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宁。夏)为您整理制作 王爷兴亡,宠妃有责 作者:祁晴宝宝 文案: 聂臻,宁国史上第一位女太傅,性情多变,对至亲之人笑靥如花,对陌生之人清高冷傲。 身为一个打破常规风华正茂的女官,泛滥桃花运自然源源不断而来,她看得眼花缭乱,索性一个不理,安心做好自己的太傅之职! 他,宁国最尊贵的王爷,权倾朝野,精心制造与她相遇的机会,怜她爱她,为她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梦城堡,笑意温柔却从不达眼底! 经历短暂风雨的洗礼,聂臻美丽的生命更加绚烂如花,光芒四射! 苍茫草原,再相遇,已然陌路,问一句,臻儿,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标签:宫廷 王爷 励志 异域 书友印象:宝宝出品(590)精彩美文(491)女强系列(116)妖孽王爷(45) ==================   ☆、第一章 姐妹重逢 宁国,深夜。 一座依山而建环境清幽的私家庄园,虽人迹罕至,暮色如墨,却掩不住琼宇楼阁的华贵和精美。 一间宛如天上仙宫的阁楼里,烛影摇红,气味芬芳,色调高雅,一名容颜秀丽的宫装侍女恭敬地站在一旁,看向绣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华服女子,担忧之色昭然若揭,“皇后娘娘,你今天的药还没有服,不如奴婢现在伺候你服药吧!” 皇后闻言眼眸半抬,庄重精致的妆容显得美丽雍容,容色绝秀,令人不可直视,只是浓浓宫粉下透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倦色,声音虽低沉无力,却依然有不容忽视的威严,“服不服又怎么样?不服也罢!” 侍女正准备说什么,就被皇后打断了,神色开始焦急,“明珠,聂姑娘还没到吗?” 明珠忙道:“这个时候许是在路上了,请娘娘再稍候片刻!” 皇后唇边忽然浮现一丝涩然笑意,自言自语道:“她要是肯来,多久本宫也愿意等,怕的是…她不来,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当年的情谊怕是早就淡了!” 明珠立即乖巧道:“娘娘且请宽心,奴婢相信聂姑娘一定会来的!” “但愿吧!”皇后深幽的目光穿透檀木窗棂,若有所思,月亮升上了墨色天空,洒下万道银辉,旁边有乌云时隐时现。 明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请恕奴婢直言,娘娘权掌六宫,母仪天下,却深夜在此等待聂姑娘,她到底是什么人?架子居然端得这么大?” 皇后并不愿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只有把承志托付给她,我才能放心!” 明珠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另一名宫装打扮的侍女思桐快步入内,面呈喜色,“启禀娘娘,聂姑娘到了!” 皇后黯淡的眼眸立时有了潋滟华彩,整个人容光焕发,欣喜道:“快快有请!” “是!” 很快,思桐就带着一位少女出现在皇后的视野里,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容颜如雪,淡淡然笑,灵动,飘逸,清雅,见了皇后,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宛若莺鸣,“聂臻拜见皇后娘娘!” 岁月荏苒,沧海桑田,皇后久久地看着当年如一泓清泉的小师妹如今正卓然绽放,盈盈如画,清丽不可方物,一时竟心头哽咽,“师妹,你终于来了!” 皇后在打量聂臻的同时,聂臻也在凝视数年不见的师姐,已贵为皇后,容颜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沉稳凌厉了许多,虽是微服出宫,没有身穿金银丝鸾鸟凤绣纹朝服,可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依然有逼人的气势,妆容精致,一丝不苟,通身的气派无时无处不在诉说中宫皇后的尊贵! 毕竟是久别重逢,一时气氛有些凝滞,最终还是皇后打破了沉默,亲切道:“臻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这个师姐了!” 一声温柔的“臻儿”瞬间拉近了两人久远的疏离,聂臻款步上前,“皇后娘娘!” 皇后正欲说话,却忍不住胸中一阵剧烈的咳嗽,明珠和思桐匆忙上前,一个帮皇后拍后背,一个给皇后倒水,折腾了一会,皇后抬手示意她们让开,目光重新落到聂臻身上,微笑道:“这里没有别人,她们都是我心腹之人,不要见外,还是叫我师姐吧!”   ☆、第二章 皇后相托 聂臻轻轻点头,看着师姐宫粉掩盖下的苍白脸色,关切道:“师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又咳嗽了两声,聂臻更加狐疑,“让我看看!” 谁知,聂臻蹁跹素白的手还没有伸到皇后手腕上,皇后就下意识往后一退,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来,坐到我身边来,这么多年不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聂臻依言坐下,敏锐地嗅出师姐不可能单纯地为了叙旧而来,一定有事情,主动开口问道:“师姐这么急找我来,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 皇后脸上浮现恍然的笑容,嘴角弧度如同弯弯新月,答非所问,“虽然我离开多年,可我一直记挂着你们每一个人,从来没有忘记过!” 话语虽温暖,可声音却透露出一丝悲凉的味道,聂臻见两名侍女皆神色悲戚,再看师姐虽着浓妆,却神色恹恹,不解道:“师姐贵为宁国皇后,享尽世间荣华,权倾六宫,不知为何容颜如此憔悴?” 皇后轻描淡写道:“说来话长,去年入冬之后,我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宫中虽有良医良药无数,可我身子已经元气大伤,病愈之后就再也没有调理过来,我看我是命不久矣,所以急着见你一面,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抹惊异在聂臻眼中骤然燃起,急道:“师姐身体一向不弱,一场风寒怎么可能要了命?让我把脉看看!” 可想不到再次被皇后拒绝了,皇后摆摆手,神色诚挚,“臻儿,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已经回天无力,我也不想再服那些苦到反胃的汤药去做无谓的挣扎了,我这次请你来,除了想见你一面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托付给你!” “什么事?”聂臻不解,什么事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就是我的儿子,承志!”皇后深深凝视聂臻的清瞳,一字一顿道。 “承志贵为宁国太子,如何托付给我?”自从接到师姐的信笺,在聂臻心头就始终有一团疑云挥之不去! 皇后微笑摇头,声音带着淡淡恳切,“如你所说,我已经享尽世间荣华,此生已了无遗憾,只是承志还小,尚不知事,更不知人心险恶,他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我怎能放心的下?这世上,我能放心的就只有你一个,你是我师妹,算起来承志也是你外甥,并不是外人,你那么疼爱子麟,想来承志也是一样的!” 聂臻的心瞬间千回百转,她设想过无数次师姐急着见她到底要干什么,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竟似临终托孤一般沉重,沉思了一会,避开师姐殷殷炽热的眼神,低声道:“只怕要让师姐失望了,我无意侍奉君王!” 明珠和思桐闻言脸色皆有微微的变化,居然敢拒绝皇后娘娘? 可皇后不但不怒,反而轻轻地笑了,声音温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七巧玲珑,我一说你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不过这次你是真的误会我了,我并不是要让你和我一样入宫为妃,常伴君侧!”   ☆、第三章 新任太傅 三月之后,宁国发生了一大一小两件事情,一是太子的生母孝慈皇后病逝,朝野致哀,举国悼念! 和皇后病逝比起来,另一件事虽然微不足道,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睛,那就是年方六岁的太子的新老师,居然是一位年轻的少女! 太子的老师,宁国称为“太傅”,太傅之职责任重大,历来太傅都由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担任,不要说从来没有年轻人胜任,更不要说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了,宁国除了宫中有女官之外,其他地方从来没有女官一说,这件事让人遐想连篇,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个中是否有什么玄机! 猜来猜去,终于有消息灵通的知情者透露,这位新太傅是已故孝慈皇后的义妹,在身份上相当于太子的姨母,孝慈皇后临终前恳请皇上让其担任太傅之职,皇上感于皇后贤厚仁德,又生下太子,功在社稷,终于如她所愿,破格将太子交由她义妹教导! --- 一座恢弘富丽又充满自然之趣的王府,一个慵然磁性的声音慢悠悠道:“飞鸿,听说你见过新来的太傅了?” 说话的是宁国小王爷,君轻扬,身材高挑秀雅,一身水墨蓝丝绸锦袍,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容貌如画,风.流韵致,恣意不拘,透露出一点入骨的邪魅。 此刻君轻扬正斜斜地倚靠在凤兰花开的锦榻上,四周花香醉人,他面色微醺,表情散漫,衣裳半解,露出如玉的肌肤,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旁边有两名美妾正在斟酒伺候。 他的好友荆飞鸿坐在一旁,荆飞鸿是世家公子,长衫似雪,优雅从容,轻轻摇头,“其实也不算是见过,只是随家父入宫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听宫人说那就是新任太傅!” 君轻扬笑容轻佻,“如何?” 荆飞鸿自然知道小王爷在问什么,不认同道:“小王爷,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正值国丧,六宫致哀,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君轻扬不以为然地眯起眼睛,“本王只是问问,又没做什么,快和本王说说那太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荆飞鸿道:“那日探了内官的口风,新太傅闺名聂臻,据说先皇后看她学问不错,所以遴选她负责教太子读书!” 聂臻?学问不错?君轻扬惋惜地摇了摇头,据他长期在花丛中的经验推知,“女子无才便是德”是非常有道理的,女子大多天性活波,灵动可人,可后天“经史子集之乎者也”读多了,便抹杀了先天灵气。 就拿他府里的那些女人来说吧,几个最讨他欢心的妾侍都是目不识丁不通学问的,但是个个能歌善舞,妖娆妩媚,开朗大方,魅力四射,而那些读了几年书的女人,个个正襟危坐,头脑愚钝,目光呆滞,一点趣味也没有,吸引不了男人的兴趣,久而久之,都成了他府里的摆设,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这样一想,君轻扬立刻没了兴趣,先皇后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请来的太傅学问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女人学问越好,就越无趣,君轻扬百无聊赖之中多问了一句,“现在人在何处?” “一介女子,住在宫外自是多有不便,所以遵循先皇后遗愿,就在东宫陶然殿住下了,离太子近,也方便教导!” “长得怎么样?”君轻扬淡淡问了一句。 荆飞鸿想了一下,“我没看清楚,不过听宫人说很美!” 君轻扬嘴角荡起讥讽的笑容,只怕容貌再美也是个木头美人,而他一向对木头美人没兴趣,连调.情都没味道,可是一旁正在给他斟酒的美妾听到荆公子说了一句“很美”,再看看自家王爷脸上的魅惑笑容,心生嫉妒,一时嘴快,说了一句,“王爷,妾身这就不明白了,我们宁国人杰地灵,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者众多,哪里轮得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当太傅?怕是虚有其表罢了!” 人的感情向来很微妙,君轻扬忽然被这句话勾起了强烈的兴趣,先皇后是宁国有名的才女,钟灵毓秀,名闻京城,聂臻年纪轻轻就被先皇后钦定为太傅,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君轻扬忽然来了兴趣,当即起身,“说的有道理,走,我们看看去!” 荆飞鸿深知君轻扬的秉性,忙阻拦道:“小王爷不可,此时去东宫不合适!” 君轻扬一脸的悠闲,“你就是顾忌太多,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子是本王的侄儿,本王自然应该多加关心,太傅是太子的启蒙老师,关系重大,一个人以后能不能成才成器最重要的就是启蒙老师,若是太傅身负重任,却不尽心尽力,整日玩忽职守,那不是有负先皇后的一番重托?如今先皇后已逝,皇兄又政务繁忙,无暇他顾,本王正好无所事事,自然要去督促太傅好好教导太子,这正是为我宁国的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着想,有谁人敢当面置喙,说本王的不是?” 一席话说得荆飞鸿立时哑口无言,分明是小王爷对这位新来的女太傅有了兴趣,可小王爷平日逍遥归逍遥,口才却是一等一的佳,这番话语振振有词,冠冕堂皇,无懈可击,让人明知不对,却不知从何辩驳! 君轻扬见荆飞鸿讪讪的样子,大笑出声,“太子是一国储君,太傅之职责任重大,影响深远,不亲自去考察一番,本王如何能放心得下?走吧!” 见荆飞鸿还在犹豫,君轻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荆府是书香门第,荆老爷子高义之士,满腹经纶,数十载桃李满天下,本王就不信还有谁读书能超过你爹?我听皇兄说曾想钦定荆老爷子为太傅,如今突然换了一黄毛丫头,想必你心中也很好奇吧?”   ☆、第四章 视若无睹 君轻扬兴致勃勃地来到东宫,皇后病逝,东宫处处缟素,宫人皆着白色宫装,头戴白花,恍如冬天的雪,处处飘散! 君轻扬对东宫很熟悉,很快就到了陶然殿,今天他来不是为了看太子,而是为了看聂臻,这个据说神秘美丽的新太傅,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 陶然殿中,幽香庭院,脆松如盖,绿草如茵,聂臻站在合.欢树下,静静沉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神情微变,这脚步声沉稳,步伐稍杂,一前一后,应该是两个男人,东宫虽有伺候的太监,可脚步声大多轻柔,断然不会这样放肆随意,而且敢这样不经通传直入东宫,必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君轻扬远远地看着花瓣飞扬的合.欢树下站着一位女子,背对着自己,洁白百褶宫裙层层叠叠,衣袖翻飞若舞,恍若蝶翼颤动,体态柔美轻盈,光是背影看去就是一幅画卷! 宫人正待参拜,却被君轻扬抬手制止,欣赏这样的美人背影就是一种享受,他本能地猜到这位应该就是聂太傅了,当即用眼神朝身后的荆飞鸿询问,得到了肯定答复,君轻扬放轻了脚步声,对荆飞鸿“嘘”了一声,绕到了聂臻身前! 君轻扬正欲说话,忽然看见眼前少女的容颜,就是他这样的万花丛中老手也忍不住呆了一呆,脑海中蓦然出现“冰雪少女入凡尘”几个字,灵秀天成,风致嫣然,虽是一身素白,却清雅如同夏日荷花,眸光潋滟,明艳不可方物。 淡粉色的合.欢花瓣轻轻飘落在她的秀发上,衣裙上,白色粉色浑然一体,使她显得似真似幻,所谓绝代只西子,群芳唯牡丹。 君轻扬的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聂臻,频频颔首,先皇后美貌倾城,这位义妹似乎更胜一筹,果然对得起“很美”二字,在美女如云的宫中,这般姿色仍很出众。 可让君轻扬奇怪的是,聂臻明显看见了他,眼中却只有一片淡然,没有丝毫波动。 见自己被人这样无视,君轻扬有些不悦,他堂堂小王爷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存在感了?当即脸色一沉,语气不善道:“你就是新来的太傅?” 聂臻长睫微垂,看着眼前邪魅男子白希如玉的脸上泛着桃花般嫣红的笑意,还有他身上的蟠龙云纹锦袍,差不多猜出了他的身份,皇室小王爷,君轻扬,性情不羁,为人轻浮,喜欢摘花! 明珠和思桐听到外面的动静,双双出来,一看是小王爷驾到,匆忙跪拜,“奴婢参见小王爷!” 君轻扬的目光连扫都没有扫她们一眼,只是定定地凝视聂臻的云鬓花颜,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看似亲切,言语却毫不留情,咄咄逼人,不怀好意,“聂太傅见了本王居然不拜,如此不知礼节,怎能堪居太傅高位?” 一开始就来这么大的下马威,君轻扬以为必定彻底镇住聂臻,让她知道尊卑有别,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乖乖行礼,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聂臻面无表情,根本就不接他的话茬,直接转过身去,当他不存在一般! 背对即有逐客之意,君轻扬一愣,他是天潢贵胄,皇室子弟,风.流倜傥,在脂粉堆里一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想不到今天居然不但遭美人冷面,而且被人驱赶,他十分恼怒,顾不得王爷的风度,立即快步转到聂臻面前,“本王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哑巴了吗?” 可聂臻似乎还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眼眸空灵地看着风中翩飞的合.欢花瓣,淡淡含笑,一旁的荆飞鸿也想不到聂太傅居然不给小王爷面子,忙出声道:“聂太傅,小王爷在问你话呢!” 可让荆飞鸿意外的是,聂臻也不理他,君轻扬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口不择言,“你只是个小小的太傅,不过虚职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如此托大,居然敢对本王无礼?” 明珠见势不妙,忙磕头道:“聂太傅初来乍到,不知东宫规矩,还请小王爷恕罪!” 明珠知聂太傅性情难以捉摸,怕引起小王爷的不满,徒生事端,所以匆忙出言解释,谁知说多错多,原本是求情的话语,反被小王爷抓住了把柄,君轻扬冷笑道:“不知规矩?不知规矩怎么能教太子?” 思桐忽然出声道:“回禀小王爷,聂太傅是先皇后钦定,现在是先皇后丧期,还请小王爷息怒!” 君轻扬笑意未减,眼神却渐渐冷了起来,明知道这奴婢在拿先皇后压他,自然让他心中不快,可思桐说的有道理,毕竟是先皇后丧期,再看荆飞鸿一直在旁边使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 君轻扬浓眉渐渐拧作了一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无视他的存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傅而已,说起来大,实际上不过是个虚职,但是这种职位的特点就在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他日太子登基,太傅身为帝师,虽没有实权,可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人物,自然不容小觑! 可太子现在才六岁,毛孩子一个,登基还是猴年马月的事,难道聂臻这么早就想着借太子之势为所欲为了?如果她真这样想的话,那真是愚不可及! 君轻扬当即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丢下惶恐不已的一帮宫人! 荆飞鸿追了上去,自然知道小王爷心中怒火从何而来,委婉劝道:“小王爷何必与女人一般见识?再说女人的手段我们可见得多了,说不定此刻她心中正为成功引起了你的关注而暗自窃喜,如果你生气的话,岂非正好中了她的欲擒故纵之计?” 听完荆飞鸿的一席话,君轻扬心中的怒火总算稍稍平息了下来,他这个花中高手,自然不能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路上,他设想过好几种见到聂臻的场面,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从头到尾聂臻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回到府中,不知道为何,君轻扬眼前常常不经意飘过聂臻淡薄的眼神,是不是木头美人不知道,但肯定是冰山美人,反倒激起了他强烈好胜之心!   ☆、第五章 为什么要理他? 自从皇后病逝之后,坤宁宫大侍女明珠和思桐就留在聂臻身边伺候,明珠乖巧灵慧,心思活络,思桐为人沉稳,办事可靠,聂臻虽为太傅,可毕竟不了解宫中规矩,对宫中人事也不熟悉,需要经常有人提点,所以皇后将生前最得力的两个人派给聂臻差使! 现在两人见小王爷怒气冲冲地离开,又见聂太傅若无其事地修剪花枝,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十分担心,得罪了小王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明珠迟疑着道:“太傅,你刚才为什么不理小王爷?” 聂臻手中动作未停,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理他?” 明珠一窒,嗫嚅道:“那可是小王爷,皇上的弟弟!” 见明珠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聂臻将手中剪刀交给思桐,微笑道:“陶然殿是女子居住,里里外外出入的全是女人,两个大男人不经通传,擅自闯入,我却连句重话都没说,只是没理他们而已,怎么听你们的意思,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思桐怕聂太傅冲撞了菩萨自己还浑然不觉,她在宫里多年,见了太多刚入宫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宫中是自家后花园为所欲为的女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太傅说的看似有道理,可这里是皇宫,不是寻常百姓家,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太子又年幼,小王爷不是一般人,要是我们得罪了他…” “那又怎么样?”思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聂臻打断了,“就算是小王爷,也应该顾忌男女有别,大喇喇地直闯我寝居之地,反而大言不惭地说我不懂礼数,以致辱没太傅之职,到底是他不懂,还是我不懂?由此可见,此人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惯了,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话好说的?眼不见为净!” 明珠和思桐对视一眼,双双无语,两人在宫中的时间不短,又跟着皇后历练数年,早已锻炼出过人的敏锐目光,看人往往也能*不离十,可这位新主人,性情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看透,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深思熟虑,所以无所顾忌?不过先皇后将自己的心肝宝贝交给聂太傅,自有先皇后的道理!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聂臻淡淡道:“依你们之见,我应该怎么对他?” “这…”两人迟疑了一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还是思桐开口道:“奴婢虽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但至少表面上也应该敷衍一下,开罪小王爷终究不妥!” 聂臻淡淡一笑,“师姐病逝,承志年幼,小王爷身为小皇叔,既是来东宫,最应该问候的人不应该是承志吗?可你们看他连提都没提一句,反而一直追问我这个太傅,他的目的,你们还不清楚吗?” 两人顿时哑口无言,小王爷一向喜欢美人,府中女人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怕是听说了聂太傅的美名,所以慕名猎.艳而来,可今日被太傅冷落,丢了面子,以后还指不定来找什么麻烦呢! 聂臻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漫不经心道:“你们放心,他若知难而退也就算了,要是执迷不悟,我也有办法对付他,让他收了心思!” 两人看聂太傅胸有成竹的模样,虽心有担忧,可只得讪讪不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内侍的高声通报,“温贵妃娘娘到!”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素衣丽人款款而入,眉弯杨柳,脸绽芙蓉,丰姿绰约,淑丽韶好,后面跟着一众宫女嬷嬷,皆是素衣如雪。 适逢国丧,温贵妃的装扮素净淡雅,如同一支清新的水仙花,眼圈微红,笑容哀怜! 聂臻微微上前俯身,“太傅聂臻参见温贵妃娘娘!” “奴婢参见温贵妃娘娘!”身后宫女尽数行礼! 温贵妃快步上前扶住了聂臻,声音婉柔,悦耳动听,“本宫怎担得聂太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聂臻坚持道:“娘娘是千金之体,礼不可废!” 温贵妃上下打量聂臻片刻,忍不住赞道:“姐姐真好眼光,这么漂亮的妹妹居然雪藏了这么久?要是本宫有个这么出色的妹妹,早就拿出来显摆了!” 聂臻微笑:“贵妃娘娘过誉了,请上坐!” 温贵妃落座之后,看看满屋都是缟素,凄声道:“皇后姐姐久病不愈,撒手离去,本宫心里一直难受,食不甘味,不知承志如今是否安好?” 聂臻心下一动,注意到她说的是“承志”,而不是“太子”,看来平日和太子颇为亲近,要不然不会这样直呼其名! 刚好这个时辰,太子午睡初起,嬷嬷带着太子过来,一个年方六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眼神尚且懵懂稚嫩,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伤悲之中,眼睛犹有泪痕! 温贵妃看见太子,连忙起身,上前抱住他小小的身躯,声音悲切,叮嘱道:“皇后姐姐这么早就扔下你,岂能放心得下?好在你有姨母照顾,以后要好好听姨母的话,千万不要辜负了皇后姐姐一番心意!”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谢温贵妃娘娘教诲,我记住了!” 明珠等人看到这一场面,都想起了先皇后,忍不住掩面而泣! 温贵妃抱着太子,对聂臻交代了许多太子的喜好,事无巨细,一直到黄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等她们离开之后,聂臻命嬷嬷带太子去庭院玩,不经意问道:“这个温贵妃是什么人?” 明珠答道:“太傅有所不知,温贵妃是皇上爱妃,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 这个就算她不说,聂臻也能看的出来,这出行的排场浩大,必定不是默默无闻的妃嫔,“她平日和我师姐处得如何?” 思桐沉吟道:“温贵妃和先皇后一向相处融洽,六宫皆知,温贵妃虽然受皇上喜爱,可从来不在先皇后面前恃爱而骄,对太子殿下也多有疼爱,太子也很喜欢温贵妃,太傅刚才也看见了!” 聂臻轻轻颔首,又问道:“温贵妃可有子嗣?” 思桐摇摇头,“没有!” 聂臻心下奇怪,师姐和温贵妃关系这么好,而且温贵妃又没有子嗣,师姐病逝之后,为什么不把太子交由温贵妃抚养,而是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地让她来教导? 思桐看出了聂太傅的疑惑,解释道:“温贵妃比皇后小了好几岁,算起来和太傅差不多大,她深受皇恩,怕迟早也会有孕,若是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亲疏有别,自然不能全心全意地疼爱太子,这也是皇后担心的,再说太子身份尊贵,也断然不能养在其他身份低微的妃嫔名下,皇后思虑周全,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将太子交由温贵妃抚养!”   ☆、第六章 欲擒故纵? “娘娘,你觉得这个聂太傅如何?”宫女梅青一边伺候斜倚在绣榻上手握团扇的温贵妃,一边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宫里的女人都有几张脸,一时看不透完全正常,可聂太傅分明不是宫里的女人,长得美是美,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眼可以看到底,没什么城府,可为什么娘娘回来之后,眉间愁纹一直不曾舒展? 还有,聂太傅明明有魅惑男人之颜,可皇后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后宫伺候皇上,获得圣眷,却让她位居官员之列,去做那个枯燥无趣的太傅?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温贵妃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平静而冷冽,“其实不光你想不明白,本宫一时也想不明白皇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居然将她的爱子交给一个在宫中毫无根基的黄毛丫头!” “那当初娘娘为什么不请求抚养太子呢?” 温贵妃忽而一笑,眼眸有雪亮光芒骤然掠过,转而就恢复了一片恬然温和,美丽的面容如淡墨出画,声音听不出悲喜,“嫔妃得以抚养太子,看似尊崇荣耀,可你以为这真是好差事?” “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皇上目前只得太子一个皇子,养得好自然是好,可要是养得不好,后果你也是知道的,宫里意外太多了,太子年方六岁,至弱冠还有十几年,想要平安无事地长大太难了,谁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磕磕碰碰出现?” 她停顿了片刻,又道:“虽说以前皇后对本宫很好,平日关怀备至,可听说临终前连提都没有提要本宫抚养太子之事,可见也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树立贤淑大度的好名声而已,又有什么真的姐妹情分?本宫又何必去揽这个烫手的山芋,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殚尽竭虑做太子的保护神,成为其他女人的公敌?” 梅青恍然大悟,“娘娘英明,依奴婢看,皇后这一步是失算了,聂太傅是外来户,又是个女人,虽说住在东宫,可在宫中没有任何靠山,就算她有心护着太子,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温贵妃却没有说话,陷入了短暂的缄默,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今天会面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聂臻的容貌还是引起了温贵妃的警觉,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已经位列女官,否则若是入了后宫,只怕又是一个祸水,回想起今天聂臻对自己的态度,彬彬有礼,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不卑不亢,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简单无脑的女人! 茶香缭绕,香雾扑鼻,温贵妃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又陷入了沉思,皇后虽不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可但凡能坐上中宫之位的,必定不是简单人物,一举一动都可能大有深意,绝不可掉以轻心! 温贵妃的手紧握扇柄,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飞旋穿梭,忽吩咐道:“你派人盯着东宫,有什么消息立刻前来告诉本宫,尤其是聂太傅!” “是!”梅青会意,深深一俯身,领命而去。 温贵妃将团扇扔至精致的玉盘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笑意凝滞,眼神冷然,皇后姐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 聂臻平日除了教太子读四书五经之外,其余时间便是侍弄各种花草,太子年幼,每日读书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一会儿便会犯困,不然就是坐不住了,所以聂臻每天侍弄花草的时间比教太子读书多多了! “聂太傅,你在做什么?”明珠很是好奇。 聂臻笑盈盈道:“养花!” “养花?”明珠扬起脑袋,由衷赞道:“真好看,奴婢瞧着比宫里花房送来的都好看!” 聂臻笑道:“你看杂乱的花枝这样一修一剪,便有了亭亭玉立之相!” 明珠连连点头,“奴婢不是很懂,不过经太傅这样一摆弄,的确好看许多,太傅的手真巧!” “真是人比花娇啊!”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忽然传来! 聂臻眉心骤然一蹙,明珠怔了一怔,眼神染上一抹忧色,最怕的人又来了! “奴婢参见小王爷!”明珠匆忙福身,看着小王爷脸上荡漾的愉悦笑容,心稍稍放松了一些,祈祷今天小王爷心情好,不要找聂太傅的麻烦! 君轻扬不请自来地围着刚刚修剪的花左看右看,啧啧出声,说出来的却不是赞扬的话,“本王真是想不到当太傅竟然如此悠闲,不心无旁骛地教太子读书,反而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在此尸位素餐,这朝廷的俸禄也拿得太容易了!” 明珠看着聂太傅冷若冰霜的脸,暗暗担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小王爷今天分明是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不过看着聂太傅镇定的脸,明珠只得自我安慰,祸是自己惹下的,便只能自求多福,自己收场了! 此刻,君轻扬故意贴近聂臻,佳人芳泽近在咫尺,沁入鼻息,聂臻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烟般氤氲朦胧,直直与他对视,没有丝毫回避之意! 可让君轻扬失望的是,和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聂臻眼中没有丝毫羞涩之意,若是换了别的女人,面对他这样貌似多情暧.昧的温柔,早就心如鹿撞了,必定无比娇羞,不知所措,正常情况下还会略带娇嗔的说一声 “王爷”,可是他看到的聂臻,始终气定神闲,眼中还有一种他看不透的笑意! 明珠见气氛不对,忙道:“启禀小王爷…” 刚一开口,就让君轻扬觉得她在这里很碍眼,寒声道:“本王与聂太傅商议太子学业的大事,有你什么事?还不退下!” 明珠被小王爷的气势镇住,偷偷看一眼聂太傅,聂臻淡然道:“明珠,你退下!” “是!” 听到聂臻的声音,君轻扬瞬间挑高了眉毛,虽然只有几个字,可这是聂臻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话,似鸢啼凤鸣,如同夏日的涓涓细流,又如一缕和煦的春风,格外醉人! 偌大的华美庭院,只有两个人了,君轻扬自来熟地在聂臻对面坐下,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得意的弧度,莫不是真让荆飞鸿说着了?聂臻果然是在欲擒故纵? 因为抱了这样的猜测,所以这段时日,尽管他很想再来找聂臻,见一见这个冰雪少女,养养眼也是好的,可又觉得不能轻易着了她的道,要不然堂堂小王爷面子何在?必须要冷落她一段时间,吊一吊她的胃口,煞一煞她的锐气,如今看来,聂臻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第七章 略施薄惩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玩“欲擒故纵”这招,要是纵过了头,不但达不到预期的目的,还会走向反面,男女之间制造情调的时候,同样要掌控一个度,如今看来聂臻还是蛮上道的,并没有过分考验一个王爷的耐心。 既然时机已经成熟,就不用再浪费心机了,君轻扬唇角微勾,妖冶妩媚的眼眸掠过一丝玩味,眉目如画,笑容优雅而真诚,单刀直入,“聂太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本王很喜欢你!” 聂臻闻言,嘴角原本不多的笑意渐渐褪去,化为一片冷冽,“很可惜,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坏消息!” “是不是坏消息那要试过之后才知道!”一阵微风吹来,带来春花的芬芳,君轻扬闭目深吸了一口,爽气凝神,轻挑的摄魂桃花眼波光荡漾,更显妖冶不羁! 见聂臻目光不游移地看着他,他嘴角浮现一个满意的笑容,“被本王的风采迷住了眼睛?” 聂臻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言语清冷而寡淡,“小王爷似乎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 “难道不应该吗?”他浅笑吟吟,轻浮中透着皇室子弟得天独厚的高贵与傲慢! 聂臻淡淡道:“那是王爷做井底之蛙太久了,所以见识浅薄,自以为是,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此直白的话自然让君轻扬不高兴,不过好在此时并没有外人在,不会觉得面子挂不住,再说他一向怜香惜玉,府中越有姿色的女人,越容易引起他的爱怜,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容忍女人为所欲为,口无遮拦,并没有太多的忌讳,女人嘛,有的时候,不那么听话,才显得更加可爱! 君轻扬“哦”了一声,俊目一扬,做恍然大悟状,说出的话却语带讥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非就是你那体弱多病的弟弟?” 聂臻脸色微变,深深蹙眉,子麟,淡雅如雾的子麟,超然如谪仙般的子麟,风姿隽爽,有着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和优美如樱花的嘴唇,青涩而稚嫩,善良而柔弱。 这个看似风.流无害的小王爷竟然对东宫之事颇为关注,他关注的到底真是太子,还是她?聂臻垂下目光,一字一顿道:“小王爷虽然人不在东宫,可似乎对东宫之事了如指掌,果然令人佩服!” 君轻扬得意一笑,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承志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侄儿,本王如何能不上心?听说先皇后虽然是太傅的姐姐,可毕竟多年未见,知人知面不知心,本王多留一份心也是好的,小心无大错嘛!” 见聂臻缄默不语,君轻扬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飘逸,似乎没有看到聂臻的愠怒,反而笑逐颜开地提议道:“宫里虽然华美精致,可说到底不过是个高贵的囚笼而已,终日关在里面总是无趣,趁现在草长莺飞,百花齐放,不如跟本王出去踏青看尽春.色如何?” 聂臻想不到这人变脸就和翻书一样快,前一刻说的话还意味深长,后一刻就原形毕露,索性不再理他,脸上维持着淡然而疏离的微笑! 不过君轻扬也不觉得无趣,反正春意大好,美人如画,此时此景赏心悦目,他的目光落在聂臻握着剪刀上的手上,素指纤纤,细长葱白,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一句诗,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竟然情不自禁地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聂臻漂亮的手! 聂臻原本在低首沉默,忽觉自己的手一暖,发觉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在手心,心头一惊,极快地反手一捏一拽,一切动作完成只在须臾间,一声惨痛惊呼瞬间响彻庭院,几乎震得四周落叶簌簌。 君轻扬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俊朗眼眸染上极度痛楚之色,握着聂臻的那只大手已经晃晃悠悠,口齿不清,舌头打结,“你…你…我的手…手…脱臼了…” 聂臻一脸漠然,事不关己,“我又不是瞎子,看得见,不用特地提醒我!” 君轻扬立时气结,东宫重地,小王爷尊贵的叫声引来了侍卫,顿时铁靴霍霍,“末将来迟,请小王爷恕罪,不知何人惊扰了小王爷?” 让聂臻想不到的是,君轻扬这种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此时居然还认为面子比彻骨疼痛更重要,极力保持风仪,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事,你们退下!” 侍卫疑惑地看着小王爷和一脸若无其事的聂太傅,虽有犹疑,可又不敢多问,终于一点头,“是!” 侍卫一走,君轻扬极力忍住的优雅彻底遁形,面容差点扭曲变形,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好大胆子…” “要不要帮你传太医?我很乐意为小王爷效劳!”聂臻展颜而笑,浅浅淡淡,全然不似刚才漠然的模样! 君轻扬的妩媚桃花眼此刻盛怒与痛楚交织,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蓦然听到骨头“咔咔”的声音,又是一声惨叫惊起,锥心的疼痛从手腕席卷全身,疼得他连眼前都模糊起来。 片刻之后,痛感缓缓褪去,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君轻扬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是聂臻绮丽曼妙如春花般灿烂的微笑,嘴角含着讥讽的弧度,“滋味如何?” 事实证明,聂臻低估了君轻扬愈挫越勇的猎.艳精神,他狐疑地摆了摆手,确认自己的手已经恢复如常,很快缓过神舒过气,似乎刚才经历的那一场入骨的疼痛瞬间烟消云散,只是昙花一现,无影无踪了,反而神采焕发笑道:“真有意思,本王原本还一直担心你四书五经读多了,变成了木头美人,那就太可惜这副容貌了,如今看来倒是个有个性的,本王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八章 带刺的花 聂臻本以为下狠手教训教训这位尊贵的登徒子,让他知道找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就好了,哪知竟引起了他更为强烈的兴趣,可现在懊悔之前的举动已经无济于事,聂臻抬头看他,冷冷道:“伤疤好了忘了疼,看来是我太心慈手软,便宜了小王爷,不过你不要忘了,我能给你接上去就能再给你卸下来,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须臾之间而已!” 面对聂臻的威胁,君轻扬却不以为然,轻松随意地引开了话题,“皇嫂善舞剑,能歌赋,通才艺,只可惜红颜薄命,你是她妹妹,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真正令本王好奇的是你这接骨的手法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都不关你的事!”聂臻眉眼淡淡,语气中透出一分不耐! 君轻扬却像根本没有听出聂臻逐客之意,反而大笑道:“本王成年已久,若是想有所建树,向皇上进言请求执掌吏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吧,太傅既是朝廷命官,刚好就在本王管辖之下,怎么会不关本王的事?” 聂臻的手握成了一个僵硬的姿势,“那等你成了吏部侍郎再说吧,现在若是王爷希望再体验手腕脱臼的美妙感觉,我乐意奉陪!” “体验就不必了!”他的身子靠了过来,身上有特别的男子馨香,笑容温柔,声音低魅,“告诉你一个秘密,本王一向喜欢带刺的花!” 聂臻明艳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雾,这个小王爷,一向游戏人间,风花雪月,不按常理出牌,却有可以肆意妄为的皇家厚泽,被他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承志尚且年幼,子麟身体柔弱,以后长路漫漫,又岂能多花心思与这样的人周转?恼怒道:“如果你再出言不逊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谁知,君轻扬依然笑逐颜开,懒洋洋道:“女人偶尔的凶悍蛮横可视作别具一格的可爱,可要是时时刻刻都冷面示人,那就是不解风情了,其实你要是如了本王的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聂臻扬起黛眉,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愿闻其详!” “你可还记得那日与我同来的公子?” 见聂臻点点头,君轻扬兴致勃勃口若悬河,“飞鸿的父亲是我宁国最有名的大儒,荆老夫子,连皇兄见了他都礼敬三分,是众望所归的太傅人选,可如今名不见经传的你突然成了太傅,让荆老夫子颜面何存?本王向来有怜香惜玉之心,舍不得你一个女孩子受什么委屈,污蔑,陷害,诋毁,可保不准人人都有本王这份怜爱之心,纵然荆老夫子高风亮节,淡然超脱,可不代表他的门生也个个都是心胸豁达一笑而过之人!” 聂臻哑然失笑,看来这个混蛋小王爷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懂得寻欢作乐之人,人不可貌相,居然能说出一番这么有说服力的话,果真令人刮目相看,不过他虽然言之有理,但聂臻岂肯用这种不齿的方式去争取人人都为之心驰神往的庇佑和靠山? 面对君轻扬志在必得的俊目,聂臻笑意坦然,“要让小王爷失望了,聂臻纵然不才,但得姐姐相托,就算只有绵薄之力,也会竭尽所能,不必假手与人,小王爷好意在此心领了,不送!” 君轻扬闻言,忽然收了玩味的笑意,正色打量聂臻,脸部紧绷,足足一刻钟之后,唇角才松弛下来,似笑非笑,声音极低,甚至带了一点魅惑的味道,“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本王,对于你这样的美人,本王向来有耐心!” 说完,不等聂臻说什么,他潇洒转身,爽朗高亢的笑声差点惊扰了一双飞鸟! 君轻扬不可能入聂臻的心,可是他的话却在聂臻心中激起了涟漪,正在思量间,一个清清朗朗的温润声音响起,“姐姐!” 聂臻侧目看去,子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花鬘之下,花团锦簇,映得他身影更加单薄! 眼前的少年,身量未足,青涩未褪,纯真犹在,容貌俊秀,肌肤细致如美瓷,青丝如墨,有淡淡的光泽,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清新纯净,不染尘埃,初见之时,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讶然和错愕,真真一位得天独厚的美少年,可是细细看去,俊美的脸上竟然带点病态的苍白! 聂臻眉眼冷冽尽去,笑意舒展,声音温柔,“子麟,你怎么出来了?” “姐姐务须担忧,我卧榻多日,已经好多了,也该出来走一走,姐姐也是一样,小王爷说得对,宫城虽好,不过是一座高贵的囚笼而已!” 小小年纪,稚嫩的声音居然有这样深沉的悲伤,让聂臻的心蓦然一痛,佯斥道:“胡说什么?这里是天家之地,寻常百姓仰望一生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再说,借了皇城祥瑞,上天福泽,相信你的身体也可以更快好起来!” 子麟却并没有因这番话而开心起来,反而淡淡道:“我虽不知事,却也知道宫中历来都乃是非之地,大姐姐已香消玉殒,姐姐原本不想来,可最后还是来了,我知道这其中有我的缘故,一踏入这个地方,以后便难得清静了,其实姐姐虽不喜欢那小王爷,我倒觉得他是个真性情的人呢!” 聂臻微笑摇头,“他真不真性情的我不关心,反正我对他没兴趣,早打发早好!”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聂臻唇角微扬,打断了,“好了,不提这个人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子麟虽然身体单薄,可在春风摇曳中已经有了玉树临风的影子,笑容纯净,眼眸明澈,言语轻柔,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聂臻说的,“好多了,姐姐,我的身体真的会好起来吗?” 聂臻心下一柔,双眸微睐,笑意莹然,“当然,你难道不相信姐姐的修为?” 子麟苍白的脸上有了轻微的红,重重点头,“我自然相信,若我能好起来,以后姐姐也不用再为我r夜担忧了!” 聂臻的手指缓缓滑过子麟墨黑的发,细致而溺爱,“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培育的玉叶海棠就会成熟,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和所有人一样生龙活虎,神采焕然!”   ☆、第九章 新的一页 自从孝慈皇后病逝之后,宫里已经许久没有操办过宴席喜事,尽管后来接连有好几位获得圣眷的嫔妃过生辰,但都不敢大肆操办,无一例外全是低调,能省则省,在花香袭人姹紫嫣红的春日,金碧辉煌的红墙宫禁却一直沉浸在凝重的气氛之中! 别人尚且可以将就着过,但接下来的温贵妃生辰,却断然不能再马虎,一则先皇后丧期已过,逝者已矣,生活总会揭开新的一页。 二则如今的后宫,温贵妃深得圣爱,风头正盛,不是可有可无的女人,三则宫里压抑太久了,从上到下都指望着这样一件大喜事,能冲淡孝慈皇后病逝之后长久笼罩在宫闱上空的浓浓阴郁,人都渴望能呼吸到新鲜畅快的空气,如同春雨过后,小小新蕊从花苞里偷偷探出头,带来浓烈的勃勃生机! 和熙的春风里,不时飘来绵绵不绝喧哗热闹的气息,孝慈皇后病逝的黯淡哀伤攸地逝去,淅沥春雨洗涤之后,晴空万里无云,整座禁宫似乎一下子被点亮,露出了原本繁丽的色彩,笑语莺歌,令人眼花缭乱,进进出出的宫人脸上也有了多日不见的喜悦鲜亮之色!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东宫,思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聂太傅和太子拢坐在梨花树下,和熙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他们身上,宛如寻常人家的母子般温馨,思桐只觉心底一酸,要是先皇后还在该有多好! 太子稚气的声音正跟着太傅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一看到思桐进来,立即走神,神色欢欣,“思桐姑姑!” 思桐一面示意太子不要站起来,一面忙朝聂臻道:“奴婢打扰太傅授课,实是罪过,还请太傅恕罪!” 聂臻收了书,安慰道:“无妨,承志年幼,难免生性好动,你不用自责!”看到太子圆润的小脸,师姐的话语又适时地回荡在耳边,臻儿,替我保护好承志,一定要让他平安长大! 太傅脸上淡然的笑意忽然让思桐想起她弟弟子麟公子,虽说过去已久,可思桐还一直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 因为早已经见过聂太傅,思桐还不至于过于失态,可初见子麟之时,思桐和众宫女都暗暗吃了一惊,皇家贵胄,养尊处优,奢繁馥丽,向来不乏丰神如玉的皇子王孙,世间最美丽的玉质不是在深山里,便是在深宫里了。 子麟公子,并未弱冠,年方十四,优雅洁白,在阳光正好的时候来到陶然殿,静静伫立,令周遭一切顿时黯然失色。 到底是怎样的水土能养育出这样干净澄澈,笑容如玉质清坚的无暇少年? 因为一路长途跋涉,子麟公子笑容略显疲惫,嘴唇也有些微的灰白,让人怜爱之情油然生出,思桐迎上前去,“奴婢思桐见过子麟公子!” “姐姐不必多礼!”子麟公子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温润如玉,清朗入耳,看到这样的少年,任何人心底都会不由自主地一柔! 子麟公子到了陶然殿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思桐后来才知道,子麟自幼羸弱,漫漫路途让他元气损伤,到来之后就一直卧榻不起,静心休养,经常咳嗽,如同一块极易破碎的琉璃美玉,仿佛一碰就会轰然坍塌,变成灰败的瓦砾,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你无与伦比的容貌的同时,又给了你孱弱不堪的身体,如同先皇后,美貌倾城,繁花似锦,还是于盛年之时阖然长逝。 直至天气转暖,子麟公子脸上才多了几分红润的血色,也可以常常出房门,有的时候还会陪着太子玩耍,像极了一个可敬可靠的长兄,按照辈分,子麟是太子的叔辈,可思桐心中实在很难把这样一位清新少年称为“叔叔”! 见聂臻在沉思,思桐禀道:“太傅,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伺候子麟公子服药了!” 聂臻点点头,眼眸渗透出一抹怜惜,唇角勾起柔软的弧度,“子麟先天不足,常年须与药草为伴,若是哪天能彻底好起来,我便了了一桩心愿了!” 思桐恭敬道:“太傅无需太过担忧,吉人自有天相,子麟公子福泽深厚,招人疼爱,相信必定安然无恙!” 不知道是不是思桐的错觉,太傅的眼眸竟然隐有莹光,皎洁如月的脸上却有欣然笑意,“是啊,不会很久的!” 思桐一怔,她并不明白聂太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真诚希望子麟公子的身体可以强健起来,英姿飒飒,挺拔如玉树! 伺候聂太傅久了,思桐对她的个性有了一些了解,有胆识,有胆量,见闻广博,每日悉心教导太子,先皇后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思桐想说什么,可数次话到嘴边又最终咽下,只化作一句,“明日温贵妃生辰,我们送什么贺礼?”东宫没有主位,太傅的职责除了教太子读书之外,其他的事情,思桐也会请示太傅的意思! 聂臻含笑道:“温贵妃是雅致之人,挑一些高雅的就好,最重要的是有这份心意!” --- 次日,远在东宫也能感受到温贵妃生辰宴的喜气,太子孩子心性,早已按捺不住,听闻热闹就要前去,明珠不住安慰,“太子殿下,现在生辰宴还未开始,再等一会吧!” 太子拉着聂臻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催促,“小姨,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潜云殿给温贵妃娘娘贺寿?”他后面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我好久都没有见到父皇了!” 帝王之家,亲缘淡薄,纵然亲如父子,也不可能终日承欢膝下,纵情撒娇,聂臻弯腰柔声道:“再耐心等一会,很快就开始了!” 太子开心起来,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子麟哥哥呢?” 明珠忍俊不禁,提醒道:“太子殿下,你乱了辈分了!”子麟公子既是聂太傅的弟弟,就是太子的叔辈,可是太子一直坚持称子麟哥哥,反复提醒了几次也不见作用,想想也是难为这个六岁的孩子了,子麟也就比他大八岁而已。 聂臻笑道:“算了,也不过是私下的称谓罢了,人前不可如此就行!” “是!” 聂臻转而看着太子,“贵妃生辰岂是人人能去的?再说子麟哥哥也不喜欢喧闹人多的地方,他喜欢清静!” 太子懊恼点点头,又隐隐约约听到空中的丝竹歌乐之声,早已望眼欲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催道:“还不能走吗?” 聂臻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几人簇拥着太子,宫装逶迤刚刚步下白玉台阶,就有朱蓝色内侍一路小跑着过来,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脸色微红,“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急道:“可是父皇催促了?儿臣马上就去!” 内侍的目光在聂臻身上停留片刻,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皇上口谕,今日东宫就不必过去了!”   ☆、第十章 双喜临门 太子正满怀期翼之时,忽遭当头棒喝,脸色一白,满脸惊讶,脱口而出,“为什么?” 明珠和思桐也面面相觑,大感意外,聂臻想起内侍传旨之时停留在自己身上耐人寻味的目光,心下一凛,难道是因为自己? 内侍面对几道问询的视线,索性说出了缘由,声音有若隐若现的得意,“告诉你们吧,温贵妃娘娘有喜了!” 明珠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一向性子烈,舌嘴快,质问道:“贵妃娘娘有喜了,却不让我们去道喜,这是什么道理?” 内侍脸色立即变得难看,思桐想要阻止明珠已经来不及了,这内侍是皇上身边的人,岂可得罪? 果不其然,哪怕贵为太子,失去了母后的庇佑,也得承受得势奴才的不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尖细,“太子殿下尚在孝中,若是去往热闹喜庆之处,怕是对先皇后不敬,还是等以后孝期满了再说吧!” 说完,不等明珠等人再问什么,内侍就朝太子极具敷衍地一福身,轻慢道:“皇上旨意已经传到,奴才告退!” 内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先皇后丧期已过,别人不用服孝,太子却需要,守孝三年之内他都不能穿象征喜庆的服饰,更不宜大肆欢闹,现在温贵妃生辰,又身怀龙裔,双喜临门,这于后宫女人来说是最大的恩泽,这样的日子,自然忌讳丧母的太子,怕给她的无上福气增添一抹令人不快的晦暗! 明珠愤愤不平,思桐的目光掠过一旁面无表情的聂太傅,正好与聂臻的目光相触碰,眼神交汇间,两人似有灵犀,思桐忙去安慰因不能前去看热闹而极度失望的太子。 聂臻看着空寂的碧色草地,听着风中传来不绝于耳的丝竹鸣炮声,眼眸慢慢凝起,温贵妃,恐怕不仅仅只是担心承志的晦气惊扰了她腹中胎儿的安宁吧? --- 今日的温贵妃吸引了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艳羡视线,华服盛装,樱桃红刺绣镶边百蝶织锦宫装,飞仙髻上一只喜上眉梢金步摇,随着臻首轻轻摇晃,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光芒! 恭贺声不断,道喜声不断,欢笑声不断,这样的气氛的确与冷寂的东宫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 君轻扬坐在亲王的位置,和王孙公子寒暄着,心不在焉地品着酒,不时看向外面,数日没见,他竟然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念聂臻,她怎么还没来?今天是温贵妃生辰,皇兄设宴,大宴群臣,太子自然也要来的,太子要来,聂臻就很有可能一起到来,他很是期待即将和她的见面! 荆飞鸿端着酒杯迈步来到君轻扬面前,“小王爷,敬你一杯!” 君轻扬看到荆飞鸿,心念一动,忽然有了主意,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荆飞鸿神色迟疑,“今日是温贵妃娘娘生辰,不用去为难聂太傅吧?” 君轻扬可不在意,“每年都是些歌舞节目,千篇一律,有什么意思?若能有些新鲜玩意,倒让人过目不忘了!” 荆飞鸿还是不同意,“我一个大男人,何必要和一个女人斗气?若是输了,我以后难以在京城立足了,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荆家的大才子居然不敢和一介女流比试,莫不是怕了?”君轻扬拍了拍荆飞鸿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挑衅道:“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你赢了,就是挽回你荆家颜面的最好机会!” 荆飞鸿手不自觉地一紧,这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父亲的确对聂臻当了太傅一事耿耿于怀,虽竭力豁达,竭力淡然,可此事不能不在心中留下一抹阴影,自己身为儿子,若是能在才学上胜聂太傅一筹,也算是给父亲的安慰,再说,才艺切磋,不伤彼此和气,反而增添酒兴,这样一想,荆飞鸿点头应允,低声道:“好吧,不过最好不要太过分了,聂太傅毕竟是先皇后钦定的!” “当然不会!”君轻扬不怀好意地笑道,在这种场合,聂臻没有任何靠山,自然也不会有人帮她,若是被飞鸿逼得没有退路,下不了台,这个时候,他再出言襄助,聂臻必定心怀感激,感激是对一个男人产生情愫的良好开端,以后必定事半功倍! 可令君轻扬和荆飞鸿都没有想到的是,聂臻根本没能来参加温贵妃的生辰喜宴,让他们一腔辛苦筹谋尽数付诸东流! 宴席已经快开始了,却迟迟见不到聂臻的身影,君轻扬按捺不住了,召内侍过来一问,原来东宫不能来了,君轻扬身子一软,立觉索然无味。 皇上到来之后,宴会开始,正当君轻扬百无聊赖地欣赏歌舞的时候,忽听到内侍的高声通报,“豫王殿下到!” 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传说,宁国帝京的传说便是这位豫王爷,据说此人高深莫测,性情桀骜,杀伐果敢,不过都只是传说,因为不仅民间对他知之甚少,便是王公贵族看来,这位豫王爷也是高深莫测,喜怒难辨! 有男子长身玉立进入,一袭深蓝色浣花锦蟒袍,腰间一根青色龙凤纹带,象征他亲王的身份,琉璃宫灯之下,他的五官极为俊俏,却和君轻扬不一样,没有丝毫柔和感,冷酷严峻,极具压迫感,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只见清冷深邃,“臣弟来迟,请皇兄恕罪,请贵妃娘娘恕罪!” 声音并不高,嗓音低沉,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目光瞬间集中到那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上! 皇上兴致很高,已经薄有醉意,大方一笑,挥手道:“六弟总算来了,快入座!” 推杯换盏的声音重新响起,君轻扬原本今夜兴致勃勃,可一听说今天聂臻不能来了,心中一直有种莫名的烦躁,见了六皇兄也提不起精神来。 豫王爷坐在君轻扬的身旁,立即有宫女躬身上酒,豫王爷的声音淹没在歌舞乐声中,淡淡道:“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宴会吗?今天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这可不像你!”   ☆、第十一章 王爷宣召 君轻扬原本一直是皇室的朗月,可在六皇兄身边,就成了陪衬的星光,被真正的朗月压住了光芒,不过好在他想的很开,也并不介意,完全不必以己之短,博人之长! 他不说话,如同往常一样散漫,可是心却不能轻松,明知道聂臻不能来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希望出现一点意外,让他能把今晚的计划顺利实施下去! 豫王爷的目光顺着君轻扬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姿态优雅从容,“你在等谁?” 君轻扬一震,想起两次在聂臻处都没有讨到任何好处,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必定成为众多兄弟之间的笑柄,他堂堂小王爷也有失手的时候?毕竟是丢脸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怕明察秋毫的六皇兄看出端倪,忙举起酒杯引开话题,“六皇兄,我们兄弟好久没见了,今日借贵妃双喜临门之际,不醉不归!” --- 潜云殿。 皇上赏赐的珠宝玉翠,堆满了金盘,在明黄的宫灯照耀下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绽放着华丽奢靡的气息,宫中难得一见的紧俏玩意在潜云殿都是稀松平常之物,随处可见。 如今温贵妃的盛势,炙手可热,在后宫几乎一家独大,已经无人能出其右! 在一片形势大好繁花似锦中,聂臻的影子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刺激着温贵妃的神经,那个捉摸不透的女子,眼神明明清澈斑斓却又似乎深不见底,不知道为什么,温贵妃对她总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和敌意,这是在宫里修炼多年得到的自我保护的能力! 梅青一边给温贵妃盛酸梅汤,一边小声道:“娘娘,小王爷最近常去东宫走动!” 温贵妃并没有多少意外,露出妩媚而又冷然的笑容,“小王爷素来喜好美人,喜欢新奇艳色,见了聂臻,自然上心,其实本宫倒希望小王爷和聂臻之间真的发生点什么,如此一来,也不枉本宫一番防范了!” “还是娘娘思虑得周全,不让太子前来贺寿!” 温贵妃轻轻吁出一口气,“如今本宫有孕,皇上怜爱自然多些,本宫请求什么都会满足,太子新近丧母,一身晦气,在这样大喜的日子,本宫哪里会想见他?最重要的是,若皇上见到太子,心血来潮要召见太傅,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虽说聂臻是女官,不是后妃,可君心难测,纵然陶然殿不是妃嫔们居住之地,但整座禁宫都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本宫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梅青频频颔首,“只是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还要早作打算!” 温贵妃轻笑,胸有成竹,“这个还用你提醒?本宫早就想到了,明天把新入宫的那几个依次召到潜云殿来,本宫要亲自训话!” “是!”梅青应道,新入宫的秀女们急于寻找靠山,娘娘施以恩惠,以后必定唯娘娘马首是瞻! “对了,让你去查霍梓冉和聂臻的关系,如何了?”霍梓冉,霍家长女,孝慈皇后名讳! 梅青忙压低了声音,“先皇后入宫前,有三年的时间不住在霍家,霍家对外只说是去湘南的远亲府上小住,可奴婢怀疑先皇后当时并不住在霍家的那个远亲府上,而是去了别的地方,但霍家的人口风都很紧,并没有查出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依奴婢看,这三年之中一定发生过什么,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平白无故多出一个什么义妹来?而聂臻似乎和霍家的人也没有其他来往,这个聂臻,来历实在可疑!” 温贵妃听罢,眼眸有不明光芒闪耀,淡淡道:“如此说来,想要查出聂臻的背景并不容易,本宫是越来越看不透霍梓冉的心思了!” 梅青也面露狐疑之色,先皇后这一步棋谁也看不懂,后宫妃嫔也大都有些猜疑之语,“娘娘,我们可还要再查下去?!” 温贵妃沉思片刻,摇摇头,“算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聂臻做太傅,霍家也没有人提出什么意见,可见这也是霍家的意愿,说不定这段时间聂臻已经如了小王爷的愿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本宫腹中孩子平安降生,皇上有三位公主,却只有一个太子,若是本宫能生下一位皇子,一切都将不同了!” 温贵妃说完,手不自觉地摸上小腹,脸上浮现如愿以偿的微笑,喃喃祈祷,“你可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是个皇子!” 梅青笑语安慰,“娘娘深得皇上厚爱,福泽如海,必定是个小皇子!” 四月的春风从珠玉门帘外飘进,带来阵阵香馥之气,温贵妃含笑不语,世人皆以为皇上膝下只有一位皇子,小小年纪就被册封为太子,必定百般疼爱!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温贵妃知道,皇上起初的确为太子的诞生而短暂地欣喜过,可后来渐渐疏远太子,不再亲近,和霍梓冉脱不了关系。 霍梓冉虽是有名的才女,母仪天下,可并不了解皇上的心思,不了解皇上的喜好,枉以中宫正统自居,温贵妃看在眼里,表面上谦和恭敬,心中却常常在冷笑,霍梓冉的所作所为只会把皇上越推越远,没有男人喜欢面对一个满口劝诫箴言的女人,霍梓冉病逝的前两年,皇上的脚步已经难得再踏入中宫了! 霍梓冉“贤后”美名背后是漫漫长夜,孤寂难捱,若是霍梓冉真的聪明,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霍家已经大不如从前,霍梓冉又早失圣眷,承志这个太子之位也是风雨飘摇,虽目前仍风平浪静,但只要东风一起,必定如同雨中浮萍随波逐流自身难保! --- 自从见父皇被拒之后,一连好几天,太子都闷闷不乐,无心向学,聂臻理解他的心情,虽说只是个孩子,可也并非完全懵懂无知,再傻也知道温贵妃娘娘有了身孕之后,父皇更是难将心思花在他身上! 这日,聂臻正同往常一样侍弄花草,忽有内侍到东宫宣召,“聂太傅,豫王爷宣你前往玉清殿!”   ☆、第十二章 醉翁之意 聂臻不知道为什么从未蒙面的豫王殿下会召见她?听说这人神秘狠厉,深不可测,不仅师姐没有和自己说多少有关豫王爷的事情,明珠和思桐对他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毕竟是后妃,对前朝之事怎么也做不到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聂臻到达玉清殿的时候,看到的是豫王殿下伫立在庭前的挺拔背影,正看着花红柳绿,满园春.色,内侍疾步上前,毕恭毕敬道:“禀王爷,聂太傅到了!” 他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只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内侍会意,朝聂臻一福身,无声退下! 聂臻看他没有动的意思,知道皇家人有天生的傲慢,前行两步,“聂臻参见豫王殿下,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他听到聂臻的话,终于转过身来,一双清目细细打量聂臻,只是片刻之后就移开了目光,信步走到圆玉石桌旁坐下,淡淡道:“坐吧!” 聂臻没有推辞,在他对面坦然坐下,这才直视这位殿下,视线首先被他身上的黑金锦袍吸引,金丝线织出张牙舞爪的飞天蟠龙,栩栩如生,再慢慢挪到他的脸上,容貌极为英俊,剑眉轩然昂扬,气质高华出尘,和君轻扬身上透露出来的浮华之气完全不一样。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娑着手中光滑的瓷杯,深邃眼神落到聂臻身上的时候,聂臻的第一印象是,此人恐绝非善类。 他优雅地给聂臻沏了一杯茶,看似亲切实则疏离地送至聂臻面前,眼眸波光荡漾,璀璨若星,唇角牵起淡然笑色,“早听闻聂太傅才貌双全,本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所谓长安水边多丽人,在此以茶代酒,敬太傅一杯!”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可聂臻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屑的味道,若果真像他说的一样,何必派一个小小内侍去把她宣召过来?来了之后也不见他怎么待见,不过场面上的话并非只有他才会说,聂臻也敷衍道:“王爷过誉!” 他的目光落到聂臻手上,“试试这茶如何?” 聂臻浅浅抿了一口,如实道:“自然味纯,色净香幽,甘醇舒畅,直达心田,谢王爷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王爷赐我品尝此等名贵之茶,聂臻于心不安!” 他唇角上扬,笑意深深,看似十分随意道:“本王已经见过承志了,皇兄无暇顾及承志,他在你的教导之下,功课已经大有进步,你功不可没,何来无功不受禄之说?” 聂臻随口接了上去,“这是我分内之职,王爷无需言谢!” 聂臻的余光看着他,广袖如云,滑过洁白如雪的玉桌,姿态说不出的优美,想不到他居然会关心承志? 入宫这么久,从来没见到皇上来看望承志一次,尤其是温贵妃怀孕之后,宫里的五彩祥云都笼罩在潜云殿上空,别的地方自然就寥落了,东宫虽然巍峨依旧,奢靡依旧,可华丽中却时时透出冰冷的气息,像被人遗忘的角落! 那个混蛋小王爷倒是时不时来到东宫,可和承志之间并没有多少叔侄情谊,皇家向来亲缘淡薄,连亲生父亲都不怎么关心,更不要说隔了一层的皇叔了,聂臻也不觉得这位豫王殿下会有多关心承志,不过豫王的城府应该远深于君轻扬,就算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叔侄之情,表面上也能做到情深如海,感动旁人! 豫王爷嘴角透出一抹笑意,“你似乎不懂宫中规矩,在本王面前居然我来我去的!” 聂臻徐徐道:“东宫除了太子之外,就只有几个宫人,平日并无他人来往,何况我又不是后宫妃嫔,不需要懂!” 他轻轻颔首,话锋忽然一转,“在宫中,你这样不屈不挠我行我素的性子的确少见,也难怪轻扬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笑容却意味深长,聂臻心底立时涌出强烈不快,大概猜到豫王爷今日召见她的用意了! 见聂臻眉头微蹙,豫王爷淡淡一笑,“前几日轻扬对本王说,想协助本王治理吏部,本王这个弟弟一向游戏人间,最烦的就是繁琐政务,怎么突然感兴趣起来了?本王难耐好奇,所以特地召见聂太傅!” 他的声音很是淡然,可话语中的那抹讥诮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聂臻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在利用美色勾.引君轻扬,企图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细细听去,他的话中还有淡淡的警告! 聂臻心下一恼,到底是谁在勾.引谁?难道以为你天家男子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世间好的女子都以嫁到天家为荣不成?有师姐这个前车之鉴,聂臻哪里会有兴趣? 师姐还不到三十,就于最好的年华抛下幼子,撒手人寰,遥想最后一次见到的师姐,依然国色天香,可是形容憔悴,目光游离,神色倦怠,想来是在无休止的勾心斗角中耗尽了气力心血,这样的日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又有什么值得人留念不舍的?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聂臻没有被人道中心事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恼羞成怒之后的歇斯底里,只神态自如道:“聂臻受先皇后所托,教太子读书识字,一直心无旁骛,实在听不懂王爷到底在说什么,如果王爷有证据的话,还请明示,让我心服口服,如果没有的话,就请不要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有道是清者自清,若果真问心无愧,聂太傅又何必如此激动?”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见一丝起伏,在聂臻听来却有裂石穿云之感。 一想起君轻扬胡搅蛮缠自以为是的脸,聂臻就烦躁不已,尤其是豫王爷竟然因为这个特地召见她,想说什么?警告?嘲讽?奚落?还是嫌弃?当即冷漠欠身,“如果王爷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聂臻告退!” 不等他说什么,聂臻就快步转身离去,才走两步,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破空之风自后背疾速而来,笑容倏忽一凛,纤细玉指乍然而出,须臾之间,夹住了一只寒光闪闪的五角暗器,冰凉入骨。 聂臻扫过手中暗器,急速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龙章凤姿的脸庞,一字一顿道:“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豫王爷对聂臻的怒意视若无睹,一脸的泰然自若,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先皇后研习剑术,粗通武功,看起来你也是会的,果然如此!”   ☆、第十三章 好自为之 看着豫王爷脸上若无其事的笑意,聂臻十分恼恨,这五角暗器,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使的,来势汹汹,身手稍慢一点的必定躲闪不及,被其刺伤,虽没有猝毒,不至于顷刻之间命丧当场,可这尖锐的棱角,刺破肌肤深入骨髓轻而易举,也可以让人大量失血,耗损元气,病卧多日! 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呢,抑或是躲不开呢?今天不是要白白遭受这飞来横祸,皇家的人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就算只是个试探的过程,也充满了森森杀机,在宫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等待你的是什么。 不过是为了一个君轻扬而已,聂臻忽然想笑,皇家男人到底得自信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防患于未然?君轻扬那种货色,不过是生在皇家,长相俊俏,所以才有世间无双的狂妄自大的资本,薄有风.流倜傥的名声,让众多女人趋之若鹜,希望常伴其侧,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就是做纨绔的痞子料,除非自己眼瞎了,心盲了,才会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这种见了美色就热血沸腾的男人,会因为美色亲近你,也会别的美色疏远你,这一亲一疏过后,男人毫发无损,风采依旧,女人却伤痕累累,鸟啼花怨。 聂臻信手将五角暗器随手一扔,不知道到了哪个角落,反正是没入花丛之中,没了踪迹,目光中蕴出寒意森森,愤然道:“王爷无非是担心我贪慕虚荣,迷惑小王爷,我想说,王爷多虑了,根本无需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只需管好你自己的弟弟就行!” 豫王爷闻言,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过是又冷了几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使得整个庭院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本王就是想要你的命也易如反掌,如今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好自为之!” 聂臻顿时无语,这位尊贵的王爷未必不知道是君轻扬经常来找自己,可是在他看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你出现在君轻扬面前的?谁叫你引起了君轻扬的兴趣?君轻扬身份尊贵,断然不可能有错,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皇权森严,他们一向高高在上践踏别人惯了,人命在这种地方轻如鸿毛,如同草芥! “多谢王爷提醒,聂臻告退!”这个傲慢至极的男人让聂臻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想再待下去了,昂然转身离去! 聂臻走后,从花影暗处走出来一个人,悄然无声地站在豫王爷身后,“参见王爷!” 豫王爷神色不明,淡淡道:“你的手法迟钝了不少,五棱金镖居然能被一个女人接住?” 星辰,是豫王爷的贴身侍卫之一,听出王爷话语中的责备之意,双膝决然一曲,“属下学艺不精,请王爷恕罪!” “算了,她既是先皇后的妹妹,本王早就猜到她会武功了,若果真只是教承志读书识字这么简单,我宁国才子数不胜数,何必大费周章地请一个女人来教?想让天下笑话我宁国无人了吗?先皇后也算是用心良苦,让她来保护承志的吧?” 星辰不语,身体曲成僵硬的姿势,神色紧绷,虽说王爷并没有授意让他杀聂臻,不过是试探,想让她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聂臻居然真的接住了五棱金镖,这让他微微震惊,当即讪讪道:“多谢王爷!” 豫王爷抬眸,看着聂臻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难道以为会点武功,就可以在宫里畅通无阻了吗?” 星辰应道:“宫中不乏将门出身的妃嫔,也有不少会些防身的武功,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小王爷似乎对聂太傅特别…” 星辰还没说完,就被豫王爷漠然的声音打断了,“不管轻扬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都不重要,本王只是不喜欢这个女人有朝一日出现在轻扬身边!” “为什么?”星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是后悔已然来不及,只是心中惴惴不安! 不过好在王爷并没有怪罪他,反淡淡道:“轻扬看似风.流,实则单纯,聂臻并不简单如镜,太过复杂的女人会害死他的!” “王爷担心聂太傅会利用小王爷?”星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豫王爷却没有再答话,只是笑容寡淡,清风拂过,只听得落花簌簌,半晌之后,忽然飘出极淡的清润声音,“目标明确的女人好打发,她们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而已,麻烦就在于心思复杂的女人,东宫现在荒凉岑寂,聂臻丽质天成,大好年华,却甘愿在这样的地方空守寂.寞,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用心,不过这些东西本王不感兴趣,不管她勾搭谁都没关系,只是绝不允许她打轻扬的主意!”   ☆、第十四章 皇后长兄 霍兴彦来到东宫的时候,正听见鸣琴淙淙,如碧水迤逦,凤凰轻吟,脚步忽地一顿,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琴声了,春.光旖旎,沁人心脾,这抚琴之人的功底不俗,想来就是聂太傅了! 他缓步绕过凤凰树,看到一位女子,身着水绿色裙装,正抬腕低眉,轻舒云手,举止有幽兰之姿,清雅面庞,笑若雪莲,风采嫣然,正沉浸在自己的琴韵之中。 旁边还站着一位少年,如霜的雪色衣袍,脸色纯净的像洁白无瑕的玉,晶莹剔透,正微微闭目,嘴角含着赏心悦目的微笑。 曲毕,聂臻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击掌声,抬头看去,一位温润的青衫男子站在不远处,风采出众,神情柔和,聂臻微微蹙眉,现在东宫的防卫几乎形同虚设,只要是有身份的人,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旦失势,连服侍的奴才侍卫都开始玩忽职守,心不在焉。 “奴婢参见大公子!”明珠一见到霍兴彦到来,忙弯腰行礼,眼神羞涩! 原来是师姐的哥哥,霍家长子霍兴彦,现任太常少卿,聂臻尚未起身,就听到他彬彬有礼的声音,“聂姑娘!” 聂臻颔首示意,霍兴彦的目光落到聂臻身上之后,又落到子麟身上,“这位就是子麟吧?” 子麟微笑,“大公子,久仰!” 霍兴彦视线飘过繁花点点,神色怅然,自言自语道:“东宫许久不闻冰弦琴声,今日故地重来,东宫里凤凰花又开,有恍如隔世之感!”冰弦琴,以冰蚕丝为琴弦,光莹如贯珠瑟瑟,琴中瑰宝,是先皇后爱物! 聂臻知道他必定是在缅怀师姐,低声对明珠道:“去请太子!” “舅父!”片刻的功夫,承志就到来,欢呼一声,飞速奔到霍兴彦面前! 霍兴彦脸上绽开融冰笑意,细心地替承志弹去落在肩上的碎花,柔声道:“好像又长高了?” “是啊,舅父许久没来东宫了,承志可想念舅父了!”承志开始埋怨起来,转头看见子麟也在,欣喜道:“子麟哥哥也出来了?” 霍兴彦问了一番承志的近况,频频颔首,过了一会,目光停留在聂臻身上,“虽然是第一次见你,可对你早已不陌生,因为梓冉常常提起你,还有子麟!” 聂臻注意到他说“梓冉”的时候,语调异乎寻常的柔和,想来也是疼及了这个早逝的妹妹,如今东宫已无太多忌讳,这位掌管礼乐的太常少卿居然在私下直呼师姐的闺名,而不是不带温情的“先皇后!” 他的深思荡漾在过去,喃喃低语,“见到你,就好像见到梓冉一样,仿佛她从未离开,若是知道梓冉会这么早离去,当年我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梓冉入宫,让嫁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纵然没有母仪天下,也可求一生一世的安稳,不至于现在睹物思人,徒增感伤!” 他的言语悲伤,让聂臻想起师姐和师哥曾经的缱绻往事,默然片刻才道:“望族之女原本就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师姐说过,她是霍家之女,这是她的使命,她责无旁贷,如果她只顾个人的安逸而置霍氏于不顾,以她的性子,也定然会于心不安,所以入宫伴驾保霍氏荣华是她唯一也是必然的选择,也是她的归宿,大公子不必过于忧愁!” 霍兴彦勉强笑笑,“也许你说得对,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好在还有承志!” 子麟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咳嗽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有了一抹不健康的红色! 聂臻道:“子麟,外面风大,你先进去休息吧!” 子麟点点头,对霍兴彦轻轻一点头,“失陪了!” 霍兴彦看着子麟淡薄的背影,“子麟身体不好,以后我会让人定期送些上好的滋补品过来,给他好好补补身子!” 他的声音很关切,像一个沉稳可靠的大哥哥,让聂臻的心一暖,皇后仙逝,东宫失势,内务府开始明里暗里克扣分例,明珠去吵了好几次,最后却被人奚落,不但东西没有得到,只落了一肚子火。 东宫上下都很生气,只是生气也无济于事,唯一淡定的只有子麟,这个天性温润恬淡的少年,似乎不会为任何事情生气,无论你怎么对他,也只会对你露出温润如玉的笑颜,别的东西聂臻不计较,可子麟需要名贵药材来固体养元,大公子此举可谓雪中送炭,聂臻嫣然一笑,“谢过大公子!” 霍兴彦笑容温熙,“何必见外?应该是我们霍家谢谢你才对,来到宫中这么久,可还习惯?” 聂臻不以为然一笑,“放心吧,我在哪里都一样!” 霍兴彦默然一笑,看着在紫藤萝下玩耍的小太子,忽肃然道:“若是以后温贵妃诞下皇子,承志的处境就堪忧了!” 聂臻表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悚然一惊,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保承志的地位稳如泰山,所以对温贵妃腹中孩子动了杀心?大公子忧虑的是,的确,若是温贵妃真的诞下皇子,原本就不得皇上欢心的承志又将如何? 许是体会到聂臻的错愕,霍兴彦微微一笑,看着花落如雪,言语间却凭空透出几分空洞,“我不是这个意思,梓冉一向心底纯善,这样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我只不过徒发感慨罢了!” 聂臻若有所思,“一切尚未可知,何必自乱阵脚?” 霍兴彦一怔,脸上染上赞赏笑意,“难怪梓冉一定要你来陪伴承志,有你在,她才能放心,梓冉走后,我是第一次来到东宫,一非皇家贵裔,东宫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二也怕触景生情,今日豫王殿下召我进宫,我才能来看望承志,也看看梓冉一直挂在口中念在心中的小师妹!” 豫王殿下?聂臻想起那个目空一切的高傲男人,还有那如剑般幽寒的目光,心中就有些不快,淡淡道:“豫王殿下为何会住在宫中?” 霍兴彦见聂臻居然问起了豫王爷,目光带了点点探究,答非所问,“你见过豫王殿下了?” 聂臻想起那次令人恼人的会面,就不想多谈,略一点头,“是啊,仅仅一面之缘而已!” 所幸霍兴彦并未寻根究底,解释道:“玉清殿是豫王爷以前寝殿,成年之后才搬离皇宫,他并不住在宫中,府邸是城西豫亲王府,皇上一向信任豫王爷,常命他入宫协理政事,所以豫王爷会常常出现在玉清殿!” 聂臻恍然,从那以后,君轻扬就没有来过东宫了,想来是豫王爷起了作用,从这个角度来说,聂臻还真感谢他,这兄弟两个,一个把轻浮发挥到极致,一个把傲慢发挥到极致,没一个招人喜欢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简直是一种折磨,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以见他们一面为荣?真是人各有志,有得必有失,如果只求荣华富贵,其他的东西也便都可以不在意了!   ☆、第十五章 玉叶海棠 这日,许久不见的君轻扬居然又神奇地出现在了东宫,熟络得就像在自己府中一样,径直到了聂臻的育花房,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聂臻正在为子麟调制草药,连头都没有抬,毫不客气,“你没长眼睛吗?” 育花房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馥郁芬芳,君轻扬对聂臻的冷淡一点也不生气,自来熟地东摸摸,西看看,这个嗅嗅,那个闻闻。 聂臻一想起那个豫王殿下,心底就有一种阻塞的沉闷,冷冷道:“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豫王殿下没有和你说过吗?” 君轻扬一脸茫然,“说什么?” 聂臻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索性懒得理他,谁知他又靠了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等聂臻发火,他语气又带了点危险的蛊惑和幽怨,“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本王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你就不奇怪本王去哪儿了吗?” 聂臻正在想自己的事情,随口道:“去哪儿了?” 谁知,君轻扬听到这话竟然有了意外的欣喜,变戏法地从广袖中拿出一只鬓影钗光,顶端有四蝶纷飞,下垂珠玉串饰的金步摇,镶着精琢玉片花饰,娉婷生姿,极为精致,一看就知道是上等佳品,“我出去游玩了一番,特地给你带了礼物!”语气又微微加重,“世间独一无二的礼物,世间只此一件!” 他说完,自作主张地将其插到聂臻的头发上,很是欣赏自己的杰作,连连感叹,“云鬓花颜金步摇,真是绝配!” 聂臻明知君轻扬用意何在,却不接话,犯不着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更没有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教太子读书,怎么会不知道这句诗下面的那句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见聂臻不接茬,面无表情,君轻扬有些失望,气氛明明已经被他调控得很好了,而且聂臻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像以前对他不理不睬的,要是换了别的女人,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投怀送抱了,这个聂臻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聂臻冷冷一笑,将头上名贵的金步摇拔了下来,信手一扬,直接扔了出去,无视他黑沉的脸色,“这东西你送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君轻扬扬眉一笑,也不泄气,很快又有了新的花招,“不喜欢就不要了,也没关系,不过浴兰节就要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宫外观看民间盛况如何?” 见聂臻眼眸依然没有波动,君轻扬提高了声音,“你现在的日子和尼姑庵的道姑又有什么分别?宫里只有心如死灰的女人才会心甘情愿地过这种死寂的生活,本王就奇怪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没有一点活力呢?你不趁年轻的时候好好享受享受,以后人老珠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人生过成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浴兰节?聂臻润泽朱唇微微上扬,她并非不动心,她并非没有热情,只不过不对君轻扬而已,和君轻扬一起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是被豫王殿下知道了,就活生生坐实了勾.引小王爷的罪名,这种罪名聂臻无论如何也不想担当,哪里想和这样一个男人扯上关系?这一次怕就不止是警告了,恐怕还想要她的命吧。 君轻扬见聂臻沉默不语,也很有耐心,继续在育花房里游荡,忽然被一株奇怪的花草吸引了注意力。 叶茎像一根飘带一样柔而韧,中心是翡翠般的淡绿色,婀娜多姿,此刻正欢快地沐浴着和熙的阳光,还散发着一阵阵悠悠的清香,最令君轻扬感兴趣的是一共只有七片叶子,而且颜色不是常见花草的那种翠绿色,而是和羊脂玉一样的白色,温润柔和,在太阳底下一照,像是一块块上好的叶形羊脂玉,细致的纹路,细腻的质感,这种色泽,这种天然,比最好的名家打造出来的玉佩还要巧夺天工,君轻扬大感奇怪,天下什么奇花异草他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 君轻扬忍不住想伸手去碰,却猝然被聂臻呵斥住了,“你干什么?住手!” 君轻扬一惊,缩回了手,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盆花吗?至于大惊小怪吗?” 聂臻不想说过多玉叶海棠的事,下了逐客令,“你已经来的够久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要这么急着轰本王走嘛!”君轻扬不但不走,反而悠然自若,一直盯着玉叶海棠,“这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聂臻不动声色反问道:“天下之大,花草种类繁多,每一种你都见过吗?” 君轻扬围着玉叶海棠转来转去,口中啧啧出声,忽提议道:“不如把这盆送给本王如何?” 见聂臻面露不悦,他哈哈一笑,“当然了,本王不会让你吃亏的,绝不白拿你的,我王府里的花草随你挑,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怎么样,够意思吧?” 聂臻似笑非笑道:“花草是有灵性的,最认主人,你确定你养得活?” 君轻扬大手一挥,“怕什么?全京城最好的花匠本王都可以找来,养一盆花自然不在话下!” 聂臻闻言,忽然朝他妩媚一笑,看得君轻扬呆了一呆,可心神还没有摇荡起来,就听到了聂臻声音的温度急转直下,“小王爷慢走!” 君轻扬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阵急剧的掌风推了出去,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一会之后,思桐进来,面有忧色,“小王爷看见玉叶海棠了?” 聂臻点点头,并未抬眸,玉叶海棠在沐浴阳光的时候,正好被这家伙看见了! “那他会不会说出去?” 聂臻沉吟道:“看他的意思,只当做赏玩之物罢了,毕竟知道玉叶海棠的人本就不多,知道其功效的更是少之又少,小王爷平日见识奇珍异宝无数,希望过两天被其他新鲜的东西吸引住了,自然而然地忘了玉叶海棠,虽说这样想有些自欺欺人,可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直接和他说要他替我保密吧,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引起他的强烈关注?” 思桐深以为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玉叶海棠如此珍贵,奴婢担心万一风声传了出去,到了后宫那儿,保不准有人会生了心思!” 聂臻沉思了片刻,道:“你传令下去,为保太子安宁,以后除了皇上,不管谁来东宫,都要通报,侍卫内侍之中如有阳奉阴违者,宫规处置,决不轻饶!” 思桐立即会意,“奴婢明白!” “还有,玉叶海棠的事不要让明珠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珠性情急躁,心直口快,未必藏得住秘密,必须未雨绸缪!   ☆、第十六章 英雄救美 君轻扬心不在焉地品着梅花酒,心情十分烦躁,去往东宫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过了这么久了,和聂臻的关系几乎还在原地踏步。 聂臻身上长的不是柔软可爱的刺,而是坚硬锐利的刺,丝毫不顾尊卑,不止一次对他毫不留情的动手,照这个进度下去,要猴年马月才能一亲芳泽? 其实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行,可身为小王爷,要一个女人还需要用强?要是传了出去,他君轻扬这一辈子的英名就毁尽了,从此以后沦为兄弟间的笑柄,哪里还有脸见人? 他堂堂小王爷,要尊贵有尊贵,要相貌有相貌,要风情有风情,别的女人一见他就欢呼雀跃,眉目含羞,眼染媚意,现在如此屈尊降贵地亲近一个女人,费尽了心思,她却如数九寒天的雪,一直无动于衷,跟没有心一样! 这次远游回来,怎么感觉聂臻更漂亮了,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不喜欢和死鱼一样毫无情调的女人,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东宫,在外面远游的时候也常常想起聂臻,他压下烦乱的心绪,一定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才让他心猿意马! 千挑万选,才给她选到了一件稀世罕见之物作为礼物,谁知道还是不能打动美人心,君轻扬一向自诩了解女人,可是此刻却恨不得掏出聂臻的心,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妾身参见王爷!”一名红衣妩媚的女子步履盈盈地走了进来,声音娇脆欲滴,是他的爱妾芳菲,粉面含春。 君轻扬伸手揽过芳菲,“你来的正好,陪本王喝杯酒!” 芳菲抿唇一笑,娇嗔道:“王爷今日魂不守舍,莫不是又看中哪家妹妹了?” 君轻扬大手捏着芳菲娇嫩的脸蛋,但笑不语,忽然心念闪动,“果然还是你最懂本王的心,真不枉疼爱你一场,不瞒你说,本王的确遇到了一点麻烦,如果你帮本王得偿所愿,一定会重重有赏!” 芳菲眼眸倏然一亮,惊喜道:“真的?” 君轻扬笑道:“那是当然,本王怎么舍得骗你?” 芳菲脸颊红晕,兴趣盎然,“到底是什么事让王爷为难?” “本王最近看中一名女子,多番亲近,可她对本王总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让本王十分苦恼!” 芳菲眼中的火苗瞬间熄灭,不阴不阳道:“妾身还道是什么事呢?原来王爷喜新厌旧,嫌弃妾身了!” 君轻扬太了解府中女人的心思了,只用三言两语就把芳菲哄得破涕为笑,芳菲幽幽一叹,艳羡道:“不知是哪家妹妹这么有福气,得王爷这么念念不忘?” 君轻扬想起聂臻平静无波的眼神,心底有些发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敷衍道:“她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快帮本王想想办法,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芳菲心中又酸又涩,如葱般的手指在君轻扬身上摩挲,不屑道:“王爷难道不知道,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会珍惜?就如同妾身这样,红颜未老恩先断,只有一直得不到,你才会一直想着她,依妾身看,这位妹妹真是聪明,王爷怕是着了她的道了!” 君轻扬眼中尽是笑意,轻佻地挑起芳菲的下巴,“是吗?” 芳菲略一思索,肯定道:“那当然,王爷是人中龙凤,她不过是拿些架子罢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芳菲见王爷有些不信,妒意上袭,口无遮拦,“王爷难道没有听说,那满春园的头牌,都是千金难买一笑?可越是这样,慕名前往的男人越是络绎不绝,这其实是同一个道理!” 芳菲仗着王爷爱怜自己,也有些清楚王爷的性情,王爷不喜欢无趣的女人,喜欢艳光四射神采飞扬的女人,所以在王爷面前一向妙语连珠,莺歌燕舞,颇得王爷欢心,明日的浴兰节王爷最可能带她同去,正在得意之际,却见王爷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嫉妒在心,等发觉王爷脸色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匆忙噤声,“妾身失言,王爷恕罪!” 君轻扬似笑非笑道:“本王舍不得怪你,但你最好能给本王献上一个锦囊妙计,不然的话,本王可真要不高兴了!”将聂臻不染纤尘的冰雪少女之姿,比作有无数入幕之宾的满春园头牌,自然让他不高兴! 这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语让芳菲的心瞬间一沉,她出身不高,容貌也只是中上,却是王府目前最得势的侍妾,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敏慧,极善于揣测小王爷的心意,眼见形势不利,脑海如电光闪过,扑哧一笑,“王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有何难?” “此话怎讲?”君轻扬挑高了眉毛,确实很感兴趣! 芳菲笑得甜美,“只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这位妹妹还不感动得热泪盈眶以身相许?王爷自然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 第二日,君轻扬派王府总管拿他的令牌去东宫接聂太傅。 总管奉命前去之后,他在府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不知道这一次聂臻会不会拒绝他,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英雄救美也得让她出宫才行啊! 好不容易等到总管回来了,却是孑然一人,君轻扬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人呢?” 总管见王爷脸色不善,忙道:“回王爷,奴才去的时候,聂太傅已经不在东宫了!” 君轻扬一时没反应过来,急道:“不在东宫是什么意思?” 总管小心翼翼道:“东宫侍卫长说聂太傅已经出去了!” 啊?君轻扬十分惊讶,“去哪儿了?你确定他没有骗你?” 总管肯定地摇摇头,“请王爷明察,那东宫侍卫长刚好是奴才同乡,平日也有些交情,他断然不会欺骗奴才,据他所说,一个时辰之前,聂太傅带着明珠姑娘出宫了!”说完,偷偷抬眸观察了一下王爷脸色,咬牙说出了下面的话,“听说是要去…要去民间看浴兰盛会!”   ☆、第十七章 以叶为刃 事实证明,君轻扬并没有夸大其词,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况,民众组织的赛龙舟精彩异常,还有各种精致小吃,令人目不暇给! 明珠好奇问道:“姑娘,为什么要叫做浴兰节?” 聂臻微笑,“端午时值仲夏,是皮肤病多发时节,人以兰草汤沐浴去污为俗,汉代《大戴礼》云:“午日以兰汤沐浴”,所以又称“浴兰节”!” 原来是这样,明珠一边点头,一边享受美食,民间小吃有民间小吃的特色,宫中美食虽然华丽,可有的时候就少了那种地道的口味,难得一次出来,当然要一饱口福! 聂臻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拥挤,像海里奔腾的浪花般川流不息,放眼望去,黑压压看不到边际,“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人少的那边走走!” 明珠匆忙点头,不由自主道:“真是好热闹啊,我都不想回去了!” 聂臻笑出声,“这种盛会也是一年才有一次,你喜欢的话可以玩到尽兴,我本来就没有打算马上回去!”她并非不喜欢热闹,只是不喜欢和君轻扬一起凑热闹。 两人行进了一段路,总算避开了人多的地方,遥看远方的喧闹也别有一番韵味,欢快的气息透过空气远远传来! 明珠忍不住抬眸看旁边的聂太傅,今天的太傅更像个活生生的女人,光华四射,摄人心魄,而不是平日的清冽如霜。 四周不时有人向聂太傅射过来倾慕惊艳的视线,她却仿佛都没有看到,目光只盯着远处的龙舟,嘴唇微微上翘,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俏皮可爱! “哪儿来这么水灵的两位妹妹啊?”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粗嗓门蓦然在明珠身后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身,看见有六七个彪形大汉,坦胸露背,脸上都有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容,明珠知道遇到流氓地痞了,暗暗叫苦,忙道:“姑娘,我们快走!” 为首的宽大身躯一横,就挡在了两人身前,言语轻薄,“急什么嘛?” 聂臻秀眉一蹙,冷冷道:“给我滚!” 为首之人狞笑道:“妹妹脾气真大,不过本大爷喜欢,不如陪大爷喝杯酒?喝完了就放你们走!” “你们敢?”明珠挡在聂臻的前面,杏眼圆瞪,小脸涨得通红,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你们敢乱来?”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附近方圆百里没有不认识本大爷的!”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戾气,让聂臻深深皱眉! 四周本来有想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人物,可一看到为首之人身边那几张凶神恶煞的嘴脸,就吓得战战兢兢地做了缩头乌龟! “看什么看?想找死是不是?还不快滚!”粗犷的嗓门震得人耳膜生疼。 本来想看热闹的旁人看这几位横行霸道的模样,骄纵蛮横,衣着华贵,指不定就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惹不起的小公子,还是明哲保身为妙,心中只暗叹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落入贼手了,一转眼的功夫,人都脚底生风,一溜烟跑光了,这不是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人物! 明珠心下焦急,她知道先皇后会剑术,聂太傅会武功,可对方五大三粗,人多势众,聂太傅一女子,未必是对手! 聂臻不想多生事端,眼眸如霜,“再不让开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和身后几个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本大爷还真是好奇这样娇滴滴的妹妹到底要怎样不客气?” 说完就开始动手动脚,就在他的爪子要伸到明珠身上的时候,聂臻神色一怒,一片翠绿色的树叶疾驰而去,正中他的手腕,顿时鲜血流淌,痛得他大叫一声! 其他人见情况有变,纷纷勒起袖子,拔出兵刃,敏捷地朝聂臻扑了过来,怒吼道:“好狠的丫头!” 聂臻本来没把几个强抢民女的街头恶霸放在眼里,可是一交手,才知道低估他们了,个个都是练家子,训练有素,并非自学成才的二路货! 天气开始炎热,明珠帮不上忙,急得满头大汗,脱口而出,“太傅小心!” 明珠出口之后暗暗后悔,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和几个恶霸打斗的聂臻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正在心焦之时,一道剑气正中她的小腿,蓦然一阵尖锐的刺痛,明珠忍不住惊叫出声! 聂臻听到声音,手心一紧,片片绿光攸然射出,瞬间响起阵阵惨叫,恶霸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面露惊异之色,正中间只有聂臻清新飘逸的裙裾飞扬,如织如练! 聂臻快步来到明珠身边,小心地扶起她,“你怎么样?” 明珠忍痛摇摇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狂乱,紧接着就是一声大吼,“小王爷在此,什么人敢在此闹事?” 聂臻抬头,居然看见君轻扬,逆着阳光,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看到那双眼睛晶莹明亮,熠熠生光! 君轻扬立即翻身下马,迅驰两步,来到聂臻身边,关切道:“怎么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臻冷眼扫过躺在地上的恶霸们,君轻扬会意,顿时大怒,“你们这些混蛋,真是有眼无珠,见了本朝太傅,居然如此无礼!来啊,给本王拖下去,打断他们的狗腿!” 马上就有侍卫七手八脚地把刚才那些还耀武扬威的恶霸拖了下去,在小王爷面前,嚣张气势全无,只剩下拼命磕头求饶的份! 君轻扬不耐烦地一挥手,很快就全被带了下去,他看见今日的聂臻,清灵皎洁,妩媚动人,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好好的计划出了意外,他知道聂臻会武功,所以特地派了几个侍卫高手来执行任务,本来万无一失,只待聂臻被擒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他以救世主的姿态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人在孤苦无助的时候最容易接受别人的恩惠馈赠,一定可以打动她的芳心! 计划是完美,可实施起来就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了,他躲在远处观察,怎么也没想到几大高手居然都败在聂臻手下,他见势不妙,匆忙出现,倒不是担心他的几大高手没命了,而是担心来晚了,没有帮助聂臻的借口了! 聂臻粗粗检查了一下明珠的腿伤,发现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才稍稍放下心来,“没事,只是明珠受伤了!” 君轻扬深嫌这个奴婢多事,但此时却又觉得是个契机,毛遂自荐道:“明珠姑娘受伤,若是回宫医治,路途太远,恐耽误了伤情,再说受了伤,也不宜折腾,正好这里离王府不远,倒不如先去本王府中暂作休养,王府亦有上好的创伤药,如此一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明珠忙推辞道:“多谢小王爷好意,只是奴婢轻贱之躯,断然不能承受这样的恩泽,小王爷折煞奴婢了!” 聂臻沉吟道:“这样吧,我们先在附近找一家医馆,上药再说吧!” --- 君轻扬和聂臻等人走了没多久,就有另一行人出现了,为首的男子长身玉立,深沉俊美,广袖生风,身上流淌出高贵与傲然,身后跟着几名锦衣男子,两大侍卫,星辰,星魂,还有一个是易诺将军。 星辰拾起地上染血的绿油油树叶,眼中有一抹讶然而过,“以树叶为利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易诺不以为然,“有什么特别的吗?” 星辰微微一笑,“易大人有所不知,这只是普通的树叶,质地柔软,极易弯折破损,能将一片普通的树叶化为伤人的利器,若不是内力到了一定的修为,是断然不可能做到的!” 豫王爷看着君轻扬远去的方向,淡淡道:“轻扬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第十八章 破绽百出 到了医馆,立即有大夫过来,一见最前面的君轻扬,衣着名贵,纹饰镶金,眉目上挑,气质高贵,就知道身份必定非同一般,忙殷勤道:“这位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君轻扬瞪了他一眼,头轻轻往后一偏,大夫看见一位极其美丽的姑娘扶着另外一位姑娘,脸色青白,表情痛苦,知道这才是病人,正准备询问病情,聂臻就开口了,“有劳你给我们开一些止血的药,还有一些创伤药!” 大夫愣了一下,旋即道:“好!” 聂臻扶着明珠到了内堂,掀开她的裤腿,看见洁白的肌肤上面血肉模糊,疼得她龇牙咧嘴,聂臻有心愧疚,原本想带她出宫散散心,可没想到到头来反倒连累了她,再想起君轻扬若无其事的脸,聂臻心头的怒意急速升腾! 君轻扬进来的时候,明珠已经敷好了药,他再次道:“明珠姑娘不宜强行行走,不如就近去本王府上休息片刻如何?” 明珠偷偷地拉聂臻的衣袖,轻轻摇头,眼神哀求,表示不愿意去! 聂臻见状,不理会君轻扬,对明珠道:“好吧,你且忍一忍,我现在就送你回宫去!” 明珠放下心来,在聂臻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刚走出医馆没多久,血就又沁了出来,聂臻面呈忧色,正在想办法之际,明珠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眼前一亮,欣悦道:“大公子!” 霍兴彦今天也是来看盛况的,想不到居然遇到了聂臻,十分意外,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明珠面无血色,嘴唇发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聂臻不想多说,只道:“人太多,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明珠现在不宜行走!” 霍兴彦看着明珠的脸色,凝视聂臻片刻,温声道:“明珠是我府里出来的人,刚好霍府就在前面不远,不如先去我府上养伤?” 明珠纤细的手指绞着衣带,犹疑地看着聂臻,“去霍府养伤多有不便,奴婢还是回宫吧!” 聂臻看着明珠因失血而黯淡的脸色,已经下了决心,“你既是霍府出来的,熟门熟路,回霍府养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就随大公子先去吧,等你的伤好了,我会派人来接你!”东宫虽然无主,可无主有无主的好处,没人在意你的行踪,也没人过问你的行踪,加上师姐给的出宫令牌,只要聂臻想,随时都可以出宫! 霍兴彦这才发现小王爷在聂臻后面,温润的面容染上一抹稍纵即逝的晦暗和担忧,“见过小王爷!” 聂臻道:“大公子还是赶快护送明珠去府上养伤吧!” 霍兴彦朝小王爷一点头,对聂臻柔和一笑,“那我先走了!” 君轻扬根本不在意明珠伤势如何,只要明珠不再是聂臻的拖累,霍兴彦带走了更好,当即笑道:“既然明珠姑娘并无大碍,你也不用担心了,今天难得出宫一趟,不尽兴而归,可真对不起自己!” 聂臻听到这样没心没肺的话,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恼意,很快就消失于无形,平静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小王爷谈谈!” 君轻扬虽然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还是本能地好奇,挥手屏退了其他人,“什么话?” 周围的喧嚣已经远去,已经不关自己的事情,聂臻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闹够了没有?” 君轻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聂臻见他还在装糊涂,冷冷道:“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吧?” 在心仪的美人面前,君轻扬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虽然心底发虚,表面上也得强撑,“何出此言?” 聂臻仿佛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平淡,“若真是寻常街头恶霸,断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练家子练到这个份上,却不求取功名,奔锦绣前程,心甘情愿做地痞无赖,既然要当游手好闲的无赖,又干吗要费这么大心思学得这么好的身手,实在让人生疑!” 君轻扬越发心惊,却依然硬着头皮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不过本王真不认识他们!” 聂臻并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别急,我会让你心服口服,你听着,他们当时对明珠虽然言语孟浪,在动作上却始终畏畏缩缩,不敢过于轻薄,在我面前,更是连手都不敢伸,若真是恶霸,哪会有这么彬彬有礼,只愿意占些口头便宜?除非他们一早就知道我和明珠的身份,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让我们害怕罢了,还有,你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巧到让人不怀疑都难,你原本是想等着他们把我抓了再来拯救我吧?”不等君轻扬开口,聂臻就道:“最后一点,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畏惧之情和习惯动作!” “什么动作?”君轻扬脱口而出! 聂臻取出袖中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他们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向你这位小王爷行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你府中侍卫吧?”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在聂臻眼中却是漏洞百出,听得君轻扬目瞪口呆,都是那个该死的芳菲,出什么锦囊妙计?不过到了这个程度,也没有必要抵赖了,爽快承认倒显得大度,当即笑道:“你果然聪明,让本王大开眼界,其实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们岂敢真的伤害太傅大人?”忽然想起什么,“你用树叶怎能伤人?这是什么功夫?” 聂臻想起明珠洁白的肌肤上的狰狞殷红,还有现在君轻扬云淡风轻的一句开玩笑而已,就抹杀得干干净净,不过聂臻也不会傻到去和君轻扬讲道理,一个奴婢,连性命都是不足挂齿的,更何况在他眼中无足轻重的一点外伤? 看着那双妩媚的桃花眼,聂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右手蓦然多了一片树叶,目光如刀,“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了,但如果你还有心思再演一出拙劣的戏码的话,我就用这片树叶在你脸上划上几刀,也好让你感受感受别人的痛苦!” 柔软如羽毛的绿叶轻轻掠过君轻扬晶莹如玉的脸颊,似美人在轻轻撩拨,微微的痒,可他是见识过着叶刃的威力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树叶,怎么转瞬间就锋利无比?脸色微微发白,“你要是敢伤本王贵体,就不怕连累你弟弟吗?” 聂臻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诡异一笑,“我敢做就有办法全身而退,小王爷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这是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醇声音,聂臻眼中怒意攸然而去,化作一片平静,今天真是热闹,比赛龙舟还热闹! 聂臻手一松,推开了君轻扬,并不转身,只淡淡道:“参见豫王殿下!” 君轻扬一见六皇兄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忙语速极快地转移话题,“是这样的,荆家公子一直仰慕聂太傅的学问,可因太傅长住东宫,苦于没有机会请教,想不到今日偶遇,想要亲自拜会,可又怕人微言轻,请不动太傅,所以拜托我出面,请太傅前往墨湘馆指教一二!” 豫王爷也不戳破君轻扬的谎言,一双凤眸,幽深如千年古井,唇角勾起,“是吗?荆飞鸿是大才子,聂太傅是我宁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太傅,两人切磋学问,想必精彩不断,本王也很有兴趣,一起去吧!”   ☆、第十九章 静水深流 聂臻何尝不知道,名为切磋实为比拼?对于荆飞鸿,她没什么印象,本来也不愿和这帮闲得无聊的人周旋,但这可恶的两兄弟,三言两句就决定了她接下来要什么,把她当成木头人一般随意差拨,尤其是君轻扬,为了转移话题,匆忙之间就敲定了一场以她为主角的战局,他说得如此顺口,几乎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他的急中生智,而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见聂臻既不表态也不动身,君轻扬以为聂臻不敢应战,半调侃半激将道:“太傅大人莫不是害怕了吧?” 聂臻敛起唇边笑意,黛眉轻挑,“既如此,我却之不恭!”别人都骑到头上来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冷眼旁观以为自己在使尽手段勾.引君轻扬的豫王殿下,他身形挺拔,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深浓的压迫感。 大概因为气场太过强烈,让周围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深处漫出阵阵怵意,本能地想逃,聂臻很不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不喜欢他看自己时候的不屑眸光,那里面似乎写着八个字,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 墨湘馆是荆老夫子开设的专门供京城文人才子以文会友的地方,声名远播,宁国才子皆以能踏入这个地方为荣,荆老夫子博古通今,德高望重,能成为他的学生,或者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墨竹飘香,清新雅致,和外面的人声沸腾完全是两个世界,君轻扬已经提前派人告知荆飞鸿,原本准备在温贵妃生辰上刁难聂臻的计划落空,好在机缘巧合,曾经准备的题目今日终于派上用场!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荆飞鸿已经等待在雅室,“参见豫王爷,小王爷,请上座!” 随后他对聂臻微微一点头,算是见过了,聂臻也不在意,原本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虽然东宫寥落,可太傅之职落到自己身上,总有人看不惯,当上太傅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些麻烦等着自己! 有小厮奉上香茗,满室芬芳,无人开口,一时间有一种难言的沉寂,因为有豫王殿下在,原本轻松的比试多了几分异样的沉重,不过影响不到君轻扬,他朝聂臻挑衅一笑,“开始吧!” 荆飞鸿其实并不想为难一个女人,因为他大才子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无意中看到坐在对面的聂臻,凝眉不语,眼神飘忽,淡若云烟,眼睛并没有看他,神情也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局促,这不由得让荆飞鸿心生不悦,他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宁国最有名的儒士,本人又精通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如何能被一个女人轻慢?更何况,还有豫王殿下在一旁观战? 面对小王爷满怀期待的眼神,荆飞鸿理了理衣袍,心里盘算怎么既能轻松赢了聂臻,又不至于太过驳了霍家的面子,毕竟聂臻之所以当上太傅,是由于霍皇后临死之前的力荐,这也是荆飞鸿耿耿于怀的原因,霍家和荆家交情一向不错,太傅却不推荐荆家人,而推荐一个从天而降的外来女子,其实荆家也不是真的在意做不做太傅,而是霍家这样做,置荆家于什么境地? 虽说荆家对霍家不满,可霍家毕竟是名门望族,根基深厚,霍家长子霍兴彦为人稳重,年轻有为,荆飞鸿想了许久,才确定怎样才能把握好这个度,连想都没有想眼前明艳如春的女子会在才学上胜过他,这个他极有自信! 主意已定,荆飞鸿道:“我一直仰慕太傅美名,有缘再次相见,惊喜交加,素来听闻太傅才高八斗,今日以文会友,实属难得,还请太傅不吝赐教!” 聂臻含笑不语,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淡淡的讥讽和蔑视,原本聂臻不想和荆飞鸿计较,毕竟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没那个必要,但不管荆飞鸿怎么彰显士子的恢弘风度,可心中所想还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淌出来,美名?是在暗示她不过是花瓶而已吗? 豫王爷淡定地坐在案前,优雅地执着白瓷杯,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剑拔弩张! 见聂臻不语,荆飞鸿和君轻扬对视了一眼,唇角牵出一抹笑意,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数日之前,我遇到一颇为艰涩的对子,苦思许久,始终难有佳句相对,不知太傅是否能指点迷津?” “荆公子太客气了,请!”聂臻终于开了口,眼眸抬起,看向荆飞鸿这个被君轻扬推出来作为先锋的人物! “雾锁山头山锁雾!” 聂臻笑了笑,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一开始就出回环诗,简直是摆明了要给她难堪,想也没想,淡淡道:“天连水尾水连天。” 荆飞鸿一愣,想不到聂臻这么快就对了上去,对仗工整,无懈可击,时间这么短,似乎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是题目出得太简单了吗? 荆飞鸿略一思索,又道:“青山不墨千秋画!” 话音刚落,聂臻淡雅的声音就响起,“流水无弦万古琴!” 接下来荆飞鸿连续出了好几个极难对的上联,可让他意外加震惊的是,聂臻还是几乎没用思考的时间,常常是他的题目刚说完,聂臻的答案就出来了,这难免让他的面子上挂不住! 随着战局的进程,君轻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豫王爷倒是始终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幽寒,似乎谁都没看,可在这样的人面前,谁也不会轻松随意! 有两位王爷坐镇,荆飞鸿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现在不是思考怎么把握度的问题,而怎样保证自己获胜,心下一横,拿出了杀手锏,“蜡烛峰,峰上生枫,蜂作巢,风吹枫叶闭蜂门!” 这一次,聂臻并没有和之前一样瞬间就说出了下联,而是有了短暂的沉默。 君轻扬和荆飞鸿两人凝重的脸色都放松了下来,前面的都是小儿科,这才是重头戏,原本荆飞鸿根本没有想到还会走到这一步,一个女子哪会这般才思敏捷? 聂臻将几人的目光收入眼底,不理会君轻扬得意洋洋的脸,看着荆飞鸿,缓缓开口:“桃花溪,溪面映夕,曦照水,汐涨夕落隐曦光!” 这句绝佳诗句从聂臻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荆飞鸿刹那间黯淡的脸,不知道多少人都对不出来,可在聂太傅这里,似乎根本就不是难事,父亲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才真是见识到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对联的交锋,可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明显吃力,原本信心满满地想给聂臻一个下马威,让外面的人知道,不是聂臻才学更胜一筹才被选为太傅的,而是仗着和皇后的关系才当上的,只要在比试中被打压至下风,就挽回了荆家的颜面! 豫王爷看着这一幕静水深流般不露声色的较量,淡淡一笑,荆飞鸿以为难住聂臻轻而易举,可聂臻的回击不动声色,漂亮自如,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已经完全占据上风! 君轻扬见事态发展不是自己期望的方向,哪里甘心?马上提议道:“飞鸿,这对来对去的,也不嫌乏味,我们可是好久没有对弈了,不如改为对弈如何?”他有自己的打算,聂臻虽然暂时领先,可飞鸿大才子的名头并不是大风刮来的,偶尔占了上风并不能说明她真的胜过飞鸿! 荆飞鸿正沉浸在对手深不可测的忧虑之中,一听说小王爷要对弈,再看聂臻波澜不惊的脸色,心下一沉,匆忙推辞,“小王爷,今日是浴兰盛会,难得闲暇,这墨湘馆虽然好,可终究过于清静了,不如改日再向太傅好好请教?” 君轻扬见荆飞鸿推辞,剑眉一蹙,“你说的是哪里话?机会难得,你可知道下次见到太傅是什么时候?”说完,还向荆飞鸿眨了眨眼睛,传达了他的意思,一定要聂臻示弱认输! 荆飞鸿无奈,求救地看了一旁的豫王爷,谁知豫王爷并没有看他,只是事不关己一般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做足了一个看戏人的高姿态! 外面晴空万里,浮云朵朵,荆飞鸿的心却如阴霾天一样沉,他不是不想挽回面子,可对面的这个女子,一眼见不到底,万一又输呢?他不敢再想,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险了,要切磋也是私下切磋,绝不能在豫王爷面前! 荆飞鸿眼中的迟疑之色落到聂臻眼中,聂臻心下一叹,不是没见识过君轻扬的跋扈和蛮横,盈然起身,“荆公子不愧为远近闻名的才子,今日得见,深感佩服,公子说的对,大好时日,确实没有必要呆在这里,失陪!”说完,头也不回,衣袂蹁跹,步伐轻盈,转瞬之间就离开了众人复杂各异的视线!   ☆、第二十章 功败垂成 聂臻前脚出去,君轻扬就在豫王爷深湛的目光中追了出去,直呼其名,“聂臻!” 聂臻本不想停下脚步,可君轻扬快步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玩味笑道:“别急着走嘛!” 视线锁定眼前的男子,目光如同日月,紫冠如同星罗,得天独厚的出身,比任何人都潇洒自如,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真是陌上谁家少年,占尽风.流,难怪会有这样的自信,聂臻怡然一笑,“你还想怎么样?” 面对聂臻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君轻扬的脸色忽然凝重了些许,此时的聂臻亭亭玉立如一支淡雅的荷花,再想起刚才和飞鸿切磋时候的淡然沉静,他心底有些异样,不由得握了握手心,忽然想好好和她说说话! 他府中不说千奇百艳,却也繁花妖娆,他一向自认是怜香惜玉之人,对聂臻这样难得姝色有一种天然的爱护之情,可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每一次和她的相遇,都谈不上愉快。 此时,再说聂臻在欲擒故纵,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自己,君轻扬深吸一口气,一改之前的轻浮散漫,有了几分难得的柔和温情,“你听我说,我是真的觉得你很特别,所以才愿意为你花费诸多心思,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希望可以帮到你,希望你可以接受,其实连我这个不问政事的人都知道,皇兄不喜欢太子,东宫衰败只是迟早的事,宫中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的眼睛,霍家虽是望族,可鞭长莫及,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又不是皇兄后妃,只怕对现在东宫缺衣少食的情势也无能无力吧!”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入宫时日还浅,自然不知道一个没有靠山没有根基的女人在宫中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有刹那的感动瞬间萦绕于心,聂臻怔了一怔,他真挚的言语化解了她心中的寒冰,不管他是怎样的人,这番话却说得无懈可击,有了淡淡温情,和平日的傲慢跋扈全然不同! 聂臻正想对他微笑以示谢意,一个红衣绿鬓的娇俏身影出现了,声音翩翩,“妾身参见王爷!” 君轻扬看到了聂臻眼中的笑意,眉目还未舒展开来,芳菲居然来了,脸色骤然一沉,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芳菲见王爷正和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站在一起,本能地猜到一定就是王爷口中说的那位求之不得的妹妹,忙敛去眼中妒意,化作一片丽景春意,笑容漾漾,“王爷,你忘了,你答应过妾身今日要带妾身出府游玩,可妾身左等右等,也不见王爷的身影,心中十分焦急,又正好听下人说王爷在墨湘馆,妾身放心不下,所以就冒然前来,还请王爷恕罪!” 君轻扬霍然变色,“本王没有回府,自是有要事缠身,你在府中等着就是了,难道本王的行踪还要一一禀告你才行?”这个不知死活的芳菲实在可恶,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来干什么? 芳菲急急赶来,也很想知道自己献上的锦囊妙计成了没有,一看到王爷和一位女子在一起相谈甚欢,以为事情已经成了,顾不得妒忌,便想一同游玩,平分秋色,谁知事情和她想象得根本不一样,导致做了错误的判断,得到了王爷的厉声呵斥! 看到芳菲脸上的委屈和失意,聂臻心下一叹,听闻君轻扬并未娶妃,看这穿戴,应该是个妾室,虽无十分姿色,却也娇俏可人,从她在君轻扬面前说话的姿态来看,平日也应该是颇得他喜爱的,可转瞬之间就能横眉冷对,全然不念及平日情分,不过是怨她出现的时机不对,坏了他的好事。 聂臻不由得暗笑自己,太容易被感动了,也大概是许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般体贴的话了,心中不由自主涌起了久违的暖意,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如果自己如君轻扬所愿,今日的芳菲,不就是明天的自己吗?君轻扬刚才对自己的推心置腹是有条件的,不是无缘无故不求回报地对你好! 芳菲看着王爷不悦的脸色,本想撒娇,可又不敢,再说还有聂臻在一旁,她神色讪讪,眼眸含泪,神情娇怯,极是楚楚动人! 见芳菲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聂臻也不想留下来,转身道:“告辞!” 君轻扬急了,当即怒斥芳菲,“还不回府呆着去?” 芳菲自入王府以来,还从没有见过终日和颜悦色的王爷发这么大的火,立即心底生惧,不敢再吃醋,也不敢再邀功,怨毒地看了聂臻一眼,对君轻扬一福身,不甘愿道:“妾身告退!” 芳菲走了,聂臻眉头紧皱道:“你可真无情,到底是你的妾室!” “她样样都不及你,如何能跟你比?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唯有对你,我才是真心的,满目繁花不及一支妖娆…” 聂臻了然一笑,打断了他的真情表白,“好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希望你明白,以后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君轻扬刚刚明明看到聂臻眼中的柔意了,更添了几分底气,朗朗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你的心是铁做的!” 看着他笃定的笑容,聂臻忽然为他悲哀,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无需多言,悠然转身,“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可君轻扬追了上来,“你把话说清楚!” 聂臻看着他的眼睛,徐徐道:“东宫虽然日渐荒凉,可还没有沦落到三餐不继的地步,承志到底是皇上的儿子,名义上的太子,血浓于水,我相信总有一天皇上会记起他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君轻扬忽然重重捏住聂臻的手腕,目光深深,透出浓浓不悦,“如果我执意如此呢?” 遥远的天边已经出现了橘红色的光晕,自己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聂臻淡淡烟眉紧紧蹙起,刺伤明珠的没心没肺,威逼荆飞鸿的仗势欺人,还有待侍妾的凉薄之情,一幕一幕重现眼前,聂臻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眼眸如冰如霜,“你眼中只有你自己,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别人,你一向高高在上,在你看来,女人都贪图你的富贵与权势,所以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女人都会为你的垂青而欢呼雀跃,我能得你眷顾这么久,的确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并不高兴,因为这反而是我的负担,你若能还我一片清净,我感激不尽!” 一席话说的君轻扬脸色黑沉,眼中有了冷冽怒色,咬牙切齿道:“你莫不是仗着本王看上你了,所以如此放肆?” 真是自大得像只自恋的孔雀,聂臻扬起脸,坦然对上他,“王爷说错了,我从未想过仗着你一时的兴趣与怜爱去攫取些什么,还请王爷明察!” 一时有令人窒息的静默,君轻扬如同美玉的脸已然成了猪肝色,狠狠道:“一个小小的太傅居然对本王这样大不敬,本王真是太纵容太偏爱你,让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这样的寒意让聂臻心下一沉,君轻扬咄咄逼人,胡搅蛮缠,自己又何必一退再退?手中蓦然多了一片树叶,以几乎看不见的迅疾动作射出,划破了君轻扬吹弹可破的莹白肌肤,顿时响起一阵闷哼! 君轻扬脸上蓦然一阵尖利的刺痛,匆忙用手捂住脸,顿感滑腻腻的,一看满手是血,脸色大变,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直截了当的刀伤?不敢置信,“你…你…” 面对君轻扬的盛怒与指控,聂臻始终面容沉着,淡然道:“王爷不必大惊小怪,这只不过是个小小教训罢了,王爷不但伤了我身边的人,又屡次刁难于我,而且还打算一意孤行下去,你地位尊崇,我自然没有能力与你抗衡,但也并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伤了王爷贵体,虽然可以以行刺皇家贵胄之名名正言顺地处死我,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被逼到绝境之下?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恐怕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王爷对我并不了解,所以我奉劝王爷一句,闹开了对大家都不好,从此以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就此一笔勾销!”   ☆、第二十一章 屈尊降贵 “姐姐,你这样教训小王爷没事吧?”子麟听说姐姐的鲁莽之举之后,不免忧色重重,他也见过那小王爷,看似嬉皮笑脸,极好说话,可毕竟是天家之子,宗室亲王,在姐姐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肯善罢甘休? 聂臻知道子麟的忧心,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君轻扬此人外强中干,贪生怕死,不足为惧,况且他一向自诩倜傥如玉,又极爱面子,自然会明白,要是真把事情闹大了,丢脸的是他,而不是我,你放心吧,他不是傻子,知道应该怎么做,别想那么多了,忧心过重可对你身体不好!” “可豫王殿下他…”子麟始终不能放下心中担忧! 聂臻神色一僵,她的确不担心君轻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一想起豫王爷那双深不可测的幽寒眼眸,始终似笑非笑的神情,冷漠疏离的动作,还有他对君轻扬的维护,说完全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但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何况,聂臻也从来不后悔出手教训君轻扬这个轻狂之徒,莞尔一笑,“听说豫王殿下协助皇上处理政事,日理万机,哪有心思来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且我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教训君轻扬而已,又没要他的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豫王殿下要么不闻不问,要么低调处理,但是到现在都没来找我的麻烦,看来是选择前者了!”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子麟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不似以前总是苍白得让人心疼,他还准备说什么,就被聂臻转移了话题,“京城气候温润,天高云净,不似云中城终年寒冷,自从来了京城之后,玉叶海棠长势很好,看来不会枯萎了!” 子麟笑道:“还真是和我一样弱不禁风的花呢!” 两人正在说话间,思桐急匆匆来报,面色疑惑,“太傅,豫王殿下来了!” 又是那个男人?一见到他,聂臻周身都警惕了起来,想了一会,对子麟道:“如果是来找麻烦的,当天就来了,今天才来,想必是有什么别的事,有可能是承志的学业,你先进去吧!” “那我先走了,姐姐小心!”子麟往门外看了一眼,还是依言入了内室! --- 豫王爷进来的时候,看到聂臻坐在树下漠然不动,他信步前来,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形成一片暗影,刚好将聂臻笼罩其中。 聂臻并未起身,只言语淡淡,“聂臻参见殿下,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看到聂臻的眉头深锁,豫王爷淡淡一笑,“今天本王前来,是专程向你赔罪的!” 聂臻一震,旋即失笑,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今日突然放低姿态,态度诚恳郑重其事地和你道歉,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况且,君轻扬虽然为人讨厌,可说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傅,名头虽大,但并无实权,退一步讲,就算有实权,也没有任何资格让权倾朝野的豫王殿下屈尊降贵地和自己道歉,真是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用心可疑! 聂臻嘴角弯出揶揄的弧度,言语轻柔,“王爷何等尊贵之人?还是不要折煞我了!” 豫王爷眼眸微闪,姿态优雅,并不在意聂臻的态度,反道:“之前因为轻扬,本王一度以为你是攀附权贵的女人,所以对你多有误会!” 聂臻忍不住轻笑,“听闻王爷一向公正严明,铁面无私,今日一见,这才知是真的名不虚传,不但不偏袒自己的皇弟,反而袒护一个外人,王爷君子之风,果真令我佩服万分!” 这样明嘲暗讽的话语要是豫王爷听不出来那就不是他了,不过他并未动怒,只是剑眉轻舒,嘴唇微扬,语气染上一抹兄长的无奈:“太傅过誉,本王还不至于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浴兰节那日的事情,本王都看在眼里,轻扬确实闹得过分,让他受点教训也并非坏事,不然终日玩闹,成何体统?说到底还应该感谢你!” 因为弟弟子麟极为懂事明理,所以聂臻体会不到这种对待不成器的弟弟的束手无策,盈盈一笑,随口道:“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不知小王爷现在伤势如何了?” “你下手的力度应该很清楚才对,他自然没有大碍,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养上几天就好了!”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却又全是事实,聂臻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刺伤王爷万金之躯,不怪罪自己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破天荒地和自己道歉? “多谢王爷大人大量,聂臻感激不尽!”她并不想和这个同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语气蕴含送客之意,她不了解豫王爷,也不想了解他! 谁知,豫王殿下却仿佛没有听懂聂臻的意思,声音低醇而又悦耳,“不惜背上行刺皇室的滔天大罪,只为和一个男人划清楚河汉界,本王岂会不明白?如今看来,当真是误会你了!”   ☆、第二十二章 盛宴异况 温贵妃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乘处处百花盛开桃红柳绿,在潜云殿设宴款待几位妃嫔,想起许久没有见到太子,便命内侍去东宫请太子和聂太傅过来一同参宴! 这是聂臻第一次到潜云殿,金碧辉煌,气派庄严,又不失高雅华丽,殿内有黄色檀香木粉装饰,气郁馨芳,门窗镂花皆是珍奇楠木所制,据说楠木千年不腐,千年芬芳,温贵妃能住这样的地方,的确是荣极至极! 宴席设在潜云殿的水木庭,内有玉兰,海棠树,牡丹花,寓意玉堂富贵,景色如画,黛色岚光,水之澄碧,令人荡气抒怀! 一见太子到来,温贵妃在梅青的搀扶下缓慢起身,柔和笑道:“太子来了!” 太子谦和有礼,“儿臣参见温娘娘,各位娘娘!” 温贵妃脸上泛着母性的慈爱光泽,“在温娘娘这儿不必多礼,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聂臻和思桐依次见礼,今日同来的还有好几位着不同品阶服色的妃嫔,聂臻看过去,其中一位眉清目秀,温婉慈善,微笑恬然,温贵妃道:“太傅还没见过吧,这位是贤妃娘娘!”温贵妃有孕之后,贤妃行协理六宫之权! 聂臻屈身见礼,“贤妃娘娘有礼!” 还有一位年纪尚轻,明艳如花,皎洁如月,笑若银铃,见聂臻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温贵妃笑道:“到底是姐妹,果真有缘!” 聂臻移开了视线,不知道温贵妃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温贵妃艳丽脸色转瞬之间就有了一抹暮秋的悲伤,声音也低了许多,“这位是孝慈皇后的妹妹,霍婕妤,聂太傅也是孝慈皇后的妹妹,说起来,你和霍婕妤还是姐妹呢!” 霍家的人?聂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意外,师姐过世了,霍家又送人入宫了,师姐早已不得圣眷,幸好霍婕妤与师姐并不十分相像,虽没有师姐举手投足之间的大气和威严,但胜在明艳动人,鲜丽活泼,拥有晨曦朝霞般流光溢彩的亮丽青春! 霍婕妤似乎很喜欢聂臻,很快就拉着聂臻的手,上看下看,赞叹出声,“姐姐常提起你,我早就想一睹芳容了,以前心中还想,是不是姐姐太夸张了?今日见到太傅,才知道比起姐姐口中说的还要出色,我果真要自惭形秽了!” 聂臻微笑,“娘娘真是过誉了,我受之有愧!” 温贵妃和梅青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旋即了恢复亲切得体的笑容! 贤妃赞道:“霍家真是专出美人,孝慈皇后容颜倾城,聂太傅天生丽质,婕妤妹妹明艳如霞,叫人好生羡慕,你说这霍家是怎么养女儿的?怎么个个都跟画里的人一样?” 霍婕妤脸色绯红,笑语如珠,“贤妃姐姐又在取笑我了!”转身对聂臻道:“姐姐,你也不要叫我娘娘了,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雨音!” 雨音?霍雨音,听雨的声音,这意境如此唯美,想必取这名字的人也必定是有雅致格调之人,聂臻朝她淡笑,“多谢娘娘抬爱,只是不可乱了规矩!” 温贵妃宛然而笑,款款走下来,提议道:“众位姐姐妹妹,本宫已经让御膳房在准备糕点,现在时辰还早,这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总是一个人赏花也没什么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日大家就随本宫一起观赏吧!” “多谢贵妃娘娘!”一众姹紫嫣红皆附身下拜! 春意大好,气候温宜,众丽人语笑连连,温贵妃为人和蔼,不端架子,在潜云殿很容易放下拘谨,尽情感受花语的芬芳! 一刻钟之后,温贵妃脸上忽然有些微难受之色,一旁的贤妃见状忙道:“妹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温贵妃摆摆手,“不用,不碍事的,只是腹中孩儿闹腾,容易疲累!” 贤妃关切道:“如此好动,想必一定是皇子,妹妹有孕之身,可千万要注意身子,万不可劳累!”其他几名妃嫔也都纷纷附和,“贤妃姐姐说的是,娘娘可千万要当心!” 温贵妃轻轻颔首,“本宫明白,太医说了,胎相安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大家不要为了本宫扫了雅兴,随意赏花去吧,再过一会,御膳房的糕点就要送来了!” “是,贵妃娘娘!” 太子,聂臻,霍雨音,思桐还有几名侍女在一起,可惜太子对花花草草这类细腻柔软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早就心痒难耐,现在可以随意观赏,便立即如断线的风筝在花丛间追逐奔跑起来。 聂臻低声吩咐思桐,“太子年幼,玩心重,行事尚无分寸,你去小心跟着,要注意特别避开温贵妃!” 思桐会意,“是,奴婢遵命!” 霍雨音第一次见到聂臻,便一见如故,毫无距离感,聂臻这才知道,她刚刚进宫没多久,比自己还小三岁,难怪清澈的眼眸中偶而会透出隐隐稚气,能和太子打成一片,嬉笑玩闹! 花语蹁跹中,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惊叫,紧接着是慌乱惊恐的声音,“娘娘,娘娘…” 聂臻的心猛地一沉,立即先一步追了过去,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差点呆住,心头蓦然一紧,之前还好好的温贵妃此刻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脸白如纸,已经气若游丝,梅青吓得忧急莫辨,只高声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而太子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躯颤抖,不知所措,小小的孩子被吓坏了,聂臻顾不得许多,匆忙上前将太子抱在怀里! 贤妃等人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相对于其他妃嫔的惊慌失措,贤妃最先冷静下来,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青满脸悲愤,一把指向太子,声音尖利,“是太子,是太子撞了娘娘!” 太子满脸恐惧,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不知所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我…” 贤妃神色凝重,弯下身子,扶着温贵妃,“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快把贵妃娘娘抬进内殿,命太医速速前来!” 温贵妃痛苦的申银声绵绵不绝,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把温贵妃抬进内殿! 贤妃又吩咐道:“快去禀告皇上!”马上有内侍一溜烟地去了! 梅青入内殿的时候愤恨地看了一眼太子,恨不得把太子生吞活剥,聂臻的心沉了下去,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脚底生凉! 太医很快就来了,几名太医匆忙进入内殿,贤妃,霍雨音等人都在外面等着,惴惴不安! 一会功夫,梅青忽然从里面冲出来,猛然在贤妃娘娘面前跪下,“贤妃娘娘,是太子刚才撞了我们娘娘,还请贤妃娘娘为我们娘娘主持公道!” 贤妃厉声呵斥道:“事关重大,不可妄言,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梅青眼神悲愤,神色决绝,“娘娘还在救治当中,尚未醒来,奴婢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妄言,必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不止是奴婢,还有林美人和好些宫人都看见,都可以为我们娘娘作证!” 这毒誓发的立即让聂臻周身凉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太子瑟瑟发抖,不懂得争辩,贤妃想了一下,“这样吧,先把太子带到偏殿候着,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 霍雨音急得满脸涨红,额头出了细密汗珠,声音微颤,“姐姐,怎么会这样?” 聂臻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来了一位面色阴沉的内侍总管,声音冷硬,“太子殿下,请吧!” 太子还在刚在的惊险一幕中没有回过神来,小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小脸发白,眼神惊惧,在冰冷的偏殿跪着,聂臻和思桐陪在他身边。 空旷幽暗的偏殿似乎还可以听到温贵妃的惨叫声,思桐拼命磕头,恨不能将额头磕出了血,泪落如雨,“是奴婢没有追上殿下,导致殿下不小心撞上了温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 聂臻将思桐扶了起来,缓缓闭目,“不关你的事,不要说你跟着太子,就是我跟着,有些事恐怕也是避免不了的!” 思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声轻如雨丝般轻细而又锋芒微露,“太傅的意思是说…” 聂臻心里漫过冰冷的凉薄,半晌才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第二十三章 有负皇恩 潜云殿。 几名太医神色紧张,诚惶诚恐,皇上已经得知消息,闻讯而来,一把掀开粉红色幔帐,温贵妃还在昏睡,原本如凝脂的雪肤似失了水分般枯萎暗淡,梅青和其他侍女都在一旁嘤嘤泣泣,神情悲切! 皇上皱眉道:“贵妃身子如何?” 为首的一名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跪拜叩首,“启奏皇上,贵妃娘娘适才有滑胎之相,十分凶险,以至于惊悸昏厥,微臣等已经让娘娘服下安胎药,娘娘吉人天相,现已无大碍,但自此之后务必卧床静养,不可有丝毫差池,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贤妃急道。 太医咬了咬牙,“否则龙裔必定不保!” 皇上听说温贵妃身子无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疑道:“贵妃不是一向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有滑胎之相?” 温贵妃还未醒来,梅青忽然道:“皇上明鉴,今天娘娘说水木庭的花开得好,想邀请众位娘娘一同来赏花,触景生情,想起孝慈皇后,娘娘十分难过,便请太子殿下一起过来一叙,以免日后生疏,谁知太子竟然乘娘娘不防之下,故意把娘娘撞倒在地…” 皇上听到一半就勃然大怒,“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蛇蝎心肠,这个逆子现在哪里?” 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贤妃虽栗栗危惧,却仍不失镇定,“皇上请息怒,太子已经在偏殿跪等皇上责罚!” 皇上怒不可遏,拂袖前往,忽然,从帷帐里面传出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申银声,梅青立即面露惊喜之色,“娘娘醒了!” 皇上脚步一顿,大步转身,掀开帷幔,果然看见温贵妃睁开了眼睛,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流光溢彩的亮色,显得黯淡无光,面色苍白,莹润的朱唇也没了娇艳欲滴,而是发干发涩,声音微弱而急促,“皇上,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皇上一看温贵妃这般模样,忙柔声宽慰,“爱妃放心,孩子安然无恙!” 温贵妃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幽幽叹道:“还请皇上降罪,是臣妾太不小心了,差点伤了皇嗣,实是罪过!” 皇上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胆大妄为的逆子,朕这去重重责罚他,决不轻饶!” 温贵妃伸出虚弱的手臂阻拦,“皇上千万不要!” 皇上握住温贵妃冰凉的手,安慰道:“虽然这一次安然无恙,那下一次呢?爱妃且放宽心,朕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温贵妃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切切,“皇上且听臣妾一言,真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滑倒的,不关太子的事!” 皇上不悦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那个逆子隐瞒?” 温贵妃面色悲戚,凄凄恳恳,“不是臣妾要替太子欺瞒,而是臣妾和孝慈姐姐情同姐妹,说句犯上的话,臣妾对太子视如己出,太子也视臣妾为嫡亲姨母,一向亲厚有加,太子年幼,小孩子家玩闹总是没个准头的,怕是无心之举被说成有心了!” 梅青快人快语,不满道:“娘娘就是太过宅心仁厚,什么无心之举?奴婢分明看见太子是故意朝娘娘的肚子撞过来的…” “住口!”温贵妃厉声呵斥梅青,却因身子虚弱,连续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正欲开口,就被皇上打断了,“爱妃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转头看向贤妃,“贤妃怎么看这件事?” 贤妃略作思索,便道:“臣妾觉得贵妃娘娘言之有理,太子年幼,心思怕是不会这般恶毒吧?” 话音刚落,梅青就冷哼一声,“贤妃娘娘此言差矣,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奴婢一人说谎,难道林美人还有这么多人都在说谎?” 皇上怫然作色,探寻的目光投向一位身着翠绿色宫装的清秀妍丽女子。 林美人匆忙步出,“臣妾参见皇上!” “朕问你,太子冲撞贵妃娘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美人始终不敢抬头,“回皇上,臣妾看到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倒在地上了,所以臣妾不知!” 霍雨音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番话惊得她心惊肉跳,“从臣妾的视线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太子说过几句话!” “什么话?” 林美人的声音细若蚊嘤,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太子说很久没见到皇上,都快忘了皇上的模样了,若是以后温娘娘有了小皇弟,就更顾不上他了什么之类的,其他的…臣妾也没有听清楚!” 这话似是而非,却无疑坐实了太子的罪名,温贵妃虽然虚脱,却极力撑着身子,争辩道:“既然林美人自己也说没有听清楚太子在说什么,就不可在此捕风捉影,胡言乱语,不管是说了还是没说,童言无忌,孩子的话都当不得真的!” 林美人惶恐下拜,“娘娘恕罪,臣妾不敢!” 温贵妃还准备继续,被皇上阻止,“好了,爱妃不必多言,你安心养胎吧,这件事朕自有定断,这个逆子,真是让朕太失望了,亏得朕还准备近日得空去东宫看看他,现在看来不必了,如此失德,朕必定予以严惩!” 温贵妃恳求道:“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让臣妾把话说完,不然臣妾心中不安,哪里能安心养胎呢?”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好,你说吧!” 温贵妃无力叹道:“如果皇上执意认为太子是有意的,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是太子还不到七岁,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臣妾和太子情同母子,臣妾绝对相信此举必非太子本意,他本性一向纯善,质朴可爱,臣妾宁愿相信是有人教唆,可怜太子小小年纪被人蛊惑而不自知,他和臣妾一样,也是受害者!” 教唆?皇上神色一凛,忽然重重颔首,“爱妃言之有理,朕记得现任太傅是孝慈的义妹,孝慈说她深谙儒家伦理之道,若为太子之师,必定能教导太子宽厚仁德,好像叫…什么名字?朕记不太清了!” 贤妃忙道:“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朝廷泱泱百官,哪里能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回皇上,太傅闺名聂臻!” 话音一落,皇上立即冷声道:“太傅聂臻,身沐皇恩,却不思报效君恩,教授太子仁义之道,反而教唆太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举,实是深负圣意,罪无可恕,传朕旨意,即刻将聂臻交由大理寺严刑拷问,尽快定案,不必回朕了!” 此言一出,一时静极,无人敢说话,只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霍雨音脸色惨白如纸,正欲上前跪求,却被贤妃不动声色地牢牢拉住,只得作罢! 皇上神情有些不耐,微一思索,“至于太子,暂时禁足东宫!”   ☆、第二十四章 一石二鸟 一出潜云殿,霍雨音快走了几步,就觉脚步虚浮,惊悸未定,迫不及待,“娘娘,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 贤妃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霍婕妤,我知道你救聂太傅心切,可皇上心意已决,你这个时候去求情,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增加皇上的厌烦!” 一针见血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霍雨音的头上浇了下来,全身漫过阵阵凉意,她虽是婕妤,可尚未得到皇上临幸,更不要谈爱怜了,她又凭什么求皇上?又哪来的自信?想起那句“交由大理寺严刑拷问”,今天才见姐姐第一面,相谈甚欢,转瞬间就即将阴阳两隔,她急得直想哭,顿时手足无措! 贤妃看着霍雨音怔怔发呆的脸,压低了声音,“关心则乱,忧急之下难免会做出有失分寸的事情,我能理解,刚才拦着你是怕你冲动之下,不但救不了聂太傅,反倒因为有违圣意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看霍雨音紧紧咬唇,说不出话,贤妃步态婉约,拖着逶迤宫裙而过,越过霍雨音身边极快地说了一句话,“为今之势,你自然无计可施,也只有求助于你父兄,聂太傅方可能有一线生机!” 霍雨音一愣,看着贤妃盈盈远去的背影,脑中似有光电划过,喃喃自语,“多谢娘娘指点!” --- 聂臻几人等候在偏殿,一片死寂,终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同时抬头,却见不仅仅只有公公前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着正四品服色的官员,神情肃然,还有几个士兵! 看这阵势,聂臻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果然,圣旨一宣,思桐素来沉稳的脸蓦然变了色,由悔恨变作惊惧,太子禁足,聂太傅被押入,凶多吉少! 公公宣完旨,对那官员一笑,哑着嗓子道:“王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王大人轻轻点头,因为估计聂臻的身份,并没有命身后士兵粗暴地又拽又拉,反而有淡淡的客气,“聂太傅请吧!” 太子大惊失色,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要伤害小姨!” 思桐心急如焚,花容失色,这一去恐怕就回不来了,唯一平静的只有聂臻,反而问道:“敢问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王大人大概见聂臻这样清丽脱俗的少女马上也要进入大理寺受审,难得有了一丝悲悯之色,声音却不带半分感情,“贵妃娘娘一切平安!” “既然一切平安,为什么…?”思桐脱口而出,可说了一半自己又咽了回去,惊恐之余有了一丝庆幸,幸好是平安,如果真出了事,想必太子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可温贵妃的事,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看太傅如此平静,她忽然一惊,难道这一切都是针对太傅的? 聂臻站起身,没有争辩也没有惊恐,只淡淡道:“王大人,我有几句话想交代一下,不知能否准允?” 王大人略一迟疑,干脆一点头,“好吧!”进入了大理寺的人就没有回来的希望了,更何况是皇上亲自下旨?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有些许的怜悯并不为过! 聂臻摸了摸太子的头,柔声叮嘱道:“听思桐姐姐的话!”看思桐眼中泪光闪烁,朝她默然微笑,“替我照顾好子麟!” 思桐开始抽泣,重重保证,“太傅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子麟公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聂臻昂然转身,走了出去,偏殿阴暗的光影将纤雅影子拉得长长的,如同魅影,大理寺官员离开之后,一切恢复了沉寂! --- “娘娘,聂臻已经被关进大理寺大牢了!”梅青的声音有不加掩饰的欣喜! 温贵妃纵是睡了一觉,依然精神不振,神色疲惫,叹道:“若不是前日皇上来看本宫的时候,由本宫腹中胎儿想起太子,突然起了愧然之心,一时心血来潮,说隔日得空会去看看太子,本宫也不会这么辛苦地筹谋,拿自己腹中胎儿冒险!” 梅青露出冷厉的笑容,“皇上若果真见了太子,难免不会传太傅述职,娘娘如今有孕,不能伺候皇上,自然要未雨绸缪,谁也想不到我们此举的真正目标是聂臻,如今大功告成,皇上圣旨已下,落到大理寺那帮人手里,就是铁铮铮的男子汉也扛不了几天,更不要说聂臻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了,娘娘也大可宽心了!” 梅青一番宽慰的话让温贵妃秀眉舒展,嘴角含笑,“太医院那儿你都打点好了吧?” “放心吧,没人知道吴太医是娘娘娘家的远方亲戚,一脉相连,自然和娘娘一条心,奴婢已经交代过了,他自会去安排的!”孩子才是在宫中未来生活的保障,娘娘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岂会真正拿腹中孩子冒险?吴太医医术高明,是太医院首席太医,一向得皇上信任,所以派来给娘娘安胎,若非他在皇上面前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皇上也不会对太子这般震怒! 目前形势一片大好,梅青忽然想起以前监视东宫得到的那些消息,踌躇再三道:“小王爷似乎对聂臻颇有兴趣,若是聂臻因为教唆太子之事被处斩,小王爷会不会心生怜香惜玉之心,进而插足此事?” 温贵妃嗤笑一声,淡定地拂去指甲上的蔻丹,毫不担心,“小王爷最近不是都没去东宫了吗?男人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看小王爷喜欢的女人,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笑语如珠,妖娆多姿之人,最不喜欢读死书毫无灵气的女人,你也见过聂臻好几次了,虽然貌美,可对小王爷来说怕是无趣得很,说不定小王爷发现聂臻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已经将其抛诸脑后了,何必庸人自扰?” “是,娘娘英明!” 不过温贵妃神色并未完全纾解,声音沉了几分,“真正让本宫担心的是霍家的人!” 霍家?梅青的眉毛也跟着凝结了起来,“娘娘是说霍婕妤?” 温贵妃摇摇头,“区区一个霍婕妤算得了什么?何需本宫担心?但聂臻能坐上太傅之职,自然也是霍家的意愿,霍国公和霍兴彦这次怕是不会袖手旁观,让本宫称心如意!” “娘娘忧虑的是,霍家自然不愿意见到娘娘平安诞下皇子,将来危及太子地位,送霍婕妤入宫必然是来争圣眷的!” 温贵妃面露冷然笑容,“霍雨音现在宫中尚位卑言轻,本宫不担心她敢有什么动作,可霍家一向视本宫腹中胎儿为眼中钉,这一次本宫不但要除了聂臻,还要敲山震虎,通过这件事给霍家提个醒,让他们明白,不要打本宫和孩子的主意,否则本宫能轻松除掉一个聂臻,自然也能轻松除掉霍雨音,霍家的人都是聪明人,要想霍雨音平安无事,就最好安分守己!” “那万一霍家的人插手聂臻的事怎么办?娘娘务必要有万全之策!” “聂臻怂恿太子陷害本宫的罪名已经坐实,这次就算不死,也免不了要脱一层皮,最重要的是她已是戴罪之身,纵然日后皇上有意,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违,纳一个罪人入后宫!”说到此,温贵妃的声音忽然轻柔如旖旎春风,淡淡含笑,“皇上下旨要严刑拷问,本宫就顺着皇上的意思,你去打点一下,顺便给她脸上加点颜色,以免雪肤太过单调!” 梅青得意一笑,“奴婢遵命!” --- 冰冷凄清的大牢中,污秽脏乱,不时还可以听到犯人凄厉的呼喊,如同幽冥地府一般,呜呜咽咽,光线昏暗,分不清日夜,分不清时辰! 不是亲身到来,聂臻还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间地狱,关在这样的地方一段时间,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首先疯了! 让聂臻奇怪的是,她被关进来之后,不但没有严刑拷问,还享受了单独囚室的特殊优待,没有和那些半疯癫满身污秽的囚犯关在一起,狱卒对她的态度也算客气,没有大吼大叫,骂骂咧咧! 聂臻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枯草上,定定地看着眼前油灯如豆,仿佛鬼火,令人脚底生凉,没有一丝暖意!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在聂臻囚室面前停下,默然不语。 聂臻抬头,是一个全身墨色披风的人,头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长相,聂臻率先开口,“你是谁?”   ☆、第二十五章 将计就计 来人缓缓抬头,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映入聂臻的眼帘,在昏暗的松油灯下显得尤为俊美,见聂臻并不意外,反而神色淡淡,霍兴彦微有异色,“你似乎一早就料到我会来?” 聂臻靠在斑驳发黑的墙壁上,怡然而笑,“若不是要等大公子来,你以为我会傻傻地留在这幽冥地府活受罪?” 霍兴彦脸色微变,旋即就恢复了平静,声音苍凉得如同雨夜的风,一字一顿道:“你在怀疑我?” 聂臻勉强一笑,“不敢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黄瓦红墙里的是非曲直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我只知道,昨天我还好好地在湖光山色的陶然殿,还是太子之师,今天我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阴森恐怖的大理寺牢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阶下囚,这其中的因果缘由,大公子难道不是心如明镜?” 霍兴彦地盯着聂臻的眼睛,在沉默的叹息之后,眼中有了抹淡淡的清愁,“臻儿,你是梓冉的妹妹,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妹妹,我怎么会陷害你?” 聂臻想不到他会叫自己“臻儿”,眉头一皱,收敛了笑意,声音清淡,“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若温贵妃诞下皇子,承志的处境就堪忧了!” “我是说过这话,这也的确是事实,可我真没做过!”霍兴彦的声音有隐隐的激动和怨责。 “是吗?”聂臻冷冷一笑,“你是承志的舅父,他一向崇拜你,一向听你的话,只怕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而霍家也没有后顾之忧,因为皇上虽不喜欢承志,可毕竟是亲生父子,又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儿子,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有性命之虞,所谓的惩罚想必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何况他只有六岁,就算犯了滔天大罪,最终也会毫发无损,所有的罪责都会推到别人身上,谁都可以置身事外,除了我这个太傅!” 霍兴彦眼中隐有雪亮坚毅之色,“你是我妹妹,我断然不会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我毕竟不姓霍!”聂臻的声音很轻,却震得霍兴彦耳膜一痛。 见到聂臻眼中恼恨之色,霍兴彦无奈一叹,“皇上又不是到了垂暮之年,就算温贵妃没有了孩子,以后还会有别的妃嫔有,如果我要这么做,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聂臻的神色一直在冷淡和疏离之间徘徊,“以霍家的权势和地位,别的妃嫔就算诞下皇子,也对承志形成不了太大威胁,可温贵妃不同,她这么年轻就封了贵妃,贤妃年纪比她大多了,却只是个贤妃,足以见得温贵妃娘家的强大,远非一般人可比拟,若是她诞下皇子,这东宫之位将来到底是谁的还真说不定呢,你说对吧,大公子?” “可温贵妃的孩子现在还好好的!” “承志毕竟只是个孩子,再好的计划让他去实施,也未必一定奏效,更何况,温贵妃有了身孕,行事自然百般小心,万般谨慎,哪有那么容易得手?事情能成最好,就算成不了,自己也会安然无恙,因为自然有人做替罪羊,何乐而不为呢?” 霍兴彦默然无语,不知如何应对,聂臻嘴角噙着一抹悲凉笑意,美丽而凄艳,“你在算计,温贵妃就将计就计,谁道高一尺,谁魔高一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成了这次事件唯一要牺牲的人,这一次,你和温贵妃还真是殊途同归了!” 霍兴彦嘴唇紧抿,伸出手欲握住聂臻苍白纤细的玉手,可惜聂臻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他只得沉沉叹息一声,“臻儿,你相信我,我没有这样做!” 聂臻嘴角溢出揶揄的弧度,“大公子和一个将死之人还要撒什么谎呢?师姐,雨音都姓霍,都需要为家族命运埋没自己的情感,自己的青春,乃至性命,为了霍家的荣华富贵,牺牲我一个外姓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霍兴彦看着这个阴冷的囚室,心底一痛,眼底忽有怒色一闪而过! 聂臻侧过头去,不去看他,自嘲一笑,“说到底我似乎还应该谢谢你,让我在临死之前,没有遭受非人的折磨,希望这样可以让你心安理得!”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并不介意!”霍兴彦的声音忽然多了一分低沉和暗涩! 聂臻疲倦地摆摆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霍兴彦双肩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随后轻轻拍了一下手,立即有小厮送上一个食盒,他俯下,亲手端出,一盘一盘地放到聂臻面前,像闲话家常一样,充满了对一个妹妹的疼爱之情,“大理寺牢狱里没什么吃得下的,听明珠说你喜欢吃这些东西,我特意吩咐府里的厨子做的,来尝一尝可还喜欢?” 聂臻一动不动,冷冷道:“大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难道到了现在还想求一个心安吗?” 霍兴彦呼吸一窒,“臻儿…”,看着聂臻漠然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你放心,父亲和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聂臻不置可否,霍兴彦深深看聂臻一眼,“保重,我会再来看你的!” 霍兴彦走后,聂臻淡漠地看着眼前精美菜肴,无动于衷,香气扑鼻的食物引来了周围无数饥渴的眼睛,一双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中就像饥饿的狼群,这样精致的菜肴和牢里的猪食比起来,无疑有云泥之别,就连狱卒都被吸引过来,两眼放光! 几个狱卒高声道:“喂,你要是不吃,我们可拿去吃了!” 聂臻不语,当做默认,霍兴彦送来的东西再美味,再可口,她又怎么吃得下? 眨眼的功夫,霍兴彦精心准备的菜肴就被哄抢一空,香味随之远去,松油灯灭了,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在暗夜中,聂臻一直睁着眼睛,虽然身体极度困倦,可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亮,才进入了半清醒半昏沉状态! 虽是五月,可大牢里阴冷潮湿,总觉得冷,很难沉沉入睡,聂臻睡得极浅,稍有动静就被吵醒了,缓缓睁开眼睛,居然看到尊贵的豫王殿下正站在囚室外,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眉目隐含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身高贵之气与大牢的污秽肮脏格格不入,此时狱卒正点头哈腰地恭维,“王爷,您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把门打开!”豫王爷并未看他,目光一直盯着聂臻,声音不大,却蕴含无法抗拒的威严! “是,是,是!”立即响起一阵铁链哗啦的声音,牢门开了,豫王爷弯腰进入,来到聂臻的面前!   ☆、第二十六章 善意提醒 “你来干什么?”聂臻坐着没动,语气淡漠,今天如果来的是小王爷君轻扬,目的就显而易见,百分之百是来看她笑话的,幸灾乐祸一场,一雪划伤他脸之耻,可豫王爷这样的大人物绝对不会专程赶来只为冷嘲热讽一番,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和君轻扬就没有多大分别,这种小事何以劳得他这位高傲王爷大驾? “当然是来接你出去的!”豫王爷自然听得出聂臻话语中的不善,却置若罔闻,目光左右扫视了一番之后,眉心微皱! 这下轮到聂臻微微错愕,沉凝片刻道:“为什么是你?”这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不能是本王?”他淡淡反问道,眉宇间神采飘逸,星眸璀璨,龙章凤姿,高贵优雅,连聂臻都忍不住暗赞,傲慢归傲慢,却不能否认他的极为出色! 见聂臻无动于衷,他嘴角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揶揄道:“你要是真喜欢这里,大可常待着,住上一年半载也行,本王从不喜欢勉强他人!” 虽然第一次见面那样不愉快,自己后来又伤了他皇弟,可他不但不追究,反而屈尊降贵地和自己道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君子之风,这让聂臻对他怎么也冷脸不起来,活动了下已经有些发麻的腿脚,缓声开口,“王爷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他眼中有洞若观火的通透,声音浑厚温雅,“这是本王欠你的!” 欠我的?聂臻先是糊涂,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的到来使整个囚室的空间都变得狭小,变得紧仄,似乎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聂臻深吸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王爷位高权重,又是我的顶头上司,何必在意一个小小太傅的态度?再说,一个将死之人,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 见聂臻态度冷淡,他嘴角含着一丝兴味,“听说你进来之后一直都很平静,难道不想为自己辩解吗?” “王爷真是说笑了,辩解有用吗?从我昨天进来,听到的喊冤声就不绝于耳,可又有谁理会他们?不过是换来狱卒的残酷鞭笞罢了,其实他们若是知道进了这里,就等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所谓的申辩不过只是喊哑嗓子徒劳无功而已,不如和我一样,接受现实,平静等死,也能剩下些力气,到了阎罗殿,也好在阎王爷面前求情,这样下世投胎还可选户好人家!” 阴晦惨淡的囚室里,聂臻的声音清越动听,不像在说自己,倒似在说别人,宁静的眼眸不见一丝波动! 此话一毕,豫王爷好看的唇角弧度变大,呈现赞赏笑意,“你倒是看的很透,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方,最熬不过的是第一晚,一夕之间,突然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所有,活动只在方寸间,如坠梦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足以让人生不如死,黯然选择解脱,可你这么有自信,本王能不能理解成你笃定霍家绝不会丢下你不管,一定会救你出去,所以这样有恃无恐?” 霍家?聂臻的声音忽然带了点涩哑低沉,话是对豫王爷说的,可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指望别人!” 别人?他剑眉一扬,眸光重新变得深邃,忽然半调侃半认真道:“不指望霍家?莫不是打算越狱吧?” 聂臻无声而笑,和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说话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反问道:“难道我应该坐以待毙等着被砍头吗?” 他默默凝视聂臻片刻,忽然笑了,“本王必须要提醒你,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先不说这大理寺狱你能不能顺利出去,退一步讲,就算能出去,还有你弟弟呢?你能保证能把他安全地带出宫去?就算你武功盖世,位居天下第一,你们这辈子也只能在海捕文书的通缉下度过了,运气好的话可以东躲西臧一辈子,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没逃出京城,就落入天罗地网,被就地正法了,孰轻孰重,你想过吗?” 聂臻不置可否,一脸的若无其事,笑道:“王爷莫不是专程来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吧?” 他嘴角含着不明笑意,“也算是吧,本王劝你还是不要太天真了,难道以为朝廷养的全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 聂臻正色起来,“此话怎讲?” 他长出了一口气,声音穿透了囚室的紧涩沉闷,漫不经心道:“孝慈皇后秀外慧中,一貌倾城,不过这些并不是最特别的,因为宫里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她的特别之处在于她会剑术,虽说会些简单的防身之术的女人并不少,可在剑术上有如此造诣的并不多,孝慈皇后的剑术在宫中可是一绝,享誉远近,在女人堆里的确算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可…在男人堆里就算不得什么了!” 聂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女人但凡精通些武功就容易滋生盲目的自信,成为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在大理寺牢狱里也如入无人之境,可以畅通无阻,他在提醒自己不要狂妄自大,鲁莽行事! 聂臻相信他有这样的资本,上次用暗器试探自己的人明显不是他,可那种功底,那种劲道,确实是高手,应该是他身边的人,难怪有这样的底气,对自己的计划不以为然。 聂臻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手指上面多了一层墙灰,似不经意道:“多谢王爷提醒,可我教唆太子,戕害皇嗣,是何等大罪?王爷可以轻易地让我出去?” 他淡淡一笑,“宫中的伎俩你接触的还少,以后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如果你能一直活着的话!” “你相信我是无辜的?”聂臻忽然抬头看着他,这个宁国最尊崇的王爷,他的一句话胜过别人千言万语! 他眼眸幽深如两潭静流,一眼看不见底,“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子年幼,他若失德,太傅自然首当其冲,就算是最蠢笨之人,也断然不会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聂臻心底有一刹那的震动,果真是通透之人,事实如此简单,可有些人就是看不透,抑或是看得透,却装作看不透,毕竟一个小小太傅的命运又有谁会去关注? 没等聂臻彻底平静下来,他冷峻的脸上重新勾起一抹浅淡而温暖的笑意,“话虽如此,但在这宫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也从来不缺枉死的冤魂,经此一事,当长一智,以后你要小心温柔这个女人!”   ☆、第二十七章 细致的周到 聂臻眼眸微闪,温柔?如今深得圣眷又怀有龙裔的温贵妃的闺名,是他的皇嫂,可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他口中出来,没有敬意,没有忌讳,如同在说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人。 朝中和后宫的局势错综复杂,想要理清其中的脉络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温柔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她皆是温柔似水,恬静如月,的确人如其名,像极了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姐姐,但如此年轻就能位居贵妃,不可能是心思澄澈一眼见底的人物。 看着豫王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聂臻但笑不语,不需要他提醒,她也明白,她这一次差点见了阎王爷,是同时拜霍兴彦和温柔所赐,她需要小心的何止是温柔? 原本以为师姐的娘家会是自己忠实的依靠,因为她拜托自己保护的孩子是霍家未来的希望,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是一条绳上的人,可这依靠很快就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真是想不到那样温润清朗笑意宴宴的谦谦君子,也会在背后行此卑劣之举,毫不手软地将自己这个所谓的妹妹推上死亡之路! 到底谁是可信任的,谁又是必须要留心的?只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世事沧桑,人心易变,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可以走了吗?”豫王爷见聂臻眼中浮现氤氲迷茫,忽然出声提醒道。 “当然!”聂臻美丽的唇线扬起,抬起下颌,一夕未眠,又一直未曾进食,自然免不了精力不济,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单薄! 豫王爷见状,也不点破,只是慢慢笑开,“那我们走吧!” 长裙逶迤,步伐轻快,聂臻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遭受过大理寺的任何刑罚,这已经足以让其他犯人心生艳羡,而且还很快从大理寺坦坦荡荡地走了出去,顿时吸引了无数双嫉妒的眼睛,每一个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象征着生的渴望! 大理寺狱仿佛是人间和地狱的桥梁,那扇锈迹斑斑的沉重大门打开的时候,一束强烈的阳光蓦然射了过来,聂臻眼睛一阵阵刺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柔和的声音,“你在黑暗中呆久了,难免不适应,再慢慢睁开试试?” 他的声音很轻柔,聂臻将信将疑地睁开,居然没有了刺眼的阳光,反而有淡淡的阴影,待看清楚之后,才发现他竟然用宽大的云袖挡住了她眼前灼人烈日,温声道:“好一点了吗?” 他竟如此细心?聂臻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力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不自然地后退一步,低声道:“多谢!” 他眸瞳璀璨,熠熠生辉,半开玩笑道:“若真想谢本王,不如赏脸陪本王喝杯酒如何?” 聂臻一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在犹豫间,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淡淡魅惑,“据本王所知,但凡会武功的女人,就几乎没有不会喝酒的,你精于鉴茶,想必一定会品酒,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他说的诚恳而又合理,聂臻不是深闺长大的少女,并没有太多闺中女儿禁忌,不会没有胆量和一个男子对饮,可她现在牵挂子麟,无心其他,自己突然出事,子麟一定心急如焚,正欲推辞之际,还未开口,他就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含笑道:“放心吧,本王已经派人去往东宫告知他们你已经平安无事,让他们不用担心!” 他想的如此周到?不免让人心底生暖,聂臻脸色微有红晕,干脆一点头,“多谢王爷好意,还是那句话,既如此,我却之不恭!” 大理寺浓郁的阴暗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名贵的水墨蓝锦袍更显身材挺拔高颀,他长眉轻挑,脸上绽放浅浅笑意,化作潋滟春水,“请!” “臻儿!”两人才离开几步,一个略显讶然的声音倏忽从聂臻背后响起! 豫王爷和聂臻同时转身,却见霍兴彦立于面前,袍服洁白,一尘不染,优雅如画,可脸上犹带风霜之色,匆匆神色未除,应该是刚刚赶到的! 见聂臻和豫王爷在一起,霍兴彦眼中有抹深沉凝重一掠而过,转瞬间就消逝于无形,恢复了平静,身后有侍从提着精致食盒,恭敬立于身后,隐隐还可以嗅到扑鼻香气! 他的目光掠过聂臻身边高贵男子,神色微顿,“微臣参见王爷!” 豫王爷对因霍兴彦到来而遽然压低的气氛视而不见,淡淡一笑,“霍大公子不必多礼!” 霍兴彦垂下眼帘,顷刻之间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喜忧莫变,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感叹,“臻儿,你能出来就太好了!” 聂臻移开视线,声音淡然如水,“多谢大公子悉心关怀,我一切安好,先失陪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豫王爷对霍兴彦漫不经心地一颔首,“请便!” “恭送王爷!”霍兴彦怎么也想不到一晚辗转无眠,今天命人准备好聂臻爱吃的东西匆匆赶来,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久久无言,身后侍从阿童忍不住道:“公子爷,看样子聂姑娘还在生你的气,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不是你做的,是二公子做的?” 想起聂臻眼中冷色,霍兴彦默然良久才道:“反正都是霍家的人,一脉相承,对臻儿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说沁年也有他的立场,有他的理由,我身为大哥,理应有所担当!” “公子爷…”阿童急道。 霍兴彦抬手制止,看着眼前空地,忽然有些怅然若失,怎么也没有想到豫王爷竟会插手此事,这出乎整个霍家的意料之外! 可不管怎么说,只要臻儿平安无事就好,放眼整个宁国,能在皇上已经下旨严办的情况下,还能让臻儿毫无无损的也只有豫王爷一人了!   ☆、第二十八章 何错之有? 霍沁年,霍家二公子,气宇轩昂,英朗刚毅,那日在和熙的阳光下赏花,正悠然自得间,忽听到外面下人阻拦的惊惧声音,“大公子,容奴才去禀报一声…” 声音未落,大哥盛怒的面容已经出现在面前,眼眸中有犀利冷色! 霍沁年从圆凳上坐了起来,正色看着大哥,在他印象中,大哥一向是温文尔雅,平静无波的,似乎任何事都难以让他有情绪上的强烈波动,可此时竟然如此反常! 他心中有一抹不祥之感划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慢悠悠地浅啜清香名品。 下人从未见过这样动怒的大公子,怯怯道:“二公子,这…” “你退下!”霍沁年已经猜到了大半,虽然有稍纵即逝的心虚,可此时容不得自己退缩! 霍兴彦不复往日的淡然深沉,声严色厉,“沁年,你到底干了什么?” 霍沁年脸色不变,嘴角含着淡定笑意,“大哥如此盛怒而来,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请大哥明示!” 霍兴彦只觉口干舌燥,眉心紧蹙成一道深“川”,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音,“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傻事?” 霍沁年嗤笑一声,“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五月的天,可霍兴彦只觉得沁骨的凉,冷彻的目光似乎要看到霍沁年心底去,一字一顿道:“还在抵赖?你几日前进宫到底对承志说了什么?” 霍沁年恍然大悟,长出了一口气,漫不经心道:“原来大哥说的是这事,我还道是什么呢,我是承志的二舅父,也无非就是关心关心,闲话一些家常罢了,又能说什么?” 见他如此不以为然,霍兴彦手指寸寸发白,青筋隐约可见,竭力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严办,臻儿现在已经被抓进了大理寺狱?你应该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的地方!” 臻儿?霍沁年“咦”了一声,忽然诡异一笑,加重了语气,“臻儿?大哥几时同她这样熟悉了?” 霍兴彦一怔,顷刻之后,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沉静无波,淡淡道:“臻儿是梓冉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妹妹,不仅是我,你也一样,要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霍沁年很是意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大哥,冷笑道:“大哥如此博爱,我可做不到,聂臻她不是梓冉姐姐,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可能和姐姐同日而语!” 没等大哥说什么,霍沁年就一边品茶,一边自言自语道:“聂臻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我可是听说皇上以前属意荆老夫子做承志的老师,若不是姐姐恳求,再加上我霍家襄助,就凭聂臻能当上太傅,入住陶然殿,享世间繁华?” “沁年!”霍兴彦冷冷看他,“真是愚不可及,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梓冉,不是为了承志,你以为臻儿喜欢留在东宫那个是非之地?” 听到大哥的话,霍沁年的笑容愈加森冷,“你左一个“臻儿”,右一个“臻儿”,你才见她几面?就熟络到这个程度了?不要告诉我,你真把她当妹妹了?你有多了解她?她不就是云中城的人吗?那个地方终年积雪,苦寒无比,凋敝萧瑟,若不是贪恋帝京的繁华如春,她会来这里吗?不要以为她真那么高尚,那么无私,你我都很明白,她不过是依附霍家而生存,我们霍家富贵至极,每天有多少人想高攀我们而不得,她因为和姐姐的关系,可以享受到以前从来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这些都是我们霍家给予她的,能为霍家的兴盛贡献一份力量,甚至性命,是她的荣幸!” 霍兴彦看着弟弟,眼中有深深失望,心头漫过如冰凉意,“臻儿是无辜的!” 无辜?霍沁年冷笑一声,“真正无辜的人就不会入宫,你我生在名门,长在名门,比谁都明白,什么姐妹情谊能让她心甘情愿照顾承志,但凡人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利”字,这才是最能打动人的东西,她若真的无欲无求也就不会有今天了,这样说来,她也不冤!” 霍兴彦沉默,看大哥迟迟不语,霍沁年的笑容格外透彻,话锋忽然一转,变得轻快,“自从嫂嫂去世之后,这么多年你都不肯续弦,我还以为你对嫂嫂情深意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从此打算独身一辈子,所以对别的女人从来不上心,可如今你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聂臻如此关心,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心中没有任何想法!” 看大哥欲言又止,霍沁年抢先道:“虽然聂臻既无门第,又无勋爵,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挂着霍家义女的名声而已,但若大哥执意如此,爹娘也不会硬拦着你,这些年他们最希望的不就是有个人可以在你身边照顾你吗?若是知道你对聂臻动心了,他们开心都来不及,根本不会阻拦你!” 霍兴彦神色平和,脸色却微微泛白,“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把臻儿当做妹妹看待,和梓冉一样,并无差别!” “大哥何必急着否认?我是你弟弟,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岂能不了解你?这么多年除了嫂嫂和府中姐妹,你哪里还关心过别的女人?可现在对聂臻如此不同,叫人不想歪都难!” 霍兴彦面对沁年的调侃,面沉如水,“你既然认为我对臻儿有其他心思,为何又将她置于这万劫不复之境地?” 霍沁年胸有成竹一笑,“我虽然没见过聂臻,可听说她很漂亮,有人甚至说与艳名远播的姐姐不相上下,各有风韵,其实大哥你要是真看上她也没关系,只不是以你的身份地位是断然不可能娶她的,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妾室罢了,一个妾室和霍家的兴盛比起来,我相信大哥一定懂得如何抉择!” 看着弟弟眼中的冷酷之意,霍兴彦忽道:“一切以霍家兴盛为重,说得真好,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霍沁年身躯一颤,不自觉嘘出了一口气,自嘲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我的确有我的私心!” “说下去!” 面对大哥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霍沁年原本高亢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嗓音沉沉,“这么多年以来,外人只知霍家有大公子,却有几人知道还有二公子?不可否认,你是个好哥哥,可从小所有的光环,所有的赞美全部集于你一身,而我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有的时候会常常在想,既生瑜,何生亮?” 此言一出,两人都同时僵住,一片死寂的沉默之后,霍兴彦的话语少了些苛责,叹息道:“我是霍氏长子,肩负霍家未来的命脉,总想着多替你们这些弟弟妹妹承担一些,却想不到反倒成了你的负担!” 霍沁年闻言,唇边自嘲意味更浓,“大哥无需自责,若是个庶出的儿子,我也就认了,毕竟嫡庶有天壤之别,我还可以为自己的不出色寻找心安理得的借口,可我偏偏是霍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公子,每当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却几乎不提我的名字,从来都是说霍兴彦的弟弟,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你能体会那种被人彻底无视的心情吗?” 霍兴彦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看向霍沁年的眸光中隐有歉意! “我总觉得霍家有父亲和你还有姐姐就够了,我完全是个多余的人,有我没我都一样,连父亲都不看好我,每次见我都是一顿训斥,什么都要让我向你学,仿佛我就一无是处,完全是朽木不可雕,这些年,我完全被掩盖在你和姐姐的璀璨之下,谁会在意我?” 见弟弟越说越激动,霍兴彦叹了一声,“该是大哥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可以站在你前面替你遮风挡雨,却忽视了你的感受!” “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霍沁年想起了过往,神色颓然,淡淡道:“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名字,兴彦,一看就是寄予厚望,姐姐梓冉,冉冉攀升,而我呢,沁年,柔和美好,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的名字,爹娘何曾对我有过对你和姐姐一样的期望?为了送姐姐入宫,爹娘煞费苦心送姐姐去云中城学艺,只为迅速在宫中确立地位,姐姐也不负爹娘所托,如愿成为皇后,你前途远大,才干出众,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太常少卿,将来更是不可限量,你是霍氏家族的骄傲,可我呢,不过是个末等的翰林院编修,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仿佛霍家只有霍兴彦,霍梓冉,从来没有我霍沁年,现在连庶出的雨音都入宫了,我要让爹娘知道,我也能为霍家带来荣耀,我也有存在的看不见的价值!” 霍兴彦心下恻然,“纵然你要为霍家做些什么,也不能拿臻儿作为代价!” 霍沁年忽然换了一副口吻,“大哥,我要和你争一时之气尚是小事,霍家的命运才是大事,我们不能不关心,这些年温家易家实力已经直逼霍家,此时温贵妃若是诞下皇子,承志会怎么样你很清楚,雨音虽然入宫,可她毕竟只是庶女,和姐姐不可同日而语!”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雨音如今也不过是个婕妤而已,想要她与温贵妃分庭抗礼,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温贵妃腹中孩子始终是个隐患,我早就想好了,承志是皇上的儿子,断然不会有事,而霍家又能够完全置身事外,自有聂臻会担罪责,只要除去温贵妃的孩子,我们就可以为雨音得圣眷争取时间,一举数得,我做的又有什么错?” 霍兴彦看着弟弟眼中发出的精光,一想到臻儿眼中悲凉恼怒之色,心下陡然一怒,一巴掌将霍沁年手中的瓷杯甩了出去,“你懂什么?”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霍兴彦的盛怒终于镇住了一直自鸣得意的霍沁年,虽然大哥表情始终很平和,可他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因为大哥看似宁和的眼神里分明蕴藏着雷霆之怒,忍不住狐疑道:“大哥你…?”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霍兴彦想起聂臻波澜不惊的脸庞和她曾经说过的话,“温贵妃腹中孩子尚不知男女,何必自乱阵脚?就算要未雨绸缪,也得从长计议,你的计划看似完美,实则漏洞百出,你以为有臻儿做替罪羊,承志就会毫发无伤?” 霍沁年被大哥迫人的眼神逼得毫无退路,兀自咬牙道:“难道不是吗?” 霍兴彦加重了声音,“大错特错,虽然承志目前并无性命之虞,可这样一来,他小小年纪就残害手足的恶行定然会在皇上心中留下深深芥蒂,这一次是禁足东宫,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怕是要剥去封号贬为庶人了,霍家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你都想过吗?” 霍沁年闻言,气势慢慢低了下去,壶里的水全然凉了也浑然不觉,握在一起的双手渐渐紧了起来! 霍兴彦无声叹道:“梓冉早逝,承志年幼,这样一个孩子如何在宫里一路平安?就是寻常望族,争爱夺嗣的事情你也见得不少了,何况是宫中?若是承志连命都没了,以后霍家拿什么去和温家易家争?臻儿是云中城的人,如今也只能指望她保护承志平安长大!” 霍沁年脸色蓦然泛白,心微微一沉,听着大哥的声音蕴含深深担忧,他忽然轻轻一笑,宽慰道:“我就不信,没有聂臻,承志还就不能平安长大了?大哥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 霍兴彦的声音染上一丝无奈,“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臻儿能做承志的老师是父亲和梓冉多番努力的结果,你难道连父亲的用心都怀疑吗?梓冉临终前说过,宫中妃嫔她谁都信不过,唯一能相信就是臻儿,你却亲手把臻儿推上了死亡之路!” 霍沁年一顿,随即撇了撇嘴,“大哥放心,聂臻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恨也只会恨温贵妃,她一定会以为是温贵妃在陷害她,和我们霍家有什么关系?再说,霍家已经仁至义尽,你不是已经出面让大理寺的人特别关照她吗?如若不然,她现在已经是大刑伺候,面目全非了,她应该感激我们霍家才是!” 霍兴彦眸光沉如寒冬腊月的坚冰,难掩失望,“你身为霍家二公子,目光竟然如此短浅,你以为臻儿是傻子吗?梓冉说过,她的资质在云中城只属一般,而且她只待了三年,可臻儿是在云中城长大的,是云中城的佼佼者,察秋风而知落叶,试春水而知冷暖的本领你以为她没有吗?你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有霍家人的参与?” “不可能吧?我做的这么隐蔽?她怎么可能会察觉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霍沁年将信将疑,始终觉得大哥在夸大其词,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霍家此番彻底得罪臻儿,我担心你毁了父亲和梓冉的一番苦心!” 见大哥始终愁眉不展,霍沁年忽然恍然大悟,出言讽刺道:“我终于明白了,聂臻并不认识我,知不知道霍家有我这个二公子都是回事,所以她一定以为此事是你干的,而你又喜欢聂臻,自然不愿意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卑鄙,所以希望我亲自向聂臻承认此事是我干的,而你完全不知情,这样就可以挽回你在她心中高大无暇的形象!” 霍兴彦脸色一沉,正欲说什么,霍沁年高声一笑,爽快道:“行,没问题,去就去,反正她就要死了,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说自嫂嫂之后,你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动心的,要是被我搅黄了,以后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够了!”霍兴彦听不下去了,一声怒吼,“我警告你,以后你要是再自作主张的话……” “怎样?”霍沁年不以为意地挑衅道。 霍兴彦紧紧盯着沁年,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做错了事没什么,可恨的是你错了之后居然丝毫不知悔改,你不是说云中城终年积雪,苦寒无比,没人肯待吗?如果你再敢恣意妄为,我就去禀告父亲,把你发配到距离云中城仅三十里的西山岭去!” 西山岭?霍沁年嘴唇瞬间泛白,却不敢再胡来,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极细的窸窣声,脸色一变,怒道:“谁?滚出来!” 一团粉影战战兢兢地从树丛伸出来,声音怯怯,“奴婢参见大公子,二公子!” 霍沁年见一个奴婢居然在这里偷听,当即大怒,正欲发作,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你是…” “奴婢明珠,是东宫宫人…” 霍沁年和大哥闹得很不愉快,此时心情更是不好,不耐烦地打断,“我想起来了,你原是姐姐的宫女,此时不是应该在东宫伺候太子吗?怎么会出现在霍府?” 明珠咬着朱唇,满脸通红,娇艳欲滴,声音若蚊嘤,“奴婢前些日子受了伤,得大公子眷顾,留在霍府养伤,奴婢刚是给大公子送羹汤,听闻大公子来了二公子这边,所以到了这边,奴婢不是有意的…” 霍沁年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有出气筒,冷笑一声,口不择言,“你没长眼睛吗?没看到我和大哥正商量正事吗?你来凑什么热闹?” 霍家素来以仁义礼孝治家,主子对待下人很少有动辄打骂和责罚的,二公子平日也是彬彬有礼,极有风度,今日实在是心情不好,明珠出现的不是时候。 明珠蓦然被骂,委屈立时涌上心头,看着满脸怒意的二公子,身边都是低气压,心生惧意,怯怯不敢言! 幸好,此时霍兴彦温声道:“你伤势未愈,就不要多番辛劳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明珠极快地看了一眼大公子,眼含感激,“奴婢告退,奴婢熬的羹汤还请大公子趁热喝!” 霍兴彦满心都是聂臻的事情,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好的!” 明珠转身,遥遥地听到大公子温润如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又何必去和一个无辜的奴婢计较呢?” 泪水蓦然涌上眼眶,哽咽难言,明珠害怕被人看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飞快地离开! --- 玉清殿有一座造型独特,玲珑精巧的角楼,豫王爷和聂臻坐在角楼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美酒佳肴,醇厚绵香,环境如水般静谧! 聂臻端起酒杯,轻摇一下,有股幽香浮在其中,啜饮一口,有酸甜适中的流体在舌尖上溶动,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酒香缠绵在嗅觉里,不觉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多谢王爷!” “招待聂姑娘,自然要用最好的!”他淡淡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潇洒,风采出众,这样的优雅无论在哪里都难以湮没! “若不是王爷施以援手,我可真要越狱了!”聂臻举起酒杯,盈盈含笑。 “和本王不用如此客气,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御厨随意做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合你胃口,希望你还喜欢!”他的声音不高,却隐含淡淡关切! 两人正在酒意微醺之际,一个白色轻快的身影忽然飘到了二人跟前,君轻扬来的时候想不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惊异道:“六皇兄你……?” 豫王爷高贵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淡漠疏离,“怎么了?” 君轻扬一窒,脸色很是尴尬,目光飘过丽影如画的聂臻,又恼恨地看着六皇兄,顷刻之后,不阴不阳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三十章 试探 君轻扬的声音有显而易见的不悦,豫王爷却置若罔闻,似笑非笑道:“你来的当然是时候了,坐吧!” 聂臻余光瞥过君轻扬的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一抹极浅的微红痕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只是一眼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君轻扬见聂臻无视他,怒色未消地坐了下来,依旧黑沉着脸,目光却不自觉地掠过聂臻,大约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聂臻原本如凝脂的脸颊透出浅淡的红晕,宛如早晨的一抹粉霞沁透了微白天空,更显出肌肤的柔和光润,如月,如雪,如梅般清新,一股莫名的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聂臻面对他的时候,不是冷面就是讽刺,还有就是厌烦,几时有过这样动人的柔色? 豫王爷不着痕迹地打量君轻扬不自然的脸色,声音不高不低,不浓不淡,恰到好处,“你到底怎么了?” 君轻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正了正衣冠,简短道:“没事!” “没事就好!”有下人上来给君轻扬斟满了酒,掩饰了他的尴尬! 他虽然在饮酒,可眼神老是不自觉地看向聂臻,她白希的脸上有绛红荷花的嫣红,笑容璀璨,眼眸顾盼流波,盈光闪耀,君轻扬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豫王爷忽然轻咳了一声,把君轻扬从空茫中拉了回来,回了神,忽然一笑,不怀好意道:“聂臻,你不是因为教唆太子谋害温贵妃的孩子被关进了大理寺吗?怎么现在倒有闲情雅致在此饮酒?倒真是叫人好生奇怪!” 聂臻心底立时薄怒,这个人来了就没好事,这件事涉及到承志,涉及到霍兴彦,人心凉薄,也是聂臻不愿意去想的往事,可他偏偏不知死活地提起,唯恐自己过得太好! 如何对付君轻扬,聂臻已经摸索出规律,以暴制暴比温言软语的效果好得多,眼眸虽寒,可脸上语笑蔚然,毫不留情,“想必小王爷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有闲心来关心我一个小小太傅了?” “你…?”君轻扬当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被一个女人教训是一件多丢脸的事,她还这样若无其事地讽刺他,这聂臻还真不是个善茬! “小王爷切勿动怒,身上有伤,最忌大动肝火,我的事情事小,可万一影响了小王爷的脸痊愈,那可真是大罪过,小王爷现在切记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否则引以为傲的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聂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话,一边自顾自地饮酒,无视他小王爷高贵的身份! 君轻扬脸色一僵,十分恼火,可又发作不得,太医的确说过他脸上的伤虽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可因为伤在脸上,马虎不得,不仅要忌口,而且不能急火攻心。 都是这个该死的聂臻,每次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引起他的心情剧烈起伏,看见聂臻如梅花般高雅潇洒,光彩照人,他忽然有些后悔那个冲动的计划,可他的目光触碰到六皇兄的视线的时候,又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低下头去饮酒,是什么滋味,完全没留意 藤萝细细,秀色重重,雅致清香,透入空气,玉清殿翠色环绕,一种微妙的气息在三人之间缓缓流淌… 最后,君轻扬终于受不了了,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聂臻,话却是对豫王爷说的,“我府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豫王爷轻轻颔首,见君轻扬走了,聂臻这才松了一口气。 豫王爷给聂臻斟满了一杯酒,对她报以淡淡歉意,“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聂臻已经微有醉意,“王爷放心,为兄长之心,我能理解!” 他微微一笑,语气稍缓,“本王母妃和他母妃是亲姐妹,一同入宫,他母妃是本王姨母,姨母临终前嘱咐本王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聂臻恍然而笑,“原来如此!” 豫王爷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摩挲酒杯,意有所指道:“他虽然已经弱冠,可性情还像个孩子,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真让人头疼,不过他从来都不是记仇的人,一转眼会把什么都忘了,因为他的世界一直都是新奇而绚烂的!” 聂臻自然明白豫王爷是什么意思,君轻扬对自己的兴趣怕是已经去了,让自己不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莞尔一笑,如释重负,“多谢王爷指点!” --- 等到聂臻离开之后,星辰星魂从暗处走了出来,星魂问道:“王爷可曾探出了什么?” 豫王爷若有所思,眼眸半闭,“轻扬说的应该没错!” 星魂疑惑道:“王爷是说…玉叶海棠?” 豫王爷看着对面空荡的位置,颔首以示默认! 星魂道:“相传玉叶海棠是云中城镇城之宝,一共只有七片叶子,因为其叶其质都如玉,故而得名“玉叶海棠”,其果实有神奇的功效,可以固本培元,起死回生,但养育之法极为繁琐精细,平日绝不能用水浇灌,只能用香茗和佳酿灌溉,连分量都不可以有丝毫的差池!” 一旁的星辰忍不住出声道:“有这么娇气?” 星魂笑道:“那是自然,说它是世上最娇气的花一点也不为过,香茗和佳酿的配方都不能出现丝毫偏差,不仅如此,配方还需要随着玉叶海棠的心情而改变,还有养育它的土壤,日照,光线,湿度,甚至声音都极为讲究,就是送给你养你都养不活!” 饶是像星辰这样常年跟随在豫王爷身边见多识广的人,此时也难掩惊异,“世上竟有如此奇花?” 星魂叹道:“我也无缘一见,只是听师傅他老人家提起过,要不然我也是断然不敢相信的,这哪里是花?分明是娇生惯养的美人?不,比美人可要难伺候多了!” 一席话让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豫王爷嘴角含笑,“聂臻对茶色和酒品都颇有研究!” 星魂颔首,“聂臻居然有玉叶海棠,看来是云中城的人了!” 豫王爷不以为然道:“本王早就猜到了,孝慈皇后不是也一样在云中城学过艺吗?”   ☆、第三十一章 网开一面 梅青步履生风进入潜云殿,姣好面容露出担忧之色,刚一到内殿,就急切屏退其他宫人,悄声道:“娘娘,不好了!” 从帷幔里缓缓伸出来一只玉臂,梅青匆忙上前扶起,温贵妃初醒方起,神态慵懒,皱眉苛责道:“慌慌张张的,到底怎么了?” “聂臻从大理寺牢狱里出来了!” 温贵妃脸上微露诧异之色,“怎么回事?”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前去打点大理寺的人,让他们好好关照聂臻,先毁了她的脸,再大刑伺候,反正皇上已经下过旨了,只要拿到她招认罪责的口供,就万无一失,她的死活皇上是断然不会过问的,可奴婢今日前去打探消息,却听说聂臻已经离开了!” 温贵妃顾不得休息,正色起来,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难掩失望,叹道:“若是毁了聂臻的脸,就算她能活着出来,本宫也无后顾之忧了!” 听出娘娘言语中责备之意,梅青惶恐道:“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温贵妃疲惫闭目片刻,“这也怪不得你,霍家在大理寺的势力自然不是本宫可以相提并论的,听说大理寺少卿王同方还是霍国公一手提拔的,师生之谊,非同一般,此时只要霍家暗中递上几句话,当然比本宫打点有用!” 梅青眼眸中有锋芒冷光,犹有不甘,“说到底还是我们慢了一步,让霍家得知了消息!” 温贵妃的手附在小腹上,思虑片刻,“王同方一向为人正直,素有清名,想不到这次也会徇私卖霍家面子,对聂臻高拿低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王同方暗中襄助霍家,想必是效忠于霍家的人,我们不如将他阳奉阴违的事情告知皇上?”梅青的笑容阴冷,因为办事不力被娘娘责罚,急于将功赎罪,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条通道! 温贵妃冷哼一声,“幼稚!” 梅青一惊,慌忙跪下,“奴婢失言!” 温贵妃见状摇头道:“你跟着本宫多年,性子还是这样急躁,一点长进也没有,当真叫本宫失望,一个大理寺少卿,先不说是不是霍家的人,就算是,也牵扯到方方面面,岂是你说能扳倒就能扳倒的?再说王同方也奉旨把聂臻关起来了,你凭什么说他阳奉阴违?何况皇上最喜欢朝堂和后宫安宁无事,风平浪静,最讨厌无事生非之人,若是真查下去,你在大理寺打点的那些人可靠吗?会不会把你供出来?万一一切浮出水面,你我岂能完全脱得了干系?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是奴婢太过心急,思虑不周,但奴婢不甘心,娘娘付出这么大代价,差点伤及小皇子,聂臻却毫发无损!” 见梅青又怒又悔,温贵妃气消了许多,长叹一声,“算了,你查清楚了没有,是谁把聂臻救出来的?霍家虽有这个实力,却绝不可能这么快!” 梅青犹豫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好像是豫王殿下!” 豫王殿下?温贵妃眉目一凝,声音立时紧了几分,“你刚才说什么?” 梅青被娘娘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道:“奴婢派人打听了,豫王殿下亲赴大理寺狱把聂臻带走的,后面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温贵妃沉思了许久,最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如果是豫王殿下,此事就解释得通了,也只有他可以做得到!” 梅青不解道:“可豫王殿下为什么要救聂臻呢?奴婢百思不得其解!” 温贵妃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诡异而冷然的微笑,心情大好,笑容怡然,“无妨!” 梅青见娘娘反应,越发不明就里,正欲询问之际,忽听到外面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温贵妃对梅青一使眼色,梅青急忙扶着温贵妃正准备下榻行礼,高贵明黄色已经进入,被皇上一把扶住,关切道:“爱妃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温贵妃眼中冷意尽数敛去,换上温柔得体的微笑,娇嗔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臣妾?” 皇上坐在锦榻边上,握着温贵妃柔弱无骨的手,笑道:“爱妃自从上次受惊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孩子也不太安稳,朕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今日可好些了?” 温贵妃笑得一脸幸福安然,“有劳皇上挂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梅青忙奉上皇上爱喝的茶,忍不住插嘴道:“娘娘就是这样,有什么苦总是一个人自己扛着!” “闭嘴!”温贵妃呵斥道。 皇上却脸色微变,“爱妃怎么了?”温贵妃正准备说话,却被皇上阻止了,看向梅青,“你一向快人快语,有一说一,说,娘娘到底怎么了?” 得到皇上的许可,梅青有了底气,高声道:“皇上有所不知,娘娘自从受惊之后,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好,彻夜难眠,又疲又累,一直头疼,又怕皇上担忧分心,总是拦着奴婢不让禀告皇上,今天皇上问起,娘娘却又隐瞒,奴婢实在是见不得娘娘独自受这些苦!” 皇上又是怜爱又是疼惜地看着温贵妃,柔声道:“爱妃不必如此,有什么委屈都要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梅青忿忿道:“皇上若是真心疼娘娘,就应该严惩那罪魁祸首!” 皇上颔首,忽面有难色,缓缓道:“其实朕今日前来,也是有一事想告知爱妃!” 温贵妃和梅青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有雪亮之色划过,温贵妃不动声色笑着:“皇上请说,臣妾洗耳恭听就是了!” 皇上道:“昨日六皇弟来见过朕,谈及太子之师一事!” “如何?”温贵妃表面上笑如春风,心却提了起来! “你知道,朕已经下旨严惩不贷,可六皇弟说,太子尚年幼,现任太傅是他小姨,念在太傅初犯,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她网开一面,也让文武百官看到皇家的宽厚仁慈,感化人心!” “豫王殿下这样说不是太便宜做恶之人了吗?以后谁还把律例放在眼里?”梅青愤愤不平道。 “住口!”温贵妃瞪了一眼梅青,梅青只得讪讪退下! 皇上却并不责罚梅青,颔首道:“朕也是这样说,可六皇弟所言也不无道理,太子只有六岁,这么小就有血债傍身,又是他极为亲近之人,冒然被处死,他耳濡目染,以后难免性情残暴,悍厉冷酷,不是天下万民之福,若是以德报怨,让他体会到父皇的宽容厚爱,反而有可能起到润物无声之功效,请朕务必三思!” 温贵妃默然片刻,不自然笑道:“豫王殿下真不愧是皇上的肱骨之臣,高瞻远瞩,言之有理,臣妾自愧不如!” 皇上满意笑道:“朕就知道爱妃一定会理解朕的,当然了,朕答应他收回成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祈求他福泽深厚,朕可不希望孩子还未出生就背负血债!” 温贵妃靠在皇上胸膛间,温婉道:“皇上心思周密,臣妾感激不尽!” 梅青一身怒气不自觉溢出,“太傅差点伤及龙裔,就这么算了?这一次皇上不罚,谁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小皇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皇上宽慰道:“六皇弟说了,若是太傅冥顽不灵,下一次不论是杀是剐,他定然置身事外,绝不多嘴一句!” 梅青的手指寸寸发白,谦恭地立于一旁,却难掩心中恼意! 见温贵妃愁眉不展,皇上又道:“爱妃大可放心,太子已经禁足,决然不会再危及我们的孩子,朕又命内务府亲挑了几个可靠稳妥的宫人来伺候爱妃,以策万全!”   ☆、第三十二章 查探虚实 一场局中局的阴谋,惊险无比,好在最后是虚惊一场,虽说太子被禁足东宫,可总归是无性命之虞。 聂臻回来之后,太子一副做了错事的小心翼翼的神情,不敢抬头看聂臻,聂臻心有不忍,终究还是个孩子,何必太过苛责? “姐姐,是豫王殿下救你出来的?”听说姐姐无辜被牵连,子麟忧心不已,脸色又苍白了些许! “是啊!”在大理寺之时,聂臻最担心的就是子麟,若是自己出事,他在宫中无依无靠,等待他的是什么? 子麟若有所思,俊逸脸庞显出隐忧,“姐姐以前刺伤小王爷,可豫王爷却不计前嫌,这次反而仗义相助,果真是大义之人!” 聂臻笑道:“对我们来说很难的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眼界开阔,总不至于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耿耿于怀吧?” 子麟绽开笑颜,清雅如水,语气却悲悯,“姐姐说的是,我只是可怜承志这孩子,小小年纪不但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反而平白受这么多波折,今番被禁足,不得踏出东宫半步,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解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聂臻素来知道子麟的敏慧通透,他虽然身体孱弱,极少外出,可聪颖过人,这次太子冲撞温贵妃一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孩子玩闹那么简单,而是背后另有重重玄机,想必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天生一副恬淡慈悲心怀,对幼者弱者充满同情和恻隐! “生在帝王之家本就如此,纵然你不喜欢,可有失必有得,每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祈祷下辈子投胎在王侯之家呢!” 子麟忍俊不禁,“还是姐姐看得远,姐姐的心天宽地阔,岂是这小小东宫能困得住的?” 欢快笑声在春末微风中四下散开,传出去很远,温贵妃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聂臻的如花笑靥,心不自觉一紧,笑道:“聂太傅!” 聂臻想不到温贵妃竟会前来已经与世隔绝的东宫,奇道:“娘娘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为何如此辛劳前来?” 温贵妃在梅青的搀扶下小心坐下,脸有愧色,“前几天,这些奴婢平日心不在焉,伺候不力,连累了太子,也连累了你,本宫一直心有不安,不亲自过来看看,总是放心不下,如今看到你平安无事,也能彻底放心了!” “你要小心温柔这个女人!”豫王爷这句淡淡的提醒话语忽然不经意地浮现在聂臻耳边,眼前的温贵妃,怀孕之后脸色不似以前一样流光溢彩,反而有疲惫倦色,眼神黯淡,一副极为柔和妩媚弱不禁风的模样,谁能想到这样的女人能如此兵不血刃地让她聂臻在鬼门关走上一遭? 聂臻忽然想起思桐说师姐和温贵妃两人关系一向甚为和睦,以姐妹相称,如今看来,是真的和睦吗?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中,亲姐妹都可能会反目,更何况隶属不同家族的姐妹? 遥想最后一次见到师姐,满脸蜡黄,肌肤晦暗,神色恹恹,自己要替她把脉,却被她拒绝,自己的医术师姐不会不知道,为何要拒绝?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聂太傅,你在想什么?”温贵妃见聂臻神情恍惚,含笑问道。 聂臻心一抽,抬首迎上温贵妃探究的目光,微笑道:“没什么,娘娘身怀龙裔,贵体康健是最重要的,聂臻不足挂齿,娘娘不要折煞我就好!” 温贵妃一愣,顷刻之间,已经恢复微笑,似不经意道:“听说这一次太傅能平安出来,是豫王殿下向皇上进言,不知可有此事?” 聂臻顿生警觉,兀自笑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的确见过豫王殿下!” 温贵妃蹙起笼烟眉,盈盈一笑,却蕴含稍纵即逝的讥讽,“豫王殿下翩翩君子,风采卓然,才干出众,深得皇上信任,可众所周知,他从不关注皇上家事,这一次却为何一反常态?本宫实在是好奇,所以多问了一句,还请太傅不要介意!” “娘娘可能有所误会,聂臻是太子之师,是朝廷命官,并不是皇上妃嫔,所以聂臻的事并不是皇上家事,而是朝廷之事,豫王殿下掌管吏部,是聂臻的顶头上司,他过问此事合情合理,窃以为并无任何蹊跷不妥之处!” 温贵妃闻言,慢慢绽开看似亲切实则凉薄的笑意,自叹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在后宫待久了,见到的都是皇上的妃嫔,许久不曾见得其他人了,故而有此一问,实在是多心了!” --- “清绾还没有回来吗?”从陶然殿出来,温贵妃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是,上次易将军进宫时,奴婢问过了,他说易小姐一时半刻怕是不能回京城了!” 温贵妃顿下脚步,思虑片刻,淡淡道:“我担心有人想乘虚而入!” “娘娘不用担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豫王殿下和易小姐两情相悦,又不是一朝一夕了!” 温贵妃嗤笑一声,唇角有冷冽弧度,“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岁月的煎熬,你难道没看到有多少女人处心积虑想攀上枝头做凤凰吗?” “娘娘是说聂臻?”梅青神色一凛! “聂臻心思缜密,回答滴水不漏,看似无懈可击,可本宫总觉得奇怪,豫王殿下是多管闲事的人吗?可这一次却专门为了聂臻的事找皇上说情,实在让人不得不生疑!” “易小姐是易国公大人的掌上明珠,尊荣殊重,贵不可言,聂臻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有攀龙附凤之心,又岂可与易小姐相提并论?娘娘大可不必担心!”提起聂臻,梅青就一脸的鄙夷不屑。 温贵妃摇摇头,“纵然只有霍家义女的虚名,可她不但容貌出色,而且听闻饱读诗书,你看她气质沉静内敛,心高气傲,定然不是愿久居人下之人,若是再借助霍家权势,四两拨千斤,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清绾要是一年半载不回来,怕是有人要鸠占鹊巢了!”   ☆、第三十三章 深夜赏画 深夜,藏书阁,空气中弥漫着浮尘,四周有淡淡墨香,时光恍然静止。 藏书阁里的书浩如烟海,聂臻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名家手本及难得一见的真迹,此刻站在巨大桌案前,展开画卷,一副《洛神赋》缓缓呈现眼前,轻轻触摸,陈香犹在,千年恍如一梦! 全画用笔细劲古朴,恰如“春蚕吐丝”,站在岸边的曹植,表情凝滞,一双秋水望着远方水波上的洛神,痴情向往,洛神梳着高高的云髻,飘飘欲仙,欲去还留,顾盼之间,倾慕挥洒! 聂臻不自觉屏住呼吸,怕惊扰了画中人,沉浸在诗情画意之中,似乎能感受到曹植爱而不得的孤独和寂寞,全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极度的静谧中,忽有细碎脚步声进来,一步一步朝这个方向而来,聂臻悚然一惊,迅速卷起《洛神赋》,放在原来的位置,飞快藏身于浑金圆柱后,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脚步声渐渐临近,聂臻一面心惊,一面难掩好奇,藏书阁是清净寂静之地,在奢靡繁华的宫殿,这么晚了,还有人有这份闲情雅致? 她不是第一次来藏书阁了,以前听师姐说这里收藏了诸子百家的许多传世名作,更有不少已经绝迹的珍品,她早就希望能一饱眼福,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东宫虽已被禁足,可聂臻岂是心甘情愿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大概因为这里平日少有人来,所有守卫并不是非常严密,也给聂臻创造了许多便捷,一连数日都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聂臻开始紧张,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藏书阁虽然收藏了众多绝世珍品,可大概嫔妃们更喜欢珠玉钗环,见书画实在无趣得紧,所以这里虽然收拾得整洁,实则人迹罕至,隐约听到衣袂当风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呼吸声,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 聂臻希望这人最好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离开,毕竟夜色深浓,应该不会长久待在这里,可外面似乎没了动静,聂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立时觉得身子都紧了三分,呼吸不畅! 宫灯下的豫王爷,长身玉立,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聂臻匆忙之下卷好的《洛神赋》上,微微俯着头,从容优雅地将其铺开在桌案上,目光清朗,剑眉斜飞,若有所思! 聂臻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竟会在这里撞见他,惊异不已,看他一边观赏画,修长的手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在桌案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聂臻忙定住身子,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 她自然知道自己行为的性质是什么,擅闯藏书阁被抓到就是死罪,只是要她真如苦行僧般被关在东宫清修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换了一个人,聂臻有足够的信心顺利逃离藏书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东宫,可这个豫王爷,实力深不可测,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聂臻不敢打草惊蛇,徒生枝节! 时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却还在淡定地欣赏,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聂臻暗暗焦急,这样下去万一天亮了,自己就容易暴露行踪,到时候百口莫辩,这毕竟是三步一岗五一哨的深宫,不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的江湖! 正在惊魂未定间,外面遽然有整齐的铁靴阵阵响起,随即传来冷硬如铁的怒吼,“何人胆敢擅闯藏书阁?” “豫王殿下在此,还不退下!”一个更有气势的男声随后响起! 先前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属下不知,请王爷恕罪,撤!” 听到声音远去,聂臻松了一口气,要是御林军发现有异,闯了进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他们人多势众,在这些大内高手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人已经走了,还不打算出来吗?”这个醇雅的声音让聂臻蓦然明白,以他的修为,早就发现藏书阁里不止他一个人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聂臻深吸一口气,由圆柱后徐徐步出,静静看向宫灯映照下的俊美英挺男子。 豫王爷见是聂臻,先是微微惊讶,随即哑然失笑,“本王还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夜闯藏书阁,原来是你,你应该知道,亥时之后,宫中就不允许随意走动,更不要说被禁足的东宫了,此等目无宫规之举若是被抓到,便是本王也救不了你!” 聂臻在短暂的惊惧之后,已然恢复淡然之色,目光落到那副《洛神赋》上面,答非所问,语带惋惜,“这样好的佳作,却独自沉睡在这里,无人陪伴,实在可惜!” 豫王爷微微一笑,言语中并无任何苛责之意,反颔首道:“聂姑娘果然独具慧眼,纵有再华丽的安居之所,若是缺少知音相伴,也是平生憾事,有聂姑娘这样的高雅之士深夜前来鉴赏,对它来说,一定欣喜至极!” 见聂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桌上的画,神情向往,他含笑道:“这里是藏书阁,佳作如云,有数不清的宫廷名画,而你似乎只喜欢这幅《洛神赋》?” 聂臻似沉溺其中,声音清幽,“宫廷画风大多华丽奢靡,难见真情,又岂可与《洛神赋》相提并论?这画中缠绵悱恻的洛神,驾着六龙云车,在云端中渐去,留下此情难尽的曹植在岸边,终日思之,最后依依不忍地离去,这其中泣笑不能,欲前还止的深情,最是动人,令人一见难忘!” 他悠悠一笑,“你这个太子之师,孝慈皇后还真是选对人了,你如此喜欢,这《洛神赋》就送给你了!” 聂臻却摇头,“多谢王爷赏赐,能得真迹一见,已经得偿所愿,如此瑰宝,又何来据为己有之理?” 豫王爷无声微笑,见聂臻拒收,也不坚持,在沉静深幽的藏书阁,书香袅袅,他的声音更是清雅如诗,“曹植曰洛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顾恺之尤擅长人物画,他画的的确传神!”   ☆、第三十四章 赠画之谊 夜里,聂臻如一只梦幻般的紫蝶,在烛影摇曳中静静绽放,雪肤花颜,殊丽不可尽言,豫王爷眼眸微动,广袖起伏间,一枚精致的浣金碧玉令牌便到了聂臻面前,温醇道:“穿越久远时光,和名家对话,妙不可言,若是忽然多了一分惊惧悚然,实在大煞风景,带上这个,你以后来藏书阁可畅通无阻!” 聂臻凝神看去,上面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豫”字,上好的碧玉,绝佳的成色,定然是皇室御用之物,并没有马上接过,而是陷入了犹豫! 他忽然调侃道:“除非你实在偏好夜深人静鬼鬼祟祟的惊险和刺激,那本王便是多此一举了!” 聂臻想不到一向端然冷肃的他还有这样的时刻,忍俊不禁,伸手接过,有贴于掌心的浅浅暖意,“多谢王爷!” 他却并不满意,眉心微蹙,不悦道:“你似乎总在谢我!” 聂臻一愣,注意到他这次改口了,不再是“本王”,而是“我”,随即失笑,“王爷似乎总在帮我!” 他的星眸深邃有神,暗黑如墨,此刻却泛着淡淡涟漪,发出柔和魅惑的光芒,声音低磁悦耳,“见到我的碧玉令,没人敢多问一句,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他靠得如此近,近得可以听到他温热的呼吸,还有他身上芳草的馨香,这个高傲的男子,总在她准备孤注一掷的时候出现,却从不问过去,不问缘由,她的孤独,她的无畏,她的心境,不用她说,他似乎全都明白,聂臻手心握着那块有他体温的碧玉令牌,蓦然抬首,对上他俊美如刻的脸庞,心就那样漏跳了一拍,忽然有些慌乱,后退两步,“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豫王爷唇角微勾,“也好,路上小心,希望以后可以经常在这里见到你!”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聂臻不置可否,悄然离去,豫王爷凝视她轻盈离去的曼妙身影,久久收不回目光,刚才的柔和渐渐消失不见,化作一片幽寒! --- “太傅,有人送了份礼物过来!”思桐面有疑色,现在还有谁会让东宫送礼物?可来人只说送给聂太傅,其他一字不说,她只得禀报太傅! 聂臻出来的时候,来人已经走了,思桐手上抱着一个宽大的盒子,回禀道:“来人也不说什么,一直神秘兮兮的,只道太傅看了就知道了!” 聂臻一看形状就猜到了,心下暗想,豫王爷也真是奇怪,自己明明已经推辞了,却还着人送过来,就不怕她再送回去吗? 命思桐打开之后,果然是一副包装精美的画轴,下面还有一封书函,墨迹沁透白纸,露出苍劲的字体,徐徐展开,“伯牙之于子期,良驹当寻伯乐,《洛神》邂逅佳人,方得归宿,如若不然,沉睡千年,暴殄天物,实属罪过,殷殷之心,还望笑纳!” “这是谁送的?又是谁写的?”见聂臻含笑不语,一向冷静如谭的思桐此刻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聂臻收了画卷,淡淡道:“一个朋友送的!” 思桐提醒道:“请属奴婢多嘴,只是这《洛神赋》是宫中许多人都无缘得见的传世名作,价值连城,奴婢也是跟在孝慈皇后身边,才偶然得见了一次,可这样贵重的东西,就这样轻易赠与太傅,奴婢实在不得不怀疑其用心,若是有人乘机诬陷我们偷了藏书阁的珍宝,那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如今我们东宫可禁不起任何意外了!” 聂臻感于她的苦心,暗叹到底是在宫闱生存多年的人物,早就练就一身警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们只是以画相识,并无其他利益瓜葛,你别想太多了!”豫王爷要是想陷害她,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思桐眉眼稍稍展开,“但愿是奴婢多心了,奴婢这就去挂起来!” 两人的谈论引来了子麟,来到京城以后,子麟身形长高了不少,此刻一袭白袍,俊俏出挑,仔细端详墙上巨幅《洛神赋》,眼眸慢慢沉醉,足足有两个时辰之后,才开口问道:“这画是谁送给姐姐的?” 聂臻想起那个书香四溢的夜晚,将书函递给子麟, “豫王殿下!” 子麟白希如玉的手指划过薄如蝉翼的信笺,微笑道:“能入姐姐眼的画本就不多,独独这一副,豫王殿下慧眼识珠,倒真是姐姐的知音人呢!” 聂臻瞪他一眼,“你又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的身体好起来,可以和那些同龄人一样朝气蓬勃,生龙活虎!” ---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日,子麟见阳光明媚,天空净蓝,主动提议道:“姐姐,今天天气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哪里有纸鸢?”聂臻问道。 子麟变戏法地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纸鸢,难得他有这样的好兴致,聂臻十分高兴,命思桐带上太子一起前往后院空旷之地放纸鸢! 蓝天白云下,一只蝴蝶纸鸢展翅欲飞,翩翩起舞,太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又蹦又跳,“子麟哥哥,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巧糊彩画飞蹁跹,乘风起舞绿杨天,影驰碧空飘双带,又送红灯到上边,东宫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生气,思桐用手遮住阳光,喃喃道:“以前皇后娘娘也很喜欢放纸鸢呢!” 聂臻看着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子麟和承志,“大概是因为纸鸢承载着宫中女子的梦想吧!” 湖面吹来清新的风,聂臻被眼前的湖水盈盈吸引住,来了东宫这么久,还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动人的景色,湖水蜿蜒,再往前方,居然有一片旖旎荷花,在微风下轻轻摇曳,云中城终年寒冷,夏季极短,很少见到这样轻盈温暖的夏色,此时若是可以泛舟湖上,到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花香飘来,聂臻正在闭目轻嗅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聂姑娘!”   ☆、第三十五章 越女歌 聂臻睁开眼睛,一叶小舟缓缓油走莲花荷叶间,船头站着一丰神如玉的男子,淡淡含笑,说不尽的诗情画意,蹁跹美好! “王爷怎么会在此?”聂臻不得不好奇! “终日公务缠身,难得闲暇,今日阳光灿烂,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泛舟莲月湖,哪里知道竟会遇到聂姑娘?” 聂臻淡然而笑,心下起疑,“确实很巧!” 似乎知道聂臻的疑惑,他含笑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莲月湖是宫中最大的湖泊,沿湖岸边有许多宫殿,玉清殿便有一半建在湖上,如果顺流而下,可以途径太极殿,永乐殿,含章殿,昭阳殿,这里靠岸便是东宫后院了!” 原来如此,聂臻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的邀请下上了船,坐于船头,“我还没有谢过王爷的赏赐呢!” “我从未将你视作臣属,你说错了,那不叫赏赐,那叫赠与有缘人!”他纠正道。 聂臻莞尔,看他挺拔身姿,俊美面容,玉树临风,曾几何时,记忆里也曾有过这样相似的情景,那便是师哥师姐两人泛舟的过往! 繁花似锦,泛舟荡漾,聂臻心下触动,忽然朱唇清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清灵,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却又有难掩的落寞和怅惘! (《越女歌》,相传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有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些许叹息,越女希望鄂君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与惆怅,体会到她歌中的深情!) 歌声毕,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面,花香缭绕,豫王爷忽然低声道:“我许久不曾闻得这样的歌声!” 歌声里的踌躇与悲伤,历历在目,聂臻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声轻喃,“我幼时曾听得师姐唱…” 话一出口,立觉不妥,暗暗后悔,却见他神色悠然,似笑非笑,若是君轻扬,聂臻只当他没注意,用话敷衍过去就行了,可豫王爷高深莫测,明察秋毫,聂臻不可能自欺欺人地当他没听见。 正在懊恼之际,豫王爷蔚然一笑,善解人意道:“孝慈皇后入宫之时,年已二十,最是明媚女儿心,她这般年长,就算入宫之前有心仪之人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聂臻心有余悸,咬唇道:“王爷慎言,师姐身为皇后,若心仪他人必是大逆不道之罪过,师姐母仪天下,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他漫不经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少女怀春,少男钟情,人之常情,连过也算不上,我又岂是不辨是非冷血无情之人?” 聂臻唇角微动,低声道:“我什么也没说过!” 他失笑,“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喜欢无事生非蜚短流长之人?” 聂臻垂首,脸颊微红,“王爷误会了,只是今日之景,让我突然想起师姐,心中感慨,想起了她以前唱过的歌,让王爷见笑了!” 他微微颔首,话锋忽然一转,“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师姐心仪男子恐怕并不知她心意吧?” 聂臻心知欲盖弥彰,轻声道:“他们的确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只是世事易变,沧海桑田,如今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却淡淡一笑,眸光洞若观火,“越女歌一曲,几朵相思泪,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就不会唱出这样怅然若失的歌曲!” 不是吗?聂臻立时一怔,心下迷茫,师姐和师哥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是年少之时自己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当时师姐唱这首《越女歌》之时,只觉天籁动听,清越空灵,可如今细细想来,果真有一种惆怅百结的感伤,难道真如豫王爷所言,师姐和师哥之间的感情并不如自己见到那般浓甜如蜜? “这种年少时候的青涩情谊,未必可以真的长久,到底是久远的往事了,不提也罢!”他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聂臻忽然下了决心,鼓起勇气,“我可不可以拜托王爷一件事?” 愉悦笑意攸然在他脸上绽放,“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让我帮你的忙了,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聂臻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看着浩瀚无垠的湖水,“我想找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鹿鸣,他叫鹿鸣!”心中却在低叹,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师哥,此去经年,一别数年,你在何方? 他俊眉轻挑,带点探究的意味,“男的?” 聂臻凝望远方,默然道:“是!” “找一个人对我来说倒不是难事,哪怕他藏在天涯海角,只是你肯定他真叫鹿鸣?”豫王爷淡笑,鹿鸣,又是云中城的人吧?云中城的人自己都找不到,想必一定另有隐情,他确实很有兴趣! 湖中倒影照出聂臻镜花水月般风姿,聂臻面沉如水,师姐深爱的人,自己怎么可能连名字都弄错了,声音婉沉下来,“我想我可以肯定!” “那就好!”豫王爷提高了声音,“不出一月,我一定可以告知你鹿鸣的下落!”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聂臻的声音不自觉地一颤,数年不见踪影,让人不得不想到那个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这可是你首次托付我办的事情,纵然死了,我也绝不会无功而返!”他的声音透着柔和坚定! 夕阳西下,分别之时,豫王爷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话语,透着淡淡遗憾,“听你唱《越女歌》,情意真挚,我一度恍惚,以为你是唱给我听的,谁知道竟然不是,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 聂臻蓦然觉得脸颊发烫,慌乱转身,“王爷误会了!” 回到东宫的时候,却想不到见到了多日不曾见的人,霍兴彦,还有明珠。   ☆、第三十六章 相邀 霍兴彦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自从被皇上下令禁足之后,东宫几乎就和冷宫没什么分别,平日鲜有人来,但也正由于无人问津,有能力的人可以不顾禁令进入,也不会有人刻意追究! “臻儿,你回来了?”霍兴彦见聂臻回来,眼中有亮彩异色划过,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稳重,平静得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聂臻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大公子有何贵干?” 霍兴彦毫不在意聂臻的疏离,解释道:“明珠终究是宫里的人,短期留在霍府还无碍,若是时间长了,怕是会招来非议,如今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将她送回来了!” 明珠朝聂臻一欠身,“奴婢参见太傅!” 聂臻微笑,“你身子可全然好了?” 明珠自从听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对话之后,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聂太傅不似以前那样恭敬和倾慕,也没了该有的恭顺和谦卑,唇角微挑,“已经好了,多谢太傅挂念,奴婢感激不尽!” 听出明珠话语中的不敬,霍兴彦眉头一皱,斥道:“明珠!” 明珠勉强笑道:“奴婢许久不曾回东宫了,有些生疏了,过几天就好了!” 聂臻也不在意,“你刚刚回来,许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奴婢不累,这就去给太傅端茶!”明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霍兴彦见聂臻眼眸澄澈如水,神色冷淡,眼神一黯,起身道:“东宫是禁足之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大公子慢走!”聂臻接过明珠递过来的茶,并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 “臻儿!”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形忽然踌躇了片刻,目光深沉地留在聂臻身上。 聂臻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摩挲着光滑杯身,目光盯着手中碧水悠悠,茶香缭绕,眼中却含了锐利之色,平静道:“当初我是受师姐之托才来宫里,虽然有不少波折和意外,可我并不会因为一些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影响我承诺过的事!” 霍兴彦宁和一笑,道:“谢谢你!” 聂臻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过最好不要继续挑战我的底线,有些事,我只能容许一次!” 霍兴彦只是默然片刻,沉静如水,忽然转了话锋,声音染了关切,“近日晋国使臣要来宁国朝见皇上,听说晋国太子也会一并前来,我想这或许是解除东宫禁足的最好时机!” 聂臻不语,明白他的意思,晋国太子到来,按照两国平等交往的规矩,宁国太子虽然年幼,但也应该出席才是,的确可以借这个机会解除承志的禁足令,一个孩子,被关了这么久,惩罚已经足够了! “大公子来了多久了?”霍兴彦走后,聂臻随意问道。 明珠却眼神黯然,有明显的赌气,“见过太子之后,就在陶然殿等太傅,前后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聂臻微微一惊,如今东宫乃是非之地,他太常少卿居然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 聂臻还准备问什么,明珠却已经自顾自地去了,背影落寞如孤鸿,看着她单薄身影消失在画廊屏风之后,聂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轻轻一叹! 