就能背完一章。 使过各种手段都没能引诱儿子对玩具多看一眼,林喻乔最终也投降了,但是她还是保持着每天都带萌萌出去逛园子玩半天的习惯。 外面好歹还热闹些,总是安静的呆在屋里,以后再长成个小书呆怎么办。 “娘娘,那边是寒玉女官!” 正在跟萌萌闹着,林喻乔突然感觉到芒夏在身边小声的说。 她抬起头,就看到远处一个穿着绯色宫装的姑娘越走越近。 等她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和仪容,寒玉也走进了。 “昭仁殿宫人寒玉,见过娘娘。” 端正的行完礼,寒玉袅袅婷婷的站在一边,看着林贵妃的相貌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传言说贵妃相貌极美,但是总以为传言有夸大作用,没想到现在见到本人,真的是品貌不俗,人间尤物。 同时,林喻乔见了寒玉也是暗自心惊。她这一世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从来没见过对手,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见识到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虽然她和寒玉春兰秋菊各有长处,并不能明显地分出高下,但是寒玉比她年轻些,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丰肌弱骨,蛾眉皓齿,看起来很吸引人。 当下,林喻乔心里就已经拉响了警报,看着寒玉有些楚楚怜人的笑容,眼底一片冰冷。 这是来跟她宣战来了。 “看来昭仁殿的藏书楼这么清闲,大白天的,寒玉女官就轻松的来逛园子。” 半笑不笑的看着寒玉,林喻乔随口说道。 “回贵妃娘娘,婢子得陛下关照在昭仁殿当差,怎么能不用心伺候。只是近日婢子身体不豫,已是回过总管的。并且太医也来诊断过,说让婢子多出去转转,许能松快些。” 寒玉眉间确实一片荏弱之色,恭敬的回答着。 随意的笑了一下,林喻乔就没再看她了。要战胜敌人,就要先从战术上藐视她。 拉着萌萌的手,林喻乔和他走进不远处的凉亭。亭子里方嬷嬷等人已经安置好了点心和茶水,等她过去时正好可以享用。 被晾在池塘边,看着林喻乔和萌萌的身影,寒玉银牙暗咬,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眼底不禁闪过一片阴影。 她并不比贵妃差,凭什么她就能轻松悠闲的享乐,而自己就要做伺候人的差事,哪怕昭仁殿并不怎么忙,也需要经常地整理书册和擦洗书架,整理记录。越想越不平起来,寒玉狠下心,也往凉亭里走去。 “还是娘娘这边的点心美味,光闻着香气,就和别处的不一样。” 想着自己到底是四品女官,林贵妃总要给点面子的,寒玉在凉亭外驻足,笑着说道。 “我也觉得很香,这些点心都是衍庆宫小厨房自己做的,你自然是没吃过的。” 拿过一块如意糕,林喻乔一直到吃完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寒玉不走,林喻乔也不请她进来,就在她的注视中吃的津津有味。 凉亭外的寒玉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强自忍住,才能保持镇定。没想到林贵妃真的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她,把自己这个四品女官看做与其他宫女一般无二。 林喻乔此时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嗤笑不已。 不过一个四品女官,说到底还是伺候人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可以对着皇后低头,可是用得着对一个女官放下身段么。 看着贵妃身边嬷嬷嘲笑的眼神,寒玉衣袖下紧紧攥着拳头,差点把下唇咬出血来,感觉自己彻底落了下风。 一直忍到林喻乔要带着萌萌离开,寒玉才又跟了上去。 “寒玉女官不是要转转么,怎么一直呆在这里?” 林喻乔拧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烦闷不已。这人怎么就和牛皮糖一样,粘上就不走了。 “婢子觉得此处风景甚好。” 寒玉依旧保持着已经快僵掉的笑容,躬身回话。 萌萌在林喻乔身边,抬头看着寒玉的荷包。她的荷包绣的很别致,是六层宝塔形状的,并且十分立体,下面打着五色的络子。 望着三皇子看向她的荷包,寒玉一阵欣喜。 “三皇子慧聪乖巧,以后必定不凡。若是婢子粗陋的针线三皇子还能看得上眼,就请收下婢子吧。” 将荷包拿下来,寒玉递给乖巧站着的萌萌。 “要么?喜欢就拿着吧。” 虽然看不上寒玉的东西,但是她的荷包绣的确实精巧,自己也没见过。林喻乔想着要是萌萌喜欢,就让他拿着吧,自己再赐给寒玉点其他东西就是了。 拉着林喻乔的手,萌萌把视线转移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要。 估计只是看个新鲜吧,想着衍庆宫那么多色彩鲜艳的玩具,萌萌都不屑一顾,林喻乔就觉得他不会突然品味降低,去喜欢一个陌生宫女的荷包。 眼见着三皇子并不想要自己的荷包,看着林喻乔要拉着萌萌离开,寒玉急了,赶紧蹲下来将荷包硬塞到萌萌手里。 “三皇子喜欢的话,就接受婢子的一番心意吧。” 说完后,寒玉的手又不着痕迹的从萌萌脸上掠过。 “既然寒玉女官这么想给,那就收下吧,清明,回头记得赏枝钗子给寒玉女官。” 不想再继续跟这个讨人厌的女人纠缠,林喻乔示意方嬷嬷从萌萌手里接过荷包,就拉着萌萌的手款款而去。 听着林喻乔后半句的有意折辱,寒玉也没放在心上,看着走远的一行人,突然脸上绽了一个微笑。 回去后,萌萌还是照样和往常一样安静的摆弄九连环,吃过晚饭,就等着林喻乔给他读《笔阵图》的下一章,他继续背诵。 当晚刘恒没去衍庆宫,林喻乔给儿子读书却把自己读困了,萌萌还没等背完,就被她打断。 “祖宗,咱还不到三岁,不用那么用功啊,又不指望你考状元。” 没有背完一章,萌萌十分不快,气哼哼的背朝着她,继续自己背诵。 被彻底打败了,林喻乔满眼蚊香圈的听着儿子背诵,直到他自己满意了,她才能跟着休息。 可是半夜时,林喻乔却突然被江嬷嬷喊醒。 “娘娘,不好了,三皇子面部红肿,脸上起了疹子,还呼吸不畅。” 听着江嬷嬷的话,林喻乔本来迷迷糊糊的没睡醒,一下子跳起来,额头撞到床上方的床头处,剧痛下,泪汪汪的彻底醒了。 “去拿牌子叫太医过来。” 一边往萌萌睡得偏殿赶,林喻乔一边吩咐江嬷嬷。   ☆、第67章 等林喻乔冲到萌萌屋里时,看到他依然睡着,脸上红肿的发亮,呼吸也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萌萌,萌萌。” 林喻乔抹着泪急促的低叫,却见他没反应一样,依旧闭着眼睛,因而心头更加惶恐,六神无主。 江嬷嬷等人也失了镇定,慌张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太医院虽然每夜都有轮值的人,可是从太医署走到衍庆宫,也需要费些功夫,众人都等的度日如年。 “娘……” 感觉到泪水滴在脸上,萌萌像是要转醒,口中喃喃低语。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喻乔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不知道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一时充满希望,一时又猜测各种最坏的结果。 可是慢慢的,在太医尚且未到,萌萌慢慢醒过来时,脸上的疹子竟然自己渐渐消失了。 林喻乔坐在床边抱着儿子,边抹着眼泪边握着他有些热的小手,随着一旁的乳母惊呼提醒,她也发现了,萌萌的疹子竟然差不多都退了下去,眼睛也越来越亮。 等太医来后,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听说三皇子不豫,太医院轮值的三个太医全都跟着来了,并且其中一个陈太医,尤擅小儿科。 陈太医等人路上就听说了症状,可是来后却见到症状自己消了。等他诊完脉后,摸着沉吟了好一会儿,又对着等在一旁的太医说道,“你们也来扶脉试试。” 今上子嗣不多,唯有三个皇子,并且贵妃后宫独宠,所以对于三皇子的病情,陈太医是一点也不敢含糊。生怕自己没诊断出什么,万一到时候三皇子出点差错,他自己连同全家,就摊上大事了。 鉴于陈太医是小儿科的大手,平日里在太医院也是颇为骄矜自得,如今见他这个反应,另外两个太医也是各自心中没底,七上八下的。 而这两人轮流把完脉后相互对视了两眼,一同出去,皆是惊讶。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见三个太医犹犹豫豫的互相打眼色,林喻乔心急如焚,痛恨起这个时代医术不太发达,要是现代的话,可以验血,做各种检测,总是能发现病因的。 “回娘娘,三皇子的症状像是接触了某种东西所出的疹子,只是寻常因花粉,草木而起的疹子不会好的这么快。” 最终三个太医头碰头一起会诊得出结论后,陈太医才跟林喻乔解释道。 “那现在三皇子的情况如何?” 陈太医道,“三皇子身体康健,此次出疹心神略有不稳,臣等稍后为其开一副平安方,连服七天便可。” 送走太医后,林喻乔回到床边,看着萌萌懵懂干净的眼睛,眼泪又掉了下来。 “萌萌,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喻乔也爬上床,把儿子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背轻柔的顺着,不断地亲着他的额头。 萌萌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已经是长大了,还被母亲像小时候一样对待,有点羞赧。只是看到母亲的眼泪,心中震撼,也就没推开她。 “母妃,我的病都好了,你也不要哭了。” 暂时萌萌还不能理解自己夜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时很不舒服,如今没有感觉了。 “宝贝儿,娘没哭……” 儿子太乖了,让林喻乔更加的心酸难耐,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还说没哭,明明是哭了。 习惯了母亲总是各种口是心非,萌萌举起小手为她擦掉眼泪,一双眼睛漆黑如星子,接触到她灼热的眼泪,心里也难过起来。 “萌萌对娘太重要了,只是你晚上不舒服把娘吓坏了。萌萌宝贝儿太棒了,自己都没害怕。” 感觉到萌萌也快哭了,林喻乔赶紧深呼一口气,收了眼泪,害怕自己的情绪再吓着儿子。拍着儿子的后背,林喻乔轻声在他耳边表扬道。 “恩,我不害怕,现在病好了,母妃也不要害怕。” 从母亲怀里探出头,萌萌眨着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不害怕了。萌萌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会好了。” 用左手肘支起身子,林喻乔给儿子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再亲了下他的额头,就轻轻拍着哄他入睡。 萌萌一向乖巧,听完林喻乔的话就自己闭上眼睛。 “萌萌,要不要娘给你唱小星星?” 听着林喻乔的话,萌萌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要。” “好吧好吧。” 被拒绝演唱催眠曲后,林喻乔笑着又亲了他一下,继续轻拍着。 等萌萌睡熟了,林喻乔才下床,嘱咐了乳娘一眼不错的继续看着萌萌,就回到自己屋里。 此时,窗外一道日光穿透沉沉的黑夜,已经是黎明了。 “萌萌今天有接触过其他东西吗?” 再也没有睡意,林喻乔坐在窗前的榻上,桌上放着一杯热牛乳。 根据太医的诊断,林喻乔觉得萌萌就是过敏。只是这过敏症比较奇怪,看起来严重,好的也快。 “没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江嬷嬷在一旁躬身回道。之前她已经仔细的问过三皇子的乳母了,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一点也没有异常。 叹了口气,林喻乔咬着下唇。 “那就是在御花园的时候有什么不对了。” 排出了一切的其他可能后,林喻乔和江嬷嬷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认定了主犯。 她的衍庆宫已经收拾的铁桶一样了,一切吃穿用度的各项程序都有人看着审核,而且对于萌萌身边伺候的所有人,她都很精心的挑拣,从来没有人能够有落单独自接触他的时候,更别说她自己几乎就是全天在儿子身边。 唯一会出意外的,就是昨天在御花园时,寒玉突然塞给了萌萌一个荷包。 众人皆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如此动作,反应过来后林喻乔就让方嬷嬷把荷包拿过去了,总共萌萌碰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 “是这个荷包的问题么,要不明天交给太医,让他们再好好分析分析?” 江嬷嬷早就从方嬷嬷那里拿过荷包了,并且从里到外都拆开了,里面的香粉看起来也都正常,并且一路拿在手里的方嬷嬷也没有出问题。 看了盘子里拆的一片片的荷包,和里面的粉末,林喻乔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不,不会是荷包。她不会这么蠢。” 记起寒玉站起来时手无意的像是碰过萌萌的脸,林喻乔暗自咬牙。 当时她对寒玉满心厌恶,寒玉蹲下给荷包的动作太出人意外了,等她反应过来,也不好立即把她推开,就那么一瞬间擦过,没想到就出了问题。 到底是她太大意了啊。 “那这个卑劣的贱人是怎么接触到咱们三皇子的?” 一向礼仪到位的江嬷嬷也气极了,今晚发生的事她也吓得不行,至今心跳还不在原位,对于寒玉,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林喻乔垂眸,她想起寒玉站起身子从她身边经过时,身上有很淡的甜香味,像是某种水果的香气。 看来寒玉用的东西像是芒果,现代时林喻乔就对芒果过敏,只要接触到芒果的汁水,脸上就会起疹子,嘴巴也会肿。 第一次吃芒果时,她的脸简直肿成猪头,抹了大半个月药才消下去。只是她依旧很喜欢芒果的香气,自己不能吃,但每逢去超市时路过水果区,都要闻一下。 虽然和芒果不尽相同,但是林喻乔相信,寒玉用的水果,原理就和芒果差不多,有的人能吃,有的人就会过敏。在花园时,她的手上一定是沾了水果汁液,所以碰到萌萌脸上,萌萌才会晚上回去出疹子。 “你听说过有瓜果吃了人会脸上起疹子么?” 林喻乔皱眉问着江嬷嬷。 低头想了一会儿,江嬷嬷摇了摇头,确实没听说过有人吃了会起疹子的瓜果。 “娘娘明天使人报告给陛下,抓了寒玉审问一番就能知道。陛下疼爱三皇子,必然饶不了寒玉那个贱人。” 江嬷嬷依然气愤寒玉竟然对三皇子动手,向林喻乔建议道。 “说,肯定是会说的。只是,你说她这么做图什么?” 林喻乔有些猜不透,不知道寒玉七扭八绕害她儿子,想得到什么。而且,她一个宫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谋害皇子。 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得到惩罚,还是蠢到作死? 每个人做什么,总会有个出发点的。只要精神状态正常,不是真的反人类反社会,做的事都会有逻辑能够依循的。如果这件事寒玉得不到好处,为什么又要做呢。 江嬷嬷也被问倒,猜不透这么做的原因。要真是想害皇子,又怎么会选这种方式。 “或者就是寒玉太蠢,自己作死!” 反正江嬷嬷对于寒玉也没有一丝好感,有的人就是这么蠢也说不定呢,因此肯定的说道。 “不不不,嬷嬷你想,这事要是告诉陛下,总要讲个证据吧。荷包又没有异常,只有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要是寒玉回去把那个会使人出疹的水果弄干净一点痕迹也不留,这事她就撇的一干二净了,咱们找不到证据不可能因为她给萌萌一个荷包,就处置了她吧。而且就是到了陛下眼前,陛下也找不到处置她的理由啊!” 就是把寒玉拖过来审问,她一口咬死了自己就是什么都没做,你也没有证据不是。反而她要是再反咬一口,说自己刻意诬陷她,那到时候自己不是白惹一身腥。 冷静下来,仔细的想明白后,林喻乔看着桌上失去温度的牛乳,皱眉说道。 “那怎么办?就放过寒玉那个贱人了么?不如到时候去她的屋里搜搜,说不定还能找到证据呢!” 想着若是不能处罚寒玉,江嬷嬷也心有不甘。 “怎么可能放过她,不管她要干什么,想踩着我往上爬,还把爪子伸到我儿子身上,我就不会放过她!” 林喻乔难得话里带着十分的冷意,江嬷嬷听后也放下心。 在这深宫中,永远不会缺这些暗箭难防的糟心事,不必主动去害人,可是该用的手段也要用,这样才能震慑后宫的其他人。不图能永远安生,以后也得让她们就是想用什么手段,都要掂量一二。 早上林喻乔去皇后那里请安时,皇后也听说了衍庆宫夜里的动静,特意问了几句,得知三皇子没事后才表现出安心的样子。 “三皇子这疹子发的十分突然,贵妃可是找到了原因?若是因为身边的人照顾不周,或者让皇子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可要好好惩戒一番。” 听了皇后的话,林喻乔突然有了一个思路。如果说寒玉的想法真是她想的那样,那接下来她就有办法了。 “谢娘娘记挂,妾回去会好生再仔细查查的。” 她笑的很正常,皇后也听说只是虚惊一场,也就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免得到时候刘恒又要说她手伸得太长了。 刘恒下了早朝后,难得没有去书房继续处理宫务,而是先去了衍庆宫。 “萌萌现在没事了么?” 抱着儿子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刘恒也觉得奇怪。太医的脉案他也已经看过了,这疹子起得突然,消的也快,目前也还没发现萌萌有什么异常。 “你不知道萌萌昨晚多吓人。” 想起昨晚上萌萌脸上红肿的样子,林喻乔就觉得心里难过,更不能放过寒玉了。 她不知道寒玉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刘恒对她挺重视,这是无疑的。他很少有重视的女人,并且还是宫女,特意对寒玉另眼相看,必然有什么考量。 而这事她要是处理不好,反而显得她心胸狭窄,容不下寒玉,说不定会和刘恒有隔阂。 “萌萌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的疹子,你可是查出来了?” 平时萌萌都好好地,突然起了疹子,必然是接触了什么或者照顾不周,可是刘恒没听说衍庆宫有人受罚,因问道。 “大概是清楚了,子平可是听说过有种瓜果,有的人很喜欢吃,而有的人接触了就会起疹子。” 因为从寒玉身上闻到过果香,所以林喻乔很肯定,必然是某种瓜果。 这么奇怪的瓜果,刘恒也没有听过。 林喻乔继续说道,“那是什么瓜果,早晚会知道的。不管是什么人,手段使到萌萌身上,我绝对不会绕过她。” 听了林喻乔的话,刘恒的脸也沉下来了,眼底满是寒霜。 “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害萌萌的?是谁?” “这人是谁先不能说,还没有证据,可是我保证,那个人三天之内绝对会自己浮出水面。” 林喻乔心头有了主意,信誓旦旦的说道。 看着她的样子,刘恒也没有继续问下。 从衍庆宫出来后,就找来暗卫,将昨天的事查了出来。 听了汇报说女官寒玉前两天生病告了假,昨天在御花园见到了贵妃和三皇子,还给了三皇子一个荷包,刘恒不觉皱起了眉。 难道是寒玉做的?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可是暗卫又查出了荷包并没有问题,江嬷嬷和方嬷嬷等人都拆开查验过,并且还送了一些里面的香粉到太医院那边,太医也没有查出异常。 刘恒又不能肯定了,目前没有证据能显示是寒玉做的。但是他始终留了心,派暗卫仔细盯着寒玉的动静。 却说寒玉那里,自从听说了三皇子夜里出了疹子后,就在等着被林喻乔或者其他人找去问话。 她送给三皇子的那个荷包,纯粹是转移视线用的,并且她做荷包的时候,至少周围有四个宫女看到,昨天一做完就出门去了御花园,然后就送了出去,并且荷包里的香粉也是她托同住的女官向内府领的。 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算准了自己怎么也不会因为荷包的事栽跟头。 可是第二日一直没有动静,让寒玉心中反而有丝忐忑。对宫妃来说,儿子就是命根子,昨晚上三皇子出事,林贵妃必然也是要担惊受怕一阵的。 就算三皇子现在好了,她也不该什么都不做啊,难道林贵妃就没有怀疑自己么。 可是到了晚上,寒玉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彼时,她正坐在屋里寻思着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如果贵妃那边真的那么容易沉得住气,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永远做个女官啊!便是最好的出路,也就是三十岁能出宫,到时候她已经那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盼头。 一打开门,寒玉就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面生的绿衣宫女。 “嘘。” 宫女飞快地闪进屋内,让她把门关上。 由于寒玉住的屋子是最里面的东厢,平素安静少人,倒是没有其他人看见。 “你是谁?” 没有关门,寒玉警惕的看了绿衣宫女一眼。 “我是琳儿,是景和宫的,找女官有事。” 寒玉见到了琳儿出示的腰牌,确实是景和宫的,满心疑惑的关上门。 “宁妃娘娘有什么事?” 绿衣宫女神秘的一笑,看了寒玉一眼,径自说道,“娘娘让我给女官带句话,她说女官对三皇子做的事她都知道,但是要我告诉你,没有用,贵妃不会上当的。要是女官想要更进一步,她可以帮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来正在倒一杯茶,寒玉手一晃,撒了一桌子,厉声说道。 “呵呵,别装了,在明白人眼前还装,就可笑了。我们娘娘最是厉害的人物,什么不知道啊。而且不止我们娘娘知道,女官打的什么主意,就连贵妃也是知道的。女官自认为计谋高超,殊不知落在人眼里,最是可笑无比。” “而且虽然现在贵妃没动静,我要是女官可不敢放心大胆的认为自己得罪了贵妃还能安然无事。贵妃娘娘的手段,女官怕是得用命领教了。反正我就是替我们娘娘传话来了,女官好好想想吧,要是真的想如愿,就明日午时三刻拿着这支簪子到景和宫给门口扫撒的黄门,明晚我再来。” 噼里啪啦的说完后,琳儿就笑嘻嘻的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一支簪子,通身碧玉,温润细腻,不似凡品。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与隔壁屋的女官绯尘打了个照面。 看着琳儿离去的背影,绯尘向寒玉问道,“你和景和宫的人还认识?” 被琳儿的一通话说的心乱如麻,寒玉随意应付了一句就进屋了。关上门前,又问了绯尘一句,“你认识她?” “是啊,认识,景和宫的琳儿嘛,挺受宁妃娘娘看中的,我倒是不知道你们还相好。” 一进屋,寒玉就扑到桌前,看着琳儿留下的簪子,脸色青白交加。 看起来这个琳儿确实就是景和宫的人,那么,这么说宁妃娘娘想招揽自己了?   ☆、第68章 对于琳儿说的宁妃和贵妃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寒玉十分害怕。她自以为之前的计策设计严密,可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破了。 其实当初有这个主意,还是从她小时候经历过的事中获得启发。 寒玉还在张家时,继母李氏才入门一年就生了儿子,人又美艳会撒娇痴缠,寒玉的父亲张亮十分宠爱继妻,一时间对于其他年轻貌美的侍妾也撩开了手。 而张亮有个美貌的异族通房碧儿,是下面的官员送的,一开始张亮也是新鲜了一段日子。后来张亮独宠李氏后,碧儿不甘寂寞,就使计用沾着黄核果汁水的手接触了李氏的儿子。 半夜里李氏的儿子就开始脸上肿胀,等请了大夫闹得人仰马翻后却自己好了。 李氏查到碧儿曾经接触过自己的儿子,就把她押过去审问了一遭。因为碧儿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李氏找不到证据却也不想放过她,就让她在院子里跪着。 碧儿跪着时,正好遇到了张亮回院子,询问时碧儿哭的梨花带雨,很是受了一番委屈的样子,反倒惹了张亮怜惜,以为是李氏霸道,故意难为碧儿。 接下来碧儿便如愿的因祸得福,又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直到后来有了身孕,难产时被李氏做了手脚,母子俱亡了。 寒玉之所以知道这个秘辛,是以前伺候碧儿的嬷嬷在碧儿死后,又去了寒玉的院里伺候,得了寒玉的信任后,无意中说起的。 自从听说了黄核果的事后,寒玉就很感兴趣,特意使人买了来。当时张亮担任邛州都督,邛州地靠西狄,街上常有异族人士出没,这黄核果,也是西狄的独产。 由于大部分人都对黄核果产生反应,碰过黄核果的汁水后,往往到了入夜睡梦中,脸上就会起红疹,并且呼吸不畅,而醒后症状就慢慢消失。 所以在西狄,黄核果又叫梦果。也因为黄核果大部分人吃了都会产生反应,特别是小孩吃了九成会有反应,所以这种果子在西狄也不是很受欢迎。 邛州街市上西狄人贩卖的黄核果都是晒干后制成的,买的人很少,尤其是邛州本土人士基本不会买来吃。 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吃黄核果不会产生反应,则会喜欢上它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特殊口感,觉得十分爽口。 小时候寒玉好奇心很强烈,由于知道黄核果吃不死人,最多夜里难受,醒来就会好,所以黄核果买来后,寒玉就大胆的尝试了一下。 幸运的是她和碧儿一样,是对黄核果并不产生反应的人,自从买到了黄核果,知道自己不会产生反应后,寒玉就常买来吃。 她最喜欢黄核果的香气,除了干果外,还从西狄人手里买过研磨成粉末可以用来冲水喝的黄核粉。 再往后,张亮升官做了刑部尚书后,他们便举家搬到京都,离开之前,寒玉听说黄核粉能保存十几年不变质,还特意买了很多带回京都。 一直到她被以罪籍没入掖庭,也是带着一个装着黄核粉的荷包,聊以作念想。 在她做了女官,想方设法的希冀获得皇上宠幸时,却打听到后宫贵妃独宠,于是不觉想起了之前听过的碧儿的故事,便因此起了心思。 在去御花园前,她特意将剩下的黄核粉全部用水冲成果汁,涂在手上和袖子上。 把荷包给三皇子只是个借口,由于在凉亭外久站,手上的果汁已干,她又在袖口上将手蹭湿。 她是想着用荷包做引子,若是贵妃责罚与她,又没有证据,她便可以借此获得陛下同情。寒玉对于自己的美貌是十分有信心的,到时候这个计策若是奏效,就会既显得贵妃霸道,又能显出自己的无辜和委屈。 说不定陛下就会和当初张亮对碧儿一样,因此对自己产生怜惜之情,她也能够趁机获宠。 这个计策的关键,就是黄核粉。寒玉也是在赌,三皇子至少有九成的几率会有反应。 她以为除了自己,后宫不会再有人知道黄核果的事。并且她做的隐秘,事后也一点痕迹没留,她入宫后这些年,在掖庭和浣衣房时也无人知道她有黄核粉。 越想琳儿的话,寒玉越觉得揪心,如果宁妃说的是真的,那她真是自作聪明了一场,实则她才是这个局中最蠢的人。 她只想着黄核果是邛州才有的,却想不到说不定京都里也有西狄人出没。若是黄核粉京都里也有人贩卖,那也难怪宁妃和贵妃会都知道。 她费了心机想出的计策,结果使得东西人家都见过,不仅没中计,还反而给自己平添了麻烦。她想踩着贵妃出头,贵妃既然知道她的意图,也没有中计,自然就不会放过她。 寒玉想着自己到底只是一介女官,没身份没背景的,要是贵妃真的暗中出手想整死她,也费不了多少劲。 也许,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 颤抖着手捂住胸口,寒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看着桌上蜡烛的火光令人眼花缭乱地跳动着,她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发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死局,除了等死竟然再无出路。寒玉呆坐着浑身发冷,却一眼看到琳儿留下的簪子。 火光下,簪子莹白的玉质亮的刺人眼。 不,还有宁妃在,她不是说自己可以给她机会么。宁妃也是潜邸时的老人,又有快长成的二皇子,一定有实力的。 只要宁妃能出手帮她,说不得到时候她就能躲过贵妃的算计。 既然绯尘确实证明了琳儿就是宁妃的人,那么宁妃来找她,给她透漏了贵妃已经知情的消息,是想要她做什么? 因为三皇子的这件事到底是没有证据,就算贵妃知道了是她出手,也知道了黄核粉,也搜不出东西来,她不会正大光明的获罪,所以寒玉猜想,贵妃就是要她的命,也是会暗地里出手。 毕竟女官品级再高也不如宫妃瞩目,她若是能赶紧承宠,有了名分,再谨言慎行不行差踏错,加上宁妃的从旁协助,就是贵妃也不能随意置她于死地。 想来想去,寒玉都觉得尽快的投靠宁妃,由她帮自己承宠,变成正经的宫妃,才是自我保护的最佳办法。 但是,寒玉也不相信宁妃会平白的帮助她。她是想要自己做什么呢? 宁妃有儿子,也有位份,除了已经不受陛下宠爱了,还缺什么呢。 捏着簪子,寒玉突然心思一动,是不是宁妃是想推她上位,借机与贵妃对抗呢。 她相貌不俗,以后未必不能和贵妃一样宠冠后宫,到时候宁妃提前拉拢了自己,自己也会念在宁妃曾经帮助自己的份上,与她站在一边,甚至将来她有了孩子,也可以做二皇子的助力。 这样在心里不断地推演,理顺思路后,最终结果都指向了投靠宁妃才有出路这个选择。 寒玉最终打定了主意,决定明天去景和宫,听听宁妃会怎么帮助自己,又有什么安排。 另外,寒玉也有点怀疑,宁妃真的会有办法帮助自己承宠么? 第三日,寒玉呆在昭仁殿,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快午间时,还失手打碎了一盏茶,引得身边的宫□□频看她。 下午时寒玉又向总管告了假,午时三刻,寒玉如约到了景和宫外,将手中的簪子给了门外扫撒的太监。 “是找琳儿姐姐吧,琳儿姐姐说让你去一旁的凉亭,她在那里等你。” 还没等寒玉说话,接过簪子的小黄门就热情的给她指了路。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寒玉甚至不知道自己来景和宫这一步路到底是不是走对了。 抬眼看着前面的凉亭,她最终深呼一口气,还是继续往前走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没退路了,与其每天心惊胆战的等着贵妃的报复,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女官过来坐啊!” 琳儿已经等在凉亭里了,老远看到寒玉就招呼她进去坐。 “这屏风是做什么的?” 进去凉亭后,寒玉没坐下,而是举起纤白的十指指着凉亭后面竖着的紫檀木大屏风问道。 屏风十分高大,框架皆是紫檀木,四角边框镶着乌金,中间是厚绢织成,并且绣着花鸟山水,笔墨大气磅礴,看起来似名家所作。 “后面是娘娘养的几盆魏紫,最近夜里风大,怕被吹坏了,就用屏风围起来了,你要过去看看么。我们娘娘最喜欢魏紫了,不仅是外面,还有殿里也是如此。” 听了琳儿的解释,寒玉微微拧眉,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坐了下来。 “不用了。宁妃娘娘到底有什么安排,怎么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寒玉还是心跳节奏纷乱,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所以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 “女官倒是个心急的,自然还是由我来帮娘娘传话,这样还不惹人注目。日后女官如了愿,面上也与我们娘娘没什么牵扯。” 琳儿依然还是快言快语,给寒玉倒了一杯茶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扑哧一笑。 “女官怕是昨晚没睡好吧,看这脸色差的。不过也正常,换了我要是设计了贵妃娘娘,也要睡不好了。女官倒是好胆量,敢从三皇子这里下手。” 对于琳儿的揶揄,寒玉脸色越发难看了,只是想着只有投靠宁妃这一条路走,也就强忍着。 “既然女官已经下定决心了,日后咱们说不得就得常联系啊,不要这么生疏嘛。我就是好奇,你说说嘛,女官是怎么想的,竟然敢下手害三皇子。不过当初怎么就不出手重一些,现在既没有对贵妃和三皇子造成什么伤害,又白惹上了贵妃惦记。” 琳儿的话越来越混不吝,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递给寒玉一块枣泥糕。 寒玉心中恼怒,一把推开她的手,“别讲废话了,宁妃娘娘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唉唉,别生气嘛,我只是好奇啊,我们娘娘也说过你胆子大。你那果子以前贵妃娘娘和我们娘娘都见过,所以白费力气了。” “你说贵妃和宁妃都见过黄核果?” 听见琳儿的话,寒玉的心猛一跳,果然,她们也都知道黄核果。 “是啊,你一直在宫里不知道,以前在潜邸时,当今陛下还是王爷,经常出去办差,因为黄核果有的人能碰,有的人不能碰,所以当个新鲜玩意拿回来过。唉,你那边还有没有黄核果了啊,有的话私下里给我点,我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吃。” 琳儿说的眉飞色舞,一脸兴趣盎然的盯着寒玉,好像她下一秒就会从身上将果子掏出来一样。 “自然没了,都处理干净了。” 想到真的就是最坏的情况了,她做了什么全都落在人眼里了,寒玉的手在衣袖的掩映下,止不住的轻颤。 “我也觉得是这样,处理干净了也好,你做的还不错,起码一点证据没留下来。不过以后就不要这么傻大胆了,小心些听娘娘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张,我们娘娘最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了。” 面上有些遗憾,不过琳儿还是认真地叮嘱寒玉道。 “我会听从宁妃娘娘的安排的,娘娘准备怎么做?” 寒玉赶紧点头保证,问着心里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你也知道,陛下现在不选秀了,后宫妃嫔本就不多,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人,所以娘娘准备给你个上进的机会,你要是好好听话,自然有出头的时候,你若是受了宠,到时候就是贵妃娘娘,也不能耐你如何。” 琳儿笑嘻嘻的解释,说来说去扯了一通,却依然一点也没有透漏出什么实质性的安排。 寒玉也感觉越来越不安,她依约而来,琳儿却只是一通东拉西扯,宁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女官真是个急性子,这样可不好,今天娘娘让我来,就是确定下你是不是想明白了而已。其他的事你不许挂心,娘娘自然会有安排,你回去等消息就好。不出几天,陛下就会再召见你了。” 琳儿说的斩钉截铁,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寒玉依然半信半疑。 说完后,琳儿就笑着先走了。寒玉坐在凉亭中好一会儿,才起身。 下了凉亭的台阶后,寒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而绕过后面设置的大屏风,向里看去。 里面确实架子上摆着几盆看起来挺珍贵的魏紫,只是寒玉还是有点想不通,就这几盆花而已,需要这么大的屏风做隔断么。 她心事忡忡的回了昭仁殿,因是请的病假,所以又回去屋里躺着了。 在回屋的时候,寒玉还和绯尘打了个照面。她满心忧虑,也无暇和她说什么,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关了门,因而没有注意她关门后,绯尘望着她屋子时满眼的复杂。 回去衍庆宫,林喻乔笑着拍了拍芒夏的肩膀,她刚才的演技简直自然到她都要信了,真人才啊。 “你这丫头,倒真是有条好舌头,说的一套一套的,寒玉都被你蒙过去了。” 芒夏摸了摸头发,自己也得意,她还没怎么发力呢,就成功把寒玉唬住了,只是略微一诈,寒玉就把果子的名字交代了。 表扬完芒夏,林喻乔又交代一路跟着她们的魏江,“刚才该听的你也听了,该看的你也看了,到了陛下那里,就把今下午发生的事全都讲一遍。” “谨诺。” 躬身行了个礼后,魏江得了命令就要离开。 “唉,等等,你把令牌拿回去吧,已经用不到了。” 又上前接过令牌,魏江才离开。 正清宫里,刘恒听了魏江的汇报后,脸色就有些阴沉。 他本是因着年少时受过张亮的帮助,想要厚待故人之女,没想到这寒玉这么不识抬举。装的一副纯真荏弱的样子,实际上这般心思阴险狡诈,竟然敢把脑子动到皇嗣身上。 “李思来,剩下的事你来料理,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那个寒玉,一杯毒酒送她走吧。” 吩咐了李思来后,刘恒暗自深呼了一口气,离开书房,准备去衍庆宫。   ☆、第69章 刘恒进来时,林喻乔正在屋里画画。 行完礼后,其他人都自觉出去了,刘恒探头一看,她摆在桌上的似乎是一副没画完的人像。 “这是什么?” 对于她的画技,刘恒已经不抱期待了。他还从没见过画人像不给画衣服的,露出两条腿不说,还两手抱着一支拐棍立在两腿间,既没有头发也没有冠帽。 “这是我要奖励给芒夏的小金人啊!等画完以后,就让工匠打成纯金的。” 林喻乔十分兴奋,下午时她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见识到了芒夏高超的演技后,就一直激动着。也多亏了芒夏这么天衣无缝的演技和好口才,才使她的计划成功。 是人才就该拿奖,所以她要给芒夏颁发一个在她心里象征着演技派的最高荣誉——奥斯卡小金人。或者本土化后,可以叫大秦后宫小金人。 “什么小金人这么奇怪。” 听说她还要按照画像打出来实物,刘恒不禁挑高了眉。 “你不懂啦,就是这样的。” 林喻乔继续忙着,随口敷衍道。 “芒夏就是下午时诓寒玉说出真相的那个宫女?” 听着有些耳熟,刘恒想了一息后,记起来她就是魏江说的假装是宁妃心腹的那个人。 “对,没错,就是她,多亏了她,我的关门捉贼计划才会奏效,所以要奖励她啊。” 刘恒本来心中有话要和她说的,但是看她忙着画人像无暇顾及自己,就索性先帮她忙完了再说。 “你画的太差了,这样工匠怎么能做出来。” 从林喻乔手中拿过笔,刘恒帮她在人像上寥寥几笔画上了长袍,又画上了胡子,头发和冠帽。刘恒画完后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奇怪得很,搁在一边后,又拿出一张纸来重画。 “哈哈……” 林喻乔看着刘恒把她画的小金人彻底被本土化,添了帽子和袍子,手上还拿着拐杖,怎么看怎么违和,中西结合的不伦不类,笑出了眼泪。 “你要画年纪大些的老人么?” 刘恒要重新画一幅符合审美标准的人像图,想起来她之前画的有拐杖,所以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就这幅就好,回头送到金匠那里,让他打成人像送来。” 林喻乔趴在刘恒胳膊上连忙阻止他画新的,想着要是按照这个画像打出来,会多诡异,就笑的停不下来。 吩咐了清明将画像拿去后,林喻乔心情不错的搂住刘恒的腰,让他喂自己吃点心。 “寒玉的事我都知道了,已经让李思来处理了。