思桐刚送太子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忙道:“明珠就是这样的脾气,她性子活泼,口齿伶俐,又做得一手好的莲花糕,以前很得皇后娘娘喜欢,再说有娘娘关照着,也没人敢拿中宫的人怎么样,所以她一直都性情直率,口无遮拦,有时候开罪了人也不自知,还请太傅念在她年幼勿加责怪!” 如此真性情的宫女也只有在皇后宫里才能养出来,聂臻淡笑道:“你们都是师姐身边的人,我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只是明珠这次回来之后似乎变了不少,莫非有什么心事,你可知道?” 思桐欲言又止,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奴婢不知,可能是因为东宫禁足,如同监牢,明珠性子活泼,一向不喜欢受约束,她心里苦闷吧!” 可她模糊不清的神情已然落在聂臻眼中,明白大概是女儿家心事,不愿说也属正常,并不点破,只道:“她尚年幼,你好好开解开解她!” “奴婢遵命!” --- 藏书阁。 刚刚入夜,聂臻正在灯下看书,辛弃疾的《虞美人》,当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风好,尚未看完,就听到轻微脚步声自门扉处而来! 聂臻没有抬头,目光却凝固在书页上停滞,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只可能是豫王爷一人了,她既希望来藏书阁,却忽然又有些害怕来藏书阁! 豫王爷颀长身影在聂臻面前停下,声音透着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如,“近日晋国欲遣使前来朝见,我奉皇兄之命接待使臣团,要准备的事宜繁多,一直无暇抽身,许久不曾来这里了!” “我也听说这事了,如今宫里处处喜庆忙碌,也只有这里独有一份清静了!” 他如削薄唇弯出一抹醉人的弧度,“我派人去过东宫了,她们说你不在,我还在猜测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在这里?所以来碰碰运气,如今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错!”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聂臻抬起头,看向灯光之下高挑男子! “当然有事!”他的俊眸里忽然带了点魅惑的味道,“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聂臻想了想,很普通,什么日子也不是,何以这样神秘兮兮? 他舒缓眉峰,“你来京时日尚短,难怪不知道,今天是京城最盛大的庙会?” 见聂臻神色怔然,他伸手夺过聂臻手中书卷,轻笑出声,“走,我带你出宫去!” “不,王爷,我不去了!”聂臻本能地想拒绝! 他看着聂臻,似笑非笑,“如此畏首畏尾,莫不是怕我吃了你?你之前的胆大无畏去哪儿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话激起聂臻好胜之心,看他神采飞扬,聂臻明知他在激将,却不甘示弱,“好!”   ☆、第三十七章 许愿 今夜的街市异乎寻常的热闹,聂臻自来到京城,还从未见识过帝京夜晚的繁华如织,似乎更胜于白天,喧闹的人群冲淡了夜晚的沉寂! 豫王爷和聂臻在人群之中,各色各样精彩的曲目,目不暇给,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开心了,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聂臻声音极低,“王爷没带护从吗?” 豫王爷摇摇头,“没有!” 聂臻微笑,揶揄道:“王爷尊贵之身来与民同乐,却连侍卫都不带,看来是对自己的身手太有信心!” 他侧首凝视聂臻,笑意深深,“我再有信心,都没你有信心,入夜之后,居然敢在宫中禁地来去自如,就那么笃定不会被抓到?看来是艺高人胆大,有你陪着我,还需要什么侍从?” 聂臻笑语嫣然,“王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女人但凡会些武功,总会滋生盲目的自信,不知天高地厚!” “我有一种感觉,你和她们不同!”他忽然靠近聂臻,温热呼吸直冲着聂臻脸颊而来! 聂臻不想自己失态,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竭力平复自己的心境,“王爷说得对,我的确和宫中女人不同!” “哪里不同?”他并不在意聂臻的态度,兴趣反而更浓。 聂臻一笑,“宫中女人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一生都要在深深宫禁里度过,只能从宫里狭窄的天空里看到春花秋月,岁月更迭,而我是自由的,随时可以走!” 聂臻背对着豫王爷,自然不知道他听到这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动了两下,眼眸幽深了几分,不过顷刻之后,便恢复平静深沉,不经意道:“你受孝慈皇后所托,若自行走了,承志怎么办?” “我的确受师姐所托,但承志身为太子,身份尊贵,断然不会因为没有我就活不下去,再说,我只说我是自由的,可并没有说我现在就打算离开东宫,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背弃对师姐的承诺!” 他忽然笑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顺着人群来到一座青石桥上,四周人影浮动,笑语不断,一条小河,河水盈盈,一盏盏花灯飘向远方,驶向不知名的远方,聂臻好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盏小巧玲珑的精美花灯就递到了眼前,豫王爷话语中有淡淡的醉溺与真挚,“这是京城的习俗,今天夜里放逐花灯,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心愿,然后虔诚祈祷,河神必定如你所愿!” “真的?”聂臻的眼眸瞬间璀璨若流星,小女儿情态显露无遗,灿若春花,明艳如锦,看得豫王爷的目光柔软了几分,含笑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带你来这里了,这河叫做长愿河,你看有多少人在许愿?” 他言语里的柔意让聂臻脸色微红,好在是夜晚,明黄灯光掩饰了羞窘,放眼看去,河边手中提着花灯的大多数是年轻少女,衣着或华丽灿金,或朴素干净,但都无比虔诚地将一盏盏花灯放逐于碧水之中! 女多男少的时刻,像豫王爷这样出色的男子自然极为少见,今夜他没有穿朝服,一身月白锦袍,名贵衣料上用青丝绣着华丽图案,更显气宇轩昂,挺秀高雅,身为皇家王爷,无论表现得多么低调,一身高贵之气总能让人侧目而视,站在他身边的聂臻,不时得到各式各样艳羡惊叹的视线! 离聂臻不远处的一个妙龄少女,衣着朴实无华,眉清目秀,神色羞怯,盈满甜美期待笑容,小心翼翼地一盏花灯放逐流波之上,然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见此情形,聂臻自然明白她是在求姻缘,怀春少女,祈求嫁得如意郎君,从此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豫王爷的眼眸仿如潭水深不见底,勾魂夺魄,微微一笑,“还没想好许什么愿吗?” 聂臻避开他的眼神,“我想好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许的愿只能自己知道,若是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忽明忽暗的街灯照得他的脸俊美异常,魅惑无比,此刻无奈而笑,带着淡淡chong溺,“好,我背过去不看就是了!” 聂臻莞尔,依言将心愿写在小小纸张上面,又将其折成一个小巧纸鹤,放于花灯之中,俯下身子,将其放逐水上,轻轻一推,花灯便飘然远去,渐渐没于一片流光溢彩之中! “好了?”聂臻正在出神之间,听到他温醇的声音,一抬头,正好对上他含笑俊眸! 聂臻点点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道道华彩划过夜空,形成一颗颗惊艳夺目的流星! 见聂臻看着在夜空中的璀璨烟花出神,他笑道:“今夜玩得开心吗?” 一道道烟花在聂臻眼底划过异彩,甜美笑意在脸上绽放,不由自主道:“我很喜欢!” 他似乎十分愉悦,“喜欢就好,以后我会抽空常带你出来玩!” 这般亲密如恋人的语气忽然让聂臻感到一阵没来由的不安,面对周围各色倾慕视线,聂臻不着痕迹后退两步,低声道:“王爷日理万机,全然不似我等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人,我不想耽误王爷公务,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为我费心,聂臻感激不尽!” 面对聂臻的态度骤变,豫王爷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只做不知! --- 深夜,豫王府。 星辰提着一盏花灯疾步归来,“王爷,聂太傅放的花灯已经在此!” 豫王爷眼眸微抬,星辰立即从里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纸鹤,铺开送至王爷面前,恭声道:“王爷请过目!” 豫王爷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冷了几分,尽管纸鹤有水浸过的痕迹,可上面的娟秀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弟子聂臻诚心祈祷,唯愿子麟岁岁平安,世世安好!”   ☆、第三十八章 国太子 星辰星魂二人眼中皆有疑惑,谁都顺理成章地以为聂臻的心愿定然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谁知竟然只是“惟愿子麟安好”! 就算因聂臻想欲擒故纵,又或者是因羞涩而不肯将真实心意表达出来,但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王爷会暗中派人在一片花灯的海洋中寻觅到属于她的那一盏,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掩饰心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低估了聂臻的定力,以为她只是容易动情的单纯少女! 王爷天之骄子,瑶林玉树,鸾章凤姿,聂臻不是傻子,不可能对王爷的关怀和情谊毫无察觉,星辰星魂也能看到聂臻的反应,从她对王爷的态度来看,她并非完全不动心,至少她对小王爷和豫王爷的态度有天差地别! 可为什么在刻意营造的暧.昧环境之下,在香甜熏暖的晚风中,天时地利人和,她并没有如大家所愿地许下心愿-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星辰星魂两人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几时见过女人这般不上道? 若是换了一个女人,能得到王爷这样眷顾,早已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可聂臻,他们都以为她动心了,可看到纸笺上的心愿,原本的笃定竟然有些动摇! “意料中事!”豫王爷嘴角浮现一抹邪魅笑意,要是这么容易就倾心相许,那恐怕就不是聂臻了,一向在女人堆里所向披靡的轻扬也不会在她面前轻易就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了! 星魂会意,忽然问道:“王爷,不知易小姐什么时候回京?” 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王爷芳心暗许,以能博王爷一笑为荣,可这些年来,王爷唯一用过心的女人就是易小姐,长达十年的情分,自是别的女人不可比拟的。 易小姐是易国公膝下独女,从小生得花容月貌,性情端庄贤淑,高雅宁和,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貌才华都堪做豫王妃,可美中不足的是,当年易夫人年逾四十才有了易小姐,高龄产女,十分凶险,使得易小姐先天不足,命格虽堪比金枝玉叶,可体质天生阴寒,三病五灾从不离身,需常年服用药物,是个十足的病西施! 王爷麾下的易诺将军,是易小姐兄长,对这个相差了十余岁的妹妹也是百般疼爱,虽然易诺常年带兵,性情直率,气质粗硬,可是对这个冰肌玉骨的妹妹,却是从未有过的细心和体贴! 易国公的千金,贵不可言,从小到大,宫里的太医都看遍了,百般调理,身体却始终不见起色,易夫人十分担忧,作为一个过来人,她高瞻远瞩地看向未来,担心女儿长大嫁人之后,过不了生孩子那一关! 后来易家辗转找到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师,大师指点说京城的气候虽然温暖却湿润多雨,与易小姐体质相冲撞,不宜于身体调养,须前往气候干燥明净之地居住至少一年,并潜心礼佛,彻底祛除体内阴寒之气,后嫁于命中带金的男子,方可平安孕育子嗣。 皇室男子自然是命中带金的,可王爷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也不以为然,听过之后只一笑了之,再不理会,但易小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王爷反对,不顾弱质纤纤,执意前往四季如春的泰昌疗养,并抄颂佛经,祈求上天看她一片赤诚,保佑她得偿所愿! 王爷不忍逆着她的心思,也就随着她去了,求得心理上的安慰也好,迄今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再过半年,易小姐归来,便可行王妃册封之礼! 提到易清绾,豫王爷原本冷冽的眸光柔了下来,又有淡淡担忧和思念,“快了!” --- 一晃又是十余日过去,晋国使臣团终于到达宁国京城,前呼后拥,旌旗如云,声势浩大。 豫王爷率一众亲王于九华门迎接,果然不出霍兴彦所料,同两国盛事比起来,承志的禁足令微不足道,再有霍国公适时进言,皇上果然解除了东宫禁足令,承志得以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九楹重楼,重檐飞翘,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庄严雄伟,云绕龙盘,皇上在金銮殿接见了晋国使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彰显了宁国皇室对这次两国会面的重视! 为首的是晋国太子,金冠束发,锦袍上绣有金色飞龙,眼眸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配在一张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尊贵,淡然,深沉,冷漠,俊美,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缓缓上前,不疾不徐道:“见过皇上!” 晋国太子此话一出,众臣开始窃窃私语,这位太子如此出色,可不像本国太子一样只是个孩子,他的王者风范肆意流淌,态度并没有谦卑恭敬,反而有着淡淡傲慢。 皇上笑了一笑,“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请稍作休息之后,移驾宝和殿,朕已备下宴席,为尔等接风洗尘!” “多谢皇上!” 豫王爷眼眸迅速闪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淡淡道:“久闻贵国太子风采超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晋国太子的目光扫过眼含不明笑意的豫王爷,以一如既往的淡声道:“豫王爷过奖!” --- 皇上在金銮殿接见过晋国使臣之后,便让豫王爷负责全权处理两国事宜! 宝和殿,一应貌美歌姬舞姬已经待命,御膳房早已准备好各种精美佳肴,只待贵客到来。 可该来的人都来了,身为主角的晋国太子竟然没有再出现! 众臣面面相觑,刚才那个极为出色的晋国太子怎么如昙花一现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不由得都把探寻的目光投向豫王爷! 豫王爷淡淡一笑:“为何不见贵国太子殿下?” 为首之臣不慌不忙站起身,“还请王爷见谅,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已然留在寝殿休息,不能前来,命微臣向王爷转达他的歉意!” 此次是贤妃负责后宫事宜,忙道:“太子殿下莫不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本宫即刻命太医前往诊治!” 那使臣道:“不必了,太子殿下只要休息几天就无碍了,多谢娘娘关心!”   ☆、第三十九章 园中偶遇 “太傅今日可感觉好些了?”思桐给聂臻端来一碗浓浓的汤药! 聂臻并未起身,“把药倒了,别让人看见了!” 思桐依言将药倒在了室内的盆栽里面,“如今东宫已经解除禁足,可实在委屈太傅了,好端端地哪儿都不能去,还要对外称病,每日药不离口!”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要是不称病,承志别说见皇上,恐怕要和以前一样连东宫的大门都不能出了!” “这只能怪我们太傅姿容实在出众,让有心人起了防范之心!”思桐笑道,聪慧的她已然明白,太子几次三番都见不到皇上,十有*是因为有人不想让皇上见到聂太傅。 所以这一次,太傅染恙闭门不出的消息早早散布出去,太子见皇上之路果然就通畅得多,几乎没有遭到什么阻碍,思桐不得不佩服太傅的远见睿智! 聂臻收了书,下了秀榻,“整天闷在屋子里都闷坏了,我出去走走吧!” 思桐欣然道:“如今太子已然在皇上那边,太傅又染恙,一时不会有人注意东宫,奴婢这就陪太傅出去走走!” “不,我想一个人走走,不必陪我了,倒是明珠,近日像是有些心事,你多陪陪她吧!” 思桐欠身,“是!” 晋国来朝,宫里到处都忙忙碌碌,唯有东宫附近鲜有人影,聂臻一个人信步走在幽静小道上,忽然想起曾经托豫王爷打听鹿鸣师哥的下落一事,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一月之内必定有结果,如今时限就快到了! 当时泛舟湖上,触景生情,现在冷静下来,未免有些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将师哥的事情告诉豫王爷! 当年师哥离开云中城之后,从此杳无音讯,师姐贵为皇后,寥寥无几的往来信笺中却也从来不提起师哥,聂臻只当师姐和师哥终不能成眷属,是师姐心中永远的殇,所以不愿提起,她也从不多问! 求助于豫王爷是无奈之举,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同门之谊深厚,聂臻很想知道师哥如今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不知不觉,已经离陶然殿很远,风光前面独好,路过一处花圃,花色鲜艳如火,布满树梢,异常醒目,花谢瓣落,树下宛如铺上一层红毯,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忽然隐隐有悠扬箫声传来,聂臻闭目听去,竟是一曲《关山月》! 乍听去,初觉动听,可细细品味,箫声过于细腻,有些生涩,从功底听去,奏箫之人应该是位女子! 聂臻顺着箫声,穿过簇簇火红,果然看见一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手执长箫于树下吹奏,眼中透出焦盼之色,连音律走样也浑然不觉! “雨音!”聂臻打断了她,开口唤道。 霍雨音正在急切焦躁之中,一见聂臻站在凤凰树下盈盈含笑,神色一喜,“聂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臻上前两步,“我随便走走,听到箫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 听聂臻这样问,霍雨音忽然神色羞怯,脸色绯红如锦,只咬唇不语。 聂臻见状心中明白了大半,虽并未在后宫生活过,却也隐隐猜到雨音此举之用意。 天气越来越热,艳阳焦灼,连奏箫之人也难免心浮气躁,聂臻看她手中翠竹长箫,上面还有粉色的蝴蝶丝绦,显然是花了心思,接了过来,随口赞道:“曲子选得很好!” 霍雨音的臻首更加低了下去,“曲是好曲,只可惜怎么吹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聂臻心下明了,淡笑道:“此曲技艺你已然娴熟,缺的是意境,奏箫务必气定神闲,最忌心浮气躁,《关山月》起初幽而不怨,感而不伤,中间气势博大,意境深远,明明哀婉凄凉却又雄浑悲壮,最后在一片广阔苍茫之中,将悠长绵延的思亲之意深藏其中,使得景因情而怨,情因景更伤,你若不能体会这般情感,不能投入其中,技艺再好,也无法感染别人!” 霍雨音听得瞠目结舌,深深一拜,语怀感激,“早听闻姐姐说聂姐姐极善长箫,今日雨音有幸,多谢聂姐姐指点!” 聂臻疑惑道:“此曲之精妙绝非一日之功,参透领会尚需一段时日,你为何会选自己并不擅长的箫曲?” 霍雨音红唇如菱,抿了一抿,精心画过的妆容透出一丝失落,并不隐瞒,“我自小喜欢琵琶,并不擅箫,可宫中精于琵琶者众多,难以出类拔萃,皇上也大概都听腻了,听公公们说,皇上最近喜欢听箫曲,所以我改了!” 原来如此,聂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默然片刻才道:“用心是好的,只是长箫非三五年的浸润,短期实难见成效,怕是到时候你精通了箫曲,皇上又改了别的喜好了!” 霍雨音神色一黯,“姐姐说的是,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入宫一来,皇上一直都未曾…未曾召幸,我毫无建树,于家族无益,怕是族人也会对我失望!”说到此,原本妍丽的脸更是嫣红如霞,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轻得不真切,“不瞒姐姐,我听说皇上今日会到凤凰园观花,所以…所以在此等候!” 聂臻打量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天鸾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珠玉,身上穿着翡翠烟罗绮云裙,十分俏丽可人,心中低叹了一声,目光飘向四周,问道:“皇上快来了吗?” 霍雨音摇摇头,“还早呢,酉时才到,现在才未时,我是早早等候在此,怕错过了!” 聂臻忽然想起思桐的禀报,奇道:“不是听说皇上政务繁忙,连晋国使臣觐见的事情都推了,怎么反而有空来游凤凰园?你的消息可靠吗?” 霍雨音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姐姐有所不知,皇上一向不喜欢应付这类事情,所以才推给豫王殿下全权负责诸项事宜!” 聂臻暗笑,这皇上也真够奇怪的,繁琐前朝之事尽数推给别人,自己倒乐得逍遥快活,不知情的人还当豫王爷越俎代庖! 凤凰花如火如荼,恰如艳烈女儿心,聂臻将翠竹箫还给霍雨音,“我先走了,你再多练几次,总能找到感觉的!” “聂姐姐别走!”霍雨音忽然拉住了聂臻的素锦衣袖,眼中充满对即将到来之事的恐惧和期待,身形微微一颤,“皇上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姐姐不必急着走,我现在又慌乱又害怕,实在静不下心来体会姐姐说的那种意境,请姐姐再陪我会,给我壮壮胆好不好?” 聂臻不忍拒绝她满怀恳求的眼神,“好吧!”   ☆、第四十章 关山月 风席地而起,掀起片片花瓣纷飞,霞光流转间,霍雨音眉宇间有淡淡哀愁,“后宫虽大,可我没有什么知心的姐妹,再说也不是谁都能交心的,每每心中郁闷,也不知道找谁倾诉,只有几个伺候的宫人,唯唯诺诺,除了会说“奴婢遵命”“奴婢惶恐”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会说,今日遇到聂姐姐,倒似见了亲人一般!” 曾经多艳光四射的一个女孩,今日竟然有了少妇闺怨,聂臻想不到距离上一次见她,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笑语安慰,“宫中妃嫔受chong便门庭若市,冷落则凋敝萧瑟,但你是霍家女儿,师姐的妹妹,占尽天时地利,只要有耐心,总有出头之日,不必急于一时!” 霍雨音勉强一笑,聂臻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神色凄艳,有些自怨自艾,“我怎么能和姐姐相比?姐姐是嫡出小姐,绝色倾城,汇集霍家希望,一直站在巅峰之上,入宫之后就青云直上,生下皇子便被封为皇后,若姐姐还在,我也无需入宫了,姐姐走了,家里人才想到我,可我入宫之后,皇上只看在霍家的面子上封了我一个婕妤,如今还在原地踏步!” 她的声音透着淡淡落寞,让聂臻无言以对,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进了后宫,无颜得见君王,备受冷落,没过多久,便郁郁寡欢。 后宫汇集了天下最美的女子,却难有最幸福的女子,贤妃年轻之时必定也是艳绝一时的女子,可如今,厚厚宫粉也抵挡不住年华老去,君王爱驰,一代又一代的女子重复这样的命运,粉饰繁华笑靥如花之下是一颗寂寞女儿心,和她们相比,聂臻忽然觉得无比幸运,自由之身,不受命运羁绊。 霍雨音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前阵子我去了趟冷宫,现在想起来尚心有余悸,看到了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同病相怜,她们刚入宫时都是豆蔻年华,如花似玉,可如今却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满身污秽,人不人,鬼不鬼,还受势利奴才的鄙夷和欺凌,她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官家小姐,曾经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父母的掌上明珠,可现在在冷宫的生活不如蝼蚁,聂姐姐,我真的好害怕!” 聂臻扶着她颤抖双肩,心生好奇,一个背负家族期望的大家小姐,入宫成为皇上妃嫔之后,无端端地竟然会去冷宫看被废嫔妃,问道:“谁让你去的?” “是二哥!” 二哥?聂臻狐疑地看着她,“二哥是谁?” 霍雨音解释道:“霍家有两位嫡出公子,大哥和二哥,他们人都很好,都很照顾我!” 聂臻想不到霍兴彦还有个弟弟,不但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提起过,可出的主意倒是特别的好,有了这活生生的前车之鉴,雨音心惊胆战,岂会不想尽各种办法去争君王之怜? “聂姐姐,大哥跟我说过,你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常想去找你,可东宫是禁足之地,我又进不去,只能干着急,今天见到姐姐实在太好了,把什么心里话都想和姐姐说!”说到此,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和那些废妃一样,哪怕贵为千金小姐,还是过得惨不忍睹,任人践踏,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聂臻看着她破釜沉舟的神情,感同身受,入了后宫,就是一条孤途,往前虽是荆棘丛生,步步维艰,往后却是万丈悬崖,无路可退,若是得皇上圣眷,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不得,不但可能会被家族抛弃,连奴才都会欺到头上来,生不如死,这些千金小姐仰仗的唯有家族而已,若是没有家族庇佑,她们便一无所有,聂臻叹了一口气,“听说今晚有款待贵客的宫宴,你会去吗?” 说得霍雨音神色一暗,失落摇摇头:“我位份太低,去不了,聂姐姐,你给我示范一次《关山月》好不好?” 聂臻见她红如流霞的脸,心中了然,皇上最近的喜好,皇上今天的行踪,雨音一个小小婕妤是不可能轻易获悉的,想来一定是霍家的人暗中通的消息,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雨音倒是聪明,明白也只有这样才能独树一帜,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只可惜要想领会《关山月》的意境,岂是临时抱佛脚就可以促成的? 可选曲《关山月》,本身就是不合适的,久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如何能奏出《关山月》的浩瀚恢弘?奈何皇上大概是轻快柔软凄艳的宫廷乐曲听多了,竟然别出心裁地迷恋上《关山月》? 聂臻实在不忍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在宫中寂寂一生,“好吧!” 接过莹润如玉的长萧,放于唇下,有袅娜笙箫,自云端水湄缓缓流出,时而婉转流亮,如夜莺歌唱,轻盈自在,时而清越悠扬,缠缠悱恻,黯然神伤,时而悲壮苍凉,仿佛望断高楼,竟是离殇,一曲下来,海水明月共潮生,绵延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太阳西斜,雨音正在回味品韵,忽听到浑厚男声传来,“好,好一曲《关山月》!” 聂臻心猛地一紧,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急忙将翠竹箫塞到雨音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离去。 那发出浑厚声音的男子必然是皇上,宁国的九五之尊,后宫妃嫔梦寐以求的男人,刚才差点与他近在迟尺,聂臻的心跳得极快,她误入凤凰园里的事若是被人知道,必定以为她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魅惑君王,以致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殊不知这才是她聂臻最不愿意选择的生活! 这种是非之地,离得越远越好,出了凤凰园,聂臻的心还未平复下来,靠在一棵树下,微微喘息,轻抚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听到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聂臻,好久不见了!” 聂臻竭力保持平静的眼神,抬首看去,一袭白衣风.流倜傥的君轻扬居然站在自己面前,眼含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转身欲走,却听到他嘲讽的声音肆意传来,“如果本王没有说错的话,你是刚刚从凤凰园出来吧?” 聂臻停下脚步,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君轻扬故作一声长叹,揶揄道:“原本就奇怪你怎么一直对本王爱理不理的,原来是早想好了更高的去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第四十一章 盛情相邀+上架感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聂臻实在不想和这个轻浮男子多加周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可君轻扬却眼明脚快地挡住了聂臻的去路,“你这么急急忙忙地逃走,更会让人觉得你在做贼心虚!” 聂臻黛眉皱起,十分不耐,“小王爷何出此言?” 君轻扬暧。昧一笑,眸光洞若观火,“前几日皇兄和本王闲谈之时,曾说宫里的凤凰花开了,一片火红妖娆,艳烈不可方物,他准备到凤凰园赏花!” 可能要给聂臻消化的时间,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得知消息了,这份心机,这份隐忍,这份耐力,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本王对你佩服万分,看是本王王府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真是不堪入耳,聂臻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他,“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给我滚开!” “当然没有!”他似乎早已习惯聂臻对他的不敬,也不生气,反而拉长了声音,话锋一转,口若悬河,“皇兄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是姿容出众貌美聪慧者?不用点手段实在难得皇兄眷顾,这个本王完全能够理解!”说到此他忽然敛了坏坏笑容,言语中透出刻薄机芒,“早知道你有这份心思,直截了当地和本王说不就行了?何必要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清高假相?” 纵是聂臻有再好的涵养,面对君轻扬的污蔑也难以平静如水,恼色顿显,正欲开口,君轻扬忽然又恢复了一脸不屑,抢先开口,“你教太子读书久了,不要把谁都当做三岁孩童,千万不要和本王说你只是一时兴起来赏花,然后偶遇皇兄,实属意外,这根本不是你精心算计的结果,本王纯粹是在冤枉你!” 聂臻沉下脸来,冷冰冰道:“不管我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与你无关,你无权过问!” 君轻扬一窒,很快就失笑,“怎么了?让人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本王还以为你真视名利如粪土呢,以前倒是低估你了!” 宫中尽是这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烦不胜烦,聂臻目光如刃,从牙缝挤出一句话,“小王爷这样想也在所难免,毕竟内心龌龊的人,看谁都是龌龊的!” 君轻扬俊脸一黑,当即反唇相讥,“本王再怎么龌龊,也比你打着清高的幌子,实则处心积虑勾.引皇兄强!” 聂臻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转过头去,看着远方凤凰花如火,似乎还可以闻到馨香阵阵,忽道:“我觉得你很可怜!” 君轻扬一愣,脱口而出,“可怜什么?” 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漫过聂臻清丽脸庞,“世间女子千奇百态,心高气傲者有之,淡泊名利者有之,端庄贤淑者有之,温文尔雅者有之,贤惠豁达者有之,而你却只知道攀龙附凤那一种,枉你自以为阅尽天下女人,实则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只会以己度人,你贵为天家之子,却浅薄如井底之蛙,难道…还不可怜吗?” 君轻扬顿时气结,一张俊脸沉得跟锅底一般黑,气得嘴唇抖动不止,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轻扬!”豫王爷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远处树影下! 君轻扬仿佛看见了救星,面露喜色,“六皇兄!” 豫王爷目光扫过气氛凝结的两人,却并没有斥责惹恼了小王爷的聂臻,反而看着君轻扬,脸色微沉,不悦道:“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还不进去?” 君轻扬一愣,看着六皇兄面无表情的脸,心知讨不到什么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聂臻,不甘离去。 豫王爷的眸光转向柔和,凝视聂臻,犹有歉意,“他一向骄纵,口无遮拦,若是说了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话,还请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聂臻摇摇头,不卑不亢道:“王爷言重了,我自然不敢和小王爷计较!” 豫王爷唇角微勾,眼睛看着凤凰园,话却是对聂臻说的, “今晚招待贵客的宫宴你能来吗?” “王爷有命,我自然不敢违!” 见聂臻语气不善,豫王爷故作不知,反笑意盎然,“我说过,我从未将你视作臣属,也从来不想命令你做什么,一切遵从你自己的心意就好,我只是真心希望你能前去!” --- 晋国太子凤鸣站在红墙绿影下,默然不语,身后侍从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今晚的宫宴您…?” “不去!”他的回答简洁而淡漠。 “这…”侍从面露犹疑之色,几次三番斟酌词句道:“当日接风宫宴,殿下身体不适已经没去,宁国已经好几次派遣太医前来慰问,都让奴才给挡回去了,今晚豫王爷又派人来请,说若是殿下身子好了,他希望可以再与殿下一叙!” 豫王爷?晋国太子想起那个笑容看似温和实则冷然的男子,冷冷道:“宁国皇室也就君玄影值得本宫多看一眼了!” “那是当然,殿下天纵英才,自然无人能及!”侍从满脸笑意,揣测太子的心思,“那今晚…?” “本宫说过不去了!” “敢问殿下为何…?”侍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太子一直不在宫宴上出现?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不需多问!”凤鸣双眸一冷! “是是是,奴才该死!”侍从急忙跪下请罪! “你退下!”凤鸣神情不变,缓步进入眼前一片苍翠,一身名贵玄青色妆花缎锦袍,衬得他身形高挑挺拔,眉目不怒自威,令人望之生畏! --- 天色渐晚,聂臻没有沿原路返回东宫,沿途路过一处雕梁画栋的宫殿,门窗皆为朱漆雕花,四壁绘有缠臂藤萝,紫花盛开,既不失庄严厚重,又有雅致清韵,抬头看去,原来是朋乐宫。 曾听师姐说起过,这朋乐宫是专门招待异国贵宾的行宫寝殿,寓意“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聂臻正待离去,忽然被一掩藏在树下的修长身影吸引了视线,目光顿时凝结,惊异难言,不敢置信! ---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文文到这里就上架了,感谢你们的一路支持! 有时看有人催问什么时候上架,让宝宝心中忍不住有小小的感动,因为这说明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聂臻的故事,同时也不免有些微的忐忑,因为臻臻是个成长型的女孩,不是一开始就无所不能,她需要体验,需要历练,有时候难免会有挫折,是她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因为那样会让她更快地成长强大起来! 虽然故事已经讲到这里,但是文中还有许多未解的答案: 1、云中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聂臻为什么要携弟弟子麟来到宁国皇宫?她想念的师哥为何一直杳无音讯? 2、豫王爷为什么要接近聂臻?聂臻何时才能发现他的爱情幻影?届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和霍兴彦,君轻扬等人之间以后会产生怎样的情感纠葛? 3、易清绾是个怎样的女人?温贵妃又会有什么新的举措来对付聂臻?在波云诡谲的深宫,聂臻能否利用她的冷静和智慧平安度过危机? 4、冷漠的晋国太子凤鸣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去参加宫宴?他和聂臻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瓜葛? 在后面的故事里,宝宝会一一为大家解释,感谢你们陪我一路走来,快到年底了,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幸福美满,心想事成,明天至少更新两万,宝宝坑品保证,再次感谢你们!   ☆、第四十二章 再见故人(求首订) 晋国太子凤鸣的淡然眉目间有一抹浅浅忧色,更显得他深沉俊美,冷冽霸气,随意打量眼前琉璃红墙,风景如画,只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 正在静默的时候,忽感觉有一道视线正朝自己射过来,他的感觉极为敏锐,从未出错,当即神色微动,是谁敢这样直视他? 不着痕迹一转头,竟看见一容颜如雪耀如春华的紫衣少女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惊异,变幻莫测,明澈眼眸如一泓清水起了波澜,凤鸣淡然眉目间忧色立时深了下去,心中低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再说,他不是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吗?这种近乡情更怯之感,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紧! 聂臻看着眼前尊贵陌生的男子,并不十分确定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可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让她不知不觉轻唤出声,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师哥?” 凤鸣的侍卫见一女子立于门外,不见回避,不见恭敬,不见行礼,当即大声呵斥,“什么人?见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无礼?” “放肆!”凤鸣忽然一声厉吼,吓得侍卫们浑身一震,惶然不已,不知犯了什么错?太子一向不怒自威,平日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今日竟然这样盛怒?这样的雷霆之怒从未见过,他们更是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聂臻心一沉,怔立当场,怎么会是太子殿下?住在这朋乐宫的定然就是近日来朝的晋国使臣,莫非就是那位深居简出的晋国太子凤鸣?聂臻忽然觉得双脚沉重,抬不起来! 适才聂臻的呼唤,虽然轻喃低咛,却清清楚楚地进入了凤鸣的耳膜,那样熟悉,尽管跨越数年时空,却一如往昔,他快速敛去一身厉色和一脸嗜血杀意,化作春水般温柔,微笑道:“臻儿!” 多年不见,臻儿出落得越发空灵如画,曼妙如蝶,他正欲快步上前,可聂臻眼中明明白白的冷意让他的脚步瞬间一顿,心底一凉,以臻儿素来的聪慧,自然是看出了原委! 晋国太子的侍卫侍从众多,可此时听不到任何人声,只听得到或轻柔或紧张的呼吸声,侍从们见今日太子从未有过的异样,心底皆惶惶然,不敢有任何动作,气氛有些凝固,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紧涩得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 聂臻就这样和凤鸣遥遥相望,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聂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提起脚步,走进了守护森严的朋乐宫,无人敢阻拦,如入无人之境。 到达凤鸣面前,聂臻已经从见到师哥的骤然惊喜跌落至暴风雨之前的刻意平静,此刻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师哥,真的是你的吗?” 凤鸣不语,当年那个声音清脆笑容纯净的小师妹,今日已容颜如花,皎皎如玉,只是那眼神冷得让他下意识地想躲避,臻儿一直有这样的动人清瞳,可从未有过这样冷漠的眼眸! 记忆中,小师妹看他的时候,永远是崇拜有加,笑意甜美,充满一个小妹对大哥的仰慕,佩服,骄傲,还有撒娇,几时会这样对他? 在难捱的沉默中,聂臻朱唇轻启,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说到此,眼中忽然有了晶莹泪光,一直在眼中打转,最终却不肯落下来,充满苍凉和愤懑,“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当年那个被仇家追杀的无助少年,竟然是晋国的太子殿下,听说你的名讳叫凤鸣,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果真实至名归,不可同日而语!” 说到此,聂臻的眼睛已经快要沁出血来,凤鸣一挥手,所有人皆悄然无声退下,偌大的宫殿更是寂静得令人心底发寒。 凤鸣上前一步,伸出手准备如幼时一般轻轻拭去聂臻的眼泪,聂臻却遽然后退一步,看着满目华彩的朋乐宫,冷笑道:“不敢有劳太子殿下,当年少年如玉剑如虹,今日他乡遇故知,令人惊喜交加,心潮澎湃起伏,难以平息!” 凤鸣眼中漫过深深失望愧色和失望,竭力面含微笑,温声道:“臻儿,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一直都是你最亲最爱的师哥,永远都不会改变!” 最亲最爱?聂臻悲凉淡笑,控诉道:“最亲最爱的人会骗了你十年?” 听出聂臻话语中的嘲讽,凤鸣心中隐隐一痛,刚上前一步,聂臻却再次后退一步,漠然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请您自重,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凤鸣脸色一变,正欲说什么,最终却咽了下去,只化作一句柔柔的“臻儿!” 听到这个声音,聂臻心中涌起滔天恼意,手指微动,顷刻间,两指之间已经多了一片绿油宜人的叶片,这么柔美动人的姿态却杀气凛然,“你欺骗了师尊和师傅,欺骗了师姐,欺骗了我,你根本不配做我师哥,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今天我都要让你付出代价!” 凤鸣岿然不动,看着聂臻手中绿叶,笑意欣慰,“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这么多年过去,相信臻儿的叶之刃一定炉火纯青了!” 这样温暖的话语是聂臻记忆中的温馨,永不褪色,聂臻闭上眼睛,手指忽然开始颤抖,从小敬到大的师哥,最疼爱自己的师哥,自己难道真的忍心杀了他吗? 正在犹疑间,两条人影忽然从天而降,挡在了聂臻和凤鸣中间,刀光剑影摇曳间,朝聂臻的头上砍去! 两名武艺高强的暗卫见有人要杀太子殿下,不假思索冲了出来,他们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聂臻手中的绿叶看似柔软,实则是杀器,心下大惊,出手狠辣,顷刻之间就要将聂臻置于死地! “退下!”蓦然传来凤鸣的一声怒吼! 太子的声音让他们的刀硬生生停滞在聂臻的头顶,不敢砍下去,犹疑地看着太子,不知所措! 面对他们,凤鸣的声音恢复了冷然和威严,“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现!” “是!”两条人影如鬼魅一般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聂臻自然感觉到了杀气袭来,却并没有避让,等到他们走远了,才缓缓睁开眼睛,冷笑道:“你怎么不做得绝一点?若是杀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凤鸣眼中殇意更浓,低沉道:“如今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臻儿,若是你不能接受,要杀了我一泄心头之恨,师哥绝不会还手!” 他闭上眼睛,白希颈脖裸露在外,近在眼前,只要叶片一划上去,他的血或许可以浇灭自己心头的熊熊燃烧的怒火,心境就可以恢复一片宁静如水,可看着他嘴角含着的熟悉笑意,聂臻的手却抖动得更加厉害,幼时师哥对自己的爱护一幕一幕如同潮水般涌来,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哪怕心中残留一个梦想也好,聂臻也不愿面对这残忍的事实! 他近在咫尺,俊朗得不真实,聂臻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忽然头也不回飞快离去,窈窕倩影消失在夕阳之中,再也不见! --- 似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不记得是怎么回到陶然殿的,只觉得双腿发软,内心茫然空洞,找了数年的师哥,竟然还有这样隐秘的身份,尊贵的异国太子。 聂臻怎么努力也不能把他和当初那个温润的翩翩少年联系起来,闭目不愿去想,可是那一声声“太子殿下”就像魔怔一样时时刻刻回荡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搅得人心烦意乱! 子麟见姐姐回来之后就神色不太对劲,一直呆呆地出神,神色烦躁,忍不住关切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子麟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以后这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对他怅然而笑,“你还记得我经常和你提起的师哥吗?” 子麟一点头,语气仰慕而惋惜,“当然记得,你常说他天赋极佳,遍读经史子集,亦能融会贯通,而且精通云中城最上乘的剑术,是云中城传奇式的人物,可惜我到云中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无缘得见,实乃平生憾事!” 看到子麟眼中孺慕之情,聂臻更是心底一疼,被欺瞒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一直视为兄长的师哥,竟然隐藏着最大的秘密,连身份家世全是假的,还有什么不能是假的?连这数年的情谊说不定也是假的,果真是一转眼,物是人非,聂臻银牙暗咬,一字一顿道:“以后他再不是我们的师哥了!” 子麟面露惊讶,“为什么?这些年姐姐不是一直在找他吗?难道有他的消息了?” 聂臻强忍心头酸涩,竭力平静地和他解释,“当年他离开云中城之后,就杳无音讯,师姐虽是皇后,找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可因为他和师姐的关系,我也不敢轻易去问师姐,怕引起她的伤心事,何况当年我和师哥亲如兄妹,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是决计不会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而且也从来不回云中城来看我,每每想起来我就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替他满腹担忧,可我担忧了那么多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骗我们,原来他是…” 聂臻觉得那个“晋国太子”十分刺耳,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 子麟看姐姐的表情,心中明白了大半,迟疑道:“莫不是和那位刚到宁国的晋国太子有关?” “晋国太子”几个字如同针一样刺在聂臻的心上,聂臻自嘲一笑,“岂止有关?就是他本人!” 这下就连一向最淡定的子麟也掩不住错愕之色,“师哥是晋国太子?” 聂臻握着手中已经被捏出汁水的凋零绿叶,微微的凉,可再凉也赶不上心里的凉,“可怜这么多年我都被蒙在鼓里,不是今日亲眼见到,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这个视为兄长的师哥的真实身份!” 子麟见姐姐如此伤心,沉默了半晌,才劝道:“姐姐不必如此难过!” 聂臻冷笑,“我怎能不难过?怪不得他离开之后就杳无音讯,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人常说,难得糊涂是一种福气,因为真相往往都是残酷的,他欺骗了我们云中城十年!” 子麟沉默了一会,表情已经恢复恬淡平和,缓缓道:“我并没有见过师哥,也没有经历姐姐和师哥之间的真挚情感,但对姐姐的此时的心情却感同身受,可我在想,师哥贵为太子,他这么做,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聂臻闻言,只余喟然笑意,她太了解子麟的性情了,永远舍不得去苛责任何人,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好的,从来没有坏人,就算是人做了坏事,也定然有迫不得己的苦衷,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道歉,因为他总能轻易地原谅任何人,子麟是这个世上最纯净最善良的人,有时候,聂臻甚至觉得,子麟比跟他年幼许多的承志还要单纯好几倍! 见姐姐不说话,子麟面容清朗,柔语宽慰,“若他是晋国太子,未必要惧怕我们云中城,听说他只在金銮殿上露过一面之后就深居简出,我想可能就是担心姐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伤心难过吧,所以能避免则避免,谁知天意难违,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的!” --- 晚上的宫宴,聂臻本不想去,尤其听说此宴是招待凤鸣的,可豫王爷再三派人相邀,思桐和明珠又一直相劝,聂臻只好打起精神整装出来,两位侍女在身后伺候! 可能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聂臻到达宝和殿门口的时候,竟然正好碰到了凤鸣,他踏步而来,面容平静淡然,没有一丝表情,高贵的黑色蟠龙纹锦袍刺得聂臻眼睛发痛! 见到聂臻,他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脚步也缓了下来! 聂臻心头恼意难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刚准备开口唤聂臻,眼角忽然瞥过身后深蓝锦衣男子,神情蓦然化作一片淡然! 豫王爷见凤鸣和聂臻在一起,眼中掠过一抹深沉的复杂,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和我朝太傅莫非是旧时?” 聂臻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王爷说笑了,我一介小小太傅,久在深宫,怎么可能认识尊贵的太子殿下?不过是偶遇而已,王爷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位就是晋国太子殿下呢!” 偶遇?豫王爷眸光一闪,飘过凤鸣,又飘过聂臻,唇角勾起,不着痕迹笑道:“是本王多虑了!” 又看向凤鸣,好心道:“既然太子不认识,就由本王来介绍,这位就是本朝太傅,聂臻!”又刻意加重了语气,“是有名的才女!” 凤鸣的脸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只道:“多谢王爷!”又朝聂臻微微一颔首,似陌生人道:“聂太傅,久仰!” 聂臻只淡淡点了头,就带着思桐和明珠进入大殿,不再理会凤鸣! 豫王爷故作不知,对凤鸣道:“太子殿下身子可好了?” “承蒙王爷关心,本宫已然无碍!”凤鸣微微欠身。 “那本王就放心了,里面请!” 大殿金碧辉煌,巨大宫烛照得里面亮如白昼,纤尘毕现,见晋国太子出乎意料地出现,众人皆有微微愕然,他话语极少,可如同一把锋利的剑,虽然看不到刀锋,却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凌冽霸气! 两国朝见,除了一些常务之外,按照惯例自然还有一些文武切磋! 聂臻正欲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可有内侍过来,神态十分恭敬,对聂臻一弯腰,“聂太傅,您的位子不在这里,请随奴才来!” 他把聂臻领到了一处靠前的位置,低声恭维道:“这是豫王爷吩咐的!” 原来安排的位子在承志身旁,也离豫王爷的位置很近,承志见聂臻到来,十分欣喜,“小姨!” 聂臻对他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来,刚一落座,就感觉凤鸣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自己身上,聂臻只做不知,好在很快他的视线就移开了,聂臻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会暴露自己和他的关系,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霍家二公子霍沁年今晚也来了,见一女子刚刚入内,容貌明艳,体态如柳,可眉眼却是十分清冷,似乎还隐有不悦之色,又不做宫妃装扮,正在为她身份好奇,瞥见一旁的大哥霍兴彦。 大哥自她进来之后,便会偶尔抬眸看向那宫灯照耀下的女子,虽然次数极少,可是了解大哥的霍沁年已经明白,这个定然就是大哥嘴上不肯承认可心里时常想着的聂臻了! 聂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不但见到了君轻扬,还看到了荆飞鸿,君轻扬照例对自己颇为不屑,可荆飞鸿却露出友好的微笑,朝自己轻轻一颔首,聂臻对他颇有好感,身为才名远播的文人,并没有自命清高的感觉,反而十分低调谦和,不似君轻扬那般盛气凌人,耀武扬威! 一切坐定之后,豫王爷举起酒杯,声音朗朗,“今日晋太子能到来,本王十分欣慰,在此携众臣敬太子一杯!” 凤鸣的脸上始终没有笑容,修长手指举起酒杯,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多谢!” 豫王爷无视凤鸣的冷漠,微一抬手,立即响起丝竹奢靡之乐,曼妙轻盈舞姬鱼贯而出,精妙歌舞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眼睛,不时响起阵阵叫好声! 凤鸣依旧是一脸漠然之色,眼眸只盯着手中的琼浆,几乎没有抬首看精心编排的歌舞,而豫王爷,目光时不时掠过凤鸣,只是意味深长一笑! 聂臻心中有事,只是心不在焉地把握手中器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酒至半酣,有晋国使臣道:“久闻贵国多饱学之士,我等远道而来,想向贵国学士请教,不知王爷是否允准?” 话虽说得极为客气,但挑衅之意却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两国之间,本就分分合合,有合作有竞争,见得多的人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歌舞看得多了,不免觉得索然无味,若是能多些新奇节目增添酒兴也是美事一桩! 豫王爷淡笑颔首,“当然!”说完,朝荆飞鸿一示意。 荆飞鸿会意起身,理了理衣襟,彬彬有礼道:“请!” 晋国使臣见是一年轻人,微微一笑,“这是我晋国蓝夫子!” 随后站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神采奕奕的夫子模样的人,使臣又笑着叮嘱道:“蓝夫子,你对年轻人可要多加谦让,莫要失了风度!” 这等目中无人的话自然让荆飞鸿面露不悦,他慨声道:“文学切磋无需谦让,请出题!” 蓝夫子鹤发童颜,自负一笑,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千山景,万山景,独到水畔影相影!” 荆飞鸿能被豫王爷派出来应战,自然也是有真材实料的,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高声道:“迎新秋,赏新秋,秋上心头愁更愁!” 荆飞鸿此对一出,立即响起一阵阵叫好声,荆飞鸿的敏捷思维为宁国赢得了颜面,在自己的地盘上,总不能让别人抢了头彩去! 蓝夫子见荆飞鸿对答如流,并不意外,又连续出了几个对子,都被荆飞鸿流利地对了过去,看似是荆飞鸿占了上风!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表面上还应付得过去,可是对方有备而来,步步为营,初始易,后面必然难,荆飞鸿如上次对战聂太傅一般渐感吃力! 豫王爷的目光飘过聂臻,可聂臻神色游离,目光飘忽,完全置身在繁华之外,似乎一切都与己无关。 有好几个王孙公子见到聂臻的倾城美貌,着实吃了一惊,开始私下议论这位年轻女官的容貌来! 蓝夫子久经风浪,盯着荆飞鸿故作镇定的脸,略略一笑,“书里书树,黑褐绿青无彤(梧桐)树 !” 这个对子让荆飞鸿陷入了沉思,以他的才学倒不至于真的对不出来,可需要时间,需要斟酌,需要思量,但这种场合,考量的就是一个应急,哪里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让你去思考?父亲常说他虽然腹有才学,但不宜在人前与人较量才学,反而更适合在室内潜心研究学问,如今看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让父亲说对了! 众目睽睽之下,荆飞鸿越发紧张起来,天气炎热,头上竟不知不觉有了汗珠,看在蓝夫子的眼中,笑意又深了一层! 而凤鸣太子也是一脸的淡漠,赢了不欣喜,输了也不担忧,仿佛这切磋比试和他完全无关,代表的并不是他晋国的体面,而是别人的体面。 豫王爷也是,嘴角一直含着优雅得体的笑,两位主角皆是看戏的姿态,可荆飞鸿一时硬是想不出来,急坏了一干宁国臣子。 时间不知人心忧急,兀自过去,荆飞鸿心急如焚,众臣忧心忡忡,不知不觉都把目光投向上座的豫王爷,可豫王爷完全无视众人期待的目光,无视正在进行的较量的险象环生,反而只是与一旁的小王爷君轻扬悠闲地谈论今年宫里的美酒品色。 歌舞早已停止,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荆飞鸿,他更觉如坐针毡,今天他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宁国体面,虽然豫王爷并没有向他投来冷厉凌冽目光,可豫王爷此人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在荆飞鸿冷汗涔涔之际,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响起,漫入众人的耳朵,“画中画花,赤黄白紫没蓝(梅兰)花!” 豫王爷听到聂臻的声音,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 “好!”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起来,宁国臣子们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晋国使臣们的脸色却从刚才的轻松得意渐入凝重,不由得都把目光投向了声音来源处! 蓝夫子脸色微动,顺着视线看去,竟是一极为年轻美丽女子,狐疑道:“这位是…?” 一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却不容忽视,“这位就是宁国的聂太傅!” 这是凤鸣在宫宴上说的第二句话,蓝夫子见太子发话了,精神一震,笑道:“久闻宁国有一位女太傅,一直久仰大名,今日实在幸会!” 聂臻神色冷淡,起身微微弯了一下身子,“蓝夫子有礼!”就重新坐了下去,再不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微妙,蓝夫子哈哈一笑,自然地把话题顺了下去,“聂太傅才学令老朽佩服,素闻宁国才子多崇尚竹的清高气节,老朽亦是倾慕不已,趁今夜佳境,斗胆请聂太傅以竹为题,做诗一首!” 在场有不通文学的,也有饱学之士,心下明白蓝夫子这题目出得看似简单,但实则暗藏玄机。 写竹的诗句看似好写,但在这种场合写出来的诗句既要工整,又要意境,又要能喻出竹之君子之风,简而言之,就是要写得令人叫绝的好诗,而不是随便凑合一首来应付差事,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可一首好诗,往往需要反复的敲打锤炼,字斟句酌,当年贾岛为了一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为了到底是用“敲”,还是“推”专心思考,心无旁骛,后来请教韩愈才敲定用“敲”字。 好诗在用字词方面本就千锤百炼,不可一蹴而就,而且需要多年积淀的功底,这蓝夫子果然是个人物,看似轻轻松松一题,实则能把人逼到毫无退路,又不可能无休止的等下去,在这种场合,只会越来越紧张,而竹又是静心宁神的东西,没有良好的心境,怎能做出好诗,最后只能敷衍了事随便作一首勉强过关! 见有聂臻出来救场,荆飞鸿虽然松了一口气,转而又为聂臻捏了一把汗,经过两次的较量,他早已明白,聂臻的应急能力远远强于他,难怪豫王爷会召聂太傅前来,其实于他心中,对聂太傅也有了欣赏之意,一个年轻少女,居然有这样博大精深的才学? 这一次,豫王爷和凤鸣还像事不关己一样都漠不关心,只顾眼前美酒佳肴,让人根本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所有的目光这次集中到聂臻身上,聂臻坦然迎上蓝夫子的目光,缓缓道:“此君坚直本天然,岂学妖花艳主轩,筠带轻霜凝不落,干搓圆玉碧无痕。非春长自繁枝叶,有地终须大本根,谁为裁音荐清庙,定胜嘉木就牺樽。” 一时间,空气有瞬间的停滞,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好的诗句,就这样淡淡地从聂臻的樱桃朱唇里面溢出来,而且无可挑剔,自然得让人忍不住去怀疑聂太傅早就知道对方要出什么题目,早就准备好了一首,随时准备拿出来,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么年轻就能居太傅之位,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宁国史上从来都没有女太傅一说,尤其可见皇上和先皇后慧眼独具,目光犀利敏锐! 不少人目光赞赏地看着聂臻,有的则是借机欣赏聂臻的容貌,她若是宫中妃嫔,不会有人敢这样打量她,她是女官,便少了这些顾忌! 承志见小姨如此出彩,极为高兴,对聂臻扮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小姨,你真厉害!” 聂臻今晚一直都面无表情,此刻才对他报以微笑,“你以后会和小姨一样的!” 霍沁年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看各样视线都落到聂臻身上,而聂臻却只是淡然独处,没有扭捏不安,也没有羞涩局促,仿佛这些目光都不存在一般,他微微一笑,倒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端了一杯酒,靠近霍兴彦,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大哥好眼光,果然和嫂嫂有两分相似!”   ☆、第四十三章 熟悉和陌生(求首订) 霍兴彦浅浅啜了一口杯中酒,瞪了沁年一眼,“你胡说什么?” 聂臻在宫宴上轻而易举化解了不利宁国的危局,为宁国赢得了颜面,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太傅开始被众人所知晓,原来只听说过素有美貌,现在才知道美貌和才情一样出色! 可聂臻越是引人瞩目,霍兴彦的目光就越深沉担忧,霍沁年看在眼里,不着痕迹一笑,不以为然,大哥对一个不是姓霍的人太过用心,未必是好事,若聂臻是官家千金,倒是可以娉来做为大哥妻室,可聂臻的出身注定了只能做霍家的妾室! 蓝夫子见聂臻一脸的淡定,没有丝毫面对大儒的紧张不安之色,正准备继续出题,试探深浅,却忽然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蓝夫子面对聂臻,竟然也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未知感,忙道:“是,太子殿下!” 聂臻原本就对这样的宫宴没有兴趣,能来参加,一则因为豫王爷相邀,更主要的是为了能让凤鸣难堪,几番回合下来,依然没了兴趣,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盈盈起身,对上座豫王爷道:“王爷,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豫王爷点头,就转身离开,看得众人忍不住咋舌,脾气和才学一样大,连豫王爷的面子都不给?谁不知道豫王爷是不能得罪的? 可就在众人的惊异愕然目光之中,聂臻已经出了宝和殿,明珠和思桐急忙尾随其后,刚一出门,就不见了聂臻的踪影,忙道:“聂太傅,等等奴婢”! --- 就在众人还在津津乐道聂太傅完胜晋国老夫子,为宁国挣回了脸面的时候,聂臻却一如既往地在东宫继续称病,不愿出门,对有人上门探望一概拒之门外! 子麟心知姐姐为何这样难过,无非就是为了那晋国太子,曾经的师哥,他无声叹息,姐姐到底是意难平! 就在聂臻闭关的时候,有晋国使臣到了东宫陶然殿,聂臻一见他们就生气,使臣却不在意聂臻的冷淡态度,连太子都遭受她冷眼,更何况是自己了?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待太子,可太子偏偏就是纵容她! 聂臻接过他恭恭敬敬递过来的信函,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邀请她前往宁国皇陵,祭拜孝慈皇后! --- 恢弘的皇陵,掩荫在崇山峻岭之中,凤鸣一身黑色如墨,轻车从简,表情肃然! 聂臻站在他身后,默然半晌,才道:“师姐早在半年前已经故去了,你若是来得早,或许还可以见上她一面!” 凤鸣眼中掠过一丝殇意,低声道:“见不见又如何?梓冉这些年过得可好?” 聂臻看着沉睡的皇陵,嗓音沉沉,透着难掩哀伤,“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好的,只可惜红颜薄命,年华早逝,留下幼子可怜!” 凤鸣闭目默哀,聂臻看他眉宇间多了以前不曾有的从容持重,再不是那个单纯飞扬的少年郎,心底忽然一涩,声音极轻,缓缓道:“只是不知这些年,她忘了师哥没有?” 黄昏的光影映出凤鸣冷峻的线条,越发俊美出尘,不是亲眼所见,聂臻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尊贵如神的男子居然就是当年在云中城温和恬淡的师哥? 凤鸣自然听得出聂臻话中的苛责和怨恨,神色微沉,叹道:“臻儿,当年你尚年幼,并不知我和梓冉之间的事,不是你想象那个样子的!” 聂臻的笑容和熙而疏离,“是啊,当年我的确懵懂无知,只是不知师姐是否知晓原来与世无争的师哥竟然是位高权重的晋国太子?你的心意怎么样我是真不敢擅自揣测,可师姐的心意,纵然我再无知,也能察觉一二吧,何况,你应该知道,我们云中城从来不出庸才!” “梓冉命运注定要入宁国后宫,霍家送她上云中城学艺就是为了能在后宫出类拔萃,以期获得君王青睐有加,我们都明白,我和她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你说过,云中城从无庸才,我们又怎么会去明知故犯?” 聂臻淡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这样就能成为他欺瞒所有人的理由吗?不紧不慢道:“我问的不是有什么结果,而是你对她的心意,你当年可曾真心对她?” “臻儿,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梓冉已经不在了,这些往事就再也不要提起,好吗?”若是凤鸣的身边人,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们尊贵冷然的太子殿下几时竟然会有这样柔软的表情? 聂臻不言不语地捏着手中小花,直到残花凋零,剩下手中浓郁的汁水,染红了手心,才淡淡道:“也许你说的对,师姐已逝,你有没有对她真心实意都已经不重要了,师姐怎么想的已经无人知晓,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见师哥一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实果然比想象精彩得多!” 他的表情轻柔得如同秋意浓浓中映日的花朵,“其实这些年我最觉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不是师姐吗?”聂臻十分讶然,曾几何时,云中城温馨的烛火,泛出师哥温和俊美的笑脸,师姐在一旁甜甜而笑,那是聂臻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瞬间,现在的云中城,不见了骏马腾飞,也不见了白衣翩翩少年郎,不见了笑靥如花的恋中少女,变的不仅仅是师哥,还有师姐已经天人永隔,旧时画面已永不可能再现。 凤鸣俊美面容上挤出一抹淡笑,“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够留在云中城,你知道吗?我最想得到的就是你的原谅!” 聂臻恼怒不已,愤然转身,一字一顿狠狠道:“你别异想天开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今天之所以答应你出来,是因为我也想来看看师姐,别无他意!” 凤鸣脸色微变,声音低沉而悦耳,“我有我的苦衷!” 聂臻的语气十分平淡,毫不留情,“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太子殿下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去天牢里面审审那些杀人犯,看看有没有哪一个没有任何苦衷,就无缘无故地去杀人!”停顿了片刻,忽轻轻笑了,诡异而嘲讽,“或许那些被杀的人反而才是最该死的!” 见凤鸣神色紧绷,聂臻继续道:“若是有苦衷就可以得到赦免的话,还要律法干什么?同样的道理,就算你真的有苦衷,但你隐姓埋名进入云中城,欺骗师尊,欺骗师傅,欺骗师姐,还欺骗当时那样崇拜你的小师妹,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 “臻儿!”凤鸣缓缓垂下眼眸,涩然道:“师哥一直都记得当年那个在我身后笑语翩跹的小师妹!” “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我很傻,被人利用却浑然不觉,我虽不才,却也听闻宫闱之内争夺储君之位是何等惨烈,你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储君之位,想必在云中城所学功不可没吧!”聂臻的话,字字如刀直指凤鸣的心扉,让他无言以对! 聂臻冷冷地盯着他,这里只有自己和他,不真切得就像曾经在云中城一样,可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是太傻了,于数名五大三粗的莽汉刀下救下那个那仇家追杀的绝境少年,救下他的命,为他医治刀伤,给他送饭送药! 他落寞孤独的眼神深深打动了自己年少柔软的心,云中城从来不收来历不明之人,明知道收下他不合规矩,可为了让他有一个容身之处,为了让师傅答应收他为徒,自己在师傅门外整整跪了两天,小小年纪,不眠不休,终于支撑不住,在昏过去的瞬间,依稀记得的是师哥心疼的眼神! 想不到自己如此执着倔强,师傅无奈之下,最后终于一声长叹,答应收师哥为徒,其实那个时候,自己虽然口中称“师傅”,但由于还年幼,还不到十岁,并未正式拜师,但师哥师姐是一来云中城就拜师,所以他们虽在云中城呆的时间短,但按照辈分却是师哥师姐! 如今看来,这真像一个笑话,一个巨大的讽刺,师哥处心积虑进入云中城,本来应该路途崎岖,可因为有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小师妹,出乎意料地顺利,还不知道他当时心底怎么乐开了花,居然遇到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傻瓜! 他进入云中城之后,其天赋之高,很快就出类拔萃,频频赢得师傅赞赏,可那个时候,自己看不懂师尊眼中的深邃,反而一心为师哥的出色而欢呼雀跃,欣喜若狂,一直为他骄傲,为他自豪。 再后来,师姐也来到了云中城,极为出色的师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幼年聂臻眼中演绎了一场水到渠成的情动爱恋! “臻儿,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想见你,好好和你解释,我有时在想,不祈求能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恨我就心满意足!” 聂臻只自顾自地摩挲着微凉的手指,表情漠然,一语不发。 凤鸣叹息一声,兀自解释道:“我父皇一直仰慕绝学圣地云中城,在我面前说多了,我也对云中城产生了向往,可惜父皇说,云中城从来不收晋国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当时年少气傲,心性轻狂,目空一切,越是不让我做的,我偏要做,云中城不是从来不收晋国人吗?我就偏偏要在云中城学艺,成为云中城的佼佼者,总有一天,要让晋国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云中城!” 聂臻只绞着双手不说话,寸寸发白,哪里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心机与谋算?忽道:“说来说去,你都是考虑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视你如亲人的我们的感受?” 凤鸣见状,神色略微一黯,“我自然知道,可你不会不明白,生为皇子,也有生为皇子的使命!”他的眼眸此刻透着皇室贵胄特有的冷酷,让聂臻的心悚然一惊,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竟然从未发现亲如兄长的师哥的另一面! 凤鸣目光越加深远,似回到了过去,声音也越来越轻柔,和那个冷酷的太子判若两人,“我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救了我,我从未见过那样澄澈纯净的眼神,仿佛世间的任何黑暗都不能损耗她的丝毫光芒,当时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灵机一动,说我叫鹿鸣,我希望一心帮助我的你能知道我真实的名字!” 聂臻的神色又冷了下去,陷入缄默,见聂臻一直不语,他又道:“凤是晋国国姓,你若知道我姓凤,自然会知道我的身份,我离开云中城之时,你还没有长大,我一直在期待,很想看看长大之后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可我有从未有过的犹豫,我不敢面对你的眼神,因为你的眼睛总在提醒我的隐瞒!” 气氛不知不觉地凝结下来,凤鸣看着小师妹,眼中有希翼光芒闪耀,“自从离开云中城之后,回了晋国,面对各种刀光剑影,我从未惧怕过,可我当日离开云中城,你站在城头送我离去的孤单身影,一直不能忘记,如今见到你,不管你怎么对我,哪怕要杀我,都是我应该受的!” 天色渐渐暗了,皇陵更显得阴森森,聂臻想起长眠在这里的师姐,一时心头哽咽,忽然想起豫王爷曾经说过的话,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就不会唱出如此悲伤的《越女歌》了,难道真被他说中了?师姐先师哥离开云中城,依稀还记得,师姐离开的时候,双眼泛红,满目哀伤。 见聂臻的目光紧紧盯着皇陵深处,凤鸣的神色带有细碎的凉,“你那个时候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梓冉离开云中城的前夜,的确曾和我长谈过!” 聂臻眉目一跳,“她和你说了什么?” 他并未回答,反而沉沉叹息,“无论说了什么都不能挽回定局,只是深宫大内不是云中城,她不应该把你拉进来!” 聂臻冷冷地看着他,“既然你对我的行踪一清二楚,那你一定知道子麟了!” “云中城又何时多了一个子麟?”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聂臻发现,他只有对自己的时候,才会有淡淡柔色,只要提到别人,他就是一脸冷然! 聂臻想起矜贵宁和的子麟,话语也柔了几分,言简意赅道:“子麟是师傅的儿子!” 凤鸣微有诧异,很快就消逝不见,如一块石子落入了湖面,只剩下浅浅涟漪泛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云中城新收的弟子!” 聂臻看向云中城的方向,远处一片苍茫,辨不清方向,“自师姐和你相继离开云中城之后,师傅已经不收弟子了!” 半晌之后,凤鸣忽然说了一句,“师傅他老人家对我有教导之恩,师傅他老人家仙逝之后,我每年都会祭拜,年年不曾忘记!” 聂臻并没有丝毫感动,冷冰冰道:“你当然不会忘记了,不是师傅,你一身所学从何而来?” 凤鸣顿时无语,良久才道:“我能见见子麟吗?” 聂臻摇头,漠然道:“我心中的师哥已经死了,子麟自然也没有师哥,你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一个陌生人,此刻更是一个陌生人,再说子麟素来不喜欢见无关的外人!” 聂臻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什么心会那样痛?痛得喘不过气来,从小敬到大的师哥,想了无数种可能的师哥,竟然是这种残忍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和晋国人并无仇恨,可曾听师尊说过,云中城创业祖师因为和晋国有些渊源,所以立下规矩,云中城绝不收晋国人! 而可敬可亲的师哥居然正好就是晋国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还是晋国太子,而自己就是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叫自己情何以堪? “臻儿!”凤鸣心一沉,想像以前一样拉着聂臻的手亲切,却被聂臻用力收回,面如冰霜,“你贵为太子,隐姓埋名进入云中城,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们之间的情分已断,可你欺瞒云中城这笔账我是不会忘记的,以后见面就是仇人!” 他深湛眸光紧紧盯着聂臻,笑意有欣慰也有憾然,“臻儿长大了,性情变了许多了,愈加心高气傲了!” 聂臻语气不善,道:“若是你面对欺骗了你十年的人,你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以前一样扑在他身上哭鼻子撒娇吗?” 那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童年,也是聂臻一直念念不忘的记忆,却被撕得面目狰狞,此时他虽身着常服,可丰神如玉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衣襟和袖口处都有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和记忆中那个白衣潇洒的师哥怎么也划不上等号,眼前的男子,有着权贵男子特有的深沉和冷酷,陌生而敬畏。 见聂臻的眼神这样冷漠,凤鸣眼眸中燃起淡淡怜惜,“臻儿,你还能再叫我一声”师哥“吗?” 幼时的温馨与悠然,化作今天的疏远与谎言,聂臻别过头去,一语不发,凤鸣见状,眼中漫过一阵失望,“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这话忽然让聂臻心下一阵哽咽,这样的情景何等熟悉?旧时此景,师哥对这个小师妹总有说不尽的宠溺和纵容,看到一脸玩兴未尽的小丫头,总会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笑叹,“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师傅要骂了!” “师傅才舍不得骂我,要骂也是你顶着!”夕阳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追出去老远! 曾经的亲密师哥,今天的晋国太子,这一切,还能回到从前吗?还是原本就是自己的奢望?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是自己一直不愿走出来,如今都长大了,往日的美好时光一如不复返了。 他如幼时一般拉着聂臻的手,手心居然有些微的温暖,可聂臻怎么也找不到幼时的那种依恋和信赖, 反而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是梓冉让你照顾她儿子的?”他忽然道。 聂臻摇摇头,“其实不仅仅是师姐的要求,我也有自己的考虑,云中城终年寒冷,子麟体质虚弱,难耐苦寒,一到冬天就咳喘不止,我也希望可以找一个气候温暖的地方让他调养身体!” “你没有给他养育玉叶海棠?”凤鸣停下脚步,他是云中城的人,自然知道镇城之宝-玉叶海棠。 “玉叶海棠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娇贵至极,在温暖的地方更容易养活!”聂臻虽然看似在好好说话,可是神色极冷,冷得让凤鸣不敢轻易靠近! 凤鸣回首看了一眼虽然巍峨但冷寂的皇陵,淡淡道:“要找气候温暖适宜的地方多得是,却偏偏要选这种是非之地,还不是因为梓冉?” 聂臻抿紧朱唇,“既能找到温暖之地,又能帮师姐照顾幼子,如此一举数得之事,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臻儿,和子麟一起跟我去晋国好不好?”他忽然正色看着聂臻,这个提议让她猛然抬头。 见聂臻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声音低柔如春水,“深宫不是云中城,宁国太子还如此幼小,以你一己之力想要保护他,根本就是难上加难,你可知道在宫中没有靠山的后果?听师哥的话,和子麟一起去往晋国,有师哥在,永远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师哥虽不懂玉叶海棠培育之法,但总算是在云中城待过的人,至少能助你一臂之力!” “跟你回去?”聂臻忽然俏丽一笑,笑得凤鸣身子一颤,“跟你回去时时刻刻提醒我有多傻吗?” 他的声音极为诚挚,“师哥希望你开心,不想毁了你那样纯净的眼神,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这样清澈地看着我,甜甜叫我一声”师哥“!” 聂臻脸上一点笑意也无,若是子麟真见到他,他一番巧舌如簧,那孩子极易心软,怕是到时候反过来劝自己原谅他,子麟从来都是善良到没有原则的人,聂臻本能地不想子麟和眼前深不可测的曾经师哥有什么瓜葛,连身份都是捏造的,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第四十四章 锋芒初露(求首订) 潜云殿。 温贵妃慵懒地靠在床上,手指轻轻抚摸着一只清雅的茉莉,狠狠道:“霍雨音这丫头居然处心积虑得到了圣宠?” 梅青一脸的鄙夷,猝了一口,“狐媚子,不过是魅惑君心罢了!” 温贵妃冷笑道:“霍雨音是霍家出来的,一进宫便是婕妤,她位份最高,其他的多不过是什么美人才人,可这么长时间了,美人才人们基本都被召幸了,只有她没有,在宫里有时候名分是虚的,皇上的宠爱才是实的,她空占着婕妤的名分,屡屡遭人暗中耻笑,也难怪心急如焚了,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娘娘说的是,奴婢听说皇上是特别喜欢她的箫声,所以才格外宠幸,而且这两天她可是和东宫的那一位来往颇为频繁呢!” 东宫?温贵妃眉峰一凛,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问道:“霍雨音去东宫干什么?” “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奴婢不知,只不过每次霍婕妤在东宫的时候,里面似乎隐隐约约都可以听到箫声,霍婕妤因箫而得宠,应该是想精益求精吧!” 温贵妃淡淡道:“只怕聂臻比霍雨音更不好对付!” “皇上驾到!”一声禀报让温贵妃立刻恢复了温婉喜悦的笑容! 话音一落,高贵的明黄色已经出现在凉意袭人芳香扑鼻的内室,皇上依然不让温贵妃起身,怜惜道:“爱妃好生躺着!” 温贵妃见皇上面露喜色,神情愉悦,笑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也说来给臣妾听听!” 皇上朗笑道:“想来爱妃已经听说了,前天夜里的宫宴,两国才艺较量,聂太傅给朕长了不少脸面,朕十分高兴,看最近承志的功课也不错,书念得很好,也知晓了不少礼仪,这个女太傅的确没有让朕失望啊!” 温贵妃心底虽惊,表面上却依然带着婉意融融的笑,“这件事臣妾也隐约听说了,对方来者不善,可聂太傅巾帼不让须眉,没有让他们得逞,狠狠挫了他们的锐气,不敢在我朝放肆,这不仅仅是聂太傅的胜利,更使得我朝才子学士脸面有光,如此奇女子,臣妾也心生仰慕,可惜错过了那日聂太傅的风采,一直引以为憾,想来皇上也是这般感觉吧!” 皇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是啊,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最不爱这些需要应付虚以委蛇的场合,若早知如此,朕定然会前去看看晋国老夫子的挫败,聂太傅年纪轻轻,却胜过诸多自以为是的饱学之士,能为我朝增添颜面,朕打算召她一见,重重有赏!” 温贵妃寝衣下的手不自觉紧紧一捏,却不动声色,只是忽然面露忧色,幽幽一叹,“皇上说的是,其实臣妾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名副其实的才女!”温贵妃刻意加重了“才女”两个字,果然看见皇上眉心一跳,面露不悦之色,谁不知道“才女”几乎是孝慈皇后的代名词?提到“才女”就是强调她和孝慈皇后的关系,皇上不喜孝慈皇后,也是因为孝慈的关系,霍雨音入宫便一直没有盛宠,现在可能是发现霍雨音和孝慈皇后并不像,才渐渐开始宠幸她! 温贵妃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继续道:“可能因为聂太傅到京城的时日尚短,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女子大多体弱多病,前些日子一直病着,臣妾昨日又派人去看过了,说是原本就未大好,前夜又去参加宫宴,不小心吹了风,病情更重了,一时怕是不方便出门,臣妾这心里也担忧着呢!” “那朕这就去东宫看看这位有功之臣!”皇上正欲起身,温贵妃急忙阻拦,“皇上不可!” 皇上狐疑道:“为何不可?” 温贵妃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皇上有些焦急,“爱妃有话不妨直言!” 温贵妃柔柔一笑,“皇上聪明一世,可真是糊涂一时,聂太傅是个年轻姑娘,又不是皇上妃嫔,如今染恙躺在病榻之上,卧床不起,皇上是盛年男子,男女授受不亲,岂可随意入内室探望她?” 皇上频频颔首,深以为然,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赞道:“还是爱妃思虑周全,那等聂太傅全然好了,朕再召见,朕会让贤妃赐些滋补良药给她,好好养病,不能亏待了我宁国的功臣!” 温贵妃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臣妾哪敢居功自傲?都是皇上平日教导有方!” 皇上拍了拍温贵妃的玉手,叮嘱道:“那爱妃好好休息,朕先回养心殿了!” “臣妾恭送皇上!”温贵妃低眉浅笑。 “奴婢恭送皇上!”梅青和一众宫女皆俯身跪送! 皇上走后,梅青命人端来一碗燕窝,伺候娘娘服用,可温贵妃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握着手中精致汤匙,沉思了许久,“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到底还是引起皇上的兴趣了!” 梅青庆幸道:“幸好娘娘方才用话搪塞过去了,奴婢听人说,前夜的宫宴,聂臻可是出尽了风头,也并不见病恹恹之态,好在皇上信任娘娘,没起任何疑心!” “皇上也或许只是偶然一时兴起罢了,未必会真的多上心!”话虽如此,只能当做是自我安慰,温贵妃愁眉未解,目光忽然停留在窗前的一盆玫瑰紫的杜鹃上面,眼睛一亮,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意,“听说聂臻很喜欢养花,这盆杜鹃还是清绾命人从泰昌送回来的,她送的东西都极好,这样名贵稀罕的品种,整个宁国都难得一见,我一直精心养育,细心呵护,如今终于开花了,就赏赐给聂臻好了!” “这样珍奇的东西可是易小姐一番心意,娘娘就这么赏赐给聂臻,岂非明珠暗投?”梅青初始不解! 温贵妃笑意愈浓,“什么明珠暗投?聂臻也是爱花之人,想必也一定知道这盆杜鹃的价值,不过既然她喜欢病,那就让她一直病着吧!” 梅青长期在温贵妃身边伺候,立即会意,“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 梅青命人小心翼翼地端着玫瑰紫杜鹃,一行人到达陶然殿,笑意莹然,高声道:“贵妃娘娘得知聂太傅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十分高兴,本想赏赐些金银珠宝,可太傅是雅致之人,必然看不上那些俗物,这杜鹃花是我们娘娘最爱,又听闻太傅喜欢花,所以特地赏赐给太傅!” 聂臻并未出去迎接,透过白纱帐,盯着那盆妖娆多姿的杜鹃花,微微一笑,用虚弱的声音道:“多谢娘娘,只是既是娘娘最爱,聂臻怎能夺人所爱?还请收回!” 梅青早就知道聂臻会这样说,笑得更加灿烂如霞,柔中带钢道:“我们娘娘说,她一直倾慕太傅才学,就如同以文会友般倾心相交,只是我们娘娘不擅诗词,既然同是爱花之人,只能和太傅以花相交了,若是太傅执意不收,那便是辜负了娘娘一番美意,再说奴婢回去也不好交代!” 聂臻不卑不亢道:“既如此,请替我谢过娘娘,思桐,替我收下!” 梅青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奴婢一定将话带到,那奴婢就不打扰太傅休息,先行告退了!” 梅青走后,聂臻从里面出来,思桐将花送到聂臻面前,一眼看去,开得极好,香气扑鼻,是极为名贵的品种,闭目轻轻嗅过,忽然脸色微变! 思桐一直观察着聂臻的神色,此时极为紧张,“可有什么异样?” 聂臻缓缓睁开眼睛,“的确有异,花瓣上涂了致幻药!” 思桐惊得一跳,像被火烫到了一般,差点把花盆杂碎在地,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狐疑道:“这样明目张胆,不像是温贵妃的手段!” 聂臻知晓她的疑惑,淡淡道:“虽是致幻药,可份量极为轻微,短期内根本不易发现,可若是常嗅的话,不出半年,就会神经错乱,陷入魔怔,致幻药本就味道极轻,再加上杜鹃花的香气遮掩,不要说一般太医根本验不出来,恐怕就是经验老道的老大夫也未必会注意到,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 思桐神色悚然,厌弃道:“那奴婢这就去把这杜鹃扔了!” “慢着!”聂臻看着开得正艳的杜鹃花,轻轻笑了,“杜鹃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说总是给人热闹而喧腾的感觉,可传说这花是鸟儿吐血染红了花瓣,才成就的,还有一重寓意是悲悯而深重的,这么有内涵的花,扔了太可惜了,再说既是温贵妃赏赐,你要是扔了,她下次要是问起来,你拿什么交代?与其让她寻你的不是,还是留下来安全一些吧!” “可这花有毒!”思桐忽然神色悲愤,眼中有聂臻从未见过的恨意! 聂臻却一直神色淡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有这样高明的下毒手法,说明温柔身边一定有一个极善用药的高手,绝不可掉以轻心,你记着,以后不论她送什么东西过来,一定要经我检查,还有太子那边,你也要多加留心!” “奴婢遵命!” 聂臻目光又停留在这盆花色绚丽的杜鹃上,眼中眸光越来越冷,温柔定然是担心自己在宫宴上的表现引起了皇上的兴趣,所以又开始未雨绸缪了! 思桐见聂臻平静无波的脸庞,忽然双膝一软,“奴婢有一事相求!” 聂臻扶她起来,“有什么事需要行这样大的礼?” 思桐面露难色,道:“奴婢在宫里的一个姐妹,叫筱蝶,在浣衣局当差,前几天生了病,可浣衣局的管事也不给她请太医,眼睁睁地让她等死,奴婢原本也不想麻烦太傅,可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斗胆请太傅看在奴婢的面子上,前往浣衣局一趟为筱蝶诊治!” 思桐毕竟伺候聂太傅的时间还短,并不完全了解她的性子,就她看来,聂太傅除了对子麟公子和太子很好之外,再就是对她和明珠,也是和颜悦色,关怀有加,但除此之外,对其他所有人都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疏远,只保持合适的距离,就像一朵遗世独立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纵然思桐在宫中阅人无数,可总也看不透聂太傅的秉性! 或许这也是聂太傅在宫里明哲保身的处事方式,聂太傅素来有主见,思桐也不敢多说什么,但筱蝶重病,她又无十足的把握可以请到聂太傅出面,一直犹豫不决,之前刚才派人去打听,得知筱蝶的病又加重了,所以顾不得许多,出口相求! 果然不出思桐所料,聂臻并未马上表态,只道:“这并非我份内之事,宫里的事情我不便插手,恐怕帮不了你的姐妹,你最好还是去求求太医吧!”师哥的事情一直都是聂臻心中的刺,原来好心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成就居心叵测之事,在宫里,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思桐摇头,“太傅有所不知,奴婢在太医院并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再说,浣衣局的宫人,卑微低贱,太医院就算奉命看症,也是三心二意,爱理不理的!” “姐姐!”在外面站了许久的子麟消瘦的身影出现,伴着一声极为轻微的咳嗽! 思桐见子麟公子到来,心中一喜,立时有了希望,子麟公子心底纯善,有他开口,聂太傅一定无有不准! 子麟叹道:“我知道姐姐的顾忌,可浣衣局的宫人虽然卑微,到底也是一条性命,也是爹生父母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姐姐看在思桐姐姐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吧!” 室外艳烈的阳光映得子麟苍白的脸有了淡淡华彩,如同琉璃的色泽光晕,子麟也长大了,避开他恳切眼神,聂臻道:“好吧!” 思桐大喜,“奴婢谢过太傅!”又朝子麟一福身,“谢过子麟公子!” --- 天色微暗,思桐领着聂臻去往偏僻的浣衣局,左拐右拐,行进许久,才到达一处冷冷清清人烟稀少的地方,思桐低声道:“太傅,这里就是浣衣局!” 聂臻皱眉,远远就可以感觉到一阵湿气迎面扑来,思桐找到一破败的屋舍,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传来干哑的“吱呀”一声,霉气扑鼻! 光线十分昏暗,思桐点燃了灯,聂臻才看清楚角落放着一张床,棉絮破旧,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不仔细看去,很难发现! 思桐道:“筱蝶,你可好些了?” 从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申银声,聂臻走上前去,一名宫女躺在床上,脸白如纸,身体消瘦,有气无力,听到声音,勉强睁开暗淡的眼眸,看向聂臻,“思桐姐姐,这是…?”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聂太傅,是来给你医治的!”思桐忙道。 筱蝶十分虚弱,就要下跪却爬不起来,被聂臻阻止了,她只得道:“奴婢筱蝶见过聂太傅!” 聂臻看她住的地方十分破旧,角落还有蜘蛛网横行,微微一叹,握过她的手腕,骨瘦如柴,脉搏微弱,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聂臻命思桐勉强喂她吃了些东西,又给她输了真气,她的精神才稍稍好了一些,又给她开了药,命思桐去抓药熬药,才问道:“感觉怎么样?” 筱蝶感觉到身体有一股热意在体内慢慢流动,有难得的畅快,不似之前那么难受了,提起了些许力气,勉强道:“奴婢身份低微,劳得太傅大驾,多谢太傅和思桐姐姐相助,不然奴婢这一次一定在劫难逃了!” 聂臻有些奇怪,“浣衣局虽是偏僻之地,可宫人也有指定太医看诊,为什么你病得这样严重,却无人问津?若是你有什么意外,那些管事的人不怕被连累吗?” 筱蝶苦笑道:“太傅有所不知,浣衣局的衣服永远也洗不完,奴婢虽然不通医理,可也知常年泡水,必定湿气入侵,身体寒凉,在这里用不了三五年,就会落得一身病,死人也是常有的事,都已经司空见惯,除非几个得势常讨好贿赂管事的,她们才愿意请太医过来看看,可到底是浣衣局,太医也是看个两三眼就走了,哪里会认真呢?不过也是自生自灭罢了,谁会在意呢?奴婢不过是要步那些姐妹们的后尘了!” “后尘?是什么意思?”聂臻问道。 筱蝶的眼神充满惊恐,声音却十分微弱,“看来思桐姐姐还没有和太傅大人说过,奴婢原来是潜云殿的宫人,孝慈皇后故去之后,潜云殿的宫人除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其他的撤的撤,换的换,基本都被驱逐出去了,奴婢被发配到了浣衣局,其他的姐妹们有的到了训诫司,有的到了冷宫,现在是死的死,疯的疯,前不久又有一个失足落水死了,现在没剩下几个好的了!” 聂臻心一惊,忽然警觉起来,这件事的确颇为奇怪,莫非温贵妃在掩饰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要把这些曾经在潜云殿伺候的奴婢一一灭口,以她在宫中的势力,只需交代一番,自然有人去为她不着痕迹地完成一切! 外面忽然传来粗暴的高声叫骂声,“筱蝶,你这该死的贱婢,还不起来干活?偷什么懒?” 如此欺人太甚之徒实在可恶,聂臻立露厌烦之色,一个满脸凶相的管事嬷嬷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只皮鞭,筱蝶一见那皮鞭便浑身筛糠颤栗不止! 管事嬷嬷正欲开口骂,却想不到屋里竟然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气质冷傲,当即一愣,狐疑道:“你是…?” 思桐正好熬药进来,冷哼一声,“大胆,这位是东宫太傅大人!” 管事嬷嬷上上下下打量聂臻几眼,脸上立即堆满谄媚的笑容,“奴婢不知太傅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太傅恕罪!” 聂臻冷冷地盯着她善变的脸,极为厌恶,“这宫人病得这样重,还要去干活,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管事嬷嬷眸光一变,忽然冷笑道:“太傅有所不知,这些奴婢平日偷懒惯了,最喜欢装病,玉不琢不成器,奴婢是怕她们惯出坏毛病了,不能更好地伺候主子们,也是为了她们好!” 思桐气得满脸通红,“你…?” 管事嬷嬷瞥了思桐一眼,冷冷道:“这里污秽,太傅以后还是不要贵足临贱地,以免弄脏了太傅大人的衣服!” 聂臻看着这个仗势欺人的管事嬷嬷,并不生气,只是冷笑,笑得管事嬷嬷浑身发寒,有些惧怕聂臻的气势,不敢再说话! 凤鸣说的对,在宫里没有靠山,地位尚且不如一个得势的奴才,处处受气再正常不过,不要以为一身本领就可以一生平安,这是宫里,不是云中城,一个小小管事嬷嬷敢这样肆无忌惮,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管事嬷嬷故作镇定地昂一昂头,“奴婢恭送太傅大人,大家各司其职,太傅只需要教导太子就好了,以后还请不要横加干涉我浣衣局的事情!” 聂臻的眸光掠过满脸惊恐的筱蝶,知道自己这一离去,她必定凶多吉少,被折磨至死,想起子麟悲天悯人的神色,若是知道这件事,必定又会感伤许久! 聂臻不怒反笑,反而坐下,“我今天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之后,不露声色对思桐一示意,思桐先行离开,管事嬷嬷在聂臻面前,也不敢阻拦! 管事嬷嬷眼中狠厉之色乍现,“如果太傅执意如此,奴婢只好上报内务府总领公公,说太傅越俎代庖,干涉我浣衣局内务!” 哪知聂臻并不为所动,反赞同道:“如此甚好,最好彻查下去,也好叫总领公公顺便带太医来看看这位宫人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 管事嬷嬷悚然而惊,眼中有思量之色掠过,挤出一抹谦卑的笑,“太傅说笑了,看来是奴婢眼拙,筱蝶是真的病了,那就好好养着吧,这下太傅可以放心了!” 可聂臻不理会她,反而堂而皇之地让筱蝶服下思桐熬制的药,就是不提离开的事情,任凭管事嬷嬷百般驱赶也充耳不闻! 筱蝶面怀感激,声音细弱,“多谢太傅!” 管事嬷嬷虽然凶横,却也不敢对聂臻动粗,正在想办法怎么把聂臻赶走,好好收拾这死丫头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呼,“贤妃娘娘到,霍婕妤到!” 如今宫里是贤妃娘娘理事,管事嬷嬷神色大变,忙不迭地出去迎接,“奴婢叩见贤妃娘娘,参见霍婕妤!” 筱蝶也从床上爬了出来,有气无力道:“奴婢叩见…”因为爬出来用了不少力气,此刻差点摔倒在地,聂臻一把扶住她! 贤妃威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桐有条不紊地答道:“回贤妃娘娘的话,筱蝶是奴婢同乡,她在浣衣局当差,得了重病,可管事嬷嬷不但不请太医医治,反而逼迫她带重病继续干活,请娘娘明察!” 贤妃看过病怏怏的筱蝶,又看过惶恐不安的管事嬷嬷,“她说的可是实情?” 管事嬷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奴婢并不是太医,不知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浣衣局活计重,经常有人装病,奴婢也是万般无奈,只得杀一儆百,这也是为了浣衣局大局着想!” 霍雨音嗤笑一声,“嬷嬷真是的,有病没病又不是一定要太医才能看的出来,既是浣衣局的人不好好干活,想必也是嬷嬷这个管事当得不称职了!” 管事嬷嬷大惊失色,“奴婢知罪,以后必定严加管教,请娘娘恕罪!” 筱蝶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又因为病得太重,一时体力不支,竟然晕了过去,贤妃见状道:“皇上一向提倡后宫仁德,你这个嬷嬷倒好,如此歹毒,折磨宫人!”回首对身后侍女道,“还不马上请太医过来?” 霍雨音和聂臻对视一眼,道:“娘娘,这嬷嬷心狠手辣,若是此宫人再留在浣衣局,怕是凶多吉少,娘娘宫务繁忙,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如臣妾带回宫中,等身子养好了,再回浣衣局吧!” 贤妃略一思索,“好吧!”又对管事嬷嬷叮嘱道:“你好好思过,若有下一次,本宫决不轻饶!” 管事嬷嬷如蒙大赦,“多谢娘娘开恩!”看着一旁的聂臻,眼中掠过一抹仇恨的冷笑。 --- 筱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思桐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试探道:“太傅是不是怀疑筱蝶之事和孝慈皇后有关?” 聂臻也不隐瞒,“除非这些人之中有人知道什么见不得的事情,招致了杀身之祸,否则何以要把人都逼上绝路呢?” 思桐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脱口而出,“其实奴婢早就怀疑皇后娘娘的死和温贵妃有关!” 聂臻早有了疑心,也知道思桐有事情瞒着自己,淡淡道:“说来听听!” 思桐见聂太傅并不意外,更是坚定自己的判断,心知聂太傅根本不会一无所知,却从来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在等待自己和盘托出。 “皇后娘娘在世之时,温贵妃对娘娘颇为尊重,两人一直关系甚好,可就在皇后娘娘去世的前两年,皇上就几乎不再踏足中宫了,后来皇后娘娘的身体无端消瘦,怎么补也不见好,太医院的人也只说娘娘操劳过度,多加休息就好了,原来娘娘也并没有当一回事,可是后来渐渐卧床不起,大公子从外面请来了一位大夫,说娘娘已经病入膏肓,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再往后,就香消玉殒了!” 聂臻沉思片刻,道:“你有什么证据吗?师姐位居中宫,嫉妒她的人多得去了,你凭什么就认为是温贵妃呢?” 从未见过冷静的思桐眼中如此激动的光芒,“奴婢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可今晚从筱蝶处得到的消息,奴婢开始怀疑温贵妃,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将宫里所有的人全部换过一遍?无非是担心露出蛛丝马迹,而这些被逐出潜云殿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剩下的也病病歪歪的,如果不是太傅出手救治,筱蝶也死了!” “你是说这背后有人在操纵这一切,要不着痕迹地把她们全部灭口?” “奴婢觉得只有这一种解释,不会有别的解释!” 聂臻忽然想起什么,“温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思桐略一思索,“快六个月了!”忽然压低了声音,“奴婢听太医院的一个同乡说,太医院的首席太医曾私下说过,说怀得很可能是个男胎呢!” 聂臻心底虽然震惊,表面上却很平静,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传到霍家去了?霍家的人坐不住了吧!可问题是,现在动手只会给人留下把柄,温贵妃一定是万分小心,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得手?聪明的就不要轻举妄动,至少承志现在还是太子,易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 夜里,聂臻实在睡不着,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得起身,长发披散,仅仅着寝衣赤足走在冰凉的地砖上,独自看着天上带着些许清冷的月辉,月光在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忽然听到嘤嘤泣泣的细微声,聂臻心下好奇,这么晚居然有人和自己一样睡不着,还在低低啜泣? 蹑手蹑脚走过去,透过重重暗影,居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明珠在蔷薇花下独自抽泣,瘦削的身形一颤一颤的! 聂臻静静地看着她,自从霍家养伤回来之后,就不太对劲,完全没有了以前的伶俐活泼,经常表情木然,呆呆怔怔,做事情也是丢三落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明珠哭泣了半晌,落寞失落转身,蓦然发现有人站在身后不远处,吓得差点花容失色,几欲惊呼出声,“聂太傅!” 在皎洁月光下,她红红的眼圈清晰可见,聂臻轻声问道:“这么晚还不睡,你怎么了?” 见是聂臻,明珠表情如易碎的月光般纤弱,掩饰道:“没什么,奴婢只是思念家人,所以难以入眠,扰了太傅清梦,还请太傅恕罪!”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聂臻总觉得明珠自从回来之后就对自己有一种隐隐敌意,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可能是思桐说的,自己对明珠关心不够,她觉得受了冷落,聂臻道:“我听说宫女年满二十五就可以回乡与家人团聚,你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见聂臻的声音如此温柔关怀,明珠的神色微微一僵,语速极快道:“回太傅的话,奴婢今年二十,父亲早逝,家中尚有母亲和弟弟,与叔父婶母一起居住!” “也好,再熬过五年,你就可以回乡了,你服侍师姐多年,霍家定然厚待于你,回乡之后也会衣食无忧!”清辉月光映得聂臻眉目如画,仿佛天人,笑意欣慰而诚挚。 “奴婢…奴婢…” 明珠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此时忽然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欲言又止,有瞬间的感动,或许聂太傅是真心关心她,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的心思呢? 二十五准予回乡,看似是极大的恩宠,可是年华已老,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呢?左不过是嫁个平庸凡夫俗子碌碌一生,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在宫里,一想到无望的将来,明珠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聂臻轻轻握住她的手,有着指尖的苍凉,正在微微颤栗,想起她衣带渐宽终不悔,画眉为谁?缓缓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明珠身躯猛地一颤,抬首看向聂臻,眼中写满震惊,“你知道?” 聂臻微笑,“是啊,这宫里就这么几个人,朝夕相处,你又处在这样的年龄,我自然明白,和大公子有关,是吗?” 明珠立即双颊发烫,深深低下头去,“是啊,都道太傅聪慧,亏得奴婢还自以为瞒得好呢!” 聂臻知道她的怅然,深深宫闱,一个奴婢实在微不足道,纵然心怀萧郎,可奈何箫郎无意,只增感伤! 想起霍兴彦每每来东宫的日子,明珠都装扮得格外可人,可不是手忙无措,局促不安,就是偷偷倚靠在阁楼的一角,静静凝望,眼中痴缠,问世间情是何物?为谁风露立中宵?再卑微的女子,也向往高洁的爱情,聂臻早已看在眼里,只是故作不知,只能在心中低叹,可惜这里不是超然物外视门庭如无物的云中城,这里是最重等级森严的宫禁和望族! 寂寞宫墙,只有月照西厢,忽然想起豫王爷,那日碧水之上,一袭锦衣,神采飞扬,英挺俊朗的笑容将自己的眼眸灼伤! “大公子知道吗?” 明珠摇摇头,答非所问,似是极为难为情,却还是对聂臻道:“大公子尊贵显赫,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也别无所求,只求能常伴他左右!” 月光如水如练,聂臻看她悲伤的眼眸,教缠的十指,忽道:“你曾经在师姐身边侍奉,师姐可知道你的心思?” 明珠的声音透着浓浓落寞,“知道,皇后娘娘也曾试探过大公子是否愿意纳妾,但被大公子一口回绝,娘娘也不好违背兄长的意思,再往后来,娘娘染病,就没有再提起了!” 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霍兴彦的态度,聂臻叹道:“大公子若是纳妾,必然要看少夫人是什么态度,既然态度如此坚决,自然是和少夫人情感弥坚了!” 明珠眼眸透出哀伤,声音极缓,“大公子和少夫人曾经的确是一对鹣鲽情深的爱侣,人人称羡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少夫人命里福薄,无缘和大公子白头偕老,三年前,生产之时,难产故去,连孩子也没能活下来,大公子悲痛欲绝,往后一直不曾续弦!” 聂臻一时无语,想不到霍兴彦竟然是此等重情重义之人,在名门贵胄,能有这样专情如一的贵公子实属难得,而且霍兴彦本人也才情出众,风姿优雅,明珠倾心仰慕这样的男子也在情理之中,何况,霍兴彦为人稳重,对下人都极为客气随和,从来都没有动辄叱骂,想起上次霍兴彦对自己的伤害,心中还是不能轻易释怀,自己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可不是子麟那样毫无原则的心怀慈悲之人! 聂臻看明珠娥眉弯弯,面容姣好,问道:“那现在大公子身边有什么伺候的人吗?” 明珠摇摇头,表情阴晴不定,眼神闪烁,倾慕大公子多年,却在大公子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只得把心事蜷缩起来,真是名副其实的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的手越发的冷,聂臻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婉柔,“或者是大公子对少夫人情感弥坚,一时不愿另娶她人,也是人之常情,他对感情的坚贞实在难能可贵,你需要更多的耐心,这样的男子,若是你能感动他,以后对你必定矢志不渝,恩爱不移!” 明珠苦笑道,“当年大公子和少夫人的确恩爱,可少夫人故去已久,大公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娶吧,就算他肯,老爷和夫人也断然不肯的!” 聂臻深以为然,像这样大家族的公子,怎么可能就这样孤身一人?迟早也是要另娶的,只不过时间的早晚罢了,想起花不离身的君轻扬,在王孙公子之中,霍兴彦的确算是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了,落花无言,月光轻碎,照得聂臻素白寝衣胜雪,如凌波仙子,让人移不开视线! 明珠看在眼里,眼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妒意,自从听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对话,再加上自己的观察,明珠知道,大公子对聂太傅是与对别人不同的,他偶尔到来东宫,在见过太子之后,都会刻意停留一会,目的不言而喻! 仰慕多年男子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明珠的眼睛,每当那个时刻,明珠的心都在疼痛,若是聂太傅出身高贵千金之家,明珠不会这样难过。 但二公子一番话,惊醒了明珠这个梦中人,原来一直以为聂臻是主子,但二公子一针见血,聂臻不过是顶着霍家义女的名头而已,她并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没有显赫的家世,若是大公子娶她,最多也不过是个妾室而已,那和自己不也一样吗? 可虽同为妾室的命,在大公子眼中,却完全不同,他身为霍家长子,却能耐心等候聂臻两个时辰,不见丝毫不耐之色,只为能见上她一面,还全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每次见到聂臻的时候,眼中都会有不自知的欣喜光芒,可自己呢?在大公子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奴婢,他对自己的好,和对别的奴婢的好,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对人的好,是因为他的风度,他的修养,他的善意! 明珠可以不计较大公子的心意,可是见聂太傅对大公子如此冷淡,让大公子人的背后眼中充满惆怅,是明珠不能原谅的,忽然对聂臻充满浅淡的怨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视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在聂臻眼中,却不值一提,弃如敝履! 满庭芳草迷人眼,杏花疏影凝朱砂,聂臻婉言道:“事在人为,若是有一天,大公子感于你数年如一日的心意,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明珠敛去了刚刚滋生出来的怨艾,苦笑:“大公子为人谦顺和善,对所有人都很好,是奴婢滋生了不该有的妄想,太傅有所不知,在他眼中,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而已!”每每想起大公子那句“你何必和一个无辜的下人计较?”明珠的心就生生一疼,倾心多年,大公子对自己的好,总让自己产生错觉,以为他对自己终究是不同的,那句话让自己生涩的疼! 看着她眼底哀怨,妾有情,郎无意,是世上最难解的局,足以令人百转千回,不知出路,茫然无措,聂臻叹了一口气,“若你既知是妄念,便不要再深深陷进去,早早放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也不必如此纠结挣扎,他下次来,你不见再见他了,多见一次,便是多一次的折磨!” 明珠眸光忽然一变,冷笑道:“太傅说的何等轻巧?若世间之事果然都如太傅说的一般轻松,便再无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聂臻闻言,眉峰凝得如群山叠翠一般,念在明珠为情所困,诸般不敬她皆不在意,也从不和她计较! 庭院深深,心仪高墙之外俊秀男子,如同照亮红墙寂寞一抹明艳的光,让人恋恋不舍,可明珠对自己的敌意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在怪自己袖手旁观?可霍兴彦无意,自己又能奈他何?能强迫他纳一个奴婢为妾? 若霍兴彦是君轻扬,那就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纳一个妾室入府就和换一件衣服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可霍兴彦偏偏是如此重情之人,想必把感情看得极重,如若不然,以霍家的权势,霍氏长子不要说纳妾,就是想娶妻,也绝不是难事,霍兴彦单身这么多年,定然是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了! 好在明珠虽然也并没有多生妄想,只求能伴在大公子左右,可霍兴彦始终无意,纵然明了明珠心意,若是依然不愿意,岂不是对明珠的更大打击? 明珠说了这话之后,聂臻一直不说话,有时候沉默反而有着无言的力量,让明珠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之后,便忐忑不安,偷偷地观察聂太傅的脸色! 一种掺杂着复杂,犹疑,不安的情愫在明珠心底萦绕,聂臻收敛了所有表情,“你是霍家出来的,知根知底,当年能让你随师姐入宫,想必霍家上下也是很喜欢你的,下次大公子来的时候,我看看霍家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暂住霍家吧!” 明珠神色一喜,心情十分复杂,若不是大公子对聂臻滋生情愫,聂臻此番安排,自己定会感激万分,可聂臻如此聪明,保不准已经知道了大公子对她的心意,此举怎么看怎么有一种施舍的怜悯,让明珠很受伤。 而且好像隐隐约约听思桐说过,最近聂太傅似乎和豫王爷有几次往来,明珠敏锐地嗅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难怪对大公子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不要的感情就扔给自己,明珠不屑于接受,思来想去,还是礼节性地回绝了,“多谢太傅挂念,还是不必了,上次大公子说过了,奴婢是宫中的人,长期留在霍府始终多有不便,太傅不必为奴婢费心安排了!” 聂臻方才明明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火苗,知道她心动了,可为什么马上就熄灭了,化作一片疏离冷淡呢?联想到她最近对自己的态度,聂臻的心忽然一跳,难道她以为霍兴彦喜欢自己?所以不知不觉地对自己有了敌意? 聂臻回想起每次霍兴彦来东宫的时候,他是那样喜怒哀乐尽数敛在温润表情下的男子,尽管对自己很好,但自己从未多想,正如他所说,不过是当自己和妹妹一样照拂而已,难道是明珠太过敏感了?想到此,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很晚了,回屋睡吧!”   ☆、第四十五章 星夜密探(求首订) 合欢树下,聂臻紫衣翩翩,手持一管长萧,箫声流淌,跌宕起伏,如诉如泣的箫声被风卷起,消失在远处! 君玄影来了许久,一直站在聂臻身后,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聂臻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才幽然开口,“箫是好箫,令人如痴如醉,美中不足的是心情烦躁,似在发泄什么,增添了一抹晦涩!” 聂臻早就知道他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收了长萧,转身反问道:“我师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君玄影俊眉微微挑起,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叫鹿鸣的人倒是查到了几个,只可惜都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实在抱歉,今日特来请罪,请示太傅大人是否还需要继续查下去?” 他广袖宽袍散发出浓郁的墨香,近在咫尺,聂臻没有心情和他说笑,眼眸染了些微的潮湿,又背过身去,“多谢王爷,以后不用再查了,永远都不需要查了!” 君玄影轻轻一笑,忽挑明道:“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晋太子凤鸣就是你说的师哥鹿鸣吧?” 聂臻肩头微微一颤,只沉默着不做声,不承认也不否认,翠云小轩,临水兰舟的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而且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师姐的死因实在可疑,和温贵妃必然脱不了干系,师姐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想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聂臻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让霍兴彦知道,如若不然,以自己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找出事情的真相,扳倒温贵妃,事情真是千头万绪,繁复茫然,凤鸣几次相邀,聂臻只说身体不适,不愿见面! “在宫宴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所以妄加揣测,应该没错吧!”君玄影想起宫宴之时聂臻的反应,睿智,冷静,聪慧,淡然,也难怪她不喜欢轻扬了,或许在她眼中,轻扬虽然贵为皇室子弟,实则不过是个浮浪子弟而已,哪里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聂臻的脸色有些苍白,如同透明一般,心知瞒不过他,只沉沉道:“若他早日告诉我,我也不会这样意外!” 君玄影闻言,眸光忽然闪烁了一下,神色变得遥远而复杂,“凤鸣来到皇宫之后,几次宫宴都借故不参加,应该就是不想在宫宴上遇见你,所以刻意回避吧,身为太子,有这番思虑和考量,也属难能可贵,所以我想他定然不是有心想欺瞒你的!” 聂臻微微一笑,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善解人意,连说的话都和子麟一样,只淡淡道:“盼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实在很失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知道!” 君玄影凝神看着聂臻,微笑道:“或许他也正是这样想的,不见又想念,见了又烦恼,若是二者取一的话,还是选择想念吧,至少这样心里还有一段美好的过往!” 他的话虽不能让聂臻彻底释怀,可也起到了稍稍平复心境的作用,“或许吧,多谢王爷!” 君玄影嘴角笑意变浓了些,“整日闷在宫里,难免积郁忧思,耿耿于怀,不如和我一起出去山川旷野走走,转换一下心境,也许觉得豁然开朗也说不定,就不会在此郁郁寡欢了!” 聂臻看着天高云净,微风旖旎,极力不再去想师哥的事情,忽视他给自己带来的不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好!” --- 次日,夜已深,万籁俱寂,可豫王府的书房却还亮着灯,在灯下看书的男子眉峰如刻,没有丝毫困意,偶尔会抬一抬眼眸,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过了三更时分,外面才响起一阵阵轻微而急切的脚步生风之声,君玄影的听觉极为敏锐,唇角不自觉勾起,眸光却没有离开书页! 星魂很快就进入了王爷书房,弯腰一施礼,“王爷,属下刚刚去了陶然殿聂太傅的育花房!” 君玄影连头都没有抬,只淡淡问了一句,“如何?” 星魂神色惭愧,“属下无能,没有进去!” 君玄影有些意外,缓缓抬起了头,看不出任何喜怒,“世上竟会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魂一笑,十分无奈,“东宫是冷落之地,鲜有人来,聂臻之前大概想不到有人会频繁出入,所以并未加以防范,可自从小王爷误打误撞进入了育花房,见到了传说中的玉叶海棠之后,小王爷虽并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新鲜奇特,可此事必然引起了聂臻的警觉,从那以后,外人再想进入,就难上加难了,我今晚上去的时候,育花房外面已布下了重重陷阱!” 重重陷阱?君玄影俊眉一扬,忽然来了兴趣,淡笑道:“就算有陷阱,也不能轻易难倒你,你可并非浪得虚名!” 星魂和星辰一样,虽然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可他们的身份绝不仅仅只是保护王爷安全的侍卫那么简单,君玄影平日极看中二人,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全然不似一般臣属那样森严,二人对王爷也不像别人对王爷一样畏惧! 星魂在王爷下首坐了下去,自嘲道:“王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略有所通,也决然不敢和云中城的人叫板,那可是集诸子百家之精华的绝学圣地,不仅孝慈皇后去过,连晋国太子都曾慕名而去,我这点雕虫小技就不必在他们面前卖弄了,那育花房外面布满五行八卦阵,看似普通,与平常无碍,可无论你怎么绕,就是绕不进去,还绕得眼花缭乱,还好我小有所成,能看得出来那是个陷阱,若是莽撞不通之人,贸贸然闯进去,定然会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何况聂臻的武功恐怕不在易将军和星辰之下,万一时间一久,惊动了她,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未必能从她手中安然逃脱,若是打草惊蛇,可就前功尽弃,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无功而返了!” 君玄影心下蓦然一动,神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五行八卦?可据本王所知,聂臻并不精通于此!” 星魂神色一凛,迟疑道:“聂臻警觉性极高,会不会是有意隐瞒?如果不是她,就算把整个东宫翻个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君玄影摇摇头,语气十分笃定道:“不会,她连凤鸣是她师哥的秘密都愿意告诉本王,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总没有这个消息来得震惊吧,照目前来看,聂臻应该颇通医理,而且武功也不错,但她定然不会奇门遁甲之术!” 星魂见王爷如此肯定,也觉百思不得其解,认同道:“王爷言之有理,可东宫还会有别人吗?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啊!” 君玄影却不说话,眸光深沉得如同一汪千年深潭,星魂正在一个个排查,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哪个叫子麟的少年?” 君玄影不置可否,只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云中城的弟子向来各有所长,这也是它的玄妙之所在,孝慈皇后在云中城住的时间那么短,所以只能修炼剑术,而凤鸣所学暂时不得而知,而那个叫子麟的孩子,身体那么孱弱,根本不适合练武,他应该什么武功都不会,很有可能专功奇门遁甲之术!” 星魂深以为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看来我们想进育花房一窥玉叶海棠的真面目,终究是不能了!” 君玄影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光滑的桌面,嘱咐道:“以后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能派人监视聂臻,她说过,她是自由之身,若是意识到了危险,随时都可以离开!” “属下明白!”星魂想起那布置在育花房外精妙绝伦的陷阱,绝对是出自心思缜密的高人之手,难道真是那个孱弱不堪的孩子?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星魂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聂臻已然令人侧目,而子麟更是身怀绝技,以后这姐弟两人若是联手的话,恐怕…” 星魂并没有将下面的话说下去,但他相信王爷明白他的意思,这两人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王爷为了小王爷,为了易小姐,才去接近聂臻,偏偏聂臻竟是这样文武全才的女子,而看似弱不禁风的弟弟,更是深藏不露,那个同样深不可测的晋国太子凤鸣竟然又是聂臻的师哥,看样子还极为纵容聂臻,有这样的重重顾虑,星魂的眉峰越收越紧,王爷还要将计划继续下去吗? 可当星魂抬起头的时候,去发现没有在王爷脸上看到任何忧色,只是带着一点兴味的光芒。 君玄影但笑不语,星魂的本领他自然是信得过的,一般的机关陷阱根本不在话下,可今日连他都被难住了,云中城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难怪凤鸣不惜隐姓埋名也要潜入其中学艺了! 凤鸣?君玄影想起那个深沉冷然的异国太子,他和聂臻在一起时候,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彼此熟悉的互动,他心头忽然掠过一阵不悦,不喜欢聂臻和凤鸣走得太近!   ☆、第四十六章 建立盟友 一大早,子麟还未用早膳,就神色忧切地来到画室,低声道:“姐姐,昨夜育花房外有人闯入!” 聂臻正在画画,听到这话,手心忍不住一颤,不小心花了一树点点红梅,白雪红梅没了形状,毁了一副好画,正色道:“你确定吗?” 子麟点点头,“我不会看错,昨天白天还没有,今天早上就有了,定然是昨天晚上有人来过,在外围转悠了许久,可一直没有找到进入之法,但是留下了痕迹!” 弟弟的敏锐聂臻自然知道,心中忽然不安起来,那会是谁呢?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育花房里面的花花草草就算再珍贵,也不值一提,可那里面有玉叶海棠,养育它需要花七年的时间,如今天下仅此一株,断然不能出任何意外! 聂臻想了想,随手将笔放置砚台之上,柔声道:“玉叶海棠只有君轻扬一个外人见过,但肯定不会是他,以他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性子,要来也是光明正大地来,决计不会偷偷摸摸地来,兴许是哪个不知情的宫人误闯也说不定,我们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自乱阵脚了!” 聂臻再聪明也决然想不到是君玄影手下的高手星魂来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可疑的人,只能当做是育花房内繁花如锦,花香旖旎,有宫人一时好奇,想进去一探究竟! 此刻子麟立于朝阳初起的光影之中,玉树临风,俊俏出尘,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也在一天天长大,至美霜华夺目韵致已然显现无疑,是东宫一道最耀眼的风景,每当子麟出现的时候,总有小宫女偷偷躲在屋檐下羞涩张望! 美好的东西总是缺憾的,因为身体的原因,子麟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在房里,对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很残酷,可好在他天性淡泊,随遇而安,宁静如水,从不抱怨,见姐姐这样说,他舒缓了神色,微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东宫毕竟守卫不森严,有人误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想告知姐姐一声,以后让宫人不要随便靠近育花房附近,我担心万一她们被困住难以脱身可就不好了!” 聂臻的笑暖意融融,“放心吧,我知道了!” 子麟正准备走,却忽然想起这件事,问了一句,“对了,姐姐那天去医治的宫人现在如何了?” 聂臻道:“让雨音带回她自己宫中了,应该没有大碍了!”转头看向一旁的思桐,问道:“筱蝶怎么样了?” 思桐眉目舒展,报以感激微笑,“奴婢多谢太傅和公子关心,筱蝶让奴婢谢过太傅救命之恩,她现在在二小姐那边,好生看顾着,已经好多了,也能起身了,只是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好几次想把她带回去,都让二小姐赶回去了,二小姐最近得了皇上*爱,管事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二小姐说就让筱蝶一直在她宫里养病,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浣衣局了,回去定是死路一条!” 子麟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对聂臻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等子麟走后,聂臻才道:“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筱蝶毕竟是浣衣局的宫女,不能天长日久地留在雨音宫中,管事嬷嬷若是三五天来一次理直气壮地要人,也终归影响不好,雨音虽然现正得盛*,也要小心让人拿住了把柄,君王薄幸,得*失*也就在一念之间!” 提到雨音,聂臻心中总有隐隐的担忧,皇上最初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那首箫曲《关山月》,最大的潜在危机是吹奏者并非皇上认为的霍雨音,而是另有其人,若是皇上知悉,雨音马上就会以欺君之罪被问责! 其实那天在凤凰园,聂臻不是不明白雨音的小小心思,只是若无伤大雅,利人而不损己,聂臻看在她是师姐妹妹的份上,故作不知,也愿意帮她一把,在宫中生存的妃嫔,哪一个没有心机呢? 有心机不是罪过,毫无心机才是真正要担心的,帮她引来了皇上,后面的事情就全靠她自己的了,何况自得到皇上临幸之后,雨音并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日夜苦练箫曲,并常来向聂臻请教,这份居安思危的用心,让聂臻不由得感叹,霍家送雨音入宫真是送对了! 听聂臻这样说,思桐深以为然,“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太傅有什么好主意?” 聂臻的眸光中如有暖波流动,想起如今后宫格局,道:“现在温贵妃身子重,又不宜操劳,皇上怕她受苦受累,后宫诸项事宜都是贤妃在打理,我看不如让雨音去求求贤妃娘娘,就说筱蝶颇合她的眼缘,想留在自己宫里,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想必贤妃也愿意卖雨音这个人情,如果贤妃答应,筱蝶的事情才能算是真真告一段落了!” 思桐颔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马上就不满意了,叹了一声,“那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管事嬷嬷分明是想把筱蝶往死里整,她手段那么毒辣,不知道有多少宫人命丧她的手呢?可贤妃娘娘只是斥责两声,就轻描淡写地放过了她,只一句好好思过,思过能有什么用呢?嚣张的人还是继续嚣张,一点也不需收敛!” 聂臻一点都不激动,反而淡淡挑眉,不以为然,“管事嬷嬷在浣衣局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你当贤妃会全然不知?恐怕是不想得罪管事嬷嬷背后撑腰的人,在宫里生存多年的人,你还能指望她嫉恶如仇?为别人的事平白无故树立一个敌人?往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子上过得去,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了!” 思桐道:“那是,贤妃娘娘在宫里素有威望,各宫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卖她的面子,连温贵妃都对她礼让有加!” 在晨曦的映照下,聂臻脸上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极是清丽婉媚,“贤妃比温贵妃资历老了不少,膝下又有一公主,和温贵妃比起来,按理怎么说都不应该屈居温贵妃之下,何况温贵妃被封为贵妃之时,并未孕育皇嗣,是后来才有身孕的,是个人站在贤妃的位置,恐怕心里头都难免不舒服,所以我想或许贤妃娘娘愿意帮我们也说不定!” “太傅的意思是说…?”思桐神情突变,此时虽然对皇后娘娘的死因有了怀疑,可东宫势单力薄,根本无从着手,若是可以联手贤妃,也是获得了后宫的支持,可问题是明哲保身的贤妃愿意吗? 聂臻道:“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不能轻举妄动,还要试探她的心思,温贵妃怀孕之后,皇上让贤妃主理六宫事宜,由此看来,贤妃虽然可能不怎么得皇上*爱,但在皇上心中定然是有一定位置的!” 思桐十分赞同,“不错,皇上对贤妃娘娘一向颇为敬重的!” 此时聂臻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单靠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完成的,需要有强有力的帮手,其中一个就是贤妃,从这段时间来看,温柔虽然备受皇上*爱,但要说十分专*冠绝后宫也算不上,并非真的无懈可击,自己没有对付她,她倒处心积虑来对付自己了,无非是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 承志用完早膳之后便在聂臻的指导下练习书法,看他小小身子站在宽大桌案前,显得十分单薄,有些吃力,聂臻忽然想到一件事,如今必须要弄清楚了,这团疑云在她心头徘徊许久,一直不曾问出口,既然要查师姐的死因,有些东西是断然不可能再糊里糊涂了! 皇上已将近四十,膝下皇嗣十分稀少,只有三位公主,一个皇子,若是皇嗣众多,皇上遗忘承志一年到头见不上一面很正常,可皇上膝下目前只有承志一个男嗣,按理说,应该是百般娇*疼爱才对,可为什么聂臻看到的是皇上和承志的父子情缘十分淡薄。 自己入宫已经半年了,承志见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淡漠得像陌生人一样,承志倒是经常会想去见父皇,可从来没见过皇上主动踏入东宫一步,就算不喜欢师姐,也断然不会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有什么隐情! 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可能不重视子嗣,尤其是君王,温贵妃有孕以来,皇上对她,或者说她腹中孩子更加在意了,上次承志冲撞了她的肚子,竟然让皇上龙颜大怒,差点一气之下废了太子,可见在皇上心中,承志的地位并不十分重要,至少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 聂臻正在思虑间,承志跑了过来,邀功似地道:“小姨,你看我写好了!” 聂臻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赞道:“承志很用功,小姨很欣慰,现在你先去读《论语》第九章,等会小姨会来检查!” 说完就对思桐使了个眼色,思桐会意,跟着聂臻出来,聂臻一直不语,直到到达一处偏僻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太傅可是有事要问奴婢?”聪明的思桐一下子就猜出了聂臻的用意! 聂臻微笑,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示意她坐了下来,“我的确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找你问问!” “可是和皇后娘娘有关?”思桐神色一凛,一语中的! 聂臻之所以找思桐而没找明珠,有自己的考虑,明珠更加单纯一些,喜怒容易写在脸上,而思桐却性子沉稳,必然知道更多关于师姐的秘密! “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问你,皇上目前膝下只有承志一个男嗣,却为何对他几乎不闻不问,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思桐想不到聂臻会问起这件事,脸色微微震惊,“太傅何以想起来问这个?” 聂臻反问道:“师姐死因可疑,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思桐想了一会,小心道:“奴婢斗胆,敢问太傅,皇后娘娘以前…是不是有心仪的男人?” 她说的十分艰难,让聂臻眸光瞬间沉静如水,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口气沉沉,“何出此言?” 思桐一字一顿道:“因为娘娘失*就和这件事有关!” 聂臻的心更加沉了下去,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你说下去!” 思桐左右看了看,确定房内无人,才放心道:“奴婢虽然读书少,可也知道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祝英台喜欢吟读诗书,一心想出外求学,可当时女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于是乔装成男子,上骊山书院求学,三年期间,与同来求学的梁山伯形影不离,暗暗地爱慕梁山伯,奴婢在想,当年娘娘也曾离开霍家外出求学,这两件事是不是如出一辙?” 聂臻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赞赏道:“你果然心思敏慧!” 思桐却黯然道:“奴婢愚钝,谈不上敏慧,只是在娘娘身边伺候久了,总能看出些端倪!” “什么端倪?”聂臻紧紧追问! 思桐语调极轻,“还是从头说起吧,皇后娘娘刚入宫的时候,因为色艺双绝,备受皇上*爱,盛极一时,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太子,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皇子,皇上年纪也不小了,龙颜大悦,朝野欢庆,娘娘被封为皇后,小皇子也被册封为太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那个时候,霍家荣*一时,无人能与其争锋,日日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娘娘位居中宫,母仪天下,是整个霍家的骄傲!” 聂臻看她脸上的绯红向往,光凭想象就能想象出来当时师姐的盛*无双! 思桐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声音开始低沉下来,“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也许是为了应这两句话,在太子三岁的时候,娘娘的境况就开始改变了,皇上就不那么*爱娘娘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聂臻抬了一下眼眸,问道。 “娘娘端庄贤德,后宫无人不服,她的理想是做一代贤后,对内治理六宫,对外辅佐君王,她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皇上年轻之时曾励精图治,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之后,便开始*信一帮天师道士,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渐渐不再喜欢处理各种政务,每每见皇上不思朝政,娘娘心忧如焚,不顾违逆皇上的心意,屡屡劝谏,刚开始的时候,皇上还尊重娘娘的意思,表面应允,做做样子,可次数多了,皇上便开始觉得娘娘烦了,渐渐地也不怎么来皇后宫中了!” 聂臻淡淡道:“君王之爱如海浪,有高峰便有谷底,喜新厌旧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罢了!” 思桐笑容凉薄,叹道:“是啊,太傅是通达之人,好在娘娘失*之后,并没有自怨自艾,郁郁寡欢,在奴婢看来,她和盛*之时的表情是一样的,并没有多少变化,完全不似宫中那些骤然失*的妃嫔一样要死要活哭天抢地!” 聂臻淡笑,师姐的心性高傲,自然不是她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说到此,思桐忽然沉沉叹息,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惊恐,“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就算皇上不怎么*爱,也可以像如今对贤妃娘娘尊重也不错,若是没有那件事就好了!” “什么事?”聂臻的心一跳,忽然觉得心虚起来! “皇上明明已经许久不曾来娘娘宫中,可是有一晚春雨淅沥,皇上突然来了,而且还不让奴才通报,事后听伺候皇上的公公们,皇上是觉得冷落娘娘太久了,忽然有些歉疚,所以想补偿一下,想给娘娘一个意外的惊喜!” 聂臻不语,十指不知不觉教缠在一起,显示了内心的紧涩! 思桐的声音愈加沉闷,不忍去回忆,“可皇上早不来,晚不来,来的时候,娘娘正站在窗边,吟诵一首词!” 聂臻立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追问,“什么词,你可还记得?” 思桐一声幽叹,“怎能忘记?是晏殊的《蝶恋花》,而且娘娘不止一次在雨夜吟诵过这首词,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 蝶恋花?聂臻的眼眸沉了下去,一首极具妙韵的词从口中徐徐而出:“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是一首思恋远方恋人的词,极为哀怨,常常可以吟诵得泪眼婆娑,“望尽天涯路”,“山长水阔知何处?”要说是思念皇上也太牵强了点,何况皇上不可能是傻子,如此明显的眷恋不可能听不出来! 思桐又道:“每次娘娘念这首词的时候,有的时候会哭,有的时候会笑,但都不许奴婢们打扰,有的时候会笑得很甜美,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点燃了华彩一样,娘娘本就貌美无双,那个时候更是如仙子一样动人,奴婢看得出,那是发自真心的笑,而不是人前的强颜欢笑,只有在那个时候,娘娘才是真正开心的,娘娘才是真性情的自己,才是为自己而活!” 四周香薰阵阵,暗影阑珊,一片静默,只有思桐的表情带着悲伤的感怀,聂臻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只平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容,波澜不兴。 过了好一会,思桐才从走了出来,遗憾道:“娘娘真正惹恼皇上的就是那一次,她吟诵这首词的时候,眼神十分痴缠,奴婢就在娘娘身边,从未见过她对皇上有那种眼神,所以斗胆揣测,娘娘莫不是心仪他人?因为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可是十死无生的死罪,若是证据确凿,必定牵连家族!” “那天晚上,皇上轻手轻脚地到了娘娘身后,娘娘没有料到皇上回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觉,茫然地看着窗外,吟完之后,就泪眼潸然,说了一句什么,奴婢没有听起来,模模糊糊好像是个人的名字!” 原来如此,聂臻已经全然明白,心猛地一紧,“那后来呢?” 至今想起来,思桐的身体还会害怕地颤抖,“那个雨夜,下着春雨,本应该是郎情妾意的美好,可皇上当即勃然大怒,他怒斥了一句”不知廉耻的践人“之后,没给娘娘任何争辩的机会,就一把掐住了娘娘的脖子,奴婢从未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脾气,他掐得娘娘脸都紫了,当时室内只有奴婢和太子在,奴婢吓得魂都丢了,手脚都软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能从噩梦中惊醒,再不敢寐!” 她的脸色苍白,极其不愿回忆起那晚的惨烈,十分惊恐,如同受惊的小猫一样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神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聂臻等她稍稍平静之后才道:“师姐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吗?” 聂臻的声音轻柔,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让思桐略微镇定下来,凝泪摇头,“没有,娘娘虽然是会武功的,可那晚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不过说句实在的,皇上才是后宫的主人,武功再好又能怎么样,能挡得住御林军吗?若是反抗,搞不好还会落得个谋逆的罪名,牵连家人,当时奴婢正在伺候太子,不知道是不是惊慌失措看错了,娘娘先是震惊,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然被掐得呼吸困难,面色青紫,可好像还在笑!” 在笑?聂臻倒抽了一口气,这笑必是对皇上作为一个男人的莫大讽刺,来宁国久了,也多多少少知悉了这位皇帝的细枝末节,听闻平时对政事并不十分上心,聂臻当时还在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是所有的皇帝都热心政事,英明神武,难怪豫王爷常常被召进宫辅政! 这也并不是十分不能理解,大千世界总有一些另类的皇帝,明朝的明熹宗,典型的不务正业,不听先贤教诲去“祖法尧舜,宪章文武”,而是对木匠活有着浓厚的兴趣,整天与斧子、锯子、刨子打交道,制作木器,盖小宫殿,技巧娴熟,一般的能工巧匠也只能望尘莫及,将国家大事抛在脑后不顾,是名副其实的“木匠皇帝”。 还有伶官皇帝--后唐庄宗李存勖,自幼喜欢看戏和演戏,当皇帝后,常常面涂粉墨,穿上戏装,登台表演,不理朝政;并自取艺名为“李天下”。 可无论怎么样的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后妃心中有别的男人,尤其是自己的皇后,对皇上来说更是一种巨大的耻辱,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介意自己女人心中有别的男人的影子,更不要说这位宁国的九五之尊。 可师姐竟然还在笑,这笑落在皇上眼中必然如万箭穿心的盛怒,恨不得立即将师姐杀之而后快,师姐的明媚端庄,贤良淑德,全然忘至脑后,师姐的不忠足以抹杀她所有的好! 思桐不知道师姐当时在说谁的名字,聂臻却清楚明白地知道,一定是师哥的名字,她于深宫寂寞中在想念师哥,她那样爱过师哥,每每想起,定是任由泪水在心底肆意蔓延,于无人处,看花落泪,对月伤心,子麟说得对,这皇宫,再繁华,也不过是个高贵的囚笼,如何能与清高旷达的云中城相比? 在云中城,湖泊总是澄清,阳光总是璀璨,月色总是清明,笑容总是纯净,依稀记得,师哥白衣胜雪一剑长虹之时,总有师姐脉脉凝望的倩影,师哥的影子怕是已经刻在师姐心中了吧。 这些年,不知道师姐有没有抚平心底的伤?还是仍然固执地不肯遗忘?师姐比谁都明白,身为皇后,心仪他人,是十恶不赦的大忌,可世间多少事,一经相遇便成了刻骨铭心的情缘,一经相识便成了终身难忘的诀别?要不然怎么会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叹,感情的事不是你想忘便能忘记的! 聂臻完全能想象出来师姐在吟诵之时那一低眉的温柔,带着最深的思恋,落在因为偶感愧疚一时兴起前来的皇上眼中,定然是勃然大怒,自己恩*已久的皇后竟然心中另有他人,那种深深*大概是师姐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至此,一切已然不需再说什么,氛围凝结如胶,难以流动分毫,就算师姐是年少之时至真至爱感情的回忆,落在皇帝眼中,也是绝对不能饶恕的罪孽! 思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泪落如雨,六月底的炎热,可是她的手竟然这样的凉,聂臻紧紧抱着她,将身体的热度传递给她。 不知道为什么,豫王爷醇雅磁性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孝慈皇后入宫之时年已二十,最是明媚女儿心,她入宫之前有心仪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少女怀春,少男钟情,人之常情!” 聂臻不自觉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豫王爷不是当事人,所以说的这样轻飘飘?若是落到他自己身上,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般洒脱,这般淡定? 话虽如此,豫王爷对此类事情的的豁达还是让聂臻的心有瞬间的感动,他虽然高高在上,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不那么冷硬如铁,有一点点的人情味,聂臻不由得去想,如果那晚出现的是豫王爷,他会怎么反应?回过神来,不由得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思桐一直瑟瑟发抖,聂臻打破了沉默,“后来呢?” “当时太子也在,也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冲过去抱着皇上的腿,哭着求皇上放过娘娘,可皇上盛怒之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脚将太子踢出去老远,摔得嘴角都出血了!” 思桐虽竭力说得平静,可聂臻还是听得心惊肉跳,看她的脸褪尽了血色,嘴唇在轻轻颤栗,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真是难为这女孩了。 思桐对聂臻笑了一笑,以示她无碍,“奴婢匆忙去抱起太子,跪在皇上面前,可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太子,更何况奴婢?只恶狠狠地盯着娘娘,大声质问,那歼夫到底是谁?他要把他碎尸万段,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太子吓得大哭起来,皇上才又看了太子一眼,奴婢至今都不敢去想,只记得那目光阴寒如刀,恨不得杀了太子!” 聂臻的声音也急促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 思桐的声音拉回了聂臻的神思,“后来皇上掐得累了,松开了娘娘,娘娘跌在地上,大口喘气,可还没有回神过来,皇上就用抽出一把剑指着娘娘,声色俱厉地逼问歼夫是谁,太子到底是谁的儿子?娘娘初始震惊,后来失望,再后来便淡然,已经不打算辩解了,可此时见太子受伤受辱,怎么也忍受不了,跪在皇上面前,在皇上面前哭求,说她是清白的,太子是皇上的骨肉,可盛怒之下的皇上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个?” 聂臻听得头都隐隐作痛起来,更不要提当时亲身经历此事的师姐了,一段隐秘的情愫被发现已经是格外震惊,但世间有许多情,皇上是师姐的丈夫,她对他虽然没有心动,但未必没有夫妻之情,而且师姐进宫之后,不可能再有见到师哥的机会,若处理得好,最多不过是年少情动感花落泪罢了,可此时在皇上眼中,师姐就和那些偷人养汉的淫妇没有任何分别了,君王薄情,可见一斑! “娘娘只是抱着太子抽泣,一言不发,皇上最终还是没有杀娘娘,大怒而去,但自那以后,便十分厌恶娘娘,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娘娘一同出席之外,不得不见之外,其他的时候连见娘娘一面也觉得厌烦,更是连带着对太子疏远了,虽并未废后,也并未废太子,但在皇上心中,娘娘已经彻底死了!” “那师姐呢?”聂臻想知道师姐的反应如何。 “娘娘的彻底失*只在*之间,虽然所有尊荣未变,可皇上的*爱是尽数失去了,好在娘娘也不是很伤心,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下去,依然谨守着六宫之仪,和皇上貌合神离,霍家是有功于社稷的家族,如若不然,娘娘也不能轻易登上后位了,所以也不能轻易废后!” 聂臻的心剧烈地跳动,“那皇上有没有继续去查那个…人?”清明优雅的师哥,年少纯真的感情,“歼夫”两个字实实在在是侮辱了,聂臻说不出口! 思桐知道聂臻的意思,神色恢复了平静,“皇上应该是有去查过,但是一无所获,大概毕竟是丑事,皇上后来也不想有人去彻查,要是闹大了,真若传扬出去,娘娘毕竟是贤后,皇上可以不在意娘娘的名声,却不能不在意社稷声誉无碍,所以后来这件事就这样无声生息地压了下去!” 有一种难言的忧伤,弥漫四周,紧涩得让人呼吸困难,师哥是师姐一生的甜蜜,尽管有着微微的隐痛! 鹿鸣师哥,聂臻在心底不由自主地呼唤他的名字,他的风姿忽然掠过聂臻的心间,白雪飘飘,梅花绽放,云水相依,岁月静好,世间一片澄澈,谁剪轻琼做物华,想的聂臻连心都开始疼痛起来。 那样绝世出尘的男子,若自己在情窦初开的年龄,想必也会爱上这样的男子,师姐对他的爱竟然这样深沉,无论江山变换,无论时光流逝,她心中都珍藏着师哥的位置,自己对师哥的感情,是终究不及师姐的! 聂臻很想怪师哥,可怎么也怪不起来,他说得对,师姐注定要入后宫,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既如此,就不要开始,冷静睿智的师哥,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克制自己不去用情,陷得越深,伤得越痛,他可以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别人! 原以为英俊飘逸的师哥必定心怀百转千回的柔情,自从知道师哥是晋太子之后,聂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并没有柔情,只有骨子里的冷酷! “再往后来,时间一长,可能皇上也冷静下来了,怒气也渐渐平息了些许,毕竟娘娘入宫以来,行为举止挑不出任何毛病,那个所谓”歼夫“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又过去了两年,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才渐渐好了一些,不再和以前一样横眉冷对,对太子的态度也略略好了起来,但怎么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心无芥蒂了,娘娘也对皇上失望了,并未因皇上的偶尔到来而欣喜,娘娘的淡然反倒让皇上觉得有些愧疚,要不是这样,娘娘临终之前恳求皇上让太傅来教导太子,皇上也不会同意了!”说着说着,思桐又红了眼圈!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惷心托杜鹃,师哥近在尺咫,于心底深处,自己还是把他当师哥啊,可惜这个师哥还是曾经的那个师哥吗? 聂臻在心中轻叹,缘来缘去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师哥和师姐一开始就注定就不可能! 皇上怀疑师姐,也顺理成章跟着怀疑承志的血统,就算没有抓到实实在在的证据,但这件事必定成为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难以下咽,皇室最重血统,就算滴血验亲,证实承志是皇上的儿子,可因为承志的母后曾心仪他人,富有四海占尽天下绝色佳丽的皇上岂能不心有芥蒂?难怪对承志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思桐见聂臻神色恍惚,眼神迷离,好奇道:“请恕奴婢斗胆一问,这也是藏在奴婢多年的疑惑,不敢对任何人言,连明珠都不敢说,那晚明珠正好被皇后派出霍府照顾霍国公以尽孝道,所以她虽然奇怪,但并不知晓内情,奴婢想少一个知道也是好的,只是太傅可知道…娘娘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聂臻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沉默了些许,不欲与更多的人说师姐的伤心往事,再亲密的人也一样,看着思桐单薄而清秀的容颜,幽幽道:“既是师姐不想说,我们就应该尊重她,这毕竟是宫中忌讳,就算师姐已经离去,可太子还是太子,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这件事以后永不准再提起!” 思桐眼眸中的火苗跳了一下便熄灭了,默默颔首,应道:“此事奴婢原本也不该问的,只是心中实在好奇,皇后娘娘是何等才貌双全的人物?能让娘娘这般思念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多谢太傅提点,确实是奴婢多心了,奴婢定然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再提一句!” 聂臻释然而笑,“你去想办法告知大公子,说我想见他一面,请他来东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第四十七章 旁敲侧击 为什么皇上会对唯一的皇子这样若即若离?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果然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一切不过是源于师姐对师哥难以忘怀的痴恋,只是这痴恋到底是缘,还是孽?聂臻也不知道! “太傅,晋太子到了!”明珠的禀报让聂臻从一阵恍惚中清醒过来。 多次锲而不舍的相邀,聂臻都避而不见,想不到今天居然贵足临贱地了,聂臻冷笑一声,她可做不到起身外出恭恭敬敬相迎那什么尊贵的太子,连身子都没动,只淡淡道:“请他进来!” 凤鸣想不到今天臻儿竟会同意见他,波澜不惊的凤眸陡然出现璀璨喜色,灿烂炫目,更显俊美。 聂臻见他进来,挥手屏退了其他人,避开他欣喜的眼神,一脸漠然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之所以答应见你,是因为我现在心里烦闷,一时也不知道该找谁说,不管有什么恩恩怨怨,你也算是我的故人!”多年的习惯还是不容易改变,以前不管有了什么烦心事,都会找师哥,一股脑儿去倾吐出来,心情就好多了,那个时候的师哥就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可以淹没她所有的不快乐,带给她碧海长天般的明净畅快! “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样烦?”凤鸣在聂臻身边坐下,如从前般自然随意,目光温暖! 聂臻静静看他,徐徐道:“是过去的事!” 凤鸣眉峰一拧,神色微变,聂臻看在眼里,幽幽道:“我知道你不想提起,其实我也不想,可让我不能释怀的事就和这个有关,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师姐虽然做了皇后,可她从未真正忘记过你,哪怕是身处繁华里,内心也只有深深寂寞和荒芜情感,一想到师姐这看似荣*实则悲哀的一生,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明知道也许怪不得你,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怨怼你…” 他的神色染上了一抹秋天的晦暗,聂臻见状,言简意赅地说了师姐的事情,还有那首愁肠百结的《蝶恋花》,只略去了她失*缘由和死因可疑的事情。 凤鸣沉默了许久,目光沉沉地看着聂臻,隐有愧然之意,“你说得对,是我对不起梓冉!” 今天他这样坦然承认,不像以前一样百般辩解,反而让聂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样好的兄妹,如今都陌生了,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什么时候回晋国?” 凤鸣勉强笑了一下,凤眸中有深不见底的失望,“你就这么希望师哥赶紧走?” 聂臻看他如同儿时一样*溺眸光,心底忽然一时酸涩难言,喉中哽咽,被欺骗之后的恼怒渐渐褪去之后,剩下深深失落,在自己心里,这个年长的师哥就如同自己的哥哥一样值得敬爱重,可此时的心情如同遭遇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满目狼藉凋残,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淡的口吻,“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不用替我担心,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 没过几天,思桐就喜滋滋来报,雨音求了贤妃娘娘,贤妃果然答应了,筱蝶总算暂时无性命之忧,思桐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聂臻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意外,贤妃通达仁厚的名声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这样的人情她不卖才是怪事! 思桐正欲再说什么,明珠忽然匆匆进来,偷偷看了聂臻一眼,有些惴惴不安,眼眸却有晶莹亮色和小女儿羞态,“启禀太傅,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 二公子?聂臻想起那晚在宫宴上见过的坐在霍兴彦身边的华服男子,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很快,两人就到了聂臻面前,聂臻不由得多打量了二公子几眼,与霍兴彦的温和稳重不同,他更加年轻,轮廓和眉目间透出桀骜不驯和英武傲色! “这是你二哥,沁年!”霍兴彦对聂臻舒和一笑,晕开了闷郁和尴尬,又对霍沁年道:“这位就是梓冉的妹妹,聂臻!”说到此,他又特地强调了一下,“也是我们的妹妹,大家都不是外人,你说是吧?臻儿!” 霍沁年今天是被大哥强行拉过来的,大哥的用意他很清楚,就是为了改变他对聂臻的态度,告诉他聂臻是霍家的恩人,也是暗地给他一个警醒,不要把聂臻当做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一般利用,他虽然不屑大哥的做法,可大哥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和在霍家的威望却是毋庸置疑的,是目前的他根本不能比拟的,再不也乐意也得前来应付! 人虽然来了,可在聂臻这种无出身无封号的女人面前,他总有一种权贵世家子弟特有的高傲,不情不愿道:“聂太傅!” 沁年如此勉强的态度让霍兴彦立露不悦,再看聂臻虽并未生气,可已经是一脸似笑非笑,他心底一沉,暗中瞪了沁年一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沁年却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只装作没看到! 霍兴彦无法,只得对聂臻道:“你说有要事相商,让我进宫一趟,我马上就想办法来了,正好沁年也说一直很想见你,所以一同来了!”说完之后用目光暗示霍沁年,带点略微的警告,“对吧?” 霍沁年却不领情,不冷不热道:“当然,早就听闻聂太傅才高八斗,上次在宫宴上更是出尽风头,我仰慕不已,大哥说的对,反正都是自己人,太过客气反倒显得生疏了!” 他话中的轻慢聂臻岂能听不出来?不由得轻笑出声,看来在这位二公子眼中,自己不过是借助霍家的权势才能得到今天的所谓荣华富贵! 霍兴彦眉间出现了一道深川,轻咳了两声,让霍沁年一震,不敢再放肆。 霍兴彦见状,转移话题道:“到底是什么要事?” 好在聂臻也不怎么计较霍沁年的态度,道不同不相为谋,犯不着和他置气,梓冉虽是自己的师姐,可更是霍家的女儿,正事要紧,聂臻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等聂臻说完的时候,一时室内静极,霍兴彦的手指头握得差点将瓷杯捏碎,而霍沁年当即怒发冲冠,拍案而起,狠声道:“我早就怀疑姐姐死因可疑,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温柔这个践人,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沁年!”传来霍兴彦极力压抑的暴吼,“你给我闭嘴!” 霍沁年被大哥的怒气震住,不敢再发作,将桌上的茶水狠狠灌了两大杯,怒意恨意在眼中交织,悲愤交加! 霍兴彦心绪难平,看着狂怒的沁年,良久,才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听着,没有父亲和我命令,你什么也不许做!” 这话让聂臻的心一惊,上次自己进大理寺狱的那件事,莫非不是霍兴彦做的,而是这个易怒易燥的霍沁年干的? 没等聂臻多想,霍兴彦就道:“臻儿,你是否有了计划?” 聂臻也不隐瞒,“是,不过还要大公子去查明一些事情!” 事关姐姐的死因,霍沁年也顾不得对聂臻的介意,主动请缨,“大哥,交给我去做,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 豫王府书房。 将军易诺大步跨进王爷的书房,以前都是春风满面,今日却是面带忧色,坐下来之后就一言不发! 君玄影正在挥毫疾书,此刻眼眸未抬,只是淡淡道:“怎么了?” 常年带兵的人,性情粗犷,直率耿直,易诺开门见山,“王爷,你说清绾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清绾?君玄影放下了手中的笔,命人撤了下去,“她怎么了?” 易诺能带兵打仗,指挥千军万马,却拿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叹道:“当初她死活要去泰昌礼佛朝拜,我就是不同意的,可这丫头被爹娘*坏了,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说那什么大师的鬼话都是骗人的,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可她偏偏不信,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诚则灵,上天一定会看在她一片赤诚,让她得偿所愿!” 君玄影一笑,幽然在上座坐了下来,“本王当初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是些无稽之谈而已,可她不听,也就随着她去了,让她了了心愿也好,要不然她会一直心存遗憾,反而不妙!” 易诺粗中有细,话里有话,他今天来找豫王爷,是因为他上次进宫探望表妹温贵妃的时候,温贵妃和他说的一番话记忆深刻! 温家与易家是表亲,易诺为长,温柔次之,易清绾最年幼,温柔对清绾这个表妹也是疼爱有加,在一番寒暄之后,温柔问起了易清绾的近况,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易诺忙道:“娘娘身怀龙裔,切不可忧心!” 温柔面呈隐忧,“我哪里是为自己忧心呢,还不是为了清绾?” 易诺一愣,“清绾怎么了?” 温柔见表哥还蒙在鼓里,委婉提醒道:“清绾一去泰昌就是大半年,豫王爷那样的尊贵,那样的风采,她未免也太放心了!” 原来是这件事,易诺十分不以为然,“娘娘不必忧心了,王爷和清绾的感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至今还没有册妃不就是等着清绾?否则以王爷的尊贵身份,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等到今天?” 见表哥这样掉以轻心,还在盲目自信,温柔忍不住加重了语气,“看来你还不知道呢!” 易诺一愣,“知道什么?” 温柔意味深长道:“据我的可靠消息,豫王爷最近可是和聂太傅走得很近,两人关系很不一般!” 聂太傅?易诺浓密的眉峰皱了起来,仔细回忆了一会,才不确定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宫宴上面出风头的女人?” 温柔见表哥憨态,忍俊不禁,“是啊!” 一听是她,易诺又想起以前似乎还远远见过一次,颇有些姿色,还会武功,不由得嗤笑表妹的杞人忧天,“聂臻岂能和清绾相比?也太自不量力了,区区一个太傅难道还妄想当豫王妃不成?就别异想天开了,她根本不足为惧,娘娘还是放宽心,保重身子要紧,舅父还等着你早日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呢!” 温柔啼笑皆非,想不到表哥竟然粗线条到了这个程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只得耐下性子,好言相劝,“表哥有所不知,我在宫里也算是阅人无数,可这个聂臻,我就是看不透,不过我可以肯定她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还是小心为妙!” 表妹的聪慧易诺自然是知道的,见表妹这样说,易诺道:“王爷和清绾认识都十年了,这种青梅竹马的情谊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了的,那聂臻先不要说身份低微,她才认识王爷几天啊?娘娘实在虑了!” 温柔正色起来,“表哥真是在说胡话,难道不知道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实在的,相隔两地,山高水长,时间久了,怕是王爷连清绾长什么样都忘了!” 见表哥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温柔有了怒色,“表哥可不要忘了,皇家薄情,恩*就如像琉璃一样易碎,夜长梦多,不可大意,还是早点定下来早日安心吧!” 见表妹生气了,易诺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温柔见表哥神色有所松动,又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千万不要对聂臻掉以轻心! 听表妹这样说,易诺自然不能再不当一回事,他是哥哥,有责任有义务为妹妹的感情和姻缘保驾护航,包括铲除和拔除潜在的威胁!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聂臻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以后会成为清绾感情路上的绊脚石?他在京城望族长大,见识过太多仗着有几分姿色而野心勃勃的女人,处心积虑寻找往上攀爬的机会! 此时易诺也认为表妹说的有道理,回府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给清绾去了一封信,隐晦地提醒她别相信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鬼话,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住长久分离的煎熬,为了不引起妹妹不必要的担心,加重她身体的负担,他没有明说有关聂臻的事情,只是暗示妹妹赶快回来,让有*终成眷属,成就一段佳话。 谁知清绾却不为所动,很快就回了一封信,字里行间里充满对她和王爷感情的信心,她认为,王爷要是对别的女人动心了,早就动心了,何苦要等到今天,更何况,她也是为了她和王爷的感情弥坚,才远离京城甘愿寂寞地在泰昌祈福修行,也是为了以后能顺利为王爷绵延子嗣,坚信王爷定然不会负她! 清绾心性高洁,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兄长心中的宝贝,尊贵不亚于金枝玉叶,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一番风顺,几乎可以预见,清绾的一生都会过得十分幸福通畅,易诺也不想见到任何潜在的不安分因素! 既然清绾那边无计可施,就只能在王爷这边旁敲侧击,所以易诺今天前来豫王府,看似是在闲聊,实则意有所指,“清绾这丫头离开大半年了,父亲和母亲也很是想念,可她就是不肯回来,不知王爷可否修书一封劝劝她,也免教家人担心?” 君玄影一边品茶,一边不经意淡笑道:“本王已经给她去过信了,可她执意不肯,反正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就如了她的愿吧,你也别太心急了,回去好好劝劝易国公夫妇!” 君玄影说的是实情,也有对易清绾的纵容*爱,可落在易诺耳中就是另外一重味道,他暗暗心惊,难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王爷并不像以前一样盼着清绾归来? 易诺当然不知晓王爷为什么接近聂臻,在他看来,定然是聂臻利用美色*王爷,她的姿色才学都很出众,未必不会吸引王爷的眼睛,只有清绾赶快回来,才能让聂臻知难而退。 君玄影见易诺愁色不减,安慰道:“本王开始也和清绾她说过了,什么大师之言不过是妖言惑众,可清绾硬是相信,本王也拿她没办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有*溺的笑意,易诺见状,心才略略平静了些,长叹一声,“我这个妹妹啊,自幼身子不好,个性又倔强,不想给王爷增加麻烦,只要有一点可能,她就愿意去尝试,如果不是那个大师误人的话,现在她也不会和王爷分开这么久了!” 易诺的意思很明显,暗示王爷清绾是为了他才去礼佛朝拜的,他看在和清绾长达十年的情谊上,绝不能负了自己心中的宝贝妹妹,豫王妃的位子只能是属于清绾的! 可令易诺失望的是,王爷仿佛没有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再耐心等等吧!” 易诺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王爷的语气让他愈加担忧,清绾以后嫁给了豫王爷,他就是王爷的大舅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较随意,有时候甚至如同朋友一样,什么话都可以说! 可现在王爷敷衍的态度忽然让他觉得不安,难道真让表妹说中了,王爷态度的变化真是因为聂臻?表妹的心思之细密,为人之机警,他洞悉于心,表妹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清绾不在京城,他这个爱护妹妹的兄长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第四十八章 只在此山中 这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聂臻一早就出了宫,来到了京郊附近的沧澜山采药。 山色绮丽,丛林郁郁葱葱,人烟稀少,聂臻穿了一件十分素净的衣裙,头上没有任何钗饰,只有一条粉蓝色的丝带缠缠绕绕将长发束起,不施粉黛,素颜朝天,身后背着一个精致翠白的竹篮,一副采药姑娘装扮! 云绵绵,雾漫漫,千山时隐时现,几座苍翠欲滴的山峦蜿蜒回旋,沿岸山色空濛,犹如笼上了轻纱一般,像一幅诗意盎然的水墨画,放眼看去,舒畅惬意! 越往里走,越是人迹罕至,可无限风光在险峰,最珍奇的药草往往是在最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采到,不过这些都难不倒聂臻,以前在云中城的时候,她就经常独自上山采药! 聂臻喜欢为子麟采摘草药的过程,宫里的药草虽好,可毕竟少了那份亲自挑选亲自采摘的乐趣! 暖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在山林里,洒在树叶上,地上透出点点斑驳,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聂臻贪恋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天宽地阔,自由恣意,宫里再华美,也比不了分毫! 在山里走了半日,走走停停,已然收获颇丰,不仅采到了些上好的草药,还找到了难得一见的石生花,它形态独特,色彩斑斓,极其少见,让聂臻欣喜不已,步履越发轻快起来! 沧澜山极大,绵延起伏,那种在天地旷野之间无拘无束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沉醉,聂臻在宫里呆久了,越加迷恋这种感觉。 直到太阳开始西沉,聂臻看着满满一竹篮的战利品,怕太晚了,宫门落锁了,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山间下午的风十分凉爽,令人心旷神怡,聂臻正在饮山泉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不同寻常的风声! 这里是深山,鲜有人至,聂臻立即警觉起来,莫非是猛兽?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上山采药的时候经常遇到毒蛇猛兽,聂臻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手轻轻一抬,树上的三片青翠欲滴的绿叶已经到了聂臻四指之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四处观察,可那个奇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再也听不到,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等了一会,却没有了动静,聂臻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继续往回走,才走了半个时辰,神色突然一凛,心底霍然一惊,这一次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身后有不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聂臻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判断声音来源处,四面八方皆有沉重的呼吸声,慢慢睁开眼睛,已经被团团围住。 八名全身黑衣的男子将自己围在了里面,并没有蒙面,长得都很普通,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皆是面无表情,眼眸冷寒,一看就知道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望而生畏。 他们离得很近,聂臻甚至可以看到他们握刀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心下明白这可不是上次君轻扬胡闹派来的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因为只有真正的杀手才会有这种让人从头寒到脚的凛然杀气,面硬如铁,目露寒光,令人凉意横生,要是胆子小的一点的只怕要当场吓晕过去! 聂臻愕然,自己来到京城之后,并没有什么仇家,是谁知悉了自己的行踪,又派人刺杀自己?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心底忽然一惊,莫非是温贵妃?筱蝶的事情惹恼了她,筱蝶原来是她宫里伺候的人,本该死的人,可是自己却出手救下了筱蝶,让她的计划落了空,所以招致了杀身之祸,自己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谁会知道,就算有人要查,最后也定然是不了了之! 温贵妃对自己动了杀心,是聂臻早已明白的事情,可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温贵妃在宫里,她又不像自己行踪这样自由,怎么能轻易派遣杀手刺杀自己,这件事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也想不明白! 黑色,向来是象征死亡的颜色,幽静林间空地,很快就要变成地狱,聂臻出来采药的好心情被破坏得无影无踪,不动声色将叶刃夹在指间,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们没有回答,其中一个沙哑着嗓子道:“你就是聂臻?” 真是明知故问,在杀人之前还要验明正身,自己在深山,行踪难寻,所以便在这出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自己,这番周密的计划,难道还怕杀错了人?聂臻有些想笑,干脆一点头,“是,我就是聂臻!” 八人相互一示意,刀剑立时出鞘,锋芒乍露,其中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聂臻咽喉,企图一剑封喉。 可在他的剑离聂臻还有三寸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就僵住了,他的咽喉处多了一片明明极为轻软的树叶,却比钢刀还要锋利! 片片羽叶翩飞,鲜血如雨,凄绝,亦艳绝,聂臻的翩跹身影在黑衣如墨杀气腾腾之中飞来飞去,一人对抗八人,并不轻松! 对方竟然都是高手,聂臻越发肯定是对自己熟知之人,要不然自己区区一个女子,在别人看来手无缚鸡之力,何须派出这么武艺高强的杀手来对付自己? 他们招招狠辣,招招致命,不可能是闹着玩的,好几次若是躲得慢了点,那森寒长剑就会在聂臻身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胜负立显! 聂臻丝毫不敢懈怠,也不敢轻敌,对方有备而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需全力应对,一番厮杀下来,只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聂臻并未杀他,而是用叶刃抵住他的咽喉,目光凌厉,“说,是谁派你来的?如若肯说,我可以饶你不死!” 可惜聂臻虽然武艺高强,但江湖经验到底不足,杀手嘴角忽然浮现一抹诡异的笑,等聂臻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慢了一步,一抹黑色的血迹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显然是在牙齿中事先藏好了毒,任务完不成只有死路一条! 聂臻十分失望,厌弃地丢开他的尸体,居然是死士,居然派死士来对付自己,也果然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除了温柔,聂臻想不到还有谁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果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想调查师姐的死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遭遇杀机了! 沉闷阴翳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聂臻颓然坐下,珍贵的石生花上面已经沾染了血迹,辛辛苦苦采到的药草也满目狼藉,伤的伤,残的残,白白浪费了自己一天的心血! 聂臻无视身边那些横七竖八的死士,并没有急着离开,从一堆被弄乱的草药中挑选勉强可以用的! “聂姑娘!”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响起这么好听悦耳的男声让聂臻悚然一惊,心差点跳出了胸腔! 君玄影到来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幕有短暂的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聂臻不知道为何他偏偏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实在叫人不得不生疑,反问道:“王爷怎么会在此?” 君玄影俊朗的眉目紧紧拧在一起,表情深邃莫测,“他们是什么人?” 空气中交杂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沉闷得胸中一阵阵翻腾,聂臻刚刚遇险,自然警觉性极高,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过是遇到了几个强盗,我一时兴起,为民除害而已,王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玄影笑容有些僵硬,“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聂臻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背上竹篮,径直越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出现得很巧合,让人不想歪都很难,因为这至少说明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踪,而每个知道自己行踪又有能力的人都有嫌疑! 君玄影盯着地上的尸体,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忽道:“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聂臻淡淡道:“我怎么知道?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君玄影站了起来,看着素衣无尘的聂臻,身上没有任何钗饰,装扮得像个普通的采药姑娘,却难掩高洁的气韵,素衣随着清风微微飘扬,轻轻飞拂,如一支空谷幽兰,却难掩兰香梅韵,清雅绝伦。 听出聂臻话语中的敌意,他敛去了一身厉色,目光炯炯地凝视聂臻,温声道:“我午后刚好有空,去了东宫一趟,看过承志,却不见你,问了你的侍女,她们说你说今天出宫采药去了,我担心你人生地不熟,遇到危险,所以就来找你了,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宫去问问她们!” 聂臻脸色阴沉,冷冷道:“如果有什么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我遭遇强盗,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好好说话!” “我知道!”见聂臻神色恍然,眼神冷然,他薄唇一抿,“你放心,我定然会查出这些人的来历,给你一个交代!” 聂臻不置可否,心知不可能是他,因为他要杀自己太简单了,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但不知为什么,在心情很坏的时候,在他面前就是不想掩饰自己的不快,如果现在来的是别人,聂臻再不悦也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平静如水,根本不会像小孩子一样随意任性! 看见聂臻气恼的脸,他漆黑眼眸如同深渊,掠过一丝杀意,“我若查出是谁要置你于死地,绝不轻饶,必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聂臻诧异道:“王爷怎么只有一个人?”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俊美的脸上绽放一丝笑意,“我原本是等在出山的路上,看到天色已晚,你还没有出来,我放心不下,所以带人进山,可沧澜山这么大,而我又只带了十余名侍卫,总得四处分头才能快点找到你,看来还是我的运气好,第一个找到,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谢谢!”聂臻的疑虑虽未全部打消,可也做不到继续冷言冷语! 君玄影唇角勾起一弧醉人的浅笑,极有魅力,让人心安,在不知不觉间让人怦然心动,问道:“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一团团疑云在聂臻心头翻滚不息,有两个念头在脑海中打架,一个是应该告诉他,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另外一个却是说“不”,她对他并不完全了解,信错人的后果是如何严重,不用她多想,可若是此人不找出来,她以后每次出宫都可能会邂逅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见状,浅浅微笑,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是真想帮你,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遇到下一次,人总是失手和疏忽大意的时候,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什么时候愿意找我帮忙了,我随时恭候!” 他的盛情,聂臻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接受,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达到目的的,若是他真的愿意出手相助的话,未尝不是好事一件,有些东西让他去帮忙查的话会容易得多! 此刻聂臻深深意识到,在宫里生存已经不仅仅是照顾保护承志这么简单了,自己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欲除之而后快,邪恶往往隐藏在美丽的外表之下,那盆艳丽多姿却有毒的玫瑰紫杜鹃花让聂臻明白,想要独善其身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对方杀意已现,自己不能退之又退了! 忽然想起王爷曾经说过的,“你要小心温柔这个女人!” 如今都一一应验了,师姐的死和温柔脱不了干系,现在又想杀自己,虽然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她,可聂臻依然认为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聂臻经过反复的思量之后,终于道:“不瞒王爷,我的确怀疑一个人,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从死士的身上不可能查得到蛛丝马迹,这一点聂臻很明白,只能从动机上推断,所以一切都只能是揣测! “是谁?”他的眸光冷了一冷! 聂臻幽幽一笑,“温柔!” 他并不意外,“和我想的一样!” 聂臻眼眸遽然一跳,“你知道?” 他伸出双手按住聂臻的双肩,手指沉稳而有力,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他的眼眸璀璨如星,神情凝肃,“和你一样,我也只是揣测而已,不过温柔这个女人,看似温婉柔弱,但不可能是善茬,如果她真这么简单如白纸,宫中万紫千红,她又不是艳压群芳,怎么可能在没有皇嗣的情况就被封为贵妃,独占鳌头?” 这是他第一次和聂臻这样近的身体接触,可聂臻沉浸在他的话语之中,一时无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立即发烫,匆忙后退,“我当然知道,可我又不是皇上的妃嫔,与她并无争风吃醋的瓜葛,她为什么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我?” “正是因为心思不好揣测,才更显得深沉复杂,一时根本看不明白!”他淡淡道,可能是因为在皇家这样的人看多了,所以并没有多少惊异,“我虽然一直在帮皇兄协理政务,可有关后宫的事我从来不伸手,也没有兴趣,但涉及到你,我不想袖手旁观!” 聂臻静默着,晚风簌簌,从头顶吹过,嘴角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 “因为我不想置你于危险之中!”晋国来朝的事情已经完结得差不多了,可晋太子凤鸣依然没有提出要回国,根据自己的人打探的消息,凤鸣一直在等待什么,君玄影肯定和聂臻有关,若是聂臻真感受到了危险,为安全起见一定会离开,就算不随凤鸣离开,也一定会离开宁国,那就得不偿失,所以必须让聂臻安心地留下来! 君玄影低头看着聂臻,笑容渐渐浮现,如春风化雨,冰雪初融,眼底清澈一片,带着隐隐温柔,这样直白的话语,要是还听不出来就是完完全全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聂臻心头一阵恍惚,忽然想知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他伸出手替聂臻理了理蔓延在竹篮外的一株药草,露出一抹笑意,“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今日好似体会到了这样的意境,云雾飘渺,山中仙子,见之忘俗!” 只觉得心头砰然一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欣甜蜜,聂臻努力让自己镇定冷静如常,却只是徒劳无功! 夜风微凉,空山幽谷之中,好在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声,“王爷!”“聂姑娘!” 君玄影看向远方,淡淡道:“是星辰,他们找来了!” 聂臻暗自舒了一口气,刚才心跳得极块,不想被别人发现,忙朝远处招手,“我们在这里!” 话音未落,有人影疾驰而来,在君玄影面前一跪,“启禀王爷,小王爷也来了沧澜山,刚才被毒蛇咬伤了!” 君玄影面色一凛,“他来干什么?又怎么会被蛇咬伤了?” 星辰摇摇头,“属下不知,一得到消息,即刻前来禀报王爷!” 君玄影神色变得凝重,对聂臻沉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四十九章 灵丹妙药 当君玄影和聂臻赶到君轻扬那边的时候,星魂已经为他涂上了蛇药,旁边还有一个容貌艳丽满脸忧色的女人,聂臻以前见过,是君轻扬的爱妾! “轻扬怎么样了?”君玄影急切问道。 星魂道:“王爷请放心,我已经给小王爷上了药了,应该无碍!” 君玄影看着轻扬,脸色却放松不下来,他的表情痛苦,没有了以前的风度翩翩,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忍痛道:“六皇兄!” 声音也没有了以前的神采飞扬,听到这个艰难的声音,君玄影顾不得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小王爷的脸色这样难看?” 君轻扬*归*,可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美如冠玉,晶莹的脸色不见一丝瑕疵,此时在月光下,看得十分清楚,君玄影觉得有些奇怪,被毒蛇咬伤,只要涂上蛇药,一般并无大碍,可此时看轻扬的神色,怎么像毒性发作的前兆? 见小王爷神色不对,敏锐的星魂此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诧异道:“我们听到呼救声发现小王爷的时候,已经距离被毒蛇咬伤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是不是误了时辰?” 君玄影脸色剧变,提高了声音,“聂姑娘,你快过来看看!” 聂臻对君轻扬这家伙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豫王爷心思这么缜密的人,他们一行人进山不可能没带蛇药,所以也没当一回事,在豫王爷上前看君轻扬的伤势,她都懒得上前,离得远远的,君轻扬此人刻薄恶毒,敬而远之就好! 现在蓦然被点名,也知道豫王爷和君轻扬的关系,刚上前几步,就闻到了一股微微刺鼻的气息,黛眉立即迭起,三下五下解开他脚上包扎好的绷带,看见一大片乌青的颜色,脸色大变,立即出手在他腿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怎么样?”君玄影急急问道。 聂臻道:“毒液已经开始扩散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涂过蛇药了吗?”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幸好有淡淡的月光,不然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聂臻沉吟道:“从被毒蛇咬伤到涂上蛇药的时间距离太长,再加上所涂的蛇药只能缓解毒液,却不能全解蛇毒!” 一席话出来,所有的人脸色都剧变,君轻扬脸白如纸,但是嘴唇却越来越乌青,连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在危言耸听!”芳菲也在一旁附和,“不可能的,王爷一定没事的!” 聂臻毫不理会他们,盯着君轻扬腿上的咬痕,幽幽道:“这是白唇竹叶青的咬痕,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什么是白唇竹叶青!” 白唇竹叶青,以夜晚活动为主,是极为剧毒的蛇,要不是涂上的伤药遏制了毒液的扩散,君轻扬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星辰急道:“王爷,看来必须马上送小王爷回府医治!”他知道聂臻粗通药理,可对她始终抱有怀疑之心,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在医道上的研究可能超过太医院的资深太医? “以小王爷的情况只怕熬不到回府!”聂臻忽道。 君玄影的脸色越加阴沉,星魂也道:“太傅言之有理,此时绝不能乱动,否则的话,毒液必定加快扩散!” 君玄影忽然看着聂臻,眼中的那种隐痛光芒是聂臻从未见过的,“臻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臻儿?聂臻想不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叫自己的名字?一时大窘,心头仿佛有无数小鹿在撞击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差点燃烧了理智! 叫自己“臻儿”的人并不少,师哥师姐都是,那是对于一个小师妹的亲情爱怜,却不似他这样的男女之情,还有霍兴彦也是这样称呼的,可是在聂臻心中,就像是在叫别人一样,那个亲切的称呼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聂臻也不避讳,直言道:“已经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就算是我身上带的蛇药,也难以遏制毒液的蔓延,为今之计,或许只有锯…” 君轻扬只觉体内似有翻滚海浪一般痛楚,意识都疼得模糊,可聂臻的话他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居然神奇地恢复了一丝理智,挣扎打断道:“你在幸灾乐祸,伺机报复,本王不要锯腿,宁死也不要,马上送本王回府,召最好的太医,谁知道你会不会落井下石?” 真是死性不改,聂臻冷冷道:“你越是激动,毒液就蔓延得越快,若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芳菲手足无措,哭着恳求君玄影,“豫王爷,求你救救王爷!” 君玄影看着聂臻,眼中重有惊痛之色,一字一顿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自然不希望轻扬以后成了残废,那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聂臻看了一眼痛得死去活来的君轻扬,其实就算豫王爷不发话,她在这种地方大概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子麟的悲天悯人不能不说对她毫无影响,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都愿意施以援手! 她虽不是心怀天济世救人的医者,但也并非真正的冷血动物,之所以在宫里冷血,是因为不敢热心,宫里的关系牵牵绊绊,一步踏错连连错,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子麟,也保护好承志! 面对所有人充满希望的目光,聂臻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君玄影眼眸一动,“什么办法?” 聂臻深吸一口气,“为了防止毒性蔓延止五脏六腑,必须锯腿,可小王爷坚决不肯,那就除非找到蛇灵草,方有一线生机!” 蛇灵草?君玄影神情一震,立即道:“哪里能找到?” 聂臻也并不十分乐观,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蛇灵草生长在深山里面,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见到一株,而且它生长在蛇xue口,必有毒蛇在附近。” 听得人触目惊心,聂臻停顿了片刻,又道:“蛇灵草极为珍贵,一般要三到五年时间,同一株蛇灵草一般经过不同种类毒蛇的毒液浇灌,使得它对蛇毒的药性几乎是克星的!” 聂臻话音一落,星魂马上道:“聂太傅果然见多识广,我也听说过蛇灵草!” 君轻扬努力道:“什么灵蛇草?你不会是骗本王的吧?” 聂臻手指轻动,君轻扬立即被点了昏睡穴,再也发不出声音! 芳菲大惊失色,“你对我们王爷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就感受到了豫王爷投射过来的冷光,立即住口,不敢多说一句话! 聂臻瞥过昏睡的君轻扬,道:“我已经制住了他的穴道,毒液短时间之内不会继续蔓延下去,不过最多只有两个时辰,若是过了两个时辰,毒液扩散全身,便是谁也救不了了!” 君玄影的侍卫们齐齐跪下,“请聂太傅指点,我等誓死也要找到蛇灵草!” 谁知道聂臻摇摇头,“现在已经是夜间,毒蛇猛兽出没,不要说蛇灵草难得一见,更不要说你们根本不认识,只怕是有心也无力,事不宜迟,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臻儿,我和你一起去!”君玄影看着聂臻沉静的脸色,心中一动。 聂臻依然拒绝了,“我知道王爷心中焦急,可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你也不认识蛇灵草,很难真正帮上忙,再说小王爷这里不能没人照料,王爷还是留下来以策万全,只需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助我一臂之力就好,若是我们两个时辰之内没有回来,那就是说我们没有找到蛇灵草,你们就…” 目光飘过昏睡的君轻扬,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很明白,为了保住命,必须乘他无意识的时候,把他的腿锯掉,君玄影脸色有不忍和哀恸略过,神色一凝,“星辰,你去助臻儿一臂之力!” ---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月上中宵,再美的山间月色也没有人有闲情雅致欣赏,君玄影脱下外衣,盖在君轻扬的身上,轻扬今天怎么来沧澜山?又怎么会被毒蛇药了? 从一个战战兢兢的随从口中,君玄影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今天下午,轻扬来豫王府,却意外得知六皇兄去了沧澜山。 难得见皇兄有这样好的兴致游山玩水,小王爷当即兴致勃勃地要来与皇兄同游,可由于已经到了下午,时间仓促,小王爷性子急切,什么都不准备,就急急忙忙地带着一名爱妾芳菲和两个随从就来了沧澜山,赶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小王爷虽有些扫兴,却不忍白来一趟,所以还是上了山! 虽然没有见到六皇兄的身影,小王爷也游兴甚浓,正在赏山间晚景芝士,忽然听到芳菲惊叫,“有蛇!” 君轻扬正在怡然自得间,忽然听到有蛇,慌乱之下,一脚踩到了一条快速移动的身上,毒蛇吃痛,反过头来就是一咬,时至夏季,衣服穿得极薄,毒蛇很轻松地就在他的小腿处咬了一口,然后快速消失在了草丛深处! 芳菲吓得花容失色,几人这才忆起他们根本没有带蛇药,连这个意识都没有,现在反应过来,发现小王爷伤口的周围极遽变色,两个随从也吓得半死,好在君轻扬还算冷静,“六皇兄也在,快,快去找六皇兄的人!” 所幸运气还不算太差,星魂听到这边的惊叫声,飞身赶来的时候,发现被毒蛇咬伤的小王爷,匆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蛇药,给他上药,一面命人火速去寻找王爷和聂太傅! 君玄影的目光略过一旁瑟瑟发抖的芳菲,吓得芳菲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下去,豫王爷的目光深寒凉薄,刮得她后背生凉,好在豫王爷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但是那种感觉,对芳菲来说,似乎经历了一次炼狱般的生死轮回,心中明白,若是小王爷的腿不保的话,她也性命难保,不由得心惊胆战,前段时间失*了,现在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荣*,今天小王爷出来游玩,就带了她一个爱妾,心中正在得意,哪里知道会有灭顶之灾? 此时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对聂臻的嫉妒,只盼着聂臻早点回来,带来那个什么蛇灵草,让小王爷恢复往日的风采,不管会不会再*爱她都顾不上了! 极度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都在默默地祈祷聂太傅和星辰能带来所有人所希望的好消息! 看着月亮的位置在夜空中渐渐移动,每个人都希望时间能够停滞下来! “过去了多久?”君玄影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都一紧。 星魂道:“还有一刻钟,就满两个时辰了!”他遗憾地看了一眼小王爷,以*倜傥而著称,若是从今以后成了瘸子,对心气极高的小王爷来说,怕是生不如死! 众人焦急而盼,不时看向远方,希望看到聂臻回来的身影。 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子声从山的那一边传过来,所有人皆是释神色一震,星魂大喜,“是星辰,他们回来了!” 君玄影原本坐在君轻扬的身边,立即站起身,忽然觉得脚有些发麻,急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聂臻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星辰,见星辰露出如释重负之色,聂臻朝他一笑,“运气还算不错!” 顾不得多说什么,聂臻将蛇灵草的汁液挤出来,涂在君轻扬的腿上,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聂臻的动作! 腿上一阵微微的凉让君轻扬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芳菲喜极而泣的脸,“王爷,太好了,您没事就好了!” 君轻扬的目光越过芳菲,看见坐在一旁的聂臻,衣服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上面还有山花和泥土的气息,目光沉静,看不出表情,在月光下,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聂臻见君轻扬醒来,对君玄影一点头,“王爷放心吧,蛇灵草毒解大半的毒,后面的时间只需要用心调养,在用一些解毒药就可以!” 这个时候才忆起来,此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宫门早已经落锁,还怎么回去呢?还有东宫的人,她们一定会为自己担忧,子麟倒还好,反正是知道以前姐姐出去采药,两三天不回来很正常,知道以姐姐的身手,能为难到她的人或者猛兽并不是很多!   ☆、第五十章 要中止吗? 见轻扬已经没有大碍,君玄影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北极星的方位,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派人去东宫告知,说你今天有事耽搁了,让她们不用等你了,虽说在宫门落锁之后,我也有办法让你进宫,只是要惊动城门的守卫,说不定还会传到皇兄那里去,终究影响不好,不如今晚去轻扬府上,明天一早再回宫?” 见聂臻面色犹豫,君玄影忽然一笑,低下头,离她极近,好似*间的呢喃,“其实是我还有一事相请!” 一句话说得聂臻的心狂跳不止,羞涩道:“什么事!” 君玄影的语气有一种兄长对弟弟的无奈,“是轻扬的事情,他不想召太医给他医治,希望由你继续给他用药!” 聂臻本能地不愿意,和君轻扬交恶的种种过往哪里能当做什么都没有过发生一样?淡淡道:“小王爷尊贵之躯,我粗手笨脚,怕不小心误伤了他,还是免了!” 君玄影自然明白聂臻为什么不愿意,脸上染上狡黠笑意,解释道:“堂堂小王爷游玩的时候,居然被蛇咬了,还命悬一线,生死难料,他向来是极要面子的人,自然觉得丢脸至极,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又不好意思和你说,所以只好委托我代为转达,希望你能勉为其难,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他了了这个心愿吧!” 聂臻看向前面,星魂正背着君轻扬缓步前行,想起刚才寻找蛇灵草的万分惊险,这样难得一见的蛇灵草居然在夜间被找到了,实属难得。 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而已,谁知道真找到了,也许是天不亡他,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对上豫王爷那双期待的星眸,“好,我答应王爷就是!” 谁知道,他却并不满意,伸手将聂臻被山风吹乱的头发理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悦道:“老是王爷王爷的,多见外,以后私下叫我的名字就好,玄影!” 聂臻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忙顾左右而言其他,将手中小瓷瓶递给他,“这是我自己调制的蛇药,你以后若是进山的话,把它涂在身体外面的裸露部分,毒蛇就不会靠近你,更不会咬伤你!” 他伸手接了过来,嘴角浮现一抹坏坏笑意,“我可不想和你说谢谢!” 聂臻慌乱之下,先行一步,“走吧,再不回去天都亮了!” 他追了上来,“对了,我正想请教你,你应该常常上山采药吧,那可知道什么样的蛇是有毒的,什么样的是没毒的?” 聂臻终于镇定了心神,道:“做一个采药人,若不是清楚毒蛇的习性,早就让蛇咬死了,你记着,头是大三角形状的蛇大多是有毒的,而圆形头的蛇,除了海蛇之外,大多是没毒的!” 他恍然了一声,忽笑道:“其实想想我也不需要懂,因为以后上山,只要和你在一起,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聂臻忍俊不禁,扑哧一笑,“你真是会说笑!” 他忽然正色起来,拉着聂臻的手,“我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 聂臻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小王爷的伤还需及时用药,我们快走吧!” 当晚,聂臻*未归,留在君轻扬的王府,给他继续医治,为了让聂臻安心,君玄影也并未回府,而是一直陪着他,直到天明才离开,聂臻也回了宫! --- 第三天,聂臻来到君轻扬王府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半躺在*上,脸色很阴沉,见聂臻进来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真是没见过这种男人,又要使用你,又不给你好脸色看,那天说要锯他的腿,一定让他耿耿于怀,聂臻也大致了解他的个性,也不怎么理他,一言不发,解开他腿上包扎的白布,准备给他换药,谁知道他还在闹脾气,猛地把腿一收,“不用你假好心,你现在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聂臻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君轻扬,老实说我对你没什么好印象,你的死活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救你,是出于我一个医者的本分,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好感,此刻你只是我的病人,仅此而已!” 聂臻对他们两人关系的定位让君轻扬极其不高兴,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立马就要撑着坐起来,却被聂臻按住了,冷冷道:“你不要以为我很想做你的主治大夫,是你自己死要面子,不想传扬出去,所以让你六皇兄出面求我来的,你若改变主意了,我马上就走,我从来不喜欢勉强任何人!” 一席话说得君轻扬又不甘心地躺了下去,恶狠狠瞪了聂臻一眼,却不说话! 聂臻视而不见,正准备换药,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女声! 紧接着,冲进来一大群得知了消息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被聂臻挤在一旁,差点没地方站了,只有角落可以容身! 看到躺在*上的王爷,脸色苍白,姬妾们有的惊愕,有的心疼,有的已经哭了出来。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担心死妾身了!” “你说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是怎么伺候王爷的?居然让王爷摔伤了!”有的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哭得我见犹怜! “王爷这样,妾身真是心疼死了,那些奴才,一个个都要严惩不贷,谁叫他们不好好伺候王爷的?” “王爷,妾身一听到王爷摔伤的就急急忙忙赶来了,炖了您最爱喝的汤,王爷快尝尝!” …… 摔伤?聂臻心底暗笑,果真是极其要面子的人,在这群叽叽喳喳的姬妾里,聂臻没有发现昨天的那个容貌艳丽的女人,想来经过了这件事,不但被封锁了消息,而且已经失*了,真是君恩如流水,逝者如斯夫! 君轻扬以前最喜欢这种群美环绕的画面,可现在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本来是清净的寝居,现在吵吵嚷嚷,更是觉得头昏脑涨,头都要裂开了。 偏偏侍妾们看到小王爷极度烦躁的脸色,还以为是小王爷不舒服,一个侍妾娇嗔道:“王爷,可是哪里不舒服?让妾身看看!” “是啊,王爷,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 侍妾们争先恐后地表衷肠,君轻扬无意中瞥见被挤到一角的聂臻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蓦然一声低吼,“你们吵够了没有,嫌本王没死吗?” 君轻扬一声大吼,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从未见过好脾气的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所有姬妾都吓了一跳。 看着王爷黑沉得吓人的脸,一个个都不敢再造次邀*了,其中一个比较机灵,忙道:“姐妹们,王爷有伤在身,容易疲累,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明儿再来伺候王爷吧!” 没等其他姬妾们附和,君轻扬就不耐烦道:“明天也不用来了,让本王好好清净清净,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们不要来烦本王,也不许在外面乱说!” 看着小王爷十分难看的脸色,姬妾们一个个讪讪退去,其中几个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位于角落的面无表情的聂臻,乍然看去,果然有倾城之貌,可都又十分奇怪,这不明明是王爷最不喜欢的木讷死鱼类型吗,王爷什么时候又改喜好了?男人的心真是不好琢磨! 好不容易安静了,君轻扬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聂臻嘲讽道:“今日一见,看来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君轻扬依然黑沉着脸色不说话,聂臻也不在意,开了药方,命人拿去抓药熬药! 大约忙碌了半个时辰,她亲自给他换了药,已经有侍婢端了药上来,聂臻起身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最好好好休息,按时服药,因为我不想常来你府上!” 他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言不发,聂臻懒得理他,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步至门口,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等等!” 聂臻诧异地转过身去,狐疑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看着聂臻绝色出尘的脸,他一时有些凝塞,眼眸闪烁,只道:“药太苦了,本王喝不下!” “汤药当然没有琼浆玉液那样香甜入喉了,良药苦口利于病,谁让那白唇竹叶青不咬别人,专咬你呢!”聂臻没好气道,此时才发现自己也有这样刻薄的一面,只能归结为君轻扬人品实在太差,以前百般污蔑刁难自己,也算是因果报应,再好的人,对着一个坏人都和颜悦色不起来! 换了以前,聂臻当着他的面说了这番话,君轻扬必定暴跳如雷,可此时他却发不起脾气来,也生不气起来,只是恳切道:“你能不能…不要开那么苦的方子?” 聂臻直截了当道:“不能!” 君轻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刚才一掠而过的愧疚和悔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在伺机报复我?” 聂臻怒极反笑,“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我并不介意,不过我要是真的想伺机报复你,就应该由着你变成残废!” 见聂臻这样说,君轻扬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为什么自己所有的风采,所有的魅力,在她面前怎么就全然不值一提呢? 君轻扬回忆起今天一大早六皇兄的侍卫星辰和他的话,昨天步步惊心,处处危机,毒蛇潜伏在好不容易找到的蛇灵草周围,若不是聂姑娘勇敢机智,他的腿真保不住了,连星辰那样武功高强性情刚毅的人说起昨夜,都有些胆寒,可以想见聂臻昨天经历了怎么样的惊险了! 聂臻见他又在发呆,笼起如烟眉,“那你想怎么样?” 君轻扬想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一句话,“有件事想问你!” “说!” “你救我是不是…因为六皇兄?”他说的有些艰难,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 聂臻的心攸地一跳,君轻扬是风月场中高手,只怕早就看出了自己和豫王爷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但聂臻怎么可能告诉他?只淡淡道:“和豫王爷无关!” 君轻扬眉毛一挑,像被火烫到了一样,差点跳了起来,“真的?” 聂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冷冷地盯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潇洒*的本钱,一表人才,俊朗如玉,可是一向喜欢留恋花丛,视女人为玩物,而且因为两人交恶过,在聂臻看来,他再好,也大大打了折扣! “如果我那天不救你的话,你又坚决不肯锯腿,若是毒液蔓延全身,神仙难救,必死无疑,你这人虽然可恶,但总归罪不至死,所以我就一时好心救了你了,就这么简单!” 他嘴巴一动,正欲说什么,聂臻就抢先道:“你放心,我没指望你感恩戴德,也没有什么攀龙附凤之心,只是为救你而救你,其他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就走,在跨过门帘的时候,“我是不是做错了?”声音极轻,聂臻并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也不在意,更没多想! --- 豫王府。 “可曾查出了什么?”君玄影坐在上座,寒声道。 星魂声音极低,“是易家的死士!” 君玄影心底虽有微微的震惊,表面上却如静谭深水,波澜不惊,忽然想起那天易诺来的时候,那些或明或暗的话语。 当时他分明听懂了易诺的意思,但不想去深究,他喜欢清绾没错,可不想有人对他的生活说三道四,但念在易诺一片爱妹之心,并不会和他计较。 居然是易诺,想起那夜聂臻清澈眸光,美丽而宁静,分外夺目,摄人心魄,君玄影眸中掠过一丝犀利,“蠢货!” 星魂见到王爷从未有过的怒色,忙道:“好在聂臻不可能知道是易家的人,她只是以为是温贵妃派出的人!” 君玄影正把玩一件森寒的匕首,淡淡道:“这件事只怕温贵妃也脱不了干系,既然聂臻认为是她,那就是她了,反正也算不得冤枉她!” 星魂偷看了一眼王爷脸上愠怒而危险的笑意,心下明白,因为易小姐的关系,王爷对易诺将军网开一面了,但这件事就善罢甘休了吗?易诺将军可是个极度*爱妹妹的人,一次没有得逞,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聂臻每次都能平安度过吗? 想到此,星魂突然同情起聂臻来,云中城出来的,从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聂臻也不例外,不可否认,她是个极其出色的女孩,美貌聪慧,天赋英才,可这是京城,皇族望族之间纵横交织,她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盘根错结的关系?更悲哀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易小姐的存在! 那晚小王爷受伤的时候,聂臻虽然十分冷淡,可眼中还是有焦灼和急切,如果星魂没有猜错的话,她并非完全是为了王爷,因为星魂从她眼中看到了医者的悲悯之色,就算没有王爷,聂臻很可能也不会袖手旁观! 聂臻意志坚定,越交往下去,越发现让她动心并非易事,不肤浅,不盲从,不虚荣,能忍受寂寞,也能应付繁华,所以要说聂臻现在就肯为了王爷不顾一切,那也是不可能的! 星魂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没有易小姐的话,除去身份的差别,聂臻和王爷也算是般配的一对。 而且就算小王爷等诸人认为聂臻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可光是那份光辉夺目的高洁气质,就胜过许许多多名至实归的闺阁千金,若是真正喜欢她的人,又岂会在意什么家世? 可这个念头也只是稍纵即逝就过去了,王爷和易小姐的情谊他看在眼里,怪只怪造化弄人,聂臻注定是这个棋局中的弃子。 君玄影见星魂眼神飘忽,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异常,不由得哼了一声,星魂反应过来,忙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易将军?否则还真不知道他冲动之下,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君玄影摆摆手,眼眸中冷光一闪,“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若是他知道,岂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王爷这样说,星魂也深以为然,要是易诺将军或冲动,或得意,或大意之下,露出了破绽,引起了聂臻的警觉,一切就前功尽弃,和聂臻这样的女子周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面对她的是王爷,而不是别人! --- 君轻扬今天特别烦躁,听到外面有人来的声音,不自觉一喜,赶紧躺到*上装做不舒服,谁知道珠帘一掀,进来的不是聂臻,而是六皇兄! 君轻扬眼中掠过一抹失望,被君玄影正好捕捉到,他也不以为意,关心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君轻扬有气无力,“还没死!” 君玄影忍俊不禁,揶揄道:“我们宁国尊贵小王爷福寿万年,怎么会死?” 眼前的六皇兄,气宇轩昂,笑意潋滟,君轻扬看在心里,心头多了一抹涩意,十分犹豫,眼眸中有难以取舍的纠结,“六皇兄,我想…我想…” “想什么?”君玄影笑意不减。 “我想中止这个游戏!”君轻扬字字艰涩,一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了一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竟然如同挤出来的一样干涩,艰难! 君玄影脸上的笑意攸地消失不见,眼眸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君轻扬避开六皇兄迫人目光,黑眸中掠过一丝痛色,低沉道:“因为以前的事我也有错,不能全怪聂臻!” 这倒是稀奇事了,尊贵傲慢的小王爷居然会主动认错,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着轻扬摇摆不定的神色,君玄影知道他也并不是很确定,反问道:“你确定吗?” 这话问得君轻扬又开始彷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聂臻的大发善心而动摇了?但聂臻伤害他是事实,如果真的让六皇兄中止这个游戏,他日想起来,会不会又不甘心?一时踌躇不定,陷入了极度的迷茫和犹豫之中! 良久,君轻扬才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也不知道!” 君玄影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 在六皇兄离去的前一刻,君轻扬忽然喊了他一声,“六皇兄!” “怎么了?” 君轻扬眼中又出现那种怅惘迷茫之色,想了半天,才憋了一句话,“让她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只是…别太过分了!”停顿了许久,才补了一句,“这样也显得我恩怨分明!” 君玄影神色淡淡,盯着轻扬看了许久,最终一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六皇兄走了没多久,聂臻就来了,给君轻扬检查了伤势,诧异道:“奇怪,怎么就不见大好呢?” 君轻扬懒洋洋地嘲讽道:“谁知道你这个赤脚大夫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聂臻瞪了他一眼,她的医术源自《易经》,就这点小伤已经不在话下,可伤口怎么也不见愈合,莫非是这家伙纵欲过度,体质虚弱,蛇毒虽解,却伤了元气,所以一时难以恢复? 聂臻也没好气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医术的话,不如召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君轻扬马上否决,“算了吧,我堂堂小王爷被蛇咬了,已经够痛苦了,你还要让我颜面扫地?” 聂臻噗嗤一笑,“谁说你被蛇咬了,不是摔伤的吗?” 君轻扬白了聂臻一眼,狠狠道:“本王宁愿被人砍死,也不愿被毒蛇咬死,若不是怕太医看出端倪,你以为本王愿意让你医治啊?” 聂臻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媚意横生,“那你想怎么样?” 君轻扬赌气道:“那本王只有勉为其难,让你这个江湖游医诊治本王的尊贵之躯了,你可不准说出去!”   ☆、第五十一章 太子辞行 按照常理,君轻扬的身体早就应该调理得差不多了,康复程度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缓慢停滞,聂臻哪里知道,君轻扬根本就没有喝药?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命人把药倒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聂臻开的药实在太苦,难以下咽,不喝也罢,另一方面,他鬼使神差地希望聂臻可以常常过来看他! 虽然每次聂臻待的时间都不长,而且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但这种级别的美人,光是看着也是养眼的,最重要的是,将来等待聂臻的是什么?他心如明镜。 别的政事公务他的确不在行,也没兴趣,可风月场中事,没人比他更精通了,他早已看出,六皇兄和聂臻越走越近,这本来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高兴,一种从未有过的悔意反而越来越浓。 这一切都是他促成的,当初聂臻不但对他的追求和示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完全当他不存在,无视他小王爷在女人面前无往而不胜的魅力和潇洒,不仅如此,还敢胆大妄为地割伤他的脸以示警告,严重挫伤了他作为尊贵的皇家小王爷的尊严,他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即派人杀了聂臻,可一刀杀了她又太便宜她了。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痛定思痛之下,心生一计,请求风靡京中万千少女的六皇兄去接近她,在得到她的身心之后,再将她无情地抛弃,让她体会到被弃之如敝履生不如死的痛苦,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将心中郁闷一吐而空,好好出一口恶气! 如今,他的计划已经在顺利实施,聂臻真的对六皇兄动心了,这本来就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因为这说明离聂臻被抛弃不远了,可为什么他的心竟然有一种强烈的堵得慌的感觉?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以前最喜欢的诗酒*,烈火烹油,欢歌丽语,竟然头一次觉得索然无味,烦不胜烦,只有聂臻到来的时候,才能让他的心有短暂的平静! 聂臻看君轻扬又在发呆,两眼木然,心下一阵狐疑,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 君轻扬遽然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聂臻狡黠道:“我想看看毒液有没有蔓延到脑子里去?” 君轻扬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聂臻是在暗讽他呆傻的时候,脸色大变,怒道:“你竟然辱骂我!” “谁辱骂你了?我是看你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替你检查一下而已,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聂臻离得很近,身上的自然香气阵阵扑鼻,君轻扬忍不住心中荡漾,脱口而出,“我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 聂臻一怔,看着他那双认真的漂亮眼睛,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你告诉我原因,也让我死个明白!”他愈发认真起来! 聂臻不觉失笑,缓缓道:“很简单啊,在你看来世间男女之情,不过是男欢女爱而已,你可曾有关心过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你可曾关心过她们的情感,喜悦,孤独,守护,心愿?什么都没有,你可曾有对你府中姬妾投入过感情?你是天潢贵胄,有数不清的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你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一味索取即可,你根本就不懂得如何爱女人,如何尊重女人?也许你可以让别的女人喜欢你,但我聂臻,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视女人为玩物的男人!” 君轻扬听得目瞪口呆,眼神从震惊渐渐变至遗憾,轻轻叹道:“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聂臻一边整理药草,一边悠然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没有权力要你按照我的意愿去生活,人各有志,何况你有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更是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也许对某些女人来说,毕生所求唯有你的*爱而已,只是你无法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 君轻扬长久地沉默着,脸色如黑沉的水,发着幽幽的光芒,聂臻意外地发现,自从君轻扬受伤之后,就很少有那种吊儿郎当令人讨厌的行为举止,大概是这次命悬一线让他变乖了,毒蛇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尊贵的小王爷,照咬不误,给了他不小的打击,明天他这重王爷的身份并不是在天地间都畅通无阻的! 有清香的草药味在空气中飘荡,君轻扬默默盯着聂臻的动作,忽然开口唤她,“聂臻!” 聂臻连头也没有抬,“怎么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艰涩,仿佛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聂臻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淡然一笑,“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君轻扬心情十分复杂难言,勉强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我说的是凤凰园一事!” 凤凰园?聂臻都差点忘了,那是雨音承*的开始,那次刚刚出了凤凰园遇到了他,他还说了一番极为刻薄恶毒的话语! 没等聂臻表态,他就道:“后来我才听说,那天在凤凰园,皇兄遇到的是霍婕妤,不是你,是我误会你了!” 聂臻根本不在意,也没往心里去,不以为然道:“也怪不得你,可能你见过这样的女人太多了,瓜田李下,难免会起疑,其实也怪不得她们,人在宫中,没有皇上的*爱,就什么都没有,她们也是身不由己,没有人有资格鄙夷她们!” 君轻扬眸光一亮,难得有了笑意,“你竟然这样豁达!” 聂臻淡淡一笑,“不是豁达,是看开一点,人就不会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也能让自己开心一点!” 君轻扬微微一笑,“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 刚刚换好药,外面就响起侍卫的禀报,“王爷,晋太子到访!” 晋太子凤鸣?君轻扬眉毛一扬,诧异道:“本王和他素无往来,有什么国事也应该去找六皇兄,找本王干什么?” 外面的声音道:“属下不知!” 君轻扬不耐烦道:“说本王身体不适,不宜见面,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晋太子说就是因为听说王爷身体不适,所以为王爷带来了晋国的滋补佳品!” 君轻扬一头雾水,“本王王府山珍海味堆积成山,还要他什么滋补佳品?真是多事,让他回去!” “是!” 聂臻听到凤鸣到来,手中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心底一时难言! 见聂臻神色飘忽,君轻扬道:“你怎么了?” 聂臻掩饰道:“没什么!” 外面刚刚安静了一会,就又响起侍卫的声音,“启禀王爷,晋太子说…他其实不是来见你的,而是来见聂太傅的,听闻聂太傅在王爷府上,希望王爷行个方便!” 当侍卫将这句话如实表达出来之后,君轻扬的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这个晋太子实在可恶,找女人找到他府上来了?当他死了吗? 没等他说什么,聂臻就已经翩然起身,“小王爷,告辞了!” 无视君轻扬惊诧的目光,聂臻就出了王府,在恢弘王府大门外,果然看见凤鸣熟悉高颀的身形,霸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心生怵意! 聂臻不声不响地越过他,凤鸣默然跟了上去,“我听说你最近常来君轻扬府上,到底是为什么?” 聂臻眼眸一片冷然,漫不经心道:“你听谁说的?” 他如实道:“我见过子麟了!” 聂臻脚步猛地一顿,愠怒道:“你知道我不希望子麟认识你!” 凤鸣深幽的眸光渐渐变得复杂,“我明白,可子麟是师傅的儿子,曾经隔着万水千山,如今近在迟尺,我不可能不闻不问,父皇催我回国了,临行前,师哥特地来见你,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要走了?聂臻忽然觉得酸涩,明明深恨他的欺骗,可他要走了,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聂臻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一阵阵怅然,竭力平静道:“什么话?” 凤鸣语意深深,“和皇家人打交道,不可轻信他人,凡事要多留一个心,这里从来都不缺聪明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驱使人努力去做一件事最大的*,是是否有利可图!” 凤鸣脸沉如水,与以前笑意盎然的模样判若两人,可看此时脸上他流露的关切与担忧,让聂臻瞬间恍惚,以为曾经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哥又回来了,“我知道!” 静默中,凤鸣的声音变得清雅恍惚,“我最珍贵的时光,就是在云中城的日子,那样洒脱无畏,自由自在,遥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还是个可爱伶俐的小丫头,一转眼,就是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师哥真的很欣慰!” 有微痛凉意漫过聂臻的心田,淡淡道:“就算我不怪你,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何况,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怪你!” 他闻言,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在临行之前来找你,除了希望再见你一面之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你,子麟他,恐怕不适合生存在皇宫!”   ☆、第五十二章 霍夫人来访 聂臻心底有柔软徐徐流淌,他说的对,子麟这样的孩子,不染丝毫尘埃,的确只适合生存在超然物外的云中城,而不是人心莫测波云诡谲的深宫! 今日凤鸣并未穿朝服,只着寻常袍服,明显就不是来见君轻扬的,而是专程来见聂臻的,此时他唇边的笑意,灿烂而温柔,声音轻柔和关切,“子麟澄澈如初冬的雪,笑容真诚璀璨,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所有的黑暗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提到子麟,聂臻难得有了一丝笑意,眼神柔和,有着淡淡骄傲,“是啊,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他是个让人忍不住去心疼的孩子!” 凤鸣想起昨天第一次见到子麟的时候,纯净如莲,洁白如雪,眼眸如天山湖水,清澈见底,那时漫过心底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根本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这个尘世,心底有了微微的疼痛。 凝视臻儿的容颜,凤鸣的表情变得温柔而深邃,身为太子的冷酷和身为师哥的温情交织在一起,显得他的语意格外复杂,“环境会改变一个人,一个再单纯再善良的人若是到了皇宫,也会慢慢变得不简单起来,渐渐被周围的黑暗侵蚀,能保持自身的高洁者寥寥无几,而子麟,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可他太纯洁,太善良了,这宫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总会有人把善良当做软弱,利用你的善良无所不为,师哥担心子麟将来会受伤!” 聂臻猛然抬头,看着师哥在夕阳下俊美无双的脸庞,一时哽咽,“你说的对,子麟最喜欢的是云中城的雪,他说那是世上最纯洁最无暇的美好,可惜他的身体已经抵挡不住那彻骨的寒冷,若是再不离开的话,他恐怕很难…很难活过成年!” 凤鸣眼中蓦然掠过震惊诧异,只用了短短一瞬就明白了所有,怜惜擦去聂臻脸上的泪水,沉沉一叹,“我和子麟以前素未蒙面,可昨日一见,一见如故,大概是冥冥之中师兄弟的缘分,你那样心疼他,自然有你的考虑,师哥不会勉强你!” “太子殿下一路顺风!”聂臻淡然道。 凤鸣深深看着聂臻,似要把她雪色容颜烙刻在记忆深处,“臻儿,不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晋国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师哥永远都会等着你和子麟到来!” 聂臻不再说话,师哥是陪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性情一清二楚,不过是面冷心热而已,看着他孤绝颀长背影渐渐消失在红墙绿瓦之外,不自觉从心底发出了一声轻唤,“师哥”! 心情沉重地回到东宫,明珠就满脸焦急,“太傅,大公子在太子书房等你!” 聂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霍兴彦的到来充耳不闻,原来在自己心中,只有师哥,师姐,子麟才是真正近身的人,霍兴彦霍沁年终究是比不了的,一时心潮起伏,不想见任何人,淡淡道:“我先回房换件衣服,让他再等等!” 明珠一愣,想不到大公子已经翘首以盼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聂太傅回来,却还是高高拿捏着架子,忽然有些生气,不就是仗着大公子喜欢她吗?赌气提醒道:“大公子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他身份尊贵,却从不介意你的态度,你也不能对他这样无视吧!” 聂臻转过头去看着她,冷冷地盯着她,这个丫头,虽然身为奴婢,可总有毫无来由的底气和自信,让人喜欢不起来,看来以前真是让师姐给*坏了。 此刻对自己出言不敬,无非是为了霍兴彦,见不得心爱的男人在别的女人面前受苦,眼眸骤然一寒,让明珠脊背一凉,忙低下了头,却依然不卑不亢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如果说错了,还请太傅见谅!” 霍兴彦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不悦道:“明珠,你是怎么对太傅说话的?” 明珠想不到一向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大公子竟然会为了聂太傅当众斥责自己,万般委屈立时涌上心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却倔強地不肯屈服。 聂臻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这一切,以前因为涉及到女儿家隐秘的情感,所以对明珠动辄冷言冷语均不以为意,可她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 其实对她的想法,聂臻心如明镜,在她心中,她是师姐的奴婢,可不是自己的奴婢,或许认为自己又不是出身豪门的千金,跟她相比,又有什么优势?所以也无需对自己客气! --- 夜里,子麟来到聂臻的庭院,“姐姐,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想不到明珠姐姐虽然身份卑微,倒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聂臻看着疏朗竹影,清辉月色,淡淡道:“我多番容忍,可她多番挑衅,我也不想一退再退了!” 子麟若有所悟,“以前我看明珠姐姐对姐姐也甚为恭敬,只是最近这两个月的态度才变了,莫不是与大公子有关?” 聂臻给他倒了一杯碧波云翠的清茶,一直不说话,等于默认。 子麟眸光中有暗沉星辉,“若非触到了姐姐的底线,我相信姐姐也不会这样恼怒,只是宫女一旦入宫,就与世隔绝,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就算圣意眷浓,将来得以出宫,也早已过了嫁人的最好年华,于她们而言,又何尝不是悲哀?明珠姐姐今年已经二十,难免内心凄苦幽怨,在言语和态度上一时冲撞了姐姐也属无意,希望姐姐不要介怀!” 聂臻淡淡一笑,“我知道她的心思,可她暗恋霍兴彦多年,人家却一无所知,她又没有那种敢爱敢恨的勇气去和他表白,只拿着我出气,我又何尝不无辜?难道我还能强迫霍兴彦纳了她不成?” 子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思明了,“大公子对姐姐一向关怀备至,可见姐姐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不同寻常的,明珠姐姐看在眼里,自然酸楚!” 聂臻抿了一口茶,漠然道:“她只看到了霍兴彦对我的好,可对霍家差点置我于死地却视而不见!” 子麟宁和微笑,“就算霍家曾经做过想置姐姐于死地的事情,在明珠姐姐眼中,大公子对姐姐也终究是不同的,父亲说过,再通达的人,若是遭遇一个“情”字,便难洒脱,完全可能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念在她也是可怜之人,姐姐不妨对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子多一份宽容!” 聂臻烟波微微荡漾,话锋一转,“你明知道我只是一时之气,早就忘了,又何必专程来劝我?” 子麟低首一笑,“果真瞒不过姐姐,我想说,别人的话也许大公子听不进去,但若是姐姐肯开口的话,结果兴许不同!” 聂臻久久凝视子麟纯净清爽的面容,忽然莞尔一笑,“是谁让你来做说客的?” 子麟见被姐姐看出端倪,也不隐瞒,“是思桐姐姐,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就答应了!” 聂臻只默默沏茶,不再说话,子麟温和笑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女儿家的一片澄澈之心,其实姐姐又何尝不是?” 聂臻叹息一声,“你只知道女儿澄澈之心的可贵,又怎么知道女儿嫉妒之心的可怕?” “正因如此,我才劝姐姐,不妨了了明珠姐姐的心愿,她思恋大公子多年而不得,若是姐姐愿意帮忙的话,她必定对姐姐铭感于心,岂不是一件好事?” 聂臻沉沉叹息,“你这傻孩子,只会以德报怨,可知子曰:“以德抱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子麟笑得忽然有些调皮,聂臻对他的这种笑容是从来都没有抵抗力,“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过是闺中女儿怨罢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姐姐不妨勉力一试,纵然不成,可明珠姐姐至少也会感激姐姐!” 聂臻道:“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 第二天一大早,思桐就来报,“太傅,霍夫人来了!” 霍夫人?聂臻十分意外,从来不曾见过师姐的母亲,起身出迎的时候,一位高贵的妇人在陶然殿的花庭前面,面含得体的微笑! 聂臻细细打量这位名动京城的夫人,年已近五十,可并不像一般的京城贵妇盛气凌人,尊贵傲慢,五官面容只算得上中上,也没有画浓浓的妆,温柔恬淡,面容慈爱! 聂臻微微欠身,“聂臻见过夫人!” 霍夫人身后有两名侍女,皆着素净的衣裙,眉清目秀。 霍夫人忙上前扶起聂臻,满目含笑,声音温婉,“今日得皇上垂怜,得以进宫探望太子,也很想见见孝慈皇后常常说起的师妹,果真是天仙一般的美人!” 聂臻见她目光中并没有执掌大家多年练就的精明和威严,反而观之十分亲切,原来霍兴彦的气质便是传承自这位和蔼可亲的妇人! “外祖母!”太子听说外祖母来了,一声欢呼,就扑了出来! 霍夫人一把将太子抱在怀里,眼泪流了下来,只哽咽了一句“好孩子”,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霍夫人才在众人的劝慰下徐徐稳住心神,松开太子,后退一步,缓缓一拜,“老身拜见太子殿下!” 又对聂臻柔和一笑,声音中有难言的感伤,“君臣有别,礼不可费,实在让你见笑了,因为见到你,又忍不住想起梓冉,如果她还在的话,现在该是怎样的欢喜?”   ☆、第五十三章 意有所指 明珠婉言相劝,“夫人如此伤心,必定伤身,要是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悲伤不已,只有夫人身子康健,太子茁壮平安,合家安好,娘娘才能宽心,所以为了夫人自己,也为了娘娘心安,夫人实在不宜再伤心了!” 太子也道:“是啊,外祖母,承志可不喜欢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却哭哭啼啼的,弄得承志也要跟着哭了!” 霍夫人破涕为笑,“好,好,我不伤心就是了,免得你们跟我这老太婆一起伤心!” 明珠笑道:“夫人哪里老?奴婢看夫人倒是更年轻了,只有看到夫人您开怀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放心了!” 霍夫人微微一笑,目光看过明珠,又看看思桐,语气舒缓, “当年梓冉入宫之时,从府里挑选陪嫁丫头,选中了这两个聪明伶俐的,当年都才十三四岁,身量未足,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出落得这般可人了,也该嫁人了!” 明珠的脸色如同晨曦的朝霞一般耀眼,一跺脚,“夫人又在取笑奴婢了!” 思桐也面呈羞赧,却微笑道:“这都是娘娘体恤照顾奴婢的结果,奴婢并无其他心思,只想好好伺候太子长大成人!” 霍夫人面带慈和的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说你们这么多年在梓冉身边伺候,耽误了大好年华,难道还真放任你们终身留在宫里做老姑娘不成?” 明珠满脸通红,急忙转身跑了出去,急急道:“奴婢先去沏茶!” 霍夫人看着明珠羞涩而去的背影,又看向聂臻,亲切道:“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时乖张大胆,有时又矜持胆小,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聂臻心中一动,霍夫人今天难得来宫里,不如顺道提提明珠的事,对于霍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纳妾的事情,只要母亲同意,便可成了,当即笑道:“夫人多虑了,明珠活泼开朗,做事勤勉机敏,谦卑有序,说起来,这还都是师姐悉心教导的成果,夫人里面请!” 她特意提到明珠和师姐的关系,也是为了让霍夫人心中多一层怜爱,果然,话音一落,霍夫人脸上有欣慰之意,频频颔首! 入内落座之后,有宫人正准备给霍夫人上茶,明珠回来了,忙阻拦道:“等等!” 聂臻看去,她端了一套牡丹花纹的精致玉质茶具,熟练地给霍夫人沏了一杯,乖顺道:“夫人,这是您最爱喝的雨露花茶,奴婢还吩咐人给您准备了梅花千层糕,一会就好了!” 霍夫人浅浅啜了一口,十分满意,赞道:“到底是我霍家出来的人,知晓我的喜好,水温,火候,刚刚好!” 思桐道:“明珠常说,夫人宅心仁厚,我们做奴婢的要心怀感激之心,明珠对夫人的这份恭敬,真是让奴婢们都自愧不如了!” 霍夫人笑道:“你们都有心了!” 看明珠像花蝴蝶一样忙来忙去,聂臻深感她用心良苦,这雨露茶要在天色未明之际,采摘荷叶上的露水,并好好保存起来,期间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明珠对自己可没这份心思,却精心准备了这份厚礼,可见早就料到霍夫人迟早会进宫看望太子! 她对霍兴彦暗恋多年,却始终不敢表白,也许是源于一个奴婢对于主家公子发自内心的敬畏,若她喜欢的不是名门望族霍家长子,只是一个小厮,也定然不会有这么多畏首畏尾的各种顾忌,所以她只敢在外围用心,霍夫人喜欢吃什么茶,喜欢用什么点心,皆是烂熟于心,这点滴的细节却忍不住让人心生感慨。 霍夫人又品了茶,才恍然大悟道:“哎哟,瞧我这记性,今天给你们带来了酥蓉糕,也忘了拿出来给大家品尝品尝了!” 身后的侍女立即将食盒里香气扑鼻的糕点拿了出来,霍夫人亲自将小碟推到聂臻面前,慈祥道:“这是荣福记的招牌糕点,你尝尝!” 聂臻吃了一块,香酥可口,入口极化,“谢夫人!” 霍夫人丝毫没有架子,对东宫的奴婢奴才都极为亲切,笑意融融,举手投足之间竟是大家以德服人之风,而不是以势压人! 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是这位和蔼可亲的霍夫人的儿子,霍兴彦公子如玉,沉稳持重,彬彬有礼,虽然贵为霍家长子,可身上并没有世家公子特有的骄傲和轻慢,霍沁年就不同了,长相英气勃勃,桀骜不驯,却只有贵公子的高傲,却没有贵公子的气度! 霍夫人左右看了看,诧异道:“子麟呢?” 聂臻还没来得及回答,明珠就抢先道:“回夫人的话,子麟公子身体不好,一向起得晚,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霍夫人了然一笑,反对聂臻释然道:“没事,年轻人多贪睡,这是好事,要是到了我这个年龄,才知道贪睡是福气,我是听说子麟这孩子长得跟画里出来的一样,我还不信,京中俊俏王孙公子我见多了,莫不是欺骗我这个老太婆?今天亲眼见到你,才知道兴彦他们没有夸大其词了!” 每个见过子麟的人,都有不小的震惊,若论美姿容,当真世无双,最好的画师都画不出来他眉目间的神韵,相由心生,他的纯净仿佛可以净化人的灵魂,为他樱花般的柔弱平添无数风采。 聂臻听过不少人赞美子麟的容貌,可唯有听到霍夫人情谊真挚语意绵绵的欣赏,能激起她心头的暖意,“夫人过誉,子麟孩子心性,不喜被礼节所拘,还请夫人不要怪罪!”不知不觉中,子麟已经长大了,可在聂臻心中,他一直都是那个孩子,那个笑容纯净眼眸如波的孩子! 霍夫人亲切地拉着聂臻的手,笑道:“我怎么会怪罪?我都养育了三个孩子了,为人父母,自然也能体会你这个姐姐一片爱护弟弟之心!” “夫人福泽绵长,只是看夫人面容似有倦色,可是最近休息得不好?”聂臻关切道。 霍夫人慈爱一笑,脸上却渐渐染上深深忧色,“你真是好眼光,别人都羡慕我儿女双全,个个出色,儿子年纪轻轻,位居要职,将来更是不可限量,女儿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享尽风光,世间的好事都让我占了,可谁又知道我只是人前风光,这心里从来就没有踏实过?又怎么能睡得安稳?” 这时明珠给霍夫人端来了梅花千层糕,可惜霍夫人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品尝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对聂臻道:“梓冉早逝,我这个做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有多难过就不用多说了,说起来又是伤心,去的也就去了,可活着的人也让我是操碎了心!” 聂臻浅浅一笑,“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享誉京城的人物,夫人也是在是忧心过重了!” 大公子?霍夫人看见聂臻眼中淡淡光芒,含义不明道:“你叫他“大公子”?” “有何不妥?”聂臻道。 霍夫人的诧异只是稍纵即逝,就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听沁年说起,兴彦一向把你当做妹妹,今日见你叫他“大公子”而不是“大哥”,所以不免多问了一句罢了!” 霍夫人的坦诚倒是让聂臻很是意外,想不到这位夫人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夫人常有的精明和犀利,也没有那般深的城府,个个说出的话都意味深长,令人半天也捉摸不透! “夫人曾说过,礼不可费,大公子身居高位,再说我毕竟不是他亲妹妹,总不能越了规矩!”聂臻抿唇淡淡一笑! 霍夫人面色和熙,“兴彦自幼性子沉稳,识大体,顾大局,又懂事,又聪明,无人不夸,他的姻缘也是京中美谈,娶的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娴雅,知书达理,贤惠稳妥,夫妻和睦,恩爱甚笃,原本是我最放心的人,我就是忧心哪个孩子,都不会忧心他,可到头来他却是我最放下不下的人!” 聂臻默然,修长纤细的手指只怔怔地摩挲着牡丹花纹的瓷杯。 明珠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此时没有像刚才一样急于表现,而是把头低得极低,看不见任何表情! 霍夫人的声音渐渐变得哀婉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娴雅嫁入霍家之后,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我这个做婆婆的虽然心急,可也晓得不能怪她,只能耐心等候,求菩萨保佑,反倒是娴雅常劝着兴彦纳个妾,可兴彦就是不肯,四年之前,娴雅终于有了身孕,我惊喜交加,还专程赶去寺庙还愿,这可是我霍家长孙,阖府上下无不欢腾!” 霍夫人的声音越加深沉,似陷入了极大的悲痛之中,“人的一生真的不能太顺当了,娴雅到了生产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难产血崩,母子两人都去了,兴彦突然丧失挚爱,大受打击,差点一蹶不振,我这时才发现这孩子太过重情了!” 一时极为寂静,只听得到细碎的呼吸声,好在太子被思桐带出去玩了,没有感受到这种低迷的气氛! 见聂臻神色迷茫,霍夫人怅然一笑,“或许在普通人看来,重情是好事,可在大家族,尤其在一个母亲看来,就未必见得是好事!” 聂臻深以为然,不由自主道:“夫人说的是!” 霍夫人面色平静,声音幽暗如黑夜中的花朵,“娴雅不但出身显贵,也是个上下称赞的好媳妇,可她去了之后,兴彦太过伤心,无心公务,只能告假在家,每天都看着娴雅的画像,看着他们共同生活留下来的痕迹,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他父亲也都能理解,总是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的,可时间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肯续弦,你可知道我这当娘的心里头的难过?重情能爱人,也能伤人,他对娴雅重情,便是伤着其他人了,尤其是我这个母亲的心!” 说到此,霍夫人目光如迷雾中的光芒,带一点润和的色彩,沉沉叹息,“他就算不娶妻,要是能纳个妾在身边伺候着,我也不至于这样担忧,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终日孤孤单单的呢?” 明珠脸色晕红,手足无措,差点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琉璃花瓶,幸好没有注意到她,才暗自庆幸! 聂臻明白霍夫人意有所指,却不接话,移开话题道:“二公子一定可以让夫人少担忧许多了!” 霍夫人的言语轻柔,轻轻摇头,“沁年更是让我放心不下!” 思桐笑道:“二公子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断然不会有夫人说的这些忧心事了!” 霍夫人淡笑,语意悲凉,“沁年的性子完全不像他的哥哥姐姐,也是我们做父母太过看中长子长女,以致忽视他了,他心里难免怨恨着我们,我也只能尽力补偿!” 明珠适时上前给霍夫人重新沏了一杯茶,“夫人请用茶,大公子仁和谦厚,假以时日,必定能理解夫人一片苦心!” 霍夫人微笑,又重新拾起了话头,“前些日子我看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不错,便有意说合,回府之后试探兴彦的意思,谁知道他还没有听完,就一口回绝了,我实在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就算是娴雅泉下有知,看他这样,只怕也不会开心!” 聂臻笑着叹息,“明珠说的对,大公子明白通透,夫人说的这些他未必不明白,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日罢了!” 霍夫人轻轻摇头,“我以前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已经过去三年了,也不见起色,这豪门姻缘就跟赌博一样,运气好赌对了,就夫妇和顺,琴瑟和鸣,运气不好,赌输的人也太有人在,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有第二个能让兴彦动心的女孩子,就算不是出身显贵,就算没有荣华娘家,我也是愿意的!” 霍夫人的话这么明显的似意有所指,说的聂臻的心潮起伏,却故作不知,掩饰道:“夫人通达,不拘世俗之见,令聂臻佩服不已,想来大公子的重情重义也是得益于夫人的言传身教,虽然令夫人担忧,可也是大公子的可贵可敬之处!” 立于一旁伺候的明珠的脸却涨红发紫,夫人的贤淑大度,她在霍府的时候就知道,想不到如今夫人竟然有了这番思量,莫不是真看上聂臻了? 霍夫人并没有生气,笑容始终很温和,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聂臻目光不着痕迹掠过一旁脸色极其不自然的明珠,轻轻笑道:“夫人说得对,姻缘就和赌博一样,要是下错了注就全盘皆是,大公子为人谨慎,在终身大事上,自然不愿意轻易下赌注,这京中有多少豪族联姻,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想必他也见得多了,就算已经从少夫人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面对重新选择,必定也是慎之又慎,既如此,夫人有没有考虑过从熟悉的人中挑选一位先贴身伺候着,娶妻的事等以后有了合适人选再说?”说到此,停顿了片刻,微微加重了语气,“这总好过不知根知底的人吧!” 明珠的心猛然起伏不定,如海浪汹涌,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聂臻会为她说话? 霍夫人却不乐观,面色疲倦,叹道:“话虽如此,可不管是娶妻也好,纳妾也好,总要他听得进去才行,总要他看得上的人才好,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办法勉强他,我的孩子我了解,他这个人不轻易动情,但若是动了,便定然会一生一世地珍重!” 话说到这份上,聂臻岂能不明白?感动于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却无法接受她的好意,因为面对霍兴彦,她从来没有那份女儿家的悸动,这个时候,盘桓在脑海中的是豫王爷俊美含笑的脸庞,“以后私下叫我的名字即可,玄影!”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聂臻心如泉水叮咚,那是面对别的男子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而聂臻,一向是个重视感觉的人! 见聂臻并没有表示,霍夫人有些失望,也有些明白儿子的心意,柔和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梓冉的关系,一见你便觉得亲切,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把我当做母辈一般看待!” 她说的不是“母亲”,而是“母辈”,让聂臻感于她的得体,她若说的是“母亲”,很可能会引起聂臻的抵触,聂臻冲她莞尔而笑,“多谢夫人赏识,其实有关大公子的事,夫人不妨一试,凡事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行与不行!” 霍夫人的神情,温婉如水,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阖府上下有没有他看得上的丫头?要是有,我也放心许多了,还是你有心!” 明珠低声忧切道:“大公子人中俊杰,迟早会遇到心仪的少夫人,夫人切勿太过忧虑,以免伤了身子!” 看着明珠眼中羞赧之意,霍夫人似有所悟,对聂臻恬淡一笑,恍然忆起,“和你相谈甚欢,我都忘了时辰了,早过了应该出宫的时候了,现在该告辞了!” 离开的时候,霍夫人拍了拍聂臻的手,轻声叮嘱道:“不管看中了哪个丫头,还请你帮我好好劝劝他,也就你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几句!”   ☆、第五十四章 另有其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在霍夫人走了没多久,当天下午,霍兴彦就来到了东宫。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来,而是有要紧事找聂臻! 坐定之后,聂臻挥手屏退了其他人,才笑道:“这么巧,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呢,你就来了!” 霍兴彦勉强一笑,“听说我娘今天早上来过了,她年老多思,要是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 聂臻摇摇头,看似不经意道:“夫人爱子之心拳拳,一个局外人看在眼里也难免感动,逝者已矣,你若肯把目光投向别处,留意其他女子,也会发现她们也有许多可取之处呢!” 霍兴彦看向聂臻的目光澹澹,神色异常宁静,许久才道:“不提这些事了,我今天来,是沁年查到了些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霍兴彦的眼神如同霍夫人一样恬淡温和,“当初梓冉染恙,负责为她医治的是太医院的刘太医,他在皇家做事已经有三十多年,医术高明,享誉朝野,是有名的圣手,半年前,已经告老还乡了!” 半年前?聂臻略一思索,“那就是师姐过世之后不久?” 霍兴彦点点头,“对,梓冉病逝以后,刘太医就向皇上提交辞呈,皇上厚赐金银之后,准其还乡!” 师姐过世,主治太医告老还乡,这一切怎么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聂臻神色一肃,猛然道:“刘太医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霍兴彦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以前在潜云殿伺候的宫人大多死的死,疯的疯,清算得如此彻底,刘太医为梓冉医治过,最了解她的身体,定然知道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我也认为他也难逃厄运,可怪就怪在这儿!” “你的意思是说刘太医现在还好好的,并没有遭人灭口?”聂臻接了下去,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霍兴彦微微提高了声音,“是啊,沁年派人去了刘太医故里,发现他不但健在,而且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回乡之路也十分平安,从来没有遭遇过什么危险,也没有任何遭人威胁的痕迹!” 聂臻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缘由,问道:“那关于师姐的死因,他可有说了什么?” “他说梓冉当时身子一天天消瘦,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只是郁结于心,气滞血瘀,冲任不调,难以释怀,日久成疾,他自然不知道梓冉有什么心病,只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还说当时不止是他,还有好几名太医也是同样的结论,沁年也一一核实过了,所言不虚!” 聂臻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师姐的时候,面色蜡黄,神情疲倦,两眼无神,的确符合医学上气血不通的症状之一,倒也能解释得通,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霍兴彦见聂臻眼神中有流光掠过,透出隐隐恨意,无声一叹,“臻儿,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梓冉能够沉冤昭雪,我知道你在承受什么!” 聂臻却摇摇头,“不,我并非全部为了师姐,也是为了我自己!” “你自己?”霍兴彦不解道:“为什么?” 聂臻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他,温贵妃送来一盆极是艳丽动人令人爱不释手的杜鹃花,可上面有不致命但足以让人疯癫的无形毒药! 霍兴彦十分惊异,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静,极力压抑着愤怒的口吻,“温贵妃想置你于死地?她竟然这样狠毒?你又不是后宫之人,又没有跟她争*,她竟然连无辜的你也容不下!” 聂臻坦然迎上他的润泽眼眸,淡淡道:“除了子麟之外,这宫里没有无辜之人,我也并非你说那么无辜,若我只长了一张大众脸,反倒十分安全了!” 霍兴彦岂能不明白聂臻的意思?以前聂臻在大理寺狱的时候,就有人想乘行刑的时候毁了她的脸,被他暗中阻止,如今看来,温贵妃的手实在够黑,够狠,这个女人,每次见到都是一副美丽柔弱贤良淑德的模样,可那兵不血刃借刀杀人的手段,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聂臻的手指紧得渐渐发白,“她对我动了杀心,一计不成,还派了死士刺杀我!” 霍兴彦大惊,一把抓住聂臻的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聂臻想起豫王爷派人送来的消息,那些不明身份的死士和温贵妃的娘家有些关系,叮嘱让她以后出行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如有必要,他会派人暗中保护她! 虽然不需要他派人保护,可这份心意可贵,豫王爷的调查证实了聂臻的猜测,因为除了温柔,聂臻想不出还有谁这样恨自己,欲除之而后快! 坦然对上他担忧的眼神,聂臻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淡淡道:“数日之前的事!” 许久,霍兴彦才平静下来,想起以前,梓冉和温贵妃两人关系很好,姐妹情深,现在看起来,只觉后怕。 聂臻仍然不肯死心,“查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查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霍兴彦道:“倒也不是,刘太医提到了一件事,说是梓冉病重期间,皇上也甚为忧心,还命国师范知天为梓冉看病!” 国师范知天?聂臻目光探寻地看着他,“国师也懂得看病之道?知天?这名字倒是取得大气!” 霍兴彦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据说范知天能知过去未来,能看得懂人心,上交天帝,下达黎民,无一不通,皇上十分*信他!” 聂臻冷笑道:“这等江湖骗子也上了朝堂?” 霍兴彦苦笑了一声,“范国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自恃极高,朝廷上下,有的是文武大臣想要巴结他,可他看人只看是否合眼缘,从来不在乎是否尊贵!” 聂臻不觉而笑,“这样的性格在朝中倒是独树一帜呢!” “是啊,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与众不同,皇上反倒十分欣赏他,皇上只是天子,人家可是能与天帝对话的人物,所以连皇上也礼让三分!” 聂臻依然面呈冷笑,十分鄙夷,“什么能知过去未来,上交天帝天庭,下达黎民,怎么感觉和街头算命医术的把戏如出一辙?难道就没有人提出异议吗?” 面对聂臻,霍兴彦有从未有过的耐心,温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聂臻莞尔一笑,“就算再长你也要说啊!” 霍兴彦声音有不自觉地*溺,接触久了,他才发现,臻儿虽然在外人面前一直矜高冷傲,拒人千里,可接触久了,才发现她也有着可爱小女儿情态,含笑道:“曾经的确有人提出质疑,也和你一样对他的把戏不屑一顾,可试探过之后,再无人敢不信!” “怎么试探的?”聂臻兴致盎然。 “在朝堂之上,有人当场拿出一只密不透风的盒子,四面用黑布包好,为了稳妥起见,里面的东西是临时装进去的,没人知道是什么,用于考验范知天,若是他能算出来,便是真的,若不能算出来,便是妖言惑众,蛊惑君心,按律当斩!” 聂臻难得听到这等故事,自然有强烈的兴趣,“然后呢?” “范知天掐指一算,便说出了里面藏的是一只翡翠人参佩,经手的内侍当即说范国师所言不差!” 聂臻嗤笑一声,“就这么简单,然后大家全都相信他了?” 霍兴彦道:“当然不是,朝堂上的大多是人精,哪里会轻易相信一个外来的和尚?只能说将信将疑罢了,范知天见众人不信,竟然将翡翠人参佩的成色,大小,长度,说得一清二楚,好像亲眼见过一样,众人惊异之下,将盒子打开之后,竟然一般无二,分毫不差!” 亲眼见过一样?聂臻似笑非笑地咀嚼这几个字,“也许他真的见过也说不定呢!” 霍兴彦忍不住笑意,“是啊,虽然有不少人相信了,可也有不少人不信,说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但后面发生的一件事,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说来听听!” “那年久旱未雨,有朝臣说若是范知天能求下雨来,他便相信,如果不能,所谓上交天帝也是骗人的鬼话,谁知,范知天并不辩驳,只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设坛做法,法事完毕之后,他说天帝已然应允他的请求,次日未时三刻便会降雨!” “第二天那个时辰真的下雨了?”聂臻的眼眸晶莹澄澈,笑意嫣然,如春花般明媚,看得霍兴彦心中一动,他曾经那样爱着娴雅,娴雅死后,他的心硬生生被抽出了一块,生涩的疼,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了,可面对这个自己名义上的聪慧妹妹,却滋生了从未有过的感情,怕被聂臻察觉,急忙移开了视线! 霍兴彦平静点点头,“当然了,要不然他如何能因洞悉天机被册封为国师?” 聂臻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也许是巧合也说不定!” 霍兴彦笑道:“当初不乏有人像你这样想,可久旱不雨,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赋税收不上来,必将影响国计民生,范知天的这一场及时雨的确解了燃眉之急,他是有功于社稷之臣,封为国师并不为过,后来依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江湖骗子,可都被皇上降了罪,自此以后,就没人敢在私底下质疑范知天,他的国师之位便稳如泰山!” 聂臻冷嗤一声,“这只能说明他的骗术高明罢了,皇上大概是久在深宫,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也太容易被人骗了!” 幸好没有别人,要不然就凭臻儿的这几句话就足够砍头了,霍兴彦忍俊不禁,道:“你虽然看不起他,可却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官员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仕途,有不少人慕名去找他算仕途是否坦荡,怪就怪在,他算得无一不准,谁即将升迁,谁即将贬黜,一一应验,从此以后,更是名声大震,一般人难得一见!” 聂臻斜着脑袋问他,“竟然比皇上还皇上,可你又不是一般人,难道你想见他一面也不行?” 霍兴彦笑道:“人大多是基于对将来的恐惧和未知,才要去求助于神灵,我不信这个,所以也不用见他,不过你还真别说,就算我想见,也未必能见得到!” 聂臻嘴角露出一道鄙夷的笑,“这么说,我这种小角色就更见不到他了!” 霍兴彦轻笑出声,“不瞒你说,不管是多大的官,想见他都得预约,还要看他的心情,排上三五年的队很正常!” 这么大的谱?聂臻差点把口中的茶喷了出来,“难道见他一面比见皇上还难?” 霍兴彦见状*溺一笑,“这样说也未尝不可,而且就算排上三五年的队,也未必一定见得到!” 聂臻慢悠悠道:“越是难的事我越有兴趣,我倒是一定要去见他不可了!” 霍兴彦面色一凛,“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聂臻沉下眼眸,忽话锋一转,“不知道豫王爷怎样看待这位范国师?” 霍兴见聂臻提到豫王爷的时候,眉眼中隐有笑意,心头不由得掠过淡淡清愁,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聂臻对豫王爷与众不同! 她似乎对豫王爷很感兴趣,全然不似对别人一般冷冷淡淡,对范国师倒是也感兴趣,只可惜是一种不屑的调侃,对豫王爷的语气却是欣赏和倾慕,豫王爷那样的男子,若是聂臻动了心并不为过。 霍兴彦掩去心头的不适,淡淡道:“豫王爷从来不管范国师,也从来不涉及有关范国师的任何事情,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聂臻“嗯”了一声,又道:“那师姐对范国师的态度呢?” 霍兴彦一叹,“你们到底都是云中城出来的人,你对范国师的态度,倒和梓冉有些相似!” 聂臻的心遽然一紧,“师姐说过什么?” 霍兴彦的表情沉闷如黑夜的雨,“皇上大到国家祭祀,小到官员出行,不问钦天监,全问范国师,何况范国师精于享乐之道,也是皇上最为喜欢的,梓冉自然看不过去,常劝皇上要关心政事,说占卜问天之术不过是江湖骗子混饭吃的伎俩而已,一国之君当做闲暇之余的消遣也就算了,如此*信一个方士,还尊为国师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聂臻冷笑道:“皇上这样笃信一个江湖骗子,几乎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师姐这样说,也一定会被迁怒了!” 霍兴彦嘴角有淡淡苦涩,“梓冉性子高傲,不愿意曲意逢迎,再说皇后总有皇后的雍容和气度,不可能如那些女人一样阳奉阴违,手段用尽!” “那刘太医可有说过范知天是怎么给师姐看病的?” 霍兴彦摇摇头,“刘太医说范国师给梓冉医治之时,他并不在场,所以不知详情,如今梓冉已经不在,只有范国师本人知晓,他要是不说,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未必!”聂臻淡淡道。 “怎么说?”霍兴彦神色一凛! 在聂臻心中,什么范知天不过是招摇撞骗之徒,不过刚好对了皇上的胃口而已,封了国师,冷冷道:“就算是江湖骗子,也总有两把刷子,哪能轻易让人拆穿呢?更不要说敢行骗到朝堂上去的骗子,行骗手法自然是炉火纯青,毕竟隔行如隔山,就算是素来精明擅揣测圣意的大臣们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骗得团团转?” 这话说得霍兴彦无从反驳,从聂臻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清高的不屑,这种高洁是范知天那种自命清高的人根本比不了的! 见霍兴彦不语,聂臻又道:“一个江湖骗子,能一步登天,所倚重的不过是皇上的*信而已,若是皇上听从了师姐的劝谏,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巫术,范知天可就要倒霉了,他行事乖张,傲慢自大,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估计个个都不是善茬,万一失势,你说这些人会放过他吗?他定然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前还惨!” 霍兴彦眼眸有雪亮之色掠过,眉峰叠得如同蜿蜒山峰,“你是说梓冉屡屡劝谏,使得范国师必定视梓冉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他给梓冉看病的时候暗中动了手脚!”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聂臻淡淡笑笑,“如果我是范知天,只怕也会这么做,反正师姐沉疴已久,只要再顺水推舟一把,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知道呢?!” 霍兴彦的神色如常,但眼眸中有一掠而过的杀机,聂臻想不到像他这样温润的男子也会有这样的厉色,能稳稳当当地坐着霍家少主的位置,并非只靠先天的优势,也是属于深藏不露的人物,缓缓道:“只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聂臻不信,一个人做事再干净,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一要用心,二要耐心,只要具备两心,总会找到证据的!”她对这什么范知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心头掠过一阵疑云,这件事,从始至终竟然和温柔没有关系,真是意外至极!   ☆、第五十五章 只是不了解而已 这日,君玄影来到东宫看望聂臻,两人闲谈几句之后,聂臻不经意道:“王爷,我听说宁国有位范国师,天赋异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降妖除魔,祛病救灾,无所不通,想不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奇人!”心中却不以为然,真是吹得太过头了,居然比云中城的师尊还要厉害,要是真有这么厉害,自当是避居世外的高人,又岂会在乎什么功名利禄? 君玄影俊眉一跳,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笑意,“是啊,臻儿对他有兴趣?” 聂臻笑意潋滟,“听说此人颇为高傲,不管是谁,想见他都得预约,还得看他的心情,这样的人,我若是没有兴趣,反倒是怪事了!” 君玄影眼中漾起幽幽暗光,“他最大的本事是占卜吉凶,前途,官运,姻缘,不知你想问哪一种?” 姻缘?他特地强调了“姻缘”?聂臻尽力平息心中的跳跃,心平气和道:“我什么都不问,我只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奇人而已!” “也好,既然你这么有兴趣,我替你安排时间就是!”他微一沉吟,就应了下来! “听说要等上三五年,我怕我没有这么好的耐心!”聂臻嘴角浮现一个俏丽的笑容! 君玄影眸光一闪,“谁说要等上三五年了?你当我这个王爷是摆设?只要你想见,明天就可以!”他的声音充满王者的权威与霸道,理所当然,原来在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国师,在豫王爷眼中也不过是一普通人而已! 让聂臻忍俊不禁,笑道:“满朝上下,谁敢当你这豫王爷是摆设?只不过我觉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范国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既然定下规矩,王爷为我破例总是不好的!” 他浓浓的剑眉舒展开来,含笑道:“你的意思是……?” 聂臻一边修剪花枝,一边淡淡道:“范国师非同寻常,自古不寻常之人,自当循不寻常之法,若是王爷为我安排,不但落了寻常,而且落人口实,不知情的人还会道王爷以势压人,窃以为实在不是上上之法!” “那臻儿有什么好办法?”他轻轻颔首,笑意愈浓! “劳烦王爷替我准备一张国师府的地图,这等小事,我自己解决就行了!”聂臻徐徐道。 他微一仰首,接过聂臻手中的剪刀,将两三支横生出来的枝节利落地剪掉,动作潇洒利落之极,声音却柔缓,“这倒不是难事,只是我不喜欢你和我刻意保持距离,其实就算他人知道我为你安排,为你费心,又有何妨?本王岂是在意他人说三道四之人?而你,也并不是如此拘于世俗之见畏首畏尾之人!” 聂臻被他说中心事,脸色一烫,她的确不想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微妙关系让他人知晓,谁知道他竟然并不在意这件事传扬出去? 看着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盆栽,目光沉静如水,“若是在我家乡,我自然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可这里是东宫,人多嘴杂,我不想横生枝节,再说就算我不在意,也得顾忌到太子!” 家乡?他笑意疏朗,目光探寻,“对了,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家乡何处?” 聂臻含糊道:“偏远小城而已,不足挂齿,王爷不知也罢!” 云中城还是偏远小城?君玄影哑然失笑,星魂说的对,聂臻不是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子,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对他的感情是有保留的,自从凤鸣离开宁国之后,聂臻心中的堡垒似乎变得更加坚固了,这个该死的凤鸣,对聂臻的影响不容忽视! 君玄影故作不知,反大加赞赏,“能养得出来臻儿这样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还有子麟那样风采如画的翩翩佳公子,我想你家乡一定是天高云净,人杰地灵的地方,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踏足?” 聂臻的笑意含蓄而矜持,道:“王爷天之骄子,龙章凤姿,就不要嘲笑我等出身乡里见识浅薄之人了!” “臻儿!”他忽然正色起来,眸光里面像似燃烧着一团火,烧得聂臻白希脸庞起了霞光,只好把目光投向别处,竭力使自己的心意平息如初,“怎么了?” 他微有怅意,叹息了一声,“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若即若离?” 聂臻料想不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一时心下大乱,他对自己的不同,不仅自己知道,连思桐明珠也有察觉,思桐甚至还私底下悄悄问过自己,“豫王爷最近常来东宫,可据奴婢观察,他更多的时候是和太傅您在一起,而不是太子,奴婢斗胆揣测,豫王爷是不是对您……?” 虽然被聂臻用话语搪塞过去了,但精明如思桐,怕是不会轻易消除疑虑。 还有明珠,若是她知道自己和豫王爷之间的隐秘关系,以为自己看不上霍兴彦,另攀高枝去了,怕更是对自己怨艾难消! 不知道为什么,这份并不明朗的感情总让聂臻有一种没底的心虚,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本能地回避。师哥的话适时回荡在耳边,“和皇家人打交道,凡事要多一个心!” 如果当年在云中城,爱上师哥的人是她,她一定有敢爱敢恨的勇气,可对方是君玄影,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悲哀的事实,那就是,她并不完全了解他! 虽然爱情的产生有可能就在于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太明白太透彻反正产生不了爱情,可君玄影不是普通人,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他的世界里有太多她不懂的东西了,他的一切就如同深邃浩瀚的夜空,一面深深吸引着她,另一面也让她心生忐忑! 思虑了许久,聂臻镇定了心神,“王爷在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 君玄影紧紧凝视聂臻眼中的波光变幻,知她在纠结彷徨,可最终出口的是这样一句话,他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只是稍纵即逝,就恢复了热度,“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聂臻想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想不明白,感情的事情本就扑朔迷离,难以捉摸,只是坦然迎上的他的眸光,如实道:“我只是…不太了解王爷而已!” 一丝惊喜从君玄影眼底攸地划过,如点亮了他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眸,瞬间光芒四射,不由得握住聂臻的温软双手,语意柔柔,“我会给你时间的!” --- 星夜,暗影幢幢,巍峨宏大的国师府,黑金大门紧闭,聂臻站在高处看过去,灯火星星点点,犹如幽冥鬼火。 尽管守卫森严,可聂臻还是顺利潜入了府中,顺道观赏一下这难得一见的国师府到底是何等气派。 她去过君轻扬的王府,小王爷为人*,到处都是花鸟虫鱼,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侧重精致华美,而国师府,精致奢华不亚于王府,但总有一种阴里怪气的感觉,到处都摆着风水阵,很多地方都有高大的佛像,面目或狰狞,或慈善,人一进来,一种虔诚之情就油然而生,聂臻乘着月光四处打量,暗嗤一声,真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府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聂臻这种身手极好的人要安全地闯过铜墙铁壁,都费了不小的心思! 国师府的豪奢,连聂臻这种见识过宫殿繁华的人也忍不住暗暗咋舌,这里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地方,荣贵之极,可见皇上对这位国师的极度*信。 藏身在屋檐下,远远看去,那里有一座高楼,叫朝天楼,建有九层,寓意九重天,每一层外面都贴有珠宝和黄金,金碧辉煌,灿烂夺目,里面机关重重,听豫王爷说,每逢月圆之夜,范知天就要在里面打座,今天晚上,刚好就是月圆之夜,在里面一定见得到范知天本人! 聂臻穿越重重阻碍进入朝天楼之后,藏身一处,往下看去! 与外面的幽暗不同,朝天楼里面灯火通明,正下方有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坐在圆台上,双眼闭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聂臻悄无声息地观察半晌,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如洪钟的男音,底气十足,“本座知今晚有贵客临门,既然已经到了多时,请恕本座待客不周!” 聂臻心下悚然,想不到他早就发现了,当即从房梁上翩然而下,“久仰国师大名,我慕名而来,惊扰之处,还请国师大人海涵!” 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奇人异士,虽然坐着,但依然可以看得出身材十分高大,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眼眸锐利阴鸷,红色华服上面布满奇奇怪怪的图案,平添几分神秘,一眼看去,敬畏之意顿生! 这图案别人看不懂,可是聂臻看得懂,都是阴阳五行,易学八卦之图,因为子麟的关系,聂臻多多少少有所涉猎,只是远不及子麟术业专攻而已! 范知天看着眼前从天而降清丽绝尘的女子,身着他府上的侍女服饰,眼眸忽微微眯起,高深莫测道:“有女自东方而来!” 聂臻心中忽然收了轻慢之意,云中城位于宁国东部,江湖术士何其多,可能爬到这个独一无二位置的寥寥无几,或许自己之前的确是低估他了!   ☆、第五十六章 黄雀在后 聂臻这样一想,便坦然在他面前坐下,对上那双貌似洞悉一切的眼睛,轻笑道:“国师既知晓我从哪里来,想必也知道我是谁了!” 范知天淡淡一笑,声音笃定,“阁下便是宁国唯一的女官,聂臻,聂太傅!” 这么轻易就被人戳穿了身份,聂臻微微一凝神,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虽然这神秘的国师大人深居简出,也不代表就一定从来没有见过她,只要不是傻子,想推断出她的身份并非难事! 聂臻莞尔一笑,佩服道:“国师好眼力,自从听了国师大名之后,我一直想来拜见,只可惜府门实在难进,我又没有耐心等待,也不知道大人是否肯见我,夤夜冒昧打扰,还请大人恕我不敬之罪!” 话说得很客气,可眉眼间并没有多尊重之意,范知天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自他当上国师以来,明里暗里找他茬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这位极其美丽的女孩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范知天不置可否,身形不动,朗声道:“聂太傅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震得聂臻耳膜发疼,目光扫过画着不同方位不同颜色的房间,显得阴森而诡异,人一到了这种地方,就本能地会失去自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范知天走,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道:“姻缘!” 范知天却没有拿出卜卦之物,也没有让聂臻伸出手帮她看手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淡淡道:“本座从来不帮心存疑虑者卜卦!” “大人怎会知我心存疑虑?若是心存疑虑,又这么会这么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混进这比皇宫还要难进的国师府了!” 范知天的眼眸已经闭起,正常情况下这已经是送客之意,可聂臻哪里会轻易离开?只是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她相信范知天若是真的赶人,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果然,半晌之后,范知天的眼睛渐渐睁开,发出一丝精光,“聂太傅面呈桃花,已是红鸾星动!” 一席话说得聂臻震惊不已,唇角不自然地勾起,“大人说笑了!” “世间之事,并不因本身承认与不承认而所有改变,人的话语可以说谎,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连眼睛也可以说谎,只是身体的反应却是绝对不会说谎,聂太傅又何必自欺欺人?” 聂臻暗暗心惊,表面上却一派平静,道:“那就麻烦大人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如何?” 范知天却不为所动,眼睛又眯了起来,“本座为人卜卦,自有本座的规矩,聂太傅想必知道!” 聂臻微一颔首,“当然知道,不过我还听说大人为人占卜,从来不看对方是否尊贵,只看是否合眼缘,这么说来,大人也是性情中人,而并非别人口中的攀龙附凤欺世盗名之徒!” 范知天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微微一笑,“太傅怎知你刚好就合本座的眼缘?” 聂臻笑容惬意悠闲,“很简单,国师府的守卫有千军万马,若是大人真想追究我擅闯之责,现在朝天楼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我插翅难飞,而大人一早就知道我来了,可不但不追究,反而字字箴言,说是不卜,但其实已经卜出了我的来历,我的身份,可以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我占卜了,所以我断定大人对我此举并不反感,我刚好合大人的眼缘,对吗?” 范知天凝视聂臻片刻,笑容很淡,“聂太傅长了一副好面相!” “还请大人看在我一片虔诚之心加以点化!”聂臻的态度渐渐变得十分恭敬! 范知天缓缓道:“额圆红润,田宅宫开阔,人中清晰,鼻直而挺,眉形清秀,眼神清澈,是极佳的面相,聂太傅本身并未忧患,但眉间隐隐有一团黑云,是亲人病患不利之兆,聂太傅要小心了!” 聂臻心下一紧,竟然一一应验,这国师果然有两下子,又道:“敢问大人可有化解之道?” 他却再次闭起了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 子麟听姐姐说了在国师府的经历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清越的笑声拉回了聂臻的恍惚,嗔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子麟的表情很有几分调皮的味道。 聂臻似乎这才想起,身边就这样的高手,佯怒道:“你有什么看法?” 子麟轻咳了一声,“能登上国师宝座的人,你要说他纯粹是个江湖骗子,那也是太过轻视,太过冤枉他了,连姐姐这样的聪明人都差点被糊弄住了,可见他的道行的确不浅!” 弟弟的话总是让人有一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聂臻颔首道:“他说的确实很准!” 子麟失笑,“准与不准,只在姐姐心中,其实一件事要是说得极为清楚明白,反而不妙,又怎能让人信服?只有似是而非,玄之又玄,才能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就如同姐姐这样了!” “他知晓我是太傅我不奇怪,可他怎会知晓我从东方而来?” “模糊就模糊在这东方到底指的是哪里呢?一定是我们云中城吗?姐姐别忘了,东宫也在东方呢!” 聂臻恍然大悟,人一进入国师府,在那种环境下,立即心生敬畏和恐惧,她虽然不会害怕,可也会在不知不觉顺着范知天的话语往下走,失去自己的冷静和思考,他只要第一句说中,后面的话,人就会深信不疑。 子麟笑意如风,“姐姐是宁国唯一的女官,他既知晓姐姐的身份,再知道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又是什么难事?姐姐之所以迷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说你是从东方而来,这种模糊不清的指向刚好切中了姐姐隐秘的心事而已!” 聂臻自嘲一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崇拜范知天了,这人的确是个人物,不能简单等同于江湖骗子! 子麟又道:“范知天必定精通五行之术,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人的长相、身形、性格等方面也和五行息息相关,金形之人,从体形上看多较削瘦,骨态较露,脸形偏方,性格强悍,多心急,能当机立断,但也能沉稳观察事态发展,金主肃杀,严而有威,所以金形人多官将之材。” “而土形之人肉饱满,四肢匀称,脸圆头大,肤色较黄,心地温和,不喜欢趋炎附势,也不弄权玩势,大多面慈心善!” 听弟弟一番讲解,聂臻深以为然,不亲眼见识一次,还会以为这个范知天纯粹是在胡诌,想不到他也是精通之人,难怪他断人家官运,也是那样准确! “姐姐,这个范知天不但精通五行八卦之术,而且极擅察言观色,也难怪成为方士之中的佼佼者了,只怕不好对付!” 聂臻拍了拍子麟的手,微笑道:“有你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我才不怕!” --- 潜云殿。 梅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奴婢得到消息,霍家的人开始调查已经告老在家的刘太医!” 刘太医?温贵妃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冷笑,淡淡道:“查吧,好好查一查!” 梅青略一思索,“奴婢不明白为什么娘娘要留下刘太医的命?当初一刀结果了不是更好吗?” 温贵妃的身子已经行动不便,但算计之心从来没有停过, 一双柔情如水的眼眸里面荡漾的不是春波媚意,而是寒气氤氲,“杀伐从来都不是女人的领域,霍梓冉倒是精通武艺,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你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要学会用脑子,若不是本宫发现得早,你早就派人杀了刘太医了!” 一席话说的梅青的头深深低了下去,“奴婢愚钝,奴婢知错!” 温贵妃见状笑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刘太医那个老匹夫性情倔强,个性耿直,不趋炎附势,在太医院素有威望,别人的话也许霍家不会相信,但他的话霍家一定会相信,本宫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霍家人本身就对霍梓冉的死心存疑云,如果不找出一个所谓的凶手,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原来如此,霍家人若是发现蛛丝马迹,定然会去找为先皇后医治的刘太医,也就定然会顺藤摸瓜地找到范国师了,定然会以为范知天就是害死先皇后的凶手!” 此刻,梅青对娘娘的高瞻远瞩佩服的五体投地,将霍家的视线转移到范国师身上去,而范国师深受皇上喜爱,本身就持有有恃无恐的护身符,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不管霍家追查的结果如何,在范国师那里注定讨不了好去,当然,霍家也不是吃素的,退一步讲,若是他们能找到范国师谋害皇后的证据,倒霉的也是范国师,和娘娘没有任何关系,娘娘的这一招金蝉脱壳玩得真叫漂亮! 梅青刚想明白,可马上又不明白了,“请恕奴婢愚钝,奴婢还是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让范国师暴露出来呢?他并无对娘娘不敬之心啊!” 温贵妃冷哼一声,“他知道本宫太多秘密了,本宫不想留下他了!” 梅青这才明白娘娘的整个布局,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把原来在潜云殿做过事的人一个个除掉,引起霍家的警觉,让他们以为娘娘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不得不将这些宫人灭口。 霍家自然不会对先皇后的死因坐视不理,定然会去查,第一个就是查刘太医,由刘太医牵出范知天,再由霍家之手除掉范知天,完成借刀杀人之计,整个过程娘娘从不参与,却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这盘棋,梅青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笑得谦卑而敬佩,“娘娘果然是兵法中的高手!”   ☆、第五十七章 神机妙算 豫王府。 星辰密报:“王爷,聂太傅于今夜潜入国师府!” 君玄影正在和星魂商议要事,听到这话,微微一抬眸,“如何?” “入内之后,大约两个时辰就出来了,里面的情况不得而知!”星辰如实道。 星魂见王爷波澜不惊的脸,问道:“王爷可知聂太傅去国师府目的何在?” 君玄影一脸的似笑非笑,“臻儿说她仰慕范知天这个奇人,所以想去拜会!” 星魂这才发现,上次从小王爷那边回来,王爷对聂臻的称呼已经从“聂臻”变成了亲密的“臻儿”,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意,揶揄道:“这种拜会方式也太特别了,国师府的守卫森严可不亚于王府!” 君玄影眼中掠过一抹欣赏笑意,“是啊,这个臻儿,真是叫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看到王爷此时的表情,一向自以为能敏锐揣测王爷心意的星魂,这一次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王爷就丝毫不担心聂臻在国师府一时失手被擒?以皇上对范知天的*信,完全有可能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把聂臻当刺客杀了! 在玉叶海棠没有培育成熟之前,聂臻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王爷居然敢冒这个险? 很快,君玄影眼中就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光芒,星魂终于有些明白,不由得对聂臻多了一层敬意,此时,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艺高人胆大”来形容她了,她不是莽夫,不但胆识过人,而且机智冷静,能安全地闯过国师府和朝天楼的重重机关,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无功而返,定然见到了范知天本人,她是个有勇有谋的姑娘,极善于把握机会,能从国师府安然无恙出来,就说明了一切! 星魂思虑片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范知天向来仗着皇上*信,肆意妄为,却也是个聪明人,从不敢对王爷不敬,与我们王府也素无往来,这一次,在我们不知道聂太傅真正目的之前,是否有必要这样帮她?” 谁知道这一次,君玄影的表情又有了些微的变化,淡淡道:“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她想做什么,就都由着她好了!”书房里暗影浮动,照得王爷脸部轮廓俊美得不真实,后面的一句话像是从喉腔里面发出来,“也算是,本王对她的补偿!” 星魂的心猛地一惊,果然让他猜对了,聂臻这样的女孩,还是让王爷有了些微的心动,些微的愧疚,只是这些东西和易小姐的存在比起来,是在微不足道。 聂臻较之王爷的意义,和易小姐和王爷的十年感情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在王爷心中,轻易就做了决定,不是吗? --- “娘娘果然神机妙算,智比诸葛,范国师派人来告知,说昨天晚上聂臻混入了他府中!”梅青屏退了其他人,小心翼翼地陪着温贵妃在花园里漫步。 越是后面两个月,越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的潜云殿安排了大内高手暗中保护,每天的吃食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其他宫里的嫔妃们想要探望,都被梅青以娘娘身体不适挡住了! 温贵妃笑意十分妩媚,“聂臻和他说了些什么?” 一抹得意的笑在梅青脸上肆意蔓延,“他说聂臻问了姻缘!” 姻缘?温贵妃马上就想明白了,嘲讽道:“聂臻和霍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刚那边派人去查刘太医,这边聂臻就去面见范知天,一环扣一环,只怕问姻缘是假,试探他才是真!” 范知天这个难得的人才是温家发现的,温贵妃之所以得*,也和范知天不无关系,但随着范知天地位的越来越高,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让温家和温贵妃极为不高兴,何况此时温贵妃的地位已经难以撼动,便下决心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梅青笑意更盛,“反正一切都在按照娘娘的计划顺利实施,哪一个都逃不了!” 温贵妃心情大好,可身子笨重,才走了一刻钟,就有些气喘吁吁,梅青忙扶着她坐下来,“娘娘可要好好歇着,您肚子里的小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温贵妃的脸上有了柔婉笑意,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表哥最近可做了什么?” 梅青却没有刚才那般爽快了,支支吾吾道:“易将军已经说过了,可是奴婢怕您担心,不敢告诉您!” 温贵妃的好心情又没了,怒道:“到底是什么事,还不说?” 梅青慢慢道:“易将军派人去刺杀聂臻,可惜失手了!” 温贵妃一愣,随机笑出声来,嘲讽道:“我这个表哥,虽然性子冲动刚烈,可我一向以为他粗中有细,跟那些粗鲁将军到底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还真是高估他了,杀一个弱女子,居然还能失手?和清绾的聪慧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温家和易家的悲哀,为什么两家都是男人平庸,女人出色?” 梅青低眉道:“易将军勇冠三军,才过而立之年,就当上了将军,娘娘却说他平庸,未免有些太过了,再说,这也不能全怪易将军,据说是豫王爷派人救了聂臻,有豫王爷插手,聂臻自然能够脱险!” 又是豫王爷?温贵妃立即柳眉倒竖,狠狠道:“男人果真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本宫还一直以为豫王爷有多重情呢,难为清绾为了他,花样年华独守孤灯,潜心礼佛,可他倒好,在这儿和娇艳美人打得火热,怕是早就把清绾抛诸脑后了吧!” 梅青见娘娘脸有怒色,不敢再多说,只道:“娘娘身怀龙裔,可不能生气,免得伤了小皇子!” 腹中孩子才是最要紧,温贵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宫花,忽然想起以前送给聂臻的那盆杜鹃,幽幽道:“这支宫花很精致,看到它,就想起本宫的爱物,送给聂臻那么久了,真有些想念了!” 梅青马上会意,“娘娘,那我们去东宫看看吧!” --- 聂臻见国宝级的女人屈尊降贵地来到了东宫,也并不意外,只淡淡道:“聂臻见过贵妃娘娘!”她对人的态度一向冷冷淡淡,要是太过热络,反而引起人的怀疑。 温贵妃坐了下来,喜爱地看着太子,可太子看向温贵妃的眼神有些怯怯的,显然是上次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散去! 她故作不知,笑得十分慈爱,“皇后娘娘真好福气,太子长得眉清目秀,真讨人喜欢,听说书也念得好,多亏太傅教导有方!” 聂臻道:“这些只是我分内之事,娘娘即将临盆,不知为什么不在殿中好好休养,反而如此辛劳呢?”说完,挥手让明珠将太子带了下去! 温贵妃得体一笑,“太医说了,老是在*上躺在也于将来生产无益,本宫偶尔出来走走,本宫是想念太傅妹妹,所以就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妹妹!” 不知道什么时候,称呼就变成了“妹妹”,聂臻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心底掠过湿滑的厌恶,心平气和道:“娘娘真是言重了!” 温贵妃左右看了看,“早听说妹妹是爱花之人,本宫看了你宫里的花果真都打理得这么好!”突然“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之前送给你的那盆杜鹃?莫不是妹妹不喜欢?” 一旁的思桐忙谦顺道:“回禀娘娘,太傅十分喜欢娘娘的赏赐,一直放在太傅房里,奴婢这就去搬出来!” 温贵妃和梅青毫无察觉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不自知的笑意,“见妹妹这么喜欢,本宫就放心了,本宫也只是随口一问!” 片刻的功夫,思桐就搬着一盆娇艳夺目的玫瑰紫杜鹃花出来了,温顺地送到温贵妃面前,“娘娘看我们太傅打理得如何?” 温贵妃忙暗中屏住呼吸,言不由衷道:“真好看,比以前在本宫的潜云殿看起来更漂亮了,花有灵性,在妹妹这里,它一定很开心!” 聂臻淡笑道:“只要没有埋汰了它就好,娘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娘娘说的对,它有灵性,离开娘娘这么久了,一定很想念旧主人,娘娘可多看一会!” 梅青见娘娘脸色有些难看,忙上前两步,对思桐道:“花盆怪沉得,姐姐这样搬久了也挺累的,还是歇一会吧!” 说完,不等思桐走开,梅青就自作主张地夺过她手中的花,放置在离温贵妃较远的窗台上,自顾自地欣赏道:“太傅看放这边如何?” 时间再稍稍长一点,温贵妃就受不了了,见花搬走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眼角嘲讽笑意更浓,“这样的花配得妹妹这样的美人,才好看,岁月不饶人,和妹妹比起来,本宫真是老了!” 聂臻不动声色地欣赏着一主一仆的表演,想起思桐说过温贵妃的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虽然很年轻,但在宫里也算是老人了,目前受*的是雨音那样鲜嫩如花蕊的女孩,缓缓道:“娘娘国色,岂是我这种蒲柳之姿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杜鹃既是娘娘爱物,我不能夺人所爱,即刻命人送回去!” 温贵妃笑道:“本宫只是一时兴起,来看一看,可妹妹又多心了,以后再这样,本宫都不敢来了,你看本宫身怀有孕,根本无暇照顾它,再好的花若是没人打理,最终也必定凋零枯萎,再说下人粗手笨脚,哪里做得来这些雅致之事?玉赠有缘人,鲜花赠佳人,本宫还想等着腹中胎儿降生之后,抱他来亲眼看一看妹妹打理的杜鹃呢,妹妹就不要推辞本宫一番心意了!”   ☆、第五十八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聂臻笑道:“多谢娘娘美意,我不推辞就是了!” 温贵妃很是满意,忽然幽幽一叹,“可惜啊,杜鹃花再好,也是有花期的,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娘娘为何有此一叹?”聂臻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看妹妹如此年轻,本宫只是徒生感慨罢了,可女人年华就如同这杜鹃花一样短暂,妹妹也当珍惜!” 聂臻但笑不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天温柔是来看这盆杜鹃花的,要是真的被思桐扔了,现在追责起来,只怕不好交代,这个女人的心思真是够细腻,看似只是女人间的空庭寂寞之叹,却蕴藏森森杀机! 温贵妃见那盆杜鹃花正迎着太阳欢笑,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眼底荡漾,适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梅青忙道:“娘娘累了,奴婢这就扶您回宫歇息!” 聂臻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吩咐道:“思桐,你晚点去霍婕妤的听风轩把筱蝶带过来,我有话问她,不要让人看见了!” --- 夜里,思桐带着筱蝶来东宫面见聂臻,一见到聂臻,她扑通一跪,“太傅对奴婢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前不得到太傅的命令,奴婢不敢擅自前来,所以今天姗姗来迟,还请太傅恕罪!” 聂臻看她的脸色好多了,圆润了许多,白里透红,打扮起来也是个清秀的丫头,眼睛细长,身材苗条,不似以前两眼无神,躺在*上半死不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来在雨音宫里过得很好,笑道:“你太客气了,快起来吧!” 可筱蝶就是不肯起来,执意道:“太傅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无福在太傅身边伺候,无以为报,如今在霍婕妤宫里,也定会效犬马之劳,若太傅有任何差遣,奴婢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聂臻扶她起来,“你就不用谢我了,要谢就谢你的好姐妹吧!” “奴婢都听思桐姐姐说了,要不是太傅施以援手,她也束手无策,总之奴婢能有今天,太傅和思桐姐姐都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要不然的话,奴婢只不过是浣衣局的一具冤魂罢了!”说着,她的眼神又开始出现以前那种熟悉的惊惧之色! 聂臻看在眼里,转移了话题,“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今天让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 筱蝶道:“太傅请问,奴婢定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聂臻含笑道:“你以前在潜云殿做过事?” 筱蝶点点头,“是,奴婢是潜云殿的前门宫人!” “做了几年了?” 筱蝶想了一下,“前后加起来有五年了!” 五年?这个时间不短了,聂臻微微一笑,问得意味深长,“温贵妃娘娘平日待你如何?” 筱蝶似懂非懂,道:“温娘娘素日和蔼,对奴婢们都还好,很少动辄打骂!” 温柔擅长做戏,聂臻早就见识过了,似不经意道:“那你可曾见到温贵妃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没有?”她没有直接问范知天和温柔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而是从侧面问,因为现在查到的情况,是整件事情和温柔没有任何关系,但聂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筱蝶努力回忆,似乎要竭力还原过去的事情,“平日和温贵妃交往最多的是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她说出了一长串人名,可都不是聂臻想要的,思桐见聂臻眉头微皱,忍不住打断道:“太傅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不是宫里的妃嫔和温贵妃接触过?” 不是宫里的妃嫔?筱蝶陷入了迷茫,聂臻和思桐都紧紧地盯着她,不知道那个想要的名字会不会从她口里说出来? 忽然,筱蝶眼睛一亮,“奴婢想起来了,还有易将军,他偶尔会来!” “易将军是谁?”聂臻问道。 思桐代为解答,“易将军是易国公长子,镇南大将军,也是温贵妃的表兄!” 聂臻“嗯”了一声,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也没多问,表兄看望贵妃表妹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追问道:“还有别人吗?” 筱蝶努力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了!” 聂臻一边喝茶,一边沉思,筱蝶在潜云殿做事五年,如果温贵妃和范知天之间有某种联系的话,不可能五年都不露出蛛丝马迹,想到此,继续引导筱蝶,“那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人来过?”范知天那个人,那样奇怪的装束,令人过目难忘,如果真有和温柔接触过,筱蝶应该有印象,不至于一无所知! 筱蝶想了很久,最终很肯定地一点头,“奴婢可以肯定,没有!” “会不会是你没注意?”思桐也觉得十分奇怪。 “不会,虽然奴婢不是温贵妃贴身伺候的人,但奴婢在门口伺候着,进来什么人总是知道的!”时间久了,筱蝶不似之前那么拘束了,说话也大胆了些! 筱蝶的话合情合理,聂臻陷入了沉思,难道是自己追查错了方向?师姐的死真的和温柔没有关系?范知天也和温柔并无任何瓜葛? “太傅还想问什么?”筱蝶壮着胆子问道。 聂臻冲她温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没什么了,谢谢你,你先回去吧,对了,今天我问你的这些话,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奴婢明白!”筱蝶一福身,然后对思桐一笑,“奴婢告辞了!” --- “娘娘,霍婕妤有孕了!”梅青听说了外面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回宫告诉温贵妃! “什么?”温贵妃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燕窝汤,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一直忙着对付聂臻,对付霍家,还有借霍家的手除去范知天,却忘记了对付这个皇上的新*,银牙暗咬,几乎手中的丝帕拧成了一根绳子,才敛去眼中所有恨意,慢慢道:“那我们去听风轩看望她吧!” “娘娘的身子可不能操劳!”梅青正准备阻止! 温贵妃冷笑道:“操劳什么?本宫只是去走走,顺道去趟听风轩,年轻妃嫔有孕,本宫躲着不去探望,若是皇上知道了,心里只怕会认为本宫没有大家气度!” 梅青不再阻拦,后位空悬,若是娘娘诞下皇子,离后位又进了一步,最近一直是贤妃主理六宫,娘娘若不早作图谋,赢得皇上,就算以后诞下皇子,这主理六宫之权也没有那么容易夺回来! 一行人慢条斯理地去往听风轩,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和绵绵不绝的恭喜声,最近霍雨音受*,又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的确是可喜可贺的事! 温贵妃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前面,“姐姐也来了?” 对面过来的是贤妃,贤妃看着温贵妃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掠过不明意味,埋怨道:“妹妹怎么不好生歇着?” 温贵妃笑道:“听说霍婕妤妹妹有了身孕,本宫特来道喜一声,一会的功夫,累不着的,却想不到有这么多人在,怕吵着了霍婕妤,还是先在外面等等吧!” 贤妃正欲说话,却看到一袭明黄渐至眼前,盈盈下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温贵妃也正欲行礼,却被皇上阻止了,怜惜道:“爱妃就快临盆了,怎么不在宫里好好躺着,要是累坏了身子,朕可要心疼了!” 温贵妃的目光掠过一旁淡然的贤妃,笑道:“臣妾没有那么娇贵,皇上也是来看霍妹妹的吧!” 皇上朗声一笑,“是啊,霍婕妤有了身孕,朕过来看看,既然二位爱妃也来了,就一同前去吧!” 一行彩衣翩然还到达听风轩门口,在一处树影之下,一年轻少女忽然步步生莲地从里面走出来! 绝世的容颜,如皓月明辉,轻盈身姿,如翩翩之燕,似是听到喊了一声,少女回眸一笑,有盈盈笑意,在眼眸中绽放,波光潋滟,夺目生辉,摄人心魄,如万道金光穿破晨曦的浓浓迷雾,眼前大亮,最后翩然离去。 皇上心头惊然掠过一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想不到自己宫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绝色,自己这个天下之主却浑然不觉! 竟然想起历史上王昭君的典故,汉元帝引以为终生遗憾。 汉元帝建昭元年,下诏征集天下美女补充后宫,王昭君被选入宫,入宫数年,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 皇上停滞不前,后面的人自然不敢动,可全都看见了这样一幕,温贵妃手中鲜嫩的花已经被*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表面上却含着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 皇上怔怔地看着聂臻远去的方向,直到聂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丛掩映中,才回过神来,“这是谁?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皇上怔忪的眼神尽数落入温贵妃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掠过强烈妒意,霍梓冉虽然也貌美如花,可年纪大了,对皇上的吸引力远不如从前了,霍雨音虽然娇艳鲜嫩,可在容貌上面到底逊了聂臻一筹! 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百般防范,最终却还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时脚底酸软,差点摔倒,幸好身后的梅青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给了她无限力量! 贤妃忙道:“回皇上的话,这位就是聂臻,聂太傅,也算是霍婕妤的姐姐,应该是霍婕妤有孕,她过来探望!”   ☆、第五十九章 我会保护你 温贵妃见皇上的视线怔怔收不回来,一直盯着那佳人已渺的繁花空景,轻轻咳了一声,笑着提醒道:“霍妹妹现在有了身孕,最想见到的就是皇上,我们该进去了,也别让妹妹久等!”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忙干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笑道:“爱妃说的是,朕这就进去看霍婕妤!” 虽然皇上的脚步已经走向听风轩,但思绪并没有收回来,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以前的确听皇后说她有个义妹,学问很好,精通儒家礼学,可为太子师,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容貌,今日一见,在汇集天下美女的后宫,仍然让皇上惊为天人! 温贵妃见皇上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抹深忧悄然爬上心头,忽笑靥如花,言不由衷地赞叹道:“皇后娘娘的妹妹真是貌若天仙,臣妾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绝色出尘的女子?真不愧是皇后的妹妹,不但同为才女,而且眉眼都那样的相似,果真是绝代双骄啊!” 话音一落,果然如愿看到皇上炽热的眼神冷了一冷,温贵妃心里冷笑,霍梓冉就是皇上心中的刺,只要拿出来扎一扎,就会让皇上的头脑冷静下来! 却不料,贤妃淡淡笑道:“许是臣妾愚钝,怎么没看出聂太傅与皇后娘娘眉眼相似呢?虽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却各有风韵,皇后娘娘雍容华贵,母仪天下,聂太傅清丽出尘,楚楚可人,再说皇后娘家姓霍,聂太傅却姓聂,连霍婕妤是皇后的亲妹妹,和皇后的容貌都大不相同,更不要说不是一脉相承的聂太傅了!” 温贵妃表面上在笑,心中却在暗骂,贤妃膝下只有一位公主,现在又年纪大了,怕是不可能再生出儿子来了,眼见自己势力越来越大,担心以后独霸后宫,所以想扶持霍家姐妹来与自己抗衡,以期势均力敌! 温贵妃哪里会轻易让她得逞?当即轻笑道:“贤妃姐姐说的是,可皇后姐姐临终前,请求皇上封聂太傅,教导太子,这样的托孤之情,可见姐妹感情极深,非她人可以比拟!” 贤妃却不接茬,不动声色地引开了话题,“皇上,臣妾听说聂太傅擅礼学,通才艺,皇上上次也夸奖太子的功课进步不少,聂太傅功不可没,皇上可要好好赏赐!” 皇上这才忆起以前说要赏聂太傅之事,微微颔首,满脸含笑,“贤妃言之有理,聂太傅是我朝功臣,断然不可不赏!” 温贵妃心下一沉,看聂臻远去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片空茫,再无刚才那只紫燕翩跹,计上心来,掩口窃笑,“皇上说的是,这么好的太傅的确难得,上次聂太傅进了大理寺狱,幸亏有豫王爷开口替她求情,否则太子今天哪里会有这样深得君心的老师呢?” 温贵妃旧事重提,看似不经意地强调这件事,可只要不是傻子,就很容易猜测到豫王爷和聂臻之间是否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让豫王爷破从来不插手皇上家事的惯例? 果然,皇上的脚步慢了下来,想起了这件久远的往事,当初六皇弟的确出面求他网开一面,给聂太傅将功赎罪的机会,换了以前,六皇弟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些事的,他当即心下一凛,难道六皇弟也看上了聂太傅? 温贵妃三言两语就让浇灭了皇上心头的火焰,再说聂臻是太傅,不是后妃,并不方便马上收入怀中,皇上陷入了犹豫,可刚才聂臻回眸一笑,实在太摄人魂魄了,就连皇上阅过风情无数,也觉得只那一笑,立即香飘四地,满地芬芳,令人回味无穷! 听风轩。 霍雨音躺在*上,面含甜美幸福的笑,自从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后,上门贺喜的人就络绎不绝,最重要的是,连皇上都来了,赏赐不断,满屋子都是喜气和华灿,金光闪闪! 皇上坐定之后,嘘寒问暖了一阵之后,探寻道:“刚才你姐姐来看过你了?” 霍雨音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道:“是啊,姐姐坐了一会就走了,她说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皇上笑了一笑,十分爽快,“你姐姐又不是男人,来看望妹妹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便的?何况你有孕在身,也需要家人的陪伴,难得有个姐姐在宫中照应着,朕允了!” 霍雨音笑道:“臣妾谢过皇上!” 贤妃清眸一扬,笑意如秋日午后的阳光,不冷不也暖,得体道:“算起来,霍婕妤侍奉皇上的日子也不短了,现在又怀了龙裔,皇上是否考虑升一升婕妤妹妹的位分,让她更安心地养胎呢?” 皇上正欲应允,温贵妃忙阻拦道:“臣妾有个更好的提议,现在妹妹有孕,需要安心静养,不方便大肆操办,莫不如等婕妤妹妹生下皇嗣,再大行册封不是更好?这样也更合后宫的规矩,皇上说是吗?” 贤妃明白温贵妃是在她自己说话,她也怀了龙裔,若是生下孩子,就可以得到晋封,她现在已经是贵妃,不久之后生下孩子,不就可以升为皇贵妃,离皇后之位又进了一步?说不定还可以一步登天,踏上皇后的宝座! 见皇上开始犹豫,贤妃劝道:“若是现在晋霍婕妤的位分,妹妹感激皇恩,喜上加喜,于腹中龙裔也有好处啊!” “贤妃姐姐此言差矣!”温贵妃慢条斯理道:“听姐姐之意,难道现在不晋升,霍婕妤就不打算好好养胎了?再说怀孕之后,一定要心平气和,常言道,过犹不及,这喜上加喜的,万一动了胎气岂不是坏事?再说本宫也没说不晋升,而是等到生下皇嗣之后,再大行册封,难道不是双喜临门?” 两人正在唇枪舌剑,暗中交锋,忽然听到皇上冷哼了一声,两人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 霍雨音忙道:“臣妾能得皇上垂怜,侍奉皇上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臣妾资历浅薄,不敢贪图晋升,请皇上明察!” 皇上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拍板,“传朕旨意,晋霍婕妤为昭容!” 此言一出,贤妃脸上染上淡淡笑意,温贵妃的脸却暗沉了一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皇上破例封霍婕妤为昭容,只怕是看在刚才那个聂臻的份上吧?聂臻是霍雨音的姐姐,如此一来,君恩浩荡,聂臻必定对皇上感恩戴德! 霍雨音在侍女的搀扶下跪下谢恩,“谢皇上!” 不过,温贵妃的心暗沉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就想起了那盆杜鹃花,心情又明快起来,因为聂臻就像那杜鹃花,再明艳又能绽放多久?当即笑得无懈可击,“恭喜昭容妹妹了!” ---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皇上就命华公公去东宫传旨,召聂太傅于御书房面圣! 聂臻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发奇想召见自己,而温贵妃居然也不横加阻拦,还是认为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所以放任自流? 由不得多想,就随着华公公来到御书房,行礼下拜,“臣参见皇上!” “太傅请起!”声音朗朗,这个男声聂臻并不陌生,曾经在凤凰园的时候听到过一次! 聂臻站起身,看向眼前裹在明黄龙袍间的皇上,已年近四十,面目十分慈和,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气质全然不似君玄影的风华正茂,脸部线条也不似他轮廓分明,而是带一点养尊处优的圆润和安逸。 聂臻在看皇上的同时,皇上也在近距离地打量这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素颜朝天,衣裙也很素净,满头青丝只用一只碧玉簪盘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这让见惯了后宫繁复华丽妆容的皇上觉得眼前一亮,清新脱俗,有一种高雅的宁静,此时的表情,恬淡,安然,镇定! 声音也好听,如微风起于浮萍,恰当好处地在水面荡起微微的涟漪,显得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梦幻! 皇上只觉赏心悦目,笑意愈盛,“你悉心教导太子,于社稷有功,朕早就想要好好赏赐,可惜政务繁忙,无暇分身,今日才得了闲暇!”说完,朝华公公一示意,“赐座!” 华公公马上殷勤道:“聂太傅请坐!” 聂臻施礼之后就坦然坐了下来,度把握得十分好,“多谢皇上厚爱,太子聪颖,完全得益于皇上的恩赐,臣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而已,当不得赏赐!” 皇上笑意舒展,“朕听闻你学问极好,但老是关在东宫,未免有些乏味,可与朝中大学士多多切磋!” 聂臻不卑不亢道:“多谢皇上关怀,臣自幼性子沉闷,不善交际,就喜欢在东宫教太子读书,乐此不疲!” 皇上微微一愣,有些讶然,还从来没有见过在自己面前这样大大方方说话的女人,一般的女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吓得低下头去,叫抬起头来,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可这个聂臻,却是一点都不怕自己。 好在经历朝堂多年,各种性格的人都见过,大概也因为小心谨慎谦卑温顺的妃嫔见多了,见到聂臻这种冷冷淡淡的女子反倒觉得眼前一亮,可今天的聂臻态度这样漠然,与昨日回眸一笑的风情万种形成鲜明的对比! 皇上笑意盎然,饶有趣味,“你不怕朕?” 我为什么要怕你?就因为你是皇上?只要我想,我还是下一任的云中城主呢,聂臻心中暗笑,可为了让皇上有台阶下,婉转找了一个借口,“皇上是万民之主,天下主宰,臣敬仰万分,第一次得见天子,心中充满惊喜,一时忘了害怕!” 一席话说得皇上喜上心头,含意深深,“承志也不小了,不是孩子了,不可过分玩闹,以后每隔十天带他到御书房请安一次,朕要亲自检查他的功课!” 以前怎么不见父子情深,怎么突然就深情起来了?聂臻想归想,表面上却道:“臣遵旨!” 皇上很是满意,只是觉得聂臻一口一个“臣”字有些刺耳,这样自称的全是男子,从来没有女人,若是改成“臣妾”顺耳得多了! “朕听闻儒家之学博大精深,你可都会些什么?”皇上问得很是亲切! 聂臻道:“臣学艺不精,只不过略通些诗书罢了,得先皇后眷顾看中,提拔臣罢了!” 皇上明知道聂臻在谦虚,也不追究,反正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看着聂臻的衣着打扮,忽然有些薄怒,“内务府这帮奴才欺太子年幼,定会克扣东宫的份例,华顺,你去好好彻查彻查,朕决不轻饶!” “是,奴才遵旨!” 聂臻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内务府的人,皇上看得了一时,看得了一世吗?过了这一阵风,你失势之后,怕是整得你更惨! 想到此,聂臻出言阻止道:“皇上有所不知,不关内务府的事,是臣不喜欢金银珠宝,丽饰华服,喜欢素净,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们!” 皇上却不悦道:“纵然你不在意,可我大宁国堂堂太傅,穿戴怎能如此寒酸?不知情的人还当我朝苛待太傅,断然不行!” 说完,不等聂臻阻止,他招手唤来华公公,“去内务府,把今年的贡品好好挑上一挑,送去东宫!” “奴才遵旨!”华公公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聂臻一眼,那意思很明显,皇上这样大肆赏赐东宫,意义不言而喻。 --- 聂臻回到陶然殿的时候,内务府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东宫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正忙着清点内务府送来的东西! 明珠见是皇上命内务府送来的,又听说皇上刚才召见了聂太傅,又不可避免地往那方面去想! 皇上这样大肆封赏东宫,到底是不是因为看上了聂太傅?若是果真如此,那大公子自然就不能再有什么想法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可这样的话,大公子又一定很难过,明珠又于心不忍,一时心乱如麻! 虽然众人欢天喜地,可思桐见聂太傅并不高兴,猜出了个大概,乘无人的时候,悄声道:“内务府的人一向拜高踩低,对我们东宫不闻不问,可今日个个殷勤得不得了,连嘴巴都笑歪了,一口一个姐姐,虽说是奉皇上旨意赐给东宫的,可奴婢观察之后,发现赐给太子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是钗环项圈,金银首饰,还有好多绫罗绸缎,蜀锦云锦,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这皇上的用意也太明显了!” 聂臻心知瞒不过目光敏锐的思桐,淡淡道:“反正他也没明说,我只能装作不知道,你把这些东西都分发给她们吧,我没兴趣!” 思桐点点头,心下明了,提醒道:“虽说太傅并不是后妃,可这毕竟是皇上的天下,皇上的宫禁,再往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太傅必须要早作筹谋!” 筹谋?聂臻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思桐的目光飘然瞥过那盆杜鹃花,低声道:“当时潜云殿的那位,千方百计防着皇上见到太傅,可千防万防,也不能算尽一切,如今她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心里定然不会踏实,现在想必已经坐立不安了,那太傅何不故技重施,装病不见,也好让她安心下来,放松警惕?” 转瞬间,聂臻就已经明白,徐徐微笑,“好办法!” --- 过了两天,皇上忽然又想召见聂臻,命华公公去东宫传旨,命聂太傅带太子前来请安! 可等了半个时辰,回来的只有太子一人,恭顺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微微颔首,目光中划过一丝失望,“你老师呢?” 太子道:“回父皇,太傅身体不适!” 华公公在一旁解释道:“奴才去传皇上口谕的时候,陶然殿的宫人说聂太傅昨夜感染了风寒,不宜面圣,所以奴才就先和太子一起过来了!” 聂臻感染风寒?皇上一听,就准备前去看望,却被华公公阻止了,“聂太傅是风邪入侵,所以感染风寒,皇上万金之躯,不可前去,以免传染!” 皇上浓眉一簇,深深不悦,“朕是天子,坐镇天下,怕什么风邪之气?” 华公公还是认为不妥,“奴才知道皇上心疼聂太傅,可皇上这样做,并不是真正为聂太傅好啊 !” “此话怎讲?” 华公公叹息一声,“这知道的,还道皇上体恤下臣,前往慰问,可不知道的,还道聂太傅狐媚惑主,再说皇上去了陶然殿之后,万一真的龙体不适,聂太傅可就难逃罪名了,不要说娘娘们,就是那些大臣的唾沫星子都够淹死她了,皇上到底是为她好,还是害她啊?” 华公公一席合情合理的话,让皇上又坐了回去,叹道:“你说怎么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多病多灾的呢?朕记得上次想去看她,她也病了,今天又病了!” 华公公谦卑地笑着,“聂太傅水土不服,一时难以适应也是有的,只要多加调养,再过几年,定然会好的!” 皇上又关切道:“看过太医没有?吃药了没有?” 华公公忙道:“皇上放心,早就看过太医了,奴才去的时候,她刚刚服药睡下了!” 皇上有些扫兴,“这样吧,你再去替朕去看望聂太傅,不管有什么需要的,无有不准!” “奴才遵旨!”华公公忽道:“皇上,这聂太傅多病多灾的,要不要请人过来算一算?” 皇上思虑片刻,马上同意了,“传朕旨意,明天召国师进宫一趟!” ---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有什么打算?”君玄影的目光如沉沉雾霭,浓得化不开,听说皇兄所做的事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有明朗起来! 聂臻淡淡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他是一国之君,这是他的地盘,他要想做什么,我能说不吗?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能拖一时是一时,若是实在拖不了,也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君玄影眸光一黯,有些愠怒,“你说得如此轻巧,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聂臻顿时满面绯红,垂首下去,定定不说话,心绪如白云飘飘,漫无目的,良久才道:“考虑了又怎么样?他是皇上!” 有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君玄影无声而叹,“你一年轻姑娘,就算想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皇兄一定会下发海捕文书,你想要终日东躲西臧吗?” 聂臻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回到我家乡,便没人能奈我何了?皇上又怎么样?” “你家乡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他的目光中有聂臻看不懂的深意! 聂臻避开他的视线,眼中有迷离之色,悠悠道:“天下并非只有宁国一个国家,总会有我容身之地,我家乡在一个很遥远很美丽的地方,离开久了,我也很想念!” “可我不希望你走!”他的话忽然霸道而热烈,让聂臻差点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 许久,聂臻莞尔一笑,声音如梦幻般轻柔如诗,“以后我会记得你的!”还没有开始的感情,便要结束了,不知道是福是祸? 君玄影挺秀的身材如玉树临风,丰神朗朗,白袍翩飞,忽然将她的玉手紧紧抓到他手中,醇雅的声音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字字烁金,“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聂臻默然不语,对上他的眼睛,心头漫过一阵阵不自觉的醉人春风。 --- 第二天,范知天奉召入宫,内务府拿出了聂臻的生辰八字,恭恭敬敬送至他面前。 范知天扫过,熟练地掐算一番之后,一言不发! 皇上等候了许久,有些亟不可待,“如何?” 范知天声如洪钟,缓缓道:“回皇上,此女不宜纳为后妃!” 皇上一惊,“为何?”连一旁的华公公也诧异不已。 范知天指着卦象里面的图案,“她的生辰八字与皇上相冲!” 八字相冲?皇上微微凝了凝神,“此话怎解?” 范知天又闭目掐算了一阵,“敢问皇上,此女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 皇上略一思索,“是啊,每当朕想去见她的时候,她就病了!” 范知天的脸上浮现释然笑意,“这就是了,她出生在冬季,冬季为寒冷凝水之季,以水为“旺”,可偏偏她出生的时辰不好,所以注定命里福薄,无法载动皇上圣泽,若是皇上留在身边,因她命格不好,时间久了,恐怕于皇上龙体有虞,还请皇上三思!”   ☆、第六十章 化解于无形 听完范国师的话,皇上陷入了深思,美人固然重要,龙体安康更加重要,可一想到聂臻超尘脱俗的美丽,他又不死心,如果有这样的美人,就算远在天边,也要不辞幸劳地寻来,哪里有近在宫里却不得亲近的道理?这不是折磨他这个真命天子吗? 一旁的华公公看皇上十分失望,灵机一动,问道:“敢问国师,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这话说得甚合皇上心意,他眼中立即有了期翼之光,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切道:“国师素有通天彻地之能,是否可以给此女修改命格?”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若是一个人命格不好,国师可以通过玄冥之法修改她的命数,将大凶之命改成大吉之命! 范知天却没有皇上那样乐观,因为这种向来驾轻就熟的事情,今天却遇到了不小的阻碍,一想到豫王爷那双深不可测的幽寒眼睛,他的后背就一阵阵生寒! 平日有太多官员想方设法想要见他一面,可他只在巍峨气派的国师府闭关不出,唯一能让他出府的人只有皇上,他这样矜傲的脾气,和他占卜之术一样出名,反而更添几分神秘色彩,来访官员趋之若鹜,络绎不绝,能见到他本人的却是寥寥无几! 可今天在他进宫的路上居然“意外”地邂逅了豫王爷,一袭蓝色锦袍,孤傲冷清,邪魅的脸上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笑,俊美优雅得无可挑剔,令人叹为观止,可深谙的眼底一片平静,周围一片冰凉的气息。 因为有皇上的极度*信,范知天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这位豫王爷不一样,这位高深莫测的尊贵王爷,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一切,只轻轻扫了一眼,立时让范知天有一种瞬间堕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从来没有往来的豫王爷找自己何事,但范知天依然镇定了心神,将国师的风度发挥得淋漓尽致,“参见豫王爷!” 豫王爷长身玉立,微微一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国师一向神机妙算,想必应该能算到本王的来意吧?” 范知天心底猛地一沉,皇上召他进宫,只说需要测算一个人的命格,可并没有说是谁,这个人和豫王爷又有什么关系?他哪里会知道?所谓的测算都要有先决条件,在豫王爷面前,又何来什么先决条件? 不过范知天并不是泛泛之辈,虽不知豫王爷来意,但不可能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淡淡笑道:“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还请王爷明示!” 豫王爷闻言,嘴角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讥诮笑意,快得令人捕捉不到,故弄玄虚这一招,在他这里可讨不了好去,开门见山道:“据本王所知,今日国师奉召入宫,只因皇兄想要测算一个女子的命数!” “女子的命数?”范国师脸上有洞悉世事的熟练表情,“这女子和王爷有关?” 豫王爷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国师无需多问,只需知道到时候需说她与皇上命格相冲撞,不宜纳为后妃即可!” 范知天神色微动,脸部表情却毅然,“此乃欺君之罪,我不会妄言,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 豫王爷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唇角弧度变大,揶揄道:“国师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何况你犯的欺君之罪还少吗?” “王爷何出此言?”范知天脸部表情不自然地动了一动,强作镇定,他的本领在别人那里向来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可在豫王爷这里,似乎根本不起作用! 豫王爷的笑容温和又冷冽,没有一丝温度,加重了声音,“你是如何登上国师宝座的,这过程是否需要本王一一和你道来?” 范知天身子一晃,大为震动,其实他一直想和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搞好关系,奈何人家从来不理他,今天主动找上门,只是因为有事要他去做! 面对豫王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范知天心底越发没底,想了一会道:“不知那女子是何方人物?” 听到这个声音,豫王爷知道他已经开始妥协了,冷冷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对你来说不是熟门熟路吗?” 范知天表面上虽然平静如初,可心底早已失去平常的冷静,王爷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诈他?他忽然发现,他的一切玄机都可能完全暴露在这位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一向以神秘莫测自居的国师,在有些人眼中竟然是如琉璃一般透明,范知天越发心虚起来! 面对别人,他可以故弄玄虚,有一种主宰别人命运的掌控欲和优越感,可面对根本不信此道的豫王爷,他却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可如此轻易妥协,他还是不甘心,朗声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意思是,他自问平日并没有任何对豫王爷不敬的举动,为什么王爷要派人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豫王爷勾唇一笑,却笑得范知天毛骨悚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国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清冽的声音随着豫王爷远去。 直到他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范知天才回过神来,发现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在面对皇上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紧张,可面对豫王爷,他竟然一阵没来由的害怕! 此时面对皇上充满希望的眼神,范知天思来想去,还是做了决定,反正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命格而已。 一个女人,对皇上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去得罪豫王爷? 最终,范知天摇了摇头,“擅改命格已是逆天而行,不可常用,况且此女出生的时辰非同一般,命格坚硬,异于常人,若是强行擅改,怕天帝会降罪于皇上,皇上三思!” 皇上虽十分失望,却也不敢拿天帝和国运开玩笑,最终一叹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范知天暗中松了一口气,行礼之后退出,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豫王爷满意? --- 一场风波化渐渐解于无形,令人奇怪的是,在皇上以国事繁忙为由,让聂太傅不必每隔十日来御书房面圣一次之后,聂臻的身体就渐渐好了起来! 皇上在听完华公公的回禀之后,愈加对范知天命格测算的结论深信不疑,从现在看来,只要他一靠近聂臻,聂臻就会染恙,只要一段时间不去看她,她就好了,果然是命格冲撞的缘故! 华公公见皇上愁眉不展,劝慰道:“聂太傅虽然重要,可皇上龙体更为重要,皇上切勿为了一个女人伤了龙体,不值得啊!” 皇上长叹一声,“朕何尝不知?可这不是为难朕吗?宫里多年没有这样翩若惊鸿的绝色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偏偏就是不能亲近,你可知道朕心里头的难过?” 华公公连连应道:“皇上说的是,聂太傅的确貌美无双,连皇上也心生怜爱,可若是皇上再继续亲近她,改日她香消玉殒,也不是皇上想看到的结果啊!” 皇上一怔,想起聂臻的绰约风姿,如琬似花,叹息不止,“昔年王昭君远嫁匈奴,朕还暗自嘲笑汉元帝,竟然与近在尺咫的美人擦肩而过,引以为终生憾事,难道朕也要面对这样的遗憾吗?” 华公公只得劝谏,“皇上不要太过担忧了,聂太傅刚到宁国,还不足一年,难免三病五灾,莫若再等一段时日,等到她身子强健了,再做打算?” 皇上思虑了许久,最终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朕最近不见她就是了,东宫那边你多照应照应!” 华公公忙道:“是,皇上请放心,对了,温娘娘那里派人来过了,看皇上是否有空去潜云殿坐坐?” 皇上略一思索,起身道:“她快要临盆了,朕这就去看看!” --- 这件事让聂臻和君玄影两人的关系有了不小的进步,见皇上不来了,也不召见她了,聂臻心底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对君玄影心存感激,却又心怀疑惑,“皇上觉得我三病五灾的,所以召范知天测算我的命数,可范知天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眼高于顶,你怎么能让他听你的话,说我会冲撞皇上的命格?” 君玄影凝视聂臻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高深莫测一笑,“这是秘密!” 聂臻佯怒瞪他一眼,“这件事和我有关,我想知道!”不仅仅只是如此,范知天还和师姐的死有关,但这个人实在不好相与,不可能让他主动承认他害死了师姐,聂臻很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事情,以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还师姐一个公道! 他看着聂臻莹白脸上浮现有淡淡光泽,十分动人,忽然低首在她耳边咬了一口,惹得聂臻的脸从耳根处红起,头深深低了下去,他邪魅一笑,“那是因为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不敢不听我的!” “什么把柄?”聂臻来了兴趣,眼眸绽放着璀璨华彩,阳光四射! 君玄影含笑道:“这类阴阳风水,五行八卦,普通人根本不懂,因为不懂,所以觉得玄妙,因为不懂,所以不自觉的敬畏,一个懂,一个不懂,范知天占着绝对优势,又以天帝的使者来到人间,凡人自然对他顶礼膜拜,他说什么,没人敢不信,不知不觉会被他洗脑!” 聂臻单手撑着脑袋,问道:“朝中都是精明人,他是怎么登上国师宝座的,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他却卖起了关子,“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先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国师府和他说了什么?” 聂臻脸色一红,道:“我不过是卜了一卦而已!” “什么卦?”他穷追不舍,笑意越浓! 当时聂臻也只是随意问了范知天一句,可现在被他问起来,觉得心如鹿撞,上下窜动不止,气息难平,含混道:“没什么,你知道我其实不信这种东西的!” 他好看的唇角勾起,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求姻缘!” 聂臻嗔怒道:“你别岔开话题,快说范知天的事情,我想知道!” “好吧!”他无奈一点头,笑容中含有不自知的*溺,“你听说过他的奇闻异事吧?” 聂臻的确听霍兴彦说过,点点头,“知道一点,传得神乎其神的,就快是孔明再世了!” 君玄影哂笑,“当日在金銮殿上,他猜出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只翡翠人参佩,不过是因为他有内应!” 聂臻嫣然一笑,“我也猜到了,不是亲眼见过,哪里能说的那么清楚?不过是什么内应居然有这么大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这要是被揭穿,可就是欺君之罪!” 他却不以为然,眼神闪耀着迷人光泽,忽然伸手捏了捏聂臻的鼻子,轻笑出声,“自古富贵险中求,你可不要低估了宫里人的胆量和勇气,没有一点冒险精神,是成不了大事的!” 他手指有浅浅的温度,通过指尖传递到聂臻的鼻梁,聂臻脸色羞赧,好一会才镇定下来,这胆量和勇气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那没有人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吗?” 他见状笑道:“你到宫里的时日还短,难以理解也不足为怪,如果这事先安排好的内应,是平日对范知天最为不屑的人呢?” 聂臻恍然大悟,好一招妙棋,用最讨厌最反感范知天的人来试验范知天,便没有人会怀疑这次试验的用意。 有谁会怀疑这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伙的?这份心机和计算,果真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继续问道:“那求雨的事情呢?” 君玄影淡淡一笑,“那就更简单了,但凡精通天象的人,都能看出来何时会下雨,更何况,久旱未雨,天气干燥,若有突变,地上的动物,屋子里的湿度都会有变化,年老的人连身体都会有反应,若是一个极为有心的人,顺理成章算出下雨的时刻,又是什么难事?” 聂臻想起子麟说过,范知天并非普通的江湖骗子,的确有着不浅的道行!   ☆、第六十一章 心有灵犀 范知天的本领却远不止如此,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是他对官员官运预测的无误,无一不准! 听霍兴彦说,最先去找范知天占卜官运的是一位大理寺官员,当时那个官员年过而立,官运亨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谁知范知天在为他卜了一卦之后,断言他如果不离开大理寺的话,两年之内一定会遭到贬黜! 当时没人肯信,前程一片大好,那个官员自己也绝对不相信,可第二年的时候,这位年轻官员因受贿被人告发,真的发配到了偏远之地,自此以后,再无人质疑范知天的神机妙算! 聂臻把这件事讲给子麟听之后,子麟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预测一个人的官运,当然比预测天相难多了,但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阴阳五行需要和察言观色结合起来,才无所不能!” 子麟还说,如果他坐上范知天的位子,一定也能预测个*不离十,因为只要对人性有深刻的把握,就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预测一个人的官运如何,需要和他所处的环境结合起来。 若顶头上司是刚直不阿之人,很可能就不喜欢溜须拍马之辈,笨人可能会喜欢同样笨的人,但精明的人很少会喜欢同样精明的人,两个过度聪明的人就很难在一起共事,因为聪明之人往往不喜欢有人比他更聪明。 若顶头上司刻薄小气,往往会喜欢处事圆滑的下属,若顶头上司精明过人,就喜欢办事踏实不耍心计的下属,最好的例子就是清代的张廷玉。 张廷玉是三朝老臣,深谙为官之道,谨小慎微,平素清廉,才华横溢,颇有政绩,在康熙年间和雍正年间,极为重用,可是到了乾隆年间,却郁郁而死! 康熙皇帝有刘邦豁达大度的胸襟和李世民知人善任的智慧,喜欢张廷玉做事稳重可靠。 雍正皇帝喜怒不定,性情急躁,雷厉风行,严猛行政,又需要张廷玉的八面玲珑和面面俱到。 可乾隆皇帝不同,他本身就是个极为精明的君主,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老臣为人的“巧”和“滑”,这是他极为不喜的。 所以张廷玉在康熙和雍正年间青云直上,在乾隆年间又会急转直下,若是他能看出这位新主子和以前的主子的性格都不一样的时候,急流勇退,也不会有那样凄惨的结局了! 后来子麟还说,“姐姐,听说范知天为官员占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穿新官服,一定要穿旧官服,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因为从一个人的官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和为人的气度,宁国官服是用棉布和蜀锦制成,这种衣服穿的时间长了,浆洗的次数多了,衣服上原本细密的毛孔会渐渐变大!” “若是一个人官服的肩部毛孔比其他部分大,就说明他经常做出点头哈腰的巴结动作,肩部受力比较大,所以毛孔也比较大,如果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就难以走得远!” “若是挺直腰板,衣服受力均匀,毛孔不会出现明显的差异,若上司刚好是个贪腐之人,他也不会受到重用,所以从衣服上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这就叫做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试春水而知冷暖!” 聂臻笑道:“我还一直怀疑有人在背后帮他的忙,原来不仅仅如此!” 子麟道:“当然不仅仅如此,若范知天是个草包,就算背后有诸葛亮辅佐,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所谓的预测官运,范知天至少也出了七分力!” --- 聂臻在想子麟的话,一时忘记了说话,见聂臻怔怔不语,君玄影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揶揄道:“在想什么?” 聂臻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听说范知天预测官运也很准,除了暗中有人帮助之外,他定然对人性有深刻的把握,是个非常精细的人!” 君玄影的眸光掠过一丝讶然,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聂臻微笑,“子麟对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也很有兴趣,他和我说过如何从细节处看一个人的行为方式!” 子麟?君玄影并不意外,却表现出一副意外的模样,赞道:“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孩子?聂臻恍然忆起,他已经快十五岁了,已经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若是普通人家这种年龄的孩子,都快成亲了吧。 “他还说了什么?”君玄影追问道。 聂臻莞尔,将子麟的话挑了些重要的告诉了他,末了,加了一句,“他也说范知天是个极为有心的人!” 君玄影听了子麟的分析,却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据他得到的消息,子麟住在陶然殿之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似乎全知天下事,聂臻已经是七窍玲珑心细如发的女孩,这个弟弟也丝毫不逊色! 见聂臻看着他,他快速敛去心中异动,将身旁一束玫红色的妖艳月季花摘下来,含笑戴在聂臻的头上,不经意道:“听说你很喜欢养花?” 聂臻点头道:“是啊,我喜欢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她们都是我的朋友,你知道吗,她们也有喜怒哀乐,就和人一样,她们有时候生气了,也会好几天不理我呢!” 面对聂臻明澈如水的眼眸,君玄影有了片刻的犹豫,臻儿的敏锐他是早就知道的,可今日听说的这个子麟,让他放慢了脚步,这个孩子太聪明了,超出了他的预料,颖悟绝伦,绝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操之过急,引起了这姐弟俩的警觉,便是前功尽弃! 想不到,他到嘴边的一句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参观参观你的育花房?”变成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命人从王府中挑些稀有的品种给你送过来!” “多谢王爷!” 聂臻的话刚刚出口,就触到了他不悦的眼神,“我说过了,私下不要叫我王爷,因为那样总感觉你和我距离很遥远,叫我的名字,玄影!” 聂臻的心底有一阵阵甜蜜漫过,不久之前解除了来自皇上的威胁,更是心情大好! 如今已是夏末,快到金秋了,很快就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心底一动,足底一跃,飞身上了山峰最高处! 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聂臻声音一扬,“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里是什么地方?” 聂臻衣带当风,长发纷飞,飘飘若仙,君玄影看在眼里,眼中有不自觉的笑意,飞身追了上去,“这里是烟雨峰!” 听到后面的声音,聂臻对他回眸一笑,有几分俏皮,挑衅道:“王爷可有胆量随我跳下去?” 君玄影看下去,云雾缭绕,一片雾蒙蒙的,深不见底,看着跃跃欲试的聂臻,眼中荡漾起不自觉的*溺,“好!” 聂臻嫣然一笑,叮嘱道:“闭上眼睛!” 他依言闭上眼睛,聂臻紧紧拉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两人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如断线的风筝直往下坠,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刮得脸生疼。 君玄影正欲睁开眼睛,聂臻马上道:“别睁开,用心去感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刚开始不适应,渐渐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油然而生,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身体仿佛变得很轻,畅快至极,如苍鹰一样在高空盘旋飞翔! 快到谷底之时,聂臻借助几棵树,身形旋转了几个圈,平安落地,笑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君玄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坠崖之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着臻儿脸上兴奋的笑容,“这么惊险刺激的事,你似乎游刃有余?” 聂臻还沉浸在兴奋中,“当然了,在我家乡的时候,我常常这样做,每当从高处如燕子般飞下来的时候,什么不好的心情就全没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很少有人有这种胆量同我一起,除了师哥,以前我常拉着他一起从高高的山峰往下俯冲,到了京城之后,我好久都没有这种体验了,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畅快!” 聂臻因为激动而提到了凤鸣,引起了君玄影的不悦却浑然不觉!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忽然揽聂臻入怀,将下颌顶在她的头上! 聂臻从未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此刻贴在他胸口,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震在聂臻的心上,如活蹦乱跳的小鹿般跳得极快。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臻儿,我不喜欢你对我这么多秘密!” 聂臻失笑,如春风拂过山花烂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是不想别人知道,徒增麻烦罢了!” “我可不是别人!”他敛去了一身的锋芒,眉眼间尽是温柔,“连我也不行吗?” 聂臻莞尔,“师哥,师姐,还有我,都是从云中城出来的,你对云中城不会陌生吧?” 他心微微一动,很满意聂臻的这句话,笑意宴宴,如冬雪消融,“听说过一点!” “我是在云中城长大的,师哥和师姐都是后面才来的,明明我待的时间最久,可偏偏最晚拜师,所以让他们占尽了便宜了!”聂臻的话语中有一种小女孩撒娇的味道,让君玄影忍俊不禁! “我师傅是云中君,他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资质,教给我们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他已经过世了,现在在云中城的是我师尊,他老人家脾气很大,一向闭关不出,就算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很难请动他出来!” 他笑意舒朗,“原来是这样,那师傅教你什么?” “我学儒家和易经中的医学!” 君玄影微微敛眉,“上次轻扬还和我说,儒家不都是一群书呆子吗?聂臻怎么会武功?” 聂臻轻笑出声,“他知道什么?儒家担“天下教化之先声”,有“以一号百”的影响力,所设“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技能,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那子麟呢?”停顿了片刻,他又道。 提到子麟,聂臻的眼中有淡淡柔情和骄傲,喃喃自语,“他是个真正天赋异禀的孩子,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要灵慧还要善良的孩子,他并不是练武的材料,所以他学习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最后发出一声轻叹,“可惜,老天总是不会给一个人太多!” 聂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君玄影意味深长的眼神! 山底的风吹过来一阵阵香甜的味道,见臻儿不再说话,君玄影心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漫过,不由得紧紧拢住了她,轻轻唤她,“臻儿,我喜欢你!” 聂臻心底甜蜜,只深深埋头在他胸间,隔着衣服,可以感受到他轻暖的气息,聂臻紧紧闭目,有低低羞涩浮上心头,脸上渐渐滚烫起来! 君玄影也没有说话,有一种奇异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安宁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良久,聂臻才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册妃?”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身上,必定心惊肉跳,可君玄影早有心理准备,早知道臻儿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皇家真情难求,终身大事我不想草率,希望可以寻到一位可以和我终生相伴的女子做正妃!” 聂臻从他怀里出来,正色看他,“这么多年,京中这么多名门闺秀,岂会没有人能入你之眼?” 他对上聂臻的明眸,声音有些微的怅然,“你有所不知,朝中局势纵横交错,我的正妃之位,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完全决定的!” 聂臻有些奇怪,“为什么?” “国事繁忙琐碎,皇兄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的,常命我协理政事,我有摄政之权,我的正妃之位虽不及皇后之位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但需要考虑的东西也不少,册妃并非我一人之事,而是一国之事,有时候我真羡慕轻扬那样的逍遥王爷,只管自己快活就行了,我却断然不行!”君玄影不由自主道,他说的这话也是事实。 聂臻无言以对,只背过身去,默默地不说话,心头却一阵阵哀凉! “臻儿!”他扳过聂臻的身子,与他对视,带着淡淡热切,“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聂臻大羞,“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倒好,越说越不像话了!” “什么不像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难道你要学程朱理学那样存天理灭人欲?”他见聂臻羞赧非常,有心捉弄她,心头却一阵阵迷茫涌起! 聂臻移开视线,看着日头西斜,“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 下山的时候,聂臻的心依然起伏不定,一会沉静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一会又沉静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之中,心不在焉,忽然脚下一滑,虽然没有摔倒,从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剧痛! “怎么了?”一旁的君玄影忙扶住聂臻! 聂臻脸上有突如其来的痛楚,“我的脚扭伤了!” 他急忙扶聂臻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关切道:“怎么样?” 聂臻动了动脚踝,忍痛道:“不碍事,只是扭到了!” 他却脱下聂臻的鞋袜,自顾自地帮她按揉脚踝,缓解疼痛,些微放了心,“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这样的温柔细心让聂臻局促不安,一阵痛楚过去,挣扎着站起来,“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不行,万一你等下又扭伤了怎么办?我背你下山!”他不由分说道。 “我真的没事,可以自己走了!” 他蹙起浓眉,“臻儿!” 聂臻低下头,慢慢地爬上他宽阔的后背,一言不发。 他背起聂臻,才走了几步,就感受到她的不自然,“怎么了?” 聂臻咬唇道:“不过扭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我已经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微的停滞,“我不放心让你自己走,想多背你一会!” 聂臻的脸靠在他的肩膀,心跳如擂鼓,原来她也是舍不得的,她也贪恋这样的温暖,脸上有着恋爱中的少女常特有的润泽和红晕,低低道:“玄影,你怕我会离开吗?” 听到聂臻这样说,君玄影嘴角有了不自知的*溺笑意,“当然,就算是冒着得罪皇兄的危险,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聂臻渐渐习惯他的温暖气息,尤其是在有些凉意的晚夏之时,声细如蚊,“其实我也有一点舍不得!” 他脚步一顿,忽然把聂臻放了下来,正当聂臻准备自己走的时候,他将聂臻正面抱起,笑意温暖,“我喜欢看你说话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聂臻羞窘不已,将头埋在他肩头,“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想了一下,十分为难道:“我也说不清楚,要硬说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在大理寺狱看见你的时候吧!” 聂臻有些意外,嗫嚅道:“那个地方乱七八糟,我又狼狈不堪,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却温柔一笑,慵然道:“一般是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到那里去,我见过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可无一例外要么哭天抢地,要么寻死觅活,可唯有你,那样平静,那样冷淡,那样宁和,仿佛根本就是自己家里一样自由自在,我想大概是从那个时候,我便觉得你很特别,那样的无所畏惧,就算是污秽不堪的大理寺狱也损伤不了你的风华半分!” 他说得如此动听,聂臻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却又有隐隐的自豪,“云中城的人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你要恕我孤陋寡闻了,我平日心系国事,这些世外桃源真是接触得少了,以后你可以和我多讲一讲!”君玄影本来以为聂臻会顺势说到玉叶海棠,没想到她并没有说下去! 此刻,君玄影发现他面对聂臻的时候,真的有些动心了,连言语间都有不自觉的温柔,想去保护她,尽管她并不怎么需要保护,两人之间有心有灵犀的安静,他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聂臻嗅着晚风中清冽的空气,尽管不知未来,我却喜欢和你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要谢谢你!” 他故作无奈道:“你要是想让我少生气,就不要老是和我说谢谢!” 聂臻靠在他肩上,声音柔柔,“如果不是你,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可太子还那么小,温柔又即将生产,若是诞下一个小皇子,不知道以后太子面对的是什么?虽然我和师姐仅有三年的情谊,可我从心里把她当做我的姐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轻易背弃对她的承诺!” 君玄影眼眸微动,正色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我也有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是我不愿留下的遗憾!”他说的话是实话,可惜聂臻听不懂,也无法去探究他的深意! --- 同在这一天,霍兴彦陪母亲来山上进香,下山的时候居然远远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臻儿和豫王爷,而且看起来极为亲密! 霍夫人正准备上轿,见兴彦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远远看去,心如明镜,柔声道:“其实娘早就想和你说了,聂姑娘和你不合适,她不是娴雅,她心里没你!” “娘,你在说什么?”霍兴彦艰难地收回视线,心底有一种浓浓的酸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依然这样难过! 霍夫人道:“我见过她了,我承认,她是个好姑娘,也很聪明,甚至也很善良,可她明明听懂了我的意思,却装作不知道,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空气中有令人沉闷的凝重,直到看不到他们远去的背影,霍兴彦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霍夫人见儿子执迷不悟,沉沉叹了一口气,“原来沁年还说聂姑娘的身份做不了你的正妻,最多只能做妾,可我表明了心意,说只要我儿子喜欢就好,我这个母亲完全不在意她的身份,可她依然无动于衷,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不是她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她!”   ☆、第六十二章 母亲的劝慰 母亲的一席话说得霍兴彦黯然不已,沁年曾经把臻儿作为棋子毫不犹豫地抛弃,让她看到了权贵之家深入骨髓的冷酷和对情谊的凉薄,不可能不在心中留下深深阴影,从此对霍家心生寒意,敬而远之! 只有霍兴彦知道,虽然如今表面上他们亲如一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但凡外人也是这么认为,但臻儿之所以没有彻底疏远霍家,只是因为她对梓冉的师姐妹情谊。 她是个重感情的人,想查清楚梓冉的死因,而这也是霍家必须查清楚的东西,所以他们心有默契地走到了一起,但臻儿从心底已经完全不可能把霍家当做自家人,这条船什么时候会一拍两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这一切让霍兴彦心底有一种苦涩难言的殇,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和娴雅一样聪慧淡然的女子走进了他的心底,搅动了他平静已久的心湖,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本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母亲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刺进他的心里,臻儿不是娴雅,她心里没他,霍兴彦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而是已经经历过与娴雅刻骨铭心的爱情的男人,自然知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臻儿以前对他还有那种尊为兄长的浅浅敬重,可被陷害进了一趟大理寺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暂时的同盟之谊维系! 内心平静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喜欢的姑娘,可她心中不但没有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高贵的男人,那是权倾朝野的豫王爷,天家之子,终究是自己比拟不了的! 看着兴彦怔怔出神的模样,霍夫人道:“眼看着你就要过而立之年,身边不能没个伺候的人,既然一时没有合适的正妻,就先挑个丫头伺候着吧!” 末了,霍夫人又加了一句,意有所指,“这也是聂姑娘的意思!” 见兴彦不置可否,霍夫人声音轻柔,“一个女人若是喜欢一个男人,会时时刻刻在意有关他的一切事情,可若是不喜欢一个男人,无论你怎样明示暗示,她都会装聋作哑,因为你的深情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像她这样聪明的女孩子,自然知道怎么样做才能既不接受你的心意,又不拂了霍家的面子!” 橘红夕阳映照在霍兴彦温润的眉眼上,不觉含笑,“是啊,臻儿的确很聪明,和娴雅一样蕙质兰心!” 霍夫人看儿子素来沉稳的眼神微有迷离之色,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我看那个叫明珠的丫头就不错,也是个有心的孩子,若是你没有什么意见,就求了皇上纳做妾室吧!” 明珠?霍兴彦回过神来,“娘,你知道我一向对纳妾没兴趣!” 霍夫人淡然微笑,“今日不同往日,以前有娴雅在,你不纳妾也没什么,如今她不在了,又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稍微合心的,可结果怎么样,你也看见了,姻缘之事得讲究缘分,你和娴雅虽然有缘,可不能相守一生,也是命中注定,虽说以我们霍家的地位,娶到皇家公主也不在话下,聂臻虽然没有身份爵位,可她是云中城出来的,心气极高,不要把她等同于普通小家小户女子,我并不介意她不能给你带来权势,只要能让你开心就好,可她全然无心,也强求不得!” 霍兴彦一时无言,忽想起梓冉的话,温声道:“臻儿的确心高气傲,她说过她不愿意侍奉君王,也无意进入皇室!” “那是因为她没有动情,若是情之所动,便根本不会在意他是不是君王!”霍夫人一针见血道:“在我看来,聂姑娘的大家气度不输金枝玉叶,你能喜欢上她,豫王爷自然也能喜欢她,其实我霍氏长子也未必多逊色于龙子凤孙,豫王爷虽好,可在娘心中,自己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听娘一句话,既然你和聂姑娘无缘,就不要在她身上再投入感情,娘怕到头来受伤的是你自己啊!” 霍兴彦黯然良久,才道:“以后我会把臻儿当做妹妹来看!” 话虽如此,霍夫人却不能放心,看着儿子,若有所思,“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多像沁年一点,他虽然不像你这般有担当,这般有才干,可他才更像一个世家公子!” 霍沁年不但早已经娶了家世显赫的正妻,而且还有六名如花似玉的姬妾环绕,享尽齐人之福,和大哥的孤家寡人形成鲜明的对比,霍兴彦却不羡慕,淡淡道:“娘难道不觉得沁年的那些妻妾很可怜吗?” 霍夫人一愣,有微微的怅然,“你生在权贵之家,自然知道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如果不是沁年纳了她们,她们现在能进霍家的大门,享受二公子妾室的锦衣玉食吗?你觉得她们可怜,说不定她们内心还在笑你迂腐呢!” “娘说的是,人各有志,不必强求!”霍兴彦并不与娘争辩,只道:“不说沁年了,父亲当年在娶了娘之后,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室,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庶出孩子,难道娘心里头就不难过?” 霍夫人闻言,恬淡的面容有了一丝哀恸,镇定道:“那又怎么样?身为霍家主母,这是必须有的大家气度!” 大家气度?霍兴彦凝视母亲怅然若失的脸,绵言细语道:“我是母亲的长子,从小见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被抬进霍家的大门,父亲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喜红飘香,母亲处处彰显当家主母的气度,人前强颜欢笑,背后却只能黯然神伤,独自垂泪!” 见母亲默默不语,霍兴彦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平日姨娘们虽威慑于母亲的地位不敢加以挑衅,但得*姨娘的不敬却是常有的事,母亲碍于父亲的威严,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以免被人说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只能日复一日地谨守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还有梓冉,虽贵为皇后,可她也是一样,亲眼目睹这些,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够拥有一份不需与他人分享的情感…” “别说了!”霍夫人忽然高声打断霍兴彦的话,姣好的容貌映着淡淡霞光,有难掩震恸,声音沉沉,微含哽咽,“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顾得了这个,便顾不了那个,没有谁能兼顾一切!” 说到此,霍夫人忽然觉得太过严厉,声音婉柔了下来,“你是霍家长子,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霍氏一族,考虑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天下的母亲既是最无私的,也是最自私的,虽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真正到了需要取舍的时候,十之九九都是宁愿伤了别人的孩子,也不愿伤了自己的孩子,沁年虽然处处不如你,但在男女感情这一点上,真的比你强!” --- 从烟雨谷那时之后,聂臻便不再抗拒某些东西,开始顺从自己的心意,包括缘分,包括情感,他的关心,他的温柔,他的问候,他的体贴,毕竟,情之所至,可遇不可求! 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同时也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能入心的人少之又少,遇到了,便当珍惜! 臻儿,我喜欢你,那句醇雅低磁的声音经常回荡在耳边,没人知道,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跳得那样地快,回宫的那个夜晚,几乎*未眠,梦里,是他,紧握着她的双手,在这四处布满危机的深宫,唯有他温暖笑靥,他深邃的目光,伴随着她直到天明! 年华似水,风月无声而逝,日子如同流水一样淌过,在初秋来临的时候,夜色已深,孤月一轮,皎皎空中,聂臻正欲安寝,外面忽然有嘈杂密切的脚步声响起,“太傅,霍昭容出事了!” 出事了?聂臻一时睡意全无,忙坐起来,套了外衣,思桐已经掀帘而入,声音忧急莫辨,“是筱蝶来送信的,我们快去看看吧!” 聂臻命思桐叫上明珠,明珠虽然早已经睡下,可听到二小姐出事的消息,一骨碌爬起来,片刻之后,三人一起前往听风轩! 夜空中,弯月如眉,虽然不是深秋,气息却依然让人感到沁骨的凉,三人都没有说话,心中皆是忐忑不安,祈祷霍雨音能够平安无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思桐说筱蝶惊慌失措,也没能说得很清楚,只说腹痛不止,但她们心中都明白,二小姐现在怀有身孕,还能出什么事? 也就是刚刚得知雨音有孕的消息之时,聂臻去看过她一次,之后便很少到后宫那种是非之地去,心底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怕一不小心又招惹了什么,所以远而避之,想不到这么快雨音就出事了? 一路上,听到不少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不断催促的呵斥声,叫三人的心俱是一紧! 还未到听风轩,就远远听到嘤嘤泣泣的哭声传来,聂臻的心猛地一沉,加快了脚步,思桐和明珠也皆是面面相觑,难掩震惊!   ☆、第六十三章 谁最有嫌疑? 有年老的嬷嬷和年轻的宫女端着盆进进出出,夜晚的空气中飘荡着血腥的气息,聂臻眉头一皱! 三人步入听风轩,看到皇上已经坐在前面,脸色十分难看,还有贤妃娘娘和几位妃嫔,都是一脸的凝重,却不见温贵妃的身影。 贤妃见聂臻等人到来,一脸忧色,率先开口,“聂太傅快去看看昭容妹妹吧!” 聂臻简单行礼之后,顾不得多说,快步进入内帐,血腥味更浓,雨音脸色苍白如雪,已经昏了过去,有位年轻的太医正在为她扎针,还有几位嬷嬷正在手忙脚乱地给她强行服药! 掀开锦被,看着*上蜿蜒的红色,聂臻的心底猛然一沉,知道已经回天无力,再搭过雨音的脉搏,身体更是一点一点的凉透! 思桐看聂臻的脸色,心底明白了七八分,惴惴不敢言,明珠见到这样的情景,拉着思桐的手,单薄的身躯开始颤抖! 聂臻默然来到外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皇上的脸色越发阴沉,室内除了奴婢们嘤嘤的哭泣声之外,沉闷得令人窒息,喘不过气来! 一会的功夫,在里面为霍昭容看病的那个年轻太医出来了,神色惶恐,扑通一跪,“请皇上恕罪!” 皇上满目怒色,“周太医,昭容的孩子怎么样了?” 贤妃也忙道:“对啊,孩子保住了吗?” 周太医面如土色,不敢正面回答,“今天夜里,听风轩的宫人召微臣过来,说晚膳过后,昭容娘娘腹痛不止,微臣急忙赶来,把脉之后,发现有滑胎之相,就赶紧用了安胎药,可…可…” 看到皇上盛怒的脸,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但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下,还是咬了咬牙,“微臣只能保住大人!”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凝结如冰,皇上气得咬牙切齿,“养你这废物何用?” 周太医磕头不止,贤妃最先镇定下来,“皇上且请息怒,昭容妹妹一向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有滑胎之相呢?” 周太医面色张惶,“微臣也觉奇怪,许是昭容娘娘体弱,许是误食了性寒和活血的东西,微臣正在查…” 没等他说完,皇上就一脚踢过去,“许是,许是,尽是些没用的东西!”踢得周太医立即噤口,瑟瑟发抖,再不敢说一句话! 贤妃沉吟片刻,道:“皇上切勿动气,伤了龙体,周太医毕竟年轻,尚需历练,依臣妾看,不如召吴太医过来看看,他是太医院首席太医,医术高明,素有“杏林圣手”之称,温贵妃的胎也是他看的,一直平安无事,现在都快临盆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怒色不减:“传吴太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年过五旬的吴太医步履匆匆而来,正欲给皇上和诸位娘娘行礼,却被皇上厉声打断,“快进去看看霍昭容!” 吴太医忙不迭地答应了,可是很快就出来了,脸色微变,“从昭容娘娘的脉象来看,她之所以滑胎,是因为服食了藏红花所致!” 藏红花?众人皆是一惊,怎么可能?唯有聂臻早就看出来了,一直冷眼旁观,雨音的孩子已经不可能保得住了,但大人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贤妃素来端庄的面色泛青,一字一顿道:“吴太医,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看清楚了?” 吴太医字字坚定,“微臣可以肯定!” 皇上面硬如铁,几乎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皇嗣?” 贤妃满腹狐疑,“自从昭容妹妹有孕之后,听风轩的吃食是小心又小心,查了又查,还有人试吃,这藏红花是怎么混进来的?再说,若是有的话,周太医怎么会浑然不觉?” 一旁的周太医早已面如死灰,魂飞魄散,拼命叩首,“皇上恕罪,微臣真的没有发现有藏红花!” 皇上哪里有心听他解释什么?怒道:“医术不精还敢狡辩?拖下去砍了!” 立即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将周太医拖了下去,周太医拼命挣扎,“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且慢!”吴太医却开口了,“请听臣一言,今日昭容娘娘滑胎,是长久服用藏红花所致,用量极其轻微,听说昭容娘娘喜吃甜食,这种藏红花正是性味甘寒,若不是精于妇科多年的人,很难察觉,况且周太医自进入太医院以来,兢兢业业,上下称道,他缺乏的只是经验,假以时日,必是可造之材,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刀下留人!” 两名内侍停下动作,探寻地看向皇上,等待皇上的指示,周太医看向为他仗义执言的吴太医,目光中大有感激之色! 然皇上怒色不减,“朕这样信任你,才命你照看霍昭容的孩子,谁知道就在你眼皮底下,她的孩子就没了,你这样的庸医,养着你何用?” 吴太医挺身而出,“求皇上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何况温娘娘即将生产,后宫不宜见血光,请皇上三思啊!” 这话终于让皇上有了些微的松动,冷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行羁押,等查清楚之后,再行问责!” 周太医不敢再求情,很快就被拖走了,贤妃观察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臣妾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昭容妹妹饮食里面加入藏红花的,必定是身边人,听风轩的宫人们必定要一个一个地严查!” 皇上疲惫点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朕去看看霍昭容!” 明黄色的身影只进去了片刻,很快就出来了,脸色阴沉地对贤妃道:“你查明之后来禀报朕,朕先回宫了!” “臣妾遵旨,恭送皇上!”贤妃福身下拜! 皇上走了之后,贤妃娘娘恢复了端庄的气势,脸上有薄怒之色,“贴身服侍昭容娘娘的奴婢何在?” 立即有四名粉色的宫女快速跪到了贤妃面前,皆是泣不成声,身躯颤抖,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奴婢银环!” “奴婢银钗!” “奴婢筱蝶!” “奴婢秀纹!” 贤妃冷冷扫过她们一眼,轻哼一声,声音有显而易见的威严, “昭容娘娘的饮食是由你们四人打理的?” “是!”她们哪里见过这样严阵以待的阵势?吓得不敢抬头! 如今这四人是最有嫌疑之人,除了她们,没人可以贴近雨音的饮食,聂臻听雨音说过,银环和银钗饰从娘家带过来的,秀纹是内务府派来的,还有一个是筱蝶,筱蝶是思桐的同乡,思桐对她有救命之恩,如今看来,还是秀纹最有嫌疑,因为只有她来历不明。 此时,面对贤妃的审问,四名奴婢皆是哭哭啼啼,却无一例外争先恐后地表明自己绝不可能是暗害霍昭容的凶手,尤其是筱蝶,哭得差点昏过去,声音凄厉,“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视同再生父母,怎么可能去害她啊?” 这样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结果,好在贤妃是个颇有主意的,知道一个个查下去,肯定没一个肯招,略一沉吟,“把她们四个全部带下去,一个个分开来审,本宫就不信,这些贱婢的嘴巴那么硬!” 很快,四名宫女就被哭天抢地地拖了下去,事关皇嗣,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没人敢出言求情,连聂臻对筱蝶投来的求救目光也视而不见,雨音的孩子不能白死,筱蝶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就算是一时的委屈,也只能忍了! 想不到素来温婉可亲的贤妃也有这般盛怒的时候,这宫里真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可以彰显每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里面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昭容娘娘醒了!” 贤妃和聂臻等人立即起身进入,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和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躺在*上的霍雨音神色恍惚,双眼红肿,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发灰,气若游丝,“我的孩子,孩子…” 看年轻娇嫩如花般娇艳的霍雨音现在如被摧残的花朵一样凋零不堪,神色凄迷,贤妃轻轻一叹,眼中有悲悯不忍之色,握住霍雨音的手,柔声宽慰道:“妹妹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要太过伤心!” 霍雨音听到这个声音,想哭却没有力气,只定定地看着屋顶的绯红色帐幔发呆,表情木然,一言不发! 聂臻道:“贤妃娘娘说的是,你好好调理身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霍雨音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悲凉笑意,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角的泪水却开始肆意流淌! 贤妃见状,悲悯之色更浓,叮嘱道:“你们好好照顾昭容娘娘,要是再出了差错,本宫要你们的命!” 嬷嬷们皆惊魂未定跪下,“是,娘娘!” 贤妃看向聂臻,“这些都是我宫里的人,绝对可靠,留下来伺候昭容妹妹,我才能放心!” “多谢娘娘!”聂臻朝她微微一笑! 贤妃又道:“你是霍昭容的姐姐,这个时候,你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她吧!” 聂臻道:“我会的,娘娘放心!” 贤妃起身,握了一握霍雨音冰凉的手,曼声细语,“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六十四章 最不可能的人 皇上的新*-霍昭容小产的事,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诸妃嫔有的同情,有的嘲讽,有的漠然,有的平静,众说纷纭,最终都把目光汇集到此时负责彻查此事的贤妃娘娘身上! 贤妃也不负众望,将听风轩的宫人一个个严刑拷问,没过几天,终于查出了暗中在霍昭容的饮食里下藏红花,致使她小产滑胎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她自己的贴身宫人! 这天上午,聂臻在育花房,正轻声细语地和玉叶海棠说话的时候,思桐忽然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一贯的冷静,而是汇集了各种表情,愤恨,羞辱,不甘,恼怒,看到她的脸,聂臻已经明白了一切! 在宫里这么久,对身边宫人都有大致的了解,思桐一向是精明而理智的,待人待物都有恰如其分的分寸,不与人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颇有几分聂臻为人处世的风格,她也和聂臻一样,有特定亲近的人,比如聂臻姐弟,明珠,筱蝶! 虽然她也才二十出头,但已经在宫里待了八年,自然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不一样,过早地失去了女孩心性,她对自己的前途似乎有很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不过是在宫里寂寂一生而已,于是将所有的情感都冰封起来。 相比明珠对霍兴彦的狂热痴恋,思桐更像是个没有惷心的姑娘,聂臻全看在眼里,这样也好,与其像明珠这样求而不得的痛苦挣扎,还不如从来就没有来得更加安宁,或许思桐早已明白,在宫里,想的过多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思桐见聂臻正优雅地给玉叶海棠灌溉香茶,芬芳浓郁,她嘴角牵起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意,“玉叶海棠长大了很多,也更漂亮了,是不是再过两个月就会结果了?” 聂臻微笑,“是啊,我七年的心血,就要看到曙光了!” 这话说完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香风缭绕中,是一片难言的沉寂! 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的往往是暴风雨的前奏,看着思桐极力隐忍的眼神,聂臻一声轻叹,完全能理解她的愤怒,因为自己心中也有这样熊熊燃烧的烈火,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 到底谁是暗害雨音的人?聂臻早就有了预感,这段等待的日子更是想了许多,雨音从娘家带出来的两名侍女,可能性都不大,最大的可能便是内务府派来的秀纹,但还有一个人也不容忽视,那就是筱蝶,她占一般的几率! 虽然在聂臻的怀疑对象中,没有放过筱蝶,可思桐大概是怎么都没往筱蝶身上去想,那样要好的姐妹,到头来却利用了她的感情,这种让人耍得团团转带来的欺骗与背叛,的确足以让一个人心生彻骨的仇恨与憎恶! 谁能相信,在筱蝶濒临死亡的时候出手救下她,可到头来不过是她的苦肉计而已?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筱蝶那副温顺胆小的模样,那种无懈可击的表演,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的无助与可怜,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连一向冷漠的聂臻也心生不忍,可谁能想到,筱蝶背后包藏的竟是这样一副祸心? 原来筱蝶想通过苦肉计顺利潜入聂臻的身边,正常情况下,聂臻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定会感恩戴德,视为再造父母,对聂臻忠心不二,聂臻定然不会对她有任何疑心,只会全心信任,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主仆感情比什么都要可靠! 可想不到聂臻根本不讲排场,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也不愿意和后宫的人扯上更多关系,只见筱蝶实在可怜,便开口让雨音收留她,谁知道最终却害了雨音没了孩子。 此刻,不仅仅是思桐脸色灰白,连聂臻都感觉脚底凉意阵阵升腾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许久,才艰难吐出一句话,“是我对不起雨音!” “不是的,不关太傅的事!”思桐的声音遽然尖锐起来,眼中却有了盈盈泪光,咬牙切齿道:“二小姐入宫半年就有孕,树大招风,她又没有温贵妃的资历,必然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想除掉她的孩子,她根基未稳,简直是防不胜防,就算没有筱蝶那个践人,还是会有层出不穷的计谋对付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平安生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应在这件事上,过不了多久,也会应在别的事上!” 聂臻看着她激动脸色,轻轻“嘘”了一声,叹息道:“你吓到玉叶海棠了!” 如玉的叶子在秋天的阳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色泽,温暖纯净,让人心底生柔,压制了思桐的怒火,她眼神一黯,压低了声音,“对不起!” 聂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有疑虑,“你早知道雨音的孩子生不下来?” 思桐脸色颓败,幽幽道:“不能算是早知道,只是奴婢在宫里八年,见过一些事情,有一些感触而已,像二小姐这样刚入宫的新*,有孕之后想平安生下来,难上加难,像贤妃那样地位稳固的,倒是有能力平安生下子嗣,可毕竟年纪大了,想要怀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冷笑道:“要不然太傅以为皇上为什么膝下子嗣这么稀薄?” 聂臻心下明了,沉沉低叹,“只那些未出世的孩子可怜!” 思桐嘴角浮现一抹寂寂冷笑,“在宫里,最不能有的就是恻隐之心,奴婢已经吃过大亏了!” 聂臻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愤怒,被自己的好姐妹出卖利用,那种感觉如同咽下了一只苍蝇般难受,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想起那个筱蝶,聂臻心里也觉得堵得慌,如鲠在喉,她的目光掠过满目繁花似锦,忽然谁也不想理,这宫里的人心到底还有多丑恶? 思桐见聂臻目光漠然,没有了以前的温度,陡然双膝一软,跪在聂臻面前,“奴婢知道,太傅如今谁也不信,奴婢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太傅相信奴婢是无辜的,奴婢也是被筱蝶那个践人给利用了,若是可以,奴婢会去杀了那个践人!” 她的唇齿森冷,让聂臻忽然觉得很疲惫,淡淡道:“我没有怪你,我还不至于是非不分,你也是个受害者,下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子麟!” 思桐神色黯然,“奴婢明白!” --- 又过了两日,思桐来向聂臻禀报事情的进展。 聂臻连眉眼都没有抬,淡淡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思桐的态度十分冷漠,厌恶道:“还能怎么样?谋害皇嗣,杖毙了呗!” 聂臻的唇角僵了一下,“她有没有交代幕后之人?” 思桐摇摇头,“没有,她对贤妃娘娘说全是她一人所为,原因是二小姐在外人面前假装对她好,可仗着对她有救命之恩,根本不把她当人看,她在听风轩活得不如一条狗,二小姐动辄打骂,一不小心做错了事情,不是用簪子刺她,就是用烙铁烙她,让她生不如死,比在浣衣局还不如,她实在忍无可忍,若是二小姐生下皇嗣,母凭子贵,以后必定更加得意,所以想除掉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以泄私愤,与他人无关,背后也没人指使!” 这套说辞倒是合情合理,不过也只能骗骗三岁孩子罢了,聂臻冷笑道:“她一介小小宫人,哪里会有珍贵的藏红花?只怕这一切原来都是针对我的,雨音做了替死鬼罢了,可怜那个孩子!” 思桐忿忿道:“其实罪魁祸首是奴婢,当初如果不是奴婢求了太傅去救她,也就不会让践人有机可乘!” 筱蝶已经被杖毙了,思桐却一口一个“践人”,可见对这个所谓的好姐妹生了彻骨的恨意和滔天的厌恶! 聂臻停了一停,眉眼淡淡,“你可知道她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思桐冷漠道:“在宫里的人,无非是巴结个有前途的主子,她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后来被派到潜云殿去了,可她在那里五年了,还是个管前门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出息,娘娘故去之后,被发配去了浣衣局,这个践人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在那里做事的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出三五年,就会落下一身病,积劳成疾,病重而死,最后一张破席拖到乱葬岗了事,她自然处心积虑想要脱离苦海攀登高枝了!” 说到此,她又冷笑了一下,嘲讽道:“谁知到头来,她攀上的主子还不是置身事外,唯恐避之不及?真是活该,若她不是这样心急,好好跟着二小姐,将来也能谋个前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聂臻淡淡一笑,“如果她不攀上那位主子,现在还在浣衣局,又怎么能跟着雨音?你想想,她人在浣衣局,哪里能自由来去?又怎么会有机会找到你,然后求你想办法救他?是因为她知道你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苦海,她对你倒是很了解!” 思桐一愣,怔怔不说话,忽然痛哭出声,“奴婢是霍家的罪人,连累了二小姐!” 聂臻握住她冰凉的手,“你也别太难过了,贤妃说得对,雨音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何况你也说过,像她这样的新*,想要平安诞下孩子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没有筱蝶,也还有别人!” 思桐拼命摇头,啜泣不止,哽咽道:“太医说二小姐滑胎伤了身子,以后…以后怕是难了!” 眼前惊然掠过雨音妍丽如花的笑靥,聂臻的手骤然一紧,捏得思桐生疼,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聂臻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太医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你别太往心里去,告诉二小姐,好好调养是正经!” 思桐微一点头,轻声道:“其实在践人被杖毙前,奴婢还去看过她,和她说了一会话!” “说了什么?”聂臻的声音像冬天肆意狂虐的风一样冷漠! 思桐喟然一笑,“我和她是同乡,以前在宫里见到同乡,自然格外亲切,虽然不是一个宫里的,可我和她的关系比和明珠还要亲近,昨日她要被行刑之前,我买通了内侍,无非是亲眼想看看她临死前的痛苦罢了,可她拉着我的衣服,紧紧不放,求我救她,问题是我还敢救她吗?” 说到此,她的手指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森然显现,狠狠道:“她偷偷和我说,她是不得已,她太想离开浣衣局了,那里的管事嬷嬷是温贵妃的人,她为了达到目的,只好听从温贵妃的侍女梅青的话,这些事都是梅青指使她的,本来是要潜伏在太傅身边,哪知道太傅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她就阴差阳错到了二小姐那边,没过多久,二小姐又有了身孕,她得到了命令,隔三差五在二小姐饮食里加藏红花,周太医又是个年轻的太医,没什么经验,根本就看不出来,所以很快就得逞了!” “可能是她以为梅青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想办法救她,也一直在等着,谁知道最后却成了弃子,狡兔死,走狗烹,她愤愤不平,所以将这些告诉我,不过已经晚了,她已经签了字画了押,没有翻供的机会了!” “那她有没有说,有什么证据?”聂臻眼眸微动! 思桐摇头,“什么证据也没有,她太过急切,被猪油蒙了心,连给她送藏红花的人都不认识,到头来才知道她原来也是被人利用之后就抛弃了,我本以为听到这些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头会好受一些,可如今心中反而像憋着一团火,怎么也浇不灭!” 聂臻紧紧握住她的手,遏制她即将爆发的怒气,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忍着!” 思桐眼中有汹涌恨意,如雪亮之刃一样锋利而尖锐,“迟早我们一个个都会死在她手上!” 聂臻的眼眸平静如水,却如同一个看不见的深渊,“我知道你在恨,可如今她马上就要临盆了,雨音小产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听说她的孩子没了,皇上那样震怒,看来他虽然不喜欢承志,可还是极为重视子嗣的,你应该明白!” 思桐霍然一惊,“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肆无忌惮的武器?” 聂臻重重点头,“你这个时候要是敢轻举妄动,连累的会是整个东宫的人,包括太子,包括霍家,没一个能幸免,我知道你不甘心,可再不甘心,也要忍住,她数次想置我于死地,你以为我能甘心吗?” 思桐沉闷了良久,眼眸湿润,散发着仇恨的光芒,“奴婢怕一时忍不住,坏了大事,太傅不是深谙医理吗?我们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给她下药?” 聂臻摇摇头,“你真是气糊涂了,你以为这个时候,她不会万分小心?那杜鹃花上面的微量致幻药,还有那恰当好处不被发现的藏红花,可以看出她身边一定有一个高手,如果我们给她下药,不但不会得逞,反而会引火烧身,现在她并不知道我深谙医道,以为我只是略通而已,我们还站一点点优势,若是被她知道了,只怕还会生出别的法子来害我们!” 思桐眼里的雪亮之色渐渐淡去,恢复了一片平静,在宫里生活久了的人总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思虑良久,试探道:“豫王爷会帮我们吗?” 聂臻轻轻摇头,“这毕竟是皇上的后宫,豫王爷一个亲王,若是频繁插手后宫之事,总会引起各种非议,温柔现在仗着腹中皇嗣只手遮天,连贤妃也奈何她不得,贤妃对这件事未尝不是心知肚明,可她也只能忍了,我们在后宫的势力远不如贤妃,连她都忍了,我们又能怎样?目前除了静待时机,别无他法!” 思桐虽不甘心,却也明白太傅说的是事实,“对了,大公子派人来说过了,他查到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吴太医,是温家的远方亲戚!” 聂臻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我早猜到了,就是不算亲戚,也总有些特别的关系!” 思桐略有惊异,“太傅为什么这么说?” “温柔自怀孕之后,就是这位吴太医安胎,她那么小心谨慎的人,岂会用信不过的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她自己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却毫无慈母之心,能这样狠心杀了别人的孩子!”聂臻淡淡道。 思桐一愣,随即失笑,“这么简单,奴婢竟然没看出来!” 聂臻继续拨弄手中的琴弦,慢悠悠道:“吴太医自导自演,自己揭穿雨音的饮食里有藏红花一事,谁会怀疑到他?只怕给杜鹃花上下毒的也是这位吴太医!” 思桐面呈隐忧,“看来那位周太医真是无辜的!” 聂臻却不以为然,“宫里谁是无辜的?得*的妃子总会说自己是无辜的,在我看来,没人是无辜的,君王的*爱本就是极其有限的,就算皇上夜夜笙歌,也顾不过来后宫佳丽三千,一时得*的总归就几个,雨音占了圣*,就算没有害人,也没有资格说自己无辜,因为圣*少的可怜,你占了,别人就没有,岂能说无辜?就像我,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思桐点点头,“太傅说的是,宫里除了子麟公子之外,果真没有无辜之人!” 提到子麟,聂臻蔚然而笑,“这件事千万要瞒着子麟,进入秋天之后,他会经常咳嗽,你多准备些止咳润肺的雪梨汤给他!” 思桐微笑,可靠而妥帖,“是,奴婢明白!” 聂臻站起身,“我们去看看雨音吧!”   ☆、第六十五章 烟雨小筑 自从霍昭容小产之后,昔日热闹的听风轩很快就冷清了下来,第二天,皇上来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了,霍雨音从盛*到失*只在*之间。 聂臻和思桐到来的时候,霍雨音正在砸东西,状态接近疯癫,一见到聂臻,就凄厉大叫,“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说完,就把一个枕头狠狠砸了过来,聂臻偏头躲过,思桐急忙上前和几个奴婢一起拉着霍雨音,“二小姐,你冷静一下!” 霍雨音的力气奇大,不像刚刚小产过的人,好几个奴婢也拉不住,几乎就快冲到聂臻面前了。 聂臻上前一步,伸出手在她身上轻轻一点,她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原本就属于强弩之末,爆发不了多长时间! 几名奴婢急忙把霍雨音扶到*上躺下,聂臻坐在*边,静静地看着她,她仇恨地盯着聂臻,完全没有了以前视如姐姐的依恋! 思桐见状道:“你们都先出去,太傅大人要和昭容娘娘说会儿话!” 其他人皆低头鱼贯而出,每个都是一脸惊惧疲惫之色,巴不得逃离这个鬼地方! 很快就只剩下霍雨音,聂臻,和思桐,室内安静得出奇。 霍雨音身子不能动,只那双眼睛充满恨意地盯着聂臻,咬牙道:“不是你送那个贱婢过来,我不会没了孩子,更不会以后都不能生了!” 思桐扑通一声跪在*前,抽泣道:“请二小姐明察,不关太傅的事,是奴婢求太傅去救那个践人的!” 霍雨音冷笑道:“你们当我傻吗?” 聂臻一脸的平静,也不生气,也不反驳,只是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就算雨音真的已经不能生育,这种消息也一定会瞒着本人,怎么会让她知道?只怕又是有人故意透露给她的! 聂臻伸手把了她的脉搏,淡淡道:“你刚刚小产,就这样疯狂地闹,只会彻底毁了你的身子,以后就真的不能生育了,你自己想清楚!” 霍雨音神情一变,眼中有机芒透出,急切道:“你说什么?” 聂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滑胎的确伤了身子,可还不至于那么肯定以后就再不能生育,是谁这么急不可耐地告诉你你以后都不能生育了?这个中缘由,不用我和你说的太明白!” 好阴险的计谋,雨音刚刚小产,就夸大其词告知她以后再也不能怀孕,短短时间之内,遭受失子之痛,和这样惨无人道的消息,哪里能安心休养?不成疯魔就已经是好的了,自然不谈什么生养! 霍雨音一愣,不敢置信,“你说我以后还能怀孕?” 聂臻道:“你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能了!” 霍雨音忽然哭出声来,肩膀抽动不止,似乎想把所有的泪水流个干净! 这时,贤妃来了,见到这一幕,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声,“真是作孽啊!” 聂臻和她一起出了听风轩,凝眸盯着她,“娘娘想说什么?” 却见贤妃眼中一片淡然和怜悯,“我知道聂太傅心中有疑虑,以为是我命人透露妹妹以后不能生育的消息,可如今在听风轩伺候昭容都是我的人,我还不至于这么笨,祸及自身,只可怜了昭容妹妹,如此年轻,若是以后没了孩子,在宫里不过是等死罢了!” 见她这样说,聂臻微微一笑,“这种事情,娘娘应该见得多了,只是我少见多怪了!” 贤妃看了一眼潜云殿的方向,默然道:“其实本宫又何尝不是成了这个计划中的帮凶呢?” --- 回到陶然殿,思桐凝视着聂臻,幽幽而叹,“二小姐不该怨恨太傅的,奴婢才是始作俑者!” 聂臻却能理解雨音的苦痛,徐徐道:“她年纪轻轻,本来一直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幸福憧憬中,因有孕,皇上也另眼相看,一片前景大好之中,突然跌落地狱,孩子没了,还可能永不能生育,也失了圣*,就算是把筱蝶杖毙也不能消她心头之恨,筱蝶是我让她收留的,也是因为她信任我,如今*之间,什么都没了,不恨我,她恨谁呢?” 思桐默默无语,身影索然颤栗,“话虽如此,可奴婢觉得二小姐总应该对太傅有一点感激的!” 聂臻微微闭目,“何出此言?” 思桐想了一下才道:“奴婢听说,二小姐之所以得*,是因为皇上听到二小姐吹的一首好箫曲,可奴婢依稀记得二小姐擅琵琶,并不怎么长于箫,真正擅长箫的似乎是…太傅!” 聂臻感于她的聪慧和练达,可再聪明的人,也有被人利用的时候,不愿明说,只含混其词道:“你多久没见雨音了?人总是会变的,以前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思桐却摇摇头,“奴婢虽然愚钝,却也粗通乐理,知道但凡乐器若无天分,只靠后天的努力很难达到一定的境界,尤其是皇上的耳朵,早就经历了无数乐师良匠的洗礼,更是非同一般的挑剔,岂是滥竽充数就可以入得皇上的心?” 聂臻微笑,“你还看出了什么?” 思桐道:“二小姐得*之后,常来东宫向太傅请教箫艺,却并无多少长进,时间久了,只怕会被皇上发现,正好这个时候,二小姐怀孕了,怀孕的人自然不能吹奏,以免动气,也算是天衣无缝,奴婢只是看出了一二,可太傅不说,奴婢也只做不知,今天奴婢斗胆说出,只是认为二小姐就算不对太傅心怀感激,起码也不应该这样恨你!” 聂臻幽幽道:“失去了理智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要去在意!” 思桐道:“我总感觉二小姐和皇后娘娘虽是姐妹,却不是一样的人,今天的情形,奴婢看着都觉心寒!” 聂臻盈盈一笑,“我知道你在为我不平,可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我的确都有责任,有些事你要烂在肚子里,若是传扬出去,就是欺君之罪,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思桐恭敬道:“这话也就在太傅面前说说,太傅放心,其他的人任是谁,奴婢也不会吐露半个字,那…二小姐的身子还有可能康复吗?” 聂臻道:“我答应过她,会给她好好调理,直至康复,她虽然伤了,却没到真的不能生育的地步,可若是她自己不振作起来,没人帮得了她!” --- “从你出宫之后你就一言不发,到底有什么心事?”君玄影温声问道。 想起宫里的人心凉薄,聂臻心底有一种深深悲凉,声音轻柔如风,“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君玄影心下一紧,不自觉地伸手抱紧了聂臻,眼底有深深怜惜,“好,什么事让你这样难过?” 聂臻的心一片空洞茫然,想起凤鸣的话,子麟恐怕不适合生活在深宫,只想抓住这仅有的温暖,“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错了?这偌大的深宫,除了子麟,我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 “你说的是霍昭容小产的事?”君玄影的双眸温暖,却抹不开聂臻心间的殇! 秋意浓浓,却照不开竹影深深,聂臻缓缓道:“师哥说子麟根本不适合留在宫里,他那样善良,那样纯净,我不怕他会被宫里的黑暗染黑,只是担心他会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这世界太不公平,面对子麟的清澈眼眸,没人会舍得伤害他,但总有人懂得利用他的善良却行那些龌龊之举!” 君玄影没有说话,眼中闪烁了一下,蓦然出现那个白衣出尘的绝色少年! 聂臻默然道:“或许我的存在对别人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所以尽管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无辜之人,总有一个又一个的危机想置我于死地,我从来不怕,可是子麟他,他不应该经历这么多的丑恶!” 淡紫色的发带显得衬得聂臻美丽非凡,让君玄影移不开眼眸,他轻轻拍了拍聂臻的后背,柔声道:“子麟那么聪明,他会理解你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聂臻心底有隐隐的伤痕,清泪湿颜,“整个局安排得无懈可击,筱蝶那样柔弱可怜,命如草芥,可我想不到她竟然是准备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虽然我平安无事,可贼不走空,雨音比我还要小,就要经受这样的苦痛,那孩子才三个月,我一直对这些宫中伎俩从不屑之,却自以为能了然于心,如今看来,果真是太自信了,低估了宫里的人心之阴暗!” 说到此,又沉沉一叹,“师姐还是高估了我啊,在深宫里,有坚守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没底线的人?我做不到像她那样不择手段,对一个孩子下手!” 有泪如雨轻轻滑落在君玄影的手上,心头不自觉一颤,更紧地抱住了聂臻,低低叹息,“臻儿,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 聂臻怅然而笑,“我只是担心,担心我以后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他的语气异常坚定,“你不会,永远不会,别说这个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等聂臻反对,他就拉着聂臻去往熟悉的烟雨峰,却不是原路。 眼前被一片山峰挡住了视线,再攀过去,眼前霍然开朗,一片山川明净,红墙绿瓦掩映在山林之中,居然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风韵! 聂臻敛去心中的不快,终于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 他含笑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再往前面走,你会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丽!” 聂臻淡然而笑,“王勃佳作无数,可我喜欢的仅此一篇!” 他眼里掠过阵阵笑意,“我们算是心有灵犀,我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竟然多了一座庭院,精巧曼妙,与烟雨峰相得益彰,这主人倒是花了大量心思,而且必定是个极为雅致之人! 君玄影见聂臻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饶有兴趣,提议道:“不如进去拜访拜访这里的主人?” 聂臻点点头,两人刚行至大门口,门就自动开启了,里面出来一应蹁跹秀丽婢女而来,朝二人盈盈而拜,“参见王爷,参见聂姑娘!” 聂臻一惊,侧首看他,却见他眸光含笑,暗含*溺,不觉笑谑道:“原来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是啊,你刚才还说能建造出来这等庭院的必是雅致之人!” 聂臻奇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怎么这么快就多了一座庭院?” 他拉着聂臻的手,缓缓步入,里面秋色宜人,红枫似火,景色别致,廊随山转,一池碧水,潋滟生波! 他清亮的眼眸倒影出聂臻的纤纤身影,含笑道:“上次看你喜欢烟雨峰,我就命人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取名烟雨小筑,你可喜欢?” 烟雨小筑?聂臻哑然失笑,“王爷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见到聂臻的笑,他很是满意,忽道:“这样美好的景色,辜负了可惜了,来人,上酒!” 两人月下对饮,这座规模不大却匠心独运的精美庭院,忽然让聂臻想起了从前,声音微含哽咽,“我好怀念我和子麟生活在西山岭的时候,三月的天空,湛蓝,明媚,春风吹开人间芳菲,漫山遍野的花无边无际地开放,那样的日子,真好!”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陪着聂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深宫! 那些美好的记忆,瞬间变成苍白的残酷,人面不知何处,绿波已经东流,门前,回廊下,依稀还有姐弟俩的欢笑,聂臻的心情忽然变得很难过,只记得不知道喝了多少,就那样沉沉睡去… --- 待到清醒的时候,聂臻发觉不是在自己房中,连衣服也换了,遽然一惊,猛地坐起来,头还是有些疼,“来人!” 一名细长身段容长脸面的侍女走了进来,朝着聂臻谦卑一笑,“姑娘起来了,奴婢翠竹,奉王爷之命前来伺候姑娘!” 聂臻的头脑还是很不清醒,一边梳洗一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午时?聂臻一愣,“王爷回来了吗?” 翠竹似乎有些奇怪,“回来?” 聂臻见她神色迷茫,解释道:“王爷不是应该上朝去了吗?” 翠竹噗嗤一笑,“王爷今天没去上朝,一直就没有出去过啊!”末了,又加了一句,“昨夜姑娘喝醉了,王爷将姑娘送到这间房里休息,又嘱咐奴婢给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王爷又在外面守了一整夜呢!” 聂臻的脸色烫得跟火烧一样,只觉无所适从,忙敷衍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翠竹抿唇一笑,“王爷在前院,说姑娘若是醒了,可去前面找他!” 他在前院?聂臻忽然不好意思见他,昨天心情不好,喝醉了酒,不知道是怎样的狼狈,道:“麻烦你转告王爷一声,我先回去了,就不去前院了!” 翠竹惊道:“姑娘若是走了,奴婢可不知道怎么和王爷交代!” 聂臻朝她莞尔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翠竹福身之后离开了房间,聂臻立即出门,找人问清楚了后门的方向,不敢再停留,疾步离开了烟雨小筑! --- “奴婢斗胆问一句,太傅*未归,是不是…和豫王爷在一起?”思桐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聂臻也不想瞒她,“是,我昨晚喝醉了,他见我醉醺醺地回宫不便,安排我休息了一晚之后,今天才回来的,你别多想!” 自从发生筱蝶的事情之后,思桐一直沉默寡言,闻到聂臻身上还有甜甜的酒香,勉强笑一笑,眼中有钦羡之色,“奴婢多嘴了,奴婢是在羡慕您,您心情不好,还有可以倾诉的地方,可是我,就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原来还有筱蝶,可还不如没有呢,虽有明珠,可您也知道的,她哪有心情听奴婢发牢骚?” 聂臻对她的难过感同身受,婉言安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这个人,一切还得往前看!” --- 潜云殿。 听说了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温贵妃眉眼舒展,心情大好,手摸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如今本宫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梅青嗤笑一声,“姓霍的小妮子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投靠了贤妃,就能平安生下孩子,要是真这么简单,现在后宫不是龙子凤孙满地了…?” 话一出口,立觉不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暗暗埋怨自己大概是得意忘形之下,放松了警惕。 谁知娘娘并没有怪罪,反而温和笑道:“让她再也不能生,看贤妃那个老女人以后拿什么跟本宫斗?” 梅青放下心来,笑道:“吴太医说胎动十分活跃,定然是个小皇子,娘娘可高枕无忧了!” 温贵妃得意一笑,“霍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内务府好几次以潜云殿需要增加人手伺候娘娘为由,派来了新人,奴婢担心里面有霍家的人,全都挡回去了,确保娘娘生产万无一失!” “你做的很好!”温贵妃赞赏道,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只要有了腹中这个皇子,前途指日可待!   ☆、第六十六章 洪福齐天 梅青又想起了什么,忙道:“听说为霍雨音安胎的太医周全现在还被关在天牢里呢,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温贵妃笑容一冷,“本宫听吴太医说他是个可造之才,留下来也好,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皇上彻底忘了霍雨音,再去想办法把他捞出来,收为己用!” 梅青频频点头,“本来已经是个必死之人,可娘娘出手把他救了出来,以后他必定会死心塌地效忠娘娘!” 温贵妃微微一笑,声音舒缓,“一则我们在太医院不能只有吴太医一个自己人,若是什么事都有他的影子,人家自然而然会怀疑本宫和他的关系,多一个人帮我们总是好的,二则他年纪也大了,若是他日告老还乡,本宫要提前准备后继人选,这个周全是他在太医院物色观察许久的,医药世家出身,忠诚可靠,虽说经验有些缺乏,可功底扎实,他早就有心栽培,刚好这次皇上命周全去为霍雨音安胎,一切进行得这样顺理成章,真是天助我也!” “娘娘洪福齐天,自然连上天都帮我们!”梅青笑着恭维道。 温贵妃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对了,聂臻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梅青见娘娘眉眼间有些疲惫,一边熟练地伺候娘娘躺下,一边殷勤道:“她能有什么动静啊?总不过是那样,不过霍雨音自小产之后,可是恨极了她呢!” 温贵妃的眼睛虽然半闭,嘴角上嘲讽的弧度一直没变,“筱蝶是聂臻让她收留的,孩子是在后宫生存的最有效保障,现在没了,她自然恨死了聂臻,何况她们本来就不是亲姐妹,以前都没见过面,哪有什么姐妹情谊?装了这么久的姐妹情深,现在总算不用装了!” 梅青笑意明媚,“娘娘的这招一石二鸟果真高明,既除掉了霍雨音肚子里的孩子,又离间她们两人的关系,奴婢佩服!” 温贵妃微笑,“本来筱蝶是要安排到聂臻身边的,奈何她不要,最终安排到了霍雨音身边,死前帮本宫办成了一件事,也总算是死得其所了,可惜啊,聂臻却安然无恙!” “娘娘忘了?我们还给聂臻送了那份大礼,不出半年,她就会呆呆傻傻,必成疯魔,如今算算,也已经三个月了,只要再耐心等上一等,就全无后顾之忧了,她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我们还有这一招,那盆杜鹃花上的东西除了吴太医,谁能察觉到呢?” 温贵妃满意一笑,“那豫王爷最近可有和聂臻来往?” 提到豫王爷,梅青忽然面有惧色,嗫嚅道:“奴婢哪敢…哪敢再去盯着豫王爷?”上次豫王爷去东宫,她派心腹之人去盯着动静,结果被王爷侍卫发现,当场就被当做刺客杀了,吓得得知消息的梅青魂飞魄散,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后来只要有豫王爷出现的地方,她就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暗中有所动作! 温贵妃感受到梅青话中的颤意,自然明白是为什么,轻笑道:“好了,别害怕了,等淸绾回来,让她好好给你压压惊,看她心爱的未来夫君把我们梅青姑娘给吓得!” 梅青艰难笑了一下,“奴婢不敢!” 温贵妃笑道:“怕什么?别人在豫王爷面前说不上话,淸绾在他面前总说得上话!” --- 霍雨音闹了几天之后,就也不再闹了,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比谁都明白,没有男人喜欢终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的女人,后宫有的是对皇上笑脸相迎的貌美妃嫔,干吗来听风轩找不自在呢? 此刻,霍雨音看着正在为她把脉一言不发的聂臻,忽然怯怯开口,“姐姐!” 聂臻的手顿了一下,这是她小产之后第一次叫自己“姐姐”,却神色未动,表情漠然,淡淡道:“怎么了?” 霍雨音的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淌在失了娇媚颜色的脸颊上,“我知道姐姐在生我的气,我当时也是气糊涂了,自从我怀孕之后,每天都在想象我的孩子长得像我,还是像皇上?有多聪明可爱?多伶俐活波?可*之间,天都塌下来了,我失去了孩子,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保护好他,不配做一个母亲,我恨不得连我自己都杀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可宫里从来不相信眼泪,何况聂臻是个女人,眼泪在她这里更不起作用,经此一事的打击,雨音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天真小女儿心性了,或许一直都没有,以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君王的*爱脆弱如琉璃,本就不是爱,不是经过沉淀的深沉的爱,相信雨音已经彻底明白了! 见聂臻一直默默不说话,霍雨音的笑苍凉得如同秋风中破碎的棉絮,声音嘶哑,“姐姐,你会原谅我吗?” 聂臻不置可否,“你还是好好养好身体吧,其他的事情我恐怕也帮不了你!” 吩咐思桐去熬药之后,聂臻的声音不带多少感情,“一天服用三次,好好调养一个月也就没事了!” 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霍雨音迟疑的声音,“姐姐,你不要再生我气,好吗?这宫里,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聂臻脚步稍微顿了一下,还是很快地离开了,最近已经开始怀疑,为了师姐留在这诡谲的深宫,到底值得不值得? 她和那些后妃不同,后妃们都是承载着家族的殷切希望进入后宫,绞尽脑汁希望承皇上恩泽,得皇上*爱,或庇佑家族,或提携家族,或向往荣华富贵,可她不同,她没有家族作靠山,是她的短处,也是她的长处,这样就没有任何羁绊,也无所求,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她只有子麟一个亲人,可子麟清高孤傲,岂是在意功名利禄的凡夫俗子? 以前聂臻之所以答应师姐的恳求,也是因为在云中城的三年,她对这个小师妹无微不至的关怀,如一个大姐姐般贴心温柔,让聂臻铭记于心! 昨日情深意浓,转眼已成旧梦,师姐已经走了,霍家对自己来说并无太多意义,经过被陷害入大理寺一事,还有雨音一事,聂臻已经敏锐的发现霍家人的极度自私和无情无义。 她和霍家原本就是素未蒙面之人,因一个已经去世的师姐勉强维系在一起,脆弱得不能再脆弱,霍家人对自己的冷酷,连思桐这个从霍家出来的人看起来都觉得心寒,更何况是聂臻本人了! 逝者已矣,过去的一幕一幕如同发黄的画卷,再也显不出曾经的鲜妍颜色,一切都过去了! 她已经明白,对霍家人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姑娘,缘何会入住东宫这个世人瞩目的华丽宫殿?还不是依赖霍家? 平日还情意融融,但在关键时刻,甚至包括眼前的雨音,一定会舍弃自己。 这样的盟友,比敌人还可怕,既然霍家这样想,聂臻也绝不是喜欢热脸往上贴的人,你霍家的荣耀,关我聂臻什么事? 我也只答应师姐保太子平安,却从来没有答应保住他的繁华,何况荣华富贵对我并无任何意义,只要我想要,我可以得到比我现在多得多的东西! 聂臻没有回头,声音微凉,“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以后的事情要靠你自己了!” “姐姐!”霍雨音酸涩的声音还是没能留住聂臻的脚步! 虽然聂臻的步伐看似潇洒,可走得并不轻松,心中有了一个新的牵挂,那就是他,俊美如刻的面容,风姿隽爽,湛然若神,对她笑的时候,黑玉石般的眼睛会散发浓浓暖意,脉脉如春水,在她心田微微荡漾! --- 在一个黎明破晓的时刻,温贵妃忽然腹痛起来,在一阵阵手忙脚乱之后,温贵妃终于诞下了一个皇子,这是皇上的第二位皇子,潜云殿的恭贺之声几乎响彻六宫! 皇上得知消息,龙颜大悦,连早朝都没上,得知喜讯的王公贵族们纷纷进宫向皇上道喜! 与霍昭容的小产带来的微不足道的阴影相比,温贵妃诞下皇子是鸿福齐天的大喜事,这个时候,霍昭容已经被人遗忘到角落去了,连皇上看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孩,乐不可支,喜不自胜,早已经把霍雨音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送到潜云殿的贺礼堆积成山,恭贺声此起彼伏,要不是怕吵到产后需要休养的温贵妃,现在宫廷乐师已经齐奏喧天喜乐了! 似乎整个宫里都沸腾了,老远都听到喧闹声,思桐看向潜云殿的方向,愤愤不平,“这么大张旗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下的是皇长子呢,当年娘娘生下太子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可如今,皇上眼中都没有太子了,怕只有她的儿子了吧?” 聂臻头也没抬,淡淡道:“你装作没听到就行了,等会随便挑份贺礼送过去!” 相比潜云殿的沸反盈天,东宫则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仿佛这里没有皇上的长子,思桐道:“奴婢知道了!”   ☆、第六十七章 别样的温柔 思桐刚刚出去,就看到豫王爷迎面而来,高贵,优雅,恣意,嘴角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笑,高深莫测,思桐心下一怔,王爷怎么直接进来了? 来不及多想,思桐只敢看了一眼,就匆忙低下头去,“奴婢参见王爷!” 君玄影对她的惊讶熟视无睹,淡淡扫过一眼,就随意道:“太傅可在?” 思桐想起聂太傅的叮嘱,些微提高了声音,刚好让里面的人听到,“回王爷的话,太傅最近身子不适,正在内室休息,请王爷稍候,奴婢这就去通报!” “不用了,你下去吧!”君玄影颀长的身影已经径直越过她,去往聂臻的房间! 思桐正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已经有两名侍卫到了思桐面前,对她一拱手,言语客气,“请!” 思桐一边离开,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在聂太傅身边伺候的时日不短,她已经明白聂太傅和这些戒律森严的大家闺秀终究是不同的,她更加向往自由,更加听从自己的心,行事也更加随心所欲,更不太顾及别人的眼光,所以也能做出许多大家闺秀视为洪水猛兽的事,这让从小备受束缚的思桐只有羡慕的份! 聂臻已经听到思桐提醒的声音,匆忙脱下秀靴,还没来得及脱外衣,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急忙钻到被子里面装作睡觉,刚刚躺下,他清新的体香已经若有若无地出现在房中! 从那天在烟雨小筑醉酒之后,聂臻十分羞愧,再见他必定觉得尴尬万分,所以一直都躲着不敢见他,每次他来东宫的时候,都装作身体不适,让思桐挡驾,想不到今天他竟然直接闯进来了! 君玄影一进来,就有浅浅的墨香萦绕鼻端,臻儿睡在*上,背对着他,浅玫紫色外衣还露在锦被外面,长发黑亮如瀑,几乎垂到了地面上,无风自动,撩动心弦! 君玄影黑沉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嘴角的弧度柔软了几分,在*榻边轻轻坐下,修长手指轻柔地穿插过她的秀发,质感滑腻如层层绿波!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聂臻的心跳得极快,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可是他的手已经从头发划至脸颊,指尖的温暖缓缓摩挲着如凝脂的肌肤,恰到好处的力度让聂臻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 终于忍不住了,聂臻顿时睁开眼睛,恼怒地瞪着他魔魅*的面容,“你怎么闯到我房里来了?” 他笑而不答,目光环顾四周,聂臻的房间并不奢华,却很精致,格调十分高雅,还有那副《洛神赋》正悬挂醒目之处! 聂臻顺着他的目光,见他正意味深长地欣赏《洛神赋》,忙遮掩道:“我最近准备临摹,所以昨天才让她们挂起来看的,马上就要收了!” 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头脑发昏了! 君玄影闻言,从画上收回了视线,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是吗?” “当然了!”聂臻连忙又躺了下去,下了逐客令,“最近天气转凉,我有些不舒服,现在要休息了,王爷还是先回去吧!” 他却不为所动,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十分悠闲,“现在宫里这么吵,你也睡得着?” 聂臻淡淡道:“心静如水的人在哪里都睡得着,再吵也和我没有关系!” 君玄影微微一笑,低下身子,离聂臻越近,眼神清澈明亮,嘴角却有邪恶的弧度,温热的气息扑在聂臻脸上,邪魅道:“最近干吗一直躲着我?” 一想起那晚喝醉了,不知道是怎样的狼狈,聂臻的脸就火辣辣地发烫,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含混道:“躲着你?我有吗?” “我都来找了你三次了,次次被你挡驾,还说没有?”他脸上有魅惑人心的笑意,轻叹道:“今天如果不是直接闯进来,怕是又被你挡驾了!” 聂臻嗔道:“哪有你这样一个大男人不经通报直闯女儿家闺房的道理?” 他对聂臻的恼怒视若无睹,无奈一叹,“你躲着不肯见我,我又想见你,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 今天他着深紫色锦袍,华美而高雅,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虽然一身的高深莫测,但是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想去探究,聂臻垂下眼帘,小声道:“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很狼狈?” 他却但笑不语,嘴角只是含着*的笑容,看着聂臻心底发憷,一时急了,“你到底说不说?”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笑谑道:“原来你一直躲着不见我,是因为这个!” 看到他唇边邪邪笑意,聂臻俏脸微红,嗫嚅道:“要是有人看到你毫无风度地借酒浇愁,还不知道做出了什么颜面扫地的事,以后你自然也不想见他了!” 他眼中掠过一抹柔情,笑容愉悦,“这么见外干什么?我又不是别人,再说,我的臻儿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何来颜面扫地之说?” 聂臻的脸因为他的灼热视线更加火烫,嗔怒道:“谁是你的臻儿?” 他霸道却不失温柔地将聂臻揽进怀里,回忆起那晚的情景,声音有淡淡的迷离,“你知道吗?你醉酒的样子很美,脸上如傅了胭脂一般嫣红可爱,醉眼朦胧,闭月羞花,百媚横生,与平日淡然宁静的模样相比,是另一种风情,我都舍不得送你回来,想多看看你,第二天,我在前院等了你一个早上,可下人说你一醒来就从后门走了,让我空等一场!” 他的锦服冰凉,可说出的话却是这般温柔,聂臻将头更深地埋入了他温热怀中,不确定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溺轻叹,“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有多美!” 聂臻樱唇不自觉弯起,“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前朝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温柔诞下皇嗣,皇兄龙颜大悦,众亲王均进宫贺喜,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我露过面之后就不想留了,我喜欢来你这里,再说,听说你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你?” 看他脸上揶揄笑意,聂臻心下一恼,好心情又没了,“多谢王爷体恤,我已经好了!” 他无视聂臻羞窘的脸色,不但不出去,反而贴得更近,低哑着好听的嗓音,“我倒是命人给你炖好了燕窝,给你补补身子,以免你老是三天两头地不舒服,到时候又将我拒之门外,来人!” 话音一落,就有一位聂臻不认识地宫女恭恭敬敬地端了一碗燕窝送进来,君玄影接过,轻轻挥手让她退了下去,轻轻笑道:“我来喂你吧!” 聂臻以为他还在揶揄自己,别过脸去,赌气不理他,又翻身躺了下去,“我没有不舒服,自然也不用吃什么燕窝,王爷请回吧!” 他唇角上扬,轻轻叹息,“我是真的只想关心你,没有恶意,可你为什么老是误会我在嘲笑你?也罢,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那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放下燕窝,深深凝视聂臻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到外面没了声息,聂臻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已经有半个月都躲着他了,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好不容易他来了,可没一会,又走了! 聂臻下了*,走到外面,外面空无一人,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真是可恶的男人! 正欲转身回房,却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聂臻差点叫出声,忽然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气息,心头涌上来一阵喜悦,却恼怒转身盯着他,“你不是走了吗?” 他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有几分邪恶的味道,答非所问,“有没有想我?” 聂臻朱唇紧咬,这种事情哪里好意思承认?尽管她不是大家闺秀,可她在爱情面前,也有羞怯,有向往,有恐惧,有期待,对上他的眼睛,摇摇头! “真的没有?”他眼中漫过一丝失望! 聂臻坚定摇摇头,“真的!” “是吗?”他忽然低头咬着聂臻的耳朵,惹得她敏感的耳垂一阵阵发麻,坏笑道:“既然不想,那刚才我走了,干吗又追出来?” 聂臻一愣,恶狠狠地瞪着他,“原来你是故意捉弄我的!” “不这样,怎么知道你心里头有想着我?要不然我会以为原来不是两情相悦,而是一厢情愿?”他拥着聂臻柔软的身躯,心情极好,言语温柔。 看着他皎皎如月的脸庞上面有一抹*溺笑意,在聂臻心中掀起丝丝蜜意! “臻儿,你父母在哪里?”他抱着聂臻的手臂稍稍一松,低头呢喃道。 聂臻从他怀里出来,满腹狐疑,“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一抹*笑意在他唇角抹开,柔声道:“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得出来这样绝色出尘的女儿,我想亲自感谢他们!” 聂臻垂眸,言语隐有一丝失落,“多谢你有这份心意,可是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君玄影微微一怔,隐有遗憾,又道:“他们是什么人?” 聂臻脸色一黯,不愿多说,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云中城长大的!” 君玄影明知臻儿不愿多说,也不追问,眼中有脉脉情愫荡漾,怜惜道:“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他们最好的慰藉!”   ☆、第六十八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 二皇子的诞生,让年近四十的皇上欢喜非常,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刚刚诞生的小皇子才是皇上心尖上的宝贝! 遥想太子出生的时候,那还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皇上虽然高兴,但远没有到今天这种夸张的程度! 皇子公主们的满月宴自然要大办特办,可皇上根本等不及遥远的满月宴,现在就恨不得把宫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赐给潜云殿。 一时间,潜云殿的宫人也趾高气扬,通身的气派比别的宫里的主子还要强上三分。 不知情的人,看温贵妃的贴身宫女梅青的满身珠玉华彩,还会以为至少也是婕妤以上的位分,虽然阖宫上下不少人心中都有些腹诽,不过明里无人敢非议。 如今潜云殿荣*一时,宾客盈门,嫔妃们见了梅青这个宫女还得笑脸相迎,都想沾沾潜云殿的喜气,也希望能在这里“偶遇”皇上,哪里敢去得罪? 皇上太过高兴,三天两头地大摆筵席,亲王们也常常被召进宫赴宴同庆,如同乡下地主老来得子,欢天喜地摆上一个月的流水宴,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客人,都盛情款待,一般无二! 只是这份荣*是独属二皇子的,皇上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他还有个被封为太子的皇长子。 在有些臣子的提醒下,皇上这才想起来,虽然在心里有明显的偏好,但是在面上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要给朝臣们一种一碗水要端平的感觉,所以,皇上虽然心里不乐意,可也明白作为君王,不能亲疏太有别,在良心发现之后,有时也会命聂太傅陪同太子参加宫宴,彰显他这位父皇的公正公平! 聂臻原本躲在东宫好好的,现在蓦然被召过来参加庆贺温贵妃诞下皇子的喜宴,心头掠过一阵阵不情愿,可表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不悦! 承志也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来,他也不是傻子,马上就七岁了,自然明白在父皇心中,自己的地位远不及这个刚刚临世的小皇弟,所有人都去恭贺父皇新得麟儿,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却门庭冷落鞍马稀,想到此,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聂臻看在眼里,绵声细语中又有绵延不竭的抚慰力量,“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将来如何承继大统?” 太子神情一震,迅速擦干了眼泪,朝聂臻一笑,“多谢小姨教诲!” 聂臻轻声道:“这种时候我也不想来,但必须得来,你要让人看到你的皇兄气度,要让人知道你喜欢你的皇弟,而不是心胸狭窄,容不下兄弟,这是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 太子小小身躯一抖,声音有几分涩然,“承志知道怎么做了!”当即站起身来,大声道:“儿臣恭喜父皇,恭喜温娘娘,儿臣一直觉得孤独,以后有皇弟陪儿臣读书识字,骑马射箭,定然会有趣得多,儿臣满心欢喜,儿臣年长几岁,必定爱护皇弟,悉心学习,做皇弟的好榜样!” 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时皇上已经薄有醉意,目光瞥过太子,难得有了几分慈和笑意,“好,难得你有这份心,真是长大了不少,朕心甚慰!” 不仅皇上面含微笑,不少人看见太子面对亲疏有别,不仅并无一丝嫉妒之心,反而如此识大体,也交口称赞! 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聂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过今天来宫宴的人,不知为什么,怎么没看见他的优雅身影? 正在诧异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找了,他最近忙,只怕要等到二皇子满月的时候才会进宫!” 聂臻心一惊,俏脸一红,赶紧将眼前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心慌,“你在胡说什么?” 太子和聂臻到来的时候,君轻扬正在和几位公子开怀畅饮,见到她如一支娴静的百合花慢慢飘进来,满室芬芳,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这边走过来! 此刻,君轻扬悠闲地端着一杯酒随意地在聂臻身边坐下,戏谑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别的事我不在行,可这种事,没人比我在行!” 聂臻不再说话,风月之事,只怕还真的瞒不过他,现在没有了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她觉得索然无味,只是心不在焉地饮酒! “不要这么扫兴嘛,他不在,本王陪你也是一样的!”君轻扬眼中含有不明笑意,挥手屏退了正要给聂臻斟酒的宫人,“本王来吧!” 他自顾自地给聂臻倒了一杯酒,揶揄道:“好久没见你了,越来越漂亮了,本王知道向来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都特别迷人,看来你也不例外!” 聂臻心头不悦,冷冷瞥过他一眼,“不说话你会死吗?” 君轻扬笑谑一声,“是不是很奇怪我对你的态度依然这么恶劣?按理说,本王应该感谢你勉为其难的救命之恩,怎么着也应该对你态度好一点!” 他眼角有慵懒撩人的风情,一袭白色锦袍,腰间一条玄金祥云腰带,俊朗*,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 聂臻漂亮的素手握住精美的酒樽,眼睛直直地盯着金光荡漾的玉液,并没有看他,只是心平气和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何况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感激,因为你的感激对我来说,原本就什么都不是,我并不需要!” 君轻扬一愣,目光探寻地看着聂臻,脸上忽然染上自嘲笑意,“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样的不堪,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聂臻浅淡一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存在的价值不需要我来评价,你觉得好便是好,无需问他人!” 他闻言,不再说话,只是沉默了下去,低头慢饮,眼中暗有落寞之色! 酒至半酣,皇上不胜酒力,回养心殿休息,命众人继续宴饮狂欢! 皇上一走,聂臻便不想碍于面子留在这里了,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听到君轻扬的声音,“聂臻,陪我喝一杯吧!” 聂臻一怔,这小王爷又发的什么疯? 迎上聂臻诧异而茫然的目光,君轻扬微有醺意,俊俏的脸庞比平日多了几分妖娆春意,语意悠悠,“今岁花开君不待,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样应景的花好秋月夜,相遇即是缘!”说到此,他一饮而尽,笑道:“我干了,到你了!” 聂臻听出他话语中有几分惆怅,心下越发好奇,这小王爷真是越来陌生了,哪像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小王爷? 聂臻并未喝那杯酒,目光沉静如水,忽道:“你今夜很奇怪!” 他难得笑了一下,“我突然觉得做个多愁善感的忧郁诗人,或许能带来更多的女人缘,你看清朝的纳兰性德,落寞忧怀,性情感伤,可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女人对他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聂臻微微一笑,“你的女人缘还少吗?多了小心你吃不消啊!” 这时,一名粉衣宫人见小王爷的酒壶空了,匆忙低头上前给他斟酒,聂臻无意间瞥见这宫人的容貌,似乎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君轻扬见聂臻不喝,有些失望,“怎么?连杯酒都不愿意跟我喝?既然你不喝,那我再喝!” 他正举杯欲饮,聂臻却敏锐地嗅到了异样的味道,立即制止,“慢着!” 君轻扬一愣,手中动作一停,满腹狐疑地看着聂臻,一句话还未出口,一道寒光自那粉衣宫人袖间乍然而出,直冲着君轻扬而来! 情况突变,君轻扬酒醒了大半,手一抖,那杯酒就摔落在了地面上,顿时冒起阵阵青烟! “酒里有毒!”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时,觥筹交错的畅饮席间大乱。 那粉衣宫人颇有几分武功,也不知道是怎么怀藏利器混进了宫宴? 君轻扬霍然起身,连连后退,她步步紧逼,手起刀落,顷刻间杀了几个意图保护小王爷的宫人,原本弥漫着酒醉醇香的大厅骤然有了血腥之气! 活生生的杀戮就在眼前,有的人吓得瘫软失了语,有的脸色煞白,吓得呆住,有的开始往外跑,盛世繁华,普天同庆中,谁能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当即惊叫声四起,惶恐失措,酒浆四溢,玉器凌乱,聂臻看太子吓得受了惊,立即保护太子退避开去! 一时间,刚才还歌舞昇平的宴席秩序大乱,“有刺客,有刺客!”“护驾,护驾!”的杂乱尖叫声骤起! 那粉衣宫人紧紧逼着君轻扬不放,誓要置他于死地,君轻扬一边躲,一边回头看,那寒光已经到了眼前,他眼明手快拿起地上的玉盘一挡,那利刃刺在玉盘上,力道之大,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之后,玉盘瞬间成了碎片,君轻扬的养尊处优的手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钻心地痛! 不过没等他顾得上疼痛,又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他已经退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 那粉衣宫人此刻面色狰狞可怖,目眦欲裂,两眼发出仇恨的光芒,似是要把君轻扬生吞活剥了一般,见君轻扬已经无路可退,嘴角浮现一抹凄艳决绝的笑,“姐姐,妹妹今天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第六十九章 桃花债 一道寒光迎着君轻扬的面部劈下,君轻扬闭上了眼睛,对方赴死而来,纵是小小宫人,也有惊人的力量! 可匕首却在距离他面部不足一分的情况下蓦然停滞,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君轻扬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剧痛,猛然睁开眼睛,那把要他命的匕首此刻正被两根洁白如玉的手指生生夹住,鼻端有一阵近似若无的熟悉馨香,时间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那宫人脸色剧变,使尽全身力气,却不能再往前面前进半分,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动不了分毫,情急之下,她立即松开刀柄,想抄起地上一片锐利的瓷片当做兵器,可瓷片还没有到手,闻讯而来的御林军已经大批赶来,动作迅速果敢,枪戟林立出动。 一阵阵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沁入聂臻的耳朵,那宫人立即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聂臻的衣裳。 她倒了下去,眼中犹有不甘和仇恨,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君轻扬! 聂臻看向手中淬了剧毒的匕首,看向墙角脸色灰白的君轻扬,淡淡道:“你还好吧?” 君轻扬看聂臻手中那只差一点就要了他命的匕首,正泛着绿幽幽的光,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为首的御林军跪下一拜,“末将救驾来迟,小王爷受惊了!” 君轻扬冷哼一声,“要是靠你们保护,本王早就死了!” 御林军皆有惶惶之色,全体跪下请罪,“请小王爷恕罪!” 一场热闹的宫宴,最终以刺杀而收场,聂臻检查了君轻扬的伤势,还好,只是被刚才碎裂的玉盘划伤,而不是被匕首划伤,这匕首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若是进入皮肤,现在他就很难站在这里发威了! --- 欢庆之时,遭此剧变,连皇上也惊动了,非常震怒,命人彻查小王爷遇刺一案! 君轻扬回到府中,他照例不宣太医,而是坚持要聂臻给他医治! 回到府中,已经是半夜了,君轻扬躺在*上,看着聂臻神色宁静,朱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给他包扎,主动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那个刺客为什么要杀我啊?” 聂臻却并不是很有兴趣,淡淡道:“有什么好问的?一个以*著称的小王爷,一个妙龄宫女,只怕是你欠下的桃花债,你真是福大命大,两次都死不了,看来连老天都不想收你,怕你祸害阴间的姑娘!” 君轻扬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倜傥笑意,“这一次你是真的误会我了,这个刺客的姐姐是本王的侍妾,名字叫芳菲,你也见过的!” 聂臻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到那个宫人的时候,那么面善,原来她和君轻扬的爱妾长得有几分相似,难怪当时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那她为什么要杀你?” 君轻扬冷笑一声,“一个月以前,芳菲悬梁自尽了!” 啊?聂臻脸色微变,想起那个红衣妖娆的女子,还有几分印象,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探寻的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这事说起来你也是知道的,那次在沧澜山,本王和芳菲同游,谁知道她惊动了毒蛇,本王不查之下被咬了,虽说对外宣称是摔伤的,可见到本王受伤,姬妾们自然百般怨恨芳菲,说完全是受她连累所致,她受不了失*的冷落和别的姬妾们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便悬梁自尽了!” 聂臻眉眼微抬,“她妹妹为了给姐姐报仇,所以处心积虑想杀了你这个负心薄情之人?” 君轻扬唇角一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是个真正怜香惜玉之人,我从来都没有强迫过任何女人,这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强来,以前只需求皇兄一道圣旨把你赐给我就行了,可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向来尊重女人的意愿,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她们恋慕我,我也喜欢她们,其实得知芳菲自尽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可她也是个糊涂至极之人,你说皇兄后宫那么多女人,现在温贵妃诞下皇嗣,集万千盛*于一身,那其他的女人,岂不是个个都要去悬梁自尽?殊不知,动辄以死来威胁男人的女人,最让男人厌烦!” 这话说得未尝没有几分道理,聂臻也不想与他争辩,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君轻扬的话从来都没有说到一块去过,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淡笑道:“你倒是看得很开!” 他话锋一转,“当然了,你不能要求皇子们个个都像六皇兄那样洁身自好,本王平日还是挺*爱芳菲的,是她自己想不开,偏偏还有个更糊涂的妹妹,想与本王同归于尽,白白送了命!” “行刺王爷是株连九族之罪,她们还有别的亲人吗?” 君轻扬眼中有一抹悯色,摇摇头,“没有了,这姐妹俩相依为命,姐姐入了我的王府,妹妹入宫当差,芳菲自尽了,妹妹不知所以,只知道死在了本王的王府,所以把本王当做仇人,稀里糊涂拼尽力气为她复仇,其实若是芳菲在的话,她也绝对不希望她妹妹这样做,如今两个都死了,本王也不想追究了,只是,刺杀的事发生在宫里,皇兄会不会追究,本王就不得而知了,希望到此为止吧!” 聂臻看着他,笑容清雅,有一种极致的美丽,“你今天似乎特别伤感?” 他微微一笑,“想不到本王这样尊贵的身份,在宫里也差点见了阎王爷,你说能不伤感吗?” 聂臻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在你被行刺之前,你就已经很伤感了!” 他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苍白怅惘,盯着聂臻,忽然笑了,“有的时候觉得你心细如发,有的时候又觉得你不谙世事,真是奇怪的女人!” 在宫宴之时,酒欲醉,心欲明,看着浑然不觉的聂臻,他多想告诉她,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还有两个月,易清绾就要回来了,到那个时候,聂臻将何去何从?他既希望聂臻被抛弃,又害怕她被抛弃!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咽下这划脸的羞辱,宁可伤了小王爷的尊严,也决然不会去设计伤害聂臻! 问题是,聂臻真的喜欢上了六皇兄,这个游戏已经不可能终止了,这本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可为什么会这样心里会这样难过? 此刻,聂臻的脸在宫灯的映射下绽放融融光泽,妩媚恬静,眉眼间有一抹极为动人的含羞带怯之态,君轻扬知道,这是她在思念六皇兄,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人前喝得天昏地暗,心中却比什么都明白,他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聂臻了,他一向*无度,伤了不少女子的心,但从未为一个女子这样伤心过,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叫聂臻的女孩! 看他怔怔出神的模样,聂臻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温言笑语,“在想什么?” 君轻扬回过神来,“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聂臻,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好吗?” 聂臻笑意婉约,“我的家人就是子麟啊,你见过的!” 子麟?君轻扬一怔,那个有雪霜姿的纯净少年,雅致风姿连他这种俊朗无双的王爷都有些自惭形秽! 他笑容忽然有些仓促,含混道:“这么晚了你也没吃什么东西,你喜欢吃什么,我吩咐府里的厨子去做!” 聂臻定定地看着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这么奇怪,是不是被吓到了?” 他笑意单薄,如一抹秋光阑珊,“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还不至于这么胆小如鼠,你是我两次的救命恩人,我想好好感谢你不行吗?” 聂臻道:“我不饿,你就不必费心了!” 他神色微暗,忽然哑声开口,“以后我也叫你臻儿好不好?” 聂臻一愣,对上他狭长的桃花眼,不紧不慢道:“你喜欢叫就叫吧!” 聂臻只是不忍拒绝,他却高兴得像个孩子,笑意如春暖花开,“臻儿!” 这样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聂臻并没有太多感觉,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该走了!” 他不置可否,聂臻离开的时候,见他背影孤肃萧寂,映在屏风上,侧影如刻如画,原来他也是这样有卓然风华的男子,神情那样落寞,不知是不是在为那死去的姐妹俩伤怀? 聂臻行至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他略显迟疑的一句话,“臻儿,六皇兄他有…”后面的话像是被生生掐断,戛然而止! 脚步一顿,聂臻转身,“有什么?” 对上聂臻那双如盈盈秋水的明眸,君轻扬的心似经历了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没有走出羁绊,出口的已是一句,“他有一个白玉雕成的棋盘,夜间会发光,亮如白昼,我很喜欢,可我要了好几次,他都不肯给我,你能帮我去找他要吗?” 这般莫名其妙的话语让聂臻一头雾水,诧异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喜欢研究棋的人!” “难道我像目不识丁的纨绔子弟吗?实不相瞒,我学棋的老师是堂堂国手,如今我在养伤,正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棋艺,什么时候与你切磋切磋!”君轻扬的回答无懈可击! 聂臻忍俊不禁,“好吧,我试试,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割爱!” 君轻扬的眼睛似乎恢复了神采,光亮至美,像是在说别人,也像在说自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舍得拒绝我,却一定不舍得拒绝你,只要你肯开口,一定可以的!”   ☆、第七十章 投我以木桃 “小王爷不是说你最近一直都忙吗?连宫宴都没空参加,怎么会来东宫?”聂臻见他入夜进宫,微微诧异! “宫宴无趣,怎能与月山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相提并论?”他*溺轻笑,磁性的嗓音有种特别吸引人的魔力! 聂臻低头莞尔,忽然想起君轻扬的话,也有些好奇,“听说你有一个白玉雕刻而成的夜光棋盘?” 君玄影轩眉一扬,微微一笑,随口道:“星辰,回王府去把翡翠玉雪拿过来,送给臻儿!” “是!”很快,星辰的高大身影就不见了! 翡翠玉雪?好美的名字,聂臻道:“我只是问一问,想见识见识,没说想要!” 他拥聂臻入怀,含笑抚摸她的秀发,眼眸深含脉脉柔光,“难得你对它有兴趣,我开心都来不及,就不要打击我一番心意了!” 两人在清辉烂漫的月光下默默相对,月光横扫下来,在身上洒下一层洁白的月光,聂臻眼眸淸波流转,心柔如蜜,和他在一起,一切变得简单而快乐,一种轻松和愉悦在心间缓缓流淌,他含情的眼眸如云中城的清澈湖泊,让人想沉溺下去,再也不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王爷,翡翠玉雪到!” 君玄影哑然失笑,“打开!” 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鎏金的盒子,层层打开,忽然整个庭院都亮了起来,连宫灯的光芒都暗淡了下去! 翡翠玉雪发出莹莹的柔和光泽,温暖而不刺眼,恰到好处,聂臻伸手触摸,在这微凉的夜晚,触之生温,总算明白,如此瑰宝,难怪连见过各种奇珍异宝的君轻扬都恋恋不忘了,连自己看到都有一种想拥有的*,喃喃自语,“好漂亮,真的送给我吗?” 君玄影轻轻扬眉,温柔一笑,“当然,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送给你!”停顿了片刻,忽然坏坏一笑,低声道:“还包括我!” 聂臻想起君轻扬说过的话语,六皇兄舍得拒绝他,却一定不会拒绝她,脸色一红,如彩霞满天, “我可以自由处置吗?” 君玄影目光轻柔掠过聂臻的脸颊,“当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由你怎么处置都行,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想送给谁?” 聂臻想起君轻扬的叮嘱,含羞而笑,“我想保密不行吗?” 他了然一笑,忽佯装薄怒,“当然可以,想不到连轻扬都知道,他做不到的事情,就找你来当说客,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聂臻瞪他一眼,也心知瞒不过他,毕竟她又没去过他的王府,怎会知道翡翠玉雪的存在?嘟囔道:“谁叫你那么小气?,不过是个棋盘而已,他要了多少次,你也不肯给,还兄弟情深呢!” 他无奈一笑,解释道:“不是我不肯给他,而是他棋艺平平,给了他不是埋汰了翡翠玉雪?这就和你养的花一样,翡翠玉雪是千年古玉雕琢而成,素有灵性,到了轻扬这种主人手里,我怕它会生气,若是有一天他成了国手,我自然会送给他,可他偏偏就是不懂我的苦心,只是单纯地认为我小气,说不定心里还在怨我!” 聂臻扑哧一笑,忽然想起好友玉叶海棠,最近越来越难伺候了,无端端又生自己的气了,想不到这难得一见的翡翠玉雪居然也有这样大的脾气? 翡翠玉雪的荧荧光芒映得聂臻的脸如雪如霜,皎皎如天山雪莲,他忽然提议道:“我想起还从来没有和你对弈过,不如今夜正好对战一局,如何?” 聂臻也正有此意,欣然而应,“好啊!” 星辰已经将棋盘摆好,两人迎面而坐,不仅仅是翡翠玉雪,连棋子也是用同样的千年翡翠玉制成,握在手心有浅浅的暖意,必定是冬暖夏凉的玉石! 君玄影棋艺高深,向来难逢对手,他也很想知道聂臻的功底到底深到了什么程度,含笑道:“你先!” 聂臻自然知道他想让着自己,一般功力相当的对手之间,先走的人会占些优势,他们两人从未对过弈,但是聂臻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此人必定精于运筹帷幄,不可大意! 想到此,也不客气,素手一扬,“啪”地落下一子,十分果断,君玄影的速度也很快,在聂臻之后,随即落下一子! 星辰和星魂站立一旁,关于对弈,星辰不怎么在行,星魂却是个中高手,他原本以为此时对弈只是王爷和聂姑娘两人的月下情趣而已,可是渐渐地,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两人都越下越认真,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从他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聂姑娘的棋力和王爷只怕不相上下,王爷的棋力向来深不可测,现在还不知道用了几分,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可聂姑娘也应付得并不是十分吃力,星魂自知,若是他去下,下到这个程度就该认输了,可是聂姑娘没有,她仍在步步为营,攻守兼备,居然没有落下任何败势! 此时,王爷的轩眉不小心动了一下,神色有些微的凝重,以前王爷和易小姐也经常对弈,易小姐有“女中诸葛”之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过她和王爷的对弈更多是风月雅事,闺阁情趣,哪里会像这样拼杀得你死我活? 能把王爷逼到这个程度的女人,星魂还是第一次见到,见聂臻目不斜视,眼神中有睿智思量之光,他心下忽然一动,朝王爷微一示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聂姑娘对王爷情深相许,却从来不提玉叶海棠的事情,星魂也只是听师傅说起过玉叶海棠,却从来没有见过,若是此时可以乘机一睹玉叶海棠的庐山真面目也好。 可很快就又无功而返了,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育花房外不但依然机关重重,而且加了更多的玄门阵法,这次要是一不小心闯了进去,怕是连门都出不来了! 星魂回来的时候,棋盘上的形式已经发现些微的变化,聂姑娘渐渐占了上风,正当他惊讶的时候,聂臻忽然嫣然一笑,将棋盘一推,“王爷果然棋力高深,我输了!” 君玄影的目光从棋盘收回来,淡淡一笑,“臻儿太过谦了!” 朝他们一示意,星辰星魂二人悄声退下,偌大的空庭只剩下两人,随时间流逝! 初升的月光衬得聂臻的脸庞如水般纯净美丽,君玄影心波摇曳,赞赏道:“刚才明明是我输了,你却先认输,一介女子,棋艺如此精妙,你还有多少让我惊艳的地方?” 聂臻斜斜看他一眼,笑谑道:“是你让着我罢了!” 他的心忽然变得柔情四溢,情难自已地握着她纤弱无骨的双手,眼中竟有从未有过的迷离,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低低唤她,“臻儿!” 一阵风过,吹开聂臻的绝色容颜,清眸如水,光彩夺目,俏丽如雪,洁净如莲,纯雅清净,行事又有果决之风,胆识过人,君玄影忍不住伸出手轻浮她的脸颊,低声呢喃,“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很好闻,聂臻盈盈浅笑,妩媚动人,反手握住他,一字一顿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寥寥几笔空灵绝响的诗句,犹如淡淡的水墨画,摄人心魄,聂臻闭上眼,心底默诵,你将木桃投赠我,我拿琼瑶作回报,不是为了答谢你,而是珍重情意永相好。 他闻言,嘴角荡漾出春雪消融的温暖笑意,*溺道:“真好,我还在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对我一脸的戒备和疏离,哪里想到我们会如今日这般亲密?” 聂臻俏脸一嗔,“哪有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给我下马威的,要是我不会武功,现在不是已经死了?” 他魅惑一笑,歉然道:“唐突佳人,实在该罚,任凭臻儿责罚!” 聂臻忍俊不禁,“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对了,小王爷遇刺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他不以为然道:“刺杀发生在宫里,行刺的对象还是亲王,自然不能这么不了了之,既然刺客身份已经查明,接下来自然是要追查九族,就算没有近亲,也有远亲,还有轻扬府里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聂臻想不到事情还没完,沉默许久,才叹道:“她也是个可怜的烈性姑娘,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而小王爷也并非毫无过错!” 他闻言,声音恢复了淡淡冷冽,“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可她处心积虑要置轻扬与死地,又是见血封喉的毒酒,又是吹毛断发的利器,若不是你坐在轻扬身边,及时发现,现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纵然其情可悯,但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天家威严,不容挑衅,行刺亲王是何等大罪?此事不可能网开一面!” 见聂臻黯然不语,他轻叹道:“反正人都死了,若不是在此时,或许这件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适逢皇嗣诞生之喜,皇兄十分震怒,下旨彻查,而且这宫人原来并不是御膳房的,却处心积虑混到宫宴上去,其中必定有人暗中襄助,事关皇家安危,岂能掉以轻心?轻扬最近多灾多难的,万一再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和他母妃交代?” 聂臻道:“我知道你有的你的苦衷,我只是单纯地替那对姐妹惋惜而已!” 他轩眉一挑,深黑的眼眸中浮现醉人柔情,魅惑,动人,溺笑轻叹,“真是个傻丫头,吃了一嵌,也不长一智,在宫里,岂能随意同情完全不了解的人?”   ☆、第七十一章 自断后路 聂臻闭目依偎在他怀里,溶溶月光将她透彻明亮的心绪照得纤尘毕现。 爱是一种感觉,会让身体随之而动,合上眼睛,满眼都是他的身影,躺在*上,满心都是对他的眷恋,已经动心动情至此,不容自己忽视退缩,而聂臻向来是极其注重感觉的人,此刻,对他的爱恋在月夜中倾洒,呼吸轻微如蝴蝶振翅,“玄影,在这寂寂深宫,除了子麟,你是我唯一的温暖和牵挂!” 君玄影闻言,身上的淡然凌傲突然敛去,静静凝视她良久,有巨大的喜悦蓦然涌上心头,唇角一弯,忽然俯首,朝那美丽诱人的丹唇压上去,动作炽热而轻柔,唇齿间有呢喃霸道情语,“臻儿,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两唇相碰的瞬间,犹如一股电流侵袭聂臻全身,身体慢慢变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还有他身上清香的气息,聂臻没有动弹,任由他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将自己压迫。 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细细在她唇上辗转,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月光如水,温柔地倾洒在两人的身上,周遭安静如睡,只有*的呼吸*缱绻…… --- “臻儿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霍兴彦来东宫等候了许久,也不见聂臻的身影,眼见太阳开始落山了,也不见那一抹秀雅身影归来,忍不住问道。 思桐去内务府领份例了,此时也不在,只有明珠在,眼见大公子等得心焦,冷笑一声,“大公子就别等了,谁知道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呢?” 霍兴彦浓眉一蹙,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明珠被大公子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壮着胆子道:“奴婢没有胡说,大公子,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霍兴彦眸中有迷惑之光,“什么意思?” 明珠今天有豁出去的勇气,“奴婢实在为大公子不值!” 霍兴彦目光里有凌厉之色稍纵即逝,化做一片冷光,眉间有一道深川,冷冷道:“这是你一个奴婢应该说的话吗?” 明珠浅浅一笑,忽然不再害怕,眼中有鄙夷之色,“是,在大公子眼中,我不过是个奴婢,自然不该过问主子的事,可问题是,聂太傅她是主子吗?她配当主子吗?” 霍兴彦盯着她,眸光越来越冷,淡淡道:“以前我还当臻儿偏心,喜欢思桐,不喜欢你,现在看来,你的确不应该留在她身边伺候,换了我是她,也一样容不下你这种不知身份的下人!” 被心爱男人这般指责,明珠强忍心中的酸涩,眼神却倔强如初,索性一口气说出来,“奴婢再不知身份,也比她看似清高,实则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要好!” “放肆!”霍兴扬怒色顿显,话语掷地有声,“你若是继续污蔑臻儿,哪怕是你霍家出来的,哪怕你现在是宫里人,哪怕以前梓冉对你多有纵容,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明珠神色决绝,强忍住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无视大公子迫人的目光,“大公子今天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要说,聂太傅她根本不值得你对她这样好!” “你想说什么?”霍兴彦冷意不减,心底却一沉,霍家真的对臻儿好吗?就算他自认为把臻儿当妹妹看,可实际上又为臻儿做过什么?更不要提其他人了,说难听点,霍家不过是在利用臻儿罢了!沁年是,雨音也是! 明珠见大公子眸光一黯,心重重一痛,“聂太傅不过是人长得漂亮,又多读了几年书罢了,皇后娘娘仁义厚爱,认她做妹妹,又抬举她做太傅,其实说穿了,左不过是和奴婢一样的卑贱身份,但在你们眼中,却是千金小姐一样的金贵,可笑的是,连她自己也以为她是金枝玉叶了!” 明珠这样怨气冲天,看来是不满臻儿已久了,霍兴彦冷冷地盯着她,面容僵硬,没有半分情感! 原本说得十分畅快,现在看到大公子的脸色,明珠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来,“聂太傅仗着长得漂亮,和豫王爷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混账!”霍兴彦一个巴掌打过去,“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看大公子的脸沉如黑夜,明珠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痛,咬牙冷笑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污蔑高高在上的太傅大人,但奴婢有证据可以证明,奴婢没有说谎!” “你有什么证据?” 明珠以为得到了鼓励,一古脑儿往下说,“正因为东宫荒凉,平日无人问津,给聂太傅提供了不少便利,她常常夜不归宿,豫王爷也经常到东宫看她,孤男寡女在房里一呆就是大半天,还不许别人进去!”说到这里,她嘴角噙上一抹鄙夷的笑,“这说明什么?不用奴婢明说了吧?” 霍兴彦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从牙缝里面迸出几个字,“还有什么要说的?” 明珠见大公子暴怒,以为是在生气聂臻的不守妇道,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以为说到大公子心里去了,“她勾搭豫王爷也就算了,还常常和小王爷卿卿我我,眉来眼去,虽然大公子在奴婢眼中是天一样的人物,可在聂太傅眼中,又怎么能和豫王爷小王爷那样的皇家王爷相比?聂太傅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霍家给的,可是她却借此攀上了更高的枝头,还不止一支,她在大公子眼中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在奴婢眼中,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的女人罢了……” 霍兴彦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吼一声,“住嘴!” 看着大公子一身怒气,明珠不敢再说话,她知道向来温润的大公子很少生气,但是这样的人,往往一生气就是惊天动地。 将胸中闷气一吐为快之后,现在才开始感觉到后怕,明珠眼泪涌了出来,莹然欲泣,呜咽不止,“奴婢实在见不得大公子被聂太傅蒙在鼓里,所以斗胆直言,就算大公子要杀了奴婢,奴婢也死而无憾,只求大公子保重自己,不要对一个不值得的女人痴情相对!” 霍兴彦不为所动,淡淡道:“你身为奴婢,不思怎么效忠主子,反而处心积虑窥探主子的*,说与他人,你这样的奴婢,谁容得下你?” 明珠身子一晃,声音发颤,“奴婢是霍家的人,只效忠霍家,不效忠她人,更不效忠让我不齿的所谓主子!” 霍兴彦眉间有厌恶之色,“我知道臻儿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这样的奴婢,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明珠脸白如纸,想不到弄巧成拙,不但没让大公子厌恶聂臻的不守清规戒律,反而让大公子厌恶自己,真是得不偿失,悔极恨极! 一片难言的尴尬之中,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叹息,霍兴扬回眸,白衣清雅的少年站在门廊之下,眼眸明澈如水! 明珠看到子麟公子,瞬间面如死灰,今日这样一说,偏偏被子麟公子听去了,聂太傅定然容不下她了,大公子又容不下她,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处?匆忙跪下,“子麟公子饶命!” 霍兴彦冷冷瞥过一眼明珠,面有怒色,“毕竟是伺候臻儿的人,到底怎么处置,等臻儿回来再说,你退下!” 明珠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时值秋日,还不是很冷,可是她的心已经冷到了骨子里! 明珠离开之后,子麟叹息一声,“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恨姐姐?” 霍兴彦默然不语,回到府中,母亲又和他提过一次,要他纳明珠为妾,被他拒绝了,当时只觉他本人无意,何必多伤一个姑娘的心?如今看来,明珠不但极有心机,而且心思恶毒,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哪怕是个可有可无的妾室,他也绝不会纳这样的女子! 明珠想不到她贪图一时嘴快,想让大公子幡然醒悟,结果却彻底断了与大公子的所有可能! 沉默片刻,霍兴彦道:“一个心思恶毒的奴婢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只需告诉臻儿,明珠年纪大了,早日打发出去吧!” 子麟看着大公子落寞的脸,知道有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淡淡一笑,“世人千百年来传颂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千古佳话,可在马文才眼中,还不是不守清规,私定终身,应该遭人唾弃?姐姐就是这样,她的喜欢与不喜欢都很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中间地带,至情至性!” 霍兴彦沉默不语,明珠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刺在他心中,虽然她的话必定有失偏颇,可臻儿是真的喜欢豫王爷,这个不用她说,自己也知道,牵强一笑,“我一向把臻儿当做妹妹一样看待,把你当成我亲弟弟一样,若是臻儿和豫王爷能成眷属,我定然会祝福她!” 子麟微微一笑,“多谢大公子,其实姐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豫王爷喜欢姐姐,姐姐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她和豫王爷之间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的,再则她和小王爷之间纯粹只是切磋棋艺,别无其他,明珠姐姐是真的误会了,希望大公子明察!” 良久,霍兴彦才艰难吐出三个字,“我知道!”他不会像年轻人一样面对爱情有狂乱的心跳,却只有深入骨髓的凝望和守候。   ☆、第七十二章 我没有开玩笑 这日,聂臻换好衣服出了宫,准备赶在冬季来临大雪封山之前再进山采药! 谁知,刚到沧澜山脚没多久,君轻扬居然追了上来,高声喊道:“臻儿,等等本王!” 他从华丽的马车上跳下,直奔过来,一个爱妾和随从也没带,穿了一件白色宽大的锦袍,细长的丹凤眼,高蜓的鼻梁下,是两片骄傲的薄唇,轻笑时若鸿羽飘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风度翩翩,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展颜一笑,瞬间觉得满目生辉! 见聂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他眼中掠过一丝得意,“听说你今天要去采药,还好被本王赶上了!” 聂臻收回视线,淡淡道:“你的贵体不是在养伤吗?” 他大大咧咧一挥手,豪情满满,“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皮外伤而已,何须小题大做?本王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没那么金贵!” 见他一脸的兴致勃勃,聂臻忍俊不禁,揶揄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知道上次的那条白唇竹叶青是否还记得尊贵的小王爷?” 君轻扬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笑,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桃花泛滥,“今天不是有你吗?有你在自然畅通无阻了,你一个女人都不怕,本王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你看轻了?” 聂臻没好气道:“山路难行,毒蛇猛兽众多,只怕我到时候顾不上你!” 君轻扬随意瞥了一眼风景,流水潺潺,白云飘忽,美得不真实,忽然坏笑道:“今天你没和六皇兄约好吧?不会嫌本王碍眼吧?” 聂臻脚步不停,言简意赅,“没有!” 君轻扬却表现得极为高兴,“那太好了,这荒山野岭的,我们结伴同游多好!” 聂臻语意清淡,“我是去采药,不是去游山玩水,不用人陪!” 他却拉长了声音,“我知道你不用人陪,可是本王需要人陪啊!” 聂臻轻笑一声,“你那一府的爱妾呢?” “她们如何能与你相比?关键时刻只会添乱,现在有了你的保护,本王才觉得安全,什么侍卫都不需要了!” 聂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提醒道:“你最近多灾多难的,好几次从鬼门关逃回来,不要老是挑战你的运气!” 君轻扬却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女人虽然嘴上冷冰冰的,可外冷内热,我知道你心里定然不会舍弃我的,比那些表面上口口声声誓死效忠本王的人可靠多了,对吧?” 聂臻不再理他,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把他甩掉,可惜这个明明不会武功的小王爷,这个时候的动作却比谁都敏捷迅速,不一会就会出现在她身后不远三尺处! 聂臻索性不再理他,在悬崖峭壁间飞来飞去,采摘一些珍贵罕见的药材,这个时候君轻扬也不再说话,懒洋洋地躺在树上,欣赏聂臻如同一只蹁跹蝴蝶般的夺目风姿! 在这秋意盎然的时刻,出奇的安静,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在心底摇曳! 远处的女子,清丽脱俗,淡雅秀逸,气质清冽如霜,翩如轻云之蔽月,婉若流风之回雪,乌发飞扬,宛如一支修长挺拔的莲,在秋风里轻轻舒展,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绝代佳人。 沧澜山的景色虽然绝妙,但更因有了她,才更值得他多看一眼,只有她的美才能把沧澜山也染上了美的色彩,令人目不转睛! 聂臻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束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绿草,君轻扬一看欣赏聂臻的容貌,一边调侃道:“听说你上次在沧澜山遇到刺客了,胆子真是不小,居然还敢来?小心羊入虎口啊!” 聂臻不屑一笑,“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还不一定呢,你确定是我怕刺客,而不是刺客怕我?” 君轻扬一愣,聂臻的眼眸晶莹璀璨,荡漾着灿烂自信的光芒,看得他一阵阵失神,不由自主道:“你刚才可是说过不要挑战自己的运气,光说别人,忘说自己了!” 聂臻直截了当,不留丝毫情面,“我和你不同,你是靠运气,我是靠实力,怎能相提并论?” 君轻扬原本还以为有六皇兄的人暗中保护聂臻,所以聂臻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可都已经到深山了,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才知道聂臻是真的无所畏惧,忍不住提醒道:“可他们人多势众,你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聂臻看着他脸上的忧色,轻蔑一笑,“这里不是一马平川,人多就占优势的,沧澜山众多密林,绵延起伏,不辨方向,纵是千军万马,也未必施展得开,人多反而成了负累,如果他们愿意来送死,我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再说,现在的温柔只怕没空来杀她吧! 君轻扬从未见过女子这般视残忍冷血的刺客如无物的淡定和从容,果真是自信的女人最有魅力。 现在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那么真实,这一刻,他只想和她一起看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从来不知道,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可以如此舒心快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和满足,和他府里的那些环肥燕瘦完全不一样。 聂臻温婉淡雅,清眸流盼,仰望秋空,澄澈明净,她的嫣然一笑,醉了他心头一池春水! 见她白希漂亮的手上拿着一把鲜脆欲滴的不知名的草药,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聂臻微微一笑,“优昙花!” 君轻扬“哦”了一声,想起今天出来的目的,深吸一口气,试探道:“臻儿,你以前有没有伤心过?” 聂臻早已经习惯他的奇言怪语,也不以为意,“人有七情六欲,我自然有伤心过!” 君轻扬一窒,“那是为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君轻扬陷入沉默,以前说话从来都没有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就是在皇兄面前,他也没有过如此的局促不安,心下一横,继续试探,“我是说如果六皇兄以后有了别的女人,你会伤心吗?” 别的女人?聂臻凝眸看向他,“你指的是什么?” 君轻扬下定了决心,也不再隐瞒,“现在众多皇子之中,也就我和六皇兄没有正式册妃,我呢,你是知道的,只想多逍遥快活几年,才懒得娶个王妃进府天天管着我,对我指手画脚,平白无故地惹我不痛快,可六皇兄和我不同,他对女人向来挑剔,不入他眼的,他宁缺毋滥,所以他也还没有册妃!” 聂臻微笑,示意他说下去,“然后呢?” 君轻扬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淡淡纠结,“我不妨和你直说吧,我们都是皇室王爷,按例需一正妃,两侧妃,其他的想要多少,就看自己的心情了,六皇兄现在是没有册妃,但若是正式册妃之后,也少不得要从大臣的女儿之中选两位名门闺秀做侧妃的,你……到时候该不会嫉妒吧?” 原来是这样,聂臻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爱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同时也要求这个人全心全意地爱我,若是不能,我宁愿不爱这个人!” 君轻扬眼睛一亮,松了一口气,“这个你恐怕要失望了,六皇兄不可能做到的!”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和我这个闲散逍遥王爷不同,他权倾朝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他现在是没有册妃,所以也无人敢非议,若是正式册妃之后,是一定要选侧妃的,说句犯上的话,这就和皇兄一样,你觉得皇兄会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吗?” 聂臻埋头整理刚刚采摘的药草,黯然片刻,道:“我知道了!” 君轻扬心头一喜,只想在聂臻还未深深陷进去的时候,赶快把她救出来,只有这样,才可以弥补和掩盖他造就的错误。 他被行刺之后,常常去东宫找她,她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疏离冷漠,可还是透着距离感的,每当他想靠近的时候,总感觉她身边似有一种无形的隔离罩,把他排除在外,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突破这种隔阂! 和聂臻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滔滔不绝,聂臻对他的态度很冷漠,但只要聂臻回应一句,他就会一种莫名的雀跃与欣喜! 见聂臻不说话了,君轻扬不死心,忽然幽幽一叹,“子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说人都会犯错吧,本王也不例外!” 聂臻随口答了一句,“你是人,又不是神,只不过是多了个尊贵的身份罢了,凭什么不会犯错?” 君轻扬俊眉一挑,紧紧追问,“那如果犯错之后,改正了,可以得到原谅吗?” 聂臻停下手中动作,定定地看着他,“那要看是什么错了!” 君轻扬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比如说我以前*无度,如果以后我对一个人一心一意,不再沾花惹草,你对我的印象会改观吗?” 聂臻哑然失笑,“我对你改观不改观重要吗?” 君轻扬脸上有前所未有的正色,“很重要!” “为什么?” 迎上聂臻诧异的神色,君轻扬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想一心一意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聂臻的笑容僵在脸上,避开他如火如荼的眼神,“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蓦然加重了声音,呼吸变得很不顺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堵塞在胸口!   ☆、第七十三章 世俗的名分 聂臻的声音如涓涓清流,虽然清越动听,却没有一丝感情,“你应该知道,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我对你,都没有感觉,你不要再费心了!” 君轻扬寸步不让,“我也是天潢贵胄,也号称一表人才,*倜傥,决计不会委屈了你的,若你愿意,我这就去请皇兄册你为我的王妃,好不好?” 聂臻怀疑诡计多端的君轻扬又拿自己开涮,忽然有些生气,愠怒道:“君轻扬,你闹够了没有?” 见到聂臻的恼意,君轻扬也不退缩,反道:“你要想清楚,我和六皇兄不同,我的王妃不牵涉到更多人的利益,只要合我自己心意我喜欢即可,没有人会无聊到抓住我的王妃是什么出身紧紧不放,可他不一样,他王妃的身份牵扯到朝廷的方方面面,不是他想娶谁就可以娶谁那么简单的!” 君轻扬的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明了,聂臻不疾不徐道:“难道我为了王妃之位,就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不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刺得君轻扬生疼,忍痛敛去内心的涩意,“感情的事我见得多了,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没感觉,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肯定?你能肯定你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吗?” 聂臻心中有雪亮之色划过,轻盈地摘下一朵优昙花,“君轻扬,虽然我对你没有好感,可还不至于见死不救,所以你根本不用感谢我,更不要拿王妃之位来酬谢我,我都不需要!” “我不是感激你,我是真的爱你!”君轻扬脱口而出,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说出爱她竟然如此自然而然,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说过爱字,最多也不过是喜欢,如果不是在心中千回百绕,又怎么会脱口而出? 一席话说出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两人都沉默不语! 君轻扬看着静静伫立在身边的臻儿,心底一阵阵疼痛,目前的情景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危机四伏,听说易清绾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份独有的宁静温馨不知道还可以持续多久,想起他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心底就有一种悔不当初的痛感! 现在她虽然近在咫尺,却是他遥不可及的绝色风景,随着易清绾的归来,这一切很快就要改变,那个侍候,他能否走进臻儿灿烂如花的世界?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不管有多久,他都愿意等!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他喜欢她如金秋一般的灿烂耀眼,又如春天般纯净,美丽,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泛起思恋的涟漪,如果可以,他愿意舍弃所有的红花绿绕,与她牵手,享受她的纯真,恬淡,安然,微笑。 聂臻定定地看着身边眼神落寞的男子,谁能想到,这样终日流连花丛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对她说出“爱”字?或许爱对他来说太过随意,今天可以对这个女人说,明天也可以对那个女人说,或许他也有一颗诚挚的心,只可惜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移开目光,直言不讳道:“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六皇兄!” “我知道,可六皇兄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我可以给你独一无二的爱,我承认,我以前是*了一点,那也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足以让我动心的女人,以后我定然对你一心一意,你若摒除对我的偏见,会发现我没你想象得那么不可理喻!” 面对君轻扬那双充满熠熠光芒的眼睛,聂臻不想给他任何希望,无声轻叹,“你还是不明白,若是一个女人不爱你,你给她再多,于她而言都是一种负担!” 君轻扬闪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马上又闪烁起来耀眼光辉,“就算是你现在会拒绝我,可是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不会一直拒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聂臻无可奈何,微微一笑,“你倒是很懂得自我安慰!” 君轻扬的声音像一场绚丽的樱花雨,无声的飘落,有感伤的气息,“我已经答应你,要改掉处处留情的毛病,你丝毫不为所动,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聂臻道:“你没有哪里不好,你很好,可惜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是没有办法勉强的,我不会为了王妃之位委屈我自己,对你来说,娶了一个不爱你的王妃,同样不公平,你也不用委屈自己!” “不是的,我不会委屈,你知道吗?我每天只要看到你,我就会很高兴!”他眼中有微微的恳切,“臻儿,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聂臻轻轻摇头,“对不起,我并不想欺骗你,给你虚无的希望!” 君轻扬无力跌坐地上,沉沉叹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要明白什么?我自己的心意我很清楚,不是所有在一起生活的人,最终都会顺理成章爱上彼此,有些人大概穷尽一生也不会喜欢上对方,我和你大概就属于这类,你还是不要强求了!” 君轻扬苦笑一声,光滑如玉的脸上染上一种不可言的惆怅,忽然抬眸,声音灼灼,“如果没有六皇兄,你会不会答应我?” 聂臻缓缓道:“你要是了解我的话,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我拒绝你,只因为我不喜欢你,和任何人都无关!” 君轻扬眼中殇意更浓,上有青冥之高山,下有渌水之波澜,身侧有美人如花,却无深情款款,心心相印,在他面前,她始终保持一份独有的疏离和冷漠,哪怕在笑,眼里也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就算有,也不是他想要的温度和热度,君轻扬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居然会爱上一个自己一心想要报复的女人? 