你知道是寒玉做的手脚,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反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也是刘恒不解的,寒玉这么一个心肠恶毒的宫女,她知道寒玉做的事直接说出来,让他处理了就行了,怎么还需要她费这么大力气。 看着刘恒的表情,林喻乔肯定,寒玉必然不会有好下场了,她解气之余,对于他的不解,她也是不理解。 难道她做得不对么?当时又没有证据,她要是说出来,他不信怎么办。 “我处理的多好啊,先把绯尘控制住,再计中计这么一诈,寒玉就默认了,并且还知道了她用的是黄核果。” 林喻乔自己捏了一个莲心酥,边往嘴里塞边说道。 等她漫不经心的咽下嘴里的点心,才发现刘恒的表情十分严肃,眼眸深沉的看着她,“你不相信我?” 实际上,在知道了林喻乔一系列的动作,包括控制住绯尘让她配合自己的计划,向他要了宁妃宫中的腰牌和魏江,又让芒夏演了一出戏,他的胸口就堵得慌。 她一直不说伤害萌萌的人是谁,自己私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周折,就为了向他说明寒玉才是凶手,分明就是不相信他,非要证据确凿了才告诉他。 是怕他不相信自己,还是怕他会包庇寒玉? “没有不相信,只是没有证据啊,当时又不能只凭着我的猜测就定了她的罪,万一她不承认,反而说我诬陷她呢。”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表情十分委屈,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嘟,嘴角却轻微的往下拉。 这还是她模仿萌萌被她毛手毛脚的揉捏时的表情,不知道刘恒吃不吃这一套,反正每次萌萌露出这个表情,她都更想扑上去亲一口了。 “你既然怀疑了她,就必然是有你的理由,和我说了我还能不信你么。寒玉不过就是一介女官,她不承认,就上刑,宫中有专门的庭讯房,有的是办法对付不说实话的人。” 对于林喻乔这般不信任他的做法,刘恒是有些伤心的。 看着刘恒漆黑的眼睛,林喻乔心头有点惴惴。 “我要是真的没有证据就和你说了,你就不怕我是因为她美貌又突然被你看重,而伺机报复么?” 轻轻拉着刘恒的衣襟,林喻乔望着他,总觉得接下来自己是在等着一个意义重大的回答,就像当年要刘恒不和别的女人敦伦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不会的,因为我知道,我的乔儿,不是那样的人。” 刘恒两只手搭在林喻乔肩膀的两侧,十分郑重的说道。 他一向不是喜欢表白心迹的人,但是看着她既脆弱又期待的眼神,心中不觉一片柔软,。 作为一个帝王,他的心很大,想要成就一番宏图霸业,也想要青史留名,将先帝交托给他的基业发扬光大。 所以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上了,而仅有的一小部分搁在角落里的儿女情长,也都心甘情愿的给了她。 刘恒知道自己并不是容易动情的人,这一生,只遇到眼前的这个人就足够了,他的柔情,也就这么多,已经全部交给她,又怎么会不相信她。 林喻乔听了他的话,身体激动的轻轻颤抖,用手捂住嘴巴,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有他的这句话,比起十万句“我爱你”还让她动容。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会被别的女人吸引,那个寒玉长的也挺美……呜呜……” 边哽咽着,林喻乔边乱七八糟的解释着,恨不得将心捧给他看。此时,对于她之前那么小人之心的乱猜测他,她也十分愧疚。 叹了口气,刘恒被她的话逗笑了,将人珍重的搂进怀里。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怀疑我了。” 云开雾散后,刘恒心情也转好,安静的拥着怀里的人,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心。 “其实也不怪我,谁让你像圣僧的肉,吃了能长生不老一样,哪个妖精都想啃一口。” 情绪平缓后,林喻乔又不老实起来,翻了几下身,跪在他的膝上,搂住他脖子,又开始习惯性的口无遮拦了。 可不是嘛,刘恒既是大秦一把手,又长的人模人样,上了他的床就意味着荣华富贵,荫泽门楣,后宫想扑上来分一杯羹的女人不计凡几。 “那你是哪个妖精啊。” 已经习惯了她各种奇怪的比喻,刘恒拍了下她的屁股。 “别管我是哪个山洞的,反正你是我的肉!” 听着刘恒配合,林喻乔闹得越发欢腾,得意的说完后,便亲着他高高的鼻梁,逐渐滑到唇角,又滑到颈项,在颈侧跳动的动脉处舔了一口。 随后,想吃的肉的就被自己的“肉”反攻了。 过了两日,皇后也听说了昭仁殿的寒玉女官因为试图往宫外偷窃天禄琳琅的珍贵典籍而被抓,后来被陛下赐下了毒酒。 “这个女官好好地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去盗窃珍贵古籍,必然是林氏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这个林氏心胸狭窄不说,还越发的胆大妄为了,连个女官都容不下。” 因为寒玉暗中对三皇子出手的消息掩饰的很好,所以皇后只认为是林喻乔嫉恨寒玉的美貌和受刘恒看重,而故意出手害她。 虽然死了一个女官无足挂齿,可是林喻乔排除异己的手段和她对刘恒的影响力之大,都让皇后心惊不已。 “难道陛下就没有怀疑过是有人使了手段么?” 周嬷嬷摇头,只打听出了寒玉的事处理的很干脆利落,在她屋里发现了丢失的古籍后,就被灌了毒酒,尸首草草送出宫去了。 “哼。陛下也纵着她,再这样下去,林氏恐怕就要独霸后宫,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见微知著,不免想得更深了些。 “依老奴看,娘娘不必在意,陛下喜欢纵着,就让他纵着贵妃,说不准哪一天贵妃自己就把自己作垮了。” 微微一笑,周嬷嬷宽解着皇后道。 想了想,皇后觉得周嬷嬷的话也对,刘恒不像是能为了女色颠覆一切的人,只要贵妃继续胆大妄为下去,自己作死,到时候就是刘恒也不能容下她。 “唉,现在我就担心太子的婚事啊,也不知道皇上是想定哪一家。” 转念想起自己最在意的事,皇后依旧眉心难展。之前她试探着和刘恒提过,可是刘恒只是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这让她更是担心。 万一刘恒为刘康选的太子妃家世出不上力,人也不贤惠怎么办。 又过了一段日子,在皇后终于忍耐不住,又使人去请见刘恒时,终于得了准信。 “李次辅家的孙女,臣妾也是见过的,端的是贤惠知礼,堪为东宫属妇。” 听说了刘恒最终打定主意,选了内阁李次辅的女孙李氏含烟做太子妃,皇后激动不已,赶紧附和。 由于皇上难得来一次坤宁宫,周嬷嬷带着人忙里忙外的送水送茶,想要让刘恒留下。 “你有空,就再把李家姑娘招进来见见吧,确实不错,朕就先和李次辅通个气,让她把孙女留着,等后年康儿除了服,朕就下旨。” 到底刘恒连杯茶也没有喝,说完后就出了坤宁宫。 因为太子妃终于定下来了,也由于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刘恒不在坤宁宫久留,皇后也没有多在意,更多的是欣慰和激动。 李次辅虽然年纪大了,日后进不了首辅,可是依旧在内阁很有分量,在整个朝中文官中,也是能说话顶用的。 有了这样的岳家,太子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等她再为刘康挑两个同样出身给力的太子嫔,她就能少操心些,等着抱孙子了。 并且皇后如此激动,还有一个原因,刘恒肯为刘康聘重臣家的姑娘,也说明了他并不防着太子做大,也对太子还抱着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皇后一直沉浸在儿子大事已定的幸福感中,就连听说了贵妃又有身孕,也没有多加在意。 她想的明白,就算贵妃再有皇子又如何,四皇子的年纪说不得比她孙子也大不了多少,能顶什么用。 现在反而是宁妃的二皇子,更让皇后在意。刘彦也快要长成了,除服以后,不仅刘康要娶太子妃,刘彦的妻室也要定下来了。 大秦皇子一般初封为公,婚后就开府了,可以领封底的俸禄,并且参与政事。如今刘彦还读着书呢,就给了刘康这么大压力,他要是出仕了,说不定会怎么样。 宁妃的出身不高,刘彦没有给力的岳家撑腰,说不得宁妃就要再为刘彦寻一个有背景的妻子了,若是刘恒也答应了,那刘康这个太子怎么能坐得安稳。   ☆、第70章 林喻乔给芒夏打的小金人,终于做出来了,并且还原度还挺高。 芒夏先是听说自己有奖励很高兴,也跟着盼了很长时间,没想到终于做出来后,竟然是个拄着拐棍的老大爷的金像。 从林喻乔手里结果“金老爷”,芒夏的笑容有点凝固,“……” 为什么不直接给个金簪子什么的,她也没有什么要求的,但是她一个姑娘拿着个老大爷的金像,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异。 “娘娘,这是谁?” 芒夏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是谁不重要,总之你知道这是对你的最高奖赏就够了!” 芒夏捧着沉甸甸的金像,沉吟了良久才说出话来,“……谢娘娘赏。” “别傻了,得了赏还不高兴啊!你这丫头就是肤浅。怎么说这金像也是金子做的,这么大一块金子呢,留着压箱底也好啊。” 等出去后,方嬷嬷敲着芒夏的额头,半是教训半是劝解道。 “我高兴呢,高兴。就是想知道,这人是谁啊!” 瞅着手里的老大爷,芒夏仍然一脸的挣扎。旁边的谷雨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在屋里想到芒夏接过小金人的表情,林喻乔也笑的不行,芒夏强颜欢笑的样子好喜感啊。 “母妃,你别笑了,会吓到小弟弟的。” 看着一旁林喻乔笑的一抽一抽的,萌萌很是忧心。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 林喻乔一把搂过萌萌,仗着他最近因为知道自己怀了孕不敢挣扎,很是蹂*躏了一番。 “萌萌宝贝儿,你瘦了。” 感觉手感没有以前那样柔软好捏了,林喻乔心疼的看着他越来越脱离婴儿肥的小脸。 这孩子自从正式开蒙后,真的太自律了,每天早起背书,上午跟着师傅练字,下去回来还要温习巩固,表现好的让刘恒都要惊讶了。 “母妃不要这么叫了。” 有点敬畏的看着母亲还没有起伏的肚子,萌萌也不敢挣扎,在林喻乔怀里郁闷的说道。 “不要,萌萌多大都是娘亲的宝贝儿,小心肝,小肉肉。” 林喻乔看着他小大人的表情,就想要逗他。对于儿子的性格越来越沉闷无趣,她也是操碎了心。 两只小手捂住脸,萌萌听着母亲越来越肉麻的话,简直不好意思的想躲起来了。这还当着小弟弟的面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隔着萌萌的手继续亲脸,林喻乔又逗了儿子一会儿,才肯放开他。 她一开始还担心萌萌知道自己有小弟弟了,会不高兴呢。毕竟好像小孩子都要经过一个心理适应过程,才能接受自己不再是父母唯一的宝贝了,自己的东西都要和别人共享了。 谁知道萌萌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听说自己要做哥哥了,直接咧着嘴期盼的左瞄右看,“小弟弟在哪里啊?” 林喻乔搂着他,还有点担心,指着肚子说,“小弟弟在这里啊,或者也可能是小妹妹。以后萌萌也不要担心,就算有了其他的弟弟妹妹,萌萌永远都是娘亲的大宝贝。” 她兀自在那里温情不已,可是萌萌眼睛移到她的肚子上,却惊恐万分,“母妃,你把小弟弟吃到肚子去了?” 萌萌知道自己的母妃一向很爱吃点心,有时候还强迫自己跟着她一起喝下午茶,吃点心,吃夜宵,但是他还是小看了母妃的食欲,她竟然把小弟弟也给吃了。 难得听着儿子这么呆萌的话,林喻乔愣了一刻后,爆发出一阵狂笑,简直停不下来,把知道她又有了身孕的消息特意来看她的刘恒也吓了一跳。 “笑什么呢!” 刘恒喝住那个笑的正捶床的人,怕她一个不小心再闪了腰。 林喻乔笑的实在太厉害了,笑一阵后看着仍然很懵懂的萌萌,就再度又狂笑起来。她已经不想知道,自己在儿子心里,是怎么样的吃货形象了。 听了身边江嬷嬷笑着解释后,刘恒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拉过儿子的手,指着林喻乔的肚子说,“萌萌乖,你母妃没有把小弟弟吃了,小弟弟现在还小呢,等再过十个月,才能出来。萌萌小时候,也是在母妃肚子里的。” “哦。” 被母妃笑的有点恼羞成怒,萌萌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弟弟要在母妃肚子里,但是心里明白自己必然是刚才说错了话的,也不肯再多言,乖巧的点头。 刘恒很爱他的这份乖巧自律,摸着他的脑袋温柔的笑着。 “乔乔,再给我生个萌萌一样的儿子吧。” 夜间在帐子里,刘恒小心的抚着林喻乔依旧平坦的小腹,满怀期待的说。 在他的几个孩子里,只有她生的孩子是最像他的。一开始刘恒还担心过萌萌会遗传她跳脱的性子,没想到这孩子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才不要呢。萌萌都是像你,才这么无趣,小小年纪就像个小老头一样。我还第一次看到有小孩子不喜欢玩玩具只爱读书呢。” 林喻乔支起胳膊看着刘恒,任性地说道。眼前这个就好像是放大版的萌萌一样,她还真没见过刘恒处理政务之余,还有什么其他爱好。 刘恒也没和她计较,横竖孩子的性格也不会因为她说说就改变的。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觉得所有的玩具都很无聊,除了努力读书想要吸纳更多未知的东西,就是盼着能够更快的长大。 早些长大,成为母亲的依靠,让她不再受其他妃嫔的气,也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努力读书争气而骄傲,大概他小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吧。 萌萌成长的环境无疑比他当年好很多,既有父母疼爱,母亲又是贵妃,无人能够轻视小看。他却依然自律,从来不骄纵,这样刘恒更加觉得难能可贵。 事实上,萌萌比林喻乔想的还要有长兄精神,除了学习,竟然还担当起监督员的角色了,也不知道刘恒和他说了什么,反正在林喻乔反应过来以后,他就经常监督她,不许她做弯腰太大的动作。 “母妃不要太耗费精神了,会累到小弟弟的。” 看到林喻乔做手工,要为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萌萌担心的看着她。 “娘亲不累的。” 笑着看了看儿子,林喻乔又继续和手边的一堆布料作斗争。 她那手“十分一般”的绣艺,在当年给萌萌做衣服时,就没能让他上身,如今林喻乔要发愤图强,提高技能,争取让二宝能穿上母亲亲手做的衣服。 缝了一会儿后,林喻乔发现萌萌依然在看她。 “宝贝儿,娘亲当年也给你做过衣服的。只是你父皇和嬷嬷他们都担心你会穿着不舒服,所以不让你穿。等会儿让江嬷嬷找出来你看看!” 想着儿子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再自律也是心里会有点介意的,林喻乔放下针线,拉过萌萌的小手,笑着和他说。 第一次听说母妃还给自己做过衣服,萌萌也是有点惊讶,同时心里也甜甜的。他并不是嫉妒母妃给小弟弟做衣服,只是会想自己当初的到来,是不是也同样受母亲的期待。 等江嬷嬷翻出当年林喻乔做的有点歪歪扭扭的衣服,萌萌也捂着嘴笑起来。果然,父皇是不会让她为自己穿不平整的衣服的。 现在母妃的针线会比当年好很多么,萌萌有点怀疑,看着继续被收起来的属于自己的小衣服,他随后想着,大概二弟的衣服,以后也是这样被收起来的命运吧。 因为是二宝了,林喻乔有点驾轻就熟,整个孕期情绪都很平缓,也因为有萌萌陪着,所以时间一点也不难挨。 第二年秋天,被叫做“乖乖”的四皇子就呱呱落地了。 “乖乖可不如以前的萌萌省心。” 被刘恒特殊优待再次进宫伺候月子的李氏,抱着悠车里白胖的娃娃,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啼哭,微微皱起眉。 这小外孙太能哭了,除了睡着和吃奶,经常没有原因的就大哭起来。 “是啊,这祖宗可不像名字一样。” 因为乖乖太能嚎了,怕影响她月子,晚上都是几个乳母轮流带在偏殿哄睡。 明明当年萌萌是真的很萌,为什么乖乖却一点也不乖。 “小孩子总是难带的,你四哥小时候也是夜哭郎,一到晚上就要哭,那几年硬生生折磨的我瘦了一圈。” 听着李氏的话,林喻乔恍然大悟。也就是因为这样,四哥和五哥和她的年龄差才拉大了吧。前面的三个哥哥年纪都是相差很平均的一两岁,只有到了四哥和五哥这里,才差了四岁。 因为李氏哄不好,林喻乔在床上把乖乖接过来,听着他哭声小了些,不觉点了点他的小鼻尖, “爱哭鬼。” 虽然林喻乔是抱乖乖时候最少的,依旧没有奶,可是乖乖认人,唯一还就她哄能稍微好一些。 “明年三皇子就五岁了,要正式去上书房读书了。伴读的人选皇上有提过么?不如把你三哥家的道行接进宫来做伴读,这孩子也挺机灵的,而且年纪比三皇子大两岁,也合适。“ 李氏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整个人优容富态起来。这次进宫伺候月子,她就想着这件事。 “也行啊,五哥家的道希也可以带进来啊,到时候估计二皇子就要娶妻了,也不能去书房读书了,只有萌萌一个人也挺寂寞的,多两个伴读陪他也行。” 对于这种举手之劳,林喻乔向来大方。宫里的教育条件还是民间不能比的,刘恒请的老师都是大儒,让自己的外甥进宫一同学习,既能让他们也受益,也能和萌萌加强感情。 都是表兄表弟的,小男孩们在一起玩一起皮,正好也带带萌萌,林喻乔一直觉得他性格有些太安静了。 “那好,等回去,我就和你三哥和五哥说,让他们先提前教教道行和道希规矩。” 李氏听着林喻乔一口答应,心中也是欣喜不尽。 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不求别的了,唯有期待儿女平安,孙子们都能有个好前程。 “也不用太刻意拘束孩子,反正书房就他们几个表兄弟,也没外人在。” 林喻乔对于没见过面的外甥们,也一并宽松。她一向连亲生儿子也不太拘束,对她来说,小孩子们没有压力自由成长,才是幸福的。 乖乖出了月子,李氏就回去了。托这孩子的福,林喻乔孕期和月子里养出的肉全都迅速的掉下去了。 “这么哭会伤嗓子的。” 晚上刘恒听着偏殿里隐约的哭声,有些担心。 偏殿离着他们睡的寝殿有点距离的,竟然都能听到儿子的哭声,可见这小子是用力的嚎着。 “爱哭的小孩子太折磨人了。” 林喻乔把被子往上拉着,盖住脸,她就真的想睡一个安稳觉啊。自从带了乖乖,她就越来越觉得萌萌才是上天给她的小天使啊,一点也没有折磨过她。 过了一会儿,刘恒有些呆不住了,起身披衣下床,准备去看看儿子。 谁知道他一走进乖乖的屋里,就看到萌萌蹲在悠车边,小手拍打着乖乖的肚子。 “乖乖,不要哭了,好好睡觉才能长大,长大了哥哥带你读书。” 乖乖挥舞的小手被他握住,渐渐安静下来,萌萌另一只手给他擦掉眼泪。 看着这一幕,刘恒的心里无比柔软。 “萌萌,你快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乖乖安静了,刘恒赶紧催着萌萌去睡,这个小哥哥,也不过才四岁大而已。 萌萌听话的点头,他其实早就准备睡得,只是弟弟的哭声太大,他不来看看总是不能安心。弟弟太可怜了,不舒服不高兴了也不会说话,还没有牙,也不能吃饭吃点心。 萌萌的手一抽出来,乖乖又要开始嚎了,刘恒赶紧接上,握住他的手。 可能是也哭累了,乖乖撇着嘴掉了几滴泪也就安静的睡了,直到他睡沉了,刘恒才离开,走之前还吩咐乳母们好好照顾。 等他回屋,林喻乔已经睡沉了,难得有孩子爹照顾,她要赶紧休息补充能量,明天儿子去读书了,孩子爹去办公了,爱哭的小儿子还要她来带。 轻轻上床一同躺下,刘恒将自觉滚进怀里的人搂住,很快也陷入了梦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71章 屋外的院子里,林喻乔坐在一边的贵妃椅上,逗弄着悠车里的小儿子。 “呜呜……” 躺在悠车里的乖乖不断的踢手踢脚,可是翻来滚去也没有躲过那两只在身上捏肉肉的手。 揉捏着乖乖软乎乎的小胳膊小肚子,林喻乔满足的叹息。 她对白胖柔软的小胖子神马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乖乖也没有逃过萌萌小时候的“待遇”,时常被她蹂*躏,啃手啃胳膊的。 让林喻乔遗憾的是,萌萌已经有五岁了,再也没有了小时候胖嘟嘟软萌萌的丸子样。 个子长高了些,身上也越来越不容易长肉了,萌萌已经逐渐长成了轮廓清俊的小少年,她现在只能偶尔趁他不注意时才能搂进怀里抱一抱,可是手摸着他的后背,只能摸到一把骨头。 但是幸好她还有乖乖,乖乖正是胖嘟嘟柔软好捏的时候。小家伙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吃饱喝足心情好时,揉捏亲昵也都不会生气。 “哥……” 听着儿子嘴里发出的不甚清晰的字,林喻乔笑起来,捏了捏他鼓出来的肉脸。 “你这个恋兄的小家伙。” 亲了一口乖乖的侧脸,林喻乔抱起胖儿子在院子里转了转。她知道,乖乖这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在等萌萌下学呢。 这个名字叫乖乖的小儿子,可真的一点也不乖,吃饱喝足了经常没事就扯着嗓子嚎两声。 对于乖乖这个恶习,林喻乔也试过纠正他,不理他,也不抱,就在一边等着他哭完。可是乖乖真的特别固执,只要她不理自己,他就能继续嚎下去。 最高的记录,乖乖连续哭了近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还是继续哭。看着他这样,林喻乔彻底被打败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做母亲的哪里能忍下心真的叫他哭坏了,只能继续抱着哄。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乖乖的克星,就是萌萌。 只要有萌萌镇着,乖乖就老实多了,没事也不扯着嗓子嚎了。不过萌萌也不能总陪着弟弟玩,晚上他还要温习功课,只要发现萌萌一出去,乖乖就开始嚎,一副“你还不赶紧来哄哄我”的样子。 萌萌也无奈,揉着乖乖的胖脸,“哥哥要去学习啊。” 林喻乔在旁边看着萌萌,觉得有点心疼,也不愿意惯着小儿子,就抱过乖乖,让萌萌自去学习。 可是萌萌到底还是不忍心弟弟嚎的震耳欲聋的,一哭就是很久,最后犹豫了很久,直接把功课搬到乖乖的屋里了。 他让步了,最后乖乖也让步,只要萌萌还呆在自己的视线内,乖乖就不哭了,自己跟着乳母和母亲玩,倒也不怎么打扰哥哥。 “萌萌宝贝儿真棒!” 林喻乔心中实在感动,她没想到萌萌会为乖乖做出这样的让步。 毕竟他学习那么认真,又有点秩序强迫症,身边的固定物品必须摆放整齐,轻易不能换地方。竟然为了乖乖战胜了自己的强迫症,到乖乖的屋里学习。 乖乖的屋里总是不□□静的,乖乖还时不时的发出声音,他都能忍下来,让林喻乔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要是觉得弟弟打扰你,就和娘亲说,娘亲带乖乖玩,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揽着萌萌的肩膀,林喻乔歪着头认真地解释。虽然乖乖喜欢萌萌,可是她也不会图省事直接把小儿子交给大儿子带,两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怎么也不会为了小的就委屈大的。 “不用,乖乖喜欢看到我,那我就在这里。” 萌萌倒是觉得无所谓,在乖乖屋里学习时间久了,东西都搬过来了,也已经有些习惯。等乖乖睡了,他才回自己的屋里睡。 只是萌萌其实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啊,这么小就知道照顾弟弟,让她更是心疼不已。 这样的萌萌,让林喻乔想起自己的哥哥林喻城。林喻城就是这么完美的好哥哥,一直都有种做哥哥就要照顾弟妹的觉悟。 无论是林喻城还是刘恒,都是比平常人想得多,操心打算起来就停不下的人,如今萌萌像了他俩,小小年纪就也表现出了这样的特质,以后必定也是个心思缜密极有谋划,也让人觉得靠得住的男子汉,让林喻乔不免又欣慰又忧愁。 如果可以,她也想让儿子做个富贵闲人,每日享受人生就好,不用活得这么累。 她是宁愿儿子能没心没肺的每天快快乐乐的,而不是这么乖巧懂事又贴心,不过萌萌的性格从小看大,八成以后就都是这样了,她也只能心疼的由着他。 “幸福的小子,你哥哥多疼你啊。” 萌萌既然觉得可以,那她也就让着兄弟俩自己做主了,林喻乔轻轻戳着乖乖的胖肩膀,把乖乖戳的咯咯直笑。 天气好时,林喻乔下午就会带着乖乖出去转转,偶尔顺便就能碰到下学的萌萌。 她的两个外甥道行和道希也都跟着萌萌一道在书房读书,但是不住在宫里,下学跟着萌萌来衍庆宫请个安,就直接回去了。 林喻乔抱着乖乖在院子里和萌萌有过几次相遇后,乖乖就掌握了诀窍,一到下午,就扯着林喻乔啊啊的叫着要出去,然后一到了外面就望眼欲穿的等萌萌回来。 “哥……” 本来趴在林喻乔怀里正无聊的吐着泡泡的乖乖,突然激动的喊着,几许唾沫都喷到了林喻乔脖子上。 她一回头,就看见三个小少年从回廊远远的穿行而来。 “回来了!” 看着儿子和两个外甥,林喻乔抱着乖乖迎了上去。 道行和道希性格也是本分乖巧的,尽管林喻乔说过很多次,还是每次来衍庆宫,都跟在萌萌身后认真地给她行礼。 “乖,饿了吧,先进来吃点点心填一填。” 听着林喻乔的话,萌萌的脸上略微滞了滞。 从他去上书房上课后,母妃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萌萌你怎么又瘦了,中午是不是吃的不好啊。” 有一种痛苦,就是母妃总觉得他吃不饱。 虽然他都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上书房的午饭和衍庆宫的差不多,菜谱都还是母妃自己选的呢。 但是萌萌一向能解人意,尽管一点也不觉得饿,也不太想吃点心,萌萌还是随着两个表兄一起乖乖点头,跟在母妃身后进了屋。 一进屋后,林喻乔就先把乖乖放在悠车里,自己和三个孩子一起坐在内殿吃点心。 “多吃点啊。” 她热情的招呼着两个外甥,道行和道希两个表兄弟也都是正长身体的小学生,身形瘦削,面白清秀,也让林喻乔有些担心他们。 几个孩子才多大,就得大早上去读书,一直到下午才能回来,都是用脑的活,应该挺消耗能量的,在晚饭前都需要再补一顿点心才行。 在她热情的催促下,吃完了两块点心的道希,又硬着头皮拿了一块如意酥。 “啊……” 一旁的乖乖发现自己又不是众人视线的核心了,还不能和哥哥一起吃点心,于是拍着悠车的栏杆,愤怒的叫唤着,非要刷一下子存在感。 你们怎么把小爷给忘了。哥哥再不看我,我就要哭啦! 听到他的动静,正好萌萌找到机会把手中第二块点心放下了。 他先洗干净手后,才过去拍了拍乖乖的脸,“乖乖今天在家和母妃做了什么啊。” 刚才还一脸暴躁的乖乖看到哥哥理他了,马上换上了甜笑,嘴角笑出了一个深深的小酒窝。 “卟卟……花……” 耐心的看着乖乖连说带比划,萌萌竟然还听懂了。 “哦,今天还是看了鸟和花么?乖乖再长大点,哥哥就教你背诗,写字,到时候和哥哥一起去书房读书好不好?” 萌萌拉着乖乖的手摇晃道。而乖乖也没听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望着他傻笑。 “四皇子挺乖呢。” 终于从林喻乔慈爱的目光中脱离出来,再也吃不下第四块点心的道行急忙也凑了过来,道希却慢了他一拍,正被林喻乔揽在怀里说话,望着道行一脸“快来救救我”的表情。 道行也捏了捏乖乖的小手,抽空给了道希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表兄俩的眉眼官司,萌萌都暗自收入眼底,暗自笑了下,又陪着乖乖说了一会儿话,才过去从林喻乔怀里解救了有些尴尬的道希。 这个年纪的小哥儿几个,都是特别盼着长大的,对于长辈还像小孩子一样的亲昵,总会觉得略窘迫。 最后又关心的问了几句家中的情况,林喻乔才让两个外甥离开,走的时候,道希红着脸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那小模样,让林喻乔差点又想把他拉进怀里。 小正太都太萌了,可是一个比一个正经,让她只能怒啃几口乖乖的小脸。 男孩子长大了,就是酱紫不可爱,下一胎她一定要生个可爱的小公主! 晚上,萌萌照样在乖乖屋里学习,乖乖一个人坐在床上,摆弄着一个绣的十分精致的小狮子。 摇晃着小狮子脖子上的金玲,乖乖流着口水贼兮兮的看了一眼林喻乔,发现她也在没有看自己,赶紧把狮子的一条腿塞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啃着。 林喻乔正在想着给刘彦的礼单,一时没注意他,倒是旁边的乳母看到了,正耐心的诱哄他吐出手里的布狮子。 由于去年太子终于娶了太子妃,今年就轮到了刘彦,目前刘恒的两个大儿子,算是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一转身,林喻乔就看到乖乖正咬着狮子和乳母展开拉锯战,乳母不敢硬抢怕他再哭了,只能拿着做好的磨牙的硬皮饼给他交换,乖乖看着硬皮饼,显然正在犹豫。 林喻乔掰了一块硬皮饼,在乖乖的目光注视下,过去塞给了萌萌,看着哥哥也吃了,乖乖就吐出了口中的狮子,准备从乳母手中接过硬皮饼。 谁知道他还没等拿到,就被林喻乔抢走了,他之前放弃的狮子也被她抢走了。 “嗷……” 看着东西转眼被抢走了,乖乖委屈坏了,随即捶床大哭起来。 “他要什么你就给他嘛。” 听着动静,刘恒也走了进来。 一边的乖乖看着亲爹来了,哭的更凶了,等刘恒抱住他时,乖乖还指着林喻乔,意思是想让爹出马,把东西还给他。 “你爹在就了不起了啊!” 林喻乔吐着舌头,继续晃着手里的饼。 “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 刘恒安抚着委屈的小儿子,又从乳母那里重新拿过一块饼给他。 乖乖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呢,接过饼就得意洋洋的冲着林喻乔挥着,一手还亲热的搂着刘恒的脖子。 有爹在就是了不起啊,林喻乔鼓着脸瞅着刘恒,他把自己逗儿子的乐趣都抢走了。 对于小儿子,刘恒一向是纵容的。 在这个时代,他虽然才三十多岁,但两个大儿子都长成结婚了,可能即将还要做祖父了,心态自然就和年轻时不一样了。 刘恒对于长子可能还是依旧严厉些,但是年纪幼小的小儿子,就十分疼爱纵容。对于乖乖想要什么,就几乎都给。 “你这样会把他惯坏的,这小子脾气已经挺大了。” 林喻乔瞅着刘恒一副温情好爹的样子,就觉得有点担心。 本来她还能做恶人,磨磨乖乖的坏脾气,但是刘恒总是宠着他,乖乖性格也有点执拗,以后大了还不得成小霸王啊。 “没事,孩子大了自然会懂事的。而且不是还有萌萌嘛,乖乖挺听萌萌的话。有萌萌这个哥哥做榜样,乖乖怎么会惯坏。” 刘恒一点也不担心,抱着乖乖贴了个脸。 而且刘恒看着这边闹成这样,萌萌依旧心神不乱的练字,也有些赞叹,这个孩子越发的厉害了。 而且他刚才走过去一看,萌萌竟然每个字都写的很用心,可见真的没有受干扰。连他不禁要对萌萌的定力刮目相看起来,乖乖有这样的哥哥做榜样,刘恒也不担心。 而且在刘恒眼里,乖乖也是个很聪明有灵气的孩子,以后大了也一定优秀。虽然现在淘了点,但是男孩子嘛,他也不敢指望还能再有个像萌萌那样乖巧的儿子。 好吧,有这么个大秦一把手的老爹袒护着,林喻乔也不能怎么样了,只能庆幸乖乖出身在最顶层的贵族,以后哪怕霸道些,也不会轻易就惹怒旁人被人暗中套麻袋。 萌萌刚好写完了一张大字,正要写第二张,听着刘恒肯定的话,不禁腰板挺得更直了些,他以后要更用心些才好,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呢。 看着两个小儿子各种可爱亲昵,刘恒被两个大儿子弄的有些郁气的心思,也消散了不少。 由于去年刘康守孝完后,就娶了李次辅的孙女做太子妃,皇后和太子这边心是安定了不少。可是宁妃和刘彦那边,也想着娶一个家世好的做王妃。 宁妃先是选了翰林院掌院学士何志成的小女儿,但是刘恒考虑到何志成是南麓书院的院长庞忠的女婿,若是刘彦娶了何氏,恐怕不利于两个儿子的和谐,也不利于朝中各方势力的稳定,就否决了。 但是刘彦他也是疼爱的,也不愿意委屈二儿子,最后退了一步,给刘彦指了都转盐运司运使陈子林的长女。虽然司运史这个官职在京都并不显,但是刘恒早就使人查过,陈家长女美而慧,绝对是贤妻良妇。 并且陈家也是颇有底蕴的书香世家,对女孩的家教也是很严格,以后刘彦封了王,陈家女必然能为他打理好王府后宅。 不过尽管刘恒用心良苦,但是宁妃和刘彦都不太领情。对于自己未来岳父只是个四品管这个事实,刘彦十分不能接受。 他是有大志向的,并且自小到大都被人称赞,自觉比刘康也是优秀太多的,但是现在在娶妻方面,差刘康这么多,让他很不好受。 而且他舅家本就不得力,正想着寻一个得力的岳家,这样也泡汤了。 着实消沉了几天后,刘彦在接到一个文会的邀请后,很快又有了新的启发。 原来,刘彦是在文会上邂逅了文华殿大学士张冲的女儿,张氏慧洁。这位张小姐自小生长在书香氛围,才华横溢不输男儿,连张大人也经常感叹女儿有状元之才。 并且张小姐还是个心气极高的,听说文会上有此次秋狄状元大热的人选,因此女扮男装出现在文会上,就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自己有才华。 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只是默默隐在角落里,只是众人同题赛诗时,也忍不住出手漏了一小手。文会的裁判中,就刚好有刘彦。 刘彦看着纸上诗句不凡,但是字体却有女子的娟秀,心中就一动,很快就找出了隐在角落的张小姐。 虽然看起来张小姐的书生打扮挺成功的,她长的也就是堪堪清秀,所以看起来也不过就是荏弱娘娘腔的公子,但是仔细看,却也能从举止中看出异常来。 刘彦的眼力极好,发现了张小姐女扮男装后也没点破,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因此最后宣布结果时,他极力推荐了张小姐的诗句。 张小姐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十分出头,可知道自己的诗句被二皇子欣赏,心中也是充满喜意。文会散场时,三皇子还邀请她一起喝茶,犹豫再三后,张小姐还是鬼使神差的接受了。 两人相谈甚欢,张小姐也是个极端爱才的,发现了刘彦刻意展现的才华后,一时引为知己,一直到她偷偷从后门回府,也在得意于自己女扮男装的成功,只是她却不知,刘彦早就暗中派人跟着她了。 听了手下的人汇报,方才的小书生进了张学士府里时,刘彦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对方虽然女扮男装,可是确实有几分才华,必然是自小受过良好的教养,出自世家贵爵的门第,果然,她竟然是张大人的女儿。 很快,刘彦就想到了主意。父皇不是不想给他指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么,那他就自己找。他相信,张小姐的出现,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刘彦本就相貌出众,气质温润,有种浑然天成的才气在周身萦绕。他为了拿下张小姐,想方设法,又让人承办了一个文会,织好了密集的情网,只守株待兔,等张小姐落网。 却说这张小姐,张慧洁,到底是大家闺秀,从小不见外男,对于突然横空出世的才子又兼三皇子,一丝抵抗力都没有,被刘彦刻意勾搭了几次,就拜倒在他身下。 宁妃知道刘彦的做法后,也是暗中支持的,她还帮儿子出了主意,借着给陈家女送教导规矩的嬷嬷这个机会,让嬷嬷给陈家姑娘下了药,在婚前一个月,陈姑娘在一次风寒中没熬住,缠绵床榻半个月,就去世了。 在陈家姑娘去世后,刘彦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 由于刘彦先和张小姐勾搭了,张小姐为了嫁给心上人,将两人私情告诉了父母,最终被张学士摔了两个耳光后,关了起来。 但是做父母的,总是熬不过儿女的心意,张小姐也是张学士的掌上明珠,她这么闹着也是心疼。最后张学士也看着刘彦多次亲自上门,颇有诚意,也就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并且关键刘彦做的也隐蔽,基本上只有陈家知道这事,一点也没传到外面去,等张小姐嫁过去,也就把婚前私情的事掩过去了,不算特别的离经叛道。 岳父答应后,就是亲爹这关了。刘彦这属于自由恋爱,加上宁妃向刘恒哭求,她半辈子安分,从来不难为刘恒,好不容易有个要求,刘恒也要给个体面的。 虽然可惜没有福气的陈姑娘,加上对陈学士的女儿私德有些不喜,刘恒本想拒绝的,也最终还是看在宁妃和儿子的心意上,答应了刘彦娶陈学士的女儿。 半年后,刘彦终于娶到了张小姐,收获了一个文官中很有分量的岳父。宁妃和刘彦满意了,太子这边却暗恨不已。 加上为了刘彦开府好看,刘恒封了他东海公,封地二十八个县,更让刘康心有芥蒂,于是他使人将刘彦和张小姐婚前就有私情的消息流传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婚前就有私情,在德行上就有了一丝诟病,尽管刘彦马上挽回,使人澄清表示这是谣言,还是不怎么有效。 被大哥坑了一把,刘彦新婚的日子也过得不高兴,于是他又使人揭发了东宫有官员曾经强抢民女的旧案底。 谣言总是越传越乱,不知不觉,传言就变成了东宫强抢民女的消息。路边的茶楼酒坊,都有人私下隐晦的谈及,并且这个流言,也让有的百姓想到了几年前的废太子。 “估摸着这一个,也是和上一个被废的差不留的货色了。” 两个太子的丑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于是,不少人也暗中唱衰刘康。 皇后虽然在宫中,消息也挺灵通的,知道了这个流言后,对刘彦和宁妃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对刘恒来说,这两个儿子斗的乌眼鸡一样,更是让他心烦不已。 等刘康将犯案的东宫署僚绳之以法,他的名声也挽不回多少了,而刘彦,虽然最终才子佳人也算一段佳话,但总是名声上有瑕。 两个儿子都没得好,刘恒也没多做什么继续雪上加霜了,只是将两人都叫来训斥一番,各自压了一把,但依然心中有隐隐的失望。 恐怕,这两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啊。   ☆、第72章 不管是对刘恒来说,还是对整个朝廷来说,奉元五年,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年。 在这一年,因度田而起的,蔓延近十年的颍川和弘农之乱,彻底被平息了。 建武帝时,为了限制地方豪强的势力,廓清他们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的数量,便于国家征收赋税和征发徭役,发布了全国州县度田的命令。 此举因为损害了地方豪强的利益,这些豪强都拥有武装,号称“大姓兵长”,他们隐瞒的田地和依附于他们的人口很多,是反对清查的主力。 地方官吏惧怕他们,有的贪于贿赂,就互相勾结,任凭地主谎报;而对农民,不仅丈量田地,还把房舍、里落都作为田地进行丈量,以上报充数,这就给广大农民制造了极大的痛苦。 更加上风雨不调,天灾之下很多地方的百姓靠种地养活不了自己,便卖儿卖女或者举家逃荒,成为人数众多的流民。 地方官吏在执行“度田”诏令时,“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也完全失去了“度田”的初始目的,所以为这些地方多年的混乱局面埋下了隐患。 各方叛乱中,以颍川和弘农最厉害。甚至其他地方的豪强为了保存实力,与这两处的豪强互相依傍,形成了力量更大的势力。 颍川和弘农的豪强各自形成了势力后,又吸纳征收了部分流民作为私兵,更加雄踞一方,朝廷多次围剿也奈何不得。加上国库吃紧,兵力不足,竟多年没发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为了革除国家积弱的时弊,建武四十年时,建武帝采纳了林喻城的建议,实行了方田均税法。