从来没有这样难过,府中万紫千红居然不及她迎风一笑,原本他以为花红柳绿就是幸福,可惜现在明白过来,那都不是幸福,只是一时的贪欢而已,如果她愿意,他宁愿舍弃府中的百媚千红,只为她笑靥如花! 此时的臻儿,一身简素,如同一支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想去拥有,想去呵护,若是他们相爱,此刻将是多美好的风景,可惜不是,两人近在迟尺,却似隔着沧海桑田,万水千山,根本无法靠近! 聂臻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声音柔了下来,“今天你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到过,你以后也别再说了,不然连朋友都没有做了!” 君轻扬怅然一笑,声音蓦然高了起来,刺得聂臻耳朵生疼,“我们皇家王爷能给一个女人最大的认可就是王妃之位,我能给你,可是他不行,他不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爵位的女子做他的正妃,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是摄政王爷,我是闲散宗室,你要以什么身份和他在一起?侧妃?妾室?还是通房?你都想过吗?” 聂臻沉默良久,才道:“我没有家族,所以也不用担心给家族蒙羞,只需顾忌我自己的感受即可,只要他可以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就算没有世俗的名分,我也愿意陪他走过这漫漫一生!” 见聂臻毫不动摇,君轻扬彻底绝望,自己种下的因,结出如此苦涩的果,又能怪得了谁?当即长叹道:“真是想不到你这样清冷如月的女人,感情却如此浓烈,你要当心,太过浓烈的火焰不但会烧伤别人,也会烧伤自己!” 聂臻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深爱我?不过是和你府中那些姬妾们一样,一时的兴趣罢了,因为我想要的,和你能给的,从来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头顶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悠悠白云,宛如最纯真女儿情,君轻扬缄默了良久,声音掷地有声,“你以前说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那我以后会努力去做一个懂得爱的男人,我要向你证明,我比六皇兄更适合你,更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早下定了决心,今日和聂臻摊牌,只有这样,才能让聂臻不继续对六皇兄情网深陷,无法自拔,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聂臻爱上他,成为他的王妃,他唯一的女人,这一切就迎刃而解,他也就再也不会在夜夜的折磨中难以入眠,辗转反侧! 至于以后,六皇兄有没有易清绾都不重要了,都与聂臻无关,他一个皇家王爷,能为一个女人坚守唯一,已经是难能可贵,他对聂臻的这份执着炽烈的爱,一定可以失去抚平六皇兄抛弃聂臻带来的殇! 聂臻转身,在寂寂晚风中看片片落叶,独自飘零,飞向不知名的方向,华美灿烂,缓缓微笑,她爱了就爱了,不会退缩,她有她母亲一样的勇气和力量! 爱上他,因为他的洁身自好,因为他的那份孤高冷傲,他无时无刻不在的高贵优雅,他的淡定深沉,他的情深温柔,他的一切,她都有深深的依恋和爱慕,情既已动,自当遵从内心的渴望和呼唤!   ☆、第七十四章 夺回权力 虽然温贵妃诞下麟儿尚不足一月,但宫里最好的滋补佳品都源源不断地往潜云殿送,皇上也隔三差五地过来看望,才过了半个多月,温贵妃的身体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此刻,温贵妃看着正在逗弄皇儿的皇上,父子嬉戏,心中忽然一动,低声叹了一口气,不高不低,正好被皇上听到! 皇上忙将小皇子交给奶娘,问道:“皇子诞生是天大的喜事,爱妃因何事叹息?” 温贵妃本来欲言又止,可在皇上鼓励的目光下,还是说了出来,声音一颤,“皇上,臣妾害怕!” “害怕什么?”皇上忙坐到温贵妃身边来,含笑道:“这是宫里,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更不要说你的潜云殿了,更是重中之重,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温贵妃却忧色不减,惴惴不安,“臣妾再重要也没皇上重要,臣妾并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担心皇上,担心皇儿!” “好端端地担心这些干什么?”皇上微有诧异! 温贵妃忧心忡忡,嗔道:“小王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居然在宫宴上遇刺,差点死于非命,皇上还说什么宫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活生生的事实就在眼前,臣妾岂能安心?” 皇上一听,原来是这件事,当即笑着宽慰道:“朕已经下旨严查,你就放心吧!” 温贵妃依然胆战心惊,“宫里有御林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臣妾原本万般放心,可听说小王爷遇刺那晚的惨状,臣妾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害怕极了!” 皇上面有怒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梅青,斥责道:“娘娘还在月子里,你们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把这等事告诉娘娘的?” 梅青惶恐跪下,“是奴婢多嘴,请皇上恕罪!” 温贵妃忙阻拦道:“请皇上不要责怪她,不关她的事,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上下都惊动了,臣妾岂能一无所知?是臣妾命她告诉我的,其实是臣妾太过忧心皇上和皇儿安危,自然紧紧追问,倒是皇上不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危机禁宫安全,皇上居然还要瞒着臣妾?” 皇上哈哈一笑,“朕这不是心疼你吗?你刚刚生产,不宜忧思!” 温贵妃忽然扑倒皇上身上去,似乎极是恐惧,“臣妾听说了小王爷遇刺一事,吓得*没睡,就怕有人要害皇上和皇儿!” 皇上笑语安慰,“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况且朕已经命六弟彻查此事,他的能力,朕一向信得过,你不必担心!” 温贵妃细语绵绵,“豫王爷的能力臣妾自然知道,可这事毕竟和后宫有关,皇上您想想,听说那个刺客原来是司珍房的一个宫女,是怎么混到宫宴上去的?” 皇上有些不耐烦,敷衍道:“朕不是说了吗?这些事情交给六弟就处理就好了,爱妃就不要再操心了!” 温贵妃却不依不饶,嗔怒道:“臣妾的安危事小,可事关皇上的安危,事关皇儿的安危,臣妾决不敢掉以轻心!” 梅青在一旁适时小声道:“皇上不知道,听说在宫宴上发生刺杀一事,娘娘可是吓得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天夜里都担心皇上,担心小皇子,不管奴婢们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 经梅青这么一说,皇上这才发现温贵妃神色恹恹,眼圈红红的,下面还有一片青色,果然是没有睡好,他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爱妃千万不要伤了身子,朕会心疼的!” “可这件事没个结果,臣妾哪里放心的下?刺客在宫里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大宁国颜面何存?皇上天威何在?一个小小宫人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意图行刺亲王,这背后有没有人挑唆?宫里戒备森严,她是怎么混到宫宴上去?这些都没有查清楚,豫王爷只能查外面的事,可后宫的事他一介亲王也不便插手啊,臣妾以为,事关皇室安危,此事绝不能以刺客草草了之,必须查出她的同谋,以儆效尤,安定人心!” 听温贵妃这么一说,皇上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颔首道:“爱妃言之有理,这个贤妃也真是的,把好好的后宫管成了什么样子?真是不让朕省心!” 温贵妃忽然得体一笑,娇嗔道:“皇上千万别这么说,贤妃姐姐只有一双眼睛,哪看得过来后宫千千万万的人?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贤妃姐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这样说,贤妃姐姐听到,可要伤心了!” 皇上拍了拍温贵妃柔若无骨的手,欣慰道:“还是爱妃识大体,朕决定,等你出了月子,重新由你和贤妃共同治理六宫,也让她好好歇一歇!” 温贵妃忙起身拒绝,“皇上不可,贤妃姐姐伺候皇上多年了,德高望重,六宫上下莫不心服,臣妾何德何能治理六宫呢?” 皇上一笑,“爱妃的能力,朕一向信得过,你怀孕之前,不是就是你治理六宫的,一直都好好的,这刚六宫之权刚一交出去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朕眼皮子底下行刺亲王,无法无天,贤妃治理无方,朕这样信任她,她却把后宫管理成这个样子,叫朕如何不失望?” “皇上千万不要责怪贤妃姐姐,不然臣妾不依!”温贵妃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情也好了起来,心知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皇上略一沉吟,就笑着答应了,“爱妃向来宅心仁厚,心地纯善,好吧,有你为她求情,朕就不加以责罚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朕,千万不过操劳,以免伤了身子!” 温贵妃莞尔一笑,娇媚无双,“多谢皇上,臣妾一定小心!” 皇上看着温贵妃姣好的容颜,心生爱怜,“你知书达理,端庄大方,这后宫里,还是你最懂朕心!” 温贵妃满面娇羞,柔声细语,“臣妾心里也盼望皇上能天天来臣妾这儿,可皇上是天子,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后宫姐妹须得雨露均沾,后宫方能安稳,皇上在前朝也能安心,臣妾决不能独霸皇上,以免别人说臣妾恃*而骄,最近皇上常来这儿,别的姐妹们怕是已经望眼欲穿了,正好林美人的寝宫距离潜云殿最近,皇上不如就近移驾去她宫里坐坐?” 皇上本来不想走,可见温贵妃极为坚持,便道:“难得爱妃有这份心,好吧,朕这就去,你好好歇息!” “臣妾恭送皇上!” --- 皇上刚一走,温贵妃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再无之前的那种万种风情,百般媚态! 梅青埋怨道:“娘娘真舍得把皇上推走?” 温贵妃一声长叹,“本宫当然不希望,可皇上老在这儿,也招来了不少非议,暗地里已经有人说本宫明明不能侍寝,却仗着皇子专*,为了大局着想,本宫只能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 梅青不屑道:“以娘娘如今的地位,三言两语就分了贤妃手中的权力,可见娘娘在皇上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还怕什么别人非议?” 温贵妃眼中有锋芒之色,缓声道:“让皇上到别人那儿去,一来显得本宫大度雅量,皇上也对本宫多一份怜爱,细水长流,不至于很快就失了对本宫的兴趣,二来也让林美人她们知道跟着本宫的好处,记挂本宫的恩德,更加死心塌地!” “娘娘圣明!”梅青虽然跟在娘娘身边时日不短,可每次都对娘娘运筹帷幄的高明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谦顺地给娘娘揉肩捶背,一边提醒道:“有娘娘提携,林美人最近可是经常承*,我们要不要做些防范?” 温贵妃最近刚得麟儿,把所有东西都抛诸脑后,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手来,管好这些低级妃嫔们,不能听之任之,让她们太过得意,温贵妃比谁都清楚,进宫的女人中,从来不乏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的人。 现在既然她已经有了皇子,这是在宫中未来生活的最大保障,自然要未雨绸缪,防范别人,当即清洌一笑,“晚点你把本宫最近新得的那串红玛瑙手链给林美人送过去,说是本宫赏赐给她的!” 梅青会意,“奴婢遵命!”开心笑道:“贤妃娘娘只怕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温贵妃冷冷一笑,“那个老女人以为乘着本宫怀孕产子,就可以顺利成章夺走治理六宫之权,还大力提携霍雨音这等不成器的妃嫔,也真是太天真了,属于本宫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是啊,她原本就是鸠占鹊巢,如今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这次小王爷被行刺,据我们查到的消息,那刺客不过是会些武功,乘着宫宴人多的时候,杀了一个御膳房的宫人,穿上她的衣服,混了进去,但是此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这样好的天赐良机不加以利用实在太可惜了,娘娘借由小王爷被刺一事,成功地让皇上迁怒于贤妃,自然不会再将六宫之权全权交给她了!” 温贵妃慢条斯理地把弄一支华光灿灿的凤钗,眼神如霜,“皇上对后宫之事,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本宫一定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你记着,彻查此案的时候,以清除刺客同党的名义,把贤妃安插的人一一拔除干净,还六宫一个清净!”   ☆、第七十五章 赌局 金銮殿上。 皇上召文武大臣商议二皇子满月之宴如何筹办一事! 二皇子诞生,本来是皇上的家事,只需按照皇子公主们的满月礼制去办就可以了。 当然了,皇上喜欢二皇子,可以办得格外隆重喜庆一些也无不可,但今日皇上居然拿到朝堂上当做国事来讨论,足以见得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 满朝文武大臣分为两派,一派自然是以温家易家为首,他们顺着皇上的心意,提议大办特办,最好普天同庆,皇上得子大喜,岂能马虎? 可另外一派以霍家为首的大臣们却认为不妥,太子才是将来的国本,二皇子的满月之礼怎么也不能超过太子当初满月之礼,太子也不过是按照朝廷礼制办的满月宴,二皇子怎么能超越这个规格?这不合规矩! 两派争论不休,霍国公道:“启奏皇上,前不久刚发生小王爷遇刺一事,喜宴上出现血光之灾,民间皆视为不吉之兆,老臣以为不可大肆操办,否则恐于二皇子不利!” 皇上闻言,十分不悦,好好的心情都被这个什么血光之灾给毁了,尽管他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承认,可喜宴上血溅三尺,的确是不祥之兆,这一点不用国师来算,他都就知道! 易国公却道:“霍国公多虑了,小王爷遇刺一事不过是小小插曲罢了,皇上洪福齐天,那等歼佞小人岂可伤了皇城瑞气,皇嗣之喜?” 两派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有人提议召国师大人进宫卜上一卦,看是否有化解之道?谁都知道,血溅宫廷不吉利,为二皇子诞生之喜蒙上了一层阴影,皇上想大肆操办大概也是为了彻底祛除这层阴影! 很快,国师范知天就被召进了宫,他掐指一算,便道:“皇上,臣近日观天象,发现有太白星于白天频繁出现,太白金星主杀伐,这是不祥之兆!”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大平盛世中,哪来什么主杀伐的不祥之星,可国师言辞凿凿,谁敢质疑? 前有血溅宫廷,后有太白金星异常呈现,连皇上也骤然变色,急道:“可有化解之道?” 范知天缓缓闭目,手中拿着摇天铃,上下摇晃,口中念念有词,连皇上也没有打扰他,据范知天说,这个时候,正在与天帝对话,任何凡人都不可惊扰! 满朝文武皆屏气凝神,一言不发,只听到范知天摇铃的清脆悦耳的响声! 半晌之后,范知天忽然圆目一睁,皇上见状脸色一喜,“如何?” 范国师缓缓道:“天地之间有重煞之气,天帝警示,所以不祥之兆频频出现!” 霍国公怒道:“皇上龙威,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何来重煞之说?” 易国公笑道:“霍大人急什么?何不等国师说完?” 范知天并没有看他们任何人,只定定地看着金銮殿顶上的雕梁画栋,一字一顿道:“此煞气极重,做法无法镇住,为今之计,只有皇上亲往东岳泰山祭天祈福,方可安定社稷!” “一派胡言!”霍国公大怒,气血交加,霍兴彦急忙上前扶住他,怒不可遏,“皇上为国之本,岂可前往千里之外的泰山?” 易国公却冷笑道:“天帝已经警示,皇上前往泰山祭天,也是为国祈福,为民祈福,倒是霍大人百般阻挠,莫非有什么私心?” 霍国公忙双膝一跪,“皇上,老臣一片赤诚,还请皇上明察,此去泰山,千里迢迢,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上三思啊!” 说完,霍国公冷冷瞥过一旁的范知天,“何况国师一人之言,不足为信!” 易国公揶揄道:“霍大人此言差矣,范国师之通天彻地之能,我等早已见识过,当年做法求雨,其灵验妙哉,臣至今记忆犹新,看来霍大人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了!” 霍国公当即反唇相讥,“真论起年龄,易大人似乎比我还大上五岁?” 两人唇枪舌剑,争得不可开交,各派人马也都在一旁帮腔,吵吵嚷嚷,皇上听得头昏脑涨,虽然他对范知天的话深信不疑,可赴泰山太远了,而且此时并非春暖花开的时候,马上就到冬天了,天气太冷,他实在不愿意这个时候出京。 见朝臣们吵个没完,皇上的头更疼了,当即冷哼了一声,下面蓦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正襟危坐的皇上! 皇上看向范知天,“朕最近身体不适,除了这个办法,可还有其他办法化解重煞之气?” 范知天又闭目沉吟片刻,“须得是国本之人!” 这时,有位大臣出来,“皇上龙体不适,实在不宜长途跋涉,历来有太子代天巡狩的先例,今日不妨请太子前往泰山代天为国祈福!” “混账!”霍国公怒道:“太子如此年幼,岂可去往千里之外?” 那大臣一怔,不敢再说话,讪讪退了下去! 易国公见那大臣被霍国公的气势所吓倒,又冷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太子有皇上龙威庇佑,自然非同一般寻常之人,宝剑锋将从磨砺出,太子身为储君,需多加历练,将来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分忧,到底有何不妥?” 一席话说得霍国公哑口无言,看向皇上,皇上微微一沉吟之后,就答应了,“两位爱卿不必再争论了,易国公言之有理,华顺,去东宫传旨,宣太子去宝华寺沐浴斋戒,三日之后启程去往泰山,为国祈福!” “奴才遵旨!” 见霍国公还准备说什么,皇上有不耐之色,“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还是议一议二皇子满月之礼吧!” 霍国公面色颓败,皇上如此*信范知天,对范知天的话深信不疑,可怜太子小小年纪,就要被派到泰山去,连归期都不知,皇家父子亲缘单薄,天长日久,太子只怕会被人遗忘在泰山那边,到时候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没了霍国公牵头,没人敢再反对皇上大肆操办二皇子满月之礼了,没用多久就敲定了,虽然明知不合适,可皇上执意如此,身为臣子也无可奈何! 皇上见无人再反对,十分高兴,正准备下旨的时候,华公公小跑着进来,禀报道:“启奏皇上,太傅聂臻于殿外求见!” 太傅聂臻?众臣皆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人见过聂太傅,可她身为女官,从来没有出现在金銮殿上,今日居然请求见驾?定然是为了太子而来! 皇上一愣,最近沉浸在喜得贵子的欢悦中,一时忘记了这位差点被他纳入后宫的绝色佳人,平日只要一靠近她,她就病了,现在听说好了,他也很好奇聂臻何事需要见驾,又或者说聂臻打算怎么求他?当即一颔首,“宣!” “宣聂太傅觐见!” 聂太傅一身藕荷色宫裙,清新淡雅,缓缓入内,如同一支白色的荷花盈盈飘进来。 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见到聂太傅了,可面对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还是不免再次震惊,,发出轻轻的惊叹声,连皇上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艳和不甘,如此美人,竟然与他无缘? 聂臻初次到庄严气派的金銮殿,居然没有任何局促紧张,反而落落大方,如往常一样步步生莲华,姿态娴雅,气质高华,行至前方,微微下拜,“臣参见皇上!” 见聂臻到来,皇上的态度十分亲切,“聂太傅可有什么话要说?”他心中猜测,应该是聂太傅不希望陪同太子前去泰山,希望自行留下来,所以来开口求情的! 谁知道,聂臻的话一出口,就让他吃了一惊,“臣斗胆请皇上收回令太子前往东岳泰山祭天祈福的旨意!” 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为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太傅捏了一把汗,君无戏言,刚刚出口的圣旨岂可收回?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豫王爷今日在朝上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听到聂太傅请求见驾,他的表情才有些微的变化,此时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上浓眉一拧,不悦道:“君无戏言,朕旨意已下,岂可当做儿戏?” 聂臻并不害怕,“皇上息怒,且听臣禀报详情!” 她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面无惧色,连常有的谦卑恭维都没有,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皇上也是有怜香惜玉之情的人,怎愿意责罚这样的大美人,微微一笑,“说!” 聂臻无视满朝文武惊异的目光,瞥过一旁面无表情的范知天,淡淡道:“华公公去东宫传旨,说太白金星频现,此星是主杀伐之星,乃不祥之兆,危及国本,需太子前往东岳泰山祭天祈福,方可消此灾难,不知可有此事?” 皇上略一颔首,“的确是这样!” 聂臻道:“臣再多问一句,太白金星主杀伐,频现乃不祥之兆,危及国本,敢问此言是否来自国师神算?” 范知天当然认识这个聂太傅,夜里敢闯他府邸的人,也知晓她胆识过人,当即高傲一点头,“正是!” 聂臻不以为然一笑,声音清越悦耳,美妙至极,说出的话却令人难以置信,“可据我所知,太白金星从来就不是主杀伐之星,真正主杀伐的…”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是天狼星!” 此言一出,范知天脸色微变,连朝臣们也窃窃私语,若太白金星不是主杀伐之星,那就意味着要全盘推翻范国师的推算了,这聂太傅莫不是头脑发昏了?难道不知道范国师在皇上跟前的分量? 听到下面的私语声,皇上有些不悦,警告道:“聂太傅!” 聂臻当然听得出来皇上话语的怒意,还接收到一道关怀的视线,不用看也知道来自霍兴彦! 并没有侧头回应霍兴彦的关心,聂臻淡然道:“皇上且请息怒,臣并非妄言,臣虽不及国师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最近刚好读了两本古书,上面说天狼星才是主杀伐之星,太白金星常常会白日出现,并无任何不祥之意,国师只怕是弄错了!”话虽如此,聂臻心中却明白,他不可能弄错,只不过是想针对东宫,让太子远离宫廷,不知归期,说不定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朝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到底哪一个才是主杀伐之星? 双方各执一词,在场的不少人都希望盼着见范大国师一面却被拒绝,如今见他被人当面质疑,十分开心,早就看不过国师趾高气扬的模样,也有人为聂太傅捏了一把汗,谁不知道大国师是皇上的*臣?这样当面挑衅,后果不堪设想! 豫王爷忽然淡笑出声,“金銮殿上,若信口开河,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范知天保持着巍然不动的仪态,一字一顿道:“臣从不信口开河!” 聂臻坦然迎接上各种各种的目光,宁静一笑,“臣所言也句句属实!” 皇上陷入沉思,他自然更加偏信范知天的话,聂臻书念得好是不错,可范知天已经在朝廷做事多年,样样皆准,有口皆碑,姜比较是老的辣,范知天这种大师,岂是年轻的聂臻可以轻易打败的? 霍兴彦忽然出列道:“启奏皇上,聂太傅自担任太傅以来,一直克己守礼,进退有度,知书达礼,她这样说,必定是有所根据,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侧首看钦天监的监正,“太白金星与天狼星,到底哪个才是主杀伐之星?” 钦天监自己也不是很懂,本来这种位置平日就没有什么事情,更何况这么多年,有了范国师,钦天监已经等同于无,他以前所学基本都荒废得差不多了,现在出了这种异常情况,他也是一头茫然,不知所措! 权衡利弊之下,钦天监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了霍兴彦的话,“事关重大,监正大人想好了再说!” 钦天监一愣,当然明白霍兴彦是在警醒自己,可最终还是觉得倾向于范国师,明显国师占优势啊,心下一横,“回皇上,范国师所言属实,太白金星才是主杀伐之星,太白金星白日频频出现,确是不吉之兆!” 局势瞬间被扭转,原本聂臻就不占优势,现在更是不占优势,很多人都以同情惋惜的目光看着聂臻,知道她想替太子说话,可惜说错了地方,范国师备受皇上*信,哪是一个只有虚名的太傅可以轻易挑衅的?这般美丽的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霍兴彦担心地看着聂臻,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让臻儿平安无事?不由得看向站在前面的豫王爷,他是否打算袖手旁观? 见豫王爷身着深黑色朝服,俊挺的身材格外颀长,英俊的面容冷毅刚硬,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唇角微微弯起,被霍兴彦敏锐地捕捉到! 聂臻听到钦天监的话,并不意外,不看任何人,只是看着皇上。 皇上被这样的目光盯住,眼前的女子,人淡如菊,明眸如水,那道旨意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了,缓和了一下语气,“聂太傅,你可有别的证据佐证你的话?” 聂臻仿佛全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笑意恬淡,“回皇上的话,臣没有证据!” 这下,连皇上也救不了聂臻了,冷了一下面容,“没有证据就是妄言,在金銮殿上信口开河,你可知后果?” 聂臻轻轻点头,“臣知道,不过还请皇上稍候,臣还有一言要说!” 皇上微微叹了一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聂臻看着范知天,“妄言的未必是臣,也有可能是国师大人!” 范知天高傲道:“本国师从来不与一小女子计较!” 聂臻心中冷笑,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别人,脸上却笑意宴宴,“国师大人身份尊贵,自然不与我等女子计较,只是不知国师大人可否愿意与我这等小女子赌上一赌?到底是谁在妄言?一赌便知!” 范知天一愣,“赌什么?” 聂臻微笑道:“国师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然是赌观天相!” 观天相?面对这个一脸平静如水的年轻女子,范知天忽然有些心虚,那些慕名来找他的大臣们,不关官位多高,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害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天帝,官位不保,这个聂臻,手中没有半分实权,可眼中不但丝毫敬意,反而有淡淡的不屑! 见范知天有些犹豫,聂臻挑衅道:“国师是能与天帝对话的人,天相可是你最擅长之处,迟迟不应,莫非不敢?” 范知天眼睛扫过上座的皇上,皇上也很想看看这出精彩绝伦的插曲,并没有说话! 范知天只得应道:“怎么赌?” 聂臻淡淡道:“很简单,我们就赌明日天空中会有什么异象出现?” 范知天一愣,异象?他确实没有去关注,看着聂臻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忽然有些心慌,轻轻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道:“除了太白金星,没有异象!” 聂臻轻轻笑了,“大人确定?” 范知天清了一清嗓子,“当然!” 聂臻微微一笑,真是找死,要让皇上不再*信他,就要去除掉他身上神化的光环,一字一顿道:“可是我认为明天会出现日食!” 日食?朝臣皆面面相觑,惊异不已,这可是千古奇观啊! 范知天也脸色微变,眼露出寒光,一言不发! 聂臻眼含不明笑意,“国师大人居然连百年难得一遇的日食都没有发现?” 范知天镇定了一下心神,淡淡道:“原来聂太傅说的是日食,本国师早就知道了!”他哪里会知道明天会发生日食?并不确定,不过是看着聂臻如此肯定,他推测明天一定会发生,因为聂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聂臻道:“日食百年难得一见,国师大人居然忘了向皇上禀报此事,果真是繁忙得很啊!” 范知天也不是泛泛之辈,颇有道行,要不然早让人给捋下去了,当即转身朝皇上一拜,“皇上,臣正要向您禀报此事,明日的确会发生日食!” 在场的有心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日食这样的大事,范国师明明是听了聂太傅之言,才随机应变转*度的,看来聂太傅是有备而来,原来为聂太傅担忧的人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聂臻淡淡一笑,自然知道范知天没这么容易就范,他的应变能力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会欺上瞒下这么多年了! 一名朝臣忽道:“日食也是不吉之兆!” 聂臻的脸上有妩媚明艳的笑容,仿佛是在东宫一样自由自在,“吉凶且先不论,国师大人既已知明日会有日食发生,不知天帝可有告诉大人具体的时辰啊?” 豫王爷见皇兄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聂臻,心头掠过一阵阵阴云,这个时候的臻儿太美了,眼眸如晨星,晶莹璀璨,笑容清雅,神采飞扬,光芒四射,就是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也不能夺走她半分风华,此刻他只想把她藏起来,不想让任何别的男人窥视! 范知天被步步紧逼到这个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转得飞快,想起大多数日食发生在下午,便只能糊弄一下,“下午酉时前后!” 他说了个大致的时间,只要是在这个时间前后,都可以勉强算他赢。 聂臻早知道这老狐狸没那么好对付,可惜这次连老天都不帮他,侧首一笑,提高了声音,“是吗?” 范知天镇定自如,“当然!” 聂臻凝眸看他片刻,唇角牵动,漫出一抹魅惑笑意,“那就这样吧,如果明天日食的时间是下午酉时前后,就算我输,我质疑国师大人的神算,甘愿领罪,绝无怨言,但如果时间发生在上午辰时三刻,就是国师大人输,国师大人就该承认我所言属实,天狼星才是杀伐之星,与太白金星全然无关!” 范知天不语,霍兴彦忽然出列,“皇上,微臣以为聂太傅所言合情合理,此赌局公平公正,自古愿赌服输,不管是谁,输了就要付出代价!” 豫王爷忽出声,主动请缨,道:“皇上,臣弟愿意做这赌局的仲裁人,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皇上也极有兴趣,“好,朕正有此意!” 范知天的脸色有些灰白,但至此已经骑虎难下,“好!” 豫王爷的声音不高,但力度刚刚好,醇雅磁性又不失威严,有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势,“若是明天日食出现在辰时三刻,便是聂太傅胜出,天狼星才是杀伐之星,太白金星之说纯属一派胡言,范国师便有金銮殿上信口雌黄之嫌疑,若是日食出现在下午酉时前后,便是聂太傅污蔑范国师,企图混淆圣听,总之明日即见分晓,满朝文武皆可为证!” 其实不少人心中已经偏向于聂太傅了,因为聂太傅说的时间非常精准,辰时三刻,而范知天的时辰却模模糊糊,酉时前后,一看就是没有底气,撞运气的可能性极大! - 夜里。 聂臻正在和君玄影对弈,聂臻素手一扬,无声而笑,“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被砍头呢!” 他慵懒一笑,落下一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岂会做没把握的事?” 聂臻嗔怒看他,“可我还是希望你担心我啊!” “我当然担心,但我不担心你被砍头,我担心别的男人看见你的美丽!” 聂臻忍俊不禁,“油嘴滑舌!” 君玄影勾唇一笑,“日食之事,是子麟推算出来的吧?” 聂臻点点头,“当然,我不精于此道!” 他微微一笑,心底却一沉,由衷赞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聂臻看着翡翠玉雪上呈现的局势,快速落下一子,“我不想再任人宰割了,之前一直防御,现在才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他目光一深,*溺笑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退一步讲,就算你明天输了,又有何妨?你只需顺着自己的心意即可,就算捅出天大的漏洞,也有我为你顶着,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聂臻看着他优雅的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眼中有醉溺的温柔,让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忽然想起君轻扬的话,心底有微微的涩然,“我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有别的女人吗?” 君玄影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看着她半响,突然轻笑,“是不是谁和你说过什么了?” 聂臻摇摇头,“没有谁和我说过什么,可这个问题很重要,我总该知道吧!” 他一挥手,命人撤了翡翠玉雪,认真地看着聂臻,“没有!” “真的?”聂臻挑眉看他! “当然,我并不是留恋女色之人,你是我第一个如此亲近的女人!” 他说得如此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聂臻莞尔而笑,“我对你的爱不会有所保留,希望你对我也不要有所保留!”心中低语,我并不是配不上你,只是不希望你因我的身份而喜欢我,这是我执着的坚守! 良久,静夜中才传来他的沉沉低语,“好,我答应你!” 聂臻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中,依偎在他怀里,他忽然低头攫取聂臻丹唇上的甜蜜芬芳,两人拥吻在一起,长久舍不得分开,全然不担心明日即将到来的战局!   ☆、第七十六章 自圆其说 聂臻和范知天的赌约其实就相当于军令状,若是输了,颜面无存尚是小事,欺君之罪是要被砍头的,朝野上下对这场赌局都极为感兴趣,议论纷纷,霍兴彦更是毫无睡意,*未眠! 处在漩涡中心的人物聂臻,却事不关己一般淡定,她太了解子麟了,他是个真正的天才少年,有着绝顶的聪明和超常的智慧,尤其是这种关系到他们姐弟安危的事情,子麟根本不可能出错! 想起前天晚上,聂臻来到子麟的房间,满地纸张翩飞如蝶,墨汁飘香,好奇道:“你又在做什么?” 子麟抬起眼眸,素来淡然的脸上闪耀着动人华光,“姐姐,后天有日全食,五百年一遇呢!” 聂臻有微微的讶然,“真的?” 他的眼睛像朝露一样清澈,肌肤胜雪,似有银白莹光一般,整个人散发着独特的空灵与俊秀,异常兴奋,“当然是真的,姐姐难道不相信我?” 聂臻看地纸上画的各种各样的图案和数字,“怎么会?那是什么时辰?” 子麟又低下头去,“我正在计算,明天早上就会知道具体的时辰了!” 聂臻微微一笑,叮嘱道:“注意身体,不许废寝忘食!” 这个时候的子麟,眼中散发着隐隐的激动,别样耀眼,朝聂臻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再说玉叶海棠不是都快成熟了?姐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了,这可是五百年难得一遇,姐姐就再纵容我一次吧!” 看着他俊俏而又清澈的眼睛,聂臻无奈一笑,*溺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是最后一次,等你服食了玉叶海棠的果实之后,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觉,姐姐也再不担心你了!” --- 金銮殿面圣的第二天,一大早,还未到早朝时间,皇上,豫王爷,还有文武百官就赶到了殿前,等待这一奇观的出现! 今天豫王爷身着一身深紫色朝服,卓尔不群,天生一副王者气势,面部容貌俊美得无可挑剔,目光锐利深邃,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两位当事人,聂臻和范知天都到了,聂臻一身绯红色衣裙,墨发侧披如瀑,面庞素颜清雅,举止有幽兰之姿。 范知天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连夜卜算,可一无所获,他虽然精通天相,可日食岂是他能轻易计算出来的?再说他也不相信有人真的可以预测出时辰,莫非聂臻也是在碰运气? 他是做这一行的,深知神乎其神似是而非的玄妙,只要能切中人心灵深处的东西,对方必定对你顶礼膜拜,敬以为神,连皇上也不例外,所以他稳稳当当地做了多年的国师,还不至于惧怕聂臻一个黄毛丫头! 虽然这样自我安慰,可心底总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忐忑。 今天聂臻一见范知天,见他眼圈乌黑,轻轻笑道:“看来国师大人昨夜彻夜未眠?” 范知天面无表情,神态傲慢,淡淡道:“聂太傅!” 豫王爷朝聂臻遥遥一笑,虽然隔着众人,也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悸动! 朝阳出来了,冲破晨曦的雾霭,洒下万道金光,整座宫殿都被沐浴在阳光之中! 今天到底会不会出现日食?除了豫王爷和聂臻,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若是没有出现,范国师和聂太傅都是欺君之罪! 霍兴彦的眼睛盯着天空,太阳圆润明亮,看不出一丝要出现日食的迹象,他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心却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连手心都沁出了冷汗,不自觉看向聂臻,她的眼睛并未看向天空,也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之情,仿佛正在呼吸清晨鲜冽的空气一般舒畅! 这样的等待非常漫长,但是没人觉得无聊,只听到晨钟的声音清越! “辰时到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心更是提了起来,虽然距离辰时三刻尚有不短的时间,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这不仅仅是一场赌局,或者说不仅仅关系到范国师和聂太傅的生死,太子之事,更是关系到各自派系的利益! 眼看就快到聂太傅说的时间了,可天上圆圆的太阳开始毫无动静,范知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易国公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冷笑一声,小女娃,还太嫩了,好好做你的太傅就好了,不要试图染指你玩不起的东西! 霍兴彦愈加紧张起来,从未有过的紧张,这完全不像平日冷静无尘的他,看向臻儿,她却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同的是,她现在抬头看天空了,嘴角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白希的脸庞映上金色的霞光,更显得灿然生光。 连皇上也不自觉心头一紧,时辰马上就要到了,看来定然是范国师胜出,他心里在盘算怎么样保住聂臻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韶龄女孩,要不然先关一段时间,过了这个风头,再改头换面,重新出现? “辰时三刻到了!”华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死亡的召唤! 易国公等人还未笑出声来,就听到一个惊奇的声音,“快看!”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天上的太阳开始被一个黑影侵入,原本高悬在天空光芒四射的太阳,光线在一点点减弱,仿佛有个黑黑的怪物在一点点地把太阳吞吃掉! 范知天立时面如死灰,易国公等人也面面相觑,霍兴彦彻底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他手心的汗,在寒冷的早晨,居然会紧张得出汗,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深沉稳重的霍家大公子会有如此紧张的一天? 皇上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聂臻端庄高雅,如新月清晕,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还如此聪慧,死了太可惜了! 易国公见势不妙,朝范知天使了个眼色,范知天忙道:“启奏皇上,日食历来是不吉之兆,臣愿做法祛除不祥之云,为国祈福!” 真不愧是国师大人,转得真快,不过聂臻可不愿意再给他扭转的机会,冷冷一笑,出声道:“国师大人此言差矣,日食是不吉之兆不错,但必须除了日全食,日全食是五百年才有一次的壮观,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时辰,这样的时刻,未必真如国师所言是不吉之兆!” 皇上面色舒缓了一下,说实话,哪个一国之君喜欢整天都是些不吉之兆呢?他更加倾向聂臻的话,微微含笑,“聂太傅有话直说!” 不等范知天反驳,聂臻微微一拜,声音沉静如水,有难掩的气魄,“日出东方,太阳陨落,意味着东方诸国即将黯淡无光,这对东方诸国的确是不吉之兆,而我们大宁国地处南域,日沉则月升,此次日全食,分明是预示着南域泱泱大国即将冉冉升起!” 聂臻的话无懈可击,彻底堵死了范知天的退路,一时群臣振奋,若是东部那一片荒凉之地,真如同日全食预示的那样渐渐凋敝败落,那对宁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连皇上听到聂臻的话,都面露欣悦笑容,频频颔首,“好,好,赏聂太傅!” 聂臻淡淡一笑,“多谢皇上!”子麟说过,同样的事情预示着什么,关键是看你怎么自圆其说,占据先机,你就是赢家。 皇上冷冷瞥过一眼故作镇定的范知天,冷哼了一声,范知天的心猛地一沉! 霍兴彦今日身着银蓝色少卿服色,泛着润和的光泽,远远对聂臻一笑,适时道:“皇上,现在已经证明聂太傅所言属实,太白金星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吉之兆,可范国师却以天帝预警为由,要让太子远赴泰山祭天祈福,意图离间父子之间的关系,用心实在可疑!” 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十分愤怒,他是极度信任范国师,却想不到范国师利用他的信任无所不为! 聂臻笑得云淡风轻,“听说国师大人能上达天庭,能与天帝对话,可惜日全食这么大的事情,天帝却没有告诉你,可见你们的关系并不如你鼓吹的那么好!” 范知天讪讪一笑,极不甘心,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无话可说! 霍兴彦寸步不让,“皇上,满朝文武皆有为证,国师大人不思为国为民,反而心怀鬼胎,目的居然直至东宫太子,不可轻易饶恕!” 范知天面色一白,“请皇上恕罪,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只关心大宁国运,并无任何私心!” 豫王爷哂笑一声,“大宁国运?好大的口气,岂是你能关心的?你也太不知自己的身份了!”心中冷笑,一介国师,装神弄鬼,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偏偏把手伸到东宫太子的身上,欺太子年幼,若是换了凤鸣那样的阴狠太子,现在你只怕连渣都没有了,权谋之争不是你一神神叨叨的术士可为的! 豫王爷的话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让范知天脚底一软,求救地看着易国公! 易国公道:“皇上且请息怒,范国师是对社稷有功之臣,老臣还记得,遥想当年,久旱无雨,百姓颗粒无收,是范国师用一片赤子丹心感动上苍,降下甘雨,百姓一片欢腾,感激皇上皇恩浩荡啊!” 这话说得皇上微微一动,确实如此,范知天纵然有错,但也有功,再说因为霍梓冉不守妇道的关系,他也不是很喜欢承志,所以虽然恼恨范知天,心里又有些舍不得,但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岂可出尔反尔?   ☆、第七十七章 狡兔死走狗烹 聂臻见皇上脸色十分纠结,明白范知天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背后没有皇上的*信是不可能做到的。 如今要杀了范知天,不就相当于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面子?再说皇上并不喜欢太子,自然有些舍不得他一直信赖的范知天,聂臻心下一动,有了主意,丹唇开启,“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皇上正在苦恼之际,忙道:“说!” 聂臻朝皇上一笑,看的他微微失神,蓦然发现是在满朝文武面前,不能失态,急忙收回了视线! 聂臻温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到此,稍稍停顿了片刻,给人消化的时间,聂臻的话看似在替范知天说话,实则是贬低他,因为他常常以无所不能的圣贤自居,如今颜面扫地,还谈什么圣贤?言下之意,他也是凡人,不过是在装神弄鬼罢了,大大降低了他在皇上和众臣心中的位置。 范知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聂臻看在眼里,故作不知,继续道:“这日全食五百年才得一遇,国师大人一时算错了也情有可原,还请皇上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网开一面,只是…” “只是范国师昨日立下了军令状,也不可全然不罚,不过聂太傅也言之有理,所以还请皇兄略施薄惩,以示公平!”豫王爷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了过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皇兄见六皇弟也这么说,脸色当即略略舒缓了些,沉思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豫王爷和聂太傅言之有理,这样吧,国师就在国师府好好闭门思过!” 虽然只是闭门思过,但自此以后,范知天这个神的化身就一落千丈,原本就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如今在满朝文武面前,被一个黄毛丫头打败了,偏偏昨日还言辞凿凿,装腔作势,如今哪里还有颜面可言? 见范知天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连累了皇上的面子,皇上十分生气,自然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聂臻成功了第一步,只要范知天失去皇上*信这个最重要的庇佑,下一步要查起来就好办得多,他定然和师姐的死脱不了干系! 既然此赌局是范国师败了,就证明他是一派胡言,太子自然也不用远赴泰山祭天祈福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太子总算躲过了一场飞来横祸! --- 思桐得知消息,很是欣喜,“太好了,只要皇上不再信任他,他没了肆无忌惮的护身符,我们可以最简单的办法,逼他说出陷害皇后的阴谋!” 聂臻摇摇头,“光是一个范知天还好对付,我担心的是他背后的人,你还记得我们曾经问过筱蝶,她在潜云殿的五年,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和温柔接触过吗?” 思桐想了起来,“当然记得,筱蝶说从来没有,既然她是温贵妃的人,那她说的话就绝不可信,她说没有,那就是有!” 聂臻长叹一声,“是啊,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我也不过是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时我们就是太相信她,如今想起来她的话也是漏洞百出!” 思桐思虑道:“太傅说的是,她在温贵妃那里看了五年门,这期间怎么可能什么奇怪的人都没有看到过?太傅问的时候,她稍作思索之后,就很肯定地说没有,如今看来,是她早就预料到太傅会问这个问题了,早已经想好了答案!” 聂臻淡淡一笑,“是啊,光是这个答案,就令人生疑了,我只说奇怪的人,又没指定是谁,她就一口咬定没有,只可惜当时太过相信她,一点都没有怀疑,从头到尾都被她误导了!” 想起被欺骗,思桐依然难掩恨意,“这个践人,我好心为她,她却一心算计我,真是死有余辜!” 聂臻道:“算了,反正她已经死了,如今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撬开范知天的嘴巴!” 思桐诧异道:“难道太傅的意思是…借由范知天扳倒温贵妃?” 聂臻摇摇头,“怎么可能?温柔诞下皇子之后,位置日趋稳固,岂是你我可以轻易撼动的?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 --- 一天夜里。 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国师府的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朝天楼! 见到坐在正中间的圆座上面的范知天,温贵妃冷冷一笑,揶揄道:“国师大人到是*辱不惊!” 范知天并未睁开眼睛,朗声道:“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乃人之常情,我早有预料,自然不惊,倒是娘娘,尚未出月,更深露重,可千万不要伤了身子!” 温贵妃一笑,卸下风帽,随意坐下,“多谢范先生关心,本宫无碍!” 范知天听到这个冷然的声音,蓦然睁开眼睛,看着笑得一脸妩媚妖娆的女人,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范知天眼中洞悉的光芒,温贵妃也不隐瞒,坦然一笑,“范先生放心,你的家人,本宫自会好好照顾!” 范知天神情一震,脸色剧变,颤动着愤怒和恼恨,忽然笑了出来,“今夜娘娘前来,莫非想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温贵妃慢悠悠地抚摸自己柔软的玉手,笑意冷冷,令人遍体生寒,“落井下石,凭你也配?范希统,你不要忘了,不是我温家,你真以为就凭你这点功夫,就可以登上国师的宝座?连你的名字,都是家父取的!” 范知天历练多年,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冷笑一声,“娘娘此言差矣,虽说我有今日,温大人的确出了微薄之力,可更多的是因为我自己对于五行占卜的精通和官员本性的洞察,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我有今天,温大人出了三分力,我自己,却努力了七分,娘娘所言,太过偏颇!” 温贵妃冷冷地盯着范知天,黑色风衣掩映下的脸楚楚动人,却格外冷漠,殷红的唇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还有什么话,不妨一次说完?” 范知天站起身,走到温贵妃面前,坦坦荡荡,“娘娘在后宫之中,并非国色天香,艳压群芳,入宫一年,并无恩*,若不是我对皇上说,娘娘是贵人,命格旺夫,不可忽视,皇上岂会对娘娘另眼相看?娘娘岂有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 温贵妃虽然在笑,可是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娇笑一声,“你在向本宫邀功吗?” 范知天幽幽冷笑,“不敢,只是想让娘娘明白一件事,娘娘能有今日,温家能有今日,也是借助我的神算,大家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何来邀功之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见到了这个时候,范知天还在历数功劳,温贵妃微有怒意,胸部一起一伏,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化作一片冰凉笑意, “真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奴才得势之后,往往就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当年你不过是一街头摆摊看相的算命先生,三餐不继,穷困潦倒,若不是家父提携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还谈什么养家糊口?这些事情,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范知天嘴角抽动,却仍面不改色,“当年温大人若不是见我能力出众,有利用价值,会提携我吗?再说,温大人提携我,还不是为了温家,为了娘娘?难道是为了我吗?” 温贵妃忽然失笑,“旁人都以为国师大人不是凡人,是天帝的第二个儿子,所以才能上达天庭,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们这位圣贤国师,不但是凡人,而且有三妻四妾,儿女满堂,如今远在朔北,富甲一方,难道这些也是国师大人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这话戳到了范知天的软肋,他深知温贵妃是什么人,并不甘心,“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是温家给我的报酬,如果不是我,娘娘不会有今天的高位,连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也成功在望,若不是我当年顺势杀了孝慈皇后…” 温贵妃闻言,眼中蓦然透出森森杀意,“好了,已经叙旧这么久了,范先生还是说点有价值的遗言吧!” 范知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温贵妃眼中的杀气,他太熟悉了,冷笑道:“娘娘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狡兔死,走狗烹?皇上若不是还信任我,我现在早就死了,可他留下了我,可见他日必有重起之日,娘娘可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殊不知,温贵妃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笑意,“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说穿了,你不过是我温家一条狗,你若温顺,本宫还会多留你一些时日,可惜你实在不懂为狗之道,也难怪,这么多年,你光顾替别人算命,偏偏忘了替自己算了,人就是这样,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温贵妃停顿了片刻,嘲讽之意更浓,杀意更甚,“这些年,你的胃口越来越大,大到让本宫生气,你一家人已经鸡犬升天,却还是不满足,你的小舅子,是有名的横行乡里的恶霸,常常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可是他却成了当地的父母官,虽然百姓怨声载道,可他的位置却稳如泰山,多少告他的状子都让家父压下来了,范希统,你说是你对温家的功劳大,还是温家对你的功劳大?”   ☆、第七十八章 我不能失去你 范知天哑口无言,盯着温贵妃看似柔和实则凌厉的双眼,心底一慌,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了,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心虚,他忙镇定了神色,明白若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定然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情急之下道:“皇上一直信任我,就算一次日全食计算错误,也瑕不掩瑜,不能抹杀我多年的功劳,否则若是换了别人,现在定然是欺君之罪身首异处,可皇上只是不痛不痒地让我闭门思过,可见根本舍不得杀我,过不了几天必定重新召我入宫,娘娘真舍得送我上路?” 温贵妃笑得十分甜美妩媚,静静看他半晌,才道:“你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本宫如今贵体,不顾更深露重,夤夜出宫,你当只是来和你讨论你还有没有价值?” 范知天一怔,自嘲一笑,“果真是高鸟尽,良弓藏,我替别人算了一辈子命,到头来却没有算准自己的命!” 温贵妃轻蔑一笑,“你也不算亏,你当了国师,已经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你家人也享受到了几辈子都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该知足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范知天闻言,忽然面露诡异之笑,“娘娘有所不知,我多年来替官员算命,见惯宦海沉浮,岂能不为自己留一手?实不相瞒,娘娘与我往来的那些信笺,我可全都好好保存着,毕竟是娘娘亲笔书函,万分贵重,不敢怠慢,若是我有什么不测,第二天,那些信笺就会到皇上手中,娘娘可要想清楚!” 温贵妃却面不改色,只是清眸一扬,幽幽笑道:“看来本宫低估你了!” 范知天坦然受之,“彼此彼此!” 温贵妃忽然发出一声大笑,差点笑出了眼泪,笑得范知天莫名其妙,毛骨悚然,狐疑道:“娘娘笑什么?” 受到范知天的威胁,温贵妃反倒十分惬意,慢条斯理道:“也好,死之前让你做个明白鬼!” 范知天心底一惊,难道……?不会吧? 温贵妃享受地欣赏范知天霍然变色的脸,慢幽幽道:“范希统,你当我们温家和你一样,是从穷困潦倒的奴才爬上来的?一点察人之明防人之心都没有?狗养大了,就懂得咬人了,像你这样养不熟的狗,家父见得多了,实话告诉你,你秘密在郊外购置的花月斋,现在已经被家父派去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范知天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都知道了?” 温贵妃声音愈加轻柔,可说出的话却是刀刀致命,“你养在花月斋的十几个漂亮丫头,还有密室里藏的东西,本宫都会替你好好处理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范知天的瞳孔蓦然收缩,和这些真正的权谋人士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亏他还自以为机关算尽,想不到全然在别人眼皮底下,就真如同一只跳梁小丑,徒增笑料罢了! 想起远在朔北的家人,他仍然不死心,“你真会善待我的家人?” 温贵妃道:“本来本宫的确有这个打算,好歹主仆一场,你说的也不全错,本宫有今天,你功不可没,若你坦然就死,本宫念及你的好,会厚待你的家人,就当多养几条狗也没什么,可惜你太不知自己的身份了,不但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偏偏还有一家贪心不足不成器的家人,你说本宫会应该怎么对他们呢?” 范知天咬牙切齿道:“你真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温贵妃淡淡一笑,“你又何尝不是留了一手,企图置本宫于死地?” 范知天明白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和这个女人做口舌之争了,她的到来本就是死神的来临,不得不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娘娘孤身一人进入国师府,也不怕一不小心遇到了地府的黑白无常?” 温贵妃讥讽一笑,轻轻一击掌,进来几个人,范知天一看,为首的竟然是他府中的侍卫长,此刻完全无视他,而是对温贵妃恭恭敬敬一拱手,“娘娘请吩咐!” 范知天彻底绝望了,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他的一切都是温家给的,温家想拿走,随时都可以拿走,他居然还自不量力地想要和温家讲条件,温家哪里容得下他? 他知道太多温家的秘密,今天是非死不可,原来温家早就对他动了杀心,如今借他不再受皇上*信为由,送他归西,可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全家性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遥想当年,那个高官经过他的街头算命摊之时,听到他说完那些玄之又玄的话之后,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对他含笑颔首,他还以为是苦尽甘来,从此命运开始青睐他,哪里知道竟然是死亡的召唤? 原来从一开始,温家的人就没有打算一直留着他,早该想到的,可惜啊,他自以为洞悉人性,却总有他洞悉不了的东西,比如权贵之家的极度冷血和残忍! 温贵妃柔柔一笑,极为随意,“留个全尸,明天禀报皇上,国师大人已经仙游,面见天帝去了!” 侍卫长立即会意,“下官遵旨,娘娘放心!” --- 侧身藏在国师府不远处的暗影之中,聂臻静静地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进了国师府,一个时辰之后,这个影子,又从里面出来了,上了一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藏在暗处的马车,马车随即启动,一切恢复了平静,诡异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聂臻定定地看着人去街空,心中敞亮如雪,身后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聂臻悚然一惊,难道行踪被人发现了? 一片绿叶尚未出手,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磁性声音,“今夜怎么不进去?” 聂臻失笑,绿叶也松软了下来,并不回头,任他温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肩头,在这寒凉的夜晚,便不那么冷了,“不需要进去,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你指的是什么?”他的手有醉人的温暖,轻轻接过了聂臻手中的柔软叶刃! 聂臻略一沉吟,“我师姐的死因!” 他了然一笑,“你怀疑和范知天有关?所以来找他?” 聂臻也不隐瞒,“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因为纯粹的兴趣,而来找我要国师府的地图,只要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最大的可能帮助你,虽然我不喜欢你对我有秘密,可你不想说,我会尊重你,不会紧紧追问,除非你自己想告诉我!” 今夜没有月光,只有远处的风灯或明或暗地渗出一点幽冷的光芒,好在练武之人,大多目力过人,聂臻侧首看他,在昏暗的光线里,他英俊的轮廓有冷冽的味道,“你怎么来了?” “胆识过人是长处,可也是短处,你最近夜里频频出宫,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可曾查出了什么?” 聂臻看着紧闭的国师府黑金大门,唇角一弯,“刚才我看到有一辆马车过来,有一个人进了国师府,一个时辰之后又出来了!” “这说明什么?”他含笑问道。 聂臻道:“那个人全身黑衣,但从身形依然可以看出是个女人,还有,那辆马车虽然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但那马蹄掌却是宫中御马特有的金印!” 臻儿的心细如发,他早就见识过,沉吟须臾,“你怀疑范知天和宫中妃嫔有关?” 聂臻道:“不是怀疑,是确定,自从日全食事件发生以后,,国师府已经门可罗雀,再不复往日的盛况,范知天被皇上降罪,平日和他有来往的官员们纷纷唯恐避之不及,脱离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来他府上?所以这个时候来国师府的,一定是关系非同寻常不得不来的人!” “你认为是谁?”他轩眉一挑,眼眸如寒星! 聂臻丹唇一抿,很快就重新开启,微微一笑,“你知道的,除了她还有谁?不过我也仅仅只能是知道而已,我未必能替师姐报仇!” “臻儿!”他俊美的脸容色一肃,有明显的不认同,有殷殷之期,“孝慈皇后虽是你师姐,可更是霍家的女儿!” 聂臻知道他要说什么,深夜越来越冷,连聂臻也感受到这彻骨的凉意,缓声道:“我知道!” 他言语舒朗,有暖暖春意缓缓沁入聂臻的心田,“你若是皇兄*妃,还可考虑利用皇兄的*爱,建立自己的势力,或许将来有朝一日可能扳倒温柔,但如今你是一个只有虚名而无实权的太傅,后宫有后宫的盛行规则,你既非后宫之人,就不要去螳臂当车!” 聂臻抬首对上他关切眼眸,唇角漫出一丝笑意,“我明白!” 他的声音骤然一沉,“就算想要为孝慈皇后报仇,那也是霍家的事,而不是你的事,其实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置身危险之中!” 聂臻微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在这暗夜里,两人的心格外得近,近得几乎不分彼此,“臻儿,你要考虑值得不值得,若孝慈皇后是你亲姐姐,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你要明白,和你有师姐妹之情的只有孝慈皇后,而不是霍家,如今你照顾太子,已经仁至义尽,况且霍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所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说到此,他将下颌盯在聂臻的秀发上,她的秀发散发出好闻的馨香,如清晨林间芬芳的沁人心脾,低喃道:“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失去你!”   ☆、第七十九章 归来 聂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然,那是和凤鸣一样的皇家男人特有的冷酷和漠然,心知他说的是事实。 皇家男人向来不多情,要不然当年母亲也不会誓死不愿嫁入皇家,宁愿舍弃至高无上的尊贵身份,只愿与心爱男人在一起,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聂臻想到此,低头默默不语,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在心中流淌! 他见聂臻不语,柔声道:“我可以保护你,但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如果你硬要插手此事,那将会让自己置身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而我,不希望你冒险!” 聂臻看着夜色沉沉的墨色夜空,淡淡道:“她几次三番欲置我于死地,心机之重,手段之狠,令人叹为观止,若我不懂医术,今天早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变成疯魔了,就算不为师姐报仇,我也不是子麟,做不到以德报怨,用我的释怀去面对她的杀戮!” 他手心一紧,无声而笑,“我知道你的心情,可她是皇兄*妃,膝下又有甚得*爱的二皇子,地位正如日中天,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触其锋芒!” 聂臻脸上有沉静恬和微笑,“我知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我就不信她能防我一辈子!” 他眉眼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墨色夜空,愈加深邃! --- 官道。 有一行人格外引人瞩目,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正中间有一辆奢华的马车,前后都有面容冷肃的侍卫和随从,还有衣着华丽的婢女,加起来有上百人之多。 围观百姓均纷纷猜测,排场如此浩大惊人,又是哪个达官贵人之家出巡? 虽然人多,却无人敢喧哗,马车一动,便发出如泉水般叮咚悦耳的声音,如妙龄女子曼妙的歌声,这辆造价不菲的马车,便是京中闺秀们热衷艳羡的“玉泉之音”,能拥有一辆,是身价的象征! 可惜四周围观百姓不识货,要是常在京中之人,便能判断出能坐“玉泉之音”的人,不是金枝玉叶,就是一品大员家的名门闺秀! 四匹训练有素的高头大马拉着马车缓缓前行,马车四角挂着精致的香囊和璎珞,随着风摇曳而动,香风四溢! 正在行进之中,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泉水歌声戛然而止,随后一只滑若凝脂雪白纤细的手掀开车帘,响起一个如夜莺般的女声,“采澄,怎么停了?” 贴身婢女采澄的声音透着高亢的惊喜,“小姐,前面好像是将军来接您了!” 里面的女子一喜,立即掀开车帘,就要出来,采澄急忙扶小姐下马车! 虽然只是初冬,可易清绾已经身着厚厚的雀金裘披风,头上套着毛茸茸的风帽,她是个极其出色的美人,姿容不在聂臻之下,凝露含香,五官玲珑精美,瑰姿艳逸,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纷纷想看这位千金小姐的风范,可惜易清绾身边均有手持长鞭的侍卫,百姓根本不得靠近,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秀丽的影子! 看前方一骑疾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身后士兵远远抛在身后,易清绾渐渐看清,脸上绽放欣喜微笑,“是哥哥!” 易诺一身便装,在距离妹妹身前三丈远勒马止僵,翻身下马,高声道:“清绾!” 易清绾抬步上前,语含微咽之声,“哥哥!” 易诺见到阔别一年的妹妹,欣喜交加,“爹娘都翘首以盼许久了,你回来了就好了!” 易清绾朱唇一开,如婉转珠玉佳音,言有自责,“都是清绾不好,让爹娘和哥哥担忧了!” 易诺上下打量妹妹,远去泰昌一年,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底叹息,便知豫王爷说的对,果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如果光只靠求神拜佛就可以强身健体,那世间医馆便都可关门大吉了! 可他历来疼爱妹妹,只要是妹妹想做的,他向来对她千依百顺,自然也舍不得苛责,如今妹妹终于回来,满心欢喜,兄妹两人一见面,都喜不自胜,有太多话要说! 嘘寒问暖间,看着妹妹娇美如花的容颜,易诺心头忽然掠过一阵阴云,妹妹离开一年,京中一切依旧,只是……豫王爷的心是否依旧?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晦暗! 以前他派人去刺杀聂臻,谁曾想到竟然未果,他虽然意外,可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有这一次,必定还有下一次,聂臻只有一个人,又经常外出,想要下手,机会多得是,所以他并不十分担心! 可有一次豫王爷忽然召他进府闲谈,无意间说曾经起有次在沧澜山遇到了一批强盗,个个武功高强,不像是寻常强盗,说起他们的武功路数,豫王爷含笑问他是否见过? 易诺听在心里,暗暗心惊,虽然不明白豫王爷此举何意,但想起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敢确定王爷是否怀疑到了自己,但从此不敢再轻举妄动! 于是他一心盼着清绾早点回来,以免聂臻趁虚而入,如今清绾回来了,是否要让她知道聂臻的存在? 易清绾见哥哥怔怔出神,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笑道:“哥哥怎么了?” 易诺含混道:“没事,哥哥就是太想你了,乍见到你,激动得都忘了要说什么了!” 可易清绾哪里有那么好糊弄?不依不饶地拉着哥哥的胳膊,娇嗔道:“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快说!” “真没有!”易诺不想妹妹一回来就惹得她不开心,坚持道。 可易诺常年带兵,大大咧咧,性情粗鲁,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而妹妹清绾,自幼由爱女如命的爹爹亲自教养,聪颖过人,哥哥的含混其词自然不容易在她面前糊弄过去,她面色一紧,追问道:“可是爹娘身体不适?” “妹妹多心了,父母家人皆安好!”易诺忙安慰一笑,妄图转移话题,有些遗憾,“对了,温娘娘已经平安诞下二皇子,你要是早点回来,也许还赶得及二皇子满月宴,不过等我们回到京城,满月宴已经早过了!” 易清绾定定地看着哥哥敷衍的神色,她太了解哥哥了,每当哥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时候,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而是眼神闪烁飘忽,一年过去了,这个习惯依然没变! 看着哥哥躲闪的眼神,易清绾的心突得一跳,蓦然想起曾经哥哥给她去信,委婉地劝她早日回来,说豫王爷那样惊才风逸的男子,是京中闺秀日夜思想的梦中*,她也能这样放心?不要相信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的鬼话?难道哥哥当时就意有所指?他喜欢上别人了? 易清绾满腹狐疑,一字一顿道:“难道玄影册妃了?”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易清绾情急之下都会直呼他的名讳,何况他的名字,他的身影,他的笑容已经在她心底呼唤了千万遍,强忍着一年的相思之苦,如今很快就要见到心上人了,易清绾恨不得立即长翅膀飞到他身边! 可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为了照顾她的身体,车队走得极慢,一天最多行十几里的路,听到采澄说有人来了,她心中一阵狂喜,以为是他来了,可想不到不是他,是哥哥。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照她的行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京城,他向来繁忙,怎么可能有空千里迢迢来接她?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心中仍然免不了失望,只因她太急切想见到他了! 易诺见妹妹误会了,忙道:“没有,怎么会?豫王爷若是册妃,自然天下皆知,你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易清绾想想也是,心就放了下来,“那他怎么了?” 想起聂臻,易诺脸上有不自然的笑,“王爷很好,你不用担心了,先保重自己吧!” “哥,你不说清楚,不是存心让我难过吗?”易清绾急了,在哥哥面前发起了小女孩脾气。 易诺最见不得妹妹这份委屈的模样,这副模样比千军万马还难对付,一见这个样子他必定缴械投降,全线崩溃,可是涉及到妹妹的恋人,他怎敢随意说出口? 那天聂臻和范知天打赌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回到府中,他听父亲正色说起,聂太傅这个女人,绝非池中之物! 豫王爷那样的人物,自然也不可能只有清绾一个女人,若说他的新*只是个普通官家小姐,或者是个薄有姿色的小家碧玉,对清绾不会有任何威胁,易诺也不用担心,因为清绾必定是当之无愧的豫王妃,豫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可易诺想起表妹温贵妃提醒的话,聂臻不是久居人下之人,父亲提起聂臻时凝重的眼神,还有豫王爷为了聂臻来警告他的话,都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采澄见将军迟迟不语,小姐急得脸色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忙道:“将军你快说吧,小姐不能着急的!” 易诺看着妹妹的脸,有些苍白,这样的初冬,他一个大男人虽然不觉得冷,可妹妹体质虚寒,受不得寒冷,心底一疼,“先上车,上了车我再对你慢慢说来!”   ☆、第八十章 兄妹之争 “聂臻?”易清绾喃喃低语这个名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美丽的女子!” 易诺想起聂臻艳若芙蕖的容貌,确实不在自家妹妹之下,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这确实是他无法否认的,颔首道:“的确长得不错!” 对易诺来说,如果聂臻仅是容貌之美也就算了,真正让他担忧的是聂臻的性情和胆识,还有那份无法忽视的飘逸如仙的气质! 那日,在冷肃逼人的金銮殿上,面对大宁天子,面对满朝文武,一个从来没有上过金銮殿的年轻女孩,没有丝毫惧色,没有丝毫紧张,只有坦然和淡定,眼眸空灵,说起要皇上收回圣旨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是闲聊一般的自然和随意,眼中没有任何局促不安之色! 聂臻虽然并无高贵出身,也无显赫家世,所谓霍家义女,也不过是个名分罢了,他派人去查了,聂臻连霍家族谱都没上,没上族谱,就相当于霍家并未真正承认这个义女,她并不是霍家的人,自然也谈不上是聂臻背后的靠山,这也说明,霍家没有打算利用权势给聂臻寻一门煊赫亲事,让她一飞冲天,成为凤凰! 按理说,聂臻这样的女人,只有美貌和学识,根本没有赖以趾高气扬的权贵家族,平日应该无比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才对,可聂臻没有,每次见到她,她眼中都没有小家碧玉应有的谦卑恭顺,始终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高贵模样,似乎在她面前,应该低头叩首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她有一种难掩的清华气度,表妹说得对,这个女人定然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必须要防范于未然,早除早安心! 聂臻来金銮殿那天,他特意观察过她,她表情是冷傲的,连对皇上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卑躬屈膝,满脸谄媚,更没有利用美色暗送秋波*皇上,把皇上迷得云里雾里。 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连微笑也是恰到好处,没有温度,他更仔细地观察过皇上,皇上面对聂臻的时候,没有一丝不悦,反而一直含笑,甚为亲切,根本不计较聂臻的态度!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说目的只在做豫王爷的暖*侍妾,连易诺自己都不相信,她定然还有更高的目的,她会利用她的美貌这个仅有的优势,攫取到最大利益! 那天他们站在金銮殿外等待日全食的时候,豫王爷和聂臻之间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相视而笑,别人没有注意,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当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 他没有资格介意豫王爷有没有别的女人,平心而论,豫王爷对清绾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好,可看到王爷如此用心对待一个别的女人,他心中蓦然涌出来一阵阵怒意。 看着聂臻那云淡风轻的笑,他心头再次掠过一阵杀意,可似乎是在同时,豫王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他,让他周身的血液差点凝结成冰,目光立即缩了回去! 听哥哥说了聂臻的存在,易清绾心中有一种涩意悄然漫过,不知是什么滋味! 看着妹妹怅然的脸色,易诺十分心疼,后悔自己把事情告诉了妹妹,忍不住道:“这个聂臻实在可恶,我派人去刺杀过她,可惜被王爷救了!” 易清绾惊得差点没喘过气来,连连咳嗽,脸涨得通红,“哥,你……?” 采澄急忙轻拍小姐后背,好一会才舒缓过来,“将军,你……?” 易诺见妹妹有这么大的反应,懊悔不已,妹妹长途跋涉,已经是辛苦至极,偏偏王爷还在京中和聂臻*快活,他恼悔道:“都是哥哥不好,害你伤心了!” 易清绾镇静下来,轻轻摇头,“不,我不信,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年了,聂臻才认识他多久,你怎么能傻到派人去杀她?要是让玄影知道了,他会怎么看我?” 易诺避开妹妹质问的眼神,道:“你是没见过这个聂臻,恕哥哥说句偏袒的话,她的美貌恐不在你之下!” 易清绾不以为意,陷入甜蜜往昔回忆,“我和玄影在一起十年,深知他不是偏重容貌之人,再说,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想入豫王府,可他从来都是无视,他说过,在我之前,他不会纳别的女人入府!” 易诺微微一叹,要是普通女人,他当然不会担心,可那是聂臻,全朝上下唯一的女官,比之官宦之家的小姐更不好对付,“清绾,听说连皇上都对聂臻赏识有加,若不是因为她出生的时辰不对,命格不好,不宜入宫,恐怕皇上早已经将其纳为后妃了!” 连阅尽天下*的皇上都动过心?易清绾想起表姐,婉声细语,“表姐怎么说?” 易诺一字一顿道:“温娘娘说此女性情孤高,不宜久留,如果哥哥没看错的话,温娘娘是绝对不愿意聂臻入后宫的,聂臻不是好相与之人,若是她入了后宫,温娘娘的*爱怕是要大打折扣了,这将来肯定是个劲敌!” 情况有这么严重?易清绾微微一怔,表姐的性情她自然知道,连表姐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女人,难道她要掉以轻心吗? 见妹妹缄默,易诺又道:“哥哥知道你善良,可世间从来不缺想鲤鱼跳龙门的女人,哥哥还听说小王爷曾经也对聂臻甚为感兴趣,可惜她心性颇高,看不上逍遥闲散手无实权的小王爷,硬是攀上了手握重权的豫王爷,由此可见,此女心机颇为深沉,不容忽视!” 易清绾眼皮突地一跳,“小王爷也对聂臻动过心,难道玄影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易诺有些不屑道:“聂臻为了攀上豫王爷,自然要和小王爷划清界限,豫王爷也无话可说!” 易清绾下意识地捂紧了披风,采澄急忙又拿了一件锦裘大衣给小姐披上,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小姐手中! 易诺见妹妹神色终于缓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才道:“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只怕是冲着豫王妃的位子来的,一山不容二虎,必须要提早筹谋!” 易清绾微微一笑,道:“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易诺摇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温娘娘派人去查过聂臻的背景,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她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霍家说她是孝慈皇后外出偶遇的一个女孩,两人一见,颇为投缘,所以结拜为姐妹,她学问极好,孝慈皇后死后,拜为太傅,教导太子!” 见哥哥这样说,易清绾放下心来,“哥哥多心了,既然她并非贵胄之女,又何来一山二虎之说?就算玄影想纳她,也得等我入府封妃之后,那个时候,便是我说了算,难道在我眼皮底下,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易诺见妹妹始终执迷不悟,高声道:“就算到时候你是豫王妃,她是侧妃或者侍妾,可她野心勃勃,未必不会有朝一日爬到你头上去,你不要把她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妾来看!” 易清绾脸上有静谧微笑,“哥哥真是糊涂了,没有家世,以为仅凭美貌,就可以爬到当家主母头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府中那些姨娘们,不是个个都可以仗着美貌爬到母亲头上?如此骄纵无脑,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看看,哪个妄图挑衅的有好下场了?” 易诺一愣,深知妹妹说的是实情,可这个聂臻,他总是放心不下,他并不是纯粹的粗人,面对妹妹的时候,有着难以想象的细心,语气冷硬如铁,“你还记得孝慈皇后吗?她入宫的时候,皇上也何等*爱她?可后来温娘娘入宫,渐渐的,孝慈皇后便受了冷落,温娘娘一路青云直上,直至封了贵妃,孝慈皇后薨逝之后,现在后宫便是温娘娘的天下了,难道你想重演孝慈皇后的经历?” 易清绾想起心中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心底有黯然掠过,“玄影和皇上终究是不同的,我不是孝慈皇后,聂臻也断然成不了表姐,哥哥实在不必多虑,就算他肯,皇上也不会同意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嫁入皇室,更妄论做豫王妃了?玄影他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激起众怒,这一点我很清楚!” 易诺虽然深以为然,但还是不放心,低声提醒道:“听说豫王爷把翡翠玉雪送给聂臻了!” 翡翠玉雪?易清绾心一紧,霍然抬头,因为太过激动,胸脯剧烈起伏不定,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翡翠玉雪,她自然是见过的,晶莹剔透,绽放如雪,在月夜之下,映得庭院如同白昼一般清雅动人,枝头满园*,冰清玉洁,那是怎样唯美静谧的情景?她曾经深深为之震动过! 翡翠玉雪是他的爱物,视若珍宝,连小王爷多次索要,他也断然拒绝,包括她,也只不过见了三次而已,现在居然拱手送给一个相识还不到一年的女人?难道他真的变心了?   ☆、第八十一章 灵魂的交付 烟雨小筑。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满世界的银装素裹,晶莹透亮,遥远的天际还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从天空飘飘洒洒,像一场漫天花雨! 今日聂臻里面穿了一件宫缎素雪绢裙,外穿浅紫色织锦披风,美丽优雅,精致若莲,站在雪中,被这熟悉的情景所触动,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晶莹冰凉落到手心,微热的温度很快让它化作一滩水,没了踪迹! 君玄影见臻儿如此沉醉,微微一笑,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谁剪轻琼做物华,春绕天涯,水绕天涯,园林晓树恁横斜,道是梅花,不是梅花,此时此景知你一定喜欢!” 聂臻恍然而笑,“初雪的时候是最美的,不仅我喜欢,子麟也喜欢!” 他的手忽然加了一分力度,柔声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聂臻见他神秘含笑的模样,大为好奇,语笑嫣然,“好啊!” 他的大手蒙在聂臻眼睛上,温言叮嘱道:“小心一点!” 走了大约一刻的时间,他的手从聂臻眼睛上拿下,“可以睁开了!” 聂臻缓缓睁开眼睛,一片亮眼的雪光蓦然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一片冰雪城堡,仿佛来到了一个幽雅恬静晶莹透剔的方外之地,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聂臻惊异不已,不自觉地走过去,用冰雪雕成的城堡,美轮美奂,精巧绝伦,琼枝玉叶,浩然一色,还有几株寒梅傲立雪中,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 身旁传来他温柔的声音,“我不知道云中城是什么样的,但是能养出你这样绝色出尘清丽脱俗的姑娘,一定是超然物外的地方,我命人按照我的想象雕刻了云中城的模样,不知道与你的家乡是否相似?” 聂臻侧首看他,此刻的他给人以一种高贵而又冷酷的感觉,身上散发的王者气息,令人沉醉在他冰雪一般的气质中,冷到彻骨,却又温柔多情,聂臻手捂朱唇,眼眸氤氲,喜悦微笑慢慢在唇角荡漾开来,“不求形似,但求神似,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闻言,笑容愉悦,“喜欢就好,你说你很想念云中城,想念你生活过的那个遗世独立的地方,我希望在你生辰这一天,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快乐地生活在我身边!” 聂臻心中涌出从未有过的甜蜜,几乎将自己淹没,这花树堆雪的世界,满目纯净清澈,只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看岁月旖旎,永不流逝! 因为云中城的缘故,她一直喜欢冰雪般纯洁的东西,不由自主地靠近美丽晶莹的城堡,却意外地发现梅花树下竟然堆着一个雪人! 聂臻好奇地走过去,它不似普通的雪人简单粗糙,而是一名真正冰肌玉骨的雪女,眉眼如画,栩栩如生,十分传神,眼眸用黑珍珠镶嵌而成,清澈灵动,额中镶嵌红宝石,嘴角绽放俏皮的弧度,仿佛正在对自己微笑。 雪做衣裳花作容,连细致处都极为用心,聂臻这才发现,这个雪人竟然是按照自己的模样雕成的,惊喜出声,“这又是你什么时候命人堆的?”她曾经和师哥,师姐一起堆过雪人,还和子陵一起堆过雪人,如今的温馨勾起了多少甜蜜的回忆? 聂臻此刻黛眉舒展,妩媚可爱,俏目一回眸,便如鲜花绽放万紫千红,满世界的银白都不及她这一刻的耀眼如斯,君玄影如星眼眸里的冰雪早已融化,只有一池暖暖春水,嘴角有邀功的笑意,“这个可不是命人堆的,可是我昨天晚上亲自做的,看像不像你?” 聂臻又惊又喜,认真地打量眼前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雪女,忽然叹息一声,不悦道:“不像,眼睛小了一点,鼻梁塌了一点,嘴巴好像又大了一点,若是形似而神不似也就算了,可惜连形都不似,你竟然是这样的不用心…” 君玄影笑容一僵,脱口而出,“不会吧?” 聂臻看着他凝滞的神色,突然坏笑出声,“当然,和我根本不像,你雕的到底是谁?” 他看着聂臻的揶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佯怒道:“我一晚上的心血,你竟敢这样捉弄我?看我怎么罚你!” 聂臻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可惜他动作更快,还未出三步,就已经被他揽到怀中,双唇不由分说地就强压了下来! 这一刻的粗暴温柔,让天性凉薄的她不由自主地依赖他的温暖,在风雪中,紧紧相依,如燕翩飞,再也不分开,开始回应他的动作! 君玄影于她的娇喘吁吁中,感受她略带羞涩慌乱的心跳,呼吸如蝶翼般急促,肌肤如美玉般莹润,眼眸如春波摇曳! 她是这样的美丽多情,时而俏皮清新,时而痴嗔娇蛮,时而冷静如水,早已惊艳他的男人情怀,此刻,唇齿间激烈的痴缠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只觉得小腹一紧,身体某个部位起了强烈变化,一股热流瞬间蔓延全身,心底一阵难以自抑的汹涌荡漾,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进入香暖芳熏的闺阁! 聂臻闭目躺在他怀里,心底有从未有过的安然,他是她最美的风景,这一刻,只想在爱情里沉醉! 他小心翼翼地将聂臻放置在*上,暖鸳衾,金凤枕,室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如相爱的两人! 他褪去外衣,双手撑起在她上方,身体的变化,使得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俊美脸上染上一抹海棠春意,眼眸有暗红光芒,声音粗嘎低沉,“臻儿,原谅我现在不能娶你,但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人!” 聂臻含羞不语,诱人的情愫在心中缓缓流淌,一开始,就知道和他之间有无法逾越的距离,但灵魂的邂逅,心意的相通,深处的悸动,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不需要控制,也从来不想去控制,此刻只愿意为自己彻底放纵一回,每每分开之时,相思如雨后春笋般疯长,思恋无休无止地蔓延,似水柔情,缠缠绕绕,他的颀长身影总是在心底挥之不去! 缓缓素手伸手拿过*头的一把剪刀,剪下他的一缕发丝,再剪下自己的一丝乌发,挽成一个同心结,“但愿君心似我心,我并不在意世俗的名分,只想陪着你一起度过这漫漫一生!” 君玄影黑眸中划过一道妖冶炽热的光芒,危险而露骨地凝视身下的人,忽然失控地压了下来,狂野地亲吻她柔润的唇,口中呢喃,“臻儿,我的臻儿…” 聂臻并不拒绝,她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兵临城下之际,所有抗拒不过是徒劳,唯有顺势而为,在云中城呆久了,她很喜欢这种类似世外桃源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无心所有外界的纷扰,此时,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只有他。 他进入的那一刻,聂臻因剧烈的疼痛而颤栗,不自觉地弯起身子,他眼眸掠过一丝深深疼惜,只得极力地压抑自己身体的渴望,拼命地克制自己按兵不动,亲吻她紧蹙的双眉,好听的声音此刻异常暗哑,粗喘道:“臻儿,第一次会有点疼,不要怕…” 今夜花好月圆,倾心相恋,连骨骼都痴缠,灵魂出窍的空茫与体内起伏澎湃的热力碰撞搏击交融,一次次的溃坝使得这个夜晚如火如荼,*缱绻恨不能化作一池春水,凤帐外,烛影摇红,不知今夕是何年…… --- 次日,天色未明,聂臻已经醒来,身体的疼痛有些微的舒缓,看着身边英俊得令人痴迷的男人仍在酣然入梦,优美的唇角有醉人笑意! 聂臻小心翼翼地起身,披好衣服,站在窗前,*过去,雪仍在下,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身体的疼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昨晚发生过什么,聂臻从小接触《易经》,对人体了如指掌,对男女之事自然也不陌生,与心爱的人,灵魂与身体的双重交付,是一件美妙而圣洁的事情! 聂臻自然知道男女情事并不像才子佳人那些传说里面甜蜜动人,昨天和他的第一次,说实话,感觉并不是很美好,虽然他已经极力隐忍和温柔怜惜,可进入时那尖锐的疼痛,还是让她痛得颤栗,尽管身体疼痛,可心底却是欢喜的! 云中城,可以教人绝世的本领,却摒弃不了人身上的烟火本色,人生中除了子麟,应该还有自己的另一种生活,自从有了他,一切都似乎不一样了。 曾经对未来迷茫过,不知是否应该和师傅一样,成为下一届的云中城主?那样顺理成章,却又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如今离开云中城,就意味着以后所有的路都需要去重新探索,师傅可以教很多东西,却无法教一个人如何掌控自己的未来!   ☆、第八十二章 怦然心动 一场璀璨极致的怦然心动,足以让人义无反顾地一头沉溺进去,无怨无悔。 这一刻,聂臻忽然理解了母亲,世上最能让人彻底丧失理智的,莫过于情深相许的爱情,她那样爱着父亲,不顾家族强烈反对,甘愿舍弃尊贵的身份,下嫁自己心爱男子,那一刻,母亲必定是幸福而甜蜜的,和心爱的男人紧密相拥的瞬间,此生足矣。 身后传来绵软悠长的呼吸,有温柔的声音轻轻唤她,“臻儿!” 聂臻回头看去,他已经醒来,斜斜地倚靠在*头,眼中含有脉脉温情,裸露的右胸口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龙在飞腾,又像虎在跳跃,龙吟虎啸,虎虎生威,映在他结实晶莹的胸膛上,有一种凌厉的狰狞! 他坏坏一笑,“过来!” 聂臻依言坐到*边,他的上身尽数呈现在她眼前,完美,健壮,昨夜他的修长裸躯尽数展现在她眼前,风情无限,她却羞涩得不敢多看! 他见聂臻穿得单薄,将*边一件他的宽大锦裘披在聂臻身上,声音有低低的怜惜和苛责,埋怨道:“起得这么早?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小心冻坏了身子!” 聂臻身体骤然一暖,拉紧了衣领,含羞不语! 见臻儿盯着他胸口的刺青目不转睛,他脸上露出*至极的笑意,“昨晚没看够?” 聂臻立即满脸绯红,滚烫发热,忍不住伸出如玉指尖去触摸,狐疑道:“王爷们都要刺这样的蟠龙刺青吗?” 他漫不经心地摇头,“不,只有我一个!” 聂臻忍俊不禁,暗笑自己,这话真是问得多余,君轻扬那样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受了一点点小伤都要死要活,要是刺上这样花纹繁复的刺青,岂不是要鬼哭狼嚎,呼天抢地? “在笑什么?”他的醇雅声音唤回了聂臻的神思! 聂臻匆忙摇头,“没什么!” “说!”他剑眉一蹙,忽然起身,将聂臻压到身下,目光炽热地迫视着她! 聂臻被他压在身下,极力忍住笑意,“我是在想若是小王爷也刺上这样的刺青,场面一定很壮观!” 他旋即失笑,低下头,温温热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痒,宛如一只轻轻的羽毛在撩拨,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既羞窘又害怕! 他见聂臻呼吸有些困难,小心移开了身体,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揽入怀中,温柔一笑,“还疼吗?” 聂臻想起昨晚的激情与火热,将头深深埋在他胸间,与他贴的这样的近,柔软而温暖,轻轻点头! 他俯唇亲吻她的丹唇,微微低喃,怜惜道:“以后不会再让你疼了!” 昨夜她的青涩,她的美好,*苦短,一夕欢好,现在她白希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胭脂色,他肆意地吻着她的额头,脸颊。 尽管身体有浓浓的*,佳人在怀,却不敢再赴巫山芸雨,昨夜他那样克制小心,还是带给她异常的疼痛,让他格外心疼,今晨她的身体尚未恢复,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自虐式的压抑自己! 过了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聂臻侧首看窗外满天飞雪,笑容静谧,徐徐道:“小楼*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春雨?他微微一怔,旋即失笑,“现在是冬天,离春雨尚有不短的时日!” 聂臻娇俏看他一眼,“今年不同,子麟说,今年的冬天很短,下过这一场雪之后便是春天了,这是今冬京城唯一的一场雪,三日之后,这场雪就会停了,一个月以后,京城的气候会渐渐温暖起来,我在想春雨来临之际,会是怎样一番京城妙韵?” 子麟?在弥漫着甜蜜温柔的气息中,他眸光一柔,微微叹道:“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可惜身体太过孱弱!” 聂臻却没有了以往的怜惜和担忧,“他这样纯善的孩子最值得上天的恩赐,他虽然饱受孱弱的折磨,可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结束这种弱不禁风终日闭门不出的日子了,以后他也可以和别人一样恣意驰骋,生如夏花!” 他眼中尽是温柔笑意,“这是什么意思?” 聂臻也不瞒他,“云中城有一样镇城之宝,叫玉叶海棠,有固本培元起死回生之效,我养了七年,一个月之后她便会成熟了,只要子麟服用之后,再加以调养,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强健起来!” 玉叶海棠?君玄影身躯一动,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现在想起来,心底有一种沉沉的晦暗,不着痕迹道:“果真是绝世的灵丹妙药,我以前也听说过,不过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竟然没想到是真的,只有一株吗?” 聂臻灿然微笑,“当然,若是遍地开花,还叫什么镇城之宝?她极是娇贵,性情挑剔,难以成活,能养活的从来就不在多数,我养的这一株也是历经艰险,总算快成熟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可惜结完果实之后,她的生命就此终结,就像春蚕到死丝方尽!” 说到此,聂臻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感伤,“她陪伴了我七年,就如我的好友一般,一个月之后就要天人永隔,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其实她并没有离去,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而已,所以你也不必太过难过!”他的声音有恰到好处的安慰和暖意! 聂臻微微一笑,侧首看他,“你今天不去上朝吗?” 他淡淡扬眉,*溺道:“最近朝中无大事,无非是二皇子的满月宴,我又没兴趣去折腾,留在这儿陪你不是更好?” 聂臻忍俊不禁,“二皇子满月宴这么重要的大事,你居然不去,不怕皇上责怪你吗?” 他意味深长一笑,“再大的事情,也没有你重要,其实说白了不过是皇兄家事,况且他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类应酬,只需到时候去露个面就行了,再说近日番邦多有异动,边塞不安稳,这些事向来令皇兄头疼,如今他全然丢给我去处理,如此为他分忧,他又岂会责怪我?” 聂臻放心地躺在他怀里,肆意享受他的温柔和*溺,他忽然一笑,“对了,那个勉强算是你妹妹的霍雨音,如今重获圣*了!” 聂臻眼眸水波不兴,不以为意,淡淡道:“她还如此年轻,若不乘着年轻再得君心,这一生便只能自怨自艾了,经历了这样惨痛的教训,也算是幡然醒悟,走上宫中女人的宿命之路!” 他嘴角却透露一抹微哂的笑意,“是啊,如今宫中妃嫔大多明白,只有攀附温柔方是出路,贤妃虽得皇兄敬重,可膝下无子,连位分也不如温柔尊贵,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还是温柔更加可靠些!” 聂臻的手一僵,“你是说雨音…?” 他微微一笑,“要不然你以为呢?” 聂臻想起温柔那个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心狠手辣的女人,那晚在国师府外查探,回到宫中的第二天,就听说范知天仙游去了,别人不清楚,聂臻却是心如明镜,这等杀人灭口的干净利落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聂臻沉吟了片刻,不认同道:“雨音此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背弃旧主,已经是令人唾弃的行为,何况温柔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谈笑间便能杀人不见血,跟着这样的主子,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却不以为然,亲吻聂臻的额头,“你没有在后宫生存过,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依我看,霍雨音此举才是上上之选!” 聂臻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宫中女人的小产利用得好,也是一种武器,可以获得皇兄的怜惜,可惜她小产的时机不太好,正好赶上温柔生产,诞下皇嗣,你说这个时候皇兄哪里会记得她呢?不是白白小产了?” 聂臻默然不语,后宫真是不见硝烟的搏杀战场,令人背后生寒! 他极为随意道:“没了皇兄的*爱,就算是昭容,也一样任人欺凌,随意践踏,你看内务府的那些奴才,说出的话刻薄得能让人气得三天吃不下饭,这些进宫的大多都是千金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家中是万般娇*的,哪里受过这等气?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的也有,就要勉强活下来,也是苟延残喘,这样毫无希望的日子一眼看不到头,年轻妃嫔岂能甘心?” 聂臻知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嗓音沉沉,“她以前跟着贤妃,如今跟着温柔,怕是两边都讨不到好去!” “臻儿你错了,宫中谁也不是谁的主子,皇兄*爱谁,谁便是主子,贤妃在宫中多年,恩爱兴衰,趋利避害,早就看淡了,她或许只是不甘心而已,而温柔对霍雨音的投靠,自然也是来者不拒,以她如今的地位,何苦惧怕一个已经不能生育的小小妃嫔?” 不能生育?聂臻双手一紧,终于明白,外人皆知雨音不能生育,实则她依然可以生育,她是要利用温柔再次接近皇上。 而温柔知她不能生育,自然不会多加防范,而雨音则可以再次承恩,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果真令人匪夷所思! 见聂臻怔怔不语,君玄影邪魅一笑,“臻儿,与虎谋皮与寂寞一生,你愿意选择哪个?” 聂臻朝他晕开妩媚微笑,“我哪个都不选,我就选你!”   ☆、第八十三章 把她还给我 回到陶然殿的时候,思桐正在清点昨天别人送过来的各种贺礼,见到聂太傅回来,一脸的欣喜,“太傅,这些都是送给您的生辰贺礼,您看这是霍夫人送来的!” 霍夫人?聂臻看去,是一对华贵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钗,钗不仅是一种饰物,更是一种寄情的表物,她知道,宁国恋人或夫妻之间有一种赠别的习俗,女子将头上的钗一分为二,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重见再合在一起,霍夫人莫非又在意有所指?聂臻只作不知道,微微一笑,“替我谢过霍夫人!” “奴婢知道,这是大公子送过来的,还有贤妃娘娘送来的,二小姐也命人送了礼物,还有…温贵妃也派人送了一份贺礼过来,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太傅您请过目!” 聂臻看过去,满目的钗饰闪耀,温柔送的那支金光闪闪的鎏金玫瑰发簪,放在一只精致的红色礼盒里面,殷红殷红的,像血的颜色,聂臻心中涌起一股湿滑的厌恶,随口道:“替我一一谢过她们,你自行处置便是!” 思桐见聂臻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下明了,脸上忽然带些*的神色,“不知道…豫王爷送给您什么礼物啊?” 聂臻俏脸一红,嗔怒道:“死丫头!” 思桐见太傅脸色绯红,越发大胆起来,笑意融融,“奴婢看得出来,豫王爷很喜欢您,他每次来东宫的时候,眼睛都会发亮,眉眼都会含笑,太傅也很喜欢他吧?” 聂臻想起昨夜的温馨和甜蜜,唇齿相依,肌肤相亲,那样真实的温暖似乎还在眼前,每当面对她的时候,他原本清冷深邃的目光总是有着特别的柔情! 思桐见太傅默认,也替她高兴,憧憬着未来,“以王爷对您的喜爱,定然舍不得委屈你,他日说不定可以封为侧妃,风头不逊于王爷正妃!” 聂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这话,蓦然一怔,“你说什么?” 思桐见太傅脸色变了,忙道:“奴婢是说王爷这么喜欢你,定然不会让您一直在陶然殿居住,更舍不得只做他的妾室,很有可能会求皇上封您为侧妃,过不了多久就会迁居豫王府,而此时王爷府中并没有豫王妃,其实您就相当于正王妃,若是能早日诞下王爷子嗣,就算将来王爷册封正妃,王爷也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正妃?”聂臻黛眉迭起,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思桐见状,语气柔缓了下来,直言不讳,“豫王爷迄今没有册妃,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都想入主豫王妃的位置,这也算是朝堂大事吧,奴婢隐隐约约听说,各大门阀一直争论不休呢,奴婢知道您心性高,不甘人下,可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个显贵的出身!” 见聂臻不语,思桐又微微一叹,“奴婢在宫中时日不短了,也见识过不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红颜,所以不得不劝您往好的方面去想,王爷实际的*爱和一个王妃的虚名,到底哪个更重要?” 说到此,她强调了一下,“想当年皇后娘娘和温贵妃,到头来哪个更风光?太傅您定然是明白的!” 思桐是久在宫中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自己心中的追求,聂臻并不想多说,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臻儿,总算找到你了!” 聂臻和思桐对视一眼,思桐欠身退下,悄声说了一句,“昨天小王爷等你一天了!” 思桐刚刚退去,君轻扬秀雅的身影就已经进来,看到聂臻,先是惊喜,后是一脸的幽怨,“我昨天等你一天了,你去哪儿了?” 聂臻清眸微扬,“你等我干什么?” 他自来熟道:“昨天不是你的生辰吗?我想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聂臻的手微微一顿,笑意凝固了起来,保持固有的疏离,“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实在不需要你为我庆祝,所以你也不用花这份心思!” 君轻扬看着聂臻清灵无波的眼神,眯起眼睛,深深锁定聂臻,“你昨天是不是和六皇兄在一起?” “是!”聂臻并不否认! 君轻扬站起身来,狐裘大衣上还有雪花抖落,可见他来时匆匆,忽然弯腰靠近聂臻,俊俏的脸如同玉雕一般近在迟尺,“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他,不适合你!” 想起刚才思桐说的话,聂臻眼眸一沉,“如果你指的还是他不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爵位的女子这件事的话,就请你不要说了,我很明白我在做什么!” 他笑得有些凉薄,如同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眼中有淡淡殇意,“我知道你嫌我不误正业,终日风花雪月,可我如今已经是内阁学士,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我也会担起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你总不能老是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我吧?” 聂臻瞪大一双清亮的眼眸,正色看他许久,才道:“你是喜欢做内阁学士,还是喜欢游手好闲?都是你的事情,你的选择,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更不要以我为借口!” --- “王爷,小王爷到了!” 话音未落,君轻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星魂印象中的小王爷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衣落寞! 君玄影正在看书,眼眸轻抬,淡淡一笑,“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君轻扬并不回答,坐下之后就一言不发,大衣上还有雪花,湿哒哒的,全然不复往日*俊雅的模样,君玄影抬眸睨他一眼,“又是谁招惹你了?” 君轻扬迟疑了许久,终于痛下了决心,一字一顿道:“六皇兄,以后你不要再见臻儿了,好吗?” 君玄影手中动作一停,看着轻扬的一双桃花眼中渗透出从未有过的惆怅,“为什么?” “因为我后悔了,我不想报仇了,我宁愿咽下刺面之辱,也请你离开臻儿,中止这个游戏,这一切,我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君轻扬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出来,这是盘桓在他心头多日的话语,现在终于尽数倒出,整个人如虚脱一般空茫! 君玄影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轻扬涨红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听皇兄一句话,就算没有我,臻儿她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君轻扬早有准备,“我知道,可她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喜欢我,她以前无非是觉得我*无度,吊儿郎当,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可我以后会改的!” 君玄影凤眸中燃烧着莫测高深的危险,缓缓道:“什么时候的事?” 君轻扬避开六皇兄迫人眸光,讪讪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我爱上臻儿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她不理我,我也会很开心,若是她偶尔回应我一句,我会更开心,我经历过不少女人,可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像她一样让我魂牵梦绕!” 君玄影并不乐观,淡淡道:“你以前对别的女人也有过这样的体验,你确定你不是一时兴起?或者是,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我确定!”君轻扬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瞒你说,我也曾怀疑过,可只要有她的地方,我就想去接近,我每天都想见到她,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视从来没有过的,我向她表白过心迹,可是被她拒绝了!” “既然她拒绝你了,你也不必如此执着!”君玄影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君轻扬的手微微一颤,“我明白,对待臻儿这样的姑娘,不能我以前哄女人的那些招数,可我是认真的,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打动她!”说到此,他的声音有些缓沉,“再说,我听说易清绾很快就要回来了,如果臻儿知道她的存在,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君玄影俊美出尘的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黯淡,“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君轻扬蓦然提高了声音,“六皇兄,你不要告诉我,如果臻儿知道你有易清绾,她还会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她喜欢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洁身自好,不像别的王孙公子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如果你和我一样,府中姬妾成群,你就是对她再好,她也未必会喜欢你!” 君玄影深深凝视轻扬激动的脸庞,“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 君轻扬的声音急促而热切,“我怎么会不明白?我全都明白,乘着臻儿还不知道易清绾的存在,你把她还给我好吗?我是真的喜欢她,不管你们两人之间有过什么,我都不介意!” 君玄影摇摇头,声音柔和细腻,“我不会放弃臻儿的!” 君轻扬眼眸蓦然散发出迷惑之光,“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如我们当初计划的那样,得到她之后,再抛弃她?” “当然,我为什么要抛弃她?”君玄影反问道。 君轻扬彻底茫然了,“你不抛弃她,到时候易清绾回来了,你让她如何自处?” 君玄影不为所动,淡淡道:“轻扬,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再说臻儿也不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让来让去,这些事我自然会处理好的,你别想太多了,天太冷,赶快回府去吧!” 君轻扬的瞳孔忽然一收缩,重重道:“你不能娶她做王妃,我却可以,你这样霸占着她,对她不公平!”   ☆、第八十四章 易小姐是谁? 清晨,聂臻在一阵传遍四肢百骸的酥麻中醒来,耳畔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吵醒你了?” 他的亲吻如火焰般滚烫,让她的身体燃烧,聂臻慵懒而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早醒了,看你睡得这么香,舍不得吵醒你!”他的声音*溺而低醇! 昨夜灯光影,鸾凤帐,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呢喃的娇吟久久不曾停息,环抱的双手,教缠的身体,彼此吸附,狂热难抑,直到聂臻精疲力竭,浓浓睡意袭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 此刻看她横波入鬓,眼神迷离,脸上泛着潮红,声音还有激烈欢爱过后特有的沙哑,他眸瞳一深,身体忽然紧绷,再次贴住她的唇,不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 “不要!”聂臻娇笑着欲推开他,却被他先一步发觉,握着聂臻的手,一步步探到了他的男性傲然挺立处,声音*沙哑,“臻儿乖!” 聂臻的手指碰到了他坚硬的部分,立即脸色发烫,他的体温异常灼热,在他的挑.逗和*下,她全身颤栗,身体一步步软化下去…… --- 激情过后,聂臻躺在他怀里,如玉的指尖轻轻摩挲他身上那条栩栩如生的凌厉蟠龙,轻声问道:“刺的时候疼不疼?” 他愉悦一笑,声音有满足之后的喘息,“有一点点,不过现在是不疼了!” 聂臻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有甜腻的味道,想起心中的疑惑,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有和别的女人做过和我同样亲密的事?” 他微微一笑,眼中有醉溺的温柔,“当然没有!” 聂臻见他如此肯定,心头掠过一丝狐疑,道:“那…你怎么…好像…很熟悉?” 他蓦然发出一阵轻笑,“男欢女爱,不一定是做过之后才知道,你通晓《易经》医理,不是也知道男女合体之事?” 聂臻脸上潮红未退,瞪他一眼,“你既没做过,又不通医理,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他凝视聂臻片刻,忽然邪恶出声,“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无处不在的春-宫图和房中秘术,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是不会,只是没兴趣!”说到此,他的手指捏了一下聂臻的鼻子,坏笑道:“是你这个小妖精勾起了我所有的兴趣!” 聂臻脸上有陶醉之后的美丽,把脸贴到他结实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浓情欢爱之后的气息,他摩挲着聂臻的秀发,*溺温柔。 正在情意绵绵间,外面忽然传来星辰的声音,“王爷,皇上请你现在进宫一趟!” 君玄影微怔,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聂臻正欲起来,被他压下了,柔声道:“你昨晚累坏了,多睡一会!” 在他霸道的目光中,聂臻乖乖地躺了下去,欣赏他颀长完美的男性身躯,尽管不止一次的欢爱过,可他的身体,修长,魅惑,妖冶,野性,让她总能沉溺其中,想与他在爱的海洋中.共舞! 他更衣之后,在离开之前,爱怜地轻吻了聂臻的丹唇,“我晚点就回来,等着我!” 聂臻点点头,他满意一笑,随即起身离去! 房间没有了他阳刚的气息,聂臻虽头脑尚有些不清醒,但也睡不着了,只好起身披起衣服,对外道:“来人!” 门应声而开,进来一个面容娟秀身量未足的小丫鬟,朝聂臻一福身,“奴婢见过聂姑娘!” 聂臻狐疑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翠竹呢?” 小丫鬟看见聂臻容貌的时候,呆了一呆,有些失神,听到聂臻的声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奴婢秀儿,翠竹姐姐刚刚肚子疼,又怕姑娘这边需要,所以让奴婢先过来伺候姑娘,她还需要一会才能过来!” 原来是这样,聂臻对她微微一笑,“你多大了?” 秀儿的声音清凌凌的,“回姑娘的话,奴婢今年十四,原本是专司调香的婢女,现在过来伺候姑娘,请问姑娘是要起身吗?” 聂臻点点头,秀儿急忙端来水给她梳洗,看见聂臻的秀发,由衷赞道:“姑娘的头发又黑又亮,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头发了!” 这个小丫头声音清脆如珠,笑容甜甜,言语质朴,聂臻很是喜欢,一边梳洗,一边和她闲聊,“你在王府做事几年了?” 秀儿刚开始有点怯生生的,见聂臻为人亲和,并没有任何架子,她的话语很快就多了起来,“两年,奴婢的母亲以前是专门帮大户人家调香的,奴婢也是学习调香的,后来翠竹姐姐见奴婢手艺好,所以有幸挑入王府当了调香婢女,翠竹姐姐见奴婢手巧,得空了,也教奴婢如何绾发,所以奴婢有时候也会给姐姐们梳头发,翠竹姐姐来烟雨小筑的时候,就把奴婢一起带过来了!” 她的确是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帮聂臻挑好了要穿的衣服和要戴的首饰。 聂臻看过去,一件华丽繁复的绯色宫裙,上面有彩云出岫的图案,缀满珠玉,一支七宝珊瑚簪,上面镶有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一双夜明珠耳坠更是闪闪发光! 聂臻哑然失笑,“我不喜欢这么华丽的装饰,给我换一套简单素净的!” 秀儿有些迷茫,不解道:“姑娘,你是王爷的人,不能打扮得简单随意,奴婢看那些千金小姐个个都装扮得雍容华贵,那样才有气势呢,太过素净是镇不住人的!” 聂臻忍俊不禁,“大家都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再说,我需要镇住谁呢?” 秀儿原本不明白,很快就明白过来,笑了一下,十分娇俏可爱,“奴婢知道了,正是因为姑娘与众不同,王爷才这么喜欢你,要是和那些小姐们一样,王爷也不会这样用心了!” 聂臻不置可否,“你见过王爷几次?” 秀儿有些不好意思,“不怕姑娘笑话,奴婢身份低微,平日哪里见得到王爷?加上今天,才是第二次呢!” 她手脚利索,一会的功夫,就帮聂臻装扮好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其余的青丝随风舞动,发出阵阵清香,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看着眼前清丽佳人,秀儿先是怔怔不能语,后是连连惊叹,“奴婢从来没有见过比姑娘更漂亮的人了,姐姐们说易小姐已经是天仙般的人物,奴婢虽然没有见过易小姐,但奴婢觉得您和她比起来,一定不会逊色!” 易小姐?聂臻心底蓦然一动,握着手镯的手紧了三分,不经意道:“易小姐是谁?” 秀儿不知所以,一边帮聂臻头上戴上素雅的宫花,一边快人快语道:“易小姐是易国公的女儿,易将军的妹妹,听说可美了,不过奴婢也没有见过,只是听王府的几个见过的姐姐们提起过!” 聂臻蓦然想起,曾经听思桐说过,易将军是易国公的儿子,温贵妃的表兄,而那个易国公,聂臻在朝堂上也见过,看样子就知道是久经朝堂城府极深的重臣,可是秀儿无端端地提起易小姐干什么?还拿易小姐和她比? 聂臻不动声色道:“王爷和易小姐是什么关系?” 秀儿年纪小,心无城府,见聂臻人极为可亲,说话和声细语,一点都没有千金小姐们的颐指气使,很快就喜欢上了聂臻,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姐姐们说的,她们说易小姐和王爷是青梅竹马,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奴婢也从来没见过易小姐!” 聂臻身体一凉,手中的发簪掉到了地上,秀儿忙捡起来,看聂臻出神的模样,“姑娘,你怎么了?” 聂臻回过神来,对她温柔一笑,“没事,易小姐叫什么名字?” 秀儿摇摇头,如实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姐姐们都叫她易小姐,她的闺名,奴婢们就算知道也不敢随意乱说,所以都没有人知道!” 聂臻看她的模样,知她也知道的不多,淡淡一笑,“没事了!” 秀儿吐吐舌头,到底是年纪小,又见聂臻为人随和,很快就在聂臻面前彻底放开,“虽然雪早停了,天气没那么冷了,可姑娘还是穿的太少了,要是不小心染上风寒了,王爷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还会连累翠竹姐姐的!” 聂臻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只觉身体一暖,她已经帮自己穿好了雀翎披风,聂臻仿佛连笑容都不是自己的,无意识地将那只七宝珊瑚簪递给她,“赏给你的!” 秀儿一见如此贵重的赏赐,十分惊异,连连摇头,“不行的,不行的,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聂臻将珊瑚簪塞到她手中,“赏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 秀儿不敢置信,好一会才相信真是聂臻赏给她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手中华丽的发饰,惊喜不已,忙跪下连连磕头,“多谢姑娘赏赐,姑娘你人真好,难怪王爷这么喜欢你,我娘常说好人有好报,您将来在王府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第八十五章 空白的填补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宫中的,一路上熟悉得不再熟悉的风景,都变得逐渐陌生起来,秀儿天真无心的话语却变得无比清晰! 易小姐?易国公的女儿?青梅竹马?这几个字就像刀一样,刺的聂臻的心一阵阵疼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闺秀,恐怕才是名至实归的豫王妃人选吧? 而君轻扬必定是知情的,才一次又一次地说他六皇兄不可能娶自己做王妃,此刻,一幕幕全然清晰起来,君轻扬数次的欲言又止,眼神闪烁,明明想说什么,可每当她一追问,他说出来的话就变了模样,聂臻并非没有看出来,只是对这个*浪荡的多情种子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对他的话也从来不去深究,现在看来,原来都是意有所指,这算是什么?善意的嘲讽?还是怜悯的提醒? 多亏秀儿这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要不然她现在还蒙在鼓里,在秀儿看来,能成为王爷的女人中的一个,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说以王爷对她的*爱,将来在王府女人堆里必定大有作为,却不知道聂臻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掠过的剧烈疼痛,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聂臻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发呆了很久,蓦然发觉,她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看到任何女人,不代表他从来都没有女人,他出了名的高深莫测,喜怒难辨,岂是君轻扬那种一眼可以看到底的透彻澄明? 霍兴彦很快就来了,白希的容颜在暮色中越发温润如玉,见臻儿静静地坐在青山水秀的琉璃屏风前面,一身素锦,淡雅纯洁,可是素锦上有殷红耀眼的牡丹花,显得有几分诡异和不安,眼神出奇的平静,见他到来,连头都没有抬! “臻儿,怎么了?” 聂臻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着,绝色容颜掩盖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霍兴彦正欲吩咐奴婢点灯,却被聂臻突兀清冽的声音制止了,“不要点灯!” 霍兴彦越发奇怪,心中却明白,能让臻儿如此反常的,只怕是和豫王爷有关! 他挥手屏退宫人,悄然坐到聂臻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今晚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铺着地毯的地上,聂臻的身体散发兰皙芬芳,声音却低沉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流淌,“易小姐是谁?” 易小姐?昏暗的阴影笼罩着霍兴彦温柔眉目,稍稍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是易清绾吧?” 易清绾?聂臻眼眸微沉,喃喃道:“是哪两个字?” 霍兴彦看不清聂臻的表情,透过窗棂看向天上的明月,不知广寒宫在何处,声音温雅沉沉,“月白风清的清,长发绾君心的绾!” 易清绾?原来聂臻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如点点星光,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湿了眼眶,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原来她一直都沉浸在梦里,都不知道他的生命还有这样一个期待长发绾君心的女子? 霍兴彦看着臻儿眼眸氤氲朦胧,她曾经被关在人间地狱的大理寺狱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竟然这样感伤,他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突然难过得厉害,关切道:“怎么会想起问易淸绾?” 聂臻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沉静,“她是什么人?” 霍兴彦淡淡道:“她是*冠一时的名门千金,宁国最尊贵的女儿除了皇家公主,就是我们霍家,温家,易家的女儿最为殊荣,她父亲是位高权重的易国公,兄长易诺比她大了十几岁,是手握重兵的镇南将军,还有,这兄妹俩与温贵妃是表亲,易诺是温贵妃的表兄,易清绾是她表妹!” 他说的很慢,聂臻只是静静地听着,无比平静,不插一句话,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脸上还有婉约笑意! “还有呢?”聂臻虽然在笑,可眼中却一片冷意! 霍兴彦努力想看清楚聂臻的表情,却只是徒劳,他眼神涌起片刻的迷离,沉思片刻才道:“臻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京中门阀众多,每家每户都有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无数,说起来,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加起来也不下于几千人,我虽然在京中长大,可平日常常来往的也就那么一些人,我和易家兄妹不熟,易诺是带兵的武将,我是太常寺少卿,平素连公务都没有往来,私下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他妹妹是闺阁深秀,你想问的我真的不知道!” 聂臻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别人家你不知道就算了,可温家和易家都不是普通贵族,你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 霍兴彦眉头微微收紧,犹豫了须臾,斟酌着词句道:“我并不是很确定,只是偶然一次,听说易清绾和豫王爷交情似乎……颇不一般!” 这一刻终于看到臻儿嘴角僵硬的弧度,他有隐隐的心疼,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平日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听过了也就忘了,而且京中贵妇小姐们一直闲来无事,喜欢闲言闲语蜚短流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没有的事,能说成有,有三分的事,可以说成十分,是她们长期乐此不疲的嗜好,所以我并没有多加在意!” 聂臻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双肩不自觉一颤,平静道:“易清绾现在在易国公府吗?” 霍兴彦摇了摇头,“不,听说一年之前去外地省亲了,现在并不在京中!” 聂臻忽然笑了,佳人不在京中,难怪他瞒得这样好,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不在,她就成了他一时感情空虚的填补,心忽然变得空洞起来,再无往日那种柔情蜜意满怀,满心都是他的影子,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都被点亮一般灿烂华美,想到此,转头看向霍兴彦,嗓音沉沉,“你见过她吗?” 霍兴彦轻轻摇头,“没有,她是深闺女儿,自然也很少外出,沁年倒是见过一面,听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聂臻就顺势接了下去,声音幽柔,“很美!” 霍兴彦一怔,微微一点头,“是的!” 聂臻眉间染上一抹痛色,不再说话,也不再多问! 见臻儿怔怔出神,霍兴彦掩去心中落寞,心头敞亮如镜,“对不起,我以为你知道的!” 腕间玉镯的冰凉让聂臻回过神来,他曾经笃定的话语还历历在眼前,她期待而又疑惑地问过他,“你有没有别的女人?” 那时他英俊的脸庞有柔软的弧度,语气却坚定,“没有!” 如今看起来,更像一个笑话,他在演戏,只是自己不懂罢了! 霍兴彦见臻儿长发如瀑,随意垂在腰间,如一条长情河的流水蜿蜒流畅,表情却是一脸的漠然,“臻儿你…?” “我很好!”聂臻的笑容有浅浅的悲凉,一切都已经这样明白,还需要说什么呢?霍兴彦虽然极力表示这只是一个传言,不足为信,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就是相信的,有谁敢随意编造权倾朝野的豫王爷的传言?他和易淸绾的关系又岂会是空穴来风? 想起他剑眉星目,漆黑眼眸如沉静优雅得如一汪碧潭,原来这些东西,从来就不仅仅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她过,她或许只是他无聊之时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易清绾才是他真正喜欢着的人! 心底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痛,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却清晰无比,怎么也撕扯不掉,如影随形一般难受! 有歌声从遥远地方传来,聂臻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正好映在她如玉般精致的容颜上,更显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二皇子的满月宴已经过去了,可宫里还延续着那日的繁华热闹,远处有喧嚣声和戏曲的声音,在冷冷清清的东宫听来,更觉凄冷寂静! 清辉皎洁,照不开如玉般精致容颜间的忧伤,此刻霍兴彦没有半分欣悦,她紧蹙的眉眼在他心中烙下深沉的伤,忽道:“入我霍家族谱吧,入了族谱,你便是霍家的人了,有我霍家在,你将来必定可以和易清绾平起平坐,不分伯仲!” 霍兴彦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艰难,父亲很欣赏臻儿,母亲也很喜欢她,只叹道,无缘做儿媳,便只能当做女儿一样疼爱了! 他们都愿意臻儿入霍家族谱,只有他不愿意,因为若是臻儿入了霍家族谱,他和这个有几分像娴雅的清灵女孩,便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了! 聂臻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眼中熠熠闪烁的亮光变成微茫的星光,霍兴彦的话明显再次印证了君玄影和易清绾的关系,他心底绝对是相信的,心照不宣而已! 聂臻的笑容有些僵硬,许久才道:“我终究姓聂,不姓霍,也无意入霍氏族谱,霍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这话,霍兴彦却似松了一口气般,可是并不轻松,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自然是万般不愿意心爱女孩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臻儿只有和豫王爷在一起的时候,眼底才会有真正开心愉悦的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璀璨笑容,他在梓冉眼中从未见过,梓冉脸上从来就只有端庄得体的笑,从来就没有臻儿这样恣意洒脱的笑,他喜欢臻儿,但更希望她能快乐,一直快乐下去,可如今,臻儿眼中只有深深悲凉,甚至,还有愤怒。   ☆、第八十六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聂臻的心忽然生出一种荒漠般的苍凉,“我累了,大公子请回吧!” “臻儿!”此刻,霍兴彦只想陪在她身边,却见她一脸的疲惫,“好吧,若有什么事,你让思桐来告诉我一声!” 聂臻微微一笑,身形不动,“我知道了!”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爱情里面,一直都有另外一个女人,此刻忽然发现,她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他,自己真是太傻了,宁国皇室王爷众多,却只有他一个人脱颖而出,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爷,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哪里能让自己轻易看清? 梦醒之时,一室冰凉,夜里,久久地凝视着墙上那副《洛神赋》,在这幅观赏了无数次的传世之作面前,再一次凝眸,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传说曹植少时,曾与上蔡县令甄逸之女相恋,后甄逸之女嫁给其兄曹丕为后,而甄后在生了明帝曹睿后,又遭谗致死。 曹植在获得甄后遗枕后感而生梦,因此写出《感甄赋》以作纪念,明帝曹睿将其改为《洛神赋》传世。 《洛神赋》通篇言辞美丽,神人之恋*凄婉,动人心魄,顾恺之读后大为感动,遂凝神一挥而成《洛神赋图》。 聂臻被其画风感染,心生敬仰,常想见真迹而不得,来到藏书阁,终于一偿所愿! 又得他大手一挥,慷慨相赠,至今还记得他赠画之时的那几句话,“伯牙之于子期,良驹当寻伯乐,《洛神》邂逅佳人,方得归宿,如若不然,沉睡千年,暴殄天物,实属罪过,殷殷之心,还望笑纳!” 当时还道知音难得,有些微的欣喜,如今看来,真是绝妙的讽刺,这样不吉利的画,寓意多么明显,可惜自己当时完全看不懂,曹植面对自己的长嫂,只能徒生悲凉,这画蕴含了多少无限失落与惆怅,爱而不得,真是异想天开! 就是这幅让自己心中燃起迷幻情愫的画卷此刻再看起来,只觉无比刺眼,正欲付之一炬之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脚步声,“姐姐!” 聂臻回头冲子麟温暖一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烛光映得子麟更加美如冠玉,看着姐姐强颜欢笑的模样,柔声道:“姐姐不用瞒我了,大公子都告诉我了,他不放心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聂臻看着弟弟的眼睛,闪耀着纯真,善美,晶莹,恬淡的光芒,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墙上的《洛神赋》,淡淡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子麟站在姐姐的身边,眉间一软,看着墙上的画卷,“不管将来如何,姐姐和王爷在一起,是真的开心,心里的感觉总是骗不了自己的!” “那又怎么样?”聂臻面无表情,“你难道希望我继续忍受这份充满了欺骗的感情?” 子麟的声音轻柔如风,让聂臻的心尖发颤,“自然不是,情爱是世间最复杂的事情,纵然是天才也算不出人世间情情爱爱的对与错,我不想评判什么,也不想指责什么,不过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也是真的给过你快乐,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姐姐觉得他在欺骗你,其实也许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根本没错,在皇室,他的地位仅次于皇上,就是拥有三宫六院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姐姐若不能忍受,自当潇洒别离,何况我们并无家族牵挂,也不用担心会连累什么人,其实我也早明白我们不可能护着承志一辈子,如今我只是不希望这份曾经令姐姐有过甜蜜心动的爱情,转化为姐姐心中难以释怀的仇恨!” “潇洒别离?”聂臻无意识地重复这几个字,淡笑一声,“情爱之事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子麟并未再说话,看向聂臻的眼神有殷殷期盼,本就是绝色少年,此刻更是俊俏得不似凡人,昔日孱弱男孩,今日已成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聂臻蓦然发现,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了! 曾经不止一次看见有小宫女偷偷在他窗前,痴痴地凝望他,包括,思桐! 还记得那日,秋光大好,思桐手里端着聂臻专门为子麟调制的云山雾雪,定定地站在他窗前,静静伫立,眼神飘忽,连聂臻到来也浑然不觉,直到聂臻轻轻咳嗽了一声,思桐才惊然发觉,慌乱得差点摔落了茶盏,一向冷静而理智的思桐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刻? 聂臻故作不知,只是淡淡一笑,“茶水都冷了,去换一壶吧!” 思桐慌忙退下,“是,太傅!” 不止是东宫的人,其他宫里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东宫这个终日闭门不出的风姿俊秀少年,这一切,让聂臻暗暗担忧和不安! 对于她们的情谊,聂臻从不挑明,她明白,宫中女子太寂寞了,若是有了可以恋慕可以心仪的对象,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纵然遥不可及,生活也总不至于太过孤苦虚无! 她本以为自己比她们幸运,以为她的爱情是可以抓得住的幸福,如今看来,只是蒙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而已,迟早都要露出真相的,他给了自己爱情的错觉,让自己远离虚无,以为是他的女人! 子麟的轻声咳嗽让聂臻从恍然中清醒过来,“不管在何时何地,纵然是阴暗血腥的深宫,姐姐也永远都只是子麟心中的迦南医仙!” 迦南医仙?聂臻怅然一笑,都差点不记得这个名号距离自己多久了,原来爱情,尤其是甜蜜的爱情,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忽略很多东西,以为世间皆是阳光明媚,鲜花似锦! 此时,思桐无声进来,朝聂臻一福身,低声道:“太傅,二小姐到了,说想见你一面!”顿了一顿,又道:“您要是想要休息了,奴婢这就去回了她!” 聂臻淡淡道:“不,让她进来!” 思桐察觉到室内诡异的气氛,并不多问,“是!” 很快,一袭黑衣的霍雨音就出现了聂臻面前,看着聂臻清冷的眉眼,她上前怯怯地喊了一句,“聂姐姐!” 又见到聂臻身边的芝兰玉树的少年,心下了然,冲他甜甜一笑,“子麟!” 子麟神色微动,“昭容娘娘!” 这个称呼让霍雨音有些不自然,想对聂臻说些什么,可是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子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聂臻明白,子麟的眼睛清澈如天山池水,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雨音深夜来找自己,必然是和后宫谋略有关,难怪在子麟面前说不出口! 聂臻朝子麟一示意,子麟会意,徐徐转身,白衣在夜色中越发飘逸,“你们慢聊,我走了!” “有什么事吗?”聂臻知道,子麟并未真正离开,因为门后尚有绵软轻柔的呼吸声,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子麟是不放心自己的! 霍雨音却不知子麟还在,以为聂姐姐还在生她的气,紧咬红唇,声音若蚊,“我来是求姐姐帮我开张药方!” “什么药方?”聂臻并不意外,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 霍雨音见聂臻如此平静,也不见任何推诿,反而不知道该怎样说了,不敢面对聂臻的眼神,垂首道:“一副能早日怀上子嗣的药方!” “好!”聂臻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这宫里早已没有天真无邪的女孩,勉强有的只怕已经成了芳魂,永远埋没在红墙之后,她没有资格责怪雨音,雨音到这一步也是被逼的! 霍雨音见聂臻答应得如此爽快,低声道:“在宫里,怀上了子嗣,可是能生下来的少之又少!” 聂臻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那你有什么想法?” 霍雨音自顾自道:“如今温贵妃一家独大,我若不投靠她,只怕永远都不会见到皇上,皇上以前虽然*我,可并不十分喜欢我,现在更是把我抛诸脑后,这宫里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再过一段时间,他会连我的名字都忘了,我不得不为将来打算,照如今的局势来看,只有投靠温贵妃,她为我在皇上面前说话,我才可能获得圣*!” 聂臻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隐隐酸楚,却依然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 霍雨音见状道:“我也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之举,可她以为我不能生育,对我并不防范,别的倚靠她的妃嫔承*多时,却没有一个怀孕的,定然有蹊跷,她不防我,才是我最好的时机!” 聂臻笑了笑,“你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怀孕?” “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劳烦姐姐帮我,若是我有幸怀孕之后,姐姐还需帮我再开一张药方,说是身体染恙,不宜侍寝,需长期调养,这样她就不会在意我了,我就可以偷偷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霍雨音的神情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显然是考虑了很久之后的深思熟虑,先借助温贵妃承*,有孕之后,假称身体不适,需要养病,温贵妃知她不能怀孕,不会多加在意,等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温贵妃想要除掉已经临世的孩子,风险就比除掉尚未降生的胎儿大得多! 至此,聂臻已经明白,这件事只怕贤妃也有功劳,她和雨音唱了一曲双簧,不过这些东西,聂臻都不想关心了,与她何干? 霍雨音恳切道:“太医院的吴太医是温贵妃的人,是杏林圣手,一般的药方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我想只有姐姐可以!” 聂臻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好,这两张药方我都会开好,明天让思桐给你送过去!” 霍雨音心头一喜,“多谢姐姐,如果将来我有大好前程,定然不会忘了姐姐的恩情!” 聂臻勉强一笑,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雨音却不肯走,见她有些犹豫,聂臻微笑道:“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否则我可以直接拒绝你!” 霍雨音的心思被聂臻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点头,“姐姐多心了,我先回去了!” 霍雨音走后,子麟从门口走了出来,“姐姐真要帮她?” 聂臻不紧不慢道:“当然,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第八十七章 逢场作戏 子麟清雅的眉眼透出一丝淡淡微笑,“是因为姐姐正好也想对付温贵妃?” 聂臻心知瞒不过这个聪明绝顶的弟弟,嘴角浮现一丝笑容,言简意赅,“是!” 易淸绾浮出水面之后,有些东西渐渐明朗起来,自己和君玄影的关系定然是瞒不过温柔的,莫非她想除掉自己,并不仅仅是为了不想皇上见到自己,和以便更好地对付太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除掉自己之后,可以为她表妹铺路? 聂臻忽然想笑,温柔真是多此一举了,君玄影对自己并非真心,最多只是无聊闲暇之时的玩物罢了,一个没有家室没有爵位的女子,拿什么去和易国公的掌上明珠,镇南将军的宝贝妹妹抗衡?又有什么好杞人忧天地担心自己会抢了易清绾的风头? 君玄影,君玄影,曾经漫天花雨都是他的名字,如今化作一片冰寒,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成了冰,慢慢地在胸腔坠下去。 室内的烛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像是秋风中垂死挣扎的蝶,子麟看着姐姐柔美侧影,嫣然依旧,却多了一分清冷的韵味,心知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良久,聂臻才收敛了情绪,漫不经心道:“以温柔目前的盛势,后宫根本没人可以和她抗衡,贤妃和雨音这样筹谋,也无可厚非,不然任由这样发展下去,雨音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子麟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原本是大好女儿,进了宫就变成另外一个心机深重的人了!” 聂臻淡淡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人会坐以待毙,若是雨音重获圣*,能生下皇嗣,皇上对她的怜爱会多一分,霍家在后宫的势力重新崛起,对承志也有好处!” “姐姐是在为承志的将来考虑?”子麟明眸微扬,声音平静无波! 聂臻深吸一口气,“是啊,他毕竟是师姐的孩子,我答应过师姐,要最大程度地保护他,以前温柔还没有生皇子的时候,他起码还能保证平安,可现在不一样了,温柔有了自己的皇子,自然要为二皇子的将来打算,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承志下手,又或者对皇上说,二皇子一个人太过孤单寂寞,想把承志接过去抚养,兄弟两个好有个照应,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承志就完全落入了她的手中,成为她的棋子!” “可怜承志还如此年幼,就要经受这些阴暗的算计,长大之后必然早已失去孩童纯真!”子麟眼中透出悲悯之色! 聂臻缓缓微笑,“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承志丧母,只要能好好长大,就是最大的福分了,有的东西不必奢求太多,在宫里,太过纯善也许才是最要命的!” 子麟轻轻颔首,“姐姐说的是!” 聂臻看着快要熄灭的火苗,幽然道:“皇上能再次喜欢上雨音,顺利诞下皇嗣,她和贤妃一派的势力会渐渐崛起,后宫至少不再是温柔一人独大,以后我们走了,雨音虽然身份尚且低微,不可能抚养太子,但贤妃未必不可以,若是太子能养在贤妃膝下,起码能保个平安!” 子麟淡淡一笑,“其实姐姐也是她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姐姐精通医理,贤妃和霍昭容也不会出此招数,让霍昭容假意投靠温贵妃!” “是啊,我能开出的药方的确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温柔数次想置我于死地,我和她们有共同的敌人,温柔百般算计,只怕也算计不到,雨音不过是学黄盖一样,假意投靠而已,这件事对贤妃和雨音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同样对承志也有好处,我自然不会拒绝!” 子麟微微笑道:“姐姐果然心思细腻,目光长远,难怪父亲说,师哥和姐姐是他一生中最为出色的弟子!” 聂臻凉凉一笑,“再出色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子麟轻微的呼吸如蝴蝶振翅,俊俏的脸庞清灵飘逸,纯净的双眸染上淡淡忧郁,“问世间情是何物?美好时光都如春秋掠影,终将逝去而不可及,姐姐,没有遗憾,给再多幸福,一个人也不会快乐!” 聂臻默然片刻之后,对着他轻柔一笑,“姐姐不是你,做不到像你那样不在意任何人对你的伤害,这世上总有些人黑到了骨子里,无论你怎样纯洁善良,都感化不了这种人,所以姐姐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心中的那一方净土,姐姐不想染黑了你的手,因为,你原本就是这宫里唯一无辜的人!” 看着姐姐幽如莲花的苍凉笑意,感受到姐姐指尖的颤抖,子麟忽然用力拥住姐姐颤抖的双肩,“姐姐,报仇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聂臻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们会离开这里的,只是不是现在,现在气候酷寒难当,就算你可以忍受,玉叶海棠也不能忍受,眼看着她就快成熟了,七年心血,我不能在这个最后的关头拿它去冒险,导致功败垂成,等你服食玉叶海棠再调理好身体之后,天气也转暖了,前后最多不过两个月,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在离开之前,我想为承志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母妃抚养他!” 说到这里,聂臻表情微微一僵,声音很轻柔,却柔得没有一丝温度,“还有,我也想看看易清绾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更想看看他的这出戏,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落幕?” 子麟凝眸看姐姐,姐姐清冷孤傲的外表下一向有浓烈的爱与恨,平静的眼神里面分明孕育着熊熊烈火,心底一叹,姐姐终究是不甘心的! --- “今天怎么了?”他的温柔一如往昔,可因为一直都有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的柔情在聂臻眼中全然都变了味道,曾经在心中有怎样的欣喜雀跃,如今徒成笑话。 聂臻躺在*上,眼神平静,“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他在*边坐下,声音有如往常一样的*溺,“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指轻抚过聂臻脸颊时,聂臻心底忽然掠过冰冷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缩,有不自觉的排斥,嗓子有微微的沙哑,“没什么,只是子麟昨晚又是发热,又是咳嗽,我照看了一整个晚上,到今天早上才稳定下来,我*没睡,现在自然没精神!” 霍兴彦昨天来说,他打听到易淸绾马上就要回京了,此事在聂臻心中引起了短暂的波澜之后,就恢复了一片冷然,此刻锦被上的指甲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醉知酒浓,醒知梦空,花影对月容。春谢花红,过客匆匆,情丝错千重。寂寞谁同?孤独谁共?春情醉梦中,我之所以还没有和你翻脸,是因为我想知道你这个优秀编剧的下一个剧本是什么,打算演到什么时候?你这么喜欢演戏,我就看戏吧,但我不想再陪你演了! 和他在这张*上亲密接触过,有多少甜蜜回忆,就有多少情真意切,终成虚设。 他目光一柔,正欲脱掉外衣躺*,却听到了聂臻的声音,“我没事,你去忙吧,不要耽误了公务!”明知道自己的态度必然会引起他的疑心,可聂臻依然做不到违背自己的情感,去陪他继续虚情假意! 君玄影的手一顿,僵在半空,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笑意,“什么公务也没我的臻儿重要,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这样甜蜜的情话,此刻在聂臻心中却再也燃不起一丝波澜,遥想泡沫倒影着天上的彩虹,再华美绚丽,终究是要破裂的,冰雪再纯洁,太阳一出来,终究是要融化的,一切都会销声匿迹! 现在心中只有冷笑,还在若无其事地问谁惹了我?不就是你吗?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能演得这样自然,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真是让我自叹弗如,太低估你了,忘记了皇家男人天生就是戏子,可我不是你,实在难以做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还虚以委蛇,情意绵绵! 聂臻幽幽道:“没谁惹我不高兴,你别想多了!” 君玄影勾唇一笑,目光忽然落到*榻正对着的原本挂着《洛神赋》的宽大墙上,已经没有了《洛神赋》的影子,换上了一副烟云高旷清幽淡雅的江南水啬徒,心底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柔声道:“怎么不挂《洛神赋》了?” 聂臻淡淡道:“再好的画看多了也会疲累,我不喜欢了,所以换了一副!” 他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表面上却含笑赞赏,“这是你画的吗?” 聂臻道:“是啊,今天没空让你雅正了,因为我想休息了!”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很快就温柔笑道:“你想休息,我陪你!” “不了!”聂臻的声音有些疲惫,拒绝道:“你在这里,我会睡不着的!” 他见聂臻昏昏欲睡,只得无奈低叹,“好吧!”正欲俯首亲吻聂臻,聂臻却已经背过身去,避开了他的亲吻,“我困了,你先去忙吧!” 君玄影眼眸蓦然一深,不动声色地替聂臻盖好被子,*溺道:“你先好好休息,有空我会再来看你!” 他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房间里,聂臻缓缓睁开眼睛,有一滴清泪从脸颊滑下,曾经锦罗帐里笑相从,武陵*不胜寒,蝶衣粉花香雪散,你是真心情意,他却是逢场作戏!   ☆、第八十八章 意外的惊喜 “奴婢翠竹叩见王爷!”翠竹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王爷的书房,一来就感觉到强大的低气压,吓得不敢抬头! 君玄影眼眸有一抹冷色掠过,那天他从宫里回烟雨小筑的时候,臻儿已经离开了,听说走之前什么都没有说,一如往昔般平常,他也并未多在意。 可是今天,她的表现太异常了,姑且不论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假的不舒服,以前就是真的身体不适,也会喜欢他陪着她睡,喜欢他陪她说话,喜欢赖在他怀里,喜欢把他的手臂当枕头,虽然他们目前并不是夫妻,但却比夫妻更如胶似漆,浓甜如蜜! 如今她的闺房里连最喜欢的《洛神赋》都撤掉了,身体和言语都表现出对他的极大抗拒,连眼神也是冷的,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他必须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清绾的存在? 不可能是霍兴彦,霍兴彦并不关注京中男女情事,未必知道清绾的事,就算知道,想要告诉臻儿,也定然早就告诉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曾经伺候过她的王府奴婢了! “本王问你,聂姑娘最后一次离开烟雨小筑的时候,你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王爷的声音不高,但却流淌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让翠竹心底一颤! 翠竹有些心虚,不敢看王爷的眼神,那天她正好来月信,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不能前去伺候,情急之下便让乖巧的秀儿去临时顶替一下,前后就一会的功夫,应该没事吧,想到此,惶恐摇摇头,“没有,奴婢就是和往常一样伺候聂姑娘,不敢多言!” 王爷的眸瞳深不见底,淡淡一笑,像是极为随意地问道,“是吗?你再好好想一想!” 翠竹在王府做事有八年了,当然知道在王府做事的规则,和宫中是一样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管好自己的嘴巴,事不关己不能开口,长了一张大嘴巴在皇家是绝对不允许的,口无遮拦一不小心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她一向为人谨慎,小心稳妥,自然不会触碰这些底线,也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今日为什么会被王爷召过来问话? 忽然想起秀儿,脸色大变,莫非是秀儿年轻不知事,误说了什么? 王爷见翠竹眼神剧变,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冷冷道:“想起来了吗?” 面对王爷迫人的目光,翠竹心知在王爷面前,撒谎抵赖都不过都徒劳,事已至此,不敢隐瞒,小声怯怯道:“请王爷恕罪,奴婢那天肚子疼,所以让秀儿替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聂姑娘已经走了!” 王爷眼眸微抬,没一会的功夫,战战兢兢的秀儿就被带到了王爷面前。 秀儿蓦然见了王爷,腿都开始哆嗦,口头开始打结,“奴婢…奴婢叩见王爷!” 王爷冷目扫过,“在烟雨小筑那天,是你伺候聂姑娘的?” 秀儿这是第三次见王爷,本就心惊胆战,此时见王爷似笑非笑,她身躯一颤,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是的!” 王爷眼眸半沉,并未看她们,只淡淡道:“你和聂姑娘说了什么?” 秀儿小小的身体在宽大恢弘的书房里显得愈加单薄瘦小,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发蒙,“奴婢…不记得了!” 王爷微一示意,星辰就站了出来,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见王爷的贴身侍卫如此说,秀儿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如纸,星辰大人的手段她隐隐约约听过,死人都能开口说话,更何况是她? 秀儿竭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出的话还是前言不搭后语,“奴婢想起来了,奴婢说天气冷,姑娘要多穿一点,不然若感染风寒,王爷定然会怪罪奴婢的,还说…姑娘的头发…好漂亮,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人了,就是和…和易小姐比起来,也绝不逊色……” 王爷蓦然眼神一冷,有一抹杀气一闪而过,无人再敢说话,书房有死一般的沉寂! 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千防万防,在这个奴婢这里露出了破绽,臻儿还是知道清绾的存在了,以她的敏锐和细心,不可能不顺着查下去,难怪对他的态度骤然变化! 半晌之后,王爷的目光深晦不明,“还说了什么没有?” 秀儿连连摇头,“什么也没有了,请王爷明察!” 王爷冷眼扫过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丫头,随意一挥手,“拖下去!” 翠竹和秀儿均知不妙,翠竹偷偷抬头看了一下王爷,居然看见了王爷眼中的杀意,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拼命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秀儿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迄今都不知道到底说错了哪句话,身躯一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星辰一把就把她提了出来! 星辰行事干练果断,一手一个就往外拖,秀儿拼命求情,“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正在挣扎间,秀儿藏在袖子中的珊瑚簪掉了出来,这是聂姑娘赏赐给她的,她是在太喜欢了,舍不得藏在箱子里,也怕不安全,所以戴在身边,随时想看了,就会拿出来端详一番,满心欢喜! 一支华丽璀璨的七宝珊瑚簪“叮当”一声,落到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星魂缓步上前,捡了起来,目光一凉,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秀儿更加惶恐,她一个低等奴婢,怎么会有这样贵重的七宝珊瑚簪?吓得大惊失色,泪如泉涌,“是…是那天聂姑娘赏赐给奴婢的,奴婢不敢收,聂姑娘一定要让奴婢收下,请大人明察,真的不是奴婢偷的,王爷饶命啊!” 星辰正欲把两个奴婢往外拖,却听到了王爷淡然的制止声音,“慢着!” 翠竹和秀儿心中一喜,立即跪在冰冷的地上,头不敢抬,“求王爷饶命!” 星辰有些疑惑,王爷一向言出如山,话说出去从不更改,何况是两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今日却改了命令?实在令人诧异,莫非是这支突然出现的华丽簪子改变了两个奴婢的命运? 星魂却知道是那支聂臻赏赐的珊瑚簪保住了两个奴婢的性命,到底是聂姑娘的赏赐,果然,王爷淡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管家何在?” 一位精明谦卑的中年管家立即站了出来,恭恭敬敬道:“奴才在!” 王爷黑眸一沉,“在主子面前言行无状,按照府规应该如何处罚?” 李管家知道王爷改变主意,自然是想放两个奴婢一条生路,略一沉思,就道:“回王爷的话,按照府规,扣三个月薪俸,发配浣衣房一年!” 翠竹彻底松了一口气,还好,性命保住了,现在是发配到去洗一年的衣服,不过是小惩大诫,忙拉着秀儿连连谢恩,“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王爷一挥手,“都退下!” “奴才(奴婢)告退!” 星魂跟了出来,将七宝珊瑚簪还给秀儿,眼睛看着秀儿,话却是对翠竹说的,“翠竹姑娘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居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一次,王爷看在聂姑娘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若有下一次,恐怕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翠竹忙道:“多谢星魂大人提醒,奴婢定然谨记于心!” --- 这日,君玄影去陶然殿找聂臻,可宫人说聂太傅在育花房,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 臻儿的房间他可以来去自如,育花房却闯不进去,等候半晌无果之后,只得无功而返! 回到府中,居然意外地看见一年未见的易清绾在府中等他,身穿月白色与淡粉红交织的锦缎长裙,外面披一件五彩翎披风,仿若初萌芽的莲花般清灵脱俗,隐含媚态横生,柔风若骨处,散发不凡气质! 君玄影惊喜交加,“清绾!” 易清绾站起身,冲他微微一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终于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孤高颀长的身材,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冰冷孤傲的眸瞳此刻散发出浓浓暖意,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易清绾不由自主地上前,“是的,我回来了!”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也好派人去接你?”君玄影看清绾依旧弱柳扶风的身形,微笑埋怨道。 易清绾莞尔一笑,“昨天就回京了,今天偷偷来你府上,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君玄影忍俊不禁,“确实是意外的惊喜,这一年在泰昌过得可好?” 易清绾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娇嗔道:“除了想你,一切都好!” 一年不见,他越发俊美深沉,此刻心爱男人近在迟尺,再不是那个虚幻的梦中身影,易清绾心中却心头不由得掠过哥哥说的关于聂臻的事情,心头掠过一阵阴云,表面上却依然甜美如花!   ☆、第八十九章 心不在焉? 易清绾认识君玄影十年了,她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年她只有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在随父母进宫的时候,遇到一个俊美绝伦的华服少年,玉树临风,从未见过如此风采出众的公子,她十分好奇,便偷偷去打听,才知道那是先帝第六子,当今圣上的弟弟,当时年方十三!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如今十年过去了,他封了王,出宫居住,她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两人发展成了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他出色的才干赢得他的兄长-圣上赏识,成为权倾朝野的豫王爷。 京中不知道有多少闺秀佳丽想见他一面而不得,她易清绾却可以轻松自由地出入煊赫威严的豫王府,近距离靠近他,享受他的*爱,双方心照不宣,她会成为他的王妃,一生举案齐眉,相亲相爱。 如果不是母亲实在担心她柔弱的身体过不了生孩子那一关,她早就是人人艳羡的豫王妃了,母亲也曾提议说选两个忠实可靠的丫头一起陪嫁过来,等妾室生了孩子,再过继到她这个嫡母名下,这样她就不用冒险生子了! 易清绾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到不是担心什么妾室的事情,而是她太想为心爱的男人生下孩子,他们如此相爱,若是没有亲生的孩子,总觉得是一种巨大的遗憾! 而易清绾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尊贵丝毫不亚于金枝玉叶,连最让人羡慕的姻缘也如此顺心如意,她如何肯让如此完美的人生留下遗憾? 王爷极为*爱她,对她极度纵容,包括当时她闹着要去泰昌礼佛一年,以期调养出健康的体质,王爷虽然不愿意她走得那么远,但最终拗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王爷对她的好,连表姐都羡慕嫉妒不已,豫王府中现在一个妾室都没有,这是王爷给她的殊*,她是未来的豫王妃,豫王府未来的女主人,王爷的侧妃侍妾等等都必须在她之后才能入府,府中一切都是她说了算,全然合乎她的心意! 这份独一无二的*爱,让易清绾格外幸福,她是易国公的女儿,镇南将军的妹妹,本人又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熟读兵书谋略之道,见识不下于男儿,连父亲都对她赞赏有加,说她远胜寻常男儿多矣,自然能享受得起这份殊荣! 去了泰昌之后,没有一日不思念他,现在终于见到他了,看到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温柔,可易清绾有些失望,他的确很高兴,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欣喜若狂! 好在易清绾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明白一年未见,再亲密的恋人都会滋生出陌生的感觉,何况,他原本就不是情感外露的人! 而且她懂得怎样快速化解两人之间因长时未见导致的生疏和距离感,笑着提议道:“玄影,我们很久没对弈了,不如来下一盘如何,你看我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君玄影对她的要求从来不拒绝,微微一笑,“好啊!” 马上有人备好了棋盘,点起了熏香,易清绾美目看过去,棋盘果然不是她钟爱的翡翠玉雪,心头沉了一下,哥哥说的对,翡翠玉雪已经被他送给另外一个女人了! 不过易清绾不会在刚刚回京的时候就去问这个问题,徒生不快,只是对他温柔一笑,“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先下吗?” 她提到以前,果然让君玄影想起两人曾在芙蓉花下对弈的温馨回忆,*溺道:“当然!” 易清绾娇笑一声,脸上泛起芙蓉羞意,雪白的指尖优雅地拾起一子,轻轻落在棋盘上,“这一次,你可不许让着我!” 君玄影笑道:“好!”不知道为什么,和臻儿对弈时候的情景竟然不自觉地出现在脑海里,他摇摇头,随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下着下着,易清绾竟然意外地发现今日的他有些心不在焉,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他们阔别一年,双方都备受相思之苦,现在见面,他竟然会走神? 不过易清绾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更倾向于是因为久别重逢,双方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 一阵你来我往之后,易清绾笑吟吟道,“你输了!” 君玄影微微一怔,赞道:“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易清绾巧笑嫣然,娇嗔道:“还不是你让着我?” 君玄影微微一笑,见她身躯依旧单薄,脸色有些苍白,吩咐人给她拿了一件毛茸茸的橘红色锦裘披风给她披上! 易清绾穿好披风,又惊又喜,“你还记得我喜欢橘红色的衣服?” “你的喜好我怎么会不记得?”君玄影笑道,“这是上次番邦的贡品,我见到橘红色的这一件,就带回来府中,等你回来的时候送给你!” 易清绾冲他甜甜一笑,看来在他心中,自己的位置依然没变,一直都是最重要的,现在自己回京了,册妃之事也应该提起了,分开一年,此刻她只想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以蔚一年的离别之苦! 君玄影盯着棋盘,若有所思,现在臻儿知道了清绾的存在,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了,想到此,他心底掠过一抹晦暗! 看着王爷眉间蹙起了一道浅浅的川,易清绾的心咯噔一跳,回京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本应该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可为什么是会这样?尽管他依然温柔含笑,纵容*溺,可她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敷衍的成分! 她是个极其敏感的女子,又和他有十年的交情,感情,爱情,她自认为是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不会看错他的眼神,不过她不会挑明,反而嗔怒道:“听父亲说这一年里你越发忙碌了,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害得我平白无故为你担心!” 君玄影握住她的手,她的玉手依然还是很凉,关切道:“我很好,倒是你最近感觉可好了些?” 易清绾知道他在问什么,在泰昌的时候还好,可是回京正好赶上严寒的冬天,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怕冷,可知体质并没有多少改善,但是为了他,她远赴泰昌礼佛一年,他对她的感情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此,她轻轻靠在他胸膛上,娇羞道:“我已经好多了!” --- 黄昏的时候,君玄影命星辰星魂送易清绾回府,这两人是他的贴身侍卫,现在用来护送易清绾,可见对她的看重和爱护! 在路上,易清绾想起王爷不如想象中的开心,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问道:“王爷最近怎么了?” 星辰星魂因知晓易小姐是未来的豫王妃,与王爷两情相悦,也对易小姐礼敬有加,若不是易小姐坚持去泰昌礼佛一年,现在早已经是正式的豫王妃了! 星魂微笑道:“最近番邦不太宁静,王爷操劳国事,所以一直没休息好!” 易清绾心底一疼,眼眸一沉,轻声吩咐道:“你们要好好照顾王爷!” “是,请易小姐放心!”星辰星魂双双拱手道。 --- “清绾,怎么从王爷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易诺见妹妹怔怔发呆,关心道。 易清绾向来知道哥哥为人粗放,不拘小节,想不到连哥哥都看出她的不高兴了,他们兄妹俩一向无话不说,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哥哥,包括她和王爷的事。 易清绾日盼夜盼,想不到初见情郎,会是这番模样,淡淡道:“我对他日思夜想,本来以为我们见面,他会欣喜若狂,虽然他的确很高兴,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而且…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 易诺一听,立即明了,恨得咬牙切齿,“定然是姓聂的那个狐狸精在背后挑唆!” 易清绾出言阻止道:“好了,哥哥,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彼此重新熟悉自然需要一点时间!” 易诺正想说什么该死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真是害人不浅!”,可是看到妹妹深蹙的眉心,他又不忍说出口,都是这个该死的聂臻害得妹妹如此伤心,深恼上次刺杀未果,要不是顾忌到王爷的暗示,他早就策划第二次,第三次行动了,他一个大将军,不至于连区区一个小女子都收拾不了! 他想了想,又放下心来,说给妹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宽慰道:“你入了王府之后,就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这个聂臻就算被王爷纳入府中,还不是照样任由你拿捏?所以你也不必庸人自扰,她不过是个妄图依靠美色上位的践人而已,不值得你为她费心!” 易清绾不置可否,安静下来,“哥,我想进宫一趟!” 易诺这次反应很快,不赞同道:“你想见聂臻?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传她来见上一面就行了?还需要你亲自去?也太给她面子了!” 易清绾摇摇头,“不是的,我此次回京,还没有去看过表姐和二皇子,我会先去拜会表姐,她在宫中,情况总比我熟悉得多,我不会贸然去见聂臻的!”   ☆、第九十章 遥遥相望 “你总算是回来了!”温贵妃见到一年不见的表妹,依旧是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的模样,盈盈一笑,吩咐宫人上清淡的香茶! 易清绾优雅欠身道:“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温贵妃忙止住了易清绾的行礼,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之间就不必行这样的大礼了!” 易清绾看表姐眉眼都是笑意,眼眸顾盼流波,神采飞扬,满头都是光芒四射的奢华钗饰,潋滟生光,居住的潜云殿也愈加金碧辉煌,赫赫生威,已经隐隐有风临天下的气势和魄力,一年不见,表姐的确快变成真正的凤凰了,她心下了然,露出欣悦笑意,“妹妹在此恭喜表姐!” 说完命采澄送上精心准备的二皇子贺礼,除了难得一见的珍宝之外,易清绾还拿出一件丝滑柔软的肚兜,“这是我亲手为二皇子做的,还请表姐不要嫌弃!” 温贵妃笑盈盈接过,由衷赞道:“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比宫里的绣娘都要好,看来在泰昌的这段时间,没少给豫王爷做香囊吧?” 易清绾脸色一红,嗔道:“表姐!” 温贵妃大笑道:“都不是外人,就别害羞了,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前日姨父姨母都和我提过了,等一过完年,春暖花开,百鸟朝凤的时候,就该筹办你和豫王爷的婚事了!” 这时梅青和两个嬷嬷抱着二皇子过来,听到娘娘打趣易小姐的话,笑着恭维道:“豫王爷和易小姐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易清绾莞尔一笑,看着尚在襁褓中娇憨可爱的二皇子,心生羡慕,十分疼爱,惊喜道:“二皇子好可爱,表姐真是好福气!” 温贵妃脸上泛着母亲的骄傲光辉,调侃道:“别羡慕了,你以后也会有的!” 易清绾心底忽然一黯,她在泰昌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一回京城,他就会立即去求皇上颁下赐婚圣旨,用三个月的时间筹备大婚,之后正好在春花烂漫的时候嫁给他,吉星高照,厮守一生! 可他见了她,虽然开心,却并没有提及此事,难免让易清绾有些失落,这种事情,难道还要自己一个女孩子主动提起吗? 易清绾敛去心中不适,捏了捏二皇子的圆乎乎的小脸蛋,爱不释手,可才逗弄了一会,二皇子就哇哇哭了,温贵妃忙让奶娘抱过去喂奶。 二皇子抱走了,易清绾的清眸染上淡淡哀愁,温贵妃见她脸上并没有初见心上人的狂喜和沉浸在即将做新娘子的幸福憧憬,狐疑道:“又怎么了?” 易清绾反应过来,忙道:“没事,我就是太喜欢二皇子了,若不是他要吃奶了,还真想多陪他一会呢!” 温贵妃笑道:“急什么?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说到此,忽然长叹一声,“你不像我,我虽然备受皇上*爱,可一个月能召幸三次就不算少了,可王爷这么爱你,一年三百六十天,恐怕有三百天会留宿在你房里,想来婚后不久就马上就有好消息了!” 温贵妃是过来人,所以口无遮拦,如此露骨的话语让易清绾满脸通红,头深深地低下去,“表姐,你别胡说了!” “怕什么羞啊?最多三两个月的功夫,你就要出阁了,这些闺房之事啊,马上就会有教习嬷嬷教你的!”温贵妃继续笑谑道。 “表姐,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易清绾满面娇羞,正当心中漫起幸福甜蜜的时候,聂臻这个名字忽然又适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往东宫方向看了一眼! 温贵妃尽数看在眼里,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笑道:“你知道她了?” “谁?”易清绾茫然抬头! 温贵妃了然一笑,“还有谁啊?你今天进宫恐怕不是专程来看我的,而是为了东宫陶然殿的那位来的吧?” 易清绾的心思被说破,当即嗔道:“表姐可真是冤枉我了,表姐诞下皇嗣,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我跟表姐是什么样的交情,一回来就急忙进宫看望,偏偏表姐还质疑我用心不纯,再这样,下次我不进宫了便是了!” 温贵妃一见表妹如此反应,笑道:“好了好了,一年不见,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连说都说不得了,豫王爷真是把你*坏了!” 一提到豫王爷,易清绾眉间的那抹清愁又浓了起来,勉强笑道:“表姐又取笑我了!” 温贵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东边的方向,忽然幽幽一叹,“你走了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一席话说得易清绾心头愈加沉重,疑道:“她果真有哥哥说的那么好?” 温贵妃发出一声冷笑,“的确是个人物!” 易清绾柳叶眉立即深深一蹙,“连阅人无数的表姐都这样说,也难怪玄影会对她多看一眼了!” 温贵妃却不以为然,意味深长道:“我的好表妹又何必庸人自扰?你是金枝玉叶,而她是什么?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太傅罢了,太子还这样年幼,连自己都不能保全,更不要说保全她这个太傅了!” 易清绾见表姐提到太子的时候,眼中有一丝轻蔑漫过,她心如明镜,也不多说,只淡淡道:“王爷能另眼相看的女人,就算没有傲人的家世,恐怕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我听哥哥说过她的事情!” 她越说心越紧,久别重逢之后的恋人相聚,本应该是欢天喜地,可他却心不在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温贵妃冷冷一笑,想起她曾经送给聂臻的那盆杜鹃花,后来她还专门差梅青借故去查看过,的确一直在聂臻房里放着,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聂臻现在应该是夜夜在梦靥中惊醒,只是表面上强作镇定而已,她稳妥一笑,一字一顿道:“清绾,你无需担心她,表姐早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见表姐的笑容诡异而神秘,易清绾十分诧异,“表姐的意思是……?” 温贵妃也不隐瞒,“你我虽是表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我在宫中,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要为你筹谋!” 易清绾可不想这样被蒙在鼓里,正色起来,“我也一直把表姐当成我亲姐姐,有什么事情,还请姐姐不要瞒着我!” 温贵妃娇笑一声,悄声道:“半年之前,我给她送了一盆花!” 易清绾脸色一变,宫中伎俩她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她有豫王爷独一无二的爱,对她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太有信心,不需要靠各种手段去勾心斗角地争取*爱。 但出身豪门大家,女人之间各种争*夺嗣的事情,从来不少见,何况表姐的容貌并非格外出类拔萃,如今却势压群芳,独占鳌头,一步一步走到了最靠近母仪天下的位置,又岂不是踩着别人上来的? 见表妹神色纠结,温贵妃知她一时接受不了,不咸不淡道:“我在宫中生活多年,什么人没见识过?有些人心比天高,不在羽翼未丰的时候拔除,心慈手软犹犹豫豫地等到对方翅膀硬了的时候,再想要拔除就难得多了!” 易清绾的心一时五味杂陈,默然不语,正在这时,梅青却忽然急匆匆进来,偷偷看了一眼易小姐,附在温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 梅青上次派人监视豫王爷被王爷侍卫当成刺客一刀杀了,她吓坏了,自然不敢再去监视,可刚刚在哄二皇子睡了之后,她去内务府取份例,恰好看到冷气逼人的豫王爷正去往东宫的方向,立即猜到了大半,必定是去找聂臻的,联想到易小姐现在正在潜云殿,急忙赶回来禀报! 温贵妃听完之后,凝视清绾镇定的面容,轻轻一笑,“你知道吗?王爷现在就在东宫那边,你要去吗?” 易清绾的手指蓦然一紧,脸色白了一拜,片刻之后,还是轻轻摇头,“我现在去算什么?捉歼吗?” 温贵妃忍不住笑出声,“我的千金大小姐,干吗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觉得,她可能知道你,而你也知道她,你们两人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易清绾不语,可眼中的酸楚出卖了她,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王爷对聂臻,终究和对别的女人不同的! 温贵妃见状一笑,起身拉起易清绾的手,“走吧,也让你看看让豫王爷如此上心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不了,表姐,我还是不去了!”易清绾下不了决心,正欲挣脱表姐的手! 知道她在想什么,温贵妃胸有成竹一笑,“放心,我保证只让你看到她,而她却看不见你!” 易清绾半推半就地被温贵妃拉着去往东宫,两人没有靠得太近,藏身在一棵巨大的树后面,刚好可以看到东宫的大门! 东宫虽然气派庄严,却透着一股冷清寂寥的味道,两人躲在树后没多久,就看到豫王爷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他走到朱红色大门的时候,驻足回首了一下,停顿片刻之后,就离开了,星辰和星魂一左一右尾随其后,渐渐消失! 温贵妃有些意外,冷笑道:“这么快就走了?” 易清绾看着表姐,问道:“聂臻呢?” 温贵妃有些失望,淡淡道:“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让两人失望,正当两人准备撤退的时候,朱红大门处出现一紫衣清丽女子,默默伫立,看向豫王爷离开的方向! 温贵妃唇角弯起,不屑道:“你看清楚了,那个小狐媚子就是聂臻!” 其实不用表姐提醒,易清绾也猜到了这位就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太傅聂臻。 距离很遥远,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依然可以看出的确是一倾国倾城的美人,衣着并不奢华,简单素雅,和她的气势相得益彰,神态高雅,如幽兰般空灵,看到聂臻的时候,易清绾的心攸地一沉,换了她,也绝不相信这样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妾室! 远处的聂臻似乎觉察到有一道目光正在观察自己,不过她知道温贵妃一直派人监视东宫,也不以为意,很快就转身进入了内室! 她是进去了,可她秀雅倩丽背影却深深留在了易清绾的心中! 易清绾回府之后,聂臻的影子在她脑海中不断徘徊,和心上人再次相逢的喜悦蒙上了一层不淡的阴影。 一年未见,他的生活里就多了这样一个女人?而且看那个淡然若水的样子,不像是容易被人拿捏住的小家碧玉,这个宁国唯一的女官,就是这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吗? --- 陶然殿。 月光下,一首清幽古朴的乐曲如泣如诉,是一首《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他,无声而又霸道地闯入她的世界,占据她的全部心房,情缘妙不可言,哪里知道,当一个人在心底深深驻扎的时候,才是疼痛的开始? 聂臻闭着眼睛,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弹这样哀婉的曲子,一直以为那是远离自己生活的幽怨,可如今这样的曲子也会在自己手中弹出,真是人生难料。 琴声流淌间,忽然“噌”的一声,琴弦断了,声音戛然而止,想被什么遏住了咽喉一样! 聂臻脸色微变,一看如玉的指尖上面已经渗出的血,有微微的疼痛,刚刚换的琴弦无缘无故断了,弦断不祥,难道还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聂臻苦笑摇摇头,还能有什么事,比自己现在遇到的更倒霉吗?真是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她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熟悉的大手握到手中,关怀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聂臻一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却不知道有人来了,更想不到这么晚了,宫门都已经落锁了,他还会来,真是阴魂不散,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疏离而冷漠,“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干吗一直躲着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多么熟悉的话语,曾经在聂臻心中激起无限丝滑的甜意,可现在只想笑,揶揄道:“这种老套路,我都看腻了,王爷不打算换剧本吗?还是已经换了?我跟不上王爷的节奏了?” 这话说得君玄影脸色一黯,“臻儿,你听我解释!” 聂臻漫不经心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一直都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之前不在京城,你空虚无聊,所以拿我寻开心,当你寂寞的慰藉?”   ☆、第九十一章 路归路桥归桥 他的墨色眸瞳依然幽深似寒潭,有脉脉的温暖,聂臻以前最爱沉溺在他的眸光中,现在心底却只有一片苍凉! 他凝视聂臻片刻,缓缓道:“不是这样的,你应该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聂臻清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扫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有多喜欢?喜欢到…让我一直蒙在鼓里,享受虚假的幸福?” 月光下,他俊朗轮廓如雕刻,轩眉斜飞,器宇轩昂,是聂臻在心中雕琢过无数次的心上人的模样。 他的声音依旧低醇悦耳,只是有些低沉,“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打算一直瞒着你,如今只是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聂臻雅致的脸庞如美瓷,泛着淡淡的光泽,神色冷凝,可胸腔里此刻正在经历一阵阵翻腾的疼痛,这张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俊美脸庞,让她满心欢喜。 而且,两人还有过肌肤至亲,那是世间最亲密的接触,那样骨骼相缠的欢愉挚爱,似乎还在眼前,现在一切却都已经恍如隔世。 竭力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疼痛,平复自己的气息,“我知道王爷可以有很多女人,女人对你们皇家男人来说,环肥燕瘦,不过是数目的不同而已,但是我聂臻,绝对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我一直以为你只有我一个,一直以为你和君轻扬那些左拥右抱的皇家男人到底是不同的,我也能体谅你的难处,不强求你现在娶我,也不计较任何名分,只因我那么爱你,可是你呢?你若不能给我唯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明知道我不能,却眼睁睁地任由我深陷下去,到了现在,你还在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有多喜欢我,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吗?” 聂臻越说越激动,泪水滑落,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值得再为他动气,要心如止水,可这到底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恋,结果却狼狈不堪,不忍直视! 此刻,他的眼神孤寂寥落,似乎要穿透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开心,不是吗?” 聂臻抬眸,淡淡道:“我曾经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不知道王爷要给我什么交代?你曾经说过你会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女人,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并没有说谎,不过是我理解错误而已,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明白,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需要什么交代,王爷还是请回吧!” 他星眸染上一丝黯然,身体却没有动,反而上前一步,正欲拥抱聂臻,聂臻却遽然后退一步,怒道:“你不要再碰我!” 看到他眼中漫过的浓浓失落,聂臻视而不见,一字一顿道:“到了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你不是不能娶我,而是根本就不想娶我,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些廉价的甜言蜜语罢了,只是我傻,以为你是真的,如果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只是一时生气,你哄一哄,劝一劝,我就会乖乖地认清现实,心甘情愿地做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对我的欺骗,更不会回到你身边,所以你也不要再多费唇舌了!” 他闻言,无声轻叹,“臻儿,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所希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要说在皇家,就是在贩夫走卒之家,实现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寻常农夫,也有一妻一妾,你从小在云中城那种世外桃源长大,遗世独立,超然物外,少与世人接触,所以你太理想化了,除非你打算孤独一生,否则你的理想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我只是想让你融入这个世间,希望你能体谅到我的苦心!” 聂臻漠然地看着他俊美脸庞,他说的或许有道理,只不过聂臻不想再去计较了,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抱琴起身,“或许你说的对,是我太天真太理想化了,不过我在云中城生活十七年了,云中城一切高雅纯洁的东西,都深深烙在我心底,王爷想要让我改变,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徒劳了,你如此用心良苦,若是早早告诉我,就不会酿成今天的结局!” 聂臻说完话,抱着琴就准备离开,君玄影正欲追上去,聂臻忽道:“你别过来!” 见聂臻如此拒绝他,他停下脚步,眼眸中有一丝沉痛掠过。 聂臻强忍心中的酸楚和喉中的哽咽,再也不想在他面前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冷冷道:“不瞒王爷,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也许我真的不适合生活在宫里,所以之前和王爷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我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便无影无踪,再无可循!” 君玄影俊眸一深,讶然道:“什么?你要走了?” 聂臻不置可否,淡淡道:“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既然这里不适合我,我会回到适合我生存的地方去,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眼眸深深地凝视聂臻,声音沉沉,“臻儿,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竟然这样浅显?你甚至不肯为我做出一点点的让步吗?” 聂臻的丹唇抿成了一条线,我那样地爱着你,你难道不知道吗?到了现在,居然还在质疑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忽然觉得很累,怅然一笑,字字艰涩,“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总之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君玄影神色一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这不关你的事!”聂臻的身影随着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 --- 没过两天,聂臻在育花芳,和玉叶海棠慢声细语的时候,思桐进来了,轻声道:“太傅,豫王爷又来了,您看…?” 聂臻眼眸未抬,冷冷道:“跟他说我没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思桐一愣,想了想,探寻道:“奴婢斗胆请问您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 聂臻冷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有什么好吵的?我不过是个只有虚名的太傅,他可是堂堂的摄政王,地位仅次于皇上,我敢和他吵吗?” 思桐不知道聂太傅和王爷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在太傅漠然的脸色,鼓起勇气道:“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很喜欢太傅,奴婢在皇家服侍的日子不短了,虽不能说见多识广,但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在皇室贵胄之家,情爱是最容易流逝的,也最难以把握的东西,您看温贵妃虽然现在独得圣*,可谁知道又能持续多久呢?太傅您的高傲性子也该收一收了,豫王爷这三番五次地碰壁,万一哪天真的一气之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聂臻打断了,“够了,如果你还想说这个人的话,就给我出去!” 思桐看到太傅不善的脸色,讪讪不敢多说,“奴婢遵命!” 思桐一走,聂臻无力地坐在地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是自己不对?包括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思桐的意思她能明白,虽然现在王爷是喜欢自己,但是不要仗着王爷的喜欢闹得太过分,若是惹恼了王爷,最终倒霉的是她,哪个皇家男人能有这样好的耐心,一直忍受一个女人的冷漠? 曾经以为纯洁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爱情,原来背地里竟然这样的残酷,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给自己唯一,道不同,不相为谋,已经和他说过要走了,还来干什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看向那只迎风摇曳的玉叶海棠,聂臻喟然一笑,轻声道:“你说对吧,海棠?” 海棠默默不语,从不回应,有风穿堂而过,凉意袭来,如同她和他之间短暂而又热烈的情分,曾经以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实际上却凉薄得如一片秋叶,秋风一过,随风飘摇,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 “王爷怎么了?”易清绾急匆匆赶来王府,因为太过急切,有些娇喘吁吁! 星魂忙道:“易小姐千万不要担心,王爷只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感染了风寒,太医说休息几天之后就没事了!” 易清绾不放心,不悦道:“怎么好好地就感染风寒了呢?你们是怎么照顾王爷的?王爷现在在哪里?” 星魂垂首道:“是属下的失误,王爷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易清绾立即道:“带我过去看看!” 来到王爷的寝居,易清绾屏退了其他人,看到王爷躺在*上,哪怕是在睡梦中,剑眉也不曾完全舒缓开来,俊朗的面容线条有些坚硬! 听星魂说最近番邦的事情让王爷费心颇多,好几夜彻夜难眠,看他这样劳累,她心疼不已,只想早点嫁过来,日日夜夜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目前虽有下人伺候,可到底是没有他的王妃细心可靠! 看着心上人英俊的面容,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轮廓,忽然玉手被他紧紧一把抓住,她心底一暖,可一丝笑意还没有漫出来,就僵了在嘴边! 因为他说的话急促而恳切,虽然梦呓,但是异常清晰,“臻儿,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心,猛然被巨大的震惊击中一般麻木,这一辈子,他可以*幸很多女人,但是心中只会爱她易清绾一个,对于这一点,她有足够的自信!   ☆、第九十二章 直线与曲线 泪水,忽然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他在梦中叫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对她易清绾艳羡不已,因为她有豫王爷独一无二的爱,这对众多名门闺秀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幸运,连尊贵的皇后都未必有她这么幸福,王爷不仅等着她,而且府中一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其他女人必须在她之后才能入府,她一直如同在蜜罐中一样甜蜜,可如今这幸福怎么像琉璃一般,有了一丝裂缝,就会顺着裂下去? 此时,有一种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对于聂臻,易清绾是有心理准备的,那样的清高女子,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位,也不足为怪,可没有想到竟然占到了这样重要的位置,这一刻,易清绾原本万般笃定他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忽然动摇了! 哥哥的话蓦然萦绕耳边,“不要相信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鬼话,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天长日久的分离,妹妹,你别太放心了!” 怎么也想不到,总以为哥哥粗犷豪放,哪里能体会到儿女情长的柔美细致?所以她一直对哥哥的话不以为然,可是这一次,偏偏就让不解风情的哥哥给说中了? 真是绝妙的讽刺,枉她易清绾一直自认为聪明绝伦,无人能及,可是到头来居然不及哥哥有洞察之明,看着睡梦中的他,俊美依旧,自从说出那句让她无比心碎的话语之后,他的剑眉更深地蹙了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生疼,还有绵绵不绝的呼唤,“臻儿,臻儿…” 大概由于他们的爱情太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对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温润平和的,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可他叫聂臻名字的时候,却有剧烈的情感起伏,她一直以为他是情感不外露的人,一直以为他的情感是一条直线,想不到还有成为曲线的时刻,只可惜,那个让他产生情感曲线的人,不是她! 如果说他和自己之间是平静温和的湖水,他和聂臻之间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有伤,有痛,定然还有爱,还那么亲热地叫她“臻儿”,可知她的心痛? 一旁的婢女采澄也清楚地听到了王爷的这句话,顿时惊呆了,她一直在小姐身边伺候,可以说是王爷和小姐爱情的最佳见证人。 以前小姐还曾开过玩笑,说嫁入王府之后,会把采澄送给王爷当侍妾,小姐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王爷只会娶她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把任何妾室放在眼里,可绝不能不介意在王爷心中,别的女人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在采澄看来,王爷和小姐一向情比金坚,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因为要出现早就出现了,可想不到才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王爷心中就明显进驻了其他女人。 采澄看着小姐伤心的模样,担心道:“小姐?” 婢女的提醒让易清绾回过神来,忙用手帕擦干了眼泪,不过是须臾的工夫,就恢复了平静,一脸镇定地看着采澄,“你听着,不许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采澄会意,忙道:“是,小姐!” 易清绾自幼由易国公亲自教养,虽是闺阁深秀,却也深谙皇室贵胄生存之道,经过剧烈的心潮跌宕之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如果哥哥没有和她说过聂臻的事,她现在一定是全然措手不及,好在她并不像别人想象得那样柔弱! 一阵轻轻地咳嗽声传来,易清绾已经换上十分担心的眼神,温柔道:“你醒了?” 君玄影坐了起来,看易清绾满脸担忧,对她温柔一笑,“清绾,你怎么来了?” 易清绾极其敏感,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只有温柔,却没有喜悦,她故作不知,埋怨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听父亲说你今日在府中抱病,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你了!” 娇美的容貌,红红的眼圈,微嗔的语调,楚楚动人,君玄影看在眼里,俊眸含笑,“我没事,不过是星魂他们小题大做罢了,平白无故让你担心!” 说完这句话,他就陷入了沉默,听臻儿说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他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痛,再次去找她的时候,她又躲进了育花房,连晚上都不出来了,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曾经的恩爱缱绻,如今只余一地的清冷,伴随着无声的冷月,心中有一种孤独隐痛肆意蔓延! 她竟然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了,曾经每次见他的时候,她眼中都有欣喜笑意,恨不得扑到他怀里,诉说绵绵思念,成就一番花好月圆,如今竟然像陌路人一样,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臻儿,你一定要这样倔强吗? 昨晚,夜凉如洗,晚霜天,月光寒,他独自一人在府中*树下坐了整整*,遥望天上的明月,任思念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流淌,无人敢打扰! 夜里衣裳单薄,他也不觉寒冷,可是今早便染上了风寒,召来太医,服药之后就睡了过去,梦里似乎梦见了臻儿的倩影,在梦里,她对他盈盈微笑,无限深情地看着他,一脸的羞涩幸福,声音清韵动听,“玄影,我在这里!” 他愉悦一笑,刚准备追过去,她就忽然消失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到来过一样,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涌上心头,涩涩难言! “玄影,你怎么了?”易清绾将王爷又开始走神了,声音绵柔地问道。 君玄影回过神来,对上易清绾美丽苍白的面容,有些心疼,“没事!” 易清绾却明明看到了他眼底的黯然和出神,她了解他,无论发生多大的国事,他都有谈笑其中的淡定和从容,绝对不会有这样异常的时刻,所以,让他如此反常地定然不是星魂所说的番邦之事,而是,聂臻! 易清绾莞尔一笑,不经意道:“我前几天去宫里看望温贵妃了,她的二皇子好可爱!” 看清绾一脸的羡慕,君玄影唇角弯出优雅的弧度,笑道:“干吗羡慕别人?以后你也会有的!” 易清绾的心猛地一沉,他说的是“你也会有的”,而不是“我们以后也会有的!”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说明什么?易清绾不敢多想,迅速敛去心中不安的异动,面含甜甜微笑,“你还记得我去泰昌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君玄影俊目微挑,“自然记得!” 易清绾将头靠在他胸膛上,羞涩一笑,“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奇怪?”君玄影感受到易清绾的异常,关心问道。 易清绾想再听他深情的承诺,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次,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好,我当时说过等你回来,我会求皇兄赐道圣旨,让我们早日完婚!” 见他还记得这么清晰,易清绾满心都是喜悦,樱唇微咬,“你记得就好,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君玄影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不会忘记的,只是现在番邦常有躁动,边塞不稳,皇兄也担忧不已,这个时候赐婚不合适,等我把这件事情彻底了了,就开始筹办我们的婚事,好吗?” 易清绾的笑容一僵,很快恢复了甜美的弧线,他说的是实情,这件事她也听父亲和哥哥说起过,如果没有聂臻,她根本不会放下自己的矜持主动提起这件事,也根本不会急着嫁他! 只是易清绾清楚地意识到,他提及两人的婚事,没有了以前的极度期待和喜悦,但愿他的态度与聂臻无关,因为,那是易清绾绝对不能容忍的! --- “照时间推算,聂太傅的玉叶海棠的成熟就在这几天了,不知王爷作何打算?”星魂乘没人在的时候,问起了王爷! 若是以前,他可以万般确定王爷定然会夺了玉叶海棠给易小姐服用,聂臻一番心血,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 因为聂臻于王爷来说,也是要惩罚的人,当初她不顾尊卑,罔顾小王爷的尊严,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地划伤小王爷的脸,也确确实实触怒了王爷,皇家威严,不容挑衅,更何况区区一个女子?什么子麟,更是和王爷没有半分关系。 当时若不是除了聂臻,没有懂得养育玉叶海棠,王爷早就派人抢过来了,如今玉叶海棠唾手可得,可王爷对聂臻的心,还和以前一样冷酷吗? 所以这一次,他不敢擅自行动,不知道一向高深莫测的王爷此时心中作何打算? 君玄影披着大衣,依旧站在*树下,玉树临风,孤独傲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星魂知道此刻王爷定然是在深思熟虑,易小姐是王爷的青梅竹马,而王爷对聂臻不能说没有感情,因为王爷对待没有感情的女人,绝不是这样的! 良久,君玄影看着在风中飘舞的枯黄的树叶,眼眸一寒,淡淡道:“算了,这件事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不许去动臻儿的玉叶海棠!” 星魂心下了然,虽然易小姐体质并未得到实质改善,但是也并不意味着现在就需要玉叶海棠,王爷如此喜欢聂臻,可她却对王爷敬而远之,曾经多少柔情如水,今天几乎成了陌路人,王爷自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是,属下明白!” 话音刚落,君轻扬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说什么玉叶海棠?”   ☆、第九十三章 兄弟之争 君玄影想不到轻扬居然会在这里,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而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外传,也绝对不能让臻儿知道的,当即浓眉一拧,“你又躲在哪里?” “什么叫做我又躲在哪里?我是来看你的好不好?”君轻扬不悦道,他听说六皇兄身体不适,所以来豫王府探望。 走到此处,发现王府中的仙客来开得正好,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一时忘记了要看望六皇兄这件事,反正六皇兄自幼习武,体魄强健,小小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没往心里去,再说,因为臻儿,他每次见六皇兄的时候,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正在赏花的时候,长身玉立的六皇兄和高大冷峻的星魂一同出来了,他正立身在一株松翠之后,所以他们并未注意到他,再说除了他之外,豫王府从来不会有无关人员出现,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远远看见六皇兄神色如常,就知道并无大碍,他正欲上前,却忽然听到了星魂说什么“聂太傅的玉叶海棠”,心头一窒,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臻儿的玉叶海棠?他一头雾水,正在他迷惘的时候,又听到六皇兄说了一些更为奇怪的话,什么“不许动臻儿的玉叶海棠”? 君轻扬越发茫然,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臻儿?如今易清绾已经回来,臻儿很明显是知道了,听说臻儿最近是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君玄影看着君轻扬,今日的他一身白色锦袍,腰间悬挂着一块羊脂玉龙凤玉佩,整个人丰神秀逸,令人赏心悦目。 其实君轻扬也是个俊美男子,只是和君玄影比起来,少了一分深邃和凌厉,多了一分随和亲切。 满朝皆知,两人的母妃是亲姐妹,他们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君轻扬一向可以在豫王府来去自如,如同自己府中一般自由自在,如今却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东西! 见六皇兄俊脸冷凝,君轻扬定定地盯着六皇兄,再强调了一次,“到底是什么玉叶海棠?” 君玄影长眉一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你不要瞒我了!”君轻扬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震得人耳膜生疼,神情激动,“我刚才全都听到了,你是说臻儿的玉叶海棠!”说完,他手猛地一指一旁岿然不动的星魂,“我还听见他说聂太傅的玉叶海棠成熟就在这几天,问你作何打算?你当我聋了还是瞎了?” 君玄影星眸似寒潭,盯着激动的君轻扬,轻飘飘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棵观赏花卉而已!” 见他们如此遮遮掩掩,君轻扬更加不信,忽然眼睛一亮,蓦然想起,曾经在臻儿的育花房看到过的那株奇怪花卉,他看过了就忘了,早就抛诸脑后了,现在仔细回忆起来,似乎有七片叶子,而且片片如玉,莫非他们说的就是这个?他只见过一次,后来臻儿就再也没有让他进育花房,他想进也进不去,眼珠一转,一字一顿道:“你要是不说,我问臻儿去,她肯定知道!” “站住!”君玄影猛然一声厉吼,把君轻扬吓了一大跳,从来没见过六皇兄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神色却坚定执拗,“那你现在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又为什么想向臻儿要过来?” 君玄影知道这个皇弟虽然平日不误正业,嗜好风花雪月,但并非头脑简单的纨绔子弟,他如果真的忍不住一时好奇去问了臻儿,事情就大为不妙,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明明他已经决定忘了这件事,准备一笔带过,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偏偏又半空杀出一个爱上了臻儿的轻扬! 看到轻扬的眼眸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执着光芒,君玄影的寒眸一片冰霜,冷冷道:“你那个嘴巴,能守得住什么秘密?” 此时君轻扬俊秀的脸上一派平静,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但事关臻儿,我一定要知道!” 君玄影俊脸上遍布着忽明忽暗的隐晦,眼眸半沉,朝身后的星魂微一示意! 星魂得到王爷的指示,清了一下嗓子,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玉叶海棠是集天地之灵气的灵丹妙药,可以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起死回生,易小姐自幼身体羸弱,弱不禁风,若是能服用玉叶海棠的话,王爷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尽管星魂的话说得非常委婉,但君轻扬还是听出了阴谋的味道,心头浮上一丝隐忧,很多疑问瞬间浮上心头,他是宫里长大的,皇家阴谋诡计众多,他没经历过,但不意味着没见识过,不可能纯洁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狐疑道:“玉叶海棠,是不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臻儿育花房的那株有七片叶子的奇怪东西?” 君玄影不语,星魂微一垂首,“是,就是小王爷曾经提过的!” 君轻扬终于明白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六皇兄,你当初答应帮我报仇,打算玩弄臻儿之后,再甩掉她,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一雪她伤我之辱,是不是也是冲着这玉叶海棠去的?因为你当时就知道那是有神奇功效的玉叶海棠,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新鲜小玩意,对不对?” 面对弟弟的质问,君玄影的眼眸深如寒潭,半晌之后,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君轻扬不自觉后退两步,喃喃自语:“玉叶海棠,玉叶海棠,弱不禁风,灵丹妙药!”神情忽然激愤起来,“那肯定是臻儿给子麟的,你不会…不会想抢过来给易清绾吧?” 君玄影的眸瞳闪着幽幽的光芒,淡淡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 听六皇兄这样说,君轻扬才放下心来,恳切道:“你已经伤了臻儿的心了,她现在很难过,我希望你就此罢手,不要再去找她了!” 想起臻儿对自己的拒绝和疏远,君玄影黑眸一深,有明显的愠怒,“这是我和臻儿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听着六皇兄如此话语,君轻扬本已经平静的心情又扬起了滔天恼意,“当初我是因为知道你有青梅竹马的易清绾,才如此放心地让你去接近她,替我报仇,替我出心中这一口恶气,如今仇也报了,现在我也不计较你当初是不是纯粹只是想帮我出气,还是想一举两得?都没有意义了,但我真的不希望臻儿再受伤了,你已经有了易清绾,就不要再碰她了,好吗?” 对皇弟的心思,君玄影心如明镜,用低醇冷冽的声音提醒道:“轻扬,若是臻儿知道当初她划伤你的脸,谁知你明里没任何动作,她以为你大度坦荡到所以不介意,可暗地里你竟然想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釜底抽薪之计,想让她生不如死,你以为她会完全不在意吗?就算离开我,就能坦然接受你吗?” 这般犀利而清淡的话语说得君轻扬脚步一软,满脸失落,是啊,他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要是臻儿知道,第一个痛恨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六皇兄! 君玄影见到弟弟失魂落魄的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语气舒缓了些,“你不再终日玩闹,愿意做些事情帮皇兄分忧,我很高兴,但是你要明白,不管你做什么,你和臻儿都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不要再任由自己陷入其中,也不要去找臻儿了,长痛不如短痛,你陷得越深,最后就会伤得越重,忘了她吧,以后不管你看上哪家闺秀,我会替你安排册妃之事!” 君轻扬唇边染上一丝苦笑,对六皇兄后面的话充耳不闻,怔怔出神,一个不怀好意的开始,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局势没人可以控制,最终每个人都成了局中人,包括始作俑者的他也无法自拔,爱而不得,可望而不可及,这算不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 “怎么好好地又病了?”君玄影爱怜地看着躺在*上病恹恹的易清绾,小脸发黄,哀伤凄恻,有气无力! 易清绾虚弱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从小到大,药不离口,我都习惯了,只是你,朝政这样繁忙,还来看我?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清绾的善解人意,君玄影向来都是知道的,柔声道:“天气寒冷,你从小又是最怕冷的,以后没什么事,不要轻易外出了!” 易清绾莞尔一笑,他对自己一向温柔*溺,却似乎少了年轻情侣之间的那种惊心动魄和意乱情迷,他在她面前,一向是理智而清醒的,他看她的眼神,只有脉脉温柔,却从未有过迷离恍惚的时刻,要不是聂臻的出现,易清绾从来都不会发觉自己和他的感情到底缺少了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是,采澄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小姐该吃药了!” 易清绾柳眉一皱,小嘴嘟得高高的,“又是吃药,我不想吃!” 君玄影一笑,“不要闹孩子脾气了,我来喂你吧!” 采澄抿唇一笑,将药碗送到王爷手中,笑嘻嘻道:“有王爷亲手喂,相信我们小姐一定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   ☆、第九十四章 先天不足 易清绾柔美一笑,坦然享受着他的荣*溺爱,不知道何时两人滋生了心照不宣的美好情愫,就这样一路无波的走了过来,一双有*终于快成了眷属! 君玄影舀了一小调羹,放在嘴边吹了吹,送至易清绾唇边。 易清绾看着他俊美脸庞,痴痴地移不开眼睛,直到他提醒,她才醒悟过来,张嘴喝下,虽然汤药苦涩,可有心爱男人如此温柔多情地亲手喂她吃药,这样巨大的幸福,足以掩盖所有的不快,他终究还是爱着自己的! 一会的功夫,药就喝完了,易清绾熟悉地靠在他胸膛,嗅着他温暖气息,柔婉道:“我走了这么久,你有没有看中哪位大臣家的妹妹,到时候我们成亲之后,我好帮你娶进来,一同服侍王爷?” 君玄影唇角弧度一僵,心下一沉,臻儿,臻儿她肯吗?那日她决绝的话语历历在目,“但我聂臻,绝对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你若不能给我唯一,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最近臻儿是怎么都不肯见他了,誓要与他划清楚河汉界,给了他无限的沉闷与压抑,往日的美好一点点沁入他的灵魂,她避而不见,他无计可施,只得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但他是绝不会让她离开的! “你又在想什么?”易清绾又在他眼中见到了那种熟悉的迷离之色,眸光如深邃的黑洞,能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只可惜,不是因为自己而动情! 君玄影淡淡一笑,“以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入府之后,这些事务全都由你做主!” 易清绾脸上荡漾着甜美笑意,手心却一紧,这么熟悉的幸福,怎么好像有些抓不住了? 此时她妩媚如秋水般的眸子漾起一片幽光,忽然剧烈咳嗽几声,秀丽的脸庞涨红起来,一脸痛苦地手捂着胸口。 君玄影修长漂亮的大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宛如一股暖流从他的手洇入她弱柳扶风的玉背,好一会,她的气息舒缓了些,君玄影道:“好了些吗?” 易清绾点点头,优美的下颌有圆润的弧度,忽然紧紧地抱着他,不确定道:“玄影,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易清绾明显感觉抱着他的身躯一僵,他沉默一会才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太医说了,你的身体不宜忧思,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吗?等番邦事情一了,就开始筹备我们的婚事,又怎么会离开你?” 易清绾却并不放心,轻声道:“边塞之事,向来起起落落,反复不定,又岂是一时能有定论的?” 君玄影却不以为然道:“蛮夷小国,频繁起事,最终所图不过是财帛利益,皇上的意思是为了安稳,应了他们也无事,只是我不同意,总不能由着他们得寸进尺!” 易清绾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会一直等的!” --- 君玄影才从易国公府回来没两天,采澄就急急忙忙地来到豫王府,在星辰的带领下,来到正在堂下回廊处看奏折的王爷,满脸焦急,脱口而出:“王爷,我们小姐不好了!” 君玄影神色一凛,“不好是什么意思?本王那天去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采澄急得快要哭出来,泣不成声,“启禀王爷,小姐刚刚昏过去了!” 君玄影眸光一凝,“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好不容易缓过起来,“其实小姐在泰昌的时候,也是三病五灾的,怕王爷担心,一直没有告诉王爷,但又坚持在泰昌礼佛,希望上天看在她一片赤诚的份上,全了她的心愿!” 君玄影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意,“那现在怎么样了?” 采澄道:“小姐每日潜心礼佛,为王爷祈福,从未有过一日的间断,好不容易满了一年,总算可以苦尽甘来,急着回来见王爷,所以路上赶得快了些,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一路上长途颠簸,回来之后,更是虚弱不堪,可为了见王爷,她好几次不顾严寒出门,尤其是听说王爷病了,她不顾自己还在吃药,急忙赶来照顾王爷!” 君玄影的凤眸愈加深邃,“本王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采澄哭哭啼啼,“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小姐心系王爷,一听王爷病了,忧急交加,病情又加重了,可是她说王爷忙于国事,此事千万不要让王爷知道,以免王爷分心,她一直都是硬撑着,今天…今天终于撑不下去了,晕过去了……” --- 君玄影来到易国公府的时候,易国公夫妇神色均凝重,一见他到来,忙上前道:“老臣见过王爷!” “易国公不必多礼!” 易夫人生得慈眉善目,颇有大家之风,此刻眼圈红红的,十分悲伤,不停地用手帕抹眼泪,“老身见过王爷!” “夫人不必太过担忧,清绾她会没事的!” 易诺见王爷到来,更是加速两步上前,急得忘了行礼,“王爷,清绾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君玄影醇雅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本王进去看看!” 一进入房间,就有一种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清绾躺在*上,美目紧闭,脸色苍白! 里面有两位太医正在商议对策,一位是太医院的吴太医,另外一位比较年轻,两人一见豫王爷过来,匆忙双双跪拜,“微臣参见王爷!” 君玄影高贵清傲,声音虽不高,但不怒自威,“免礼,清绾怎么样了?” 吴太医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易小姐,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珠,低声道:“回王爷的话,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 君玄影剑眉一蹙,有明显的盛怒,“什么叫做不容乐观,不过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你却在此大放厥词危言耸听,太医院养着你们这批人何用?再敢胡言乱语,本王立即命人把你们这帮庸医拖出去砍了!” 吴太医身躯一颤,他在皇上面前,都可以坦荡自如,可在豫王爷,那一身肃然之气常常让他不寒而栗,不过到底是在太医院做事多年的老太医,有足够的城府,镇定了心神,缓缓道:“请王爷明察,易小姐先天不足,体质异于常人,风寒于普通人来说,的确只是寻常病理,不足为患,可易小姐体质虚寒,这么多年服药下来,身体产生了耐药性,寻常药物早已不起作用!” “既然寻常药物不起作用,你用最好的药物不行吗?”君玄影冷冷道。 “王爷,易小姐这么多年,什么药物没用过啊?再说是药三分毒,药若是下得猛了,恐怕易小姐的身子会扛不住,弄巧成拙,微臣须得万分小心啊!” 一旁的易诺心急如焚,连连跺脚,“吴太医,那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吴太医忙道:“请王爷放心,请将军放心,微臣定当尽力,刚开了方子,已经让奴婢去熬药了!” 屋子里面烧着炭火,十分温暖,君玄影坐到易清绾的*边,她脸色灰白,看不出一丝血色,君玄影轻柔地将她的手腕放到被子里,没有说话! 易诺心疼道:“我就一个妹妹,打小便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她遭这种罪,真恨不得现在躺在*上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是不是老天看我杀伐太多,降罪惩罚我的?可要惩罚也是罚我,不要罚我妹妹,她是无辜的啊!” 君玄影拍了拍易诺的肩膀,“别太担心了,清绾不会有事的!” 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嘤咛,易诺大喜,“清绾你醒了?” 易清绾虚弱一笑,“是啊,让爹娘担心了,哥哥担心了!” 看到一旁的王爷,眼中有喜悦的光芒,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 易诺忙道:“我去禀告爹娘,让他们知道!” 易诺走后,易清绾看向君玄影的目光中有无限愧疚,“都是我不好,又让你担心了!” 君玄影的剑眉如墨染一般,眼中却有绵绵怜爱,温柔道:“别想那么多了,把身子养好最重要!” 易清绾想要起身,君玄影小心扶她起来,她顺势靠在君玄影的宽阔胸膛上,“听父亲说番邦那边闹得越来越烈了,只后悔我不是男子,不能为你分忧!” 君玄影心底一疼,含笑道:“说什么傻话?你要是男子,如何做我的王妃?” 室内弥漫着柔柔情谊,易清绾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暗影,“你最近忙,就别为我分心了,等到天气转暖了,我的身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看着她无血色的脸庞,柔弱不堪的身躯,君玄影微笑道:“你放宽心,太医说你不能劳累,不能忧思!” 此时,星辰急忙过来,“王爷,皇上召您进宫一趟!” 君玄影淡淡道:“什么事?” 星辰道:“听前来王府传旨的华公公说,可能还是番邦的事!” 易清绾忙从他怀里出来,“玄影,你赶快去吧,我没事的!” 君玄影见她如此坚持,微一点头,柔声道:“好,你养好身子,最近不要出门,有什么事,让采澄到我王府禀报一声!”   ☆、第九十五章 唯一的办法 “王爷,小姐又晕过去了!”两天后,采澄再惊慌失措地跑到豫王爷面前的时候,已经哭红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清脆动听的声音沙哑难听! 君玄影心头一紧,顾不得多问,匆匆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行军地图,立即起身赶往易国公府! 一路疾驰,到达易清绾的闺房,她躺在*上,面无血色,殷红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气若游丝,仿佛生命正在缓缓流逝,周遭压抑悲咽的气氛时时提醒着所有人,这个集万千美丽荣*于一身的金枝玉叶贵族小姐,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了无生息的遗体,再不能睁眼看一眼这个繁华世间,享受亲人爱人的*爱! 吴太医见王爷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杀气,腿脚一颤,头几乎碰到了地面上,他熬了几天夜,此刻眼睛血红,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老泪浑浊,嗓子嘶哑,“微臣无能,请王爷恕罪!” 君玄影俊眸一怒,厉声斥责,“你是太医院首席太医,果真无法可想了吗?” 吴太医惶恐叹息,“不是微臣推脱,常言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现在王爷就是杀了微臣,微臣也无计可施!” “为什么?”君玄影面容异常凝重! 一名年轻的太医惊惧道:“启禀王爷,从昨夜开始,易小姐脉象就开始变微弱,药已经灌不进去了,臣等真的是没有办法啊!” 君玄影坐在*边,轻轻触上易清绾的脸颊,看她樱唇紧紧抿,乌沉沉的药已经喂不进去了,好不容易喂了进去,便又流了出来,苍白的容颜和浓黑的药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清绾的病情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君玄影的墨色眸瞳掠过一丝疑惑。 吴太医声音发颤,道:“小姐前夜发了高热,若是不迅速退热的话,只怕小姐熬不到今天,微臣和众太医给小姐用了退热药,可并没有起效的症状,小姐一向性寒体虚,药量重了只怕小姐难以承受,既要退热,又不能伤及五脏六腑,所以微臣只能冒险尝试,可才刚刚加了微量的退热药,小姐就已经承受不住,惊悸晕厥,微臣不敢再继续用药,怕…” 他的话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易清绾原本就感染风寒,前夜又发高热,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放在普通人身上也许没事,但易小姐是个十足的病西施,用药不当很可能会立即要了她的命,用药立即会死,不用药的话,大概还可以熬上两天,现在是进是死,不进也是死! 易国公满脸悲痛,“上天若是要惩罚,就惩罚老夫吧,放过我的女儿吧!” 易夫人悲伤不能自已,已经哭晕过去,吓得丫鬟妾室们手忙脚乱地把夫人抬进去休息,清绾这边还不见起色,那边夫人又晕了,一时间,太医忙得脚不沾地,到处都可以见到慌慌张张的太医和丫鬟嬷嬷! 君玄影面色阴沉,寒声道:“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召过来!” 没一会的功夫,就又有数位太医步履匆匆地进入易国公府,可是给易小姐把脉之后,无一例外都是摇头叹息,声称回天乏术,看着豫王爷要满脸杀气,个个惶急无措,冷汗直流,战战兢兢! 外面传来嘤嘤泣泣的声音,易清绾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眉目睁开,看见王爷坐在*边,挣扎了一下,虚弱地伸出手去,“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君玄影握住她瘦弱的手腕,一双眸瞳笼上浓浓阴影! 易清绾努力绽放一个微弱的笑容,声音有些空洞,似有无穷无尽的悲伤与不舍,“别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知道,我这一生,能得你倾心相爱,此生已经无憾!” 如此凄婉的离别话语让采澄等人泣不成声,“小姐,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有王爷在,你不会有事的!” “若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成为你的王妃!”她虚弱的声音有一种催人泪下的悲怆,“玄影,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早早嫁给你!” 随后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中已经有了濒临死亡的气息! 吴太医见状忙道:“王爷,请让微臣给易小姐施针镇住心神!” 君玄影接触到星魂的眼神,明白他要说什么,起身来到房间外面的松柏之下! 星魂随后跟了出来,见王爷神色凝重,想了一会才迟疑道:“如今众太医均束手无策,听他们言下之意,只能暂时拖延一时半刻而已,王爷……可曾考虑过聂太傅?” 君玄影皱眉,摇摇头,“她不会的!” 星魂微怔,道:“未必,属下看得出来,聂太傅虽然为人冷清孤傲,可她精通《易经》医理,总比这些平日无所事事的太医强得多,再说医者仁心,她总是有的,王爷可还记得,她虽然对小王爷从无好感,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是会舍下种种怨隙,三番五次搭救小王爷?可见不过是外冷内热而已,王爷不妨一试?” 君玄影眸光投向灰白的天际,黯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救轻扬,虽是出于医者本分,可也未必没有本王的成分在!” 星魂隐约明白,小王爷是王爷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聂臻真的见死不救的话,恐怕会影响她和王爷的亲密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几次三番出手搭救小王爷的!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聂臻这样决绝的女子,已经断然决定和王爷划清界限,怕是怎么都不会出手相救,她深恼王爷欺骗她,又怎么会搭救她的情敌?更何况,他看得出来,现在易小姐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连药都服不进去,就是聂臻不计所有前嫌,放下一切间隙,也未必能够妙手回春,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任由易小姐香消玉殒,留下永久的遗憾,真正能起死回生的,就只有那株玉叶海棠,照时间推算,它的成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易诺随后也出来了,七尺高的将军,此刻哭得悲不能泣,“王爷,清绾恐怕是不行了!” 星魂见事态紧急,出言道:“王爷,事不宜迟,不如请聂太傅…” 聂太傅?易诺眼睛一亮,“我曾经听说她会医术,难道她有办法救清绾?若是她可以救清绾,我易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可以救清绾!” 君玄影想起清绾已经只剩下一息尚存,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成为一缕香魂,太医院所有有名头的太医全来了,个个都是束手无策,难道真的要任由清绾从此离开? 君玄影默默地看着亢奋激动的易诺,淡淡道:“你先退下,本王会想办法的!” 易诺正欲说什么,可接触到王爷冷冷的眼神,不敢多言,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星魂正色看着王爷,沉声道:“王爷,两相其害取其轻,如今易小姐已经危在旦夕,恐命不久矣,而子麟却好好的,并非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不如先找聂太傅把玉叶海棠要过来,给易小姐服用?至于子麟,天长日久,大千世界,总还有别的办法,再说云中城能人异士众多,就算没有玉叶海棠,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再或者好好调养,也就没事了,有聂太傅这样的神医在他身边,又爱如珍宝,想来并无大碍!” 星魂的话说得很委婉,要过来?但心底却十分清楚,聂臻的七年心血,怎样要过来? 而聂臻,本身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柔弱无助女子,想要从她手上得到她珍爱的东西,只有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王爷比谁都清楚,就看采不采用了! 见王爷默然不语,星魂又道:“若是晚了,玉叶海棠被子麟服用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时,房里蓦然传出凄厉哭声,“小姐,你不能丢下奴婢啊…” 易夫人醒了之后,又哭晕过来,“清绾,我的女儿,娘到了这么大年纪才有了你,你千万不要丢下娘啊…” 易国公府众多家人哭得撕心裂肺,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下人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悲伤,眼神灰暗无光,奴婢们都跪在地上,如一具具没有生息的木偶! 易诺从房里冲出来,几步奔到豫王爷面前,眼神如疯狂的野兽,“王爷,我这就去求聂太傅,哪怕是她要我的命来换清绾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你站住!”君玄影刀锋般的剑眉一扬,缓缓吐出一句话,“本王现在去东宫!” --- 思桐敏锐地意识到了今天豫王爷到来的不同,神色有些惊慌,“太傅,豫王爷来了!” 聂臻正在育花房,和玉叶海棠做最后的告别,十分奇怪,豫王爷并不是第一次来东宫,却从未见过思桐如此慌张,诧异道:“怎么了?” 思桐嘴唇一抿,摇摇头,“奴婢觉得今天豫王爷和往常不太一样,脸色很阴沉,怕是有什么事,太傅,您去看看吧!” 聂臻想了一会,起身来到外面,终于明白为什么思桐如此惊慌了! 眼前的他,一身黑色蟒袍,依旧是英姿勃勃丰神俊朗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似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身后有星辰星魂两大高手,还有一些自己不认识的人,皆是身着甲胄,表情肃穆,今天他的脸没有任何柔软的弧度! 聂臻知道今日必定不同寻常,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王爷所为何事?” 君玄影默然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臻儿,清绾…她的情况很不好,太医说已经危在旦夕,恐命不久矣!” 聂臻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没有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感觉到一阵微痛,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淡淡道:“王爷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从不关心无关的人和事,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有什么办法?” 君玄影的凤眸流淌着异样的深邃,臻儿一向聪颖过人,他相信她绝对明白他的意思,肩头微微一颤,“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的,对吧?” 聂臻静静凝视他半晌,忽然笑了,嘴角有淡淡的讥诮,“王爷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呢?你以为这还是从前吗?” 君玄影心头猛然一窒,声音醇雅而又低沉,“把玉叶海棠给我,好吗?” 聂臻冷冷看着他,星眉朗目,薄唇紧抿,早听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她原先还不信,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不,他并非真正薄情,只是对她薄情而已,这世上有他深情的人,便是那名门千金易清绾! 明知道子麟对她何等重要,明知道姐弟俩唇齿相依,他却能狠心夺走属于子麟的东西? 聂臻只觉胸腔蓦然涌上来一股腥甜,竭力平复自己的气息,看着这个曾经同*共枕花前月下的男人,此时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漠然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清绾比子麟更需要玉叶海棠!”他的声音轻柔如来自遥远的天际,听在聂臻耳中却如石破天惊! “为什么?”聂臻唇角终于勾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清绾一向身体不好,现在病情加重,只剩一口气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襄助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可聂臻却听出了丝丝森冷的寒意,后背竟然渗出了冷汗,这样冷的天气,她还会渗出冷汗,可见她的心正被一阵阵刻骨的冰凉包围着! 终于明白了一切,可惜的是自己沉浸在这虚假的爱恋中无法自拔,还以为他的深情都是为了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 曾经,他穿过深宫的重重黑暗,朝自己走来,唇角含笑,给了自己由远及近的幸福,到头来,不过是个假象而已,他可以全身而退,自己却体无完肤! 内心深处的忧伤和仇恨,使得聂臻将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嘴角染上一抹苍凉哀绝的笑意,“君玄影,你凭什么觉得在你费尽心思欺骗我之后,我还会如你所愿乖乖地把玉叶海棠双上奉上?你曾经说我天真,你好像……比我更天真?” 他的声音有微微的凉意,“臻儿,不要逼我!” 聂臻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面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度,“我就逼你怎么了?”   ☆、第九十六章 真相大白 曾经以为两心相依,两情相悦,却转眼成空,一切都是这般可笑! 聂臻的身形如雕塑纹丝不动,真想看看这个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尊贵男人,到底打算怎么逼她交出玉叶海棠,他不会不知道,那是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无人敢说话,渲染出可怕的肃静,所有人的面孔都变得狰狞模糊起来,只有他的声音如同催命咒符一般阴冷,“臻儿,把玉叶海棠给我,我不想逼你!” 见聂臻始终定定不动,他微微叹息一声,手轻轻一扬,子麟翩跹若仙的身影出现就在聂臻眼前,依然风度翩翩,依然美如冠玉,只可惜身边没有往日映衬的美丽风景,让人惊叹不已,真是个绝色少年! 此刻,杀机尽显,在他的一左一右,有两个高大侍卫正面无表情地把两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闪着珍珠般诗意光泽的白希颈脖上! 聂臻惊惧过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泪流尽,咽无声,这个男人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子麟就是自己的命,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怕,却害怕子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怒极反笑,是啊,这样精心的陷阱,岂能没有后手?怪只怪,自己太傻,义无反顾地一头钻了进去,全然不知退路,不知那美丽的爱情幻梦城堡的背后是什么? “姐姐!”子麟悲悯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姐姐,呼唤了一声! 在他人的利刃下,子麟并不觉得害怕,可姐姐如此伤心,他比姐姐更伤心,一颗心已经残缺不全,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剧烈喘息,艰难吐出一个笑意,声音依然云淡风轻,“姐姐,给他们吧!” 君玄影避开聂臻愤怒的眼神,再说了一次,“臻儿,给我吧!” 时间仿佛过了万年,再凝眸看去,已是全然陌生,聂臻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聂臻倩丽的身影走进入育花房,来到花廊的尽头,木然地盯着那棵陪伴了自己七年的玉叶海棠,对她凄艳一笑,“海棠,七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成熟了,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现在我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我谁都不怨,只怨自己太傻,你也不要怪我,因为我已经体无完肤了!” 玉叶海棠一言不发,她从来都是默默陪伴着聂臻,见识她的喜悦,她的甜蜜,她的酸楚,她的疼痛,她的悲伤,如同一个最可靠的良师益友,无论你是悲是喜,她都会忠诚地陪着你,从不离开,此刻只是在风中微微摇曳。 冰封的岁月,还有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甜蜜和伤痛,在心底划过一道道寒凉,凉透聂臻四肢百骸! 身体麻木到冰凉,没有一丝感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蓦然想起架在子麟脖子上那寒意森森的刀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抱起玉叶海棠,脸上清泪蜿蜒而下,“对不起,永别了!” 一株神奇晶莹的花卉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还结有亮晶晶的红色果实,星辰星魂皆是眼前一亮,传说中的玉叶海棠,清雅如月华,温润如玉,七片叶子在风中微微摇曳,夺目生姿,如此美好的东西,看得人心底不自觉一柔,皆忍不住想去拥有! 星魂不敢抬头看聂臻,上前两步接过,低低说了一句,“多谢聂姑娘,如今易小姐的药灌不进去,请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子麟脖子上的寒光映在聂臻的清澈眼眸里,一片死寂,疲倦道:“用蒸汽将药性蒸入体内!” 星魂会意,“多谢聂姑娘!” 聂臻心空洞得和被蚕食过一样,不看任何人,只冷冷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君玄影的眼眸中再不见以前的柔意绵绵,只有一片深邃,可聂臻再也没有了去探究的勇气! --- 夜色寒凉,何处言殇? 窗外飘进来的细雨打湿了衣裳,却浑然不觉,有一种很痛很痛的感觉,这一次她输得体无完肤,身心俱疲,只有无休止的恨意,纠结在凉薄的时光里,成为破碎不堪的记忆! 繁华落尽,终归是一片虚空,聂臻有一瞬间的恍惚,今日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不久之前和她共赴温柔乡尽情*的爱人吗? 那些夜晚,*细语,脉脉含情,将她的心和身体一点点地融化,那*,在海誓山盟之后,她将一切交给他,她如此迷恋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的感觉! 曾经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悲伤,终于明白,她就像一支断翅的蝴蝶,飞不过沧海,更无法接近海的那一边的他,心已经彻底荒凉! 一曲终散之后,歌不成歌,调不成调,她竟然输得一败涂地,泪眼朦胧中,依然记得,宫灯未央之时,他会踏着花香而来,闯过浓浓黑夜,对她灿然微笑,“臻儿,我来了!” 爱情如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是她沉浸在梦幻中不愿醒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之后,整个人都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难言的伤痛狠狠撅着她的心,连呼吸都是疼痛的,爱情披着华丽的外衣,内里却早已破败不堪,*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蓦然回首,情谊虚无,空尽了一场浪漫,宫灯依旧,夜色阑珊,聂臻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聂臻了! 眼前只有她唯一的亲人,子麟,这个时候,陪伴她的唯有子麟,这个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人,比谁都可靠,聂臻忽然紧紧地抱着他,泣不成声,“姐姐对不起你!” “也许是我命中注定,姐姐不必难过!”子麟的声音忽然染上淡淡喜悦,“姐姐,雨停了,你看外面的月色多美!” 看着这个俊美如谪仙的弟弟强颜欢笑安慰自己,聂臻再也忍不住,失声恸哭,要把这一生一世的泪水流失殆尽! 思桐无声进来,轻声道:“太傅,子麟公子,吃点东西吧!” 聂臻充耳不闻,思桐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哪里能熬得住?” 聂臻无力摆摆手,“你下去吧!” 思桐欲言又止,还是道:“是!”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外面又有轻微脚步声传来,聂臻连眼眸都不抬,须臾之后,只看见一双绣着金色云龙花纹的锦靴在自己面前停下! 君轻扬看着聂臻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重重一痛,单膝在她身边跪下,声音有微微的苦涩,“臻儿,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六皇兄不会接近你!” 聂臻保持了长久的雕塑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冷冷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在这样清灵的目光下,君轻扬仿佛在遭受凌迟之罪般万箭穿心,他避开聂臻的眼眸,极力斟酌词语,“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我想那个时候就被你打动了,可你连理都不理我,话都懒得和我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费尽了心思,希望打动你,可你就是对我的示好百般无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视而不见,像一座冰山一样,当我不存在一般!” 聂臻渐渐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脸上浮现凄美笑意,“很好!” 听到这样平静的声音,君轻扬心底一颤,自言自语道:“我在女人堆里一向所向披靡,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把我捧在云端,只有我挑女人,没有女人挑我,可在你这里,却碰了这么大的钉子,严重挫伤了我身为王爷和身为男人的尊严,而且你无视我的情谊也就算了,还划了我引以为傲的脸,尽管你觉得只是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可对这个尊贵的小王爷来说却是滔天的耻辱!” 聂臻唇角勾起一丝笑,声音却如炼狱般幽深,“我确实以为你虽然*,却并非一无是处,好歹也算得上心胸大度,生气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因为你若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无聊到去教训你,结果真是高估你了!” 这样的嘲讽让君轻扬无地自容,他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当时我整个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报复你,没有比一意孤行更可怕的事了,我的脑海被一种意念操控,似有魔鬼在远程指挥一样,那就是我一定要报复你,要让你尝尝心动之后,被人漠视甩掉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我拿你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拿你没办法,所以,我找到了六皇兄!” 聂臻忽然想放声大笑,你以为你已经够痛苦了,却想不到还有更让你痛苦的事情正在发生,数日之前,琴弦莫名其妙的断了,就是在告诉自己事实,远比自己当时所承受的更加残酷,真相居然是这样血淋淋,不忍直视。 遥想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样不快,那才是他对自己最真实的感觉,后来居然屈尊降贵的来给自己道歉,当时还道他心胸宽广,并不徇私,如今才知道那只是阴谋的开始! “他一向疼爱我,见我被你伤成这样,也很生气,我们便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得到你,然后再…再甩掉你!” 君轻扬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之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这下连子麟也被这残酷的事实惊得呆住,他一向是个淡泊至极的少年,从来都不会说任何人一句重话,此刻,嘴唇颤栗,缓缓才吐出一句话,“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聂臻的声音却格外的平静,妩媚一笑,“那玉叶海棠呢?” 君轻扬差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觉脖子被人勒紧一般,呼吸艰难,“我当时在你的育花房见过玉叶海棠,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当做一个新奇的小玩意说给六皇兄听,说过之后我便忘了,我…” 事到如今,已经全然明白,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君轻扬不知道的东西,君玄影未必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带着目的接近她。 深宫诡谲,她谁都怀疑过,可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以为他对自己是真的,哪想到,他,才是那个最不能信任的人?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玉叶海棠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为了另一个他深爱的女人而来,邪恶往往隐藏在美丽的外表之下,现在才明白,温柔真是有毒的东西! 想起湖下,亭边,烟雨小筑,牵手度过的一个又一个花前月下*悱恻的日子,就像一曲美丽绝伦的歌舞,短暂地来不及细细回味,琉璃幻梦就这样轰然倒塌。 突如其来的爱,常常也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样地爱着他,他却是居心叵测,从头到尾,他所需要的,不过是玉叶海棠而已,只为他真正的心上人!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聂臻自嘲而笑,原来你不是不能失去我,是不能失去玉叶海棠! 我进了大理寺之后,你那么急着把我救出来,你不希望我发生任何意外,原来只是希望我替你养育玉叶海棠,送给你的心上人,我要是出了意外,玉叶海棠也就没了! 原本以为你只是想左拥右抱,今天才知道我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你的玩物你的棋子而已! 曾经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今日才彻底明白,你是地狱的使者! 聂臻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激动,只剩下一片荒芜! 君轻扬见状,眼中蓦然有了泪水滑落,“对不起,臻儿,我早就后悔了,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只是我太懦弱,一直鼓不起勇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进去,看你这样痛苦,我比你更痛苦!” 聂臻缄默不语,室内死一样的沉默,只有几人的呼吸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诡异而森冷! 君轻扬长叹一声,眼眸中有执着恳求,“忘了他吧,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补偿你所有受过的苦…” 话还未说话,只觉得脖子被人蓦然一掐,聂臻的眼眸从清澈变为红色,有熊熊怒火在燃烧,眼中掠过嗜血杀意,透出森森寒意,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俩兄弟,把我耍得团团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我聂臻也绝对不是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既然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便也不担心会失去更多了!” 君轻扬脸色涨红,呼吸逐渐微弱,嘴角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苍凉笑意,艰难道:“臻儿,你知道吗?自从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之后,我就没有一天晚上睡得安稳,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什么时候想要拿走,全看你的心意,你若真杀了我,我也可以彻底解脱了,谢谢你,能死在你手上,我也心满意足了!” 聂臻眼中的悲凉掩饰不住浓浓杀意,五指一用力,“既如此,我就先送你上路,你放心,你那个好皇兄,我很快就会送他来陪你的,你们兄弟感情这样深,想来他也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在阴曹地府受苦,无人庇佑!” 君轻扬的呼吸渐渐微弱,已经说不出来话,聂臻眼眸一沉,笑意森森,“反正你早就该死了,安心地去吧!” 身后忽然传来剧烈咳嗽声,聂臻心头一紧,猛然转身,看见子麟脸色涨红,颓坐在地上,手立即一松,扔掉君轻扬,惊道:“子麟!” 子麟咳得十分痛苦,蓦然抱住聂臻,忽然对君轻扬喊道:“快走,我姐姐要杀你!” 君轻扬死里逃生,却并不觉得开心,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喘息过后,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也不动,子麟急了,“你死在东宫,会连累这里所有人,走啊!” 努力说出一句话之后,子麟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更加急促,聂臻道:“子麟,你不要激动,你的身体抗不住的!” 子麟充耳不闻,努力对君轻扬大喊,“走啊!” 聂臻盛怒看向君轻扬,凌厉眼眸欲把他生吞活剥一般,咬牙道:“给我滚!” 君轻扬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陶然殿的,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失了所有生气! 子麟好一会才喘过气来,聂臻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中,子麟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了,可是自己这个姐姐又做了什么?如今满心都是锥心之痛! 子麟忍住身体的疼痛,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杀了他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 聂臻一笑,无限凄楚,“照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感谢他,感谢他这个始作俑者大发善心,帮我撕开这残酷的一幕?” 子麟沉沉叹息,“他们做的事的确很过分,可就算姐姐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该发生总归是发生了,姐姐的爱太高贵,他承受不起!” 聂臻嘴角抽动,蓦然回首,物是人非,只在*之间,一切都变了,真相是如此残忍,如此恐怖,手中的叶片割破了手指也不觉疼痛,只有眼泪无边无际地流淌,最初那些浅浅的悸动,终于是没有办法回归初始的模样! 子麟忽然扑过来,哀求道:“姐姐,我们已经没有了玉叶海棠,我不想再失去姐姐!” 聂臻微笑,无比轻柔地帮子麟理好鬓边的长发,眼前白衣胜雪的少年,美如谪仙,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柔声道:“谢谢你,若是当时我真的一气之下杀了君轻扬,你也会有性命之虞,我不在意别人,但不能不在意你!” 子麟闭目,眼角有清澈泪水淌下,轻轻摇头,“我不愿姐姐去报仇!” 那样倾心相遇的爱恋,换来今日撕心裂肺的痛楚,聂臻的眼眸差点沁出了血,“可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 “可我也不愿有一个全然陌生的姐姐,在我心中,姐姐是那个永远面含微笑的迦南医仙!”他清雅的声音依然是聂臻心中最温暖的坚守! 聂臻转身,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声音无比的平静,“子麟,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永远是你的姐姐,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如今既然没有了玉叶海棠,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让你离开!” “姐姐,你要做什么?”子麟看着姐姐清雅出尘的容貌,声音不自觉地一颤! 聂臻徐徐微笑,“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事情了,从头到尾,我都被这两兄弟玩弄于鼓掌之上,连我七年的好朋友也被夺走,那是你赖以生存的东西,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 子麟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姐姐绝美的容颜,眼中重新燃起悲悯之色! 聂臻冲他微微一笑,无限温柔,“姐姐会为你安排好一切,送你回西山岭去,如果一个月之后,我没有回来,你就去临海山庄找飘飘,她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不要再等我了!” 子麟的身体纹丝不动,神色清淡却坚定,俊俏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毅色,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离开姐姐,也不会去找司徒姐姐!” 聂臻蓦然怒了,她从未对这个弟弟发过脾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此仇不报,我终身难以释怀,你别拦着我了!” “姐姐!”子麟脸上有孩子般的笑容,“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知姐姐不愿将我卷入其中,可我不能看着姐姐一个人面对他们,就算姐姐不许我插手,我也愿意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因为于我而言,姐姐早已是我不能割舍的亲人!” 聂臻看着他,缓缓微笑,师傅教给她所有东西,却没有告诉她,这世上最不值钱也最易流逝的东西,便是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一季过去,花红凋零,至于月亮,更是有阴晴圆缺,从来就不是永恒的东西,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真的信了! 眼泪划过漂亮的丹唇,落在苍白的指尖,又或者他的誓言是真的,只不过对象不是她而已,紧紧握住子麟的手,“答应我,不管何时何地,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第九十七章 深夜见面 豫王府。 夜色已深,黑色笼罩了整个大地,伸手不见五指,王爷的书房却依然是一片漆黑! 星魂踏入的时候,如同踏入了地狱之中,仗着过人的目力才看到高贵清冷的王爷正伫立在窗前,静静看着墨色夜空上的微弱星光! “王爷,是不是该掌灯了?” 王爷却岿然不动,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不用了!” 星魂看不清王爷的表情,只暗自揣测王爷的心思,“照聂太傅所说,用蒸汽将药性蒸入易小姐体内,吴太医等人已经忙碌了一个下午,现在易小姐的情况稳定下来,脉息也变强了,已经没有性命之虞,王爷可放心了!” 君玄影手中拿着一杯酒,转过身,猛然仰首,一饮而尽,却并没有开口! 星魂又道:“今夜小王爷去了陶然殿,听说出来的时候,两眼无神,失魂落魄!” 君玄影淡淡笑了笑,“他还是忍不住了,也好,她全然知道了也好,本王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星魂微叹道:“小王爷对聂太傅倒是一片痴情,可惜这种情感用得多深,到时候就会伤得多重,王爷说得对,聂太傅是不会喜欢上小王爷的,其实小王爷也未必不明白,只是聂太傅实在与他以前所见的女人不同,他从未这样动心过!” 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君玄影凤眸中划过一道深深的忧虑! 星魂忽道:“请恕属下直言,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些奇怪!” 他正欲说下去,却看见王爷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下面要说的话,表情晦暗不明,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淡淡道:“你退下!” 星魂一愣,心下隐约明白,他能看出来的东西,王爷不可能看不出来,看来王爷已经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挑明而已! 易小姐一向体弱,但也养得异常精细,所有一应衣食起居全由太医院资深太医打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金枝玉叶还要娇贵上几分,可是病情怎么会突然恶化得这么快? 吴太医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若说吴太医几个人认为已经回天乏术,那尚且可以理解成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可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就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了! 星魂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沉声道:“王爷不让深究的事,属下不会多言,只是有些话,属下不能不说,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王爷和聂太傅之间,想来是再无可能了,以聂太傅的性情和能力,为人又心高气傲,只怕不会咽下这口气,我们…是否应该做些防范?” 他的话说得这样明白,相信王爷不会不明白,若是聂臻一气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许久,王爷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深邃,“不用了,你下去吧!” --- 夜里,聂臻一身黑衣,轻轻推开门,挑起帷幔,看向那个躺在*上的美丽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的确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但聂臻知道,若睁开,必定是一双剪水双瞳,犹如点睛之笔,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相信不经意一笑,定然可以摄人魂魄,果真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 聂臻眼眸慢慢冰冷,原来这就是他的心上人,男人喜欢的大概都是这类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柔弱女子吧! 易清绾在睡梦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看着她,下意识睁开眼睛,蓦然看见一个黑衣女子站在她*前,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奇怪目光打量她! 心下陡然一惊,握紧了被子,连连后退,“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 她的声音虽然是在惊惧之下,却依然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悦耳动听,如一支碧柳悄悄撩动春水般轻柔! 聂臻冲她微微一笑,“易小姐不要害怕,我是聂臻!” 聂臻?易清绾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想起来了,那天在东宫远远见过一面,当时并不十分真切,现在人居然到了眼前。 情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十分不习惯,眼前这个女子,虽是一身黑衣,很少有女子喜欢穿黑色的衣服,那种灰暗而冰冷的颜色,就是容貌再美,也难以吸引他人的眼光。 可聂臻不同,她气质高华,完全可以驾驭深沉的黑色,反而使得容貌愈加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恐怕她无论穿什么服色都有耀眼的风华,果真哥哥没有说错,她的容貌的确不在自己之下! 不知道怎么样进入她房间的,眼神没有丝毫鬼鬼祟祟的猥琐,反而有一种安之若素的淡然,易清绾并不想在她面前示弱,坐了下来,狐疑道:“聂臻?” 聂臻淡淡笑了,“看来你认识我?” 易清绾不置可否,“你怎么到我房里来的?” 聂臻唇角勾起一抹潋滟笑意,“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来了!” 易清绾忽然想起,听哥哥说过,聂臻是会武功的,想不到武功竟然高到了这个程度,她们易国公府,守卫虽不说如皇宫王府那样戒备森严,可也不是菜园子,谁都可以来的地方,要不然叫什么国公府? 这个女子,居然在深夜闯入她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她易清绾的房间,庭院之外有重重守卫,庭院之内伺候的丫鬟有几十个,就是内里陪房的丫鬟也有四五个,她是怎么进来的? 易清绾的思绪飞快地转动,想起哥哥说过曾经派人去刺杀她,还有表姐说送了她一盆杜鹃花,不出半年,可以置人于死地,心底猛然一惊,难道她是来寻仇的? 看易清绾眼中有一抹惧色掠过,聂臻轻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想做什么?”易清绾虽然心下惊悸,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这种场合,害怕也无济于事,她也很想知道聂臻深夜前来找她干什么? 聂臻眼中燃起一抹赞赏的光芒,“真不愧是易家贵女,胆识过人,聂臻佩服万分!” 易清绾勉力一笑,她心底对聂臻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倒不是因为害怕,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这是在她府中,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她在意王爷和聂臻的关系,如同心中的一根刺一般难受! 聂臻的笑如同暗夜中的罂粟,妖冶而冷艳,“听说你日前病入膏肓,不知现在可否好些了?” 易清绾镇定了心神,迎上聂臻的目光,答非所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聂臻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就是想来见你一面,你既然知道我,想必我和豫王爷的关系也定然瞒不过你吧?” 易清绾脸上惊异和恼怒交织,片刻之后,干脆一点头,“我听说过一点,是听温贵妃娘娘说的!” 聂臻在她身边坐下,“温娘娘是你表姐,对吗?” 易清绾点点头,想起表姐说那盆杜鹃花可以让她走火入魔,变成痴呆,夜夜梦靥,难道聂臻夜晚赶来就是因为药性发作了? 聂臻不以为意,淡淡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京城,当然也会离开王爷,但是在我走前,我想来看看王爷心爱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一席话说得易清绾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凡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总会带有几分敌意和杀气,尤其是在一个身怀武功的女人面前! 易清绾心下暗自沉思,聂臻头脑敏锐,吐字清晰,条理分明,不像是表姐说的那样疯癫的前兆,莫非是表姐的办法被她发现了,所以有了防范?哥哥说她也是懂医术的?表姐做得这么不着痕迹,也被发现了?表姐低估了她! 想到此,易清绾的柳眉轻轻蹙在一起,不敢置信,“你要走了?” 聂臻在她*边坐下,笑容妩媚而妖艳,“当然,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也不必害怕!” 易清绾想了一会,才坦言道:“我不害怕,我听说过你,你是宁国唯一的女官,才华横溢,知书达理,又有倾城之色,王爷欣赏你,喜欢你,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实不相瞒,我刚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的确有些难过,甚至有些恨你,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情之为物,是没有人可以控制的,谁都没有错!” 聂臻有些错愕,惊讶于她的大度,爱有很多种方式,莫非这也是一种爱的方式?这样的爱,聂臻实在是自叹弗如! 难怪他这样喜欢易清绾,她一直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这个日理万机的摄政王爷屈尊降贵地接近她,只为探听到玉叶海棠的确切消息? 一阵夜风吹开了窗户,冷风灌了进来,聂臻走到窗前,关好了窗户,淡淡叮嘱道:“你身子刚刚恢复,不宜吹风!” 易清绾有些感动,“聂太傅,你要去哪里?” 聂臻神色一僵,含义不明道:“回到我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易清绾披好锦被,声音柔婉,“其实我一直都想去见你一面,可惜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一直出不了门!” 聂臻并不多言,只是淡淡一笑,“你是王爷青梅竹马的恋人,不管你身子争气不争气,他对你的爱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九十八章 相互试探 易清绾心底一沉,真是这样子的吗?他最爱的人真的还是自己吗?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莞尔一笑,不着痕迹道:“你应该比我小吧,我可以叫你聂妹妹吗?” 聂臻并不回答,以沉默来对抗,说是不同意也行,说是默认也行,反正来到宁国之后,叫自己姐姐妹妹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有谁真正当自己是姐妹?想来也只有临海山庄的飘飘这个真正的江湖儿女才得以真心相寄,君子之交! 易清绾见聂臻怔怔不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微微叹息,“这么多年,以王爷龙章凤姿,京中向来不缺乏恋慕他的名门闺秀,可他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侧目过,却如此喜欢聂妹妹,我便知道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聂臻自嘲而笑,真是可笑至极,难道自己想要的就是一点点的侧目吗?如果和君轻扬府中那些女人一样,只需得到一点点的*爱就足够了的话,她今天就不会这样痛苦了,聂臻淡淡一笑,“是吗?我真想不到王爷居然这么喜欢我,那我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 易清绾一愣,这个聂臻说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也不计较,只道:“情感之事,向来是当局之谜,旁观者清,我了解王爷,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留下来,我们一起伺候王爷好吗?”她的声音十分哀婉,带着淡淡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聂臻不是生长在豪门里,并不知晓这些大家闺秀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到别人怀里?但她现在也不会傻到相信除子麟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言不由衷道:“易小姐之大度,真是令我佩服!” 易清绾一脸的真诚,推心置腹道:“聂妹妹,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可一见如故,不妨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王爷虽然*爱我,可他以后也断然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他是天潢贵胄,按照皇家礼制,他会有一正妃,两侧妃,还会有众多妾室妹妹,可王爷素来挑剔,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他喜欢的妹妹,我为他开心都还来不及,真的只想和你一起好好伺候王爷,别无他想!” 聂臻清眸一扬,以君玄影的城府不会不知道,当他用子麟的性命做要挟,抢走了玉叶海棠之后,他们曾经有过的虚情假意也好,些微的真心也罢,都已经烟消云散再无可追了,如今她心中只有刻骨的恨意在汹涌弥漫,微微一笑,无比平静道:“王爷最爱的人是你,我有自知之明,不会留下来自讨没趣!” “聂妹妹!”易清绾忽然有了些微的哽咽,神情幽怨,“你真的不肯留下来吗?你要是走了,王爷一定会伤心的!” 聂臻心底淌过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笑道:“你真是多虑了,有你在王爷身边,他又怎么会伤心?” 易清绾轻轻咳嗽两声,哀怨道:“实不相瞒,我娘是到了很大年纪才有了我,所以我先天不足,身体一直不好,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为王爷绵延子嗣,若是能有王爷喜欢的人为他绵延子嗣,也算是了了我的最大心愿,我虽然有些吃醋,可更多的是高兴啊!” 聂臻淡淡一笑,答非所问,“我也是出身医药世家,粗通医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您把脉看看!” 易清绾立即面露惊喜笑容,毫不介意地伸出手来,“想不到聂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熟读四书五经,还精通医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难怪王爷这么喜欢你!” 聂臻不语,伸手掠过她瘦弱手腕,须臾之后,就松开了,“易小姐只是一时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自当康复无虞,何来不能为王爷绵延子嗣之说?” 易清绾得体一笑,“聂妹妹真会安慰人!” “清绾!”外面忽然响起易诺惊异的声音,聂臻面不改色,站起身,淡淡道:“有人来了,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易清绾一句话还未说出口,聂臻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全然不顾忌易清绾的惊讶! --- “姐姐相信易清绾的话?”子麟的声音带有特有的淡然和睿智! 聂臻的脸庞一派静谧,不见任何波澜,“除了你,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子麟心底一疼,“那今晚深夜前去,可有什么收获?” 聂臻淡淡道:“她说的并不全是假话,我给她把过脉,她的确有先天不足之症,多年来一直气血不足,而不是突然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看来君玄影从一开始就打算夺走属于你的玉叶海棠,我现在才知道,绝美的事物,常常带有危险的气息,易清绾恐怕也不例外!” “何出此言?”子麟明澈眼眸微微抬起! “一个大家小姐,半夜三更房里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正常情况下会多有惊惧,可她虽然明里害怕,但实际上只惊讶了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平静,可见有些胆量,并不是真正不闻外事的深闺小姐,而且,她似乎非常了解我,对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看来她早就在查我了!” 到了现在,聂臻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起,只以“那个人”代替! 子麟微微一笑,“她是易国公的女儿,生长在权力之巅,见识自然远超过普通女子,温贵妃是她表姐,她有很多渠道知道姐姐的事情,让我意外的是,她似乎能在最短的时间和最不时宜的场合让姐姐放下对她的芥蒂!” “对,她的眼眸清澈而真诚,如果不是天真柔弱到极致的人,就是城府极深令人望尘莫及之人!”聂臻嘴角浮现一抹揶揄的笑意,缓缓道:“跟那个人倒真是天生一对!” 子麟的声音依然很清淡,“姐姐想确认这件事到底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易清绾也有参与其中?” 聂臻微微笑道:“不错,我虽然想报仇,却并不会不择手段,否则与那个人又有何异?虽然杀了易清绾会泄一时之气,可我并不想为他们殉葬,因为,他们不值得,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我不会轻易动手!” “那姐姐的结论是…?”子麟看着姐姐皎洁如月的脸庞,问道。 “只怕易清绾也和他一样,精于表演之道,她的声音之诚挚,语意之恳切,催人泪下,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就被感动了,以为她是情真意切地希望我留下来和她一起伺候那个人,对她不会有半分戒心!” 子麟微微颔首,怜悯道:“若易清绾真是无辜的,姐姐想要报仇,就会伤害到她!” 聂臻面露一个妩媚至极的笑意,道:“我在试探她的同时,她也在试探我,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无辜的,而不是其中一份子呢?” 子麟蹙起秀眉,“姐姐的意思是…?” 聂臻漫不经心道:“我把过她的脉,她不光是身体虚弱,还患有心悸之症,若在平时,和普通人并无两样,可若是将来嫁人之后,怀孕生产的时候,极易引发心悸之症,若正好碰上心悸发作,气血阴阳亏损,阻滞心脉,一定会要她命的,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再说她和那个人两情相悦,家世相貌什么都匹配,却迟迟未嫁人,听说她都十九岁了,这已经算是大龄姑娘了,我想就是因为顾忌到这个吧,如果你心忧如焚的时候,恰好知道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让你从此摆脱病痛之苦,和健康人一样生儿育女,你会不会动心?” 子麟笑得一脸淡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去巧取豪夺!” 聂臻手蓦然一僵,冷冷道:“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总会有人会不择手段想去夺取别人的东西!” 子麟微微一沉吟,“如果易清绾也是知*的话,那又是谁将玉叶海棠的消息透露给她的呢?” 聂臻眼中掠过一抹杀意,淡淡道:“谁都有可能,那个人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还有君轻扬,他也是知道的,事到如今,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只知道从此易清绾会健康无虞,而你,却不知厄运何时会来临?享受着别人的东西,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结合我今晚的观察,我并不认为她是无辜的!” 子麟眼眸流转,“我想易清绾一定会将姐姐夜晚闯入她房中的事情告诉豫王爷!” “对,这也是我没有动手的原因,我要是真杀了易清绾,他定然会杀了我们,为易清绾报仇,那样我们就成了易清绾的殉葬品,而他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或许会有一段时间的心痛,但心痛之后,还是好好地活着,这样我们死得太不值了,如果两个人我只能除掉一个人的话,我宁愿是他,而不是易清绾!” “所以姐姐让他知道你去过易清绾的房间,而易清绾却安然无恙,这样他就摸不透姐姐到底想做什么了!” 聂臻嘴角荡漾凄美笑意,“是,事到如今,我根本无法接近他,便只能通过易清绾让他主动找我了,心爱之人的安危受到威胁,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第九十九章 欠了总是要还的 豫王府。 星魂沉声道:“王爷,易小姐着人来报,说聂太傅昨天夜里潜入她房中了!” 灯光映着君玄影的侧脸,不为所动,目光深寂如寒潭,淡淡道:“如何?” 星魂微怔,这次连他也猜不透聂臻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她一向胆识过人,但深夜闯入易国公府,绝不是为了好玩。 星魂宁愿相信她只是为了见识易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事到如今,她总不至于连那个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名门千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按照再正常不过的逻辑,她现在恨透了王爷,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易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初王爷是用子麟来做要挟,才迫使她交出了玉叶海棠,以她的能力,既然已经和易小姐面对面,完全可以杀了易小姐,我得不到的,也不让你得到,虽然难度不小,自己也会陷入困境,但绝不能小觑任何一个准备孤注一掷的女人的勇气和决心,往往有不凡的力量! 她不会不知道,正是因为易小姐,王爷才会去夺走她心爱之物-玉叶海棠,那是她为子麟养育的,如今转眼成了一场空,她不恨王爷,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应的,对易小姐也绝不会有任何好感。 可怪就怪在,她昨夜对易小姐非常关切,体贴入微,星魂可不会傻到认为此时的聂臻会有这份愚蠢的大度和心胸,那她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看看王爷心爱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这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连一向明察秋毫的星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抬眸看向王爷,“易小姐说聂太傅十分友好,只是和她聊了几句,说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其他的就没有比较重要的话了,说了一会话就走了!” 朦胧灯光下,君玄影的目光深幽如谜,心底又浮现起某种不可名状的伤,隐隐作痛。 --- 莲月湖畔。 聂臻坐在湖边,静静地看着一池湖水,身后传来脚步声,几分沉重,几分轻柔,聂臻唇角弯起,揶揄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 君玄影的声音有一种疲惫的沙哑,“你去清绾那里,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 聂臻肩膀微微一颤,心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一般难受,表面上却沉静而淡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周身氛围瞬时凝结成冰,君玄影的眸光变幻莫测,“你既然想让我来,我自然要如你如愿,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刻意避着你,你根本不用孤身犯险去易国公府试探我!” 聂臻站起身,回首看他,身姿挺拔,蟒袍玉带,凛凛生威,倜傥依旧,轻轻笑道:“我好像成功了,因为你开始紧张了!” 他卓然而立,声音沉沉,“易诺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又爱妹如命,若是知晓你对清绾别有用心,会在易国公府布下天罗地网,让你插翅难飞,他才三十多岁,就位列镇南将军,虽有国公府庇佑,可和他本人也是分不开的,他的阴狠你是没见识过,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危险!” 聂臻不以为然,淡淡笑了,“这……算是警告吗?” “不,是劝诫!”他眸瞳一凝,闪烁着复杂光芒,淡淡微笑。 聂臻忽然挑了眉,笑得万般风情,“多谢你的劝诫,不过我就闯了一次易国公府,就能让日理万机的豫王爷不辞辛劳专程赶来劝诫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太傅,看来不管即将面临什么危险,都值了!” 他目光微动,良久不语,表面上一派温和平静! 聂臻见状,强忍胸中汹涌恨意,轻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今天是孤身而来?” 他的剑眉紧紧一拧,“当然,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不会动手!” 聂臻的唇角依然隐有笑意,“何以见得?” “很简单,以如今的局面,你若轻举妄动,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子麟!”他的声音虽然温润,却无比残酷清冷! 聂臻似笑非笑,恐怕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有着万般温柔的含笑*,温柔,聂臻现在最憎恶的就是温柔,一切的温柔陷阱! 聂臻冷笑一声,“君玄影,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今日我若徒逞匹夫之勇,就算能与你同归于尽,又有何意义?因为你,根本不值得!” 君玄影眼中有悲哀之色稍纵即逝,眸光瞬间一黯,“子麟怎么样了?” 聂臻忽然笑了起来,如同以前一样万般妩媚,肌肤更是如玉如雪,像晨起的新蕊,清莹如晨星的眼眸有卓然神韵,却渗出森森杀机,仰首看他,有淡淡的讥诮,“你希望我怎样回答?死了,还是活着?” 君玄影呼吸一窒,目光仿佛凝滞一般,再也不能流动半分! 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清冽,轮廓依旧俊美无双,聂臻脸上漾起一抹娇俏的笑靥,如雪般玲珑剔透,声音却有几分诡异和挑衅,“君轻扬说的对,你若恨极了一个人,若是一刀杀了他,不但太便宜了他,自己心中这口恶气也未必能真正出出来,必须要让他感受到摧筋断骨之痛,才算是真正的报仇,这是你们两兄弟教给我的,论演戏,我这辈子都难以超过你,但深宫实在寂寞,我保不准哪天夜晚心情好,就又去找易清绾聊天!” 如愿见到君玄影的脸色微微变了,聂臻嘴角笑意更浓,“对了,她似乎很喜欢我,还和我说希望我能留下来,和她一同服侍王爷,如此心胸,令人钦佩,她是我来宁国之后第一个真正佩服的女人,其实我也很喜欢在夜深人静之际,与她秉烛夜谈,一同倾诉对王爷的情谊,这与我而言,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 君玄影眼眸一派静水深流,只是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颤,聂臻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漫不经心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因为看到她,我就想起我的好友海棠,不管怎么说,七年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我心甚慰!” 话虽是说得云淡风轻,可聂臻眼中已经泛起氤氲雾光,玉叶海棠是云中城镇城之宝,胚芽虽然难得,可最难的是养育,极难成活,要随着海棠的心情随时改变养料,只能以香茗和醇酒做养料,断断不能用水。 此刻,思绪如海潮起伏,七年啊,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精心呵护陪伴,要不是为了至亲至爱之人,谁有那个耐心啊?有谁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啊?到头来却成就了别人的郎情妾意,多么可悲,心中时时刻刻都如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子麟从未说过一句不满的话语,可是聂臻,却夜夜不能寐,一颗心已经百孔千疮,一点点刺痛自己的心,剜痛自己的眼,常常睁着眼睛到天明,没有丝毫困意,只有泪迹斑斑! 如果不是子麟如此倔强地要留下来,聂臻真恨不得现在就不管不顾地与他同归于尽,在一场血腥厮杀之后,一切恩怨情仇付诸东流,她从来不知他武功的深浅,可并不代表没有底气与他一试! 这周遭并没有别的浑厚呼吸声,她就知道,星辰星魂两大高手并不在附近,冷冷一笑,他倒是有足够的自信! 他眉目间有隐忍的痛楚,是在为易清绾担忧吗?聂臻看在眼里,甜甜一笑,“我虽然进不了你的王府,但是易国公府的那帮侍卫,想要阻拦我的脚步,只怕是痴人说梦,易诺于别人而言,或许可怕,于我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莽夫一个,就算设下天罗地网,又能奈我何?只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心情实在不太好,万一惹恼了我,真打起来,出手没轻没重,不小心误伤到了易清绾,实非我本意,还请王爷见谅!” 民间有一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隔三差五去易清绾房里走上一遭,却迟迟不动手,反而对她亲密有加,就是为了让这位尊贵王爷时时紧绷心中的那根弦,果然,他浓眉拧做了一处,仿佛有一丝失落,淡淡道:“易国公府不是菜园子,易诺的大将军也不是徒有虚名!” 聂臻挑眉,有几分捉狭,几分揶揄,几分讥诮,“这些王爷就不必替我担心了,我倒是很希望能在易清绾闺房外看到星魂星辰的身影,说实话,若真动起手来,除了他们两个,恐怕没人是我的对手,不过如此一来,王爷身边可就空了,我很想知道,对王爷来说,到时候到底是保护易清绾比较重要,还是保护自己比较重要?你应该知道,其他的人我从来不放在眼里!” 君玄影一动不动,只有墨发袍裾在风中飞舞飘扬,丰神俊逸,深不可测,目光阴沉,“就算是这样,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鱼死网破,对你,对子麟,都没有好处!” 聂臻微笑,眼眸暗波流转,缓缓道:“或许在你看来,我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正所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只是每个人都有心中最为可贵的东西,这可贵的东西会成为我的软肋,同样也会成为王爷的,王爷虽然位高权重,也未尝没有软肋,你可以用子麟来要挟我舍弃我最珍爱的东西,我又为什么不可以用易清绾来钳制你呢?从这个角度来看,天潢贵胄和升斗小民又有什么区别?欠了别人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相信王爷聪明绝顶,不会不明白!” 君玄影凝目看下聂臻,缄默不语,此刻的她无比平静,如水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可越是平静,越是令人担忧!   ☆、第一百章 中宫临别 星月夜,皇后中宫! 聂臻,子麟,思桐三人在深夜进入这座繁华而寥落的宫殿。 昔日中宫,透着无处不在的寒意,还透着奢华的气息,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温度,聂臻沉沉道:“这里就是师姐寝宫?” 太傅今夜怎么会无缘无故想来皇后娘娘的寝宫?思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略一思索,“是的!” 子麟微微抬眸,淡淡含笑,声音清雅,“果然皇家气派!” 月光在他肩头洒下清辉,俊美得不似凡人,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聂臻看在眼里,心头更是一阵阵疼痛到麻木! 静夜无声,只有几人轻微的脚步声四下蔓延开去,昭示着这里还有人的生气! 这里依然华丽而高贵,却寒风呜咽,处处弥漫着惆怅凋零! 经过一处曼妙回廊,有九九八十一根廊柱,几人穿行其中,子麟的目光被其中一处精妙雕工吸引,清澈眸光掠过,“姐姐,这里有点奇怪!” 思桐闻言,眼眸蓦然闪烁起来,被一旁的聂臻看在眼里,淡淡道:“怎么了?” 子麟心细如发,清幽目光凝视着廊柱上的花纹,“这是一幅百鸟朝凤图,可我记得这幅图的凤凰明明是看向上方的,这幅却不同,这里的凤凰正看向下方!” 思桐忙遮掩道:“当时娘娘命工匠来雕琢,可能是工匠弄错了吧,再说白鸟朝凤图,可不止一幅呢!” 聂臻置若罔闻,子麟说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果然,子麟伸出手,在凤凰的足底,头部,尾巴上按压了几下,巨大廊柱中间忽然弹出一个小小的抽屉,一个扁平的盒子出现在眼前! 聂臻一眼就看出,这个盒子是师姐临行前师傅送给她的,上有天机锁,不要说一般的工匠,就是能人异士也未必能打开,如果强行砸开,里面的东西会自行销毁! 不过这一切难不倒子麟,他拿出铁盒,微微挑眉,“什么东西需要藏得这样严实?” 聂臻眼眸透出霜意,淡淡道:“思桐,这是什么?” 思桐顿时脸色变了,有些颤栗,还是如实道:“这是皇后娘娘留给太傅的东西,说是…说是…” “说是等太子长大登基了,再给我是吗?”聂臻看她咬唇瑟瑟,心下明了! 思桐手脚冰冷,小声道:“是,只是奴婢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是皇后娘娘临终前交代奴婢的!” 师姐留了什么东西给自己?聂臻大为好奇,不管将来如何,她是断然不可能在深宫里面继续生活多久了,已经给飘飘传递了信息,让她来接走子麟,这会儿,想来应该在路上了,临行前来看看师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念师姐的气息! 两人说话间,子麟的妙手已经打开了天机锁,里面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封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笺! 聂臻素手一扬,信笺就到了自己手中,在星光和月光还有宫灯的光芒下,师姐娟秀的字体清晰可见! “臻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承志已经长大了吧,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是否已经登上大位,君临天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陪着他一起长大,可惜我命里福薄,纵有太多的不甘心,在命运面前,也终究无能为力,最后只能舍弃自己的坚强和骄傲!” “我是名门娇女,生来就富贵至极,尊荣至极,为家族贡献一生,也是每个贵族少女必须承载的责任,我也一样,我很早就知道,我将来要入宫,站在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家族希望我能成为皇后,登上权力的巅峰,而我,也认为这是我理所当然的道路!” “十六岁那年,家族长辈觉得我虽然拥有高贵的家世,不凡的美貌,不俗的才情,可这些并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在美女才女如云的后宫脱颖而出,父亲和云中君,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傅有过交情,他便让我远赴云中城学艺几年,再行入宫!” “云中城是绝学圣地,若是我学成归来,必定可以惊艳无双,牢牢吸引皇上的视线,为我在后宫保护自己并登上后位提供最可靠的保障,想不到我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能博取一个我并不了解的男人的欢心,我觉得无比悲哀,可是无力挣扎,因为这是我挣脱不了的宿命!” “到了云中城之后,我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孤高,超然,不为名利所累,最让我震动的是你脸上的笑容,天真,纯净,不带一丝杂质,聪慧绝伦,却又淡然超脱,清灵如歌!” “臻儿,我真羡慕你,你没有享受过贵族少女的锦衣玉食,繁花似锦,也就不用为家族所累,过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在云中城的三年,那个时候,有你,有鹿鸣,我多想一辈子都留在云中城,但我也知道那是我一生都不可企及的梦想!” “那年少年如风,长剑如虹,他在高山下冲我微微一笑,阳光瞬时弥漫了我的整个心田,我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能对皇上以外的任何男人动心,可每当看到他英俊面容,爽朗笑容,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疯狂滋生的情感,我终于决定任由情感恣意蔓延下去,我的一生都将为家族而活,不能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点点值得回忆的东西!” “你们都知晓我将来是要入宫的,他也不例外,他虽然对我很好,可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他对我的感情一直若即若离,比妹妹多一点,却没有*的那种甜蜜心动,理智得让人生畏,可尽管如此,他对我的关心爱护,依然让我甘之如饴!”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也许鹿鸣并不爱我,他只是理解我这种即将入宫的女子之前的那种垂死挣扎,给我一点点的温暖而已,或许是悲悯,或许是施舍,或许是别的什么,但是,他真的不爱我!” “我还记得,在我离开云中城之前的那个夜晚去找他,他的目光忽明忽暗,好看的嘴唇一直没有说话我想要他说的话,我多希望他和我说,梓冉,我希望您能留在云中城,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再也不要回去!” “可是他没有,面对我的殷殷期望,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声,就道,梓冉,人生并不是只有爱情,家族赋予你的是你的使命,一个人背负着使命,不可能抛开一切,逃避是懦弱者的选择,如果不能弃使命于不顾,就要学会享受完成使命之后随之而来的成就和荣誉!” “他如此清醒,没有半分为情所困的纠结和彷徨,我彻底失望了,却依然不死心,离开的时候,我翘首张望,希望他白袍翩飞,策马而来,用力握住我双手,目光灼灼,梓冉,我不让你走!”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平静无波地回到了霍家,回到了京城,家族已经为我铺平一切道路,以我的资质,轻易而举就获得了皇上的*爱,甚至,无需费太多心!” “人前,我风光无限,人后,我并不快乐,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拥有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我可以敬畏他,仰望他,却没有办法爱他,因为我的心已经尽数给了另外一个人,尽管,他不爱我!” “我如愿登上了后位,母仪天下,权力的巅峰也是阴谋的巅峰,后来,我一病不起,药石无灵,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了,我知道,我时不久矣,多年在宫里练就的城府和心机,我自然知道我是被人算计了,至于幕后真凶是谁,我也心知肚明,只是我已经没有能力扳倒她了!” “可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还有我的儿子,我最爱的儿子,他还那么小,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他?我不放心宫里任何一个人,因为宫里没有永久的坏人,也没有永久的好人,人都会改变,随着利益而改变立场,甚至,不择手段,这么多年,我见得多了,我真不知道还有谁是可信的,我会不会亲手把儿子送到了虎狼手中,沦落成为他人的棋子?我不敢想象!” “只有你,内心纯洁,医术卓绝,武功精湛,聪慧冷静,是我唯一信任也唯一能够托付的人,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承志,不管将来他是君临天下,还是一介闲散宗室,我都要他好好活着!” “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敢看你的眼神,你长大了,可是那双眼睛,依然那样明澈,那样关切,依旧不染尘埃,我面对你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阵心虚,虽然常年生活在雪巅,你的性情一向清冷,但我知道,你有一颗火热的心,只对最亲最爱的人开放!” “深宫诡谲,我是早就知道的,可是知道和亲身经历,永远是两回事,这里到底有多阴暗丑恶,相信到了现在,无须我多说,你已经彻底明白了,我一直记得你的笑容,清澈而甘醇,不知道现在,你的眼神是否还有往日的华光?” “臻儿,是我亲手把你拉进了深深宫闱,尽管我明知这里与你的清冷格格不入,可是请你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我不敢让你知道一国之母也会被人下毒暗算,不敢让你知道深宫到底是一个多么阴暗的地方,是因为我害怕你对深宫诡谲心生厌恶,继而拒绝我的请求远离宫廷,那样我的承志会成为无依无靠的孩子!”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成了王妃,或许成了名门少夫人,又或者孤身一人,再或者是迫于现实做了哪家官老爷妾室,不管将来如何,你的人生终究是因我而改变,哪怕现在,你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对我来说,每当想起你,心中总会有这一抹让人隐隐作痛的愧疚!”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话,会不会还叫我一声”师姐“?” 信笺从聂臻手中无声飘落,如梦如幻,冰凉晚风掠过耳畔,掀起聂臻的长发,默默低语,师姐,你终究是骗了我!   ☆、第一章 天罗地网 这*,没人能进入梦乡,周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点多少烛火也无法驱散夜的浓黑,似乎总也看不到黎明的华光! 好不容易看到太阳一点点蹦出地平线,像个调皮的孩子,子麟俊美苍白的脸上染上夺目欣喜,“姐姐,来宁国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宫外的世界,不如乘着今日阳光灿烂,出去见识见识宁国的风景!”说到此,他的声音缓柔了下来,“这样好的阳光,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了!” 聂臻眼睁睁地看着弟弟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无计可施,那种痛楚,正在慢慢侵蚀吞噬她的心房! 想来他正怀拥佳人,享受花好月圆,抢占了别人的东西,反而如此心安理得,难道她聂臻的出现,就是为了成就他们的珠联璧合,伉俪情深?成就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别的女人的夙愿? 风席地而起,吹散了一地落叶,放眼看去,全是心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会不会有一天,这些所有不堪往事会不会都会化作泯然一笑,只留下最初的美好? 聂臻柔和一笑,命思桐给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笑道:“再正常的人,终日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也快被逼疯了,更何况是你?今日我只愿你徜徉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不被红尘俗世所羁绊!” “司徒姐姐已经在路上了吧?”子麟看着高远天空,忽然说了一句! 聂臻正在给他系披风肩带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笑容一僵,知道瞒不过他,旋即坦然承认,“身处一个所有人都在欺骗你,什么人都不可信任的环境中,经历了重重欺骗和背叛,你会发现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凤鸣也说过,你不属于这里,也根本不应该生活在这里,只有江湖那样广阔的天空才适合你!” “那姐姐呢?”子麟的面容平静而宁和! 聂臻清辉如雪的面容上有异样的苍白静谧,“我有我放不下的恨!” 昔日的呢喃低语,昔日的眷爱缠缠,如今花落无声,心成碎片,聂臻不敢再去想和他曾经到底有多少甜蜜往事,那些往事,此刻如同一把锈钝的刀在剜割伤口,不锋利,但足以让你剖心泣血,肝肠寸断! --- 这还是子麟到来宁国之后,第一次走出禁宫的红墙绿瓦,面对外面广袤无垠的世界,笑容静和,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吧! 身后有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时出没,聂臻并不在意,或许从她们姐弟进入东宫以来,就出现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京城郊外风光最好的应该是烟雨峰,不过那里是聂臻有无数悲伤记忆的地方,烟雨谷,烟雨小筑,星辰月色,花前月下,是聂臻永生都不愿去提及的回忆! “姐姐不必刻意,只要心中有风景,哪里都是风景!”子麟翩然的话语让聂臻止住了脚步! 聂臻心下明白过来,微微一笑,眼前有一条小河,流水潺潺,因为是冬天,行人并不多,子麟也天生喜欢安静,他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计算一切关于五行八卦的东西! 子麟从袖间拿出一只短短的玉箫,箫声幽幽,如山间清泉,碧水长天,并不见一丝一毫的惆怅,悠扬如田园画景,仿佛花开正艳,香飘四溢,遍地芬芳! 箫声渐渐飘渺,慢慢消失在风中,子麟手握洁白如玉的玉箫,笑容有一种别样的安然,“我从来不怨恨任何人,我感谢父母,让我来到这个世间,感谢姐姐,视我如至亲般的呵护,感谢上苍,让我拥有十五年的幸福时光!” 聂臻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刻,泪雨滂沱! 有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息自四周遽然蔓延开来,聂臻悚然一惊,急道:“小心!” 瞬间,刀光剑影,舞得密不透风,将两人笼罩其中,面前每一个人都身着深灰色衣服,都蒙着面,只露出杀意汹涌的眼睛在外面! 聂臻猛然一紧,前天晚上她刚刚去“问候”过易清绾,今天就有人要取她的性命吗? 来不及多想,一道凛冽刀光已经擦着脸颊而过,面对血腥刺杀,她已经不再陌生,他们出手又快又准,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一次,因为有了不会武功的子麟,应付他们就吃力得多! 片片叶刃翩然如蝶,柔美如诗,却可以在顷刻间取人性命,之前还温暖明媚,瞬间杀气四溢,血腥弥漫! 如果可以,聂臻永远都不想子麟亲身经历这人世间最残酷的杀戮,无比愤怒,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不肯放过纯真至善的子麟? 贝齿紧紧咬住,聂臻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样狠辣的一面,原来,在生与死的面前,没人有资格退缩!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子麟见姐姐解决掉了所有杀手,急道。 聂臻正欲离开,忽道:“慢着!” 一个死去杀手后颈出露出来的图案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一个网状的图案,网的正中央有一把利刃,望之后背生凉! 思绪如电光火石般掠过,骤然说不出话来,一梦方醒,她想起来了,这个图案她见过,如此诡异阴森的图案,只要见过一次,就终身难忘,那是他们在一夕彼此融化忘情*之后,她无意中发现他身上有一块奇怪的玉佩,上面雕刻的就是这个图案,当时大为好奇,问他,“这是什么?” 面对那样恐怖的图案,他却笑得温柔如春风化雨,亲吻她的莹润丹唇,“以后再告诉你!” 曾听霍兴彦说过,宁国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叫做天罗地网,里面的杀手个个武艺高强,手段残忍,是朝廷专门用来对付一些“不听话”的人,被天罗地网盯上的人,十死无生! 连霍兴彦那样深沉温润的人,谈起天罗地网的时候,也有异样的震动和肃重。 天罗地网,天罗地网?聂臻神色一震,你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既然你这样看重我,我又怎能对不起你? 天气依然寒冷,子麟呼出的白气成了白雾,见姐姐怔怔发呆的模样,心下忧急,提高了声音,“姐姐!” 聂臻马上回过神来,疾速检查过每一个杀手的后颈,果然都发现了相同的图案,只感觉一股寒意铺天盖地而来,凉遍四肢百骸,猛然拉起子麟的手,“快走,绝对不能回宫!” 子麟见姐姐神色凝重,语气沉缓如平静的湖水,可下面已经是滔天巨浪! 想要出京城谈何容易?聂臻拉着子麟左躲右闪,藏身于远处人群之中,黑色如闪电般迅驰的身影,在人群中寻找两个猎物的影子! 京中处处是他的势力范围,既然他动了杀心,现在回宫,只能是死路一条,唯有逃往京外,天宽地阔,才可能方有一线生机。 一路逃亡中,聂臻甩掉了两个如影随形的杀手,两片叶刃,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间。 前面有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聂臻心下一动,拉着子麟迅速潜入马车底下,照现在这种情形,她和子麟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只有借助他人的势力,才有一丝可能! 霍兴彦说,上了天罗地网名单的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聂臻,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此刻,剧痛如熊熊烈火,燃烧得全身颤栗! 果然,须臾之后,就有一只惨白血腥的手掀开了车帘,确认里面只有一人之后,才狐疑着离去! 聂臻看着那穿着黑色飞云靴的脚离开之后,拉着子麟,眨眼之间,已经进入马车里面! 里面坐着一位身披缠枝宝瓶图样云锦的华服少女,年纪尚幼,容貌艳丽,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乌溜溜地乱转,不知道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还未从之前的惊恐中走出来,就又闯进来两个陌生的人,她惊惧地看着聂臻和子麟,她还未发出呼声,就被聂臻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她的樱桃小嘴! 聂臻情急之下连她的瑶鼻也捂在了一起,她白里透粉的肌肤瞬间变得涨红,她呼吸困难,子麟正欲说话,聂臻制止了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不想伤害你,但你不要出声,否则…” 聂臻的话还没有说话,她就听懂了意思,连连点头! 见她明白了,聂臻缓缓拿开了手,她大口喘了几口气,脸色恢复了红润,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聂臻和子麟,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有人追杀你们?你们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娇俏可爱,很好听,可聂臻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瞥过她一眼,就撩起车帘,看向外面,尚有熟悉的身影在飞檐走壁,聂臻正欲开口,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聂臻眼眸一冷,正欲警告她,却听到她笑语如珠,言语如常,“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你别多嘴了!” “是,奴婢遵命!” 外面安静了下来,少女又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追杀你们的?” 聂臻不予多说,只道:“我们要出城去,借你马车一用!” 少女的目光掠过白衣若仙的子麟,眼中有惊叹之色,还未反应过来,聂臻用树叶抵住她颈脖,“想好了没有?” 她匆忙点头,“好,好,好,反正我本来就准备出城的,就当多请了两个客人了!”   ☆、第二章 极度陌生 东宫。 今日过了午时,却迟迟不见太傅和子麟公子,太子殿下也催问了好多遍,小姨和子麟哥哥怎么一直不回来? 思桐只得用话先敷衍他,心里急得团团转,太傅以前的确会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而且晚上也不一定会回来,也和她说过叫她不用担心! 但太傅和豫王爷决裂之后,几乎再没有出过宫了,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发呆,默默地想心事,不让任何人打扰! 今天是太傅第一次和子麟公子一起出宫,思桐原本想跟出去,结果却被太傅拒绝了,说姐弟两人只想好好赏玩一番,无需人伺候,她只得作罢! 况且最近聂太傅和子麟公子都不太正常,尤其是昨晚,聂太傅忽然心血来潮地要去皇后寝宫看看,而子麟公子又敏锐地看出那廊柱里面有机关,里面藏着一样东西,思桐当时暗暗心惊,那是皇后娘娘生前交代过她,一定要在太子长大成人之后,才能交给聂太傅的东西!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后哪里想到,本来以为至少要十年之后才能得见天日的东西,洞若观火心细如发的子麟公子会看透一切? 昨夜,太傅看完信后,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平静得让人害怕,那封信写了什么,思桐无从知晓,很快就在聂太傅手中变成了片片飞花,碎如棉絮,夜风一吹,很快就没了踪迹! 见太傅眼眸如此平静,思桐反而心中没底,也不敢问,本来皇后是叮嘱要等太子长大成人之后,才能给她,如今提前被她知晓,只怕并非好事,思桐可以肯定那里面写的绝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要不然太傅不会有这种反应,盛怒不可怕,平静才可怕! 若是太傅一人出宫,她不至于担心至此,可还有俊逸若仙的子麟公子,他临走之前,对她说过,“思桐姐姐,我们会在未时前后回来,你不必担心!” 子麟公子虽然一向言语不多,可每句话都让人深深信任,但现在,不仅未时早过,申时也过了,都到了酉时初了,派出去看的小宫女都看了无数次了,还是一无所获,思桐突然想起那天豫王爷到达东宫之时的冷漠凌冽,依然历历在目,身处着危机重重的深宫,她开始坐立不安! 聂太傅虽然早就流露出要离开东宫的想法,但目前并未付诸实施,而且什么行装都没有收拾,思桐相信聂太傅不是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就算要走,也一定会知会她和太子,不会不辞而别! 思桐越来越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再也坐不住了,心下一横,为今之计,只有出宫去找大公子了! 聂太傅和豫王爷决裂之后,大公子也来过东宫好几次,只可惜聂太傅谁也不想见,但大公子对聂太傅的情谊,思桐看得清清楚楚! 天色越来越晚,思桐对小宫女吩咐了几句,就乘着宫门未关之际去了宫外,一路忧心如焚到了霍国公府! 到了门口,还未来得及让门卫通报,正好出来一名花祥云纹蜀锦直领通袖长袄的妖娆女子,看样子正要出门,思桐先是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喜道:“明珠!” 自从那日子麟对聂臻说明珠姐姐年纪大了,不宜久留身边,还是早早打发出去,聂臻心如明镜,并未多问,也并不想留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怨着自己的奴婢在身边伺候,徒惹不快,便随便寻了个由头,禀报了贤妃一声,就逐出宫去了,眼不见为净! 聂太傅虽然赶她出宫,但并未真正亏待她,东宫那些各式珠宝首饰随她挑选,带出宫去! 明珠出宫之后的事情,思桐就不知道了,她虽然暗恋大公子多年,可是大公子根本无意纳她为妾,思桐以为她会回老家去,她老家还有母亲和弟弟,之前有皇后娘娘的赏赐,之后聂太傅又送了那么多金银细软,有这么多家私,她完全可以寻一门好亲事,安度一生,不必在宫中空守寂寞! 可为什么明珠此时还会在霍家?而且看这一身的华丽打扮,不太像是奴婢装束,身后还有两个小丫鬟,思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信将疑,“明珠?” 来人正是明珠,见了思桐,诧异道:“思桐,你不是在东宫伺候聂太傅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思桐还未从惊异中走出来,“你…?” 明珠知晓她在疑惑什么,微微一笑,“我现在是二公子的八夫人!” 二公子?八夫人?思桐难掩惊异,可现在情况紧急,她想不了太多,收敛了容色,“大公子在吗?我有急事要见大公子!” “什么事?”提到大公子,明珠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一颤。 思桐见不是外人,低声如实道:“聂太傅今天早上出去了,说好未时回来,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出事了,所以来找大公子!” 原来是这样,明珠露出一道鄙夷的笑容,“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不辞辛劳大老远地赶过来? 反正她夜不归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替别人瞎操心呢?” 思桐并非不知晓明珠对聂太傅的敌意,但原以为只是一时之气,过了也就过了,毕竟大公子不喜欢她,也不是聂太傅的错,可是没想到她对聂太傅的恨意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只得耐下性子,“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告诉我大公子在哪里?” 明珠充耳不闻,反冷笑道:“你也是霍家的人,还想让大公子继续伤心吗?不要找大公子了,我告诉你去哪里找她!”忽然掩口窃笑,“你去豫王府的*上找一找吧!” 见明珠说得如此露骨恶毒,思桐眸光一冷,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冷清清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以为没有太傅,会有你的今天吗?” 明珠笑得花枝乱颤,“不用你提醒我,她对我怎么样,我很清楚,当初她不顾情分,把我赶出宫,让我流落街头,如果不是恰好遇见夫人,夫人心善仁慈,收留了我,又见我乖巧伶俐,是霍家多年的奴婢,让二公子纳了我,我现在早就死了,你居然还要我念及她对我的好?” 思桐脸色一僵,目光闪动,“太傅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自己心存非分之想,对太傅多番言语冲撞,不是太傅宽宏,你以为你真的有今日?” 明珠姣好容貌染上一抹寂寂冷笑,“我存了非分之想,她不是一样吗?大公子对她这样好,她却视而不见,想以卑微之身去攀更高的枝头!”说到此,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眼含一抹讥诮得意笑容,“哦,对了,听说她被豫王爷甩了,这样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张熟悉的脸,思桐看了许多年,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陌生,淡淡道:“原来太傅对你的大度,你已全然不记得!” 见思桐愤怒盯着她,明珠幽幽一笑,“思桐,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现在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我?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话不投机半句多,思桐的目光一变,“今天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么多,我只问你,大公子在哪里?” 见思桐动了真怒,明珠悠然一笑,意味深长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到底曾经伺候过她,不过我可提前和你说清楚,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不是她的面子上,随我进来吧,你先在偏房候着,我去禀报大公子!” 思桐不与她置气,现在只有找到大公子,她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来! 明珠说完,扭着纤腰进了朱红色大门,将思桐领到一处偏房,笑道:“你知道的,霍家规矩一向很多,我是二公子的夫人,要去禀报大公子需要一点时间,再说说不定聂太傅已经回去了,你也不必太过心急,在这里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思桐点点头,一言不发,只得静静等候,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明珠的身影,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左右又无人,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正好路过的青衣小厮,急急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大公子?” 那小厮茫然摇摇头,“没有!”忽然眼睛一亮,“听说大公子今天好像去了程府!” 思桐恍然大悟,身形一晃,忽然想起明珠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她早就知道大公子现在并不在府中,只是不告诉她,又故意拖住她! 可是程府在京城的最西边,路途遥远,现在根本不可能赶过去,天已经全然黑了,府中点起了风灯,思桐不敢久留,怕晚了回不了宫,只好匆匆起身离开霍府! 一路上,思桐心中都在祈祷,希望回宫的时候,聂太傅和子麟公子都已经安全回宫,她只是虚惊一场。 有惊无险地回到东宫,匆忙叫来小宫女,“聂太傅回来了吗?” 小宫女摇摇头,“没有!” 这一刻,思桐入坠冰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太傅和子麟公子恐怕是回不来了!   ☆、第三章 逃亡路上 好在天罗地网组织是精于暗杀的组织,并不会大张旗鼓地全城戒严搜寻,否则,聂臻和子麟就是藏身于别人的马车之中,也并不一定能保证顺利出城! 这马车精致结实,拉车的骏马很明显受过专门的训练,走得极是平稳,可尽管是这样,对子麟来说,这轻微的颠簸依然是一种折磨,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俊美的面容失早已经失了血色! 那少女一直盯着子麟,目不转睛,悄声道:“这位公子,你怎么了?” 子麟疲惫地摇摇头,笑容暖暖,“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少女将信将疑,这位淡雅公子的声音有点低哑,却磁性十足,给人一种踏实而真诚的感觉! 聂臻轻轻挑起车帘,看着外面的房和人都渐渐远去,知道这是离开京城的路,他已经启动天罗地网,如果不早日逃出去,留在京城就相当于笼子里的鸟,早晚都会死于杀手刀下! 期间,外面的婢女好几次问小姐要不要吃些东西,或者要不要休息一下,都被她不耐烦地打发了! 马车里很安静,那少女见聂臻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却一脸的冷漠如冰,倒是她身边这位公子,笑意温暖,如微风起于青萍,她看得怔怔出神! 聂臻见状,轻哼了一声,少女回过神来,见到聂臻身上的衣服都染了血,小声道:“这位姑娘,你的衣裳染了血,太吓人了,不如换一套吧?我这里有衣服!” 聂臻眉目未动,淡淡道:“你的衣服太小,我穿不下!” 少女吐了吐舌头,听聂臻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凶巴巴的了,有了几分软意,真是好听的声音,沉静清越,宛若凤鸣。 此刻,虽然马车内部没有香暖醉人,反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可是不知道为何,她并不害怕! 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眼前的一男一女,女的清丽绝城,男的美如谪仙,心里在不停地揣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夫妻?*?朋友?忽然接触到聂臻警告的眼神,她身体不自觉的一缩! 聂臻见她有些惧怕自己,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出了城,我们马上就会离开,不会再连累你!” “你们要去哪里?”少女眼眸盈盈,眼中写满对他们的探究和好奇! 聂臻默然了片刻,“你别问了,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少女单手托腮,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巴嘟得高高的,“爹爹也是这样说的,还说女孩子不要太有好奇心了,真是可恶,我已经不小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子麟忽然忍俊不禁,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这样柔和静谧的时刻,外面却弥漫着凌厉杀机,这漫漫逃亡路上,他和姐姐又能逃亡多久?又将逃亡何方?只有天知地知,想不到竟然会遇到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 聂臻没有理她,子麟也不说话,少女虽然十分疲倦,可并不想休息,反而一直想问聂臻什么,聂臻只是闭目养神,并不答话! 一直行走了半日,忽然听到聂臻的声音,“已经离京城很远了,我们要走了!” “等下,你们饿了吧,我这里有些干粮,你们拿去吃吧!”此时,少女似乎已经不再害怕聂臻,反而大大方方地身后的包袱递了过来! 聂臻没接,子麟伸手,对少女微微一笑,“谢谢你!” 少女看见子麟优雅若仙的微笑中,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谢,忽觉眼前人影一晃,眨眼的工夫,两人已经消失在她的马车里,马车蓦然变得空旷起来,她好奇地撩起车帘看向外面,可是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一切快得似乎是她的幻觉一般,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存在过? --- 离开少女的马车之后,夜色已深,聂臻和子麟乘着夜色又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见子麟实在支撑不住,聂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荒郊古庙用于身,到处都是腐朽和霉烂的气息,真是祸不单行,外面又下起了飘飘细雨! 聂臻四下摸索,终于找到了半截蜡烛,还有火折子,点亮了起来,微弱的烛光照耀着姐弟两人的面容,聂臻打开少女送的干粮,检查了之后,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子麟! 子麟见姐姐如此小心,微微敛了俊容,笑道:“姐姐,刚才那个少女,明眸善睐,眼中没有任何邪气,我相信她不会害我们的!” 聂臻的眼中倒影着他清澈眼眸,淡淡道:“我知道,可我依然不敢大意,我们以前吃的亏,不少了!” 两人吃了些糕点,腹中不再饥饿,聂臻站起来,看向外面斜雨潇潇和又黑又浓的夜色,淡淡道:“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上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子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却随着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聂臻回过身,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姐姐般的轻柔,良久才道:“宁国有一个神秘而恐怖的组织,叫做天罗地网,他们的身上都刻有一个类似蛛网的标志,网状中间有一把利刃,你刚才也见过的,听说招募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加以残酷血腥的训练,成为杀人的机器!” 子麟的手遽然一紧,“姐姐认为是他派来的?” 聂臻的心的某处蓦然空了,离开了京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远去,只是追杀还在继续,这个冷酷至极的人,依然不肯给她们姐弟一条生路,不置可否道:“天罗地网是专门用来除掉皇室想除掉,又不能光明正大处死的人,权力的核心就掌握在那个人手中,同时又想置我于死地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吧,何况,我曾经在他身上见过一块玉佩,上面就雕有这个图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块玉佩就是调动这些杀手的号令!” 子麟不再说话,只默默不语,单薄双肩微微一颤,许久才道:“那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聂臻正色看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容颜越发清俊如玉,倒影着自己的凄绝面容,眼中冷意,如针如茫,“我发现事到如今,我依然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血腥,他的残酷,其实早该想到的,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留下我!” 子麟微微叹息,“从头到尾,姐姐都没有错,也永远都不会错!” 烛火如豆,在夜风中摇摇呜咽,像濒死的蝶,正苟延残喘! 外面忽然有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聂臻脸色一变,让子麟藏身于破败佛像之后,素手一扬,灭了烛火,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须臾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了破庙,摇摇欲坠,忽然倒在了地上,闷哼一声之后,便没了生息!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子麟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聂臻重新点燃了烛火,看向地面! 倒在地上的人,可以看出是个男子,全身湿漉漉的,还依稀透出血丝,那是血腥的气息,聂臻再熟悉不过了! 子麟弯身下去,眉目微动,“姐姐,这个人好像受伤了!” 聂臻一脸的漠然,冷冷道:“别理他,理他远一点,引狼入室的事情我做得不少了,这些杀手计谋百出,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你不要上当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相信,我们折腾不起了!” 子麟却不为所动,神色悲悯,“他伤得很重!” “很重关我们什么事?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你就不要再爱心泛滥了,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救了一匹狼,回头就会咬断你的脖子?”聂臻连看都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长长的睫毛凝着一层冰雕寒霜! 子麟的笑容顿时凝噎,原本低垂的目光缓缓抬起,“还记得司徒姐姐吗?若不是最初你仗义相救,你和司徒姐姐就不为成为生死相交的知己,彼此信赖,尽管我们生命里遭遇过欺骗,遭遇过背叛,可我依然相信,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狼心狗肺,会恩将仇报,总会有值得你真心相待的人,姐姐,你看他流了这么多血,你若不救他,他一定会死的!” 聂臻看子麟一袭雪衣,刹那间有些恍惚,眼前一切黑暗攸然不见,天地一片只剩空茫,仿佛回到了如梦如幻的云中城,子麟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她,已经变了,可不管如何变化,她最不能拒绝的永远是子麟的清澈明眸,他的眼神足以融化天地间的任何冰雪! 聂臻蹲下身子,给地上的男子把了脉,脉息十分微弱,看来受伤之后,血流不止,又一路奔波,体力透支,到了这里,已经是极限,再也撑不下去了! 在他周身点了几下,聂臻又拿出袖中常备的创伤药给他止了血,忙碌了一刻钟之后,淡淡起身道:“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至于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 子麟看着姐姐冷淡疲倦的脸色,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笑容,“多谢姐姐!” 外面风声雨声愈急,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水!”躺在地上的男子忽然艰难开口。 聂臻和子麟对视一眼,依然是子麟,找了一个破旧的碗,接了雨水,送到他嘴边,这一次,聂臻没有阻拦,阻拦又有什么意义? 男子喝了水,眼睛缓缓睁开,眼眸有锐利光芒一掠而过,身形忽然暴起,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阴鸷如同鹰隼,一把掐住了离他最近的子麟的脖子,蓦然用力,子麟大惊失色,一声“姐姐”还未出口就被生生扼住! 子麟的脸色瞬间变紫红,聂臻立时恼怒,混蛋男人怎么会这么多?一片枯黄的叶刃如破空之剑朝着男子的身上要穴而去! 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一瞬间,男子见遭到袭击,大手立即松开面色紫红的子麟,避过聂臻的叶刃,不过依然在他身上多添加了一道醒目的伤口,使得他的脸色愈加惨白! “子麟!”聂臻顾不得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急忙扶起摇摇欲坠的子麟!   ☆、第四章 合作 要是换了别人,被人掐住脖子,只要救治及时,一般不会有大碍,可子麟连续奔波,已经让他孱弱的身体精疲力尽,在这个时候,居然又被这个所谓的将死之人来了一个雪上加霜! 现在咳喘连连,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聂臻立即给他输真气,一边照顾子麟,一边全身戒备,随时提防身后的这个男人发动突袭! 过了好大一会,子麟的脸色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紫红,呼吸渐渐顺畅,聂臻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身后一股冷冽的视线投射而来,没等聂臻开口,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黑暗的地狱,“你们是什么人?” 聂臻冷冷转身,看他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血迹雨水混合在一起,大概是由于刚才的奋力一击,耗尽了他身体所有的力量,现在手臂上的青筋退了下去,可是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黑暗中的苍鹰,充满戒备和警惕,紧紧地盯着聂臻和子麟! 聂臻扶子麟在一旁坐下,才漠然开口,“和你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人!” 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清楚聂臻和子麟的脸庞的时候,脸色有微微的异色,“你们……不认识我吗?” 聂臻轻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 他闻言,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眼中警戒渐渐消融,聂臻也看出了大概,估计也是被人追杀的,才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浑身都是尖利的刺,只要恢复一丝力气,就随时都准备攻击,在昏迷中都不放松警惕! 他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止了血,诧异道:“刚才是你们救了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依旧不很好看,神情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狂妄自大! 聂臻冷笑道:“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没指望你感恩,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恩将仇报了!” 他微微哂笑了一下,如猎人般的目光落在聂臻的身上,这个女子,有倾城之貌,眼眸如一泓清泉,真是奇怪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落脚在这荒郊野庙之中?身边还有一个少年,稚气未脱,俊美柔弱,看样子伤得不轻! 那少年刚才似乎喊了一声“姐姐”,不过并不没有听清楚,他在心底暗自思忖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奇怪的组合不能不引起他的强烈兴趣,尤其是这种稍有差池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下! 聂臻见他的目光一直打量自己,她眉目一怒,很不喜欢这种目光,那是一种如同猎人看猎物般的目光,似乎曾经在那个男人眼中见到过! 他虽然失血过多,嘴唇略带灰白色,可依然不减傲然风度,而且可以看得出身材高大挺拔,此刻他慢慢道:“你们正在遭人追杀?” 聂臻不语,好看的朱唇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告诉回答他的意思! 子麟见他刚才被姐姐划伤的伤口还在淌血,却面不改色,手轻轻一扬,将金创药扔到他面前,轻轻叹道:“你失血过多,先别说话了,自己上药吧!” 他明显愣了一下,看向这个刚才差点死在他大手中的少年,高贵恬和,俊俏的面容在烛火掩映下,美得触目惊心,还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 面对子麟这样青涩柔和的少年,他的脸色难得地缓和了一下,勾唇浅笑,难得地说出一句话,“谢了,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小兄弟,我知道你叫子麟,那你呢?”他转头看向聂臻,等待她的答案! 聂臻不理他,何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是谁?尤其是在这处处布满杀机,不知道到底谁是可以信任的地方! 他见聂臻垂眸不语,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冷啸天,该你了吧?” 冷啸天?聂臻目光略带惊异,冷啸天,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她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冷啸天居然这样相信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将自己的身份坦然相告? 面对他期待下文的眼神,聂臻敛去心头异动,只淡漠道:“潇潇!” 潇潇?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的笑意,“也好,很配你!” “我真叫潇潇!”聂臻的声音让他忽然收了笑意,明明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却有着冷如冰霜的神情,再联想到被刺客组织追杀,一看就知道是有故事的人,不过谁没有故事呢?他玩味一笑,“不管你是真叫潇潇,还是假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对吧,潇潇?” 他的轮廓英俊,有棱有角,比宁国人多了一分粗犷野性,却并不粗鲁蛮横,神情却一直有种漫不经心的倨傲! 对他的话,聂臻只当做没听到,又是子麟将干粮拿了几块给他吃,“你多吃一点补充吓体力吧!” 和聂臻的警觉不同,他大大咧咧拿起了子麟递过来的干粮,就着雨水,很快就咽了下去! 微弱的火苗扑腾几下,终于灭了,好在雨也停了,天边透出几丝微弱的光芒,新的一天到来了! 经过*的休整,聂臻和子麟都恢复了气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等等!”身后又传来这个令人不快的声音! 聂臻脸色不善地回头,“你还有什么事?” 他还未说话,忽然听到外面细碎如风的脚步声,这种声音聂臻太熟悉了,衣袂破空而来的声音,仿佛可以听到刀光,杀戮,死亡! 利剑划破晨曦的柔软,增添了一抹死亡的残酷与恐怖,聂臻手中片片叶刃飞出,原本美好的晨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变得格外狰狞! 天罗地网,一向以箭无虚发,狠辣无情而著称,聂臻从来不想子麟看到这血腥的画面,可奈何事情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事与愿违! 杀手们已经发现不会武功的子麟是聂臻的软肋,几道身影直冲着子麟而来,冷啸天并未闲着,他虽然受伤不轻,可依然能在这样惊险的场合替子麟挡下重重危机! 熟悉的腥气重新弥漫在破败的古庙,一场杀戮过后,她和冷啸天对视一眼,刚才死亡来临的时候,两人的配合竟然出奇默契! 追杀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比一次激烈,此刻连子麟的白衣上面也沾染了鲜血的痕迹,聂臻急切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子麟点点头,“我很好,倒是姐姐你…” 这样柔柔的话语竟然让聂臻忽然想哭,如果不是她,子麟现在已经没事了,如果不是她,单纯善良的子麟现在还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不是她,现在他们不会在血雨腥风的追杀中度过,如果不是她的愚钝,相信了那种疑似爱情的欺骗,今时今日的一切会不会全部不同? 一个人竟然可以狠到这种程度,已经欺骗了所有,已经得到了所有,现在连她们的命也不放过,聂臻本来想哭,却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当他拿着冰冷的长剑用子麟的命威胁自己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彻底死了,已经蜕变,一切不过南柯一梦而已! 想着想着,聂臻忽然笑了起来,这笑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爱,是恨,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当刀剑贴着脸颊而过的时候,你会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种支撑你活下去的信念,让你不甘心成为别人棋子的信念和勇气! “姐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子麟的声音充满了超脱死亡的寡淡。 这个声音让聂臻的心重重一痛,子麟还如此年轻,当年师傅把子麟托付给自己,是怎样一种信任?当时年轻气盛,以为世间所有皆在掌控之中,现在生活却给自己上了活生生一课! 聂臻对他微笑,“不会,永远不会!”虽然天罗地网的追杀还在继续,但就算舍弃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只会保护你! “我们快走吧!”子麟闻着这刺鼻的血腥味,难受得皱了皱眉头! “慢着!”冷啸天忽然开口,眼中有诡谲的光芒,“你我都被人追杀,若是结伴同行,或许有个照应也说不定!” 聂臻迎上他鹰隼一样的目光,淡淡道:“好!” 如今已经想清楚,到底是可信任还是不可信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利用价值,她当初不就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被那个人看上的吗? 见聂臻虽是一脸的戒备,却十分爽快,冷啸天一声长笑,“好,够爽快!” “你要去哪里?”聂臻看着越来越亮的天际,淡淡道。 他身形挺直如剑锋,眸光恣意上下打量聂臻,眼底染上一丝不明的笑意,意味深长道:“我原本是想要去宁国京城的,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所以…?”聂臻眉目一挑,看向他! 他嘴角有一抹冷凝嗜血的杀意,“看这些杀手有组织有纪律,能有这么大的能力运作这样庞大杀手团的人,绝不是会普通人,也就是说,你们被他们盯上,将会面临无休止的追杀,唯一的办法就是…” 说到此,他故意停顿下来,不往下说,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盯着聂臻。 聂臻心头一窒,容颜如雪,目色空茫,冷冷道:“不用你来提醒我!”   ☆、第五章 海捕文书 冷啸天并不在意聂臻的疏离和冷漠,反而笑了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从宁国京城逃出来的吧!” 聂臻不置可否,美丽的唇线成了一条直线,往前步步危机,往后万丈深渊,此刻唯有往前! 冷啸天又道:“其实一个杀手组织的力量再强大,也总会有薄弱的地方,而宁国京城,必然就是力量的中心,越往外,力量就越薄弱,为今之计,只有远离这个中心,你们才可能安全!” 他说的很正确,观察也很仔细,聂臻缓缓微笑,“你倒是看的很透彻,我只是不明白,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也会落到这个地步?” 冷啸天岂能听不出聂臻的嘲讽?笑容不减,眼神却有彻骨的寒意,炽烈的盛怒,一字一顿道:“终我冷啸天一生,被人算计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聂臻当然听得出他话语里面的腾腾杀气,淡淡一笑,眼中艳光逼人,不可直视,“报仇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靠耍嘴皮子!”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找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爷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螳臂当车,只有离开宁国,反而会有一线希望,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她相信,根本不用十年那么久! 冷啸天蓦然一阵大笑,欣赏地看着聂臻,“美貌,聪慧,实力,敏锐,冷静,这些东西结合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将会产生无与伦比的魅力,吸引想要逐鹿天下的男人!” 聂臻看向他,一脸的漠然,“我提前和你说清楚,我们走不快!” 冷啸天冷目扫过一旁身体单薄的子麟,了然于心,“没问题,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说速度再快,恐怕也快不过这些千里追风的杀手,我们需要做的是,怎么避过重重危机,去我们共同想去的地方!” 聂臻看着子麟,目光变软,他一直默然不语,丰神隽秀的脸庞如清晨的薄熙光芒般柔和静谧,轻声道:“也是,速度无需再快,也许是送命的速度也说不定!” 冷啸天长笑一声,“我们走吧,希望在下一批杀手到来之前,能找个地方暂时甩掉他们!” 聂臻目光轻柔,淡淡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冷啸天可能会以为子麟是个拖累,殊不知,如果没有子麟的玄门阵法挡住杀手,就凭他们两个人,就算武功再高,迟早也会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精疲力尽! --- 聂太傅和子麟公子已经三日未归,东宫早就乱了套,人心惶惶,东宫大侍女思桐不敢再隐瞒,只得向上禀报,说聂太傅不见了! 霍兴彦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聂臻和子麟彻底消失的第三天,而且还不是在霍家得到消息的,还是听同僚说的,心下大惊,以臻儿的性格不可能这样不辞而别,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匆匆来到东宫,思桐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救星,泣不成声,“大公子,你总算来了!” 听思桐说完事情的经过,霍兴彦温润眉目掠过一抹怒意,小人误事,现在顾不得那么多,找到臻儿的下落要紧,他匆匆回府,召集府中所有家丁,在臻儿和子麟可能出现的地方四处搜寻,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潜云殿的温贵妃听说聂臻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得意一笑,心情大好,对正在递鲜果的梅青道:“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不管借助多少势力,终归是不属于这个地方,总该要离开的!” 梅青附和道:“这一次,是她自己作死,娘娘可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温贵妃冷冷一笑,上次清绾进宫说,她见到的聂臻,思维缜密,头脑清晰,不像是即将疯癫之人,很可能表姐的办法并没有奏效。 温贵妃十分恼怒,这才发现低估这个聂臻了,看来聂臻早就发现她想置他于死地,却故作不知,她在玩弄聂臻,聂臻反过来也在玩弄她,到底谁在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温贵妃进宫以来,还没有过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正愁找不到机会报仇,机会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皇上驾到!”外面忽然响起内侍的尖细禀报声! 温贵妃忙站起身,前去迎接皇上,仪态万方,“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一脸忧色,径直越过温贵妃,坐于榻上,他听说聂臻不见了,十分奇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温贵妃心如明镜,当即妩媚一笑,坐在皇上身边,关切道:“皇上今日因何事而烦忧?” 皇上面有怒容,“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道还是有鬼了?”一想到那个曾经想纳入怀中的佳人居然不见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生气! 温柔对皇上的怒意了然于心,却并不点破,“这件事臣妾也听说了一点风声,这事说来也真是奇怪,可臣妾觉得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 皇上眉目一肃,“爱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贵妃唇角一弯,“聂太傅得皇上信任,所以封为太傅,已经一年多了,虽然平日她的确用心教导太子读书,可私下品行并非无懈可击,臣妾倒是听说了不少风言风语呢!” “哦?”皇上饶有兴趣,“什么风言风语?” 温贵妃面露尴尬之色,“这聂太傅原本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听说来自民间,个性本就不受约束,她在东宫的时候,也难耐宫中寂寞,三天两头地出宫去!” “有这回事?”皇上脸色立即肃重起来,“她一介太傅,住在宫中,怎能随意出宫?这成何体统?” 温贵妃不着痕迹一笑,意有所指道:“臣妾听说她常常去豫王爷和小王爷府上,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臣妾是无权过问!” 这话虽然说得似是而非,但温贵妃相信皇上绝对听进去了,果然如愿见到皇上脸色更加不好看,温贵妃又添油加醋道:“臣妾也觉得好生奇怪,一个大活人,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如今臣妾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把聂太傅找回来问个清楚!” 皇上微微颔首,“朕也是怎么想的,爱妃有什么好主意?” 温贵妃胸有成竹一笑,“皇上不要忘了,聂太傅不是一介不守宫规的宫女遁逃那么简单,她是朝廷命官,官居太子之师,影响何等重大?现在无缘无故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不了宫中约束,逃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不瞒皇上,现在后宫议论纷纷,前朝想必也一定不平静吧,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皇上宅心仁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也肯定是捂不住了,她的名声是怎么都没有办法保全了,国事为重,还望皇上三思!” 一席话说得皇上的脸色愈加深重,不悦道:“孝慈说她深谙儒家礼学,朕才把太子交给她教导,如今看来,真是所托非人,这个聂太傅,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真是辜负了朕的信任!” 温贵妃眼底漫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又道:“皇上且请息怒,聂太傅来自民间,散漫的性子也是早成习惯了,把宫里当成了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是皇上不信的话,大可去查一查,看聂太傅是不是经常私自出宫?”这一点,温贵妃极有信心,聂臻经常出宫,她心知肚明,若是皇上真的去查,只会更加相信她说的话! 这话说的皇上脸色更加难看,温贵妃叹了一口气道:“臣妾知道皇上怜惜聂太傅是一介女子,知书达理,谨守儒家礼道,可问题是这宫中不能没有规矩,朝堂更不能没有规矩,要是都由着聂太傅的性子,来去自由,视宫规朝廷礼制如儿戏,那天下不是要大乱了?” 温贵妃刻意小事化大,深知皇上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折腾,天下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却故意将聂臻的事情夸大其词,夸大到天下都要大乱的程度,虽然让皇上不高兴,可加重了皇上对聂臻行为的深深恼怒! 良久,皇上敛了肃容,微微叹道:“爱妃所言甚是,绝不能由着聂太傅肆意妄为!” 温贵妃轻笑道:“皇上圣明,不管怎么说,聂太傅身为太傅,置教导太子之任于不顾,玩忽职守,随心所欲,身为朝廷命官,不守宫规,绝不能轻饶,现在必须要先把人找回来,至于后面怎么发落,可以交由大理寺按国法处置!” 皇上略有犹豫,“难道真要下发海捕文书吗?这事,朕觉得还是等六弟回来再行商议!” 温贵妃娇嗔一声,“皇上,臣妾可是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再说豫王爷现在去了边关,等他回来的时候,聂太傅只怕已经逃到天边去了,到时候哪里还去找人啊,皇上尊严何在啊?” 一席话说得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这么办吧,来人,下发海捕文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六章 生存法则 在温贵妃如愿以偿之后,皇上离开了潜云殿,梅青的脸上写满狐疑,“娘娘,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异样的蹊跷,皇上的疑虑也是有道理的,如今聂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怪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你说她到底去了哪儿呢?” 温贵妃发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道:“如今我既要掌管六宫的主要事务,又要照顾二皇子,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整天关注一个微不足道的聂臻?她去了哪儿我不关心,只要永远回不来就好了!” 梅青点点头,“是啊,只有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的人才会被全国缉捕,她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海捕文书一下,就敲定了朝廷钦犯的身份,不管是死是活,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只是娘娘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会凭空消失?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尚不知晓的阴谋?” 温贵妃不以为然道:“有阴谋又怎么样?聂臻罔顾朝纲,不辞而别,视朝廷律法如儿戏总归是事实,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这条条罪状,不论哪一条都足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梅青想了想,颔首道,“的确如此,海捕文书一下,满朝皆知,就算她还活着,在宁国也再无立身之处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她的名字就会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人记起了,而易小姐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温贵妃脸上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那是当然的,若是死了最好,就算还活着,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只要一出现在宁国境内,她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一直让我头疼的人物,只是太顺利了,难免没有什么成就感,我这心里边也高兴不起来!” 梅青见娘娘心情大好,眉目微展,问出了心中盘桓许久的问题,“依娘娘看,豫王爷…对聂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温贵妃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若是果真无一点感情,清绾就不会这样担忧了!” 梅青立即恍然,马上又道:“其实以易小姐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忌惮聂臻!” “你懂什么?”温贵妃嗤笑一声,“她的确不必忌惮聂臻,一位名至实归的国公府千金,和徒有虚名的太傅比起来,豫王爷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选择,可若聂臻只不过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也就算了,豫王爷根本不会看上眼,可问题是在聂臻面前,似乎应该低眉顺眼从来都应该是别人,而不是她!” 说到此,温贵妃更加舒缓了语气,微微笑着,“如此高傲的女人,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听说在皇上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的,豫王爷对聂臻喜欢到了什么程度,除了他自己,恐怕就只有清绾最清楚,清绾自幼就有七巧玲珑心,而豫王爷心里一向只有她一个,这么多年都不册妃,只为等着她,何等专*?可现在心里突然进驻了别的女人,清绾怎么能高兴?她可不能接受王爷心中有别的女人!” 听娘娘这样说,梅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娘娘的意思莫不是说聂臻和她弟弟的突然失踪和易国公府……?” 温贵妃冷眼瞪了她一眼,“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娘娘的怒意吓得梅青后面没说完的话立即缩了回去,忙讪讪道: “奴婢知罪!” 温贵妃也并不责怪,幽幽道:“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 “谁?”这一切实在太过扑朔迷离,就连梅青这种在宫里历练多年的宫人也一时看不清,觉得一头雾水! “豫王爷!”温贵妃的眼眸透着精光,挑眉冷笑,“他能有今天的盛势,和易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按理说以后清绾为妃,聂臻为妾,也没有什么不行,只要保证清绾的正妃之位,其他的官家小姐中挑几个入眼的为侧为妾,都是合情合理的事,这一点,清绾也明白,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向明白事理,不至于因为些许小事争风吃醋,损了自己的大家之风!” “易小姐之气度,的确名不虚传!”梅青恭谨道。 温贵妃眸光变得渐渐冷冽,“可错就错在聂臻认不清楚现实,心性太高,在皇上面前都不低头的人,你觉得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妾室?早就听说她和豫王爷最近闹得很不愉快,如此不知轻重,恃*而骄的女人,谁知道有没有惹恼豫王爷?像豫王爷这样的人物,岂能容忍一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在他面前妄为放肆,挑衅他的威严?” 梅青听得目瞪口呆,温贵妃又是一声轻笑,“当然了,这些只是猜测,事实是怎样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聂臻如此美貌,又一向喜欢游山玩水,也许是被哪个山寨强盗看上了,抢去了当了压寨夫人也说不定,反正一切皆有可能,总之以后这个人不用必再提起了!” “还是娘娘福泽深厚,连上天都在帮娘娘!”梅青不停点头附和! 一切如此顺风顺水,自然让温贵妃想起了太子,“聂臻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让皇上同意把太子交由本宫抚养?” 梅青恭维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如今放眼整个后宫,就属娘娘最得圣心,只要娘娘开口,皇上一定同意的!” “没那么简单!”温贵妃淡淡道:“皇上虽然*爱本宫,却尊重贤妃那个老女人,谁能把太子夺在手中,谁就多了一份筹码,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定会孤注一掷,夺走太子,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要上演了!” --- 冷啸天看着前面繁华的城镇,挑眉一笑,“我们要去北齐,这座清平镇是必经之路!” 聂臻遥见前方的人群正在推挤,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啸天看过去,“看样子似乎是官府发了什么告示!” “你去看看吧!”聂臻心下一动,沉静道。 她和子麟隐藏在树影下,冷啸天带上帷帽,遮住脸庞,看上去像一个江湖游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大的身材依然很显眼,不过他只在告示前面停留了一会就回来了,嘴唇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向聂臻,似笑非笑道:“是宁国朝廷下发的关于你们两个的海捕文书!” 聂臻早就猜到了,虽然隔得极远,但依稀可见自己和子麟的头像在白纸上高悬,纤细有力的手指抚着自己的胸口,有一丝隐隐痛楚,天罗地网派出来的杀手无功而返,他已经没有耐心了,明里暗里都不想和自己周旋了,反正宁国是他的地盘,只要他想要自己死,有的是办法! 不由得看向身旁一袭白衣的子麟,表情高贵典雅,清润恬和,与世无争的子麟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那些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一样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通缉? 冷啸天居高临下地看着聂臻,故作惊讶道:“告示上说你叫聂臻?是宁国的太傅?” 见到聂臻的脸色微微变了,眼中燃起了激荡的火焰,他玩味一笑,“不管你原来叫什么,反正你说你叫潇潇,那以后我就叫你潇潇!” 那些血迹斑驳的记忆,让聂臻的身心如此的凉,淡淡道:“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太傅了,只有潇潇!” 子麟看向姐姐,眼眸中有清凌凌的光芒,姐姐这样骄傲的人,实在懒得用什么化名,聂潇潇,不过是另外一种存在而已! 有一列官兵从远处而来,耀武扬威,带头的高喊道:“奉旨捉弄朝廷钦犯,若有隐瞒不报者,罪同钦犯,如有揭发者,赏白银三千两!” 聂臻哑然失笑,她和子麟就值三千两?真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冷啸天更是笑得一脸不羁,“看样子你们还挺值钱的嘛!” 聂臻冷冷地盯着他,“你应该更值钱!” 几人藏身屋檐下,看着那一列官兵的敲锣声渐渐远去,冷啸天的锐利眸光深邃,“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我可不想亏待自己!” --- 聂臻怎么也没想到,他找的居然是一家勾栏院,还振振有词,“你是个女人,没人会想到女人会来这种地方,所以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聂臻也不予他争辩,这个时候的确没什么好挑的了,经过一路追杀,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才能再战! 他特意选了一个大的临窗房间,外间有撩拨调笑声,歌舞缭绕,有女子曼妙的歌声,还有琴师悠扬多情的琴声,透着一股奢靡浮华的气息! 内间却异样安静,几人都是一身污衣太过显眼,好在冷啸天去买了几件衣服,掷到聂臻面前,“这样的镇子,也只有这样品色的衣服了,将就着穿吧,此刻我们越是普通,越是安全!”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皱眉了一下,聂臻知道他旧伤复发了,不管是怎样的王者,也终归是血肉之躯,聂臻拿出最后的金创药给他上了药,动作虽轻柔,言语没有半分温度,“你需要好好养伤,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冷啸天一直盯着聂臻,清幽眸瞳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本来应该有柔柔的涟漪,可此刻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 “你为什么不问我,堂堂北齐可汗,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冷啸天忽然眯起一双鹰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臻! 聂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纹丝不动,鼻端有熟悉君子清香如兰,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们不过只是暂时的利益合作,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也不要问我的事。 可不知道冷啸天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没听懂,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狠气和戾气,自顾自道:“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北齐不像你们宁国,皇帝天天呆在宫里,终其一生也不见得外面的天日,我们北齐人最怕约束,最喜欢天宽地阔地四处狩猎,纵马驰骋,想不到我这一次出去狩猎,我平日最信任的弟弟竟会想要乘机除掉我,伺机夺取大位!” 又是一个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故事,聂臻连眼眸都未抬起,“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看得出,你心中有浓浓的恨意!”一句话说的聂臻蓦然惊醒,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冷啸天端坐桌案后面,仿佛还是在他的皇宫里一样自由自在,悠然洒脱,“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聂臻沉静地看着他,声音清冷,“我既不想编谎话骗你,也不想告诉你事实,请你记住我们的关系,不过是暂时合作而已,只要离开宁国,我们立即就会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不要说你现在也是穷途末路,今日不知明日事,就算你现在还是北齐的可汗,你也管不到我,我并没有义务要和你说些什么!” 冷啸天久久地注视着聂臻的脸,烛光一映,她得脸庞灿然生光,尽管身着普通服饰,依然难掩倾国倾城之貌,这还是第一个如此大胆地与他对视的女人,眼中毫无任何退缩惧意。 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底气和沉着,而不是强作镇定,有微微诧异之色,“这样穷追不舍的刺杀,现在又加上了海捕文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不害怕吗?” “害怕有用吗?”聂臻反问道,眼眸似幽涧般清冽空灵! 他忽然笑了,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英锐之气,像扑向猎物的猎人,充满危险性,气势逼人,声音有浑然天成的霸气和自信,“也是,反正只要能顺利回到我们北齐,纵是他们力量再强大,也奈何不了你们分毫!” 聂臻用冰凉的手指撩动松油灯的火苗,感受指尖微微的疼痛,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 一个甜软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静谧和沉默,“爷,您要的东西奴家给您买来了!” 冷啸天走到门边,人都没有出去,就伸出去了一只手,“赏你的!” 外面那个声音欢天喜欢地出去了,还有些依依不舍,“多谢爷!” 他将包袱替给聂臻,“这是你要的药,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他们想要查到我们的落脚之处,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 子麟已经倦极,聂臻让人换了一件纯白的*单,替换了这里的俗艳,他一躺下去,很快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雅的面容已经呈现极度疲惫,聂臻给他把了脉搏,好一阵默不作声,原本就是弱不禁风的身体,现在在逃亡路上,更是雪上加霜,真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 见聂臻幽深眼中有一抹透露深深怜惜痛色,冷啸天难得地没有继续调侃聂臻,反有淡淡的怜惜,“子麟似乎病得很重,我只是真不明白,你们这对姐弟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处心积虑,不惜一切手段要置你们于死地?” 见聂臻依然不语,他挑高了眉目,君临天下的王者气质挥洒无遗,“我们北齐人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你别怪我说话太直接,子麟病病歪歪的,能活多久谁知道?要是我,我会什么都懒得做,只要有点耐心等上几天,就能顺利等到他的死讯了!” 聂臻对他无情的话语置若罔闻,外面还在继续唱着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多么美好缱绻,令人神往,费了七年心血养育了玉叶海棠,结果今日还是一场空,从绝望到希望,从希望再到绝望,是怎样痛苦的一个过程? 经历过这样的惨痛,她柔软的心早已经变得坚硬,早已泛不起任何波澜,若是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多好! 他仿佛没有看到聂臻的感伤,言语有些轻佻的意味,眼中泛着黑暗的幽幽光芒,“至于你,如此美貌,实在是神来之笔,巧夺天工,干嘛要杀?留下来好好享用不是更好?” 聂臻心下一怒,想也没想,一个巴掌就掴了过去,手掌却被他一把抓住,眼中还有弯弯笑意,“不要生气,我说的是事实,在我们北齐,部落之间相互吞并是常有的事,那些被吞并部落的男人要么被杀,要么被驱赶去做奴隶,而他们的女人就只能臣服于胜利者,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生存法则,你眼中尚有这样的恨意,只是因为你不懂,你若生活在北齐,就会明白,生存是第一要务,只有先生存下来,然后依附于强者,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聂臻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啸天的目光给人一种深深压迫感,笑道:“很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更为密切的合作方式,对你,对我均有益处!” 他的肤色不像宁国人那样白希如玉,而是有微微黄色,但是更显出男子阳刚气质,落拓俊朗,眼中的光芒让不敢小觑。   ☆、第七章 交换条件 冷啸天浓密的眉毛向上扬起,全然不顾自己也正在被人追杀的凶险,反而饶有兴趣地笑道:“这个时候,我们彼此依存,谁也离不开谁,只有相互扶持,取长补短,方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但你也十分清楚,我们虽然经历了同生共死,但不过是萍水相逢,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并不牢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拍两散,你出卖我,我出卖你,所以我觉得必须建立一种更为稳固的关系来加以巩固,让我们双方都心安,彼此信赖!” 聂臻已经彻底明白他要说什么了,轻轻一笑,“然后呢?” 他见聂臻的眼眸波光流转,泛着玉色华光,美得惊心动魄,挑了眉目,声音宏亮,一字一顿道:“我若是能平安回到北齐,立即封你为大可汗夫人,也就是你们宁国人说的皇后,苍天为证,决不食言!” 聂臻凝神屏息,虽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想不到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心灵的剧烈一颤,曾经那个人的诺言还萦绕在耳边,臻儿,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娶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人! 事已至此,她已经彻底明白男人的誓言不可信,而且更不会傻到相信男人在绝境下许下的诺言! 退一步讲,就算冷啸天说的是真的,也不足以让聂臻动心,他允诺封自己为大可汗夫人,作为交换条件,自然是必须全心信赖他,竭尽全力助他回国,而聂臻和他的目的并不相同,他是要回牙帐,聂臻只需要离开宁国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刚从一个牢笼出来,就钻进另外一个牢笼! 所以面对这样诱人的条件,聂臻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我并不是宁国人,也不是北齐人,自然也成不了你的大可汗夫人!” 他等待聂臻回答的鹰眸,闪过一丝诧异,“那你到底是哪里人?” “我好像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聂臻只以漠然应对! 他的身姿挺拔,脸部轮廓刚毅,和宁国男子的清俊瑰丽不同,没有一丝柔软,整个人的气息如同正午的烈日,笑了一笑,“潇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样对你最有好处,如果你想报仇的话!” 聂臻泰然迎上他探究目光,面沉如水,“如果我要走这条路的话,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更何况,你连我嫁没嫁人都不清楚,就生出这样冒失的决定,未免太过草率了!” 冷啸天陡然一阵大笑,“你自己不是也说过了吗?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太傅聂臻,只有潇潇?以前的一切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我又岂会在意你以前到底有没有嫁过人?不仅我不在意,我的子民们也不会介意!” 聂臻一愣,情到深处人断肠,还有什么可留念的?过去的一切与自己早就恩断义绝,有没有嫁过人,又有什么意义? 见聂臻一直不语,冷啸天似乎很有耐心,“也许对你来说,我的提议突兀了一点,不过你可以好好想想,我有足够的耐心!” 聂臻看他目光笃定,轻笑道:“你似乎坚信我一定会答应?” 他深不可测的眸光在聂臻身上来回打量,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关于这个话题,聂臻已经不想再多说,转移话题道:“你被你弟弟算计,跑到宁国来干什么?” 他眉目一怒,字字戳心,“我如今才知道,原来我弟弟蓄谋夺位已久,他乘我外出狩猎的时候,设下重重埋伏,若不是我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体魄强健,武艺超群,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侍卫保我拼死杀出重围,早就被他得逞了!”说到此,他嘴角有一抹哂笑,“幸亏是我,要是换了养尊处优的宁国皇帝,只怕已经被马匹踩成肉泥了!” 他说很轻松,还有淡淡的调侃和揶揄,不过经历过重重刺杀的聂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惊险和惨绝,问道:“那你想去宁国京城干什么?” 他冷眸一扬,声冷如铁,“我那个好弟弟既然敢这样做,自然想好了万全之策,他这个人,一向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听到这里,聂臻忽然插了一句,“你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冷啸天凝视聂臻半晌,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当然,我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天下登临至尊的人没有资格心慈手软!” 聂臻默然,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双手早已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哪怕是在短暂的梦中,手中也有随时准备刺出的叶刃,不敢放松任何警惕,就算是身边这个男人,也不值得信任,那个美好善良的迦南医仙,恐怕已经永久死去! “我不能冒险回牙帐,那路上必定有重兵把守,我若是回去,就正好中了他的计,被射成刺猬,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外宣布我的死讯,我若死了,他就是众望所归的继承人,所有效忠于我反对他的势力都会被一一拔除,要么被杀,要么被逐!” “莫非你想向宁国皇帝借兵回国平叛?”聂臻凝声问道。 他的眸光中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杀机,“不错,北齐和宁国近些年并无什么不快之事,虽是犬牙交错,但终究不过是些小纠纷小摩擦而已,于大局无碍,我向宁国皇帝借兵,保护我回到北齐,只要我一出现在北齐,那些效忠于我的部下,定然会立即重新归我帐下!” 聂臻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宁国皇帝是个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君主,恐怕不会轻易答应你!” 冷啸天胸有成竹,“我当然不是白白借兵,他借兵给我,助我回国,我自有厚礼送上!” 聂臻不想打击他的乐观精神,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北齐人一样神勇好斗,依我看,那宁国皇帝其实不太适合做皇帝,更适合做一个小富即安的财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只要是无事折腾的事,他似乎一律都很反感!” 冷啸天讥笑道:“宁国皇帝一向深居简出,他是什么人,我真的不太了解,不过有一个人,是什么性情,我想我还是很清楚的!” 聂臻的心突地一跳,有一抹寒凉划过心间,不动声色道:“你说的莫非是宁国豫王爷君玄影?”在重重磨练中,聂臻已经具备这种本领,越是在意的人,越是能以无比平静的语调说出来。 “不错!”这一次,冷啸天是真的没有察觉聂臻心头的异样,“君玄影的确是个人物,就算宁国皇帝不同意,但君玄影未必不会想办法让他同意,因为这笔划算的生意,君玄影不会不做,不仅可以收获巨大,而且还让我冷啸天欠了宁国一个大大的人情!” 聂臻眉心微拢,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不去京城了?” “那是因为遇到了你!”冷啸天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声音很浑厚,尽管刻意压抑,可依然如雷贯耳,“所以我想尝试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聂臻的目光淡淡扫过他! 他的眼眸中有异样的精光,那是特属于君王的精明与韬略,“这些杀手个个武艺精湛,出手又快又准,而你们两个看起来手无寸铁,子麟完全不会武功,而你既要应付杀手,又要保护他,可你并没有受什么太过严重的伤,这足以见得你的武功在他们之上,而且你似乎还熟谙医术,这样好的盟友,简直是可遇不可求,想来是天不亡我,我为什么不改变主意呢?” 聂臻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恐怕不仅仅如此吧,因为你能想的到的事情,你弟弟一样也能想到,他一定会猜到你逃出去之后,会去宁国京城找皇帝借兵,而他又知道,背水一战,弑兄夺位,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不成功,则成仁,所以他不会让你成功,必定在宁国京城附近埋伏众多杀手,只为等着你自投罗网,好瓮中捉鳖,而你在半路临时决定返回北齐,反而是你弟弟万万想不到的,如此才能出其不意!” 冷啸天听罢抚掌而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你的仇家一定要置你于死地了?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他的心虚惶恐,我要是他,一定会想办法征服你,而不是杀了你,一把利器虽然尖锐锋利,可最终要看剑鞘握在谁的手中,剑刃是对向别人,还是自己?” 聂臻心下蓦然有一丝失落,难道她终生只能成为别人的附庸?长长的睫毛微颤,声音清凌却坚定,“这把剑鞘,我不会让它握在任何别人手中,只会握在我自己手中!” “好,有志气!”冷啸天眼底都是欣赏,赞许道:“潇潇,我宁愿你永生都有这样的豪情!” “那是自然!”聂臻坦然受之,把一辈子都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太蠢,好在她还不是后宫的那些妃嫔,只能在不见天日的深宫里面度过寂寂一生,好在她已经逃出来了,虽并未完全脱离险境,但至少有了另一片自由的天空和新鲜的空气,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厚待? 冷啸天见聂臻的眼眸里面弥漫着浅浅笑意,他的话语里面忽然有了一种调侃之意,“当然了,如果你的仇家是女人,就另当别论了!” 聂臻冷眼看他,“我的仇家不止一人,男的女的都有,你就不要再好奇心泛滥了!” 此时,外面的歌舞声突然停了,蓦然透出鬼魅般的气息,窗棂上映出几抹高大的影子,聂臻淡淡朝他一挑眉,不以为然道:“似乎是找你的,勾栏院对女人安全,对男人却并不安全!” 两人在一起合作,虽说可以相互帮助,但敌人也增加了两倍,冷啸天嘴角依然挂着些微笑意,提了长剑,有了嗜血杀意,“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聂臻叫醒子麟,玉手一扬,熄灭了烛火,低声道:“不用浪费力气,子麟已经在门后设下了陷阱,我们赶快走吧!” 子麟?冷啸天微微一笑,这一路逃亡过来,他已经见识了子麟的绝顶聪明,他原来的确只把子麟当个累赘,这样病病歪歪的少年,若是没有他,自己和潇潇能走得更快,可子麟布下的结界和阵法真真切切拖住了杀手的脚步,如若不然,他们虽说武功可以胜过杀手,但身体迟早会被拖垮! 三人从窗户跳出,身后立即传来阵阵闷哼声,惨叫声,格外刺耳! 陷阱只能拖住一时,而且这次跟过来的不仅仅是天罗地网组织的人,还有追杀冷啸天的人,冷啸天的伤势不轻,不宜久战,几人到达一处房舍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透出薄薄的晨曦! 子麟忽然鼻息微动,忽道:“姐姐你看!” 聂臻眉目一拧,地上居然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后颈有熟悉的网状图案,这些人分明是来杀自己的,可怎么会有人提前动手了? 冷啸天见状抱着双臂,玩味笑道:“潇潇,你果然是福星,看来有人来帮你了!” 聂臻不理会他,检查那些已经死去的杀手脖子上的血痕,极细极细,细到几乎看不出来,只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来,心下雪亮,是凤鸣的断水剑! 天罗地网的杀手虽然武艺高强,可凤鸣在剑术上的造诣登峰造极,聂臻怎么也想不到凤鸣居然会出现在清平镇? 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润和蔼的师哥,聂臻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冷酷深沉的师哥联系在一起,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此刻,居然师哥会来? 身边传来子麟的洞悉柔和的声音,“姐姐,是不是师哥?” 子麟的话蓦然令聂臻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每一个人都在欺骗自己,最初欺骗自己的是师哥,接着是师姐,再后来是那个人,这一步步走来,原以为是花团锦簇,其实不过是步步生凉,聂臻不想面对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管凤鸣是来干什么的,聂臻此刻都不想面对他,决绝起身,“我们快走!”   ☆、第八章 师哥的复杂 一名严装肃容的侍卫正在向一位尊贵男子禀报,“爷,据我们查到的消息,聂姑娘和子麟公子就在附近,可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那深褐色服色男子发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继续找,要是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是!”侍卫的回答简单而又铿锵有力! 聂臻藏身于屋檐下,尽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头涌起说不出的复杂,虽然在这个艰险的时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师哥杀了天罗地网的人,自然是为了来帮她的,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见他,忽然想起他曾经的提醒,“与皇家人打交道,需要多留一个心眼,这里从来就不缺聪明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驱使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最大的*,是是否有利可图!” 当初他神情凝肃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是没有在聂臻心中引起强烈的震动,可惜师哥似乎忘了,他自己也是皇家人! 猎猎长风掀起了裙摆,聂臻却浑然不觉,直到一声熟悉的轻唤在耳边响起,“臻儿!” 聂臻蓦然抬眸,师哥似曾相识的高贵容颜已经出现在面前,四目相对间,一如从前,温馨而宁静,就像曾经在云中城,聂臻抚琴,他练剑,配合得天衣无缝,何等默契? 凤鸣的脸色有些焦急,见到聂臻,眼眸中骤然透出喜色,“终于找到你们了!” 看子麟的脸上有疲惫的苍凉,凤鸣眸光一黯,忽然被一旁的高大黑子男子所吸引,眼眸中立即渗出丝丝敌意,字字锋芒,“冷啸天?” 冷啸天也认出了晋太子凤鸣,似笑非笑道:“真是稀奇啊,晋太子殿下!” 凤鸣虽身着常服,也掩盖不了一身的王者之气,衣袂随风飘起,更是显得霸气凌厉,早不是云中城那个隐姓埋名的弟子鹿鸣了,举手投足尽是王者之气,狐疑的眸光掠过聂臻。 聂臻却不予他多说,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鸣眼眸微眯起,他身后的侍从道:“我们太子殿下一直关注聂姑娘和子麟公子的事,一听说聂姑娘被通缉,立即派出亲信四下打听,终于查出你们可能在这里落脚,太子殿下心忧二位的安危,亲自带人潜入宁国,正好遇到这些鬼鬼祟祟的刺客,顺手将其诛杀!” 四周是冷冽的寒风,还有弥漫的杀气,凤鸣见到奇怪的三人组合,眼眸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复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 冷啸天表面上一派平静,可是心底又开始狐疑,怎么也没想到凤鸣会孤身犯险? 他眼中精光闪烁,晋国和北齐不接壤,而且几乎无往来,向晋国借兵这事,基本不用考虑,现在在心中盘算的是,潇潇会不会和凤鸣一起离开? 凤鸣居然是潇潇的师哥?这一点让他大为意外,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看着臻儿平静无波的脸,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凤鸣好听的声音低沉而隐怒,一字一顿道:“是不是君玄影干的?” 时间恍如静止一般,聂臻不语,曾经花开灿烂,郎情妾意,一朝反目,竟是这等冷酷决绝? 以前每次和师哥在一起的时刻,都是她最安稳的时光,可是如今,她已经害怕这种安稳,已经无法再全心全意信任师哥,因为他的出现本就是一场骗局,而她再也不想经历更多的骗局了! 见聂臻垂眸不语,他心头敞亮,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恨着师哥,恨师哥对你和所有人的欺骗,现在不管怎么补偿都弥补不了最初的谎言,可是臻儿,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我最亲的人,我对你的疼爱比我那些皇妹们要多得多,但我却亲手欺骗了我最重视的人,也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他俊美容颜仿佛映着云中城的皑皑雪光,笑容有些恍惚,梦幻一般迷离璀璨! 往日如流光剪影,聂臻淡淡道:“最需要原谅你的也许不是我,而是师傅和师尊!” 凤鸣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但是听在聂臻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师尊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聂臻惊愕地看着他,满目迷茫,“为什么这样说?”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语气轻柔而凉薄,“若真是落魄无奈少年,学什么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帝王之术?聂臻喃喃重复这几个字,忽然笑了,“原来你数次去朝见师尊,是为了学习帝王之术,凤鸣,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面对聂臻的指责,他线条分明的脸部紧绷起来,“师尊知道,若是公诸于众,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这是我和师尊之间的秘密,除了我们,就只有你知晓!” 气氛再次沉闷起来,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静默中,凤鸣忽然道:“还记得我去宁国之时,宫宴上的那一场两国诗文较量吗?” 聂臻无意识地抬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凤鸣声音略沉,“我当时就看出你和君玄影的关系不一般!” 聂臻自嘲一笑,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以为瞒得很好,其实已经尽数落入别人眼中! 他忽然沉沉一叹,眼眸有杀意渗出,“可能你当时沉浸在对他的情愫之中,根本不会意识他其实是在利用你来赢得宁国的颜面!” 聂臻的清眸一片震惊,别人在编织美梦,她却沉浸在梦里无法自拔,已经傻到分不清梦幻和真实的区别! 凤鸣的声音清冷而又残忍,指出了这个阴谋最初就已经露出的痕迹,“他应该早就知道凭你的诗书工夫,能超过你的人不是太多,而且他知晓你对我的敌意,只需让你来参加宫宴,后面的一切就稳操胜券,因为你一定不会让晋国太出风头,定然会忍不住给晋国难堪,也就是给我难堪,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也包括你,所以他轻轻松松就赢了!” 聂臻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笑意,低喃道:“他在利用我,我却浑然不觉,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傻,他若是真的喜欢我,大可和我明说,而不用费尽心机地利用,要是能早一点看明白,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般的下场了!” 凤鸣像以前一样揽过聂臻颤栗的肩膀,声音有温暖而可靠的厚重,“臻儿,师哥永远是你的依靠,你和子麟跟我回晋国,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们,有师哥在,你会比晋国公主还要尊贵,以后不管你喜欢上谁,师哥都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聂臻还在怔怔发呆,对师哥的话充耳不闻,心底隐恨,或许他的演技并不高明,只是自己太过天真而已! 凤鸣见状引开了话题,“你们怎么会和冷啸天在一起?” 聂臻看向远处那个在回廊下静静伫立的高大身影,轻描淡写道:“我和子麟在逃亡,他也在逃亡,途中偶遇,相互利用而已!” 凤鸣心下明白,“近日北齐兵变,虽对外封锁消息,可我已经知悉,现在冷啸天的弟弟在翻天覆地地找他,真是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协议吗?” 聂臻漫不经心道:“他说我助他回国之后,他封我做大可汗夫人!” “而你定然不会答应的!”凤鸣暗自松了一口气。 聂臻看向他,静静道:“师哥你在欺骗我,师姐也是,君玄影也是,如今我真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了,我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自然也包括冷啸天,只想和子麟好好静一静,北齐兵变与我无干,我的目标是只要离开宁国就好了,自然不会答应!” 凤鸣的神色冷凝起来,片刻之后才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只怕很快就会有新的杀手补充上来了!” 外面蓦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口哨声,两人均是神色一变,冲了出去,有更多的杀手围了上来,昔日宁和平静的清平镇顿时布满了杀机。 天罗地网出动了最为精锐的力量,而且追杀冷啸天的力量也汇集了上来,人数几乎增加了三倍之多,一时间,清平镇血流成河,尸积成山! 凤鸣想不到臻儿会和冷啸天在一起,这是计算之外的,他带来的为数不少的侍卫在一番厮杀之后已经所剩无几,而杀手还在源源不断而来,仿佛完全不怕死一般,断水剑的动作已经渐渐慢了下来,仅存的几名侍卫将他牢牢保护在中间! 臻儿的千叶之蝶也如片片飞花,围绕在她和子麟身边,如梦如幻,却又血腥无比! 冷啸天已经杀红了眼睛,满身都是血污,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杀手的,源源不尽! 凤鸣杀出重围,奋力冲到聂臻身边,“臻儿,快跟我走!” 聂臻一边应付不断冲上来的杀手,一边道:“你带人潜伏宁国境内,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不妥之举,若你不想和冷啸天一样,就马上回去!” “我不会留下你和子麟在这里!”凤鸣眼红如血,挥剑砍杀了一个扑上来的杀手! 聂臻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寒光就瞬时劈了下来,横亘在两人中间,毫厘之间,便是生与死的差别,聂臻高声道:“师哥你快走,留下来谁都走不了!” 侍卫焦急地拉着太子,“爷,人太多了,我们的人不够,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聂臻强忍喉中的腥甜,“敌众我寡,你留下来我们会一起殉葬的,快走啊!” 凤鸣目眦欲裂,眼眸血红,他岂会不知道带兵过境是何曾严重的举动?可是为了臻儿,他别无选择,想不到还是低估了天罗地网的杀伤力,还有这个该死的冷啸天,这里面的人起码有一半以上是追杀他而来!   ☆、第九章 短暂的结束 凤鸣看着不断袭来的黑衣杀手,仿佛乌云沉沉,不仅有狐狸的狡诈,毒蛇的阴狠,还有狮子的凶猛,猛虎的残暴,“臻儿”一句呼唤还未出口,就被一支利箭生生逼了回去! 又有一个暗卫倒了下去,嘴角溢着鲜血,竭力嘶喊道:“爷,快走!” 子麟微弱而又坚定的声音也透过重重刀光剑影传入凤鸣的耳朵,“师哥你快走!” 凤鸣终于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可能带臻儿和子麟一起离开,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先行退去! 聂臻看到暗卫们保护着师哥且战且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绝对不愿意师哥在这里和她一同殉葬,君玄影这次下了狠手,那样深沉狠厉的男人,决计不会再让他们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师哥秘密带兵入境,不可能大张旗鼓,哪怕暗卫们个个都是高手,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毕竟是在君玄影的地盘上,就算断水剑以一敌百,也终究是独木难支,徒增伤亡罢了! 聂臻绝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能杀多少杀多少,尽管力量微薄,能给天罗地网以重创也是好的,很快,几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三四十名杀手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里面,只待进行最后的刺杀!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这惨绝的杀戮,天空上突然不见了太阳的踪迹,乌云压境,一阵电闪雷鸣过后,点燃了百姓堆得高高的草垛,冬季干燥,一点即着,火势随着呼呼大风迅速蔓延。 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整座清平镇都笼罩在熊熊火焰之中,仿佛要把一切阴暗烧蚀得干干净净! 顿时浓烟四起,看不清楚任何人影,只听得到处都是凄厉的呼喊声,救火声,噼噼啪啪的火势声,还有房屋倒塌的声音,瞬间,一片混乱…… --- 聂臻伫立在月色之下,黯然神伤,默默不语,若不是这场天降大火做了最好的掩饰,他们早已经丧生在杀手的刀下,成了亡魂,再无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这莫非是上天看她如此不甘心,所以再给的一次机会? 子麟默默地坐在聂臻身边,眼中有了氤氲雾气,聂臻知道他在为那些失去家园的人感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我们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就算真的要怪,也应该怪那些人,他们才是最该死的!” 子麟肩头一颤,一双水漾眼眸柔如春风,静静地看着聂臻,“在他们眼中,我们不是一样该死吗?” 聂臻的手一僵,淡淡道:“我们不该死,真正该死的是那些不择手段夺去别人东西的人!” 正在这时,冷啸天迈着龙行虎步过来,微哂道:“是不是很失望?” 聂臻知道他在说什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脸的平静,“就算没有这些铺天盖地的杀手,我也没打算跟师哥走!” “我果然没看错你!”冷啸天自然地在聂臻身边坐下,惋惜道:“多美的一张脸,要是真毁了太可惜了,你不觉得心疼,我都觉得心疼,别瞎想了,赶紧上药吧!” 聂臻置若罔闻,能在刀光火海中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自然顾不得一身的伤痕累累,好不容易让凤鸣离开后,这些杀手的力量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一道冷光向子麟劈过去,聂臻急忙抱着子麟避过杀机,可是身形躲得慢了一点,脸上被划了一道伤痕! 轻轻摸上脸颊,忽然想起,这个位置和自己当初划伤君轻扬的脸部在同一个位置,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一剑正好就是为他报仇而来? 现在经冷啸天提醒,聂臻才意识到脸上的疼痛,他自己身上还有多处在流血,正准备给聂臻上药,就听到了子麟的声音,“多谢可汗,还是我来给姐姐擦药吧!” 冷啸天一愣,也并不坚持,勾唇浅笑,将所剩无几的创伤药扔给子麟,聂臻不语,任由子麟冰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 --- 一场大火,掩盖了所有,当他们终于到达宁国边境的时候,冷啸天看向前方,眼眸里面渗出如释重负的凌厉笑意,“前方就是北齐大将军的营地,我那个好弟弟怎么也想不到,我居然活着回来了!” 聂臻看向他,暗暗佩服真是有着过人的毅力和体魄,他伤得有多重,作为他的大夫,她是清楚的,换了旁人,受了这样重的伤,早就倒下了,可他却没有,而且不见露出一丝的怯意和虚弱,始终刚硬如铁,难怪他一直对自己从小在马背上练出来的健康体魄引以为傲! 冷啸天的目光掠过聂臻脸上淡淡的伤痕,鹰眸里精光浮动,“潇潇,既然我已经平安回到北齐,答应你的事自会履行承诺,跟我回牙帐,做我的大可汗夫人吧!” 聂臻目光疏离地看着他,漠然道:“我什么答应做你的夫人了?” 冷啸天长笑一声,“这一条血路杀出来,我们早已生死与共,密不可分,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和我保持距离?” 聂臻没有说话,倒是子麟冷眼旁观,无声轻叹,“我姐姐不会跟你走的!” 冷啸天锐利眸光一凛,“为什么?” 子麟的声音一直淡淡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字字清晰,“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离开宁国,而不是跟你回到牙帐,我们之所以选择北齐,是因为北齐天宽地阔,一望无垠,可以自由翱翔,和可汗无关!” 冷啸天看向淡漠的潇潇,晶莹如月的脸上虽有一抹浅浅伤痕,依然不掩清灵端庄的气质,自有一股卓卓神韵,有些女人的美不在脸上,而是在内里,最初见到她的时候,的确有不小的震惊,这样的荒郊古庙,居然会有这样绝色出尘的佳人? 可是现在,他发现潇潇的美丽已经超越了外在的容貌,眉眼间的那抹清韵,那抹沉静,那抹内敛,那抹神秘,已经足以让他这样君临天下的男子侧目,可她居然拒绝了他,难道不知道大可汗夫人是多大的*?难道他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 他眼眸有一抹疑惑掠过,“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一抹绚丽而妖冶的笑容在聂臻微有伤痕的脸上渐渐晕开,“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如果我要这条路的话,早就走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所以你应该知道,可汗夫人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冷啸天鹰眸眯起,远处忽然扬起马蹄声阵阵,气势如虹,子麟微一凝神,淡淡道:“有十二匹马,往这个方向来了!” 须臾之后,有扬起尘土渐渐在地平线出现,冷啸天唇角微微上扬,“小兄弟果然天资过人,不错,那是我的十二铁骑!” 十二铁骑,聂臻是听说过的,个个能文能武,骁勇善战,以一敌百,此刻他们的到来,就说明冷啸天已经大功告成! 转瞬之间,十二名高头大马到了几人面前,在离冷啸天三尺之远,齐刷刷停下,训练有素,一步都没有多走。 十二名精干军士同时翻身下马,在冷啸天面前一跪,为首的人声音沉着而又铿锵,“我等来迟,令可汗受惊,罪该万死!” 冷啸天的眉目变得异常威严,透出森冷的杀机,“现在牙帐情况如何?” 为首之人道:“请可汗放心,有土司大人暂时稳住,局面尚不至于失控,只待可汗回帐稳定大局!” 他们的目光狐疑地看着聂臻,只看了一眼,就接触到可汗的警告目光,忙低下头去,谨声道:“大将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恭迎可汗回牙帐!” 冷啸天傲然一笑,“潇潇,你听到了,我们走吧!”他的声音不似和十二铁骑说话的时候那般冷硬,多了几分软意! 聂臻不为所动,轻声道:“原本就是陌路相逢,现在已经抵达终点,就该适可而止,各自分道扬镳,若是再纠缠下去,终有一天会成仇敌!” 冷啸天眸光一疑,不觉笑道:“为什么你们说话总是这样含混不清,喜欢弯弯绕绕,不似我们北齐人直接?” 聂臻曼声幽幽,“你也知道我们终究是不同的,又何必勉强?” 冷啸天听不懂聂臻的话,子麟却是清清楚楚,温声开口,“可汗不必勉强姐姐,反正短时间之内,我们不会离开北齐,若是有缘,自还有相见的一天,就此别过吧!” 寒风猎猎,吹得裙裾飞扬,长发曼舞,聂臻看见一丝几不可见的失落从他眼底掠过,轻轻一颔首,“后会有期!” 虽是远离了杀戮,可是心情异样沉重,从离开云中城到现在,才一年多的时间,可怎么好像经历了人世好几个轮回? 师哥,我早已经不怪你了,我只是不想面对你,还有哪些曾经欺骗我,陷害我,追杀我的人,我也不会忘记。 相信不久之后的一天,我一定重新出现,但不是现在,因为这一刻,我真的累了,已经没有力气面对任何阴谋,算计,欺骗,只想找一个地方,停下来,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再来呼吸自由的空气! --- PS:臻臻逃亡之路就此结束,明天是新的篇章,祝各位读宝们*节快乐!   ☆、第十章 质问 这日,又是风雨潇潇,空气中一片迷蒙湿润,浓得化不开! 君轻扬满脸怒色地闯入豫王府,一脸的胡子拉碴,面色晦暗,不复往日的*倜傥,仪态潇洒。 不顾星辰的阻拦,他强行闯入六皇兄的书房,一脚踹开大门。 星辰神态有些微的惶恐,“请王爷恕罪,小王爷他…” 君玄影轻轻抬头,淡淡扫过君轻扬一眼,不轻不重道:“你退下!” 面对六皇兄的一脸淡定,君轻扬的一身怒气忽然不知道该从何发起,颓然讪讪坐了下去! “你今天又有什么事?”君玄影重新低下头去,没有看他! 想不到得知臻儿的死讯,六皇兄竟然能如此安之若素,君轻扬的怒气又腾地升了上来,怒气冲冲道:“当初是我让你去接近臻儿替我报仇,可我从来没要你杀她,她…她真的很爱你,你却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君玄影的表情还似从前一般高深莫测,不为所动,坦然抬头,语意冷然,“若她只是一个玩物也就罢了,可你知道,她不是,我们抢了她的东西,她必定会处心积虑复仇,她差点杀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让这姐弟俩留下来,定然后患无穷,你应该明白,在皇家,心慈手软和用情过深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君轻扬的脸色刹那间成为雪白,不敢置信,“用情过深?那你对易清绾呢?” 一提到易清绾,君玄影的神情隐没在烛光暗影之中,看不清楚任何表情,只有声音淡漠如初,“她如何能与清绾相比?” 君轻扬几乎僵在那里,忽怅然一笑,如同寂静的死灰里亮出来的一点点火星,短暂而炫目,“或许在你心中,她不能和你的易清绾相比,可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吗?” “是什么?”君玄影的声音转低,如夜色中的幽暗玫瑰,泛着森冷的光芒! 君轻扬转目看着窗外深沉夜色,斜风细雨,神智回荡在遥远的过去,“就是我受伤臻儿照顾我的那段日子,她每天端着药,寒霜冷面地命我吃药的时候!” 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理会六皇兄有没有在听,想不到一个自幼在万花丛中长大的皇子,见识过各种风情,深谙*之道,身边燕飞蝶影,从来不知寂寞滋味,也会为一个女子动情。 想起初见聂臻之时,一切恍然如梦,草木葳蕤,花瓣翩飞,明净如雪的少女站在*树下,眼中的那一抹新奇与甜美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眼睛! 如今他最尊敬的六皇兄杀了他最爱的女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是他,连怪都不知道怪谁,心中陡然涌起尖锐的疼痛,几乎将他从上到下地贯穿,口中竟然有了腥涩味道。 此刻只有难言的凄怆与苦笑,哀伤与苦楚尽数呈现在他风华潋滟的桃花眼眸中,“你知道吗?如果能让臻儿这样照顾我,我宁愿这辈子都躺在*上,我真是悔不当初,如果我早日告诉她,她就不会陷得那么深了!”说到此,他的低沉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厉声道:“也就不会被你迷惑,更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有短暂的沉默难言在室内弥漫,君玄影坚毅的眉峰不着痕迹地一动,只是淡淡道:“游戏开始了,就没有办法结束,你比谁都明白,她早知道,晚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又何必折磨自己?” 君轻扬脸色瞬间惨白,君玄影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却被他猛然推开,“当初是我找你替我出气,可你一向日理万机,若不是为了那株玉叶海棠,也断然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做这些对你来说无聊至极的事,如今,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东西,臻儿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本以为一切揭穿之后,终于可以坦然面对,再也不用终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害怕有真相大白臻儿决绝的一天,谁知道是更残酷的事实,此刻,他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六皇兄! 见六皇兄一直不说话,君轻扬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臻儿对我,是无双的珍宝,可对你或许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弃之如敝履,你不要就算了,却为什么连她的命也不留下?你什么时候居然残忍到了这种地步?” 君玄影默然片刻,淡声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 明白?嘲讽的笑意慢慢爬上君轻杨的脸庞,冷笑一声,“我不需要明白,也不想明白,臻儿不过是个女人,你容不下她,把她赶走也就是了,她也根本不妨碍你娶易清绾,你大可放心,她不会缠着你的,她是那样清高骄傲的女子,宁可不要什么居心叵测的爱情,也决然不会不要自己的自尊,还有子麟,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碍着你什么了?”君轻扬压着嗓子说完这句话,每一句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一般字字染血! 窗外雨声愈急,君轻扬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不过是个孩子,一个有先天顽疾的孩子,本来可以和常人一样好好活着,可是希望骤然破裂,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你也不能放过吗?” 君玄影冷冷地盯着他,缓缓道:“他们都是云中城的人,斩草不除根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他虽然只是个孩子,可他是个真正的天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能人所不能,若是将来为他人所用,必是我等心腹大患,断然留不得!” 君轻扬忽然笑了,揶揄道:“原来你在害怕!” 君玄影目光深垂,不疾不徐道:“我何须害怕?” 君轻扬长叹一声,有微微的讥诮,“云中城又怎么样?再大还能大过我们皇家去?再说六皇兄大权在握,又何必忌惮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无非是担心臻儿迁怒于易清绾,其实也大可不必担心,易清绾是易国公千金,有镇南将军护着,还有你细心呵护,金甲卫队贴身保卫,就算臻儿想拿她出气,恐怕也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当然了,六皇兄一向心思缜密,易清绾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连可能性也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只是可怜了臻儿,不过想想也不可怜,好歹也是做了回明白鬼,不至于稀里糊涂上路!” 室内有死一样的沉寂,仿佛进入了冬眠一般,悄无声息。 见六皇兄只以默然应对,君轻扬语意愈加悲愤,“你欺骗她的感情,又抢了玉叶海棠,你担心子麟死了,她找你复仇,其实你多虑了,臻儿那么聪明,她比谁都明白,以她的势力,根本无力找你报仇,她去找易清绾不过是一时难以咽下这口气而已!”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换了一副轻柔的语气,“若她愿意,我宁愿不要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带着她远走高飞,隐居田园,这辈子都不会妨碍到你,双方从此各安天命,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君玄影避开君轻扬冷冽的迫人视线,淡淡道:“我不是你,我做事从来不喜欢留任何隐患!” 君轻扬陡然惊住,整个人呆怔在那里,像失了生气的木偶,过了许久,忽然自嘲一笑,如黑夜绽放的雪莲,凄绝而艳丽,“其实看子麟那个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想不到六皇兄竟是这样的宅心仁厚,送了他一程,与其遭受病痛折磨,不如来个痛快,解脱了也好,臻儿如此疼爱子麟,若是留下他一人,她也放心不下,送她弟弟和她一道上路,免得相互牵挂,也算是六皇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如此念及旧情,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不枉痴心错付一场!” 君玄影紧紧盯着弟弟嘲讽目光,眼神深晦如谜,神色染上淡淡的疲惫,“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回去吧!” 看六皇兄目光清冷如霜,不带一丝感情,君轻扬心中痛楚忽如潮水般涌起,神色凄惶,喃喃道:“你把她们葬在哪里?我想去陪陪她!” 君玄影深深凝视君轻扬,目光渐渐转冷,“来人,送小王爷回府!” 星魂从暗处出来,声音恭谨,“小王爷请!” 君轻扬不看星魂,只定定地看着六皇兄冷漠淡然平静如常的脸,他就是不明白,就算六皇兄真的不喜欢臻儿,也能对一个这样美好如斯的女子狠心至此吗?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做出这样决绝阴狠之举? 在六皇兄面前,君轻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皇室贵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身份,他也在这里感受到了常人感受不到的尊贵繁华。 他们永远生活在世人的顶端,永远高高在上,日日烈火烹油,美人如花剑如虹,玉树临风俏儿郎,载歌载舞,欢声笑语,血色罗裙,醉生梦死。 可今日君轻扬突然感觉到了冷酷,原来那样的生活只是皇家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背后还有这样惨不忍睹的狰狞,他怅然后退两步,记忆中的六皇兄不是这个样子,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   ☆、第十一章 我心飞扬 我是宁国皇室的小王爷,大家都叫我小王爷,其实我是有自己封号的,被册封为安王爷,现在遥想起来,“安”这个字,真是太适合我了,随遇而安,安定和乐,安逸舒适,完完全全是我性格的写照! 由于众皇子之中,我年龄最小,父皇,母妃,皇兄们,甚至内侍,宫女,嬷嬷们,都习惯叫我“小王爷”,对于年幼的我来说,也是更喜欢这个称呼,因为那意味着父皇母妃对我的荣*,总还有一种潜在的纵容,身为天家之子,我极其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溺爱! 我生活得很惬意,很自在,随心所欲,朝政要务轮不到我去费心,人各有志,我并没有气吞山河的雄图大略,也没有那个兴趣,皇兄们都要承担身为皇子的责任,可我不用,只需尽情享乐*声色就好了,过得无比逍遥快活,世人皆道,我是宁国皇室最潇洒的王爷。 每每宽衣对镜,看着镜中男子华贵锦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我都忍不住自鸣得意,自我沉醉,我有骄傲的资本,不仅身份尊贵,而且一表人才,*倜傥,恣意闲适,可以任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人能做到我这个程度,夫复何求啊? 皇兄们的王妃大多轮不到自己做主,很多甚至是朝堂大事,可我不一样,由于我无心朝政,也没有担任什么要务,我的王妃不牵扯到社稷宗庙安定,所以皇兄放手让我自己挑,只要我看中了,不论是谁家女子,都会给我赐婚,也从不逼我! 至于我本人,就更加不急了,反正我也不缺女人,更不喜欢有个王妃整天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招人厌烦。 在宫里长大的我,对男女之事烂熟于心,几乎是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男欢女爱! 从十五岁开始,我身边便是百花缭绕,房中更是衣香鬓影,丽人不断,我喜欢她们的青春貌美,热情饱满,她们也喜欢我的*倜傥,神采奕奕! 平日有的是数不清的女人讨好我,投入我的怀抱,我的*多情在皇室是出了名的,我太懂女人们的心了,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需一句话,我就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我在花丛中游刃有余,悠然自得,女人如过江之鲫,绵延不绝! 府外还有无数女人眼巴巴地想入我的王府,近身伺候我,若是被我看中,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不喜欢书卷气太浓的女人,更加喜欢活力四射的女人,书卷气太重的女人,心思太细腻敏感,往往看花落泪,对月伤情,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换换口味,调*,风雅一番,可是接下来就太不解风情了,完全不懂闺房情趣,索然无味! 不能说我对我府中姬妾没有感情,自然是有的,我是真的喜欢她们,只是我身上也有男人的通病,动情容易守情难,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喜新厌旧是男人永远的天性,到我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记不清府中到底有多少姬妾,反正每每看到新鲜丽色的时候,总有一种据为己有的冲动油然而生,我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资格,谁叫我是皇室贵胄呢? 我很明白,我是个享乐主义者,也从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反正这些宏大愿望,有的是人会去实现,宁国多年的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大皇兄已经有些不思进取了,我也不例外! 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美人玉液,奇珍异宝,哪里看得尽世间繁华? --- 皇嫂孝慈皇后薨逝之后,来了一个女太傅,教太子读书,在朝野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女子做太傅,还是宁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虽然很多人在猜测,但并未引起我多大的兴趣,在我的构想之中,这个聂臻应该是一个长相刻板,死气沉沉,目光呆滞,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嫁不出去的年近三十的老女人。 这样的女人,想起来就倒胃口,连做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没资格! 可我又隐隐约约听说,聂臻很年轻,只有十八岁,而且非常漂亮,见过的人都说她艳光四射,一身白衣翩飞如蝶,让人误以为是九天仙子! 这就不能不引起我的强烈兴趣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美丽的女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和兴趣,我府里的连做粗使丫头的婢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最低标准也必须是眉清目秀,要不然影响我的好心情! 我去了东宫陶然殿,名为看望太子,实在是见她! 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名叫聂臻的女孩,果真是冰雪少女下凡尘,连我这种从万花丛中出来的老手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皇嫂孝慈皇后虽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女人如花的年龄也就那么几年,皇嫂都快三十了,在年轻丽色如云的深宫,确实没有什么优势,难以吸引皇兄的眼球,失*也是在所难免的! 聂臻却不同,正当花样年华,眼眸如同湖水一样清澈,让人忍不住想一头溺进去,肌肤和雪一样白,眉如远山叠翠,此刻穿一身素白,真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子,误入人间的精灵,又像是从冰雪幻城走出来的,美丽得不真实,这般姿色,不要在我府中,就是在后宫,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翘楚! 见我目光恣意地打量着她,她似乎很不高兴,大概没有见过我这等放肆的男子,无论我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 从头到尾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那个时候,她身上的自然体香不断沁入我的鼻息,我瞬间感觉,比我府中那些姹紫嫣红的浓浓脂粉强多了! 她既不向我行礼,也不理我,让在女人堆里一向所向披靡的我第一次有点觉得没面子,尤其是在荆飞鸿面前,我有点下不了台。 荆飞鸿是个老实得有点木讷的读书人,人很忠厚,人与人之间就是很奇怪,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恣意随性的我竟然和读了半辈子书谨守礼教的荆飞鸿合得来? 第一次出师不利,我愤怒离开,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不把我堂堂小王爷放在眼里,就是皇兄后宫里的那些妃嫔,见了我也都是笑脸相迎,礼让有加,谁敢当我不存在一般?这个聂臻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回到府中,我越想越气,心头的怒火在不断熊熊燃烧,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被人无视的感觉,无视我的尊贵,无视我的风采,无视我的亲近! 我本想发作,可被荆飞鸿阻止了,一是因为国丧期间,不便把事情闹大,二是也许荆飞鸿说的对,聂臻不过是在欲擒故纵而已,但欲擒故纵就一定得把握好一个度,火候不够,或者过了头,都会适得其反,我也想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我暂时按捺下性子,耐心等了几天,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去找了聂臻。 这一次她果然上了勾,居然会对我笑,我很高兴,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对感情喜欢细水长流,男人却喜欢简洁明快。 男人,尤其是皇家的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方式往往是“幸之”,我们喜欢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再来慢慢*爱,这是对女人爱的最好方式。 没想到正当我想亲近她的时候,她居然捏断了我的手,我痛得差点晕死过去,她不知道刺杀王爷是何等大罪吗?还敢明知故犯?是无知还是愚蠢? 她可能看我快晕倒了,很快就又帮我接上了,一切动作的完成只在须臾之间。 我却不能释怀,但我忽然又有点害怕,我害怕她的眼神,虽然是清澈的湖水,可却是冰冷的湖水,一点温度也无,我突然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回到府中,我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有什么好怕的?真是丢尽了我皇家的脸,可若是派人把她抓起来也太便宜她了。 我必须要想办法让她爱上我,跪在我脚下,对我摇尾乞怜,祈求我的*爱,像别的女人一样眼中充满对我的渴望和向往,对我的*幸梦寐以求,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心中的这口气才能彻底出出来,绝对不能太便宜她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到了宫里,还以为是她家后花园呢! 我的爱妾芳菲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女人嘛,总是容易被感动的,若是在她无助之时,我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也许只需要那么一瞬间,她就爱上我了,她这样冷冰冰的女人,若是爱上我了,一定很有趣! 谁知道,我精心策划的计划失败了,我没想到她是会武功的,我府里的那些侍卫在她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最让我难堪的是,她还看出了我的计划,在她的眼中,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对我的鄙夷和厌恶,还有不屑和嘲讽,这对我一位尊贵殊荣的小王爷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我不甘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让荆飞鸿刁难她,可是还是被她轻描淡写地应对过去了,我有中如鲠在喉的感觉,非常难受。 英雄救美计不成,改用温情脉脉之计也不错,总有一招能打动她的心。 果然,她的脸色有了变化,但并不是我想要的,这一次我彻底惹恼了她,她一气之下,用利器划伤了我的脸,还大言不惭地要我好好记住这个教训,然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我恼羞成怒,我对我晶莹如脸一直引以为傲,她…她居然敢…? 脸上的剧痛比不过心中的耻辱,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背影,汹涌恼意在我心中翻腾不息,聂臻,你给本王走着瞧!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任何伤,养得如珠如宝,这一次居然被一个女人所伤,还是我一直想得到的女人,如果我禀报皇兄,即刻把聂臻斩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我冷静下来之后,忽然不想这样了,她对我的一脸不屑和轻蔑深深刺伤了我,那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那一晚,聂臻面无表情的脸一直在我眼中晃动,冷漠,腻烦,厌恶,刺的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让聂臻体会到痛苦,体会到绝望,体会倾心相许被人抛弃之后的耻辱,只有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一泄我心头之恨! 我虽然吸引不了她,可不代表没人能吸引她,我顺理成章想到了六皇兄,他是最好的人选! 他母妃和我母妃是亲姐妹,一向在宫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我们两个也像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一样,感情极好,聂臻不喜欢我这个类型,但未必不会喜欢六皇兄这个类型。 尽管六皇兄只比我大三岁,可他和我大不一样,他大量的精力都放在帮大皇兄处理各种政务上,他也精于此道,忙于国之要务,不像我整天流连花丛! 虽然我以多情出名,但可能女人更喜欢有鸿鹄之志的男人,所以他的女人缘比我还要好,京中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闺秀暗恋他! 因为聂臻,我就在府中如坐针毡,对美人佳肴都没了胃口,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绝妙的计划,主意一定,我一刻也不想等了,当即找到豫王府,直截了当地让六皇兄帮我出了这口气。 我十分笃定,只要六皇兄出马,很少有女人能挡住他的致命*,我想看到的是,聂臻如我所愿爱上六皇兄,六皇兄在彻底获得她的身心之后,将她狠狠抛弃,然后我再出现,欣赏她眼中绝望和痛苦,然后嘲讽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报那一叶之仇,她自以为是的清高和聪明,在我眼中不过是可笑之极的小儿科而已,我才是背后运筹帷幄的高手! 我之所以相信六皇兄会如我所愿,在得到了聂臻的身心之后会将其抛弃,是因为六皇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那就是易国公府的小姐,易清绾。 六皇兄迟迟不册妃,是因为在等待易清绾回京,而聂臻的出现,刚好就在这个空档期,真是天助我也! 六皇兄和易清绾的事情,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聂臻不可能轻易获悉,再说,就算获悉又怎么样?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是权倾朝野的六皇兄? 初始,六皇兄对我的计划嗤之以鼻,认为我在胡闹,他虽然也认为聂臻无法无天,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可他不可能去浪费时间花心思处心积虑*一个女人,这样做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我软磨硬泡了许久,他也决不松口,以前六皇兄对我都是有求必应的,可这件事,他就不同意替我出这口恶气! 我很生气,呆在他书房不肯走,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六皇兄看着我脸上的伤痕,眼眸中掠过一抹怒色,看来他也是动了真怒的,看他的脸色,我就知道,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我继续缠下去,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时,我忽然看见了六皇兄桌子上的七星端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他府里总有一些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所以我常常到他府中! 六皇兄见我实在喜欢,便把它送给我,希望可以补偿我,我的心刚刚好受了一点,马上就重新紧了起来,聂臻,聂臻,如同一根刺一样,时不时地跳出来刺痛我的心,要是这口恶气不能出出来,我心中就憋着一股气,坐立不安,茶饭不思,干什么都没心情,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弄着七星端砚,忽然无意中想起在聂臻的育花房中看到的一株奇怪的植物。 很是神奇,有七片叶子,片片如玉,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花卉,在宫里和我的王府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多得去了,奇花异草也数不胜数,可这样奇怪的花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想起六皇兄见多识广,便随口说:“前几天在聂臻那里见过一个奇怪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兵书,也是随口应了我一句! 我将那株奇怪的植物描绘给他听,末了,还说了一句,“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很是喜欢呢,和她说用王府里各种珍奇花草跟她换,她都不肯,还说什么花草是有灵性的,给了我我也养不活,真是目中无人,实在可恶到了极点,此仇不报,我这个王爷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记得六皇兄的眉毛动了一下,手中兵书再没有翻动,但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提到聂臻,我的火气又上来了,继续软磨硬泡,还把我过世母妃临终前交代他照顾我的话拿出来作为筹码,一定要他答应我,不然我会一直怨恨他! 最后,他终于拗不过我,看着我的眼睛,长叹一声,“好吧,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很高兴,但又有点不高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像晴朗的天空,偶尔掠过的一抹乌云让人不快! 一切都照我计划的那样发展,聂臻和六皇兄越走越近,偶尔的时候,我还会跳出来,在这出戏里充当一个反面角色,给她找点不自在,而每当此时,六皇兄总是扮演大义灭亲的凛然正面角色,他的大度,他的无私,他的心胸,让聂臻更加欣赏他,仰慕他,欲罢不能! 这出戏,我们兄弟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果然看到聂臻看六皇兄的眼神越来越依恋,甚至,有了爱慕。 我是风月高手,自然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她开始动心,就距离被抛弃不远了,那一天,我就可以在她面前笑得无比舒畅,一雪多日来的晦气! 以六皇兄的能力,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个幕后编剧基本可以退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很失落,她掉入了我精心设计的陷阱,我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 真正让我意识到我的错误,是在那一次沧澜山上,其实照当时那种情形,我是必死无疑的,但我不甘心,我活得好好的,就因为一条什么该死的白唇竹叶青,我就要一命呜呼了,我绝不认命! 可不认命也无济于事,这个时候,纵然六皇兄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计可施,毒蛇可不认识我这个尊贵的小王爷,在它眼中,我和贩夫走卒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血肉之躯! 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聂臻,夜色已深,冒险进山,九死一生,帮我找回来蛇灵草,救了我一命! 而且她对我态度依然很恶劣,连一字都未在我面前提起,还是我问了星辰,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我内心十分震动,我和她一向交恶,她完全可以不管我的死活,我的心有了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回到府中,看到那些莺莺燕燕,还有她眼中的一抹淡然,我忽然觉得烦躁,她对我的态度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冷淡? 那次宫宴上的刺杀,因我府中姬妾争风吃醋之事引起,却又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她的清高,她的冷静,她的敏锐,她的聪慧,再一次惊艳了我的目光,我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我知道,我爱上她了,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这个游戏,谁先开始认真,就是谁输了! 可她爱的人不是我,现在不是我,将来也不会是我,我突然有一种强烈地要终止这个游戏的*,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向她表白,陈述利害,说六皇兄不可能娶她,只有我,才能娶她! 可我再一次失望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对我如此冷淡,对六皇兄却那样炽烈,炽烈到可以不顾一切,连女人最重视的名分都可以不在意!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其实不是编剧,而只是个引子,只能负责这出戏的开场,而不能控制这出戏的走向,我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朝我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易清绾回来了,离真相大白就不远了,我此时才发现,六皇兄一早就知道玉叶海棠的存在,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但我已无力计较,因为,始作俑者,是我,不是他!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六皇兄会在得到玉叶海棠之后,派出宁国最血腥恐怖的天罗地网去暗杀臻儿和子麟。 天罗地网,那是一个我仅仅只知道名号的组织,但是我知道,我所爱的臻儿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一刻,我的血几乎泣了一地,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真是可笑至极,到头来,我才是最自以为是的人,亲手把我最爱的女人推上了不归路。 天上的月亮晶莹美好,洒下皎洁清辉,和从前一样,可是我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个卓然出尘的少女在*树下,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眼眸流盼,脸上有一抹静谧恬和的微笑,恍如最初邂逅的时光,多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那一刻,再也不要流逝!   ☆、第十二章 迦南医仙 两年后。 恍如隔世,一座高大的山峰,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峰峦起伏,重叠环绕。 山下有一列骑兵正在缓慢前行,皆是甲胄佩剑,面容肃然! 为首一人,高头骏马,身披金色铠甲,容貌极为英俊,神情高贵,气度不凡,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冰冷,幽寒,孤傲! 两年前,晋太子凤鸣突然一反常态,亲率二十万大军压境,宁国边疆瞬间金戈铁马,烽火燃起,豫王爷带兵赶赴边关,与晋军正面交锋。 这一场仗,打了整整两年,打破了数十年来两国维持的友好局面,如今战况暂时处于胶着状态,双方都在休养生息。 对面,马蹄声惊破了山间寂静,星辰一骑飞奔而来,声音喜悦,“王爷,属下已经打听到迦南医仙的住处就在附近!” 想不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有一位这样的奇人,君玄影沉思片刻,淡淡道:“前面带路!” 星辰笑道:“是,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传说,这座山最著名的地方便是迦南湖,湖畔住着一位迦南医仙!” 易诺却不以为然,冷笑道:“这些乡间野史也就你相信,小小僻野山间大夫,也敢自称医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星辰却坚持道:“将军这次可说错了,这迦南医仙不是她自封的,而是远近百姓尊称的,据说她医术高明,药到病除,悬壶济世,救死扶伤,附近不少百姓多年的顽疾都被她治好了,而且贫贱之人不取分文,美名远扬!” 易诺依然面呈不屑之色,“百姓见识浅薄,哪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面前站着的纵然是东施,也会认做貂蝉了!” 星魂忍俊不禁,“将军此言差矣,越是不起眼的地方,往往越有卧虎藏龙之人,百姓之中也不乏见多识广之辈,能得百姓如此爱戴,想来这迦南医仙也定然不是普通人了,并非浪得虚名,再说玉逍遥是陈年旧伤,这次又添新伤,它陪伴王爷纵横沙场多年,此次若不能医治得法,真成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自然是一大憾事,若迦南医仙真的人如其名,岂非皆大欢喜?” 星魂的口才极佳,终于说得易诺这位大将军不说话了,王爷的坐骑玉逍遥,浑身雪白,四肢强健,健步如飞,一向是王爷心爱之物,一年之前宁国晋国大战之中,被敌军一箭射来,伤了前蹄,却忍痛不下沙场,从此落下顽疾,不幸的是,前几日又添新伤。 这次行军途径西山岭,星辰打听到附近有一位杏林圣手,迦南医仙,王爷便带着玉逍遥前来一试! 一行人行进了一个时辰,才找到迦南医仙的住处,曲径通幽,如梦如幻! 这迦南湖不同于普通的湖泊,更像是神来之笔,突然在山间勾勒出了一个奇妙的湖泊,湖水晶莹如镜,清洁如玉,微风一起,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粼粼波纹,无数浪花在夕阳的柔光中跳跃。 湖畔有一座精致的木质房舍,正值四月,有花蔓绕着房子四处缠绕,纷纷绽出花苞,蜜蜂采蜜,蝴蝶飞舞。 湖泊,屋舍,小亭,处处散发着清新明媚的颜色,像极了一个世外桃源,人一到了这里,一种心平气和淡雅宁静油然而生,哪怕是杀气腾腾的将军,到了这里,也不自觉收了一身戾气! 星魂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人间仙境,美如画卷,当得起迦南医仙四个字!” 房舍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庭院,用翠竹建成,透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君玄影目不斜视地看着这里,两年过去了,他眉间更增添了一股恢弘之气,雄姿英发,沉稳非常! 一行铁甲长刀的冷血军人,和这个地方的超然物外格格不入,似是惊醒了这里的宁静,君玄影收了一身高傲,淡笑道:“能住在这种地方,必是高人,不得无礼!” “是!”星魂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彬彬有礼道:“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只有沉默,无人应答,星魂又微微提高了声音,“我等久仰医仙大名,特来拜访,还请出来一见!”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轻微的山间回声,里面依然寂静无声,君玄影的手微微一抬,所有人都翻身下马,立即有人将玉逍遥牵去吃草! 四周绿草青青,玉逍遥在战场上勇猛无比,下了战场却无比温顺,此刻在一旁安静地吃草,不急不躁! 星魂再问了一次,还是无人回答,星辰奇道:“怪了,看这里面清新雅致,不像没人居住,莫非上山采药去了?” 上山采药?君玄影的黑眸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异彩,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易诺沉不住气了,他们都是何等人物?一位是位高权重的亲王,一位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还有星辰星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都是王爷的亲信,现在来见一个山间大夫,居然还吃了闭门羹,真是给脸不要脸,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医仙了? 见星魂无奈地耸耸肩,易诺忍不住了,当即大踏步上前,推开栅门,大着嗓门道:“有人在吗?” 里面依然无人回应,易诺浓眉几乎栓在了一起,极为不悦道:“不就是个乡野大夫吗?至于这么大的架子吗?” 君玄影深寒的目光掠过他,淡淡道:“不得无礼!” 易诺虽是粗人,却明显感觉到了王爷的不悦,脸色有抹尴尬一掠而过,当即垂首道:“是!” 既然无人应答,一行人就进了庭院等候,里面布置得精巧奇幽,花草繁茂,在君玄影等人眼中,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不过是些随处可见的山间野花,但经此间主人的巧手一打点,别有一番情调,有一簇不知名的野花,鹅黄色的花蕊嵌在花朵中央,弥散着淡淡芳香。 除了易诺这种粗人之外,其他的都是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怕惊扰了此间主人的安宁,似乎前方马上就会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可从前院都后院,都空无一人,虽然窗明净几,赏心悦目,可似乎并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一抹疑惑从君玄影眼中划过,星辰也很快回来了,“王爷,屋子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人!” 想不到扑了空,可不知道为何,君玄影并不想马上离开,不知道吸引他的到底是这里的雅致,还是这里的特别?他深幽的目光盯着眼前用翠竹编成的花篮,小巧别致,微微一笑! “什么人如此无礼?”外面蓦然传来一声娇吼,打破了这里的静谧! 星辰星魂心下一凛,立即一左一右保护在王爷身边,易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屋子外面站着一位红色劲装的少女,看样子年不过二十,容色并不十分美艳,但胜在有一抹卓卓不群的神态,身材高挑,英姿飒爽,身后背着一把高过头的长剑,威风凛凛。 易诺是易国公长子,又身为大将军,身份尊贵,一向春风得意,颐指气使惯了,见到这样简易装扮的少女,率先出口,“莫非你就是迦南医仙?” 这样质疑而轻蔑的话语让红衣少女明显有些不悦,双臂抱于胸前,不答反问,口气不善,“你们找迦南医仙干什么?” 这种反过来审讯的口气让易诺差点气结,傲慢道:“找迦南医仙当然是看病了,废话少说,你到底是不是?不是给我滚开!” 少女打量了易诺几眼,目光有明显的不屑,越过他,被他身后的尊贵男子所吸引,身材挺拔,金色战甲,尊贵霸气,恐怕这个才是真正的主子吧? 易诺见少女居然不理他,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居然还有山野百姓敢这样无视他,当即心下一怒,呵斥道:“问你话呢,聋了吗?” 他敢这样说,是因为他也隐约看出来,这世上大概不会有大夫做一身剑客打扮,所以他推测这个少女只怕也是也找迦南医仙的,不必对她客气,何况平日只有别人对他客气,没有他对别人客气的道理! 少女红润的脸上染上一抹哂笑,反唇相讥,“到底是哪来的狗,在别人家还敢如此放肆?” 见少女如此无礼,易诺当即火冒三丈,长刀已经出鞘,以雷电的速度砍向她! 少女见来势汹汹,不敢小觑,收了一脸云淡风轻之色,长剑泉鸣般出鞘,当即与易诺混战在一起! 刀剑相撞之处,风云磅礴,如电闪雷鸣,易诺孔武有力,出手皆有雷霆之势,刀刀致命,少女却也不甘示弱,身轻如燕,轻巧灵活,但哪里是易诺这种经久沙场的大将军对手,不过才一会的功夫,就有些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易诺看少女落了败势,眼眸掠过一抹杀意,嘲讽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本将军的刀法,让你死个心服口服,也好让你认得本将军!” 少女舞得剑如流星,乱花如雨,咬牙道:“话别说得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十三章 司徒飘飘 易诺不屑道:“要是连你这黄毛丫头都赢不了,还谈什么统帅三军?我可以当场自刎了!” 杀气和寒意清清楚楚地映在少女眼中,她银牙一咬,出手更是快如闪电,冷笑道:“那你就准备自刎吧!” 星辰看着这一幕,惋惜道:“这姑娘出言不逊,易将军哪里受过这种气?现在动了杀心,她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君玄影似笑非笑,淡淡道:“未必!” 星魂微微颔首,“对,看她的身法是出自剑术名家-临海山庄,虽难以胜过易将军,但想要保命应该不是难事!” 果然,一会的功夫之后,少女被易诺的大刀震得虎口发麻,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将长剑插在地上,稳住娇躯。 看着杀气腾腾的易诺,她神色毅然,正欲拔出剑再战,却听到了一个低沉却无比威严,让人听之心下一凛的声音,“退下!” 易诺一愣,看向王爷,咬牙切齿道:“这乡野丫头出言无状,不杀她何以立我军威?” 星魂忽笑出声,“将军多虑了,这位姑娘并不是军中之人,自然也就无需遵循军中律法,况且在这里,实在不宜与人冲突,医仙门前哪能杀生呢?” 易诺呼吸一窒,接触到王爷深晦不明的目光,心下猛然一沉,愤愤不平地退了下去! 君玄影看向已经调息好恢复常态的少女,声音深沉而醇雅,看似亲切实则疏离,“不如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大大方方站起,声音清朗灵灵,“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司徒飘飘是也!” 君玄影俊美的脸庞映着山间夕阳和湖水光泽的淡淡华彩,微微一笑,“原来是临海山庄三小姐,失礼了,还请见谅!” 司徒飘飘一愣,狐疑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君玄影一直保持平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感,却有恰到好处的风度礼仪,“临海山庄剑术自成一家,名满天下,我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易诺心道:“不过是一群江湖草莽而已!”却因忌惮王爷,不敢发出来! 君玄影轩眉挑起,“我等是谁并不重要,来此山间雅筑,自然是访医仙而来,不知司徒姑娘是否也是同一目的?” 司徒飘飘清目一扬,巧笑道:“你又怎知我就不是迦南医仙?” 君玄影却不再说话,星魂会意,往前占了一步,娓娓而谈,“此山有迦南湖,湖畔医仙乐善好施,远近百姓称道,所以赠其医仙美誉,住在这样的地方,我想定然是生性恬和淡泊之人,而司徒姑娘身背长剑,性情落落,心直口快,率真外向,性烈如火,想来定然不是医仙本人了!” 司徒飘飘噗嗤一笑,挑衅道:“是啊,这么明显的事,偏偏就有人目盲了看不出来!” 易诺大怒,正待再次发作,却听到了星辰低沉的提醒声音,“将军若不想惹恼王爷,就稍安勿躁忍一忍吧!” 易诺看向面无表情的王爷,狠狠瞪了一眼司徒飘飘,一个胆大妄为的游荡江湖卑微之人,他一堂堂大将军也收拾不了吗? 相比易诺的鲁莽无礼,星魂的态度极为诚恳,“实不相瞒,我等有急事需要找医仙,还请司徒姑娘不吝告知医仙何在?” 司徒飘飘娇笑一声,好心道:“若真有急事,就赶紧找别人去吧,迦南医仙早就不在这里了!” 星魂诧异道:“可是看这里的房舍,不像无人居住!” 司徒飘飘性情率直,一向爱恨分明,如实道:“你也知道,她在这一带博有美名,深受附近百姓爱戴,她离开之后,附近的村民都会定期过来收拾屋子,他们总是期盼迦南医仙回来!” 君玄影盯着司徒飘飘明眸善睐的笑靥,忽道:“敢问司徒姑娘和医仙是什么关系?” 司徒飘飘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尊贵男人,俊美如魔的脸庞,幽深如井的眼眸,言简意赅道:“朋友!” 星魂有些失望,玉逍遥的腿伤要是再不能治好的话,就废了,它跟随王爷多年,历经南北,深得王爷喜爱,现在好不容易访到一位名医,居然找不到人,不死心道:“敢问迦南医仙现在何处?” 司徒飘飘摇摇头,“她云游四海,一向行踪不定,如果你们很急的话,还是不要耽搁了,赶快走吧!” 闹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山间的夜晚很冷,幸好是春季四月,要是冬季,此刻必定寒风呼啸,冷彻入骨! 星魂上前两步,毫无任何架子,言语恳切,“三小姐,天色已晚,山路难行,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行赶路?” “不行!”司徒飘飘拒绝得干脆利落,“迦南医仙是何等清高雅致之人?岂容你们这帮粗俗大老爷们入住她的房子?都给我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司徒飘飘的断然拒绝,星魂显得十分无奈,双手一摊,笑道:“江湖人一向豪气千云,素有侠义之情,现在夜幕降临,山黑路滑,崇山峻岭,凶险陡峭,三小姐也不希望我们出什么事吧,再说,这是在美名远扬的迦南医仙的房子里,她要是在的话,此时此景,只怕也不忍心赶我们走吧!” 这话说得司徒飘飘有了几分动摇,若是臻儿在的话,恐怕还真不会这么做,她想了一想,退让了几步,“好吧,看你们也不是受不了苦的养尊处优之人,你们可以留下来,借宿一晚,但不许进来,就在院子里歇息,还有…”她用手一指易诺,“那个人不许在院子里!” 易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听到司徒飘飘这样说,正欲跳起来,却碍于王爷在此,不敢发作,王爷的目光生凉,他心底一沉,这两年来,王爷的心思越来越深不可测了,就是清绾,也猜不透王爷的想法了! --- 星夜,所有人都睡了,清澈如水的光辉普照着大地,洒在枝头,洒在庭院,洒在迦南湖,别样的静谧安宁! 今夜司徒飘飘却睡不着,出了房舍,看见白天那个高贵男人也没有入睡,正在月下独酌! 司徒飘飘十分好奇,坐在他面前,好奇道:“你怎么还不睡?” 君玄影看着天上的圆月,眸光有些迷乱,答非所问道:“多谢司徒姑娘关心!” 司徒飘飘为人热情,乐善好施,在江湖上素有豪爽名声,看向一旁安静的白马,狐疑道:“是你的坐骑受伤了?” 君玄影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沉痛,稍纵即逝! 司徒飘飘一向快人快语,“你们是军中的人,没有军医吗?何必要舍近求远来找迦南医仙?” 君玄影淡淡道:“玉逍遥是新伤带动旧伤复发,没那么好治!” 他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多说,司徒飘飘“哦”了一声,叹道:“连连征战,总算消停一阵了,如果医仙在的话,凭她的医术,一定可以医好你的马的!” 君玄影对司徒飘飘的话语置若罔闻,继续月下独酌! 司徒飘飘想起刚才那个目中无人的人说自己是将军,却明显惧怕眼前这个男人,那他的身份必定比将军还要高贵! 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一看就是难以接近之人,远不如江湖人那样豪爽明快,想到此,司徒飘飘撇了撇嘴,还是江湖好,海阔天空任逍遥,道:“她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你遇到了是运气好,遇不到只能说没缘分,其实我也很久没见她了,今天也是来碰碰运气,看她在不在!” 君玄影微微一笑,言语不明道:“看来你的运气也不太好!” 司徒飘飘却嗤笑一声,“我和你们不一样,她只要回来,一定会找我的,附近村民虽然会定期上来收拾,却到底不懂得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还是要靠我来,不然她回来看到一地残花败柳,定然会不高兴,她一向是个很讲究的人!” 听着司徒飘飘滔滔不绝,君玄影也不插话,各自都有心事,气氛很是宁静。 司徒飘飘闻着酒香,芳香纯烈,馥郁芬芳,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好酒!” 君玄影微微一笑,并不多言,给她倒了一杯,“久闻江湖儿女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酒叫做琥珀光!” 司徒飘飘饮了一口,先是甘冽入喉,后面却有微微的苦涩,要是臻儿在,一定可以说出这酒的来历与酿制方式,只可惜,此时少了臻儿,少了一大乐趣,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连两年都杳无音讯? 两年之前,臻儿给她去了一封密函,让她去宁国京城把子麟接走,可惜她披星戴月地赶到京城的时候,别说子麟,连臻儿都不见了,铺天盖地都是他们两人的海捕文书,她心下大惊,臻儿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一个月之后,大街小巷都张贴的海捕文书突然销声匿迹,可是留在司徒飘飘心中的疑云却始终不见消散,臻儿和子麟到底人在何方?又遇到了什么事? 她动用了临海山庄的所有力量,还有江湖上的朋友相助,也查不到他们的踪迹,就像是从人世间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两年之间,她常常来到西山岭,这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希望遇到意外的惊喜,希望*梦醒之后,就看到他们回来了,可是从来没有,迎接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司徒飘飘始终不死心,只要没有确认臻儿的死讯,她就不相信冷静睿智武艺高强的臻儿,还有聪颖过人的子麟,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对面的这个男子,深沉高傲,一身甲胄,是宁国装扮,臻儿当时也是在宁国,不知道他听说过聂臻的名字没有?   ☆、第十四章 两虎交锋 山间夜色,月光如水水如天,映得眼前这个男人愈加俊美不凡,只是眉峰总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司徒飘飘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江湖险恶,朝堂则更加险恶,说任何一句话之前都要三思,她快人快语的性子,在这类人面前有了一种本能的收敛! 臻儿在信中只说暂时不能照顾子麟,希望她把子麟接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但字里行间里面透出一丝花开盛极之后的疲惫与倦怠。 司徒飘飘敏感地意识到臻儿出事了,否则,她爱子麟如命,怎么可能让别人把子麟带走?虽然自己也极其喜爱子麟这个聪慧绝伦的弟弟,可不到万不得已,臻儿根本不会把子麟交到别人手中! 这些疑云一直困扰在司徒飘飘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眼前这个男人,连身份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轻易信任,想到此,司徒飘飘话锋一转,“以后你可要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否则要是下次遇到,可不会有这么好运气了,你既然认识我,那也听说过我的火爆脾气了吧,我们临海山庄可不是好惹的!” 君玄影自然听得出来这率真姑娘言语中的提醒,淡淡一笑,“多谢,我会的!” 司徒飘飘一愣,这个男人看似身份极为尊贵,怎么态度这么和蔼?她知晓这些居庙堂之高的人物,对她们这些江湖儿女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鄙夷和蔑视,可是这个男人,言语之间并无一丝不快,她更加好奇,诧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什么将军似乎很怕你?” 君玄影把玩着杯盏中琥珀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司徒飘飘,语气晦暗不明,“司徒姑娘似乎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 看到他高深莫测的眼神,司徒飘飘忽然感觉自己像在和一只老虎对话,暗自吐了吐舌头,虽然非常想通过他打听臻儿的消息,但想想还是算了吧,连他的身份都不知晓,不能这么冒冒失失! 见司徒飘飘不再说话,君玄影优雅地擎着一盏琥珀光,一饮而尽,姿态闲适悠然,“夜里山间瘴气重,吸入过多对身体不好,司徒姑娘还是入内休息吧!” 司徒飘飘忽然想起,她一向迷恋这里的月色,以前有一次,迟迟不肯去睡觉,当时的臻儿也是说了这样一句,心头一时酸涩不已,臻儿,你到底在哪里? --- 第二天,司徒飘飘醒来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昨晚的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司徒飘飘很是奇怪,这一行人加起来几十人总是有的,一动一静之间,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而她自幼习武,一向敏锐过人,竟然察觉不到一点声响,看来虽然手下有那个什么混蛋将军那样的莽夫,那个男人治军倒是无比严谨! 昨晚她实在太困了,就进去休息了,入内的时候,好奇地回头一看,他居然还在淡定从容地饮酒,司徒飘飘摇摇头,这些人,真是不可思议! 既然找不到迦南医仙,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做无谓的等待,天色未明,君玄影一行人就离开了迦南湖! 谁知道,回程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凤鸣,此时并未在战时,他一身白色云锦常服,神情高贵淡漠,一脸淡淡笑意,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哪家富家公子出来游山玩水。 见到君玄影的时候,凤鸣眼底有抹嗜杀之气一掠而过,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寒光,率先开口,“豫王爷,别来无恙?” 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君玄影可不认为是偶然,敌意在空气中频繁交织,一双幽深寒眸看向凤鸣,“本王无恙,多谢太子殿下挂念!” 交战历时两年,此刻两人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谁也没有先行一步! 凤鸣的眸光随意瞥了一眼君玄影的坐骑,有微微的嘲讽,“迦南湖素有迦南医仙,如果本宫没有说错的话,王爷此次是为了医治你的坐骑玉逍遥,而来寻找迦南医仙的吧?” 君玄影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果然明察秋毫,聪明绝顶,本王佩服之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暗中交锋,易诺再也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在宁国境内,一个异国太子竟然敢如此嚣张,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到底有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忍不住高声道:“晋太子,本将军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在本国境内,你最好认清现实,收敛一点,否则本将军的大刀可不认识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凤鸣不屑地看着他一眼,讥诮意味越浓,冷笑道:“王爷真得好好管教属下,天底下哪有主子谈话奴才插嘴的道理?” 易诺一张脸立即成了猪肝色,昨天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又被凤鸣一顿奚落,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奴才?他堂堂易国公长子,镇南大将军,居然叫他奴才?这个大将军当得真够窝囊,恨不得当场和这个什么该死的晋太子血拼一场,一雪窝囊之气,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看他还故作什么高姿态? 凤鸣将易诺的忿忿神色尽收眼底,冷冷一笑,“易将军似乎忘了,你的刀法没有本宫剑法快!” 易诺一愣,凤鸣的断水剑的确是一绝,快如闪电,变化莫测,他虽是勇冠三军的大将军,刀法厉害,可在凤鸣面前,始终逊了一筹,当即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士可杀不可辱,要不是碍于王爷的威严,他就冲上去与凤鸣一决高下了! 君玄影将所有人眼底尽收眼底,声音不高不低,“都退下,本王有话要单独和太子殿下说!” 易诺虽然不甘就这样受辱,可星辰和星魂两人已经眼明手快拉走了他的马缰,他被动地跟着他们离去! 凤鸣轻轻抬首,他的侍从也全都无声而退,空幽山谷中,只有两名男子,皆是高贵淡然,俊美出尘,不同的是,一个白衣胜雪,眼露锋芒寒光,另外一个金甲着身,眼神深邃如海! 凤鸣漫不经心道:“其实我那小师妹一向精通医术,如果她还在的话,王爷也不必大费周章前来寻找什么迦南医仙了!” 君玄影冷眸一凝,瞳孔猛地一缩,淡淡道:“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说得好!”凤鸣淡淡一笑,不过语气蓦然变得凌厉如刃,“你杀了本宫的小师妹和小师弟,这笔账,还没完!” 君玄影一双深邃的眸瞳猛然变得无比晦暗,“真是想不到,一向以冷酷著称的晋太子居然如此多情!” 很快,凤鸣就恢复了深沉优雅,微微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本宫主动挑起这场大战的目的,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心知肚明,清平镇一场大火,本宫的小师妹和小师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你是罪魁祸首,自然不能过得如此逍遥,否则天理何在?” “这也是本王引以为憾之事!”君玄影的声音有些低沉,“难道今日太子专门赶来,就是为了这事?” 凤鸣似笑非笑道:“王爷似乎忘了,这里是西山岭,距离云中城不过三十里,而云中城,是本宫故地!” 君玄影当然知道,唇角微勾,“太子是被云中城驱除出去的弟子,居然也敢回去?” 凤鸣微微皱了皱眉,眸中寒光一凛,“看来我小师妹果然很喜欢你,告诉了你不少事,可惜啊,小师妹再聪明,恐怕也看不透宫中人心险恶,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子,她对大人物了解太少了,不明白在大人物心中,权位永远是排在第一的!” 凤鸣的嘲讽让君玄影脸色抽动了一下,心中似乎有尖利的刺在狠扎一样疼得刺骨,只是缄默不语! 四周只听到山风呜呜声,如鬼的呜咽,凤鸣见状笑道:“大家既是同道中人,本宫自然理解你的处境和立场,做事不能留后患,只可惜臻儿是我妹妹,子麟是我弟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你手中,身为兄长,我必须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你想要怎么样?”君玄影的手连关节处都苍白如纸,隐隐可以看得出青筋和血液暗流! 凤鸣答非所问,“实不相瞒,本宫已经调查过了,王爷的准王妃叫易清绾,是贵国易国公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王爷青梅竹马的恋人!” 清绾?君玄影嘴角一僵,凝如雕刻般不动,四月,鸟语花香,可是此时只有一片冰寒! 凤鸣的眼眸有洞悉眸光,淡笑道:“臻儿悉心养育七年的玉叶海棠,被王爷抢走了,送给了易清绾,自己的爱物被心爱男人抢走,送给他真正心爱的另一个女人,对臻儿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臻儿武艺高强,具备不小的杀伤力,而这一点,王爷也心如明镜,我想在王爷抢走玉叶海棠的时候,就对她动了杀机吧?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打算留下她,我这个小师妹啊,太不了解男人了,不,应该是太不了解你了!” 君玄影的薄唇紧抿,坦然迎上凤鸣的目光,“太子殿下专程在此等候本王,想说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个吧?” 凤鸣朗笑一声,惊得山鸟四起,扑棱四飞,“当然,本宫的这场仗,不为国土,也不为城池,更不为财宝,只为一样东西!”   ☆、第十五章 停战条件 “什么?”君玄影对凤鸣即将要说的话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一派平静,等着他亲口提出来,从凤鸣亲率二十万大军压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凤鸣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凤鸣知道聪明如君玄影者不可能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过他也不在意,语气淡淡,说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君玄影你听好,本宫的条件就是,要你追封臻儿为豫王妃!” 君玄影手心一紧,淡淡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凤鸣俊美的脸上揶揄之意更浓,“臻儿已经不在了,自然是本宫的意思,本宫要你昭告天下,册封曾经的太傅聂臻为豫王妃,而且终身不再另立王妃,至于其他的女人,你想娶谁都是你的事,本宫没有兴趣过问,不过有一条,不管娶谁入府,都要先行跪拜臻儿的灵位,臻儿既是你名正言顺的王妃,后面的女人,都是妾室,妾室跪拜正室,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君玄影不置可否,眼眸微寒,有淡淡霜意! 想起臻儿和子麟,凤鸣眼中染上痛悔之色,长叹一声,“本宫了解臻儿,不要以为她真稀罕什么豫王妃的位子,说到底还是你配不上她,她若在九泉之下有知,恐怕还不愿意呢,不过作为她的师哥,本宫可不能让自己妹妹一辈子这样无名无分,哪怕是已经死了,也应该得到她生前没有得到的东西!” 凤鸣的话点到即止,但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君玄影抢了臻儿的东西,子麟的救命之药,又心狠手辣地杀了他们,然后再和心上人心安理得地双宿双飞,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必须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是想要甩掉臻儿永绝后患吗?那就偏偏要让臻儿的名字一辈子和他绑在一起,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至于那个易清绾,以凤鸣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推知,不可能是白纸一张,臻儿的七年心血为她做了嫁衣裳,还想堂而皇之地入主豫王妃,肆意践踏别人的心血,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都让你占尽了! 想要做君玄影的女人,首先就要忍下这种屈辱,大喜之日,入门之前,一身喜服去拜祭一个死人的灵位,凤鸣相信,这是对易清绾的最大侮辱,同时也是对臻儿一腔痴心的最好慰藉! 见君玄影默然不语,凤鸣似笑非笑道:“王爷行事一向果断专行,从断然下手除掉臻儿和子麟这件事,就可见一斑了,此刻不会优柔寡断吧,既然现在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也不妨明说了,如果王爷不答应的话,这场仗还将继续打下去,打到你答应为止,希望在王爷新婚之夜的时候,不要被边疆的搪报扰了洞房花烛的好心情!” 君玄影神色清淡,肃然道:“这场仗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凤鸣手执长剑,断水剑明亮如雪光,长笑一声,“君玄影,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宫,只要本宫开心就足够了!” --- “什么?”易诺差点跳了起来,“王爷,你不会真答应他了吧?” 君玄影一脸的漠然,眼神幽暗不明,不置可否,连看都不看易诺一眼! 星辰星魂也是面面相觑,尤其是星魂,隐约猜出了大概,凤鸣一向胆识过人,就带了几个随从,就敢大摇大摆地闯入宁国境内,定然是有事而来,不过想不到他提出的停战条件居然会是这个?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见王爷一脸的高深莫测,星魂沉思了片刻,出声道:“将军稍安勿躁,此事王爷不是还没下定论吗?” 事关自己妹妹的幸福,易诺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豪气冲天,“难道我堂堂宁国,还怕他凤鸣不成?绝对不能答应他,就算宁国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血战到底,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易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王爷眉峰微微一动,可星魂却听出了这话的大不敬之处,宁国的兵士是为你易家而战的吗? 见王爷迟迟不表态,易诺急了,口不择言,“王爷,清绾可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啊?那个疯子凤鸣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一打就是两年,这两年里,王爷往返京城与边关,来回奔波,我妹妹可是半句怨言都没有,她一心一意地等着你,迄今已有十二年了,她爱了你十二年,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见易诺如此激动,星魂在心底低叹,易诺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也难怪,易诺军功赫赫,越发狂妄自大了,王爷的私事也是他能过问的吗?真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啊! 一抹杀意在君玄影眼底划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最后还是星魂出声,试探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君玄影俊美的面容有凝滞波光,淡淡道:“还能怎么样?凤鸣孤注一掷,难道本王要一直陪着他发疯?让这场仗没玩没了地打下去?” 说完,君玄影翻身上马,一勒马缰,玉逍遥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思,走得极为温顺! 易诺脸色一白,看着王爷策马而去,高声道:“王爷,你可不能对不起清…” 后面的话被星魂捂住了嘴巴,低声道:“王爷虽然是易小姐未来的夫君,可他更是宁国百姓的王爷,王爷能为了天下万民忍辱负重,你就不要再自讨没趣了!” 易诺这几天火特别大,怎么遇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顺心,心下一怒,甩开了星魂的手,高喊道:“我怕什么凤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坚决不做缩头乌龟!” 玉逍遥的脚受了伤,走得并不快,易诺的话清清楚楚进入了王爷的耳朵。 星辰星魂当即脸色大变,果然听到了王爷远远传来的淡漠声音,“易诺军前不听号令,对主帅出言不逊,传令下去,杖责五十军棍!” 易诺大惊失色,他不是害怕军棍,而是因为这是王爷第一次罚他,因为王爷和易家的关系,更因为王爷和清绾的关系,他又是清绾的兄长,王爷未来的大舅哥,所以和王爷关系一向交好,平日没上没下习惯了,反正不管有什么事,王爷看在清绾的面子上,怎么着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想不到居然一反常态地杖责了他? 星魂耸耸肩,朝星辰一努嘴,无奈道:“对不起了,易将军!” 易诺也是火爆的性子,脸色涨红,星魂见状道:“若你不想被打得半死,就收敛点吧!” --- 夜里,星魂来到易诺的军帐,笑道:“将军还好吧?” 易诺赌气别过脸去不理他,星魂也不在意,“大将军一向体魄强健,五十军棍自然不在话下,我真是多虑了!” 易诺没好气道:“那你来干什么?” 星魂目若朗星,侃侃而谈,“大将军英明神武,自然不需要惧怕晋军,就像你说的,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血战到底,可大将军有没有考虑过,这场仗一打就是两年,双方士兵已经疲惫不堪,再说战火一起,生灵涂炭,百姓更是怨声载道,现在凤鸣肯提出和解,本就有言和之意,两国百姓都需要暂时的和平,王爷是摄政王,自然要为天下百姓考虑,而不能只有自己,何况,大将军应该知道,这件事最难过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易小姐,而是王爷!” 易诺气呼呼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星魂唇角一弯,提醒道:“王爷并未正式册妃,现在却要追封一个死人为王妃,王爷脸上很好看吗?你只知道易小姐委屈,你怎知王爷的委屈?” 一席话说得易诺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星魂见状道:“我知道你心疼易小姐,可你想过吗?聂臻不过是名义上的王妃而已,到底是实权重要,还是虚名重要?而且因为这件事,王爷对易小姐多有愧疚,必定更加看重!” 易诺还是不甘心,道:“我堂堂易家千金嫡女,堪比金枝玉叶,居然为王爷妾室,我易家脸面何存?” “不是妾室,是侧妃!”星魂纠正道。 “侧妃?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个妾室!”易诺又是一怒,牵动了伤口,发出一阵阵抽气! 星魂在心底暗暗摇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多少王公贵族的女儿,不过是皇上的美人才人而已,你易国公的千金,做王爷的侧妃怎么就委屈你了?身为臣子,不知臣子的本分,总有要倒霉的一天! 不过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一脸的平静,淡淡一笑,“反正也没有正妃,侧妃不就相当于正妃吗?” 易诺怒气未消,“也许你说得对,可是凤鸣居然还要清绾入门之前跪拜一个卑贱女人的灵位,聂臻是什么东西?值得清绾跪拜她?宁愿杀了我,也不让清绾做这事,我不答应,爹娘更不会答应,清绾也不会答应!” 星魂黑眸一转,不再说话,易诺狐疑道:“是王爷让你来说服我的?” 星魂轻轻摇头,“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第十六章 天大的错误 京城五月,正是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时节! 易国公府。 面对在府中翘首以盼许久的妹妹,易诺极为艰难地将晋太子凤鸣的停战条件说出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妹妹的表情,却发现她只是出神地看着爬到窗棂上的一株紫薇花,神游太虚一般空茫! 易诺从未见过妹妹这般反常模样,喊了两声,“清绾,清绾!” 易清绾正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笑,“哥,你刚才说什么?” 绞尽脑汁斟酌了许久词句,想不到妹妹根本没听,易诺顿时气结,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难道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一抹淡淡笑意在易清绾精致动人的俏脸上蔓延,“当然听到了,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易诺一愣,初始觉得不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凤鸣的条件应该早就传到朝廷了,如此奇葩的停战条件必定让朝野上下沸沸扬扬,议论纷纷,身为朝廷重臣的父亲当然会知道,事关豫王爷和豫王妃,清绾听到风声也不是怪事了,还是自己多此一举! 见妹妹如此失落,易诺胸脯拍得啪啪响,慷慨激昂,“你放心,你是我们易家的千金大小姐,爹娘和哥哥心中的宝贝,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 因为太过激动,易诺不小心牵动了背部的杖责伤口,不敢让妹妹担心,只好强忍着,好在清绾并未注意他,只是一脸的平静,表情不悲不喜,平静得让易诺十分担忧。 此刻,易诺忽然发现不仅王爷更加高深莫测,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而且也看不懂妹妹了,短短两年,人的变化会这么大吗? 这个曾经体弱多病的妹妹是他的心头殇,但在服食玉叶海棠之后,一切都变了,果真是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从那以后,妹妹的身体一天天强健了起来,不再三病五灾,不再药不离口,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整个易府都欢喜不已,压在易诺心头多年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易夫人更是经常去庙里还愿,感谢老天保佑宝贝女儿得偿所愿! 就说嘛,妹妹这样完美的人生岂能留下遗憾?以后入主豫王妃,顺利诞下嫡子嫡女,指日可待。 以王爷对清绾的极为重视和*爱,就算府中有其他姬妾,回府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也都会和清绾在一起,清绾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儿女成群,人生圆满得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锦绣无暇! 易清绾回过神来,淡淡道:“哥哥又何必如此激动?这件事归根结底在于王爷怎么想!” 易诺一愣,“什么意思?” 易清绾的神色有微微的寂寥,“这还不简单吗?晋太子的条件只针对王爷一人,若是王爷肯追封聂臻为豫王妃,就可以换来两国和平,何乐而不为?而王爷的大义也会令渴望和平已久的百姓称道!” 易诺浓眉间有深深不悦,“星魂也是这样说,可是这样委屈了你,委屈了我们易家!” 易清绾对哥哥的话置若罔闻,眼底有钦羡之色,“身为一国太子,能冲冠一怒为红颜,真让人佩服,女人能活到这份上,真是不枉此生啊,我真羡慕她!” 妹妹怅然若失的话让易诺心底一疼,“凤鸣是个疯子,聂臻那个卑贱之人有什么好羡慕的?最重要的是,王爷对你不是也很好吗?” “很好?”易清绾眼底的眸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幽幽道:“我都不记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以前或许会,现在不会了!” 对男女风花雪月之事,易诺实在不是很懂,疑惑道:“你和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易清绾眼底有晶莹泪光,泪眼婆娑,“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易诺更加迷惑,“做错什么了?” 看见哥哥眼中的疑虑之光,易清绾反应过来,忙摇摇头,“没什么!” 易诺却受不了妹妹有心事却不告诉他,顿时急了,“难道对我这个哥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易清绾想起父亲的嘱咐,哥哥虽然出身世家,却是个粗线条,口直心快,守不住秘密,有些事情断然不能告诉他,但此时若不说些什么,也难以打消哥哥心头的疑虑,她想了想,叹道:“那年我九死一生,王爷送来玉叶海棠给我服用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玉叶海棠,易诺清清楚楚,不解道:“王爷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改观吧?当时你都快死了,就算玉叶海棠是聂臻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易清绾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哥哥就又道:“何况你是什么身份,聂臻是什么身份?她的玉叶海棠能救你一命,那也是她的福分恩泽,若是以后她有幸能入王府,你这位正牌王妃还会念在玉叶海棠的份上,对她多加照拂,不会亏待了她,可谁知道她没哪个福气呢?也是活该,卑贱之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去*王爷?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收拾了她,真是天助我也!” 易清绾看着哥哥神情激愤,心底苦笑,哥哥什么都好,武艺超群,阵前冲锋,一马当先,勇冠三军,就是缺了一分权贵子弟的特有心机和敏锐,也难怪父亲常说,现在是哥哥罩着她,以后恐怕要她多罩着哥哥,兄妹两人互相提携,才能让易家荣华不倒,此刻忍不住道:“哥,你难道真的没发现我和王爷之间出了问题吗?” 难得听到妹妹这样激动的话语,易诺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现在仔细想想,那还是两年多以前,清绾命悬一线,王爷去东宫拿来了玉叶海棠,给清绾服食之后,终于起死回生,其神奇功效非同一般,可确实有些奇怪,清绾康复之后,原本如此心疼清绾的王爷只是来看望了一次,而且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走了! 那天易诺觉得奇怪,来到妹妹院子里,看妹妹正看着王爷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奇道:“王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当时并清绾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反常,而且,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王爷来易府看过清绾,当时他并没有多心,只以为是自己刚好没碰到而已,现在看起来,情况和自己想象的大不一样! 不过这两年来确实发生太多事情了,连连征战,兵荒马乱,王爷忧心国事,顾不上儿女情长,也情有可原,许是自己多心了,易诺忙安慰妹妹道:“凤鸣那个疯子,为了一个践人,挑起战争,战火纷乱,王爷他最近几年实在是太忙了,又是军政大事,又是朝政大事,无暇他顾,你也要多理解他,娘没教过你吗?你不是那些没见识的贩夫走卒的女人,不能只顾着闹脾气,要有大家之风!” 易清绾笑了笑,极为牵强,“他忙,我知道,可是能忙到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易诺一愣,脱口而出,“王爷没给你写信?” 易清绾没有回答,采澄在一旁怯生生地补充道:“小姐倒是给王爷去了几封信,可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 这下连易诺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再不解风情的人也明白清绾在王爷心中的位置是今非昔比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想当年,王爷和清绾的感情是何等坚贞?王爷多年不册妃,不纳妾,就是等着清绾先入府,一切都由着清绾的性子,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承诺以后府中一切都由她做主,全随她的心情,一位皇室亲王,用这样的方法来*爱一个女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清绾在他心中的位置至高无上,无人能及? 易诺的心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易清绾又道:“班师回朝之后,已经好几天了,也从来没见来看我,连册妃这样大的事情,他都没打算当面和我说!” 易清绾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有一种无比的苍凉,尽管再不愿意承认,也得面对现实,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两年过去了,她深爱的男人永远都是那样高贵典雅,那样优雅俊逸,那样不可一世,可是他真的变了,经历了这千重变化之后,易清绾此时才发现,一向自以为冰雪聪明的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绝对不会那样做,一切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可以瞒过哥哥这个粗线条的男人,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易清绾的手无力垂下,自己太过笃信和他十年的深厚感情,太过笃信他对自己无边无际的纵容*溺,以前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会云淡风轻一笑,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笔带过,这是恋人之间的小情趣,小别扭,不但无伤大雅,只会增加两人之间的感情,易清绾深谙其道,可现在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那个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她呵护有加的青梅竹马的恋人了! 正在这时,一名小丫鬟满脸惊喜地跑进来,“小姐,小姐,豫王府的星魂大人来了!”   ☆、第十七章 甘之如饴 该来的人终于来了,易诺一听,整个人脸部表情都松弛了下来,对妹妹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人都来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快请星魂大人进来!” 小丫鬟匆忙跑了出去,满脸笑意,“是!” 片刻之后,星魂挺直的身影就进来了,见易诺也在,对他微微一笑,又看见靓丽如诗的易小姐,恭声有礼道:“见过易小姐!” 易清绾冲他得体一笑,“星魂大人不必多礼,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吧!” 星魂的态度始终保持恰当好处的礼节,既不卑微,也不谄媚,不轻不重道:“多谢小姐关心,不知小姐今日是否有空,王爷想请小姐前往王府一叙!” 易诺想起王爷的态度,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粗声粗气道:“要来自己来,清绾今天没空!” 对易诺的怒气,星魂心知肚明,却不挑明,只是淡淡一笑,“易将军说笑了,王爷忙于公务,特地吩咐属下来,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小姐说,还请易将军行个方便!” 易诺当然知道王爷找清绾是什么事,一想到此,身上的杖责之伤又开始痛了,没好气道:“我家清绾身份尊贵,只能为正妃,不能为妾,这是铁打的规矩,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非此即彼,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也决不让步!” 听到这样的话,星魂嘴角抽动了一下,易诺没看见,易清绾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恼恨哥哥在王爷的人面前,说话居然这样毫无分寸,没上没下,她易清绾的身份尊贵,还能尊贵过亲王去?有时候她真恨不得掰开哥哥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想到此,易清绾怕哥哥一怒之下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忙起身笑道:“哥哥这人一向没心没肺,你也了解,他说过的话,一向说过了就忘,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当没听到就好了!” 