并且刘恒登基后,又巩固加强了这项重要的改革。 最终此法实行了近七年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几年下来,民心安稳,国力也稳步增强,最终刘恒决心彻底铲除作乱的地方豪强。 对于颍川和弘农的几方势力,刘恒采取了镇压与分化相结合的政策,规定反抗者们“自相纠擿(ti惕,揭发),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 对于地方长吏逗留、回避、故纵等罪进行赦免,调动他们平乱的积极性。而一旦捕获了大姓兵长,则按照刑律给予严惩。 这些措施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奉元五年时,彻底结束了度田之乱,颍川和弘农地区平定。 随后,刘恒又对吏治加以整顿,增加了对地方官员的考实,一大批其他州县曾经“度田”不实的官员被揭露出来,刘恒也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打击。 整顿完地方的吏治,刘恒又将目光放在了京都尸位素餐的官员,这些人多为贵族和名门之后,依靠父辈荫蔽得了官职,也没有多大才干,重要关头顶不上用处不说,还时常添乱,为祸一方。 针对这些官员,刘恒制定了严格的吏治考核过程,一旦达不到标准,全部撤下换新的,并且取消了世家子恩荫为官的渠道。并且为了补充这些被撤职官员的位置,刘恒还把秋闱从三年一次改为一年一次。 很显然,他的这项政策遭到了贵族和世家的全力抵制,被撤职的官员都是他们的子侄辈,此举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利益传承纽带。 后继乏人是每个豪门的软肋,尽管刘恒政事上作风强硬,他们仍然设法反抗,在朝上不断地和刘恒扯皮。 甚至刘彦的岳父,文华殿大学士张冲,也是反对声音的主力之一。 张冲也是名门张家之后,此次因此吏治考核没过,被罢免的官员中,也有他的儿子。 本来刘彦并没有想参与到这场争端中,但是由于岳家的关系,接到了不少世家的垂青,想请他站在世家这边,向刘恒求情。 原先刘彦的名声一向不错,为人又以圆滑处世,争取哪一方都不得罪。这次到了必须选择阵地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 到底为了获得世家的支持,刘彦选择了铤而走险,公开在朝上向刘恒陈词,为世家求情,请求父皇收回取消恩荫的政令。 刘彦的选择,也让刘恒心中无限失望。世家做大,就难免使皇权不稳,世家子恩荫得高官,也压制了其他真正有才华的仕子,使他们晋升机会减少,长久来看,不利于国家发展,政治长久。 这些问题刘彦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只顾眼前获得世家的支持,增强自己这一方的力量。 吏治问题一直是刘恒的心病,在他还是淮阳王时,就十分关注。他筹划多年的事岂能因为这些保守势力的反抗而停手,不管阻力多大,都继续严格的推行。 对于在朝上求情的刘彦,也被刘恒痛斥了一顿。 刘恒坚持己见,引得几个反抗最激烈的重臣,包括内阁阁老李西来,都一齐面朝南跪在御书房,以辞官相威胁。 却被刘恒全都毫不留情的恩准了,迅速提拔了几个自己人安插过去,林喻城也顺势被他提拔进了内阁,成为大秦建国以来最年的阁老。 因为刘恒的手段强硬又直截了当,让威胁辞官的几人全都傻了眼,赔了夫人又折兵。故而其他人也都审时度势,缩了回去,原先朝中的一片反对浪潮,暂时也都消了下去。 而林喻城这些年光速升迁,深为刘恒信任倚重,仕途得意之余,也引来了很多人的眼红不满。关于他借着贵妃的裙带才能进内阁的流言,迅速的在坊间流传。 甚至民间还有“林家有好女,光彩生门户”这样堂而皇之的说辞,来影射贵妃得宠和林喻城入内阁。 为了彰显自己的爱才之心,巩固新制定的官员任用,晋升制度,秋闱后,刘恒特意在太清池设宴,称为”状元宴“,招待此次科举中状元探花榜眼者,以及最终榜上有名的进士和同进士等人。 太清池的“状元宴”受邀官员众多,还有宗室诸人,以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也在列。 席上诸人喝的热闹,尤其是此届状元也是青年才俊,更是春风得意,备受瞩目。 喝到一半后,刘恒还关照着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场合的萌萌,叫他到身边来倒酒。 看着萌萌被刘恒如此关照,刘康冲着刘彦一笑,“三弟小小年纪就聪慧不凡,听说在上书房太傅也是赞不绝口的,没想到二弟也被比下去了。” 因为刘彦最近才因为当众为世家求情的事被刘恒痛斥,所以刘康心情相当不错。他一向把刘彦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更有之前东宫署僚犯罪,被他坑了一把的新仇旧恨,刘康找到机会,就乐得给刘彦下脸。 刘彦表情沉了沉,虽然心底对于三皇子受宠也很不快,但是打嘴仗他也从来没输过。 “是啊,被比下去了,做哥哥的,总要给后面的弟弟让路的。” 听着刘彦话中有话,似有含沙射影的意味,让刘康手中的酒杯也差点捏碎。 这两人暗中你来我往的,互不相让,倒是把三皇子给忘在脑后了。潜意识里,两人都没有太在意他,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怎么说三皇子也是小上十几岁的。 刘恒捏着酒杯,站起身来,打眼看着热闹的宴会,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以及未来的社稷俊才,江山秀丽,在他的治下国力不断强盛,人才各尽其用,想到这些,不禁让他心中豪情纵横。 太清池的睡莲正是花期,优雅安闲的枕在水面上,黄中带粉的闪着娇艳之色。 刘恒又饮下一杯酒,站在他身侧的萌萌执壶而笑。 “我知道父皇现在在想什么。” 将酒杯阁下,刘恒看着他狡黠灵动的笑容,不觉想起了林喻乔来。 那人总是说萌萌十成十的像了他,可是,他也能在萌萌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很有兴趣的低下头,刘恒拿下腰侧的印章冲他晃了晃。 “哦?你知道朕在想什么?说说看,说对了这个印象就给了你。” 这父子二人的举动,场下的人不觉都十分关注着。看到刘恒把私印拿下来,很多人的眼神骤然变深了。 纵然被场上这么多人围观,萌萌也没有怯场,看着眼前的太清池一笑。 “父皇在想,碧池已有新莲子。” 这答案完全出乎刘恒的意料,他愣了片刻后,随即放声而笑。 没想到萌萌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真的能体会到他的深意。碧池已有新莲子,朝中新人代旧人。既和眼前莲池之题,又寓意深远。 “谁教你的?” “郭太傅。” 郭太傅就是当初林喻城的恩师郭洪,也是一代大儒,萌萌进了上书房后,刘恒特意征召他入宫为萌萌讲课。 “郭洪该赏啊!” 夸完师傅后,刘恒依诺将印章给了萌萌,看着他小心的将印章也收入荷包,面色格外柔和的摸了摸他的头。 场下人听着刘恒和萌萌的话,也都各有深意。林喻城坐在靠近刘恒的下首处,也是全程围观了刚才的一幕,对于萌萌的早慧,也是心中惊讶。 将杯中的松醪酒一口饮下,林喻城暗叹,三皇子孺子可教啊。 宴会将散时,萌萌才提着壶过去,给林喻城倒了一杯酒。 “舅舅,请。” 虽然和林喻城并不常接触,但是由于林喻乔的关系,萌萌对于林喻城,也有天然的亲近感。 “谢谢三皇子啦。” 外甥清脆的嗓音,让林喻城听在耳中无比舒心,两手接过被倒满的酒杯,一口饮尽了。 萌萌的眼睛圆圆的,像极了林喻乔小时候的样子。 林喻城看着看着,不觉透过萌萌,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脸颊胖嘟嘟,身材圆滚滚的小女孩,同样早慧,一袭红衣站在雪里,像颗雪里红似的。 远远的看着他就会伸出手来让自己抱,会在他耳边得意又笃定的说着,“我哥哥最厉害了,谁也比不过。” 那时候他还是处境压抑的少年,手里没有一丝力量,挣扎着向前走。她虽然只是孩子气的稚语,但那无端的信赖和笃定,曾经也给了他穿过漆黑夜色的信心。 当初的妹妹已经长大,成为了两个皇子的母亲,不再是他能够抱在怀里,受他庇佑的孩子了。 用力眨去眼角些微的湿意,林喻城轻轻拉着萌萌的手,轻道,“郭太傅当为良师,望三皇子日后跟着太傅用心学习。” 萌萌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他早就听母妃说起来过,郭太傅也是舅舅的恩师,当年舅舅还在陈良侯府时处境艰难,仍然努力不懈,自己拼出了一条路,付出良多才换得如今的地位。 天道酬勤,努力向上的人,永远不会过的太差。 自己比起舅舅当年的条件,是好很多的,也要不输时人啊。   ☆、第73章 状元宴后,三皇子得了陛下私印这件事在宫里宫外传得火热,也为他赢了早慧的名头,这让宁妃心里不太痛快。 毕竟当初刘彦也是以早慧闻名的,三皇子眼见着天资过人,不由得将她儿子的风头压下去了,抢了刘彦的路。 刘彦已经成亲封了东海公,也因为年轻,暂时没什么出色亮眼的成绩受到众人瞩目,也再也不能靠着聪慧在刘恒眼前刷存在感了。 有个更加聪慧的弟弟,这对于本身资本就不太够的刘彦来说,不能不算是劣势了。 并且自从刘彦开府成婚后,宁妃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每日见到儿子了。很快,她就像之前的皇后一样,从儿子终于独立,可以发展势力的喜悦中,发现了不利因素,那就是对儿子的影响力在降低,对他在外面的作为有些鞭长莫及。 事实上,没有了宁妃帮着时时商议筹划,刘彦也自作主张的出了一次昏招。 他太急于求成,想要获得世家的助力了,在朝上公然为世家求情,却反被刘恒骂了一顿,这事过后传到了宁妃耳中,把一向八风不动,最是沉得住气的宁妃气的也摔了手里的杯子。 回头自然刘彦又被宁妃训斥了一顿,刘彦也从这次失利中得到了教训,一直在王府缩着,不再冒进了。 告诫了儿子忍耐后,宁妃心中却一直在为刘彦的未来悬着心。虽然他有个世家出身,也身在高位的岳父,可是如今刘恒一系列措施都在打击世家,目前并不能帮他什么。 而三皇子却有个年纪尚轻就进入内阁,前途无限的舅舅,并且三皇子的母妃还是宠冠后宫的贵妃,陛下自然会对他更加的另眼相看。三皇子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宁妃很是不安。 幸而三皇子年纪不大,暂时还没有给刘彦造成特别大的压力,并且以后他长成的这十几年还有无限可能。 也许,该做点什么了。 宁妃捧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杯中热水呈现细小的烟雾。 她知道陛下对自己并无多少情分,早已失去后宫争宠的心思,原先陛下宠谁她都不甚关注,哪怕贵妃独宠,觉得刺眼的也只有皇后一人。可是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贵妃继续独宠下去,对他们这边而言,并不是好事。 刘彦前面有早早获封太子的大哥,母亲是皇后,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有宗法礼制做后台。后面又有聪慧更甚自己的弟弟,并且三皇子还有得力的舅家撑腰,母妃又独宠,在陛下心里自然情分非同寻常。 这样一来,刘彦夹在中间,就是最不显眼,被忽略比下去的那一个。 对于宁妃来说,她半辈子隐忍,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为的就是赌儿子将来会有出息,胜过其他兄弟,既为她争一口气,自己也能够出人投地。 刘彦确实也是从小乖巧听话,学习上下了大力气,没有让她失望。眼见着他娶了高门妻子,终于能够在宫外一展才华时,竟然宫里又蹦出了一个样样优秀的三皇子。 若是刘康继续稳坐太子,挡着刘彦前面的路不说,日后刘彦就是做出再优秀的成绩,怕是也及不上贵妃的枕头风,改变不了陛下对三皇子的看重。 有三皇子在,更是增加了刘彦出头的困难性。那样她这些年自己连同刘彦的努力,更加看不到成果。 不,她不能让自己和刘彦的付出白费,一切心机付诸流水。 宁妃打定了主意,将已经凉了的茶水让人端下去。 她深深地记得曾经祖父告诉她的话,“这世上俗情薄凉,凡是出了头的人,都是踩在其他人的头顶上。”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才是世间事的常态。没有恒久,只有更替。 衍庆宫里,林喻乔并没有受外界的任何干扰,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她趴在榻上揉搓着乖乖,正欣喜的听着儿子叫第一声“娘”。 乖乖说话比起当年萌萌快了很多,还差一个月到周岁,就会叫娘了。 “小乖乖,来啊,再喊一声!”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听着儿子清晰地吐字,林喻乔心里仍然十分感动。不仅仅是这次儿子先会喊娘,不像萌萌当年那样先会喊爹。 儿子喊了娘,对她来说,更是一份坚定地责任感。她既然带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论要付出多少努力和心血,也要保护这个小生命,让他健康的长大。 “娘。” 由于吃饱了心情很靓丽,乖乖也乐得给母亲个面子,大声的喊了他一句,用力到喷出了唾沫星子。 “乖小胖,娘亲好爱你啊!” 抱着肉呼呼的胖孩子,林喻乔用脸贴着他的小肚子,母爱又泛滥成灾。将乖乖逗弄的不住的咯咯笑着,露出胖的平时还少能见着的小脖子。 虽然喝母乳的孩子小时候都有些奶胖,但是乖乖比萌萌小时候还要胖的多,已经给喂了各种肉粥和蒸好的蔬菜土豆泥做辅食,他每顿都能吃一小碗,连刘恒都要感叹乖乖胃口好。 特别是有一次,乖乖因为撕了萌萌的书,被好脾气的哥哥以“不敬惜字纸”为理由凶了一顿,正发脾气的哭闹着,乳母端过来一碗香气四溢的鱼肉粥来。 刘恒以为乖乖肯定不会理的,谁知道乳母迟迟没有把碗端过来,正哭着的乖乖一边继续嚎,一边冲乳母不断地招手示意。开始乳母并没有反应过来,乖乖看着她迟迟没有端来饭,更是急的捶床大哭。 看着乖乖掉着泪还不忘了吃,刘恒笑着打趣林喻乔,“可见乖乖这是像了你的。” 萌萌在一边听了,也是赞同的点头。可不是嘛,母妃每天好几顿点心,才下午就点好晚上要吃的菜,嘴里总说着胖了胖了,却宁可下午抱着乖乖满宫殿的打转当做运动,也不肯晚饭少吃几口。 “哼,乖乖像我才好呢。” 对于老公和儿子一起暗亏她是吃货,林喻乔表示才不在意呢。事实上,她十分庆幸乖乖不和萌萌似的,全都随了刘恒。 刘恒一向勤政,每日思虑甚多,身形精瘦精瘦的,那小腰简直堪比她的了。 再加上他食物从来没有什么欲求,再美味的菜也不会挟第三筷子,林喻乔怎么费心给他补,他都不胖不了,要不是太医说没毛病,她都要开始担心他健康了。 而萌萌自从脱离婴儿时期后,也就从来没胖过。这孩子吃东西很让她操心,和刘恒一样,对什么都胃口缺缺的样子。 虽然给什么都吃,看起来像是很好养,但是什么都吃的很少。点心不管她怎么劝,一天都不会吃超过三块。 “没事,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林喻乔担心萌萌太瘦了,刘恒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着上蹿下跳,非要给萌萌找到爱吃的东西的林喻乔安慰道。 他这一解释,林喻乔算是明白了萌萌这长不胖的身材,原来纯属是他的不良遗传啊。 她一向喜欢圆润有肉的人,特别是胖乎乎的小孩子,最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了。身边有个瘦的衣带当风的老公就很煎熬了,谁知又要再加上个小竹竿一样的儿子,更是觉得无奈。 “萌萌还小呢,这么弱不经风的,要是打架岂不是一推就倒。” 除了太瘦没手感外,林喻乔还是担心萌萌会抵抗力弱,容易生病。而且男孩子嘛,打打闹闹的,要是他以后继续这么个身材,就太弱了。真要那样的话,就是萌萌是个学霸,她也不会开森啊。 “怎么会呢,再大些,萌萌的课里就有师傅教骑射了。” 因为过早起码会影响小孩子的腿部发育,所以等到萌萌□□岁时,刘恒就会给他安排骑射。这也是宫里皇子的必修课,当年他的骑射就是苦练过的,陪着先帝去秋狄时,从来不输给其他兄弟。 “哦,那我就放心了。” 原来萌萌不只是要学文化,还会请人教点功夫啊。林喻乔听了刘恒的介绍,瞬间放下心来。 瞅着刘恒劲瘦平坦的小腹,林喻乔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厮虽然那么瘦,却还有点肌肉呢,原来也是练过的。 “乖宝宝,晚上咱们喝鸡肉粥好不好?” 虽然才是下午,但是玩了一会儿后,林喻乔就拉着乖乖说道。 听到晚上的菜谱,乖乖的口水也流了下去,冲她猛点头,小手还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样子可爱透了。 轻轻咬了下儿子的小手,林喻乔给他擦掉口水,拿了一个自己缝制的布偶兔子给他玩。 为了消磨时间,林喻乔现在有了新的爱好,缝制玩偶。 在玩腻了华服美食和珠宝首饰后,她又重新有了劳动带来的满足感。 尽管她的针线很一般,可是她会画图啊,有一堆萌物玩偶的图样可以画下来,裁剪什么的精细活计有清明她们帮忙,她负责拼接缝制。 她做的最多的玩偶,就是泰迪熊了,简单又经典,甚至她专门给自己做了两三个玩。只是乖乖不是特别喜欢,让她想看着儿子抱着小熊睡觉的想法破灭。 甚至林喻乔还苏出了腰靠,一个猴子造型的玩偶,里面塞满了柔软的棉花,把手臂设计的很长,方便系在腰间打结。 一开始刘恒看着她绑着这么个怪东西靠在榻上,觉得十分别扭,后来林喻乔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安利给他,撒娇耍赖非让他也试一下。本来只是受不住她缠,但是刘恒一用上也觉得这个东西确实不错。 他一般下朝后就在书房批阅奏章,或者找大臣商讨事情,或者读书进行批注,一整天下来,腰部也是觉得不舒服。有了腰靠,就能减轻疲劳。 为了让刘恒拿去用在御书房,林喻乔特地为他重新了一个方正又低调的腰靠,纯黑色,外面用的熊皮,由于太厚了她自己做不来,还特意让宫中尚衣局的人做好了送来。 她日子每天过的悠闲又充实,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看起来依然和十八岁似的,有一双纯粹灵动的眼睛。 不久后,乖乖就过了周岁,并且和萌萌当年的待遇一样,有刘恒亲笔画的光屁股写真一副。 在乖乖的周岁宴上,林喻乔知道了自己的三哥林喻峰也要回京了。多年来,林喻峰都在外放中,此次考评要是通过,估计是要留京了。 “这样好啊,终于一家人能团圆了。” 李氏兴奋的说着。 林喻乔也十分高兴,几个哥哥中除了最优秀的林喻城外,其他的几人也都不错,各自担当一方要职。如今李氏儿女皆有出息,在外面相当受人羡慕,她一个继室,却培养出了贵妃的女儿,阁老的儿子,其他儿子也都是高官,几乎就是传说一样的人物了。 晚上,林喻乔在帐子里抱着刘恒的胳膊,提前打听哥哥的情况。 “我三哥这次是不是肯定能留京啊,你透漏一下嘛。” “恩,是。” 刘恒摸着她的长发,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了她,听到她一声“偶也”欢呼雀跃,自己的嘴角也弯起来了。 “陈良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你的几个哥哥俱都得用。” 对于林喻乔的几个哥哥,刘恒一开始只是关注了林喻城,但是后来逐渐发现,其他的几人也都十分不错,不仅为官期间从来没出过乱子,还都能做出杰出的政绩。 特别是林喻峰,在冀州的这些年,做了很多实事,在当地口碑极好,甚至传言回京的时候,当地百姓还送了万字书以示感谢。 这样的人才,正是他需要的。原本刘恒不打算让林家太受瞩目,目前林喻城做了阁老已经让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了,再提拔了林喻峰,局面更要不平衡。 但是林喻峰政绩出色,刚好刘恒又想把没多大才干的太常寺卿换人,这个职位需要他这样的能吏。 刘恒没有料到的是,林家人多合他心意,其他皇亲就有多能惹麻烦。 就在林喻峰被授了太常寺卿不久,有人冒着滚钉板的痛苦,去奉天府告状,对象正是皇后的弟弟,王和君。 皇后有同母兄弟两人,一个是长兄,国舅王和庆,另一个就是王和君了,靠着皇后的关系,担任太常寺少卿。   ☆、第74章 坤宁宫里,皇后看着扯着自己衣袖哭诉的母亲,额头青筋直冒。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要管住二弟,要管住二弟,我不求你们能给太子添多少助力,但是起码不能给他拖后腿啊!康儿这个太子做的多么艰难,你们还要在他身后给他捅刀子!” 皇后表情激烈的控诉着,把正在抹泪的王老夫人也吓住了。 “娘娘,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弟啊!那是你亲弟弟啊!我们也不求别的,看在娘娘爹娘都年事已高再也经不住事的份上,能让他留一条命就行了。” 王老夫人自从听说王和君被人告到了奉天府,就日夜难安,眼泪几乎都没有停下过。 现任奉天府尹刘全安,最是不畏强权的人,特别厌恶权贵子弟鱼肉百姓,要是有人犯到他手上,绝对不死也脱层皮。并且刘全安是朝上文官中清流一系的人,平素只有一个朋友,就是林喻城。 如今王和君算是犯在了贵妃一系的手上,自家儿子的事绝对不能善了。想一想,王老夫人和老承恩公就要睡不着觉。 “留一条命!你们说得简单!真是,我和康儿的脸,都被二弟丢干净了!” 扶着青筋直冒的额头,皇后眼睛都不想往王老夫人身上看。 “娘娘,若是君儿能保住命,我就和你爹看住他一辈子不放他出府,求娘娘看在姐弟情分上,救君儿一救吧。” 王老夫人鬓发已经全白,这几日因为王和君的事更是神情憔悴,双眼红肿。皇后尽管盛怒,也是心底不忍。 叹了一口气,皇后仍然答应了她自己会尽力试试。 气归气,最终皇后也难以割舍骨肉亲情。想着小时候那个会围在她身后不断地叫着她姐姐的君儿,皇后的心中也酸楚难挡。 早知如此,之前就多约束他了,不至于叫他步步走错。 对于王和君犯下的事,皇后也听说过。 王和君是嫡幼子,从小被王老夫人宠大的,不仅在府里说一不二,称王称霸的,在外面,也每每都仗着自己是太子之舅的身份横行,京都里大部分人都畏惧他的身份,遇上了都让他三分。所以这几年,王和君的气焰愈发嚣张起来。 除了性格霸道外,王和君还是个特别重色的,一向男女都沾,荤素不忌。 在今年初出城时,他在马车里一眼瞥见一个守城的小兵,此人唤作张虎,生的唇红齿白,粉面桃腮,端的是清秀无比,被身边的同事称为“俏面虎”。 就是这么一眼,张虎就被王和君看在入眼了,不到晚上,就使人把张虎掳到了自己的府上。 他知道父母兄长都对自己的取向十分看不惯,也不敢闹得太出格,没有把人带到承恩公府,只掳到自己经常玩乐的京郊别庄。他玩戏子或者包养年轻男性取乐,都是在这里。 而张虎已经娶妻生子了,虽然是毫无权势背景的小民,却是有些血性的,面对王和君的强权和威逼,不仅坚持不从还用力反抗,结果不但激起了对方的火气,遭遇了更加不堪的凌辱。 等到张虎的家人在京郊乱葬岗找到他的人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两条大腿的腿骨都被掰折,姿势诡异的扭曲着。看到自己夫君这样的惨象,张虎的妻子林氏当场就崩溃了。 将人虐死后,王和君害怕他们把这事闹大了,自己再被父母兄姐训斥,就专门使人给这家人送去了五十两银子,并且以身份威胁他们老实些,还派人整日盯着他们一家人的动静。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里被轻贱至此,更让苦主一家悲痛。为了给自己的夫君讨一个公道,林氏安顿好自己不到三岁的幼子后,夜里就偷偷跑出去,去了奉天府告状。 承受过滚钉板的痛楚后,林氏的命也去了半条,见到刘全安后,坚持着掏出血书,将夫君的惨剧讲了出来。 刘全安知道此案后十分愤怒,也被林氏的情意感动了,亲口承诺她一定将王和君绳之以法。并且又使人搜集整理王和君其他欺男霸女的事例,一起作为证据将人扣押了起来。 张虎的事传开后,不仅民间相当关注,朝堂上刘恒听到汇报,也是震惊又愤怒。怎么说王和君也是他小舅子,皇亲国戚,却带头做违法乱纪的事,因此放手让刘全安全力跟进此案。 “娘娘就费心了。” 听到皇后松了口,王老夫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皇后是个重感情的,以前在没有出门前,皇后也是和王和君关系很亲近的。 只要她肯费心,王老夫人觉得刘恒必然会卖她一个面子的。不过自己也知道,这事太棘手,并且已经压不住了,王和君是死是活,全看刘恒是不是顾念皇后和太子的脸面了。 其实王老夫人进宫递牌子,承恩公是反对的。尽管也舍不得王和君这个嫡幼子,但是老承恩公更在意皇后和太子,若是因为王和君牵连到了皇后和太子,那才是最糟糕的。 不同于承恩公能想得开,王老夫人最疼儿子,绝对不能忍心看着自己白发人送走黑发人这样的场景发生。 等王老夫人离开后,皇后就使人传信,请刘恒晚上来坤宁宫一趟。 所以晚上从正清殿走出来,刘恒便先去了坤宁宫。 他知道皇后的意思,也知道今天承恩公夫人递了牌子,但是他并不准备让皇后如愿。王和君做的事太过恶劣了,并且也有很多不良前科,若是这次放过他,在朝野内外的影响会更坏,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事例发生。 而且他最近正是要找机会狠狠的打击一下皇亲贵胄子弟的气焰,除了权贵子弟尸位素餐,为官不作为之外,像王和君这样鱼肉百姓的也不少。这些人仗着出身和父辈的荫蔽,就无视国家法纪,造成相当不良的影响。 刘恒准备先拿王和君开刀,肃清法纪,维护刑律严明。 进了皇后殿中,刘恒发现竟然大公主刘绫也在,有些诧异。 “绫儿也是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了,以前在潜邸时这孩子经常等着和陛下一起用晚饭,至今还时常和臣妾叨念。” 看着刘恒一愣,皇后赶紧解释道,并且不着痕迹的推了刘绫一把,让她和刘恒亲近些。 “绫儿如今是大姑娘了。” 刘恒笑着摸了摸刘绫的脑袋,看着女儿越发清秀出众,有点感慨。 “是啊,女儿如今学了很多东西呢。” 刘绫笑容明亮,坐在刘恒下首,略有些骄傲的说着。 皇后也见机的插进来,与刘恒和刘绫亲热的聊起来,三人气氛和谐宁馨,周嬷嬷在一边偷偷地擦了下眼角。 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到了。当初贵妃没有进王府时,皇后和皇上关系多好啊。 “父皇,昨天女儿画的雪兔清女官也夸呢。” 说起自己的学业,刘绫双眼发亮,仰起头神采飞扬的。不同于皇子,公主的师傅是专门找了才学过人的女官贴身教导的。 “是么,使人拿过来父皇也看看。” 刘恒对自己的孩子一向疼爱,看着刘绫这么有兴致,也不想拂她的意,便顺着说道。 “好啊!” 吩咐人拿过来画像后,刘绫看着刘恒心情甚好,便与皇后对视一眼,开口道: “父皇,这雪兔还是几年前二舅舅送来的呢。二舅舅对我们兄妹一向关照,以前还在潜邸时,就是寻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就往我和太子哥哥这里送。” 提到王和君,刘绫的眼圈略微有点红,她对这个舅舅是很有感情的,确实王和君也经常给她和刘康送东西,以前她喜欢吃樱桃,王和君在京郊给她圈了一个农庄,专门给她种樱桃,如今还是每年都会往宫里送樱桃。 自从知道二舅舅被关到牢里,说不定连命都会没了,她就很难过,特意和皇后提出要帮舅舅说几句话。 听到刘绫说到王和君,刘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往皇后那里看去。 她竟然让个孩子出面给王和君求情,也不怕王和君做的那些亏心事污了刘绫的耳朵么。刘恒对于皇后的做法十分不满,因此看着皇后的目光也严厉起来。 其实这次刘恒是真的冤枉了皇后,并不是她让刘绫这么做的,是刘绫自己听到风声主动提的,而且她具体也不知道王和君做了些什么,只知道死了一个守城门的小兵。 “父皇,不是母后让女儿这么做的,是女儿自己想的,就请父皇看在女儿和太子哥哥的面上,饶了舅舅这一次吧。” 看着父皇在瞪皇后,刘绫怕他误会母亲,赶紧起身跪下,含泪仰着头,继续哀求道。 刘恒将跪着的刘绫拉起来,为她擦掉脸上的泪,却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皇后心底涌起淡淡的期待,说不定刘恒会看在女儿的份上,放过王和君一次。这也是她当初答应刘绫时想到的,或许对刘恒来说,自己没什么分量,刘绫却不一样。 刘恒对于刘绫一直很宠,几乎有求必应。这事刘绫出面,可能比自己求情更加管用。 “绫儿先回去吧,这是大人的事。” 瞥了一眼皇后,刘恒温声把刘绫劝回去。刘绫心底却有点忐忑,但是看着父皇并没有生气,脸色还好,就看了母亲一样,自己回去了。 “陛下,二弟的生死无关轻重,可是他到底是孩子们的舅舅,看在绫儿和康儿的份上,您就饶他一命吧。臣妾保证,等二弟回府后,一定将他拘起来,再也不会让他出门。” 刘绫走后,皇后望着上首正端着茶杯的刘恒,咬了咬牙,仍然继续求情道。 王和君再混账也是她的弟弟,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看着他死在牢里。 “你这个宝贝弟弟都做过什么,你清楚么?若是清楚了,怎么还能说出这话来。王和君无关轻重,被他害死的人就更是无足挂齿了,皇后是这个意思么?” 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刘恒神情冰冷的看着皇后。除了张虎这件事,王和君手里欠下的人命可不止一两条。 强买人家的土地,不仅自己仗势欺人,还纵容手下违法乱纪,并且王和君玩死的戏子,也有好几个了。这些事都已经查出来了,刘恒现在对于王和君,只有痛恨。 “陛下……” 皇后原本还想分辨一二的,她没有刘恒话里说的那个意思。但是看到了刘恒眼中的冷意,皇后也不敢多言了,只是心中叫苦,怕是刘恒一点也不会留情了。 向皇后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刘恒再也不愿意多看皇后一眼,当即拂袖而去。 皇后竟然为了给王和君求情,还把刘绫牵扯上了,为了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影响到他们父女的感情,这是让刘恒最生气的。 可是随后不久,听说了王和君要被问罪的消息,刘康也坐不住了,下了朝,便去御书房请见刘恒。 “求父皇法外容情,留舅舅一命吧。” 刘康跪在刘恒眼前,也苦苦哀求道。 虽然皇后和他说过,这事他不光不能参与求情,还要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不能让舅舅影响他的声誉。 但是看着母后和刘绫伤心的表情,他怎么能不在意。况且王和君对他也一直很好,刘封去世前他最喜欢养狗了,王和君就到处搜罗名犬送给他。至今有什么稀罕的东西,王和君都会送到东宫去。 虽然他什么都不缺,那些东西也不都是值钱的,可是舅舅的心意弥足珍贵。 尽管王和君现在是人人唾弃的罪人,但是在刘康看来,他还是那个温和亲近,真心疼爱他们的舅舅。 “王和君做了些什么你不知道吗?怎好如此是非不分!” 刘恒看着跪在一旁的刘康,气的胸口直抽。皇后和刘绫求情,他可以不在意,总归是妇人之见,感情用事。 然而刘康知道王和君目无法纪,影响恶劣,竟然还敢来求情,这让他十分失望。 作为当朝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刘康如此目光短浅,为了亲戚间的情意是非法纪全然不顾,纵容舅家作恶。 “康儿,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刘恒深呼了一口气,把一脸不安表情的刘康喊起来,让他走了。 从小倾注了最大的期望,最多的心血,儿子越长大越和他的期待相去甚远,刘恒想起刘康,就觉得满心疲惫。 王和君按罪问斩后,刘恒命人详细补充了本朝律法,并且取消了沿用一百多年的下告上滚钉板制度,在奉天府外设立了一个巨大的黄钟,凡是百姓被权贵欺压,有冤屈无处说理的,都可以敲钟明鸣冤。 除了制度上的完善外,还加大了对官吏的检查力度,专门设立了纠察司,考核官员的声誉以及日常的举动有没有违法乱纪现象。 经过这些措施,一时间大秦官员作风有了转变,世家权贵也收敛了很多,不再仗着身份横行。 另外,刘全安还上奏请求对张虎之妻林氏进行表彰。 在王和君问斩后,林氏终于为夫君伸冤成功,将幼子托付给公婆,便自己一头碰死在张虎的墓碑上。 刘恒也钦佩她的节烈,特意赏了“贞烈夫人”的名号与她,将林氏与张虎风光合葬,树碑纪念。 自从王和君问罪后,宁妃对于林喻乔更加忌惮了。 刘恒连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也没有顾及,说明他们在刘恒心里也不过如此,宁妃有预感,刘康的太子之位,估计要坐不住了。但是刘康垮下来,却仍然轮不到刘彦出头。 她等了这么多年,怎么甘心让林氏摘取最后的果子呢。   ☆、第75章 宁妃看着刘彦的眼睛,认真地问,“彦儿你觉得太子的弱点是什么?” 刘彦本来正在喝茶,闻言一愣,良久才犹豫的说,“他没有能力?承恩公府也靠不大住。” 听了儿子的话,宁妃一叹,她就知道,刘彦还没有看清楚。 “你觉得你比太子好在哪里?” 刘彦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他知道,母妃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无的之矢。 “我比大哥聪明,又有能力,更讨父皇喜欢,母妃比皇后也更加有能耐。” 说到最后,刘彦还小小的吹捧了下宁妃。说完后,他就不解的看着母亲。 “你错了,母妃并没有比皇后更有能耐。相反,皇后永远是皇后,只要她还在一天,我就永远要她面前低头。你也是,不管你比你大哥聪明还是有能力,只要你大哥在一天,你就永远要对他低头。” 宁妃微微一笑,对刘彦说道。 以前刘彦从来没有听宁妃这么直接的说过话,他心中也充满了不服气。刘彦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辛苦努力到这一天了,母妃却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母妃,总有一天,儿子会让你不用对任何人低头,儿子,也不会向大哥低头。这个太子之位,他不配!” 刘彦铿锵有力的扔下话,宁妃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兀自对着窗外发呆。 过了半晌,宁妃才看着满脸不服气的刘彦说道,“彦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总以为自己聪明,实际上最是愚钝不过了。” “母妃!” 宁妃的话让刘彦十分不快,他开始回想,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事惹她不快啊。 “怎么,你不服气?” 瞥了一眼确实真的不服气的刘彦,宁妃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不管是嘴里说的,还是心里想的,你以为自己想要,所以就能得到所有的东西?山就是山,不会因为你刘彦而变成水。若是你没有自己必然会失败的觉悟,太子之位便不是刘康坐,也轮不到你头上。” 刘彦确实还不懂宁妃的意思,也不知道宁妃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但是他有预感,现在正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刻,母妃说的任何话都是有意味的。 “为什么要做好必然失败的觉悟?努力,不就是为了成功么?” “是为了成功。但是你要做的,是全天下最危险的事。你觉得自己比你父皇还厉害么?便是你父皇当年夺嫡时,也是几次险象环生,当初他在陈留遇刺的事你忘了么?没有做好面临失败的准备,就凭你现在这样,怎么可能登上顶峰?” 宁妃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现在的进度比她预想的快很多。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刘彦至少还有十年的成长空间,才会做好各种准备,最终一举打败刘康上位。毕竟,忍耐和蛰伏,才是她的智慧。 但是如今形势远不如她想的那么好,再不改变计划,他们就永远没有实施计划的机会了。她必须要开始行动了,趁着三皇子和林氏羽翼未丰时,将他们这块挡路石移开。 若是她继续忍耐下去,他们的势力就会逐渐增长,三皇子在刘恒心里的分量会更加重要,到时候刘康一倒,三皇子刘阳就顺势接上了,哪里还有刘彦的机会。 尽管也很疼爱儿子,但是宁妃一向实事求是,她觉得刘彦其实天分并不如刘阳的。外人不知道的,都说刘彦从小天纵英才,其实刘彦的努力都在暗地里,所以只有风光,不见汗水。 而宁妃一直暗中关注着刘阳,他的各项表现和成长她都清楚。在宁妃眼里,贵妃并不是个有什么能耐的,对刘阳也没有用心教导,刘阳有如今,全靠着自己的天赋和自律。 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心性和天赋,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刘阳再继续成长下去,会越来越惹眼,以后刘恒眼里哪里还能承得下刘彦。 这样的情形下,刘彦不能再这样懵懂下去了,他必须做好准备,特别是心理上的准备。只有刘彦自己下定了决心,接下去才会有所表现。 “彦儿,太子的唯一弱点,就是不够狠。他从小就是嫡长子,在潜邸时是世子,进宫后是太子,在他看来,他所得到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就像皇后一样,她认为后院所有的人都要理所应当的低头俯首。” “他不够狠,所以在东宫里他让侍妾先于太子妃怀了身孕。虽然侍妾的孩子已经打掉了,但是陛下最是讲究规矩的了,必然会心中不快。太子不够狠,所以没有使出过什么手段来对你。他不够狠,所以东宫官僚鱼龙混杂,漏洞百出,所以他才能冒着被你父皇训斥的风险,为王和君求情。” 宁妃说到有些口干,刘彦随即机灵的给她递过去一盏热茶。宁妃一笑,刘彦察言观色这方面确实还有几分灵气,也不枉费她多年的心血栽培。 “太子不够狠,你却要狠下心来。既然准备一争高位,就要做好觉悟。先想到失败后的结局,是不是你能承受的,哪一个关口容易失败,都要提前想到,做好准备,你父皇的这一点,你一定要学起来。那就是不打无把握之仗。” 喝完茶,宁妃继续说着,刘彦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你失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东海公府所有人都为你陪葬,包括母妃我也不能逃脱,你做好准备了么?” 刘彦看着宁妃目光的坚韧和杀气,心头一震,然后咽了口唾沫,狠狠地点了点头。 他受够了自己默默努力,却永远不是主角的感觉了。先是刘封,再是刘康,总有人挡在他前面,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东西,他却需要流汗流泪的去艰难争取。 刘封,或者刘康,有什么好的,论聪慧,论努力,论机灵,哪里都不如他,不就是恰好生为嫡子嘛。就连皇后,也不如他母妃良多,却一直要压着母妃,他们母子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刘彦觉得恶心透了。 从小,他就暗自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努力出头,把刘康打败,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他的一切。他会让母妃能够睥睨皇后,为自己而骄傲。 “好,你有了觉悟就好,母妃也有了觉悟,接下来,是行动的时候了。” 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宁妃并没有和刘彦详说。最坏的结果,她都已经提前算好了,总不会连累他的。 林喻乔等人早上去坤宁宫请过安后,就各自散了。看着她们走远,皇后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了。 “宁妃这个心里藏奸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看她那个捧高踩低的谄媚样子,堂堂一个妃位这么没脸没皮的,我都膈应得慌。” 皇后气的双颊都在抖,周嬷嬷连忙为她顺气。 也不怪她生气,以前宁妃一直沉默低调,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早上请安时都是最早到的。如今自从王和君被问斩后,宁妃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早上请安时每次都和林喻乔一起过去。 林喻乔每天都是卡着最后的时间才到,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横竖她去得再早皇后也不会打消对她的敌意,她也犯不着上赶着伏低做小的迎合。 她是宠妃,皇后早就做好了她会张扬跋扈的心理准备,因此怎么也不会太过震惊。但是宁妃突然这么一转变,落到皇后眼里就是**裸的小看她了。 因为她娘家人被陛下处理了,所以宁妃就觉得她没有分量了,而去讨好林喻乔了,这像话么,皇后越想越生气。 还不止这样,早上在坤宁宫时,宁妃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捧着林喻乔,这让皇后更加气愤。宫里唯二的两个妃位女人,又都有儿子,她们要是联合起来,让皇后想想都觉得后背生寒。 “就是,宁妃这样太难看了。但是娘娘,如今宫里都传开了,说三皇子是神童,看书过目不忘,而且就连陛下,也属意让他……传言说,之前状元宴上陛下给了三皇子印章,就是证明。而且前几年吕良娣宫里出现的字,也叫他们又挖出来了,说是天意。” 周嬷嬷也很注意收集消息,宫中的流言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私下的传言太大胆了,她一直没敢向皇后禀报。如今借着皇后发怒的关头,她才犹豫着,半遮半掩的和皇后说了出来。 实际上的传言比这个还更加夸张,周嬷嬷努力说了三分,没敢太刺激皇后。 就这样,皇后已经要发飙了。 “这个林氏想干什么!三皇子才这么点大,她的狐狸尾巴就暴漏出来了么!她哥哥做了阁老,就不把我和太子看在眼里了么!” 本来林喻乔独宠,已经是戳皇后的心窝子了,只是刘恒一直拒绝选秀,她也因为各种事情,一直没机会再劝刘恒。 现在自从二弟被问斩后,皇后悲伤之余也觉得失了颜面,生怕后宫里其他人,特别是林喻乔借机小看她。 没想到她的预感果然兑现了,林氏这么快就有所行动了。将三皇子推出来,又是神童又是印章的,不就是摆明了要和太子一决高下嘛。 “也难怪贵妃的心越来越大了,林家四位大人都很受陛下重用,林阁老年纪轻轻就能入内阁,她们里外勾结,可不就把陛下蒙蔽了嘛。如今陛下眼里心里都是贵妃,宁妃这样捧高踩低的也不新鲜。” 周嬷嬷也忿忿,因为宫里的传言都是什么林家四英杰,三皇子有四个舅舅做靠山,母妃又受宠,自己人又聪明,早晚太子之位就是他的。虽然没人敢直接在人前说,可是人后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并且宫里不管是内务所还是针线房,或者御膳房,这些地方的人都挤破头的去讨好林贵妃,有什么好的就先往衍庆宫送,这么明显的动静,他们坤宁宫的人也都知道。 “哼,林氏这个贱人,不就靠着狐媚皇上耀武扬威嘛,没有那几个哥哥,她还敢这么张狂!” 想起林喻乔的四个哥哥,再想想自己的哥哥,皇后更是心里发苦。要是她的哥哥也能这么争气,她和太子还能活的这么累么,林氏还敢这么明晃晃的向她示威么。 只是,皇后气归气,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论是宁妃的捧臭脚,还是林喻乔胆大包天,她都没有办法压下她们。 “你去布置下去,宫里一旦谁再传播这种毫无根据的流言,就直接把舌头剪掉!我倒要看看,他们难道还能冒着没有舌头的风险,再去捧着林氏么!” 收拾不了那两个人,其他的黄门和宫女她还收拾不了么,皇后恨恨地吩咐周嬷嬷道。 “谨诺。” 周嬷嬷领命下去后,皇后继续枯坐在桌边。越想她越觉得没法呼吸,林氏这么戳她心窝子,让她实在如鲠在喉。 要是,能把林氏的几个哥哥都一起除掉就好了。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资本这么张狂。 这么想着,皇后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可是若是林喻城不做阁老回老家了,必然会有人顶上他的位置,就算他能够再回去,内阁九人也满了,除非刘恒再把一位阁老拉下来,不然他绝对做不了阁老了。 并且,那时候九位阁老为了不被林喻城挤下去,必然还会用力针对林喻城的。他一个人力量怎么也有限,被这么多人攻歼,怎么也会难过好一段日子的。 打定主意,皇后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而另一边的景和宫里,宁妃让刘彦在宫外好生注意陈良子府的动静。按照她的预期,皇后快要坐不住了吧。 宫里的传言,林喻乔自然也是知道的,并且宁妃这些日子的举动,也让她十分头疼。 “她故意的吧,生怕皇后不恨我似的。损人不利己!” 因为又不能一个个的对着每个人解释,对于流言,林喻乔倒还看得开,虽然有点小忐忑,可是她还不是特别在意,宁妃突如其来的攻势,这么用力给她拉仇恨,更让她觉得难受。 “娘娘,那些流言简直太恶毒了,这是要毁掉三皇子啊。” 江嬷嬷听了芒夏说起流言的事情后,就忧心忡忡。 “没事,关键不在别人,皇上那里我会解释的。是谁干的呢,这是个问题。” 在后宫里,基本上她就是公敌了,林喻乔也不知道是谁散布了流言。皇后,宁妃都有可能。 不过林喻乔相信,刘恒知道她的为人,一定不会觉得是她干的。再说萌萌也还小,她犯得着嘛。 等刘恒晚上过来后,洗漱完躲在帐子里,林喻乔就把流言的事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用心太歹毒了。” 林喻乔倚着刘恒的肩膀,评价道。被子下面,她的脚正摩擦着刘恒的小腿。 “放心,我会查出来是谁干的。” 刘恒翻身拥住她,亲着她的额头说道。 对于叫嚣尘上的流言,刘恒也听说了,他对后宫的控制力越来越强。但是因为流言的传播是一个大范围的事情,真要查下去,大多数宫女黄门都或多或少的参与过。要找到流言的源头,也很困难。 “恩,我知道。” 林喻乔笑的十分甜蜜,身边的这个人肩膀并不是很宽阔,却像守护神一样,牢牢地为她和孩子撑起一片宁和的天空。 “子平,你帅到我无法呼吸啦!” 没等刘恒问明白什么是“帅”,林喻乔就搂住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疑惑。后面,这问题也不重要了,刘恒已经从她火热的动作里,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帷帐中,不断传来破碎的呻吟和喘息的声音,锦被下偶尔遮不住春光乍现,榻上的人爱火正浓,抵死缠绵。   ☆、第76章 宫里关于三皇子的流言很快被皇后压了下来,但是这一切的源头到底是谁先散播的,皇后也没有查出来。 但是随后刘恒又进行一轮新的后宫大清理,原先许多宫殿没有主人,但是殿内伺候的宫女黄门配备仍然齐全,现在刘恒将这些宫殿统一上了锁,将这些人分流出宫,或者去了别处伺候。 这一轮清理后,衍庆宫也有人出宫了,又进了几个宫女黄门。 “这些人都要注意,每时每刻不要看着,不能让他们单独有机会接触正殿。” 对于这些还不能信任的人,林喻乔小心的防范着,让方嬷嬷找人一对一的盯着。每次宫殿内换人,她都要这么麻烦一次,至少观察期是半年,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虽然累点,但是安全第一,她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当然了,这也不能阻止有心作乱的人,她自己贴身的东西和吃用,以及两个儿子身边的伺候的人,全部都是重点监控,信不过的人接近都不行。反正衍庆宫伺候的人也多,每天无死角盯人也可以。 初秋,林喻乔突然接到了消息,她爹去世了。 她爹自从兴哥儿和张氏过世后,就再没有出府,听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如今过世,大家也都没有特别惊讶。 李氏随着林喻城住后,林二老爷一家人搬回了陈良子府。怕是林老爷过世,最高兴的就是二老爷一家了。 原先林喻乔并没有觉得太过悲伤或者烦恼,虽然心里到底还存有些许的难过,但是人死如灯灭,往日的恩恩怨怨也都随着天人永隔一刀两断了。 刘恒却对林老爷的死相当心烦,他一死,林喻城几人就要丁忧了。 听刘恒说起时,林喻乔才想起来,原来还有守孝的事。 她是出嫁女,又是宫妃,不需要为父亲守孝。但是林喻城几个作为儿子,都要为林老爷服丧,斩哀三年。 而林喻城刚进入内阁不久,若是回家丁忧三年,必然会造成很多麻烦,并且朝中运作也不能停下,因此刘恒想要“夺情”。 朝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刘恒信赖的人不多,林喻城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如果他下旨夺情,林喻城就不用因为居丧守孝而罢官三年了。 但是刘恒朝后和林喻城说起时,林喻城沉思良久后,坚持婉拒了。 罢官回乡,个中得失他看得很清楚,但是”子为父孝“是礼制,就算夺情也造成他人的话柄。 一旦他不回家居丧守孝,一定名声会因此留下瑕疵。只为了三年时间,到时候落上一个“不孝”,“官迷”的名头,就太得不偿失了。林喻城知道,他若是被人捏到这样的短处,是能说上一辈子的。 见他拒绝的彻底,刘恒也没有再勉强,于是,林喻城仍然和林喻峰几人一起辞官丁忧了。并且由于他们守孝还需要回老家陈留县,这样一来,连同李氏在内,都和林喻乔三年不能相见了。 “唉。三年的时间也不短呢,二哥好不容易……” 林喻乔也在心底叹息,她二哥多不容易才进的内阁啊,离开容易,再回去,就困难了。 “二爷一向胸有丘壑,娘娘无须操心。” 看着林喻乔自从林喻城等人回乡后就心情不大好,江嬷嬷也过去劝道。 “我知道,只是心里难过啊。” 她的情绪依旧不大好。乖乖原先在一边玩,听了她的话,过来摇着她的胳膊,“什么叫难过。” 捏着小儿子天真的脸,林喻乔轻轻和他解释,“你外祖母和舅舅都回乡下了,娘亲要好久才能见到他们,这就是难过。” “那我也很难过,每天都要很久才能见到哥哥。” 由于乖乖喜欢赖床,萌萌读书又早,所以两兄弟只有傍晚到晚上的时间在一起。 被乖乖逗笑了,林喻乔捏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这个兄控。 “那乖乖就快些长大,大了就能和哥哥一起去读书了。” 乖乖的名字也是满周岁后取得,叫做刘辅。一开始林喻乔耳边,特别像“刘腐”。 两个儿子的名字,她都不算满意。一个是大路货,一个听起来性取向成迷。 “非要一起读书才能见到哥哥么,就不能让哥哥变小嘛。” 听着母亲的话,乖乖心头郁闷。 因为两个陪读的表兄也回老家了,萌萌一个人上课总是闷了些,所以下课便督促着教不到两岁的乖乖读书。 乖乖却正是贪玩的时候,认字,背书什么的,都不大感兴趣。但是萌萌教他的时候又略严肃,乖乖也不大敢调皮捣乱,因此每天晚上都过得挺痛苦。 “可是哥哥不能变小啊,乖乖宝贝儿也一样,会慢慢长大,到时候娘也慢慢变老,就像你外祖母一样。” 抱着乖乖坐在窗前的榻上,林喻乔看着他晃着的两条小腿,心情变得平缓。 “我不要你变老。” 想起外祖母的样子,乖乖突然猛地抱住林喻乔的腰,摇着头大声喊道。 被乖乖温暖到了,林喻乔亲着他的额头,“好儿子,娘亲也想永远十八岁啊。” 当初刚嫁入王府时,她才15岁,如今有了两个儿子,已经22了,转眼就是快奔三的人。虽然在现代,22还是个大学生,青春正好,敢爱敢笑,可是在大秦,她已经不鲜嫩了。 晚上刘恒过来时,林喻乔仔细的打量着他。 “看什么呢?” 刘恒挑起眉,被她盯得莫名其妙。 “子平也不像当年了。” 林喻乔看着刘恒,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温润如玉的青年了,虽然眉目依然,可是气质更加沉郁内敛,眼眸深沉,带着来自上位者的压力。换句话说,就是当了皇帝后更霸气了。 “又说什么傻话呢。” 她的话没头没脑,刘恒习惯了也不在意,只是轻笑,又依旧是当年的春光。 “我已经不算年轻了吧?” 刘恒起身准备去洗漱的,林喻乔却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抱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往下拉,直到她在刘恒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自己。 “我也会越来越老啊。” 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刘恒抚着她仍然嫩滑的脸颊,柔声道。 别说她依旧还是年轻靓丽,便是时间再久些,他也不会在意。美人在骨不在皮,他对于外在一向不怎么重视。 “恩,你老的比我快,这我就放心了。” 林喻乔笑着点了下刘恒的唇,刚才仔细打量了他,刘恒看起来始终岁数比自己大好多的样子。 更别说她日日保养不缀,他却每天劳心累力的,光是年纪,他就大她12岁,总会先老的。 到时候她三十几岁还是风韵犹存,他却是当了祖父的一脸皱纹的小老头,想想她就觉得安心。 什么叫自己比她老得快,她就放心了。 被林喻乔笑的摸不着头脑,刘恒捏了捏她的鼻尖,也不管她,只是无奈的把人按到榻上坐好,自己去洗漱了。 刘恒去了浣洗房,林喻乔去乖乖屋里偷看他和萌萌的学习情况。 因为她平日里一来,乖乖就老是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萌萌严令她在学习时间不能给过去。 林喻乔也不进屋,只是趴在门边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屋里的团子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背着《笠翁对韵》,另一个拉长版的团子背对着门口,两只手背在后面盯着他背书。 萌萌还挺有气势的嘛,林喻乔捂着嘴偷笑。看到萌萌回过头的一瞬间,马上把头缩了回去。 屋里,萌萌嘴角抽了抽。他母妃还没发现么,自己的影子在门口露出来了。 “娘娘,宫女杏喜进了浣洗房为陛下送衣服,却迟迟没有出来。“ 林喻乔正趴在门口呢,突然江嬷嬷脚步匆匆的过来说道。 “谁让她过去的?” 皱着眉头,林喻乔边走边问道。杏喜是最近刚分到衍庆宫的宫女,林喻乔见过花名册,所以记得这个名字。 “原先该是卓五过去的……” 江嬷嬷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只是浣洗房的黄门小纪过来通知她,她才知道的。听说进去好一会儿了,江嬷嬷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才特别过来通知林喻乔的。 但愿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前面林喻乔走的飞快,江嬷嬷的心跳也不规律了。 到了浣衣房门口,林喻乔看到魏江和李思来守在门外。凑近了,林喻乔突然听到了屋里有些异常的声音。 一瞬间,林喻乔的心猛地往下坠去,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想着往里冲。 “娘娘,您可不能进去啊。” 李思来也听到了声音,里面发生了什么约莫也能猜出来。但是按照规矩,陛下里面正办事呢,他就不能让别人闯进去,哪怕是贵妃也不行。 “给我滚!” 林喻乔一把将李思来推开,旁边的江嬷嬷也帮着她拦着李思来。一看这架势,魏江也不着痕迹的用腿绊着李思来。 “你小子不要命了么!” 看着林喻乔推门进去,李思来知道拦不住了,被绊倒后和魏江滚成一团,压低声音怒斥道。 魏江没有理会,依旧压着他不放。方才是他估摸着不对,让小纪去给贵妃报信的。他想得明白,陛下一向宠信贵妃,个把想爬床的宫女,哪里是贵妃的对手,还不如他给贵妃卖个好呢。 虽然李思来是他师傅,可是也一直挡着他,不让他接近陛下,生怕他出了头。既然师傅不仁,那他也不义了,从贵妃这边走,说不定能走通呢。 “你们在干什么!” 就像所有抓奸在床的原配一样,林喻乔看着床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大脑里一片空白。 可是奇怪的是,听到她的动静,被刘恒压在身下的宫女有点瑟缩,刘恒却依旧没有转身。 刘恒竟然这么无视她,林喻乔气的眼睛通红,上前就要去扯人。 “娘娘,咱们出去吧。” 这个场面让江嬷嬷也难以接受,但是想到陛下到底是陛下,他硬要幸别人,难道贵妃还能真拦着么,横竖就一个宫女而已,别弄得太难看了,所以扯着林喻乔的衣袖,拦着她。 杏喜被刘恒啃咬着肩头,心里疯狂的叫嚣着贵妃快点出去吧,快点出去吧。 可是林喻乔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刘恒怎么可以这样呢!她都在这里了,还这么无视她。 所以林喻乔疯狂的挣脱了江嬷嬷,扑到床前,把躺在外侧的杏喜一把拖下了床。 杏喜衣衫不整的滚下来后,刘恒这才抬起头来,只是他眼睛一片混浊,满脸通红,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不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一样。 林喻乔发现了不对,让江嬷嬷把脸色苍白,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杏喜拖出去关着,等所有人都出去,关好门好,她才拍打着刘恒的肩头。 “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哭的声嘶力竭,刘恒却在挨到她的身体后,又继续急切的吻着她,撕扯着她的衣服。 还没等将她身上的宫装都撕下来,刘恒就急切的隔着湖绿的兜衣咬着她胸前的蓓蕾,不像之前那样柔和克制,而是力道十足,让林喻乔一下子就痛的叫了出来。 等不及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扯下来了,刘恒脱掉裤子,就急切的掰着她的腿一冲而入。 “你混蛋!” 体内被炙热充满,林喻乔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承受着他猛烈的撞击,随着他的动作,她嘴里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像是没有其他感觉了一样,刘恒进出了一阵,又转而抓起她的腿放在肩上,更加大开大阖起来,敞开的衣襟里,胸口一道道汗水滑落。 一直到林喻乔小死了三次,浑身像被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瘫在床上,刘恒才从她身上翻下来,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 “乔乔……” 刘恒抹了一把汗,看着旁边的人,出声叫她,却嗓音嘶哑。 将枕边胡乱扔着的亵裤拨拉到一边去,刘恒半坐起身,却一眼看到身边的人玉体横陈,皮肤都是娇嫩的粉色,方才的情*事太过激烈,此时她两条修长的白腿已经无法合上,花心处缓缓流出了浊白的液…体,刘恒的眼底再次布满欲…色,身体叫嚣着压过理智,复又扑了上去。   ☆、77| 等两个人洗漱完,再从浣洗室出来,天色已经有些亮起来了。 强撑着困意被刘恒抱回屋,林喻乔拉着他的袖口,“杏喜应该被看起来了,今晚上的事陛下准备怎么办?” “你睡吧,我来处理就好。” 刘恒的脸色黑得发青,周身冒着冷气,给她掖了掖被角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林喻乔看着他动作仍然僵硬的厉害,太阳穴的青筋都直冒,方才洗漱时她都没敢搭话,可见真是气的狠了。 她也没有想到,杏喜一个宫女竟然有天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直接的用那种下作的手段。 “幸好没叫她得逞!” 咕哝着半起身亲了一下刘恒的侧脸,看着他的呼吸稍微舒缓了些,林喻乔才放心的躺回去,半晚上运动累的太狠了,她一闭上眼马上睡着了。 刘恒出去后,李思来和魏江等人已经跪在殿里了。 李思来因为和魏江厮打一通,左脸被挠出了几道印子,眼下也肿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狼狈。魏江也没好多少,同样鼻青脸肿的,嘴唇也高高的肿起来。 “谁让她进去的?” 打量了李思来一眼,刘恒一脚踹过去,李思来滚出半米远,顺势趴在地上,连出声也不敢。 因为每次在衍庆宫里,浣洗房里伺候的都是黄门,这次突然一个宫女进来,刘恒也是惊讶。 只是他最初虽然疑惑,却并没有多加理会,随后那宫女凑近了来,他闻到从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后,突然精神恍惚起来。 最后他只听到一声“陛下你怎么了?”就再也想不起接下来的事情,后来在床上发现林喻乔时,他也是惊讶,模糊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却无法自控。直到最后一次把体内的欲*望都纾解出来,才清醒过来。 这般的无法自控和身体异常,是刘恒从来没有过的,因此既惊且怒。这宫女竟然敢这么算计他,并且必然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的。 想到有人对着自己用了手段,让他失控至此,刘恒心中充满了被折辱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宫女撕碎了。 “今天当值的卓五走到半路闹肚子,疼得受不了又吃了杏喜的吓,就把陛下的换洗衣物给了她。杏喜是白天在后院花房当值的,晚上不回去休息,却凑到偏殿去,必然是有鬼。” 江嬷嬷也跪了下去,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回禀了过去。 这晚上也没有闲着,她也早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杏喜这个宫女有异常,所以叫人把她拖出去后,就开始调查询问。 刘恒皱着眉头,这时候太医和庭讯处的人也都过来了。 “把人都押过去好好查!” 吩咐了人去追查这件事,刘恒才让太医过来把脉。 因为是陛下召见,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惊动了,以为陛下出了什么事,所以院判和当值的所有太医,一气来了八个,现在都在外面候着。 “陛下心火旺盛,虚火上炎,臣等开一副清心补气的方子,陛下连服七日便无碍。” 诊来诊去,院判也没有发现刘恒有什么异常,只除了稍微虚了点,火气高了点,没什么大毛病。 刘恒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想也知道,杏喜那个贱婢不过就是想爬床,还没有胆子敢害他,他只是不放心罢了。 但是她的心思和手段都太肮脏了,想到要是让她得逞会有多恶心,这就让刘恒脸色阴沉。 想要弄清杏喜的手段,刘恒和太医详细描述了自己的反应,院判听后额头上也冒了冷汗。真有人不想活了啊,竟然敢对着陛下用手段。 “臣暂时不能知道那个宫人用的到底是什么香,但是根据陛下描述,想来是媚香的一种无疑了。媚香林林总总,种类实在繁多,既无实物,臣如今也无法辨别。” 院判觉得,既然陛下闻到了香气,然后才失去意识,性*欲大发,那问题的关键就肯定出在媚香上。虽然其实他也没听说过,有那么药效霸道的媚香。 一般的媚香,也都是助兴而已,发作后强忍也都是可以忍下来的,不会出现必须要行房才能解开的情况。 “你去看看吧。” 既然院判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料,刘恒就让人把他带到庭讯处,让太医具体去查验杏喜身上的香味,杏喜和李思来等牵扯的人都已经被押到那里去了。 刘恒都布置完这些事后,天也亮了,该去上朝了。 因为总管李思来摊上事儿了,所以就由副总管徐乙顶上,刘恒的穿戴和出行等,依旧如常。 坐在步辇上,看着清晨的朝阳,刘恒呼出一口浊气。 一夜未睡,他的脸色免不了有点晦暗,加上心情不顺,整个人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到了朝上,众大臣也都察言观色,很快感觉出了刘恒心情不太好,所以都各自战战兢兢的,努力缩着脖子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若是有人恰好有了什么不得不禀告的坏事,更是浑身冒冷汗,说话都打着颤。 下了朝后,刘恒就接到了庭讯处的笔录,杏喜都招了。 一开始杏喜的计划被林喻乔撞破后,就心中忐忑不已,发觉一切都跟那人说的不一样。但是她还留有一线希望,想着自己没留下什么证据,身上的媚香也都散了,到时候咬死了不承认就是。 可是庭讯处的人有的是各种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最后她吃不住拷问,只得把一切都招了。 果然如刘恒所料,昨晚的事,是她早就策划好的。 杏喜先是算好了每日当值的黄门是谁,并且提前与卓五交好,认了他做干弟弟。 她知道昨天是卓五当值,那个卓五又是个贪吃的,杏喜就在午饭时给了他几块点心。结果晚上后卓五就开始闹肚子,到了要拿衣服当差的时候,更是痛到走不动路了。 这时早就在一旁观察动静的杏喜突然出现,说要帮助卓五,替他送到浣洗房。 开始时卓五自然是不敢的,但是杏喜就恐吓他,说要是卓五把这件事告诉了总管,肯定是要挨罚,扣月例还是轻的,最严重的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在浣洗房当值了。 浣洗房的工作轻松,卓五当初也是费了劲才争取到的,要是这么轻易失去机会,心里肯定是不愿的。加上有杏喜不断地劝他,说自己只是帮他进去送衣服,快去快回,别人发现不了异常。 最后卓五被她说服,还以为她是好人,也是心存侥幸,想着杏喜不会办砸才对,就把衣服给了杏喜。 接下来在没人时,杏喜偷偷把要给刘恒的衣服上滴了“天床子”,那种药配上她身上的媚香,会使人欲求增大,心神恍惚。因为药性霸道,所以必然通过行房才能纾解。 对于自己承宠后的安排,杏喜也是有计划的的。她唇上还抹了白歙散,在刘恒情迷意乱的时候,让他从自己唇上接触到白歙散。 这白歙散入口即溶,功用强大,会使人心情平和愉悦,将之前的床事当做一场美梦。并且白歙散能中和一下药性,就是等刘恒醒来,他也会不会觉得心情太差。 要是刘恒怀疑起来,她可以咬死了是刘恒主动的,因为没有证据,杏喜觉得自己应该能留一命的。 就算她暂时吃些苦头,只要她能活着,按照那个人的安排,她昨晚是最佳受孕时间,等成功怀上身孕,到时候不管是有个皇子还是公主,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在计划进行的过程中,一切都和那人说的一样,一直顺利的进行到最要紧关头,杏喜没想到竟然只差一步了,还能横生枝节。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知道陛下在浣洗房幸其他人,不是应该回避么,贵妃竟然敢闯进来,打断了她的好事不说,还把她拖下床,这在她的意料之外,也最终让她功亏一篑。 而刘恒看到那页纸的最后,眼里充满了冷意。 根据杏喜的口供,那个帮她策划了这一切的人,正是坤宁宫的茯苓姑姑。 暗卫也对她的口供进行了查实,确实杏喜在进入衍庆宫之前,是在建福宫当差,而茯苓也是出自建福宫。后来杏喜进了衍庆宫,也和茯苓有过接触。 茯苓是出自坤宁宫,除了杏喜,又没有和其他宫的人有过接触,这不得不让刘恒对皇后产生怀疑。 原先皇后就对贵妃有敌意,加上因为皇后二弟被问罪的事,说不准她心里会对贵妃更加忌惮。推出杏喜,皇后的用意就是针对贵妃的。 皇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不择手段的女人,让刘恒心里充满了厌恶。 让人把茯苓先押起来审问,刘恒隐忍着怒气勃发的情绪,准备查实了再找皇后算账。 结果到了晚上时,手下人回报,说茯苓承认了自己唆使杏喜的事,也承认了是自己给了杏喜那些东西,但是那些药物怎么来的,以及有没有人指使她,茯苓都拒绝回答,还在庭讯处的人审问时,咬破了嘴里一直藏着的□□,毒发身亡了。 于是这件事的线索就这么中断了,茯苓没有承认是不是皇后干的,但是她宁死也不牵扯到皇后身上,更让刘恒怀疑了。若是茯苓没有皇后的授意,她一个不大不小的姑姑,哪能得到那些药物。 查出这些,有关杏喜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其他相关的人,黄门总管李思来虽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因为明知不该杏喜当值,还让她进去,被刘恒撤了总管之位,还痛打了三十板,调到杂事房做苦役了。 卓五因为把差事擅自交给了旁人,也被打了四十板子,拖到杂事房了。 杂事房是宫里脏活累活集中的地方,主要做收各宫室的夜香,做苦力,打扫宫里各处等等活计,不管是黄门或者宫女,一旦进了那个地方,就再没有前途可言了,也不能再有机会调出去。 至于主动通风报信的魏江,则是如愿接替了徐乙原先的职位,做了副总管。一时之间更是精神抖擞,因着他此番得势算是借了衍庆宫的东风,所以对着衍庆宫也是更加狗腿了。 尽管没有关键性证据能够证明此事皇后参与了,但是在查出没有其他人参与过此事时,刘恒将怒气全都涌向了皇后。 她竟然用那种龌龊的手段算计他,想起他当时经历的那种羞辱感,刘恒就想把皇后废了。 母仪天下,她配么。 但是刘恒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废后一事太重要了,必将牵连甚广,一旦公之于众,必然会朝野震动。而且刘恒也没有脸面将皇后算计他的事公开,自己的体面总还要顾的。 他考虑的周全,可是要他放过皇后,也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刘恒对皇后充满了怀疑,为了知道皇后如今是怎么不堪,刘恒特意又让暗卫将皇后,以及承恩公府的所有动向都调查了一遍。 这一查不要紧,更是让刘恒恨得牙根痒。 暗卫查出了承恩公府的管家曾经密切接触过陈良子府的一个下人,时间点就在老陈良子爵死之前不久。 这样一来,竟然林父的突然病逝,也不单纯了。想想林父死后,林喻城等人都回老家丁忧,贵妃一系受到了重大损失,唯一受益的也就是皇后了。 要是这一切都是皇后的手笔,那么她简直比自己想的还要有新机。 想想那十几年竟然和这么一个毒妇同床共枕过,刘恒就觉得心里发冷。 下午时,刘恒难得没有在书房批折子,而是去了坤宁宫。 这一阵子,皇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先是夜里衍庆宫闹得鸡飞狗跳一阵,她只知道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过去了。 但是无论是太医还是知道经过的其他人,都叫封了口,皇后也查不到原因。只能往一些不靠谱的方向猜,比如贵妃引诱刘恒在床上做了什么,以至于都请了太医。 早上林喻乔去请安时,皇后在没问出什么所以然后,边含沙射影的指责了她一顿。 只是虽然想要借机抓到林喻乔的把柄,但是皇后又不敢动作太大,也查不到什么,让她十分扼腕。 随后,她宫里的一个姑姑被庭讯房的人押走了,让皇后突然心里悬了起来。 难道这事不是贵妃闹出来的,而是贵妃的诡计,专门针对她的么。这时候硬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让皇后十分焦虑。 茯苓姑姑被押走后,就再也没有放回来,皇后至今也没有查明白茯苓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随后刘恒身边的总管李思来也被撤了,贬去了杂事房。 她试图让人去接触李思来的,但是杂事房人看的十分严,也没有找到机会。这样知道前面是针对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法提前做什么准备,这种无力感,让皇后这段日子寝食难安的饱受煎熬。 这时刘恒的突然到来,让皇后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皇后神情为何如此紧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在上首落座后,刘恒就严厉的看着皇后,把皇后看的一瑟缩。这让刘恒更加肯定,那些事都是她干的,她现在心虚了。 “臣妾不知陛下为何这样说,但是臣妾问心无愧,不知道是何人无中生有,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来污蔑臣妾。” 一听刘恒的话,皇后心顿时沉到了底,遍体生寒。 果然,她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也不知道贵妃到底捏造了什么来污蔑她。 本来皇后性格也是十分沉稳的,但是这段日子,她心理上一直被那种随时可能降临灾祸的不安感折磨着,所以被刘恒一瞪,加上他话里的冷意,让她语气也不自觉变得尖锐起来。 “哦?皇后意有所指啊。朕倒是不知道是谁污蔑了你!不如皇后给朕说一说?” 皇后的话听在刘恒耳中,便是做贼心虚,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攀咬别人,让刘恒对她再无一丝宽容。 “臣妾自认这个皇后做的尽职,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不管什么人挑唆陛下,臣妾都是问心无愧的。” 难得的,皇后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的十分冤枉,就算刘恒不看在他们十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只听信贵妃那个狐媚子的谗言,他也该让自己有个辩解的机会啊。如今看他的意思,竟然连罪名都不说就想给自己定罪了。 想到前段日子三皇子的流言,皇后越来越相信,贵妃绝对是忍不住了,想要陷害她,意在刘康的太子之位。 贵妃想的倒是美,但是皇后暗自握紧了拳头,她不会妥协的。她是刘恒的发妻原配,又是祭过太庙的皇后,只要她还是皇后,刘康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贵妃想要扳倒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更好和刘恒错开了,因此越是态度刚硬越是惹得刘恒皱眉。 “徐乙,把庭讯的口供都呈给皇后看看。看完以后,皇后还能睁着眼说瞎话吗?” 刘恒冷笑着吩咐徐乙将口供的纸笺交给皇后,他倒是想看看铁证如山的情况下,皇后还能怎么狡辩。 翻看着杏喜和茯苓的口供,皇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原来这就是林氏针对她的陷阱,想要把算计刘恒的罪名推到她身上。 只是,这情形确实棘手。最关键的是茯苓,她如今服毒自尽了,让皇后想要与她对峙都没有机会。 “陛下,臣妾冤枉啊。再怎么说,臣妾也不会让人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算计陛下的。茯苓不是臣妾身边亲近的姑姑,一定是她的背后另有主谋。” 茯苓承认了是她给了杏喜药物,帮她筹划了这一场,但是茯苓并没有说是谁让她这么干的。 但是她出自坤宁宫,现在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这不就是让自己背了黑锅么,皇后心急如焚,脑子迅速的转着,想要找到其中的破绽,把自己摘出来。 “这事你不承认,承恩公府派人害死了陈良子爵的事,你也要说不知道么?” 知道皇后不会承认的,刘恒也不愿意继续跟她攀扯,事实都摆在这里,茯苓又没有其他主子,不是皇后指使的,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皇后没想到,刘恒竟然就连陈良子爵的病逝这件事都查了出来。她咬着下唇,心里气急了大哥办事不利落。就交代了他那么件事,他都办不好。 对于承恩公府的事,皇后一时犹豫。她不敢一下子否认,不然刘恒就直接处置了承恩公府,到时候要是有人咬出她来,还是一样没脸。 但是她也不敢承认啊,这个把柄都让林氏抓到了,皇后进退两难。 看着她沉默了,刘恒的心里确定下来。这些事,都是皇后授意的无疑了。 “朕一向信任皇后,觉得你堪为天下表率,没想到皇后暗地里就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这坤宁宫,都被你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你还有脸做这个皇后吗!” 刘恒的这番话太重,让皇后脸上仅剩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他这是要废后么? “陛下,臣妾确实不知道承恩公府究竟是谁害死了贵妃的父亲,若是真有人做出了这等事,臣妾也不能袒护,只求陛下明察,不要冤枉了其他人。至于杏喜和茯苓的事,臣妾真的没有授意让茯苓这么做过啊。便是臣妾真的想做什么坏事,也不会用这么不体面的手段啊!” 皇后膝盖一软,跪倒在刘恒身前,涕泪交加的申辩道。 这两桩罪名一真一假的,使她无力否认,陷入到了绝境。 “陛下明鉴啊,都是老奴做的。茯苓的事是老奴授意的,是老奴看着贵妃独宠,称霸后宫,不把皇后看在眼里,所以老奴边想着给贵妃下脸,一切都和皇后娘娘没关系啊!求陛下给老奴制罪,不要冤枉了娘娘!” 周嬷嬷接过皇后看的纸笺后,也跟着看了几眼,知道了大概。她清楚,这是贵妃为皇后设的阴谋。 眼见着茯苓一死,皇后已经无法脱身,这件事不管她承不承认,黑锅都算是背在身上了。现在刘恒竟然有了想要废后的意思,为了让皇后能够脱罪,周嬷嬷心一横,想要牺牲自己,给皇后脱罪。 皇后情绪激动,暂时脑子也不怎么转了,看着周嬷嬷突然替她揽过了罪状,也愣住了。但是潜意识里,皇后觉得周嬷嬷认罪了更加的不妥。 “呵呵。” 刘恒根本就不信周嬷嬷的说辞,想着皇后竟然这般的有手腕。事发后茯苓就服了毒,没有供出她来,如今周嬷嬷又替她揽下了罪责。出了事,就拿身边的人最替死鬼么。 他更加觉得皇后凉薄致斯,无药可救了。 但是这事本来刘恒就不能公之于众,也因为皇后牵扯到了前朝,也牵扯到了太子,一旦废后,到时候局面就不受控制了,她暂时还废不得。 “既然这样,周嬷嬷已经认罪了,那么就使人拖出去吧。皇后对身边的人管理不力,怕是宫务太繁忙了。以后就在坤宁宫歇着吧,宫务由贵妃和宁妃一同管理。望皇后今后,好自为之吧。” 再也不愿意为皇后浪费精力了,她把周嬷嬷推出来,那就这样吧,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各自心知。 刘恒顺势将周嬷嬷问罪,虽然看起来这件事已经了解了,但是他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皇后的,将皇后的权利收走了。 周嬷嬷浑身颤抖的被拖走了,皇后愣愣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恒虽然没有废后,可是也差不多了,竟然把她的权利收走了,还把她关在坤宁宫里。 留下最后的话后,刘恒就走了。 皇后在大殿里茫然四顾,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身边也再也没有周嬷嬷的安慰了,顿时放声痛哭起来。   ☆、78| 林喻乔听说以后自己要管理宫务时,嘴巴都惊的合不上了。 “所以这是要我代替皇后打理宫务?” 她有点紧张的看着刘恒,略微有点害怕。