星魂摇头微笑,“小姐说笑了,属下岂敢?既然小姐刚好有空,不如现在随属下一同前去面见王爷!” “好啊!”易清绾瞪了一眼哥哥,这样口没遮拦的性子那天闯出了大祸都浑然不觉,真让人放心不下! --- 易清绾到达豫王府的时候,豫王爷正站在花香四溢的凤凰树下,背对着她,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衬得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星魂轻声禀报,“王爷,易小姐到了!” 君玄影缓缓转身,一双幽深的凤眸是那样的好看,只可惜,有些许的清冷,星魂无声退下! 这样好的时节,这样好的风景,是他们曾经常常留恋徜徉的地方,花前月下,她在树下翩翩起舞,微风掀起长裙,如一支亭亭玉立的花朵,他上前,执子之手,“清绾,以后我定会娶你为妃!” 他看着易清绾,不再是那个弱柳扶风的美人了,眼眸流转间,潋滟生姿,国色天香,缓缓开口,“清绾!” 声音并不大,可是这样熟悉温润的话语让易清绾陡然鼻子一酸,差一点就扑了过去,“玄影!” 君玄影没有和以前一样温言宽慰,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天边飘动的白云悠悠,淡淡道:“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易清绾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晋太子提出的停战条件一事,表情有些微的凄惶茫然,“听说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你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易清绾瞳孔猛地一收缩,“这么说,你打算答应晋太子的条件了?” 他却并没有易清绾的激动,语调还是不见一丝的波澜起伏,“我别无选择!” “到底是正合你意,还是别无选择?”易清绾的心突然闷得紧,蓦然提高了声音,言辞灼灼地质问他! 面对易清绾的指控,君玄影眸色幽深地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心虚,仿佛万年冰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种姿态。 两年不见了,两年期间,他并非没有回过京城,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但在赶赴边关之前,来见了她一次,至今,易清绾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的清淡语调,“清绾,晋军此次来势汹汹,我也恐凶多吉少,你,以后不必再等我了!” 他刚刚扔下这句话,就战鼓擂起,他顾不得她的泪眼潸然,就起身离去,再无停留。 那天晚上,易清绾的眼泪流了*,她爱了他十年,眼见长大之后,出落得眉目如画,清高淡雅,而且马上就要成为他的王妃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多年愿望,眼见就要实现了,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居然说出了这样决绝的分离话语! 十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十年?她这样地爱着他,整颗心都给了他,以为就会这样一辈子地幸福下去,可是*之间,什么都变了,他只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始终都没有回头。 在战火纷飞的年月,她给了去了好几封信,皆是情谊绵绵,诉尽衷肠,采澄说得对,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总有彻底感化他的一天,十年的感情,足以抹杀任何小小的不快,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忘记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 而且,王爷现在也离不开父亲和哥哥的支持,不是吗?不过易清绾宁愿相信,王爷爱的是她的人,而不是易国公府的小姐这一重身份,这是千金闺秀心底隐藏的小小虚荣,无伤大雅! 可那些承载着她满腹情谊的翩翩信笺,穿越万水千山,落到他手中,她望穿秋水,却从来没有收到一封回信,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可是等待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易清绾也是心高气傲的人,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却不甘心,难道就因为一个聂臻,一切都变了,她再也抓不住即将握在手里的幸福?她要把聂臻的名字和影子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驱逐出去,仿佛她从来没有来到过一样,反正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今天,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男人,依旧玉树临风,依旧深沉优雅,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她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可是有一种异样的陌生在两人之间流淌,易清绾心底一颤,怎么和远赴泰昌一年之后见到的他更为陌生? 而这种陌生和以前迥然不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凉意,易清明抿了抿唇,平静看着他,“玄影,就是在这株凤凰树下,我清楚地记得,你和我说过,要封我做王妃,如今要食言了吗?” 树下,有风凌然而过,君玄影淡淡道:“若封你做王妃,这仗就要继续打下去!” 听出他言语中的敷衍,易清绾惨然一笑,“那你的意思呢?” “我并不惧怕凤鸣,也不惧怕晋国,但是我不希望有无畏的战争,更不希望无休止地打下去!”他的声音很清冷,如同一支风中飘零的花! “这么说你的意思就是聂臻为正妃,我为侧妃,我入府之前还需要跪拜她的灵位了?”易清绾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他如此清晰地表达出来,还是心如刀绞,万箭穿心,这个凤鸣,真是好恶毒,到底是皇家的人,知道怎样折辱一个人的尊严,而最让自己伤心的还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过,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 君玄影盯着易清绾的眼睛,声音淡淡却如石破天惊,“不,我去边关之前就和你说过,生死难料,以后不必再等我了,现在凤鸣提出这种条件,我只能答应,所以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易清绾脚步一软,差点瘫软在地,她爱了十二年的男人,居然能和她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多么可笑,多么讽刺,不敢置信道:“我没有听错吧,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了?” 他英俊的脸上有一抹浅浅倦色,“清绾,我们之间不要把话说得太明白,抹杀了过去尚算美好的回忆!” 易清绾遽然抬眸,眼神惊骇,脸色惨白,原来,他果然是知道的,只是从不挑明,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那自己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的一番体恤? 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虽然遭受了巨大打击,但易清绾远比想象中的坚强和柔韧,终于镇定了心神,脸上映上一抹恍然决绝笑意,“好,我愿意为侧,尊聂臻为正!” 君玄影看着她精致面容,良久才淡淡道:“纵然如此,我能给你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你,实在不必勉强自己!”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易清绾站起身,对上他如墨染的眸瞳,一字一顿道:“没有谁勉强我,是我自愿的!” 四周寂静无声,君玄影眉眼未抬,寒意入骨,声音清冽,“你不必急着决定,先想清楚,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走出了这一步,你终身就回不了头了!” “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易清绾心中虽然有分崩离析般疼痛,可是话语却缓慢而有力,“从我九岁那年开始,眼中就只有你一个男人,除了你,我已经无法爱上任何别人了,就算你不能待我和从前一样,但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也甘之如饴!”   ☆、第十八章 北齐盛会 “清绾,你真的想好了?”温贵妃听到易清绾的决定,吃了一惊,和梅青面面相觑。 梅青更是惊讶万分,易家千金,尊贵如金枝玉叶,从小到大,被多少人捧在手心长大,又有豫王爷倾心爱护,以后会顺理成章成为豫王妃,现在居然当头棒喝,由众望所归的正妃变成了侧妃,头顶上还有一个死人,而且终身都不可能转正,最令人不能想象的是,在入府之前,还要跪拜聂臻的灵位? 这事,梅青想起来就觉得瘆的慌,易小姐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现在为什么要咽下这口气? 若聂臻是皇室公主郡主也就罢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美貌,没有一样能和易小姐抗衡,身份,尊贵,地位,家世,一无所有,说难听一点,比奴婢好不了太多,虽然曾经位居太傅,但是谁都知道,此太傅非彼太傅,不过是个只有虚名而无实权的太子老师罢了,而且,曾经还是全国缉捕的朝廷钦犯,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位居易小姐之上,成为众人瞩目的豫王妃? 这件事,梅青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易小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难道是太爱豫王爷了,所以不顾一切?可聂臻不是屈居人下之人,易小姐就更不是了,她有得天独厚的美貌和家世,易小姐的身份真比公主郡主低不了太多,而且还是得*的公主郡主! 潜云殿内有诡异的气息飘荡,看见易小姐的眼里闪耀她看不懂的眸光,梅青不敢多言,讪讪退了下去! 倒是温贵妃,这两年历练得越发精明练达,说出的话也在情在理,微笑道:“依我看,这事也没什么不对,豫王爷册妃的圣旨已下,朝野皆知,聂臻既是正妃,侧妃入府之前向正妃敬茶行礼是祖宗礼制,合情合理,既是人不在了,也就跪拜灵位一番,倒显得你知书达理,识得进退,有大家之风!” 易清绾微微一笑,语意淡淡,“是啊,已经册封她为正妃,天下皆知,我既在她之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她不愿面对那些事情,不是追封,是册封,一字之差,天差地别,不过易清绾不愿去多想! 温贵妃温婉一笑,拉着易清绾的手,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难过,她毕竟是个死人,对死人来说,这些都是虚的,死人如何与活人争?不要老盯着名分,要看到实处,这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再说,入府之后,以王爷对你的*爱,感于你的善解人意,夫妻一向*头打架*尾和,最后你还不是最大的赢家?” 易清绾比别人想象中的有主见得多,感受到表姐手心的温度,勉力一笑,“表姐说得对!” --- 易清绾走后,梅青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难道易小姐真的要做王爷的侧妃?入府之前跪拜聂臻的灵位?” 温贵妃嗤笑一声,“做人不要老是拘泥于眼前一点小事,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当年韩信要不是忍了胯下之辱,最后也不会成了名扬四海的大将军,清绾不过是拜祭聂臻的灵位而已,和韩信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再说除了一个王妃的名头,她和正妃又有什么区别?” 梅青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娘娘英明,就和娘娘一样,虽然现在还未正式被册封为后,但实际上和皇后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话说到温贵妃心里头去了,她虽然行中宫之权,但的确还不是皇后,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两年战祸连连,皇上也很烦心。 再说要册封她为后,先不说后宫贤妃一派力量的反对,前朝也有以霍国公为首的大臣坚决反对,虽然霍梓冉去世已久,也不是没人提起过封后之事,但只要一提起,就争论得很凶,吵得皇上头都大了。 一来二去,皇上就懒得操那份心了,维持现状就好,这下,谁也不必争了,总算是恢复了一片平静,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其实,易清绾不知道的是,在温贵妃听来,豫王妃不是清绾,而是聂臻,而清绾只能在三个月之后,才能入府为侧妃,温贵妃心中泛起一种见不得人的窃喜! 宫中没有永恒的情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这话应在温柔和易清绾这对表姐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聂臻失踪之后,虽然上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但知*均知道她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回来了,太子孤单,温贵妃和贤妃就立即展开了对养育权的争夺战! 那段时间,后宫争斗得如火如荼,都在为太子养育权最终花落谁家或紧张,或努力,或观望,反正不是温贵妃,就是贤妃,目前这两位是最有可能得到太子养育权的! 原本温贵妃是占了些微的优势,毕竟她的理由很充分,二皇子一个人太孤单,需要一个兄长陪伴,更重要的是,那段时间,皇上几乎独*她一人,对于她的话,也更能听进去些! 本来温贵妃已经差不多要稳操胜券,可那天豫王爷来宫里,一番话让皇上改变了主意。 这番话后来还传到了温贵妃耳中,“这本是皇兄家事,臣弟不便多言,不过既然皇兄问到了,臣弟便不得不谈些自己的意见,贤妃娘娘膝下和睦公主年岁已长,过不了几年就要出阁,这样贤妃娘娘就有更多的时间抚育太子,而温贵妃娘娘一则要掌管中宫事务,二则二皇子太过年幼,她两方面都要劳心劳力,只怕无暇顾得上太子,所以臣弟以为,太子交由贤妃娘娘抚育更加合适!” 皇上一向极为认可豫王爷的意见,听豫王爷这样说,当即拍了板,将太子交给贤妃娘娘抚养! 一场争斗,最终因为豫王爷的一席话画上了句号,温贵妃得到消息之后,在潜云殿里大大发了一场脾气,她看不惯贤妃那个老女人脸上如释重负的欢快!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豫王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立场难辨,高深莫测,这次居然会公然地站在贤妃那一边,轻而易举地宣告了她的败局! 豫王爷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是不可动摇的,温贵妃一向以机敏著称,她不可能傻到去皇上面前挑拨皇上和豫王爷的关系,她明白,如果那样做的话,首先失*的人,定然是她,而不是豫王爷! 想起豫王爷眼中若有若无的流光,她心头忽然有了一种惧意,面对皇上的时候,她坦然自若,时而娇嗔,时而撒娇,时而佯怒,在皇上面前,她什么都敢,可在豫王爷面前,她有一种本能的退缩,为什么豫王爷比皇上还要可怕? 数年前,她入了宫,一步步踏上了贵妃之路,距离皇后的宝座仅有一步之遥,如今的她,是温家易家两家的无上殊荣,可若是清绾成了豫王妃,那实际上不是比她更为荣*? 一想到这个整天叫自己姐姐的小表妹,有朝一日嫁给了这个似乎比皇上更有权有势的男人,位居自己之上,温贵妃心中就有一种难言的晦涩! 人心一向微妙而难以揣测,温贵妃一向认为自己是温易两家的骄傲,若是将来,清绾成了另一种更为璀璨的骄傲,对于两家来说,当然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于温贵妃心里,未必真的十分舒坦! 现在听闻清绾只能为侧妃,她表面上温言安慰清绾,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暗暗高兴? 哪怕清绾实权再大,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侧妃,而且入府还要拜祭聂臻的灵位,这是清绾一生都不可能超越她的硬伤! 原本亲密无间的表姐妹,既在相互提携,又在暗暗较劲,比较各自的丈夫,温贵妃了解清绾,也是机敏过人之人,所以这些心思,连最亲密的心腹梅青都浑然不觉,只存在于她内心最深处! 温贵妃一直都在羡慕清绾,羡慕豫王爷对她的独*,而自己却只能在后宫的万花丛中,一天天凋零下去,这里永远有更鲜嫩更美丽的花朵源源不断地进来,如今王爷却变了,原本那般坚定的心意因聂臻而动摇了,温贵妃在清绾惋惜的同时,又在暗暗高兴,此刻,心情无比舒畅! --- 半年后。 北齐举行五年一度的声势浩大的祭天大会,邀请天下诸国前往观礼。 天下诸国中,北齐疆域最大,但地广人稀,国土大部分由草原组成,经常是数十里不见人烟,但兵力强盛,国民骁勇,实力不可小觑。 这五年一度的祭天大会,届时会有北齐所有部落的大祭司向上天祈福,场面极为壮观,是北齐人最宏大也是最盛大的集会,为了准备这五年难得一见的盛会,早在一年多以前,北齐百姓就可以开始载歌载舞,准备丰盛的食物,欢度这难得一见的节日! 晋国因为平素和北齐并无多少往来,这次派来的并非皇室成员,而是一位重臣前来观礼祝贺。 而宁国则不同,此次前来观礼的是位高权重的豫王爷君玄影,还有皇室可宜郡主。 --- PS:今天是大年三十,祝各位新年快乐,事事顺心,团团圆圆,多说一句,臻臻明天就出现了!   ☆、第十九章 红衣祭司 可宜郡主是君玄影二皇兄的女儿,平日随父王远在朔州,但长大之后,经常往京城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六皇叔府上,最近还拜了星辰星魂为师,闹着要学习武艺,君玄影对这个侄女也一向多有纵容,全都随她去! 这一次听说六皇叔要出访北齐,可宜郡主十分兴奋,用尽各种手段,软磨硬泡,一定要跟着一起来,君玄影无奈,只好和她约法三章,不得在他国胡闹,才勉强带她过来,虽然六皇叔态度勉强,可是可宜已经开心得不得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奇装异服的异国人,还有草原的辽阔奔放,一望无际,湛蓝天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可宜郡主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不时发出惊喜的叫声! 君玄影皱了皱眉,“可宜,忘了六皇叔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了吗?” 可宜郡主舌头一伸,“知道了!” 各国使臣已经相继达到,在君玄影一行人到达北齐的第三天,就是正式的祭天大会,这天,天气好得出奇,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五年才得一遇的盛会,此时,北齐的子民,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兴奋欢快的神情。 高高的祭台上,早就放好了各种祭品,牛羊,五谷,香烛,号角和锣鼓也都一应俱全! 站在祭台最前方的是北齐可汗冷啸天,身材高大彪悍,一身华丽的服饰,霸气而英俊,狂野而不羁。 他身后是北齐的文武百官,皆是身着盛装,可以看出,北齐上上下下对这一场盛事的重视和期待! 君玄影今天身穿一袭白色宽袖锦袍,袖口都用金线绣着蟠龙的标志,卓然而立,目光深远。 他身边的是可宜郡主,穿一袭绛红底梅花棉绫绸衫,外披芙蓉色纱衣,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乌黑发亮的头发被挽成一个双螺髻,头上一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钗,灿烂动人! 一阵喧天锣鼓声之后,所有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忽然变得庄严而肃穆,祭天大会要开始了! 冷啸天忽然眸光一沉,问身后的土司道:“大祭司们都到齐了吗?” 土司大人左右看了看,只有十一位,低声道:“还有苍茫部落的大祭司未到!” 冷啸天的脸色还未沉下去,就听到土司大人惊喜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冷啸天眼眸一凛,看向那个正朝祭台缓缓而来的红衣女子,身后有十二名着异族斑斓盛装的少女紧紧相随! 看着这一幕,拥挤的人群心底不由自主地萌生出对大祭司的凛然敬意,自动让出一条路! 苍茫部落的大祭司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材高挑,身穿玛瑙红裙,长及肩部的金色大蝴蝶形状的耳坠,随着曼妙步伐,潋滟生姿,华光流转,仿佛两只蝴蝶振翅欲飞,额头正中间带着一金色发箍,上面镶嵌七颗红宝石点缀其间,手上戴着金丝手套,隐约可见白希玉手,在阳光下,手腕上的赤金手镯十分耀眼,走动起来,依稀可以听到清越铃铛声。 虽然通身只有红色和金色,再无其他颜色,可是整个人如牡丹般华丽璀璨,每个人都觉得她搭配得天衣无缝,尤其是异国使臣,都在心底惊叹,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她的脸,因为脸庞也被绣着金色花纹的红纱阻隔,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角画着浓烈魅惑的金凤妆。 更让人奇怪的是,她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貂,皮毛光滑,反射着润和的光泽,只有瞳孔是红色的,极为可爱,雪貂是十分活波好动的小动物,可是在红衣大祭司手中,却格外温顺,就像依偎在母亲怀里一般安静恬和! 红衣蒙面祭司,怀抱一只雪貂,平添几分神秘,祭司原本就是带有神秘色彩的,只是这苍茫部落的大祭司更为神秘莫测。 她似乎对众人瞩目的目光早已习惯,目不斜视,泰然自若地走到了可汗面前,单手附于胸前,微微弯了腰,轻轻点了一下头,不等可汗发话,就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袭红衣,金光闪耀,在十二大祭司中分外耀眼夺目! 华贵,冷艳,淡漠,即使没有丝毫的言语,却有让人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不禁让人对她更加好奇,不少人都心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揭下面纱,窥探一番大祭司的庐山真面目! 冷啸天将所有人目光尽收眼底,勾唇浅笑,似是解释,又似是感叹,“苍茫部落大祭司只侍奉神佛,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还请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见谅!” 下面发出一阵阵嘘声,十分惋惜,他国人并没有北齐子民对于神佛的无限敬仰和信仰,只是觉得如此神秘华彩的女子,终身侍候未免神佛太可惜了! 听北齐可汗这样说,可宜郡主十分遗憾,自从那位红衣祭司进来之后,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生在皇室,长在皇室,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女人呢! 虽然全身只有红色和金色两种颜色,却比她这个打扮得艳光逼人的皇室郡主还要夺目,来了之后也是一言未发,什么话也没有说,可就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最璀璨的风景,可宜郡主小声嘀咕道:“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身后的星魂忍不住笑道:“郡主没听到吗?这位大祭司只侍候神佛,也就是说只有在神佛面前才以真面目示人,其他的凡人别想了!” 可宜顿时有些气恼,“我当然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好奇,神佛难道需要终日伺候吗?” 君玄影之前一直心不在焉,目光游离,自从苍茫部落红衣大祭司进来才凝起眸光打量了她一眼,不过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可宜不死心,又悄声对君玄影道:“六皇叔,那个大祭司叫什么名字啊?” 君玄影并没有回答,星魂轻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北齐主要由部落组成,小的部落组成大的部落,一共有十二大部落,这苍茫部落势力最庞大,但情况最为复杂,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在各大部落中,大祭司举足轻重,拥有神佛一样的号召力,一向不知名讳,只尊称为大祭司!” 原来是这样,可宜郡主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红衣大祭司身上,小声道:“可是这位大祭司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呢!” “年纪大不大不重要,能号召子民最重要,能被选中做大祭司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据说竞争也十分激烈,不过最后还是要看上天的选择!”星魂淡淡道。 可宜想了想,不再多问,十二部落的大祭司全部到齐,祭天大会正式开始,一阵悠远的号角声响起,香烛燃起,空旷的草地上有香灰的气息在弥漫! 此时,有几万人参加的大型盛会,居然没有一个人喧哗,连可宜郡主也识趣地不说话。 冷啸天站在最前方,身后十二位大祭司,皆是表情肃穆,手持香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可宜听师傅星魂说过,这是在向苍天祷告未来五年水草丰美,风调雨顺,这个时候,是北齐子民最神圣的时刻,任何人这个时候若是敢出声喧哗,便是扰了虔诚之心,必定视为对神佛的大不敬,会被拉去行极为残酷之刑! 对于北齐子民来说,是神圣的时刻,对于可宜郡主这样的异国郡主来说,却未免觉得有些难熬,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六皇叔,只见他的目光似乎也停留在那位红衣祭司身上,暗自朝师傅撇了撇嘴,却收到了师傅警示的目光,不得乱动,否则,在这个时候,亵渎了他国的信仰,谁也救不了她。 可宜心下一紧,只得装作虔诚地看向高台上正在进行的祭天仪式。 可她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被那位红衣祭司吸引,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是双目微闭,恬淡而柔和,圣洁而高贵,在那一刻,真有一种神女的震慑! 不知道为何,可宜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心中那种乱七八糟的杂念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就是神佛的力量? 直到冗长而繁琐的祭天仪式完成,可宜竟然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烦躁和不安,这真是神奇而少见的事情,连星魂都觉得奇怪,这小郡主改性子了? 盛大的歌舞表演开始,和宁国细腻柔软的宫廷歌舞不同,北齐的歌舞,豪迈而奔放,热情而洒脱,可宜看得欢呼连连,却无意中瞥见身旁的六皇叔竟然在打量坐在对面的红衣祭司,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在场的在看这位大祭司的可不止六皇叔一个男人,多得去了! 可宜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妖艳的虞美人,艳光四射,可是依旧平静,依旧冷漠,神色游离在所有繁华之外,遗世而独立,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侍候神佛而生的!   ☆、第二十章 百转千回 奇装异服,五彩华丽,各种精彩的节目一直热闹了整整一天,才告一段落,听说这样的狂欢盛会要持续三天,草原的烈酒与豪爽,让可宜郡主玩得十分尽兴,反观六皇叔,却一直表情深沉,淡淡品酒,保持着一国亲王特有的优雅从容,这样的喧闹似乎全然感染不到他,这样的诡异不免让可宜郡主有些奇怪,怎么到哪里都是这样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夜深之后,回到住处,可宜悄悄找到师傅星魂,坏笑道:“师傅,六皇叔似乎对那个什么苍茫部落的大祭司十分感兴趣呢,你有没有看出来?” 星魂刚刚巡逻回来,听可宜这样说,啼笑皆非,“那位大祭司那么引人瞩目,王爷多看她两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你没见别人看她,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若是面纱再拿下来,今夜不知道多少人要难以入眠了!” 可宜噗嗤一笑,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道:“不是这样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六皇叔对一个女人这样感兴趣呢,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聂臻到底是谁啊?” 星魂笑容一僵,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敷衍道:“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么?” 可宜眉目一嗔,不悦道:“还问我干什么?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聂臻是豫王妃,可她到底是谁啊?我问了父王,父王却说不清楚,师傅天天跟在六皇叔身边,必定清楚,她怎么是六皇兄的王妃,而我怎么又从来没见过呢?” 看到可宜一脸的好奇,满脸都散发着迷茫之光,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星魂无奈摇头,知道这小郡主不问个水落石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好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在王爷面前提起!” 可宜一见有戏,匆匆点头,信誓旦旦道:“好,我一定谨遵师傅之命!” 郡主如此可爱,星魂却没有心思笑,语气沉缓,“那是四年之前的事了,太子母后-孝慈皇后薨逝,皇上请了一位太傅教导太子,名字就叫聂臻!” 可宜恍然,“这个我也隐约听父王说过,可是她和六皇叔又有什么关系呢?” 星魂的目光有一丝飘忽,“聂臻是太傅,自然平日会和王爷有所接触,很快就认识了,聂臻还有个弟弟,叫子麟!” 提到子麟,星魂的心忽然沉了一下,那个绝色少年,他也见过,柔美得让人心疼,哪怕是他这样的冷血侍卫,自问也做不到对这样的纯善少年下手! “子麟?”可宜越发好奇,“子麟又是谁?” 星魂盯着外面墨色星空,良久才低低叹道:“子麟是聂臻的命!” 可宜瞪大眼睛,满腹狐疑,“师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星魂的眼神开始晦暗,“就是说聂臻爱子麟如命!”他说的有些艰难,那个孩子是所有人心中的痛! 可是这席话让可宜更加迷惑不解,“聂臻是子麟的姐姐,疼爱弟弟不难理解,可是为什么会爱弟弟如命呢?” 一提到子麟,星魂心下就难掩愧疚,完全不似那个淡漠冷然的王爷侍卫,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子麟不是普通的孩子,天纵英才,俊美绝伦,漂亮得不似真人,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惊叹!”后面的“可惜身体孱弱”实在难以出口,因为那涉及到一段无限悲惨,谁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见师傅如此夸张,可宜不信道:“比六皇叔还要漂亮吗?” 星魂哭笑不得,“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王爷是高贵冷峻,子麟是恬和优雅,这么说吧,如果王爷是神,子麟就是仙!”这是星魂想了许久才能想出来的他认为最合适的形容,说完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才发现可宜双手托腮,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怔怔不语,星魂笑道:“郡主在想什么?” 可宜如实道:“在想你说的子麟!” “想他什么?”星魂一愣。 可宜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六皇叔是世上最俊美的男人了,可是师傅却说,还有人和他不相上下,真想见识一番,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星魂冷肃的声音忽然一颤,淡淡道:“应该不在人世了吧?” 可宜大惊,因为过于激动,头上的珠钗剧烈颤动,急剧追问,“为什么?” 星魂却久久一言不发,被可宜追问急了,才缓缓道:“子麟是个有先天顽疾的少年,一直*病榻…” “病死了?”可宜的脸上有了一抹惊异。 星魂不欲多少,清俊的脸庞近乎苍白,只是点点头,“是啊!” 可宜俏丽的脸上染上一抹浓浓惋惜,“那真是太可怜了,聂臻这么爱弟弟,一定很伤心吧?” 星魂身形一僵,脸上有了复杂表情,这样的事情让他来说,真是一件世上最艰难的事情,可他偏偏最清楚可宜郡主缠人的功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想了一会,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子麟死后,聂臻悲伤过度,不愿意在弟弟死去的地方继续生活!” 可宜闻言,眼神有怜悯之色,“这也难怪,触景生情,一定会更加悲伤,离开一段时间,调整心情也是好的,那聂臻现在在哪里呢?” 星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可宜眼眸瞪得溜圆,“她什么时候走的?既然人都不在了,为什么又会被封为六皇叔的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魂无言以对,对上可宜的眼眸,“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若不想惹恼王爷,就不要到他面前去问!” 可宜点点头,她还是有些惧怕六皇叔的,可还是掩不住好奇,又迟疑地问了一句,“六皇叔是不是很爱聂臻?” 星魂一窒,“此话怎讲?” “豫王府中有易侧妃,易侧妃也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才华横溢,听说他们感情一直很好,是青梅竹马,可我怎么老感觉他们之间有点怪怪的,这次出使北齐,也不见六皇叔带易侧妃一起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并不是出使就一定要带女眷的!”星魂敷衍道。 可宜却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六皇叔似乎对那个大祭司很感兴趣,我看他看那个大祭司的时候比看易侧妃的时候还要专注!” 星魂笑道:“郡主想太多了,赶快回去睡吧,明天还有更精彩的节目,你若睡过了头,就会错过了!” --- 星光下,冷啸天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聂臻心底有百转千回,恍如隔世,淡淡一笑,“五年一度的祭天大会,我身为苍茫部的大祭司,为什么不来?” 冷啸天盯着聂臻的眼睛,长笑一声,“七个月以前,宁国皇室昭告天下,册封聂臻为豫王妃,所以世人皆知,你是他的王妃!” 聂臻面无表情,冷冷道:“看来可汗的记性真是不太好,聂臻早就死了!” “是啊!”冷啸天恍然般顿悟,“真不明白这君玄影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封一个死人为妃,宁国皇室也算是绝无仅有了,我想应该是迫于晋太子的压力吧,而凤鸣此举,一定让你很感动吧?” 聂臻清冷地看了他一眼,北齐可汗冷啸天,面容霸气四溢,笑意凌冽狂妄,“无论我感动与不感动,都是我与师哥之间的事,似乎和你无关!” 冷啸天脸上挂有玩味的笑意,眼眸却犀利,“快三年了,你对我的态度一点都没变,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聂臻轻轻一笑,“不讨厌,但也喜欢不起来!” 冷啸天一怔,随即失笑,自嘲道:“看来让你喜欢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我却兴趣不减,反正你是苍茫部的大祭司,总归是我在北齐境内,也就是我冷啸天的人!” 聂臻把玩着手腕上的赤金手链,漫不经心道:“这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也有点听腻了,以后换点新鲜的吧?” 红衣倩影倒映在他漆黑眼眸中,冷啸天一双黑眸锁定聂臻的蒙面红纱,似乎要穿透它,直达聂臻的精致容颜,不着痕迹一笑,“潇潇,我能理解,你放不下过去,所以不能坦然接受我,现在他来了之后,我希望这一次你们之间做个彻底的了断!” 聂臻不冷不热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苍茫部落的大祭司,终身侍候神佛,你若对我的事情少关心一点,我会很感激你!” 对潇潇的奚落,冷啸天早已经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可我喜欢你,却是我的事!” 聂臻不语,对这个男人的霸道,也早就见识过,时隔三年,他还依然记着最初的承诺,说当时对苍天发过誓,要封她为大可汗夫人,北齐人一诺千金,务必要遵守诺言,可是聂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当做戏言! 一名侍女来到两人面前,对冷啸天深深一拜之后,看向聂臻,“大祭司,宁国豫王爷想见你一面!”   ☆、第二十一章 今非昔比 听到侍女的禀报,聂臻的手忽然不小心按压了一下怀里的雪貂,雪貂立即有些不适,发出了一声抗议的叫声,身子不安地动了一动! 冷啸天见状,大手伸过来熟练地抚摸雪貂,笑得意味深长,“小貂儿,你可真让你的潇潇姐姐为难了,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聂臻摩挲着雪貂光滑的皮毛,手心重重一紧,那些温柔*早已经成为前情往事,现在和那个人之间只有刻骨的仇恨,幸好,她现在有新的身份,可以若无其事地重新面对他,凛然一笑,“去告诉他,本祭司从不单独见任何人,让他回去!”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眼聂臻,“是!” 冷啸天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臻,“这么快就一口回绝了,你就不好奇他找你干什么吗?” 聂臻看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实在不喜欢这种如同猎人看猎物般的眼神,玉手轻轻安抚怀中的雪貂,不紧不慢道:“你不要管我的事!” “潇潇,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夜起,你就像只刺猬一样,浑身长满了尖利的刺,真是不明白,子麟那样善良柔软的孩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他的声音有淡淡的惋惜和疑惑! 子麟?聂臻的心重重一痛,那个纤尘不染的孩子缘何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怨不得他的善良,怨不得他的柔韧,怨只怨,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聂臻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对任何人漠然,可子麟是她心中永远的柔软和心殇,若不是她遇人不淑,若不是她被他迷惑,相信了他的虚情假意,要不是他给了自己毁灭式的打击,那个天性淡泊的秀弱少年,现在一定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朝她晕开清雅静谧微笑,“姐姐!” 子麟是自己心中永远的华美灿烂,外面无限繁华,可陪伴自己只有孤寂的灵魂,没有了子麟,生活失去了重重色彩! 有一种痛,慢慢溢开,肝肠寸断! 看到聂臻眼中的沉重和悲伤,红色和金色,明明更符合她耀眼的气质,却生出了一种寂寥的味道,冷啸天眼眸中掠过一丝怜惜,都说女人喜欢霸道的男人,可为什么他想霸道的时候,却差点惹来了一巴掌?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见聂臻一直沉浸在过去,冷啸天抱起双臂,笑容意气风发,凌冽如刀,“让我揣测一下,当年追杀你们的人,是君玄影派出来的?” 聂臻不置可否,但是眼中有一抹杀气掠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经历了这么多重生死的考验,她早已经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生死仇敌,也能宁静面对,这些,都是他教给自己的,聂臻原以为自己永生都不会用上,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冷啸天微微笑道:“别一提过去就像只刺猬一样,其实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人何必执着于过去呢?但我知道你心思细腻,不放下过去,就不能看向未来,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没有我们北齐人的豪爽直接,我们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么好端端地弄得生离死别,反目成仇?” 聂臻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彩,照亮了夜空,轻笑道:“是吗?你和你弟弟兄弟情深,最终不也是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这话也只有聂臻敢在冷啸天面前说起,敢于挑战这段没人敢提起的往事,冷啸天也不生气,反而道:“这不一样,一个是权位,一个是情感,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干吗弄得这么复杂?你真不想去见他了?” 聂臻轻笑一声,“今非昔比,我已是苍茫部落大祭司,他以为他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冷啸天盯着聂臻眼底的冷意,嘴角染上一抹狡黠的笑容,“好,管他什么豫王爷不豫王爷的,我的女人就要有这种霸气!” 这时,雪貂不悦地叫了一声,聂臻见状冷笑道:“看,你的话,连貂儿都听不下去了!” 忽然,一名重甲侍卫进来,“可汗,原大将军正在归来的路上,应该明天就到了!” 冷啸天面呈一丝笑意,“正好,还以为他赶不回来了,这祭天大会,他若不能及时归来,总是少了点什么!” 聂臻安抚着怀里的雪貂,淡淡道:“我走了!” 他及时制止了聂臻,“慢着,潇潇,你知道原大将军是谁?” 聂臻摇摇头,“不知道!” 提起原大将军,冷啸天浑厚的声音有骄傲的温度,“他是北齐将星,也是我的生死之交,当年就是他带兵助我回牙帐,压制那些乱臣贼子,骁勇善战,威风八面,令敌人闻风丧胆!” 又是这段不堪的往事,聂臻轻轻点头,“知道了,我要回去了!” 冷啸天的眼眸有一抹温柔划过,“我送你吧!” --- 在外等候的君玄影,居然见到冷啸天和红衣大祭司一起出来,眼眸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讶然,旋即就恢复了淡然! 三人碰面,一时气氛有些异样,聂臻没想到君玄影还一直等在这里,经过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数个夜晚痛彻心扉,聂臻的心早已经变得坚不可摧,此刻面无表情,眼神空茫,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清冷,仿佛只是那个伺候神佛的大祭司! 倒是冷啸天主动开口,笑道:“原来是宁国豫王爷!” 君玄影长袍广袖,玉树临风,英姿勃发,朝冷啸天淡淡一笑,“见过可汗!” 冷啸天故作不知道:“刚才听闻豫王爷想见我北齐大祭司一面,不知所为何事?” 君玄影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红衣蒙面女子身上,还有怀里那只可爱温顺的小雪貂,优雅一笑,“本王只是仰慕大祭司的风采,所以想拜会一面,让可汗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冷啸天如释重负一般,爽朗笑道:“在我北齐,仰慕大祭司风采的大好男儿成千上万,王爷果真好眼光,可惜除了本可汗,大祭司从不单独见任何人,让王爷失望了!” 这话看似赞赏,实则讽刺,更暗含一种警告在里面,大祭司是北齐的人,是他冷啸天的人,君玄影明明听懂了,却装作不懂,唇角微弯,“多谢可汗赞赏!”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聂臻面纱下的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过去的岁月早已模糊晦暗,心中只有尖锐的疼痛和从未平息过的恨意,淡淡提醒道:“可汗这样说,小心亵渎了神灵!” 说完不看冷啸天,不看君玄影,不看任何人,转身离去,一袭玛瑙红装像暗夜中的血莲,带来丝丝凉意和妖冶! 君玄影听到聂臻声音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痛楚和失望,这位大祭司的眼睛虽然化着浓烈的金凤妆,但依然很像臻儿的眼睛,而且她的气质也和臻儿有某种程度的类似,让他有一种自然而然想去接近的*,可是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 臻儿的声音如泉水划过石涧般清越动听,又如夜莺般婉转甜美,可是这位红衣大祭司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低沉,平常,清凉,还有一点点的沙哑。 “夜色已深,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见君玄影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远处的红色身影身上,冷啸天嘴角有一抹稍纵即逝的讥诮,故作关切道。 君玄影收回了目光,化作一片平静,“多谢可汗关心,本王先告辞了!” --- 次日,祭天大会的狂欢还在继续,白天闹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还在持续白日的盛况,篝火,歌舞,烈酒,美食,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人们皆着盛装,来来往往,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笑意,在远处,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站在神安河边,眺望远方,夜风拂来,长发飘扬,更添几分曼妙! 一列骑兵风驰电掣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线条冷硬,正是北齐帝国将星,原野! 原野无意中看了一眼神安河,河水在火把的照耀下波光盈盈,河边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背影就像一首诗,一首最美丽的诗,原野硬朗的脸部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忽然,远处惊叫起来,人群四下涣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骚乱,惊破了一派欢腾! 原野俊目看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看向那名女子,她仿佛不知道骚乱已起,四下惊跳的人群在她身边穿梭不止,她却岿然不动,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原野见状,一时说不清为什么,纵身下马,疾奔两步,将女子拦腰抱离,语气急切道:“姑娘小心!” 那女子身形一颤,似乎受了惊,却不说话,四周火光摇曳,原野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明明清澈透底,却寒光幽深,仿佛一口千年古井,一眼看不到底! 她的眼睛很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受到惊吓的恐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原野忽然觉得有些慌乱,他看不清楚这女子的脸,因为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面纱,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近年来一直在边疆,现在为了祭天大会,披星戴月连夜赶回京都,却想不到会遇到这样一幕,此刻,离这女子这样近,才发现她眼中若有若无的一抹愠怒,忙反应过来,将女子放下,声音朗朗,又带点局促,“人群动荡,事出突然,我怕姑娘受到伤害,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等着女子的回应,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女子一直不说话,平静得令人窒息! 后面的骚动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再一次不由分说地抱起女子,女子的身体很柔软很轻盈,原野心中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这个女子一直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终于到达一处没人的地方,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得见她的呼吸,原野忽然有些不敢看这女子的眼睛。 “姑娘,你没事吧?”女子始终不说话,原野心底有了一种没来由的担心,声音透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温柔。 夜色璀璨,却偏偏出奇得安宁,眼前这个女子,长发无风自动,原野居然开始紧张起来,莫非这姑娘听不懂他的话,又或者是个哑巴? 女子的眼眸很清澈,倒映着夜空的火光,焕发出绚丽的色彩,霓裳飞扬,如一朵朵在夜里绽放的花,这个女子,仿佛天外来客一样安然,原野想起一句话,遗世而独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留恋这样的时刻,在远处一片嘈杂声中,他甚至可以听得见岸边蛐蛐的叫声! 身后忽然传来枪戟相碰的声音,原野急忙转身,看到一大列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见了眼前的姑娘,立即跪拜道:“不知大祭司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大祭司?北齐唯一的女祭司,原野一惊,多年来沙场历练出来的沉稳此时也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身子不由得一紧! 他此番回都城,就是为了参加五年一度的祭天大会,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听可汗提起过,苍茫部落的大祭司,神秘而又有才干,想不到竟然这样年轻! 原野镇定心神,双手一拱,“原野不知是大祭司,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可是这一切仿佛都不关大祭司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原野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明明如同天籁,却又如此冰冷无情,这样的女子就是那个侍候神佛的大祭司吗? 来人有些惧怕,“请大祭司恕罪,有几位公子喝多了酒,拔剑闹事,现已经尽数捉拿起来,等候发落,让大祭司受惊了!” 大祭司重新回到神安河边,声音幽幽,“在祭天大会上闹事,不可轻饶!” “是!”来人匆忙应道。 原野听出大祭司话语中有一种威严的力量,声音不高,但不容忽视,恰到好处地沁入每个人的心底,还没等他说话,大祭司就道:“既然已经无事,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十二章 不请自来 尤其喜欢这样的深夜,聂臻能一坐就是一整夜,任时光在幽暗的黑夜里渐渐流逝,仿佛心碎的声音,绵绵不绝! 今夜却有些不同寻常,没有以往的平静,因为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丰神朗朗,多么熟悉的情形,曾经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两人相依相偎,任凭丝丝情意在心底和眼底肆意流淌,笑容甘醇而温柔,充满*间的呢喃缱绻,以前再冷的夜,也从来不觉得冷,可是今晚,就算不冷,也是真的寒意顿生! 此刻,已是沧海桑田,聂臻敛去心中恨意,化作一湖止水,缓缓开口,“原来是豫王爷,不知深夜驾临神安院,所为何事?” 君玄影默默凝视那张被红纱阻隔的脸,眼边尚画着浓烈魅惑的金凤妆,声音温醇而低沉,“听闻大祭司可以和神灵对话,本王十分好奇,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聂臻淡淡一笑,风情乍现,波光流转,“王爷雨夜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还请大祭司见谅,本王早就想问,不过奈何大祭司从不见外人,本王也是无奈之举!”他这个人,不论在何时,不论在何地,永远都有无懈可击的风度和优雅。 聂臻在心底冷冷一笑,神安院,既然闯进来了,不让你脱一层皮,就不会让你轻易出去,你还以为这里是你豫王府,可以来去自如?用平淡无波的语调告诉他,“信则有,不信则无,就看王爷心中是否有这样一块清澈之地?” “如果一个人犯了毕生不能饶恕的错误,我想知道神灵是否会宽恕他?”灯光昏暗,看不清君玄影的神色,只看到那双眼睛依旧熠熠光彩,甚至,带着热切期待! 心,有一刹那的恍惚,聂臻忽然想起那个雪夜月光,月色微凉,心意初暖,满*的红锦,他迷乱眸光,曾经掷地有声的温柔之音,仿佛穿透了时光,声声入耳,臻儿,原谅我现在不能娶你,但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人! 当时自己的回答那样痴缠,无怨无悔,我并不在意世俗的名分,只想陪着你一起度过这漫漫一生!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往事渐渐褪色,恍惚飘渺,多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只凋零在梦中就好。 当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没有师姐,没有君玄影,没有玉叶海棠,没有无忧,甚至,没有易清绾,一切恍如一梦! 今夜没有月光,只有斜雨潇潇,聂臻想起那噩梦般的经历,闭目不忍再去回忆,再抬首时,眼中只有一片澄澈,再无一丝波澜,“与其问神灵,王爷不如问问自己的心,若是自己可以原谅自己,又何须什么神灵?若是不能,纵是神灵原谅也无济于事,何必自欺欺人?” 他微笑,神色带了点夜晚的迷蒙和怅惘,“常听人说大祭司超然物外,是世外高人,今日一见,果真字字珠玑!” 今时今日的聂臻,早已经不是以前了,曾经荷花池边,漫天飞雪之时,伫立,凝望,将等待化作一腔诗意满怀,盼望着心中的那个颀长身影到来,朝自己微笑,轻拥自己入怀,轻唤一声,“臻儿,我会和你,日月相伴,不离不弃!” 到了今日才恍然大悟,日月从来都不会相伴,有日的地方,就不会有月,圆月升腾的时刻,就是太阳沉没的征兆。 只有在极少极少的时刻,它们才会同时出现在天空,但是如同繁华中透露出颓败,很快就会踏上各自的轨道,再无交集,只恨自己当时傻,听不懂这话的冷彻寒意,与其说他精于演戏,倒不如说自己太过单纯! “聂姑娘果然才貌双全!” “臻儿,你让我惊艳!” “臻儿,我喜欢你!” “臻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 一句句似刻在心底的话语,似在诉说自己和他的一幕幕,从初见,至冷遇,至旖旎*,至真相一幕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快,那样的猛,来不及反应。 那样霸道,那样热烈,那样温柔,都不是自己的,从始至终,让他惊艳,都是另外一个女人,只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待知道的时候,天地骤然转换,快得反应不过来! 多少个夜晚,灵魂深处的寂寞在悲伤中蔓延,任苦涩的泪水去抚慰凉薄的心情,去浇灭疯狂滋生的痛苦和仇恨。 静默中,他的声音沉重而温暖,一如往昔,“这世上总有人力不可为之事,这种种遗憾,或许唯有诉诸于神灵,人心才可得到所谓的安宁!” 他的声音让聂臻从回忆中走出来,眼中一派澄澈无波,“王爷果真是通透之人,生命本就是残缺而遗憾的,哪有那么多花好月圆?没有遗憾,给再多幸福你也不会快乐,其实生命之中留下遗憾,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子麟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刚好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时隔多年,他过得依旧这么潇洒,这么高贵,这么优雅,这么从容,只是不知道和易清绾恩爱绵长*悱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对葬身火海的悲情姐弟? 君玄影神情一震,目光直直地盯着聂臻,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却只是徒劳,眼前的北齐大祭司,衣着华丽,红纱拂面,蝴蝶大耳坠的吊坠垂落在肩部,潋滟生光,只有一双永远看不到底的眼睛,似在看尽世间百态,他微微一笑,“你很特别!” 往事渐渐涌上心头,仿佛近在眼前,聂臻兀自微笑,“在神灵面前,众生平等,无所谓特别不特别,大祭司也是神的子民,就像王爷所说,不过是为了想赎罪的人搭建一条通路罢了!” “如果一个人想赎罪,要怎样忏悔?”雨夜里,他的声音飘忽而淡然,却有一抹晦暗不明! 聂臻没有看他,就是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男人,给了自己疑似爱情的错觉,让自己远离虚无,以为是他的女人,有微笑,有冷酷,有凌厉,有杀气,有温柔,有狠绝,还有如冰霜,这样难忘,深入骨髓,若要彻底剜去,必有摧筋断骨之痛,淡淡道:“神灵慈悲,若是王爷诚心悔过,他必会原谅你!” 话虽如此,心底却在冷笑,这世上果真有神灵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子麟这样善良纯洁的孩子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而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却继续在世上逍遥快活? 聂臻的声音悠远飘忽,心中却涌出森森杀机,搅得内心不得安宁,撕心裂肺! “不知道神灵可否满足人的愿望?”他抬眸看着聂臻的眼睛,这是一双和臻儿多么相似的眼睛,可惜再像也不是! “人性的贪婪往往连神灵都自叹弗如,若是王爷的愿望有海纳百川之广,怕是神灵也无能为力!”聂臻红金云袖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手是那样的冰凉,那天他残酷而冷冽的声音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击溃了自己所有关于爱情的幻梦仙境,“臻儿,不要逼我,把玉叶海棠给我吧!” 原来自己不过是在他与别的女人的爱情中充当了一回过客,不,还不仅仅是过客,只是一块垫脚石,用完即弃的垫脚石,埋没于废石砂砾之后悄然无声的垫脚石,没人会再记得! 他忽然凉涩一笑,“也许比海纳百川更难,我想得到一个人的原谅!” “这个人莫不是已经不在了?”聂臻的声音始终不见任何起伏,言谈之间淡然而笃定! “大祭司何出此言?”他的眼眸中掠过淡淡哀伤和疑惑。 聂臻目光幽幽,洞若观火,“世事本就简单,不过是人把它想复杂了而已,如果不是已经不在人世,或者王爷已经见不到此人了,何以要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神灵?” “我见不到,也许大祭司可以帮我见到!”他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 聂臻的心突地一跳,她和君玄影可是最近距离的接触过,对他的能力,他的心机,他的深沉,他的敏锐,都有不少的了解,此时莫不是已经起了疑心? 不过聂臻才不会自乱阵脚,仅仅只是怀疑也就罢了,君玄影可没有什么证据,何况现在的聂臻早已不是当初的聂臻,淡笑道:“为什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传来细微而沉重的脚步声,冲淡了聂臻心中的狐疑,两人同时看向染了凉雨湿意的门扉,紧接着响起轻轻叩门声,“潇潇!” 现如今,会这样温柔地唤聂臻名字的就只有一人,冷啸天! 聂臻扬起了声音,恍如雨夜的风般凉凉如心,“这么晚了,可汗有什么事吗?” 外面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传来了短暂的沉默,“我有话对你说!” 聂臻冷眼瞥过一旁的君玄影,依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施展轻功快速离去的意思,若是冷啸天发现君玄影在自己房间里,岂不徒生枝节?那段不堪的过往,聂臻再也不想对任何人再次提起! 窗外斜雨潇潇,几盏风灯星星点点,隐约可见,晕开了夜色的朦胧凄清,聂臻疲惫道:“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门外的呼吸沉重而绵长,“我知道你没睡,今夜若不见到你,我会彻夜难眠!” 君玄影听到这样低沉而热切的声音,眉头拧于一处,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而过,却见大祭司并不为之而动,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一瞬间,心就重新提了起来,聂臻站起身,走到门前,“可汗请回!” “潇潇…”冷啸天一样冷峻的声音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夜里风寒,请回!”聂臻一字一顿道,心底只剩一片空洞,声音飘忽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门里与门外的人对峙着,良久,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一声低叹,终于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潇潇雨中。 不时有轻微的雨丝飘进内室,连火苗都被吹的飘忽欲灭,聂臻手紧握手中那只碧海明月簪,眼中几乎沁出血来,言语却柔和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王爷也请回吧!” 君玄影却置若罔闻,眼中有不自知的柔和笑意荡漾,“你叫潇潇?” “大祭司也是父母生养的,自然有名字!”到今天为止,已经没有人再称呼自己为“臻儿”,那个透着淡淡温柔的呼唤如一把利刃,刀刀生寒,如今只是后悔,为何从未发现他温柔笑意从不到眼底?他的温柔从来都不是真正对她的,只不过给了她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幻而已! “潇潇?”他唇角笑意愈加弥漫,更显得俊美面容不似真人! “王爷请自重!”就是这张笑脸,让从前的她迷醉在他亦真亦幻的笑容中,迷失了自我,聂臻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她早已经不是当年手无实权的小小太傅聂臻,而是北齐国的大祭司,受万民敬仰的大祭司,是北齐子民心中神的化身,再无人可以左右她的命运! 君玄影看着眼前沉静内敛的大祭司,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熟悉,她和臻儿像,又不太像。 臻儿不会化这样浓烈艳丽的妆容,臻儿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冷冽的清瞳,记忆中的臻儿永远清雅如荷花,眉目间被相思浸染,含情凝望他,粉香*,成就多少缱绻往事! 那年十月,细雨如丝,怎知今日的哀愁?斗转星移,时光攸忽而过,这样一份感情沉淀在何方? 刚才冷啸天来的时候,他心头掠过一丝落寞和酸涩,只是与臻儿有些微相似的地方的一个女子,也能激起对臻儿久远的怀念吗? 虽然明知道她并不是臻儿,但不知为什么,只要她站在那里,君玄影就无端端地觉得她像,说不清道不明地像,她和冷啸天之间的*关系更是让君玄影心中燃起无穷无尽的不快。 这个大祭司的一切都让他忍不住探究,忍不住想去接近,生平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觉,这世上,很少有他看不透的女人,可是这位大祭司,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在她眼中,看不到欢喜,看不到愤怒,看不到哀伤,看不到幽怨,以风华之年侍候神佛,青灯孤影,心如古井,不见一丝波澜,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大祭司这个位置而生的,难怪听人说,看到她的眼睛,如一湖清泉,就会心悦臣服! 聂臻见他兀自站在那里不动,挺拔身影有着淡淡孤寂,转目而笑,“王爷可曾见过的河里的流沙?逝者如斯夫,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永不断绝,其实不是因为你忘不掉,而是因为你一直在尝试着忏悔,痛苦,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心中的愧疚,其实又是何苦呢?生命短暂,你再难过,她也不会知道了,你的难过,不仅对她,对你自己都没有任何意义!” 君玄影,这世上会演戏的,不止你一人,没有万全的把握下,我绝不会轻举妄动,不然既然你来了,我的计划也该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闻言,脸色一僵,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自嘲一笑,“是啊!”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把聂臻从彻骨的寒意中拉了回来,“神灵的存在无非是让世人获得一份心安理得而已,若是王爷寄于厚望,怕是要失望了!” 他眸光一深,“你为何不问我缘由?” 聂臻很是意外,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不过顷刻之间就恢复了平静,难道是让他起了疑心?她的回答无懈可击,“大祭司不是判官,在我面前,无需判定对错,我也不关注任何人的对错,神灵博爱慈悲,我从来不窥探人的隐秘心事,王爷深夜前来,若是想说,我自会静静聆听,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任何人!” 君玄影眼中警意渐渐融化,深深瞩目眼前的女子,和冷啸天关系*,却只是一个注定要终身陪伴神佛的女子,有一种清辉遍洒的冷寒自心底漫出,难道真如她所说,生命本就是残缺而遗憾的,哪有那么多花好月圆? 风声愈急,吹得窗纸呼呼作响,风灯摇曳挣扎了几下,“忽” 地的一声熄灭了,顿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世事繁华,红尘若梦,聂臻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夜色已深,我也要歇息了!” 黑夜中,只有点点星光照耀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聂臻手中的碧海月明簪发出幽幽暗光,只能通过呼吸判断对方的所在!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带着淡淡疏离,“多谢大祭司指点!” 气息还在,人已远去,聂臻松了一口气,这样凄清的夜晚,格外想念子麟,想念无忧,可是陪伴自己的只有小雪貂,思念如水般潺潺流过,转眼已是三生三世!   ☆、第二十三章 圣物被盗 第二天,冷啸天再次设宴款待各位贵宾,每一位客人都可以感受到北齐可汗的豪爽好客,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正在众人开怀畅饮之时,红衣大祭司抱着雪貂缓缓进来,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她是那样耀眼的女子,无论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聂臻目不斜视,直接走向冷啸天,单手附于胸前,微微低首,声音虽轻,却不轻不重刚好沁入每个人的耳朵,“启奏可汗,昨夜神安院权杖被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愕然一怔,“啪”有人的酒樽砸落在地,竟浑然不觉! 北齐由众多部落组成,部落之间多年纷争不断,犬牙交错。 三百多年前,北齐一位勇士以铁血手腕征服各个部落,成为北齐第一位可汗,称天可汗,尊为神的化身。 权杖即是天可汗持有之物,象征皇权,地位等同于他国的玉玺,装饰十分华丽,金银铸造,镶嵌有宝石,光灿夺目! 可惜,天可汗逝世之后,北齐又陷入一片混乱,多番争夺之中,权杖也不知所终。 权杖是神圣之物,可汗拥有权杖,就相当于帝王拥有玉玺,有了名正言顺的君权神授的象征,拥有它,就意味着是天可汗的授予,也为各部落子民的臣服增添了极为有力的保障! 冷啸天铁腕统治下的北齐,并非完全平安无事,时而也会有一些小部落以可汗并无权杖为借口闹事,制造一些纷争! 这一次的祭天大会尤为隆重,最大的喜事是因为苍茫部落意外地发现了权杖的下落,此次进京都,就是为了进献给可汗,为可汗不可动摇的神圣地位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权杖是圣物,授予仪式自然格外隆重,首先需安置在北齐圣地神安院,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再由大祭司在万众瞩目之下亲手献与可汗,才算礼成! 谁知道,谁知道在这个重要的关头,权杖竟然不翼而飞,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之前的欢腾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凝重,冷啸天勃然大怒,阴鸷眼眸殷红如血,“竟有此事?” 原野大将军手持酒樽,紧紧盯着这位在河边偶遇的女子,不似那天夜里的一身白衣,而是一身玛瑙红裙,金光闪耀,依然面拂红纱,一双眼眸令人望之生畏! 连可宜郡主也被这凝重的气氛镇住,偷偷看了一眼六皇叔,见他岿然不动,微微蹙眉,心底在嘀咕,好好的宴饮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权杖是什么东西?她难耐好奇,偷偷地问师傅星魂,星魂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之后,可宜郡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相当于玉玺被盗?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中,聂臻的声音淡如水波,“可汗息怒!” 冷啸天原本就是狂傲不羁的人物,此刻怒不可遏,更是杀意凛然,让人看一眼,就恨不得立即缩到地底下去,害怕成为可汗的刀下亡魂! 看向波澜不惊的大祭司,冷啸天收敛了一丝怒气,道:“大祭司可有高见?” 聂臻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我有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冷啸天面色一松,追问道:“什么办法?” 聂臻道:“神安院一向戒备森严,没有可汗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而安置权杖的神佑殿更有重重保护,想要盗走权杖比登天还难!” 这时,始终没有出声的原野忽道:“大祭司的意思是能盗走权杖的必定是武艺卓绝之人?” 聂臻抬眸看了一眼这位名扬四海的年轻将军,淡淡道:“是的!” 听到这个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原野心下一动,红衣似血的大祭司,艳烈如火,可分明让他看出了一丝冷意! 聂臻带着金丝手套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小雪貂光滑的皮毛,“纵然是武功卓绝之人,也需借助殿前的十二棵大树,才能避过重重守卫到达安置权杖的神佑殿!” 原野俊目盯着那艳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想起那晚神安河边她的冷绝和威严,微微蹙眉,“那十二棵树上可有什么机关?” 说心里话,聂臻很欣赏这位年纪轻轻就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心思敏锐,有勇有谋,难怪如此得冷啸天赏识,她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道:“不错,为了防止心怀不轨之人盗取权杖,十二棵树上皆喷洒有追魂香,这种香无色无味,但只要沾染上了,在一个月之内,无论用什么办法沐浴更衣,都无法驱除!” 原野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只要找到身上沾染有追魂香味道的人,就是盗取权杖的嫌疑人!” 聂臻微微抬眸,“不错!” 星魂的心猛地一沉,完了,昨夜王爷分明去过神安院,要是被当场揭发出来,不管你有没有盗权杖,这个罪名是背定了! 那一瞬间,星魂一向冷静的心差点跳出了胸膛,难道王爷昨晚会去神安院,本就有一个陷阱挖好了等着他去跳? 转念一想,不太可能,王爷去神安院是临时决定,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王爷一出现在神安院,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星魂的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现在北齐可汗雷霆震怒,现在瓜田李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该怎么办?他虽然表面上一派平静,可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不觉看向那位红衣祭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深不见底! 这时,有一名异国使臣满腹疑惑道:“追魂香既是无色无味,可是人又怎么能分辨谁身上有追魂香呢?” 冷啸天已经从刚才的震怒中走出来,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聂臻手中的雪貂! 聂臻淡淡道:“人不能分辨出来的气味,雪貂却可以,它能在众多人之中找出谁身上有追魂香的气味!” 那位使臣满脸震惊,“有这回事?”很快就满腹狐疑道:“事关重大,雪貂终究是畜牲,若是野性难除,一时胡乱挑选一番,找错了人也情有可原,大祭司所言,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聂臻并不意外,微微一笑,“贵使如果不信,可以当场试验一番!” 那使臣立即来了兴趣,“好,如何试呢?” 聂臻漫不经心道:“想怎么试就怎么试!” 那使臣眯起眼睛想了一会,眼睛一亮,“有了,我派十名侍卫蒙住面,其中一个去神佑殿前的大树,回来之后,混在其他九名侍卫之中,若是大祭司的雪貂能找出来到底是谁去过神佑殿,我就心服口服!” 聂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 可宜郡主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雪貂,自言自语道:“哇,真有这么神奇?” 星魂哭笑不得,这小郡主真是无忧无虑的天真,哪里知道此刻他心头的极度紧张?那大祭司如此笃定,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他不觉看向王爷,王爷的脸色始终很深沉,看不出任何喜怒,但跟随王爷多年的他知道,极难从王爷的表情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很快,十名侍卫选好了,连身材胖瘦都差不多,都蒙着面,一眼看去,几乎是一模一样,根本难以分辨! 那使臣走到十名侍卫面前,随意挑选了一名,由原野亲自带入神安院的神佑殿! 而整个过程,聂臻都是背对着他们,淡定地摩挲着怀里的安静的小雪貂,一言不发! 很快,原野就带着人出来了,将人混入了剩下的九名侍卫之中,重新排列位置之后,对聂臻恭敬道:“大祭司,可以开始了!” 聂臻徐徐转过身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雪貂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去吧!” 小雪貂小小的身子极为灵活,窜到第一个人脚下,嗅了嗅鼻子,很快又窜到了第二个人脚下,小鼻翼动了动,继续往下,一直到第六个人脚下,动了动鼻翼,忽然,小嘴一张,就咬住了他的裤子! 众人脸色大变,使臣匆忙上前,一把掀开那侍卫的蒙面汗巾,惊异道:“是你吗?” 那侍卫低下头,小声道:“回大人,是属下!” 忽然传来原野的笑声,清朗而宏亮,“为了公正起见,本将军在侍卫身上划了一条剑口,雪貂之神奇,果然名至实归!” 那侍卫这才发现他袖口处果然有一道细长的划痕,暗自佩服原野大将军的心思果真细密! 原野说完之后,上前几步,对聂臻一拱手,“既然窃贼身上会有追魂香的味道,一月之内都不会散去,末将想暂借雪貂一用,还请大祭司行个方便!” 聂臻看他的侧脸,眉眼乌黑,鼻梁高蜓,很好看的一张脸,只可惜也有着冷漠的眉眼,慷慨将小雪貂送给他,“好!” 原野抱着小雪貂,威武挺拔的大将军抱着一只小小的雪貂,并不觉得滑稽可笑,“权杖被盗,事关重大,本将军想用雪貂检验一下,谁身上有追魂香的味道,得罪了!”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不满地叫起来,“这是把我们都当做窃贼看了?我们可都是北齐贵客,可汗此举未免欺人太甚!” 原野不为所动,淡淡道:“此言差矣,可汗此举正是在为众位考虑,若是雪貂能嗅出列位身上并无追魂香的气息,岂不是还了众位的清白?本将军也能确定追查方向,到底是外贼,还是内贼?”   ☆、第二十四章 监守自盗? 原野此话一出,议论纷纷的声音小了下来,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但还是争论不休! 在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终于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站了出来,声如洪钟,“原大将军言之有理,有道是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既如此,让大祭司的雪貂第一个来查一查老朽身上有没有追魂香?” 原野微笑,“多谢!” 星魂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一开始,一个一个嗅下去,必定可以嗅出王爷身上有追魂香,众目睽睽之下,真是百口莫辩,不但王爷的声誉毁了,连同宁国的声誉也毁了。 可是不仅王爷不能承认夜里去找过大祭司,而侍候神佛的大祭司也绝对不会承认和王爷夜里相会过,更不会成为王爷的证人,这是一个死局,这样一来,那王爷不就成为偷盗权杖的窃贼了? “等等!”原野正欲开始,忽然听到了一个醇雅低沉的男声! 听到这个声音,星魂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下来,他一向足智多谋,可是此时也一时想不到什么瞒天过海之计,见王爷终于开口了,总算松了一口气,王爷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原野抱着雪貂,看向这个深沉俊美锦衣华服的男人,宁国豫王爷,君玄影的名号他自然听说过,剑眉一挑,“不知豫王爷有何见教?” 君玄影的目光锁定雪貂红色的瞳孔,淡淡一笑,“大将军所言不错,不过借助的是雪貂,而不是人,单纯只检验一次,就做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原野道:“王爷的意思是……?” 星魂看着王爷的从容淡定,心领神会,“我们王爷的意思是若是能再检验一次,我们必定也心服口服!” 原野沉吟片刻,不悦道:“王爷方才明明见识过雪貂的敏锐嗅觉,现在还提出质疑,莫非对检验之事颇有微词?” 星魂笑道:“不敢,雪貂既是灵兽,自然不怕再次检验,若是能再验一次,再一次证实雪貂的神奇,相信被雪貂咬出之人,也无从狡辩,无话可说了!” 原野淡淡道:“阁下所言未免有些牵强,若是每个人都提出要检验一次,这里这么多人,要检验到什么时候去?岂非无事生非?” 星魂不慌不忙道:“原大将军多虑了,但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大将军也不想造成任何冤假错案吧?” 原野看向大祭司,却见大祭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向可汗,却见可汗轻轻颔首,眸有深意,干脆一点头,“好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星魂,半开玩笑道:“若是雪貂等会咬出的人是阁下,就多有得罪了!” 听到这话,聂臻的唇角无意识的上扬,只要原野开始怀疑星魂他们,就足够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猜到了大半! 面对原野的半调侃半警告,星魂笑得十分自然,“那是当然!” 说完,他亲自挑选了十名侍卫,蒙上面巾,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检查方法,原野放下雪貂,让他去找出身上有追魂香的人,可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小雪貂没有刚才那么机敏了,在每个侍卫身上闻来闻去好几次,就是不能确定,每一个人身上似都有追魂香的味道,它急得挠来挠去,十分苦恼! 星魂见状,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过了一会,小雪貂还是没有找出到底是谁身上有追魂香,耷拉着脑袋回到聂臻身边,聂臻弯腰抱起它,眼眸依然平静如水,只是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这次,不仅是围观的人,连原野也十分奇怪,看向聂臻,“这是怎么回事?” 聂臻淡淡道:“它说它一时分辨不出来!” 星魂笑道:“事实摆在眼前,由此可见,雪貂的嗅觉也并非时时都可靠,权杖被盗这样大的事,若只借助于小小雪貂来找嫌疑人,实在过于轻率,令人难以信服,还请可汗和大将军另选其他可靠的办法找出窃贼!” 冷啸天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发出一句话,此刻鹰眸一冷,寒声道:“原大将军最善查案,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必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原野道:“是!”说完,他的目光掠过聂臻,有一抹异样的光芒掠过! 星魂心底的一块石头放下来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想把王爷拉下水,没那么容易! 原来王爷适才早想好了对策,十名侍卫,每个人口袋里都有王爷昨晚穿过的中衣的一块布料,也就是说,每个人身上都有追魂香的气息,而众目睽睽之下,只有一个侍卫进去了,雪貂纵是灵兽,这下也会被彻底弄糊涂,分辨不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出了这样的大事,宴饮自然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可宜郡主也十分扫兴,正看在兴头上,却硬是被师傅拉走了! 宾客相继告辞,聂臻抱着雪貂,正欲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原野的声音,“大祭司请留步!” 聂臻转身,看向那个朝自己而来的年轻英挺的将军,冷冷地看着他! 原野在聂臻面前停下,“末将希望得到大祭司的解释!” “解释?”聂臻轻笑一声,“不知道大将军想要什么解释?” “末将自然相信雪貂能识别追魂香的味道,可是为什么在第二次检验的时候,雪貂识别不出来?末将十分好奇,希望大祭司能为末将解惑,末将感激不尽!”原野抬眼静静地看着聂臻,眼中有无数不明的情绪! 聂臻笑道:“大将军想听实话吗?” “那是自然!”原野清俊的容颜有一抹华光,“此事非同小可,任何一丝可疑之处,末将都不会放过!” 聂臻知晓原野对冷啸天的生死情谊,淡淡道:“貂儿和我说,这十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追魂香的气息,所以它一时不能分辨!” 原野眸中一抹惊愕而过,皱了皱眉,又带了点疑惑,“真的?” “信不信由你,反正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聂臻一脸的淡漠! 原野微微笑了笑,“还请大祭司见谅,末将有几个问题要问,希望大祭司不吝赐教!” “请说!”对于原野即将要问的问题,聂臻也猜到了大概! 原野凝视聂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何时发现权杖被盗的?” 聂臻自然明白原野的意思,冷冷道:“原大将军这样问我,莫非怀疑我在监守自盗?” “不敢!”原野脸色微沉,“只是觉得奇怪,大祭司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来盗取权杖,所以做好了准备?” 聂臻的回答天衣无缝,“权杖是北齐圣物,难免有人会生觊觎之心,不得不未雨绸缪,早作防范,怎么听原大将军之言,似乎还是在怀疑我?” 原野摇了摇头,“大祭司多虑了,末将只是受命于可汗,彻查此事而已,凡是和权杖被盗一案有关联的人,都要例行过问!” 聂臻一双明眸看着他,沉静如秋水,“过问就过问,彻查就彻查,本祭司坦坦荡荡,原大将军有什么想问的,本祭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权杖是今天早上,本祭司祭拜之时发现不见的!” 面对这双眼睛,原野心中忽然一窒,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驰骋疆场多年,早已有过人的沉稳和睿智,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努力定了定心神,对聂臻一拱手,“多谢大祭司!” “不用谢,本祭司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盗取权杖!”聂臻眉眼弯起,可惜看不到面纱下的笑意! “不知大祭司能否继续把雪貂皆末将一用?”原野的声音有微微的柔意! “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太久,本祭司怕貂儿不习惯!”聂臻坦然将雪貂交给他! 原野小心翼翼地接过雪貂,对聂臻露出感激笑意! 聂臻转身离去,忽然想起和貂儿告别,驻足回首,却意外地看见原野还在原地静静看着她,见她回头,匆忙别过头去,聂臻微微一笑,淡然离去! 君玄影这个男人,的确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不过聂臻并没有指望想靠一次机会就彻底扳倒他,但通过此事,让冷啸天对君玄影产生了怀疑,也并非一无所获! 而且君玄影也有最大的嫌疑,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友谊,敌国相攻,我国之福也,站在君玄影的角度来说,自然不希望北齐和平一统,若是冷啸天能得到权杖,自然是向北齐大统更走近了一步! 聂臻回到神安院的时候,神安院的乔赛姑姑迎了出来,对着聂臻单手抚胸,顿首一拜。 聂臻上前,“姑姑不必多礼!” 乔赛姑姑年逾四十,脸上已经有隐约可见的皱纹,但眼睛里还透露出一股精明的神采,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聂臻,开门见山,“大祭司是不是知道到底是谁盗走了权杖?”   ☆、第二十五章 与过去告别? 乔桑姑姑是伺候苍茫部落上任大祭司的人,聂臻接任之后,留在她身边继续服侍。 因为她伺候过包括聂臻在内的三任大祭司,所以在草原子民中素有威望,又见多识广,做事稳重,也从不多言,是聂臻极为敬重的前辈! 聂臻能顺利当上大祭司,乔桑姑姑功不可没,她的精干与睿智,是聂臻身边最有力的帮手! 此刻,对上那双似乎经过无数沧桑与风雨的眼睛,聂臻摇摇头,“我不知道!” 乔桑姑姑眼眸一凛,眼中渗出狐疑之光,“事情我都知道了,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好端端的权杖怎么会突然不翼而飞?这件事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聂臻心道,我倒是想监守自盗,问题是有人先我一步捷足先登了,正好不但可以嫁祸君玄影,还可以置身事外,真是天助我也,反正权杖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有人帮我,感谢还来不及,再说说不定就是君玄影的人干的,这个男人一向高深莫测,没人能轻易猜出他的心思,我只不过帮助冷啸天查出窃贼而已,又有什么错? 聂臻心情十分愉悦,对乔桑姑姑道:“姑姑明鉴,确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乔桑姑姑闻言,眉眼难得渗出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潇潇,你能坐上这大祭司的位置,实属不易,就算到了现在,也依然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在危及你的位置,这次,苍茫部落能向可汗献上权杖,是万民欢庆的大喜事,更能有助于你坐稳自己位置,希望你不要自掘坟墓,置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乔桑姑姑的话别人听不懂,但聂臻听得懂,因为她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姑姑一清二楚,不过好在聂臻了解姑姑,虽然平日冷言冷语,但却是真的关心她,好过别人的万千虚情假意,想到此,聂臻心生感激,上前握住姑姑苍白瘦弱的手,“姑姑放心,这件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是谁盗走的,原野大将军正在彻查此事,以他的能力,自然很快就有消息了!” 乔桑姑姑见聂臻信誓旦旦,提醒道:“你别以为我老了,什么都看不懂,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可汗对你怎么样,我很清楚,如今你把圣物看守丢了,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吃准了可汗不会降罪于你吗?” 聂臻笑了一笑,嗔道:“姑姑,你胡说什么?可汗又不是多情之人,他不怪罪于我,也是因为知道此事和我没有关系吧!” 乔桑一叹,“你年纪轻轻,难免觉得神堂过于清净寂寞,但你要记住,自从你接过祭司神杖的那一刻起,就应该与红尘情缘斩断一切联系!” 聂臻心下一痛,却笑容不变,慢悠悠道:“我难道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乔桑姑姑冷笑一声,声音极低,“别人不知,你还当我不知?我问你,上月初三,你又去哪儿了?” 聂臻心下悚然一惊,微微垂眸,不敢面对姑姑,只是抿唇,殷红的唇成了一条直线,微颤的肩头显示了她内心的不安与震动! 乔桑姑姑见状,觉得自己言重了,语气稍微软了些,“潇潇,这件事,除了可汗,你,还有我,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否则你我即将面对的,是圣火的炙烤和各种酷刑的严惩,你是大祭司,应该比谁都明白!” 聂臻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缠绕着飞到身前的一抹长发,在姑姑面前,一点也不像那个清冷高贵的大祭司,倒像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女孩! 乔桑姑姑反手握住聂臻的手,传递给她绵绵不绝的力量,“你记住,以前的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了,你现在只是苍茫部落的大祭司,现在是,以后也是,终身侍候神佛是你天经地义的使命!” 聂臻心下沉痛,反过来看着乔桑姑姑,有微微的痛楚,“姑姑有亲人吗?” 乔桑姑姑眼眸沉了一沉,轻柔如风,“我自然是有亲人的!” 聂臻愈加疼痛,急切道:“既然有亲人,姑姑就应该理解我的处境…” “潇潇!”聂臻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桑姑姑厉声打断,“不,大祭司,如果你能斩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可以做一个很称职的大祭司,以你的能力,会比以前的大祭司们还要出色,终身为苍茫部落的子民祈福,你的名字将会被草原子民世世代代传颂!” 聂臻紧紧地盯着姑姑的眼睛,似乎经过了万年般长久,再没有事不关己的淡定和冷漠,沉声道:“姑姑,请恕我现在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乔桑姑姑的话低沉而坚定,“自从你接过祭司神杖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必须终身谨守祭司礼仪,因为有你,可汗一向庇佑苍茫部落,所以你和可汗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草原子民知道你并非洁净之身,却位居神圣的大祭司之位,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并非洁净之身?聂臻脸色一变,这几个字和钢刀一样,剜得她一阵阵剧痛,姑姑在提醒她,不要和过去再有什么瓜葛了,不然这个后果,谁也承担不了。 聂臻深吸一口气,看向广袤无垠的夜空,久久凝视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虽不是洁净之身,可有洁净的灵魂,神佛慈悲,为什么我不能侍候神佛?” 乔桑姑姑一愣,脸上忧色立显,沉默了一会才道:“就算我能接受你,可汗能接受你,可草原上万千子民人人都能接受你吗?潇潇,听姑姑一言,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都要一刀两断,才是上上之策!” 对上姑姑那双无比期待的眼神,聂臻忍痛道:“我会答应姑姑的,但要等到这件事了了之后,我才能与过去做个了断,包括每月初三我都会去的那个地方!” 乔桑姑姑被聂臻眉间的惆怅所打动,到底是花一般的年龄,谁能耐得住寂寞?想了一会,有一种无奈和退让在心底升起,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吧,姑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不过无论何事,一向有舍才有得,正因为你现在的舍弃,将来才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大祭司,名垂青史!” 不等聂臻说话,乔桑姑姑语气变得沉沉低哑,又似有无限期望,“能被选中成为大祭司,是草原子民无上的荣光,你要懂得珍惜!” 聂臻眼眸中有淡淡雾气升腾,喉中一时哽咽,“多谢姑姑提点,我明白了!” --- “依王爷看,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可疑之处?”一回到住处,星辰就迫不及待地问王爷! 在冷啸天的牙帐之时,星辰一直冷眼旁观,若不是王爷随机应变,今天他们都别想从牙帐顺利走出来,这是在冷啸天的地盘上,光是染上嫌疑,就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星魂却并不乐观,淡淡道:“纵然逃过一劫,可冷啸天也已经对我们起疑心了!” 君玄影依旧一脸的淡定,心中却在沉思,这件事有诸多疑点,难道真的是潇潇吗? 星魂的眸光在王爷高深莫测的脸上扫过一眼,试探道:“王爷那晚去找红衣祭司,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相信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意有所指,他甚至怀疑是大祭司监守自盗,要不然这事情也巧合得有些过头了,王爷前脚去过神安院,后脚权杖就被盗,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君玄影想起那晚潇潇和他说过的话,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神佛也无能为力,那是他和潇潇之间的秘密,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只是微微摇头,淡淡道:“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气氛一时凝固,每个人都在心底猜测,现在冷啸天已经起疑,只怕他们的行踪不会这样自由了! 果然,过了没一会,就有禁卫军带来了原野大将军的指示,在查出偷盗权杖的窃贼之前,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遵请任何人都不要离开住所! 星辰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这是公然怀疑我们了吗?” 星魂眼眸眯起,若有所思,“怀疑我们是必然的,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个陷阱?” 君玄影缓缓开口,“本王认为这件事和大祭司并无关系!” 星辰星魂皆是错愕,星魂淡然出声,“王爷何出此言?” 君玄影淡淡道:“北齐圣物,每天都有无数人看守,若想偷盗,没有事先周密的安排,没有堪称诡谲的身手,根本就做不到,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就轻松得手了,而本王深夜去神安院只是事出偶然,没有谁能事先预料到,如果说有人想嫁祸本王,实在太过牵强!” 星魂一想,也是,心中暗自希望王爷不要因为那位神秘的大祭司和聂臻有些许的相似而一时心软,只是颔首道:“王爷所言甚是!” --- 可宜郡主一向无忧无虑惯了,在北齐更是无拘无束,天宽地阔,肆意畅游,现在蓦然被禁足,哪里都不能去,十分恼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把本郡主当做窃贼了?” 负责看守的侍卫面无表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为了郡主的安危着想,还请郡主见谅!”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言语间并无任何敬意,可宜郡主也听得出来,“你们让开,本郡主要见六皇叔!” 侍卫只当做没听见,可宜郡主见没人理她,就要闹将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沉静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侍卫闻言,脸色一变,“回大祭司,末将奉原大将军之命,保护各位贵宾,可这位宁国可宜郡主…” 可宜郡主冷笑道:“什么保护?就是监视吧?何必说的这么虚伪?” 聂臻心下明了,知道已经冷啸天已经对宁国一行人起了疑心,微微一笑,“原大将军多虑了,依本祭司看,可宜郡主武艺高强,并不需要派人保护,原大将军这样做,是看不起郡主的身手了?” 侍卫当然听得懂聂臻的意思,脸上有为难之意,“这…?” 聂臻见状道:“你放心,本祭司会和原大将军解释的!” 侍卫微一沉吟,“好吧!” 可宜郡主见没人限制她的行踪了,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对聂臻露出灿烂的笑容。 聂臻眼眸微动,这个小女孩,祭天大会的第一天,聂臻就认出来了,虽然时隔三年,她长大了不少,但是脸部轮廓未变,依然可以看得出来就是当初她和子麟逃出京城之时,遇到的那个乘坐华丽马车的小女孩,当时只有十三四岁,现在好像过了及笄之年了,可宜郡主,是君玄影的侄女。 可宜自然不知晓聂臻就是当年她在出城的时候遇到的那对奇怪男女之中的姐姐,见聂臻此时仗义相助,极为高兴,“多谢大祭司!” 说完还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如同树桩一样岿然不动的侍卫,恼怒道:“说什么保护,分明就是监视,拿人当窃贼看了,真是无聊至极,我们好端端地要权杖做什么?” 听到这样天真无邪的话语,聂臻哑然失笑,却不动声色,“郡主也应该知道,权杖等同于玉玺,一朝被盗,自是非同小可,上上下下紧张过度也是在情在理,发生此等大事,自然要彻查,难免殃及无辜,希望郡主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这样如沐春风的话语,可宜不快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大祭司人真好,话也说得这般入耳,全然不似那帮莽夫,言行粗壮无礼,令人讨厌!” 聂臻悠然一笑,“不过本祭司不得不提醒你,既然有贼人出没,郡主还是小心一点好!” 可宜微微昂首,到底是出身高贵的郡主,言语间颇有傲然之意,“我可是堂堂郡主,怕什么贼人?再说,还有六皇叔在,贼人见了我们,逃都来不及!” 正在说话间,原野目光变幻不定地走了过来,看到可宜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聂臻见状,平静道:“这位是宁国可宜郡主,本祭司相信她与此事无关,还望大将军行个方便!” 原野向来不苟言笑,此时更是面色肃然,并不退让,“任何人都有嫌疑,越是不可能的,越是要查,还请大祭司不要…” “本祭司可担保可宜郡主与此事无关,也不会让将军为难的,本祭司会亲自向可汗解释!”不等他说完,聂臻打就断了他的话。 原野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打量聂臻半晌,脸色逐渐紧绷起来,终于开口,“不用了,大祭司既然坚信可宜郡主无辜,末将信了便是!” 聂臻一顿,想不到这般固执冷漠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主意,没等她说话,原野就猛然转身,丢了一句话,“差点忘了转告大祭司,可汗在牙帐,请大祭司即刻前往!” “多谢!”盯着他冷硬背影,聂臻从唇齿中挤出了两个字,这位年轻将军很奇怪,那天晚上,神安河边,他情急之下的挺身相救,现在对她的彬彬有礼之中,又透着诡异和疏离,让人一时揣测不清楚他的意图! 可宜郡主有些迷茫,“是不是因为我,大祭司和那个冷面将军不和了?” 聂臻眼眸未动,淡淡道:“不关你的事,我相信与你无关,你想去哪里就去吧,以后没人会限制你的行踪!” 可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多谢大祭司!” --- 牙帐内。 冷啸天看着聂臻,眼神肃杀,“潇潇,我只问你一次,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聂臻早就知道他会问自己,并不意外,淡淡道:“可汗何出此言?” “我眼睛没瞎,是不是你和君玄影有仇,所以想乘机嫁祸于他?那天晚上我去找你的时候,他也在你房里,对不对?”冷啸天的眼中有森森机芒,甚至,有一丝杀意一掠而过,说的相当笃定! 聂臻眉头紧皱,不置可否,一字一顿道:“可汗说话可要有证据!” 冷啸天勾唇浅笑,眼眸中有洞察犀利之光,“我的话就是证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直想见你,虽然被拒绝了,但我相信君玄影绝不是知难而退之人,他既然对你很有兴趣,自然会找各种机会去见你!” 聂臻坦然对上他探寻目光,“废话少说,言归正传,是我干的又如何?不是我干的又如何?” 冷啸天闻言,声音沉了下去,“若真是你干的,我还能怎么做?自然会把此事闹大之前,把事情遮下来,我自然舍不得责罚你,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去玩闹,再说纵然真的是你干的,也情有可原,我不会怪罪于你!” 听到这样动情纵容的话语,聂臻却并不为所动,反而只是淡淡一笑,“要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拿走权杖,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冷啸天的眸光蓦然寒霜似冰,“真的?” 聂臻淡淡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可汗的眼睛,但这一次,真的不是我,其实说白了,权杖对你们这些逐鹿天下的王者有用,对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一不贪图钱财,二不贪图财富,再说君玄影的行踪并不是我可以掌握的,我哪里能算计得那么好,知道权杖被盗的前夜,他会刚好来找我?” 冷啸天不再说话,室内有霸气和怒气肆意流淌,良久才道:“不是你,我就放心多了!” 聂臻微微一笑,“冷啸天,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我选择不告诉你,但我从来不会欺骗你,权杖之事,真的与我无关!” 冷啸天眉眼染上释然笑意,“看来这次真是我的错了,你不会怪我吧?” 聂臻的倾城眉目微微一蹙,“你怀疑是谁盗走的?” 他的面色重新归于冷肃,“谁都有可能,君玄影自然也不例外!” 聂臻不着痕迹一笑,“那我就帮不了你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潇潇!”他的声音有明显的不悦,“难道除了政事,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想起乔桑姑姑的叮嘱,聂臻挑起眼眸,“你不要忘了,我是大祭司,侍候神佛的大祭司,并不是你的女人,没有义务要和你待在一起!” 冷啸天唇角笑意更浓,忽然弯身附在聂臻耳畔,似*间的低喃,“你不是一般人,而是涅槃重生,经过重重烈火的考验,不管做过什么,上天都会原谅你的,连上天都会原谅你,何况是我?” 聂臻心下剧痛,猛然推开他,“不要以为知晓我的秘密,就可以要挟我?” 冷啸天大笑一声,“真想不到在你眼中,我竟是这等龌龊之人?说实话,当知晓一直让我头疼的苍茫部落的新祭司竟然是你的时候,我也有不小的震惊,不过好在这两年,你并没有让我失望,要是每个部落的大祭司都如同你一样,我就宽心多了,不过你也有让我不满意的事情,那就是一直不肯做我的可汗夫人!”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若想称霸草原,就不要在男女之事上花太多心思!”聂臻对上他冷肃慑人的眼眸,毫不留情道。 他哈哈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潇潇这样的大美人?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再说称霸草原和抱得美人归又有什么冲突的呢?” 聂臻避开他灼灼目光,别人面对冷啸天目光的时候,七尺铁血男儿也会后背凉透,可她竟然从来就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但此时听到他的话,似乎又有些头疼,微微挑了挑眉,转移了话题,“希望原野大将军早日查出偷盗权杖之人,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冷啸天挡住聂臻的去路,“我说不会疑心你,就是不会疑心你,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口是心非之人,不管原野需要花多长时间来查,在我眼中,此事已然与你无关!” 聂臻冷漠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多谢可汗信任!” “你要怎么谢我?”他嘴角有一抹戏谑笑意,伸手挑起聂臻的下巴! 聂臻打掉他的手,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收敛了神色,冷冷道:“我和你的关系不会比可汗和大祭司更进一步!”   ☆、第二十六章 可宜郡主的心思 别人不能自由行动,可宜郡主却可以继续随心所欲,想起自由的来之不易,便对仗义执言的红衣大祭司心生感激,心中也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年轻女子有无限好奇和向往! “祭司姐姐,听说你可以看透人的心?”可宜将一枚小小的珠花藏在手心,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我放在哪只手里了?” 聂臻哑然失笑,对这种小儿科的游戏并不感兴趣,但因为她是可宜郡主,这得天独厚的身份,聂臻并未拒绝,伸出戴着金丝手套的手,轻轻指了一下她攥得紧紧的右手。 可宜一愣,这么快就猜出来了?她不甘心,背过身去,又藏了一次,笑吟吟道:“再猜!” 聂臻只是轻轻指了一下她的左手,可宜郡主瞪大眼睛,不是吧,真这么灵? 可不论她怎么藏,聂臻都能准确无误地知道她藏在哪里! “哇,好神奇,祭司姐姐你太厉害了,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可宜郡主万分钦佩地看着聂臻,对她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聂臻微笑,“何止如此?无论你有什么愿望,只要诚心祈祷,神灵一定会帮你实现!” 可宜郡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闪耀着异样的光彩,“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说为什么彪悍的草原子民会如此信奉我这个大祭司呢?”聂臻的声音带有丝丝神秘,又有丝丝*,让可宜郡主信以为真。 可宜郡主的脸上染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羞赧红晕,煞是可爱,“祭司姐姐,我有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是连我父王母妃还有六皇叔师傅他们都不知道的呢!” 聂臻始终保持淡定的笑意,自从知道可宜郡主的身份之后,她就看到了一丝复仇的曙光,对这个小女孩心中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在她面前保持神灵的代言人这种形象,对她轻轻点头,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可宜郡主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一改大大咧咧的刁蛮,像个情窦初开的邻家小妹妹,羞赧至极,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聂臻眉目上挑,可宜这样的年龄,喜欢上一个人再正常不过,她是金枝玉叶,受尽荣*,无忧无虑,永远都不必经历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和欺骗,聂臻轻笑,“恭喜你!” 可宜的羞涩中又有了一丝苦恼,因为聂臻神秘的身份,很多人都会在她面前畅所欲言,她也有机会聆听到哪怕是最亲密的知己也听不到的心声,但是,就如乔桑姑姑所言,她是个称职的大祭司,能尽心尽力做到为每一个人祈福,除了,和君玄影有关的人! 可宜白里透红的脸上有了几丝复杂,咬着红唇道:“可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说完,满怀希望地看着聂臻,“祭司姐姐,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知道你能否帮我找到他!” 聂臻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你和他是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可宜更加羞涩,透出少女的甜蜜,“说起来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祭司姐姐你不会笑话我吧?” 聂臻的声音诚挚而可靠,“本祭司从不笑话任何人,所有可笑与不可笑的东西,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可宜郡主深以为然,“这我就放心了,我就是因为怕被人笑话,所以谁都不敢告诉,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祭司姐姐,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可信任的人,我就有一种想把心事都告诉你的冲动!” 聂臻避开她的眼睛,这个小女孩,和曾经的自己多么相像,以为君玄影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实际上却是最不能信任的人,最痛苦的不是被欺骗和背叛,而是你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对你的欺骗和背叛,直到真相在面前显出本来的残忍,才如梦方醒,不过聂臻永远不是君玄影,她不过是利用可宜帮她一个小小的忙而已,没打算伤害她,更没打算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可宜陷入遥远的回忆,眼神憧憬,“那年我十三岁,去京城找六皇叔玩,可他不在京城,我扑了空,小皇叔也天天喝酒,没心思陪我玩,我觉得索然无味,所以只好离开京城回朔州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一顿,似乎要说到紧要处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闯进了我的马车,我吓了一大跳,他们身上有血,而且正在被人追杀!” 聂臻的心突的一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可宜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不短的时间,才缓声道:“是一男一女,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女长得很美很美,只是眼神太吓人了,还差点杀了我,但是那位公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位公子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好,他很想咳嗽,但一直极力忍着,对我很友好很和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圣洁若莲,纤尘不染,他的眼睛让我想起澄澈的湖水,他的气质让我想起冬天的雪,他的笑容让我想起三月的春风,他的声音让我想起醉人的江南…” 一股气蓦然堵在聂臻的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喘不过气来,就差点大吼一声“够了!” 再高贵恬和的人,再柔美如画的人,再纯洁善良的人,在你可亲可爱的六皇叔眼里,不过是该死的蝼蚁罢了,都不及他心上人的一根毛发。 想起子麟,聂臻的心重重一痛,看向正沉浸在思念和恋慕中的可宜,心底再无一丝一毫的柔软,却用最温柔的声音问道:“你喜欢的人就是那位公子?” 可宜郡主脸颊红透,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聂臻在心底微笑,惊叹痴迷于子麟容貌的人太多了,并不多你一个,不过你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子麟永远不会是你的,要怪就怪你的那两位好皇叔吧! 看到聂臻善解人意的眼神,可宜越发觉得她像极了一位知心姐姐,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他人很好,眼神很温和,可是才短短几个时辰,出了京城,他们就走了,自那以后,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再也装不下任何人,祭司姐姐,你说我不是很可笑,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公子念念不忘到这种程度?” 对上她晶莹眸瞳,聂臻的答案让人格外舒心安定,“爱情的产生有很多种方式,日久生情者有之,一见钟情者有之,有时甚至是一刹那的悸动,在心底久久回荡,不能平息,你喜欢他,干净而纯粹,随心而动,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怎么会可笑?” 聂臻的话让可宜对她更加信赖,欣慰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些话我连六皇叔都不敢说,对师傅也不敢说,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他呢?” 聂臻的手指甲嵌入手背,痛到麻木,在心底道:“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可宜见聂臻不说话,若有所思,“父王要给我选郡马了,我一直不肯,只说要多玩几年,若是我知道他是谁就好了,以父王母妃对我的*爱,一定会答应我的,何况父王那么精明,时间久了,一定会知道我有心上人了,可他要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父王一定觉得我脑子不正常!” 聂臻沉吟片刻才淡淡道:“如果那位公子只是一介流落江湖之人,没有家世,没有权势,没有高位,你愿意吗?” 可宜满心都是对那位惊鸿一瞥的白衣公子的爱慕,很肯定道:“不管他是谁,我都愿意!” 聂臻心头一沉,这姑娘和自己当初多么相像啊,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也无怨无悔! “如果他已经有妻室了呢?”聂臻的声音很淡,还有一丝可宜听不出的冷意,曾经多希望子麟有一个挚爱的人生伴侣,能陪他度过一生,如今全成泡影,转眼虚空! 这下可宜答得没有那么爽快了,想起当时在那位公子身边的那个眼神凶狠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室吗?感觉有点不太像,就算不是,可现在过了三年了,他娶了妻室吗? 可宜越想越是心乱如麻,不敢往下想了,恳求聂臻道:“祭司姐姐,你能帮我算一算吗?他到底现在在哪里,到底娶了妻室没有?要不然下次父王问起来,我也好应答啊!” 聂臻双手交叉,微微闭目,可宜以为聂臻答应她了,十分高兴,殊不知,聂臻只是在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提到子麟,她的心境就没有办法平静如湖面,再不能让人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可宜不敢惊扰她,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聂臻睁开眼睛,微笑道:“你真的很想见他?” 可宜用力点点头,眼神迫切,“当然了,我做梦都想见到他!” 聂臻答非所言,“今ri你我之间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做得到吗?” 可宜认真点头,“一定,连我六皇叔都不会告诉!” 聂臻唇角的笑意愈冷,可惜可宜看不到,“我会尽力帮你,但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不是时候!” 可宜明显有些失望,但出于对祭司姐姐的极度崇拜和信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露出甜甜笑意,总算有了一丝希望,好过以前一片茫然,毫无头绪!   ☆、第二十七章 浮出水面 原野大将军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不仅能征善战,而且心思细密,敏锐过人,经过长达十几日的查探,终于查出了盗走圣物权杖的窃贼。 这日,原野特地来到神安院告知大祭司,说完之后,一言不发。 迎上他沉默坚毅的目光,聂臻脸上扬起疏淡微笑,暗含隐隐欣赏,“原来是他,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原野目光肃然,眼底有嗜血杀气,“雪貂在他的衣物上均嗅出了追魂香的味道,连北齐圣物都敢盗,本将军定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 他们说的是江湖第一盗贼,号称“飞天侠盗”,飞檐走壁,腾云驾雾,无所不能,神出鬼没,据说入大内禁宫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看着聂臻眼中的些微笑意,原野眸中有探究的光芒,缓声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聂臻泰然看向他,“当然不意外,实不相瞒,我早就猜到是他了!” 这下轮到原野有些微的震惊了,唇角动了一动,“愿闻其详!” 聂臻淡然而笑,“本祭司也很好奇是什么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盗走权杖,这番本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虽已有威震四方的原大将军彻查,不过本祭司也想略尽绵力而已,还望大将军不要介怀!” 自从那天晚上在神安河边见到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就再也忘不掉了,现在再次看到这双澄澈明眸,原野如坚冰的心有了再一次的恍惚,他第一次被她吸引就是因为这双眼睛,美丽,冷淡,平静,深幽,似在诉说千言万语,原野敛去心头异动,用一如既往的冷硬语调道,“有大祭司相助是再好不过的,原野感激不尽!” 雪貂欢快地笑着,跳到聂臻怀里,聂臻轻轻抚摸着它,脸上有恬和微笑,“这段时间多谢将军照料!” 原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双眼睛只有和雪貂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焕发异样的神采,光艳夺目,其他的时候,并无感情,看似在笑,实则淡漠无比,但就是致命地吸引着他。 聂臻的赤金手链发出清越的铃铛声,似不经意道:“既然已经查明此事与宁国豫王爷无关,窃贼也有了下落,是否可以撤去对他们的特别保护呢?” 可是,原野表情依然肃穆,冷冷道:“谁能证明飞天侠盗就和豫王爷无关?” 聂臻心底灿然一笑,赞道:“将军果然心思缜密,只是,据本祭司所知,豫王爷大概不会久留在北齐,终究是要放他们出去的!”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没有可汗准许的情况下,去过神安院,无视可汗的禁令,总归是事实,在北齐境内,神安圣地,自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意妄为!”原野不为所动,冷冷道。 事已至此,无需聂臻多说,被冷啸天和原野盯上,已经足够让君玄影头痛了! 这次真是多谢这位仗义出手的飞天侠盗,聂臻漫不经心道:“抓到人了吗?” 原野目光血红,“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他的下落,不出三天,定然会落入我手中!” 聂臻心底一揪,飞天侠盗,亦正亦邪,和司徒飘飘是莫逆之交,看着一身铠甲表情严肃的原野,聂臻淡淡道:“将军想过没有,就算抓到飞天侠盗,就一定可以追回权杖吗?” “末将愚钝,不知大祭司所言何意?”原野眸光一紧。 聂臻黛眉紧蹙,道:“此人既号称侠盗,可见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坏,本祭司也听说过他,劫富济贫,放纵不羁,我行我素,北齐权杖是什么东西,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重重守护中将其盗走,可见有非同寻常的理由,这理由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所以就算能抓他回来,可是对夺回权杖,本祭司并不乐观!” “大祭司似乎对江湖人和事非常熟悉?”原野眼眸疑惑光地盯着聂臻。 聂臻在心底一笑,能不熟悉吗?她父亲是江湖第一剑客,好友司徒飘飘是剑术名家临海山庄的当家三小姐,不熟悉才怪,不过这些事情,聂臻可不会告诉原野,只轻描淡写地反问道:“难道将军认为大祭司的职责真的只是每天侍候神佛就足够了?” 原野凝视聂臻片刻,声音扬起,“当然不是,大祭司还需负责整个部落的长治久安,难怪常听到可汗赞许大祭司,今日一见,大祭司之能似乎比末将想象的还要高上几倍!” “不敢!”聂臻缓缓转身,“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原野忽然沉默了,清冽的眼眸染上些许阴冷,正当聂臻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不知道此事,大祭司有何高见?” 聂臻仰望天际,偶尔会飘过几朵流云,柔软如絮,“据我所知,飞天侠盗没那么好抓,我并不是质疑将军的能力,只是他在江湖多年,虽然受他恩惠者不计其数,可是要置他于死地者也不计其数,他却依然安然无恙,可见其本领非同小可,将军虽善运筹帷幄,征战杀伐,威震四海,却未必真能拿一个狡兔三窟的贼骨头有好办法?” “所以……?”原野抬起眼眸,直直地盯着聂臻。 聂臻似笑非笑道:“如果将军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本祭司无话可说,但如果将军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保证能帮将军把权杖找回来,何况权杖是我苍茫部落献上的圣物,我身为大祭司,背负万民之望,也责无旁贷!” 聂臻的声音虽是请求,但也透着隐隐迫人威势,原野的目光退了下去,“那个贼骨头呢?” “恕我无能为力!”聂臻道,不是无能为力,是不想殃及飘飘的朋友,事到如今,也可能是恋人,一切都已经恍如隔世,聂臻和以前所有的故人都没有联系过,她只是想以一种全新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人的眼中,可是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和故人再次相连! 原野默然半晌才道:“盗取权杖的罪名总需要有人来背!” “你可以让飞天侠盗背,反正他的罪名从来都不止一项两项了!”聂臻淡淡道。 原野的冷冽笑容渐渐淡去,化作一片默然,“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要看到权杖!”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聂臻知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沉默就是最好的承诺。 这个年轻寡言的将军,分明已经看出了她想袒护飞天侠盗,却并不点破,聂臻晃了晃脑袋,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三天后,不知道聂臻用了什么办法,将权杖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原野面前。 看到华光灿灿的权杖,原野紧绷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聂臻,意味深长道:“我很好奇!” 聂臻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道:“江湖人称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更何况我是大祭司?自然有我的办法!” 原野默然片刻,忽然背手而立,身姿笔挺,“可汗那里还需要一个交代!” 聂臻早有准备,云淡风轻道:“你放心,我会亲自向可汗交代,必不让将军为难!” 原野冷眸眯起,嘴角绽开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在可汗面前,你似乎一向畅通无阻?” 聂臻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反正权杖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对吗?” “我虽然常年在外,却并非对都城之事一无所知!”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聂臻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和冷啸天之间耐人寻味的关系,收起了笑容,“将军多虑了,我是大祭司,自从接过祭司神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和男人有什么瓜葛!” 这话明明是解释和冷啸天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听在原野耳中却身体不自觉一颤,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要终身侍候神佛,所以总是透出那种繁华之后的黯淡,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见他嘴唇紧抿,聂臻淡然道:“你了解可汗,他嗜血,他桀骜,他冷酷,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接受一切解释不了的东西,对吗?” 原野眼眸微暗,她的侧影沉静而美好,在北齐众多大祭司中,她是唯一的女祭司,也是唯一这么年轻的祭司,似乎有很多秘密,与她本人的魅力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 聂臻见他神色恍惚,心下狐疑,叫了两声,“将军,将军!” 原野回过神来,勉强一笑,“大祭司有什么事吗?” 聂臻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笑意,“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将权杖献于可汗,我就可以返回苍茫部落了,将军不必顾忌我,任由将军怎么去追杀飞天侠盗都可以!” 她的话让原野猛然想起来,他差点忘了,她是苍茫部落的大祭司,迟早要回去的,虽然同在北齐,以后并不是不能见,可他心底依然染上一抹失落,她要走了?这个笑容微凉,神秘莫测的年轻祭司,不久之后,就要远离他的视线了?   ☆、第二十八章 每月初三 虽然已经追回了权杖,君玄影等人的行踪暂时得到了自由,不过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乐观,已经有危机如同暗流中的礁石在沉沉潜伏! 此时,一行人正在草原上恣意驰骋,虽有短暂的不快,但两国之间有些摩擦再正常不过,并没有人往心里去,久违的自由来之不易,可君玄影的脸色始终很黯淡,似乎并不开心! 对面,星辰从远处疾驰而来,“爷,易将军传来消息,北齐人这次交的货全是老弱瘦马!” 君玄影轩眉一挑,不过似乎并不是很意外,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淡然冷冽,眼中掠过明犀光芒,没有无缘无故的果,这件事必定事出有因! 星魂狐疑道:“怎么会这样?刚开始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这次送的货都必须是北齐品种最优良的战马吗?” 星辰言语之间还有怒气,“易将军怒不可遏,已经派人去责问过了,不过没人回应,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了!” 说完,星辰不自觉看向王爷,君玄影看着这一带起伏不平的地势,淡淡道:“应该是冷啸天的意思!” 星魂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垂眸不语,北齐饲养的战马是全天下最好的,体形高大健美,日行千里,桀骜悍勇。 因为战马的战斗力直接涉及到一国兵力的强弱,所以北齐战马很少外卖,但总有些部落愿意将剩余的战马卖给他国,由于宁国和北齐关系尚可,冷啸天也并非不知情,但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很少过问! 这一次,王爷借着参加北齐祭天大会的时机亲自准备挑选一些良驹,可是没想到出了意外,星魂知道权杖被盗这件事虽然明面上与王爷无关,但依然引起了冷啸天的不悦,他也猜得到冷啸天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没想到冷啸天的反应这么快,帐算得这么及时,这么直接! 星辰想了想,提议道:“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宁国又不是出不起价钱,不如再去别的部落看看?” 话音刚落,就被星魂否定了,“照现在这种情形,只怕去哪个部落结果都是一样的,难道你还想用良驹的银两买回来一批劣马?” 星辰一愣,眼中泛起迷惑之光,“难道是冷啸天已经打了招呼,所有部落都不准任何部落把最好的战马卖给我们?” 星魂双肩一耸,双手一摊,长叹道:“恐怕是这样!” 星辰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不是说权杖被盗和我们没关系吗?冷啸天还一意孤行,真是欺人太甚!” 星魂神色也凝重起来,看来王爷深夜出现在神安院还是没有瞒过冷啸天的眼睛,战马事件算是冷啸天给他们的一个警告,双方心照不宣,王爷这样的聪明人,只需要点到即止就可以了,无需说的太明! 还有那位北齐将星,原野,星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将军,和他们宁国的镇南大将军易诺绝不是一个等级的,此人寡言少语,但只要说一句话,必定切中要害,像极了一把锋利的钢刀,星魂脑海中忽然又掠过那位红衣翩然的大祭司,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吗? 君玄影忽然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立即甩开四蹄往前奔去,长风猎猎,刮得袍袂飞扬! 忽然,一团小小的白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爷,小心!”星辰惊呼。 君玄影看清楚那白影是个小男孩后,心底一惊,猛地勒紧马缰,高头大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强健有力的脚蹄已经出现在小男孩的身体正上方! 君玄影眼眸一紧,幸而骑术了得,双腿紧紧一夹,马长啸一声,前蹄在小男孩身边稳稳落下,扬起的湿润泥土溅了他一身,看到小男孩幸免于难,君玄影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星辰大怒,哪家的小子突然冲出来,不要命了?若是换了一个人,骑术稍微差一点点,现在小男孩早就被踏成肉泥了,他死了事小,惊吓了王爷的马,要是马遽然受惊,一怒之下把王爷掀下马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个头上包着白头巾的四十上下的妇人从后面跑了出来,一看此情景,大惊失色,面色如土,看到眼前的贵公子,俊美绝伦,气宇轩昂,面容冷峻,一把抱起小男孩,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小儿差点撞到尊驾,实在对不起!” 君玄影的目光扫过这个小男孩一眼,两三岁的样子,小脸粉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圆润珠玉,玉雪可人,此刻大概被吓到了,只是圆睁着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星辰怒道:“看好你家孩子,下次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是,是,是!”妇人抱着吓到了的孩子忙不迭地点头! 见妇人还在不停地赔罪,君玄影淡淡道:“无妨!” 一行人策马奔腾而去,气势恢宏,卷起漫天尘土飞扬,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草原的边际! 妇人抱着孩子,又急又忧,“无忧啊,你差点吓死大娘了,以后可不能这么闹了!” 远处出来一个与小男孩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站在远处,喊道:“娘,潇潇阿姨来了!” 一听是潇潇姑娘来了,妇人立即喜形于色,急忙抱起小男孩, 一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脑子,今天又是初三了,你娘来看你了!” 无忧已经从惊吓中走了出来,一听到娘来了,欣喜地拍着小手,稚嫩的声音道:“我今天一大早就等着娘了!” 妇人十分奇怪,“那你跑出来做什么?” 无忧的声音童稚无邪,“我看见娘的耳环是蝴蝶做的,她喜欢很喜欢蝴蝶,今天娘要来,我想捉一只蝴蝶给她玩!” 妇人的脸庞有些粗糙,微黄而红润,听到这样真挚而迫切的话语,无忧这孩子太可怜了,鼻子一酸,眼底有了晶莹泪光,哽咽得说不出话! 无忧的小手擦着妇人的眼泪,懵懂而纯真,“大娘不要哭,不然娘看到会不高兴了!” 妇人反应过来,忍着心底的酸涩,“好,大娘不哭就是了,我们快回去,不要让娘等急了!” 妇人抱着无忧匆匆赶回去,远远就看到一袭白衣飘飘地站在帐篷外,大风掀起白裙一脚,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美得触目惊心! 无忧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从妇人怀里挣脱下来,匆忙迈着两条小短腿就摇摇晃晃地往娘奔去,欢欣而急切,“娘,娘…” 聂臻静静地看着那个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小小身影,跑得尚有些不太稳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本就不是洁白的衣裳上面更是污秽不堪,但是眼眸依然十分晶亮,透着见到她的狂喜与期盼!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也没有哭,无忧立即爬了起来,脏兮兮的小手就重新向聂臻伸了过去,对娘裂开小嘴笑,“娘!” 聂臻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走来的妇人,冲她微微一笑,“卓玛姐姐!” 卓玛看着眼前恍若仙子的女人,埋怨道:“无忧很想你,前几天就开始念叨娘怎么还不来看他?” 无忧抱住娘的腿,用脸蹭她,要娘抱他,聂臻弯腰抱起无忧小小的身体,对她歉然而笑,“对不起,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要是让人知道,我会死得很惨!” 卓玛身子一抖,低低叹了一口气,“能多来就多来吧,孩子这样可爱,你这做娘的怎么能狠得下心?” 聂臻黯然不语,热情爽直的卓玛姐姐怎么能知道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又怎么知道无忧这孩子是怎么来到世上的? 那些噩梦般的经历,无数次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那炼狱般的惨烈,能将聂臻常常在午夜梦中惊醒,杀戮,鲜血,利刃,烈火,阴冷,残忍,死亡,一幕幕在眼前晃动不止,搅得她彻夜难眠。 在阴森凄清暗夜中,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单薄的身躯,蜷缩在*的角落,瑟瑟发抖,无论多炎热的天,都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意,全身冰凉,似有一把利刃,在无时无刻地不断剜割,刀刀生寒,醒来的时候都感觉到全身都湿透了,那是虚汗,惊悸之后的虚汗! 有谁知道,自己这个生活在神灵之光照耀下万民膜拜的大祭司,实际上夜夜都生活在地狱里,从来都没有一天解脱过? 而怀中这个小小身体,是聂臻心中唯一的温暖和柔软,她要报仇,绝对不想把无忧拉进来! 她的生命里已经没有阳光了,不想无忧有一个生活在地狱的母亲,报仇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和子麟无关,和无忧无关,生活已经够黑暗了,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孩子也被黑暗笼罩,成为自己或者他人的筹码,只希望他能开心明媚地生活在阳光下! 看着卓玛脸上洋溢的简单畅快笑容,聂臻恨不得将自己蜷缩到阴暗的角落,没人看见她心底的怨恨和痛楚! 子麟曾经语气沉沉而有无限悲悯地问过她,姐姐,人世间所谓的复仇,最后往往没有人是赢家,你可真的决定了? 聂臻的声音里有自己都不知晓的决绝深痛,“我知道,可哪怕两败俱伤,我也义无反顾!”   ☆、第二十九章 只是姐姐的孩子 无忧,今生无忧,永世无忧,是子麟取的名字,寄予了无限美好的渴望,如果没有子麟,无忧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成为聂臻心底仅有的柔软! 在经历了血腥的逃亡之旅,进入北齐境内,和冷啸天分别之后,聂臻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头脑一阵阵发懵,全身如坠冰窖,身体四肢都麻木到不似是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了那个人的孩子,心底生出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和拒绝,绝不能孕育那个人的孩子,哪怕是身上流着一半他的血也绝对不行,如今对他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更何况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这个孩子若来到这个世界上,将是对自己痴傻的最绝妙讽刺,此生也会永远堕入地狱,再也无法走出,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聂臻亲自熬了一碗结束这个孩子生命的药,只要喝下去,这象征她耻辱的孩子就永远消失了,不该到来的,终究不该到来! 一切动作干脆而利落,看着那碗散发出辛涩刺鼻气息的汤药,聂臻心底忽然快速滑过一丝疼痛,手指也颤栗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只要喝下去,就不再有烦恼了! 可是药还未嘴边,手中猛然一空,汤碗跌落地下,摔得粉碎,汤汁四溅,湿了聂臻的衣裙,在上面开出狰狞的褐色花朵,辛涩味道四处弥漫! 是子麟,他静静地站在眼前,眼神哀恸,“姐姐,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 聂臻看着他忧伤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为什么要这个孩子?给我一个理由!” 子麟的眼中有淡淡悲悯,“我知道姐姐恨那个人,可稚子无辜,你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聂臻喟然一笑,疲惫而脆弱,“我不会要那个混蛋的孩子!” “可也是姐姐的孩子!”子麟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力度,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吃力,但语气却沉沉如铁! 窗外,微风轻拂,夕月微凉,聂臻强忍心中的酸涩,“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一切就回不了头了,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曾经有多少呆傻,这对我目前来说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我们不但一无所有,还被伤得体无完肤,玉叶海棠也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如今我们四处逃亡,朝不保夕,终日在刀尖上行走,一刻都不敢停留,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子麟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分明,如一汪洁净无尘的湖水,并无任何怨恨苛责,“这或许是命中注定,不必强求,如果以后我不能陪伴姐姐,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姐姐这一生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这样悲伤的话语让聂臻的眼泪几乎喷涌而出,“我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再想办法救你的,还要让那些欺骗我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子麟的身躯微微颤抖,“姐姐,我不要你这样生活在仇恨中,生活中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喜欢那个迦南医仙!” 迦南医仙?聂臻盘旋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嘴角却含着凉薄笑意,“迦南医仙?你以为我还可以做那个与世无争清清澈澈的迦南医仙?从小到大,我自问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尽可能地帮助我能帮助的人,哪怕他是十恶不赦的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我的病人而已,去了宁国京城之后,遇到了他,我全身心毫无保留地去爱他,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是欺骗与背叛,是身心俱伤,是赶尽杀绝,这样的经历,沉重而残忍,其实你心里早已明白,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迦南医仙了,只是你一直不愿面对,一直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你更以为一觉醒来,我们依然生活在迦南湖畔,摘桑采药!” 子麟目光沉沉地看着姐姐,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越来越浓,他忽然觉得窒息,快速拉起姐姐的手,离开了这沉闷至极的房间! 到了外面,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但已经麻木的疼痛也明晰了许多,子麟缓缓道:“这个孩子跟着我们一路历经磨难,终于逃出生天,却毫发无损,可见他求生的*多么强烈,姐姐真忍心杀了他?” 聂臻不去看他的眼睛,咬牙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要生下一个处心积虑欺骗我的感情,图谋玉叶海棠只为救他心爱的女人,最后派出天罗地网将我们赶尽杀绝的男人的孩子?” 子麟目光空幽地看着灰白天际,“姐姐明明不想要孩子,可是孩子却到来了,只能说他和姐姐在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仅仅只有细微的可能,最终却成了真,姐姐真想如敝履一样舍弃?” 聂臻心如刀绞,凉意袭遍四肢百骸,她和他有了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之后,并没有完全沉浸在他的柔情和甜蜜中,以致完全忘了自己是谁,还保持着并不混沌的头脑,所以每次和他尽情欢爱之后,都会服下避孕的汤药,她明白,那个时候她是不宜有孕的! 可就是那最后一次,那次那个叫秀儿的奴婢欣喜而崇拜道:“姑娘和易小姐比起来也绝对不会逊色的!” 那一次,聂臻太过震惊,第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更忘记了必须要服的药,后面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人措手不及,快速而惊惧,他冷峻的脸庞,漠然的眼神,残酷的手段,如同一个血腥的侩子手,早已经让聂臻忘记了他的千般柔情,万般甜蜜! 谁能想到,就是那一次的意外,那一次的失误,她竟然怀孕了,不,不是意外,也不是失误,从头到尾都是她傻,相信了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的谎言! 子麟的脸上有透明的苍白,苍白得让人心疼,声音却依然清雅如风,“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我也并不在意,可我在意他的母亲是谁,我只知道,是我姐姐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儿,别的,我什么都不愿去想!” 聂臻的心重重一痛,真是个傻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悲天悯人,还不对那个手段用尽只为置你于死地的男人恨之入骨,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看到你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你撑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居然连多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等待,只怕你惊扰了他的美梦,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千年玄铁,还是万年寒冰?凉到透骨,毛骨悚然! 子麟定定凝望姐姐,眼中有不容拒绝的恳请与哀求,“姐姐,我从来没有求你任何事情,但只有这一件,因为,我不知道可以陪伴姐姐多久,只求姐姐留下这个孩子,这是我唯一的希望,难道,姐姐真忍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单薄的身躯经历重重磨难,早已虚弱不堪,多说一句话就会气喘吁吁,只有那双眼眸依然晶亮如晨星,“姐姐一直都很疼爱我,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不妨在我临死之前,再多为我做一件事吧,因为我实在太想看到姐姐的孩子了,对我来说,他也只是姐姐的孩子而已,这样以后有人陪着姐姐,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连脸都红了,咳得聂臻揪心的疼,一把抱住他,泣不成声,“我答应你就是!” 子麟闻言,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艰难的笑意,像雪地上的一株傲立红梅,盈盈而立,“真好,我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姐姐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的声音如此轻柔,柔得不真实,绽开温雅微笑,“迦南医仙的孩子,如果是个女孩,一定和姐姐一样美如天仙,如果是个男孩,也一定英俊无双!” 聂臻强忍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眼眸中雾气升腾,模糊了视线,勉强一笑,“你说的对!” 他修长瘦弱的手指忽然提起一丝力气,握住聂臻的手,“姐姐,答应我,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不然我死不瞑目!” 这个淡雅如樱花的少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望之心碎,却又有欣然之意,“真是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可以做叔叔,看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儿对我甜甜微笑,那种情景,想起来就心生暖意,真想快一点看到我的侄儿或是侄女长什么模样!” 聂臻泪落如注,身体渐渐凉透,泪眼朦胧氤氲中,只有子麟的温暖微笑,他是那样的善良,不管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怨恨任何人!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犹如一支在风中挣扎苦熬的柔弱扶柳,“姐姐,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样不但会成为姐姐永远的痛,也会成为我永生的遗憾,如果姐姐阳奉阴违,一意孤行,我对天发誓,终生都不会原谅姐姐!”   ☆、第三十章 跟踪 “娘,你看我画的!”无忧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画。 聂臻看去,非常幼稚的笔法,上面只有几笔,只能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两个人,一大一小,不用说,一定是她和无忧,别的看不清楚,但是大的拉着小的手,却无比清晰。 聂臻的心一紧,忽然紧紧抱住他小小的柔软身体,无忧,原谅娘好吗?娘很爱很爱你,除了你的子麟叔叔,你是娘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听到聂臻抽泣的声音,无忧好奇道:“娘,你怎么了?” 聂臻匆忙擦了眼泪,掩饰道:“没什么,风沙吹进眼睛了!” “大娘说风沙吹进眼里了,要吹一吹,无忧给娘吹一吹好不好?”他扬起小脸。 聂臻强忍住心头的酸楚,重重点头,“好!” 无忧嘟起腮帮,用尽全力在聂臻眼睛上一吹,十分吃力,聂臻微笑,“好了,娘的眼睛已经好了!” 他的小手扯下了聂臻的面纱,小小白嫩的手在聂臻脸上摸来摸去,“娘,你长得真好看!” 聂臻的眼眸雾气氤氲,将他紧紧贴在自己怀里,无忧,对不起,我不止一次的怨恨过你,尽管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你的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让我痛恨的血,幸好,你长得不像他,这是我唯一觉得安慰的地方! 如果每天都要面对着一张和他极为相似的脸,我真担心,我连你一面都不想见! “无忧,娘以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好不好?”聂臻脸上有恬和的母性华光。 无忧睁大眼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用力点头,“好!” 见他如此开心,聂臻强忍喉头的哽咽,柔声道:“但是在那之前,娘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听大叔大娘的话,等娘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无忧听不懂娘的话,只是知道娘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了,极为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对聂臻的话无有不应,“好,无忧一定听话!” 卓玛来了,看到聂臻紧紧地抱着无忧,心底一叹,两年前的一个暴风雪的夜晚,潇潇抱着无忧迷了路,还有一个叫子麟的公子,她丈夫看他们可怜,收留了他们。 想不到帮助别人,也是帮助自己,当时她正好难产,若不是潇潇,她已经死了,自那以后,她和丈夫都视潇潇为救命恩人! 无忧太过兴奋,终于玩闹得累了,在聂臻怀里睡了过去,聂臻看着他的睡颜,静谧柔和,仿佛万物都安静了下来,天地之间只有他的甜美睡脸! 吹弹可破的小脸,如玉一般柔和,小巧精致的鼻梁,红润润的嘴唇,连聂臻都画不出他如雕刻般的容颜,轻微的呼吸声,绵绵软软,是聂臻在心底祈祷,以后你千万不要长得像那个人,千万不要,因为娘不知道面对一张那样相似的脸,还能依然那样爱着你! 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上,聂臻静静地看着他,多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忽然转身,害怕再多停留一刻,就舍不得离开。 走到门口,卓玛问道:“潇潇,你说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聂臻故作平静道:“对,这段时间麻烦姐姐照顾无忧,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把他接走,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 卓玛想了一会,才道:“我不懂你的事情,你要做什么就去吧,无忧在我这儿,你不用担心,只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娘,怕时间长了,他会连你的样子都忘了!” 聂臻心底无限难过,从袖中拿出一张自己的画像,“他要是想我了,把这张画给他看,但是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 卓玛点点头,“你放心,我明白的,子麟公子怎么样了?” 聂臻摇摇头,卓玛也明白,不再多问,“你要照顾好自己!” 聂臻微微一笑,看向沉睡的无忧,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君玄影来到神安院找她,这个一身皇家贵气的男人说想得到一个人的原谅,聂臻已经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是自己,退一步讲,就算是自己,又怎么样呢? 后悔归后悔,愧疚归愧疚,可是如果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相信他依然会这么选择,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并非没有感性的时候,但最后驱使他作出决策的,一定是理性,而不是感性! 看着夕阳西下,聂臻在心底暗暗发誓,当明天的朝阳升起的时候,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无忧天真的小脸,是他童稚的呼唤,还有在睡梦中甜甜的笑颜! 聂臻知道子麟的用意,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人生总会多了一些牵挂,一些思念,一些柔软,不至于被满满的仇恨堆砌,变得面目全非! 胸口忽然一窒,像有什么堵塞了一样,呼吸都开始疼痛起来,心空洞到麻木,真不知道,有了无忧到底是对还是错! 每次的分离,心口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裂一下,其实不仅仅是无忧盼着每月的初三,在聂臻的潜意识中,也是一样盼着,爱极,背叛之后,会悔极,恨极,一碰就痛。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苍白冰凉的手间只有灰白马缰! 白马似乎也能体谅到聂臻心中的沉重和伤感,一言不发,空旷的草原,寂静而辽阔。 “已经这么久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来?”聂臻看着身后一人多高的草丛,淡淡道。 自从离开无忧之后不久,她就已经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心底陡然一惊,会是什么人呢? 以她的功力,很少有人能跟着她而不被她发觉,可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也可能是她正沉浸在和无忧分别之后的伤感之中,所以无法察觉到异样! 须臾之后,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聂臻身后的草丛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聂臻! 聂臻心底一怒,冷冷地盯着他,并不说话! 倒是原野率先开口,“大祭司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声音,聂臻就知道自己和无忧见面的一幕估计也尽数落在这个平日年轻沉默的将军眼中,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眸中暗意流转,思绪如电光火石间掠过! 今日聂臻穿的并不是一袭玛瑙红装,而是一身素衣如雪,而这身衣服恰恰是原野熟悉的! 聂臻的一双清眸似乎要看到他眼底去,想看透他此举的目的,为什么要跟踪她? 原野的目光落到聂臻的手上,似是解释道:“有这副赤金手链的人,我想也只有大祭司了吧!” 聂臻把弄着腕上的赤金手链,并不是她大意,而是想不到原野居然会跟踪她,发现她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终于开口,“你看见了什么?” 果然,原野的嘴角有过一丝抽动,缓缓开口,似是惊异,又似是感叹,又似是嘲讽,“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侍候神佛的洁净大祭司居然会有孩子?” 聂臻已经从最初的惊惧中镇定下来,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反唇相讥,“军务繁忙的大将军居然有空跟踪我?” 虽然只有两人,可是气氛异常的凝重和紧张,原野的目光随意地看了一眼聂臻手中的剑,“大祭司确定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聂臻已经一剑袭风而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用剑挡住聂臻的攻势,姿势潇洒而干练,开门见山,“这孩子是谁的?” 聂臻忽然笑了,“真是想不到北齐将星的好奇心也会这么重?” 原野淡淡道:“我并不认为我好奇心过重了,一个最得可汗心的大祭司原来是没有资格成为大祭司的,任谁都会难耐好奇!” 剑气交汇间,聂臻冷笑,“那就对不起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多事!” 他只守不攻,眼神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失意,聂臻的攻势越发凌厉,原野渐渐有些吃力。 聂臻蹙眉道:“你要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手下留情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你是个将军,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自己,出招吧!” 原野很快发现,大祭司剑法高超,技艺娴熟,身轻如燕,刀光剑影,一时难分高下! 几十招过后,他忽然收了剑,退后三尺,紧紧盯着聂臻的眼睛,“那个叫无忧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聂臻知道他怀疑是冷啸天,虽说冷啸天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关系,自己虽不领情,但总有几个人知晓,恐怕原野就是其中之一! 原野此举必定是他个人的行为,因为冷啸天比谁都清楚无忧的来历,根本不可能派原野来跟踪自己! “喜欢窥探别人*的人,算不得君子,不过是个小人而已,更算不得什么北齐将星,如果我说欺骗了子民的话,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聂臻嘲讽道。 原野嘴角抽搐了一下,今天得到的消息是在太过震惊了,大祭司居然有孩子,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是可汗的吗? 原野脸色紧绷,忽然咬紧牙关道:“我没有打算将你的秘密宣扬出来,但我有一个条件!” 聂臻并不买账,“我从来不喜欢受人要挟!” 原野微微仰头,“孩子是谁的?” 聂臻讥诮道:“无忧是个遗腹子,他还未出生,父亲就死了,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第三十一章 践行 原野定定地看着聂臻,眼眸似有无限深意,聂臻仿佛明白,又仿佛洞察不透,淡淡道:“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无忧,必是我永生的敌人!” 圆月初升,清辉一泻千里,原野冷峻的面容如月光一样清寒,终于开口,“大祭司似乎忘了,今天是可汗为宁国使团践行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刻,大祭司居然无影无踪,我实在好奇,并非有意窥探你的*!” 聂臻怎会不知道?不过是不想见君玄影而已,何况,无忧比什么都重要,手心一紧,声音像是清冷的月光,没有一丝温度,“现在你看到了,所以…?” 原野默然,俊挺的身影在草地上伫立,心事重重,她若是穿红色,则凄艳如血,白色,则冷漠如冰,都不是让人觉得温暖的颜色,可就是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让他不知不觉一头扎了进去,一言未发,忽然转身,翻身上马,策马离去,身影有几分沧桑! 聂臻手中的剑放了下来,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这个坚毅的将军,眼眸并未见一丝邪气,只是在最初的惊异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他眼中的落寞之时,心口生出一种闷闷的感觉! --- 席间,歌舞升平,今日表演的不仅仅只有北齐的歌舞,还有宁国的霓裳曼舞,莹润丝竹,泉水之音! 冷啸天见今日潇潇竟然不在,心如明镜,目光锁定那些歌女舞女,对君玄影似笑非笑道:“贵国果然美人如织,如花似玉,令人眼光缭乱!” 君玄影淡淡一笑,“过奖了,不知可汗可有看得上的?” 冷啸天摇摇头,“没有!” 太过分了,这么直截了当,不是看不起宁国吗?可宜郡主正待发怒,却被六皇叔压下了,君玄影淡笑道:“不知道可汗看得上什么样的女人?” 冷啸天意味深长一笑,惋惜道:“今日王爷问起,本汗倒想起来了,还记得,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曾在贵国见过一位女子,惊为天人,随后一直恋恋不忘,今日所见,虽然尽是美人,可没有一人能与那夜所见的女子相提并论,真是引以为憾!” 君玄影唇角微动,“真是想不到可汗居然还是如此痴情之人!” “是啊,王爷过奖了!”冷啸天对君玄影言不由衷的赞美坦然接受! “不知道是什么人?既然是宁国女子,若是能找到,本王愿意成人之美,一偿可汗心愿!”君玄影轻笑道。 冷啸天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过,长叹一声,“素闻王爷善解人意,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啊,可惜,就算王爷有成人之美之心,这件事也只能是本汗心中永远的遗憾了!” 君玄影轩眉长挑,“为什么?” 冷啸天故作叹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时至今日,那夜的情形本汗依然记忆犹新!” 君玄影淡定地摩挲手中的酒樽,“愿闻其详!” 冷啸天唇角浅勾,笑意冷冽,有极好的耐心,“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本汗在贵国一个叫清平镇的地方避雨,落脚的地方是一座古庙,已经荒弃很久了,杂草丛生,处处都是残垣断壁,至半夜时分,忽然进来一对男女!” 君玄影的心剧烈一跳,唇角不自觉地抽动,冷啸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对夫妻,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是对姐弟!” “啪啦!”君玄影手中的酒樽居然应声落地,可宜郡主惊道:“六皇叔!” 星魂忙掩饰道:“酒樽太过湿滑,快去换一个!” 面对君玄影的异样,冷啸天却仿佛浑然不觉,继续沉浸在那个雨夜的美妙回忆之中,“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古庙,遇到活人已经算是奇迹了,可最让我视为奇迹的,是他们尽管身上血迹斑斑,可是仪态从容,气度高雅,一看就知道非普通人!” 君玄影忽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星魂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两声,有侍从给王爷换了一杯酒,君玄影垂下眼眸,直到眼中恢复一片淡然,才缓缓抬起! “其实本汗说的就是那个姐姐,是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不知道你们怎么形容这样的女人,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觉得苍白,她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亮,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头发虽然被打湿了,可是又黑又亮,简直就美如天仙!” 他故意说的极慢,形容那个女子的美的话语也极为朴实,并没有看君玄影,“姐姐已经美到极致,可是那个弟弟,更是美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像太上老君身边的那个小仙童,更为可惜的是,他的身体比女人都不如,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咳嗽不止,呼吸困难,脸白如纸,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这样的男人,要是在我们北齐,只怕一阵风就倒了!” 星魂心底暗叹,王爷竭力平静的外表下,内里只怕已经全线崩溃,他更不知道冷啸天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呢?”君玄影的手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冷啸天笑意隽隽,好心提醒道:“我们北齐的酒入口辛辣,比不得宁国的酒入口甘甜,王爷可要小心了!” “多谢可汗,本王自会小心!”君玄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唇角微扬,恢复了从容优雅的姿态! 冷啸天在心底冷笑,继续道:“他们进来没多久,就在雨势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外面突然被无数黑衣人包围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对姐弟正在被人追杀!” 说到此,他故意停顿了片刻,长叹一声,疑惑不解道:“你说谁会这么狠心?这样的姐弟,就算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舍不得杀!” 他的声音充满嗜血的鹰隼杀气,连星魂这样的人看着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看向王爷,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但是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跟随王爷多年的他自然知道,王爷极其不平静之时,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星魂久跟在王爷身边,王爷这样的表情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得知聂臻死讯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这个姐姐武功很高,用的武器很奇怪,不是刀剑,而是树叶,她说叫做千叶之蝶,那场厮杀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精彩绝伦,千叶之蝶,可惜那个弟弟根本不会武功,不过他很懂得躲藏在哪里可以避过杀手们无处不在的箭矢!”冷啸天的描述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让人毫不犹豫地怀疑他经历过! 可宜郡主听得入神,一句话都没有说,姣好的容貌异样沉默安静! 看着君玄影岿然不动的神情,冷啸天冷冷一笑,语气低沉了下来,“可惜啊,那座古庙已经被团团围住,这姐弟们再厉害,也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 “等我出去之后,弟弟被抓住了,姐姐为了保护弟弟,停止了抵抗,后来两个一起被烧死在那座古庙里!” “噗!”君玄影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星魂急忙出手止住王爷身上几大穴道,冷啸天故作惊讶道:“哎呀,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不舒服?可要传太医看看?” 君玄影擦了擦嘴角的血痕,“不用了,可汗多虑了,请继续!” 可宜郡主吃惊地捂住嘴巴,烧死了?那个风姿隽秀的公子死了? 冷啸天不动声色一笑,“可惜那晚我带的贴身卫士太少了,不然怎么也会把那个大美人救出来的,那些杀手在庙外浇了火油,里里外外三层将古庙团团围住,严阵以待,只要有人能出来,必定将其射成刺猬,插翅也难飞,若不是亮出了本汗的身份,怕是连我也成了一具焦炭了!” 君玄影喉中有腥甜不断上涌,极力忍住,保持平静的语调,“然后呢?” 冷啸天依旧保持淡定的笑意,“我一直觉得遗憾,那样的美人,这帮杀手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说句不怕王爷笑话的话,她就是杀了我的父汗,我也下不去手,第二天,本汗还专程去看过,可惜,整个清平镇都已经面目全非,到处都是一片焦炭,其实那帮杀手不过是多此一举,因为那天雷电引发了天火,整个镇子都燃起了大伙,化作了一片废墟,我还在废墟中找到了这个!” 君玄影眼眸遽然一抬,那是臻儿的凤镯,晶莹剔透,色泽玉润,里面有翠绿如丝,将整个凤镯团团绕住! 冷啸天笑意朗朗,“我找到的时候,它已经被熏得乌黑了,还是后来命工匠重新上色,才恢复原样的,得不到美人,留个念想也好,至少知道世上果真有此美人,本来还想怜香惜玉一番,把那对可怜的姐弟俩葬了,可惜啊,全都成烧成焦炭了,不知道谁是谁了,也只好好事做到底,把所有人都埋了!” 他的声音有巨大的惋惜,君玄影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只熟悉的凤镯,在冷啸天的大手中肆意转动! 冷啸天见君玄影的目光锁定自己手中的凤镯,得意一笑,“美人的东西也是佳品,我之所以迟迟不封夫人,也是希望可以有寻到有这等姿色的美人,才得以大可汗夫人的位子!” 说到此,他压低了声音,笑得十分诡谲,“现在王爷知道本汗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了吧?” 君玄影勉强一笑,“本王明白了!” 冷啸天往后一靠,狂妄霸气的气息不自觉溢出,看着地上的君玄影吐出的鲜血,冷笑道:“王爷既是不适,就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君玄影起身,“告辞!” 刚出了牙帐,君玄影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星辰急道:“王爷不要听他胡说,他一定没有见过聂姑娘!” 星魂却道:“不,他说的不全是假话,他一定见过,要不然不会说的这般细致!”可叹的是王爷,明知道冷啸天不怀好意,明知道他在激将,因事关聂姑娘,却按捺不住心中的震动! 只能沉沉一叹,王爷让冷啸天拿住了软肋,那只凤镯是聂姑娘的东西,王爷只怕不会让它留在冷啸天的手中!   ☆、第三十二章 一场好戏 出了牙帐,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没人留意到可宜郡主的异样,她的手指已经快要捏断了,却感觉不到疼,心底在拼命祈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位俊逸若仙的公子一定还活着,可汗说的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可宜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充满了诡异之光,一定有阴谋,她如此诚心跪拜,相信一定会有一天,那位白衣如雪的公子一定会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温柔微笑! 祭司姐姐说过会帮她的,她一定还可以见到那位魂牵梦绕的公子,自从脑海中都是他的影子,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对了,祭司姐姐,可宜忽然眼睛一亮,这个时候,只有求助于无所不能的祭司姐姐了! 一回到住处,可宜就偷偷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去找聂臻,迫不及待地问道:“祭司姐姐,是真的吗?” 聂臻长睫微垂,眸光凝起,“谁和你说的?” 可宜郡主毫无保留,将在席上冷啸天说的一番话和盘托出! 聂臻心底一怒,冷啸天这个可恶的家伙,真是没事找事,君玄影那种人,不可能看不出他的话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真话! 可宜想起可汗说的那样惨烈不堪,心都揪了起来,俊美翩然的公子成了一具不知名的焦炭,她急得快要哭了起来,“祭司姐姐,你说过你会帮我的,那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聂臻看着天空红色紫色金色交织的火烧云,讳莫如深,“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真的?”可宜郡主的眼眸瞬间如点亮了一般,立即焕发出粲然之光,灿烂得聂臻不忍直视,因为过分激动,她抓得聂臻的手生疼,“你不会骗我吧,我真的还能见到他?” 聂臻正色点点头,声音有抗拒不了的魅惑和沙哑,“本祭司无需欺骗你!” 可宜郡主因为太过兴奋,这才意识到牢牢抓着聂臻的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祭司姐姐,我今天实在是太害怕了,北齐国的可汗讲得太吓人了,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听到你这样说,我才放心了!” 刚刚放下了心,可是马上又不满意了,“可我明天就要随六皇叔一起启程回国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聂臻并未多言,只默默道:“有缘,自会相见!” 可宜虽有些失望,可总算在聂臻这里得到了好消息,真诚道:“祭司姐姐,谢谢你!” 可宜最近已经和聂臻混得很熟,对这个神秘而万能的祭司姐姐崇拜得不得了,对她的话也深信不疑,这位相识不久的祭司姐姐真不愧是神佛的代言人,比她本人还了解她,可以看透她的心思,洞悉她的想法! 如今她深藏心底已久的小秘密现在终于有一个可靠的大姐姐分享了,她滔滔不绝的时候,祭司姐姐并不多言,只是偶尔说上一两句点睛之笔,却刚好都是她要说的话,所以她对聂臻几乎是一见如故,恨不得天天和祭司姐姐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大概就是因为这位姐姐对她不可思议的暗恋十分理解,她对祭司姐姐有了前所未有的好感和信赖! 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国了,再也见不到这位可亲可敬的祭司姐姐,可宜就十分失落,自言自语道:“要是姐姐能长期在我们宁国就好了!” 聂臻的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划过一抹异样的冰凉,相信很快,她就会回到宁国去了,而可宜郡主功不可没! 说起来,真是应该感谢那个国师范知天,教会了不少欺世盗名的办法,原来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可宜郡主刚走,冷啸天就到了,意味深长地看着聂臻,“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聂臻语气淡漠,“你到底想怎么样?” 冷啸天摩挲着手中泛着温润色泽的凤镯,漫不经心的笑谑道:“潇潇,你似乎忘了,聂臻是他的王妃,这只镯子是他王妃的遗物,我也很想看看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派人偷回去?” “你真无聊!”聂臻狠狠瞪了他一眼。 冷啸天的眼眸明明像是平静的海面,却又似有狂风暴雨在孕育, “你就不想知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吗?” 他的反应?聂臻长长的睫毛一颤,那个人一向深不可测,就算真有什么反应,也是在心底,不会表现出来,再说,时隔三年,就算曾经真的有什么,如今也淡得一干二净了,他早已经娶了易清绾,那个吞噬了她七年心血的女人,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一段旖旎佳话,甜美得让人心酸。 见聂臻怔怔出神,冷啸天微微冷笑,声音却有显而易见的不悦,“我很不高兴!” “是你自找的!”聂臻一开口,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嘶哑。 “太傅聂臻,宁国孝慈皇后的义妹,与豫王爷君玄影关系非同一般,君玄影有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是易国公府千金易清绾,现在的豫王侧妃!” 听着他的如数家珍,聂臻一脸的漠然,像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心底再也泛不起任何波澜,冷啸天终究还是去查了自己的过去! 见聂臻眼眸平静,冷啸天的大手忽然一把揽住聂臻,笑得危险而黑暗,“其实以君玄影的身份地位,这也算不得什么三角恋,大概是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和易清绾不能和平共处,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最后才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吧!” 他浓烈的男子气息不断渗入聂臻的鼻息,铁臂有力的揽住聂臻的纤腰,聂臻并没有挣扎,只是眼中掠过一道寒芒,“你还是不要做什么可汗了,去做算命先生不是更好?” 他发出一声冷笑,俊毅脸庞离聂臻更近,“潇潇,我已经很有耐心地等了你三年了!” 聂臻面容沉静无波,“你不要忘了,这里是神安院,而我,是大祭司!” 她说了这话,谁知冷啸天的大手并没有放开,反笑道:“我可没准备让你做一辈子的大祭司!” 没等聂臻说话,他眼明手快地按住聂臻的面纱下的朱唇,鹰眸发出一丝柔光,“不要告诉我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今夜,牙帐里会有一场好戏!” --- 深夜。 牙帐是北齐宫殿的称呼,北齐的宫殿,不胜在金碧辉煌,华美精致,胜在庄严肃穆,空旷恢弘,巍峨高大。 牙帐里有索罗殿,常年供奉神佛,香雾袅袅,恍如不在人间,在这里可以和神佛进行最亲近的对话! 这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敢进来,星魂等人躲在巨大神像的背后,心终于暂时放了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今夜,他们的艰巨任务就是取走冷啸天手中的那只凤镯,在他人的宫殿里,盗走他人心爱之物,这个人还是北齐国的可汗,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再难,王爷对凤镯也势在必得! 据得到的可靠消息,今夜冷啸天会来索罗殿,而凤镯就在他的身上,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别无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厚重的朱门缓缓开启,长廊尽头出现一个人影,高挑动人,在尘雾弥漫中渐渐走来,足不掀尘! 星魂居高临下地看去,居然不是冷啸天,而是红衣大祭司,双眼依然有魅惑的凤尾妆,静静地站在索罗殿最高大的神佛面前,双眼渐渐合上! 星魂想不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会来索罗殿,而且是这个难缠的大祭司,心急如焚,谁知道大祭司什么时候会离开? 过了许久,暗龙纹的挺拔男子到来,站在大祭司的身边,大祭司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同看着高大的佛像,可汗声音低沉,“每到这个时候,你总会来这里!” 这样的声音,与他们白天见到的那个冷酷阴鸷的可汗完全不一样,甚至有淡淡温柔! 星魂从上面看去,两人站在一起,可汗身上的冷肃尽数收去,眼神居然有着从未有过的纯净,纵是离得遥远,也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温馨,心中一动,暗自思忖,难道可汗和大祭司之间有私情? 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安静得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时,忽然听到了大祭司沉静的声音,“冷啸天,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苍茫草原上最伟大的霸主!” 冷啸天笑得理所当然,“还有你!” 星魂等人听在心里,俱是一惊,直到看到那对男女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尽头! 他们一走,星辰就狐疑道:“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星魂却没有星辰那么乐观,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他不能肯定到底大祭司发现了什么没有? 离得这么远,没有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问题是这两人根本就是旁若无人,星辰见星魂神色如此凝重,诧异道:“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在此,怎么会把这么隐秘的话往外说?” 星魂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人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回事! 果然,很快就应证了他的猜想,在他们从藏身的神像后面一出来,就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三十三章 归国 以聂臻和冷啸天的功力,自然察觉到神佛后面有异样,香雾袅袅中还掺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尽管很淡,可是这种味道她从来都不陌生,自然也不会闻错,早就知道有人受伤了,躲在神佛后面! 离开了索罗殿,聂臻依然提不起兴趣,“这就是你说的好戏?是君玄影的人?” 和聂臻的兴趣寡然不同,冷啸天点点头,饶有兴趣,“他们是为了那只镯子而来,你就不想知道你在他心中到底占什么位置吗?” 聂臻心口一窒,停下脚步,静静看他,他也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和子麟的柔美不同,气质没有一丝的柔软,让人不由得想起正午的沙漠,灼热而浓烈! 须臾之后,聂臻别过头去,声音有一抹繁华到极致之后的倦怠,“不想,这个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冷啸天不以为然,唇角勾起,话锋一转,“又去看无忧了?” “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我看乔桑姑姑在心底都默认你是无忧的父亲了,你也不想背上这个黑锅吧!”聂臻漠然看他,声音冷淡,透着拒人千里的距离感! 冷啸天眸光一深,忽道:“只要你不再拒绝,我愿意成为他的父亲,不瞒你说,我其实很喜欢无忧这个孩子!” 一提到这事,聂臻心底就滑过冰冷刺骨的凉寒,淡淡道:“无忧是个遗腹子,他还未出生,他父亲就死了,你知道的!” 这样的套话,聂臻在心中已经背过千遍万遍,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理,现在熟悉到自己都相信了,迷惑着别人,欺骗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其实也很好! 冷啸天看着聂臻,眼底有迷乱光芒,片刻之后,多了一抹笑谑,“君玄影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被对他恨之入骨的你养育着,你说他是喜,还是忧呢?” 聂臻不接他的话茬,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就相当于在他面前承认了无忧是那个人的儿子,子麟说的对,无忧只是自己的孩子而已,和任何别的人都没有关系,自然也包括君玄影。 尽管冷啸天认定无忧是君玄影的儿子,可只要自己不承认,也就还有一点自欺欺人的坚守! 冷啸天这个男人,无数次想窥探聂臻的内心世界,只可惜此时的聂臻只有冰封窖藏的心,不对任何人开放,她的心已经坚硬到无法融化了。 人生最甜美的初恋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足以颠覆你对世间原本最美好的期待,将你的满腹憧憬无情地粉碎成一片沉甸甸的黑暗,不仅仅是欺骗,摧毁的还有,再去爱人的能力! 所以尽管她早已知晓冷啸天对她的好感和情谊,也只能视而不见,因为她不会也不敢轻易再去涉足情感了,因为无法预料,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又潜伏着危险的暗礁,会伺机出来,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带来灭顶之灾。 唯一的办法,是不再去爱,这样就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将情感世界蜷缩成一只鸵鸟,高贵而冰冷,能轻易去爱的东西,绝对不是弥足珍贵的! 何况君玄影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不缺女人,还有青梅竹马相伴,既然不缺女人,又会缺什么儿子?无忧,永远都不会和那些阴暗污秽的皇家有任何关联! 一片难捱的静默中,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杂乱而急切,打破了沉寂,冷啸天脸色微变,厉声喝斥道:“怎么了?” 来人在冷啸天耳边轻声禀报了一番,冷啸天面目肃杀,不耐烦地挥挥手,他神色惶恐,悄然无声退下! 冷啸天脸上有抹怒色如流星一样一划而过,聂臻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如此震怒,莫非是想要钓鱼,结果连鱼钩被人偷走了?” 冷啸天双手抱臂,忍不住大笑出声,揶揄道:“可以这么说,看来你挺了解他的!” 聂臻笑得淡若云烟,“他是宁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爷,自然比你想象的要厉害一点,在他面前,轻敌讨不了好去!” 冷啸天眉峰一动,心底暗沉,一个晚上,君玄影使用了投石问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等种种诡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盗走了那只凤镯,让他有些意外,要知道,潇潇的凤镯也是他的爱物,谁曾想到,君玄影居然在众多以假乱真的凤镯中将真的盗走了? 想不到君玄影居然这么有心,那些看起来一般无二的凤镯,不是有刻骨铭心印象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居然从中挑出了潇潇的那只? 君玄影对凤镯如此志在必得,让冷啸天很不高兴,不觉看向聂臻,眼眸中有晦暗不明的光芒,“为了一只凤镯,他居然敢羊入虎口,以身涉险,看起来他很重视你嘛!” 聂臻心河早已枯竭,停滞不动,此刻也泛不起任何涟漪,站起身,淡淡道:“戏我看完了,该回去了!” 冷啸天看着潇潇远去的倩影,眼眸闪过一丝冷肃光芒,一字一顿道:“君-玄-影!” --- 君玄影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来之不易的润泽凤镯,曾几何时,这只漂亮的镯子戴在臻儿如玉腕间,散发着一种极致的美丽,连见惯环肥燕瘦的他都忍不住惊叹她的无双光芒! 昨夜的行动并不顺利,在冷啸天的地盘上,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又只有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便要启程了,他几乎全无胜算,何况冷啸天不怀好意,若是在牙帐失手被擒,他根本无法交代,只能乖乖答应冷啸天提出的种种条件! 可是看到臻儿的贴身凤镯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中肆意摩挲,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沉闷,明知道冷啸天居心叵测,明知道来者不善,也势在必行,一场行动,损失了十几名武艺高强的暗卫,贴身侍卫星魂也受了不轻的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夺回了凤镯,君玄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复杂的笑意,有欣慰,有痛楚,有难过! 可是星魂说,冷啸天和红衣大祭司之间的关系颇不一般,似乎有私情?想到这里,君玄影心中的沉闷越发凝结,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 --- 一月后。 可宜郡主随六皇叔一行人回到宁国,正好她母妃也在京城,带她入宫和一干妃嫔闲聊! 贤妃一见可宜郡主,就亲切笑道:“郡主在北齐可曾见识过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么兴奋?” 这话说到可宜郡主心坎上去了,当即绘声绘色地讲起在北齐的见闻,讲到祭天大会的盛况,还有北齐的歌舞和豪放,北齐人的豪爽好客,一连讲了一个时辰,还不肯停歇下来! 说得一干妃嫔五味杂陈,她们是后宫妃嫔,正常情况下,终身都不能踏出禁宫半步,而这个小郡主,却可以在天地间肆意遨游,还可以远去北齐见识天宽地阔,有的人觉得女孩子喜欢四处游荡未必是好事,有的却羡慕不已! 可宜郡主见各位娘娘都看着自己,更是说到了兴头上,重点讲解引人注目的红衣大祭司,她另类炫目的妆扮,高深莫测的本领,可宜郡主说得眉飞色舞,眼中充满了对那位大祭司的崇拜和恭敬! 贤妃娘娘笑道:“照郡主所说,这位大祭司可真是位奇女子了!” 可宜郡主连连点头,提高了声音,“那当然了,她太厉害了,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贤妃不以为然,侧首对可宜的母妃笑道:“郡主也不小了,王妃可有看好的郡马人选?” 可宜正说得兴起,听贤妃这样说,脑海中飞快掠过俊美公子的影子,不觉羞红了脸,幸好别人只当她是害羞,却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心上人一面,祭司姐姐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其他的不再多言,可宜只得按捺住自己心中强烈的渴望! 她母妃不知所以,只叹道:“她父王倒是提及过,只是这丫头性子倔,不合她心意的,只怕不肯嫁!”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可宜郡主怕母妃继续这个话题,忙娇嗔道:“母妃,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说起那位大祭司,倒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到底是谁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一惊,紧接着就看见一抹明黄缓缓而来,可宜郡主忙站起来,清凌道:“皇帝伯伯!” 皇上看着亭亭玉立的可宜郡主,慈和道:“几年不见,可宜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可宜小嘴一努,佯装不悦道:“皇帝伯伯又取笑我了!” 皇上哈哈一笑,“朕刚才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谁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可宜道:“我这次去北齐收获可大了,认识了一位红衣大祭司,她可厉害了,是北齐苍茫部落最大的神祗,皇帝伯伯,你这次没去太可惜了,她给我测算的事情,无一不准,简直太神奇了!”   ☆、第三十四章 少年情怀 可宜郡主对北齐大祭司有无限的崇拜和迷恋,那个清冷而睿智的女子,在她心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之前已经说得让众妃嫔目瞪口呆了,现在皇帝伯伯来了,还对她的话饶有兴趣,她更是得到了鼓舞般,将北齐子民对于大祭司的膜拜,大祭司的淡然超脱,洞察世事,说了个天花乱坠! 其实,她心底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期望,短时间内,再去北齐是不可能了,我不能去山那边,只能让山来就我了,她虽然涉世未深,但也听父王说起过,皇帝伯伯很喜欢这类能上达天帝的人物,若是皇帝伯伯动心了,邀请大祭司到宁国一行,那岂不是又可以见到可敬可亲的祭司姐姐了? 时间这么久了,不知道祭司姐姐现在肯不肯告诉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位令她魂牵梦绕的俊美公子? 可宜有自己的小心思,将祭司姐姐的本事极尽吹嘘,反正在她心中,祭司姐姐本身就是无所不能的,祭司姐姐的世界,神秘而浩瀚,深邃而悠远,有无穷无尽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快一个时辰,才停下来歇息片刻,果然,皇帝伯伯想了一会,笑道:“若果真像你说的这么神奇,朕倒真要亲自见见,不过你若夸大其词,就有欺君之罪了!” 一听达到了自己的愿望,可宜在心底欢呼,忙信誓旦旦道:“皇帝伯伯,你要是真的见到那位大祭司,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到时候可要记得重重有赏!”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郡主的俏丽活波是皇室的一道风景! --- 豫王府。 易清绾站在窗前,一身华服丽装,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清秀而不失妩媚,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族千金的气息,此时挥动着手中团扇,脸上有极淡的笑意,“王爷回来几天了?” 采澄答得极为谨慎,“三天!” 易清绾回过神来,一双美目充满了惆怅,似呢喃似感叹道:“都已经三天了,还是不见他来看我!” 采澄婉言劝解,“许是王爷忙碌吧,小姐别往心里去!” 易清绾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寂寞笑意,回想起成亲前他的话,纵然如此,我能给你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果真是说到做到,如今给她的,真的只有一个名分而已! 易国公的掌上明珠嫁入豫王府,是轰动京城的盛事,可惜在那个原本应该喜烛高悬的花好月圆夜,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度过,直到红烛燃尽,天色微明,也没有见到他颀长身影推门而入! 她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气话,气过了,终究会原谅她,因为他从来舍不得她难过,对她总有无底线的纵容和*溺,她和他的十年感情,足以抵挡他对任何其他女人滋生的些微情感! 可到了此时才发现,她守了十年的,不过是他的一腔少年惷心萌动的情怀,而不是最深沉的爱恋,多么悲哀! 她不甘心,爱了十年的男人,心底进驻了另外一个女人,竟然不再一如既往地爱她! 原本以为他气恼一段时间就算了,可是这一次,易清绾失算了,从她嫁入豫王府之后,他和她之间除了必要的见面之外,再也没有过情意脉脉的时刻,以前的那些情深似海,*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平日他也很少回府,就算回府,也很少到她寝居,两人虽是夫妻,可就像陌路人一样,不,应该说,在她心里,她早就是他妻子,可是他,已经不这样看了,他只待她如陌路人! 她知道,他还在怪她,或许还在恨她,她就不明白,和聂臻相比,她没有任何逊色于她的地方,只有比她强的地方,可是那样深沉睿智的男人,为什么就对一个聂臻念念不忘? 三个月之前,他奉旨出使北齐,她原本满怀希望,她是他的侧王妃,虽为侧妃,实际上整个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侧王妃随同王爷前行,合情合理,可他并没有这个意思,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将她满心希望生生冻成了冰渣!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也完全无视她这个翘首以盼许久的侧王妃,还是和以前一样,漠视她的存在,漠视她的情谊,漠视她的关怀! 她原本不愿去触碰他和聂臻的记忆,有些东西,尘封起来,时间久了,便都会忘记,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许多事,明明已经成为过去,如今想起,却依然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易清绾深吸一口气,他就这么怪自己吗?明明先变心的是他啊! 聂臻,那个如同过客一样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易清绾不止一次地假想过,若是聂臻还在,这一切或许都将不同,如果不是那么心急,她甚至可以主动认聂臻为妹妹,她为正妃,聂臻最多只能做侧妃,说不定那样他还会感激于自己的宽宏,好过这样的陌路! 可是聂臻死了,同时也带走了自己与深爱男人之间的十年情谊,这是迄今为止,自己人生最大的败笔! 她最大的筹码,是和他的十年感情,还有父亲和哥哥的权势,易清绾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和他的感情坚贞不渝,至死不变,她的骄傲让她不屑于在和他的感情里面掺加任何权力的因素,可如今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变了就是变了,如今想起来,冰雪聪明的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怎么也不能接受,十年,那样美好的过往,那样甜蜜的感情,怎么说没就没了,就如同燕过无声,风过无痕,消逝得干干净净! 她爱情的火焰,只能被他点燃,十年,所有的爱,所有的情,全都维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再也容不下别人! 采澄劝慰道:在王爷心里,她依然占有重要的位置,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温柔,漫长一生,王爷最终一定会原谅她的,一定会的! 见小姐脸上有落寞之意,采澄灵机一动,“听易将军说,这次王爷出使北齐不太顺利,可能王爷心情不好,小姐要乘这个机会,多安慰王爷!” 易清绾沉浸在满腹心事中,“我何尝不想关心?可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又如何关心?” 采澄想了一会,眼睛一亮,“这次王爷刚回来,不妨大肆庆祝一番,去去晦气?人心终究不是铁做的,时间久了,王爷感受到小姐的苦心,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这件事也算作是对小姐和王爷感情的考验!” 大肆庆祝一番?易清绾心底忽然一动,须臾之后,脸上浮现柔和笑意,“聂臻死了,却活在你心中,那我就还你一个聂臻吧,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 豫王爷回京,王府专门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进府唱戏,为王爷接风洗尘! 君玄影原本没什么兴趣,可在回寝居的路上,居然听到了一阵如泣如诉的歌声,凝神听去,竟是《越女歌》! 歌声悠扬而飘渺,似有无限怅惘,越女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乍一听去,有些凄凉,爱情之所以美好,不过如此吧,那种默默暗恋的感觉,若是不实现,可能会更美好! 越女歌一曲,几朵相思泪,曾记得,明媚曼妙的少女泛舟湖上,歌声宛如凤吟鸾吹,沁人心扉,纯情真挚,也是这一曲越女歌! 一抹幽深沉痛在眼底划过,居然会再次听到这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声,顺着歌声来到欢庆处,制止了所有人的俯首行礼,在正中间的位置默然而坐。 易清绾刚要起身,就被他制止了,见他定定出神地看着正中间的女子,粉面含羞,楚楚可人,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心底滑过一抹流星似的酸楚! 歌舞毕,那歌女款款上前,将手中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送至正中间的高贵男子面前,盈盈下拜,声音如涓涓泉水般美妙,“民女叩见王爷!” 君玄影并没有立即接那支玫瑰花,凝视她片刻,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歌女的头深深低了下去,“民女苗贞贞!” 君玄影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优雅地接过那支僵在半空中的玫瑰花,放在高蜓的鼻梁下一闻,喃喃道:“苗贞贞?” 苗贞贞道:“是,坚贞不屈的贞!” 君玄影微怔,却不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凝滞,苗贞贞被这样的高压镇住,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这一幕,易清绾无意识地搅动着手中的丝帕,极力忽略心中的酸涩,心底明明在尖叫,表面上却只能优雅从容,任何和聂臻有关的人,都可以吸引他的兴趣,不过既然他都开始接受了, 那是不是就代表开始原谅她了? 易清绾脸上挂着得体端庄的微笑,温婉柔美,“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话的意思谁都懂,易妃在为王爷选美人,君玄影不经意抬眸,淡然起身,“你做主吧!” 话音未落,人已离去,易清绾心头一紧,她不是介意王爷有别的女人,而是和聂臻有关的女人,若无其事道:“苗贞贞,你可愿意留在王府?” 苗贞贞偷偷瞄了一眼远去尊贵男子的挺拔背影,心如鹿撞,“承蒙侧王妃眷顾,民女愿意留在王府伺候侧王妃!”   ☆、第三十五章 道歉 越女歌,是易清绾无意中在他书房桌案上看到的墨宝,当时十分奇怪,他并不是多情之人,平日并不会写这些*悱恻的凄艳词调,满腹绮丽柔靡,婉约哀怨,他不是南唐后主李煜那样的*天子,只知风花雪月,不知家国天下! 可是那一刻,当《越女歌》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易清绾敏感地意识到,一定和聂臻有关,这首歌,定然是聂臻唱过的,所以他才会视若珍宝! 果然,她没有料错,虽然他对王府一切事物都很淡漠,可苗贞贞的歌声却成功引来了他,他看着苗贞贞的时候,眸光幽深,怔怔出神,那种痴迷是她从未见过的,易清绾故作平静,心中却五味杂陈,心绪翻涌! 为什么只要是和聂臻有关的东西,都会引起他的强烈兴趣?在风景如画的烟雨峰,就是因为聂臻喜欢那里的险峻和雅致,他居然命人就地建造了一座庭院,叫烟雨小筑。 那么美丽的名字,那么美丽的地方,没有王爷的准许,她自然是进不去的,可光是站在外面,就可以想象里面的匠心独运和巧夺天工,他对聂臻,居然这样用心,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让从来只独享他*溺的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 她是金枝玉叶,有大家气度,但出身世家,也有当机立断的果决和狠厉,这是外人所不知的! 她的失败在于过分笃行他的情谊不会动摇,娘说,要一辈子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牢不可破的同盟之外,还需要时时的谨慎与用心,易清绾深以为然,相信聂臻只会是她和王爷之间的一个小小插曲,终究会被她连根拔起,再无痕迹! 苗贞贞,是她的一枚棋子,这个歌声动听的歌女,只不过是她做出的一种姿态,道歉的姿态,聪明绝顶的他,不可能意识不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夜色沉沉,采澄脸色复杂地进来,悄声道:“小姐,王爷已经宿在苗贞贞那里了!” “啪”的一声,易清绾手中杯盏滑落在地,瞳孔一缩,苦笑一声,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吗? 话虽如此,可她骗不了自己,如果不是聂臻,他根本不会*幸苗贞贞,在他心中,只怕也是把容貌相似歌声甜美名字一样的苗贞贞当成聂臻而已。 聂臻死了,她能做的就是还他一个聂臻,当做影子也好,替身也罢,只要他接受了,以后他的心终究会回到她身上,现在自己一直独守空房,守着无边无际的寂寞,可此时他却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房里欢度*,两相对比之下,易清绾的红唇差点沁出了血! --- 第二天一早,王爷就宣布纳苗贞贞为妾,人称“苗夫人”! 易清绾听到消息的时候,一时苦涩难言,百感交集,难过的同时,又有一丝欣慰,他果真接受了她的歉意吗? 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位妾室,苗贞贞穿了一件散花如意云烟裙,新妆而出,打扮得既不华丽光艳,但也不卑微朴素,刚好符合一位王爷妾室的身份,一脸的娇羞,婉转莺语,“妾身拜见侧王妃!” 最初听到“侧王妃”这个称呼的时候,高傲的易清绾一直把它当成是自己的耻辱,可如今,已经不这样想了,原来很多人都会高估自己的底线和尊严,此时才明白,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很多东西都可以放弃,现实会改变一个人的执着,原来认为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是她亲手将聂臻送上了不归路,如今这样的耻辱就当做是对自己的惩罚。 想到此,一股深浓悲哀涌上心头,易清绾震袖虚扶,“妹妹不必多礼!” 苗贞贞受*若惊,恭恭敬敬地将茶端给易清绾,“侧王妃请用茶!” 易清绾伸手接过,浅浅抿了一口,看向正座的王爷,他正悠然地品着茶,姿态闲适,事不关己一般漠然,却让人有不可忽视的威严,一种浑然天成的慑人气势,尊贵,淡漠,优雅,俊美! 见苗贞贞有些拘谨,易清绾微微笑道:“既是伺候王爷的人,就应该学习王府的规矩,现在我带你去拜见王妃!” 王妃?苗贞贞心下狐疑,羞怯地看一眼王爷,却见王爷岿然不动,她忙垂首道:“是!” 易清绾美目扫过王爷,却见王爷并没有反应,不免有些失望,对苗贞贞柔声道:“跟我来吧!” 苗贞贞没想到,王妃居然只是一个灵位,上面写着“豫王妃聂臻之灵位”,华丽的王妃寝居竟然是个灵堂,庄严肃穆,香雾飘飘,却令人寒意陡生,苗贞贞在心底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微颤,看向一脸肃然的易妃,不敢多问,忙跪下,恭谨道:“妾身拜见王妃!” 易清绾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谦卑恭顺的苗贞贞之后,目光就锁定那块镶金的灵位,“豫王妃聂臻”,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他,夺走了他的心,夺走了属于她的名分,如今要赢回他,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不过她不会放弃,永远不会放弃! 苗贞贞的心思如电光划过,怎么也没想到,华贵高雅的易妃上面居然是一位已逝的王妃?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易妃淡然的声音幽幽响起,“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该问的不要问,这里是王府,不是戏班子!” 易妃的声音虽轻,却不失王府女主人的威严和魄力,让苗贞贞心底一惊,忙道:“妾身遵命!” “起来吧!”易清绾淡淡道。 苗贞贞匆忙起身,脸上的红晕似霞,刺得易清绾的眼睛生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亲切道:“以后好好伺候王爷!” “妾身遵命!”苗贞贞的声音恭谨而动听,像春日的黄鹂! --- 这日,采澄给易清绾梳妆完毕,镜中的丽人,如芙蓉出水,清丽雅致,貌若天仙! 易清绾心底黯然,容貌未改,情谊已去,何时才能再见他脉脉温情的眼神? 采澄笑道:“听说王爷今天回府了,小姐去邀请王爷一起用膳吧!”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一起用膳了,易清绾点点头,“去吧,去请王爷!” 可是才出去没多久,采澄就一脸失落地回来了,咬着唇道:“王爷在苗夫人处!” 果然又是如此,易清绾颓然坐下,采澄劝道:“小姐先用膳吧!” 易清绾摇摇头,“我没胃口!” “小姐,你别难过了!”王爷最近夜夜宿在苗夫人处,小姐这个侧王妃空有其名,连府里的下人都看出来了,私下议论纷纷,新入府的苗夫人颇得王爷*爱! 易清绾的眸光淡如清晨的雾霭,有一种浅浅的疲惫,自言自语道:“亲手把女人送到自己心爱男人的*上,原来是这样难过!” “这只是一时的!”采澄忽然尖声道:“小姐,你要忍耐,一定要忍耐,王爷不会不明白,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向他示弱,向他道歉,如今他*爱苗贞贞,分明是好事啊!” 和采澄的激动不同,易清绾目光沉沉,静静道:“你知道他叫苗贞贞什么吗?” 采澄低下头去,声音细微,“奴婢知道,王爷叫她贞儿!” 一抹说不清是欣慰还是苦涩的笑意在易清绾嘴角荡开,眼神颓然,“你知道我多后悔吗?如今我身子康健,也无生育之忧,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有自己的孩子,表姐的孩子都三岁了,我的却连影子都没有,早知道如此,我宁愿要一个孱弱不堪的身体,也要他的爱!” 采澄心底有沉沉难言的阴郁,反手握住易清绾的手,沉声道:“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小姐你不能消沉,更不能放弃!” 采澄的一席话惊醒了易清绾,是啊,她已经沉寂太久了,原本以为顺理成章的爱情出现了不安分的因素,身为易国公女儿的她,自然要拔除身边的隐患,这一点,她并没有错,沉浸在懊悔中根本无济于事,父亲常夸她聪明,聪明自然要有用武之处,如今的她要做的是重获王爷的*爱。 想到此,易清绾的眼神渐渐重新明亮起来,如同秋天的一抹明媚阳光,缓缓微笑,“你说的很对!” --- 御书房。 皇上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六弟,朕召你进宫,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议!” 君玄影微微垂首,“不知道皇兄说的是什么事?” 皇上微笑,最近可宜那个丫头,三天两头地进宫,在他耳边说那个北齐大祭司如何如何厉害,惊若天人,让皇上燃起了浓厚的兴趣,自从国师范知天仙游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找到深得他心的国师了,令皇上十分失望! 虽说宁国人才济济,可欺世盗名之徒也不少,范知天虽说有些小小过错,可毕竟瑕不掩瑜,就这么一朝仙游了,一直是皇上心中的憾事! 原本只当可宜说的是戏言,可说多了,也说得皇上心动了,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刚好对自己的胃口,可又想到可宜那丫头毕竟年轻,不太可靠,所以便召稳重的六弟进宫问个究竟!   ☆、第三十六章 相似的人 当皇上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之后,君玄影心底有一抹一样,陷入了沉默,红衣大祭司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身材修长,一身耀眼的玛瑙红裙,额头上的发箍镶嵌了七颗宝石,熠熠生光,金色大蝴蝶耳坠,垂至肩部,整个人金光闪耀,华丽璀璨,艳烈如月季,还有那只雪貂,通体雪白,有奇异的本领,想到此,君玄影心底微惊,居然发觉自己对她的装扮记得那般清楚! 真是个奇女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臻儿,可惜她不是,因为除了那双眼睛,其他的地方,再无和臻儿相似的地方,若勉强说起来,还有她的气质,淡雅,冷漠,寡言,有的时候也会在臻儿身上看到! 君玄影不自觉摇摇头,身为大祭司,自然不能像可宜那丫头那样大呼小叫,热情活波,没心没肺,虽然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被遮住了,可依然可以看得出是个年轻女子,这样的年龄,这样的风华,终日青灯古佛,若是不能心如止水,怎么能在那样的地方空守冷清和孤寂?有那样的气质再正常不过,而臻儿是云中城长大的,冰天雪地,常年积雪,难怪两人会有些相似! 见六弟居然走神了,皇上十分奇怪,轻咳了一声,“六弟意下如何?” 君玄影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臣弟也见过那位大祭司,可宜所言有八成是真的,并未言过其实!” 皇上颔首,若说可宜的话需要打折扣的话,现在六弟都这样说了,他自然深信不疑,六弟从不轻易夸人,却对大祭司有这样高的评价,可见她的确名不虚传,既然主意一定,皇上又有些为难,“可她身为北齐部落的大祭司,朕有什么理由才能请她前来宁国呢?” 君玄影早就看透了皇兄的心思,当即顺水推舟道:“皇兄不必为难,半年之后,即是皇兄的生辰,皇兄生辰是宁国最大的盛事,各方早就开始准备了,届时会有诸国贺寿,自然可以邀请大祭司前来祝贺,只要到了宁国,一切不是皇兄说了算?” 果然,皇上闻言,笑逐颜开,“六弟此言,正合朕意,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臣弟遵旨!”君玄影的眼前又浮现红衣祭司的那双深幽淡漠的眼睛,纵然是为了再次看到那双眼睛,也足够了! --- 回到府中,易清绾已经携苗贞贞在王府大门前等候,见他回来,脸上浮现端庄美丽微笑,“王爷回府了?” 说完,对苗贞贞一使眼色,苗贞贞会意,忙上前道:“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王爷心中有事,并未多言,苗贞贞接过星魂手中的大衣,巧笑嫣然,“王爷辛苦了,妾身帮您更衣!” “好!”王爷只淡淡说了一个字,苗贞贞莹白的肌肤下面立即渗出一抹浅淡的红晕,娇羞可人! 这抹红晕让易清绾心头一颤,身后采澄立即紧握她的手,轻声道:“天冷了,侧王妃也进府吧!” 易清绾看着苗贞贞跟在他身后,渐渐远去,不知是悲是喜,淡淡道:“进府吧!” 王爷并未回房,也没在书房,只是在奇草仙藤的廊下看书,苗贞贞吩咐婢女送上王爷爱喝的茶,见天色不早,婉言羞怯道:“王爷累了一天了,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吧!” 王爷眼眸未抬,声音低醇而清冷,“本王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苗贞贞有些失望,偷偷抬眼,看向王爷的俊美肃容,垂首道:“是!” 看苗贞贞婀娜多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星魂终于说出了盘旋心中多日的话,“王爷,依属下看,这苗夫人似乎有些可疑!” 王爷并不好女色,却对出身微贱的苗贞贞颇有兴趣,苗贞贞歌女出身,如何能做王爷的女人?成为王爷的爱妾? 究其原因,星魂星辰两人都心如明镜,苗贞贞的容貌虽不是上佳,但别有一番清致韵味,而且一眼看去,竟然和聂姑娘有某种程度的类似,她歌唱又得极好,宛如黄鹂鸟般动听,最关键的是名字居然也叫“贞贞”?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如果不是星魂产生的错觉的话,苗贞贞似乎在刻意模仿聂姑娘穿衣的风格和说话的姿态,除了成为王爷妾室的第二天,见易妃的时候,穿戴稍显华丽之外,其他的时候都很素雅,身为王爷的女人,并没有全身珠光宝气,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聂姑娘的步伐,轻盈而不轻佻,曼妙而高贵,苗贞贞模仿不出来聂姑娘身上沉静的高贵气质,但姿态的确十分相似! 她的发饰也接近聂姑娘,可能因为出身云中城的关系,聂姑娘喜欢用素净发带缠发,而不是珠钗玉簪,如今的苗贞贞也一样,全身上下都没有多余的钗饰! 她虽然在气质容貌上远逊色于聂姑娘,但在细节上的刻意模仿,使得远远看去,真有几分聂姑娘的模样。 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负责保卫王爷的安全,越是这样,星辰星魂二人就越担心,这苗贞贞用心良苦,莫不是别有所图? 可王爷似乎对这些疑点浑然不觉,一反常态,回府之后,只要有闲暇,就是和苗贞贞在一起,让苗贞贞近身伺候,颇多亲近,两人之间的亲密远远超过易妃! 君玄影知道星魂想说什么,淡淡道:“贞儿出身寒微,自然有人嫉妒,本王纳歌女为妾,平日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听得教人厌烦,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唧唧歪歪了?” 星魂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其实王爷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不点破而已,身子一肃,“是,属下多言!” --- 聂臻在牙帐中看到宁国发来的请柬,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切果然在按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冷啸天面色冷峻地看着聂臻,冷冷道:“你整天和那个小郡主混在一起,就是为了今日这张请柬?” 聂臻拍了拍怀里的小雪貂,轻轻一笑,“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再问?” “只要我不准,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去宁国?”冷啸天的声音忽然透着狠厉和霸气! 聂臻泰然对上他眸光,淡淡道:“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你不会不准的!” 冷啸天脸上怒色立显,眼中有阴鸷光芒,疾步上前,一把扯下聂臻的面纱,紧紧盯着她白希如玉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忘不了他?” “是!”聂臻放下小雪貂,徐徐转身,不看他,看着窗外,“若是除去了这道伤痕,我怕我真的忘记了,忘记了他给我的所有,每当看到镜中这张脸的时候,我就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 冷啸天鹰眸掠过一丝怒意,此去宁国,会发生什么,没人能预料,犀利如刀刮过聂臻的脸颊,大手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颌,恶狠狠道:“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聂臻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见他一双铁臂忽然将她紧紧抱住,眸光一深,附身便去吻她的莹润红唇,动作迅捷而狂野! 他的热烈气息近在咫尺,聂臻忽然陡生一种尖锐的不适和抗拒,就在他的唇要马上就要贴上自己的唇时,几乎是下意识的,聂臻猛然一把推开他,声音颤抖,惊惧而凄厉,“不要碰我!” 聂臻的反应让冷啸天动作遽然一僵,联想到过往,联想到那地狱般的经历,他黑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歉意。 见聂臻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在角落瑟瑟发抖,无论在何时,她一直都是坚强而冷静的,从未见过这样的慌乱无助的时刻,他心底掠过一丝痛楚,“对不起!” 他的声音终于让聂臻恢复了平静,优雅地戴上面纱,抱起雪貂,心中有阵阵抽痛,却只是静静看他,“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冷啸天冷眸眯起,似有乌云压顶的愠怒,凝视聂臻半晌,忽然转身,丢下一句话,“准备准备,早去早回,别人你可以不管,无忧可是等着你回来!” 冷啸天走后,聂臻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干一样,手软软地垂了下来,她对男子的尖利抗拒不仅超出了冷啸天的预料,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为什么会对男子的亲近有这样的不安和反感?都是因为那个人吗? 小雪貂似乎感受到聂臻的不安,头在聂臻的手上轻轻蹭了蹭,这样的温暖柔软让聂臻的眼泪流了下来,无忧,无忧,相信这是娘最后一次离开你,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过真正快乐无忧的日子了! 子麟,我知道,此时你若在我身边,定然会阻止我,可是若不去,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惨痛而沉重的过去,让我终日在地狱徘徊。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放下,可是我发现我终究是做不到圣人的境地,去对那些挥着明晃晃的屠刀想要残忍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微笑,我答应你,此去,不管是福是祸,都会好好活着,回来陪伴无忧,还有你!   ☆、第三十七章 玉湖雪景 一月后。 宁国。 聂臻一袭红衣似火,站在寒气袭人的湖边,静静看着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入湖面,转眼就不见了痕迹,和湖水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水,哪是雪? 身影在寒风萧瑟中如一抹依依杨柳,红裳翩跹,长发如瀑,随风摇曳,那个冷然深沉的大祭司,那个侍候神佛的高傲女子,竟然有这样单薄的身影! 身后有轻缓脚步声而来,好听的嗓音夹杂着淡淡关切,“宁国初雪,冰莹皎洁,凄美无双,令人流连忘返,很多初来乍到的人,都会被这玉湖雪景迷惑双眼,忘记了它本身带着彻骨寒意,风邪入侵,你当留心!” 听到这样熟悉的话语,聂臻唇角不经意弯起,说的真好,初来乍到的人,都会被这玉湖雪景迷惑双眼,果真结果一早就是注定了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是一如既往的魅惑,自己的眸光曾经就迷醉在他的风情里,无法自拔,在梦里,幻想着一幕幕甜美如诗的画卷! 记忆中的温馨氤氲,甜甜涩涩,仿佛蔓蔓青萝缠绕心头,有几滴雪水落到聂臻的眼眸上,流光碎影里,转眼间,天涯陌路,恍如隔世,明明近在尺咫,却又遥不可及,昔日恋人已成生死仇敌。 那样尊贵俊美的男子,那样深沉入骨的关怀,如果不是对君玄影的手段太过了解,如果不是在山盟海誓之后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欺骗和背叛,就算身为无嗔无欲无情无爱的大祭司,恐怕也难敌这样铺天盖地的温柔,恐怕也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坠入精心编制的情网! 玉湖雪景,果真是最美的吗?你恐怕不知,如今我最憎恶的,便是初雪,因为纯洁的初雪掩盖了一切罪恶,一切阴谋,让人误以为满世界都是银装素裹,洁白无瑕! 细细的雨打湿了墨发如云,变成一缕一缕,冰冷地凝结在一起,失去了原有的柔软和韧划,变得僵硬,聂臻浑然不觉,如烟清眉,看不清喜怒,沙哑着声音,“一切皆有命中注定,若是因为看玉湖雪景,而导致风邪入侵,也是心甘情愿,何必在意?” 身后脚步停滞,头上的雨雪忽然被一把油纸伞挡住,遮住了漫天飞雪,形成一个小小的遮风港! 聂臻并不领情,淡淡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纵然落得寒潮凝结体内,能有这一刻的肆意愉悦已经足够,君不见那扑火的飞蛾,明知生命短暂,却义无反顾?” 聂臻的话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飞蛾扑火,看似凄艳,可是又有谁知道飞蛾心中的惨痛和悲壮? 火光璀璨明艳,温暖热烈,美到让人迷恋,却可以无情吞噬一切,当火光吞噬你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的不忍与怜惜?如果真有下一世,一定会好好爱自己,再也不做那扑火的飞蛾! 此时的大祭司,不像那个高高在上侍候神佛的女子,而像极了一个眉端凝愁的江南闺秀,清风吹起衣袂飘飘,如绝壁上的一株傲然挺立的孤松。 心知不可让他起任何疑心,绝不能看出自己心中从未平息的恨意,永远只能保是理智和清醒,这个人只有对自己看不透,摸不着,才会有强烈的兴趣! 一场绚烂而绮丽的雪雨,无声飘落,君玄影笑意如秋花般轻柔,喃喃自语,“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王爷今天又有什么需要找本祭司问询的?”聂臻的声音,淡然,冷漠,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杀了我最爱的女人!”这几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无比艰难。 “最爱?”聂臻弯唇而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如今她的笑意都被红纱阻隔在外,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最爱?听起来真像一个笑话,“最爱”这样的字眼可以轻易地从口中说出,不需要任何雕饰,甚至,不带任何感情! 爱情本该是美好的,神圣的,可是在他这里,只有残酷和冷血,让人寒意凉遍四肢百骸! 爱情于自己,是生命中极致神圣的东西,可于他而言,不过是调剂品而已,他仅有的不多的感情都给予了那个女人,易清绾,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他的妃子! 那场充满了虚情假意的爱情,于他而言,不过一场风花雪月,于自己而言,却付出了年少轻狂的全部代价! “对,最爱!”他艰涩道,眼神飘渺间,仿佛万年! 聂臻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怀里的小雪貂异常得安静,竭力稳定心神,静静看着远方,“佛说,人生有三毒,贪,嗔,痴,过分贪心,过分偏执,过分痴迷,都会让自己一生深陷其中,不得解脱,痛苦异常,王爷是明白了,何苦庸人自扰?” 聂臻面色坦然,心底却起伏不定,这说的何尝又不是自己? 子麟的话语适时萦绕在耳边,姐姐,你放下仇恨好不好? 可上天为什么要对子麟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翩翩美少年这样残忍,一副孱弱不堪的身子已经让他饱受病痛之苦,却依然感谢上苍,感谢爹娘,感谢恩赐。 无数个夜晚,聂臻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他恬淡俊美的笑颜,为什么那么多坏人做了那么多恶,却还逍遥快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如谪仙般的子麟小小年纪却历经磨难,在看到生命的曙光之时又骤然陷入黑暗? 聂臻一想到这点,就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被君玄影的虚情假意迷惑了心神,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的子麟,一定已经是风华正盛的翩翩少年郎,面含柔和如春水的微笑,声音磁性而温暖,“姐姐!” 听到大祭司的话,君玄影当然明白为什么可宜这样崇拜大祭司,她的话永远都是那样睿智,那样冷静,对于可宜这种年龄的迷途小女孩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缓缓道:“话虽如此,可人毕竟不是佛,做不到那样超脱!” “你想见她?”聂臻的声音淡然无波! 他轻轻颔首,“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聂臻接了上去,嘴角仍有淡淡笑意,“王爷居然也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他的声音如长恨歌一般黯哑,“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她不是以色侍人者,是我负了她!” 聂臻只是不语,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以为可以抵消自己的所有罪恶吗? 他虽然在身边,可是眼底依然有拒人千里的冷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权贵男子的冷酷,这一刻,聂臻忽然理解了母亲,权力,会让一个男人变得疏远,有权力的男人,身边有太多*,太容易朝秦暮楚,得陇望蜀! 什么样的感情可以经得起天长日久的考验?当爱情遭遇现实,谁能保证自己的心坚如磐石?可爱情是世上最金贵的东西,经不起尘世的触碰,更经不起利益的染指。 母亲从小在王廷长大,身边的男子大多数是权倾一方的人物,纵然因母亲的身份而不敢纳妾,内心也必定是蠢蠢欲动,而平民男子大多庸碌而平凡,唯有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孤高男子,才是母亲一生情感想要的归宿! 聂臻忽然觉得,那样纯美的爱情,才值得自己回味一生,母亲是个多聪慧超脱的女子,换了自己,恐怕只有在伤痕累累之后才会参透情感的真谛。 而母亲的眼睛,早就看透一切,只可惜,她不能一直陪着自己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做睿智人生的引路人,她要去陪伴她的丈夫,自己的父亲了! 以前聂臻怨恨着母亲,是什么样的母亲都忍心丢下年幼的女儿,决绝而去?今时今日才明白,那样至真至纯的爱情,使得母亲不肯一个人容留于世上,她走的那一刻,脸上一定是含着少女般甜美的微笑,愉悦而满足! 倾心相许的爱人已逝,纵然留于世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今生今世只能虚度,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聂臻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斜风碎雪,怀里的小雪貂忽然不安分地叫了两声,惊醒了聂臻,才意识到身边还有这个男人,所幸他并未看聂臻,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玉湖,深不见底。 “王爷有什么话不妨写在信函上烧给她,她在天有灵,自然也能感受到王爷的情谊了!”聂臻的眼眸恢复一片平静,若无其事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君玄影的目光回到聂臻身上,又落到那只小雪貂身上,声音恢复了清冽,“你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开口,本王会竭尽所能!” 聂臻单手附于胸前,客气而疏离,“多谢王爷!” 本来以为他会走,谁知他说完这句话却没有马上离开,深幽目光反而重新回到湖面上。 猎猎寒风刮起他长长衣摆,不时碰到聂臻的身上,聂臻本想后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可一想到面对的这个如狐狸般狡诈,如猛虎般残酷,又如苍鹰般狠绝的男人,就按捺住了心头的不适,故作不知! “王爷!”一声清凌凌的女声忽然响起,惊醒了沉浸在玉湖雪景中的两人!   ☆、第三十八章 觐见皇上 聂臻循声看去,眼前站着一位体态丰美的年轻女子,素裙如雪,外披一件梅花云丝披风,容貌不算出众,并不十分美丽,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引人注目,像会说话一样,顾盼流波,头上只有几束淡蓝色的珠花点缀,清新可人! 此刻因为严寒,她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比抹了胭脂还要自然红晕,平添几分妖艳,楚楚动人。 身后有四名婢女恭谨随行,其中有两个聂臻刚好认识,那是两名曾经在烟雨小筑伺候过她的婢女,一个是翠竹,一个是秀儿,翠竹早已成年,模样没什么变化,秀儿却长大了不少,身形也高了许多,不过依然认得出来,少了些许天真,多了几分沉闷! 看这装扮和架势,必定不是他府中婢女,应该是姬妾,聂臻无声而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臻儿,你出身云中城,太理想化了,你所希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要说在皇家,就是在寻常农夫,贩夫走卒之家也未必一定可以实现,我只是想让你融入这个世间! 苗贞贞心底有难以言喻的震惊,身边的这位红衣女子莫非就是现在传得最盛的北齐大祭司? 奇异的装扮,迫人的气势,艳烈的金凤妆,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苗贞贞听人说过,这是北齐的习俗,大祭司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还抱着一只毛绒绒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动物,朝她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苗贞贞心头有些不悦,更让她吃惊的是,王爷居然亲手为她撑伞? 虽说皇上生辰还要好几个月,可多方早就开始准备了,各国贵宾也陆续到达,这里是接待贵宾的皇家驿馆,许是王爷对异国使节的特别关照,苗贞贞这样想,心底才释然了一些! 忽然接触到王爷眼中的冷意,苗贞贞忙压下心头狐疑,在尊贵深沉的王爷面前,从不敢有半分撒娇和媚态,此刻,故作不知,款款上前,盈盈一拜,“妾身参见王爷!” “贞儿,你来做什么?”君玄影淡淡看了一眼苗贞贞。 这句“贞儿”让聂臻的心“突”的一跳,心底划过如数九寒天的冰冷和不适,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只是若无其事地摩挲着雪貂光滑的皮毛! 苗贞贞忙命身后婢女送上了一件蟠龙披风,声音有几分羞怯,呢哝软语,像轻柔的羽毛,“今日天寒地冻,侧王妃担心王爷忙于朝政,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所以让妾身给王爷送件披风过来!” 说完,苗贞贞熟练地将披风打开,金线灿然,显然是新绣的,一条蟠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要活过来一般,凛然生威! 看到这一幕,聂臻心底只余对自己的嘲讽,曾经还当他洁身自好,没有姬妾成群,如今看来,他和君轻扬又有什么分别呢?只不过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他的那些莺莺燕燕尚未入府罢了,偏偏自己就被蒙蔽了,无论外表多华丽的琉璃,都掩盖不了其灰暗本质! 只是有些奇怪,易清绾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这样才更能体现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反而要派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送过来?连带着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都打了折扣,聂臻微微一笑,自己真是多虑了,许是他舍不得心上人受冰天雪地的严寒之苦,自己又瞎操什么心? 王爷轩眉微挑,深邃的眸光掠过那条蟠龙,淡淡道:“不必了!” 苗贞贞一愣,想起易妃的吩咐,有些不安,飞快地看了一眼聂臻,好奇道:“王爷,请问这位是……?” 王爷的声音在风雪中如同一支飘摇的冰凌花,“北齐大祭司!” 虽然早已知晓,可是王爷居然会回答她,还是让苗贞贞十分开心,朝聂臻垂首一笑,彬彬有礼,“见过大祭司!” 聂臻只淡漠扫过她一眼,却并不说话,如今她的言行举止十分符合大祭司寡言少语不近人情的形象。 见大祭司居然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对自己视若无睹,苗贞贞十分吃惊,蛮夷之地的女人竟然如此不懂礼节,不觉看向王爷,可是王爷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也不敢发作。 苗贞贞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大祭司,眸光如一抹最清丽的月光和最冷艳的雪莲,仿佛真的可以看透人心,看的她后背一寒,好可怕的眼神,她竟然不敢和大祭司的眼神对视,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想要缩起来的冲动,不情不愿地讪讪退了下去! 聂臻看着身侧优雅俊美淡漠深沉的男子,心底冷笑,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什么情圣?就算此时心底有些微的歉疚,些微的悔意,又能改变什么?又能弥补什么?还不是照样左右拥抱,郎情妾意?一点都不耽误他享尽世间环肥燕瘦。 他短暂的愧疚,不过是一场初雪,红日一照,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世界一般,轻如鸿毛! 只是可怜她,可怜子麟,为这场闹剧殉了葬,只赢得了不多的廉价忏悔! --- 御书房。 皇上早就对这位可宜说的神乎其神的北齐大祭司心驰神往,如今本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凝神看去,果真和可宜描述得一模一样,红衣璀璨,金光闪耀,神秘,淡漠,超然,仿佛神祗降临人间,那只小雪貂更如神兽一般,此刻温顺地在她怀里安睡! 聂臻眼中的皇上,三年未见,身子发福了些,更加圆润,脸部肌肉有些微的松弛,长期泡在后宫那些国色天香的美人堆里,难免不知节制,酒色过度,又不是戎马一生的帝王,生活安逸闲适,是这般模样再正常不过! 单手抚胸,朝皇上微微附身,轻轻颔首,却不说话! 皇上知道这是北齐的礼节,并不怪罪,反微笑道:“大祭司远道而来,朕心甚慰,华顺,赐座!” 华公公忙恭顺地聂臻准备好椅子,皇上的目光上下打量聂臻,像在看一只待价而沽的猎物,还有那只可爱的小雪貂,醒来之后,伸了个懒腰,学着聂臻的样子朝皇上拜了一拜,让皇上龙颜大悦,眉开眼笑! 聂臻并不说话,心知这个时候,安静和沉默是最好的力量,一个聒噪多话的人不可能是一个优秀的大祭司,她不仅对皇上有些许的了解,而且对曾经深得皇上心的国师范知天有不浅的了解。 说的话要可以似是而非,但一定要切中人心,聂臻很善于把握这种分寸,子麟的悉心传授,加上几年大祭司的历练,使得她在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 宁国皇上一向*信国师,而国师范知天已经死了,她愿意成为这个新的国师! 过了这么多年,皇上年纪更大,较之以前,必定更加笃行这类虚无缥缈扑朔迷离的方术! 聂臻从皇上眼中看到了一抹实实在在的欣慰和满意,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君玄影你再厉害,权势再大,终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这便是你的硬伤,君玄影,君轻扬,你们这两兄弟,我必定让你们付出惨重代价! 聂臻注意到,皇上看自己的时候,一直有一缕疑惑试探的眸光,心底微笑,光是可宜郡主的话,皇上自然不那么容易相信,不过很快,相信皇上就会对她所有的话深信不疑了! 走到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静静回头说了一句,“明日会降雪,皇上请注意龙体康泰!” ---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君轻扬,宽大的白色祥云锦袍,束金色龙纹腰带,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时隔三年,依然是一双倜傥的桃花眼,身旁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眉目生威的女子,娉娉婷婷,神情高傲,从这引人瞩目的装扮来看,定然不是姬妾一类的。 果然,送聂臻出来的华公公忙道:“大祭司,这是安王爷和安王妃!”说完,又对君轻扬两人行了礼,“安王爷,安王妃,这位是皇上的贵宾,北齐大祭司!” 不知道为什么,三年之前,小王爷君轻扬突然不允许别人叫他“小王爷”了,而是正正规规的封号,安王爷。 聂臻红衣镶金,怀抱雪貂自然同样引人注目,君轻扬漫不经心地扫过聂臻,当目光落到她眼睛上的时候,身形忽然一顿,眼神像被点着了一样,瞳孔猛然一缩,散发出别样的精光! 聂臻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吃惊,不过自己的眼睛像聂臻而已,当日君玄影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也有若隐若现的惊异,只不过不像君轻扬表现得这般明显而已! 安王妃察觉到王爷的异样,诧异道:“王爷怎么了?” 见君轻扬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聂臻也不多言,时刻保持大祭司的神秘和冷漠,淡淡说了两个字,“幸会!” 果然,君轻扬听到这个与臻儿全然不同的低沉沙哑的声音,眼中的火苗一下子熄灭了,变得黯然无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心不在焉,勉强牵了一下唇角,“幸会!” 倒是安王妃,神情倨傲,眼眸上下打量聂臻,话却是对君轻扬说的,“王爷,再不进去,皇上该等久了!”   ☆、第三十九章 高处不胜寒 面对安王妃的催促,君轻扬似乎并没有听到,目光反而再次落到聂臻的身上! 聂臻懒得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淡淡道:“告辞!”话音未落,就转身离去,既然回到了宁国,收拾这个始作俑者就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远远地,隐隐约约听到安王妃的不悦和不屑声音,“最看不惯这等装神弄鬼的人了!” 华公公听到这样的话,再看看平静无波的大祭司,暗暗乍舌,安王妃出身将门,家世显贵,为人高傲,难免性情张扬,话语不知收敛,可大祭司明明听到了安王妃的话,却好似在说别人一般平静,心中感叹,侍候神佛的人,当真是好修养! 聂臻表面上平静,心底却在嗤笑,装神弄鬼?当初也有不少人这样说范知天,其实天亦有道,五行相克,四季轮回,循环不断,生生不息,不过是常人不懂,再或者是被有心人利用扭曲罢了。 君轻扬今天携王妃进宫向皇上请安,竟然遇到了眼睛像臻儿的北齐大祭司,让他一时失神,以为是臻儿重生? 安王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性情骄矜泼辣,眼高于顶,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他会挑选一位这样的闺秀做王妃?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了臻儿,选谁做王妃都已经不重要了,挑一个张扬跋扈的将门女子做王妃,也算作是对自己的惩罚! 臻儿死后,无数次,他恨六皇兄,但更恨自己,如果不是他,曾经那心醉神荡的爱恋,那神圣纯净的暗恋,如今就不会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悲壮! 是他亲手将臻儿送上了不归路,唯有继续沉醉在风花雪月中,永不清醒,才可麻醉心头的深深沉痛! 可哪怕在一片花天酒地的繁华中,心也是冷的,再也热不起来了,所有的爱恋都给了那个在他生命中惊鸿一瞥的女子! 在衣香鬓影中,始终忘不了臻儿,曾经为爱痴狂,却终是一场空,如今只有一颗破碎的心,再也拼不出原来的唯美! 那位大祭司的眼睛居然那么像臻儿,差点让他产生了错觉,苦笑一声,莫非是想臻儿想得痴狂,以致产生了幻觉吗? --- 第二日,天空中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聂臻看着冰雪世界,嘴角浮现淡淡笑意,这只是皇上信任她的第一步! “祭司姐姐!”一个欣喜的声音老远就响起! 聂臻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可宜郡主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斗篷,像一支雪地红梅,惊艳夺目,欢笑而来! 可宜郡主一直住在豫王府,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等到祭司姐姐到来,欢欣雀跃,在天寒地冻里,她的热情像一把炽烈的火焰,“祭司姐姐,这里是我们宁国,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要是受了欺负,也尽管和我说,我替你出头!” 看可宜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聂臻哑然失笑,“多谢!” 虽然大祭司一向冷淡,可也浇灭不了可宜的热情,见祭司姐姐终日寂寞坐着,心底十分同情她,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如枯井的生活有什么意思?“祭司姐姐,你是第一次到宁国吧,京城有很多胜景,今天下雪了,等天气好一点,我陪你出去转转吧!” “去哪里?”聂臻并不抬眸,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可宜郡主见祭司姐姐居然真的有兴趣,十分高兴,当即对宁国胜景如数家珍起来,“最有名的应该是烟雨峰了,虽然冬天没有绿草如茵,景色稍微差了点,不过也是很美的!” 聂臻不着痕迹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淡淡道:“是吗?” “当然了!”可宜郡主左右看了看,悄声道:“我六皇叔真是懂得享受的人,他在那里还有一座别院,叫烟雨小筑,清新幽雅,像世外桃源一样!” 烟雨小筑?聂臻的眉峰不经意一动,不着痕迹地讥诮一笑。 可宜又神秘兮兮道:“虽然他平日不让别人进去,不过我有办法进去,让祭司姐姐好好见识一番!” 聂臻怎么可能忘记,就是在那里,他为她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生辰?就是在那座充满了危险晴欲的雅致庭院,她沉醉在他精心编制的谎言之中,把自己交给了居心叵测的他,“我没兴趣!” 可宜糊涂了,“祭司姐姐,你才多大年纪啊?怎么这没兴趣的,那没兴趣的?你放心,现在不是在北齐,没人敢说你什么,我会做得很隐秘的,连六皇叔都不会发觉的,你就当度假了!” 聂臻却不为所动,声音淡如雾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宜一怔,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祭司姐姐,要受到这样的冷落?仿佛受了打击一般,耷拉着脑袋,不甘心道:“离皇帝伯伯的寿辰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就这样日日坐在驿馆里,闷也会闷出毛病的!” 聂臻微笑,高处不胜寒,耐不住寂寞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而聂臻早已经习惯寂寞,何况陪伴她的有通人性的雪貂,从未真正寂寞过! 祭司姐姐的安静,沉默,通达,智慧,时时刻刻地吸引着可宜郡主,有什么牢骚都一古脑儿地朝祭司姐姐说,祭司姐姐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多话,偶尔会来一两句点睛之语,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让可宜敬佩得五体投地。 可宜郡主很享受和祭司姐姐在一起的时刻,母妃回朔州,要带她回去,她却怎么也不肯,坚持要留在京城,母妃见她年岁渐长,知道她有自己的主见,也不怎么勉强她,将她留在了京城! 见祭司姐姐不理他,可宜郡主单手托腮,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最不喜欢六皇叔府里的那个苗夫人了!” “苗夫人?”聂臻声音微扬,可宜郡主却似得到了极大的鼓舞,“是啊,叫苗贞贞,贞节牌坊的贞,我最看不惯她了,一脸的做作!” 苗贞贞,贞儿?聂臻不觉失笑,“她怎么了?” 这位皇室小郡主有着天生的骄傲和率性,不屑道:“在六皇叔面前,就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只要六皇叔一走,她就原形毕露,可凶了!” “你怕她?”聂臻轻轻一笑。 “怎么可能?”可宜郡主差点跳了起来,“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在六皇叔面前嗲嗲的,在下人面前就凶神恶煞!” “你六皇叔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明白?”聂臻淡淡道,皇室中,这种女人见得多了,代表人物便是温柔那个女人,人前温柔似水,贤良大度,人后心狠手辣,心机深沉! 可宜长叹一声,“祭司姐姐,你有所不知,这男人啊,偏偏就喜欢这个调,六皇叔也不例外,那苗贞贞的声音甜得我浑身发麻,可六皇叔就是喜欢她,苗贞贞越是受*,就越飞扬跋扈,忘了自己是谁了,只要六皇叔一回来,她就立即收了爪子,变成了温顺的小猫!”说完,伸手摸了一把小雪貂,愤愤不平道:“比貂儿还要温顺!” 说到此,又自顾自道:“我真不明白,苗贞贞有什么好的?论样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出挑,论才学,就会唱歌,论气质,也一般般,论家世,出身贫寒,原来是歌女,不知道六皇叔是不是眼瞎了,还是头脑发昏了,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聂臻不觉失笑,漠然道:“端庄的女人会让男人敬,但不一定会爱,再漂亮的女人,看多了也会疲劳,或许就是她这种你看不上眼的特别风情,反而让你六皇叔对她欲罢不能!” “反正我讨厌她!”一想起苗贞贞矫揉造作的模样,可宜就气不打一出来,若是她在六皇叔面前说苗贞贞不好,不但不起丝毫作用,反而会惹来六皇叔的不悦,吃力不讨好! “苗贞贞好与不好,自有你六皇叔评定,与你有什么相干?她又不是终日陪伴你左右?”聂臻无声而笑。 “我当然知道了,可如今我住在六皇叔府里,时不时就要看到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看得我心情都不好了,现在六皇叔就这么*爱她,要是以后生下皇嗣,还不是要飞上天了?” 聂臻漠不关心,淡淡道:“她不过是个妾室,上面还有王妃,侧王妃,就算生下皇嗣,也不可能一飞冲天!” 谁知,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可宜就更是哀叹连连,“别提了,祭司姐姐,你知道吗?六皇叔的王妃不是个牌位,只剩个鬼影子而已,侧王妃倒是活着,可入府快一年了,连点动静都没有,也难怪苗贞贞这么得意了!” “你六皇叔没有子嗣吗?”聂臻心头一动,不经意问道,建立在别人生命基础上的幸福,我也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然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了,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苗贞贞的做派!”说到激动处,可宜拍案而起,头上珠宝撞得簌簌作响,将苗贞贞的可恶一五一十地告诉祭司姐姐,一吐为快!   ☆、第四十章 同床异梦 可宜郡主越说越生气,满脸的恼恨,“我真是搞不懂六皇叔怎么想的,封一个死人为妃,已经够惊世骇俗,匪夷所思了,现在还纳个让人这么烦心的女人进来,虽然王府这么大,可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着就烦,这个六皇叔,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六皇叔了!” 可宜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聂臻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心中忽然有些酸楚,师哥用两年战争为她争取了一个名分,偏偏这名分是她最不想要的,也最不屑要的! 师哥虽然最早欺骗了她,可还是天底下最疼爱她的人,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依然弥足珍贵,不知道师哥得知她死讯的时候,有怎样的悲痛和愤怒? 如果师哥知道她现在还活着,但人生已经一团糟,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时隔多年,云中城的影子已经逐渐远去,聂臻只愿在师哥的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个清灵若仙的小师妹,没有沾染世间尘埃,而不再是这个满腹心事满腹秘密的北齐大祭司! 见祭司姐姐默然不语,可宜郡主若有所思,忽然异想天开道:“六皇叔的王妃叫聂臻,这个讨厌的女人叫苗贞贞,听起来一模一样,祭司姐姐,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难道在六皇叔心中,把苗贞贞当聂臻了?要不然我觉得以六皇叔的品味,怎么也不会看上苗贞贞!” 聂臻冷笑,淡然以对,“你刚才自己也说了,男人就是喜欢这个调,现在又突发什么奇想?”心底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六皇叔的品位很高雅吗?处心积虑虚情假意夺取别人最珍视的东西,只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果你知道这些事的话,还不知道要吃惊成什么样子? 可宜一愣,转念一想,觉得祭司姐姐说的有道理,“也是,宋徽宗还和名妓李师师有过一段*情史,六皇叔喜欢一个歌女,也许就是觉得她与端庄高雅的大家闺秀不同呢!” 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不妥,吐了吐舌头,不屑道:“也不对,苗贞贞哪里能和李师师相提并论呢?李师师色艺双全,通晓音律书画,温婉灵秀,气质优雅,虽然身份卑微,可是深明大义,敌国入侵之时慷慨解囊﹐大义凛然,如此奇女子,又岂是苗贞贞那种货色可以比得上的?” 她慷慨激昂滔滔不绝中,忽然想起正事,双颊羞红,声音低了下去,怯怯道:“祭司姐姐,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啊?” 聂臻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晶亮眼睛,面纱下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心痛到麻木,却用温柔如水的声音告诉她,“我要闭关一段时间,等我出关之后,就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可宜郡主立即激动得两眼发光,“真的?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娶了妻室没有?他会喜欢我这类型的姑娘吗?” 聂臻沉默看她半晌,静静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可宜立即意识到自己太过欣喜,以致失态,不好意思朝聂臻一笑,“对不起啊,祭司姐姐,我太高兴了,对了,你要闭关多长时间?” “长则两月,短则一月!” “那么久啊?”可宜郡主有些失望,可眼眸马上又焕发出灼热神采,“反正已经等了三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两个月,祭司姐姐,这一次可一定不能让我失望,父王已经派人送信来了,说已经替我选好几位不错的王孙公子,就等我回去亲自挑选!” “你父王这么疼你,选的自然错不了,你又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聂臻淡淡道,眼前的雪地红梅,终究抹不去心头的愁绪! 可宜郡主忽然茫然地看着聂臻,脸色灰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北齐可汗说的是真的?他…已经死了?” 聂臻不置可否,世事沧桑,透过繁华如锦,看到的是皇家的冰冷和残酷,只漠然以对,“他还活着!” --- 豫王府。 君玄影目光沉沉地凝视手中的凤镯,晶莹碧透,温润顺滑 ,细腻水润,委婉不失大气,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就是在宫中,这样的成色也不多见,就如同云中城一样,晶莹剔透,绿水结绿玉,白波生白圭,曾经和臻儿的雪腕配在一起,浑然天成。 可臻儿的手镯怎么会到了冷啸天的手上?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君玄影的目光有几分狐疑,几分深邃,几分盛怒! “王爷,侧王妃求见!”星辰忽然低声禀报道。 君玄影抬起眼眸,淡淡道:“让她进来!” 易清绾一袭月牙凤尾罗裙,华丽繁复,透出高贵不凡的身份,脸上挂着端庄优雅的微笑,“妾身参见王爷!” 君玄影轻轻颔首,却不开口,易清绾见状,莞尔一笑,“王爷终日忙于公务,一定累了吧,妾身煮了梅花茶,最是清醒提神!” 说完,身后的婢女采澄立即灵巧地送上茶盏,“这是小姐在下雪的时候,亲手采摘的梅花,烘干之后煮茶的,茶水是用窖藏的春雪融化的水,才能煮出梅花的透骨香!” 一股清幽的茶水倾泻而出,雾气升腾,梅花茶散发出淡淡清香,满室芬芳,易清绾身上更是幽香阵阵,沁人心脾。 这样的柔情蜜意,这样娇艳的美人,这样浓浓的情谊,这样彻骨的温柔,一般男子根本无法抗拒。 君玄影在易清绾满是期待的渴求眼神下,修长漂亮的大手优雅地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错!” 见王爷破天荒地品尝了小姐煮的茶,采澄立即面露喜色,易清绾眼底也浮现一丝淡淡笑意,柔婉道:“王爷要是喜欢的话,妾身以后可以天天煮!” 君玄影却不置可否,放下茶盏,淡淡道:“本王累了,你回去吧!” 易清绾眼中刚刚窜起的火苗又猛然被熄灭了一样,只得压抑心头的酸楚,微微一欠身,平静道:“妾身告退!” 离开宽大的书房,易清绾的心异样沉重,她满怀期望,他还是冷漠如冰,到底那颗冰封的心什么时候才能融化? 曾经她弱不禁风之时,他有千*万爱,如今她身子无虞,他却漠然如路人,看着他那张俊美如常却再无往日温度的脸,无数次,易清绾都想质问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可每当此时,他的那句“清绾,我们之间,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就让她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下,若是一时冲动,逞一时口舌之快,将所有事情摆到明面上,或许就再也无可挽回了。 她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到底纯粹是推测,还是有真凭实据?心照不宣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只要他不提及,她也不提及,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易清绾希望用自己的柔情让他忘记这些所有不快往事。 易清绾走得很慢,可直到离开书房,也没有听到他挽留的声音,换做以前,他怎舍得这样对她? 采澄见小姐一脸的难过,灵机一动,提议道:“小姐,听说最近皇家驿馆来了一位北齐大祭司,善占卜星相,看命运轮回,测祸福姻缘,能指点迷津,不如我们去找找她?” 易清绾提不起兴趣,只是摇摇头,“姻缘掌握在自己手中,何须什么大祭司?我易家女儿丢不起这个人!” 采澄却不这样看,“听说皇上都很赏识她,能做北齐大祭司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苗贞贞也说过,王爷对她印象也不错,反正我们只是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说得好就听,说得不好就当空气!” 易清绾并不动心,去泰昌礼佛一年,虽然京中一切未变,可他的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使得易清绾对星相占卜这类的东西半丝兴趣也无,甚至有了挥之不去的浓浓反感! 一想到这事,就余怒难消,如果当时不是偏信了那个什么风水大师名家,她就不会任性地离开京城,聂臻也就没有机会乘虚而入,他和她之间密不透风的感情中就不会插入外来侵略者! 虽然她对大祭司没兴趣,但熟读兵书史书,知道北齐大祭司绝不仅仅只是别人眼中祭拜神佛算卦星相的人物,而是相当于部落的领袖,子民心中神的化身,活佛一样的人物。 忽然想起苗贞贞说,王爷对大祭司有非同寻常的关心,还亲自为她撑伞。 易清绾苦笑,都不记得王爷为自己撑伞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他现在对一个陌生的异国贵宾的关心,都多过对她这个青梅竹马的侧王妃的关心! 事到如今,易清绾虽然后悔,可依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爱情,保住自己的姻缘,逼他做出选择而已,而这个选择的结果,显而易见,她定然会完胜,聂臻会惨败! 可如今的相敬如宾和同*异梦,就是彰显她的胜利吗?易清绾心底泛过一丝涩意,同*异梦?连同*都没有,哪来的异梦?   ☆、第四十一章 眼中钉 御花园。 温贵妃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华服,贵气逼人,艳光四射,令人不可直视,正领着一群宫人漫步! 忽然见到一抹粉霞色笼烟裙包裹的窈窕身影,正在追逐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小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穿透了层峦叠嶂,母女二人嬉笑追跑,场面看起来十分温馨,旁边还站着几个伺候的宫人! 梅青看得清楚,嘴角浮现一抹不屑的冷笑,狠狠道:“践人,机关算尽,还不是只生了个小公主?” 霍雨音正在陪着小公主玩耍,忽然感觉到一抹不同寻常的安静,心下诧异,猛然抬首一看,竟然是温贵妃一行人。 眼前的温贵妃,似笑非笑,身旁宫女梅青的眼神,轻蔑而嫉恨! 霍雨音赶紧抱起得之不易的小公主,微微欠身,“嫔妾参见娘娘!” 温贵妃脸上有雍容笑意,上前两步,无视霍雨音惊恐的眼神,修长的护甲在小公主纷嫩的脸上划过,柔声道:“多可爱的小公主,你可要看好了!” 片刻的功夫,霍雨音已经镇定心神,抱紧小公主,不甘示弱,“承蒙娘娘提醒,嫔妾感激不尽!” 梅青却没有娘娘这样好的修养,狠狠瞪了一眼霍雨音,当初她小产失*之后,假意投靠娘娘,在娘娘的提携下再次承恩。 谁知道,没福气的人就是没福气,被皇上召幸几次之后,才过了一段时间,忽然身染怪病,不宜侍寝,太医说可能会传染, 所以人人避而远之,无奈之下,只得移居宫中偏僻之地养病,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因霍雨音不能生育,娘娘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也逐渐淡忘了这个人,以致疏于防范,可谁知道,这践人心怀鬼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九个月之后,居然产下一个女婴! 娘娘终日宫务缠身,无暇他顾,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才发现被霍雨音给耍了,做了一回霍雨音的铺路石! 在宫里,如果说嫔妃怀孕是一件艰难的事的话,怀孕之后顺利生下来则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霍雨音却以退为进,平安产下了小公主。 这件事,让娘娘怒不可遏,枉她自认为精明过人,聪明绝顶,谁知道竟然被一个微不足道的霍雨音和贤妃那个老女人联合起来摆了一道,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小公主。 虽然娘娘雷霆大怒,可木已成舟,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小公主当场掐死,心中窝了一肚子火,从此对霍雨音恨之入骨,视她为眼中钉! 不过一想到霍雨音费尽心思,生下来的却只是个小公主而已,娘娘又觉得有些解气,疏漏只会有一次,下次若是再想平安诞下皇嗣,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可世事难料,本以为不过是个小公主而已,于大局无碍,连老天都不帮她,肚子不争气,没能生下一个皇子,但想不到虽然只是个公主,偏偏颇得皇上欢心! 皇上已经年逾不惑,可膝下皇嗣不旺,近些年,除了温贵妃诞下了二皇子之外,其他的妃嫔再无所出,膝下长公主已经下嫁,都快当外公的人了,忽然又多了一个小女儿,虽不说是老来得女,但意义也差不了太多,所以皇上对小公主百般疼爱,霍雨音也算是歪打正着! 小公主出生在炎热的夏季,皇上亲赐封号“凉夏公主”,霍雨音也因诞下凉夏公主而重获圣*,晋升为贵嫔。 贤妃那边得到了太子,霍雨音目前隶属贤妃派系,又有了凉夏公主,温贵妃这边有二皇子,此时,后宫的力量互为牵制,互为掣肘,维护着表面上的和谐! 看着霍雨音的故作镇定,温贵妃淡定地摩挲指甲上的蔻丹,慢悠悠道:“数日不见,凉夏公主长大了不少,还是你养得好啊!” 霍雨音当然知道以温贵妃的为人,对凉夏必定是恨之入骨,一想起皇上的*爱,也有了些底气,淡淡道:“嫔妾谨记娘娘教诲,娘娘事务繁忙,嫔妾不敢打扰,恭送娘娘!” 温贵妃清目扫过凉夏公主,心底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莫大的讽刺,冷哼一声,“回潜云殿!” 一回寝殿,梅青知晓娘娘心中的怒气,匆忙命人送上一杯安定心神的茶,劝道:“娘娘切莫为践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她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而已,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得她受的!” 温贵妃饮了一口茶,平复了心神,冷冷道:“皇上在哪里?” 梅青忙道:“听华公公说,皇上今日召了北齐大祭司进宫议事,现在应该在御书房!” 温贵妃眉目一凝,狐疑道:“北齐大祭司?” “是的,据说是为了给皇上生辰贺寿的贵宾,提前到来了,现住在皇家驿馆!”梅青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给娘娘! 温贵妃思索片刻,追问道:“这个大祭司是什么来头?” 梅青道:“可宜郡主跟着豫王爷去了一趟北齐,参加祭天大会,认识了这位大祭司,听说她在北齐位高权重,连北齐可汗都极为器重她,皇上一时好奇,想见她一面,正好为了准备皇上的生辰,又有各种祭祀之礼,需要这类人物,所以就请她来了!” “大祭司?”温贵妃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对于皇上身边出现的新人,有一种本能的警觉,正色道:“是干什么的?” “北齐大祭司掌管当地宗教,是部落子民心中的精神领袖,拥有至高无上的号召力,传说是神祗的化身,现在到了宁国,听说很多人想去驿馆见她一面,请求占卜祸福吉凶,指点迷津,可都被拒之门外了,说无缘都不见!” 温贵妃神色凝重起来,以前的国师范知天为什么会获得皇上*信?皇上为什么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她比谁都清楚,如今这个大祭司,光是声势,光是权力,光是气魄,似乎都远在范知天那个穷酸落魄秀才之上! 不过想起她是北齐大祭司,在皇上生辰之后,终究会离开的,想到这点,温贵妃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过客而已,但又听梅青说皇上最近经常召见大祭司,温贵妃回想起来,皇上最近连后宫都来的少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见一见这位声名远播的大祭司! 外面忽然响起内侍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温贵妃心底一松,迎接皇上进来之后,娇嗔笑道:“皇上,你最近可是好久都没来臣妾这儿了!” 皇上微笑,“朕最近不是忙吗?” 温贵妃不满道:“忙到没空见臣妾,没空见皇儿?皇儿一直嚷嚷着想见父皇呢!” “朕这不是来了吗?”皇上道:“皇儿呢?” 温贵妃眉目一扬,“刚睡下了,皇上今天在忙什么?” 皇上今天心情很好,“朕刚刚接见了北齐大祭司,果真是名不虚传,比以前的范知天要厉害多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温贵妃心下震惊,表面上却一脸好奇,“是怎么回事?也说给臣妾听听,也让臣妾开开眼界!” 皇上感慨道:“虽然寡言少语,但洞悉天相,善查世事,字字珠玑,句句朔金,往往能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朕身边很久都没有这样得力的人才了!” 温贵妃闻言,满眼含笑,“那真是太好了,臣妾也为皇上高兴,总算有能人异士为皇上分忧,只是臣妾听说,她是北齐大祭司,终究是要回去的!” 一席话说得皇上又陷入了愁绪,“是啊,人才难得,朕一直求贤若渴,若是她能一直留在宁国,为朕效劳,为朕分忧就好了!” 温贵妃沉思了一会,问道:“皇上,这大祭司多大年纪啊?” 皇上眯起眼眸想了片刻,按照经验推测道:“从装扮上看不出来实际年纪,不过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吧!” 温贵妃有些吃惊,“这么年轻,就担任大祭司?” “是啊!”皇上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秦国甘罗,十二岁就拜相,位极人臣,她这样的年龄,担任大祭司,又有什么奇怪的?” “皇上莫不是看上了她?”温贵妃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皇上忽然有些不悦,“爱妃,那是大祭司,神圣不可侵犯,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温贵妃一时失言,忙尴尬笑道:“臣妾不过是开个玩笑,皇上,你这么凶,吓到臣妾了!” 皇上紧蹙的眉目终于舒展了些,陷入沉思,这位大祭司可不是范知天,而是北齐位高权重的人物,拥有极高的威望,要把这样的能人异士放回去,他实在是舍不得,可要想什么办法,才能让可遇不可求的大祭司长期留在宁国呢?看来又得找六弟好好商量商量对策了! 温贵妃见状,柔声安慰道:“皇上,反正来日方长,现在离您的生辰还有四个月,总能想到办法的!”   ☆、第四十二章 示好 温贵妃特意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去皇家驿馆见传说中的大祭司! 身着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雍容华贵,笑容满面,吩咐梅青给大祭司献上厚礼,有宁国华美的绫罗绸缎,精美绝伦的首饰,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金镶珠宝半翅蝶簪,金镶红宝石耳坠,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等等! 精致镶玉的礼盒在面前一字排开,都用明黄绸缎铺底,象征皇家瑞气,这些价值不菲的首饰全部展现在眼前,处处彰显皇家宫廷的气派和华丽,看得人眼花缭乱。 温贵妃一边微笑,一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大祭司,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透着智慧的光芒,蛮夷之地出来的人,看到这些华光灿金引人瞩目的昂贵首饰,只是波澜不惊,眼神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暗暗颔首,的确,传言非虚,可能因为手握重权,这位大祭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和肃然起敬的感觉,确实和范知天之流不是一个档次的! 范知天这样精通五行八卦的道学之士已属难得,可是这位大祭司,淡然,通透,神秘,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看到她,温贵妃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皇上一直想要留在身边了? 温贵妃笑道:“大祭司远道而来,本宫有失远迎,今日略备薄礼,聊表寸心,还望笑纳!” 聂臻不动声色,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以在表面上做到无懈可击,但却能在谈笑间取人性命,杀人不见血,任何武艺卓绝的高手在她面前都免不了自惭形秽,不过聂臻却不用担心露出破绽,因为她的冷漠是最好的保护色,淡淡道:“娘娘好意,本祭司心领了,只是本祭司是方外之人,接受这些东西多有不妥,还请娘娘收回!” 温贵妃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本宫自然知道大祭司淡泊名利,超然物外,只是两国往来,一向崇尚互通有无,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是本宫去往北齐,相信大祭司一定会备当地特产相送,这些东西刚好是宁国盛产,只是本宫一点小小心意,大祭司若执意推辞,倒让本宫难以自处了!” 说到此,温贵妃顿了一顿,她的口才一向所向披靡,交际场上自然不会落败,看着大祭司耳朵上闪耀的金蝴蝶耳坠,信手挑起那对金镶珠宝蝴蝶簪,温和亲切道:“本宫和大祭司也是有缘,看本宫选的这对蝴蝶簪,和大祭司的蝴蝶耳坠刚好搭配!” 说完,又熟练地拿起那对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笑道:“大祭司手上的赤金手链非比寻常,这对手镯刚好也是本宫吩咐内务府倾心打造,大祭司不妨一同戴在手上,必定可以更加彰显大祭司的气魄!” 乔桑姑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面无表情,聂臻知晓不收下是不可能的,反正也无伤大雅,收就收吧,当即朝乔桑姑姑轻轻一颔首,“多谢娘娘心意,既如此,姑姑就替本祭司收起来吧!” 乔桑姑姑默不作声,只是命人将这些昂贵的礼物收了起来,重新站到聂臻身后! 温贵妃见大祭司收了礼物,轻轻一笑,又看着她怀里的小雪貂,露出和蔼可亲的笑意,“真是可爱的小东西,本宫看了也是喜欢得紧呢!” 聂臻的表情清冷如常,轻轻拍了拍它不安的身体,目光沉静,“多谢娘娘厚爱,只是貂儿一向认生,不喜陌生人,自古无功不受禄,娘娘备此厚礼相赠,不知有什么需要本祭司略尽绵力的?” 温贵妃微怔,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赞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祭司,久闻大祭司善测命数,能知过去未来,本宫膝下有一皇儿,不如帮本宫的皇儿看看命格如何?” 聂臻轻轻一颔首,不再多言,温贵妃会意,对梅青吩咐了一声! 很快,一名嬷嬷领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欢蹦乱跳地进来了! 聂臻看去,小男孩身穿合体的深蓝底暗纹云锦服,长得胖乎乎的,看见这个小男孩,自然而然地让聂臻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无忧,一时陡生黯然和心酸。 才两岁三个月的无忧,本该是承欢膝下的年龄,本该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的年龄,本该是玩闹无忧的年龄,此时却只能寄养在卓玛姐姐家里。 每月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自己这个当娘的来见上他一面,每次夕阳西下,她离开的时候,无忧都会死死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等下次去的时候,卓玛姐姐都会告诉她,每次她走后,无忧就会哭闹不休很久,让聂臻酸楚不已! 温贵妃见大祭司盯着自己皇儿,眼眸深寂,怔怔出神,心下狐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装作不经意道:“大祭司,你在想什么?” 聂臻收回神思,淡淡道:“娘娘若想试探本祭司,不妨明说!” 温贵妃心头一跳,脸色微变,“大祭司何出此言?本宫不明白!” 聂臻看着她保养得极好的容颜,三年多过去,也不见有多少变化,漠然道:“娘娘应该知道要见本祭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贵妃娘娘也一样,偏偏今日是青龙收日,万事皆宜,本祭司才破例见了娘娘,机会只有一次,娘娘可要珍惜!” 梅青脸色一变,娘娘为了试探大祭司的深浅,现在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并不是真正二皇子,而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小男孩,想不到却被大祭司看出来了,果真有两下子! 大祭司话里有话,温贵妃当然听得出来,她转移话题的本领非比寻常,当即温婉一笑,“大祭司果然明察秋毫,名不虚传,只是本宫膝下只有一皇子,自然小心得紧,大祭司千万别往心里去,来人,把二皇子请过来!” 须臾的功夫,嬷嬷又来了一个小男孩,衣着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年龄也差不多,长相也有些类似,都是胖乎乎的,细细看去,这小男孩嘴唇部位长得像温贵妃,眼睛等部位长得像皇上。 聂臻在心底冷冷一笑,这等小儿科的把戏怎么可能在她面前讨好去?这样年龄的小男孩见到母亲的时候,眼神不会是那样陌生的,而现在这个新来的小男孩,一见到温贵妃,立刻眉开眼笑! 聂臻看了二皇子半晌才道:“这位皇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目直口方,犹如人中之龙,将来必定前程远大,娘娘真是有福之人!” 不管大祭司说的是真话,还是恭维的话,作为母亲,听到别人这样夸自己儿子,总是难免欣喜,温贵妃心情很好,当即掩口笑道:“大祭司真会说笑!” “本祭司从不与人说笑!”聂臻并不领情,声音冷漠如冰,没有一丝温度! 想不到大祭司会这样不近人情,不给人台阶下,温贵妃脸色一顿,立即有些尴尬,还是梅青机灵,忙遮掩道:“大祭司果真慧眼独具,皇上也是这么说,二皇子本就是人中龙凤,命格金贵,恭喜娘娘!” 聂臻敛住眉目,下了逐客令,“如果娘娘没有其他事的话,恕本祭司不远送!” 温贵妃是何等人?当即款款起身,婉声道:“打扰祭司清修,是本宫的罪过,本宫告辞!” --- 从驿馆出来,梅青怒气四溢,“这里是宁国的地盘,她不过是北齐大祭司,而娘娘是皇上*妃,她却这样目中无人,狂妄无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可恶!”大祭司不可能不知道,娘娘在向她传达一种友好的意思,她却并不领情,说起来话来也是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谁知,温贵妃却不这么看,颔首微笑,幽幽一叹,“果然是可造之材!” “娘娘的意思是……?”梅青十分狐疑! 温贵妃淡淡一笑,“你有没有发现,她说的话一句多余的都没有?一般人在这种场合下,都会说些场面话,吉利话,可她没有,也并不为了迎合本宫肆意捏造恭维之语,可见她的话十分可信,为人又沉稳可靠,难怪皇上这么*信她,本宫自然要和她搞好关系!” “可是你看她那臭脾气!”梅青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温贵妃面色悠然,“能轻易被拉拢的人,值不得那个价,大祭司明知本宫的意思,却置之不理,可见她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比那些随意可以收买的朝三暮四的人要可靠多了,若是她愿意协助本宫,定然会成为最有力的帮手,连皇上都赞叹不已的人,本宫自然要多花些力气!” 一席话说得梅青点点头,“娘娘说的是,如此有能力有权势的人,当然不是范知天,自然要多花些心思,当年刘备请诸葛亮出山,尚且三顾茅庐,是奴婢太心急了!” 温贵妃笑道:“当初除掉范知天,自然有本宫的考虑,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了他,有些事办起来的确有些不便,如今皇上这么喜欢大祭司,若是以后她能成为我们的人,本宫就放心得多了!”   ☆、第四十三章 连环计 豫王府。 易诺来王府探望妹妹,易清绾十分高兴,欣悦道:“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易诺看到久未蒙面的妹妹,笑道:“王爷召我入府议事,前面还有大理寺的王大人在,我等得无聊,便来看看你,这些日子,王爷对你可好?” 易清绾笑靥如花,羞涩道:“哥哥你真是的,王爷对我当然好了!” 易诺却不太相信,因为总觉得清绾眉间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闺怨和哀愁,他对别人不关心,对妹妹却体贴入微,观察细致,狐疑道:“真的?” 一旁的采澄忙笑道:“王爷对小姐的好,谁都知道,将军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易诺稍稍放了心,又叮嘱道:“王爷年纪不小了,至今却膝下无子,你嫁给王爷的日子不短了,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是重中之重,皇嗣的重要性就不用哥哥和你多说了,就算夫妻恩爱,若是没有孩子,以后总是没个保障,若是你和王爷有了孩子,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这话正好说到了易清绾的痛处,勉强一笑,不自然道:“哥哥说的是,我知道了!” 易诺起身,“看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哥哥要去拜见王爷了!” 易清绾笑语相送,“哥哥慢走,告诉父亲母亲,我很好,不用替我担心!” 易诺点点头,“你要多保重,终究是做了王妃的人,比不得在家里!” 易清绾嗔道:“哥哥快去吧,不能让王爷久等!” 易将军走后,易清绾强撑出来的坚强一下子坍塌了般,身子瘫软在椅子上,采澄问道:“小姐还是要瞒着将军吗?” 易清绾怅然道:“告诉哥哥又怎么样?王爷会听哥哥的吗?若真是哥哥在他面前多嘴,言及他的私事,定然会惹恼他,弄巧成拙,反而不妙,这一点我很坚信,再说父母年事已高,哥哥军务繁忙,我这个做女儿做妹妹的,总不能让他们还为我担忧!” “小姐的心思总是这样细腻!”采澄感叹了一声,隐有遗憾,“昨日苗贞贞又是呕吐,又是头晕,都以为有了呢,急急忙忙传太医过来一看,谁知居然只是吃坏了东西,让人空欢喜一场!” 这话说的易清绾心底又是一阵刺痛,深爱的男人和她人共寝,却漠视她,让她心底涌起一阵翻涌的不适,淡淡道:“她服侍王爷的日子还短,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 从妹妹处出来,易诺越想越不对劲,妹妹是他的心头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妹妹有一种强颜欢笑的惆怅,难道是已为人妇,所以不同了? 在禀报了正事之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几番踌躇,终于问出了口,“王爷,清绾她……” “她怎么了?”王爷只低头看手中的公文,漫不经心道。 王爷的这种反应让易诺心底一沉,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鼓起勇气道:“我觉得清绾似乎不太开心!” 君玄影的黑眸闪过一丝怒色,转眼间就消逝于无形,易家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冷凝道:“怎么不开心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清绾性情贤淑,她不是喜欢诉苦的人,一向是有什么委屈,都会往自己肚子里咽,我身为兄长,看她这样,实在不是滋味,不知她在王府…” 君玄影面色一沉,目光一寒,阴冷目光,看得易诺一惊,心底发虚,后面的话不由得咽了回去! 纵是再粗线条的人,也知道此刻王爷怒了,他并非不知道这是王爷的家事,身为下属,不宜过问,可是他爱妹心切,顾不得这些禁忌,此时想收回话语,已经来不及了! “清绾既是豫王府的人,自是本王的家事,本王喜欢*爱谁,是不是还要向你报备?”王爷说完这句话,就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视他如无物! 王爷不悦的话让易诺后背一阵阵生凉,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曾心生惧意,可此时面对王爷的目光,忽然感到恐惧,急忙找借口匆匆告退! --- 易诺在王爷处碰了钉子,一路上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府中,左思右想,还是去找了父亲。 易国公听完易诺在王府的遭遇之后,精明的眼眸微眯,怒道:“混账东西,下次说话之前,好好动动脖子上的东西,你真当王爷是你妹婿,可以肆意指责,肆意过问?” 易诺发觉不妥已经晚了,嗫嚅道:“父亲,我知道不对,可是看清绾愁眉不展,强颜欢笑,我实在忍不住,以前王爷对清绾怎么样,您是最清楚的,现在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问清绾,她也不说,我心里抓心挠肝地难受,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易国公看儿子一脸的急切,思虑良久,才缓缓道:“有件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易诺一惊,联想到妹妹的异样,王爷的盛怒,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易国公的声音十分平淡,“清绾这个丫头,让我一直操碎了心,也罢,年轻的时候,谁不是从偏执,任性,娇*,自大中走过来的?” 易诺越发迷惑,“父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无论清绾怎么样,她有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啊,再说清绾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易国公看儿子一脸的茫然,冷哼了一声,为什么温易两家都是女儿出色,男儿平庸? 不过平庸也好,出色也罢,有多年豪门根基在,一般人难以轻易撼动,“你懂什么?生在名门望族,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然在所难免,可并不能在天地间任意遨游,在看不见的地方,总有千丝万缕的羁绊在限制着我们,为父是,你也是,清绾也是!” 见儿子眼中迷惑之色越浓,易国公道:“清绾出身名门,受尽荣*,又和豫王爷倾心相爱,自然眼高于顶,不知世事险恶,她执意去了泰昌之后不久,太傅聂臻就到来了!” 聂臻?听到这个名字,易诺的眉目猛地一跳,这个已经渐渐被人遗忘的名字,从父亲口中说出来,那样的突兀和诡异! “父亲也知道豫王爷和聂臻之间的事?”易诺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父亲是何等样人?历经朝堂风云,深谋远虑,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国公冷冷地瞥了一眼儿子,淡漠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豫王爷并未刻意隐瞒和聂臻之间的情事!” “这事和清绾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易诺狐疑道。 易国公浅浅啜了一口清茶,答非所问道:“为父一生经历的事情如过江之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豫王爷对聂臻的喜爱是远远超过清绾的!” 易诺大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聂臻的死…” “不错!”易国公的脸上浮现冷酷笑意,“你还不算太笨,三年之前,边塞番邦持续不宁,皇上和豫王爷都颇为烦心,那个时候,为父略施小计,让一直躁动不安的番邦突然起兵,事发突然,王爷不得不紧急赶往边关!” 听到这里,易诺已经明白了,这就是父亲,一生运筹帷幄的父亲,调虎离山,出其不意,喃喃道:“那后来聂臻和她弟弟的突然消失,是父亲的连环计…” 易国公清了清嗓子,幽幽道:“天罗地网的指挥使是豫王爷的人,副指挥使却暗中效力于为父,让他秘密调动人力,除去聂臻姐弟,自然不是难事!” 这消息来得这样震惊,让易诺半天回不过神来,待到终于想明白,才道:“父亲,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曾经还不是派死士去暗杀聂臻?”易国公淡定道。 易诺悚然一惊,原来一切事情都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睛,急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父亲的身份,何至于派天罗地网追杀聂臻姐弟?”言下之意,父亲是宁国重臣,而聂臻不过是个小小太傅,父亲却派人追杀她,杀鸡焉用牛刀?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易国公的声音透着异样的阴狠,“对于敌人,要么不出手,若是要出手,一定要一举让对方无招架还手之力,这就是你不长进的地方!”说到此,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为父除去聂臻,也不仅仅是为了清绾!”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易国公淡淡道:“孝慈皇后薨逝,执意让聂臻做太傅,临终托孤之情,可见之信任,可见之依赖,更可见聂臻绝非空有其貌之人,为父也见过聂臻几次,这个女人,容色倾城,沉静内敛,冰雪聪明,既通医理,又会武功,还熟读诗书,有她当太傅,对二皇子来说,终究是个威胁!” 说到这里,易诺已经彻底明白,让父亲下了决心要除去聂臻的,还有一重原因是聂臻的太傅身份! “贵妃娘娘也说了,聂臻此人,不容小觑,与其等到翅膀硬了,再绞尽脑汁,费尽心思,还不如早早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且时机又刚刚好!”易国公的浑浊眼眸中透出一丝冷意!   ☆、第四十四章 兵行险招 看儿子怔怔出神,易国公苍老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贵妃娘娘还说,皇上似乎对聂臻也有兴趣,多亏了范知天的命格之说阻挠,如若不然,若是聂臻顺利入了后宫,以她的资质,时间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又会成为贵妃娘娘的劲敌,这些东西,你都考虑过吗?” 易诺自然没有考虑到父亲那么长远,他考虑到的就是清绾的终身幸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后,才慢慢理清其中的脉络,默然道:“父亲,这些事情,清绾是不是都知道?” 易国公斜睨了一眼儿子,“清绾自然是知道的,为父迟迟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沉不住气!” 父亲不是第一次说他心浮气躁了,可是这一次说起来,却有着别样的难受和黯然! 这一切,环环相连,天衣无缝,只是瞒着他而已,那是在三年前,他和几个同僚去花楼*,军中生活多寂寞,将士们闲暇之余喜欢去花楼派遣孤寂,是公开的秘密。 他和那些同僚们正在宴饮之时,忽然从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安王爷,当初的小王爷! 小王爷似乎喝多了,醉眼惺忪,走得东倒西歪,和荆飞鸿在一起,进入了一间华丽的阁楼,小王爷生性*,来这种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谁不想来此放松放松?心照不宣就行了! 易诺对几位同僚道:“你们先喝着,我见到个熟人,去那边打个招呼!” 刚走到阁楼旁边,就看到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鱼贯而出,都是一脸的懊丧和气愤,还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来小王爷的声音,“滚,都给我滚出去!” 易诺心下狐疑,来花楼,干嘛还要把姑娘赶出去?难道是嫌姿容不够出众? 他摇摇头,走到门口,正准备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似乎提到“聂臻”的名字! 这个声音让易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聂臻?是他心里的敏感字眼,小王爷居然提到聂臻? 易诺忽然留了个心,没有进去,附在门上继续听,今日的小王爷似乎很失意,说了不少奇怪的话,“聂臻…有一株玉叶…海棠…” “有神奇的功效,能起死回生…” “六皇兄…想要那玉叶海棠,成熟就在…这几天…” ………… 荆飞鸿一直在劝说,“小王爷想开一点,酒多伤身,不能再喝了!” 易诺越发狐疑,耳朵都竖了起来,后来小王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什么也听不清了,但是那几句话却似刻在他心底一样,因为清绾的原因,他对各种灵丹妙药都十分感兴趣,所以也格外上心! 花楼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易诺站久了,怕被人发现,只好回到同僚之中继续宴饮! 回到府中,和妹妹提起了此事,他记得妹妹当时并未在意,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没过几天,妹妹的病情突然恶化,严重到濒临死亡,回天乏力,全家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浓浓的悲伤之中,母亲好几次哭昏过去! 易诺忧心如焚,后来王爷去东宫要来了那株玉叶海棠,星魂送来的时候,易诺也见到了那株玉叶海棠,玉泽温润,剔透到几乎透明,果实红艳如血,莹亮如红宝石! 易诺出身富贵之家,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初见到玉叶海棠的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 后来清绾服用了玉叶海棠,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是王爷却来得越来越少! 一切渐渐明晰起来,易诺惊道:“当初清绾病得快要死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莫非就是为了逼迫王爷去夺来玉叶海棠?” 易国公冷哼一声,“重病当下猛药,若非如此,王爷也不会痛下决心,去为清绾取来救命药!” 易诺的脑子差点一时转过来,当初清绾病重,气若游丝,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恨不得要替妹妹去死,原来是苦肉计,不认同道:“这招太险了,父亲也说王爷对聂臻的喜欢,远远超过对清绾的喜欢,若是在王爷心里,聂臻占了上风,那清绾不是很危险…” “兵行险招,敢走这一招,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除了万全的把握,还要有冒险意识,这一点上,你可远不如你妹妹!”易国公胸有成竹! 易诺明白了,“清绾命悬一线,如果有起死回生的办法,王爷一定不会丢下清绾不管!” 易国公目光沉沉,如浓雾中的阴霾,“清绾是为父的掌上明珠,无论如何,为父都会让她得偿所愿,为她拔除一切隐患,正好,聂臻也是为父想要除去的人!” 易诺忽然想起他曾经派人去刺杀聂臻,王爷问起时候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底一惊,“父亲,这些事,王爷知道吗?” “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聂臻已经死了!”易国公脸上有一抹不耐烦的疲惫之色,上了年纪的人,精力没以前那么充沛了,以后易家就要靠这些晚辈了! 想起在王府遭到的冷遇,易诺放心不下,要是王爷知道这些事,会不会迁怒于清绾? 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易国公淡淡道:“王爷充其量不过是怀疑罢了,又没有证据,何况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王爷不是傻子,他若是敢与老夫翻脸,当然是得不偿失,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且是已经死了的女人,你以为王爷不会权衡利弊?利益的结盟才是最好的结盟,他不会不知道,没有我易家,他君玄影能有今天?” “可王爷似乎很生气!”易诺始终觉得心有不安,一个聂臻自然死不足惜,可若是影响到清绾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就大大不妙! 易国公道:“他生气是正常的,不生气才怪,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他是天家的人,易家再权贵,也是臣子之家,臣子过问天家的私事,你也是头脑发昏了!” 见父亲又怒不可遏地提到了这件事,易诺忙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担心王爷对清绾不好,若是王爷疑心聂臻的死因,会不会成为他和清绾之间的隔阂?” 易国公不以为然道:“别看清绾是女人,可她的隐忍,聪慧,冷静,远在你之上,要不然也做不了我易家的女儿,一个大活人还争不过一个死人?你太小看你妹妹了,这些事,你就当做不知道,要烂在肚子里,懂吗?” “儿子谨记!”易诺垂首道,“对了,听说王爷最近和那位北齐大祭司走得挺近的!” 易国公摆摆手,“这件事,贵妃娘娘已经和为父说过了,大祭司的事,她会处理好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 听大祭司说最近要闭关清修,君玄影有些意外,“要闭关?” “是啊!”聂臻淡然看向他,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常来皇家驿馆,有时候一句话不说,也能坐上半天,眸光沉寂,若有所思! 君玄影思索片刻,淡淡笑了笑,“本王能多问一句,闭关是什么意思?” 聂臻神情怡然,不再看他,说出的话并不客气,“本祭司不过是宁国贵宾,要怎样闭关,去哪里闭关,似乎都不用向王爷禀报!” 君玄影眉目微凝,“自然是不用,不过大祭司是本国贵宾,本王需要保护大祭司安危!” 聂臻并不领情,反问道:“难道在王爷眼中,我身为部落大祭司,连保护自己安危的能力都没有?” 君玄影一怔,声音有些微的凝滞,缓缓道:“不知大祭司要去哪里,本王可以派人护送!” 聂臻心底冷笑,还不死心?还在拐弯抹角探听她的去处?对于他的能力,聂臻从不怀疑,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一块玉佩忽然透过衣袂间的缝隙透出了一个影子,只此一眼,聂臻却终身不忘,那是天罗地网的标志,网状的标志,中间有一把利刃,望之寒意森森! 流光易换,仇怨难消,那是杀戮和死亡的召唤,这个高贵而霸气的男人,实在不必对她这么“好”,聂臻沉下眼眸,掩盖眼中波光流动,心知此时若是引起了他一丝怀疑,她恐怕就难以在宁国立足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君玄影的声音低醇而平静,“今年皇兄生辰,有大祭司贺寿,与往年不同,涉及到祭祀拜天之事,本王都需向大祭司请教,若是不知行踪,恐怕多有不便!” 小雪貂适时跳了出来,聂臻上前,将它抱在怀中,赤金手链散发出清越的铃铛声,漠然道:“王爷所言,合情合理,实不相瞒,北齐草原,虽然辽阔旷远,可看多了,未免觉得乏味,早就听闻宁国山水,天下无双,本祭司不过是想出去走一走!”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唇角弯起,俊美温和,“原来是这样,本王一定会让你在宁国游玩到尽兴!” 聂臻站起身,目光幽静地看着他,“看来王爷没听懂本祭司的意思,本祭司从来不喜欢有人陪同!” 他淡淡一笑,盯着聂臻的眼睛,眼眸中浮现迷离之色,忽然开口,“潇潇?” 聂臻听到这个声音,微微皱了皱眉,不悦道:“我记得我提醒过王爷,叫我的名字实在不妥,看来王爷似乎忘了!”   ☆、第四十五章 若即若离 君玄影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反语气沉沉道:“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她!” “她?哪个她?”可能因为隔太远的缘故,聂臻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故作不知,一脸的茫然无辜。 君玄影并不解释,反笑意阑珊,自顾自道:“有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睛,会真以为你是她,会以为她回来了!” 聂臻心口惊得一跳,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了无声无息的平静,以她对君玄影的了解,心知他若是真起疑了,恐怕就不是这种反应了,他这样说,不过是真的觉得像而已,不必自己吓自己! 再说,她如今的身份和聂臻南辕北辙,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君玄影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受万民敬仰的北齐大祭司,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欺骗得一塌糊涂的小小太傅聂臻,这中间,有天与地,山与海的距离! 此刻,面对这个如静谭水流深不可测的男人,聂臻心知说多错多,只淡然道:“王爷请自重!” 这般理智而清醒的话终于让君玄影恢复了一丝神智,大祭司,清心寡欲,身心洁净,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男女情爱,并不是他的挚爱,他的话,亵渎了她。 君玄影唇边勾起一抹歉意的笑,正欲说“抱歉”,却忽然想起她和冷啸天的*关系,虽然毫无道理,可依然掩不住心底掠过的极快怒意。 大祭司不能和任何男人有任何亲密关系,他能理解她的不悦,可为什么偏偏和冷啸天的关系那样不清不楚? 若单纯只是可汗和大祭司的关系,冷啸天就不会深夜去找她,不会那样急迫而落寞,还有星魂亲眼所见,两人在牙帐的你来我往心有灵犀,星魂甚至怀疑他们之间有私情! 而且,冷啸天对她,似乎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纵容,这些,都足以让他心头升腾起一阵阵深恼的怒意! 看眼前的大祭司,红衫似火,眼眸如碧波秋水,却没有一丝情意,全然不似臻儿看他的时候,笑意璀璨,弥漫着浓浓依恋和沉醉。 想到此,君玄影双眼忽然迸发出一抹冷光,她这样的年龄,果真能做到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吗?他甚至在想,她对冷啸天,必定不是对自己这般模样! 一抹无声无息的低叹在心底淌过,如流畅地泛舟湖上,突然遇到了暗礁一样凝塞,难道就是因为她的眼睛像极了臻儿,所以在潜意识里,他把她当做臻儿一样看待,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不允许任何其他男人染指吗? 聂臻的眼睛,平静而洞悉,已有送客之意,他却迟迟不走,正在两人僵持中,君轻扬忽然来了。 这个人的到来倒真出乎聂臻的意料,更为出奇的是,他满脸怒色,俊美如玉的脸颊上有一抹显而易见的烦躁与愤恨,君玄影见状,已经收起了原来的恍惚,问道:“你怎么了?” 君轻扬瞥过一眼六皇兄,一言不发,聂臻的死已经成为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兄弟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鸿沟!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六皇兄要那么狠心地置臻儿于死地?明知道他的心意,明知道他喜欢臻儿,居然也能若无其事地将其诛杀? 现在,安王府中姬妾众多,安王妃飞扬跋扈,张狂蛮横,平日只要是王爷*爱的姬妾就会遭她训斥。 君轻扬也不闻不问,随她们闹去,谁知,竟然越闹越过火,原本*妾们碍于安王妃的身份地位,受了委屈也不敢言,可安王妃越发嚣张,因为出身将门,颇通武功,居然亲手教训姬妾,女人收拾女人,比男人收拾女人还要狠,姬妾们苦不堪言,忍无可忍,纷纷向王爷诉苦! 君轻扬原本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就训斥了安王妃几句,谁知,安王妃性烈如火,一气之下,居然闹着要寻死。 堂堂王妃要悬梁自尽,整个王府顿时鸡飞狗跳,君轻扬看着心烦,出了王府,正不知要往何处去,忽然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祭司,眼神静澈而淡然,让人有一种奇异的心安! 鬼使神差地,他就到了皇家驿馆-大祭司下榻之处,看到那双酷似臻儿的眼睛,他的怒气竟然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定了定心神,“大祭司,本王记得曾在宫中见过你一面!” 聂臻点点头,目光扫过他华贵衣着,安抚怀中的雪貂! 君轻扬看向一旁长身伫立的六皇兄,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便懒洋洋道:“六皇兄,我有些事想要单独和大祭司谈谈!” 君玄影默然而立,目光从聂臻身上滑过,漆黑的眸瞳蓦然变得深锐,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淡淡道:“本王先告辞了!” 目睹六皇兄颀长身影渐渐消失,君轻扬嘴角不自觉划过一丝冷笑,这抹冷笑刚好落在聂臻眼中,心头一动,看来这两兄弟之间有了间隙! 君轻扬很快收回了视线,看向聂臻,理所当然道:“本王想为一个人超度,烦劳大祭司!” 不是这个**的始作俑者,这一切也许也不会发生,聂臻漠然道:“请回!” 君轻扬一愣,差点跳了起来,“什么意思?” 聂臻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淡淡道:“超度是道士的事,王爷走错地方了!” 君轻扬满脸狐疑,“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聂臻朱唇扬起,不过君轻扬看不到,“姑姑,送客!” 君轻扬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有一位面容冷漠的中年女人出来,声音冷漠,“请!” 君轻扬哪里肯走?对乔桑姑姑的逐客令视而不见,正色看向大祭司,忽然笑了,“本王想起来了,莫非大祭司还对本王的王妃那日说的话耿耿于怀?” 聂臻知道他说的是安王妃不屑的话语,“最看不惯这等装神弄鬼的人了!”心底流过一抹悄无声息的讥诮,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她了解君轻扬,对这个万事不愁的倜傥小王爷来说,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只有一直得不到,他才能保留持久的兴趣,所以聂臻不打算一开始就和他有过多的接触,若即若离,若疏若远,若冷若热,君轻扬才会一直兴趣不减,哪怕她是侍候神佛的大祭司也罢,她的神秘才能引起他强烈的兴趣! 聂臻的眸光如同一泓永远不会起波澜的湖水,滑腻而澄澈,耀眼而晶莹,“王爷如此以己度人,真令本祭司大开眼界!” 说完这句话,就漠然转身,在转身的一刹那,果然看见了君轻扬眸中扬起的淡淡光彩,面纱下的唇角无意识地扬起,美丽而冷冽! --- 豫王府。 易清绾看着王爷站在凤凰树下的背影,孤绝而锋锐,投在地上的浓黑影子,像一把利剑,隐隐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幽狠!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端着的茶冷了又冷,却停留在原地,始终没有跨前一步! 曾经也是这样,花前月下,廊腰缦回,留下了多少令人终身不忘的甜美回忆! 这一切的破坏,源于那个叫聂臻的女人,那日哥哥和她说了在花楼的经历,她原本并没有怎么留心,小王爷酒后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 虽然当时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可联想到自己回京之后,他的变化,易清绾心底一冷,聂臻这个名字横亘在两人中间,如明媚天空的一片暗沉沉的乌云,挥之不去! 玉叶海棠?莫非是小王爷酒后吐真言?易清绾忽然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稍纵即逝的讯息,于是命人查阅了所有能查阅到的医书,终于在一本破旧的古籍上面,找到了关于玉叶海棠的记载! 易清绾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玉叶海棠,世间奇花,堪称异花之最,养育之法极其繁琐,以玉液和香茗为养料,浇水立萎,七年始熟,果实鲜红剔透,能起死回生,聚气还神,疗伤归元,护脉固体!” 易清绾看的惊奇不已,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这是真的,惊喜交加,尽管关于玉叶海棠的记载仅仅只有这么几句,可总算不是意念之物! 古籍上确有记载,再联想到小王爷说的话,易清绾几乎可以确定,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七年始熟?成熟就在这几天?可见聂臻已经养了七年,听说她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莫非就是为了她弟弟而养的? 易清绾比谁都清楚体质孱弱的痛苦,这些年,各种名贵补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依然不见起色,多位太医都说是先天不足,除了好好保养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眼前突然出现艳丽曙光,这种奇花异草就在眼前,易清绾柔弱的外表下有对健康体魄的热烈渴求,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得到玉叶海棠呢? 连小王爷都知道玉叶海棠的事情,王爷绝对是知道的,却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可见,王爷并不打算为她取来这株奇花异草,让她从此摆脱病痛的折磨,如今用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知晓始末,也算是天意如此!   ☆、第四十六章 贤惠通达 玉叶海棠,是真正价值连城的珍宝,可遇不可求,黄金万两在它面前不过是腐土而已。 七年始熟,异花之最,必定是绝密,可小王爷喝醉了酒,居然无意中将此事透露了出来,可见口风不紧,喜欢饮酒,意志不坚的人,都不能知晓绝密! 所以,易清绾决定这件事不能和大大咧咧的哥哥商议,要找,只能找见惯各种风高浪险的父亲! 父亲一听此事,不假思索,当机立断地决定要夺取玉叶海棠,父亲到底是父亲,深思熟虑,精明老练,当即指出,这件事,不能由易家的人去做,必须假手于一个人,豫王爷! 易清绾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即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个聂臻,将来恐怕会成为她和王爷之间的阻碍! 父亲还说,他见过王爷看聂臻的眼神,有欣赏,有赞许,有爱慕,有喜悦,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恢复了如常神色,可高瞻远瞩的父亲已经尽收眼底,已经引起他的警觉,整个易家都是她和王爷感情保驾护航的护卫者,自然也包括父亲! 此举可一举两得,既得到玉叶海棠,又可以彻底斩断王爷和聂臻之间的情丝,玉叶海棠是聂臻为其弟弟养的,却被王爷夺走,此女年纪轻轻,却被钦定为太傅,亦是心高气傲之人,必定会王爷恨之入骨,从此和王爷便永无可能! 易清绾深知她们这种豪门千金,永远不可能如乡野村姑一般爱得纯粹,爱得简单,皇室贵胄,名门望族的爱情,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夹杂些许的算计,些许的谨慎,再爱,也免不了各种利益权衡,易清绾生在名门,长在名门,对此,烂熟于心! 只有对人性有深刻而准确的把握,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易清绾虽说见聂臻的次数不多,但从表姐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所以对聂臻的性情有不少的了解,而且爱女心切的父亲甚至在每一步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危机都进行了提前的防御,因为,豫王爷并不是好糊弄的,想要让他深信不疑,事先必须要做到完美! 此事已经万无一失,而她必须以身涉险,逼得王爷再无退路! 哥哥对此事不知情,本色出演下,更不会让王爷产生怀疑! 相爱了十年的恋人,就算他的情谊不再弥坚如初,至今还剩下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也绝对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在那种情况下,明知有可以救她命的灵丹妙药,绝不会听之任之,任由她死去,成为他永生无可挽回的遗憾! 易清绾用自己的生命和爱情做了赌注,让自己濒临死亡,命悬一线,她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会赢,王爷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为她取来玉叶海棠。 对于王爷的能力,易清绾深知,只要他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是从聂臻那里拿来东西? 她赌赢了,王爷被逼到了死角,别无选择,因为如果她死了,王爷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所以他别无选择。 果然,一切按照她预料的方向在发展,玉叶海棠被夺,聂臻气愤难当,对王爷恨之入骨,她是心气那样高的女人,不可能再爱王爷,而王爷夺走了玉叶海棠,也知道聂臻不可能再爱他,一段不该有的感情,至此划伤了终点,尽管,并不完美! 一切顺理成章,皆大欢喜,但后来,不管是父亲,还是她,都低估了王爷作为一个权贵男人对聂臻的爱意,也低估了晋国太子凤鸣对聂臻的情谊! 聂臻虽然死去,可晋国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大战连连,为她讨还所谓的公道,尽管在别人眼中,凤鸣简直不可理喻,可作为一个女人,又会不由自主滋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羡慕! 王爷打了两年仗,很少回京,和她之间的情意也慢慢淡了下去,现在王爷看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再掀不起一丝涟漪,尽管易清绾内心忐忑,可她知道,他终究会原谅她的! 没想到,心思恶毒的凤鸣提出的停战条件居然是聂臻为正妃,她人只能或为侧,或为妾,但无一例外都需要跪拜聂臻的灵位,这对易家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耻辱! 母亲极力反对,堂堂易家女儿怎么可能做侧妃?丢不起这个人! 可她却只有沉默,因为她心虚,虽然缜密睿智,可到底还是一位深陷情网的年轻少女,总有忐忑不安的时候,不可能像父亲那样城府极深,威而不露! 这件事,最后还是父亲拍了板,反正有晋国施压,王爷为了千万黎民安危,忍辱负重,易小姐深明大义,委曲求全,甘愿为侧妃,也会赢得好名声,关键是看怎么运作,怎么操纵民声,这对易家来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易清绾看着阳光在王爷俊美的脸上洒下金色光辉,心底一柔,走上前去,笑得无比温柔,“王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君玄影眼眸流转,掠过易清绾头上那只耀眼夺目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金步摇,那是当初他们定情的时候,他送她的礼物,今天她特地戴上,自然为了提醒她,心如明镜,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日子?” 妩媚柔美微笑爬上易清绾的粉红脸颊,“一年前的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王爷可还记得?” 君玄影唇角微勾,却不说话,俊美面容上有一抹黯然! 他的沉默让易清绾有些局促不安,定了定心神,笑容娇美,“妾身知道王爷朝政繁忙,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今天妾身想送王爷一件礼,希望王爷笑纳!” “什么?”君玄影优雅一笑,眼神讳莫如深。 见王爷竟然有兴趣,易清绾心底一喜,“妾身为王爷挑了几位品貌俱佳的闺秀,今日邀请她们入府赴宴,不知王爷可要看看?”她的气量,通达,贤惠,大度,无懈可击! 君玄影的黑眸久久凝视易清绾那张美丽容颜,不置可否,“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易清绾早有答案,声音微沉,“这事说起来是妾身的不是!” 君玄影剑眉一扬,意味深长,“你有什么不是?” “民间尚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天家?”她的声音幽幽,提及皇家最重视的子嗣,他难道还能不在意? 如今众多王爷之中,大多膝下有子,可唯有他,膝下尚且无人,就算他在怪她,可他真能无视子嗣? 见他默然不语,易清绾知道,这层窗户纸不能捅破,一旦捅破,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黯然道:“妾身既然嫁给王爷,自然希望王府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虽然妾身无指望,可总不能因此耽误了王爷子嗣大事!” 不能忘记,他们曾经在阳光下诗酒雅兴,对弈畅谈,今天的阳光依旧很温暖,可没有一丝温度,如今物是人非,何日才能再见往日的柔情? 易清绾清眸一扬,“妾身知道王爷喜欢苗夫人,可苗夫人身份低微,终究遭人非议,而且她只是王爷目前唯一的妾室,自然引人瞩目,妾身想,如果多纳几房身份高贵的夫人,他人的目光总不会一直盯着苗夫人,私下也能少些议论,再说,苗夫人入府已经有段时日了,却始终没有消息,事关皇嗣之事,妾身自然心忧!” 君玄影的目光凝视易清绾,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淡淡道:“本王以前说过,这些事情,你做主便好了!” 这句话曾经让易清绾无限温暖无限甜蜜的话,今日听起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易清绾垂眸坚持道:“终归是服侍王爷的人,最后总要王爷过目的!”心底在呐喊,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雅量,让他渐渐忘记过去? 君玄影的笑意深深,饶有兴趣,“都是些什么人?” 易清绾发觉自从聂臻一事之后,她就不再看得懂他了,更看不懂他的笑,敛眉道:“林小姐是副前锋参领的女儿,商小姐是包衣护军参领家的女儿,吴小姐是翰林院侍读的女儿…” “这么多?”君玄影听完之后,问得意味深长,“你不介意吗?” 这话问得让易清绾心底骤然一沉,他到底在暗示什么?朱唇一抿,平静道:“妾身自年幼起,便心系王爷,此生所愿,就是和王爷双宿双栖,白头偕老,但妾身更加明白,王爷不是妾身一人的王爷,不是妾身一人的夫君,更是大宁国的王爷,纳这么多姐妹一同服侍王爷,妾身自然心中不快,但王爷心怀天下,膝下不可无子,妾身要做的就是给王爷后府一个安宁,更何况,妾身挑选的这些姐妹们都出身世家,必不会惹人非议!” 易清绾的话说得无懈可击,绵柔入耳,她要向他证明,她比聂臻更适合他,这些闺秀们都经过她的精挑细选,势力涉及文臣,武将,若是联姻,对他绝对有利无弊,这样一个贤惠大度的好王妃,难道他真的一丝动心也没了吗?   ☆、第四十七章 闭关 聂臻从宁国京城离开,避过皇上时不时的召见,避过君玄影探寻的眼神,避过温贵妃无微不至的关怀,也避过可宜郡主不休的缠问,去往云中城,因为那里有子麟,长途跋涉,只为多看他一眼! 眼中划过湿滑的冰冷,不再如最初那般痛不欲生,却是一种更深的隐痛,每离云中城一步,就离子麟更近了一步。 就算病无灾,他也很难活过十八岁,平日只能小心翼翼地养着,甚至,不能劳累,日行十里,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负担,可惜的是,血腥的逃亡,紧绷的神经,时时刻刻提起的心,费尽神思,忧心力竭,太多的磨难已经让他的身体能量提前枯竭。 如今,优雅若仙的子麟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再也不会对她露出孩子气的微笑,再也听不到她如裂帛般的绝唱,再也听不到她心底沧桑的绝望,也听不到无忧童稚的天籁! 无论她想尽什么办法,也无法挽留他即将逝去的生命,就如握在手里的流沙,无论多紧,他都会徐徐流淌! 万般无奈之下,她带着气息微弱的子麟返回云中城,在师尊闭关的殿外跪了七天七夜,请求师尊救子麟,最后只是等来了师尊的一句话,“生死有命,天道有常,不必强求,你这样执着,可知这是子麟想要的?” 聂臻清泪如雨,遏制心中无休止的悲怆,情爱如云烟易逝,不能没有了爱情,连子麟都要永远失去,“师尊,生命短暂而宝贵,很多时候,豁达也是一种不得已的无奈和妥协,不过是只能屈从于命运而已,子麟还这样年轻,倘若就此死去,你叫我此生如何原谅自己?” 颖悟的子麟,善良的子麟,纯净的子麟,灿烂的阳光,在即将照耀到他璀璨生命之时,忽然刻意跳过了他,落到另一个命运的青睐者-易清绾的身上。 她短暂的幸福,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如今归来,转瞬已经千年!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师尊已不问世事多年,命运轮回,生死伦常,非人力可为,身为云中城弟子,自当遗世而独立,不可假手他人,你,回去吧!” 聂臻的笑容就像沙漠中开出的花朵,荼蘼而娇艳,“若不是万般无奈,臻儿决计不敢来打扰师尊,此生,只愿师尊助臻儿一次!” 天色灰沉,细雨潇潇,湿透了衣裳,麻木到分不清生与死的距离,眼前幻化成海天一色,就像受了魔咒一般,再也挣脱不了命运的悲哀,一场情殇,别人终成眷属,笑靥如花,却只剩下痛彻心扉的她。 里面再无声息,不管师尊有没有在听,聂臻强忍心中的痛楚,“子麟虽然淡然洒脱,无欲无求,可并非真的想放弃,不过是希望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不为他的病痛所累,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多一些快乐,少一些痛苦,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他那样聪明,早把一切看透,他对生命的渴望,他对未知之事的热忱,他那么喜欢无忧,怎么会真的想死?不过是无奈之下的听天由命而已,谁不渴望健康长久的活着?” 师尊却迟迟未有回应,在这孤寂凄清的时刻,心底的执着是唯一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聂臻不肯放弃,这是子麟唯一的希望! 终于,再次传来师尊的声音,“见你一面已属破例,你回去吧!” 聂臻的心猛地一揪,像有人在狠狠攥住一般,连呼吸都是疼痛的,泣然道:“云中城从来不收晋国人,师哥却是晋国太子,师尊能为了师哥破例,难道就不能为我破例一次?我此生只求师尊一次!” 里面传来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聂臻的身体已经凉得不似自己的,才传来师尊淡然而沉重的声音,“以师尊的功力,最多只能延续子麟的五年性命,只有五年,你已经不可能再去养育玉叶海棠,你明白吗?” 师尊终于是不忍她如此难过,聂臻顿时喜极而泣,“我明白,多谢师尊!”她早已知道,以子麟的身体状况,不可能再有培育玉叶海棠的机会了,玉叶海棠,需要七年,他不可能再等七年,可是多了五年,总算多了一丝曙光,天下之大,未必没有其他办法,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 五年之后,她和子麟还会有一场生与死的别离,师尊的出手不过是推迟了死亡的到来而已,或许这也是师尊不愿意救助子麟的缘故,对于师尊来说,终究是一场别离,早与晚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多五年的垂死挣扎罢了。 可对聂臻来说,能让子麟在这个并不美丽的世上多存活五年,已经感激上苍! 这期间,聂臻遍寻良方,却一无所获,若是容易找到,师尊就不会这样旁观,这样淡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养七年玉叶海棠。 冷啸天知晓她的执着,也知晓子麟对她的重要,并不多言,他身为北齐可汗,能动用的资源自然铺天盖地,只要是有关于任何灵丹妙药的消息,都会派人送给她过目,却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身为北齐大祭司,也能接触到无数奇珍异宝,可是能救子麟的办法却依然渺茫,希望黯淡得如同灰堆里的火星,微弱到几不可见! 她和冷啸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从来不提起子麟,因为一提起来,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期间去看了两次子麟,每看他一次,心底就会有剜割般的疼痛,长眠的子麟,依旧是俊美无暇的容貌,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莹润剔透到让人不敢伸手去触碰,如今美好的少年,却仿佛可以看到他的生命正在渐渐逝去。 他的确还活着,可如果不是细碎如棉的呼吸若有若无,真会以为他已经了无生息! 从云中城出来,聂臻颓然坐在云中城下的青石小道边,泪水无声无息溢满了眼眶,子麟,相信姐姐,姐姐永远不会放弃! --- 依旧是往日的迦南湖畔,依旧是往日的清澈湖水,可再也没有了子麟在湖边读书的俊美青涩侧影,那是迦南湖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是聂臻记忆深处永远华美的瞬间! 庭院还是这样的洁净,仿佛他们从未离去过一般,她在的时候,常常会有附近百姓慕名而来,对医术高明淡泊名利的她感恩戴德,总是百姓争相送来各种土生土长的礼物,以示他们朴实而诚挚的谢意!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子麟欣悦的声音,“姐姐,这附近的百姓都说你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仙子呢!” 子麟说,善恶有报,姐姐这样善良,附近百姓敬爱如神祗,予人玫瑰,手有余香,赠予比攫取更幸福!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聂臻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她只是想让那些贪婪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庭院的小花开了,一朵一朵,莹亮,鲜艳,绚丽,透着初春的气息,那是生命的气息,春天,是子麟最喜欢的时节,似乎还可以听到他清雅如诗的愉悦声音,“姐姐,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呢!” 窗台明亮,桌几一尘不染,聂臻恍惚微笑,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迦南医仙会回来?或者说盼着迦南医仙回来? 这里似乎还可以找到往日的气息,往日的记忆,最单纯的生活,最甜美的记忆,原本以为和那个人的记忆是同样华美的,谁知竟是一场噩梦般的经历! 书桌不起眼的夹层中有一封信,那是她和司徒飘飘的约定,以前住在迦南湖畔的时候,飘飘常来找她,遇到她上山采药或是外出,碰不到人,若是有事,就会在这里留下信笺! 慢慢打开,果然是飘飘的字迹,“臻儿,一别两载有余,杳无音讯,内心忧急,不知你近况如何,若是归来,请前往临海山庄,以慰我思念之情!” 字里行间透出飘飘的焦灼,纸张泛黄,已经是一年前留下的信函了,后面还写了一些事,说她数次来过迦南湖畔,希望见到臻儿,见到子麟,还提到有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来过,请迦南医仙医治骏马,飘飘对那个男子的印象很深刻,说他俊美如铸,高深莫测,只在月下独酌,不眠不休,似乎心事重重,还说那人是宁国人,她原本想向他打听关于臻儿的消息,不过后来为了稳妥起见,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飘飘至今不相信臻儿已经死了,始终执着地认为臻儿姐弟一定会回来! 当年司徒飘飘在江湖仇杀中受了伤,辗转之下,找到声名远播的迦南医仙,聂臻还记得,她当时一身红衣,艳丽似火,杀气腾腾,身上血迹斑斑,子麟看得悲悯不已,姐弟两人忙碌了一个晚上,才将司徒飘飘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司徒飘飘爱憎分明,从此与姐弟两人结下了君子之交的情谊! 她“死”了那么久了,也只有飘飘还会这样挂念她吧,聂臻燃起火折子,将信笺烧了,化作一纸灰烬,她会去找飘飘的,不过不是现在。   ☆、第四十八章 迁居 离开了云中城,离开了迦南湖畔,回到京城,距离上次离开,前后加起来尚不足一月的时间,聂臻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终于又回来了! 刚回驿馆,就遇到皇上派来探听她消息的华公公! 见大祭司终于归来,一身华丽耀眼的红衣,金光闪闪,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焦点,华公公确认是大祭司无疑之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恭维笑道:“祭司大人,你可算是出关了!” 聂臻轻轻点头,淡淡道:“公公有什么事吗?” 华公公的笑,谦卑而恭顺,“不瞒祭司大人,这些天,皇上常命奴才来看您出关了没有?” 聂臻看向他,漠然道:“本祭司没说过,在出关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吗?” 华公公忙道:“当然知道,若非皇上问得急了,奴才也不敢前来叨扰!”说完,他上下看了看,又道:“皇上说,祭司大人身份尊贵,这驿馆太过简陋,有失您的身份!” 聂臻在心底冷笑,她适时的离开,却让皇上对她更加欲罢不能,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皇家驿馆,是宁国的脸面,金碧辉煌,华丽气派,自然不会失了身份,皇上无非是希望她能长期留在宁国,她是北齐大祭司,不是身无分文的寒门学子,想要她留下,自然要舍得下本钱,聂臻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平静道:“贵国皇上太客气了!” 华公公小心翼翼地观察聂臻的表情,可惜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阅人无数的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恭谨道:“皇上敬大祭司是贵客,驿馆人多嘴杂,进进出出也多有不便,特地为大祭司选了一处府邸,如果大祭司有空的话,奴才现在就可以为您引路!” 聂臻失笑,事情比想象的要稍微顺利一点,这都得感谢范知天做的前期铺垫,没有范知天,求贤若渴的皇上不会这么*信她,厚待她! 皇上虽然平庸昏聩,虽然自以为是,可终究是宁国君王,整个宁国江山都是他的,是她用来对付君玄影君轻扬温柔等人的筹码,既然现在他这么喜欢自己,聂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当即道:“有劳公公!” 华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担心这性情冷漠不近人情的大祭司会莫名其妙地拒绝,让他不好在皇上面前交差,如今看来,还算是上道,忙笑道:“大祭司请!” 有更好的住处,聂臻自然欣然笑纳,当即命乔桑姑姑等人收拾行装,一路蜿蜒,浩浩荡荡前去! 到达目的地之后,聂臻才发现皇上新赐的府邸居然就是原来的国师府,不过已经装饰一新,厚重气派不亚于君轻扬的王府,可见在皇上心中,知天善命的国师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见大祭司默然不语,华公公在心底暗叹,皇上对这位大祭司,可真是另眼相看,不过是位来宾而已,皇上却待她如此隆重,规格如此之高,笑着解释道:“这座府邸,是皇上为了大祭司能够潜心清修,特命人修葺一新!” 聂臻淡淡一笑,皇上根本不会知道,她对这座恢弘的府邸并不陌生,曾经范知天是这里的主人,她潜衣夜行,避过重重守卫,只为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 如今她成了这里的主人,人来人往如流水,只有府邸永存,她聂臻也不过是这座华贵府邸的过客而已,自她之后,不知道新的主人会是谁? 世事难料,当日范知天坐镇国师府威风八面的时候,可曾想到成也萧何败萧何,他的府邸竟然是他的坟墓? 看似风光无限的国师大人,其实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而聂臻,绝不会成为新的傀儡,她断然不会受制于人,既然再一次回到这里,就要活得耀眼而灿烂,让所有人都不敢无视她,语气淡淡:“多谢公公,请向皇上转达本祭司的谢意!” 华公公知晓大祭司就是这样的性情,在皇上面前,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忙道:“大祭司太客气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奴才就先回宫了!” 聂臻颔首相送,华公公喜滋滋地回去复命去了,没过多久,皇上的慰问就送到了,各种馈赠琳琅满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乔桑姑姑见状,狐疑道:“潇潇,这个皇帝莫不是把你当成他的臣子了?” 聂臻抱着阔别多日的小雪貂,漫不经心道:“他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宁国的国土上,皇上对我们好,总比对我们不好要好得多!” 乔桑姑姑审视着聂臻,“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上姑姑那双精明的探视眼睛,聂臻一字一顿道:“做我想做的事情,相信不会太久!” --- 聂臻回到京城后不久,宫里就爆发了时疫,不少宫人被感染,春季又正是疾病蔓延的季节,宫内人心惶惶,所有太医都被紧急召往宫中,妃嫔们害怕被时疫感染,大都闭门不出! 不幸的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凉夏公主也感染了时疫! 听风轩内,几位太医正在忙碌,皇上看着小公主昏睡不醒的模样,面呈忧色,怒道:“你是怎么照顾凉夏的?” 霍雨音急得满脸通红,泪落如雨,“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公主,请皇上责罚,但公主身染时疫,不宜靠近,还请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不然臣妾的罪过就更大了!”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内侍的通报声,“贵妃娘娘驾到!” 见皇上也在,温贵妃一脸焦急道:“臣妾听说公主身子不适,特来看望公主!” 霍雨音虽然在心底暗恨,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却只得垂眸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小公主身染时疫,温贵妃自然不会靠得太近,远远看去,小脸通红,沉睡不醒,心底得意一笑,表面上却关切道:“公主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妹妹可要照顾好,公主照顾好了,才是为皇上分忧!” 温贵妃的话看似关切,实则暗示霍雨音连小公主都照顾不好,实在是失职,果然,心思烦乱的皇上听到这话,正好找到了罪魁祸首,目光不悦地扫过霍雨音,让霍雨音心底一凉! 吴太医为小公主诊治完毕,终于出来了,没等他禀报,皇上就急道:“小公主情况如何了?” 吴太医小心道:“小公主年幼,微臣等人在用药上须得仔细斟酌,万分小心,怕伤了小公主的五脏六腑,但药性…” 不等他说完,皇上就大怒道:“朕不想听这等推三阻四之语,要是治不了小公主,朕要你们的脑袋!” 吴太医偷偷和身后周太医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磕头道:“是,是,微臣等必将竭尽全力!” 温贵妃满意的笑容掩盖在忧心忡忡的端庄面容之下,婉言劝道:“看小公主这般模样,臣妾身为人母,也感同身受,实在难过,也知皇上担忧小公主,只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务必要注意龙体康泰,只有皇上龙体无虞,小公主才能在皇上天威庇佑下安然无恙,臣妾斗胆,还请皇上回宫休息!” 皇上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道:“有什么消息即刻来禀告朕!” 霍雨音垂首道:“是,臣妾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 从听风轩出来,温贵妃见皇上忧色不减,微微一笑,曼声细语道:“皇上洪福齐天,小小时疫,自然不在话下,千万不要伤了龙体!” 皇上的心却宽不下来,现在上下都在准备他的生辰盛宴,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爆发时疫,真是流年不利,这次不用他人提醒,他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北齐大祭司,看来务必要做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一扫盘旋在皇城上空的晦气! --- 听风轩。 霍雨音心急如焚,婢女秀纹在一旁规劝,“娘娘不必担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霍雨音自责道:“都是我,宫里爆发时疫,本应该是百般小心,可惜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到她会对凉夏下手,可恨的是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贸然对皇上说,只会被她反咬一口,我再不甘愿,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想想真是不甘心,我枉为人母!” 秀纹面有诧异,“吴太医是温贵妃的人,如今他做公主的主治太医,自然不妥,娘娘为什么不将此事禀告皇上?” 霍雨音摇摇头,“就算他是温柔的远方亲戚,也不能证明他就一定有什么问题,再说吴太医是皇上亲自指定的,如果我这样做的话,皇上自然会觉得我不懂医者仁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失了气度,刚才你也看到了,温柔三言两语就让皇上对我不满意了,这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秀纹忧切道:“那他会不会暗中做手脚,对小公主不利?” 霍雨音忽然想起聂姐姐,小公主的临世也是亏得聂姐姐的两张药方,如今太医院里没有完全可以信赖的人,做什么都不放心,长叹一声,“要是聂姐姐在就好了!” 秀纹知道娘娘说的是太傅聂臻,心头一跳,“娘娘不必多想了,太傅已经不在了,多思伤神,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治好小公主的时疫?”   ☆、第四十九章 祈福祛灾 “时疫?”聂臻听到消息的时候,勉强牵了牵嘴角,春天是时疫的高发期,这下皇上和君玄影又该头疼了! 果然,没过多久,华公公就匆匆而来,神情满是急切,“皇上请大祭司即刻进宫一趟!” “所为何事?”聂臻只是些微挪动了身子,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华公公如实道:“凉夏公主身染时疫,皇上请大祭司为公主驱魔祈福!” 凉夏公主?这次聂臻连动都没有动,只是漠然地看着华公公! 华公公见状忙道:“是霍贵嫔的小公主,皇上也甚为疼爱!”他的意思如此明显,聂臻岂会听不懂? 在华公公殷切目光的注视下,聂臻终于优哉游哉地起身,慢悠悠道:“公公先回宫吧,本祭司准备准备,随后会到!” 华公公一愣,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凉夏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宝,大祭司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道:“皇上还候着呢,奴才先回去了!” --- 聂臻一进宫就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看来宫里就是时疫的源头,随处可见神色匆匆急急忙忙的太医,她在华公公的带领下,到底霍雨音的听风轩。 外面早就站了一大群妃嫔,皇上也在,圆润的脸上有一抹阴沉和担忧,聂臻缓步上前,单手抚胸,“见过皇上!” 皇上见大祭司到来,阴沉的脸色缓了缓,“朕听说你们北齐有一种神奇的办法,萨满祭祀,是否可以让公主痊愈?” 聂臻心底冷笑,看来那小公主病得不轻,所以皇上情急之下,不问苍生问鬼神,表面上却应道:“回皇上,是的!” 霍雨音站在皇上身边,垂首而立,入宫四载,宫内人心算计,情谊凉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了,而是充满城府的深宫妃嫔! 还有贤妃,虽说精心保养,模样并没有大的变化,可终究是过了四旬的女人了,只能任岁月悄悄篡改容颜,已经有细细皱纹爬上额头,在一群鲜嫩娇艳的年轻妃嫔之中,这样的容颜的确不值得皇上再多看几眼,不过到底是协理六宫德高望重的妃嫔,眉目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可小觑! 如今贤妃抚养太子,见到了贤妃,去没有见到太子,因小公主染上时疫,孩子是宫妃终生的倚靠,如今有孩子的宫妃人人自危,太子自然也没有出来,否则,聂臻倒是很想见一见太子,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了,师姐的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 这种场合,温贵妃自然也在,打扮得雍容华贵,艳光逼人,虽然表面上和大家一样担忧,可惜眼底却隐隐有似笑非笑的影子,只是短短一瞥间,聂臻已经了然于心! 见霍雨音满脸悲伤,眼睛红肿,聂臻心底狐疑,霍雨音的这个小公主可谓来之不易,怎能不视为命根子?如今宫中爆发时疫,一个两岁的小女孩是到底是怎么被感染上的?是有意,还是无意?莫非又是宫妃们争斗的结果? 进入内室,聂臻看了一眼小公主,脸色通红,小小手背上有触目惊心的红疹,皱眉道:“小公主是怎么感染上的?” 霍雨音咬牙道:“时疫蔓延得极快,本宫一时疏忽,所以染上了时疫!” 霍雨音对皇上找来北齐大祭司医治小公主并没抱多少希望,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不过既然皇上如此重视疼爱小公主,吴太医自然也不敢肆意乱来,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所以霍雨音并没有阻拦,何况,她有自己的思量,可以借这位大祭司之手更换太医! 她的回答虽说无懈可击,合情合理,不过聂臻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闪烁和深藏的恨意,心知恐怕自己的猜对了,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公主,心底有一丝悲悯,宫中的孩子何其可悲?这么小就要经历无穷无尽的算计和杀戮,长大之后,心底就冷硬得如同血洗过一般残忍而冷酷! 聂臻忽然想起他,他也是这样长大的,在位高权重的背后,是否也有这样一块看不见的阴暗?宫里永远是成王败寇的地方,人们只看得见胜利者的风光无限,却看不见那些失败者的惨不忍睹,而且又有谁会在意呢?巅峰上的最动人权势,充满了*,疯狂了无数人,谁不想归为己有? 想起无忧,虽然没有母亲的终日陪伴,可他终究不需要在杀戮中成长,可以无忧无虑地生长在辽阔的草原下,将来的目光定然高远而开阔,坦坦荡荡! “你们出去吧,本祭司要单独为小公主祈福!”聂臻冷目扫过所有人! 所有人皆是一愣,霍雨音更是不舍,迟疑道:“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聂臻打断了,语气轻缓而淡漠,“如果娘娘信不过我,本祭司可以马上离开!” 霍雨音脸色微微一沉,她自然听说过这位北齐大祭司的名声,虽说不过是他国贵宾,不过就快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公主,“劳烦大祭司!” 四下无人,聂臻给小公主把了脉,很微弱,心头忽然绞痛起来,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想要她死得无声无息,不着痕迹,只要稍稍用一点手段,简直易如反掌! 时疫横行,宫中没有了往日的奢靡丝竹,莺歌曼舞,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安静得诡异! 有淡淡阳光从窗棂外透进来,洒在光亮的地面上,晃得刺眼,聂臻皱了皱眉,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居然是思桐! 聂臻认识思桐,思桐可不认识如今的聂臻,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见了红衣妖娆的大祭司,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声音低沉而急促,“奴婢见过大祭司!” “你是什么人?怎会在此处?”阳光在聂臻长长的睫毛下投下浅浅的影子,隐藏着几分疏离。 惊见思桐,不堪回首的过往,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堵在胸口,闷闷地难受,现在回想起来,果真并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思桐的声音透着几不可见的惊惧和不安,道:“奴婢是伺候霍贵嫔娘娘的人,现在冒险混进来,就是为了请大祭司帮一个忙!” “什么忙?”聂臻轻声道。 思桐低声道:“小公主不是自然染上时疫的,是有人想要害小公主,用的东西被人动过手脚,发现的时候,小公主已经不好了,现在皇上钦定的太医是吴太医,娘娘对此人不放心,霍家推荐了一位太医,姓王,恳请大祭司让皇上同意更换太医!” 聂臻挑一挑黛眉,小雪貂在这样的地方,似乎有些不适,叫个不停,淡淡道:“你凭什么认为本祭司会帮你?” 思桐的声音极为恳切,“奴婢自然没有把握,只是求大祭司看在小公主如此幼小的份上,大发慈悲,奴婢和娘娘感激不尽!” 聂臻身子往后一靠,笑得冷清,又有些漫不经心,“你的要求如此突兀,本祭司不能答应!” 思桐极度的失望,忽惨笑道:“都说大祭司能看透人心,难道看不透奴婢的心吗?认为奴婢是在说谎吗?” 聂臻微笑道:“你是不是说谎?本祭司没有兴趣,皇上只是请本祭司前来为小公主祈福去灾,别无他意,本祭司也不想多事!” 思桐身子微晃,她冒险潜入,寄希望于大祭司,最终却还是以失败告终,难道小公主的命果真保不住了吗? 聂臻不再看思桐,淡淡道:“你出去吧!” 在念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符语之后,聂臻起身离开,再位高权重的人都会迷恋扑朔迷离的神佛幻术,不过是人对于未知世界的敬畏和好奇而已,无关地位,无关尊卑,不过,君玄影是个例外! 等得心急的皇上见到聂臻出来,眉目有些舒缓,急切道:“朕的凉夏公主如何了?” 聂臻不着痕迹地瞥过温贵妃略带紧张的眉眼,她之所以没有答应思桐,在皇上面前说吴太医命里带水,小公主命里带土,本来是水来土掩,可若是水占了上风,则水滴石穿,吴太医不宜做小公主的主治太医,是因为除了思桐,她还听到了周围不同寻常的呼吸声,深知宫里到处都是耳目,她若冒险答应思桐,必定让人起疑! 聂臻道:“皇上请放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无虞!” 话一出口,温贵妃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大祭司果真是神人,公主这次有救了!” 霍雨音来不及酬谢,就急忙冲了进去,一时妃嫔们有的欣喜,有的淡漠,有的暗自恼恨! 出了听风轩,在宫门口居然遇到了君轻扬,看样子,他似乎等了很久,脸上有些倦色,看到聂臻出来,忽然眉目一喜,桃花眼散发出蛊惑的光芒,“宫里有很多感染时疫的人,你没事不要进宫,很危险的!” 聂臻脚步一顿,看着那张俊俏倜傥的脸,看他半晌,忽没头没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君轻扬被这位大祭司吓了一跳,他自认为*过人,还没见过这般直接的女人,在她清澈目光的注视下,竟然有些慌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镇定了神色,“你胡说什么?”   ☆、第五十章 偶遇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聂臻早已将他的怅惘神色尽收眼底,听乔桑姑姑说,她离开之后,君轻扬又来找了她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她搬进了国师府之后,君轻扬更是来得勤了,虽然聂臻经常避而不见,他却乐此不疲,他是个崇尚快节奏的*种子,受不了细水长流,所以聂臻单刀直入! 君轻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大祭司一语戳破,没等他反应过来,大祭司已经飘然远去,红色身影犹如一抹血色残阳,她的话却久久留在他的心中! 君轻扬呆怔在原地,宫中爆发时疫,人人避之不及,她却入了宫,他急急赶来在此等待,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张红色面纱下到底是怎样的庐山真面目,君轻扬不由得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她虽然是大祭司,却是个正值芳华的年轻女子,神秘,冷漠,高傲,与臻儿实在有某种程度的类似,不过,以臻儿的矜持,绝不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难道是因为北齐人粗犷率直,所以有话直说? 他不是皇上,顾忌到大祭司的身份,滋生不了其他想法,他原本就是无所顾忌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过了许久,忽然玩味一笑,大祭司,也许你说的对,我的确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 深夜,聂臻从更深露重中回府的时候,乔桑姑姑已经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了,见聂臻回来,乔桑姑姑板了脸,直言不讳道:“你去了宫里?” 聂臻虽然意外,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并不否认,“是啊!” 乔桑姑姑打量聂臻一身黑衣,冷道:“潇潇,如今宫中时疫横行,乃是非之地,病死的人很多,尽管你是有神灵庇佑的大祭司,可依然是血肉之躯,你若染上时疫,后果不堪设想,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难道还是放不下那个小公主?” 聂臻自知她的行踪瞒不过乔桑姑姑,“我不是放不下她,我只是想医好她,让皇上更加信赖我,我们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仅此而已吗?”乔桑姑姑眼中冷意愈盛,迫近聂臻,“我们终究是要回国的,好过不好过又有什么关系,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聂臻心一惊,被乔桑姑姑剑一样的目光迫得无处藏身,痛苦不堪的记忆,攸地翻涌起来! “原来我以为你儿子的父亲是可汗,如今却未必这样肯定了!”乔桑姑姑继续道,她的话如石破天惊,震得聂臻脑袋嗡嗡作响! 见聂臻容色坚毅,抿唇不语,乔桑姑姑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微的柔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并不是第一次来宁国,尽管你刻意隐瞒,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第一次来,可是我却看得出,你很熟悉这里,甚至,包括这座府邸,再联想到你成为大祭司之前的经历几乎是一片空白,我起了疑心再正常不过,你瞒不过朝夕相处的我!” 乔桑姑姑平日不多话,如今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让聂臻几乎无处后退,乔桑姑姑见状叹道:“你若不愿意说,我并不会逼迫于你,只是,若是孤家寡人单枪匹马的行事,自然会有极大风险,我在苍茫部落多年,有不少亲信效忠于我,你虽为大祭司,却根基尚浅,说不说在于你,你要想清楚!” 聂臻霍然抬眸,不敢置信,“姑姑愿意帮我?” 乔桑姑姑盯着潇潇如同晨星般的眼眸,幽幽一叹,“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虽说你是阴差阳错成为苍茫部落的大祭司,可我一直都是真心待你,真心敬你,你应该明白!” 姑姑的脸上有风霜留下来的痕迹,眼神看似冷漠实则关切,让聂臻心底升起一抹浅浅温暖,声音如困兽般挣扎,“多谢姑姑,姑姑说得对,这里有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之所以回到这里,也是因为他们!” “你想报仇?”乔桑姑姑脸色微变,表情亦悲亦喜,含着一份悲悯! “是!”聂臻眼中忽然有了泪意,声音低沉而坚定,“姑姑你知道吗?可是自从离开宁国之后,我虽然看似平静,可从未有过一日的真正安然,那些害我的人至今仍然逍遥自在地活着,依然占尽*,而我的人生却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包括我视若珍宝的东西也一并失去,我咽不下这样的恨!” 乔桑姑姑默然许久,仿佛看见了聂臻平静湖面下的暗涌流动,蓄势待发,根本无力阻挡,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 --- 因为宫中时疫,聂臻常常被皇上召进宫主持祭典事宜,为国祈福,而小公主的病也终于有了起色。 没人知道,那是夜晚聂臻潜入宫中为她医治的结果,那个侍候,所有宫人都会悄无声息地昏睡过去,有皇上镇着,吴太医也不敢轻易做手脚,云中城来自《易经》的医术,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皇上见凉夏公主渐渐好转,龙颜大悦,下令厚赏北齐大祭司! 之所以没人置喙皇上如此厚爱大祭司,是因为别人都知道大祭司终究是要离开的,威胁不到有些人的利益,而聂臻,对于皇上的赏赐,总是*辱不惊,仿佛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打动她这个无欲无求的大祭司。 小公主的病,彻底奠定了聂臻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皇上的妃嫔可能因为暮去朝来颜色故而失*,但*臣却很难失*,这一点,聂臻一早就看得明白! 这日,聂臻从听风轩出来,经过泰安殿的时候,竟然迎面见到了君玄影,还有一位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娉婷若莲,高贵端庄,易清绾,如今他的侧王妃,脸上灿然的红润,告诉聂臻她已非昨日弱不禁风的娇女! 男的俊美,女的温婉,这样一双璧人,是真正的天作之合,若是在三年之前,聂臻会有一种想砍死他们的强烈冲动,不过现在不会了,不是因为不恨了,而是因为要报复一个人,杀了他,反而是最能让他解脱也最便宜他的方式! 见到聂臻,君玄影主动开口道:“本王携侧王妃来宫中探望凉夏公主,不知公主今日状况如何?” 聂臻轻轻颔首,目光淡漠滑过,“公主好多了,如今宫中时疫横行,王爷和王妃可要小心,这时疫可是不认人的!” 易清绾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风口浪尖的大祭司,奇异的装扮,大大的蝴蝶耳坠在阳光下栩栩发光,一般女子很少会戴这样张扬而招摇的偌大耳坠,因为会喧宾夺主,让女子的容颜黯淡无光,可是她没有,金灿灿的颜色更为她增添了璀璨而鲜亮的霞光! 易清绾脸上露出静和而怡然的微笑,“多谢大祭司好意,可惜王爷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为皇上分忧,断然不会留在府中躲避灾祸,妾身和王爷既为夫妻,自当同甘苦,共患难,岂有独自退缩之理?” 同甘苦,共患难?聂臻心底冷笑,郎情妾意,你们倒真是天生一对! 易清绾说完这番话,欲悄然握住王爷的手,可王爷身形微动,避过了她亲密的举止,只淡淡道:“本王不便入后宫,你先进去探望公主,本王在此等你!” 易清绾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失望,此刻只是柔然而笑,“那妾身先进去了!” 见易清绾走了,聂臻正欲离去,却听到了他一如既往的醇雅声音,“大祭司请留步!” 聂臻脚步一停,却并未转身,微异道:“王爷有什么事?” 君玄影信步上前,走到聂臻的面前,唇角漾起优美的弧度,春日和熙的阳光在他高蜓的鼻梁下投下小小阴影,锐利而锋芒,的确是个俊美至极的男子,身姿潇洒而优雅,半揶揄道:“本王怎么发现自从你回来之后,忽然变得有些人情味了!” 聂臻微怔,果真如此吗?“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如果说本祭司真的有所变化的话,那也是宁国风水所致!” 他唇角的弧度逐渐变大,含义不明道:“看来还是宁国风水更适合大祭司!” 聂臻早就知道皇上一直想让她留下来,成为新的范知天,而皇上的心思,他不会不知道,现在他这样问,莫非是在试探她? 聂臻的声音没有一丝破绽,“承蒙王爷厚爱,本祭司日后觐见可汗的时候,定然会转达对皇上和王爷的谢意!” 见她提到冷啸天,君玄影忽然有些不悦,“难道冷啸天还担心你在这里,本王会亏待了你不成?” 在这样的场合,他居然直呼冷啸天的名字?那样深沉细密滴水不漏的人,也能说出这般孩子般赌气的话? 聂臻眼底却没有笑意,漠然道:“王爷言重了,告辞!” “等等!”他从容的声音忽然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既然凉夏公主已经好多了,以后你还是少进宫吧!” 聂臻有些诧异,“王爷何出此言?” 他漆黑如墨的眸瞳盯着聂臻的眼睛,有稍纵即逝的温柔,声音还有显而易见的关切,“你也说过,时疫不认人,亲王也罢,大祭司也罢,在它面前,与凡夫俗子一般无二!” 聂臻想起君轻扬,唇角不经意弯起,不知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会作何感想?   ☆、第五十一章 相似的人 自从聂臻挑明君轻扬的情意之后,他就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找她,不过大多时候并不开心,反而经常盯着她的眼睛,怔怔出神! 好在聂臻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内心强大,对所有饱含深意的视线都能做到视若无睹,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发他的呆,聂臻做自己的事! 君轻扬默默一笑,这样的情形和以前何其相似?只可惜她不是臻儿,臻儿恨到要杀了他,是带着对他的强烈恨意离开人世的,不可能还对他这么好,不可能还容许他的存在! 想到此,君轻扬的桃花眼染上一抹失落,自言自语道:“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人,可惜她死了!” 聂臻明眸微扬,讽刺地笑了笑,“是吗?” 君轻扬却看不出来聂臻的嘲讽,因为所有情绪都被红纱阻隔,认真点点头,忽道:“你这里有酒吗?” 聂臻朝乔桑姑姑一示意,姑姑命人上酒,送到君轻扬面前,“王爷请!” 君轻扬刚刚喝了一口,就立即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怒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聂臻悠悠道:“这是我们北齐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酒,到时候准备献给皇上的最好甘酿!” 君轻扬皱了皱眉,什么酒?辛辣,浓烈,苦涩,一点也不似他品尝的玉液那样甘甜醇美。 聂臻见状道:“看来你不适合喝我们北齐的酒,姑姑,收起来吧!” 谁知,君轻扬一把抢过,逞强道:“谁说我不能喝?我就喝给你看!” 聂臻嘴角抽动了一下,北齐马奶酒,奇烈无比,既然他想喝就让他喝个够,意味深长道:“在我北齐,只有真正的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儿,才能喝到这样的酒!” 这句话看似是无心之语,可是君轻扬却被真真切切地刺激到了,以前臻儿也觉得他是个浮浪子弟,终日游手好闲,虽为皇亲贵胄,却一事无成,所以始终不喜欢他,哪怕他对她再好,她眼中也只有六皇兄,连他的影子也容不下!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无限悲哀,真正的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儿?六皇兄素有鸿鹄之志,文韬武略,可是他呢,什么也不是,曾经为了臻儿,想好好做个内阁学士,做些正经事,可是臻儿死了,做什么都没意义了,不如恢复以前的花天酒地! 他样样都不如六皇兄,现在难道连一壶酒都喝不下去吗?他猛一仰头,灌了好几杯,乔桑姑姑看得直皱眉头,不是北齐土生土长长大的男儿,这样喝,简直是不要命了,看向潇潇,却见潇潇一脸的平静,若无其事! 马奶酒后劲极大,才几杯下肚,君轻扬舌头就开始打结,眼神涣散,紧紧拉着聂臻的手,醉眼惺忪,“臻儿,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是个混蛋…” 聂臻冷冷地看着他,道歉有用吗?能挽回一切吗?能弥补她和子麟受过的种种苦痛吗? 君玄影也有过短暂的歉意,不过在聂臻眼中,都轻如鸿毛,不值一提,已经成了事实,不管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没有意义,她也决计不会接受! --- 君轻扬醒来的时候发现不是在自己府中,而是在陌生的地方,大祭司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听到声音,淡淡道:“醒了?” “本王睡了多久了?”他知道是在大祭司府中,头疼得要命,不过能彻底醉一回,酣畅淋漓! 聂臻转过身,蹙眉不答,言简意赅,“本来要派人送你回府的,可惜外面下着雨!” 君轻扬看着聂臻的蹙眉,想不到一向面无表情的她还有这样蹙蛾眉的动人时刻,揉了揉额头,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也不想回府,在你这儿呆着挺好的!” “为什么?”聂臻浅浅一笑,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乍听过去,不再是大祭司沙哑低沉的声音,竟然有些模糊的动听! 君轻扬想起府中的跋扈王妃,不是今天罚这个,就是明天罚那个,三天两头就闹得鸡飞狗跳,他心烦气躁,“那个悍妇不提也罢!” 聂臻看向他,眼眸平静地如同冰雕的冷润光芒一般,“你在睡梦中叫“臻儿”的名字!” 君轻扬眼眸攸地一跳,忽自嘲道:“是么?” 淡淡的光影在他脸上洒下柔和阴影,看起来温雅动人,三年多了,是人都会改变,君轻扬也有不知不觉的改变,聂臻的声音照例低沉,却带有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真诚,“我不认为我有骗你的必要!” 君轻扬呆了一呆,脸上还有宿醉未醒的恍惚,“还记得我以前说要为一个人超度吗?便是臻儿!” 聂臻轻轻扬眉,“她是什么人?” “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人!”君轻扬的容色淡泊,眼中有哀恸和悔绝的眸光!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王爷不必难过,也不必遗憾!” 聂臻像规劝所有人一样规劝他,无懈可击地尽着大祭司的职责! 君轻扬苦笑摇头,“不可能了,我从未那样爱过一个人,可惜六皇兄已经杀了她!” 聂臻不再问,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安静得如同一支幽香绽放的栀子花,小雪貂也识趣地一句不发,室内有令人奇异的安宁! 君轻扬看着那双肖似的眼睛,就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海洋,能纳百川,看尽一切,他忽然心头一动,带一点恳求和温柔的味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你!” “潇潇!”这一次,聂臻没有拒绝他! 君轻扬眼中的光芒变得柔和,重复道:“潇潇?很好听的名字!” 须臾之后,他眼中又恢复了惆怅,“她已经死了三年了,深深宫禁,繁华京城,早已没有了她的影子,连来过的痕迹都被抹刷得干干净净,她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寡言少语,偏偏我很享受那样的时刻!” 他似沉浸在往日最醇美的记忆中,无法自拔,渐渐,声音变得沉重,“可惜她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六皇兄,而且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爱情就是这么折磨人,偏偏六皇兄又有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这么多年,我才明白,在爱情面前,没人有特权,贵为亲王也一样,纵使可以得到她,却未必能使得她爱你!” …… 这段断断续续并不连贯的过往由他的口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苍凉和悲怆,“她是那样清高的女子,和六皇兄决裂之后,我原本是想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可惜,我还没有付出实施……” 说到此,他忽然换上了一副盛怒之色,咬牙切齿道:“六皇兄就把她杀了,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连她弱不禁风的弟弟也一并杀了!” 此刻,他像一个为情所困的深情男子,毫不设防地对聂臻敞开心扉,丝毫没有怀疑聂臻别有用心,自顾自道:“我知道六皇兄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虑,他怕臻儿威胁到他,可我还是恨他!” 过了半晌,又自嘲一笑,“恨又怎么样呢?他是我六皇兄,他母妃和我母妃是亲姐妹,我们是亲兄弟,他一直照拂我,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乐得这么逍遥,可我依然不能原谅他,因为他不要的和杀的是我最深爱的人!” 聂臻一直不语,眼神淡薄,心如雪霜,因为这两兄弟,终于知道了人间地狱是什么模样! 他目光成痴地看着聂臻,喃喃道,“只有深爱的人才对会她的模样记忆犹新,仿佛刻在心里一样,她走了那么久了,岁月荏苒,六皇兄早就忘记她的样子了,哪里还会记得这样肖似的一双眼睛?” 见聂臻不语,他忽然正色看着聂臻,“潇潇,我不想骗你,我最初喜欢你是因为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气质,都很像臻儿,因为我真怕有一天我忘了臻儿,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她的影子?” 聂臻神色坦然,淡淡道:“我并不介意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她的影子!” “为什么?”他的神情萧萧,有几分孤寂落寞,有女人不介意成为她人的影子吗?别的女人或许不会介意,但潇潇一定会! 聂臻的声音,淡漠而残忍,毫不留情地指出真相,“不管你喜欢的是谁,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因为我是北齐大祭司,终身与情爱无关!” 谁知,君轻扬却魅惑一笑,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事在人为,北齐大祭司也是人,更是女人,其实你说得对,不管我喜欢的是你,还是她的影子,又有什么分别?我只知道,这一次,你是实实在在地站在我面前,而不是我心底那个虚幻的影子!” 说完,忽然紧握住聂臻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太过急促,握到了赤金手链上尖锐的锯齿,生生地疼,却不松开半分,眼神脉脉道:“潇潇,你一定是来拯救我的,这一次,我不会再留下永远的遗憾!” 聂臻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淡泊道:“世间之事,多有遗憾,最遗憾者莫过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爷请回!” 聂臻的疏离却没能阻止他的热情,他漫不经心地起身,朗朗一笑,“我的心情忽然好多了!”   ☆、第五十二章 起疑 聂臻看着他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神,哑然失笑,缓声道:“王爷的心情真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君轻扬看着聂臻含笑的眼睛,心情愉悦起来,“你笑起来真好看,平时完全可以多笑一笑,干吗老是板着脸,和自己过不去?其实你这样好的年龄,何苦做什么大祭司?世间的情爱,惊心动魄,荡气回肠,酣畅淋漓,比暮鼓晨钟,青灯古佛可要动人多了,你果真一点都不动心?” 聂臻收了笑意,化作一片冷然,“你真是见识浅薄,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佛门中人,游离在红尘之外,不问世事?” “我知道!”君轻扬忽然提高了声音,“你是北齐苍茫部落的大祭司,拥有仅此于可汗的至高权力,北齐子民敬你如神,就连可汗也得让你三分!” 想不到他居然知道,这倒是让聂臻有些意外,轻轻笑了,不过笑容有些森冷,没有一丝温度,“是啊,世上最动人的不是情爱,而是权势,你身在皇家,想必不会不明白!” 君轻扬闻言,脸色微微变了,重复着聂臻的话,喃喃道:“世上最动人的不是情爱,而是权势?” 黄河落日,江山如画,纵横驰骋,尽展*,是无数大好男儿心中的渴望和梦想! 臻儿为什么不喜欢他,不过是他身上没有令她深深迷恋的地方,他虽然位列亲王,虽然日日锦衣玉食,繁花似锦,可是他却独独缺少了最吸引她的东西,那就是男儿本色,他没有的东西,臻儿的目光,冷静而犀利,大概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聂臻看着他眼中变幻莫测的眸光,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他心里的震动,不再多说,君轻扬并不笨,只需点到即止! 良久,他终于肃然道:“原来你想要权势?” 聂臻眼中仍然没有一丝笑意,“你说错了,我本来就拥有权势,权势在手,没人舍得放弃!” 权势令一个人自信夺目,令一个人璀璨生光,权势是最好的春药,他静静思量,默然道:“或许你是对的,如果当初我也和六皇兄一样,权倾朝野,我就能保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她也不会枉死,没有力量的人,就算贵为亲王,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她不爱我,是对的!” 此时,君轻扬忽然想起他的王妃,兵部尚书之女,李婵,仗着父亲掌管兵部,也算是权臣,在王府耀武扬威,肆意妄为,几次甚至欺压到他这个王爷头顶上,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手中没有权势! 乔桑姑姑忽然上前来报,“大祭司,安王妃求见!” 君轻扬还未答话,刚要开口拒绝,聂臻就道:“有请!” 片刻的功夫,外面就传来高贵倨傲的女声,“我家王爷何在?” 听到这个声音,君轻扬厌恶地皱了皱眉,人还没有出去,安王妃就闯了进来,聂臻看在眼里,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婵瞥见大祭司面前的五行八卦图,占卜星相的罗盘,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脸的鄙夷,眉目只是轻轻一扫,就移开了目光! 又见君轻扬一身酒气,十分生气,不悦道:“王爷又喝酒了?” 君轻扬不欲看她,斥道:“你来干什么?” 李婵冷笑道:“你喝花酒还喝到大祭司府来了?我身为安王妃,怎么就不能过问了?”说完,不屑地看着一眼若无其事的大祭司! “够了!”君轻扬一声怒吼,“在府里闹还不够,现在还闹到大祭司府来了,本王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因为你,本王都成了皇家的笑柄了!” 聂臻不欲听人家夫妻之间的琐事,淡淡道:“送客!” 李婵因为过于急促,头上的珠玉撞得簌簌作响,脸上染上浓浓霜色,怒视着聂臻! 聂臻只看了她一眼,就让她遍体生寒,想起自己尊贵的身份,不觉挺直了腰板,傲慢道:“听说你医好了皇上的小公主,功劳不小,其实在本王妃看来,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不过是凑巧罢了,实话告诉你,本王妃很不高兴你们这些整天装神弄鬼的巫师道士蛊惑王爷,真是看着就讨厌!” 聂臻兀自淡定地摆弄着眼前的风水阵,对安王妃的不敬之语充耳不闻,当她不存在一般,气得李婵差点抓狂! 君轻扬的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李婵!” 乔桑姑姑悄无声息地上前,这个面容冷硬的妇人让正在发脾气的安王妃身子不觉一颤,后退了两步,乔桑姑姑连看也不看她,“别玷污了我们神圣的大祭司,滚出去!” --- 小公主虽然渐渐好转,可宫中时疫仍在肆虐,皇上万金之躯,觉得待在宫中实在不安全,保不准哪天自己就染上了,所以痛定思痛之下,决定以狩猎为名,去宫外的行苑暂避一段时间! 温贵妃,二皇子,霍雨音,小公主,林美人等人都出了宫,随皇上同行,贤妃留下来打理六宫,还有太子,以监国之名也留了下来,看似是恩*,实则是把危险甩给了他们,这个时候,可以清楚明白地看清亲疏! 聂臻听到消息的时候,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皇上终究受不了终日呆在这个危险之地,带着几名*妃逃之夭夭,把这一大摊子事全都跑诸脑后,等待时疫过了,全然安全了,才肯归来,这样的皇上,若是他国攻来,必定也不是守城之主! 这日,贤妃娘娘请聂臻入宫,为皇城祈福,聂臻入宫的时候,君玄影也正好入宫,皇上不在,一切大小朝政都交给他主理! 他在距离聂臻三尺之处停下,黑眸凝视她片刻,忽意味深长道:“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祭司指教!” 聂臻抬眸看他,“王爷但说无妨!” 他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觉得凉夏公主好得甚为蹊跷,贵国萨满,真的可以医治公主的时疫?” 聂臻心底一惊,他果然起疑了,正欲开口,雪貂却突然似受了惊吓一般,吱吱叫个不停,蓦然冲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还是小雪貂知道她的心意,聂臻正欲追出去,却因心急,不小心崴了脚,当即惊叫一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君玄影顾不得问了,忙扶聂臻坐到一旁的白玉阶上,柔声道:“大概是脚崴了,我给你看看!” 聂臻忍痛挥挥手,“不用了!” 见聂臻拒绝,他忽然有些生气,不由分说地脱下聂臻的鞋子,卷起她的裤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白希如玉的左腿,有一抹失望顿时油然而生! 聂臻忍着疼痛,将他的失望看得清清楚楚,却故作不知,他们度过无数甜蜜激情的*,她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他亦如此! 她的左腿,足踝上方,三寸之处,有一块铜钱大小形似花瓣的胎记,曾经他看的眸光迷乱,声音呢喃:“真是个小妖精,连胎记都这样漂亮!” 既然要回来,自然要做到完美,像君玄影这样的男人,想要不引起他的怀疑,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若是君玄影确定她身份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他现在已经对凉夏公主的康复起了疑心,自然也怀疑她就是聂臻了! 所幸,聂臻一早就做足了功夫,左腿那里,早就是洁白一片,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哪里还有半分胎记的影子? 君玄影掩饰住内心的强烈失望,淡淡道:“没事吧?” 这抹失望落在聂臻的眼底,有别样的意味,难道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终究是放心不下,所以这样失望?聂臻勉强站起来,推开他,“本祭司没事了!” 一句“本祭司”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君玄影回过神来,深深看聂臻一眼,声音清冷如微风,“别逞强!” 他自顾自地伸手捏过她纤细的玉足,剑眉蹙起,这一幕刚好被来宫中的君轻扬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的姿势极为*,六皇兄对女人的态度他最清楚不过,潇潇是他看中的女人,六皇兄却这样对她,他没有上前,心中对六皇兄的恼恨却越来越深,他看不下去了,忽然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君玄影背对着君轻扬,聂臻却看得清清楚楚,见到君轻扬远去的身影,面纱下的唇角无意识弯起,果真是天助我也! 君玄影并未察觉到异样,放开了聂臻的脚,叮嘱道:“小心!” 看着眼前的男人,额前发丝垂落,温和而高贵,聂臻看去,小雪貂已经跑得不知踪影,有些焦急,“貂儿不见了!” 他微微一笑,宽慰道:“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聂臻摇摇头,“貂儿要是受惊了,会咬人的!” 他沉声吩咐:“传本王的命令,封锁全宫,把雪貂找出来!” 聂臻看着他,真诚地微笑,“谢谢你!” 他冷冽的弧度,有温柔的笑,温暖人心,“放心,一定还你一个好好的雪貂!”   ☆、第五十三章 双喜临门 偌大的禁宫,大大小小的宫殿不计其数,要在重重叠叠中寻找一只小小的雪貂,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君玄影手下的人办事能力自然非同一般,在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已经被围堵的精疲力竭的小雪貂终于被星魂拧了出来! 一见到聂臻,雪貂兴奋地吱吱叫了两声,聂臻的脚缓过来,已经行走无虞,上前几步,抱过雪貂,*溺道:“又不乖了,这么会捉弄人!” 星魂看向聂臻,又看向王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大祭司的雪貂真是神奇,为了捉住它,我们有好几个侍卫都被咬伤了!” 聂臻只顾着和雪貂亲近,和雪貂在一起的时候,清冷的个性终于有了些烟火本色,半晌之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小瓶药,淡淡道:“貂儿若是受了惊,自然就会咬人,貂儿有毒,这是解药,拿去吧!” 星魂一愣,没见过给别人添了麻烦却如此理所当然的人,嘴角抽动了一下,接过了解药,言不由衷道:“多谢!” 君玄影的黑眸透着幽然淡漠的光芒,他的确怀疑过潇潇就是臻儿,臻儿的医术,妙绝天下,小公主的时疫实在好得蹊跷,他很想听听潇潇到底是怎么解释的,可就在此时,潇潇却意外扭伤了脚,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乘机查看了她左腿上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这是最好的证明,其他的无需问什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她的眼睛太像臻儿,以至于自己产生了错觉?在潜意识里把她当臻儿一样爱护? 聂臻若无其事地逗弄着小雪貂,似乎全然不知刚才这件事背后的暗涌流动,正在此时,易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脸的乌沉沉,本就不俊朗的脸此时更加难看晦暗! 易诺看见在站在王爷身旁的大祭司,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听说这个女人最近和王爷走得很近,面对接近王爷的女人,哪怕是无情无爱的大祭司也罢,他都有一种本能的不悦,不过大事要紧,附在王爷耳边悄声说了一番话! 聂臻虽然没有听清楚说了什么,可是从易诺的脸色来看,知道绝非好事,果然,马上就看到君玄影俊美的脸有些发黑,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对易诺吩咐了几句,易诺领命,急匆匆离开! 聂臻站起身,欲回府,随口问了一句,“不知发生何事?” 这样机密的事情,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君玄影回答,可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一字一顿道:“二皇子坠马受伤!” 真是天大的喜讯,聂臻差点没反应过来,顿时眼波一转,夕阳映得额头上的红宝石栩栩发光,交相辉映,晃得君玄影差点睁不开眼睛,心知要是表现得过于欢快,自然又会让这男人起疑心了,平静如初道:“怎么回事?” 不过聂臻想多了,因为君玄影似乎也不是很悲伤难过,只是以平淡的口气道:“皇上在行苑骑马狩猎,二皇子闹着要和父皇一起骑马,在行进中,突然蹿出一头猛虎,侍卫来不及反应,御马受惊,当即把皇上和二皇子掀下了马!” 聂臻心底一惊,皇上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养得珠圆玉润,久不习武,不会被摔死了吧?要是他死了,自己还怎么借助他的手报仇? 君玄影俊眸一沉,声音冷冽如冰,“所幸救治及时,皇上并无大碍,不过二皇子倒是年幼,情况不容乐观!” 那就好,聂臻无声无息地松了一口气,此刻,只想长笑一声,难道是温柔坏事做多了的报应? 皇上离宫,贤妃临危受命,管理后宫,可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关键时刻,还是德高望重的后妃压得住场面,可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道! 平日主理六宫的温贵妃,此时却陪同皇上一起离开了危险之地,在温贵妃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都是该死的,她在宫中多年,不知道多少已经面世和尚未面世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折损在她手下,小公主不过是个女孩,威胁不到她儿子将来的皇位,却也断断容不得霍雨音借小公主争*,不容别人的孩子存活于世上,欲下毒手除去! 皇上只有两个皇子,此时却不带太子出宫,只带二皇子出宫,恩*娇贵可想而知,温贵妃心里自然也乐开了花,可惜啊,乐极生悲,不把别人的孩子当一回事,自然也有人不把你的孩子当一回事! 不过,在君玄影面前,聂臻不会表现得过于愉悦,单手附于胸前,微微低了头,“告辞!” 君玄影却默然不语,黑眸幽深,仿佛没有听到聂臻的话,若有所思! 聂臻有些奇怪,看他脸上似有倦色,联想到今天早上入宫,在宫里找雪貂找了整整一天,偏偏这个时候,二皇子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疲倦也是情有可原! 可忽然觉得不对,他俊美的脸上似乎还有一抹微微不正常的潮色,以聂臻对他的了解,他决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疲倦,在外人眼中,他永远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是怎么了? 无意中瞥见他手臂上隐隐的红疹,聂臻心头蓦然敞亮,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双喜临门,这家伙感染上时疫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不过聂臻没指望一场时疫就可以要他的命,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坏人永远比好人活得久,他没那么容易死,看此刻他强撑着,聂臻只做不知,诧异道:“王爷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本王有些累!” 聂臻淡淡道:“皇上离宫,王爷日理万机,难免操劳过度,还要多加休息!” 君玄影微微颔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症状,心底猛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位列亲王,身份高贵,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难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头越来越晕,四肢也有无力的绵软,脸上有些发烫,联想到那些感染时疫的人的症状,看着近在咫尺的潇潇,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 聂臻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却疏离道:“王爷还是赶快回府休息吧!” 皇上不在宫中,他身为主政亲王,若是感染时疫,必然引起动荡和恐慌,不过面对潇潇,思虑了片刻,还是沉声道:“潇潇,我可能,可能…” “可能怎么了?”聂臻眼眸如波地看着他,一脸的漠然! 他压低了声音,“可能感染了时疫!” 聂臻心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吗?我早就知道了!”表面上却在短暂的异色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是吗?王爷若是感染时疫,可是非同小可,何不传太医过来看看?” 君玄影忽然浅淡一笑,看着聂臻,“公主感染时疫,不是你用北齐的办法医好的吗?” 聂臻明白了他的心思,心底流过如潮水般的讥诮,淡然道:“王爷不是心存疑虑吗?” 他的身体越来越难受,声音有些沙哑,“我感染时疫的消息不能传出去,如今只有你知道!” 聂臻狐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就用医治凉夏公主的办法来医治本王!”他的脸越来越烫,泛着越来越浓的不正常红色,手臂上的红疹越来越明显! 聂臻知道这种时疫的特点,会在体内潜伏一段时间,长达数天,初始人不会觉得有任何异样,但在发作的时候,蔓延得极快,一发不可收拾,正常情况下,不出十天,人就会消失在世上。 不过这种时疫很奇怪,更青睐于成年人,孩子的症状比成年人轻很多,也更好医治,这种不同寻常的特点,也只有聂臻知道! 太医院不乏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惜平日最擅长的不过是些调养,千金,子嗣方面,对于这场来势汹汹的时疫,未必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研制出治疗之法,如今能做的不过是拖延一段时日,遏制病症的蔓延,却不能根治,如此一来,可以让君玄影多遭一段时间的罪,如果上天不再庇佑他,时疫最终战胜了他,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面对他依然明亮的黑眸,聂臻无情地拒绝了,冷漠道:“我希望王爷明白一件事情,我是北齐大祭司,你们的贵宾,不是你宁国臣子,可以任意你们呼来喝去!” 君玄影虽然身染时疫,却锐气不减,气势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兽,“那你要怎样才能愿意?” 聂臻抚摸着怀里失而复得的雪貂,缓缓道:“本祭司来到宁国之后,皇上十分厚爱,也招来了不少非议,至于医治凉夏公主一事,本祭司不相信王爷没有听到风声,其实不过是巧合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在北齐,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置喙本祭司,可是在宁国,本祭司明里暗里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本祭司蛊惑皇上,终将祸国殃民,本祭司是应邀来参加皇上生辰宴的贵宾,没必要庸人自扰,自从有人当面说本祭司装神弄鬼之后,本祭司就立下规矩,在离开宁国之前,一直都会独善其身,除了皇上本人,其他的人,无论是生,还是死,都与本祭司无关,还请王爷见谅!”说完这番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君玄影眼眸泛过痛楚的神色,忽然想起凤鸣嘲讽的话,如果臻儿在的话,还需要千里迢迢地找什么迦南医仙,如果今日有臻儿的话,他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第五十四章 封锁消息 豫王府。 星魂屏退了所有人,端着药碗进来,低声道:“王爷,该服药了!” 君玄影接过,一饮而尽之后,忽然将药碗猛地置于地上,摔得粉碎,眼眸中闪过一丝怒色,犀利而冷冽,“都是一帮废物,这么久了,也没研制出对症之药,关键时刻,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星魂自然理解王爷的盛怒,太医院那帮人,平日的心思都用到钻营攀附,勾心斗角上去了,又有几人在潜心研究医术?医道之理,博大精深,就算全心钻研,也需十年心血,方小有所成,若是用心不纯,蜻蜓点水,浮于表面,又能达到什么高度?如今又能做什么指望? 时疫袭来的时日不短了,可太医院呕心沥血,只研制出了延缓病情发作的方子,至于治愈,目前没人敢打包票,死亡仍在延续,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爷居然染上了时疫,真是祸不单行,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他和星辰都心急如焚,但因事关重大,不得对外宣扬,以免引起恐慌! 星魂想了想,为了缓解王爷的怒意,出声道:“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太医们一时措手不及也情有可原,只是凉夏公主的病,好得实在蹊跷,不知王爷是否有所怀疑?” 君玄影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眼眸深邃如海,他自然知道星魂意有所指,摇头道:“不是,她不是!” “王爷确定?”星魂垂下眼眸,声音依然有若有若无的疑惑! 君玄影微微沉了眼眸,这个细微动作的意思,星魂很清楚,若论对聂姑娘的熟悉,恐怕没人比得过王爷,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就真的不是,难道是他们多心了? 他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一个巧合,凉夏公主是感染时疫的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许真是神灵庇佑,连我也不得不信了,还请王爷宽心,属下必定会加紧督促太医院!” 君玄影强忍心头的不适,依然不减往日的傲然风度,淡淡道:“下去吧!” 星魂默然而退,“属下告退!” “等等,去查一查到底是那些人在背后嚼大祭司的舌根!”在星魂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王爷暗含愠怒的声音! 星魂会意,“是!” --- 易清绾听说王爷不舒服,急忙来到王爷寝居看望,却被星魂阻挡在外,“对不起,易妃娘娘,王爷连日劳累,身体不适,此刻已经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易清绾一愣,她居然会被星魂挡驾,实在有些生气,娇斥道:“我是王爷侧妃,难道连关心王爷也不能吗?” 星魂却寸步不让,恭谨而不失坚决,“实在抱歉,这是王爷的意思,星魂身为属下,只能遵从,若是易妃有话要说的话,不如等王爷醒来,属下去通报之后,再做打算?” 听星魂这样说,易清绾也知自己是气糊涂了,没有王爷的旨意,星魂是不会这样做的,她对星魂发什么火? 想到此,立即换上了一副亲切温和的笑意,却又不失担忧,“我只是太过担心王爷,不知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看到易妃美丽的容貌染上一丝莫可名状的晦暗,星魂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曾经他同情聂姑娘,如今又开始同情易妃,易妃的确聪明,可惜太过聪明的人,都会犯同样一个错误,就是过于自信,自信以致自大,同时会降低别人的智商,提高别人对他们的容忍度! 不过话说回来,易妃的勇气令星魂佩服至今,不是谁都有勇气对心爱男人以死相逼,逼他做出选择! 易妃身份高贵,自然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民间泼妇把戏,她只需什么也不说,只需以身涉险,只需一个濒死的姿态,王爷就别无选择,星魂有时候在想,其实这和那些乡野村妇的手段只有形式上的提升,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不知道易妃当时是否想过,动辄以命相逼的女人,往往是男人最厌恶的?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高贵也好,低贱也罢,结果都一样! 现在选择做出来了,易妃赢了,可是是真的赢了吗?赢的同时,也彻底把王爷推远了,现在无论做什么来弥补,都是王爷心中一道永远不可愈合的伤! 蠢人会常常犯错误,但都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聪明人很少犯错误,但只要犯了错误,往往就是惊天动地,无法挽回,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闹出最大的乱子! 聂姑娘是王爷喜欢的女人,却被易家步步紧逼,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和死亡,这件事,虽然从未拿到台面上来说,但实际上都心照不宣,相当于打了王爷的脸,彻底挑衅了王爷的尊严,王爷虽然表面上平静,可是是决计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否则就不是王爷了。 这些,难道易妃真的不明白吗?还是过于笃信和王爷青梅竹马的感情,所以行事起来,肆无忌惮?有意识淡化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强化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思绪如电光火石,只是短短一瞬间,星魂就恢复了如常神色,微笑道:“易妃无需担心,王爷一向身子强健,自然无大碍,太医已经说过了,只需要安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易清绾看了里面紧闭的门扉,心底忽然有了一种冰冷的凉意,既然并无大碍,为什么又瞒得这么紧,连她都不让知道?莫非是…时疫? 易清绾脸色一白,身子微晃,真是祸不单行,表姐的二皇子刚刚坠马,现在王爷又出了事,她按捺住狂乱的心跳,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敛去心头的异动,对星魂优雅一笑,“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若是王爷醒来,派人知会我一声,以免我担心!” 星魂颔首,“是!” ---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明媚动人,又传来消息,二皇子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及内里,聂臻听完乔桑姑姑的禀告,讥诮一笑,淡淡道:“真的吗?” 乔桑姑姑道:“是的!” 聂臻却不相信,漫不经心道:“传言多有不实,不可轻信,君玄影明明已经感染时疫,外面听到的消息却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几天,就康复无虞!” 乔桑姑姑立即明白潇潇的意思,“你是说有关二皇子的消息并不可信?” 聂臻冷然微笑,“当然,皇上身为天子,需要君临天下的气质,他的御马,是宁国最好的马,来自我们北齐,北齐的俊马,体型彪悍,身形高大,健步如风,日行千里,不管是谁,只要骑上去,立即就有虎虎生威的凌然气势,在驰骋过程中,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从受惊的高头大马上摔下来,一般情况下,不死也要重伤,但要说并无大碍,你不觉得可疑吗?” 经潇潇这么一说,乔桑姑姑也觉得有些道理,眼眸亮了一亮,“难道得到的消息是被有些人故意误导了?” 聂臻不置可否,“反正可疑至极!” 乔桑姑姑沉吟片刻,道:“若是二皇子伤得不轻,康复无望,太子一党的人立即就会占上风,我派人查过了,近些年朝中也有些易储的声音,不过两位皇子年龄都不大,皇上也不想折腾,所以暂时搁置了,若以后等二皇子年纪再大一点,只怕这种声音会越来越高!” 聂臻温柔地梳理小雪貂柔顺光滑的毛,笑道:“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储君不是大的,便是小的,在这个时候,若是二皇子出了事,而且伤得不轻,朝中风头会立即倒向太子一派,温柔精明过人,自然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所以对外宣称,二皇子并无大碍,以安定想拥立二皇子为储的臣子之心!” “如此看来,的确有可能,我会想办法再去探听消息!”乔桑姑姑朝聂臻拜了一拜,悄然退下! --- 君轻扬听说六皇兄身体不适,一反常态地上门探望,却对潇潇一事闭口不提,反道:“听说六皇兄身体不适,我特来探望!” 君玄影悠然道:“无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君轻扬已经收起了以往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正色,主动请缨道:“现在皇兄不在,六皇兄又身体不适,大小事务总得有人打理,六皇兄不宜操劳,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有些简单的事情不妨交给我去办!” 君玄影唇角微弯,“也好,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总该做点事!” 君轻扬淡淡道:“多谢六皇兄的忠告,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府了!”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没等君玄影说什么,他就起身离去! “安王爷似乎与以前不同了!”星魂看着安王爷远去的飘逸身影,沉声道。 君玄影的身体并未有起色,不过是在轻扬面前强行支撑,此时一抹倦色涌上俊脸,语气沉沉,“当初臻儿在的时候,一向无心政务的他,忽然对政务热心起来,爱情能使一个人改变,他还是在怪本王!” “王爷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小王爷,聂姑娘的死与王爷无关?”昔日亲密无间的兄弟,已经滋生出深不见底的鸿沟! 君玄影的笑意有些凉涩,“她的死怎能说与本王无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是不是本王亲自动手的,又有什么分别?” 星魂默然,鼓起勇气问道,“这件事,王爷可有追究的打算?” 君玄影眼眸漆黑如墨,掠过一丝极快的杀意,淡淡道:“还不是时候!”   ☆、第五十五章 是意外还是有意? 星魂对安王爷的秉性也略知二一,知晓他并非真是个无才无德的纨绔皇室子弟,不过是的确没有兴趣而已,但人总会改变的,现在都成家的人,也该立业了,若能幡然醒悟,也算是好事一件,他和王爷终究是亲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再好不过! 见王爷默然不语,星魂又道:“李尚书的女儿,还未出阁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安王爷有这样一位王妃,想必日子过得不会太过舒畅!” 君玄影微微有些失神,当初轻扬为什么选定李婵为安王妃,原因他心如明镜,轻扬深爱着臻儿,臻儿死后,他在怪六皇兄的同时,自己也愧疚至极,若是继续享受如花美眷,总有一种罪恶感,唯有生活在痛苦中,才是一种麻醉和解脱,如今轻扬总算变了,不管变的原因是什么,都让他欣慰! 想到臻儿,他心底就有难言的晦涩,淡淡道:“李婵虽然凶蛮泼辣,悍戾成性,狠毒骄悍,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可终究好过有些人!” 星魂看见了王爷眼中的惆怅,沉浸在往事中,却根本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时疫,目前,感染时疫的人,除了凉夏公主已经渐渐康复之外,其他的人,还没有谁好转了,最好的状况也不过是服药延缓病情,终究难逃一死。 星魂也是门阀世家出生的贵族子弟,心性颇高,王爷是唯一让他佩服的人,此时对王爷的敬佩又增添了几重,忽道:“上次王爷命属下去查在背后制造流言蜚语的人,这安王妃就是其中一个,她曾在大祭司面前斥责大祭司装神弄鬼,搅得朝堂上下乌烟瘴气,数次出言不逊,大祭司倒是好涵养,只是一笑置之,也不争辩!” 君玄影眼底溢出阴鸷的光芒,微微沉了眼,“安王妃诋毁贵宾,视为大不敬,即刻关押大理寺,让她好好安静安静,学会怎么管好自己的嘴巴!” 星魂明白王爷此举的意义,安王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兵部尚书之女,安王爷之妃,现在却连安王妃都被投入大狱,这个举动,足以使得所有人立即噤声闭嘴,再不敢对大祭司说三道四! --- 两日之前,皇家行苑。 正值春日,绿草如茵,阵阵香风袭来,熏得人昏昏欲醉,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妃嫔美人们衣缕飘香,这里才是人间天堂,宫中时疫横行,是人间地狱! 可是温贵妃的心,自从二皇子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从盎然的春意迅速冻成了冬季的冰雕! 她带着宝贝皇儿出了宫,贤妃和太子却留在宫中,面对随时可能感染上的时疫,温贵妃想起来就想笑,宫里的人和朝堂的人,都长了一双有毒的眼睛,最善见风使舵,皇上如此偏爱二皇子,自然也可以为二皇子将来的出路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增加一份胜算!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当皇儿坐在御马前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头猛虎,狂啸一声,地动山摇,御马受惊,狂乱后退,惊恐之下,把皇上和二皇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皇上是成人,情急之下,手肘一撑,立即听到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可是二皇子摔下来的时候,当时就不会哭了! 正在远处欣赏父子情深嬉戏满含微笑的温贵妃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皇儿就是她的命,她差点吓傻了,梅青的一声尖叫惊醒了她,顾不得任何风仪,顿时发了疯一般的冲向皇儿! 那猛虎一击未成,又猛地扑向落到巨石上的皇上和二皇子,在距离皇上还有五尺远的时候,被急急赶来的弓弩手射杀,万箭穿心,死于当场,这一次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少妃嫔当时就吓得不会说话! 温贵妃癫狂一般扑过去,摔了几个趔趄,狼狈不堪,抱起皇儿,拼命摇晃,颤声道:“皇儿,皇儿,传太医,传太医!” 宫里的首席太医,太医院院正吴太医随行,本来宫中时疫横行的时候,吴太医这种资深太医,应该是留在宫中日夜研制治疗时疫之法,可是却被调来做随行太医,宫中的时疫交给别的太医们去研究! 吴太医也被这一幕吓呆了,待到反应过来,和几名太医急急忙忙地冲了上去,紧急救治! 梅青扶着几乎瘫软的娘娘起来,不停地安慰,“娘娘宽心,娘娘宽心,皇上和二皇子自有天佑,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事发突然,皇上和二皇子被抬往行宫中救治,温贵妃急得满头大汗,后背却冰凉,此时其他妃嫔们的柔语安慰,听起来更像一个笑话,听得温贵妃心浮气躁,当即大吼一声,“都给本宫闭嘴,谁再说话就撕烂谁的嘴!” 温贵妃杏眼圆睁,完全不似往日温和可亲的模样,一下子让所有妃嫔都闭了嘴,栗栗危惧! 万幸,皇上只是手肘受了伤,并未伤及要害,正躺在宽大的龙*上,满脸急切,“二皇子怎么样了!” 华公公忙道:“太医们还在救治,未有消息,皇上还请再等候一段时间!” 皇上怒不可遏,“废物,全是废物!”他一动气,立即牵动了受伤的手肘,疼得咝了一声! 华公公忙道:“皇上,你可千万要注意龙体,相信二皇子定然不会有事的!” 忽然,悲愤的温贵妃冲了进来,凄厉哭道:“皇上!” 皇上心一沉,“皇儿怎么了?” 温贵妃哭得眼红如桃,“还没有醒来,皇上快过去看看吧!” 华公公忙小心地扶着皇上起身,去往二皇子处,进进出出的太医皆是神色张皇,面色凝重! 皇上怒道:“二皇子情况如何?” 吴太医道:“微臣正在救治,请皇上,请娘娘放心!” 温贵妃心急如焚中,心中忽然多了一丝冷凝的雪亮之光,寒声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所到之处早已有侍卫开道,怎么会突然有猛虎冲出来?” 皇上眉目一凝,这个皇儿是他的心头宝,其实在他心中,早属意二皇子做储君,可惜时机不太成熟,也不急于一时,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可疑! 见皇上不说话,事关自己的命根子,温贵妃顾不得许多,步步紧逼,“臣妾已经派人查过了,那头猛虎是雄虎,力大无比,威武雄壮,臣妾对老虎的习性也略有所知,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宿越山上只有一只老虎,昨日已经被侍卫们猎杀了,今天怎么会又冒出一头猛虎,此事必有蹊跷,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经温贵妃这么一说,皇上也觉得越发怪异,虽说是出来游春散心的,但出了这样的事,他的万金之躯差点葬身虎口,现在二皇子又生死不明,但若是有人蓄意而为,皇上又觉得是草木皆兵,神经过敏,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他这个天子英明神武,有谁敢弑君?想了想道:“畜生终究野性难驯狎,贵妃此言是否有些过激?” 温贵妃想不到皇上会这样说,当即泣不成声,垂泪道:“皇上明鉴,臣妾是为皇上的安危担忧,是为皇嗣担忧,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所有,皇儿是臣妾的心头肉,事关皇上安危,事关皇嗣安危,兹事体大,不容有失,还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将谋害皇上和皇嗣者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以彰显天家君威!” 此言一出,所有妃嫔和宫人都感到后背发凉,温贵妃的手段和凌厉此时才体现得淋漓尽致,会不会借机除掉她不喜欢的人?会不会被牵连?每个人都忐忑不安,噤若寒蝉! 虽说扰了皇上游春的雅兴,但事关重大,皇上也深觉不能当做一场意外,当即清了清嗓子,威严道:“依贵妃所言,传大理寺彻查此事!” “皇上圣明!”虽说皇上答应了,可还没有听到皇儿的好消息,温贵妃悲愤至极! 一直忙了半宿,吴太医终于出来说,二皇子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未大碍,皇上才略略放了心。 --- 夜里,温贵妃坐在二皇子*边,眼圈红肿,在宫里的年头也不少了,已经将近三旬,比不得年轻时候的娇艳了,她本身容貌就非国色天香般的出挑,如今年岁渐渐大了,便只能在装扮和神态上多花些功夫,继续吸引皇上的视线,如果没有皇儿,以她的姿色和年龄,怕是早就失*了! 二皇子是她唯一的指望,皇上已经快四十五了,太子也快十岁了,过不了几年,易储之事就要正式提上议程,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早早为儿子筹谋铺垫,可是在这个时候,宝贝皇儿却突然出了事,怎能不叫她担忧万分? 在宫中多年,练就出来的警觉本能地觉得此事不简单,她阴毒的目光如一把利刃,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梅青深知娘娘心思,狠声道:“此事必定有人内外勾结,皇上的游春狩猎路线,外人怎么会知道?是不是霍家的人干的?” 温贵妃目眦欲裂,姣好的容貌已经没有半分媚态,咬牙切齿道:“不管是霍家,还是别的人,敢对我儿子下手,我必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五十六章 险恶用心 虽然温贵妃从春花烂漫的天堂堕入了人间地狱,可生活永远是这样,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聂臻这两天的心情极好,生活终于自己展现了一抹曙光,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乔桑姑姑思虑道:“潇潇,依你看皇上坠马受伤,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聂臻慢悠悠地解下面纱,露出掩映下清丽绝色的容颜,幽幽道:“不管是怎样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温柔这个女人,看似恬静纯善,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她在宫里多少年,就缔造了多少惨不忍睹的罪恶,连我也差点折损在她手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她满手都是血腥,却依然能够若无其事,笑靥如花,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就算有人真的在忍无可忍之下,奋力反搏,诛杀她手心里的宝,也不是什么怪事!” 见乔桑姑姑还要说话,聂臻笑道:“好了,不说她了,一直算计别人的人,终于被人算计,想起来就开心,真是天助我也,可能老天也不想我染脏自己的手吧!” 乔桑姑姑忍俊不禁,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松动,笑道:“那个可宜郡主来找了你好几次了,还是不见吗?” 聂臻摆摆手,“不见,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拿酒来!” 看侍从上的是马奶酒,乔桑姑姑皱眉,“这酒很烈,你也喜欢喝?” 光是闻味道,就有些刺鼻,太浓的东西原本是不适合清淡如仙境的云中城的,不过聂臻离开云中城多年,此时非常需要一场浓烈来浇灌心头的愉悦! 聂臻刚喝了一口,就辣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舌头喉头都有火烧般的感觉,又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朝姑姑吐了吐舌头,长出了一口气,“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乔桑姑姑凝视着潇潇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乍一看去,看不出痕迹,只有近距离才看得出来那道近似于无的伤痕,虽说乔桑姑姑已经中年,可也知道容貌对于年轻女子的意义何等重要?哪怕是无心无爱的大祭司,也不会愿意自己是个丑八怪,这道伤痕真的没有办法消除吗? 这道细痕,虽不起眼,却依然霸道地存在着,破坏了原本国色天香的美感,如白璧微瑕! 乔桑姑姑凝眸片刻,已有细细皱纹的手轻抚上聂臻的脸颊,滑过那道细痕,柔声道:“你不是我们北齐人,我一早就知道了,可惜了,多美的一张脸,我看你比那宁国皇帝的妃子还要漂亮许多!” 聂臻顿了一下,按住乔桑姑姑的手,有些粗粝,并不柔润,不过上面刚好有她想要的温暖,如母亲一般的慈爱,轻描淡写道:“这是刀伤,当时我若是躲得稍微慢一点,这伤痕就要贯穿我的整张脸了,要是再慢一点,这世上就没有我了!” 乔桑姑姑脸色剧变,神色僵住,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君玄影?” 聂臻点点头,又倒了一杯马奶酒到透明的琉璃杯中,看着它荡漾着波光,潋滟如华彩,微微一笑,看似润滑柔腻,实则辛辣无比,一杯下去,如毒蛇一样滑入喉咙,可是马上就烧得火辣辣的疼,如同吞下了一把锋利阴毒的匕首! 乔桑姑姑一把夺过,“不要再喝了,你不适合喝这样的烈酒!” 聂臻嫣然一笑,从容地拿开了姑姑的手,“姑姑说错了,我身为北齐大祭司,岂能连马奶酒都喝不了?要是连这点胆识都没有,还当什么大祭司?” 乔桑姑姑一怔,不再阻拦,看潇潇一脸的平静,可平静下面分明孕育着狂风暴雨,如此美貌的女孩,如此诡异的经历,如此刻骨的仇恨,乔桑姑姑只是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外面忽然有侍卫来报,“大祭司,豫王府派人求见!” 见潇潇粉颊润红,不宜见人,乔桑姑姑正欲拒绝,聂臻却开口了,“有请!” “潇潇,你现在的状况不合适见他们!”乔桑姑姑蹙眉道。 聂臻却不以为然,嘲讽的笑容爬上脸颊,“姑姑放心,辛辣只会让人更加清醒,马奶酒虽然苦涩,可并不会让我醉醺醺,真是好东西,我也很想看看君玄影还要玩什么花样?” 太医院的人挑灯夜战,废寝忘食,想临时抱佛脚,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平日苦心的积累和沉淀,这个时候想要突击研制出治疗之法,自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人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等死,更何况是他这样贵重的命?看来君玄影心急了! --- 星魂本来以为会被大祭司挡驾,谁知道竟然顺利地见到了,空气中飘荡着酒香的气息,聂臻见星魂有些疑惑,主动道:“这是马奶酒!” 眼前的大祭司,淡然如水,安静若红莲,浑身流淌着让人肃然起敬的气势,让他心头一震,恭谨道:“豫王爷麾下星魂,见过大祭司!” 聂臻还没有发话,小雪貂见了星魂像见了仇人一样,圆目一瞪,极不友善地朝他尖叫了几声,聂臻见状,安抚着小雪貂,淡淡道:“星魂大人有何贵干?” 星魂的声音恭敬有礼,不高不低,“王爷有请,还请大祭司过府一叙!” 乔桑姑姑当即板了脸,冷冷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王爷感染了时疫,却在这个时候请我们大祭司过府,用心实在可疑,我们大祭司虽身份尊贵,也是血肉之躯,阻挡不了时疫,回去吧!” 星魂嘴角有些抽搐,无奈笑了笑,求助地看着大祭司,谁知,大祭司的目光竟然投向外面,只顾逗着小雪貂,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一般,一切都仿佛和她无关一般悠然娴静! 虽然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不过星魂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大祭司对王爷的情况心知肚明,既然请他进来了,就绝不是无聊到想拿他取乐,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下去,只要有诚意,大祭司并非没有答应的可能! 星魂对姑姑的话并没有所动,脸上的尴尬之色只是一掠而过,就恢复了平常,笑道:“姑姑误会了,大祭司有神灵庇佑,出入宫中多次也安然无恙,自然不是寻常人,王爷一向敬重大祭司,怎会心存祸害之心?确实只是想请大祭司一叙,别无他意!” 聂臻在心底微笑,果真是他手下的人,精明如狐,不过君玄影何以肯定自己就能治疗他的时疫?就算能,自己又凭什么给他治呢?果真是太自信了! 她可不会让星魂陷入自欺欺人的幻想,淡淡道:“看来星魂大人才是误会了,本祭司请你进府,是因为不喜欢遮遮掩掩,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对于时疫,本祭司确实无能为力,纵是求助神佛,也不是个个都能得偿所愿,凉夏公主好转,不代表你们王爷也可以!” 星魂看大祭司清冷的眉眼,像是染了一层冰霜,他思虑片刻,忽然双膝一软,在聂臻面前跪下,身姿笔挺,声音铿锵,“星魂明白,只是事关重大,只求大祭司一试,不论结果如何,星魂都感激不尽!” 面对这样的大礼,聂臻漠然地扫过他一眼,果真是忠心耿耿的属下,她那样倾心地爱过他,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不陌生,星辰,星魂,两大高手兼心腹,却又各有不同,星辰偏重身手,星魂偏重智谋,星辰阴狠,星魂圆滑! 但不论是星辰还是星魂,都是王爷身边首屈一指的人物,虽不是重臣,但实际权力谁也不敢小觑,两人又都自视极高,除了王爷,轻易不任何人低头,现在居然为了王爷,向她一个异国大祭司,一个女子跪求?可见,如今君玄影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一向冷静的星魂开始心急了! 星魂长跪不起,笔挺的后背像是一棵树,大有聂臻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意思,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给了聂臻极高的待遇,除了父母,除了皇上,除了王爷,星魂估计没有跪过任何其他人! 聂臻却对星魂的赤诚视而不见,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本祭司很想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王爷的意思?” 星魂对上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看似平静,却又有无限深意,并未隐瞒,“是我的意思,王爷只想见大祭司一面!” 乔桑姑姑轻蔑地笑了笑,嘲讽道:“你倒诚实!” 星魂自嘲一笑,“姑姑说笑了,在如神如佛的大祭司面前,又有谁说得了谎呢?” 聂臻眉目舒缓,笼上了一抹浅浅的玉色,如果此时有人能看见她的容貌,一定惊异不已,世上竟然有这样动人的姿色,动人到足以忽视脸上的伤痕,淡声道:“好吧,你起来吧!” 星魂垂首,“星魂在此谢过大祭司!” --- 这是聂臻第一次来豫王府,富丽堂皇,雍容华贵,门前有对典雅气派威武雄壮的石狮,威风凛然! 易清绾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消息,早已一身盛装等候在大门口,见到聂臻到来,露出端庄的微笑,颔首示意,亲切道:“大祭司是第一次到豫王府来吧?” 女主人的分寸被易清绾拿捏得恰当好处,亲切而不失距离,温和中又透着高贵,真是一位无懈可击的女主人。 这样的女子,容色倾城,衣着华丽,殊颜绝色,真是个绝代佳人,一般女子看了难免会自惭形秽,聂臻忽然想起可宜郡主的话,她十分不喜欢苗贞贞,恐怕在她心中,适合她六皇叔的女人,应该是易清绾这样优雅高贵的女人,只要是个男人,见到这样温柔如水的女人都会动心吧? 聂臻见过她和君玄影的绵绵情意,羡煞旁人,宫中时疫肆虐,那样危险的地方,她却能和君玄影一起去往宫中,可见深情厚谊,是他人无法比拟的,唯有这样的爱情,才能长久不衰,任由岁月荏苒,却弥坚如初吧! 聂臻抱着雪貂,冲易清绾点点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是!” 星魂笑道:“王爷请大祭司过府商量一些事情,不敢劳烦易妃娘娘!” 易清绾却坚持道:“我知道,只是大祭司是首次来,我自然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府内之事,一直都是我在打理,我带大祭司去见王爷吧!”她要确认王爷是不是真的安然无恙?是不是真的感染了时疫?听说星魂请了大祭司来府,她要借这个机会见一见王爷本人! 星魂知道易妃的心思,只是不着痕迹道:“多谢易妃娘娘体恤,只是属下现在刚好无事,属下请大祭司前往就是了!” 见星魂百般阻挠,易清绾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听哥哥说过,宫中每天都有人感染时疫死去,时疫的源头偏偏就是宫里,皇上离宫了,王爷却不得空闲,要经常去往宫中! 易清绾如此一想,径直走到聂臻面前,得体一笑,“我虽然孤陋寡闻,却也知道大祭司是北齐神祗一样的存在,虽然星魂所言不无道理,可若是传了出去,倒显得我这个侧妃不知礼数,怠慢了大祭司,有损王爷威名!” 说完,不等星魂开口,易清绾脸上笑意愈浓,身子侧了一侧,“大祭司请!” 聂臻将两人眼神的交会看在眼里,对易清绾轻轻颔首,“侧妃娘娘请!” 易清绾的步伐极美,步步若莲,百花褶裙如一只翩飞的蝴蝶,摇曳在春风中,纵然聂臻是女子,见到这样的美人,都难免心旌摇曳,果真是心头挚爱,青梅竹马,她是比不了的! 星魂无语,只得跟在两人身后,摇摇头,易妃娘娘只怕要失望了,纵然如此,想要见到王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会的功夫,易清绾就到了王爷寝居之外,用甜美的声音道:“王爷,大祭司来了,妾身这就请大祭司进来!” 星辰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可是听到了王爷醇厚淡雅的声音,“辛苦了,你回去吧,本王想单独和大祭司谈谈!” 这个声音让易清绾停下了脚步,王爷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不怒自威,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经意看了一眼大祭司,身子侧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声音柔软,“妾身告退!” --- 室内,聂臻打量了他一眼,姿态依然优雅,神情依然高贵,依然是锦衣华服,玉冠束发,倜傥含笑,乍看上去,真的安然无恙,难怪易清绾会放心离去! 如此心疼爱人,心疼到令人眼热,无非是怕易清绾知道了他身染时疫的噩耗,为他担心,为他哭泣,这是怎样的挚爱情深?他爱那个女人真是爱到了骨子里,聂臻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相信了这样一个混蛋至极的男人! 不过聂臻真的很想知道,若是太医院一直研制不出来治愈之法,他死的那一天,易清绾会不会殉情自杀,决绝地随他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聂臻会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不再追究,因为她的父母便是一对恩爱至极的神仙眷侣,一人死去,另一人绝不独活,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足以令人荡气回肠! 若是君玄影死了,易清绾殉情,聂臻会愿意遗忘过去的所有,哪怕他们做过她此生都不能饶恕的罪孽! 君玄影见聂臻进来,修长漂亮的大手掩住了口鼻,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咳嗽,暴露了他的身体状况,聂臻看在眼里,只是冷笑! “潇潇,坐得离我远一点,靠近窗户那边,不要过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磁性,那么动听,那么让人心生暖意,忍不住沉溺进去! 面对这个善于演戏的男人,聂臻心如明镜,现在有所求,他会对你极好,等你的利用价值完了,你若乖乖便罢,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甘心,威胁到他利益的时候,他也会毫不手软地将你诛杀,聂臻经历过一次,自然不会经历第二次,表面上感动,心底却波澜不惊,不心动,便没有人能真正伤害你! 不过聂臻自然不会傻到却靠近这个危险源,依言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开得娇艳亮黄的迎春花,眼中有盎然兴趣,“王爷因何事想见本祭司?” 君玄影又轻咳了两声,俊美脸颊上染上一丝苍白,低声道:“我只是想见一面!” “为什么?”聂臻的声音微扬! 君玄影说话有些吃力,已经三天了,太医院还是没有更多的好消息传来,都已经开始在民间寻访名医了,可惜时疫不等人,并没有什么太多进展,头疼得厉害,他忽然想见潇潇,尽管她不是臻儿,却是唯一能让他有短暂安宁时刻的人! 还没等君玄影回答,聂臻就淡淡道:“若是因王爷身染时疫,命不久矣,想在临终之前再看她的眼睛一次,这样的理由就免了,同样的话,本祭司不想听第二次,本祭司只是本祭司,不是任何别的人!”和易清绾爱得死去活来,还装作对聂臻念念不忘,真是虚伪至极,不过是需要用到聂臻的医术时候,又想起她来了吧?当初追杀聂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君玄影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病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原本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聂臻漠然道:“本祭司送别过无数人,为每一个逝去的灵魂祷告过,不多王爷一个,人死了就会获得永生,在阎罗殿,王爷一定要祈祷,来生不要再留下新的遗憾!” 若是别人,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早就拉出去砍了,可是聂臻不会,她特殊的身份,使得这样的话无人敢置喙,更何况,君玄影也不会置喙! 见他苍白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有些苦涩,“是吗?” “不过,希望总是有的,只要活着,就不要放弃!”这话,聂臻看似是对他说的,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唯有这样,他才不会对她起新的疑心! 君玄影往后一靠,慵懒而笑,“这些话,听起来如此顺畅,莫不是在你心里已经说过千遍万遍?我和那些人在你眼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纵然是说过千遍万遍,可是于每个人而言都有不同的意义,王爷对我来说,和万千众生并无差别,还请兀自珍重,不要让为你担忧的人伤心难过!”聂臻看到迎春花上一只小小的蝴蝶,忽然笑了,言不由衷的话说得如此自然,换了以前,她怎么也说出来这般话语,难道这些,都是他赋予她的能力吗? “你说得对!”君玄影似是很赞同她的话,“本王并未放弃,也不会放弃,你无需为本王担忧!” “我并没有为王爷担忧过,生命周而复始,有人死,就有人生,只要看明白了,就不会拘泥于生与死!”聂臻忽然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过于自信的人,总会倒霉的,虽然她做了些防范,可并不代表一定会对时疫免疫,和这个病患这么近的接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眼睛一亮,忽然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这个男人的每一步,看似无心,实则都饱含深意! 他爱护他的爱人,他的姬妾,这个时候,不让她们见面,不让她们靠近,不让她们服侍,却独独请自己过来,用心实在险恶,莫不是希望自己也被感染上? 乔桑姑姑的担心不无道理,若是自己也感染上了,必定想尽各种办法治愈,然后他正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聂臻嘴角浮现一抹抹不去的冷冽,真是好恶毒的男人,连这种招数也想得出来?最好被折磨致死,想让自己做他的垫脚石,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着那张清俊魅惑,让人心旌荡漾的脸庞,莫非又想使美男计?聂臻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退后道:“见也见了,王爷若无其他的事的话,本祭司就此告辞,王爷好好养病吧!”   ☆、第五十七章 让你空欢喜一场 话音未落,聂臻忽然觉得胸中有股翻腾之意不断袭来,心知不好,在大祭司府,几杯马奶酒下去,再加上马车一路颠簸,现在酒兴上来了,脚步一软,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幸好借助身旁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 君玄影看到潇潇如此,心头一震,忽然有些慌乱,忙疾步上前,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北齐的马奶酒,是为男人准备的,不是女人喝的!”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温柔得那样自然,可惜聂臻早就知道,温柔是有毒的东西,猝不及防的身体再次接触,虽然隔着衣服,可还是让聂臻有些混沌的头脑陡然生出更多的清醒,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走开!” 看她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居然有了这样的恼怒,君玄影眼眸一黯,他刚才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忘记了自己身染时疫,在宫中,染上了时疫的宫人都被单独隔离,见人如见鬼,潇潇对他如此抗拒,情有可原,薄唇一颤,慢慢松开了她,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沙哑,“抱歉!” 聂臻看着他黯然伤神的眼眸,不自觉摇了摇头,这人不去当戏子真是太屈才了,表情,动作,声音,都能拿捏得恰当好处,看似是关心她,其实目的不过是希望她也一样染上时疫! 在这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地方,聂臻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头脑也一阵阵的发涨,真是应该听姑姑的话,不出来就好了,却又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看来,真是太过自信了,前脚还说别人,后脚就轮到自己了! 君玄影俊美的脸忽然黯然失色,心头猛然一震,意识到了什么,潇潇也是血肉之躯,难道她也感染上了? 聂臻头疼欲裂,只想回到府中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一时的放纵是要付出代价的,此种真理,亘古不变! 又是一阵眩晕袭来,见他正要上前,聂臻及时制止了他的亲近动作,“你不要过来!”她可不想自己染上时疫,她没想过要为他殉葬! 君玄影见潇潇有些不对劲,俊脸微僵,艰涩道:“潇潇,你不舒服,到底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因为……?” 聂臻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竟然是如此渴望自己和他一样感染时疫?病急乱投医,并不是只对凡夫俗子适用,在时疫面前,没人有特权,他也一样,此刻,多一分希望是一分希望,若是自己也感染上了,那不是正合他意? 面纱下浮现鄙夷的笑意,聂臻出口的话却是,“我不知道,但我只喝了一杯酒,不至于如此!” 君玄影神情一窒,身形一颤,剑眉更深地聚集在一起,“传太医!” 聂臻稳住身子,婉拒道:“不用了,我们北齐有太医随行,就不必劳烦王爷了!” 他的脸紧绷得厉害,极为阴沉,俊美的脸庞像刀刻得一样冷峻,甚至有一丝紧张,如泰山压顶的沉重! 虽然聂臻没有从他眼中看到想象中的惊喜,不过转念一想,那也是他太善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关系,当初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有易清绾这个女人的事情却瞒得密不透风,假的和真的一样! 看他此刻状似担心的模样,心底还不知道怎么高兴,聂臻在心底嘲讽道:我不是你,我没那么容易感染上时疫,让你空欢喜一场也好,人生最可能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又陷入绝望,让你好好体会这种大起大落的惊与喜! 这时,外面传来轻盈欢快的脚步声,还有脆生生的声音,“六皇叔!” 君玄影闻言,剑眉笼起,没有说话,紧接着响起星魂的声音,“郡主,王爷正在商谈公务,不得打扰!” 可宜郡主的声音清脆如珠,透着兴奋和期盼,“师傅,可是已经这么久了,公事也应该谈完了吧,我可是知道祭司姐姐今天来了呢!” 星魂微微一笑,“你的消息真灵通,王爷正在和大祭司商议要事!” 可宜因为急着见祭司姐姐,当然不甘心,反正六皇叔也一向*爱她,当即又是撒娇,又是恐吓,各种手段用尽,可星魂就是不解风情,就是不放她进来。 外面的那些对话,聂臻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君玄影是断然不会让可宜郡主入内的,他怕传染给了可宜,只有她这个大祭司的命是最不值钱的,聂臻心中怒意顿生,忽然起身,“告辞!” 君玄影看着聂臻离开的背影,黯然良久,眼前一阵模糊,看来病情又加重了! 可宜郡主正在师傅面前绞尽脑汁地攻关的时候,却想不到喜从天降,一直求见不得的祭司姐姐竟然出现在面前,她见状,声音欣悦,还夹杂着几分埋怨,“祭司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一直见不到你?” 聂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既然可宜的利用价值已经到此结束,聂臻就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触,她对自己越崇拜,对自己对信赖,终有一天,就会伤得越深! 聂臻停下脚步,竭力平息心头的不适,冷冷道,“本祭司最近很忙,郡主若是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可宜郡主顿时一头雾水,祭司姐姐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糊涂地看着骤然变脸的聂臻,彻底迷茫了,“祭司姐姐,你怎么了?” 聂臻置若罔闻,不再理她,径直往外走,却听到了星魂试探的声音,“大祭司答应我的事情,可还记得?” 聂臻脚步未停,不置可否,把他们远远摔在身后,王府,处处都是琉璃瓦,鎏金宝珠,灿烂夺目,彰显皇家高贵气派,可聂臻一刻也不想停留! 前方,易清绾已经携一干女眷在等候,她换了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气质高华,美丽夺目,她身旁站着身着浅紫色素雅纱裙的苗贞贞。 易清绾笑靥如花,观之可亲,苗贞贞笑容收敛,娇羞可人,身后还有数十名婢女,皆衣着不俗,举止端谨! 见聂臻出来,易清绾忙携众人上前,朝聂臻优雅一笑,“大祭司!” 看到这么大的阵仗,聂臻忽然厌烦起来,想要离开也不容易吗? 易清绾正在笑意盈盈中,忽然发现大祭司眼神有些迷离,修长秀丽的眉毛不像原来的纹丝不乱,大为奇怪,怎么进了王爷的寝居一趟,现在怎么整个人都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她心下起疑,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聂臻的去路,和蔼可亲道:“大祭司是王爷的贵客,我们自当好好款待,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聂臻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淡淡道:“侧妃太客气了,不必了,告辞!” 易清绾却并没有让开,反极为恳切道:“大祭司长居北齐,如今为了皇上寿宴,长别故土,难免有思乡之意,我特意让人准备了北齐的饮食,聊表寸心,也不知道是否合大祭司的胃口,此时正是午膳时间,还望大祭司不要推辞!” 聂臻头疼欲裂,眼前差点出现重影,可是易清绾挡在正前方,苗贞贞和几个婢女恰当好处地围住了她别的去路,就是不让她离开,逼得她非接受不可。 耳边叽叽喳喳,眼前晃动着数张脸,小雪貂也被吵得极不安分,瞪圆了眼睛,头伸出来,差点咬了苗贞贞一口,苗贞贞吓得尖叫一声,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易清绾瞪了苗贞贞一眼,苗贞贞心生畏惧,立即缩了回去,聂臻谁也不看,眸光一冷,寒意渗出,正欲道:“都给我滚开!” 身后忽然传来可宜郡主娇俏的声音,“祭司姐姐,六皇叔说,皇帝伯伯和二皇子都历经灾难,祈福祭祀之事务必不能再拖,还请马上回府准备!” 可宜郡主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立即噤声,王爷的话,谁敢置喙? 易清绾忙笑道:“原来大祭司有要事缠身,不便耽搁,今日不能好好款待大祭司,甚是遗憾,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 聂臻看了她一眼,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却似看不清她的表情,淡淡一笑,“告辞!” 现在没人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聂臻离开,聂臻虽然头脑不清醒,却还没有到完全混沌的程度,可宜郡主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帮她脱了身,聂臻的头都快要爆炸了,再推拉下去,相信自己一定会大打出手的! 苗贞贞看可宜郡主出来,忙柔声道:“郡主从王爷处过来,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有空?” 可宜郡主厌恶地看了一眼苗贞贞,冷冷吐出两个字,“没空!” 苗贞贞一窒,暗暗咬了咬牙,不知道为什么,这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就是不喜欢她,每次见了她,不是横鼻子,就是竖眼睛,可奈何人家是天之骄女,苗贞贞只得用尽各种办法去讨好她! 聂臻一回府,就躺在了*上,在睡去之前,眼前掠过许多人的脸,君玄影,易清绾,子麟,易诺,温柔,君轻扬,星魂,星辰,还有可宜! 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好,尽管我的心已经坚不可摧,若是你知道有一天我利用了你,不知道做何感想,我不是你六皇叔,做不到那样心狠手辣,毫无愧疚,对于没有了价值的人,务必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第五十八章 危言耸听 宿越山,行宫! 温贵妃呆呆地坐在二皇子承渊的*边,虽说表情尚算平静,心底却如坠入刺骨深潭,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 一番紧急救治过后,承渊终于醒过来了,她彻底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看着不会笑的皇儿,暗暗心惊。 依然记得那日吴太医和周太医屏退了所有人,几句石破天惊的话,“娘娘,二皇子并未伤及筋骨,但头部着地,伤了命门,气血凝滞,情况不容乐观,娘娘务必早作打算!” 温贵妃只觉得脑子一片嗡嗡作响,到现在还在怀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高的马,那么小的孩子,从上面摔下来,温贵妃一想起那情形,就觉得心一阵阵抽痛,看着怀中的二皇子,不似以前的伶俐活波,目光有些呆呆的,不断重复吴太医的话,头部着地,气血凝滞?一字一顿道:“什么意思?” 吴太医重重叩头,语含悲咽,“微臣是说,二皇子虽然身体无碍,但神智很可能…很可能一直如三四岁孩童…” 刹那间,天旋地转,山河倒逆,吴太医和周太医都惶然变色,谁都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对娘娘的打击有多大? 不过,温贵妃到底是温贵妃,并不是一个惊慌失措只会哭泣的母亲,没有过人的定力和坚强的内心,她不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她看住吴太医,字字锋芒,饱含霜意,“你确定吗?” 吴太医不敢抬头,“微臣…确定!” 温贵妃紧紧抱着怀里的承渊,忽然笑了,可是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寒意陡生,“亏你们一个是太医院院正,医术精湛,一个是院正的得意门生,是后起之秀,也未必太危言耸听了,听了你们的话,还以为天都塌下来了呢,其实皇儿不过是年纪幼小,一时受了惊吓,恐惧过度,只要本宫耐心开导,细心抚慰,你们用心调养,时间一长,自然无碍!” 吴太医与周太医俱是一惊,对视一眼,双方都心照不宣,深深低下头去,“娘娘英明,微臣误诊,微臣惶恐!” 温贵妃嘴角牵起一抹冷冽的笑,淡淡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都要全心全意医治皇儿!” 望住温贵妃寒霜般的眼神,吴太医只看了一眼,就匆忙低下头去,气喘不匀,“微臣明白,臣等告退!” 屏退了他们,温贵妃像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一眼,颓然了下去,梅青也从惊惧中清醒了过来,满脸焦急,“娘娘,你一定要振作,这个时候,你觉得不能倒下去,你要坚强起来,否则二皇子的仇就没人能报了!” 温贵妃苦笑,垂眸道:“承渊的病情只能瞒住一段时间,时间久了,终究会让看出破绽,不过本宫不相信真的没有办法治愈,只要有一丝希望,本宫就不会放弃,医学博大精深,或许有别的办法也未可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承渊,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梅青连连点头,又道:“那皇上呢?” 温贵妃抿了抿唇,“皇上手臂骨头断裂,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近端时间大概不会常常过来,就算偶尔过来,我也会想办法搪塞过去,毕竟承渊惊吓过度,有一段时间的异常也不为过!” 看着承渊白嫩的小小脸庞,温贵妃的长长指甲插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嘴唇差点咬出了血,若不是因为承渊乖巧伶俐,皇上对这个幼子爱如珍宝,自己的恩*哪里能长久不衰? 最重要的是,若吴太医的话传了出去,原本想要拥立承渊为储的朝臣们的立场,恐怕立即就会动摇! 梅青说的对,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倒下,一切还未成定局,她心中始终存在一丝希望,孩子还小,或许长大了就没事了,不必太过庸人自扰,镇定了心神,淡淡道:“宫中那边的情景怎么样?” 梅青知道娘娘问的是贤妃和太子的事,摇了摇头,“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但宫中爆发时疫,娘娘离宫,贤妃却留在宫中坐镇,乘机做些小恩小惠的事,拉拢人心,增加太子将来的胜算,这于我们十分不利!” 温贵妃冷哼一声,她离宫之前就知道了,贤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保住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若是连命都没了,拿什么和人斗?拿什么和人争?本来温贵妃是有足够的准备,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现在不同了,问道:“皇上坠马一事,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了?” 梅青道:“皇上的贴身卫队长和那日值守的御林军都已经下狱,严刑拷打,却还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温贵妃眼眸中掠过丝丝杀意,“看来大理寺的人也不过如此,还是自己人可靠!” --- 一天夜里,温贵妃突然从睡梦中惊叫起来,披头散发,惊叫着去看二皇子,吓得一众宫人惶恐不已。 她紧紧地抱着二皇子,像是怕被人抢去一般,神色充满惊恐,“不要,不要…” 有人急报了皇上,皇上手臂上缠着绷带,早已经安睡,可听说温贵妃和二皇子出事,急忙赶来,见到惊慌失措的温贵妃,长发披散,身着寝衣,脸色惨白,他含了怒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们皆惶恐摇头,温贵妃见到皇上,像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去,眼眸血红,凄厉道:“皇上,有人想杀我们的皇儿!” 皇上夜半被叫醒,神情有疲倦之色,叹息道:“你做噩梦了,朕已经下令彻查此事,若真有人想害朕和皇儿,朕定然会把他碎尸万段!” 在皇上的安慰下,温贵妃渐渐冷静下来,可才安静了一会,忽然哭了,“承渊还这么小,有什么报应也应该是臣妾来受,为什么要害承渊啊?” 大理寺查了两天,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皇上也渐渐偏向是一场意外,此次坠马,他的皇家侍卫队,因为护主不利,已经折损过半,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问罪的问罪,流放的流放。 宫中爆发时疫,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皇上本来是出来散心的,现在却搞得到处乌烟瘴气,血流成河,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既然没有嫌疑人,皇上也倾向于息事宁人,没必要无事生非,可贵妃为什么如此肯定是有人下毒手?他狐疑地看着温贵妃,“何出此言?” 温贵妃的目光渐渐变冷,“皇上明鉴,岁月不饶人,臣妾已经年近三旬,膝下只有承渊一子,臣妾从来没有滋生过任何非分之想,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承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楚人无罪,怀璧其罪,这些年,皇上*爱臣妾,只怕早有人看不过去了,处心积虑要置承渊于死地!” 一席话说得皇上脸色铁青,不置可否道:“贵妃想多了,好好休息吧!” 温贵妃凄惨地笑了笑,哀婉萋萋,蕴含锋利碎冰,如一把利刃,“看皇上遭难,皇儿遭罪,臣妾心如刀绞,真比死了还难受,臣妾哪里睡得着?皇上好好想一想,皇上只有两子,若是承渊死了,对谁最有利?” “没有证据的事,贵妃不可妄言!”皇上冷凝了神色! 温贵妃凉薄一笑,“伤了臣妾的心无关紧要,可连皇上也受伤了,这一次是摔下了马,若不杀一儆百,下一次是什么,又有谁知道?” 见她始终愁眉不展,自怨自艾,皇上又心疼承渊受伤,生了怜意,安慰道:“朕已经下旨,将那日所有值守的御林军全部下狱,但至于其他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肯定和太子有关的人都有嫌疑,何况霍国公劳苦功高,德高望重,总不能仅凭一个怀疑,一个推测,就要朕下旨将霍家满门抄斩?” 皇上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可温贵妃早不是当年那个躲在背后谋划的小小温顺宫嫔了,此时已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寸步不让,“事关皇上龙体和皇嗣安危,大理寺一干官员却这样懈怠,查了两日,也没有任何结果,可见实在不值得信赖,有负皇上重托!” “贵妃的意思是……?”皇上不明白所以。 温贵妃的眼睛透出森森杀机,道:“易国公长子,镇南大将军,年轻有为,威震四方,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朝野皆知,臣妾的意思是请易将军协助彻查此案!” 皇上想了一会才道:“易诺是贵妃的表兄,此时理应避嫌,朕若下旨易诺彻查此事,必定会引起上下议论纷纷,实为不妥!” 温贵妃却不依不饶,沉静道:“皇上此言差矣,圣人有云,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皇上和皇嗣受伤,几乎动摇江山社稷,绝不可一笔带过,况且,易将军年纪轻轻,放弃安稳闲适,上阵杀敌,他血肉之躯,驰骋疆场,为皇上江山稳固,奉献一腔热血,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可见在他心中,只有皇上,只有宁国的万里江山,并无任何私心,皇上难道能够仅仅因为他是臣妾的表兄,就认为他一定会徇私?就认为他不值得信任?不值得皇上重托?皇上的话,要是让他知道了,必定心寒,臣妾也为他难过,皇上所言,太过伤人!” 说完之后,她只是兀自垂泪,一言不发,似要把眼泪流干一般,皇上见状,思虑了片刻,“好吧,就依贵妃所言!”   ☆、第五十九章 幕后真相 易诺是常年带兵的人,性烈如火,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绝,大理寺一干官员查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进展的案子,到了他手上,不出两天,就有了突破性进展! 他是将军,并不善审案,但是坚信,人是血肉之躯,不大刑伺候,自然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把大理寺三十六道刑罚一一上遍,用刑之残酷,连大理寺常年审讯犯人的官员都触目惊心,自叹不如! 这个时候,易诺相仿武则天时期的酷吏周兴和来俊臣,在严刑拷打之下,不少人被折磨致死,终于有两名御林军首领扛不住了,吐出了背后的实情,是他们将皇上狩猎的绝密路线出卖给霍家大公子霍兴彦。 霍兴彦收买训虎人,再联合宫中的霍贵嫔娘娘,暗通消息,里应外合,企图在皇上春游途中,制造二皇子被猛兽所惊吓,意外坠马身亡的假象! 这次绝密的刺杀行动的目的最终是为了能够保住太子的地位稳固,而皇上经此一事,也元气大伤,若是因此而驾崩,不能理国事,所有的好处都会落到太子身上,就算尚年幼,贤妃垂帘听政,霍家等重臣亲信为辅政大臣,霍家会重新崛起,再度得势! 真相大白,易诺当即带领一千精兵,浩浩荡荡将霍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霍家翻了个底朝天,果然在霍家的密室找到了皇上的游春狩猎路线图,还有御林军布防图,各种证据等等一应俱全,人赃并获! 证据确凿之下,皇上当即下旨,将霍氏满门下狱,于七日之后在菜市口问斩,因霍贵嫔是凉夏公主生母,免于一死,但自此被终生囚禁,凉夏公主交由林美人抚养! 虽然没有证据显示贤妃娘娘也参与此事,但因此事全因太子而起,她身为太子的母妃,自然也被牵连,不过皇上念及她伴驾多年,并未赐死,只是剥夺了妃位,贬为最低等的才人,连同太子一起,迁往冷宫居住。 一日之间,皇上连降三道圣旨,道道都让朝野震惊,自宁国建国,霍家先祖就是开国功臣,霍国公更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深得先帝器重,今日一朝成为阶下囚,惊得人晕头转向,怔立当场! 弑君和谋害皇嗣两项罪名,不管是哪一项,都足够死几百回了,更何况是两项加在一起,凌迟处死都难消皇上心头之恨! 一时间,笼罩在朝野上下心头的,除了震惊,还有唏嘘感叹,虽然也有些人怀疑这是不是冤案,但只是稍纵即逝的一转念,就湮没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噤若寒蝉,与霍家有来往的人纷纷避之不及,害怕被牵连! 京中三大家族,霍家,温家,易家,原来霍家略胜一筹,占据优势,可自从孝慈皇后薨逝之后,霍家就渐渐走上了下坡路,每况愈下。 虽说霍家的外孙是太子,又有大公子沉稳持重,还有霍家二小姐,贵为贵嫔,诞有皇上喜爱的凉夏公主,但终究比不了温家易家的如日中天,而且,皇上喜欢二皇子远多于太子,是朝堂公开的秘密,不少人在心底猜测,等二皇子大一点,皇上也过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纪,易储之事只怕迟早会提上议程! 太子背后有霍家和贤妃的娘家,二皇子背后有温家易家,母族的强大,成为争储的最大筹码,各方势力权衡下来,太子还是略逊一筹! 但霍家终究根基深厚,本来也可在京中三大家族中立于不败之地,形成鼎足之势,可是谋逆一事,使得整个家族都遭受灭顶之灾,赔尽了全部的身家性命,霍氏家族的人都被推向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目前,皇上虽并未立即废黜太子,但太子和一个卑贱如蝼蚁的小小才人,一同迁往冷宫居住,无人过问,和正式被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 在府中得到消息的时候,聂臻震惊了半晌,才发出感慨,真不愧是温柔,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凌厉果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自己的儿子受了伤,便要对方整个家族的性命来偿还,这般手腕,这般心机,这般狠毒,一举将对方连根拔起,要对方从清正名门变成千古罪人,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自此以后,不管她儿子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也无人能与她争锋,真正做到一家独大,无人能出其右,哪怕儿子是个傻子,也可以稳稳当当地坐稳皇位,将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见潇潇怔怔不语,手指紧得发白,乔桑姑姑一连喊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忙道:“姑姑!” 乔桑姑姑的眼睛蕴含丝丝探寻,“潇潇,你怎么了?” 聂臻收起心底的震惊和疑惑,道:“只是觉得很奇怪,此次二皇子坠马,这种极为敏感的谋逆弑君之事,审讯起来,自然要慎之又慎,温家易家是表亲,易诺和温柔关系亲密,此时理应避嫌,可为什么易诺还成了主审官员?还成了查出幕后主谋的最大功臣?” 乔桑姑姑泰然置之,不屑道:“宁国皇帝心疼他的小皇子,如果温贵妃再借此事恳求的话,皇帝自然什么昏招都会出,不是个个皇帝都如我们可汗那样英明神武!” 聂臻神色微凝,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重刑之下,必有冤狱,易诺的手段我听说过,残暴凶狠,惨绝人寰,那么多御林军,总会有几个扛不住大刑胡乱咬人的,再说,当生死都掌握在别人的一念之间的时候,人求生的*往往会战胜一切,他们也完全可以和易诺沆瀣一气,联合起来咬住霍家不放!” 乔桑姑姑目光存疑,“你原来和霍家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皇上下旨,霍家主子,都要凌迟处死,其他人,枭首示众,想起霍兴彦那个优雅温润的男子,永远像个稳重的大哥,还有那恬和慈爱的霍夫人,聂臻忽然有些难过,不予多说,“但温柔这次若真的将霍家连根拔起,贤妃又被贬,她自然会乘机把霍家和贤妃的势力清除得干干净净,皇帝又如此昏庸,只耽于享乐之道,过不了多久,只怕她就要垂帘听政了,这种局面,对我绝对有弊无利!” “圣旨已下,你有什么打算?”乔桑姑姑神情安详,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一抹流云! 聂臻淡淡道:“霍家虽然不如以前,但依然是温家和易家的有力掣肘,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力挽狂澜,也只有他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君玄影?”乔桑姑姑并不意外,看潇潇的神情,就猜到了一切! 聂臻淡漠一笑,“是啊,那天我去看过他,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但我在空气中嗅到了汤药的味道,他应该有在服用药物,但并不是治疗的药物,不过是延缓病情的发作而已,现在宫中时疫肆虐,皇上不在宫中,他身为主政亲王,若是感染时疫,必定引起上上下下的恐慌和各种流言,他怕此事传扬出去,所以闭门不见客,但是据我所知,他已经命星魂暗中在民间招贤纳士,但那又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太医院好一点的太医都被抽调去伺候行宫的皇上了,剩下的这些人研制出时疫的治疗之法,最快也要半年的时间,长则一辈子都束手无策,所以他最多也不过能拖二十余日的时间,如今算起来,已经过去七天了,再过几天,他就要卧*不起了!” “你想为他医治?”乔桑姑姑不认同地看着聂臻! 聂臻勾起唇角,含着一缕淡漠的笑,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她对温柔和易家的仇恨并不见得一定比对君玄影少很多,若是君玄影真的不治而亡,以后必然是温家易家独霸宁国,权力陡然失去平衡,以她的力量,不可能撼动温家易家! 聂臻并不否认,“其实说心里话,他若就这么病死了,我反倒觉得空落落的,你恨极了一个人,日思夜想的就是怎么让他一无所有,让人跌落尘埃,如果他突然死了,还和你无关,你会不会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乔桑姑姑忍俊不禁,“所以想先救活他,然后再慢慢折磨他?” 聂臻轻笑一声,“不错,但我不能亲自为他医治,他一定会怀疑到我的,我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乔桑姑姑道:“那个星魂又来看过你,还送来了一大堆名贵药材,说是补药,我看他是想打探虚实,看看你是不是和他一样染上了时疫?” 聂臻冷笑,他就这么希望自己和他同病相怜? 乔桑姑姑默默一笑,“也并非没有办法,原野将军不日就会到来宁国,带来可汗的问候,到时候可以借助他的手,将治疗时疫的药方送给君玄影!” 这倒是一条良策,原野?想起那个沉默坚毅的年轻将军,聂臻心底就掠过一道莫可名状的晦暗,原野也知道无忧的存在,他是帝国将星,身份非同小可,冷啸天派他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章 我想帮你 正如聂臻所料,君玄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红斑已经从手臂开始往上蔓延,一碰就钻心的疼,他不惧怕疼痛,但是头脑的晕眩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政务,想起潇潇,就剑眉紧锁,“潇潇怎么样了?” 星魂眼眸中掠过一丝讶然,这是王爷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大祭司的名字,沉声道:“大祭司这两天一直没有出门,拒不见客,属下去了两次,都是空手而归,一时难以查到她是否感染时疫!” 想起那日潇潇的反常,君玄影嘴边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苦笑,“把太医刚刚研制出来的药方给她送一份过去!” 星魂道:“是,对了,王爷,北齐的原野大将军即将到达,王爷作何打算?”王爷现在的情形肯定不宜见客,原野那样精明过人的男子自然会看出破绽! 君玄影沉思了片刻,淡淡道:“让轻扬去吧!” 现在喉咙干涩得紧,连说话都有些艰难,一说话就如同火烧一般。 星辰忽然入内,低声道:“王爷,易妃来了,还有她亲手做的冰雪莲子汤!” 君玄影浓密的长睫毛只是微微一垂,星辰立即就感受到了王爷的不悦,忙道:“属下告退!” --- 威震四方的北齐将星,原野大将军,千里迢迢到来宁国,可惜时机不对,虽然恰逢春日,可惜宁国上下正好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皇上也没有心情,而且手臂打着绷带,有损龙马精神虎虎生威的形象,短时间之内,不会回到宫中,而豫王爷正好身体不适,所以接待原野的事宜,就落到了安王爷君轻扬的身上! 原野安顿下来之后,很快,聂臻就收到了他派人送来的礼物,说是可汗命他送来慰问大祭司的! 聂臻心下狐疑,让乔桑姑姑屏退了其他人,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物层层打开,眼眸愕然一怔,心口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是无忧的画像,惟妙惟肖,天真活泼的笑脸,稚气未脱的眼神,清澈得如一汪湖水,让人舍不得去触碰,只要多看他一眼,聂臻就恨不得立即将他抱到自己怀中,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永远和娘一起过着真正无忧无虑的生活! 画像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居然是冷啸天的笔迹,字里行间让聂臻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乔桑姑姑微微诧异,问道:“说什么?” 聂臻的呼吸有些艰涩,眼前有淡淡雾气,暗自垂泪,“是可汗写的,他说上个月无忧病了,我不是个好母亲,他病了我也不能在他身边陪他!” 乔桑姑姑脸色微变,追问道:“现在如何了?” 聂臻哽咽道:“他派人去看过了,已经好了!” “那可汗给你写这样的信是什么意思?”乔桑姑姑皱眉道。 聂臻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平静道:“他是以这种方式提醒我,不要在宁国久留,为了无忧,我只能回到北齐!” 乔桑姑姑一愣,轻缓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聂臻轻声道:“因为姑姑了解我,如果此仇不报,我心中永远有这样一个郁结,堵得喘不过气来,气郁难舒,我一定会死在那些作恶多端丧尽天良的人的前面!” 乔桑姑姑握住聂臻的手,有暖热的气息,默默一笑,“潇潇,结束这里的一切,我们就可以回到天高云净的北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原大将军?” 聂臻摇摇头,“原野跟踪过我,也知道无忧的存在,我不想让他知道更多,刚好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可以假手于人,其实我也想早点结束,早日回到无忧的身边!” --- 当天夜里,聂臻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大理寺的牢狱。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曾经也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君玄影开始了他罪恶的计划。 她进去的第二天,他就屈尊降贵地来接她出狱,当时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其实他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怕她离开久了,玉叶海棠死了,真是可悲又可笑。 许久不见的霍兴彦,眉目间有些深重的沧桑,昔日温润如玉的霍家大公子,今成阶下囚,真是时光蹉跎,命运无常。 聂臻静静看向他,岁月已经在他脸上刻下淡淡痕迹,在一年之前,霍家和礼部侍郎家联姻,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成了他的新夫人! 在聂臻印象中,他永远都是温润优雅的模样,倜傥如玉,此刻,哪怕是在牢中,身着囚衣,也没有污秽猥琐,狼狈不堪,仿佛是在他自己府中一样! *之间,从天堂到地狱,从地位尊崇受人尊敬的霍家大公子,沦落到遭人唾弃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聂臻不知道他心里经历了怎样的天翻地覆! 一抹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霍兴彦眼前,他猛然抬眸,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出现在他眼前,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深不见底,却透出森森寒意,手中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在昏暗的光影下发出幽幽的光芒,让人毫不犹豫,只要轻轻一挥,就可以手起刀落,取人性命,只在须臾之间! 见到她眼中的杀意,霍兴彦忽然嘲讽一笑,“等不急了?” 聂臻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如此淡定,沙哑着嗓子道:“大公子好定力,大公子即将被凌迟处死,比起千刀万剐,我这一刀下去,可要舒服得多了,但,我并不是个仁慈的人,所以不是来送你上路的!” “你是谁?”霍兴彦脸色微变,不放过她眼中的任何表情,可是除了杀意,什么也没看到!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是来救你的!”聂臻漫不经心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救我?为什么?”霍兴彦深邃目光定在聂臻身上,看似弱质纤纤,却似有无限力量,能在这守卫重重的大理寺监牢中畅通无阻,就可见一斑! 霍氏家族,*之间,天翻地覆,他苦思冥想的,如何不是挽救自己的家族?宦海沉浮,成王败寇,视若等闲,可是仅凭两个御林军的供词就定了霍氏满门的罪,自然让人不服! 可惜的是,两个御林军在招供之后,自知罪孽深重,双双了断,这下彻底死无对证,被咬出来的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皇权之下,只能任人宰割! 聂臻冷笑,“实不相瞒,温柔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想帮你!” 霍兴扬勉力一笑,他们霍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这个时候,只要是稍有能力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他的命,这个时候,还需要谁来刺杀什么?相比凌迟之刑,刺杀算是厚待他了! 只是,一想到父母年事已高,一生受人尊敬,到头来却被易诺当做牲口一般驱使,任意辱骂,颜面扫地,他就心如刀绞,梦寐以求的如何不是绝地逢生?绝地反击? 霍兴彦目光微动,“你想怎么帮我?” 聂臻淡淡一笑,声音幽幽,仿佛来自人间与地狱的边缘,“宫中时疫横行,你不会不知道吧!” 霍兴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如实道:“你太小看我霍家了,自然知道,宫中时疫历时一月有余,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太医们只能用药物来延缓时疫发作,目前并没有什么治愈良方!” 聂臻冷然道:“我有办法可以治愈时疫!” 霍兴彦陡然一惊,他要确定这女子是不是信口开河,宫中太医,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翻遍医书,尚且进展缓慢,这样一个年轻女子,却敢大言不惭? 聂臻将霍兴彦的疑虑看在眼里,看了看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狱,皱了皱眉,漠然道:“你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 霍兴彦微微一怔,身上囚衣如同抹布一般破旧污秽,忽然笑了,“你说的对,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我与父母族人只能死于刽子手的屠刀之下,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似乎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你合作!” 聂臻面无表情,“真不愧是大公子,最善于认清楚时势!” 霍兴彦声音一沉,微有异色,“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是被人冤枉的,还是真的有谋逆之举?” 聂臻抬眸看他,淡淡道:“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要温柔死而已!” 霍兴彦诧异道:“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聂臻冷冷地看着他,“你只需要记着,我给你治愈时疫的药方,你帮我除掉温柔,别的事情,你不需过问!” 霍兴彦愕然了片刻,就颔首道:“给我吧!” 聂臻一笑,将一张发黄的纸笺穿过牢门扔了进去,霍兴彦接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药草的名字和分量,还有服用的时辰和天数,是真的吗? 聂臻将他的狐疑尽收眼底,聪明人自然会知道怎么做,不需要她再多言,“信不信由你自己选择,我会再来找你的!” 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踪影,飘忽诡异得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霍兴彦借着昏暗的灯光,凝视着手中的药方,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手,作为一个生在豪门世家长在豪门世家的公子来说,自然知道它的意义所在,一件至宝,用得好,可以彻底翻身!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神通广大,却又神秘莫测,难道真的是为了向温柔报仇?所以和霍家结盟? 不过这女子看的很分明,虽然他人在牢中,看似无计可施,但霍家多年的经营,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她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皇上远在行宫,豫王爷却留在危险之地,霍兴彦眼中漫过如水般的思量,豫王爷?   ☆、第六十一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夜色忽然被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惊扰,星辰眼眸一睁,立即透出警觉而危险的光芒! 有熟悉的高大身影穿过浓浓夜色而来,星辰手中的剑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原来是星魂,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得见一脸的凝重正色,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星魂看见里面透出的灯光,知道王爷还没有休息,“我有重要事情要马上面见王爷!” 星辰十分奇怪,昨日皇上连下三道圣旨,朝野震惊,也没见星魂这样的反常?如今,王爷感染时疫的消息,除了大祭司,就只有他和星魂两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冷静的星魂如此反常?莫非和时疫有关? 星魂顾不得星辰的诧异,匆匆入内,将刚刚得到的东西双手呈上,眼眸隐隐透出一抹极为难得的兴奋之光,“这是霍兴彦派人送来的,王爷请过目!” 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君玄影自然毫无困意,看见星魂送上来的东西,眸光一凝,一张药方? 虽然身染时疫,可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并未像其他感染时疫的人那样形容枯槁,精神不济,两眼无神,至少在短时间内,时疫并不能完全击溃他,谁胜谁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君玄影紧绷的表情忽然松弛了下来,似笑非笑,“霍兴彦?” 星魂眼眸微闪,“是,来人只说这张药方是治疗时疫的,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君玄影笑意越深邃,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像霍兴彦这样的聪明人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星魂又道:“依属下来看,霍兴彦并不知道王爷的消息,他只知道时疫已经从宫中蔓延出来,时间一长,只怕整个京城都会笼罩在对时疫的恐惧之中,这个时候,一张能治疗时疫的药方自然是京城的救命稻草,而此时整个霍家朝不保夕,他这个时候派人送来药方,用意很明显,是希望王爷出手救霍氏一族!” 君玄影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容,淡淡道:“传太医!” 虽然更深露重,但王爷有令,太医很快就到了,星魂将药方交给太医,吩咐道:“太医请好好看看!” 太医眯着眼睛,仔细琢磨了一会,十分迷茫,正在斟酌词句,忽然瞥见星魂大人剑一样的眸光,心头一个激灵,忙道:“请王爷恕罪,微臣医术不精,一时看不懂这药方的玄妙之处!” 星魂并不意外,要是能看懂也就离研制出药方不远了,看向王爷,“要不要属下去问一问霍兴彦?” 君玄影唇角浅勾,“不用了,照方煎药去吧!” 很快,一碗透着辛涩味道的浓黑汤药被端了进来,君玄影连眉头都没皱,就一饮而尽,看得太医目瞪口呆,急切道:“王爷,这药方微臣还没有弄明白,王爷的身体状况不能贸然用其他的药,若是适得其反…” “等你弄明白了,本王已经去九泉之下见先帝了!”君玄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厉眼一扫,吓得太医额头渗出冷汗,蓦然跪倒在地,惶恐不已,“王爷恕罪!” 星魂在露出钦佩的笑容,王爷就是王爷,谨慎而大胆,一味的小心也会错失很多机会,而王爷的度把握得刚刚好,霍家这个时候陷入灭顶之灾,这是霍家翻身的唯一希望,若是药方有诈,不用等到几天之后,再凌迟的凌迟,斩首的斩首,王爷现在就会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霍兴彦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药方只能真,不能假,只能有效,不能无效,只说感于王爷为国为民,送上治疗时疫的药方一张,其他的一字未说,言语点到即止,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星魂只是想不明白,霍兴彦这样温润如玉的人,怎么会做出弑君的冲动之举? 不过对于易诺将军,星魂是非常熟悉的,他哪里擅长审什么案子?自然只有一个办法,简单粗暴,大刑伺候,把人折磨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无论要你成魔,还是成佛,都易如反掌! --- 星辰星魂的担忧终于彻底抹去,照霍兴彦给的方子才服用了两次药,王爷的身体症状就明显好转,手背上的红斑也淡化了许多,王爷体质强健,功底深厚,几乎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们惊喜不已,连日来的忧心如焚,虽然对外只道王爷劳累过度,身体不适,但是京城中从来不缺聪明人,暗地里也有不少猜测和流言,猜测王爷是不是因为感染时疫,所以闭门不出? 时间一久,不说别人,易妃就一定会起疑心,王爷和易家已经渐生嫌隙,若是王爷的实际情况被易家知晓,定然会陡生意外,现在只要王爷好了,一切流言和危机自然不攻自破! 第三天,君玄影服完药之后,优雅地往身后一靠,微凝了声音, “把这方子给潇潇送一份过去,再给太医院一份!” 星魂应道:“是!”心底有些诧异,王爷对自己有胆量有魄力,可是为什么对大祭司,还要多一份谨慎?难道在王爷心中,大祭司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正在思虑间,忽然瞥见王爷冷冽的眼神,心头一震,忙道:“属下告退!” 潇潇怎么样了?君玄影发现自己闭门不出这段时间,想得最多的就是她,还有,霍兴彦的药方是怎么来的?君玄影不相信,在这样的绝境下,霍氏一族还有这样的能力,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莫非背后有高人相助? 任你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面对时疫,也可能束手无策,根本不是银两能买到的东西,那霍兴彦到底是怎么得到的?君玄影忽然很感兴趣,霍家?易诺?想起易诺,他深邃的眸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嗜血杀意! --- 这日,阳光晴好,碧空如洗,易清绾已经有十余天没有见到王爷了,京中发生这样的巨变,王爷却始终不露面,这完全不符合王爷的风格,易清绾心中原来的忧虑又重新升腾起来,没有见到王爷本人,她始终放心不下! 父亲说,太医院依然没有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迄今为止,除了凉夏公主奇异康复之外,还没有其他人能得到命运的眷顾,死里逃生,若是王爷…? 易清绾不敢再想下去,这两年以来,父亲和王爷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父亲有时候谈起王爷的时候,会面有余怒,若是王爷真的感染时疫,父亲会怎么做?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但不管怎么说,王爷的真实状况必须让父亲早些知道,心中有底,不能一直蒙在鼓里! 易清绾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就是闯也要闯进去,正好此时星魂不在,只有星辰,让采澄和苗贞贞分别缠着其他几名侍卫,她找准机会闯进去。 主意一定,易清绾立即准备好以前王爷最爱喝的她亲手做的冰雪莲子汤,带着苗贞贞和几名婢女直奔王爷寝居而来! 不出意外地,又遭到了星辰的阻拦,不过这一次,易清绾早有准备,星辰性子耿直,不似星魂那样八面玲珑,不好应付,谈笑间能让你无话可说! 对采澄一使眼色,采澄会意,忙上前笑道:“星辰大人辛苦了,易妃娘娘也给你多准备了一碗,您先尝尝吧!” 苗贞贞挡在星辰的侧方,易清绾微微一笑,看准了时机,疾步过去,闯了进去,正好对上一双深邃幽寒的眼睛,像是千年寒潭! 易清绾心底悚然一惊,忙收敛了心头的种种疑虑,温柔欠身道:“妾身参见王爷!” 君玄影站在正前方,身穿一件黑色蟠龙朝服,凌厉威严,面无表情,迫得易清绾有些窒息。 想不到进来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王爷优雅如常,尊贵如常,冷漠如常,她心头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 星辰随后进来,请罪道:“请王爷恕罪,属下一时…” “退下,自己去领责罚!”君玄影连看也不看他,声音淡然醇雅,却不怒自威! “是!”星辰一言不发地退去,无声无息! 就因为她闯了进来这件小事,他便狠厉处罚自己的贴身侍卫,毫不手软,易清绾正在惊魂未定间,听到王爷淡淡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还是这样淡漠的语气,让易清绾心底漫起一种深浓的悲哀,曾经把她握在手心的疼和*,曾经的春暖花开,曾经的衣缕飘香,如今都已经远去。 平息心中的难过,易清绾很快想好了应对之策,“妾身已经有十余日没有见到王爷,实在担心,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还望王爷恕擅闯之罪!”易清绾知晓他最厌恶的便是砌词狡辩,这个时候,坦然承认,效果好得多! 君玄影不带感情地扶起易清绾,目光微露了锋芒,意味深长道:“是吗?你这么急进来,想看见什么?” 易清绾心底大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色,美丽的脸上染上一抹哀婉忧郁,“王爷是我的夫君,王爷身体不适,却不让我伺候,王爷这样无视我,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君玄影缓步走到门口,颀长的身影刚好堵住了清晨的阳光,投下了一片浓黑锋锐的影子,“清绾,我一早就和你说过的,我能给你的只有一个名分而已!” 说完,头也不回,踏步离去,易清绾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毫无眷恋,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下脸颊,直到侍卫到来,“易妃娘娘,请回房!”   ☆、第六十二章 背后的高人 大理寺监牢。 君玄影神色冷肃,看向霍兴彦,“本王只问一次,治疗时疫的药方是哪里来的?”他都只能靠等待的事情,霍兴彦是怎么得到的? 霍兴彦心底猛然一惊,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气势,在污秽的监牢里肆意流淌,本来就冷的温度此刻更是低了几分。 如果不是那张药方,他到死都不可能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豫王爷,想起那个神秘莫测的黑衣女子和他们之间的约定,那是仅有的能让霍氏一族翻身的筹码,面对眼前这个唯一能拯救霍氏的男人,他平静道:“是一个朋友给的,请恕微臣不便透露她的身份!” 朋友?君玄影挑高了剑眉,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气稍纵即逝,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会让人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淡淡道:“如今你霍氏一族的生死都在本王一念之间,你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轻描淡写的声音,却有惊天动地的气势,足以使世人侧目,霍兴彦目光直视着眼前尊贵俊美的男子,气宇轩昂,神情淡漠,眉宇间却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气,让人后背生出凉飕飕的寒意。 曾经就是这个男人,让臻儿爱得痴狂,爱得无法自拔,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的情谊,可最终,臻儿又得到了什么?是全国通缉的朝廷钦犯,是生死不明。 说是生死不明,其实谁都知道,臻儿和子麟已经永远不可能回来了,这件事,霍兴彦一想起来,心底就抽痛不已,如果那天不是去访客了,如果不是明珠这个歼佞女人故意拖延,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如今,不过是徒生幻想罢了! 霍家遭受灭顶之灾,举家都被投入大狱,霍家上上下下有五百多人,遍布牢狱,那个黑衣女子不但准备地知道他这位大公子关押在哪里,而且能在戒备森严的大理寺监牢中来去自如,无人发觉,足以见得能力非同一般! 霍兴彦是朝廷重臣,自然知道现在治疗时疫是朝廷的当务之急,皇上离开了禁宫,豫王爷主政,可时疫态势有增无减,但是那黑衣女子却轻松地拿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现在距离霍氏一族被行刑只余一天的时间,王爷突然来了,就说明药方的确有效! 这个女子,如此神通广大,如此高深莫测,到底是什么人?她与温柔又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呢?这些,是霍兴彦自己也一头雾水的事情,轻轻咳嗽了两声,望向王爷,平缓道:“请属微臣不能告知王爷这位朋友的来历!” 君玄影忽然笑了,在这阴森恐怖的大牢里,更添几分森寒,“其实你也不知道你那位所谓的朋友是什么人吧?” 霍兴彦心底陡然一惊,定定望住面前淡然微笑的男人,竟让王爷看出来了,他垂下眼眸,不置可否道:“霍氏遭难,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挺身而出,自然是微臣的朋友,只是不便告知!” 君玄影修长如玉的手指敲在斑驳锈蚀的铁锁上,微微一笑,“霍兴彦,你知道吗?本王从不喜欢和人平等交易,也不喜欢被人要挟!” 霍兴彦当然知道皇家薄情,虽然是利益结盟,但脱不了君臣之分,谁是君,谁是臣,一目了然,君王薄情,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霍兴彦凉凉一笑,“微臣明白,时疫虽然暴虐横行,但死的大多是些宫人,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妃嫔,何况皇上已经携同宫中贵妃离宫,这时疫对王爷来说,其实并非迫在眉睫的要事,所以微臣绝不敢有贪功之意,只希望能为王爷尽一份绵薄之力!” 君玄影淡笑出声,不紧不慢道:“你很聪明,不过最好不要自作聪明,霍氏一族到底还有没有价值,是本王说了算,皇上圣旨已下,根本无从更改,霍氏一族是否会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个名门望族是否能传递下去,就看现在的你怎么想了,本王对你身后的那位高人很感兴趣,你不知道没关系,为本王引见就行!” 霍兴彦握紧了双手,王爷在威胁他,用霍氏家族的性命安危威胁他,嘴唇咬得几乎沁出了血,坚定道:“请王爷恕罪,微臣不能说!” 君玄影嗤笑一声,凝视着霍兴彦,霍家大公子的风采和痴情,曾经也是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似不经意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尊夫人在监牢中不幸染恙,已经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行刑的那一天了?” 霍兴彦目光猛地一震,喃喃道:“如曼,如曼?”这个新夫人虽然不是娴雅,可霍兴彦对第二次婚姻的期望并不高,勉强也算举案齐眉,忽然听到如曼重病缠身的消息,他的眼眸迸发出哀恸的光芒! 君玄影将他悲痛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想好了吗?”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霍兴彦已经从悲哀中走了出来,平静道:“微臣一家,平日占尽风光,一朝下狱,必定受尽非人折磨,若能早一日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很快,微臣一家就会在刑场团聚,不必伤感!” 君玄影冷眼扫过,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真是个硬骨头,没让他失望,“很好,你没让本王失望!” “多谢王爷赞赏!”想起父母族人,霍兴彦心痛如割,就在这时,王爷醇雅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件事,本王要听实话,如有半句虚言,就算本王对你身后的那个人感兴趣,就算你们霍氏一族还有些用处,但此事本王也定然会置身事外!” 霍兴彦当然知道王爷要问什么,那名黑衣女子不感兴趣的东西,王爷未必不感兴趣,敛了心神,“王爷请说!” 君玄影优雅地坐在藤木椅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手中华丽的瓷杯,淡淡吐出四个字,“弑君一事!”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被王爷漫不经心地这样说出来,还是让霍兴影瞳孔猛地一缩,悚然大惊。 君玄影见霍兴彦不说话,淡淡一笑,“圣旨已下,除非有足够改天换地的理由,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否则是对皇室威严的最大挑衅,圣旨都能朝令夕改,皇家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天地之间?霍大公子想要本王救霍氏一族,就要拿出诚意来,给本王愿意这样做的理由,不要以为一张破纸就可以让本王插手此事!” “王爷说的是!”霍兴彦艰难道,声音竟然有不自觉的颤栗,王爷的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置他于死地的是易家和温柔,而易家和王爷什么关系,他一清二楚,连升斗小民做事之前都会权衡一下利弊,更何况是深不可测的王爷? 他心头思绪翻涌恍如千年,今日王爷倒是有很好的耐心,并未催促他,只是悠闲地把弄手上的玉扳指! 霍兴彦深知,此时若是说一句王爷不想听的话,便是霍家的死期,想要保住整个霍家,想要毫发无损,根本不可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深吸一口气,“回王爷,此事的确是沁年谋划的!” 霍家二公子?君玄影了然一笑,淡漠而危险,“有胆量!” 王爷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纵然是霍兴彦这种久经朝堂的人也忍不住一阵寒噤,这个时候,他根本不可能保得住沁年,欺瞒王爷的代价,就是整个霍氏家族的覆灭,整个家族都会为沁年的举动殉葬! 霍兴彦的神色晦暗,字字艰涩,“沁年一直对父母专注于霍氏长子和长女心有不满,他希望可以做一件让霍氏家族刮目相看的大事,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在长兄长姐之下,也借此让父母更为重视他!” 昏黄的松油灯在王爷俊美面容下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俊美如魔,轻笑道:“然后呢?” 霍兴彦面如死灰,“功夫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沁年结识了一位训虎人,重金请他训了一头猛虎,沁年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事情,都瞒着我和父亲,到了这个时候,并非我推卸责任,还请王爷明察!” 君玄影微微一笑,道:“很好!” 霍兴彦沉沉而叹,“这些年,太子的地位已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但请王爷相信,沁年只是想除掉二皇子,为太子将来登基提供保障,他不想伤害皇上!” 君玄影却不为所动,笑容诡异而危险,“如此说来,易诺也没算冤枉你们霍家!” 霍兴彦嘴角抽搐,“王爷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但沁年他没有收买御林军,他是和雨音联合起来,温贵妃曾经杀了雨音的孩子,还想置凉夏公主于死地,雨音也恨她,但是,沁年再傻也不会把皇上出游路线图,御林军布防图留在府中,等着别人来抓现行!” 君玄影冷笑一声,透着不容忽视的霸气和力量,“不管怎么说,霍沁年谋害皇嗣,伤及龙体是事实,易诺虽然手段过激,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第六十三章 是否爱过臻儿? 霍兴彦沉默许久才道:“不错,弑君之罪,按律株连九族,沁年是霍家的人,为的是霍家的利益,此事若成,受益的是整个霍氏家族,若功亏一篑,受过也是霍氏家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霍家落到此等地步,的确不冤枉!” 君玄影的眼眸浓黑如墨,幽深如潭,霍兴彦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迫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生死只在王爷的一念之间,如今霍家还有没有价值,有多大价值,都是他说了算,名门贵胄,权力的巅峰,终究不过是朝臣。 事到如今,埋怨沁年也无济于事,成王败寇,霍兴彦早已明白,只是这个时候,忽然很想见到臻儿,当年在监牢中见到臻儿的时候,像一朵圣洁的水仙花,出淤泥而不染,曼妙清香! “有件事,一直是微臣心中不解的疑惑,不管未来如何,现今斗胆请问王爷!”霍兴彦定定看着豫王爷,一字一顿道。 “你既然知道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该问,就不要开口!”君玄影对霍兴彦想问什么,了然于心,淡淡道! 霍兴彦唇边漫起一抹笑意,黯淡而苍凉,不管不顾道:“王爷是否爱过臻儿?” 君玄影霍然起身,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声音淡淡,不真实地飘入霍兴彦的耳膜,“舍卒保帅!” 一抹怒意在君玄影眼底划过,易诺并未掌握真凭实据,用栽赃陷害,杀人灭口,屈打成招的几招最老土的办法,轻而易举将霍氏家族一网打尽,用意很明显,不管皇上受伤,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这个黑锅,霍家背定了! 这件事,必定还有易国公在背后操纵,易国公一向和霍国公政见不合,彼此争锋相对,水火不容,此次借助坠马事件,借皇上的手一举将对手铲除,永绝后患! 霍家图谋皇嗣,固然罪该万死,但比起霍家,最该死的首先应该是易家,三年半以前,先策动番邦起兵,将他调虎离山,再借他的手,调动天罗地网,彻底除掉臻儿和子麟,从那一刻起,就触动了他的底线,堂堂亲王,居然让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如今,想要拔除一个家族,也轻而易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易家已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 君玄影还未到达大祭司府,就遥遥看到高高的露台上,潇潇和原野站在一起的身影,忍不住脚步一顿,勒住了马缰,静静伫立,望向远方! 潇潇红衣蹁跹,原野坚毅挺拔,站在一起,仿佛一对天人! 醉人的春风袭来,原野微微侧目,“大祭司别来无恙?” 聂臻眼神清冷,有着淡淡疏离,对这个沉默坚毅的将军的心思,隐约猜到了一二,轻声道:“本祭司很好,多谢原将军带来可汗的问候和礼物!” 原野如刀削的唇,几乎成了一条直线,显示此刻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半晌才道:“可汗让我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北齐?” 聂臻心底触动,冷啸天已经没有耐心了,在拿无忧做筹码,她垂下眼眸,轻轻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默然片刻,“我是来为宁国皇帝贺寿的,如今他的生辰还没到,可汗无须急切,还请将军回国之后,代为转告可汗!” 原野今日穿的不是平日甲胄,泛着金属光泽的冷漠光泽,令人难以接近,反而是一身寻常袍服,多了几份亲切! 聂臻早就对这位年纪轻轻战功赫赫的将军有所耳闻,冷啸天的爱将,平日如同一头蛰伏起来的鹰,可一旦上了战场,就猛锐如虎,是个真正的铁腕军人,多年来南征北战,为冷啸天统一北齐各部落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不知为何,他至今尚未娶妻,有人说他不近女色,有人说他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战场上的将军大多未有家室的,他不愿自己先娶妻,所以才得将士们如此爱戴,北齐女儿倾心于他威名的不计取数,他却从来都是目不斜视,聂臻甚至听说,冷啸天曾经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却被他拒绝了! 静默中,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让聂臻心底愕然,“我怎么觉得大祭司根本没想过要回北齐!” 不知道是不是聂臻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几乎荡漾起风卷潋滟的水波,不过是眨眼间,就消失殆尽,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一样,聂臻凝眸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吹得长发四扬,手微一动,赤金手链就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这声音似乎让原野回了神,“那个叫无忧的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可汗?” 聂臻无声一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他忽然有些迟疑,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大祭司和可汗关系*,有到达这一步吗? 聂臻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这般期许之色,默默道:“不是!” “不是?”他微扬了声音,凝视大祭司的眼睛,若冰似露,清雅素净,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不经意走进了他的心间,淬不及防,毫无预兆,来得没有任何理由! 上天给他的爱情如此突然,却又如此残忍,如此黑暗,就算她和可汗之间的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她也是苍茫部落的大祭司,注定终生和情爱无关,他摆脱不了如潮水般的思念,却只能将这份情愫永埋心间,谁知道,他竟然无意中发现她有儿子,这样的晴天霹雳,惊得他晕头转向,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沉寂了这么多年,这样一个清冷如月的女子猛然闯入了心间,她沉默寡言,静静若水,只是那双眼睛,仿佛看尽世间无限事,纵然不能相亲,若是能相守,也是一种令人欣喜若狂的慰藉,谁也不能得不到她,包括可汗! “真的?”他的嘴角有些僵硬,声音带有一份沉沉的沙哑!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失落的声音,聂臻忽然有些难过,原野也是明知不可为,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明知可不为而为之的结果,最终不过是身心俱伤,聂臻对他的来意,也猜到了几分,不想给他任何希望,淡淡道:“不管无忧的父亲是谁,这辈子我也不可能涉足情爱之事!” 他眼中的火苗蓦然暗淡了下去,让聂臻不忍直视,两情相悦固然美好,可若不能两情相悦,爱情便成了最伤人的东西。 最大的悲剧是一方情深,另一方却心仪他人,单恋的那个永远都是受伤最重的人,但原野的气度,原野的用心,原野的性情,还是让她感动,最能伤害这样刀枪不入的坚毅将军的,莫过于感情了,以柔克刚,从来都是无往不胜。 这气息有些沉闷,聂臻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你是帝国将星,名扬四海,宁国也有一位将星,易国公长子,镇南大将军,既然你现在到了宁国,本祭司倒是希望你们可以一较高下,我也好大开眼界!” 原野嘴角渗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骄傲而自负,“易诺?不过是鼠辈罢了,我从未放在眼里!” 聂臻忍俊不禁,如果易诺听到原野这样评价他,还不知道会抓狂成什么样子?自认为是天之骄子,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在真正的将军面前恐怕不堪一击。 聂臻去查过易诺的战绩,屠杀战俘,杀良冒功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因易家的权势,无人敢置喙,更是借助易家,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镇南大将军,这世上,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人太多了。 和易诺出身显赫不同,原野出身寒微,有今天的成就,得冷啸天如此赏识,所凭借的全是个人的智谋和才干,自然不是易诺那样的人可以比拟的! 原野忽然转头看着聂臻,眼眸中有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炽热,这种感觉,忽然让聂臻害怕起来,深深垂下头去,“据本祭司所知,将军似乎尚未娶妻!” 原野面色一冷,眼中的热烈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淡道:“是,常年征战在外,自然误了家室!” “我身为大祭司,平日看尽世间无限事,终于参透一些道理,不知道将军是否有兴趣一听?”聂臻的声音,依旧沉静而内敛,没有半分情绪,虽然不在神佛殿,可她站在那里,就无端端有身处神殿的感觉,这个女子,似乎天生就是为神佛而生的! 原野默然片刻,“既然大祭司有兴趣,我自然洗耳恭听!” 聂臻微微笑道:“但凡来求本祭司者,几乎无一例外是因生命中有缺憾,求之不得,无计可施,所以才求助神灵,看得多了,我才明白,缺憾才是生命中永恒不变的色彩,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能说出这种话的,才是人生的智者,一意孤行者,往往不会有好结局!” 聪明如原野者,怎么会不知道聂臻的意思?望住大祭司,足足有一刻,这个冷静睿智的女子,早就知晓了他的心意,他忽然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向冷硬的声音有了些微的柔软,有不动声色的关怀,“是吗?” 这个微微含笑的声音,让聂臻心底一惊,有些明白,但凡只有经历过彻骨爱恋的人,才能看透爱与恨,才能心如止水,才能波澜不惊,而原野,虽然纵横北齐,虽然威震四方,但,毕竟从未经历过爱情的惊心动魄与痛彻心扉,她的话语,虽然绵柔入耳,但现在的他,定然是听不进去的! “原大将军真是好兴致!”一个低沉而又醇雅的男声淡淡传来,惊醒了两人,双双看向来人!   ☆、第六十四章 欠我一个人情 豫王爷一身深褐色华服,尊贵,俊朗,冷漠,缓缓踏上露台,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尖削而凌厉,眼眸如深邃的海洋,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仿佛要看到原野心里去! 原野正和大祭司在一起,蓦然被人干扰,已经横生怒气,何况他对君玄影有一种本能的敌意和警觉,英俊的脸恢复了冷毅,“豫王爷别来无恙?” 君玄影深凉的目光掠过原野,最终落到潇潇身上,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连眼神都出奇一致的冷漠,这一幕忽然让他心生不悦,漫不经心道:“原将军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豫王爷的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但语气中并没有半分敬意,不过原野并不计较,略带狐疑的眸光微微一转,看向大祭司,话却是对豫王爷说的,“王爷太客气了,本将军最近刚好巡边,受可汗委托,看望我们远离故土多日的大祭司,并带来可汗的问候!” 君玄影淡淡一笑,言语间微有锋芒,半真半假道:“还有两月才是我们皇上生辰,贵国可汗如此心急,莫非是指责我们怠慢了大祭司?” “王爷言重了!”原野不置可否,说完这句之后,就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似乎不想与豫王爷多说什么,连敷衍都不愿意,三人之间,气氛有沉重的诡异! 聂臻终于开口,“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君玄影看着负手而立的原野,本能地觉得这个男子和潇潇的关系非同一般,眸光不自觉一寒,温声开口,“本王有些事情想要和大祭司单独谈谈!”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原野却对君玄影的话置若罔闻,身形未动,坚定如石,聂臻心知,君玄影这个时候必定是因为霍家的事情来找她的,微微缓了语气,“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听到大祭司这样说,原野嘴角一抽,漠漠道:“告辞!” 很快,他转身离去,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远处的雾霭之中,再也看不见! 见潇潇久久地凝视着原野远去的方向,眼中似有一抹悲悯和柔软,君玄影心底忽然快速地划过一抹酸楚,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微微提高了声音,“人已经走了,你还要看多久?” 这样的话语,竟然带着明显的醋意,泛着酸涩,让聂臻哑然失笑,他吃的是哪门子醋?难道又想施美男计?这么多年,老毛病一点没改,以为只要施展他无往不胜的男性魅力,哪怕是清心寡欲的大祭司也会为之折服? 别人或许会,不过聂臻深知他是什么人,心早已如万年寒冰,坚不可摧,就算君玄影使劲浑身解数,也难以撼动分毫,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聂臻收回视线,淡淡道:“人来到世间,就是来受苦的,大祭司不过是让人心安理得地受苦,我悲悯着别人,感慨着自己,让人相信灵魂永生,相信世事轮回,相信因果报应!” 他微微凝眸,温柔地看着聂臻,俊美的脸上有一抹金色的阳光,笑意温暖得像漫山遍野的柔软*,怜惜道:“你今天似乎很伤感!” 聂臻轻轻叹了口气,“身为大祭司,这才是我最正常的模样!” 君玄影侧首,看着原野远去的方向,冷冷道,“你到宁国之后,我从未见过你这样,难道和他有关?” 聂臻冷笑,自然和原野有关,可又关你什么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露台太高,柔软的春风也有猎猎之感,吹得衣袂翩飞,长发乱舞,忽然缠住了大蝴蝶耳坠,掀起一阵微弱而敏锐的痛! 聂臻正欲动手,“别动!”他看在眼里,忽然快步上前,修长漂亮的大手正欲替她梳理调皮的长发,这个动作有几分亲昵,几分温柔,几分*溺! 可是没等他的手碰到自己,聂臻就立即后退一步,准确无误地避开了他的亲密动作,自顾自地清理缠在耳坠上的黑发!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去,默默叹息了一声,眼底有不自觉的失望如泉水般漫过! 双方一时无言,聂臻好不容易理好了头发,眼眸寂寂,慢慢道:“王爷果然吉人自有天相,看样子贵体已经无虞了,如今并没有别人,王爷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却见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神有些空茫,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聂臻见状,有些不耐,“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本祭司先行告辞!” 他身形忽然一动,颀长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柔声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和我一样感染时疫!” 聂臻漠然道:“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本祭司似乎比你幸运一点!” 君玄影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意,这才记起正事,“霍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聂臻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大事,就算我再怎么不闻贵国之事,恐怕也很难一无所知,不瞒王爷,的确听说了一点!” 君玄影的声音有着淡淡感叹,“谋逆之罪,按律主犯凌迟,其他人斩首示众,霍家上下有五百多人,皆会被处死,这些还不算那些被弑君之案牵连的人,届时会惨绝人寰,哭声动天,这大好的春日,实在大煞风景!” 聂臻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何意,难道还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认定自己是聂臻?微凝了神色,淡然道:“王爷此言差矣,君权历来都建立在杀戮之上,成王败寇,区别在于,流得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就如原将军,征战多年,铁蹄过处,无数人惨死,刀剑到处,血流成河,看似残忍,实则谁又能肯定今日的杀戮不是为了明日的安宁?” 