虽然她听说杏喜的事是皇后安排的,对皇后更膈应了,但是在她心里皇后始终是皇后,她一个做贵妃越过皇后插手宫务,总归不大好吧。 “不止是你,还有宁妃帮你一起管事。皇后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在坤宁宫里歇着吧。” 刘恒捏了捏她的脸,淡淡的说道。 对皇后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他不放心再让她在后宫掌权了。刘恒觉得自己没有废了皇后,已经是看在太子的份上给她格外的优容了。 “哦,还有宁妃啊。既然皇后病了,那我们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林喻乔聪明的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既然刘恒这么安排了,那她就这么办。并且皇后还有一个生病的理由在,她也不用太担心什么。 看着她这么听话,刘恒也十分放心。 他知道林喻乔在担心什么,皇后还在她一个贵妃就代替皇后掌管宫权,传出去名声总不会太好的。 但是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排,也是信任他应对好前朝的流言和反对。她放下忧虑,不顾及名声,这份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让刘恒也是感慨。 她与皇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在他面前时,是纯粹的小女人,眼中心中都只有他。而皇后,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心中则是充斥着权利欲和泛滥的心机,生怕从他那里少得到一分一毫。 承恩公府那边,刘恒已经查出来,是王和庆指使人与现任陈良子爵的生母,林二老爷的二房接触的,两方里应外合,使林老爷病逝。 虽然刘恒对于林老爷一点好感也没有,连他过世也没有加封什么,但也不会放任承恩公府目无法纪。虽然这次的事他已经压了下来,不好明面处置他们,但是心底里仍然记下了一笔。 至于林家的二房,刘恒暗中使人收集了证据,参了林二老爷宠妻灭妾,他顺势将林二老爷罢官免职,他的那个二房也被发卖了出去。 由于现任陈良子爵是妾生子,陈良子府再次降爵,从此在京都世家中被抹去。 而宁妃那边,虽然杏喜的计划没有成功施行,但是皇后的宫权被夺了,也算没有白白筹划一番。 原先宁妃也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不过是赌的三分胜算而已。若是杏喜真的顺利实施了计划,她也不会让杏喜如愿的生下皇子或者公主。 那是她计划里另一个关键的因素,到时候她再设计一番,让杏喜落胎,并且把这个黑锅让林喻乔背上。 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小,就算刘恒能放过她,皇后抓住这个机会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到时候林喻乔做不成贵妃不说,三皇子有这样心思恶毒谋害皇嗣的生母,也是洗不掉的污点。 可惜了她的一番计划,只到前半截就落空了,让宁妃心中很是遗憾。 不过她早已经算准了每一个环节,就算计划失败也找不到她头上,这一点倒是无需担心。 她先是在宫里传了流言,影响了皇后的思维,让皇后授意承恩公府害死了林老爷,又早就安排了茯苓姑姑这个棋子,一切都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如今她还能借机插手宫务,也不算白忙了一场。只是,这次让林喻乔逃脱了,她还得继续出手才行。 “让彦儿在宫外开始行动吧。” 宁妃让黄门给刘彦传信,继续下一步的安排。 开弓没有回头路了,如今他们母子既然已经一只脚迈了出去,就再也无法停止了。不成功,便成仁。 宁妃站在窗前,看着冷风穿堂而过,心间一片荒凉。 她若是不争,安安稳稳的在宫中继续隐忍着,自然可以平安无碍,但是那样她以后最多也不过就是刘恒百年后,跟着刘彦去封地做个王太后。 她不甘心,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压抑和隐忍着度过。也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永远被人压在下头。 那些人,皇后,贵妃,刘康,刘封,不过是仗着比他们母子出身更好些,就一辈子抬头挺胸的风光无限。而他们,就得缩着头永远居于人下。 凭什么呢! 此间富贵,从来是等不来便要靠抢的。宁妃清楚,入驻坤宁宫的人,不过是后宫之主,只有住进慈宁宫的人,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这一场用半生心血下注的赌,她怎么能输。 接下来,宁妃和林喻乔就开始各自分管一半的宫务,并且皇后“生病”,在坤宁宫修养,她们的请安也停了。 “宁妃娘娘倒是有眼色。” 由于宁妃主动先让林喻乔挑选要掌管的宫务,自己一副一切以贵妃为尊的姿态,倒是让江嬷嬷心中有些好感。 “她才是老狐狸呢。” 林喻乔撇嘴,宫务虽然林林总总的琐碎繁杂,但是宫里的所有机构,一切用度都有定例,无论谁来管,都是案例执行。所以谁来管哪项,都是差不多的。 宁妃不过就是做个姿态而已,一点也没有吃亏。 “内事府专管宫中一切用度的采购和分配,可是个肥差啊,您怎么让给宁妃了。” 江嬷嬷原先喜滋滋的盯着内事府,却让林喻乔分给宁妃了,她十分不解道。 “肥什么啊,一切都按照成例来就行,宁妃也得不着什么好处。况且内事府的总管可是陛下的人,而且皇后管了这么多年宫务,总会有几个心腹的,咱们可得循规蹈矩,不能让皇后抓到把柄。” 贪污*什么的,林喻乔想都不敢想啊。而且她也不缺钱,犯不着铤而走险的。还是交给宁飞好了,她还能省点心。 “总管陈黄是陛下的人?” 这消息江嬷嬷确实不知道,也疑惑林喻乔是怎么知道的。 “我让芒夏去探魏江的口风了,他是陛下身边的人,这些□□总是知道些的。” 自从林喻乔发现魏江主动给她示好后,就默默伸出了大腿,和魏江维持良好的互益关系。 他们虽然不敢明晃晃的在刘恒眼皮子底下一起串联什么,可是魏江那么个重要的人,她总也能用得上。 “哦,这样啊。” 听了林喻乔的话,江嬷嬷这才收了心。既然这样,沾了内事府没什么好处,把这个累活分给宁妃也不亏。而且宁妃不知道总管是陛下的人啊,还能卖给她个人情。 有了差事后,林喻乔就开始忙起来了,生活充实了不少。 因为按照宫中的规定,皇子过了六岁后就不能继续和母妃住在一起了,而是要分宫独居。原本林喻乔百般不愿萌萌搬出去,尽力拖着,拖到年根她接管宫务忙了起来,刘恒就趁势让萌萌分了出去。 但是独居后,萌萌还是每天下学后和乖乖一起学习,呆到晚上吃了饭,才回自己的宫殿,等于说只是睡觉的地方换了,这也是林喻乔要求的。 她想着到底萌萌还是个孩子,性格再沉稳也离不了父母的关怀。让那个小的孩子独立,简直太坑人。没有她盯着,万一萌萌吃的不好冷了热了的,她更加挂心。 “这有什么,我当初也是六岁便自己独居的。而且萌萌都快七岁了。” 刘恒对她的担心很不以为然,萌萌到了年底才搬出去,和七岁也差不多了。男孩子本来就应该独立的,老是依赖着母妃可不成。 “我舍不得我的萌萌宝贝儿!” 无视刘恒的说辞,林喻乔搂过萌萌用力亲了他的脸一下,把萌萌羞的耳朵都红起来了,在她怀里不断挣扎着。直到刘恒看不过去她这么“欺负”儿子,过去解救萌萌,她才肯放开。 “哈哈,萌萌宝贝儿。” 一边的乖乖看着哥哥的窘样,拍着手大笑,被萌萌用力瞪了一眼,躲到了刘恒身后,还是笑的前仰后合。 “乖乖也是母妃的宝贝儿!” 终于放开了萌萌,林喻乔又抓过乖乖来强吻。乖乖虽然也快三岁了,但是还是嫩胖子一枚,肥胳膊肥腿的,像个圆冬瓜。 把冬瓜禁锢在怀里蹂*躏了一顿,林喻乔神清气爽。还是小儿子捏着舒服啊,她最爱小胖子啦。 搬到体仁阁后,萌萌一直适应的很好,林喻乔也经常敲打他身边伺候的人,生怕儿子受了委屈。本来她都放下心来了,年后萌萌却突然生病了,特别是一到夜里就咳嗽不断。 太医诊断只是风寒,可是萌萌吃了药后咳了好几日还没有好,林喻乔就担心起来,继续咳下去别成肺炎啊。 萌萌这些年一直被她养的很好,平日很少生病,所以林喻乔担心之余,就把萌萌生病的罪过都怪到了刘恒头上。 “都是你,萌萌还那么小就让他自己住在体仁阁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照顾,现在生病了也好的这么慢。” 刘恒摸着鼻子,相当的无奈,眼前的人明显的无理取闹,红着眼圈捶着他的胸膛,让他有利也说不清了。 “萌萌身边伺候的人我也都敲打过了,该罚的都罚了,风寒而已,你别太担心了。” 太医每日都去扶脉,根据各项症状判断,确诊是风寒,所以刘恒并不担心。萌萌一直健康,一点小病不至于太在意,风寒总是不容易好利索的,不是么。 只是一直到半月后,萌萌的病都没有好,身体越来越虚弱了,经常咳嗽的喘不上气来,就连去上书房听课也不行了。 “你们这些庸医,到底会不会治病!” 林喻乔搂着儿子,看着他咳嗽的说不出话来,心都要碎了,简直要抓狂了,恨不得自己马上抱着萌萌穿回现代去看病。   ☆、79| “母妃,咳咳……我没事。” 萌萌轻轻拉着母亲的袖子,示意她垂下头,为她抹掉了脸上的泪。 “乖乖怎么样了?” 他因为生病,好一阵子没看到乖乖了,估计他那个小脾气,要在衍庆宫里闹疯了吧。 “宝贝儿乖,是想弟弟了么?” 林喻乔握住萌萌的手,心里酸楚难挡,强压着情绪微笑。 萌萌是那么可爱懂事的小孩,是她今生最大的惊喜和最深的牵挂。他是最好的儿子,可她却是不及格的母亲。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萌萌的平安喜乐,她更宁愿自己代替儿子生病,也不想这么无力的看着他。 “乖乖看不到我,一定每天都闹母妃吧?” 听着林喻乔的话,萌萌点点头,而且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督促乖乖读书的这段时间,乖乖肯定没有好好学习。 “是啊,每天都要找你。乖乖也惦记着你呢,萌萌快点好起来啊。” 看着萌萌喝完药,林喻乔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心,鼓励道。 因为担心乖乖被传染上风寒,所以林喻乔一直没有让他见萌萌。可是乖乖自幼与萌萌关系最好,现在见不到他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睁眼和睡前的第一句话,都是“今天可以见到哥哥了吧”。 如今乖乖也神色恹恹,小胖脸整日没精打采的垂着,不如以前那样元气十足,让她同样有些担心。 看着萌萌闭上眼睛入睡,林喻乔轻轻俯身贴着他的额,感觉到他时轻时重的呼吸,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里,感冒的话似乎是有一个周期的,最晚十天以后,哪怕不吃药也会渐渐好转。但是萌萌现在吃着药,病情却越来越严重,简直就不正常。 可是关键太医什么也没诊断出来,每天的药和饮食她都让人盯的很紧,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 从屋里出去后,林喻乔又见了太医。 “三皇子寒凝气滞,合而为痹,邪犯肺卫,沉珂难返,需要调养巩固。” 陈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儿科的了,虽然刚才被林喻乔吼得有点冒冷汗,可是依旧还是坚持自己的诊断,给出老说法。 三皇子的脉他每天都要诊好多次,并没有发现过其他的异常,只是因为风寒致使他身体虚弱,而三皇子身体虚弱又使病情更加重了,这样因果往复,才致使如今的情况,就这方面陈太医的看法就是这样,哪怕对着陛下也没有二话。 尽管医者父母心,但是这个年代,小儿夭折率太高了,一场风寒就熬不下去的人他见多了,所以也没有觉得特别奇怪。 “你开的药到底对不对症,为什么萌萌越喝越严重?” 林喻乔现在极其不相信太医的实力,任谁看着萌萌越喝药越严重,也会忍不住多想的。 她甚至让人把萌萌身边的床褥衣物,以及整个殿内的所有东西都查验了一番,确定不是外物影响的,那就只能药不对了。 陈太医被她的话吓出了一身汗,贵妃这指控听起来很严重啊,她不会怀疑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吧? “娘娘明鉴,臣等每日轮番把脉,换药方时也是与院判等人一同商讨过的。” 陈太医心里发苦,赶紧出声分辨,可不希望自己无端背了黑锅。按照宫中定例,每天来给三皇子把脉的,不止他一个人,至少有三人。 而且几个太医虽然以陈太医为尊,但也是一起参与三皇子的病情诊断,关于三皇子风寒的确诊和药方的安排,身边这么多太医都是同一个看法。三皇子的病情迟迟不好,他们一样揪心呐。 况且每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有的人喝晚凉水第二天就过世了,这也不是没有实例的。说不准风水啊,命理啊这些方面起作用也说不定呢。 “慧极必伤”的说法自古有之,而三皇子天资出众,早慧的名声无人不知。命运这个东西很玄的,再聪明没有那个命也没办法啊。 既然太医这里也没有问题,林喻乔也不能再继续怎么着了,只能尽量好好照顾,继续往好处想,等萌萌慢慢好起来。 刘恒这里,对于萌萌的病情也十分关注。每日太医的脉案和药方都要呈给他看,他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场风寒,萌萌会病情越来越重。 “朕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前面林喻乔对着陈太医质疑了一通,这边刘恒召见人后,直接把砚台对着他摔了过去。 整个太医院的人,连个风寒都治不好,说出去像什么话,还能干什么呢。 眼见陛下雷霆之怒,陈太医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身后的院判和其他人随诊太医也跟着跪下,众人都噤声不语。 其中一个跪在后面,年轻些的太医,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他是陈太医的助手,随着陈太医为三皇子诊脉有阵子了,倒是有点想法。 这个年轻太医姓王,是近几年才通过太医院的大考进宫当差的,他的医术平常,在太医院也没什么分量,但是平素喜欢研究毒术。 三皇子的症状确系是风寒无误,但是症状日益加重,像是身体越来越衰弱的原因。而能够致人身体衰竭的药物,他知道有那么几种毒素轻微的,可以造成这种效果,单靠把脉觉察不出来。 不过要是这个猜测目前却没有有力的证据支持,之所以院判和陈太医都排除这种想法,关键在于,三皇子日常的吃食,衣物,身边能够接触的一切都是经过检查了的,平日里贵妃盯得也很严,不存在任何空隙。 并且前阵子,在贵妃的要求下,甚至他们还检查了三皇子的内室,殿内的所有摆设物品,连香薰球都拆开看过,也是一丝异常都没有找到。 所以他也不敢肯定,说三皇子就是被害的,就因为始终没有找到他能够接触毒素的渠道,没有能够佐证他说法的证明。 若是按照他的设想,三皇子是逐渐身体衰弱的,才导致风寒迟迟不好,甚至日益加重。 要造成这个效果,平日肯定是要断断续续接触过有毒物质的,而且因为脉象和身体都没有中毒的表象,那需要□□药量很小,中毒人需要经常接触才行。 现在却什么都查不出来,说不准,是他的猜测有误呢。 因为是年轻又没有资历的新太医,王太医几次话到了嘴边也没有当众讲出来。他深思熟虑过一通,说出来的话,要是始终找不到证据支持,他既得罪了陈太医和院判,又要背上罪了。 就在萌萌持续病着时,乖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绝食一天抗议,非要林喻乔答应带他去看萌萌。 “哥哥病了,要好好休息呢,乖乖不能去打扰哥哥啊。只要乖乖好好听话,哥哥就能早点好。” 抱着儿子揉搓着他的胖脸,林喻乔有些心力交瘁的劝道。 “不,我要看哥哥!” 乖乖小朋友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是要去看萌萌。讲道理他也不听,也理解不了,就认准了林喻乔会妥协。 “好吧好吧,受不了你。说好了啊,你只能在门外,隔着门和哥哥打个招呼就走。” 因为怕乖乖传染,林喻乔也不敢让他进屋,只能让兄弟俩远远地说个话。 但是乖乖是真的一点也不乖,到了萌萌的屋外,听到他的声音后,乖乖就急了。 他一向吃的好,胖乎乎的三岁了,也很有些分量,大力扭动着身子,竟然一下子从乳母怀里挣脱了,迈着两条小胖腿飞快的跑进了屋,嬷嬷抓都抓不住。 “你这孩子!” 林喻乔正做在萌萌床边呢,就看到他突然冲进来了,身后乳母和嬷嬷在追着撵。 她赶紧过去把人抱住,就要抱出去,可是乖乖挣扎的太厉害了,两三个嬷嬷按着他还一直扭,嚎的和杀猪一样。 “就让乖乖留下陪我说句话吧。” 萌萌小脸有点白,原先就不长肉的体质更是瘦的轮廓分明,挣扎着也起身,看着林喻乔哀求道。 很久没看到弟弟,他也很想念小胖子。 由于萌萌平时从来不提要求的,这次眼睛圆圆的看着林喻乔,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嘴里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让乳母紧紧抱住小胖子,站的离床远一些,就在炭炉边上,林喻乔表示这就是底限了。 “只有一刻的时间哈。萌萌快点好起来,到时候你们想怎么在一块玩都可以。” 萌萌笑着点头,表示理解。乖乖虽然还是不乐意,但是看着萌萌笑了,也眨巴着睫毛上还挂着残泪的眼睛,冲着萌萌笑起来。 “哥哥病怎么还没好呢?” 乖乖很奇怪,他之前也生病过,不能出去玩,很难受。但是喝了几碗苦苦的药,很快就好了,为什么哥哥需要这么长时间。 “快好了,乖乖好好听母妃话,不许淘气。之前教给你的《笠翁对韵》也不能忘了温习,等我好了,要背给我听的。” 萌萌知道乖乖一直记挂着他,心里也很感动。他平时并不怎么陪他玩,还总是不许他这,不许他那的,但是乖乖并没有因此和他疏远,这让他心里十分熨帖。可惜两人不能离得再近一些,不然这次小胖子扑过来,他就不躲了。 但是萌萌的感情表达也是和刘恒一样,内敛派的,对乖乖表现自己的喜爱,就是更加严格要求。 两人隔空说了一会儿话,乖乖说着说着,突然也干咳起来。 “怎么了宝宝?” 林喻乔心里十分后悔,赶紧让乳母把乖乖抱出去,该不会这么快就被传染了吧。 乖乖涨红了脸,咳嗽着,但还是不想被抱出去,立马嚎了起来,边嚎边咳喘不上气来。 安抚了一脸担心的萌萌后,林喻乔赶紧带着乖乖回了衍庆宫,并且把太医也叫了来。 “是不是传染上风寒了?” 林喻乔看着太医轮番把脉,心里紧张极了。那边的一个还没好呢,要是再加上一个,她就疯了。 “不是,四皇子各项体征都正常。” 查看了脉象,舌苔,眼睛后,陈太医确定乖乖没事。而且回到衍庆宫哭完后,乖乖就没有再咳嗽了。 听了陈太医的诊断,林喻乔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陈太医后面的一个年轻太医,突然出声道,“请娘娘恕罪,臣有疑问,不知四皇子是在屋里何处突然咳嗽的?” 王太医近期已经准备放弃自己最初的猜测了,就算想出头,也不能就靠着自己的猜测立足啊,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但是四皇子突然出现的症状,让他有了一丝的希望。 他恰巧知道有那么一味药,名唤钩吻,能使人身体日渐衰竭,又不会出现中毒反应,只是对呼吸和气管有些刺激,这些症状,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对得上,应该,不是巧合吧。 “在屋里没有动过啊,我也没敢让他离萌萌太近,就站在离门口挺近的炭炉边。” 林喻乔没有明白太医的意思,下意识的回答道。 炭炉? 问题竟然出在炭上! 他们当初检查过炭炉,也都揭开炉盖看过里面的金丝碳,当时是没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是他们也没有仔细看过啊。 把钩吻藏进金丝碳里,谁能想得到。 王太医恍然大悟,身体都激动的颤抖起来。不顾陈太医能够冻死人的视线,他紧紧地握着陈太医的手。 “陈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也不管自专,对着陈太医和林喻乔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林喻乔听后心中一紧,果然,萌萌的病非同寻常吗? 当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立即带人去了体仁阁,要把萌萌接回衍庆宫。 而王太医进屋后,就奔着金丝碳而去,将里面燃到一半的碳熄灭了,就开始研究起来,旁边的陈太医等人,也围了一圈,一同查看起来。 以为钩吻是暗黄色,无味无毒,用传统的检验方法都看不出来。而宫中贵人所用的无烟无味,价值千金的金丝碳也是金色的,还真不好分辨。 王太医额头冒着冷汗,拿着尚有余温的金丝碳,手微微有点抖。他能不能一跃成名,就靠这一场赌了。 全神贯注的拿着大块的碳,王太医仔细观察后,心中突然一喜,有了发现。 他手中类似柱体的金丝碳,竟然从里面能往外推出来一个圆柱。一个不规则的圆柱体内,另外挖了一个圆柱,这样就相当于,两部分套起来了。 肉眼很难发现异常,要不是金丝碳烧到一半露出的形状很不规则,让他看了出来,若是完整的金丝碳,就发现不了。 将里面的圆柱推出来后,王太医就发现金丝碳的表面,手感不平滑,闻起来有点淡淡的芜子汤味。 做这个局的人,是将钩吻研磨成粉末状,拆出了金丝碳的核心,把粉末合着芜子汤抹到金丝碳上,然后再粘到了外面的皮上。 芜子汤有点黏性,要不是金丝碳经过燃烧,将它的黏性去掉了大部分,能够将里面的那块推出来,他也发现不了。 因为是用的这么隐秘的手法,靠着金丝碳燃烧钩吻的粉末传播,所以萌萌的症状一直很轻微,加上风寒本身就引起了咳嗽,才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并且大人的耐药性更高,平时闻着金丝碳没有反应,最多只是喉咙有些干。只有四皇子年幼,对于这种有点刺激性的烟气,会有比较明显的不适反应。 王太医把金丝碳的问题查出来后,林喻乔就让人去检查了体仁阁所有的金丝碳。 最后发现,竟然里面有一半做过手脚的,还有一半是正常的,做这个局的人,到底是有多缜密的心思,让她细思极恐起来。 接下来,萌萌回了衍庆宫他原先的宫殿修养,重新换了药方。 王太医被林喻乔重赏后,又得了刘恒的赏,马上由五品的最末等太医,升到了四品,继续为萌萌看诊,不再是陈太医的助手,而是主诊太医了,可见以后前途光明。 刘恒知道了萌萌是被使了手段后,极端愤怒。后宫争宠,或者妃嫔之间的倾轧他都能够接受,但是把毒手伸到了他的子嗣身上,这就是他的逆鳞了。 一层层查下去,牵扯的人一个都逃不脱的全都押进了庭讯处,庭讯处九间暗房都塞满了人。 宫中能用金丝碳的人只有妃位以上,或者皇子公主处。每月都由内事府派人送到各个宫殿,其余剩下的存货就放在内事府的库房里。 因为内事府的库房里,剩下的金丝碳并没有异常,所以可以确定这些加了料的金丝碳,是专门针对四皇子的,问题出在体仁阁的人里。 并且大规模的制作有问题的金丝碳,也需要时间,这是细活。 经过严厉的庭讯,体仁阁负责添碳和管理库房的一概人等,却都没有异常。而且每个人都有时间的证明,拆装金丝碳需要时间,他们没有人对着金丝碳那么长时间过。 从内事府发过来份例后,体仁阁的黄门就造册记录,锁进库房,看库房的黄门五个时辰一轮班,只在库房外,钥匙在总管处收着。 而总管要进库房,也需要进行登记。几时几刻,谁去过库房,都一清二楚的记着。 每次添碳的黄门领用金丝碳时,也都有专人监管,需要记录,防止出现私自偷拿金丝碳卖出宫去的事情。 好好的金丝碳,到底是怎么加了料呢,林喻乔与刘恒一起相对而坐,翻看了庭讯处的记录后就在想着这个问题。 如果加料的环节不是出在体仁阁上,内事府的其他金丝碳却都一点问题也没有,平时也都是锁在库房里,一样需要严格的做取用登记,按数量分发。甚至内事府采购金丝碳都是按照定例,斤数记载的很清楚,账上都能对得上。 一时间,找不出出差错的环节,整个调查工作陷入了僵局,庭讯处里的人依旧对每个人都用了刑,却都没有问出过有用的消息。   ☆、80| 在宫里想要给那么多碳做手脚,目标太大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多手眼通天的人,林喻乔觉得心中生寒。 是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的害萌萌呢,是针对她还是针对萌萌,她暂时想不到,但是她知道,萌萌出事,第一个受益人,就是皇后。 皇后毕竟管理宫务那么多年,人脉和心腹都总是有的,特别是因为杏喜那件事她还吃了大亏,想要再设计通过伤害萌萌报复她,在正常不过了。 但是林喻乔心中始终有个强烈的感觉,这个局布的很深,不像是皇后的手笔。 皇后虽然也挺有心计的,但是她这么多年都是后院第一人,名份上的优越感很强。 她的身份注定了自己不需要多努力就能得到最多的和最好的,所以整体作风还是比较大气的,就算使手段,也多是能立竿见效的,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和这么好的耐心。 做这件事的人,更像是一直习惯躲在暗处窥伺的,像毒蛇一样,隐而不发,专门伺机而动。 “内事府的库房里,所有的金丝碳都放在一起吗?” 林喻乔不断地寻找思路,不管多么精密的布局,只要是人策划的,就肯定会留下痕迹。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是的,内事府有专门的库房放置金丝碳。” 这事儿刘恒也不大清楚,但是他身边的徐乙是全程跟进,庭讯处的审问和所有细节他都知道。 要是内事府的库房每月取用金丝碳都是随机的,而且加了料的金丝碳又只有体仁阁有,看起来像是出差错的环节,只能集中在体仁阁里了。 但是体仁阁还真的没有发现一丝异常,每个人都是严格按照规矩来办,这就有点没有头绪了。林喻乔双手撑着腮,看着旁边的刘恒,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觉察到他的目光,正一脸阴沉的刘恒撇了撇嘴,淡淡的道,“肯定是有人没说实话。” 整个后宫太大了,宫女黄门加起来两三千人,而真正的主子却是不多。这样一来,目标就很分散,他只能安排人控制最关键的地方,而无法面面俱到,每个人都尽在掌控。 这次萌萌被下了黑手,让刘恒极端愤怒,特别是在他以为自己对后宫尽在掌握后,事实却狠狠地打了脸,让他更加警觉起来。 这后宫的一切,看起来他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的。 金丝碳能出差错的环节,无非就是在内事府或者体仁阁。查不出疑点,那么这两处的人,必然有人没说实话。 他已经吩咐了人,要庭讯处审问的人再下点力气,“到时候还问不出结果,就一起处理了。” “哼,庭讯处的那帮人简直无用。” 刘恒的话里全是森然,一旁的徐乙脖子不禁缩了缩,这次的事,看来又不好收场了。 “金丝碳的采买也是内事府负责吧?在宫里要做那么多手脚可不简单,要是直接在宫外做好了带进来,就能省些力气。” 想着要是自己要设计这么个局的话,会从哪方面入手,林喻乔有了代入感后,觉得之前忽略的采买那边也是疑点重重。 “负责采买原料的,以及送货的和接收的黄门,也全都在庭讯处呢,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异常。” 徐乙尽职尽责的解说道。 “你不用多想了,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早晚会把人揪出来的。现在你好好照顾萌萌和乖乖就好。” 安抚的拍着林喻乔的肩膀,刘恒也不想让她太费心。这次萌萌生病有一段时间了,她本身也已经很煎熬,其他的,就让他来处理就好。 “恩。” 听了刘恒的话,林喻乔乖乖点头。 幸好因为金丝碳里的钩吻药量小,又不是所有的金丝碳都加了料,只有一半有,所以中毒并不是特别厉害,太医说经过调养就能康复,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让她放心不少。 第二日,林喻乔看着萌萌吃完药,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读书,在床边轻笑。 这阵子生病他不能学习,肯定郁闷坏了。 “只许看半个时辰,超过时间嬷嬷就会收走书哦。” 她做出规定后,还伸出手指,想和儿子拉钩作保证。 萌萌自从离开体仁阁,不再接触那里的碳了,就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睡得也好了,也有了精力学习。 有些郁闷的看着母亲的动作,萌萌稍微犹豫了一刻,拉钩什么的太幼稚了,但是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脸,想着之前她的疲惫和眼泪,萌萌的心还是软了,伸出小手指,和她的拉了一下钩。 “还要盖章哦。” 拉完勾,林喻乔继续要求道。并且在萌萌做出动作之前,用脸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就是她的盖章! 做完这一套动作,萌萌才能自己清净的看会儿书,想着接下来乖乖也会过来,他就有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感觉。 而庭讯处那里,经过了一日的密集审讯,终于挖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先是管事的黄门查看线索时,意外的发现体仁阁里装金丝碳的麻袋角上,做了一个标记。 他们检查的很细致,发现这个标记后,就查了内事府的库房,发现其他的金丝碳都没有,只有体仁阁的麻袋上有标记。 接着从搬运金丝碳的小黄门那里,又审出了一个细节,每月他们搬运分发金丝碳时,都是库房管事指定哪一袋就是哪一袋的。 至于麻袋上的标记,无论是体仁阁那边的,还是内事府这边的,大家都表示从来不知道,也没注意过。 这么一来,似乎有问题的就是内事府掌管库房的管事李宪了。每次开库房分发金丝碳时,都是他在场,也是他指使送份例的黄门搬运有问题的金丝碳送到体仁阁的。 “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记号啊。” 被重火力审问,李宪煎熬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番拷问下来全身的冷汗像是洗了一次澡。 他底下已经淌了一滩黄水,审问的过程中失禁了两次。 李宪痛苦不已,他是真的觉得冤枉,审问的人一直在问是不是他在麻袋上做了记号,他怎么在金丝碳上动的手脚,他根本没做过,是真的说不出来。 最后一番烙刑拷打,李宪晕死过去又被凉水泼醒,然后再晕过去,几番下来,眼底全是涨起的血丝。 他是早就把所有知道的都吐出来了,把手下每个人都咬出来一遍,但全都是没用的,被折磨的只求速死。 “看来,还真不是他。” 一边问话的黄门轻轻转过身,和总管小声说道。 总管王振也皱着眉出去,根据他在庭讯处这么多年的经验,李宪确实应该不知道的。 但是他走后,剩下屋里的人还继续拷问。没查出真相前,依旧不能闲着。 “上个月发份例时童贯和采购的蔡京说过话,是他干的,是他干的。” 再次从晕死中被泼醒,李宪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就翻着白眼嘶吼。他现在是下意识的一清醒过来,就不断地开口说话,咬出身边的人,以求少受点罪。 到了晚上,事情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从宫外运送金丝碳的一个黄门想起来,自己当时看到过其中有个麻袋上有一点黑色的痕迹。 经过确认,他认出了就是做过几号的麻袋。 这么一来,就能够确定有问题的金丝碳,是从宫外流进来的。 到了晚上,刘恒就接到了庭讯处的新进展。 原来问题是出在了采购上,进过严刑逼供,负责采购金丝碳的蔡京招供,承认了自己知道有一麻袋金丝碳是做过记号的。 当初专门为宫里供货的皇庄管事的人抓住了他的把柄,还给他送了两个美貌的异族女加一处外宅,让他把那袋做过标记的金丝碳想方设法送进体仁阁。 蔡京虽然早就去了势多年,但是平生就好美人,自从宫里严打后就不让黄门和宫女有勾缠了,他就想方设法自己在外面养外宅。 他每次趁着出宫办差时,就回外宅和被包下的女人享乐一番。而且做为内事府的采购,他平日里也偷摸着捞了不少油水。一下子养外宅和捞油水的事都被逮到,要是被告发出去他就没有命了,所以蔡京被拿住了短处,只能为他效劳。 蔡京熟悉李宪的办事套路,也知道他每次让人取用金丝碳时都按照顺序来,先是坤宁宫,再是衍庆宫,再是体仁阁,再是景和宫。 所以接了金丝碳送进宫里时,他就留了一个心眼。 蔡京是数着数目逢三一轮,把那袋有记号的金丝碳藏在其他的麻袋堆里的,这样让人搬到库房里时,正好是三的倍数,肯定到时候要分给体仁阁的。 并且为了确保任务完成,他在上个月分发份例时找机会和管库房的童贯说了几句话,正好看到黄门把标记了的金丝碳送去体仁阁。 至于皇庄里专门供货金丝碳,威胁蔡京的管事,也已经被抓到了,但是还没送进宫来,就找机会咬舌自尽了。 虽然管事的线索断了,但是他们查到了这个管事上个月突然收到了一大笔钱,并且和前平章知事费熊有过接触。 费熊曾经是信阳王侧妃之父,当初信阳王因为和左武卫将军勾结意图谋反,被刘恒赐死,王府家眷俱都流放了。费熊的女儿,死在了流放途中,他本人也因为信阳王牵连,被罢了官。 查到费熊身上后,很快暗卫调查出来,前一阵子,费熊的妻子吕氏曾经去过皇觉庵,见了因为削发为尼的甄贵妃。 甄贵妃本来在建武帝去后,跟着信阳王出宫做了王太后,但是信阳王谋反,念在甄贵妃是庶母的份上,刘恒绕了她一命,只是让她在皇觉庵削发为尼,法号了无。 皇觉庵是皇家的庵堂,按照本朝律制,凡自后宫无子的妃嫔,在皇帝大行后,都要落发为尼,在皇觉庵终老。 这事竟然牵扯到甄贵妃身上,让刘恒也是没有料到。但是甄贵妃为什么害萌萌呢? 就算是她不满自己处死了信阳王,要报复的话,选择萌萌,总是让人有些奇怪的。   ☆、81| 景和宫里,宁妃看了对面的刘彦一眼,落下手里的黑子,将棋盘上白子的路全都封上了。 “甄贵妃那里都已经处理好了,你还慌什么呢?” 宁妃的声音有些许的隐忍,刘彦还是没有成长到她想看到的那样,让她心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母妃,万一父皇查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刘彦眼里有些慌张,他知道刘恒查到费熊身上时,就虽然已经火速让人去处理掉了甄贵妃,并且将她所在的整片内院都烧了,可是仍然不放心。 时间仓促,他没法将整个皇觉庵的人全都抹去,万一当初他派人去接触过甄贵妃的消息被查出来怎么办。 “彦儿,要沉住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不要自己先漏了怯。” 身边的宫女已经把棋盘重新收拾了出来,宁妃又继续落下一子,示意刘彦继续下棋。 有些痕迹,自是抹不掉的,她早就考虑到了。但是关键性证据已经毁掉了,就算查到她们身上,陛下也只能是怀疑,无法问罪。 他们此时更要表现得坦坦荡荡,不能露出马脚来。 这次又让三皇子逃过了,宁妃的心情十分复杂。 兵法上讲究个“一鼓作气”,如果使出力气却不能一举成功,就会“再而衰三而竭”的陷入低谷,这是不可避免的正常反应。 她使出了两次手段,皆没有成功,第二次出手的时候,持续时间也没有预期那么长,没有拖垮三皇子的身体。接下来,贵妃和陛下那里自然会加紧防备,短时间内,她都不能再次出手了。 万物自有缘法,接连两次她的计划都没有达成,在心理上,宁妃也有些受打击。 莫不是,他们母子真的没有那个命么? 不,想到这个可能,宁妃直觉的避过了。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只要这次的事成功的过去,她一定能再找到更好的机会。 刘恒这边,听说皇觉庵的后院起火,住在东厢房的甄贵妃和两个太妃,以及几个尼姑和做粗活的女使,都死在火里了,调查又中断了,愤怒之余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似乎,他们的每一步,都有人算计到了,并且甄贵妃,并不像是幕后的主谋。 这场火起的太突然了,暗卫刚从费熊的妻子吕氏那里查到了甄贵妃头上,甄贵妃就被烧死了,线索断在了她的身上。 到底是什么人布下了这么周密的局,这次没有成功,要是再不揪出此人,说不准下次这个人的手段就使到他的身上了,想起这个可能,刘恒简直如鲠在喉。 虽然甄贵妃已死,但是经过暗卫密集的调查,根据皇觉庵里的掌院师太说法,发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前几年甄贵妃刚进皇觉庵不久,曾经东海公来过皇觉庵,后来庵里进了一个做粗活的婆子,甄贵妃十分信重那个婆子,两人交情很好。掌院师太清楚地记着,那个婆子还曾经带着自己的孙子来给甄贵妃看过,甄贵妃很喜欢他。 最后那个婆子,也随着甄贵妃被烧死在东厢房里,等她们发现时,火已经很大,没法进去扑救了。 皇觉庵是皇室的庵堂,不接外客,只有皇室宗族才能进去上香。因为平时宗室子弟没有人会来尼姑庵里上香,所以一年到头皇觉庵都是封闭的,近几年,也只有刘彦去过,所以掌院师太记忆深刻。 据师太说,刘彦当时过来,说是替自己的母妃,宁妃上香的,添了几盏长明灯,留下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并且还替宁妃摇了一支签,在他解完签时,还特意去拜访过刚落发的甄贵妃。 见过甄贵妃后,还见了其他落发的太妃,一一见过礼后才走。 收到了暗卫的调查进展,刘恒便蹙起了眉,在书房从下午坐到天黑,都没有换过姿势。 这件事牵连到刘彦身上,让刘恒超出了预料。难道,用金丝碳害萌萌的,是刘彦么。 刘恒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一个儿子会对另一个儿子痛下毒手。毕竟,现在他还正是盛年,甚至萌萌还没有长大,要同室操戈,也是太急了些。 这一定是巧合吧,刘恒看着暗卫送来的信笺,安慰自己。 毕竟刘彦也就只去过那一次,并且每年都使人往皇觉庵添香油钱一千两。接触过甄贵妃,也只是出于小辈的礼貌吧,并且他也没有只见了甄贵妃。 现在的疑点,在于那个突然出现,并且获得甄贵妃好感的粗使婆子。掌院师太说,那个婆子姓张,住在山下村子里,丈夫儿子早死,只有一个媳妇并一个孙子一起住。 张婆子很信佛,说是年轻时造过业,现在老了想为孙儿积福,因此不要工钱,一年到头都在庵里做粗活,当作是修行。 皇觉庵虽然是皇家庙宇,可是众人还是挺清苦的,也没什么香火,只靠着每年皇室的拨款过活。对于这么个不用花钱的劳动力,掌院师太等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后来张婆子偶尔带自己的孙子过来,说让孩子也接触佛性,按理说外人不能随便进的,但是想到就一个孩子,大家也都秉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念头,没有阻止过。 如今张婆子被烧死了,但是暗卫在山下附近的三四个村子里都打听过,没有人认识这个张婆子,可见她并不是这附近的农户。 这样一来,每个月张婆子出了皇觉庵都去了哪里,见过谁,她那个孙子又是什么情况,就真的很可疑了。 本来吕氏也不是皇室之人,不能进皇觉庵,但是掌院师太最后对暗卫承认,她是念在吕氏是信阳王侧妃之母,也算和甄贵妃是亲家的份上,也看在她拿了两千两的白银奉上,于是收了钱的掌院师太,就准许她们在后门那里见了一面。 至于吕氏和甄贵妃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吕氏走后,张婆子就带着孙子来了,甄贵妃十分高兴。 费熊和吕氏两人已经被扣押起来审讯过,按照他们的供词,吕氏说有一天他们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婆子请见,说是甄贵妃身边的人,并且带着两千两现银过来,让吕氏去皇觉庵见甄贵妃一面,具体事情面谈,但是保准对他们有好处。 冲着那个诱人的有好处这个说法,吕氏就依照婆子的说法,拿了两千两银子贿赂了掌院师太,去见了甄贵妃。 甄贵妃让吕氏回去告诉费熊,让他去办一件事,并且拿了一万两银子给他们,还许诺事成之后保证会找机会让费熊官复原职。 钱帛动人心,为了许诺的钱财和将来的仕途,费熊就按照甄贵妃的策划,把五千两银子给了皇庄的管事,让他在金丝碳上做了手脚。皇庄的管事曾经是甄贵妃提拔的,在建武帝时,甄贵妃掌管后宫,很是培养了一批心腹,其中就是这个管事。 虽然甄贵妃如今已经落发为尼,不再是当初呼风唤雨的贵妃了,但是皇庄的管事看在银两和香火之情的份上,仍然答应了。 并且他不答应也不行,他当年还没当上这个管事时,是设计陷害了另外的两个人才成功上位的,这事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甄贵妃不知道如何就知道了。当初还曾经使人暗示过他,让他为自己效力。 就是靠着这个管事以及当初甄贵妃对于内事府的控制,借用掌管宫务之机,甄贵妃敛了不少财。 并且甄贵妃就是利用拿捏致命短处来控制他人为自己效力的,对于掌控人心,甄贵妃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如今费熊没有进行过威胁,但是管事心中始终对甄贵妃畏惧,害怕她揭露出自己的短处。并且费熊还按照甄贵妃的要求,把蔡京养外宅和捞油水的事都告诉了管事。 于是一层一层的,管事又拿住蔡京的把柄,让他把金丝碳送进体仁阁。为了彻底让蔡京为自己所用,管事还送了他两个异族美人和一处外宅,用的钱也都是费熊给他的。 为了美人,也怕自己的把柄被管事公布,蔡京只能努力完成任务,为了确保那袋金丝碳一定会送进体仁阁,他很是动了一番脑筋。 知道这一系列的经过后,刘恒也是讶异。甄贵妃的这个计划,一扣接一扣的,其中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会失败,那袋金丝碳就不能按原计划送到体仁阁了。 至于为什么要害三皇子,吕氏问过甄贵妃。当时甄贵妃并没有说,只是留下了一句“他挡着路了”。 挡着谁的路了,为什么挡路,这些都已经随着甄贵妃被烧死再也不能得知了。 但是她一个在荒郊野岭的庵堂里生活的人,是如何知道蔡京的弱点,是怎么得来的一大笔钱能够实施计划的,也是让人不解。基本上从这一点看,甄贵妃绝对不是幕后真正的操控者。 张婆子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呢? 线索就到此为止,为了查清原因,晚上,刘恒犹豫了很久,才吩咐暗卫调查了刘彦的王府以及他最近的行踪。 但愿,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吧。 另一边,听说了整件事的经过,林喻乔也惊讶不已,甄贵妃竟然这么人才,以及,她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个人。 她基本上,从来没有和甄贵妃有过接触,以前在淮阳王府做侧妃时,进宫领宴,见过甄贵妃,但是那时候她一个王府侧妃,甄贵妃根本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为什么甄贵妃费那么大劲要害自己的儿子呢,太子明晃晃的在前面立着,她儿子能挡谁的路? 对于皇后和宁妃,林喻乔都存着怀疑。但是目前没有证据啊,她也不能胡乱猜测。 说不准,是她想多了呢。 经过了萌萌两次受害后,林喻乔现在被害恐惧症特别厉害,再不放心让萌萌单独住了。 “不行,你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孩子总要吃几次亏,才能成长的。” 知道林喻乔的心思后,刘恒一口回绝。萌萌病好后,还是要回体仁阁的。 虽然幕后的凶手还没有揪出来,可是他们费心些防着,也不会再让人有可趁之机的。男孩子,到了年纪总要独立起来,刘恒对萌萌抱着很大的期待,不想让他被母亲养娇了。 萌萌的早慧和聪明虽然让刘恒很高兴,但是最令他欣赏的,却是萌萌从小展现出来的,超越年龄和心智的沉稳心性。小小年纪遇事就能端得住,并且能自律,无论生活还是学习都有自己的一番计划,这是很多大人都做不到的。 这样不经过历练便浑然天成的宠辱不惊,是再多的学问和聪明都比不上的。 “那在最终查到幕后的主使是谁前,萌萌都要住在衍庆宫。” 知道刘恒打定了主意就很难改,林喻乔还是不想妥协,便跟他讲起条件来。 “好。” 想了想,刘恒便答应下来。不查出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也不能安心。 张婆子的真正主人,还在继续调查,并且相关的人也在继续审问,他相信,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到底是对刘彦存了父子之情,虽然刘恒让暗卫查他,但是不想当做犯人一样直接打入王府棋子,只是暗卫侧面打探。 让刘恒松了一口气的是,很快暗卫将刘彦最近的动向查的一清二楚,并没有异常。 他只和甄贵妃多年前有过那么一次接触,应该没有问题吧,刘恒也觉得刘彦不像是和甄贵妃合作的幕后主使。 在还没查到有效线索时,朝中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往年,大秦边境便时常有些犬戎国的人前来骚扰,劫掠在边境城镇做生意的商贩,或者抢劫附近村落居民的粮食等。 但是今年,犬戎国的王子继位,换了领导人后,犬戎的作风也大改。这次在犬戎国大将军的率领下,他们将边境的一个城攻下了。 将城中百姓屠尽后,把城中所有的物资和钱粮全部抢劫一空,并且派兵驻守,俨然一副将城镇划为自己国家版图的做法,这姿态是□□*裸的挑衅,也是犬戎新王的试探。 朝中分为两派争吵起来,一边主战,收回城镇,狠狠给犬戎一个教训,为枉死的百姓报仇。另一派主张和谈,毕竟弘农颍川的战乱才刚平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一旦两国开战,国家财政又要捉襟见肋了。 “早晚要战的,要趁现在狠狠地把他们打回去。” 利弊都考虑后,刘恒打定了主意,并且他也看出来了,和犬戎的这一场战争,早晚都要来临的,此时不战,便是示弱了,这样对方会更加有恃无恐。 虽然前些年天灾*,致使大秦国力不算强盛,这些年的种种改革,只是让国家恢复了起色,还远远没有真正的强盛起来,但是国库还是能支撑这一场战争的。只有国家安稳了,才能有机会富强。 若是不能狠狠回击犬戎,他们就会屡屡来犯,胃口越来越大。 除了要战,刘恒还宣布了一个朝野震动的消息,他要亲征。 在兵力和钱粮都不是特别有信心的情况下,只有他亲临战场,才能更加激发诸将的斗志,也能给犬戎以震慑。 听闻了刘恒要亲征后,刘彦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刘恒一直没有放松追查,他也能感觉到自己也受到追查,这是他早就能想到的。他府里也养了暗卫,只是平时相当的不惹眼,才没有被发现。 如今要是刘恒还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话,暗卫的事怕是藏不住了,他差点动了杀心,将五十个暗卫都抹杀掉。 宁妃这里,也暂时放下心来。刘恒查的这么紧,她也悬着心,生怕刘彦撑不住,再露出破绽。 当初信阳王被以谋反罪赐死后,府里男丁俱都一同处死,府里其他的人都跟着流放了,甄贵妃作为信阳王太后,则被刘恒放了一马,恰恰是这,让宁妃有了想头。 甄贵妃当年建武帝时期,掌管整个后宫,必然会在宫里留有人脉,宁妃甚至能够猜到,当初吕良娣的事,恐怕信阳王也是插了一脚。 信阳王之所以能够把手伸进后宫,便是借了甄贵妃的力。 宁妃想着,如今甄贵妃已经无儿无女,在皇觉庵养老,若是能把她在宫里埋着的心腹都接收过来,必然是不小的助力。 但是甄贵妃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把这些人手白白给她呢。 随即宁妃想到一个主意,对于失去所有亲人的甄贵妃而言,目前恐怕是行尸走肉了。但是若是知道自己有个孙子尚且活着,自然又会不一样。 当然,信阳王的儿子全死了,几个女儿被远远流放了,自然没有活着的孙子了。但是宁妃使人找了一个曾经近身伺候过信阳王的丫鬟春香,假称她被信阳王收用过,如今怀了身孕。 刘彦亲自去了皇觉庵,见了甄贵妃,长话短说的只告诉了她,春香怀着身孕,她可能还有个孙子。 甄贵妃半信半疑,但是信阳王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骤然知道还有亲人的喜悦感,加上张婆子经常传来的春香的近况,让她不知不觉间对孙子产生了期待,心里也有了盼头。 后来张婆子告诉她春香生了个男孩,甄贵妃便以为自己有了孙子,甚至张婆子把孙子抱给她看,甄贵妃越看觉得这个男孩越像信阳王小时候,更是深信不疑。   ☆、82| 甄贵妃在皇觉庵里,没有办法照顾孙子,而且这个孙子的身份也不能曝光,经历过信阳王谋反失败的事后,甄贵妃已是心灰意冷了,如今只求孙子能平安长大。 所以即使她知道刘彦母子的用心,也只能听从刘彦的安排,把孙子送到村里的农户中收养,假作是张婆子的孙子长大。 不论如何,能有个孙子活着,就已经是惊喜了。 为了这个她起名为“寿平”的孙子,甄贵妃同意了刘彦的要求,把后宫她所能想到的所有人手都交了出来,只求刘彦能够让孙子平安长大。 甄贵妃留在后宫里的人手,在经过刘恒一次次的后宫清洗后,能用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经过一段时间不着痕迹的探寻,宁妃才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用的人,坤宁宫的茯苓。 茯苓最初进宫是在甄贵妃的梵华楼当差的,那时候甄贵妃也还只是一个位份不高的容华。茯苓当时生了重病,只能被挪出梵华楼等死。 但是甄贵妃觉得她机灵可用,就暗自安排太医为她看病,送药,让她养了半年多,直到病好。 茯苓也是个重情义的,她知道自己的命是甄贵妃救的,没有她的照顾,她也不能熬下来。养病的这半年,药钱和各项打点也是甄贵妃用体己为她出的。 茯苓承了这份情后,更是从此对甄贵妃死心塌地的追随,无论甄贵妃让她做什么都绝无二话。 甄贵妃见茯苓可以放心用了,就没有让她继续回梵华楼当差,而是去了其他宫殿为自己收集和探听消息。因为茯苓这个暗线埋得深,她自己平时也十分低调,所以甄贵妃出宫后她也一直安安稳稳的呆着。 直到她从建福宫去了坤宁宫后,收到了甄贵妃联络她惯用的标记。她并不知道传信给她的主子是哪一个,只以为仍然是甄贵妃的吩咐,对方每一项安排都已经筹划好了,她就听命执行。 对于实施计划的人选,她找到了之间建福宫就认识,而现在正好在衍庆宫的杏喜,茯苓早知道她是个心大的,只是以前苦于没有机会,轻松地用美好的未来说服她后,茯苓就将媚香和药物都交给她了。 后来被抓到后,茯苓也没有说出关于任何牵扯到甄贵妃的话,选择了服毒自尽,将这个黑锅甩给了皇后。她在找到杏喜前,就为自己备下了□□。 茯苓一直觉得,自己早就该在生病的那一年死去。现在多活的这十几年,都是甄贵妃给的,如今将这条命再还给她,也是无怨无悔。 茯苓死后,宁妃也是惋惜过的。她从甄贵妃那里知道,茯苓是她的心腹中,最忠心的一个。事实也证明了茯苓确实可用。 通过接收甄贵妃留下的人脉,宁妃对于甄贵妃御下的手段,也是心中佩服的紧。甄贵妃对手下的人,无论是施恩,还是拿住短处胁报,都让她也学到了很多。 在和林喻乔分管后宫后,宁妃接管了内事府这一块,就开始细水流长的慢慢渗透,虽然暂时不能扶持自己的人,但是也让她也挖到了一些□□,比如蔡京养外宅和捞油水的事。 如今蔡京倒了,他空下的位置十分重要,让宁妃有些惦记。 贵妃当初躲懒没有接手内事府,这才让她得了空子,对此宁妃心里十分得意,对于贵妃也心中不屑。 林氏若不是恰好入了陛下的眼,凭什么能压她一头? 不过想想宁妃也是叹息,在这后宫里面,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就是能不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想办法让陛下的心偏到自己身上,这才是真本事。 有了陛下的心,其他的好处自然手到擒来,哪还用像她这样汲汲营营。 不过宁妃的心早就已经不在争宠上了,贵妃没有脑子,光靠陛下的宠爱,也是立不住。她早晚,能把该自己得到的,都争到手。 现在甄贵妃已死,刘恒也要出征,宁妃心的又开始活络起来。 只是如今刘彦算是已经在刘恒那里挂上号了,他那边还是不能有异动,必须要谨慎行事,她这边也不能放松,说不准刘恒已经派人在在盯着她呢。 宁妃很可惜这次的机会,若是能趁着宫中无人时一举在内事府安插上自己的人,将来做什么也方便。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信刘恒不会提前做准备。 另一边,刘恒在安排好要出征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后继事宜。 他不在时,就由内阁九位阁老和太子太傅暂时一起辅佐太子监国,每半月将朝中重要的事汇总给他送去。 这也是刘恒给刘康的最后一次机会,但愿他出征的这半年,刘康能真正的成长,担得起太子之职。 并且刘恒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利用他不在后宫的时候让那个甄贵妃幕后的真正主使放松警惕,彻底把这个人揪出来。 虽然他没有查出刘彦的异动,但是刘恒很信不过宁妃。 本来刘恒看在宁妃将刘彦教的不错的份上,在潜邸时还会给她几分体面。 但是刘恒从当初因为磷火事件被关起来的通房于氏口中,知道了宁妃还是庶妃时,就用计设计了她,刘恒从此对于宁妃就再无好感。 面上怯弱无害的宁妃,竟然实际也是颇有心计,而刘恒最是厌恶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了。 但是宁妃这些年一直老实呆在景和宫里,既不显山也不露水,丝毫劣迹都没有,也让刘恒暂时忽略了她。 实际上,刘恒也知道宫里有儿子的目前只有三个女人,而且以后,也就是这三个人了。 算计萌萌,能得到好处的也就是皇后和宁妃了。皇后虽然目前被他关在坤宁宫,可是她依旧是皇后,只要刘康依旧是太子,她就不会真正的失势。 便是现在被困住了手脚,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宫里宫外想要靠着皇后乘凉的不会少。她掌管宫务这么多年,总会有自己的人手,现在只是没有找到皇后操纵这一切的证据而已。 除去皇后,宁妃也是摆脱不掉嫌疑,特别是刘彦还曾经接触过甄贵妃。 但是在刘恒心里,宁妃也不过就是守城小官之女,再有心机也是有限,她一介后宫女子,也不大可能布下这么缜密的局,而且她又凭什么能让甄贵妃看在眼里,并且为她所驱使呢。 这些目前都是疑问,因为缺少了关键性证据都得不到证实。 刘恒也实在不愿意去猜测,刘康或者刘彦也参与其中。 尽管这几年刘康和刘彦有过很多摩擦,但是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而在萌萌的屋里放置使人身体衰弱的金丝碳,这是直接谋害了。 哪怕早年他也和兄弟们有过激烈的争端,后来他还赐死了鲁阳王和信阳王,刘恒对于自己的儿子,总还是一厢情愿的留着几分期许。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也为了大位,做出谋害亲兄弟的事。 就是他自己经历过血腥和暗斗,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也去经历这些。 但是理智上,刘恒明白,这皇位还有一把椅子,一个人坐上来,其他的人都要俯首称臣,总会有人不服气。没有不见血的帝王路,历来皇位之争,都少不了一番风起云涌。 只是如今他还是盛年,只要他还有能力控制局面,就不想看到儿子们明枪暗箭的争夺。 在刘恒的私心里,是希望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儿子做继承人的。他既能够得到自己的认可,又有能力得到朝臣和兄弟们的认可,可以服众,便能平和的进行政权更迭,不用经历一番残酷的厮杀,踩着亲兄弟来上位。 很显然,他的想法,刘康做不到,刘彦也不能让他认可。其余的两个儿子,萌萌是最让他满意的,也是最像他的,甚至刘恒觉得,将来他最能放心的交付大业的人选,就是他。 刘恒从心底里对每个儿子都同样关心爱护,不与孩子的母亲是谁挂钩。 一切平心而论,刘康已经成家立业,却仍然让他觉得不可靠,萌萌才六七岁,就能够让他认可了。 太子之事事关重大,换太子差不多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了。刘康是元后嫡长子,若是将来要易太子,就要先废后,要面临很多问题。前面刘恒一直犹豫着,觉得时间还早,在回避太子之事。 可是萌萌被害却为他提了一个醒,他觉得时间还早,自己还年轻,但是前面两个儿子却都长成了,已经等不及要有所行动了。 要想将伤害降到最低,他就要早早做好准备。 所以刘恒为自己,也为刘康设下最后一个缓冲的时间。若是刘康在监国期间,能表现的让他满意,他就继续教导扶持刘康,同时也为他压下其他的几个儿子。 若是刘康不能使他满意,那么他也就不再犹豫了,转而准备培养萌萌。等他年纪再大些,刘恒确认他就是自己最满意的继承者后,就找机会换掉太子和皇后,为他扫清障碍,也为刘康寻一条稳妥的路。 刘恒打定主意后,就去了衍庆宫,他们母子三个,他都不放心。 “要去多久啊?会不会很危险?” 看着刘恒那个瘦削的身板,林喻乔自从听说他要亲征,就觉得担心。 不是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么,他是皇帝啊,又不会打仗,为什么非要亲自去战场呢。 “放心吧,不会有危险。时间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就回来了。“ 算上大军来回在路上的时间,刘恒觉得应该半年内就回来了,毕竟此次大战,是为了回应犬戎的挑衅,夺回领地同时给犬戎一个教训,换取接下来的时间边境平安,大秦的百姓也能够休养生息,不会打持久战。 听口气已经做好安排了,既然刘恒已经打定了主意,林喻乔本来还想再劝劝的,也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我会每天都想你的。” 扑进刘恒的怀里,林喻乔紧紧搂住他的腰。在后宫这个如同孤岛的地方,只有他和两个儿子是她的亲人,他在,就像山一样稳稳的立着,让她始终心里有依靠。 “你好好照顾两个儿子,萌萌暂时还是住在衍庆宫里,等我回来再搬。我出征后,魏江就在你这里伺候。” 刘恒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和两个儿子,儿子们还小,她自己的性子也不太靠谱,虽然在宫里留足了人手以备应对突发事件,但是想来想去,刘恒还是决定把魏江再留给她。 不管幕后的人是皇后或者是宁妃,她都需要有个帮手来应对。 “不止留了魏江吧,不过多安排点人也好,说不定有人又会趁机做点什么。” 听到刘恒的话,林喻乔仰起脸亲着他的下巴。 按照他平时的作风,应该是留下了很多人的,她倒是不怕遇到什么。如今害萌萌的人还没找到,若是她再找机会出手,她可是摩拳擦掌的候着呢。 和林喻乔说了一会儿话,刘恒又去看儿子了。 萌萌如今恢复的很好,差不多快要痊愈了,让他也能跟着放下心。只是病了挺长时间,到底萌萌身体还是虚了点。好在根基一向稳健,再调养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他去的时候,乖乖正在给萌萌背书呢。他如今已经正式开了蒙,跟着萌萌去上书房一起读书了。 两个表兄回家守孝后,萌萌也没有再找伴读,而是把乖乖带过去了。这样两兄弟一起上学,互相陪着,林喻乔也放心些。 听完乖乖背书,又看了萌萌最近的功课,刘恒不禁满意地点头。萌萌的功课他自是放心,让他没料到乖乖正式读书后,也是表现的不错。 到底是同母兄弟,从小感情就亲近,有了萌萌和乖乖真正的兄弟之情作参照,相比之下,刘康和刘彦人前表现出来的兄友弟恭,就很虚伪了。 看着两个人小脑袋凑在一起看书,刘恒眼中充满了暖意。他自己就没有同母兄弟,但是也曾经很期待有个真正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这一点来说,萌萌比他小时候要幸运多了。刘恒想到乖乖也已经四岁,和萌萌两人都去读书了,林喻乔平时也没什么需要费心的,他们也该是时候要个小五了。 想起白嫩柔软,像乖乖和萌萌小时候一样可爱的团子,刘恒的心里也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 等他洗漱完回到寝殿后,发现里面的那个人也正和他不谋而合。 林喻乔念在不久后他就要出征了,到时候那么长时间又见不到他了,准备送他个难忘的离别礼,让他最好一路上都想着她。 于是她找出了之前准备好,但是一直藏着等待机会隆重表现出来的情趣内衣。边换衣服,林喻乔边露出诡异的笑容,是时候再刷新一下刘恒的承受力了。 等刘恒一进屋里,林喻乔就把桌上的蜡烛都吹灭了。 “怎么了?” 突然的黑暗,让刘恒很是不解,正准备唤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一下子哽住了。 窗外的月光斜斜的透穿朱户,澄明的月光洒在地上和床上。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四周发出柔柔的荧光,清风吹动床边长长的轻纱账,床脚正站着一个明艳入骨的人间尤物。 “你……” 刘恒的声音有些喑哑,暧昧的光线下,林喻乔额上描了花佃,头上冒出两个长长的雪白的耳朵。 她穿的衣服也很奇怪,刘恒从来没见过那么直接坦胸暴露的衣服。她着了轻薄的素纱儒衣,肩膀的肌肤被衬得若隐若现,并且还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白嫩丰满的胸脯,淡紫色的月华裙齐胸而下,腰部束的紧紧的,身形既性感又充满诱惑。 并且薄纱的衣裙领口和衣袖的镶边,确实雪白的兔毛,腰带也是带着兔毛镶边,随着风吹动而微微晃动,结合她头上的兔耳,整个扮相显得妖异又诱人。 轻盈的踱到刘恒的身前,林喻乔满意的看着他眼底的痴迷和惊艳,唇角轻扬,朱唇微启。 “公子可还记得小时候救过的那只雪兔?奴家如今已修成人身,特地来报公子大恩。” 说完后,林喻乔微微的歪了歪头,兔耳朵也跟着划了一道白弧,看起来更加逼真生动了。她其实还有些担心的,只怕刘恒那个不解风情的,不顺着她安排的剧本演。 她是按照以前现代时看过的电视上唐朝女性服饰,做模本来设计的,既露胸,又还是件衣服,不至于像现代那样的情趣服装那么夸张。 兔耳朵是做成发卡那样的半圈,然后涂黑,粘上了兔耳朵,效果不错,但是禁不住仔细看。所以她把灯给熄了,夜明珠的光线偏柔和昏暗,半明半暗间,才最显风情。 “是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刘恒还真顺着她的台词继续演下去了,除去一开始的呼吸迟滞,如今他只是双目灼灼,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刚开始刘恒是真的心旌旗动,眼前的人分明不似凡女,恍然间他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兔精了。 后来她凑过来说话,听到熟悉的声音,刘恒才找回了节奏,确实是那个他夜夜拥在怀里的人。 “公子怎么如此薄情?奴家的原身是那么雪白漂亮的雪兔,这些年还日日的惦记着公子,公子竟然不记得奴家了!” 用手帕半遮着脸,林喻乔哀怨的半侧过脸,眼角甚至还挤出了几滴泪,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只是演技略有点浮夸。 “确实不记得了,不如你再变成兔子我看看?” 刘恒用手指挑了下她头上的兔耳朵,他早就想摸摸看了,果然触手绵软,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更添几许娇憨柔软。 林喻乔嘟起嘴,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公子不记得奴家,可是奴家却为公子牵挂了多年。日久天长,奴家对公子已然生出倾慕之心。特意修成人身,愿以身相许,以全多年前的缘分。” 林喻乔含羞带怯的直视着刘恒,竟然真的带着些楚楚可怜少女韵致。 她都这么直接上了,刘恒可不要拒绝啊。 “你原身既是雪兔,非我族类,我怎么能接受。” 刘恒在月光下安静的浅笑,双眼璨如星子,长发也因为洗漱后披散下来,看起来像是满身风华的清俊公子。 他面前的自称雪兔的小妖,听着他的话眼睛瞬间瞪大,随即便是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接受?” 林喻乔是真的被刘恒打击到了,弄个角色扮演竟然对方不配合,她一个人怎么high的起来。 眼里像是盈着两汪清泉,林喻乔缓缓的解开腰带,散开衣襟,裙下中空,雪色的肌肤白的似乎发光,全身上下再无遮掩。 “公子你看,奴家的身体真的和普通女子一样。” 她的话说的很委屈,耳朵也耷拉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纯粹如孩童,可是胸前丰美的风景却一览无余,雪峰微颤,纤腰楚楚。 看着刘恒忍不住目光往下看,她害羞的捂住脸,然后从指缝中望着他。 “既如此,你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了。只是我不求露水情缘,一夜恩泽,姑娘若是有心,可能与我做长久夫妻?” 用力吞了下口水,刘恒感觉浑身燥热,努力不去看那丰肌弱骨,只把目光梭巡在她柳夭桃艳一般的脸上。 林喻乔没想到刘恒会这样说,美色当前不赶紧顺势约一发,而是想着负责任,这也让她有些感动。哪怕她只是为了增加“性趣”随口编的故事,他都不肯轻慢与她。 “奴家自然是做梦都想与公子做长远夫妻的……” 这下眼泪真的掉下来了,不管是侧妃还是贵妃,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妻,名分的约束,让哪怕整个后宫他唯一独宠她,她也不敢与他以夫妻自居。   ☆、83| “莫哭啊……” 将人搂入怀里,刘恒用手指轻轻将她的泪水擦去。看着她被泪水冲洗过后变得格外明亮的双眸,倾身吻在她的眉睫间。 “谨以白首之约,共结修世之好,此心可鉴,日月可昭。” 刘恒的眼神温暖澄明,捧着她的双颊与她四目相接,说完后,郑重的以吻封缄。 他知道她的心思,如今也没有办法弥补她的遗憾,可是除了名分,她早就牢牢地住进他的心里了。 林喻乔闭着眼睛,灼热的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就这样,已经够了,已经够完美了。 她已经被幸福感充盈的心都快要爆炸了,这一生,她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如今的样子。 一个能够依靠的良人,一段细水长流的感情。 浩浩红尘,她用了两世才阴差阳错的遇上一个刘恒,这溯世的缘分,终成白首誓约,爱与被爱着,执手相携。 这一刻,所有的缺憾都圆满了,只愿良缘永结,须臾白首。 两唇辗转过后,两人都心神沉醉,呼吸起伏不定。透过林喻乔的肩膀,刘恒看到桌上还备着的酒,遂揽着她走到桌前。 倒上两杯酒,刘恒一杯放到她手上,一杯自己捏着,笑着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林喻乔颤抖着手腕,贴着他的胳膊,一起交盏饮下这杯迟来的合卺酒。 这壶秋露白入喉柔滑,口感清甜,喝过一杯后,林喻乔又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有几滴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顺着敞开的衣襟滑入锁骨,隐在了起伏的峰峦上,刘恒早就躁动的身体再次克制不住,冲天的欲*火之焰熊熊燃着。 他倾身覆上,顺着她已经敞开的衣襟将衣服全部扯下来,用双唇一寸寸的巡视属于他的领地,双手也在她身上莹凉细腻的肌肤间游走,身下的涨大顶在她的腿间。 林喻乔半倚在桌上,双腿无力的勾住他的腰保持平衡,身上被他的大手揉搓的火热,倚在桌上的背后却冰凉,凉热交替着既欢愉又难耐,只能用大腿蹭着刘恒的腰。 摸着身下的幽谷已经湿润,刘恒眼神深幽的看着身下的人,林喻乔面若芙蓉,两弯眉毛似喜非喜的蹙着,脸上带着惑人的□□,身上的雪肤也呈现诱人的粉色。 禁不住眼前的千般旖妮,耳畔还有她的莺声喃喃,刘恒几下扯掉自己的衣服后,便两手拉着她的腿用力的顶入,随即被熟悉的湿润和紧致包围,感觉到她幽处的软肉紧紧的吸附着他的粗大,舒爽的腰眼一麻。 被深深浅浅的顶撞着,林喻乔咬着唇不断地溢出被撞碎的吟声,被敞开的身体努力迎合着他的节奏,可是这样半悬空的姿势太累人,不过一阵儿她就双腿酸软,在她的身体即将滑落前,刘恒一把托起她的屁股,就这样依然埋在她身体里,带着她走向床榻。 走动的这几步,林喻乔感觉到埋入她身体里的那部分,涨的更大,下身酸痛的刺激,让她的身体颤抖的缩着,却被更紧密的压在他的怀里,进得更深。 一路走动,她贴近他又被小小的放开,身下随着节奏吞吐着,还有滑腻的液体随着走动从腿间滑落。 一夜入骨欢愉,两个人比当年新婚时的洞房还要投入。枕边欢尽,被底风流。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林喻乔头上戴的兔子耳朵还挂在发间。 刘恒醒后,难得的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将人抱在怀里,还揉捏着那只软绵的耳朵。 “呜,抱好紧,都喘不过气了。” 林喻乔昨晚上精疲力尽,自己什么时候睡得都不知道了,大早上就被抱醒了,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不抱的紧点,你早上变成兔子跑了怎么办?” 刘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手中继续揉着兔耳和长发。因为林喻乔的头发浓密漆黑,散在枕上,将头上的发卡都埋住了,看起来两只耳朵竟像是真的生在头上的一样。 “你喜欢,等出征回来还给你变狐狸。” 从刘恒怀里挣扎着留出喘息的空间,林喻乔咕哝了一句,又睡过去了。 “不用,就兔子……” 她睡死过去了,没听到刘恒的回答。而刘恒一直温柔的看着她的睡颜,摸着她头上的耳朵,直到一刻后,才小心的起身穿衣。 想到即将离开她有段日子,刘恒心中生出了缠绵不舍之意。他这些年自来清冷自持,却不知不觉间,因她而生出诸多情丝牵绊,想到她,心中就溢满了柔情。 经过十来天的准备,刘恒将前朝后宫都安排妥当了,便带着大军出征了。 林喻乔在宫里陪着两个儿子,闲下来,便被思念充斥着。好在每个月都能得到刘恒的来信,虽然大多内容平淡,不似她絮絮叨叨,恨不得能把一日三餐都写上。 由于刘恒准备趁此机会找出甄贵妃幕后的主使,便在离开后宫前,将皇后放了出来。 此举既能够对内对外起一个安稳的作用,也让太子能够安心,同时,也让皇后与宁妃形成犄角之势,不管她们两个之间到底哪个才是真凶,都能够互相牵绊,不至于作成大乱,可谓一举三得。 宁妃着实没有料到,皇后竟然还有重新出头的一天。她想着,刘恒八成是看在太子的份上,才让皇后出来主持局面的。 嫡妻嫡子的分量,就是这么大。哪怕她和贵妃将后宫管的滴水不漏,在刘恒出征时,他最相信的也还是皇后。 哪怕刘康再平庸无用,刘恒出征时,还要让他来监国。 看来,她是小看了皇后在刘恒心中的地位了。既然后宫形势有变,那么她之前的计划,就也要相应的改变了。 而皇后自从被宣布“病好”后,心情也一直激动着。就在她日日惶恐,害怕哪一天刘康被废,他们母子再无活路时,她又得到了生机,这次机会,对她而言弥足珍贵,皇后再也不想经历一次被关起来了。 她被幽禁在坤宁时,感觉整个宫殿都凄清安静,静到她骨子里都生出凉意。再加上一直被自己和刘康可能被废的恐惧折磨着,皇后这段时间憔悴的几乎不成人形了。 对于当初到底是谁诬陷她的,皇后一直笃定是贵妃,心中充满了怨毒,可是不想再被关起来了,她只能每天请安时看着贵妃装乖卖巧的姿态,恨不得将她虚伪的假面撕碎。 在刘恒出征的这段时间,朝中虽然有大臣辅佐,但是刘康监国,暂行君主之责,这种万人之上,充满权力的感觉,很快就让他沉迷不已,整个人一扫当初的不自信,连同皇后,都精神抖擞起来。 要是刘康能早点顺利继位就好了,她也能放下心来做太后了。皇后欣喜之余,不免有点遗憾。现在刘康风光,只是刘恒返朝,就要还政与他了。 在这期间,宁妃又转而投向皇后,多次主动去坤宁宫请见,表示起亲近起来。 “哼,宁妃那个没脸没皮的,如今康儿监国,她和刘彦看着自己没有戏唱了,又转过来像条狗一样的求着我了。” 皇后本质上就看不上宁妃,虽然没有明确地拒绝宁妃的投靠,但是也是没有搭理她。再加上刘彦一直和刘康不对付,野心昭昭,其心可居,皇后也不能信任她。 但是重新把老对手们都扫到脚下,这让皇后一直郁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每日看着贵妃也不再眼中藏毒了,让林喻乔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的衍庆宫看的更加严实,对萌萌和乖乖也是日日同吃,看着他们入睡,生怕再出点意外。刘恒不在宫里,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林喻乔深知,自己唯一的后台就是刘恒,虽然是宠妃,可是对上其他突如其来的意外,依然脆弱的不堪一击。好在皇后还不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更是爱面子爱名声的,不会公然做出什么事,让她能够稍稍喘息一下。 “母妃很想念父皇吗?” 衍庆宫里,萌萌看着林喻乔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的把刘恒的信来回翻看,便问道。 “是啊,母妃很想父皇,他不在,母妃始终不能安心啊。” 林喻乔摸摸儿子的脸,脸上的笑容清浅。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精神紧绷的,让萌萌也跟着担心了。 萌萌歪着头,眼神干净。他不知道母妃在担心什么,但是他隐约知道自己上次生病是有点□□的,想起当时母妃担心难过的样子,萌萌就更加想快快长大。 快点长大吧,就能像父皇一样,英明神武,无所不知,就能不再让母妃流泪,即使父皇不在自己也能保护她,她只管开心地笑,吃喜欢的点心,陪着弟弟玩就好。 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好想赶紧长大呢。 看了看旁边正在写字,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笑着的圆滚滚的弟弟,萌萌心中藏着的愿望坚定的破土而生。 乖乖终于如愿的被林喻乔从小团子喂成胖南瓜,手感柔软,但是不好捏了,挣扎起来力气也变大了,让林喻乔很多时候只能干过眼瘾了。 日子过得飞快,刘恒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已经成功的将边城收回了,若是不出意外,半月后就会返京。 而宁妃因着这些时日没找到漏子,倒是没什么动作,皇后一心盯着林喻乔,想找到她的把柄,竟然三个人也相安无事到如今了。 就在林喻乔等着刘恒得胜归朝时,却突然从边境传来噩耗,刘恒遇刺了,伤情严重,生死不知。 消息飞速的传到京都,大家担心之余,也不免各怀心思了。 “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找他!” 没想到刘恒竟然还会遇刺一回,林喻乔在宫里简直担心的要坐不住了。她还是很想,像当年那样,千山万水的赶过去。 要是他和当年一样,伤得不重就好了。 “娘娘,您可要撑住啊!三皇子,四皇子,也都要依靠着您啊。” 江嬷嬷赶紧劝她,现在她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不像当年那样无牵无挂的,这个时候必须要稳住了。而且现在她是贵妃,也不像潜邸那样可以自由出入了。 知道江嬷嬷说的在理,可是林喻乔仍然吃不下睡不着的,心里十分恐惧。 她的幸福才开始,难道就要被收回去了么。说好的白首之约,刘恒要失言了么。 她这边惶恐不安,皇后那边也心中震荡。 最初听说刘恒命悬一线,皇后也是担心的,只是想起贵妃和三皇子,她不免心中一跳。 如今刘康名正言顺的监国,若是刘恒回不来,他就能够顺理成章的立即继位了。 不不不,想到此处,皇后自己也心中一跳,她怎么敢这么大逆不道!皇后赶紧打住自己的思路,不敢继续往下寻思了。 宁妃这边也是着急不已,怎么会这样呢,她千算万算的,就是没想到刘恒会突然遇难,这要是有什么好歹,刘康就继位了,皇位就再没有刘彦什么事了。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心机,不都白费了么。 她之前总觉得皇后会是最大的输家,没想到她还有这等运气,名分真的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啊。宁妃气苦,早知道就先针对皇后和刘康了。   ☆、84| “母妃,现在怎么办呢?” 刘彦心慌意乱的看着宁妃,指望着宁妃再给自己出个有用的主意,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刘康继位。 宁妃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却突然回过神来,开始对这个消息是有些怀疑的,毕竟按照寻常思路,帝王遇刺或者生病,都会千方百计的隐瞒,特别还是如今生死未明,更应该瞒的紧紧的。 除非是刘恒故意传出消息,或者是他无法控制局面。 所以她让刘彦隐秘的去打探消息,但是根据刘彦打听到的,似乎是刘恒在战胜后回宫的路上遇上犬戎暗袭,意外中箭坠马。 刘恒伤情严重,边城那边已经全部慌了手脚,才导致消息传回来的。 并且听说皇上受伤的消息后,在封地的沛献王,济凌王,阜陵王也都从封地往京都赶过来,京都的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你且不要慌,咱们再看看。” 宁妃的脸色也不佳,但是还能沉得住气,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这个时候,最容易失去分寸的是皇后和太子,她还要再继续等等,以观后续。 刘康确实很快就从刚开始的如鱼得水,变得境况艰难起来。 除了三位居心不良的王爷从封地赶过来,留在京都的宗室,还有各世家,重臣全都心思各异,从有利自己这方的想法出发,把京都的水搅得更浑。 “陛下如今不知伤情如何,边城诸将也失去了主心骨,万一犬戎收到消息再卷土重来,可不就白白浪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太子宜将赶赴边城,代替陛下坐镇军中,直到陛下身体好转。” 沛献王一本正经的在朝上劝刘康离京,并且还有许多朝臣和宗亲支持,包括刘彦的岳父,文华殿大学士张冲。 刘康心里极为恼怒,这般关键的时刻,他作为太子才是最该留在京里的那个。万一父皇有什么事,他在京里才能及时有所反应,怎么能便宜了这帮心怀叵测的鼠辈。 “父皇临走前,交代康务必代他行使监国之职,康万不敢违反君命。” 名义上,沛献王还是刘康的叔叔,作为长辈,刘康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着,因此心情更差。 众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最是清楚了,个个图谋不轨,特别是从封地赶过来的三个王爷,都是趁火打劫想要分一杯羹。 刘康和这帮人周旋的精疲力竭,他更加体会到太子和天子的距离。之前刘恒没有受伤时,他暂行天子之职十分顺利,政令通达。但是如今,朝臣都各怀心思,他要做什么都有人反对。 就派谁去边城看望刘恒,稳定军心,已经连续闹了三日。刘康自己不能离京,刘彦倒是主动表示想去的,但是他也不能让刘彦去。 万一刘彦到了边城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就是放虎归山留后患了。 但是这个时候派去的人,必须是能有身份有号召力的,刘阳倒是好人选,但是年纪又太小了,让一个才7岁的小儿远赴边城,别说能不能扛起重任,光是苛待庶弟,他就会落人口舌。 这个能让各方满意的人选,真是不好选啊。刘康纠结良久,直到东宫一个大胆的谋臣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前锋参领左重祥有一女,年纪正好,殿下可以纳入东宫做太子嫔。正好殿下可以派遣左重祥代替殿下前往边城,他既为武将,能稳定时局,也是殿下这一边的人,能用起来放心。” “可是一来如今时机并不适宜纳侧,二来朝中诸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刘康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计划不错,但是关键是做起来不容易实现。 “恕臣无礼,此诚然危急关键之期,殿下是国之储君,必然要心志坚定,不论做什么朝中必有异议。” 谋臣说得铿锵有力,刘康也有些被说动了。 是啊,这个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要被反对,这段时间刘彦也没有闲着,整日串联世家,连同自己的岳父一起给他使绊子,现在竟然还和阜陵王联系密切。 他要赶紧做好打算,不能到时候陷入被动。 刘康当即命人和左重祥接触,左重祥也是个有野心的,早就巴不得攀上太子了。虽然太子妃地位稳固,但是东宫至今无子啊,以后他女儿要是有幸先得了儿子,他们家就要跟着发达了。 而且如今太子的身份不同寻常,说不准过段日子就能登基呢。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 刘康确定了纳左家女为太子嫔,婚期未定,但是左重祥已经自然而言的归到他这一边了,他虽然只是前锋参领,手中也有一部分京都大营的兵力,并且刘康是想要让他去边城,为自己稳定那边的局势的。 当然,光左重祥一个人肯定不够,刘康还想着让太子太傅一同前往,毕竟现在朝臣中,他能信任的除了自己的岳家,就是自己的老师了。 刘康打算的很好,但是还没等他提出自己的意见,刘彦已经联络好世家和自己的岳父,暗地里行动起来。 刘彦将刘康历年来犯过的失误都添油加醋的传扬了出去,包括东宫属下犯过的事,以及东宫曾经死过的黄门等。沛献王是几个王爷里最张扬的一个,公然在朝上说太子品行不端,不堪继续监国。 虽然朝中并没有几个人敢公开在朝上响应,李次辅等人也积极为刘康辩护,但是世家出身的诸人都默默的以行动表明自己不支持刘康继续监国,同时关于东宫的不良事端,也没日被捕风捉影的提出来。 刘康此时订下太子嫔,更是被拿出来当做话柄。理由也是现成的,陛下现在重伤在身,太子竟然不思孝道,不为皇上忧心,反而自己享乐,刘康的头上,又多了一个好女色的名头。 当初刘康准备拉拢左重祥时,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攻歼的心理准备。但是他自觉并没有马上纳侧,只是订下人而已。不这么做的话,左重祥怎么能甘心为他所用。 世家们已经联合起来,打定主意辅佐刘彦了。刘恒对于世家的限制和削减,让他们势力大减,而刘康又不是特别需要他们的支持,他们选择扶持刘彦,才能得到利益最大化。 他们就指望着刘彦上位,也跟着翻身。并且刘彦已经承诺过,若是他们支持自己,将来他就会让世家重现建武帝时的辉煌。 本来宁妃的意思是让刘彦继续等等的,但是刘彦已经等不及了。刘恒的伤情已经查实是真的很重,说不定马上就不行了,反正他之前已经把刘康得罪死了,他要是不动作快点把刘康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他也没有什么活路的。 “太子是嫡长,地位实在稳固,只靠着这些手段是不成的。” 刘彦手下的谋士看着近期的成果,深觉推倒刘康不是易事,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公有何建议?” 因为这是他自己要行动的,没有听从宁妃的指挥继续忍耐,刘彦也不敢再去见宁妃,没人给他出主意了,他就多为依仗门客和谋士。 “臣有一计,如今除非太子不在,不然东海公的计划胜算不大。” 谋士的这个“不在”,含义深远,刘彦听明白后就有些皱眉。暗杀太子,到底不是件小事。若是父皇伤情没有传言那么厉害,他就没法收场了。 刘彦有些犹豫,可是没想到沛献王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主动登门拜访了。 先套了一会儿近乎,沛献王随即扔出一枚巨大的炸弹。 “侄儿你可是想做皇上?叔叔这些年总结经验,有一心得要传授给你。打定主意就赶紧行动,莫要瞻前顾后,徒留机会错失。叔叔前些年一直在犹豫,不敢出手也不敢轻易出头,想保留实力等待机会。可是机会不会等你啊,最终你父皇从我们兄弟中脱颖而出。” “你若是不趁此机会赶紧行动,将来,继位的不管是太子还是你的三皇弟,总归不会落到你身上。” 沛献王说的太直接,让刘彦听着的过程中脸色变了几变。他不清楚这时候该直言回避,还是该继续听下去。沛献王此番特意说这些话,必然是有用意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用和我装傻,是不是咱们两人都心里门清。你父皇那边命悬一线,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放心,也已经派了人过去照顾了。做叔叔的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你的了。不除掉太子,等太子继位就会除掉你。侄儿好生想想吧。” 扶着大肚子,看起来老实面善的沛献王笑的真诚,眼底却闪烁着寒意,拍了拍刘彦的肩膀,也没继续呆下去,就告辞了。 他依然从容自得,来去匆匆,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会在刘彦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刘彦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回想着沛献王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沛献王竟然把自己派兵去暗杀刘恒的事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真的可信么。 思来想去,刘彦赶紧命人去调查沛献王,一边急匆匆的入宫去见宁妃。现在的情况,他必须要听听母妃的意见了。 宁妃终于看到刘彦来了,这个儿子如今长大了翅膀变硬了,竟然敢不听她的指挥自己擅自行动,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看到刘彦,也没个好脸色。 刘彦也顾不上赔罪了,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和沛献王的话说了出来。 “母妃,沛献王的话可信么,他怎么会好心帮我?” 听了刘彦的话,宁妃也顾不得生气了,想了一会儿后,她斟酌着说道。 “如今你父皇遇袭,这么大一个漏子,他们不可能不去理会。从封地赶回京的三个王爷,每个都是居心不良的。不管是你或者是太子继位,他们都能得到很多好处,自然是想方设法不想让你父皇回来的。” 宁妃能够想到,不管怎么样,沛献王他们都会给刘恒雪上加霜的,就连太子,也很大可能会出手。 特别是对刘康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上位,等刘恒回来,还要等上十几年,到时候三皇子也大了,皇位就不一定是不是他的了。 她若是太子,就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但是沛献王等人是必然不可信的,沛献王估计是自己有野心想要争一争这把龙椅的,就是阻止刘恒回京,也不是为了帮刘彦。而等刘彦除掉刘康,沛献王怕是第一个会出手对付他的。 不过沛献王到底是王爷,不如刘彦继承皇位来的名正言顺,到时候要真是除掉了刘康,刘彦也是有几分胜算的。 综合考虑过后,宁妃还是决定用自己最熟悉的手段,借刀杀人。 “彦儿再去接触沛献王,说动他帮你一起除掉刘康。到时候你故意留点纰漏,让刘康逃生。沛献王定然不会想到你会错失这个机会,到时候你把沛献王出手的证据露给太子,让太子对付沛献王,不管他们谁胜你都有一争之地。” 宁妃心思缜密,一向筹划的细致,最大可能的逃脱自己的责任。 刘彦得了她的计策,便依言去做了。 皇后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刘彦上蹿下跳的给刘康使绊子,对宁妃更是厌恶至极,找了个教子不力的理由,就把宁妃关了起来。 而林喻乔这边也没有逃过,皇后听说了刘恒确实伤的严重后,心理放松了些,将整个后宫握在手里还不够,便想着法子要整治林喻乔。 碍于林喻乔一直没有直接的把柄和漏子,皇后只能也找了个理由,说她“魅惑君王,独占后宫”,每日三次让嬷嬷去给林喻乔读女经做训诫,还得跪着听。 现在太子监国,皇后就是后宫最大的了,不管有没有道理,合不合规矩,她这么吩咐了,林喻乔就不能顶撞。 林喻乔心里既担心刘恒,又还要照顾着两个儿子,不敢和皇后硬顶,只能面朝南跪在衍庆宫听训。 跪过一次后她就想出主意,让人赶紧缝制了厚厚的绵软护膝,绑在膝盖上。宫装宽大飘逸,倒是看不出来。 这样能够少受一点罪,但是每天三次,一次半个时辰的跪着,也是很痛苦的,不出几日,她的膝盖就乌青。 “母妃,疼么?” 萌萌躲在床柱边半露出脑袋,看着江嬷嬷为林喻乔揉搓膝盖,眼泪无声的掉下来。 他知道母亲受了大罪,晚上他下学回来时就看到她在跪着听训。萌萌的小拳头握的紧紧地,他该怎么样才能保护母妃。 “不疼,宝贝儿。” 伸手招呼萌萌过来,林喻乔放下裤腿,遮住乌青的膝盖。 膝盖看着严重,其实有了厚厚的棉护膝,还是挺顶用的。皇后的险恶用心,不就是这样嘛,想让她受罪,最好跪伤了跪残了。她可不能如皇后的意。 “母后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让母妃继续被欺负!” 萌萌擦着眼泪仰头看林喻乔,小手学着江嬷嬷刚才的样子,也给她揉着膝盖。 被儿子的话甜到心里,林喻乔将他搂在怀里。 “宝贝儿,每个人在这世上都不会永远如意的。母妃纵然是贵妃,可是依然有皇后压着。萌萌是皇子,可是还有太子压着。只有你父皇,才能站在最高位,让所有人仰视。我们呢,做人要能屈能伸啊,暂时受点委屈不要紧,想办法保护自己就好。你看母妃就是,膝盖上装了护膝。” 因为萌萌生来便是宠妃之子,又受父母疼爱,林喻乔怕他太过骄傲,就想借机让他学会变通。 跪听训教,在这个时代,对一个贵妃来说是相当折辱尊严的。但是她毕竟来自现代,不像本土人那么刻板,所以一点没闹腾的乖乖接受。还有就是,闹也没用,得撑下去啊,不然更是不会好过。 至于皇位,林喻乔说没想过是假的。毕竟她后宫独宠,皇后是恨毒了她,一旦将来失去刘恒的庇护,她和萌萌,乖乖,就是皇后砧板上的肉了。前有吕后之鉴,她不能不担心。 但是要说做点什么,她总是觉得还太早了。萌萌一直都乖乖的,不让她操心,学业上更是刻苦自律的让她都担心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而且也不想把这个压力从小就加诸到他身上。 便是有以后,也是萌萌自己长大了有权利选择想要什么人生的情况下,自己争取的。若是萌萌和乖乖都输了,那她也就陪着儿子赴黄泉去,反正也无牵无挂了。 萌萌并没有接收到林喻乔的点,反而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只有有一天像父皇那样,站在最高位,才能不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受委屈吗?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既然这样,那么,他就努力爬到最高的位置。再也,不想让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力。84   ☆、85|4.18 沛献王主动去和刘彦挑明,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旦他派去边城那边的人成功,刘恒就回不了京都了,而若是刘彦再把刘康按下去,到时候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的封底沛县也是富饶的地方,这些年沛献王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他的实力比起济凌王,阜凌王来说,是胜过很多的。沛献王也是目前除了刘恒以后诸王中年纪最大的,他此番特意从封地返京,就是等着准备来主持大局的。 他当然不想扶持刘彦登基,毕竟刘彦已经大了,不好掌控,等刘彦害了刘康后,他早就安排好人准备揭发刘彦了,一石二鸟,把刘康和刘彦都一起收拾了。 除了两个长成的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年纪小,选哪一个他都不用回封地了。沛献王已经做好了打算,准备扶立年纪最小的四皇子。至于三皇子,一个小孩子,听说身体还不大好,发生点意外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再过几年到四皇子长成前,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不再挡路。 沛献王想的清楚,他到底是叔辈,越过侄子继位总是会惹人诟病的,千载之后史笔如刀,与其得个坏名声,不如在幕后操纵小皇帝,他一样能够把控朝政。 等四皇子大了不好控制了,横竖一个傀儡,他还可以将他抹掉。至此刘恒一脉就断了,他再从自己的儿孙辈选人来继承皇位也是顺理成章的。 所以沛献王不管刘彦怎么游说,他都不肯出手相助,只是真真假假的出了几个主意。他是等着刘彦出手时拿住他的把柄的,总要有人为除掉刘康负责任的,推出刘彦是再好不过的。 刘彦也不敢直接出手对付刘康,到时候瞒不住必然要惹祸上身的,沛献王这个老奸巨猾的,他也不敢信。 但是没有了沛献王,刘彦还有其他人选。入京后就积极接触他的阜凌王,也是个好用的助力。 阜凌王在诸王中年纪最小,母亲只是一名宫人,早年侥幸承宠后有子,才得了封的。之后建武帝就把她抛在脑后了,阜凌王也跟着受冷落,所以封地也比较偏远贫瘠。 他没有沛献王的实力,也不敢想着自己取而代之,只是想从之分一杯羹,改善下自己的条件,他也不想回封地了,不愿意子孙辈也只能留在群山环绕,土地稀薄的阜凌。 为此,阜凌王主动与刘彦示好,想着做一份政治投资。太子那边他能发挥的有限,太子是嫡长子,也未必看得上他。但是刘彦只是二子,比较需要他的支持,也方便他到时候坐地还价。 听说刘彦想借助自己的力量找机会暗杀太子时,阜凌王是犹豫的。一方面,他是藩王,进京后虽然带着些人,可是人手到底有限,目标也是太大,容易被找到自己身上。 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怀疑刘彦的用心,万一他是想让自己做替死鬼怎么办。 不得不说,阜凌王的忧虑是很正确的,刘彦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看着阜凌王犹豫,刘彦许下一堆承诺,等他登基后一定会不忘记阜凌王的帮助,为他增加十八个县的封地,并且还允许他们一家人常年留京,不用就封。 阜凌王被他的承诺打动,只是谨慎的要了刘彦的手书一封。到时候刘彦要是翻脸不认人,他就可以用手书做把柄。 刘彦最近被沛献王和阜凌王绕的头疼,哪一个都不会傻傻的为他顶罪。并且宫里宁妃被皇后关了起来,让刘彦也觉得情势紧迫。 皇后的举动如此猖狂,不就是仗着父皇生死不明,刘康是太子即将有机会登基么,他必须要行动了,赶紧除掉刘康,到时候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子了,未来的荣光必将是他的。 经过详细的策划,刘彦准备在刘康入宫的路上动手。他安排好了自己培养的心腹私卫,加上阜凌王提供的人手,足有上千人,一起伪装成强徒对刘康进行截杀。 可是刘康身边的侍卫高手也不少,加上京畿重地建筑比较密集,人手众多也有些施展不开,刘康只受了轻伤,被身边忠心的护卫掩护着逃了出来,并且正好碰上了城守尉参将带人巡逻。 有了帮手,刘康身边在死拼的侍卫们顿时有了精神,又开始奋力厮杀。而刘彦派去的人见势不好,也不敢久战,损失了大部分人手后都四散逃走,有一部分没逃出去的,却被几个同伙快刀捅死,然后杀死同伙的人集体服毒自尽了。 这些人都是花费了时间培养好的死卫,为了计划顺利刘彦都安排出去了,却一下子都被折损了,刘彦都心疼无比。 刘康遇刺后,不仅自己受了惊吓,听到消息后皇后也是心头难安。 “这定是刘彦干的,他这段时间一直就没老实过。” 刘康回去缓过劲来后,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刘彦竟然敢这般大胆,他敢做初一,自己也不用再继续手下留情了。 目前刘康苦于没有直接能指证刘彦的证据,那些参与截杀的人只留下尸体,其他逃跑的人还没抓到。没法正大光明的把刘彦扣押起来,刘康也想要干净利落的暗中把他解决了。 “刘彦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敢对太子动手。” 皇后也十分恼怒,她没想到刘彦竟然敢这么直截了当的找人劫杀刘康。他是笃定了刘恒回不来,无法将他治罪么。 “孩儿有一计……” 若是以德报怨,那么以何报德。刘康双目赤红,想起这些年刘彦给他添得堵,一刻也不想继续再留着刘彦了。 于是他把心中的想法告诉皇后,想要在宫中找机会直接毒死刘彦。 皇后被刘康的想法惊住了,半晌才摇着头,“不妥,将来你父皇回来了你如何收场?刘彦死的不明不白,就算你将来登基,弑弟这名声也要跟一辈子的。” “刘彦敢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父皇和名声了么。母后,父皇回来我们又要担惊受怕过日子了,孩儿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就算除去刘彦,将来刘阳大了,以父皇对贵妃的宠爱,刘阳也会成为另一个刘彦,不如一劳永逸。而且,父皇回宫后,说不准母后还要被关在坤宁宫,您才是元后,甘心被贵妃压在头上么?” 刘康心里的火,被刘彦的劫杀行动彻底点燃了。 这些年他的太子当的战战兢兢,他能感觉得出来父皇对他不满意,后面还有刘彦虎视眈眈,前有狼后有虎,宫里还有聪慧受宠三皇子刘阳,他已经快被这压力压垮了。 这次监国,他终于能够直起腰来,不用再时时猜测父皇的想法,作为人君,手掌生杀大权的滋味太美好。太子与天子,一个之隔,天差地别。一开始刘康并不敢想,可是后来“父皇要是真的回不来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越来越迫切。 他真的,就想趁这个机会直接名正言顺的登基。不用再继续被未来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被种种不确定压迫。而且刘康有预感,这可能就是他最接近大位的一次,若是失去这次机会,他就再也没机会君临天下了。 最终刘康的担心,也是皇后的担心,她也不想再过回时刻担心每天担心贵妃是不是又向皇上进了谗言,吹了枕头风的日子,也不想在夜里都睡不安稳,担心刘彦或者刘阳太出色,会让刘恒改变主意,最终废去太子。 “你想怎么做?” 皇后被刘康说服,虽然仍旧心里觉得不妥,却还是问了刘康的计划。 “儿臣准备让左重祥去边城,父皇重伤不知道确切情况,最好,就让他醒不过来。左重祥替儿臣接收边城的兵力,安抚军心。” 刘康之前一直没有敢做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打算,如今一时心定,却沉稳异常,计划不惊喜享便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他的优势,便是名分。如今他是太子,又是刘恒离宫前钦定监国之人,所有人明面上都要听从他的安排。并且他是储君,朝里朝外支持他的人也不少,这些人为了搏一份前程和富贵,都会为他所用。 “就算计划成功,也除去刘彦,贵妃和三皇子,四皇子作何打算?” 皇后叹了一口气,觉得此行十分危险,也不知道左重祥能力如何,是否可信,毕竟趁陛下重伤之危行刺,实属谋逆,一旦不成功,他们所有人的命就丢在这里了。而且宫里还有贵妃和三皇子,该怎么安排呢。 “找机会将他们一同除去,只留下四皇子。” 因为贵妃和三皇子,四皇子目标太大,若是一同除去,到时候只剩他一个皇子了,未免太过惹眼,四皇子还小,留下做个摆设也是可行的,将来横竖不过远远地封个王。 “这计划太危险了,有一个环节出了错,我们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刘康却异常的镇定自若,“不会的,儿臣会派人跟着左重祥,刺杀得手便传信回来,咱们再除去贵妃和三皇子。护军参领罗业也是儿臣这边的人,有了他这边的兵力,加上左重祥的兵力,足够控制皇宫和京都了。” 皇后无奈,看着刘康打定了主意,只能陪着他豪赌一次。 成了,他们就可以解脱如今的困境。败了,便是时运就是如此,只分早和晚而已。现在不死,等刘彦或者刘阳得势,他们也逃不过这个下场。 刘康在朝上力排众议,将左重祥派到了边城。 反抗的声音很多,刘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道了一声“得罪了”,便让人把当朝的所有人都扣押了起来。 沛献王等人也没有想到,刘康竟然敢这么干,怕他们反抗,直接在朝堂上叫侍卫进来就把人扣押起来了。 将所有大臣关到了宫里的空殿,刘康此时已经把一切都赌在了派去刺杀刘恒的人身上。 他已经给左重祥指示了,借着给刘恒带医药之机,想办法把他们的安排进去,若是不能下手,就直接派人过去刺杀。 到时候一旦他们得了手,边城的兵营里也乱了套,到那时,刘恒一去,他作为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了,左重祥是他派过去的人,其余人应该能听从号令的。 刘彦本来也一同被关押起来的,但是刘康随即竟然把他放了出来,让他去后宫与宁妃相见。 刘康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进了坤宁宫后就被拉近了一处空置的偏殿。 一进屋里,刘彦看着空空的内室就觉得不好,回过身来,门却被上了锁,身后还有几个黄门拿着一个茶壶,一个杯子。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怎么敢!” 刘彦面色惨白,刘康的举动太疯狂了。竟然把大臣都扣押起来不说,还想着直接在宫里对付他。 “东海公,如今的天已经变了。” 一个类似总管的黄门,桀桀的笑着,让人把激烈反抗的刘彦按住。 两个黄门把刘彦固定在椅子上,另外两个拽住他往他嘴里灌茶。 一息之后,刘彦便毒发身亡。   ☆、86| 4.18 衍庆宫里,林喻乔听魏江说宫里变天了,心被狠狠的提了起来。 “你说太子将所有大臣都扣在文华殿了?” 林喻乔觉得很不可思议,刘康这是作死呢吧,等刘恒回来,他是妥妥被废啊。 “太子不会是想要谋反吧。” 江嬷嬷想到某个可能,惊呼不已。难道陛下真的伤的这么严重,回不来了么。 “现在宫里已经戒严了?” 林喻乔心头狂跳,要是刘康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母子三人的处境就十分不妙了。 “是的,各个宫门都已经封了,宫外营的护军将皇宫围了起来。” 魏江一直是在前面跟着刘恒伺候的,自有消息渠道。如今一收到消息就赶紧过来回了她,是时候早做准备了,皇宫外围已经是被围得如铁桶一样了,而太子在正清殿。 “他怎么敢!” 刘康这就要反了,想起刘恒在外生死不知,林喻乔又惊又怒,心里也为刘恒感到伤心。他在边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是儿子却早就准备取而代之了。 不过刘康既然将朝臣都控制住了,必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刘恒的具体情况并没有传回京来,他怎么就能肯定呢。 想到最坏的可能,林喻乔的心一片冰凉,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刘康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派人去行刺刘恒吧。 “娘娘,您和两位皇子危矣。” 江嬷嬷想到不管陛下能不能回宫,他们已经被刘康控制着出不去了,等刘康想起怎么处置他们,娘娘与两位皇子便会任由皇后和太子宰割。 听了江嬷嬷的话,林喻乔抹掉眼泪突然站了起来。 她可以陪着刘恒生死与共,但是两个儿子不行,他们还那么小,不能就这么变成炮灰。 “宫里不能呆了,怕是如今太子在等消息,趁他还没回过神来,要尽快把萌萌和乖乖带出去。” 握着江嬷嬷的手,林喻乔全身轻微的颤抖着。 王权的更迭往往都是伴着无辜者的血泪,不管她做没做什么,皇后还是太子,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宫里有什么密道能够出去?” 林喻乔看着魏江,满怀期待。 他是刘恒走前给她的人,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好歹要把萌萌和乖乖送出去啊。 魏江噙着泪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啊。原先他拼命抱贵妃的大腿,以为靠着贵妃好乘凉,还觉得被陛下留在衍庆宫是个好差事。 结果没想到皇上竟然出征时发生了意外,他跟着贵妃也已经是命途堪忧。 “怎么会……那陛下当初派你来干什么!” 林喻乔简直要疯了,摇着魏江的肩膀晃着。皇宫难道就没有密道什么的么,出不去的话,不管刘恒能不能回来,他们都就被刘恒握在手心里随意处置了。 “陛下只是让奴婢等人护着娘娘安危。可是如今护军们都听从太子的号令,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魏江也是神情惨淡,就凭他们这些黄门,要是太子来硬的,他们怎么能斗得过侍卫们和护军。 坐下来喘着气,林喻乔想起刘恒可能会留下的其他人,不大抱希望的问道,“你知道陛下留下的其他人手么,或者能联络上也行。” 想了一下,魏江略带犹豫的说,“奴婢知道一个,今晚上联系看看。” 因为刘恒并没有给他直接的命令,只让他跟着贵妃,有情况时帮助贵妃,至于其他的人什么命令,他还真不知道。 魏江经年在皇上身边伺候,是知道宫中暗卫处联络消息的渠道,只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在到了这个关头,能用上的也要都用上。 “那你赶紧去办吧,宫里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打听着,特别是皇后那边,太子那边,宁妃那边,有什么动向都来和我说。” 危急关头,林喻乔想着两个儿子,倒是急中生智,异常的理智起来。 晚上,在嬷嬷那里跪着听训完后,林喻乔就让江嬷嬷暗中准备一点钱财和出宫的衣物,她们要做好准备了。 魏江去见了那个他认识的暗卫,但是那个黄门也同样表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了。 他们接到的指示,指示密切监控后宫,特别是宁妃处和皇后处,监视她们的一切动向。如今皇上还在边城,听说又遇刺受了重伤,他们的任务也不知道怎么接着进行呢。 就在魏江一筹莫展的去回复林喻乔后,内事府的管事陈升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筹备。 不同于宫里的其他暗卫,陈升的内事府是经常能和外面打交道的,他在皇上遇刺的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就接到了首辅传过来的消息和安排,他也是宫里唯一一个知道皇上目前尚安好的人。 事关重大,皇上明明安好却传出遇袭的消息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他能关心和过问的,陈升只记得自己的任务。 由于刘恒传出自己遇刺的消息是顺势而为,提前并没有什么准备,宫里也没有进行安排,他也担心着宫里林喻乔和两个小儿子的安危,便暗中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往京里传信,传信给自己信任的内阁首辅严怀卿,不仅对京里作了安排,并且让他通知陈升,在必要时保护贵妃和两个皇子。 由于严怀卿一直在监控着刘彦和刘康的动向,这才能在刘康遇袭时刚好安排城守尉参将待人巡逻。至于刘彦派去的人里逃脱的那些,刘康没有抓到,也是因为严怀卿早就已经先一步将人抓获,如今锁在牢里,等待刘恒回来发落。 早在太子遇刺时,陈升就敏感的觉出形势不对,做了准备。 如今宫内戒严,宫外被护军包围,特别是得知刘彦的死讯后,陈升觉得宫里已经不再安全,反而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想到刘恒的安排,他觉得是时候要把贵妃和两个皇子带出去了。 现在还能出宫的,只有内事府和杂事房的黄门了。 宫里人口众多,每日都要从宫外运过蔬菜肉食等日用品,保证宫内各项供应,还有宫内的夜香等,也都要运出宫外。在这个当口,只有陈升有能力把人安排出去了。 之前陈升不敢把陛下安好的消息透给任何人,现在却只能通知贵妃,这样她才能顺着他的安排来。 他明白,现在的动作要快,不然再晚皇后就会发现贵妃和皇子们不在的消息,他们连宫门都出不去了。 所以天刚亮时,方嬷嬷就进屋叫醒了她,说有急事禀报。随后,她还带着一个黄门进来,林喻乔听说他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内事府总管陈升时,着实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看起来面目普通到一点特色都没有的黄门是变了装后的陈升,传话这事他不敢交给别人来,所以安排了一番,自己易容装作清晨来送菜的黄门进了衍庆宫,先到了厨房送东西,联系了贵妃的心腹方嬷嬷。 林喻乔知道陈升是刘恒的人,这个时候来必然有重要的事,所以也没有纠结,赶紧听他说话。经过陈升解释,她这才知道,刘恒并没有真的遇袭,在消息传到京都时,他已经秘密带着人先行上路,准备回来了。 喜悦过后,林喻乔顾不得琢磨刘恒的用意,紧接着继续听陈升讲目前的形势,他的消息比魏江更快也更全面。在听说刘彦已经被刘康毒死了,被安置到一处空殿后,她的嘴巴就没合上。 怕是刘恒也想不到,刘康会这么疯狂。林喻乔大概能猜出,刘恒放出自己遇刺的消息,是想要考验刘康,但是刘康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也是料想不到的吧。 “现在宫里已经不安全了,娘娘要尽快带着两位皇子离开才行。” 陈升的话刚说完,林喻乔就激动的看着她。这也是她所想的,最起码萌萌他们要先走。 “奴婢已经做了安排,明日晚间会有皇庄那边进宫送货的马车。到时候委屈娘娘扮成黄门,和两位皇子一同离宫。” 陈升早就做好了准备,把那批送货的人安排到了夜里。他们一贯是走皇宫的偏门,到时候趁着夜里光线昏暗,他们就能趁势离开。同时,在皇庄里,严怀卿也安排了人接应。 “萌萌他们怎么走?” 林喻乔有点急,她可以扮成黄门,可是萌萌他们小啊,明显混不出去。 陈升是打算让萌萌他们套上麻袋,被当做货物搬出去的。但是林喻乔觉得那样太危险了,万一乖乖忍不住在袋子里动了,到时候一眼就会被发现。 “娘娘可有主意?” 时间短暂,陈升暂时也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三皇子扮作小黄门倒是也行,但是四皇子就太小了,目标异常的清晰。 “明日我让人去内事府要一批毛料,你们送个箱子来,箱子的底下不着痕迹的凿几个小孔,到时候回去的时候,把两个皇子先装进箱子里带出衍庆宫,你先保护好他们,等晚上我混出去后一同离开。” 林喻乔急中生智,想了一个主意,但是至少有半天时间,她就不能照应到儿子了。 “好,奴婢知道了,就这样吧。” 想了想,陈升觉得可行,便答应了。必须最晚明天晚上离开了,再往后,他怕皇后那里会对贵妃和三皇子做什么。 “我知道了,到时候你安排好能信任的人。” 安排好计划后,陈升就赶着时间离开了,林喻乔再也睡不着了,叫了方嬷嬷和江嬷嬷等人进来。 “娘娘,陈总管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方嬷嬷抱着一丝期待问道。 “是,明晚安排我带着两个皇子先行离开。陛下并没有遇袭。” 林喻乔说完后,看到众人脸上掩不住的喜色,特别是江嬷嬷甚至喜极而泣。 “明晚上若是我顺利离开,第二天早上皇后派来的嬷嬷就会发现我不在了。你们到时候先把嬷嬷扣住,怎么也要拖一天,过了第二天,说不准陛下就回来了。“ 按照陈升说的那样,算起来,如今刘恒已经从边城出发走了14天了,估计着,再过三天左右应该就能回京。 这边她有了计划后,就有了盼头,不像之前那样六神无主了。甚至,想到被同样关起来的宁妃,林喻乔还有了一个主意。 她明晚走后,最好有人能把刘康和皇后的心思拖住,让他们暂时想不到她。不然刘恒若是没有回来,刘康再全城搜捕他们怎么办。 把魏江叫过来,林喻乔告诉了他刘恒安好的消息,魏江也是激动的涕泪横流。 “我要安排你件事,后天我们离开后,你想办法接触景和宫的人,把二皇子已经被毒死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传给宁妃。二皇子的尸首如今被放在昭宁宫的后罩房离。宁妃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 到时候她要是做点什么给皇后和刘康添乱子,他们母子三个也能多点时间。 而皇后那里,因为刘康直接在坤宁宫毒死了刘彦,让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母后到时候对外宣称刘彦在坤宁宫淫辱宫女,被宫女反抗杀死就好。” 刘康已经为刘彦的死想好了借口,这个缠着他经年的阴影,一下子消失的这么迅速,让他也有些恍然。 不过如今刘康彻底摆脱了顾忌,想到不久之后他就是大秦最至高无上的人,精神异常的换发。 “贵妃那里也派人看起来,等收到边城那边的信再处理。” 刘彦已经暴毙,现在就处理贵妃和刘阳有些太急了,刘康想了片刻,和皇后说道。 皇后点头,她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暂时也没有空间想其他的事,只是担心刘康派去边城的人能不能完成任务。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盼着早日听到刘恒的死信,刘康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沛献王等人如何处理?” 想起被关在文华殿的大臣们,皇后依然担心。到时候便是刘康登基,被这样对待后,他们能真心拥戴刘康吗? “没有关系,事权从急而已。他们会理解的。” 这个刘康倒是不担心,到时候他们不得不拥立自己,况且京都大营的兵力他已经掌控了一大半,谁还能反抗。   ☆、87| 第二日一早,林喻乔就按照计划,让人去内事府走一趟,要一批毛料过来。 但是不到一会儿,江嬷嬷急匆匆的进来道,“娘娘,不好了,咱们衍庆宫被围起来了,咱们的人都已经出不去了。” 林喻乔惊的杯子瞬间落在了地上,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昨天就已经行动的,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他们人都出不去了。 原计划已经行不通了,现在多呆一刻都有危险,也不知道陈升那边会不会有办法。 “是不是训诫的嬷嬷也不来了?” 呆坐了一会儿后,林喻乔看看外面的天色,想起每日都要让她跪着听训的嬷嬷也没有出现。 “是啊,还没来。皇后和太子他们想做什么……” 江嬷嬷脸色惊恐,陛下还没有回京,要是贵妃和两个皇子还找不到机会出宫,到时候万一太子封宫,拿贵妃他们作要挟怎么办。或者太子再丧心病狂些……江嬷嬷不敢想下去了。 “外面围着的人多么?是宫里的侍卫?” 努力镇定下来,林喻乔继续向江嬷嬷发问,想要知道情形。 “看起来是,多少人老奴还不知,这就去再看看。” 江嬷嬷抚着胸口,急匆匆的要走。这时候有个差事干还能好些,一闲下来,她的胸口就像坠着块大石头。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你再让他们看看,侍卫们多久一次换班?” 拉过江嬷嬷的手,林喻乔用了点力气握住,想让她安定下来。这个时候,越急越没有路可走。 “谨诺。” 神色不再那么慌乱了,江嬷嬷点了点头,等林喻乔松开手,她出门的脚步也从容了许多。 着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林喻乔去偏殿看了两个儿子。 “母妃。” 萌萌在看书,乖乖在练字,看到林喻乔来了,都起身行礼。 “乖,宝贝儿。” 林喻乔将两个儿子都搂进怀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化作了沉甸甸的使命感。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儿子们的,要尽快把他们送走。 “母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上书房读书呢?” 萌萌仰起头看着她,问道。 自从刘康将大臣们都关在文华殿,皇宫就封了,他们的太傅也不能进宫,所以萌萌他们都已经停了课。 “再过几天,太傅们都生了病,萌萌和乖乖也跟着放几天假。” 林喻乔临时也想不起什么理由来,只能勉强的应付道。 “哦。” 不同于乖乖听说放假的喜形于色,萌萌看出了母妃的神情不对,但是也体贴的没有再问。 挨个亲着两个儿子的额头,林喻乔的心中不禁对刘恒产生强烈的怨念。有他这么坑人的么。 刘恒突然传出自己遇刺的消息,京里的局势一下子就乱了,刘康也疯狂的失去了理智,而他们,就被刘康和皇后握在手心里,是生是死都不能自主了。 想起刘彦被鸩杀的结局,林喻乔就后背发凉。刘康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而她早就把皇后得罪死了,下一个要被收拾的绝对就是他们母子三个。 要是她死在刘康或者皇后的毒手下,她最恨的一定不是这对母子,而是刘恒。她一定化成厉鬼也不放过刘恒啊!都是他莫名其妙搞这么一出,才让他们陷于困境的。 而陈升那里,知道了衍庆宫被封起来时,饶是处变不惊,也是心里打起鼓来。 看来之前的计划,要变了。 就在他紧锣密鼓的筹备另一个计划时,陈升的屋里突然推门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却面生的黄门。 就在他皱眉时,那人左右望了一眼,突然拿出了一块令牌。看着澄明墨绿的令牌上雕着“如朕亲临”四个字,陈升脸色一变,马上跪了下来。 那块龙令是刘恒专门用来平时联络暗卫和暗桩用的,这些人在宫里埋得很深,除了相关的人等,其他人互相都不熟悉,陈升也是其中一员。 “陛下已经回京了,让大人赶紧把贵妃和三皇子,四皇子带出去,我等是从密道过来的,大人把贵妃带到琼华苑后,我等即带着贵妃和两位皇子从秘道脱身。” 听说皇上已经回了京都,陈升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没想到,陛下从边城赶来脚程竟然会那么快。 “如今衍庆宫已经被皇后派侍卫封宫了,大人可有计划?” 通过近距离的观察,陈升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黄门,观其气势沉稳,他猜到这位大人可能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因此十分客气道。 来人正是一直跟在刘恒身边的捧剑,听说衍庆宫被封了,也有点皱眉。思考了片刻,看向陈升。 “前门和后门各有多少人围着?” 然后捧剑听着陈升的汇报,发现后门人并不多后,转眼间有了主意。 “我一会儿联系宫里的暗桩,夜里需要你派人在明英殿放一把火,到时候我们趁乱进衍庆宫把贵妃和两位皇子带出来。” “好。” 陈升点头答应。 捧剑对宫中地形地势十分了解,明英殿正靠近刘彦所在的正清殿,夜里一旦起火,必然大家会惊慌一阵。而衍庆宫离着正清殿也比较近,围在后门的侍卫不过二十来人,到时候他们把人解决了,正好趁乱离开。 衍庆宫四周都是空殿,从后门出来后是一段比较窄的廊庑,最里侧和前方,都是用耳墙砌起来堵住的死路,只有外侧一个出口,供后面杂使的黄门穿行和运送夜香,垃圾等用的。 到时候只要他们动作利索,将人逼进这个廊庑,就可以一个不留的迅速斩杀这二十几人。并且因为后门偏僻人少,在被发现以前,他们就能顺着密道离宫。 晚间,林喻乔吃完饭后,心神不宁的和两个儿子呆在一起。陈升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她今晚上再听不到消息后,明天就要自救了。 “娘娘……” 突然方嬷嬷神情激动的进来,紧接着林喻乔又看到两个面生的黄门。 陈升最擅长易容,所以在宫中行走从来没有暴漏过身边,此次趁机会带着自己的徒弟一路从后门进来,还是先找到了在后殿的方嬷嬷,由方嬷嬷领着畅通无阻的进入前殿。 “娘娘快些换了衣服,带着两位皇子跟着奴婢离开。” 原来还是陈升,样子又变了,林喻乔没认出来。不过听完他的话后,顾不上吃惊,马上按照他的话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并且来不及多说别的,只能对着两个儿子嘱咐了一通。 “母妃带你们出宫见父皇,路上不能发出声音。” 听到母妃的话,乖乖想说什么,可是立即被萌萌捂住了嘴。 “乖乖,听话。” 被萌萌严肃的一瞪,乖乖瘪了瘪嘴,也没多说什么。 陈升抱着乖乖,他带来的小黄门抱着萌萌,林喻乔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了后殿。她边跑边庆幸,幸好她有所准备,穿的都是便捷的衣裙,不然现在怎么跑得起来。 他们一行人脚步匆匆,幸而是在夜里,光线昏暗,而方嬷嬷又提前在殿外为他们清了场,将人都约束到屋里,还将殿外的灯火都灭了,故而衍庆宫的黄门和宫女没有人看见他们。 出了后门后,捧剑那边的任务也完成了,将人接应着一起往琼华苑那边走,此时二十来个侍卫已经全部陈尸在廊庑里侧。 顾不上往那边看,但是林喻乔闻到了血腥味,脸色白起来。 路上,陈升带他们走的是平时人最少的路,穿梭在各个宫殿外的黑影和死角处。 林喻乔一路跟着前面的陈升小跑,精神高度的紧张着,生怕遇到旁人。捧剑以及其他的暗卫跟在后面,做护卫。 因为琼华苑在西六宫,地脚偏僻,平时都没什么人,晚上更是一片漆黑,倒是方便了他们。 摸黑到了琼华苑外的园子里后,他们便直奔假山处。捧剑在假山的石头上摸索了一阵,倏然一声响动,假山上的一块石头缓缓的往上拉,出现了一个拱形的,只容一人通过的门道。 “娘娘,快走。” 捧剑催促着林喻乔第一个进去,随后有两个暗卫分别结果了萌萌和乖乖也进去后,他才跟着进去,在门洞里按了一处机关,门洞缓缓的闭上。 看着他们进去后,陈升和身边的小徒弟也趁着夜色,轻巧的离开了。 林喻乔一直抹黑顺着路往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道,前面却是被石块封上的,又无路可走了。 林喻乔回过头,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在石块上按了什么,随即石块缓缓的上移。 不同于刚才那段漆黑的路,门洞后的石头走廊上点上了灯火,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奴婢恭迎娘娘。” 徐乙已经在那里等了快一天了,此时终于看到林喻乔后,不免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请过安后,林喻乔边走边问他刘恒的情形。 “陛下星夜赶路,昨天未时到达京都,如今正在京郊一处院落里等候娘娘。” 徐乙简单的和他说了路上的情况,还着重提到了刘恒是如何担心他们母子三人。 林喻乔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机灵,只是闹腾了这么久,至今她的心还没落回肚里,怎么可能轻易消除怨气。 “母妃,我可以说话了么?” 乖乖十分委屈,他已经憋了一晚上了,被抱的也很不舒服。要不是知道母妃一直在身边,路上乌漆墨黑的,他早就被吓哭了。 之前为了避免被人撞见,他们都挑的黑影里走的,乖乖有些怕黑,就是林喻乔也被绊了好几次。 “可以了可以了,宝贝儿真厉害,真的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林喻乔抱过乖乖用力的亲了下他的脸蛋,路上她还提心吊胆的生怕乖乖发出点什么声音来,再被听到。 幸好儿子给力,今晚是乖乖有生以来最配合她,也是最乖的一次。 “呜呜~~~~(>_<)~~~~我刚才好怕,辣么黑……” 回到母亲香香软软的怀抱里,乖乖路上强忍着的泪意终于释放了出来,小胖手还紧紧抱着林喻乔的脖子。 “宝贝儿乖,没事了没事了,咱们一会儿就能去见你父皇了。” 拍着乖乖的后背安抚他后,林喻乔又转头看萌萌,伸出一只手握了握萌萌的手。 “萌萌也很棒!今晚太厉害了!” 萌萌揉了揉眼睛,母妃总是这样,当他是小孩子,和乖乖一样需要哄。 他大了嘛,说不出声音就是不会发出声音,他才不和乖乖一样怕黑呢。 七扭八拐的经过三四个石门,他们才最终出去。密道的出口,是宫外的恭监胡同,专供太监们在宫外留宿的地方。 从连接地道的屋里走出来后,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林喻乔带着两个儿子上了马车,徐乙坐在车厢外的另一侧,招呼着车夫往外走,其他人骑马随行。 此时深更半夜,城门已经关了,徐乙拿出了准备好的宫内通行令牌,才让城门守卫放行。城外也有京卫营的护军驻扎着,他们现在听从太子的调遣,都从原营地过来了。 深夜马车疾驰,车厢内颇有些颠婆,虽然已经备了阮枕,还是让人坐着不舒服。乖乖早就困了,此时头枕在林喻乔大腿上,也是睡得有些不安稳。 萌萌不断地揉着眼睛,被林喻乔揽在怀里,精神有些恹恹。 在她快被颠婆的五脏错位时,终于到了终点。 林喻乔抱着乖乖刚走到车厢的门前,就看到门帘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撩了开来。 刘恒先接过了哼哼唧唧闹觉的乖乖,然后林喻乔踩着凳子下车,再把萌萌接下来。 本来林喻乔板着脸不想搭理刘恒的,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可是坑了不少人。她从接到他被刺杀,受了重伤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担惊受怕的。 后来刘康封宫,刘彦被鸩杀,她更是怕的要死,夜夜都会梦到萌萌也被刘康和皇后抓走,强行往嘴里灌□□,每夜都是挣扎着哭醒。 她受的这些罪,哪能轻易放过他。 “父皇!” 萌萌下了车,便小声的扑了过去,抱住刘恒的腿。 他这些日子已经隐约觉出了气氛不对,母妃精神紧张,江嬷嬷等人也神色慌乱,他们还彻夜从宫里逃出来。 萌萌的年纪已经能明白,他们今夜的行为,就是逃。父皇出征回来却没有回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如今看到父皇在这里,他还是本能的觉得有了依靠。 在父皇身边,母妃应该就不用继续担惊受怕了吧。 刘恒一手抱着乖乖,另一只手摸了摸萌萌的脑袋。长途跋涉,入京后得知两个成年儿子的动作,他的心已经快冷透。 如今看到小儿子依恋的动作,心中升出几分暖意。 许久未见刘恒,林喻乔乍一看他实在心惊。 他瘦的太厉害了,原先清俊的面容轮廓变得极为立体,腮上差不多都没多少肉了,不再有平日里温润的感觉,反而显出了几分年纪,看着有些憔悴。 他身上的衣袍宽大,看不出来,但是她估摸着,必然是瘦的厉害了。 他这番看起来,确实像是生了一场重病,并且还没有治愈的样子,简直比当年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呆的几天还要瘦。 “你真的没事吗?是哪里有受伤?” 等刘恒把乖乖放在屋里的床上时,林喻乔忍不住问道。说完后她就意识到怎么能轻易放过他,紧紧咬着下唇,一副失了言的样子。 “没有受伤。” 刘恒温言道,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念在换了地方,怕两个孩子不适应,刘恒把萌萌也安顿在乖乖身边,让他们兄弟俩一起睡。 刘恒神色温柔的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两个小儿子,明明他的表现很正常,但是林喻乔却感觉到他身上溢满悲伤。 这番变故,刘康的作为,应该让他很难过吧。 等萌萌也闭上眼睡着时,刘恒才站起身,等他把眼睛从儿子身上挪开时,就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了?” 揽着她的腰一同出去后,在洒满月光的庭院里,刘恒便为她擦眼泪便问道。 你为什么要突然那么做? 如今的结果必然是刘恒不乐见的,想起刘彦的死亡,刘康的谋反,林喻乔都替他心疼,自己的委屈也都忘记了。 她此刻说不出话来,百感交集,只是扑在他的怀里呜咽。半晌后,才哽咽着说了一句,“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吗? 刘恒看着疏影横斜的地面,眼睛有些涩意。 当初他在边城打了胜仗后,就准备班师回京,他也不住在营地里了,而是住在了重新夺回来的边城一处院落里。 没想到有人却趁着他们精神松懈的时候来行刺,幸而他身边的侍卫众多,他也不曾放松警惕过,不过行刺的人抓获后就服毒自尽了。 通过查看这些人的相貌,他们并非异族人,刘恒断定,他们是大秦某个人派过来的。最有可能的,还是在封地的,他的某个兄弟。 诸王还是不够老实啊,想着朝堂上已经都改革的差不多了,刘恒想着下一步,该把目光放在分封的诸王身上了。他们在封地势力太大,相当于一个小朝廷了,这样对于他的统治也不利。 看着地下躺着的十几具尸体,刘恒转念又想起白日才接到的关于京都里传回来的消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京都里,首辅严怀卿早就受刘恒所托,在暗自评判刘康监国时的各项举动。他对刘康的表现并不怎么满意的,将皇太子在监国时期所有做过的事都一一呈上,最后的评价也不过是“中平”。 一个能力平庸的太子,将来也不会做一个盛世帝王,刘恒的心摇摆的厉害。立储之事,历来是帝王最为难的事,他也不能幸免。 最终为了考验刘康,也为了将诸王中有异心的都清理掉,刘恒做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决定。 若是他被人刺伤,生死不知,朝上诸人知道这个消息,京都局势一定会乱起来。这么大的震动,若是刘康可以成功把控住场面,那么他就算通过了考验,太子之位他继续坐着。 若是不能,那么他就下定决心,再寻其他的继承人。对于刘康,他还是会努力为他寻一个稳妥的未来。 打定主意后,刘恒趁势掩盖了消息,假作自己真的遇袭被刺伤,不再露面,随行的太医日日聚在他的寝室里装作会诊的样子,每日熬药煎药,像是真有其事。 很快,别院里和营地里的人都知道了他遇刺的消息。为了保证局面,不让犬戎趁势再卷土重来,刘恒只是悄悄让人通知了大将军何庆然。 知道真相后,何庆然一直稳着整个中路军,边城军营的情况还能有所控制。 随后把消息传入京城时,刘恒就吩咐首辅严怀卿进行了一番布置,接着他带着一小部分人轻装赶路。 一路上,刘恒始终有些心神不定,他不担心京都的局势混乱起来,那正是他要的局面,反正等他回来后,一定会拨乱反正。 他担心刘康,到底会做出什么,他有点无法预测。若是刘康顶不住压力,刘彦呢。 刘恒内心里,还是寄希望于刘康控制住局面的。 而若是刘康和刘彦都顶不住压力,他想自己会失望的。毕竟他长成的儿子里,只有这两人,早年他也是悉心教导和培养的,如今却越来越不让人满意,这也是他的失败。 而且在边城时,宫里传来的消息是贵妃和宁妃都没有异常的举止,到底是谁操纵了甄贵妃设计害萌萌,真凶还没有确定。 到时候京里局势乱起来,刘恒还有些担心林喻乔母子三人的安危。 做出这个计划时,他就马上想到他们的情况,所以刘恒还着力叮嘱严怀卿把自己安好的消息透漏给内事房的总管陈升,他是宫里刘恒比较信任的人,一直藏得很深,到时候能稳得住局面,想出办法来保护贵妃母子。 到时候贵妃他们要是有危险,就让陈升把他们先带出宫避避风头。 之后他一直在星夜赶路,没办法及时接收消息,所以更是心中急迫,一路上没怎么休息的往京里赶,希望能尽早掌控局势。 到时候不管刘康和刘彦做出什么事,他早点回去,也好收场。 虽然京里有严怀卿看着,刘恒始终有些不安心。 不得不说,刘恒的预感是十分准确的,他一到京郊安顿下来,就急着接收消息,听到的一系列消息却都让他没有料到。或者是,一直在回避会看到这个局面。 沛献王等人从封地入了京都,大臣们各有心思,世家又蠢蠢欲动,刘康失了方寸,这都没有让他太吃惊。 可是接下来刘彦和阜凌王联手行刺刘康,刘康将大臣关在宫里,闭了宫门,接了投靠他的前锋参领左重祥和京卫营的兵力,实行京都戒严,派遣左重祥去边城想要接收中路军,还想行刺他,这就让他心凉不已了。 比起沛献王听到他重伤的消息,派人过去行刺,刘康的举动更让他难以接受,世间没有什么受伤能够比被自己一手栽培的亲生儿子背叛,更加来的深重。 特别是听到陈升传来的消息,刘康竟然鸩杀了刘彦,刘恒心寒透顶。 但是刘彦先有不轨,他趁着京都局面混乱的机会自己发展人脉,和世家来往密切,接收沛献王和阜凌王的示好,都就算了,但是他为了自己得势,和外人联合刺杀自己的亲哥哥,这也让刘恒伤心。 他当年夺储时,也是遭受过太子的刺杀,还折损了一个儿子。刘彦如此心狠手辣,勾起了他心中这些负面的记忆。 刘彦的人手也比他想的要多,竟然还暗自培养了死卫,可见一直就不是个老实的。想到暗卫的消息,说刘彦在派人刺杀刘康前,还进宫去见过宁妃,刘恒心中对她不免迁怒不已。 刘彦已逝,如今刘恒更愿意相信,一定是宁妃这个狠毒的女人撺掇刘彦做出这样的事的。 对于刘康如今的作为,刘恒心痛,也叹息。他的考验,却让长子完全失了纯善的本性,为了权利疯狂,这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这个所谓的考验,也是失败的。 父子相敌,成了最终的结局,让人悲痛之余,也给他警醒。世间事没有哪样,能完全在他的掌控里,他不该太相信自己。 在清理局面前,他只能先派捧剑赶紧从密道接出林喻乔母子。刘康如此,怕是皇后在宫里也不安分了。她让林喻乔每日跪着听训的事,他也知道了,更加担心皇后会丧心病狂的对付她。 皇后,宁妃,一个两个都是心肠恶毒之人,教养孩子也留下了不良影响,刘恒如今对这二人全都是恶感。 在他的计划里,唯一会出现意外的环节,便是林喻乔母子了。情况比他预想的要遭的多,他也不能接受,他们会无辜的被牵连。 为此,回京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另外还有一个,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不会回头了,那么剩下的两个小的,万万不能有意外。 在派徐乙去接他们时,他就一直等在院里,直到看到他们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至于她问的后不后悔,刘恒默默的在心里摇头。 他不愿意看到如今的局面,也受伤于儿子对他的背叛,伤心痛苦他独自承受着。但是这也深刻的证明了,刘康,不会是这万里河山真正的主人。 既非人主,若是祖宗基业交付与他,不能重逢盛世也罢,可若将来一朝倾颓,他便是到了地下也无法瞑目。 所以,他不后悔,也不能后悔。   ☆、88| 晨光初露,坤宁宫灯火通明,伺候的黄门和宫女进进出出,都谨守秩序,没有一丝声响。皇后正在大殿里听人汇报明英殿着火的情况。 火势突然,又是发生在夜里,明英殿也是空殿,只留几个黄门驻守。发现着火时已经有些迟,一时间没法控制,一直到三更天时,众人才把火扑灭。 “是什么原因查出来了么?” 皇后夜里听到消息后,就一直没休息,如今眼里有了些许的红丝。不管怎么样,宫里突然起火,总不是好兆头,特别是在现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刻,让她难免多想,心里有些发虚。 “是的,已经查出来了。是在明英殿后殿伺候的一个人黄门,出门时忘记关窗了。风把炕桌上的烛台打翻了,烧着了榻上的褥子,加上当夜有风,火势蔓延飞快,等其他人看见后,已经扑灭不了了。如今那个黄门已经招供,在庭讯处那里扣押着。” 坤宁宫的总管单行沉稳的汇报着。 皇后揉了揉额角,虽然纵火的人已经抓到了,她心里总是蒙着一层阴影。 自从刘恒遇刺,受了重伤的消息传回京都,就再也没有收到边城的信息了,而山重水远,刘康派去边城的人,也不会那么快到达,中间的这段等待的时间,就格外的煎熬。 刘彦已经被鸩杀,宁妃被关了起来,贵妃母子也被关了起来,可以说整个后宫都在她的掌心里握着,皇后却依然强烈的不安着。 挥退了殿上的诸人后,皇后捧着一盏金丝燕窝,茫然四顾。 也许,她该早点动手,把贵妃那个后患解决了。 只要等到刘康的人得手,这天下就再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们母子了。 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皇后的沉思,她不悦的皱起眉,刚准备出声训斥,就看到刘康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母后,贵妃他们不见了!” 明英殿着火的事刘康也知道,初听到消息时,他正在御书房里着迷般的看着桌后的那把刻着九龙雕花的花梨木椅子。 就是这把椅子,坐上它的人,被赋予了无上的权力。 这些日子刘康一直歇在正清殿里,但是他并不是住在刘恒日常起居的殿里,而是自己主动去了后殿,并且正殿里一应摆设和物品,都还是刘恒离开时那样。 尽管如今他人已经在正清殿里,想住在哪里都没有人敢干涉,甚至只要他愿意,他还可以去明正殿,提前坐在那把铺着明黄色座垫的龙椅上,感受一下身在至高之位的快感。 可是此时即将拥有一切的刘康,却只是站在御书房里,看着眼前的龙椅,不敢近身去坐。 尽管刘恒并不在这里,甚至整个屋里也只有他一个,他仍然像是前方被什么阻隔着,腿沉得迈不开步子。 曾经他每次接近御书房,心都要提起来,胆战心惊的不敢抬头,生怕看到父皇失望的目光,也生怕从他嘴里听到对自己不好的评价。 现在终于,那些压抑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 刘康叹息的看着眼前的椅子,到底还不到享受胜利的最终时刻啊。在这个关口,刘康竟生出了情怯之心。 再等等吧,等到边城那边有了消息,他早晚,会真正的成为正清殿的主人,整个大秦的主人。 “殿下,明英殿起火了。” 刘康身边的黄门进来回禀,打断了他的绮思,也让他的情绪陡然变得不快起来。 这个时候,他最不想听到发生什么意外了。 随后,刘康吩咐了人去现场安排指挥救火,直到火势扑灭,把相关肇事的黄门找出,扣押了起来,他才放下心来,准备去休息。 可是就在他刚躺下时,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比明英殿起火更加糟糕。 “丑时换班的侍卫们发现,守在衍庆宫后门的二十几个人全部遇害了,全是刀伤。是谁动的手不知道,没有留下痕迹。现在他们又重新把衍庆宫封起来了。” 听着汇报,刘康的脑袋胀鼓鼓的,一跳一跳的疼将起来。 “叫人在整个宫里都搜一遍,有没有谁见过可疑的人,特别是每个宫门,都询问一番。再派人去衍庆宫内调查,看是不是他们的人干的。” 因为衍庆宫是贵妃的宫殿,所以看到死了二十几个侍卫后,他们只是把衍庆宫再围起来,再没有命令也不知道宫内什么情况的条件下,没人敢擅自闯进宫去。 如今得了刘康的命令,侍卫统领才依令回去通知,让人进衍庆宫搜查询问。 莫名的,刘康脑海里闪过什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使人看看贵妃与两位皇弟是否安好,先使人将贵妃看起来吧。” 犹豫了片刻,刘康继续吩咐道。 他原先以为把衍庆宫围起来,贵妃和两个皇子就万无一失的被他控制住了,随便他将来想如何处置。 现下想来,刘康难免怀疑起来,莫不是贵妃还有这么深不可测的实力?能斩杀二十几名侍卫的,要是贵妃的人手,那么她想做什么? 想到一种可能,刘康的心狂跳起来。 很快,派去调查信息的人就来回禀,宫门昨日未开,没人出宫过。而衍庆宫里,贵妃和两位皇子失踪了。 “把伺候贵妃的人都押起来拷问!必然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刘康怒吼着,一脚将眼前报信的黄门踹出半米远。他方才想到的,最坏的局面出现了。 因为调查出宫门没开过,所以刘康想着贵妃带着两个皇子,一定还在宫里藏着。 这个时候贵妃脱离了他的掌控,刘康心绪不宁起来,心急火燎的去坤宁宫,把贵妃失踪的消息告诉了皇后。 “怎么会呢!让庭讯处的人严刑逼供,一定要查出贵妃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是指使了什么人将后门的侍卫们都斩杀了!” 最让皇后出乎意料的,是林喻乔究竟是怎么做的,派了什么人,一下子斩杀了二十几名侍卫。对于衍庆宫的情况和人手,皇后最清楚了。 她知道衍庆宫的伺候的人都是有定例的,根本不可能再在宫里养着私卫。刘恒也不是会无视规矩到,让宠妃养着私卫的人。 最大的可能,是刘恒临走前,把宫中的暗卫交给了她。这样才能解释衍庆宫外的侍卫被杀,林喻乔带着两个皇子逃出宫去的事。 对于皇宫暗卫,皇后只是根据传言依稀能猜到确有其人,可是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或者接触过,刘恒也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若是刘恒把暗卫给了她,到底是多少人呢,皇后越想越觉得后背生凉。她觉得林喻乔一向是个会用手段的,暗卫又神出鬼没,万一她想着对付刘康怎么办。 “康儿最近要小心,身边多加派侍卫随身保护。若是我料想的没错,你父皇临走前,必然交给贵妃一支暗卫。” 听说了皇宫还有暗卫,刘康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宠爱贵妃,生怕贵妃有什么事,把暗卫都交由她。 依着他对贵妃的宠爱,将来三皇子大了,贵妃再吹一阵枕头风,说不定父皇就会想换太子了。而且若是没有父皇遇刺这一出,贵妃手里有暗卫,万一想出手作恶,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 刘康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做法正确了,未来太不安稳了,随时有大厦倾颓的事发生,他要趁此难得的机会,一举登上巅峰。而且贵妃若是找到了,也是不能留了。 但是让刘康和皇后失望的是,庭讯处把林喻乔身边的江嬷嬷方嬷嬷等人,都抓了起来,审出的信息,却都一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看到贵妃离开的身影,贵妃和三皇子,四皇子,就是凭空失踪了。 这是林喻乔走后,方嬷嬷她们一同商量出的结果。她们口径一致,就能拖延些时间,再过不久,陛下就回宫了,她们一定要撑到那时候。 “怎么会!一定有人没说实话!” 刘康无法置信,让人去贵妃和两个皇子的寝殿搜查,将地都差点翻过来,也没有发现异常。 可是除了林喻乔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其他的黄门和宫女,也都没有看过贵妃离开。只知道入夜之前,还在寝殿。 “再继续找找吧,说不定是通过什么机关暗道,还躲在衍庆宫里。” 皇后在派人搜了后宫每一处宫殿,都没看到人后,最后只能把目标还是放在延庆宫里。 那是三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不见了呢。 刘恒这边,安顿好林喻乔母子后,就准备回京了。他们三个先留在郊外处,等刘恒收拾好乱局后再接回宫。 对于他的安排,林喻乔倒是没有异议,这个时候她也该鸵鸟一下。在她心里的刘恒,始终是温文体贴的丈夫,是慈爱的父亲,她也不愿意接触到刘恒属于帝王冷酷的那一面。 刘恒的这份伤痛,来自于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接触不到,也无法抚慰。 林喻乔知道,刘恒收拾京都的局面,主要就是收拾刘康了。 刘恒回来一路上是轻装简行,尽力赶路的,带回来的人不多。但是他还没到达京都时,就让人去见了邛阳关口守御。除了京卫营的人,邛阳是距离京都最近的一个驻兵之地。 现在邛阳关口的驻兵在守御的指挥下已经调了过来,刘恒就带人去了在城郊驻扎的京卫营处。 京卫营的人不多,因为还有一半人都在皇宫外驻守。如今京外营的人,只有邛阳关口驻兵的一半。 看着刘恒从天而降出现在城郊,京卫营的千总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尔等是听从王命,还是听从谋反的太子之命?” 京卫营千总听了刘恒用“谋反”落实了太子之罪,心里就立刻生了退意。他原先以为陛下必将不存,在刘康那里早点讨一些存在感,日后也能生重用,因此在刘康没有兵符的情况下,就领命而来。 并且加上邛阳驻兵还在远处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京卫营千总也不敢继续站在刘康那一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将京卫营的人收拢回来后,刘恒并没有论罪,而是让京卫营千总从城外退回大营。 刘恒带着部分邛阳驻兵继续一路浩浩荡荡进了城,他其实并不担心太子会怎么样,只是通过这样来压制局势,增加刘康的恐惧。 被刘康委以重任的国舅王和庆,听说刘恒回京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立即派人去宫里通知刘康。 王和庆这段日子,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一番,终于他这个国舅得到了应有的荣光。将来刘康继位后,还需要依仗他这个亲舅舅,他也知道刘康派了人去边城借机行刺皇上,心里已经几乎是笃定了刘恒不能活着回来了。 想起美好的未来蓝图,王和庆就精神焕发。可是如今才爽快了不多久,竟然刘恒好好地回来了,这让人如何能料到。 宫里,刘康和皇后正在纠结着林喻乔躲在哪里,问也问不出来,搜也搜不到,这让他们无比伤神。 而听到报信的人说刘恒已经进了京,正在往宫里赶时,刘康的脸色彻底灰败了。 “母后,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的啊,一定是舅舅看错了,被骗了,对,他被骗了!” 刘康眼睛里一片茫然之色,想到了什么,焦急的对着皇后喃喃,声音越来越大。 皇后的心也落到了谷底,她早就怀疑,被刺伤后刘恒为什么没有及时压制,而是放任消息传回京都。但是她在心里为自己找了借口,必然是刘恒重伤,没有能力控制局面了,才导致消息传出来的。 但是如今,刘恒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得到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看着皇后面色同样惨淡,刘康由原先的癫狂,突然捂住了脸,耸着肩膀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上天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刘康双膝跪倒在地上,掩面而泣。看着儿子的这副作态,皇后突然回过神来。 “康儿,做都做了,如今你怎么能又做出这样的小儿之态。好歹宫外还有京卫营的守卫,贵妃和三皇子,四皇子还在宫里,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皇后将刘康拉起来,看着儿子眼下还有泣痕,心里百感交集。 悔教夫婿觅封侯,若是刘恒不是帝王,还是淮阳王该多好。刘康做一个世子,总是不成问题的,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对,还有贵妃的,父皇总是舍不得三弟和四弟的。他不敢硬来的,我们守在宫里他就进不来。还有大臣,对大臣。” 刘康被皇后提醒后,也顾不得多想什么,口不择言的说道,像是要安慰自己一样。 到了下午,刘恒一行人就到了皇宫外。 京卫营的参领徐鹤看到为首的马上坐着的人,竟然是传言已经不行了的皇上,也是吃了一惊。 “吾皇在此,尔等何不素来参拜!” 刘恒在宫外停住,他身边的徐乙从马上翻身下来,看着徐鹤高高扬起声音喝道。 徐鹤有些犹豫,他是京卫营的参领,却没有兵符就听从太子之令从营地过来了,对于太子现在的行为,他也很清楚,就是准备谋反的,而将来刘恒也必然是要问他的罪的。 “速速归降,朕可念在尔等不知实情的份上,既往不咎。” 刘恒沉沉的看了徐鹤一眼,宫门口的对着众将士道。 听了刘恒的话,大家左右互相望了一眼,都扔下兵器跪了下来。 宫门打开后,刘恒在一路侍卫和宫人的跪倒迎接下,去了文华殿。 大臣们都被刘康关了好些日子,虽然不少吃喝,但是不见天日,如今终于被放了出来,又看到刘恒回来,许多老臣忍不住涕泪交加。 看着刘恒回来,沛献王等人的脸色皆是惨白,阜凌王直接瘫软了。入京的三王中,属他的胆子最小。而济凌王,却是指着刘恒说不出话来。 当初派去边城刺杀刘恒的人,就是他。得到刘恒重伤的消息后,济凌王十分自得。 他不仅隐藏很深,也颇有心计。入京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就默默的看着沛献王蹦跶,不管最后刘康还是留言,或者沛献王最终成了赢家,他都在积蓄力量,等着给赢家致命的一击。 他策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成功入主皇宫。如今却在看到刘衡本人时,才知道自己的计划一开始就已经功亏一篑了。 这样的打击,让济凌王一下子昏天黑地起来。 将三个王爷都扣押起来后,刘恒便不再去注意他们,现在他最想见的人,是刘康。 本来皇后是打算着宫外的侍卫能顶些时候的,他们找出贵妃,然后用贵妃和两个皇子作威胁,让刘恒放刘康一条生路的。 但是没想到京卫营的人见了皇上后,马上都归降了,宫里其他的人也跟着归降,在刘恒这个皇上面前,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后,他们都半点影响力不剩了。 到了最后关头,皇后反而镇定下来了。命数就是如此,明英殿的那场大火,就昭示了他们即将失败的结局。 要么在顶点荣耀的生,要么作为阶下囚认命的死。 生在皇家,他们从来都没有第三条路。 “康儿,不要害怕,收拾一下仪表,等会儿就见到你父皇了。生死由命,成王败寇,何必伤怀。”   ☆、89| “母后……” 刘康绝望的看着皇后,双目赤红,任由她帮自己正好头上的冠冕,抹平了衣襟上的皱褶。 在这个关头,皇后没有恐惧,只是还有些不舍。她放心不下刘绫,若是没有她这个母后庇护,将来刘绫说不得要被贵妃母子怎么欺负呢。 刘绫太骄傲了,日后要是失了这一层让她引以为傲的身份,她怎么受得了。 皇后心里有些后悔,她不该那么宠刘绫的,那孩子一直端着身份不肯低头,她这个母亲不在了,刘绫肯定要吃亏的。 皇后心知肚明,刘恒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和刘康的,但是只盼着他能够念在刘绫是他唯一的女儿的份上,不要牵扯到女儿。 整理好仪表后,皇后就携着刘康,走到坤宁宫的正殿门口,准备迎接刘恒。 她身后,挂在门前,上书着坤宁宫的牌匾仍然金光闪闪。 看着眼前重檐黄瓦,琉璃灿灿的宫室,皇后不禁想到她第一次入主坤宁宫时的情景。 那一天,祭过宗祀,拜过祖宗,她在文武百官的跪拜叩首中,万众瞩目的接受了刘恒的加封。 那一刻,她心里真的很高兴啊,她只是纯粹的想着,她陪着眼前这个男人走过十几年王府岁月,一同走过他最艰难的时刻,终于见证着他十年艰辛,登上这御极之位。 不管他爱不爱她,她都是唯一能够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君临天下的人。 倏尔七年,光阴倥偬,那时候的喜悦早就褪色,而当年,他给予她的全部荣光,都已经被慢慢消磨的一层层斑驳,脱落了。 贵妃的独宠,刘彦的成长,刘恒对刘康的冷淡,甚至刘恒因为贵妃的诡计把她关进了坤宁宫,这些都让她开始恐惧,她儿子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而她也越来越被刘恒厌弃。 她变得患得患失,以至于想要把所有能抓到的,全部紧紧握在手里。 可是她握得越紧,她在意的,反而流逝的越快,就像指间流沙。终有一日,落得如斯局面。 知道刘康派人去边城行刺刘恒时,她担心的只有成败,对于刘恒本身,反而不愿意去想。 这些年她的情早就冷透了,多年夫妻成陌路,他们之间,先是隔着林氏,后来,是隔着整个江山的距离。 最初的最初,她眷恋的,也只是他清浅的笑容,一瞬的光华。他既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而她永远看不透他。后来乍然变故,新人楚楚,她更加只能冷眼旁顾。 谁会爱上那朵倒影水中的鲜花,谁会口是心非的怀念着过往,至亲至疏的他。 最终的最终,花期已晚,她燃尽热血,盼着他走入那场劫杀。 她生,他死。或者,她死,他生。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落幕,她的心间啊,早就落满了幕天席地的风沙。 刘恒出现的时候,就看到皇后和刘康孑然而立,站在殿外等候多时的样子。 若是真的不在意,刘恒也不会在知道刘康有谋反之心时,骤然消瘦了那么多。现在支撑着他的,只有要亲自处置刘康了。 刘恒的眼睛一直盯着刘康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心悔悟或者愧意,可是都没有,刘康低着头不敢直视刘恒,只有瑟缩和恐惧。 “康儿……” 刘恒喉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当初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到头来最让他失望。直到此刻,刘恒依然记得,当初第一次抱着刘康时的激动。 这是他的长子啊,是他从小看到大,如今已经娶妻成了人的儿子。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策划的,康儿,是个孝顺孩子。如今筹划失败,臣妾愿意认罪。只是康儿是陛下骨肉,愿陛下能留他一条生路。还有绫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请陛下不要因为臣妾之罪,牵扯与她。” 皇后虽然跪下了,却仍然昂首直视刘恒。她到底是舍不得儿子这么年轻就断送生命,哪怕做不成太子,能留下命也好啊。 “母后……” 听着母后最终将所有罪则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刘康扑通一声跪在皇后的身侧,伏在她的肩头痛哭失声。 在这场考验里,他已经失去了次子,此时看着刘康,刘恒心下沉重的叹了口气。 虎毒不食子,哪怕儿子想要他的命,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亲自杀了他。 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刘恒此时最厌恶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要不是她野心蓬勃的一心想当太后,权利欲旺盛,也许刘康不至于如此。她若是好好教导,劝解刘康,哪里能出现这样兄弟相残,父子相恶呢。 就在刘恒准备让人把皇后和刘恒共同押解起来时,眼前突然横冲过来一个人影,是宁妃。 刀光一闪,在众人皆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宁妃的匕首已经插入了刘康的后背。 “你以为我的彦儿死了,你还能继续活吗?” 宁妃的衣衫凌乱,因为刘恒回宫,众人都乱了,原先守着景和宫的人也松懈了,让宁妃趁势脱了身。 魏江在被庭讯处的人抓到之前,就尽职的往景和宫里传了刘彦被刘康鸩杀的消息。 很快,宁妃就知道了,她开始时不信,但是在用尽所有手段脱了身后,亲自去昭宁宫的后殿,看到棺材里刘彦的尸体后,她脑子里的那根线,一下子断了。 半生隐忍,苦苦筹划,用尽心机,结果倾尽心血的儿子竟然被害死了,这让宁妃怎么能不恨。 哪怕付出一切,她都要让刘康去给刘彦陪葬!此时的宁妃,眼中满是仇恨,像雪地里失去幼子的母狼,拼着同归于尽的心,也要咬断眼前人的脖子。 知道刘康和皇后都在坤宁宫后,宁妃就摸了过去。 因为现在宫里乱成一团,所以宁妃不费力气就摸到了坤宁宫外。 宁妃拔出刀后,刘康身上的鲜血喷了她一脸。皇后方才被宁妃突如其来的动作镇住,反应过来后,便哀嚎一声,便抱着满身鲜血的刘康痛哭。 刘恒眼见着刘康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也是目眦尽裂,再怎么样,刘康也是他的孩子。 被侍卫左右按住时,宁妃毫不畏惧,对着刘恒大笑。 “皇上,如今你的两个长子都死了,以后的太子,必然是贵妃的儿子了吧!我恭喜贵妃心想事成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妇!” 对于宁妃的歹毒,刘恒已是痛恨至极。万没有预料,现在死到临头了,她竟然还要攀扯林喻乔。 刘恒一挥手,让人把宁妃拖走,她桀桀的笑声,慢慢的由近及远。 皇后原先就是筹划失败面对刘恒时,也没有露过怯,双目炯然,如今亲眼看到刘康在她的怀里咽了气,她强撑的精神一下子都泄了个精光,脸色枯黄灰败,像是年过五旬的老妇。 刘恒不忍再看,让人把皇后拖开,把刘康抬走了。 让人连同依然停尸在昭宁殿的刘彦,一同下葬。 他尚且没有白发,就送走了两个儿子,这样的痛苦,饶是刘恒心智坚强,也是承受不住。 随后,刘恒打起精神,命人整顿后宫前朝。他的怒火都发散出来,手段狠戾的把所有涉案的人一个不留的收拾了。 三个私自从封地入京的王爷,连同男丁全都赐死,家眷流放。朝野中,有过异动的官员全都罢官入狱,按罪论处,国舅王和庆等人全都问斩,承恩公府也被抄家流放。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等林喻乔带着两个儿子被接回来时,刘恒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 “会好起来的,你还有我们呢。” 林喻乔在正清殿里照顾刘恒,她知道刘恒心里的痛苦,尽管事后安慰的语言太过苍白,却不得不一遍遍的重复着。 刘恒双唇干裂苍白,看着林喻乔担忧的脸色,缓缓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林喻乔看着他瘦的骨骼分明的手,心里难过的厉害,反手握住。 她倾身过去,用舌尖慢慢濡湿他干裂的唇,最后亲了亲他长满胡茬的下巴。 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后,往后,刘恒的心就会更加冷硬了。 世间,不会再有如此让他摧心折肝的□□,他柔软的肋骨被剔去,心流淌出鲜血,身后敛息的羽翼下,是苍龙的魂魄,盘踞而望,鸣啸九天。 她为他疼惜,难过,却无法以身相替。 依恋的趴在刘恒怀里,林喻乔用手指流连着他的五官,不断地印下深吻。 她无限感恩,自己能够与他,相遇在最好的盛年,相爱于他尚能给付真心的时候。皇宫从来不是桃花源,他们却还能相携白首。 如今,她知道,自己被安放在刘恒心里最后一块温柔的角落。 这就足够了,她会好好为他守住这一方能够喘息的安宁之处。两心相通,即是圆满了。 刘恒把倾身半覆在自己身上的人搂紧,她的青丝如墨,有几缕倾泻下来,与他枕上的发亲密的交织在一起。 岁月萧萧,只与君终老。 《全剧终》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