君玄影饶有兴趣,“我知道你的见解一向与众不同!” 聂臻淡淡道:“神爱世人,普度众生,依我看,王爷也并非悲天悯人之人,这些道理,岂会不明白?” 他闻言,眼底疑虑渐渐化作一片消融冰雪,微微沉了神色,“潇潇,弑君一事,伤及皇上龙体,令二皇子受惊,皇上想召你前往行宫一趟,为皇上和二皇子祭天祈福,祛病消灾!” 聂臻心道,刚好,我也想去一探虚实,静静道:“为了两国交好,我自然乐意之极!” 他眉间舒展,温声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启程!” “我们?”聂臻心如明镜,却诧异地看着他,“王爷也要同去吗?” 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莫非你不愿意和我一同前往?” 聂臻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对我来说无所谓,只是据我所知,行宫一向乃皇家游山玩水避暑消遣之地,王爷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去往这等地方?” 这话说得他俊美脸色一黯,似不经意道:“皇兄很信任你,若是你肯在皇兄面前为霍家开脱几句的话,霍家也许可以幸免于难!” 聂臻狐疑地看着他,“王爷什么意思?” 君玄影微笑道:“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本王的意思!” 聂臻正色道:“纵然明白,我想不出来要这样做的理由,我是北齐大祭司,自然不会干涉他国内政,无论是张家,李家,还是霍家,都与我无关!” 君玄影看向潇潇沉静如水的眼眸,“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祭司一句话,可能挽救上千人的性命,除去那些被凌迟,被斩首之人,其他的流放之罪臣,十之九九都会家破人亡,客死异乡,草革裹尸,惨不忍睹,霍氏弑君,固然该死,可更多的是是被此案牵连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无辜之人,大祭司常说,神佛慈爱,难道果真没有悲悯之心?” 聂臻忽然笑了,连眼底都是凉薄笑意,“可本祭司怎么也不觉得王爷像宅心仁厚之人,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倒不像是王爷,更像是大慈大悲的方丈!” 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眼眸却有难掩的晦涩,“当然,本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聂臻心底嘲讽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还是说轻了一点,你岂止不是好人,简直是坏到透顶的混蛋!”表面上却故作不知,只是挑高了眉毛,探寻地看着他,“本祭司愿闻其详!” 他沉默片刻,才道:“其实弑君一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另有其人,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如果霍家被灭族,真正的幕后主谋会永远逍遥法外,而此事再也不可能挽回,皇上的危机也并未真正解除,大祭司千里迢迢来为皇上祝寿,自是希望皇上福泽万年,皇上又如此信赖大祭司,如果能将此事拖延一段时间,查出幕后阴谋,于皇上而言,难道不是大功一件?皇上自会感激大祭司这位有功于社稷的贵宾!” 聂臻看着他阳光掩映下的俊美侧脸,清亮的眼眸焕发出卓然神采,“王爷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王爷可一定要记得,你欠本祭司一个人情!” 他凝视潇潇半晌,声音有微微的愉悦,“当然,我随时恭候!”   ☆、第六十五章 金神七煞 行宫。 聂臻以北齐之礼拜见皇上,见他手臂打着绷带,确实有损龙马精神的威武形象,难怪君玄影说皇上短时间之内不会回宫! 皇上见大祭司到来,面色一喜,当即请聂臻帮他祈福诵经! 聂臻含笑而应,双上交叉,眼眸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半个时辰之后,抬首看向皇上,语带一点点轻松,“皇上且请安心,不出一月,龙体定然无虞!” 最近祸不单行,皇上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现在见到如神祗般的大祭司到来,有着奇异的让人安心的魔力,他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似乎觉得手臂的疼痛也好多了,龙颜大悦,“大祭司真是朕的福星!” 聂臻却定定地观察皇上的面相,眼神微变,却欲言又止,皇上看在眼里,十分奇怪,“大祭司有话但说无妨!” 聂臻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所有的人,默然片刻,轻声道:“请恕本祭司直言,皇上虽然无大碍,但印堂间有若隐若现的黑煞之气聚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温贵妃忙道:“这是什么意思?” 聂臻淡淡道:“黑煞乃不吉之兆,本祭司测算过,皇上眉间的煞气于是受今年的金神七煞波及所致!” 皇上神色一凝,“何为金神七煞?” 聂臻道:“皇上有所不知,金神七煞是大凶,出兵就是不回兵,行船定被大风打,居官未满即遭刑,起造婚姻逢此日,不出三年见哭声,世人若知避此日,官商士庶永丰荣。今年刚好遇到金神七煞下凡,时疫刚过,皇上印堂间又有黑气弥漫,的确是不祥之兆!” 一席话说得皇上愈发心惊,急急问道:“可有化解之道?” 聂臻清了清嗓子,道:“但逢七煞,须得君王广施仁政,泽被万民,皇恩浩荡,方能度过危机,如果不然,不但于国运有违,恐怕…” 说到此,聂臻故意停顿了片刻,温贵妃急切道:“恐怕怎么样?” 聂臻静静地看着皇上,“恐怕于皇上龙体十分不利!” 皇上重复着聂臻的话,广施仁政,泽被万民,皇恩浩荡?突然想起来,明日就是霍氏一族行刑的日子,忙道:“明天有一帮乱臣贼子即将行刑,此事是否有关?” 聂臻淡漠道:“夫秋也,刑官也,现在是春日,大肆行刑自然有违天意,皇上不宜在此时大开杀戒,先是时疫,后是坠马,流年不利,还请皇上三思!” 此话说得温贵妃和易诺脸色一沉,自从大祭司进来的时候,易诺的脸就黑的和锅底一样,一言不发,只是生闷气,现在根本忍不住了,当即跳了出来,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金神七煞?什么夫秋刑官也?皇上圣旨已下,言出如山,怎能因你一番胡言乱语就朝令夕改?” 聂臻并未看易诺,只是直视皇上担忧的眼眸,淡淡道:“到底是皇上龙体重要,还是几个乱臣贼子的性命重要?” 说到此,她微微加重了语气,让易诺脸色一黑,继续道:“宫中时疫刚刚被控制,是大吉之兆,若突然大肆杀戮,有违天命,吉兆也会变成凶兆,我北齐与宁国是友好之国,不忍看金神七煞作乱,所以言明!” 见大祭司这样说,皇上十分为难,“可此事朕已下旨,不可更改!” 温贵妃当然不希望更改,忙附和道:“是啊,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聂臻摇了摇头,“春天是万物复苏之时,一派欣欣向荣,这个时候,恰好逢七煞作乱,此时逆天而行,本祭司不认为是上上之策!” 见皇上开始动摇,温贵妃急了,“谋害皇嗣,必须斩立决,若是拖延至秋日,何以服天下?皇上还有何威望可言?” 易诺更是十分生气,哪儿冒出一个妖女?语气不善道:“本国内政不是你可以干涉的!” 聂臻还没有说话,皇上突然怒了,“易诺,大祭司是朕请来的贵宾,不得无礼!” 皇上发话了,易诺再不甘,也只得讪讪退了下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大祭司,如此装神弄鬼的女人,偏偏皇上喜欢,他也无可奈何! 他求助地看了一眼温贵妃,可温贵妃脸色也很难看,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若不是她父亲找来范知天,专门研究皇上的喜好,刚好对了皇上的胃口,让皇上欲罢不能,现如今皇上也不会对这位北齐大祭司如此*信,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对她如此厚爱! 皇上如此看重的人,温贵妃自然也会想办法拉拢,可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对大祭司示好,人家一直都是淡淡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清冷,简直无处可钻,范知天见了荣华富贵,如同蚊子见了血一般,有狂热的*,可这位大祭司到底想要什么?没人知道! 温贵妃经验丰富,知道要收买拉拢一个人,必须要知道她的弱点和她的喜好,可她对这位大祭司一无所知,那些令女人爱不释手的名贵首饰,大祭司虽然不情不愿地收了,可是从来没见戴过。 温贵妃对北齐有些了解,那里民风原始,手工粗鄙,哪里见过这样精致华美的首饰?可大祭司丝毫不动心,都是赏给了下人。 无论温贵妃怎么向她示好,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模样,温贵妃屡屡生气,却又无计可施,偏偏皇上对大祭司的这副样子,喜欢得不得了,赞她不食人间烟火,赞她通天彻地,赞她睿智通透,无人能及! 温贵妃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大祭司,沉声道:“事关皇家天威,君无戏言,不可等同儿戏,不立即处死乱臣贼子,实在难以服众,还请皇上三思!” 聂臻却一言不发,不再说话,她的话点到即止,至于要不要采纳,取决于皇上,而且,她相信,虽有阻力,但皇上最终还是倾向于她! 易诺忽阴阳怪气道:“大祭司莫不是收了霍家的好处,所以为霍家说话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连皇上也狐疑地盯着聂臻,面对各种指责,聂臻淡定从容,“易将军所说的好处是什么?黄金,还是美人?易将军认为现在霍家拿得出这些东西吗?更何况,本祭司只是客人,在宁国是无根之水,无源之木,终究是要离开的,若是处心积虑帮助霍家,对本祭司有什么好处?” 这话说得易诺哑口无言,正在愤愤不平的时候,豫王爷踏步而来,皇上见六弟也来了,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经过,“六弟,此事朕甚是为难,你怎么看?” 豫王爷思虑片刻,朗声道:“臣弟认为,大祭司言之有理,和皇兄龙体安康相比,几个乱臣贼子,实在不值一提,反正他们已经人在牢中,什么时候要他们的命,还不是皇兄一句话的事?不如就依大祭司所言,拖后一段时日,霍家虽然罪无可恕,但也好彰显皇兄仁慈宽厚的气度!” 这话刚好说到皇上心里去了,频频颔首,“六弟言之有理!” 正准备说“拟旨”的时候,温贵妃立即激愤道:“皇上,皇儿无辜受惊,吴太医说已有心悸的症状,皇儿是皇上血脉,贵为皇嗣,却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以后皇上还有何威望可言?”她要把霍氏一族彻底打败,自然不会有让霍氏翻身的机会! 豫王爷忽然笑道:“阖宫上下,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心地善良,仁和宽厚?何况皇兄并未收回旨意,不过是为了皇兄龙体安康,社稷安稳,推后了一段时间而已,早晚都是一个死,娘娘又何必如此心急?” 温贵妃一愣,豫王爷也会这样说,她心底飞快思虑,夜长梦多,霍家一日不死,就一日不能真正安心,昔日伶俐活波的皇儿现在痴痴呆呆的,吴太医说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如此,终其一生,虽然身体无碍,但心智都会如同幼童! 看爱子落到如此地步,温贵妃心如刀绞,恨不得把霍家挫骨扬灰,虽然并没有证据显示是霍家所为,但不管是人为的,还是意外,都一定要指向霍家,要借这个机会把霍家一举铲除,也让那些不满自己专*的人好好看看,以后谁敢置喙,霍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她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事情没有最终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霍家七日之后问斩,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一天,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只要午时已过,霍家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童,无一例外,全部处死,自此,再无人可以阻挡她的盛势! 可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出来搅局,就是这个油盐不进的大祭司,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温贵妃多想,和易诺对视一眼,立即跪在皇上面前,“请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忧心夜长梦多,万一有人越狱,那就是对皇上天威的无视和挑衅,岂非徒生枝节?” “贵妃娘娘诸多阻拦,要立即行刑,莫非是心中有鬼?”豫王爷忽然淡若云烟地说了一句! 温贵妃心下大惊,若是皇上起疑,后果不堪设想,忙收敛了一脸急迫,言不由衷道:“王爷说笑了,本宫一心为皇上着想,坦坦荡荡,何来有鬼之说?” “既是为皇兄着想,就应该凡事都以皇兄为重,贵妃娘娘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君玄影不紧不慢道。 温贵妃不觉看向皇上,果然看到皇上的不悦神色,心下一凛,“请皇上明鉴,臣妾满心都是皇上,绝无任何私心!” 皇上有些不耐烦,身体受了伤,心情也不好,淡淡道:“起来吧!”   ☆、第六十六章 折辱 温贵妃听到这个声音,不敢再多说,只得道:“谢皇上!” 她起身之后,看到皇上满脸的不耐烦,前有大祭司的金神七煞,后有豫王爷助阵,她再不愿承认,也知道大势所趋,根本无法挽回,恨恨地瞪了一眼红衣妖娆的大祭司。 此刻大祭司正漫不经心地梳理着那个可恶的小雪貂皮毛,静谧恬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宛如神殿的佛,不嗔不怒,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敬畏! 易诺见势不妙,实在看不下去了,都是这个什么北齐大祭司,多管闲事,他本就脾气火爆,现在看局势逆转,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拍案而起,“你这个妖女,妖言惑众,到底是何居心…” 君玄影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听到皇上一声怒吼,“放肆!”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除了聂臻之外,所有人立即都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皇上性情温和,很少这样震怒,北齐大祭司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见一斑! 易诺恨得牙咬咬,可面对天子之怒,不管心中有多少强烈的恨意,也只能暂时压下,但在心中,已经对这位莫名其妙就得君恩的大祭司恨到了极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皇上面呈猪肝色,冷冷地盯着易诺,“大祭司是朕请来的贵宾,却遭你当庭辱骂,你眼里还有朕吗?” 见皇上动了真怒,易诺冷汗涔涔,深觉痛悔,此刻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忙道:“微臣一时心急,请皇上恕罪!” 温贵妃深恼表兄口无遮拦,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却还不甘心,却又不忍表兄遭皇上责罚,舒缓了语气,温柔一笑,“皇上,易将军一向忠心耿耿,为人心直口快,虽然出言不逊,也是因为太过忧心影响皇上天威所致,也是情有可原,何况易将军还是查出谋逆之案的有功之臣…”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怒斥,“你给朕闭嘴!”吓得温贵妃浑身一个激灵,什么也敢说了,以她的颖悟和敏锐,换了以前,根本不会在皇上的气头上来劝,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事关自己的皇儿,再冷静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保持淡定! 满殿顿时透出一种惶恐的沉闷,每个人皆惶惶不安,只有聂臻,还是目光深寂地看着窗外透出来的那一抹动人的颜色,面纱下的唇角不自觉的弯起,真好! 君玄影眉目微动,看向坐在窗边的仿佛神祗的红衣女子,心底深处忽然有一抹柔软在缓缓流淌! 皇上轻咳了两声,随后略带歉然地看向大祭司,聂臻朝他轻轻颔首,示意自己无事,皇上才稍稍放了心! 看向跪在地上的易诺,目光又转冷,淡淡道:“当庭辱骂朕的贵宾,视为大不敬,到行宫门口去跪着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温贵妃心中一紧,倒抽了一口冷气,皇上很少这样严厉惩罚臣属,如今竟然为了那个北齐大祭司,如此折辱易将军?士可杀不可辱,深知表兄心高气傲,只怕难以咽下这口气,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此事因红衣大祭司而起,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那位坐在窗边的金光闪耀的女子,恬静如水,清冷如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一种让人心底生寒的神圣,忍不住去膜拜,去臣服! 易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不敢置信,就为了一个妖女,皇上竟然当场让他颜面扫地,他堂堂镇南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何等威风?在竟然让他到行宫门口去跪着? 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到所有人惊惧惶然的神色,贵妃娘娘朝他投来关切忧急的一瞥,他才知晓自己并没有听错! 易诺是易国公长子,小小年纪就封了爵位,成年之后,官拜大将军,一路畅通无阻,春风得意,从出生到现在,都委屈都没有受过,更不要说耻辱,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正欲发作,忽然接收到豫王爷寒霜般的眼神,双膝顿时一软,悚然一惊,不情不愿道:“臣遵旨!” --- 易诺在行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之后,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绵绵春雨,春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好像一场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不出响声,轻柔地滋润着大地,多美好的风景! 可没人有心情欣赏,更不要说易诺这个粗人了,更加不懂得这种风花雪月的细腻韵致! 此刻,他的心情晦暗到了极点,虽然有惧于易家的权势,没人敢在明面上嘲讽昔日威风八面的镇南大将军今日如此落魄,但窃窃私语,指手画脚冷嘲热讽者只怕不在少数! 人在落魄的时候更加敏感,现在的易诺只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嘲笑他丢了易家的脸,丢了父亲的脸,丢了大将军的脸,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关节几乎都要掰断,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罪该万死的女人! 几乎及地的红色翩跹长裙忽然出现在易诺眼前,他猛然抬头,春雨朦胧了视线,看不清眼前,他胡乱擦了擦眼睛,眼前的一切开始明晰起来! 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就站在他眼前,一把绣花伞遮住了她上方的雨丝,形成一个小小的无雨空间,风姿绝秀,眼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受此奇耻大辱,皆因为眼前这个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那一刻,易诺恨不得立即拔除佩剑,将其碎尸万段,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可是,脑海里忽然出现豫王爷冰寒的眼神,易诺只得硬生生地将心头的熊熊烈火压了下去,哑着嗓子,憎恶道:“你来干什么?” 聂臻想起原野对易诺的评价,微微一笑,“来看看名扬宁国的大将军此刻是何等模样?” 这句充满嘲讽的话,让易诺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的升了起来,皇上说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皇上的气也应该消了吧? 可是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宣他起来的圣旨?贵妃娘娘那里也没有好消息传来,难道要他在此跪上三天三夜?三个时辰,水米未进,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额前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黏稠难受,等来的却是这个女人! 聂臻看向天际,细雨潇潇,她出生的那一日,据说也是这样细雨潇潇,清灵润透,沁人心脾! “你到底是什么人?”易诺见大祭司说是来羞辱他的,可只是怔怔出神,十分奇怪! 聂臻并未看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字一顿道:“北齐大祭司!” 易诺一愣,冷道:“北齐大祭司为什么要插足我们宁国国事?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聂臻淡然伸出手,任轻盈的雨丝落在金丝手套上,姿态优美而娴静,“金神七煞,本祭司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无他意,易将军误会了!”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易诺猛然提高了声音,不敢起身,跪着上前两步,靠近聂臻,咬牙切齿道:“你和霍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聂臻侧首,嘲讽地看着他,居高临下道:“将军的脑子真是不太好使,本祭司说过的话马上就忘了?” 易诺大怒,猛然起身,挥起一拳就朝她的脸砸了过去,可是使尽浑身力气,却一拳扑空,眼前一阵风过,溅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等到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大祭司毫发无损,衣袂如仙,身边多了一位年轻英挺的男人,仿佛一对璧人! 这是谁?易诺狐疑片刻,忽然恶毒道:“大祭司身边的男人不少嘛!” 原野挡在大祭司身前,面对易诺的出言不逊,皱眉道:“易将军,不要以为这是宁国,就可以冒犯我们神圣的大祭司!” “你是…?”易诺眸光不善地打量着眼前男子,很陌生,从来没有见过,有一种凛然的隐隐气势! 没等原野开口,聂臻就道:“北齐将星,原野!” 易诺一愣,原野?虽然早有耳闻,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和他同样威名远扬的将军,面目英朗,身材挺拔,剑眉星目,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冷毅之色! 易诺出身高贵,对这种出身寒微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鄙夷和不屑,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又是哪儿来的疯狗在胡乱咬人?” 原野想不到这个几乎和自己齐名的宁国镇南大将军,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堪,正欲拔剑,一决高下,却被聂臻不着痕迹地按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易将军,不要怪本祭司没有提醒你,皇上并未让你起来,你这是想抗旨不遵吗?” 易诺猛然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要是被皇上知道,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更为严厉的惩罚了,皇上现在喜怒无常,他一向受*的表妹在皇上面前的话也不那么管用了,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聂臻不再看易诺,笑了一笑,“易将军触怒皇上,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大将军威震四方,一朝受辱,心中郁结,在所难免,原将军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第六十七章 突如其来 看着那一双风姿俊秀的身影渐渐远去,树丛掩映下的君玄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底漫出孤寂冷彻的寒意! 星魂站在他身旁,感受到王爷身子有些紧绷,冰蓝锦服一丝褶皱也不见,身上散发出隐隐怒气! 细雨蒙蒙,星魂不知道王爷的怒,到底是因为易诺的抗旨不遵,还是,因为大祭司和原野的关系? 感受到王爷身上的寒意愈浓,他默然道:“想不到皇上居然为了大祭司,如此严厉地责罚易将军!” 君玄影却良久不语,定定看着远处出神,原野居然来了?是来找潇潇吗? 星魂见王爷不语,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担忧,皇上对大祭司的*信超出了他的预料,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这不安是什么?却一时又说不清楚! 不禁看向王爷,王爷对大祭司似乎有种很特别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她身上和聂姑娘相似的地方,所以王爷对她可能造成的威胁竟然视而不见? 易诺欺君罔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仗着易家的权势已经有些为所欲为,王爷对此早已不满,这一次,和大祭司联手扳回了一局,霍家总算是死里逃生,现在才是春天,到了秋天,中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以易将军的性子必定会有所作为!” 君玄影终于开口了,缓慢而低沉,“他要是活得不耐烦了,那就自寻死路吧!” --- 易诺在行宫门口跪了一天*,皇上在温贵妃的劝诫下,也不忍拂了易国公的老脸,终于开了尊口,赦了易诺的大不敬之罪! 与此同时,聂臻正和原野在宿越山上漫步,这是宁国名山,风景秀丽,皇家的行宫便是依山而建,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想要一睹宿越上的风光,是原野的提议,聂臻并未拒绝,四处都开着漫山遍野的春花,微风徐徐,像*的呼吸,的确比虽然金碧辉煌却庄严肃穆的宫城动人多了,难怪皇上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小雪貂到了山上,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鸟归于天空,无拘无束,欢快至极,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聂臻侧首看他,轮廓如刻,清俊出尘,原来也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 山间四处建有阁楼,星星点点,错落有致地安置在山林深处,风水极佳,聂臻淡笑,不管哪一朝哪一代的帝王,不管是昏庸,还是贤德,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都懂得享受,绝不会亏待自己! 春风袭来,掀起聂臻的衣裙,轻轻拂过原野的袍服,他眉色微动,深深一笑! 夜色渐渐浓了下来,两人在一处阁楼上看着暮色,都是不语,忽然,小雪貂惊恐地跑了回来,叫个不听,聂臻和原野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微变,动物的感觉最为敏锐,这么快就有人想动手了? 道道黑影从夜色中跃了出来,身影迅疾如电,带着凌冽的杀气,这一次,有原野在,聂臻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冷笑,易诺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是他的人,还是温柔的人? 原野身形骤起,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将军,每一次落剑之处,都会有一声惨叫,聂臻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血雨横飞,破坏了这样的良辰美景,实在该死! 等等,眼眸一沉,这些人的身手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般熟悉? 记忆的阀门慢慢撕开,终于想起来了,曾经做太傅的时候,一次出宫在沧澜山采药的时候,也是遇到过这样的杀手,后来君玄影告诉自己,说这些人都是温柔派来的人,是真的吗? 一番厮杀下来,夜空已经升起淡淡月光,杀手们以为大祭司不会武功,屡屡想找准机会,拿大祭司做要挟原野,可惜每次都被原野诛杀无误! 他们渐渐发现不除掉原野,是不可能杀死大祭司的,于是,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原野身上,他渐渐被逼近楼边,却攻势不减,最后一个杀手见刺杀无望,看准时机,以迅疾之势抱起原野,想与他同归于尽,原野大怒,一剑将其斩杀,血喷溅出来,染红了月夜,可是那杀手在*的时候拼命抓住了原野,原野的身躯也随之掉落! 忽然,身体蓦然停止了下坠,沉重的身躯被一只柔若无骨却又坚定有力的手抓住,猛一抬眸,是那双璀璨若星辰的眼眸,借着皎洁的月光,看见那双眼眸有淡淡关切和担忧! 四目相对间,一时无言,原野心底一暖,她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 忽然有厉风而来,原野侧首,看见一支利箭横空而来,惊道:“小心!” 话音未落,利箭已至眼前,聂臻一手抓住原野,动作不便,微一偏头,仅在毫厘之差,利箭虽未伤她分毫,可是已经席卷面纱而去,飘扬在夜空中! 聂臻的容貌蓦然出现在原野眼前,两人离得那样得近,原野一时惊怔无言,忘了呼吸,她容色极美,质傲清霜,雪肤黛眉,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月色朦胧,更是为她增添了一分圣洁的美,让人忘记一切! 一切这样的猝不及防,这样的意外震惊,聂臻心一阵猛地抽紧,手不自觉一松,原野竟直直追了下去,她惊呼出声,“原野!” 原野想不到她竟然会松手,身体再次急剧下坠,立即反应过来,幸好,天不亡他,借助横生出来的树,足底一垫,立即追着那块在风中翩飞的红色纱巾而去! 隐隐月光之下,所有人都笼罩在雾色中,聂臻只是坐在楼顶,不言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野拧过来一个人,往地上一掼,冷冷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聂臻看见那人手上厚厚的茧,刚才射箭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他应该是被制住了穴道,只是死命地咬着牙,一言不发,神色决绝! 原野的声音如修罗,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不怕死的人我见得多了,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这种人,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杀手神色不变,原野微微一笑,手在杀手的下颌处一捏,立即疼得他龇牙咧嘴,叫苦不迭,原野慢慢道:“这只是初始,要是交给我的那些兄弟们,就不会有我这么仁慈了!” 一番残酷的折磨之后,杀手终于受不了了,咬牙道:“是易将军派我们来的!” 原野面色一冷,看了大祭司一眼,并未留活口,回身一剑,杀手还来不及发出闷哼,就获得了解脱! 易将军?易家的人,尽管早已经猜到,可聂臻还是忍不住冷笑,君玄影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真话,原来那次要杀她的不是温柔,而是易诺,他故意把所有的祸水都推到温柔身上去,让她去恨温柔,用这种方式保护他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真是用心良苦! 易诺自命不凡,心高气傲,遭此羞辱,必定难消心头之恨,不做点什么,实在不符合他的风格,聂臻早就猜到易诺会有此举,并不意外! 可是没想到,在最初做太傅的时候,易诺就想杀她了,到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君玄影不告诉她真相,原来是怕她顺藤摸瓜地发现他和易清绾的关系,真是心思深沉到了极点的男人! 聂臻忽然有些想笑,笑自己当初的天真幼稚,这个男人不但阴狠至极,而且有着狐狸般的狡诈,把所有责任推到温柔身上去,也不算冤枉温柔,反正她也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之一。 原来自己不止一个敌人,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不过,好在,潜在的敌人也已经浮出水面,难怪,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易诺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有一种隐隐的敌意,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真相尽管残酷,可也比一直蒙在鼓里要好,聂臻弯唇一笑,笑容却没有任何暖意! 原野默默盯着聂臻的脸,绝色出尘,可细细看去,左脸颊上竟然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仿佛皑皑白雪中的一条细丝,他多年的经验,一眼看出,这是刀伤,已经有些年头! 聂臻凝眸看他,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那条追回来的红色面纱还给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对不起,你的!” 聂臻见他的目光怔怔盯住自己脸上的那道伤痕,目光有怜惜之光,淡淡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放手的!” 原野眼底有温柔微光,“大祭司只能在神灵面前以真面目相示,不必自责,何况,我知你本是无心!” 她在危急时刻甩掉了他,置他的生死于不顾,他却没有半分怨言,根本不在乎,聂臻抿了抿唇,柔缓了神色,低低吐出一句,“无心也好,有意也罢,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下你!” 原野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仿佛带些自嘲,却无怨无悔,“我知道!”读得懂风花雪月,却走不出沧海桑田,一些人,不需要想起,却一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走不出这双眼睛。 聂臻看着天际,星光微弱,牛郎织女,在浩瀚的天界,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曾几何时,也曾幻想过,这样的柔情蜜意,这样的鹊桥相会,不惜孤注一掷,去追求令人心驰神往的爱情,结果却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原野默默的温柔,默默的守护,不是不让她感动,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尝试一份看似绚烂夺目,实则背后深沉的爱情,目光惘然,低喃道:“原野,你真的很傻!” 原野凝望聂臻的眼眸,语气有微微的柔意,“潇潇,你叫潇潇,对吗?”   ☆、第六十八章 开始慌乱 聂臻脸部僵了一僵,面对他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他紧绷的脸渗出了一抹笑意,重复道:“潇潇?” 在月光下,他一点都不像那个在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笑容洁白纯澈,眼神温柔宁和,只是深深看她,有沉沉怜惜! 聂臻避开他的目光,音如梦呓,“我出生的时候,正逢细雨潇潇,所以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叫潇潇,聂潇潇!” 聂潇潇?原野微笑,如此清灵动人的女子,整日静坐神殿,真是白白辜负了锦绣年华,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成为北齐子民心中神的化身! 他下意识地靠近一步,聂臻忽然看见他的手正在流血,蹙了蹙眉,“你受伤了?” 他不以为然,淡淡道:“家常便饭而已!” 聂臻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熟练地给他包扎,手指相碰间,有冰涩的凉意。 他只是静静看着聂臻,心底掠过浮云般的温柔,“谢谢!” 凉风习习,吹得人蓦然清醒,聂臻很清楚,她并不是贪恋他的爱,只是贪念这一刻被人关怀的温暖,默默收回了手,脸色归于沉寂,“不用谢我,你是可汗的爱将,我只是不希望他降罪于我!” 见聂臻提到可汗,他有些失望,“可汗似乎很喜欢你,我可从未听说过他降罪于你!” 聂臻漠然微笑,“那又怎么样?身处繁华地,心作离尘念,不管谁喜欢我,结果都是一样的!” 原野微有错愕,眼眸中闪动着变幻莫测的光芒,一字字道:“我从来都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他的神情那样肃然而坚毅,忽然让聂臻有些无所适从,任夜风吹拂自己的脸颊,感受久违的凉意,淡淡道:“在成为大祭司之前,我也是离经叛道随心而欲的人,神灵也并不会厚待我,所以我为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因此我想做人还是谨守一些的好!” “你指的是无忧吗?”他的眼神绽放着不羁的光芒! 聂臻失笑,自嘲道:“你既知道,又何必说得这样明白呢?” 原野心下了然,慨叹道:“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自然没有错,不过也要具备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的勇气,不论是快乐也罢,痛苦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但一定要尝试过才知道到底是苦是甜!” 在这个如诗般静美的地方,却蕴藏着淡淡血腥气,很少见到他这样感慨的时刻,月光在聂臻脸上拂上了一层玉瓷的光辉,轻声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明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去开始,不是所有的尝试都是值得的!” 他目光柔软,“如果人的一辈子,做什么事之前,都要问一句值得不值得的话,那也活得太无趣太压抑了!” 聂臻微怔,一时无言,让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去放弃,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人的目光不必时时都太过长远,短浅也有短浅的好,人生苦短,总不至于连回忆都不能留下!” 聂臻愕然一怔,他是那样通透的男子,早已看出,她将来到底会不会回到北齐,都是一个未知数,何况,就算她回了北齐,她依然是大祭司,依然注定和他没有更多的交汇! 优美而熟练地将面纱重新带上,阻隔了他的目光,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原野收了剑,动作潇洒至极,冷眼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杀手,不屑道:“果然是鼠辈,侮辱了镇南大将军的名号,只会些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招数!” 聂臻淡淡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不会放过他的!”易诺性子冲动,易于激怒,只要用心,并不难对付,除去了易家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聂臻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君玄影和易家发生了间隙,真是奇怪,按照关系,他虽然是天家之子,可也是易家的女婿,他不是爱易清绾如命吗?易诺是易清绾的哥哥,爱屋及乌,他怎么舍得易清绾难过? 想起昨天的事情,皇上当庭呵斥易诺,从头到尾,也不见他为易诺说一句话,而且还主动向她提出帮助易家的政敌-霍家,真是冷酷至极的男人,爱归爱,利益归利益,就像两条并行不悖的直线,泾渭分明,丝毫不乱,这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曾经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 温贵妃气得火冒三丈,连心口处都开始疼痛起来,豫王爷怎么突然为霍家说话,保住霍氏一族的性命? 她这样聪明,可是就算想了很久,依然理不清其中的脉络,豫王爷这唱的是哪一出? 豫王爷和易家的关系一向融洽,更何况还有清绾这个联系的纽带,温贵妃怎么也想不出豫王爷要帮助霍家的理由,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梅青进来道:“娘娘,易妃到了!” “快快有请!”话音刚落,一身丽服的易清绾就走了进来,正欲行礼,却被温贵妃阻止了,“这里是行宫,又不是外人,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易清绾刚刚知晓哥哥当庭受辱的事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想起二皇子受伤,自己还没有看过,关切道:“表姐,我去看看二皇子吧!” 温贵妃深知表妹精明过人,要是她见到了皇儿,很容易看出破绽,现在知道实情的人,越少越好,清绾虽然是自己的表妹,但也是豫王爷的侧妃,她对豫王爷的感情有多深,温贵妃是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便微笑道:“真是不巧,皇儿睡了,我这么急让你过来,是有别的要紧事!” 一想起宝贝皇儿现在呆呆傻傻如同一个木偶,温贵妃就悲痛欲绝,就算能恢复到三四岁幼童的智力,温贵妃也发誓要将其扶上龙椅,现在最大的阻力是霍家,明明已经胜利在望,却不能置对方于死地,让对方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绝地重生! 虽并没有查到具体的证据,但以温贵妃的直觉,此事和霍家绝对脱不了关系,暗中发誓,我儿子出了事,便要你霍氏满门陪葬! 易清绾闻言,眼底划过一抹钦羡之色,温贵妃看在眼里,强颜欢笑道:“以后你也会有的!” 这话正好说到了易清绾的伤心之处,不过这样的隐秘,又不是光彩的事情,她谁也不会告诉,勉力一笑,“借表姐吉言!” 易清绾在王府,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只是听表姐派的人说哥哥当庭受辱的事情,现在听表姐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之后,深感意外,凭一个女人的直觉,王爷对那神秘的大祭司,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异国贵宾礼节性的客气和关怀! 而皇上对大祭司的*爱程度,也大大超出了易清绾的预料,这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得到了皇上的*信,其能力手腕都非同一般,难怪可以位居北齐大祭司,那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清绾,清绾!”温贵妃见表妹在神游太虚,十分奇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 易清绾反应过来,忙道:“表姐,那大祭司的态度如何?” 温贵妃摇摇头,冷冷道:“别提了,本宫倒是百般示好,百般问候,可她软硬不吃,原来还当北齐人民风野蛮,不知礼数,可后来才知道她是架子大,根本就是懒得理会本宫,到现在直接连本宫的面都不见了,我虽然气愤,可皇上喜欢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表姐这样说,易清绾越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言自语道:“表姐贵为贵妃,她却不理会,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 温贵妃叹了一口气,“何尝不是呢?王爷那边我是说什么不上什么话,你们是夫妻,说起话来也方便些,没有道理帮理不帮亲吧,何况,霍家是谋逆之罪,何理之有?你是没见到,表兄那天肺都要气炸了,你哥哥是什么性子,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那王爷呢?王爷为哥哥说了什么话没有?”易清绾眼眸晶亮,充满期待,紧紧盯着表姐! 温贵妃冷笑一声,“皇上一向信任豫王爷,若是他肯开口的话,表兄也不会遭此耻辱!” 易清绾一怔,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得罪了大祭司?她为什么要帮助霍家?为什么要让哥哥受辱?最让她暗暗心惊的是王爷,王爷居然公然帮霍家说话,让她有些慌乱! 温贵妃见状又厉声道:“当然了,整件事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大祭司无事生非,蛊惑皇上,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表妹不语,她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怎么听说,豫王爷和大祭司走得很近呢!” 易清绾的心突的一跳,嗔道:“表姐说什么呢?北齐大祭司的地位相当于我们宁国的国师,怎么能和男人有关系?王爷不过是怜她一介女子,背井离乡,多些照顾罢了!” 温贵妃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在庸人自扰,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现, “你去看看表兄吧,还有,记得在王爷面前好好说说,恐怕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几句!” 易清绾清亮的眼眸有了一抹暗淡,曾经的确是这样子的,曾经她也有这个足够的自信,可如今早已不同了,难道过去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吗?   ☆、第六十九章 再生一计 “王爷,今日大祭司和原野在宿越山上遇刺,是易诺派人做的!”星魂用竭力平静的语调禀报此事,似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他心里知道,只要是有关大祭司的事情,王爷就不会不感兴趣,而且此次,大祭司还和原野在一起,不知道王爷心中作何感想? 王爷明知道以易诺的性子,定然沉不住气,必定有所动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爷却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难道他真的不在意大祭司的安危吗? 很快,王爷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面沉如水,“有原野在,她不会有事,又何须本王操什么心?” 星魂愕然,竟然从王爷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淡淡酸意,果然是在意的,原野喜欢大祭司,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原野身为北齐将星,威名赫赫,不要说易家的刺客,就是举整个易家之力,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星魂暗自摇头,明知道原野也来了行宫,易诺却急急忙忙贸然派人去刺杀,惹怒那头狮子,不是自掘坟墓吗?易诺本就不是深沉冷静的人,现在被激怒,更是如同一只疯狂的豹子,可惜对方是狮子。 “原野和大祭司遭刺杀之后,却为什么迟迟没有反击的动作?这不符合原野的个性,难道是因为这是在宁国?”星魂问道。 君玄影凝视手上玉扳指,悠然道:“会的,放心好了!”这一次,他很有耐心,易诺那个蠢货,这次招惹的人是原野,不要以为可以一笔带过! “王爷,易妃娘娘求见!”外面忽然响起禀报声! 君玄影点点头,易清绾为何而来,他心如明镜,果然易清绾一进来,双眼微红,楚楚动人,一语未成,清泪先流,“王爷,我哥他…” 君玄影的目光回到手中的书上,淡淡道:“他怎么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很担心,王爷,求您帮我劝劝他好吗?”看到自己哥哥这般从未有过的模样,易清绾心痛难耐! 君玄影目光微抬,锋锐如剑,染上薄怒之色,“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他在皇上面前,罔视君臣大义,出言辱骂贵宾,换了别人,早拉出去砍了,如今皇上只是小惩大诫,已经是看在易家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你还闹什么?” 见王爷这样说,易清绾脸色一白,哥哥性情冲动她不是不知道,可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他竟然能说出这样冷漠的话语来?几乎落下泪来,咬唇道:“哥哥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可他毕竟是我哥,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我真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委屈?”君玄影似笑非笑,易家的猖狂已经逐渐凌驾在皇权之上了,皇上略施薄惩,在易家人心中竟然是委屈和耻辱?无君无臣,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他微微一笑,“大祭司现在风头正盛,连本王都不会去触她的霉头,你哥哥看不清时势,出言无状,若不受点教训,不懂得反省,再这样无法无天,迟早有一天,会连累你整个易家,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易清绾朱唇一抖,王爷的话,虽然残酷,却是事实,皇权不可挑衅,哥哥心直口快,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丢了宁国朝臣的脸,固然有错,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他?士可杀不可辱,一想到从小到大疼爱她的哥哥受辱,易清绾就心如刀绞。 看到易清绾这样,君玄影的神色终于舒缓了些,“好了,你下去吧!” 易清绾见他眉目间有敷衍的厌烦之色,心底一痛,他越来越不想见自己了,垂眸道:“妾身告退!” --- 次日,易清绾好不容易见到了哥哥,他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有一脸愤怒和满脸杀气,见到妹妹担忧的眼神,怒气未消,“清绾,那大祭司不是什么好人,我已经决定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易清绾心底大惊,一把抓住哥哥的手,“哥哥,你又做了什么?” 易诺一脸狠戾之气,杀气腾腾,“我派人去杀了她!” 易清绾顿时只觉天旋地转,真恨不得把哥哥的脑袋掰开看一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做事为什么这么不用脑子?急得差点跺脚,“哥,现在连王爷都让她三分,你这个时候去杀她,不是找死吗?因为这件事,连王爷都对你心生不满了,你还想怎么样?” 妹妹提起王爷,一想起王爷的眼神,易诺心底忽然一沉,当即敷衍道:“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心中有数!” --- 刺杀居然未果,还全军覆没,易诺气得七窍生烟,怎么也想不明白,大祭司为什么要帮助霍家?而且,据他的人打探到的消息,霍国公暂时保得满门残命,特意托了人,感谢大祭司的金神七煞之言,这更让易诺心底生疑,他百思不得其解,大祭司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王爷和大祭司又是什么关系?这些疑问折磨得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终于心生一计! 次日,他在大祭司必经的路上等候,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大祭司和原野一同而来,双双步履悠闲,衣袂飘飘! 他不动声色一笑,快步上前,和蔼道:“久闻原将军大名,我麾下有一副将,一直想和原将军切磋切磋,不知原将军是否能赏脸赐教?” 原野看了他傲慢的眼神,知道他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淡淡道:“自然可以,不过刀剑无眼,想和本将军比试的人,必须先立军令状!” 易诺大手一挥,笑道:“无妨!” 原野和聂臻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这种交汇落在易诺眼中,嘲讽道:“大祭司真是好人缘啊!”说完,对副将一使眼色。 副将上前两步,双手一拱,朗声道:“请原将军赐教!” 原野漫不经心地拔出佩剑,对于易诺想干什么,他猜出了几分,很快,两人缠斗在一起,刀光过处,寒光闪闪! 聂臻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两人,安抚着怀里的小雪貂,眼含微笑! 易诺不着痕迹地看着站在身边的女人,见时机差不多了,陡然一挥剑,横亘在聂臻脖子上! 聂臻忽觉脖子一凉,一把寒森森的利剑近在咫尺,雪亮的剑光晃得差点睁不开眼睛。 见此突变,切磋戛然而止,原野怒道:“易诺,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挟持我们大祭司?” 易诺使计将原野支开,留下大祭司一个女人,自然是要得到心中的答案,不出心中这口恶气,他迟早会被憋疯,不理会易诺,冷笑着看向大祭司,“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聂臻已经镇定下来,轻轻一笑,已经有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和往常一样,散漫道:“北齐大祭司!” 见大祭司被易诺这个莽夫挟持,原野目光中闪过一抹不自觉的紧张,这抹紧张正好被易诺看在眼里,讥诮道:“本将军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大祭司吗?和这么多男人关系*,也不怕亵渎了神灵!” “易诺,你不要太过分!”原野按捺不住,寒声道。 易诺见大祭司已经顺利在手,哪里还管原野说什么?这是在宁国的地盘上,易家几乎一手遮天,还怕一个什么异国将军?今天他豁出去了,何况他始终坚信,一个女人,在冷血杀器面前,无论什么秘密都会说出来的! 聂臻很快认清了事实,开始示弱,“原将军稍安勿躁!”又望住易诺,“你想要知道什么?” 易诺见目的达到了,轻蔑一笑,“很简单,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霍家是什么关系,和豫王爷又是什么关系?” 聂臻哑然失笑,“你的问题太多了,本祭司要一个一个回答才行!” 易诺不知道聂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急于知道答案,狐疑道:“好,你慢慢说,要是答案让本将军不满意,这剑可是不认人的,你要明白,就算皇上再*信你,你也不过是个过客,他不会为了一个过客把我怎么样的!” 聂臻唇角勾起,死到临头还浑然不觉,对架在脖子上的利刃视而不见,微微笑道:“本祭司就是实话实说,和霍家,还有什么豫王爷都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答案,将军可满意?” 易诺大怒,“不见棺材不掉泪,让你见识见识本将军的手段!”他目光一狠,却忽然发现大祭司的眼睛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晃了晃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聂臻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心知他可能想起了什么,莽夫的思维和聪明人不同,他们的思维是直线式的! 君玄影觉得自己的眼睛像聂臻,但不会就此肯定自己就是聂臻,聪明人都喜欢想太多,列举无数可能证明自己并不是聂臻,只是单纯地像而已,可莽夫不一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似是而非,他不会想太多,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就是聂臻! 果然,易诺眯起眼睛想了许久,忽然明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这双眼睛,的确和一个人有些相似,是那个早已经死于屠刀之下的践人聂臻,当即狐疑道:“你是…” 话还未说完,忽然手部一阵剧痛,易诺低头一看,鲜血直流,没有注意到聂臻手中的小雪貂,用力咬了他一口之后,就从大祭司手上跳了下去,很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此时,聂臻和原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该来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聂臻微微提高了声音,“易将军,本祭司是皇上贵宾,你如此行为,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聂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易诺几日前遭受的耻辱如潮水般涌出来,都是这个女人,现在恨不得一刀一刀把她的肉割下来,冷笑道:“贵宾?你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罢了,不过是因为我宁国好客,才敬你为上宾,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第七十章 咎由自取 易诺只顾口头上说得畅快,可没想到他的一番话尽数被出来散心的皇上,陪同的豫王爷,还有温贵妃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明黄色的身影被掩映在丛丛葱翠之后,听了易诺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怒不可遏,谁都知道,他喜欢北齐大祭司,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北齐大祭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聪明绝顶,又有神奇的力量,能召唤天地间的灵气和祥瑞,可这个该死的易诺,居然公然藐视他身为君王的喜好,可见问题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挑衅到了他天子的尊严! 温贵妃在一旁,也听得字字清晰,心惊肉跳,自从皇上手臂受伤之后,心情一直不好,直到大祭司到来,一番妙语,皇上的心情才略略好转,太医也建议皇上多出来走一走,有利于龙体康复。 谁知道,今日皇上一时兴起,乘*怡人,出来游玩,谁知老远就听到了表兄的声音,皇上脸色一沉,挥手制止了内侍淸道,走得近了,竟然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温贵妃使尽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表兄居然用剑挟持了北齐大祭司,纵是她见多识广,定力过人,此时也忍不住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看到皇上脸色铁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她心急如焚,周身血液差点凝结成冰,手中的绣帕绞成了一股绳,却又不敢说话! 君玄影长长的眼睫垂下,在深幽的眼眸上投下疏朗的影子,泛着琉璃的光泽,身上透出若有若无的凛然,易诺自己找死,怪不得任何人! 原野目光如炬,透过稀稀朗朗地掩映看到了一处耀眼的明黄,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皇上已经到来,易诺却还在得意忘形,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他适时出声,声音清朗而又冷冽,“易诺,你要是个男人,就立下军令状,真刀真枪地和我一较高下,不要为难我们大祭司一个女人,亏你还是镇南大将军,背后来这些见不得人的招数,算什么英雄好汉?传出去,必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难道宁国无人了吗?” 易诺对原野的嘲讽充耳不闻,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大祭司居然就是死而复生的聂臻?看到原野握紧剑柄的手,青筋突起,分明就是在紧张这个女人,心头更加得意,讥笑道:“原野,本将军好心提醒你,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要玩火!” 就算是以前的聂臻,易诺对她也厌恶到了极点,野心勃勃,利用美貌,攀附自己未来的妹婿,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好在父亲和妹妹看穿了她的野心,一举将其击杀,可想不到她竟然死里逃生,还莫名其妙成了什么北齐大祭司! 可哪又怎么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你自己回来找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到了现在,易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处心积虑帮助霍家?为什么和豫王爷走得那样近?所有的疑问都清楚了,所有的一切都明晰起来! 原野脸色阴沉如潭,冷冷道:“我看你疯了!” 易诺冷哼一声,以示对聂臻的不屑,今天的举动虽然有些冒险,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是太值得了,他下定决心,要在皇上面前揭露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更要揭露她的险恶用心,她居心叵测迷惑皇上,只要她的真面目暴露无遗,她就再也无法狡辩! 他紧紧地盯着聂臻脸上的面纱,冷笑道:“本将军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聂臻无视颈脖上的雪亮利刃,只密切关注着易诺的动作,见他伸手欲扯下自己的面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忽然出声,声音淡淡,却蕴含显而易见的警告,“易将军,本祭司身为北齐大祭司,是神灵派遣到人间普度世人造福苍生的使者,容颜只能在神佛前展示,易将军去过北齐,不会不知此等习俗,其他人等,若是擅自揭开本祭司的面纱,则是亵渎神灵,必遭天谴!” 易诺轻蔑一笑,“本将军杀人无数,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你那一套,还是留着骗鬼去吧,在英明神武的镇南大将军面前,就不要自作聪明了,本将军不是皇上,没那么容易被你蒙骗,被你糊弄得晕头转向!” 这样大不敬的话,易诺的嗓门又大,得意之下,传出去老远,皇上想不听清楚也难,苍翠后听见这些话的众人,皆是身躯一颤,瑟瑟发抖,不敢看皇上的脸色,皇上龙颜大怒,脸阴沉得和锅底一样,易诺藐视皇上,当众辱骂君王,按罪当诛!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易诺却浑然不觉,心情好到了极点,都什么时候了,这践人还在装腔作势?今天就要拆除你的真面目,看你装神弄鬼,欺瞒皇上,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聂臻将易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声音悠然,又有丝丝寒意,“别怪本祭司没有提醒你,你的好奇心会害死你的!” 易诺不屑一笑,大手一伸欲扯下聂臻的面纱,可这块薄如蝉翼的面纱不知道是怎么绑的,居然扯不下来,易诺一怒之下,正欲用力,却蓦然脸色一僵,手指间有钻心的剧痛遽然袭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松了手,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酸软麻麻袭来,心下大惊,忙看向自己的手心,隐隐可以看到黄色皮肤下有黑色液体在缓缓流淌,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迅速失去了知觉,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聂臻,声音一颤,“你…你?”面纱上竟然有毒?什么诡异的毒发作得这么快? 聂臻见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意,“本祭司提醒过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偏偏不听,现在知道本祭司并没有危言耸听吧?” 变故来得太突然,易诺心知不好,他上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的当,毒素蔓延得极快,头脑开始眩晕,舌头发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忽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不止! 易诺面对着聂臻,背对着皇上等人,所以皇上并不知道易诺已经中毒,原来他这个天子君王在易诺心中,居然是个大傻瓜,真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来上次给的教训太轻了,轻轻带过,使得易诺恃*而骄,更加藐视他,忍耐已经到达极点,当即一声怒吼,大步而出,“易诺,你好大胆子!” 倒在地上的易诺十分痛苦,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皇上的怒吼唤回了他最后一丝清醒,已经无力回头去看怒极而来的明黄色,只依稀看见聂臻冷漠的眼神,明白是遭她算计了,这个大祭司,就是聂臻,她是回来复仇的,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皇上盛怒而来,温贵妃紧跟其后,看表兄倒在地上,心知不好,惊叫出声,“皇上,好像出事了!” 皇上余怒未消,皱眉道:“能出什么事?” 温贵妃惊魂未定,上前两步,看着倒在地上的表兄已经不动了,惊慌道:“易将军,易将军他……” 皇上察觉到气氛不对,华公公上前,手放到易诺鼻子下,只探了一下,就猛地缩了回去,突然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声音有不安惶恐的颤抖,“皇上,皇上,易将军他好像……” 皇上尚沉浸在易诺对自己的大不敬和对大祭司的谩骂之中,怒道:“他怎么了?” 华公公惊恐道:“好事没气了!” 皇上这才发现有些不对,易诺躺在地上,嘴唇乌黑,眼眸圆睁,似乎写满震惊,他的贴身佩剑落在一旁,剑尖贴在他自己的铠甲上,却已经全然没了气息! 在易诺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利剑划伤了聂臻的颈脖,一抹极细的血丝渗了出来,此时聂臻却浑然不觉,只是单手抚胸,眼眸微闭,而他身边站着原野,一脸怒色,面目冷沉! 易诺,易国公长子,镇南大将军,就这样毫无预兆,无声无息地死了?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所有人都是愕然一怔,君玄影也深邃地盯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每个人都因过于震惊,而忘了做出应有的反应,这一切,实在太过突兀,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温贵妃,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传太医,快传太医!” 这下连皇上也疑惑了,刚才他站得远,虽然把易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并未看清两人之间的动作,看向大祭司,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野冷硬的声音有明显的质问和苛责,“刚才我和我们大祭司准备向皇上请安,可是半路易将军突然冒出来,提出要本将军和他的副将切磋一番,本将军无奈之下,只得答应,谁知他乘大祭司不备,忽然拔剑相向,还逼问大祭司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原野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多年征战沙场的气势,使得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冷硬如坚冰,“北齐习俗,大祭司只能在神灵面前才能以真面目示人,易将军不尊重他国敬仰,一定要扯下大祭司的面纱,还恶语伤人,出言辱骂,我们大祭司是来给皇帝陛下贺寿的,不是来受羞辱的!”   ☆、第七十一章 与我无关 之前易将军,大祭司,原野三人的对话大家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再加上原野先发制人,有凭有据,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 温贵妃还没有从表兄骤然暴毙的震惊中走出来,又被原野倒打一耙,心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抓住时机,当即哀恸道:“皇上,易将军为国为民,忠心耿耿,今日却出身未捷身先死,他死不瞑目,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将害死他的人绳之以法!” 谁知,温贵妃想不到的是,虽然易诺的死实在超出皇上的意料之外,可易诺言行悖逆,大逆不道,罪不容恕,已经让皇上心生滔天怒意,现在易诺死了,皇上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还没有完全出出来,恨不得再杀他一次,又怎么会为他主持什么所谓的公道? 但皇上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并没有理会温贵妃,在场的只有四个人,大祭司,原野,易诺,还有那名副将,见副将脸色发白,怒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副将见易将军突然倒地而亡,也极为震惊,见到皇上责问,才回过神来,双膝一软,手猛地一指大祭司,“是她,是她毒死易将军的!” 温贵妃见证据确凿,悲愤地看着聂臻,哭得难以自抑,“易将军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怎么就那么狠毒,竟然毒死了他,亏你还是满口仁爱侍候神佛的人,你配吗?” 面对温贵妃的指控,聂臻不为所动,缓缓开口,“事实摆在眼前,清者自清,本祭司无需辩解!” 温贵妃一愣,这女人毒杀了大名鼎鼎的镇南大将军,闯下如此弥天大祸,竟然还是这样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她气得咬牙切齿,转头看向皇上,伤心欲绝,“皇上,易将军有功于社稷,军威赫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他们手下,你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皇上龙体有虞,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刚好一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心烦意乱,“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吴太医和周太医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骤然见到易将军死于地上,都震惊不已,吓得面无人色,在一番紧张的检查之后,吴太医额头渗出冷汗,“回皇上,易将军死于中毒!” 正在这时,那只可爱的小雪貂跑了回来,在聂臻脚边蹭了蹭,聂臻旁若无人地将其抱了起来,无视所有人的质疑目光,淡淡道:“他对神灵不敬,上天降下责罚,死于非命,又不是本祭司杀的,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温贵妃想不到她当众杀了人,还能理直气壮坦坦荡荡到这种程度,她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硬骨头,怒极反笑,“你明里故弄玄虚,实则暗下杀手,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聂臻眼中有一种淡如远山雾霭的朦胧,声音轻柔,“本祭司已经提醒过易将军,如违神训,必遭天谴,可他执意如此,还说他杀人无数,从来不信神佛,本祭司也无可奈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娘娘既然对神灵并不了解,又何以如此肯定不是神灵将他收了去?” 温贵妃一愣,这个女人淡笑间有一种生杀的威慑力,她忽然有些心虚,但心知在这种场合绝对不能露出半分怯弱,怒目相视,“太医明明说了,易将军死于中毒,不是死于什么虚无缥缈的神灵!” 聂臻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淡然道:“是吗?既是中毒,那可曾查出是什么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太医等人身上,在各道视线的瞩目下,吴太医神情凝重,吐出两个字,“貂毒!” 温贵妃看向那只正在聂臻手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雪貂,大喊一声,“就是那只畜生,就是你指使它咬死易将军的!” 面对温贵妃横眉怒目,聂臻神色平静,仿佛无论什么事情,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不会让她的情绪有一丝波动,柔缓道:“雪貂顽劣,受惊之下,会咬人也不足为怪,世人皆知,雪貂有毒,只是雪貂咬过的人,远不止易将军一人,为何独独只有易将军死了,而且又死得这样迅疾,到底是何解?” “这……?”吴太医一时无言,易将军的死状很怪异,确实有雪貂之毒的症状,但奇怪的是,雪貂之毒并不是剧毒,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呢?而且症状似是而虚,似沉而非,到底是什么毒呢?他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贵妃见皇上并不表态,表兄又死得不明不白,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几乎快要爆炸了,早已经失去平常的冷静,心下忧急,脱口而出,喧宾夺主,“来人,把这两人抓起来!” “谁敢!”原野一声怒吼,仗剑而出,挡在了聂臻的前面,杀气凛然,一己之力,竟然硬生生镇住了一干御林军! 温贵妃见状,脸部都要快扭曲了,高声道:“原野,这里是皇上的行宫,难道你以一人之力,还要犯上作乱不成?” 面对全副武装,枪戟如林,被团团包围,原野胆识过人,面无惧色,看向皇上,声音坚硬如刀锋,“皇帝陛下,这件事,必须给我们北齐一个交代,否则我们绝不善罢甘休,哪怕是刀兵相向,也在所不惜!” 原野话中的威胁谁都听得出来,简直是*裸地威胁,况且刚才他们亲眼所言,易将军将剑架在大祭司脖子上,大祭司和易将军所说的话清清楚楚,的确是易将军理亏在先,可易将军毕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易国公长子,大名鼎鼎的镇南大将军,易妃的亲哥哥,现在死了,总不能和籍籍无名的宫人一样拖出去胡乱埋了了事,的确需要一个交代! 可是皇上也深感为难,总不能因为这事,又起刀兵之祸吧,三年多以前,和晋国一场大战,一打就是两年,战火蔓延,前线告急,搅得他不得安宁,后来六弟答应封聂臻为妃,总算安抚了凤鸣那个疯子,战火才得以停息! 好不容易安宁了一段时日,现在又因为这个易诺,得罪了一向尚算交好的邻邦-强大的北齐,北齐是马背上的民族,兵强马壮,骁勇善战,易诺死不足惜,可偏偏留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温贵妃还在哭泣,哭得皇上心乱如麻,怒斥一声,“给朕闭嘴!” 温贵妃陡然一惊,只得止住了哭泣,她是真的悲伤,打击一个接一个的向她袭来,像千斤磐石压在胸口,难以呼吸! 皇上一挥手,所有御林军尽数退去,若是真把原野和大祭司怎么样,只怕过不了几天,就收到了边疆大军汹汹来袭的战报,为了一个易诺,值得吗? 原野依旧脸色紧绷,身姿笔挺地挡在聂臻身前,眼眸如鹰,迫得人不敢直视! 刚听到消息的易清绾,脸色僵白,云鬓凌乱,长长的外袍胡乱搭在身上,气喘吁吁,跑动时环佩叮当作响,把奴婢们远远甩在身后,看到哥哥的尸体之后,身子一晃,当场就昏了过去,顿时,尖叫声,惊恐声,哭泣声,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上烦不胜烦,身为天子,就想好好春游一番,怎么就这么难以清净呢? 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看向六弟,蹙眉道:“这里的事就给你全权处理,有什么处理结果来禀报朕一声,回宫!” “臣弟遵旨,恭送皇兄!”君玄影微微垂首,这是他到了现场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想不到皇上居然盛怒而去,面对陡变,温贵妃彻底傻眼了,若是皇上,她还有几分把握,豫王爷会怎么做,她实在心里没底。 清绾遭受打击,他也只是命人把清绾带回去医治,其他的,一字都没有多说,也不见有多少关切,温贵妃暗暗心惊,清绾在豫王爷心中的地位,恐怕大不如以前了! 男人恩爱本易流逝,皇家男人更是薄情,所以要牢牢把握住这份恩爱,光靠情谊是远远不够的,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没有皇儿,在皇上眼中,她早就是年老色衰了! 可是清绾,膝下尚无孩子,换了以前,清绾若是身体不适,豫王爷再忙,都会抽空前去看望,可是现在,清绾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他却依然那么平静,温贵妃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几乎铺天盖地地将自己淹没,几乎窒息! 君玄影走到原野面前,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大祭司,话却是对星魂说的,“把易将军的尸体抬下去!” 气氛沉闷得令人忍不住要想要快步离开,聂臻并未看他,对原野道:“我们走!” 原野点点头,利落地收了剑,紧绷的脸部有了一丝松动和柔软,淡淡道:“告辞!” 君玄影并未阻拦,温贵妃见状瞪大眼睛,质问道:“王爷,他们是杀害易将军的凶手,你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君玄影望住温贵妃,笑意冷漠而危险,“本王做事自有本王的道理,不需贵妃娘娘指点!” 温贵妃惊得呆住,面对此刻豫王爷那双深幽如狐的眼睛,她忽然觉得后背有一阵阵凉飕飕的冷意!   ☆、第七十二章 自寻死路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易清绾只觉天旋地转,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的,哥哥,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那样疼爱自己的哥哥,就这样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虽然是春天,可是比数九寒天还要冷,以前她身体弱,最怕冷,可自从服用玉叶海棠之后,就再也不曾体会过那彻骨的寒冷了,可为什么此时只觉浑身冰凉,瑟瑟发抖,到底在害怕什么? 采澄满脸悲戚担忧,寸步不离地陪着小姐,王爷派人把小姐送回府之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又昏死过去,只哭着喊,“哥哥”“哥哥”! 反反复复好几次,现在总算是彻底清醒了,没有再昏过去了,可是目光呆滞,整个人一丝生气也无,把采澄吓得不轻,哭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将军出了事,您可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 采澄的哭泣让易清绾混沌的神志回了一丝神,如同层层乌云中的一道闪电,蓦然让她清醒过来,亲爱的哥哥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她攥紧了拳头,发誓要让害死她哥哥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采澄哭泣不止,易清绾却没有哭,嘴角浮现一抹寂寂冷笑,“王爷回府了吗?” 采澄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得到消息的苗贞贞就匆匆而来,眼角犹有泪痕,“侧妃娘娘,请节哀顺变,王爷刚刚回府了!” 易清绾冷冷瞪她一眼,苗贞贞心一紧,不敢再说话,侧妃娘娘的眼神太可怕了,这是那位温柔可人的侧妃娘娘吗? 哥哥骤然死于非命,易清绾像一头濒临发狂的野兽,跳下了*,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强行闯入了王爷的书房,悲痛欲绝地看着上座那个淡定无波的男人! 君玄影挥了挥手,星辰星魂两人无声退下,室内一片死寂! 易清绾的声音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平静,“听闻皇上将此事交由王爷全权处理,不知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毒害我哥哥的凶手?” 君玄影并未抬眸,神情如同秋日午后的阳光一样泰然散漫,“你希望我怎样处置?” 易清绾一怔,差点无语,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振振有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死我哥哥,我哥哥是朝廷命官,却横死于两个异国人手下,如果不杀鸡儆猴严厉惩处的话,以后宁国必遭天下人嗤笑,还有何威严?” 君玄影闻言,终于抬眸直视易清绾,淡淡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言语中的冷意让易清绾的心蓦然一阵抽痛,极力忽视他的意有所指,发白的嘴唇一颤,“当然,镇南大将军死于宵小之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王爷如此冷淡,难道是因为在王爷心中,我哥哥就该死吗?” 君玄影将手中的书随意一扔,准确无误地落到书架上,漫不经心道:“你要是那天亲眼见到你哥哥做了什么,心中就应该有答案了,何必来问本王?” 易清绾的眼泪蓦然流了下来,凄凉道:“我哥哥常年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不到一朝横死,竟然连个为他伸冤的都没有,王爷如果执意如此,岂非让宁国将士们心寒?” 此时的易清绾,如一朵凄美的雪莲花,哀婉动人,谁知,她的眼泪没有打动君玄影,他道:“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哥哥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到底是咎由自取,还是你早有除去我哥哥之意?”易清绾脱口而出,小心翼翼,忍辱负重,自然是希望能挽回他的心,重寻他的爱,谁知竟是这样的结果,易清绾怎么也不能接受。 曾经最怕的就是一朝挑明,难以挽回,如今哥哥都死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地要为哥哥出头的意思,反倒埋怨哥哥咎由自取?那她的委曲求全还有什么意义? 君玄影凝视易清绾美丽又悲愤的脸,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有心软和怜悯,淡然道:“这天底下,是否除了你们易家的人,其他的都是该死的?” 易清绾身躯不受自己控制地一颤,震惊地看着他,怔怔不能语。 “易诺的所作所为,不要告诉本王你全然不知情,本王提醒过你,易诺莽撞无度,做事全由自己的性子,根本不用头脑,迟早有一天会大祸临头,你却偏偏不听,那两个人,一个是北齐大祭司,一个是北齐将星,声威如日中天,连本王也要忌惮三分,可是易诺呢,他做了什么?” 易清绾忽然激动起来,失去哥哥的悲伤席卷了她,不能自已,“纵然我哥哥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人之手,让他那么痛苦,那么狼狈!” 罪不至死?君玄影忽然轻笑,声音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冷酷,“清绾,那你告诉本王,到底要什么样才可以称得上该死?” 易清绾被王爷的目光迫得后退了三步,脚步一虚,有些不稳,“我哥哥战功赫赫,威震四方,他心直口快,玩不得什么阴谋诡计,总是喜欢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人却不自知,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可总天真地想着,皇家虽然薄情,却总能念及些情面,我父亲是两朝元老,功在社稷,就是不能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可是结果太让我失望了,我父亲老来丧子,是人生最沉痛的打击,王爷却打算一笔带过,放过那两个杀人凶手,你对得起自己的心吗?” 君玄影冷冷道:“你是想向本王表明易家对本王的功劳吗?” 易清绾咬唇不语,她何尝不知,臣有臣道?可是王爷的冷漠,实在让她寒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没有本王,你以为你易家会有今天的盛势吗?”君玄影淡淡的一句话,让易清绾刹那间白了脸,如同僵尸一样,毫无血色! 易清绾颓然坐在地上,她今天的确说了很多不合时宜的话,但是终日克制忍辱又有什么用?她最亲最爱的哥哥还是死了,她不是不知易家的举动已经让他相当不满,而父亲对王爷也有诸多不满,她夹杂在中间,只想化解这种矛盾,让王爷和易家和以前一样相处融洽,如今看来,只是一个虚幻的愿望罢了! 眼前的男子,依旧那样孤高俊美,那样优雅颀长,那样气宇轩昂,可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她爱她的华服少年,她早已明白,却不愿意承认,总是盲目地相信,认为他不过是一时贪玩,玩累了总会回来的,毕竟她这里才是他情感的归宿,如今看来,她真是自大到可笑! 静默中,易清绾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些凄凉,有些绝望,“玄影,你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 君玄影脸部僵了一下,随即淡淡道:“从你用你的性命去挑衅我们之间的感情,让我别无选择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法再爱你了!” 易清绾脸色煞白,如冬天的雪,颤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君玄影站起身,负手而立,不再看她,“到了现在,还要隐瞒吗?你服了药,让自己命悬一线,濒临死亡,你知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那样我一生都不会心安,不管有什么办法,我都会救你,这一场赌局,你知道你一定会赢,所以你并无后顾之忧!” 易清绾眼底出现惊恐的神色,“不是的!” 君玄影并未马上说完,只是凝视着窗外的迎春花,娇艳明媚,淡漠道:“十年了,我对你还不了解吗?” 易清绾脸上有了一抹苍凉笑意,踉跄后退两步,“是又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们有十年感情,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变心了,你爱上别人了,难道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我的东西从我指尖溜走,让我再也抓不住吗?” 君玄影看着激动的易清绾,眼神冷漠得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你比谁都清楚,当时的臻儿是不可能当上我的王妃的,这豫王妃的位子只能是你的!” 他的话说得易清绾瞳孔猛地一缩,“那又怎么样?我要的是你整个的人,不仅仅是豫王妃的位子,还要你所有的爱!” 此刻,君玄影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蹙眉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易清绾蓦然提高了声音,有了玉叶海棠,她再也不是那个弱柳扶风的孱弱美人,声音有了底气,“你可以*别的女人,但是你不能爱别的女人!” 君玄影唇角勾起一抹危险而嗜血的笑意,“所以你容不下臻儿,派人杀了她?” 易清绾坦然抬起头,倔强地看着自己爱慕了十几年的男人,“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自然也包括你!”君玄影一字一顿道,“不过我对你,终究是和对别的女人不同,但其实你和温柔又有什么分别呢?”   ☆、第七十三章 刀兵相向 表姐?他居然提到了表姐,还拿自己和表姐比较?易清绾咬了咬牙,在外人眼中,表姐人如其名,贤惠大度,温婉善良,曾经更是几乎独占君心,但多年在一起的姐妹情谊,易清绾怎么会对表姐的真性情一无所知? 皇上后宫,百花齐放,而表姐,就是其中的一朵罂粟花,表姐容貌绝非艳压群芳,但能在后宫独树一帜,以非天人之姿,晋升为贵妃娘娘,并顺利产下皇子,其心机,其手腕,自然非同一般。 后宫,看似一派宁和,实则暗流涌动,处处蕴藏杀机,表姐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聪明的易清绾心如明镜,在后宫,嚣张跋扈者难以长久,但看似天真柔弱与世无争者,往往能走到最后! 王爷一直都不喜欢她表姐,他洞若观火的目光早就看透了表姐温婉外表下的心机和城府,易清绾忽然明白,对于后宫之局,他早已洞悉于心,他不是皇上,没那么容易被表姐精心制造出来的表象所迷惑。 表姐身在后宫,必须靠搏杀,必须踩着别人才能上位,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所以,易清绾虽然觉得表姐的手段有些触目惊心,但从来都没有觉得表姐做的事情有什么错! 皇上再*爱表姐,也是有限度的,同表姐相比,易清绾一直觉得自己庆幸,她遇到的是王爷,在聂臻之前,王爷一直都很*爱她,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用争斗! 可是今天,她忽然开始恨,恨他为什么不能像皇上一样懵懵懂懂,糊里糊涂,恨他为什么要那么明白通透,恨他为什么要有那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易清绾原本以为,以自己和他的十年爱情,以自己的清高雅致,不屑于去动用各种各样的手腕在女人之间勾心斗角,争取一个男人的心,可是回想起她做的事情,才猛然惊醒,和表姐真的没有区别,真是可悲可叹! 如果不是聂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还是那个完美无瑕的他心中的爱人,喃喃道:“一个聂臻毁了我全部的人生…” “你全部的人生是你自己毁的!”君玄影冷冷打断她,“你明知道玉叶海棠是别人的东西,却想贪心地据为己有,不惜逼得臻儿和我彻底决裂,此生再无可能,至此,你已经全赢了!” 王爷的话像匕首一样,在她心底掀起锋利的疼,他果然是太过了解自己,了解得让人遍体生寒,触目惊心! “易诺是你哥哥,他死了,你可以像疯癫一样不管不顾,那当初你逼迫我去抢玉叶海棠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你夺走的,也是别人视若生命的挚爱?”君玄影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漫过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当初的那一幕,臻儿的眼神,连想都不敢去想! 易清绾的身体一阵阵麻木,早已知道今日这一切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现实袭来之时,依然痛得死去活来,冷声道:“她怎么能和我哥哥相比?” 君玄影厉眼扫过,残酷道:“在我心中,无人可以和她比,如果你夺走了玉叶海棠,就到此为止,我尽管无法再爱你,但也不会如此对你!” 易清绾看向自己苍白的指尖,木然道:“那我还做了什么?” 良久,听到近乎不真实的冷然声音,“臻儿她弟弟随时都可能会死,玉叶海棠被抢走,却连一点点的不甘心都不允许有,为了永绝后患,你们设下连环计,将我调虎离山,然后调动天罗地网,一举将臻儿和她弟弟诛杀!” 易清绾朱唇不由自主地颤抖,娇美的脸庞苍白到透明,“你都知道?” 他移开了目光,反问道:“我不应该知道吗?清绾,你到底有多可怕?” 听到他的指责,易清绾蓦然怒了,“我有多可怕都是被你逼的,如果不是你爱上别人,如果你能一心一意爱我,我会这样做吗?”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威胁到你利益的时候,你就会毫不手软地将其除去?”他淡淡接了下去,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易清绾倔强地昂起头,“如果你能一辈子只爱我一个,我也一直都是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 君玄影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笑意,“是吗?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的地位?恐怕你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我自然是爱你的!”易清绾说的无比坚定,这一点,她异常肯定! 他漠然道:“在后宫里,温柔笑里藏刀,只要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能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或疯癫,或消失,或溺死,有的人至死也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如果你也在后宫,不过是另一个温柔而已,而我,永远不会爱上温柔这样两面三刀的女人!” 易清绾身体剧烈的颤抖,恨得咬牙切齿,“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坚持要嫁入豫王府,自己做的事,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谁也帮不了你!” 易清绾美丽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凄厉道:“你爱聂臻,我却杀了她,你娶我,却让我r日独守空房,夜夜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相伴,就是为了报复我,对吗?” “你早就知道我不爱你了,我也说过你不必等我了,我能给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可你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你总以为不管你做过什么,我最终都会原谅你的,不是吗?”君玄影冷漠地像在说一件别人的故事! 易清绾颓然苦笑,“我真后悔,后悔不该去泰昌礼什么佛,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你就不会移情别恋!” “有些东西,哪怕掩藏得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也会还原其本来的模样!”君玄影的声音冷冽而残酷,不留一丝幻想,让易清绾几乎绝望! “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她,让你眼里只有她,没有我?”易清绾的眼底忽然透出浓浓恨意! “你不会明白的!”君玄影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不想再多言! 易清绾正欲说话,星魂却急匆匆进来,附在王爷耳边说了一番话,君玄影剑眉一拧,立即起身,身影如流星般离开了沉闷的书房! --- 爱子横死,对易国公来说,如晴天霹雳,誓要为儿子报仇,他立即联络朝堂门生,浩浩荡荡集结到宫门口情愿,请皇上立即下旨,处死这两个罪魁祸首! 皇上龙体受伤,现在听说宫里的这副情景,更是不愿意回宫,就躲在行宫清净,乐不思蜀,和几位年轻娇艳的美人玩得不亦乐乎,把所有烦心事一股脑儿全扔给豫王爷去解决! 易国公见不到皇上,一怒之下,聚集易诺手下重兵将大祭司府团团围住! 原野早有准备,在大祭司府重病把守,刀剑相向,双方处于僵持胶着状态,谁也不敢贸然先动手。 毕竟是在宁国的地盘上,敌众我寡,原野始终略逊一筹,但原野赫赫有名,用兵如神,名扬四海,易国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外面剑拔弩张,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聂臻却一脸的悠然,只顾着和小雪貂亲近,仿佛闲庭信步,乔桑姑姑问道:“除去了一个仇人,感觉如何?” 聂臻缓缓睁开眼睛,漠然道:“对一个曾经有医者仁心的人来说,杀人永远不会让她觉得快乐!” 乔桑姑姑叹了口气,“既然一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聂臻哑然失笑,“被欺骗被追杀之后,只能任人宰割,最后郁郁而终死不瞑目,同那种痛苦相比,我宁愿选择报仇之后的空虚和失落,不管怎么样,更痛苦也是别人,而不是我!” 乔桑姑姑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外面战势一触即发,“原将军挡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吗?” 聂臻不以为然,“放心吧,他并非浪得虚名,纵然不能取胜,抵挡一段时间,问题不大!” “易家在京城召集兵马,兵围大祭司府,藐视君威,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可见皇上在他们心中的威严实在不值一提!” 聂臻冷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亭花,权臣当道,局势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只记得醉生梦死,也难怪温柔那样的女人能在后宫肆意妄为,而他却浑然不觉了!” --- 易国公看着一脸坚毅英挺的原大将军,嘶哑着嗓子道:“交出祸国妖女,饶你不死!” 原野冷冷一笑,“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易国公大怒,苍老的面容上皱纹迭起,“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就可以抵挡住我千军万马吗?” “易国公大人真是好兴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身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在阳光下缓缓而来,易国公心底一紧,忙道:“微臣参见王爷!” 君玄影似笑非笑道:“免了,看今天这架势,易国公大人是打算拆了大祭司府吧?”   ☆、第七十四章 剑拔弩张 易国公对上豫王爷那双愠怒的眼睛,心底猛然一沉,虽说这几年来,他和豫王爷之间的确滋生了些间隙,但他始终不相信,豫王爷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他这个多年的政治盟友! 以豫王爷的身份地位,女人可以有很多,无论是怎样的绝色,怎样的才情,只要他想要,都不在话下,掌权者,用情过深是大忌,尤其是对一个已经死了而且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用情,更是糊涂至极的举动! 这绝对不是智者所为,而豫王爷显然是智者,要不然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可看今天的局面,易国公心底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安到底来自哪里,却一时又说不清楚,但是却越来越浓,浓到无法忽略不计! 易国公自然知晓当初他设计诛杀聂臻的事会引起豫王爷的不满,但他相信这种不满一定会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内,不会无限放大,究其原因,女人和权力,孰轻孰重,豫王爷一定分得无比清楚! 何况,聂臻死后,自己的掌上明珠并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豫王妃,而只是豫王侧妃,这件事,是他亲自点头应允的,这也算作是一个态度,一个示弱的态度,豫王爷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意思很明显,双方各让一步,聂臻一事,应该到此为止,就此翻过,以后谁也不要再提,翁婿何必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闹得不愉快? 虽然如今清绾在豫王府过得并不算太愉快,可易国公也坚信,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利益才是最好的结盟,看在易家权势的份上,豫王爷对清绾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样独*,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易国公从来就没有天真到认为皇家的男人会一生一世独*一个女人! 可这个时候突然听闻晴天霹雳,长子横死,皇上避而不见,此事由豫王爷全权处理,易国公始终不相信,豫王爷能为了两个过客彻底和他翻脸! 昔日的大祭司府,现在被重兵团团包围,刀刃之光映得亮白如雪,空气中弥漫着凝重沉闷的气息,每个人皆是面目肃然,呼吸不畅,让人毫不犹豫地相信,此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线,大祭司府马上就会成为尸山血海,人间地狱! 易国公满含悲痛,“老臣的儿子竟被那个妖女当众毒杀,若不能帮儿子讨还公道,老臣枉为人父!” 易国公的声音饱含怨毒和杀意,王爷身后的星辰星魂皆是心底一惊,在无圣旨许可的情况下,在京城擅自调动兵马,往大了说就是谋逆之举,当了多年权臣,易家确实已经无视皇权君威的存在了,原来还有霍家制衡,现在霍家满门入狱,易家已经一家独大,温家更是和易家一丘之貉,互相依靠,互相提携! 君玄影的目光扫过面冷如霜的原野,再看向目眦欲裂的易国公,淡笑出声,“易国公有所不知,此事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易国公疑惑地看着高深莫测的豫王爷! “易诺并非是被毒杀的,而是对神灵不敬,以致遭受天谴,上天降下责罚,易国公若是真的要为易诺报仇,也应该是去找神灵报仇,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结果却是找错了人,岂非可笑?” 易国公明知道豫王爷是一派胡言,却无法辩驳,王爷的话饱含警告和不悦,让他心生怵意,只得道:“请恕老臣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易诺分明是被毒死的,说是天谴无非是想放过真正的凶手!” 君玄影还未说话,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易国公大人说的真是好轻巧,既是被毒死的,可曾查出了到底是什么毒?千万不要告诉本祭司是雪貂之毒,众所周知,雪貂之毒,不足以马上致命!” 重铁甲胄自动让出一条路,一抹红裳丽影徐徐而出,春风拂过,衣裳青丝缓缓飞扬,小雪貂娇憨可人,温顺地呆在她怀中,赤金手链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在这紧张的时刻,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来自远古的宁静召唤! 她身后跟着一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手持神器,还有十二名侍女,鱼贯而出,气势惊人! 原野想不到大祭司竟然出来了,脸上映上一抹忧色,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并严密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易国公一见仇人,分外眼红,怒道:“我从来不信什么法术天谴之说!” 聂臻的目光淡淡瞥过君玄影,漠然道:“见过王爷!” 心底暗自思忖,看样子这对亲密无间的翁婿,已经闹了别扭,不过这也难怪,君臣原本就不是一家,易国公在京城大肆调动兵马,这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皇家不能容忍的挑衅君威之举,君玄影是皇家的人,不恼怒才是怪事,不过聂臻很想知道,这个时候,易清绾是坚定地站在她丈夫一边,还是她父亲那一边? 君玄影朝聂臻绽出一抹浅淡笑意,歉然道:“本王保护不周,让贵宾受惊了,还望见谅!” 聂臻不理会他似是而非的歉意,回首看向原野,在他眼中捕捉到深深担忧,轻柔道:“原将军,让将士们都撤了吧!” 原野盯着面前那些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的人,明晃晃的刀映照得天上的太阳都黯淡了颜色,对聂臻的话充耳不闻,他不能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聂臻见状道:“本祭司知道原将军的担忧,无非是担心易国公难捱丧子之痛,一时情急之下,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只是说到底,我们还是皇上的贵宾,可汗胸怀四海友邦,派我们前来为皇上生辰贺寿,普天同庆,自然不希望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易国公年老丧子,其情可悯,但相信也绝对不是不明情理之人,所以,原将军多虑了!” 聂臻的一番话,让易国公的老脸成了猪肝色,君玄影依旧是似笑非笑,原野的脸难得渗出一丝笑意,大祭司的话,看似安慰,实则警告,要是他们在宁国出了什么事,可汗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身后是强大的北齐,而宁国皇帝绝不会为了一个易诺去大动干戈,这一点,谁心里都明白! 原野一挥手,原本林立肃静的士兵齐刷刷而动,几乎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防卫尽数撤去,行动果决至极,完全可以想见,重新布防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位名闻天下的大将军,用兵之神,训兵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聂臻看向嘴唇翕动的易国公,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置之一笑,“易国公大人,那天的情形很多人都看见了,本祭司告诫过易将军,可他一意孤行,实属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如果大人执意怪罪本祭司,本祭司也无可奈何,现在大祭司府的防卫已撤,本祭司就在这里,请动手吧!” 易家的兵力,刀剑离她只有数尺之遥,只要易国公一声令下,她顷刻间就会被刺成刺猬,至于原野,也不过是笼子里的猛虎,不足为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聂臻身上,她丝毫没有利剑近在迟尺的惊恐和慌乱,身上散发出来的淡然,从容,平静,不怒而威,有一种凛然的气魄,镇住了所有人! 君玄影忽然看见她颈脖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痕,那是易诺死前留下的剑伤,黑眸瞬时一怒,“退下!” 那些仗剑持戟的将士皆是面面相觑,看看王爷,又看看易国公,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是撤还是不撤? 场面极为尴尬之时,君玄影身后的两条人影蓦然飞起,以迅疾之势,急速射出,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两声惨叫,两个带兵的卫队长,已经双双死于刀下! 星辰星魂一人一个,见血封喉,地上躺了两具尸首,空气中立即有血腥之气萦绕。 逢此突变,举军哗然,星辰厉声道:“不服军令者,留他何用?” 星辰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充满杀气,而在短短一瞬间,两名卫队长,就血溅当场,这一幕,立刻就决定了此时到底应该听谁的! 王爷的贴身侍卫,星辰星魂,能在顷刻间取人性命,血淋淋的一幕就在眼前,其他将士不再犹豫,急忙后撤,齐齐下跪,高声道:“谨遵王爷旨意!” 易国公的脸成了灰白色,气愤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豫王爷这一铁血残酷举动,算是和他争夺兵权的分水岭。 此时的情形明显对易国公不利,军心已经动摇,虽然还有效忠于他的人,可就算放手搏杀,也未必一定有胜算,想到那个虎视眈眈的原野,还有明显站在大祭司那边的豫王爷,易国公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君玄影淡然醇雅的声音远远地传入他的耳朵,“此事,本王定然会给国公大人一个交代!”   ☆、第七十五章 兄弟之争 聂臻和原野对视一眼,双双了然于心,既然危险暂时撤去,聂臻也没有必要留在府外,对原野道:“我们进去吧!” 原野默默跟随,刚才危险重重,若是一时不查之下,定然会引起刀兵之祸,血流满地,而她却一直都面无惧色,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定和从容,想起此事的因果缘由,他缓缓开口,“我有一事不明!” 聂臻顿住脚步,回首看他,“其实不用你问,我也早该告诉你了!” 原野微微颔首,露出皎洁的笑,目光轻柔,刚才那个满目肃杀的大将军,似乎只是聂臻的错觉! 聂臻看着远处的碧水盈盈,*烂漫,淡淡道:“易诺生性狂妄,又手握重兵,自然目中无人,他一击不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手段一向简单粗暴,不是暗杀,就是逼供,他一直都认为这样的方法最直接,也最有效!” “你对他似乎很了解?”原野不动声色一笑。 聂臻垂眸,“是啊,算得上非常了解,对于他的下一步会怎么走,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暗杀不成,下一步就是逼供了吧,所以我给他准备两种毒药,一种是貂儿的毒,另外一种毒药涂在……” “你的面纱上!”原野眉心一动,打断了聂臻的话! “是,貂儿咬了他一口,但不足以马上致命,如果救治及时,也会无碍,但我的面纱上涂有另一种毒药,在易诺扯面纱的时候,面纱上的细小金丝会刺破他的皮肤,将毒液渗入体内,两种毒液一结合,立即就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如此触目惊心的事情,聂臻却说得很平静! 原野道:“你何以如此肯定易诺会扯下你的面纱?” 聂臻微笑,“想看我的庐山真面目的人不计其数,若在北齐,子民会心生敬畏,不敢有此妄念,可这是在宁国,没人会如此忌讳,更何况是一向胆大妄为的易诺,近在咫尺,我不相信他不会有这个念头!” 要预测易诺这个莽夫的下一步行动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再提前做好准备,掌握皇上的行踪,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虽说难度不小,但事在人为,并非不可能。 易诺死得蹊跷,太医始终查不出来是什么毒,也为易诺的死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 原野心下了然,面容冷硬,“刚才很危险,你知道吗?” 聂臻微微挑眉,“我从来不怕危险,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一早就明白!” 原野面容一黯,这时,乔桑姑姑悄然到来,“豫王爷来了,想见你!” 聂臻皱眉,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聂臻已经敏锐地看着,这对翁婿算是彻底决裂了。 易诺一死,镇南大将军留下的兵权归属就成了问题,易诺原来是君玄影麾下大将,现在到底是易家人继续掌握兵权,还是君玄影收回兵权?必然会有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 对于君玄影的为人,聂臻算是比较了解,他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兵权落入别人手中,否则也不会使出这么极端残酷的手段,让星辰星魂直接杀了不听他军令的卫队长,给易国公一个下马威,彰显皇家之怒! 易诺死了,可留下的纷争却刚刚开始,想到此,聂臻道:“让他在前面花庭等我!” 乔桑姑姑领命而去,聂臻朝原野微一颔首,“将军请便!” 到达花庭的时候,君玄影已经到了,阳光在他高大的身影后投下如墨的影子,逆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聂臻上前,开门见山,“王爷所为何事?” 君玄影微笑,“我觉得很抱歉,如果当初不是你答应我的请求,去为霍家说情,让皇上网开一面,今日就不会有此横祸,行走在刀尖之上!” 聂臻的声音浅淡而无所谓,“王爷多虑了,这只不过是我和王爷之间的一个交易而已,王爷欠我一个人情,我随时可以讨要,再说本祭司也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看着她淡定无波的眼神,刚才的一场刀兵之祸虽然暂时化为无形,却不代表危机就此解除,她却如此安然,一股没有来由的怒气忽地从他心底升腾起来,她之所有如此有底气,是因为打定了主意冷啸天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冷啸天一定会举兵来袭,她所有的自信,都来自于冷啸天! 聂臻是何其敏感之人?盯着他莫名其妙的盛怒,也懒得理会,她早已知道,除去了一个易诺,就是与整个易家为敌,包括他的爱人,易清绾。 不过,刚好,看样子他和易家已经翻脸了,这个时候,聂臻不介意和他联手,先对付共同的敌人,只是偶尔会想起夹杂在中间的易清绾,她会怎么选择?他要对付爱人的家人,不知道心底会有怎样的纠结与煎熬,一定很痛苦吧? “如今你有危险,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北齐!”说出这句话,他是极其不愿意的,但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他宁愿先送她回去! 没想到,聂臻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轻轻笑了,“多谢王爷好意,若是本祭司走了,岂不显得心虚?何况本祭司坦坦荡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易诺不是这么急不可耐地要除去她,她也不会直截了当地取其性命,她费尽心机回来复仇,易诺是第一个撞上来的人,既然如此,她不介意,让他成为第一个祭刀的亡魂! 风沿水面徐徐而过,送来池水的清香,如轻柔的呼吸,“潇潇,潇潇,你没事吧?”一个关切声音由远及近,漫过渌水而来,一袭白衣已至眼前! 君轻扬听说易国公兵围大祭司府,大惊失色,担心易国公一怒之下,命人屠了大祭司府,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潇潇不是岌岌可危?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不顾下人的阻拦,看到潇潇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君玄影见轻扬如此急切,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君轻扬看着六皇兄,淡淡道:“六皇兄问得好生奇怪,易家擅自用兵,无视天家,难道六皇兄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君玄影心底微沉,轻扬居然也喜欢潇潇?轻扬对女人一向极有研究,难道也发现了潇潇和臻儿相似的地方?他不予多说,敷衍道:“这件事须从长计议!” 君轻扬忽然冷笑,“从长计议?不知六皇兄到底打算怎样从长计议?此事完全不符合六皇兄的行事风格,畏首畏尾,无非是因为想要维护你的侧妃吧?” 君玄影当即俊脸一黑,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六皇兄应该最清楚!”当年六皇兄诛杀臻儿和子麟的冷血举动如潮水般涌来,君轻扬冷笑,“易清绾在皇兄心中的位置无人能够比拟,如今易诺死了,易清绾自然伤心欲绝,皇兄爱屋及乌,不忍心上人如此难过,所以对易国公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也能做到睁一只闭一只眼,六皇兄的情深意重,真是让臣弟这种怜香惜玉之人看了都叹为观止自叹不如啊!” 无视六皇兄的拳拳怒意,君轻扬觉得扬眉吐气,终于一雪多年的怨怒之气,既然说了,便说个痛快,“只是六皇兄公私不分,无视易国公的谋逆之举,必遭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过,这也难怪,易国公是六皇兄的岳父,有你这个好女婿罩着,行事起来自然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我只是担心,今日兵围大祭司府,明日会不会围了皇宫?” “你说够了没有?”君玄影盛怒地看着他,蕴含着极大的怒气! 聂臻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这对原本亲密的兄弟之间的争吵,觉得心情大好,原本这两人为了兄弟情谊,能够两肋插刀,现在好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真是精彩至极难得一见的戏码,错过了太可惜了! “我要住在大祭司府,看还有没有人敢再兴兵动众,欲行刺本王?”君轻扬此言一出,包括聂臻在内的人,都吃了一惊,早知道君轻扬行事乖张,想不到竟然我行我素到了这个地步! 君玄影脸色阴沉地凝视着弟弟,轻扬的确变了,和以往不同了,难道又和潇潇有关? 他望住轻扬,淡淡道:“你胡闹够了没有?大祭司府是皇上招待贵宾之居所,你一堂堂亲王住进来,意欲何为?” 君轻扬想起六皇兄和潇潇亲密的一幕,心底就不舒服,对六皇兄的警告置若罔闻,看向潇潇,意味深长道:“大祭司是方外之人,想必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吧?” 聂臻不置可否,当做没有听到一般,任由这两兄弟去争吵,只淡淡道:“本祭司不过是客人,这里是贵国宝地,本祭司自然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一句话,让自己置身事外,君轻扬笑了笑,得了胜利般地看着六皇兄,“大祭司的安危就交由本王来负责,本王倒要看看,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连本王的命也敢要?” 聂臻不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往日情谊种种,皆化作云烟而散,曾经以为和他们三人之间有令人烦恼的情感纠葛,最终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如今的感情,且不论真假,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无力触碰的奢侈品,唯一的愿望,是尽快收拾这里的残局,收拾易家,温柔,还有眼前的这对兄弟! 等到狼烟俱尽之时,她会隐姓埋名,和无忧生活在世外桃源,再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 若说还有不能放下的渴望,就是子麟,尽管希望渺茫,可是从未放弃,若真的有什么罪孽,也希望是自己一力承担,纯净如水的子麟,不应该承受世间的沉重和残忍! 多希望有一日,子麟会白衣飘飘,穿花过柳,倜傥如玉,朝她晕开明澈微笑,“姐姐,我回来了!” 无数次在梦里,期盼这一刻,惊喜过后,徒留余伤,君轻扬的声音惊醒了聂臻的思绪,“六皇兄想要护短,我无话可说,不过有关大祭司的安危一事,就交由臣弟负责吧,你还不赶快回府去安慰你的易清绾?她现在一定哭成泪人了吧?”   ☆、第七十六章 战争升级 轻扬的横空闯入,潇潇的淡然处之,置身事外,在一场不欢而散之后,君玄影阴沉着脸回到王府,一路上一言不发,气势慑人! 星辰星魂都识趣地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王爷,被发配去戍边,终身都要呆在蛮荒之地,永生都无回京的希望!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心下愕然,王爷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天竟然如此铁青着脸,可见怒气汇集到了极点! 王爷进了房,“咣”的一声,厚重的门被震得咔咔作响,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下,大气都不敢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了王爷的出气筒,死于非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寝居,还是死一样的沉寂,二人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也不敢上前请王爷出来用膳! 终于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是苗夫人,她身后的侍女端着食盒,恭敬无声地尾随其后! 苗贞贞的声音轻绵细柔,“听闻王爷还没有用晚膳,妾身做了些饭菜送了过来,烦劳两位通报一声!” 星辰见王爷一直没有用膳,也有些担心,壮着胆子道,“王爷,苗夫人请王爷用膳!” 里面没有人回应,星辰知晓王爷是不会见苗夫人了,无奈地朝她一摆手,“王爷此刻不便接见,夫人请回吧!” 苗贞贞十分失望,她受侧妃娘娘之命,哪里能随意回去?想了想,糯软着声音,王爷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嗓音,说不定可以打动王爷,“王爷,贞儿给你炖了汤,不如您趁热尝一尝?” “出去!”里面忽然传出来一个愠怒的声音,声音不高,但听在人心底,皆是生出一阵胆战心惊的怵意! 苗贞贞一惊,看向星辰星魂冷硬的眼神,只得道:“是,贞儿告退!” 星辰星魂对视一眼,心下皆在猜测,王爷到底是在生安王爷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都已经月上中宵了,里面终于传出王爷低沉威严的声音,“进来!” 二人精神一震,急忙进入,双双单膝着地,“参见王爷!” 里面很黑,只有窗棂透进皎洁的月光,星魂正欲掌灯,却被王爷制止了,“易诺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星魂忙道:“回王爷,现已查明,易诺在审理霍氏谋逆案中,有诸多可疑之处,属下已经详细审问过大理寺官员,掌握了易诺刑讯逼供的确凿证据,只是霍沁年的确有谋害皇嗣之举,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君玄影今天的心情很低落,淡淡道:“赐他自裁!” 星魂会意,“是!”听王爷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暗沉了,又道:“请恕属下直言,我们有好几个侍卫也被雪貂咬过,可都没有致命,易诺之死,实在奇怪,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星魂心中的疑惑,本以为王爷不会回答他了,想不到王爷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居然回答了,“在易诺派人去刺杀大祭司和原野的时候,他们已经对他动了杀心,至于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大祭司和原野的手腕,想要他的命自然是易如反掌!” 星魂心底暗暗心惊,那两个人可不是好惹的,两个都是年纪轻轻,却都位极人臣,而且和易诺的显赫家世不同,人家都是靠自己的,可见两个都不是简单角色,易诺去老虎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人家自然能杀了你,还让你有苦说不出。 真想不明白,易国公那样老谋深算的人,有易妃娘娘这样聪明的女儿,怎么又会有易诺这样草率莽撞的儿子?想了想,微微叹道:“易诺认不清形势,的确死有余辜,但易国公不会善罢甘休,他已经在联络他的门生,联名上奏,向皇上施压,要求即刻处死大祭司和原野,他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君玄影冷凝了神色,“易国公老歼巨猾,他并非不知,北齐和宁国,不可能因为他的儿子而大动干戈,燃起战火,生灵涂炭,他是想以这种方式告诉本王,易诺手中的兵权他要定了,无论他做什么,本王都无可奈何,他在向本王示威!” 星魂眼眸暗沉,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一朝算错,则满盘皆输! --- 次日,霍家二公子于狱中自尽,留下血书一封,字字泣血,触目惊心,说镇南大将军易诺屈打成招,酿成冤狱,栽赃陷害霍氏满门,他要以死明志,上达天听,希望还霍家一个清白! 消息传出,在朝臣中引起了不小的震惊,霍家谋逆的余波还未过去,易将军已一朝横死,现在霍家二公子又以死明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野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易将军的蛮横狠厉,朝臣们也有所耳闻,现在霍家二公子于狱中自尽,使得霍氏蒙冤一事,重新浮出水面! 又有传言说,皇上和二皇子于行宫坠马,确实只是个意外,但却被政敌利用,酿成了一场惊天大冤案! 整件事疑点重重,大理寺最初彻查此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皇上和二皇子坠马有可疑之处,但易诺将军一接手,案情就有了重大突破,在当时就有不少人非议,一是事关二皇子,而易将军和二皇子的母妃-温贵妃是表亲,关系密切,这种敏感的重大事件,他怎么不但不避嫌,反而成了主管官员? 二是易诺并未审案官员出身,以前也从来没有经手过任何案子,也没听说过破了什么奇案,可以说在审案一事上没有任何经验,可为什么他一接手,就查了个水落石出呢?实在令人生疑! 这件事,本身就是让人质疑的,现在霍家二公子自尽明志,两相印证之下,有不少人开始相信霍家是冤枉的了! 局势瞬间倒向霍家,希望还霍家一个清白的呼声涨起,渐渐对易家不利。 在风口浪尖中,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出,易诺麾下的一名副将兼亲信,亲自作证,证明易将军当日屈打成招,事后杀人灭口,更是在查抄霍府的时候,捏造证据,栽赃陷害,置霍氏满门于灭顶之灾! 易国公听到消息,怒不可遏,想不到儿子已经死了,还不得清净,还要背上一个屈打成招的名声。 儿子枉死,已经足以让他伤心欲绝,可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安王爷亲自坐镇大祭司府,保护大祭司的安危,更是引起上上下下的震惊,大祭司自从来到宁国以后,深得皇上赏识,如今更独得安王爷青睐,其神秘魅力可见一斑! --- 易清绾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笑了,“哥哥枉死,我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枉哥哥疼爱我这么多年了!” 采澄的脸上难掩担忧,试探道:“小姐是要同王爷决裂吗?” 她一直跟随在小姐身边,见识过小姐对王爷的情根深种,见识过小姐为了挽回王爷的心,做过的种种努力,包括把自己最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到底是怎样的深爱,才能做出这样的忍痛之举? 王爷纵是一块铁石,此时也应该融化了吧,可这一切,王爷都视而不见,硬生生地将小姐的心伤得体无完肤。 小姐默默地关心王爷,默默地爱着王爷,可是易将军死了,王爷却公然袒护杀人凶手,这叫小姐怎能忍受? 易清绾看着镜中人,依旧是国色天香的容颜,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曾经她和王爷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情侣,如今却几乎反目成仇人,他居然说哥哥是咎由自取?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是他早看中了哥哥的兵权了吧? 哥哥是易家的人,而易家的行为早已让他不满,所以借他人之手除掉哥哥,他和凶手根本就是一伙的,怎么能指望他为哥哥讨还公道,她也真是天真啊!可怜的哥哥,是遭了他们的算计! 今日这一切的结果,归根结底,是在三年多以前的一个夜晚,她和父亲做出来的两个决定,一个是誓要得到玉叶海棠,二是聂臻姐弟不能留,而且两件事都要借助王爷的手,才能顺利达成她和父亲想要的结果! 可是,所有的人都低估了他对聂臻的情意,退一步讲,就算他不爱聂臻,聂臻也是他的女人,易家迅速果决地杀了他的女人,这件事,他已经看做是易家对他尊严的挑衅,断断不能容忍! 易清绾此时才发现,从那时起,王爷心中早已经埋下对易家不满的种子,默默地生根发芽,直到今天,是否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 眼中有浓浓疲惫之色,却透着坚定的眸光,易清绾咬牙对自己说,我爱你至此,你却负我至此,就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你无视我们多年的情意,无视我的一片心意,无视我的忍辱负重,既然一味的小心翼翼也唤不回你的心,这个时候,我选择坚定地站在我父亲这边! -- 君玄影刚要入宫,却突然听到采澄慌慌张张的声音,“王爷,不好了,易妃娘娘她…她…” 君玄影脚步未停,面呈不悦,“怎么了?” 采澄气喘不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她…她悬梁自尽了!”   ☆、第七十七章 挽回败势 君玄影面色一沉,慑人的怒气迫得采澄不自觉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怯生生地低下头,一颗心紧张得差点蹦出胸腔! 星魂见状低声道:“王爷,这个时候救人要紧,其他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君玄影厉目扫过,疾步去往易清绾的寝居,还未进入,就听到里面一阵哭声喊声,不绝于耳! 易清绾的身体悬吊在房梁上,眼眸紧闭,面如死灰,丫鬟们乱作一团,侧妃娘娘吊得太高,以至于她们难以解落。 星辰眼明手快一记飞镖过去,隔断了白绫,易清绾的身体直直*下来,君玄影一把接住,脸色阴沉地将其放置在*上,星魂急忙命人去请太医! 看着清绾脸色惨白,如玉的颈脖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紫色於痕,君玄影剑眉深深蹙起,长长的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厉光! 太医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见侧妃娘娘居然悬梁自尽了,吃惊不小,手忙脚乱地开始紧急救治! 里面一阵阵慌乱,君玄影在室外负手而立,沉默不语,过了许久,直到听到星魂的脚步声,才淡淡道:“她还没醒吗?” 星魂道:“醒了,太医说要是晚一刻,恐怕就来不及了!”他在心底暗叹,易妃到底有没有真的了解过王爷?不要说是王爷,就是普通男人,最厌烦的往往也是动辄以性命相威胁的女人,还是说易妃已经不在意王爷对她的态度,所以不管不顾,出此下策? --- 君玄影坐在易清绾的*边,眼中划过一道愠怒的深邃,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清绾刚才鬼门关上被拉回来,眼眸木然,嘴角有一抹苦涩虚弱的笑,凄艳如血,声音细如游丝,“哥哥死了,凶手不但逍遥法外,还被人诬陷屈打成招,栽赃陷害,死有余辜,哥哥生前那样疼爱我,我身为妹妹,却什么也做不了,实在愧对哥哥!” 见她如此说,君玄影的眼眸更加深邃,唇角紧绷,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女人! 易清绾对上他的目光,语意更加低婉,带着明显的哭腔,“玄影,你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我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我这么爱你,得到竟然是你的疏远和怨恨,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不肯原谅我,你恨我杀了聂臻,可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人的一生,谁没有犯过错?为什么我错了一次,在你心里,就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现在无论你纳多少姬妾,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你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我的人生悲哀至此,既然生无可恋,那我留在世上,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一时静寂,良久,君玄影缓缓道:“从小到大,你虽然柔弱,却不是懦弱逃避之人,清绾,我对你很失望!” 在易家霍家之争中,霍沁年以死明志,赢得了不少朝臣们的倾向,更多的人开始怀疑霍家被易诺栽赃陷害,以致蒙受不白之冤,为霍家增添了一分胜算,但霍家可以做的事情,易家同样也可以做,没有比易清绾悬梁自尽更有说服力的筹码了! 虽然他们早已形同陌路,可在别人眼中,他们依然是恩爱甚笃的夫妻,其实华美外表是不堪的内里,但易清绾的死仍旧是一张极好的牌! 易清绾被他雪剑一样的目光逼得背过身去,潸然泪下,为了爱他,她所有的自尊,骄傲,清高,全都灰飞烟灭,不值一提,可为什么她做了所有的努力,最终还是渐行渐远,再也留不住他的脚步?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的声音有一种冰凉刺骨的寒意,“你执意要嫁入王府之前,我给你过选择,如今,你依然有选择的机会!” 易清绾艰难地转过头,凄美一笑,“你宁可*幸苗贞贞那样的女人,都不愿意碰我?你可知道这是对我多大的羞辱?你可知道在光鲜的外表背后,我承受了多少屈辱?” “苗贞贞不是你精心给我准备的礼物吗?我*幸她,不就是你希望的吗?现在又来指责我,是因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是心非吗?”他的声音淡到一丝情绪都没有,以前只要她身体稍有不适,他都会很紧张,可现在,她都在死亡线上徘徊,他却如此冷漠,连一丝关切都没有!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只有这样,才不会失望到顶,她的心头又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暖意,毕竟他还是来了,不是吗?柔柔道:“你终究还是不忍心看我死,对吗?” 他沉默了一会,像儿时一样用大手撩起她额前发丝,这个亲密的举动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曾经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假的,所以你也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的耐心了,现在算起来,快四年了吧,四年之前,你在生死线上转了一圈,已经加速了我们爱情的死亡,今天这一幕又重演,尽管目的不同,方式却一样,现在你选择站在你父亲那边,我不会怪你,但你记着,这是你最后一次挑战我的底线,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柔,轻柔得让人极其容易产生错觉,误以为他们还是一对情意绵绵的恩爱情侣,让她愿意沉溺在他的*爱之中,尽情地和心爱之人恣意徜徉! 可并没有让她甜腻很久,他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她忍不住回头张望,心头极是不舍,这还是成亲之后,他第一次踏足她的寝居。 她依然还是这样爱着他,从爱得霸道,到爱得卑微,从爱情的云端跌落至尘埃,在爱情面前,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只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小女人而已! --- *之间,豫王爷的侧妃悬梁自尽的消息席卷了京城各大世家,幸好发现得及时,才挽回了一条命,不过谈起此事,依然让人心有余悸,觉得惊险万分! 世人皆知,豫王爷和易妃感情甚笃,成婚将近两年,却未有无出,实乃一大憾事! 易妃大度,主动为王爷纳了一房妾室,却同样无所养,易妃为王爷子嗣着想,曾经在各名门闺秀中,为王爷广选姬妾,绵延子嗣,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成功,但易妃大度贤良的美名却在京中豪族中广为流传! 各种风言风语在京中迅速蔓延,又有人说,易妃的身份地位本应匹配豫王正妃,但为了国泰民安,不让王爷为难,甘愿降为侧妃,可王爷实际上心仪那位已逝的挂名王妃-聂臻,让易妃娘娘在王府备受委屈,终于万念俱灰,选择自绝于世! 还有人说,易妃的哥哥死于北齐妖女之手,王爷却有息事宁人之意,易妃数度求于王爷,王爷却置之不理,易妃是重情之人,想不到和王爷恩爱一场,到头来却连亲哥哥的冤仇都不得报,以致心灰意冷,走上了绝路! 总之,各种言论以最快的速度在京中流传,易妃是一位深明大义对王爷情深意重的好女人,有人做好人,就有人做坏人,事情的另一面,豫王爷却背上了薄情薄幸的名声。 见过易妃的人,都对她的气度,她的风仪赞不绝口,想不到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居然会被逼走上绝路,听到消息的人都唏嘘不已,感叹红颜薄命的同时,也不免对豫王爷多了一分不认同! 当然了,因为豫王爷的权势,没人敢明里置喙,但私下都颇为不解,这样好的一位侧妃,王爷有什么理由让绝色佳人伤心欲绝,以致走上绝路?实在是暴殄天物,世人都会同情弱者,易妃自缢,在言论中,获得了绝对优势! 而且,因为易妃自尽,不少朝臣对霍家和易家的纷争又有了新的认识,生命可贵,如果不是受尽了委屈,不是绝望到了极点,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好端端地,谁会选择自绝于世呢? 原本因为霍沁年的以死明志,在纷争中占了上风的霍家,现在又因为易妃娘娘的自尽,两大世家的优劣权衡重新回到起点,胜负各半,原本有希望沉冤得雪的霍家,希望之光再次黯淡了下来! --- 聂臻在府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愕然,“易清绾悬梁自尽?” 乔桑姑姑点点头,“是,千真万确!” “这倒是奇了,易清绾是不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夫君和自己家族反目,所以选择眼不见为净?真是可惜,再美好的爱情也经受不住世俗利益的侵蚀,利益场从来就不是太平之地,恩爱夫妻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话虽如此,可聂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她的直觉,易清绾根本不像那种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懦弱女人,而以君玄影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对一位唯唯诺诺的千金小姐痴心至此,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过聂臻也有些庆幸,易清绾悬梁自尽,幸好被救了回来,否则君玄影那么爱她,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伤心欲绝之下,尾随而去?千万不要,要不然这游戏就索然无味了,你们都要给我好好活着,千万不要英年早逝! 一只大手挡在了聂臻的眼前,遮住了眼前的光影,揶揄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第七十八章 舍车保帅 聂臻不悦地推开他的手,看着他一脸的轻松惬意,“你应该听说了吧?” 君轻扬愉悦地坐在聂臻身边,悠闲道:“你指的是易清绾的事?” 聂臻点点头,“当然,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君轻扬眉目一挑,带一点玩味的笑意,“这应该算是报应吧!” 聂臻十分奇怪,“何出此言?” 君轻扬似乎心情很好,“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反正易清绾自缢,事情越闹越大,有不少人转而支持易国公,这下有得六皇兄受了!” “你们是亲兄弟,他烦恼,你又何必如此开心?”聂臻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君轻扬冷哼一声,愤愤不平,“亲兄弟?若他真是顾忌到亲兄弟情谊,就不会宁愿杀了自己不要的女人,也不肯成全我了!” 不要的女人?这几个字,在聂臻心里掀起一阵尖锐的翻腾,知君玄影者,莫过于眼前这个他的亲弟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太过了解彼此,此刻喉头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几乎难受到窒息,有针刺般的耻辱。 君轻扬脱口而出的东西,往往是最真实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聂臻宁愿从来就没有过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她深深爱过的男人,从来没有用过半点真心,一直都在玩弄她,欺骗她,玷污了她洁白无瑕的感情,虽然早已过去,但每每提起,心中仍有刀割般的疼痛和悔恨! 聂臻面纱下的朱唇抿得看不出原来的痕迹,还有紧紧攒在一起的双手,生生作痛,连一旁的雪貂也感受到她的不安,吱吱叫了两声! 君轻扬正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有注意到聂臻的异样,还在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看他今天和易家翻了脸,易清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想不开便上吊了,潇潇,你不知道看到这一切,我到底有多开心,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幸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我等这一天,真是等了很久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聂臻垂首不语,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恨意,心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无度,见了稍有姿色的女人就不肯放过,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局! 良久,才故作不经意道:“听说你的王妃被关在大理寺?” 君轻扬瞥了瞥嘴,好看的桃花眼流露出不屑,“让那个女人多关一段时间,煞煞她的锐气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谁叫她对你这样不敬,活该!” 聂臻不再说话,她对那个张狂跋扈的安王妃也没有什么好感,但听说安王妃入狱,居然是因为多次在公众场合对她出言不逊,说她装神弄鬼,迷惑皇上,蛊惑亲王,惹恼了君玄影,所以才下令将其关押在大理寺。 君玄影对自己这般维护,不过也是放长线钓大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朝一日派得上用场,这男人做事,从来都不会没有自己的目的,聂臻甚至认为,他实际上是在借自己的手除掉易诺,让易家人的仇恨都发泄在自己身上,而他可以成功地置身事外,好缜密的心思! 只是聂臻也不介意被他利用一次,反正到了最后,双方都要撕下这层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残酷的本来面目! 见聂臻对着面前一张阴阳太极图怔怔出神,君轻扬好奇地凑近,却什么也看不明白,只见到一堆奇奇怪怪的符号,诧异道:“潇潇,你的容貌真的只有神灵才能看见,别人偷窥了要遭天谴?”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暖热的呼吸几乎喷到聂臻的眼睛上,身上的清香扑鼻,不过聂臻对君家的人早已反感到极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淡淡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莫非也想像易诺一样死于非命?” 他朗朗一笑,手指附上聂臻的面纱,柔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要是能一睹佳人容貌,我也心甘情愿,再说我可是真的想知道,除了眼睛,你还有哪里像我的臻儿?”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聂臻目光一寒,似利箭射出,让他心头的晴欲立即消褪了大半,讪讪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现在六皇兄遇到了麻烦事,我一时开心,说起话来自然口无遮拦,你可不要介意!” 聂臻不再理他,只是低首在太极八卦图上绘制一些符号,整个人恬静如水,君轻扬忽然收了一片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起来,“我现在好歹也是你的保护神,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 聂臻连看也不看他,“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而已,你随时可以走!” 他闻言,明亮的眼神暗了一黯,“是因为你有原野吗?” 聂臻的手不自觉一顿,这个动作被君轻扬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一笑,“原野虽然威名远扬,但这是在宁国,原野再厉害,终归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双拳难敌四手,不可寄予厚望,不过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兵临城下的情形就不会再发生!” 聂臻抬眸看他,“你为什么对本祭司这么好?” 君轻扬双手一摊,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对你好!” 聂臻微怔,君家这两兄弟,一个*倜傥,一个优雅深沉,但不可否认,两个都是*的高手,情窦初开的少女很容易陷进去,无法自拔,不过自己早就过了春情懵懂的时候了,任他们怎么撩拨,自己心中,都波澜不惊,只余冷笑! --- 君玄影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渌水边上,潇潇红衫似火,艳丽妖娆,轻扬白衣胜雪,风姿俊秀,隐隐有笑声传来! 他到了眼前,两人似乎才发现他的存在,君轻扬抬眸看见六皇兄,故作关切道:“六皇兄怎么有空来大祭司府?易清绾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是否要紧?” 虽然易清绾的自缢,对于他争取到朝堂上更多的支持的确不利,尤其是那些自命德高望重的清流人士,对易清绾的自缢颇有微词,形势对君玄影不利,可此时的他依旧是气宇轩昂俊美无双的模样,不紧不慢地瞪了幸灾乐祸的轻扬一眼,言简意赅道:“我有事和大祭司商议,你先回去!” 君轻扬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就听到了六皇兄的逐客令,飞快地看了一眼潇潇,她依然还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阴阳八卦图,事不关己一样,他灵机一动,忽笑道:“可以,不过六皇兄的事情,最好能谈快一点,因为我命人在后花园种植了一些名贵的品种,晚点约了潇潇去赏花,希望不要耽搁了才好!” 君玄影岂会不知道轻扬在说什么?却只是莫测高深一笑,“好,不会很久!” 君轻扬微愣,虽然不知道六皇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目的总算达到了,他的话相当于向六皇兄昭示了潇潇是他看中的女人,六皇兄曾经对不起他,这一次最好不要再一次对不起他! 四月春风醉人,大祭司府的花,繁而不艳,妖而不野,完全不同于以前范知天在的时候,处处透着诡异和阴森,而是繁花似锦,有一种神圣的清韵,潇潇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不需要靠烘托环境来她的神秘!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聂臻抬眸看他,“王爷今日到来莫非又有什么烦心事?” 君玄影唇角弯起,轻轻笑了,“没有,只是忽然想找人对弈,不知道你会不会下棋?” 聂臻轻轻摇头,“北齐子民并不精于此道,我也不例外,不过既然王爷有此雅兴,我乐意奉陪,只是希望王爷不要见笑!” “好!”很快有人摆好棋盘,君玄影不着痕迹地观察潇潇的棋路和棋风,和臻儿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一时难以判断她的路数! 聂臻将他的视线尽收眼底,时局对他如此不利,还这么淡定,心理承受能力也果真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忽不经意道:“听说外面要求处死我这个祸国妖女和原将军的呼声越来越高,不知道王爷到底作何打算?” 他漂亮的大手执子的动作忽然一顿,身上依然散发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英武不凡,怒意却悄然爬上眉梢,定定地看着聂臻,优雅地落下一子,“你,本王当然舍不得,不过原野,就很难说了!” 聂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一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耳边又传来他悠然淡漠的声音,“外面的声音你也听到了,你们两个人只能保住一个,原野毕竟是主谋,如果能处死他,堵住悠悠众口,这样一来,就无人再来聒噪了!” 聂臻冷冷道:“原野是冷啸天的爱将,王爷若是对原野动手,想好后果了吗?”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本王真怕了冷啸天?本王只是在考虑值得不值得!”他的声音中流淌着阴狠的气息,有让人胆战心惊的凌厉! 聂臻再也没有心情下棋了,以对他的了解,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朝堂上关系错综复杂,只要威胁到他的利益,他想要除去谁的时候,绝对会毫不手软,当初不也是这样除去她和子麟的吗? 真是心思好深沉的男人,诚然,如他所言,若是真的杀了原野,不但可以压制日渐喧嚣的风言风语,还可以安抚他的易清绾,一举两得。 原野,一想到那个沉默坚毅的年轻将军,他默默的温柔,默默的守候,尽管无法回应,可是她的心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见聂臻怔怔不语,他似笑非笑,“本王还以为大祭司真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想不到也会对男人动情!” 聂臻已经镇定下来,不置可否道:“王爷不要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一点都不意外聂臻的话,反倒十分坦然,“当然,我不会忘记,但这个人情只限于你本人,而不是别人!”   ☆、第七十九章 你喝醉了 聂臻深恼的目光落在他眉目分明的俊脸上,心底一怒,面如寒霜,字字如冰,“请王爷给我记清楚,如果你敢动原野的话,我在此对天发誓,将视你为永远的仇人,倾尽我一生所能,也势必为原野报仇,王爷务必要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狠绝的话语,君玄影心尖猛然一颤,几经翻腾周折才淡漠如常,她的明眸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却饱含着恼怒,他心头不悦,冷声道:“倒是第一次见*辱不惊的潇潇如此激动,这么维护他,难道你喜欢他?” 他幽寒的眼眸倒影着聂臻的红裳丽影,明明是艳烈如火的颜色,可冷得一丝情绪也无。 气氛一时凝结,一时间,欺骗,背叛,愤怒,仇恨,鲜血,杀戮,那段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岁月肆无忌惮地向聂臻袭来,聂臻指尖微动,目光沉定,淡漠道:“我是北齐大祭司,他们都是我的子民,我爱他们每一个人,视他们如我亲族之人!” “可原野是个男人,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对聂臻的话不为所动,唇角弯出一抹冷厉的弧度,明明在笑,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聂臻早知道他会这样说,淡淡道:“何况不管本祭司喜欢谁,都与王爷无关,王爷都无权过问,再说若是易妃娘娘知道王爷才是易诺之死的幕后凶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俊朗的眉眼忽然变得肃穆冷峻,“何出此言?” 聂臻慵懒的扬起手,赤金手链发出迷幻恍惚的铃铛声,轻轻笑道:“我并不是宁国人,没兴趣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想救霍家,但既然身在宁国久了,总能听到些皮毛,易妃娘娘是易家的人,易家霍家似乎不怎么和,王爷想救霍家,又不便亲自出面,所以借助我的手,让我在皇上面前为霍家开脱,易家的人就不会把矛头对向王爷,而专门对我一个外来者,这样一来,王爷既达到了救霍家的目的,自己又置身事外,易家也不敢怪罪王爷,这一招玩得真叫漂亮,本祭司真是自叹不如!” 他眸色骤深,心中忽然有些闷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不是吗?”聂臻失笑,“本祭司只是个过客,无意介入宁国各大世家之间的纷争,虽然做了一回王爷的铺路石,但也打算就此装聋作哑,毕竟吃亏是福,多争无益,本祭司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今日王爷想过河拆桥的话,这一番话,我也不打算说出来,毕竟易诺暗杀我和原野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绝非任人宰割之人,一个是大祭司,一个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一朝还击,自然不是易诺可以承受的!” “我们?”他喃喃自语,顷刻间,忽然凤眸凌厉,“看来原野和你的关系真的不同寻常?” 聂臻面色一冷,淡淡道:“王爷管得太宽了!” “是吗?”他俊美的脸上有岁月留下来的厚重深沉,越发稳重从容,淡笑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冷啸天知晓你和原野的关系,恐怕头一个要杀原野的人,就是他吧?” 聂臻抿唇不语,君玄影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感觉像是在捉歼一样?难道他不知道,无论她喜欢谁,都不关他的事? 此时,君玄影忽然又朝后花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嗓音凉凉,意有所指,似有叹息,“我这个弟弟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亲王之尊,不但专门留在府里保护你,还对我诸多排斥,潇潇,你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不明白!”聂臻一脸的冷漠,对于君轻扬这种*之徒,以前没兴趣,现在也没兴趣! 君玄影并不意外聂臻的反应,笑容有一丝冷然,“你不明白没关系,我可以好心地提醒你,轻扬很喜欢你,你和原野的关系会让他不高兴的,就算本王不杀原野,轻扬也断然不会容下他,这里是宁国,最好的办法就是…” 说到此,他故意停顿了片刻,高深莫测地看着聂臻,那意思很明显,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谁知,聂臻并不领情,只漠漠道:“多谢王爷好意,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恕不奉陪!” 说完,不等他说话,聂臻转身就走,真是可恶至极的男人,无非是想把原野赶走,还拐弯抹角扯那么多理由,单刀直入就那么难吗? 刚走两步,忽然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挡在眼前,阻止了她的去路,聂臻眉头一皱,淡然开口,“王爷到底想怎么样?” 君玄影默默凝视聂臻,唇边有一抹略带苦涩的笑,眼神也有些迷离,“潇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虽然我早想除掉易诺,但我没有想要利用你除去他的想法,我不是神,算不到一切,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原野在你身边,我希望他离开你!” 聂臻有片刻的愕然,不过马上就清醒过来,又是温柔陷阱,时隔多年,老毛病还是一点没改,还是喜欢演戏,演一出深情相许聚散依依的戏码。 尊贵高雅的男子,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俊美出尘的面容,眼中有足以让任何女人融化的柔情,还有那为情所困*悱恻的脉脉情话,但凡女人,很难抵抗这种致命的*! 四月春风却凉如雪,聂臻忽然想笑,果然是深谙*之道,曾经他也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入骨的情话,臻儿,我不能失去你,臻儿,我喜欢你,臻儿…… 如今故技重施,再次施展美男子的魅力,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而已,如今皇上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自己在皇上心中有相当的分量,随时都可能派上用场,所以开始笼络,就像他曾经看中自己的玉叶海棠一样。 聂臻神色清冷,一动未动,“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本祭司都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原野的去与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由不得王爷做主,我们也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 听她这样说,他眉眼卓然,忽然有些愤怒,尽管这愤怒没有任何资格,用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聂臻眼底掠过一抹极浅的嘲弄笑容,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但是这抹笑意落在君玄影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意味,他咬牙切齿道:“你听着,你要是敢喜欢他,我就敢杀了他!” 聂臻无惧地迎上他的盛怒,神色极是冷淡,“王爷,你这么激动,到底是把我当成了你曾经有愧的她,还是大祭司呢?” 君玄影目光一震,拉着她的胳膊的手松了一松,眼神随即黯淡了下去,迷离之色重新浮上眼底! 聂臻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心中惊叹,这人演戏的水准更为炉火纯青了,以前是口头语言,现在是肢体语言一起并用,增加了无限说服力和感染力! 他垂着眼睑,看不清情绪,只是眼眸更加迷乱恍惚,忽然一把抱住她,声音柔软,“潇潇,给我一个幻想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聂臻惊得呆住,头脑一片空白,一时不能反应过来,直到听到他梦呓般的声音,“是谁都不重要,在我心里,是臻儿就好!” 聂臻此时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他身上辛辣的酒酿气息,这种气息,聂臻很熟悉,北齐马奶酒,初始喝的时候,只觉辛辣无比,却不会醉,但时间一久,就不同了,醉意猛然浮上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分不清南北,自从上次喝过一次之后,聂臻就再也不会轻易尝试! 闻着他身上越来越浓的气息,聂臻蹙眉,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他可是海量,至少以前从来没见他醉过,现在难道是和易清绾闹别扭了,所以发了疯? 他拥抱着自己,多么熟悉的情景,曾经在聂臻心里回荡过无数遍,但此时,只有凉意渐渐从聂臻脚底升腾起来! 他好听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疲惫,还有些迷蒙不清的霸道,“潇潇,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聂臻冷笑不止,明明已经和心上人终成眷属双宿双栖了,还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偏偏为什么还装作对一个不要的女人念念不忘?演戏演到这个份上,他不觉得累吗?还有意义吗? 他的手臂那样紧,紧得聂臻呼吸都有些艰难,知道酒兴已经上来,他差不多醉了,温情依旧是往日的温情,聂臻却早已非往日的聂臻,聂臻并未马上推开他,只是语调微微上挑,“王爷,你喝醉了!” 清冷的声音没有拉回他的清醒,反而将聂臻抱得更紧,坚定道:“我没醉!” 聂臻冷冷一笑,看时间差不多了,终于瞥见远处的白衣飘飘,唇角不经意弯起,忽然猛地推开他,恼怒道:“王爷请自重!” 君玄影神色恍惚中,忽然遭到聂臻的重重一推,身子一晃,脑子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还没站稳身体,就听到一声大吼,夹杂浓浓怒意,“六皇兄,你在干什么?”   ☆、第八十章 兄弟反目 君轻扬气冲冲过来,白希的脸庞瞬间泛起愤怒红光,一把推开六皇兄,挡在聂臻身前,目光如炬,充满愤慨,“走开,你对潇潇做了什么?” 君玄影的酒意彻底袭了上来,头脑有一阵阵的眩晕,在意识迷蒙间,以为臻儿回来了,像以前朝他灿然微笑,依偎在他温暖结实的怀里,半梦半醒之间,有一种迷蒙的真实,真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永不醒来。 可是先是被潇潇用力一推,现在又被轻扬猛地一推,更觉头疼欲裂,颓然坐下之后,一抬眸,看到的是轻扬盛怒的目光! 君轻扬冷冷地看着六皇兄,这一次,他一早就向六皇兄表明了他喜欢潇潇,六皇兄如果真把他当弟弟,就不应该染指他喜欢的女人,可怎么也没想到,六皇兄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居然紧紧地抱着潇潇,而潇潇正在极力挣扎,他怒由心生,恨不得立即和六皇兄决斗一场,一分高下! 聂臻只是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裳和青丝,一言不发,只是眼里偶尔泛过决绝燃亮之光! 看到这一幕,君轻扬更是怒意横生,他还听到了潇潇的那句 “王爷请自重”,而且他早知道六皇兄对潇潇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好,真是太贪心了,明明已经有了易清绾,又来招惹潇潇干什么? 汹涌恼意在君轻扬心中翻腾不止,那一幕狠狠地刺激着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六皇兄,你实在太贪心了,以前去招惹臻儿,因为我是始作俑者,我无法怪你,可是今天,你明知道我喜欢潇潇,还来招惹她,为什么我喜欢的女人,你都要抢?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四周,*盎然,聂臻轻轻一笑,像是阳光从浓雾中冲出,君轻扬也是个极度自恋的家伙,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有关系了?说的好像自己是他的女人一样! 君玄影终于清醒了些,咳嗽了两声,嘴唇微动,“轻扬,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君轻扬眼神寒气凛然,厉声打断他的话,“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要欺骗我?以前臻儿在的时候,我就被你骗得团团转,现在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我警告你,以后你离臻儿远一点,这样的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聂臻闻言,淡定地看着眼前渌水碧波,面纱下的笑容明艳如霞,只可惜,没人看得见! 君玄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沉默不语,俊朗的身影如一座山一样沉寂! 聂臻打断君轻扬的滔滔不绝,终于缓声开口,“我累了,两位请便!” --- 自那以后,君玄影再没来大祭司府找聂臻,似乎那日的失态不过是错觉一般,君轻扬依然还是住在大祭司府,双方心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件事,那日的尴尬和冲突,被掩藏在平静水面下,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同的是,京中风言风语越来越盛,关于霍家和易家的纷争也逐渐到了白热化,豫王爷忍无可忍,盛怒之下,当即将数名造谣生事者法办示众,一下子遏制住了所有声音,无论在何时,铁血兵马都是最有效的办法! 不仅如此,还有人揭发易诺当镇南大将军时候的种种不法之事,包括杀良冒功,屠杀战俘,欺君罔上,屈打成招等等,仿佛*之间,骤然浮出水面,朝野哗然,铁证如山,这下子再也无人敢置喙! 虽然易诺犯下重大罪责,但他毕竟已经死了,皇上也就不再追究,念在易国公劳苦功高,老来丧子,也没有罪及易家,反而下旨将易诺风光大葬了事,易诺之死引起的风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由于霍家谋逆一事,疑点重重,又是易诺主审的,现在既然易诺已是罪臣,重新彻查霍家谋逆一案就被再次提上了议程,朝臣们纷纷揣测,为霍家平反恐指日可待! --- 易诺之事终于了了,皇上的心情也好了些,龙体也逐渐康复,时不时召聂臻入行宫为他祈福,祈求他长寿万年,福泽永享! 这日,聂臻为皇上占卜完离开皇上寝殿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柔的声音,“大祭司请留步!” 聂臻驻足,一位眸如春水脸如凝脂的美人从树丛后出来,聂臻在皇上身边见过这个女人,林美人,不,因为她现在抚养凉夏公主,皇上疼爱凉夏公主,自然不会让其养母位分过低,遭人欺负,已经升为林婕妤了,服色华贵了不少,眉目也更加艳丽! 看向她,淡淡道:“不知婕妤找本祭司何事?” 林美人姿态娉婷,朝聂臻晕开妩媚笑容,“实不相瞒,我在此等候,是有要事相求!” 聂臻的目光落到她雪白手腕上的红色玛瑙手镯上,宛如雪地红梅,十分明艳动人,眉心微动! 林婕妤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大祭司随我来!” 聂臻知道宫中妃嫔一向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也不多问,就随着林婕妤到了她自己的寝殿,正好,自己也想找她,宫中女人最希望的当然是求子,而传言说自己又有但求必应的神奇魔力! 一进内殿,林婕妤立即命婢女向聂臻献上一柄成色极好的绿色玉如意,聂臻看她寝殿也并非十分奢华,可见娘家也不是非常显赫之家,为了求子也算是下了血本,可惜自己从来不吃这一套,轻轻抬手挡住了厚礼,缓慢开口,“本祭司从不收礼,婕妤有话但说无妨!” 林婕妤勉强笑了一笑,眼中充满殷殷期盼,“大祭司果然是神通之人,听说大祭司有求必应,我想…求个孩子,还请大祭司成全!” 聂臻定定地看着她手上的红色玛瑙手链,像一条毒蛇蜿蜒在她手上,漠然开口,“你不会有孩子的!” 林婕妤脸色大变,头上的珠玉钗因为过于激动而叮叮作响,脱口而出,“大祭司何出此言?” 聂臻缓慢道:“虽说命格自有天注定,可到了世间,也还遵循事在人为这一定律!” 林婕妤越发茫然,“还请大祭司明示!” 宫中妃嫔们最想要的是孩子,孩子才是未来生活的保障,有不少妃嫔想方设法地想见聂臻一面,祈求能孕育孩子,聂臻基本一概不理,可是今日不同,她见了林婕妤! 见大祭司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名贵玛瑙手镯,林婕妤以为大祭司喜欢,忙脱下来,双上奉上,“还请大祭司笑纳!” 谁知,聂臻移开了目光,“你误会了,我不是对你的手镯感兴趣!” 林婕妤和婢女对视一眼,彻底糊涂了,“那是…?” 聂臻的眼神平静如水,“你左眉偏长,下颌圆润,耳垂厚长,唇上有细纹,人中偏右,这是命中有子的面相,可惜这么好的面相已经渐渐萎靡了,实在可惜!” 林婕妤大惊,蓦然跪于地上,眼神虔诚,“请大祭司指点迷津!” 聂臻扫了一眼那串红手镯,“这手镯内藏麝香,从面相上看,你戴的时间不短了,当然不会有孩子了,也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麝香?林婕妤刹那间脸白如纸,那串一向视若珍宝的手链顿时跌落地上,发出与地面撞击的沉闷声音,她双肩颤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聂臻的目光淡如朝雾,“本祭司与你无冤无仇,没有欺骗你的必要,如果不信,不妨再去找可靠的人看个究竟,告辞!” 林婕妤的心猛一抽搐,心头间忽然敞亮如昼,当年入宫之后,在宫中无依无靠,幸好温贵妃娘娘和蔼亲切,对她们几位刚入宫的妹妹很是照顾,又多有提携,她们都对温姐姐感激不尽,十分庆幸能在后宫遇到这样一位大度善良的姐姐! 原来一切都是血腥的阴谋,包藏祸心,自从温姐姐生了二皇子之后,除了霍雨音使计生了凉夏公主之外,再没有一位妃嫔有所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位贤淑大度的贵妃娘娘,原来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现在蓦然明白,怪不得没有妃嫔能顺利生下孩子,就算有人怀孕了,可很快就意外小产了,她自己连怀孕的征兆都没有,想到此,唇咬得死死的,眼眸沁红如血,花容已经毫无血色! 想起大祭司的话,命中注定也耐不过事在人为,可惜可惜,她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已经不是天真懵懂的少女了,隐隐明白,大祭司的话只怕是真的,要不然她们这些经常承*的女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生下孩子?早就觉得不对,今日才恍然大悟! 聂臻离开行宫的时候,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伤心欲绝的恸哭声,她停下脚步,抬眸看着夜空中戚戚月色,破碎的月光织不出完美的憧憬,又是一个被人算计的女子,就算林婕妤不相信她的话,千方百计找人去查证之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能做母亲,是宫中女人永远不能弥合的殇,温柔实在造孽太深,也是时候该有报应了!   ☆、第八十一章 你回去吧 夜幕有些仓促的到来,无尽美好的春夜,明黄宫灯燃起,一路蜿蜒,照得纤尘毕现,亮如白昼,透着奢靡华丽的气息,可在聂臻眼中,尽是地狱之火,忽然想起无忧,这样的时刻,他是否在安睡? 不知不觉中,有清泪自脸颊流下,无忧,娘知道你的无助,知道你的渴望,可是娘的心结不解开,就没有办法和你快快乐乐地生活,因为你的到来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娘只希望,能将这错误的一页永远翻过去! 林婕妤的哭声哀绵不绝,又是一个不眠夜,好在自己还有无忧这个儿子,聂臻不知道,是否真的比这些女人幸运?偌大的后宫,丽人无数,膝下有孩子的却寥寥无几,多少孩子被剥夺了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子麟,此刻我忽然很想你,想和你还有无忧一起去过平静的生活,这些不堪入目的黑暗,让我无比厌恶! 但这个念头只是短短一瞬间,就自动湮没在茫茫思绪中,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因为前方树影下,有原野英挺的身影,正深深看着她,默默地保护她,眼神柔软明亮,犹如黑暗中的星辰! 这样的眼神,让聂臻忽然害怕起来,害怕欠下他的情债,曾经她是个憧憬爱情的少女,如今爱情对她来说是奢侈品! 聂臻经过他身边,一言未发,他也只是目光温柔,牵着骏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就像最初的守护一样,一路无言,这静谧柔和的时刻,聂臻忽然停下脚步,望住他英俊的面容,缓缓吐出一句话,“原野,你回去吧!” 他脚步一顿,许久,冷硬的脸终于有所震动,发出一声低低叹息,“潇潇,你在逃避什么?” 聂臻轻声开口,“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回宁国的机会?我想一生也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我不想浪费,可是有你在,我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眉目依旧那样冷峻,嘴角有些抽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与她最初的相遇,没有交往,没有言谈,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她便在他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影子。 曾经毫无预兆地对上她清澈双眸的时候,立时觉得心头一颤,泛起了丝丝涟漪,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他迟迟未有家室,不知道是否一直在等待这样一场相遇? 他对聂臻的话恍若未闻,只沉沉道:“以后,你会回去吗?” 聂臻蹙眉,若无其事地擦去眼角泪痕,故作轻松道:“会,但与你无关,你是唯一一个我不想伤害的人!” 这位有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只是自嘲一笑,“原本想保护你,却想不到成了你的负担,实非我所愿!” 聂臻眼神一黯,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个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从前是,以后也是,所以,你的存在是多余的!” 他的表情沉了沉,忽然动作利落地解下马鞍上的酒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陪我喝一次酒吧!” 他漆黑的眼眸里的情意再无遮掩,灼热赤明,聂臻太过明白这是什么眼神,在北齐的时候,经历过许多事,早已知道,一个男人,只有在面对深爱的女人之时,才会有这种情不自禁的热烈,虽然有一个人除外! 但原野不是君玄影,他不擅表演,没有那种登峰造极地掌控拿捏自己演技的能力! 聂臻微笑,解下面纱,冲他轻轻点头,看到他眸瞳中立即绽放出荼蘼花一样的绚丽光彩,几乎灼伤她的眼眸! --- 月白风清,两人坐在屋顶,清辉的月光为聂臻的脸蒙上了一层银色光辉,恍惚得不似真人,那道伤痕却隐约不可见! 他递过来一壶酒,声音清冽,“喝一杯吧!” 聂臻接过,闭上眼睛喝了一口,甘醇芳洌,唇齿留香,原野是不会喝这样柔软甜腻的酒的,他那样的男子,总是让人想起漫漫黄沙,想起边关苦寒,想起塞外长风,想起狼烟四起,原来这酒是为她准备的! 见他一直沉默,聂臻自言自语道:“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是我最大的筹码,可是有你在,我总怕会伤害你,行事起来也变得小心翼翼,投鼠忌器!” 他终于有了一丝怒气,冷冷地看着她,寒意刺骨,“我不明白,对你来说,什么仇恨能比无忧更加重要?” 聂臻对他的话丝毫不意外,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柳,“曾经也有个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他和你不一样,他善良得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他语气缓了一缓,“那后来呢?” 聂臻徐徐微笑,曾记得那时*大好,满地芬芳,子麟含笑而来,美若谪仙,心底又开始一阵阵抽痛,“朝为青丝,暮为枯骨,他死了,是被人害死的!” 他了然,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不忍再问下去,只是猛地灌了一大口,才平息了自己的怒气! 月光下,他的面容清隽,眸光像是看*的目光,深深眷恋,笑容洁净柔软,聂臻避开他的目光,原野,你没有说出口的情意,千万不要说出口,我不想触碰一场带着沉重色彩的爱情,你的感情,我注定无法回应,因为我无法承受! 只要谈到感情,我心头就会有不断跳跃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段不堪的过往,搅得我呼吸疼痛! 月朗风清,他的眼眸有三分迷离,三分沉醉,三分清醒,还有一分说不清是什么,声音轻而*,“潇潇,你有亲人吗?” 亲人?聂臻已薄有醉意,“我母亲是朝恩郡主,父亲是江湖第一剑客,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开我了,我有个弟弟,可惜也被人害死了,如今,我只有无忧了!” 他似醉非醉,只是闷头畅饮,眸中有失落笑意,“明天一早,我便会离开!” 聂臻心头一阵阵难过的怅然,有说不出的离殇,将酒壶扔给他,真诚道:“谢谢!” --- 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乔桑姑姑早已在等着,声音沉重,“潇潇,我看原野对你很好!” 聂臻勉强笑了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耽误他,他对我越好,我越有沉重的负担,他那样聪明的男子,不用我说得太明白!” 月色朦胧,聂臻却没有任何睡意,只是静静望着夜空,乔桑姑姑在身后,沉沉一叹,“你要是早遇到原将军该有多好,也许你就不会成为大祭司!” “姑姑,不要说这些了,我累了!”感动不是没有,却害怕再一次的疼痛,已成了禁忌的爱恋,不能再次成为自己的心魔。 漫天星辰,新月如钩,柔情似水,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大概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梦想,可惜今生今世都和自己无缘,只是想起原野的时候,心中会泛起久违的疼痛! --- 大理寺重新彻查霍家谋逆一事,几经周折,发现查无实据,在豫王爷的干预下,终于拨乱反正,霍家重见天日,但官复原职尚需一段时日! 虽说恢复了自由,但霍氏满门在狱中折磨死,病死的,不在少数,已经元气大伤,而易家也因为失去易诺一事,同样遭受重创,两大家族目前都在缓慢地恢复之中! 还了霍家清白,可霍兴彦没有半分兴奋,沁年是他的亲弟弟,被赐自尽,他作为哥哥,自然心如刀绞,可这是真正谋逆的代价,如果不是因为霍家暂时对豫王爷还有些价值,霍家满门都已经成为孤魂野鬼! 一阵轻柔的风而过,房中蓦然多了一名眉眼冷清的蒙面女子,霍兴彦艰难一笑,“你来了?” 聂臻淡淡道:“大公子节哀顺变!” 霍兴扬嘴角抽搐了一下,按理说整个霍家根本不冤,不过是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豫王爷出手救了他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心里很明白! 聂臻忽然笑了,“利益倾轧,豪门踩踏,大公子见多识广,不必难过,何况现在根本就不是难过的时候,我是来提醒你,你我之间的交易!” 霍兴彦嘴角有一抹微凉的笑意,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现在他们霍氏满门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对于曾经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人来说,生命总是显得尤为珍贵,想要保住自己和族人的性命,就要时刻保住自己的价值,不被主子所弃! 这个女子果然神通广大,查到了很多关于温柔的绝密消息,霍兴彦尽数记在心中,末了,忽然觉得有必要提醒她,“有件事要告诉你,豫王爷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话,就务必要小心一点!” 聂臻微微皱眉,冷笑道:“无所谓,幸好你也不认识我,大公子在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意味着更多的危险,不知道反而更好!” 说完,人连同声音一起消失在夜色中,“你霍家能在阎王爷手中捡回一条命,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第八十二章 休弃王妃 孩子对宫妃是何等重要,每个在宫里的女人都一清二楚,梦寐以求的就是拥有自己的孩子,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果然如聂臻所料,林婕妤蓦然听闻噩耗,陡觉天昏地暗,但也不会轻易相信大祭司的一面之词,或许心中还隐隐存在一点幻想,微弱地希望现实不会真的那样残酷,她依然还有做母亲的机会! 林婕妤深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乎倾尽所能,拿出多年积蓄,总算买通了一位还算相熟的太医,在她万般恳求之下,太医给她检查之后,终于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让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幻影成为现实,而是和聂臻的话基本如出一辙,这下子,林婕妤彻底绝望了。 深深的痛恨让她几乎哭哑了嗓子,戚然道:“是温柔那个践人,让我永远都做不了母亲,亏我还想方设法,满怀期待,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生下自己的孩子,将来在宫中,有个依靠,原来我是这样的可笑,以前每当我问起吴太医和周太医的时候,他们总说我身体无虞,大有希望孕育皇嗣,原来他们全是温柔的人,我一直被我视为姐姐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好一个贤惠通达的姐姐啊!” 贴身婢女劝道:“娘娘,您还有凉夏公主啊!” 林婕妤凄惨一笑,“当初能抚养凉夏公主,也是她帮了忙,我还感激不尽,皇上喜欢小公主,冲着小公主,也会更加*爱我一些,我也更有机会诞下皇嗣,现在全落了空,而且温柔视小公主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她看来,这是被人算计的结果,是她耻辱的象征,你以为我可以保护公主多久?” 婢女不敢言,只默默陪着林婕妤哭泣,哭声凄厉如鬼,不能生育,是永远的殇! 后宫永远不相信眼泪,许久,林婕妤终于止住了哭泣,眼中亮出有刻骨恨意,现在回想起来,从她们入宫伊始,就已经一脚踏入温柔精心编织的陷阱! 温娘娘一直对她们很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在皇上面前制造她们展示的机会,让她们有机会承君恩! 温娘娘家世显赫,经常会送一些难得一见的贵重礼物给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妹妹,有时候是奇花异草,有时候是稀世珍宝,有时候名贵衣饰,阖宫上下,多少人感激温娘娘贤良淑德,可是想不到她早已包藏祸心,就像这串玛瑙手链,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吞噬着她们这些女儿一朝飞上枝头的渴望和梦想,瞬间化作一片黑暗,前途暗淡无光! 没有孩子,她们就永远被温柔掌控在手心,成为她的玩物,就像戏台上的*,她们之间斗来斗去,温柔只看戏一般,在幕后冷笑,因为一早,温柔就限定了她们的一生,怨只怨,她们太过相信这个看似纯善实则毒辣的女人! 一阵哭闹声惊醒了林婕妤,是凉夏公主又哭了,这些天,小公主一直哭闹着要生母,这个孩子只怕是自己此生唯一的孩子了,听说霍家已经平反,那霍雨音不是迟早要回来,凉夏公主也要还给她? 不过,林婕妤心里最恨的人还是温柔,是她,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成就一生一世的缺憾,宫中的女人有多渴望一个孩子承欢膝下,如今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但是林婕妤很清楚,她一个人不是温柔的对手,那女人城府极深,不知道多少人被她温婉的外衣给迷惑了! 她当然不会孤军作战,那些一起入宫的姐妹们,不管相互之间有着怎样的嫌隙,但几乎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温柔的荼毒,这个时候应该站在同一战线,面对共同的敌人! 她不动声色地将她们请来,告知了这个惊天秘密,果然,那些渴望孩子渴望得快要疯了的姐妹们,个个大惊失色,恍然大悟,有的几乎按耐不住,立即要去找温柔拼命,被林婕妤死死拉住! 林婕妤恨意深深,“她在宫里地位稳固,我们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必定会被她反咬一口,她一朝反击,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所以必须慎之又慎,有十成的把握才能动手!” 现实无情的一席话,让激动的女人们彻底安静了下来,若说别的事情,她们可能不会齐心协力,可子嗣是每个女人都最为关心的切身利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若是温柔在宫里成为了公敌,皇上也未必会坐视不理,何况,还有贤妃娘娘,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女人,如今的刘才人,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帮手! 林婕妤她们深知,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温柔的耳目,无处不在,曾经她们也是温柔的耳目之一,必须要在温柔对她们起疑之前,一举拉下温柔! 温柔所有的好,不过是一杯有毒的香茶,聂臻的话,彻底掀起了宫中对抗温柔的风,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已经掀起暗流涌动! --- 皇上生辰逐渐临近,一直呆在行宫,多有不便,终于决定近日回宫。 他的手臂已经拆了绷带,只是活动仍然有些不灵便,在这个时候,比以前更加依赖神秘的大祭司。 选择黄道吉日,举行盛大的回宫仪式,事事都要问询大祭司,大祭司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频繁地出现在皇上身边! 皇上回宫,妃嫔们自然也要跟随回宫,可温贵妃有自己的担心,她担心回宫之后,二皇子的异样会被人看出破绽,便向皇上请求,二皇子需要留在行宫多将养一段时间,等待彻底康复之后,再行回宫,皇上点头应允! 林婕妤等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温柔不在宫中,简直是天赐良机,作孽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 大祭司府。 君轻扬看着聂臻,若有所思,终于道:“自从原野离开之后,你一直都闷闷不乐!” 聂臻心道,自从遇到了你们这对兄弟,我就伤痕累累,何曾有过一日真正开心过?就算有过,那也是虚假的开心,开心背后是森森杀机! 见聂臻神色黯然,君轻扬试探道:“皇上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就要到了,是不是过一个月,你就要走了?” 聂臻的目光深邃变幻,唇角微微舒展开来,“是!” 君轻扬神情一震,转眼就有深深落寞袭上心间,“你…能不走吗?” 聂臻微笑,慢悠悠道:“为什么?” 君轻扬对上那双酷似臻儿的眼眸,一时结舌,良久才道:“因为我不希望你走,我想娶你为妻!” 聂臻啼笑皆非,心中嘲讽,“真的?” 君轻扬无比认真,“是的!” 聂臻轻轻笑了,“可我是大祭司,终身不能嫁人,你别开玩笑了!” 他的神色坚决,“我不是开玩笑,我已经想好了,你若不做大祭司,时间一久,北齐就会渐渐忘记你,到那个时候,我便可以娶你为妻!” 聂臻只是含笑不语,君轻扬看见她眼底的笑意,却以为她是默许,十分激动,兴奋得如同一个孩子! --- 君轻扬兴冲冲地来到皇宫,换了以前,这样的大事,他定然会和六皇兄商量,但此次事关潇潇,他再也不想和六皇兄有任何关联! “什么?你要休弃安王妃?”皇上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宁国皇家,自建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休弃王妃一说,轻扬是吃错了什么药? 君轻扬知晓他想娶潇潇的事情,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是恳切道:“皇兄,自从臣弟和李婵成亲之后,府里整日都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时间久了,迟早会被她逼疯的,臣弟一天也不想在府里待下去了,所以斗胆请皇兄恩准,将李婵休离回李家,还臣弟一个清净!” 皇上沉下了脸,“安王妃的性子,朕也有所耳闻,的确是张扬了些,跋扈了些,但你只需要把她放在府里养着就行了,眼不见为净,又没人逼你和她相亲相爱,再说当初可是你自己和朕说,看中了李家小姐,让朕赐婚的,今天你叫朕怎么开这个口?你这不是为难朕吗?” 君轻扬朗声道:“如果皇兄不肯答应,臣弟宁愿长跪不起!” 从未见过轻扬这般决绝,皇上彻底拉下了脸,“你这是逼朕,不准!” “还请皇兄成全!”君轻扬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见圣旨不回头! 皇上不耐烦道:“你要是又看中谁家女儿了,都娶回府中就好了,干吗要瞎折腾?” 君轻扬淡定道:“臣弟并没有心仪之人,只是看到李婵就烦,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还请皇兄恩准,将其送回李府,再不相见!” 皇上终于怒了,“轻扬,你要是敢执意休弃王妃,朕就削了你的爵位,将你逐出皇室,看你还敢不敢有此妄念?” 君轻扬身躯一动,随即又挺得笔直,声音有从未有过的铿锵,“就算削了臣弟的爵位,将臣弟逐出皇室,臣弟也在所不惜,还请皇兄成全!” 皇上脸色一变,原本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趁早收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他的心意如此将坚决,皇上思虑片刻,正色起来,“你先回去,容朕考虑考虑!” 君轻扬只得道:“是!”   ☆、第八十三章 痴人说梦 面对君轻扬突如其来的要求,皇上陷入了深深的左右为难中!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凡事都一波多折,现在快到他的生辰了,举国齐欢普天同庆的心情没有,烦恼的事情反而一大堆,络绎不绝。 皇上思来想去,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决定把六皇弟召进宫里,好好商议一番,他沉吟道:“虽说安王妃不怎么贤良淑德,可李尚书也是朝堂老臣,轻扬贸然休弃他的女儿,他自然脸面无光,朕不能下这道圣旨!” 君玄影知晓事情的原委后,心重重一沉,轻扬为什么突然想休弃李婵,皇上只当李婵刁蛮任性,不可理喻,夫妇过不下去了,轻扬忍无可忍之下,才决然休弃! 虽然皇上不知情,可他却心如明镜,轻扬对潇潇痴心一片,决绝地想要休弃自己的王妃,可尽管这样,就真能打动潇潇吗?君玄影并不报乐观希望! 在他看来,唯一让潇潇动心的,是那个叫原野的男人,沉默坚毅,冷硬如铁,却影子一样守候在潇潇身边,或许是迫于他的压力,原野终于决定离开宁国,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极其不喜欢原野终日和潇潇在一起! 可是原野启程那天,潇潇虽然并未出现在送别的队伍中,却藏身高高的城楼后,目送原野,直到原野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地平线上,才一言不发地黯然回府! 这一切,是密切关注着原野的一举一动的星辰禀告他的,他听闻之后,心中有一种浓浓的酸楚,潇潇真的喜欢原野?不管她是不是臻儿,她都绝对不可以喜欢上别的男人,绝对不可以! “六弟!”皇上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轻哼了一声,君玄影才回过神来,忙道:“轻扬的态度居然这样坚决?” 皇上点点头,“是啊,朕也十分头疼,也隐约听说他们夫妻不和,只是没想到闹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对了,朕想起来了,这个安王妃是不是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到底犯了什么罪?” 君玄影沉声道:“安王妃对大祭司出言不逊,公然不敬,多番挑衅,臣弟将其关押在大理寺,令其反省思过!” 居然敢骂他*信的大祭司,皇上十分不悦,眉间有厌恶之色,“看来这个女人实在不讨喜,也难怪轻扬了,只是,这皇室休妻一事,毕竟在我大宁,从未有过先例,朕也不愿意开这个先例!” 想起轻扬对自己的恨意和漠然,君玄影淡淡道:“凡事都有第一次,这两人终日打打闹闹,也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分开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皇上沉吟片刻才颔首道:“朕也见过这位安王妃几次,的确是桀骜跋扈,性情刚烈,轻扬说善妒成性,闹得家宅不宁,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只是,休妻一事还需慎重,朕必须考虑到李尚书的颜面,女子不贤,并不能成为休妻的必然理由,就算他实在要休妻,也可以等到满了三年,李婵无出,再休也不迟,好歹也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么急急忙忙地贸然休妻,不是让朕为难吗?” 君玄影不动声色道:“皇兄所言甚是,轻扬此举确实欠妥!” 皇上冷哼一声,“朕已经说了,若是他坚持要休妻,就削去他的爵位,逐出皇室!” 君玄影瞳孔猛地一缩,“那轻扬怎么说?” 皇上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他说就算是这样,他也一定要休妻,六弟呀,你不妨好好规劝规劝他,就算真的不喜欢,王府也不小,老死不相往来也行啊,何必要闹到不可收拾呢?” 君玄影默然良久才道:“此事,臣弟也恐无能为力!” --- 安王爷誓要休弃安王妃一事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皇上十分震怒,但安王爷一力相争,执意休妃! 虽然皇上以爵位相威胁,安王爷却不为所动,不改初衷,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惊讶,这安王爷到底有多不喜欢安王妃,连男人最看重最神往的权位都不要,也不愿意和安王妃再过下去,李家小姐本身就无贤德之名,这样一来,李家更是颜面扫地! 皇上为了安抚李尚书,一面重赏李家,同时严厉处罚君轻扬,在内侍的极力规劝下,虽然最后并没有将安王爷逐出皇室,但真的削了他的爵位,剥夺了王爷封号,只保留一个皇室子弟的空壳!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阻挡君轻扬坚决要休弃李婵的决心,皇上虽然恼恨,还是恩准了他休妻一事! 没有人想不到君轻扬这般决绝,为的竟然是一个他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得到的女人! 李婵终于从大理寺放出,但形容枯槁,目光呆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蛮霸专横,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一朝被休弃,尚且不如蝼蚁,遭人耻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将门千金的强势也许只是一层泡沫,一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潇潇,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喝一杯吧!”君轻扬往日神采飞扬的脸,有着淡淡落寞! 聂臻连头也未抬,也不看他,只道:“我不喝酒!” 他目光一滞,忽然抓住聂臻的手,有淡淡自嘲,“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再是人人仰视的安王爷了,但我不后悔,你放心,我有足够的银两,我们下辈子都花不完,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聂臻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你怎么还没喝,就开始说醉话了?” 君轻扬温柔一笑,“我没醉,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不会嫌弃我一无所有吧?” 聂臻漠然道:“你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可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要和你在一起,也自问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那只是你的决定,不要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君轻扬对聂臻的话并不意外,桃花凤眸透出坚定眸光,“我知道,但是我相信,我迟早有一天会打动你的,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如果我以前决绝一点,霸道一点,勇敢一点,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 他的忏悔,他的沉痛,几乎让聂臻差点动摇,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柔软的心就恢复了冷硬,忏悔又能改变什么? 能把玉叶海棠还给子麟?能让子麟活过来吗?既然不能,那廉价的忏悔,廉价的悔恨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 那*,君轻扬终于喝醉了,除了皇室子弟这个空壳,他和一般平头百姓并无任何不同,醉眼朦胧中,心中有撕裂般的疼痛,紧紧抓着聂臻的手,不肯放开,“潇潇,我只有你了,四年前的心愿,我终于达成了,我终于为她做了这一切,我很难过,但我也很开心,你不要离开我,若是你也离开,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最后,他在自言自语中睡去,聂臻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君轻扬,今天你得罪了皇上,只要皇上在一日,你就不可能翻身了,无论你为我做什么,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都不可能爱上你,你也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 曾经的安王府,曾经满楼笙歌,灯火辉煌,*之间,凋敝如尘,陡然失去了色彩,君轻扬站在王府中,独自享受着这低到尘埃里的爱,心中却无怨无悔,只余一丝安然!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轻扬,你这又是何苦?” 君轻扬俊秀的脸庞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请回!” 身后的脚步却未动,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轻柔若蛛丝,君玄影无声轻叹,“皇上终归是皇上,终究是大宁天子,你逼得太过,最终受伤的总是你自己,你应该问自己一句,值得吗?” 君轻扬冷笑,“无论值得不值得,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他人指手画脚,人各有志,你谋求权位,我只求挚爱,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冷血,能在欺骗一个女人的真情之后,再下手杀了她,我自问没有你的狠厉,自然也无法拥有你手中的权势,但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他犀利的话瞬时让君玄影黑了脸,不忍给他幻想,“你以为这样,潇潇就会同意嫁给你吗?” 君轻扬只是冷笑,不为所动,“曾经臻儿在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说就算没有你,臻儿她也永远不可能爱上我,我错在太过相信你的话,可如今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崇拜你,笃信你的皇弟,事在人为,我也不会傻到再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君玄影手心一紧,“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飞蛾扑火的结果,往往是灼伤了自己!” 君轻扬眼眸平静,却散发着彻骨的冷意,“你诸多借口,不过是因为你也喜欢潇潇,所以才百般阻挠,我能为她放弃一切,你可以吗?既然不可以,就回你的王府去,和你的易清绾甜蜜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和潇潇面前!”   ☆、第八十四章 潇潇的身世 这几天,豫王爷似乎心情不好,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发脾气,伺候的人皆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到! 但凡是危机的同时也是契机,苗贞贞听到了风声,鼓起勇气来找王爷,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召见她了,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和王爷的关系有所突破,便精心煮了王爷以前夸奖过的茶,又悉心装扮了一番,看上去清新淡雅,楚楚动人,所幸,这一次没有被王爷拒绝,被恩准近身伺候! 苗贞贞入内的时候,王爷在批阅公文,修长有力的手优雅舞动笔身,身姿玉树临风,神情从容淡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苗贞贞在一边给王爷沏茶,一边目光迷醉地看着这一切! 可是王爷虽然准许她进来,却并没有别的旨意,一直都在垂首批阅奏折,不知不觉,王爷的茶,已经换了好几次,已经是深夜,苗贞贞娇声道:“王爷,天色已晚,明天还要早朝,不如早些歇息吧!” 王爷停顿了片刻,终于如她所愿地放下手中笔,缓缓抬眸看她,目光游移不定! 苗贞贞心中一喜,今天她是精心打扮过的,悄然红了脸,“妾身伺候王爷就寝吧!” 王爷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好看的凤眸盯着她,盯得她脸红如霞,心跳如鼓,深深低下头去,“王爷!” “还早,本王不想就寝,你唱歌给本王听吧!”他声音淡淡,目光忽然有着浅浅迷离! “妾身遵命,不知道王爷想听哪一首?”苗贞贞娇怯道。 王爷眼神愈加迷醉,理所当然道:“你忘了?越女歌!” 苗贞贞心下微沉,不知为何王爷翻来覆去听的都是这一首?最初易妃娘娘让她入府的时候,吩咐她唱的也是这一首,就是这首歌吸引了这个尊贵俊美的男人,她也得以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在外人眼中,王爷很*爱她,不但不计较她寒微的出身,还封她为夫人,暗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的好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王爷所谓的*爱,也只有在听这首歌的时候,偶尔掠过的瞬间恍惚,那个时候的王爷,才不是深沉冷峻的王爷,而只是一个目光柔软的男人! 她自知身份低微,王爷那样高贵的男人,很难真正有多*爱她,不过能侍候在这样的男人左右,她心愿已足,相信时间久了,说不定以最卑微的奢求,也能在王爷身边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 曾经所谓的夜夜恩*,不过是夜夜笙歌而已,王爷从未真正亲近她,那样的男子,浑身上下总有一种慑人的气息,让身边的人不敢心生僭越之心,其实苗贞贞想要的很少很少,不过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小妾室而已,可是王爷给了她名分,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锦衣玉食,她再也不用靠卖唱为生,可就是没有给她最想要的真正*爱! 今日的王爷与往日不同,不似以前看起亲切实则拒人千里,此时他眉间有一股淡淡的柔软,就是这股柔情,让她斗胆尝试,这或许是自己和王爷关系突破的一个契机,下定了决心,她的声音原本就动听,现在更是平添了几分娇柔曼妙,宛若轻柔的羽毛拂过脸颊般撩动人心,“王爷,请恕妾身直言,越女歌虽然动听,却是不祥之曲,寓意爱而不得,徒留悲伤,多听这样的伤悲之曲,怕是会影响王爷的心情,今日不如换一首《花好月圆》吧,也是妾身最擅长的歌呢!” 这是她想了很久才说出口的一番话,花好月圆?多吉利的寓意,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吉兆吧?正因为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思虑之下,才大胆提出,等着王爷采纳。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王爷脸色攸变,立即面沉如水,黑眸中渗出危险的光芒,吓得苗贞贞瞬间呆住,结结巴巴道:“妾身…妾室失言,请…王爷恕罪…” 王爷看向她,眼眸充满冷寂,淡淡道:“本王只喜欢听这首,你竟敢说是不祥之曲?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王爷冷冷的声音,苗贞贞心知不好,王爷对高贵端庄的易妃那样冷淡,对她比易妃还要多几分热度,一时让她昏了头脑,错判了形势,忙道:“王爷恕罪,妾身马上就唱!” “不必了,出去吧,以后本王不想再见到你!”王爷的声音漠然响起,像极了冬天的冰凌,寒意刺骨,一首《越女歌》又怎么样?终究不是心中的她唱的,不听也罢! 一句话,让苗贞贞脸色雪白,双膝立即一软,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王爷,都是妾身的错,还请王爷看在妾身歌声的份上,网开一面,妾身以后定然会好好伺候王爷,将功折罪,定会好好研习《越女歌》,请王爷给妾身一次机会!” 王爷却微微闭目,不想再看,“来人!” 苗贞贞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星魂星辰不客气地“请”了出去! --- 苗贞贞回到自己房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为什么就将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王爷的那句“以后本王不想再见到你”相当于宣判了她的死刑,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奴婢秀儿正好过来帮她宽衣,她立即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秀儿,你一直在王府做事,你知道王爷为什么喜欢听《越女歌》?” 秀儿摇摇头,茫然道:“夫人恕罪,奴婢不知!”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苗贞贞的问题也的确难为了她! 苗贞贞有些失望,想起以前王爷叫她“贞儿”时候的柔意,甜得她的心都要融化了,现在就因为一句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的话,就彻底疏远了她! 她虽然不是豪门长大的,可也知道在王府,她之所以可以横着走,完全是因为在下人们眼中,王爷*爱她,如果她一朝失*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拜高踩低的事情,在哪里都通用! 翠竹正在铺*叠被,苗贞贞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拉过这个年长的奴婢,“你在王府做事的时间更长,你说,除了易妃娘娘,王爷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 翠竹微微愣了一下,王爷的确还有过别的女人,便是那位聂姑娘,可她和秀儿都是吃过亏的人,被发配浣衣房,一直苦挣苦熬,今天终于熬出来了,念着和管家的一点交情,看她做事稳重,秀儿手脚伶俐,才准许在处罚期满,重新回来伺候主子,这一切得来的多么不容易。 早已知道多嘴的后果是什么,现在除了做好自己的本分之外,再也不敢多一句嘴,何况,苗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翠竹岂会再犯这种错?只摇头道:“请夫人恕罪,主子的事,奴婢不知!” 苗贞贞看向另外两名婢女,她们也都摇头道:“翠竹姐姐说的是,在王府里面,除了易妃娘娘和夫人,奴婢们都没见过其他的主子!” 虽然婢女们嘴巴都很紧,苗贞贞什么也问不出来,但凭女人的直觉,她肯定王爷身后一定还有一个神秘的女人,就是那个唱过越女歌的女人,心中一动,不会是那个死了的王妃吧? 苗贞贞想起易妃吩咐过她,在王府,她穿衣打扮不可太过华丽,要尽量素雅,她的衣饰也都是易妃挑好派人送过来的,还命人教她王府礼仪,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面含微笑,难道都是因为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 王爷*爱自己,也是因为那个女人?看来在王爷心中,那个女人的位置远远高于易妃,可她到底是谁?若真的是死去的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王爷这样念念不忘?苗贞贞只觉得一头雾水! 苗贞贞越想越生气,奴婢们明明知情,却不肯告诉她这个主子,怒由心生,拿出了夫人的派头,“你们都是在王府伺候的老人了,定然知道些什么,平日本夫人有好处,也不会亏待你们,可是全都是养了些白眼狼,若是还不说,就别怪本夫人不留情面了!” 可是苗贞贞想不到,这里是王府,对久在王府做事的人,她的恐吓根本不奏效,无论她怎么立威,几名奴婢都是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苗贞贞彻底没有耐心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打到说为止!” 片刻之后,就有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噼里啪啦,还有哭泣声,喊痛声,求饶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恐怖狰狞。 苗贞贞看着一个个被打得面目全非,却始终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肯说,更加生气,怒道:“嘴巴真是够硬的,还不肯说吗?给本夫人往死里打!” 深夜,王府却不得安宁,杖责下人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苗贞贞今夜的霉运还没完。 就在秀儿昏过去不久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苗贞贞面前,挡住了她面前的灯光,苗贞贞正欲发火,却突然发现,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星辰,忙讪笑了下,温软着声音,“星辰大人,这几个奴婢不服管教,我正吩咐人教训她们!” 星辰身后跟着的是王府的管家,面无表情,谁也不看,寒声道:“深夜扰了王爷清净,管家,你看着办吧!” 管家会意,忙答应道:“星辰大人,奴才明白,来人,把苗贞贞逐出府去!”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苗贞贞的面色刹时变灰色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几个粗壮的下人毫不客气地将她往外拽,再无往日对她的恭敬和谄媚! 苗贞贞凄厉的哭喊渐渐消失在远处,一切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了夜的寂静! --- 一天夜半,聂臻出了府,一个人走在寂寞的大街,听着四周的静谧,恍如身在异世,走得漫无目的,洒脱随意,在这空旷无人的地方,寻找心灵的慰藉。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直到四更过了,依然不想回府,聂臻坐在大街的青石阶上,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环境中,慢慢疏离着自己的心事,想念父亲,想念母亲,想念子麟,,想念无忧,偶尔,还会想起原野,想起冷啸天,谁又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又是谁生命的永恒? 月华如水,微凉的夜风掀起她的长发,小雪貂似乎感受到今天主人心情烦乱,虽然没睡,但是也没吵没闹,异样的安静! 一双镶着黑色金线的锦靴悄然出现在聂臻眼前,定定不动,夜风吹得他的锦袍下摆飞扬,身上透出清冽的气息。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聂臻的手抚摸小雪貂光滑柔软的身体,淡淡道:“真是巧到不可思议,想不到王爷也有这种深夜在大街上闲逛的嗜好?” 君玄影微微自嘲,默默地在聂臻身边坐下,他一来,聂臻的雅兴就没有了,侧首看他,身边的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韵致,心下明白,他是为君轻扬而来! 她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她的眼眸,像是一泓湛然秋水,净透如琉璃,只要看过,就会心生怜惜之意,不是那种对于柔弱女子的怜惜,而是对这双美好眼睛的本能爱护,舍不得去伤害她,害怕皱了这池涟漪! 衣袂猎猎翻飞,似是踏着云雾而来,红色轻纱掩面,衣袖间有淡淡幽香,风吹乱了她如黛的发丝,他目光深湛,“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聂臻轻笑,“这么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连我都不知道是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方,王爷却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王爷一直都在派人监视我?” 他不置可否,柔声道:“轻扬为你做的事,感动吗?” 聂臻很是意外,“王爷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舍弃一切,包括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权位和名利,不管喜不喜欢这个男人,女人总是应该会有所感动的!” 聂臻忍俊不禁,笑道:“王爷这么晚来找我,莫不是在说我*你的皇弟,诱使他休弃王妃,被削王爵,导致众叛亲离,最后一无所有?王爷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他眉心漾起温柔,“我知道你没有,你不屑于去*他,但你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足以使得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是真正动情了,会不顾一切!” 聂臻似笑非笑,“王爷这么爱护自己的皇弟,莫非是在警告我?要我也和原野一样在宁国彻底消失,王爷才能放心?” 见她提到原野,他忽然眉头紧锁,想要露出优雅而淡定的微笑,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笑出来,化作一声叹息,“你误会了,我没有警告的意思!” 聂臻不以为然,淡淡道:“我并没有*你的皇弟做些什么,或许你说得对,我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实不相瞒,北齐心仪我风姿的男人太多了,你皇弟要是真喜欢我,也不是什么怪事,只不过对每一个男子来说,我的毕生已经献给了神佛,我永远都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每个人都知道,我不会也不能倾心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你皇弟也并非不知情,但一意孤行,我想他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吧,他一无所有,并不是我的错,所以我不但不感动,也不觉得愧疚,让王爷失望了!” “我没有怪你!”他的声音依旧低醇温雅,聂臻心道:“你有资格怪我吗?”表面上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王爷还是去管好你自己的皇弟吧,我还希望少些烦恼,少些红尘羁绊,能够更加心静如水!” 聂臻的声音异常冷漠,没有一丝情绪,但又的确很无辜,君玄影知道,她说的绝非妄言,在北齐,心仪这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祭司的男儿的确不在少数,包括冷啸天和原野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物,明知道对方是神佛,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种汹涌迸发的情感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很喜欢这样的月色,不像太阳那样华灿耀眼,却在不知不觉间沁入心田,柔软皎洁的清辉,别样动人,还有轻柔的夜风,衬得她宛若谪仙! 他久久凝视身边的女子,一句“臻儿”到了嘴边又咽下,始终提不起勇气,回想起昨夜,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 昨夜,豫王府,书房。 星魂沉吟道:“王爷有没有发觉,自从大祭司到来宁国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都和大祭司有关?属下想,她来宁国,绝对不仅仅只是为皇上贺寿这么简单,一定有她的目的!” 他连头都没有抬,淡淡道:“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星魂听出王爷的怒意,心头一肃,“属下正要禀报,此事恐怕和大祭司有关!” “一一说来!”王爷正在批阅公文的手顿了一顿,目光肃然地看着他! “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查起来也很费周折,所以花了很多时日…” “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王爷将笔重重一扔,让星魂心头一凛,双腿一颤! 他定了心神,忙道:“二十多年前,晋国朝恩郡主下嫁江湖第一剑客聂清风,轰动一时,朝恩郡主艳名远播,多国皇子前往求亲,本来已经是晋国皇室钦定的和亲人选,可据说她早已心仪聂清风,非他不嫁,不惜和皇室断绝关系,下嫁聂清风,后来两人生有一女,大名聂臻,乳名便叫…潇潇!”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下来,不敢再说,话说到这份上,意味着什么,再清楚明白不过,大祭司潇潇就是当年的聂臻,星魂暗叹,真是骄傲至极的女子,虽然在复仇,可是连名字都懒得改,不过也只有至亲至近的人,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潇潇,其他的人,都只能尊称一声“大祭司 ”! 王爷的身影和夜色融为一体,双肩在隐隐颤抖,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震惊,只隐隐听到急促起伏的呼吸声,王爷的情绪很少流淌在外,除了有关聂姑娘的任何事情! 星辰面对刚刚查到的消息,十分震惊,“那么现在可以肯定,大祭司就是当年的聂姑娘,她此番回来,必定是要对王爷不利!” 星魂沉声道:“事实上,她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了,易诺之死,安王爷王爵被削,一件一件接二连三第发生,这些事情看似合情合理,情有可原,但实际上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这一切,而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霍兴彦已经在暗中搜集对温贵妃不利的证据,属下完全有理由相信,王爷将是聂姑娘的最后一个目标,偏偏皇上又如此喜欢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如果她真的要对付王爷,必成心腹大患,所以还请王爷务必早作打算!” 室内安静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一阵风吹进来,吹得风灯呼呼作响,摇曳挣扎之后,扑腾几下,终于灭了,室内一片漆黑,黑到看不清王爷的表情,星魂星辰只能从王爷不平稳的呼吸声中听出王爷的极度不平静! 每个人都在心底猜测,既然潇潇就是聂姑娘,那她珍爱至极的那个美如谪仙的绝色少年子麟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不在了?谁也不敢去触碰那个问题,连问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自欺欺人! 死一样的沉寂,过了半晌,星魂才低声道:“北齐的确有大祭司以红纱拂面的习俗,而这一点,正好成为聂姑娘的最佳护身符,她现在要对付温家和易家,顺带除去安王爷,所以会暗中襄助我们,但只要目的达成,她和王爷迟早会翻脸,既然知晓她的全盘计划,我们要不要做些准备?” 说到此,他没有再说下去,王爷做事,从来不喜欢留隐患,总不能面对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装作不知道吧?   ☆、第八十五章 遇袭 查到这样的惊天秘密,连他都感到无比棘手,王爷最爱的女人,今成陌路,还怀着刻骨仇恨归来,如今的聂姑娘,北齐大祭司,身后有冷啸天和原野,甚至还有晋国太子凤鸣,这几股不能忽视的力量渐渐化作一团,形成摧筋动骨的巨大力量,她能够掀起的风浪远远不是当初那个小小太傅。 她的隐忍,令人刮目相看,她那么恨王爷,平日却能和王爷应付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绽,可见已远非昨日吴下阿蒙! 暗夜中,沉闷了良久,才听到王爷淡然的声音,“你们听着,此事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还有,无论她要做什么,都要暗中协助她,保护她!” 星辰星魂一震,心下都隐隐明白了些,双双道:“是,属下明白!” --- 臻儿,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可惜我没有当面叫你一声“臻儿”的勇气,你一定恨死了我,是我使得你万劫不复,以后我会默默地守护你,哪怕你最后一个目标是我! 夜风掀起了聂臻的长发,吹到他脸上,麻酥酥的痒,这情景这样熟悉,多想把她抱在怀里,*悱恻地唤一声,“臻儿!” 可惜他不能,臻儿淡然的外表下隐藏着强烈恨意,他这个当初欺骗她感情,又用子麟的性命威胁,抢走玉叶海棠的男人,他不会不知道,抢走了玉叶海棠,子麟生存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仅此一条,臻儿就不可能原谅她,更不要说后面惨绝的追杀! 何况他还没有来得及补救,转瞬间就天翻地覆,天人永隔了,这么多年,梦寐以求地就是希望见到她,可是见到她,该说什么,只觉满腹心事,却无从说起! 在北齐,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当时心底就有说不出的震惊,臻儿? 不过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她不可能是臻儿,天罗地网手下,从无活口,这一点,他一向自信,亲手培养出来的杀手,有毁天灭地的杀伐力! 她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无从得知,忽然想起冷啸天曾经说过的那对姐弟的悲惨经历,他只觉胸口一阵阵闷痛,回想起曾经,那般静好的岁月,没有杀戮,没有欺骗,没有鲜血,同样,也没有仇恨,要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刻,该有多好! 此刻,她就在身边,让他有瞬间的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她还会在他怀里撒娇,还会剪下两人的头发,巧手编成一个同心结,说但愿君心似我心的海誓山盟! 多想揽她入怀,成就一场旖旎情深,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是她打死也不会承认,她不屑承认,名分对她来说,从来就不重要,但是情意对她来说,却是比生命更为珍贵的东西,他一向知道她柔韧外面下,骨子里的烈性! 更何况,一想到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子麟,他就只能硬生生遏制住心中的那种冲动,臻儿现在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她有她要做的事情,如果她真实的身份浮出水面,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她将不再是她,而他,必定会再一次失去她! 就这样相处,就好,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脸上不禁染上淡淡温柔,“潇潇!” 聂臻对上他温柔眸光,心下一凛,莫非他知道了什么?一切恍如昨日,慢慢别过头去,心沉如水,其实聂臻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计划再好,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纰漏,在所难免,而且聂臻早有最坏的打算,他这样精明的男子,在多番试探之后,总有一天会确定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完全不是昨日的她,不是那个憧憬爱情的怀春少女,而只是他的仇人! --- 人间四月芳菲尽,但旖旎*始终在宫外,皇上在行宫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之后,回宫之后,很快就觉得宫里实在闷得慌,朝中永远不缺揣摩皇上心思的人,几乎是同时,就有人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上奏说如今宁江春水暴涨,若是顺流而下,正是体察民情的大好时候! 此话说得正合皇上之意,龙颜大悦,当即下旨,美其名曰要遍访民情,龙船沿宁江江流而下,有感于亲王们劳苦功高,便皇恩浩荡地借这个时候好好放松放松,同时恩准几大亲王同游伴驾,并将保护自己安危的重大责任交给豫王爷! 又有人向皇上建议,请大祭司同行,一则彰显皇上的盛情好客之道,二来也可祈求顺风顺水,国泰民安,皇上也正有此意,欣然采纳,邀请大祭司同游宁江!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列行船浩浩荡荡,扬帆起航,最前面的是大祭司的船,造型别致,线条柔美,是领头的船! 后面跟着的是皇上的龙船,设计宏大精妙,船身整体线条流畅,古朴不失大气的造型,堪比天下行船,彰显皇上龙威! 再往后面,就是众位亲王们的船,船身和构造都比皇上的船略小一筹,但也无一例外,个个都是金碧辉煌,启航那日,京中万人空巷,目睹这一盛况! 一出皇宫,皇上心情大好,龙船上,夜夜笙歌,莺歌曼舞,有时候兴致好了,也会召大祭司和几位亲王王妃等人一同宴饮,聂臻偶尔几次也遇到了君玄影,这个重要的场合,自然不能少了他的侧妃易清绾,不过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目光在触碰到她的时候,马上就移开了,易清绾永远是端庄雍容的模样,看不出一丝表情,两人相敬如宾! 一行船顺风顺水,漂流而下,聂臻站在甲板上,看着浩瀚的宁江,在陆地上看起来很大的船身,在江面上,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当真有沧海一粟之感! 回头看看身后的船,冷冷一笑,这个皇上当真是惜福得紧,让她的船在前面开路,原因是因为她有神灵保佑,她若无事,皇上自然也无事! --- 前几天一直是风平浪静,两岸绿草如茵,皇上十分欣慰,可是到了第五天,黄昏的时候,天气忽然开始变化,水流湍急起来,风浪也渐渐大了起来,聂臻看着桅杆上的帆被吹得猎猎作响,眉头微皱,看样子要起风浪了! 回头看去,后面的船,依旧灯火辉煌,似乎还可以听到丝竹之声,聂臻正准备派人去通知皇上,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游山玩水,暂停游程,不过忽然想起,昨天的天气就不太好,有人试着建议的时候,被皇上断然拒绝,他游兴正浓,哪里肯中断呢? 聂臻正在想着,忽然觉得船身重重摇晃了一下,似乎是碰到了什么,蓦然感觉有些不对,船怎么似乎在下沉?糟了,聂臻急忙来到前方,迎着大风,提高声音喊道:“怎么回事?” “似乎是触礁了!”船夫的声音有些惊慌,船身还有不正常的摇晃,他忙道:“我马上下去看看!” 可是船夫还没有上来,船身已经开始明显的倾泻,船上的人都慌乱起来,都已经感觉到显著的船的变化,后面皇上的龙船还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照这船下沉的速度,显然来不及营救他们,而且,风浪越来越大,又下起了雨,视线受阻,一切的变化只在短短时间之内! 屋漏偏逢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一个大浪打过来,整座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下沉,船上顿时乱做一团,惊叫声,惶恐声,还有船夫让大家镇定的喊叫声,可是悉数都被淹没在风浪声和尖叫声之中! 船身剧烈地倾泻,船员们也一个个向水中划下去,又是一阵大浪打过来,那些飘浮在水中的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这个地方是凶险之地,已经有半个船身倾斜如江底,急速下沉。 聂臻神色凝重,感觉整座船在短短时间内,似乎散了架般,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是由数块木板拼成的,现在已经各自为政,风浪愈急,聂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船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目的就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来不及多想,她的足履已经进水,打湿了贴在身上,胸口闷得厉害,是谁,要杀她?易家?温柔?还是君玄影?还是别的看不惯她的人? 不过是一瞬间,大半个身子已经沁如水中,风高浪急,皇上的龙船却还在远处,沉没的船已经稳不住她的身体,风浪很快没过头顶,仿佛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惊呼,“风浪太大,保护皇上”…… 江水冰冷刺骨,窒息的感觉不断袭来,一阵阵晕眩,胸腔被闷到几乎要裂开,却被堵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呼不出气,十分难受,水流太急,脑子迷蒙中,忽然想起一句话,能上山,莫下海,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胸腔闷得快要死了,如果就这么死了,是怎么也不甘心,她的水性并不是十分好,四处寻找木板,水下浑浊,艰难地换了一口气之后,就被一个激浪冲的稳不住身子,人不知道冲向了哪里去了,根本稳不住身体! 忽然,一个身影抱住了她,一手用力揽住她的腰身,一手在湍急的水流中寻找出口,很快,聂臻眼前就一片发黑,脑子一阵阵难受,呛了好几口水,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觉有源源不断的巨浪向自己袭来……   ☆、第八十六章 清醒 被淹没在浩瀚无边的水流之下,聂臻的意识一直都处在混混沌沌的浑浊之中,似是有人扼住颈脖一样,无法呼吸,窒息的紧涩感不断袭来,胸口像是要炸裂一般,冰冷,江水,阴谋,暗杀,地狱,烈火,舍弃,爱恋,情绝,一幕幕,不断在不清醒的脑海中重现,像是过了三生三世那么久。 难受到在生与死的边界徘徊游移不定,灵魂出窍之后,是极度的虚脱和疲惫,留下躯壳,苟延残喘,仅剩的一丝不甘,极力不让神志走向最后的游离! 呼吸冗长而又痛楚,像是永远也不会完结,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是不是死也是一种解脱?终究是好梦难圆,连梦境都不得安宁! 终于捱到最后,眼前出现子麟淡若清风的笑容,还有无忧天真童稚的呼唤,朝自己伸出稚嫩的小手,埋怨道:娘,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要无忧了吗? …… 是哪里燃起的一束亮光,穿透云雾,照亮了黑暗的乌霾?是哪里的清冽空气,让自己呼吸到久违的舒畅? 胸中持续已久的闷痛,如穿云破剑一样喷涌而出,眼睛有微微的疼痛,缓缓睁开,阳光灿烂而刺眼,下意识地重新合上,重新换作一片黑暗,隐隐明白,自己还活着,上天终究是不忍心让自己这样不甘不愿地死去! 意识尚不清醒,朦胧中,依稀听到一个不太真切的声音,却饱含惊喜,“臻儿,你终于醒了!” 臻儿?聂臻的心尖猛然一颤,似是利剑穿透柔软的身躯,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陡然的清醒,极度的麻木蓦然汇集成强弩之末,遽然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是那张恨之入骨的俊脸,更想不到的是,她正以*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此刻,他的神色有些疲惫,看见她醒来,却焕发出卓然神采,眼神清明而欣喜!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震惊让聂臻本能地一把推开他,脱口而出,“滚开!”有一丝的愕然,自己的嗓子怎么会变得这样沙哑,这样干涩?说出一句话都觉得涩涩的疼痛! 君玄影猝不及防,被聂臻推落在草地上,眼眸骤然变得晦暗沉寂! 聂臻自己也跌坐地上,发丝凌乱,忽然察觉到腿部一阵剧痛,本能地伸手去捂,却触到了一手滑腻腻的温热,心下一惊,她受伤了? 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伸了过来,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低缓而愠怒,带着淡淡警告,“别乱动,你的腿被礁石划伤了,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你一动,又开始流血了!” 聂臻不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面纱早已不知被湍流江水冲到了何方,原本隐藏得极好的容貌此刻已经一览无余,自己的身份终于彻底暴露,再也不用在他面前隐藏对他的仇恨了,这样也好,自己毕竟不是他,可是那样游刃有余地扮演着每一个不同的角色,心下当即一怒,一把甩开他的手,“走开,不要你管!” 四周翠涩域流,草木葳蕤,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偶尔还可以听到空谷鸟鸣,可偏偏不知道是何方。 聂臻忍着疼痛,看向绵延不绝的江水,这里的水质清澈见底,和最初落水的地方大不相同,看来已经距离那里很远了,也不知道在水中飘了多久,只知道,这里绿草如茵,荒无人烟,如同世外桃源! 他的目光深湛而复杂,仿佛一口永远也看不到底的深井,聂臻看到自己的腿上已经绑上了一条白色的布,应该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她刚才剧烈一动,血又沁透了出来,咬牙狠狠地盯着他,冷冷道:“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聂臻,修长的颈脖,明澈的眼眸,倒影着他的影子,散发出的是彻骨的仇恨光芒,缓缓道:“臻儿,真的是你!” 聂臻身上的衣裳已经干透,看样子已经离开水中很长时间了,当即冷冷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君玄影的目光在她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上凝结,他自然看得出来,那是利器的留下的伤,刺得他眼睛生疼,垂眸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伤了!” 聂臻微怔,随即冷笑,水中的暗礁在腿上划下尖锐的伤痕,疼痛逐渐明晰起来,“对不起?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救了我,趁我现在行动不便,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他目光一冷,满目肃杀,声音有微微的嘶哑,“没有及早察觉有人在你的船上动了手脚,原本就是我的错!” 在这静谧美丽的地方,鲜艳的野花竞相开放,清清的溪水倒映着水草,他的目光那样关切,那样自责,还有微微的怜惜和自责,让人产生瞬间的恍惚,以为还在四年前,两人情深如斯! 四目相对间,似是过了万年,只有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看似温暖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黑暗和冷血?聂臻轻轻笑了,讥诮漫上唇边,凝结成一朵冷艳的夜合花,不屑道:“行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就别来这一套了,真是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老毛病一点没变,演技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小心有一天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他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因为长期浸泡在水中,他漂亮的唇有些发白,大手上有细细密密的岩石划痕,渗出细细的血珠,伤口尚未凝结,眼眸掠过一丝黯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聂臻啼笑皆非,她过得好不好,他不知道吗?还若无其事的故作关切,真是可笑之极,不过聂臻不会傻到向这样一个男人倾诉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和煎熬,那样只会让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朝他露出甜美如昔的微笑,“托王爷洪福,我过得很好!” 他表情萧肃,化作了平静,只不过是将杀意深深掩藏起来,温声开口,“臻儿…” “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这样叫我!”聂臻神色一凝,面如寒霜地打断了他,淡淡道:“何况,你应该很清楚,当年的聂臻早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北齐大祭司!” 他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在阴与沉之间不断变幻,她和他的距离这样近,偏偏又似隔着万水千山,不可逾越,遥遥相望间,她眼眸中,尽是无边无际的冷漠和仇恨,他微微一笑,掩去心底间的黯然和失神,用尽力平静的语气道:“子麟还好吗?” 子麟?聂臻胸中涌出说不出的心痛,再灵巧的画笔也画不出眉间的忧伤,却只是看着他,徐徐露出妖冶艳丽的笑意,灼痛了他的眼眸,接着听到一个淡若云烟的声音,事不关己一般随意,“他死了!” 君玄影凤眸中闪烁的火苗一下子熄灭了,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怔怔不语,表情飘渺不定,那个伫立风中聪慧绝伦的美少年,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眼前的湖水,青碧如玉,四周鸟语花香,春风徐徐,心中的整个天空都黯淡了下来,时间仿佛静止。 子麟死了,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与她的爱情终究只能是一场绚烂夺目的美梦,终究是此生无缘。 江水荡漾,隐约还可以看到鱼儿欢快跃出水面,岸芷汀兰,郁郁葱葱,可是一颗期盼的心,却跌落谷底,心底仿佛搁置了一块坚冰,透彻刺骨的凉!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溜走,唯恐惊扰了此间的静谧,烈烈阳光终于渐渐柔了下来,晚霞在天空中变幻出奇妙的色彩。 聂臻的眼神,空落而深寂,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渔舟唱晚,和爱人一起,听倦鸟归巢,看春暖花开,潮起潮落,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盛景,可是今天,这一切似乎都实现了,可实现得多么惨痛,宁愿永远不要这样的瞬间! 几只小鸟在天空中飞过,划出忧伤的曲线,层林尽染,为大地铺上一层橘红色,君玄影的目光久久凝视聂臻,晚霞笼罩在她身上,依旧是红颜如昨,眼眸却有一抹看不透的迷离和伤感,还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恨意,深深的恨意,再无遮掩,渐渐有彻骨的寒凉自心底升起! 他忽然霸道地抱起她,“这是山里,我们必须要在天黑前找到留宿的地方,不然会有不必要的危险!” 这熟悉的怀抱让聂臻心底涌出尖锐的抵触,不顾腿上的鲜血流出,挣扎,踢打,冷笑,“滚开,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有今天,不都是你造成的吗?现在又给我装什么好人?你的这一套对我早就不起作用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聂臻吗?” 他深深凝视她的愤怒,漠视她的极力挣扎,只一句话让她止住了动作,瞬间颓软了下来,“你的仇人不止我一个,若想继续你不惜生命也要去完成的复仇,首先,就要给我好好活下去,别徒逞什么匹夫之勇,做无畏的牺牲!”   ☆、第八十七章 投宿 君玄影的话的确让聂臻安静了下来,深山有怎样的危险,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对于她这个曾经经常上山采药的人来说,自然一清二楚,既然他要扮演一个情深的好男人,就演去吧,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抱着她,自然走不快,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幸好,夜空中还有黯淡的星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夜间,山路更加难行,隐约还会听到似狼似犬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有时掠过几声乌鸦的鸣叫,平添几分阴森恐怕! 一路上,聂臻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有踩在荆棘林中的沉重脚步声响起,偶尔还会蹿过受惊的小动物,急速地逃窜,将草丛顺出一路蜿蜒游动,偶尔还有利刺刮破衣襟的裂帛声! 深山的夜有些冷,他将聂臻抱得很紧,用他的身体温暖聂臻失血过多的身体,聂臻只是被动地接受,一言不发! 穿过了重重迷雾森林,沟壑山丘之后,终于发现远处有一点点幽暗的光亮,宛如鬼火,他的声音透着压抑的喜悦,“前面有人家了!” 聂臻微微动了动身体,淡淡道:“那我可以下来了吗?” 他却对聂臻的话置若罔闻,手臂反而紧了一紧,加快了步伐,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达这户农家小院,刚一走进,就听到了刺耳的狗叫声,紧接着就有一个宏亮的女声传了出来,“谁啊?”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农妇走了出来,颧骨微微有些高,但也算慈眉善目,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男的俊朗,女的漂亮,只是女的似乎受了伤,脸色十分苍白,男的正扶着她! 居住在深山里,偶尔也会遇到路过的客人,不足为怪,但是这样一对男女,都是神仙似的人物,她实在太过震惊,足足怔然了半晌! 君玄影轻轻咳嗽了一声,使得她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看家狗的脑袋,狗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疑惑道:“你们是……?” 君玄影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率先开口,“我们是路过的客商,途中出了点意外,不知可否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聂臻心底冷笑,人都会说谎,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不说谎的人,但这个人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假作真时真亦假,功底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这时,农妇的身后出来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身形高大,面目粗犷,“是谁来了?” 农妇还未答话,他就看见了星光下一对风姿俊秀的男女,愣了一愣,山里人朴实热情,他瞪了农妇一眼,大声道:“这么晚了,山里有狼,还不快请客人进去?” 农妇反应过来,忙笑道:“这里的人都叫我周婶,这是我当家的,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赶快进来吧!” 君玄影唇角一牵,算是答谢,小心翼翼地扶着聂臻往里走,周婶见状,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意思是你们是兄妹,还是夫妻? 聂臻正要说“我们不认识”,可君玄影抢先一步,理直气壮地开口,“这是我夫人!” 周婶了然笑笑,“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君玄影无视聂臻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淡然道:“我姓豫!” 周婶看聂臻行动不便,脸色十分难看,关心道:“豫夫人走路怎么一瘸一拐地?” 聂臻狠狠瞪了一眼君玄影,对方却没看她,故意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她干吗要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气,惹得自己不痛快,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是我不小心划伤了!” 周婶“哦”了一声,又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煮些东西给你们吃!”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娘,是谁来了?” 门帘后面出来一个布衣布裙的少女,身量适中,肤色有些黑,但眼神十分明亮灵动,笑容明净而欢快,蓦然见到这样一对出色的陌生人,立时有些局促不安,忙转头看向爹娘,狐疑道:“爹,娘,他们是谁啊?” 周叔道:“是过路的人,你赶快去帮你娘做些好吃的来!”又对聂臻他们露出爽朗的笑容,“这是我女儿,蔷薇!” 君玄影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算作是知道了,聂臻倒是冲周叔点了一下头,看向蔷薇,眉目神情与周婶极是相似,微微一笑,“蔷薇姑娘很可爱!” 见有人这样夸奖自己,蔷薇很是不好意思,飞快地转身,跑到厨房里去了,周婶很快跟了进去! 周叔很是好客,也很健谈,闲谈之间,聂臻很快就了解了这一家人的境况。 这里叫做周家庄,地处深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主要靠打猎和种植为生,周叔和周婶除了蔷薇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儿子不愿意住在深山,常年在外做些买卖,风里来雨里去,做父母的,不能照料到自己儿子,但希望儿子在外面也会遇到好心人,所以对偶尔前来借宿的人十分热情和善! 君玄影和聂臻两人都没什么心情聊天,君玄影基本不回答,聂臻架不住周叔的热情,偶尔会回答一两句,也不算冷场! 周婶和蔷薇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的功夫,蔷薇就端着几盘菜出来了,熟练地放在木桌上,朝君玄影和聂臻道:“你们一定饿坏了吧,快来吃吧!” 聂臻看去,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家人的确是豪爽好客,普通的猎户,这样的好东西,想必逢年过节才会舍得吃吧? 她的确很饿,可是和君玄影在一起,一点胃口都没有,气都气得差不多了! 周婶见状,以为聂臻嫌弃菜肴粗糙,不想吃,忙不好意思道:“看你们的打扮,都是贵人,我们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这次,君玄影终于开口了,“你太客气了!”说完,扶着聂臻在花纹斑驳的木桌旁坐下,淡淡道:“多谢!” 周叔有些见识,知道他们或许是不习惯他们在面前进食,就道:“蔷薇,你留下来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我和娘先去休息了!” 蔷薇点点头,十分懂事乖顺,“我知道了!” 周婶的手艺很好,聂臻却味同嚼蜡,只勉强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君玄影见状,用命令的口吻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吃一点!” 聂臻不理他,把他的话当作空气,她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很虚弱,有一种极致的难受,他一向善于在别人面前扮演出好男人的角色,他喜欢演他的,但她未必要领情! 蔷薇默默地观察这对夫妻,家里的松油灯很昏暗,但正是这昏暗的灯光,映得聂臻的脸美丽得不真实,她十分惊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漂亮的女人? 而她身边的男子,俊朗的轮廓,竟隐隐透出一种从未见过的高贵和凛然不可侵犯,看到的人,心底会下意识地悚然一惊。 这样的一对夫妻,无论在哪里,都是让人瞩目的对象,那个女子,眉目冷然,像拒人千里的清冷月光,而那个男子,也是冷峻高傲,只有在看他夫人的时候,耀如星辰的黑眸会透露出一丝柔软,笑意温暖如春风! 蔷薇的目光不知不觉被他们吸引,正在打量他们的时候,忽然接触到一道冷凌的视线,觉得后背有一阵阵凉飕飕的感觉,匆忙低下头去! 这个男人的态度并不像一般人投宿的人那样恭维而谦卑,至少也要友好而和善,感激而欣慰,他全都没有,反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傲,但使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不知不觉地愿意去服从他的指令! 蔷薇见聂臻脸色苍白,好奇道:“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聂臻虽然心情极其不好,可也不忍心给蔷薇这样一个单纯少女冷遇,奈何嗓子嘶哑,一说话就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 君玄影看向蔷薇,眉头一皱,“去倒杯水来!” 聂臻无语,虽然是投宿在素不相识的人家,可言语之间,依然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盛气凌人,有着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威严! 蔷薇一愣,反应过来,忙去厨房端了一杯水来,毕恭毕敬地送上! 君玄影送到聂臻嘴边,柔声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蔷薇更是惊讶,想不到这么冷峻的男人,对他的夫人,却是那样温柔! 无视蔷薇惊异的眼神,聂臻并不领他的情,只淡淡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不渴!” “别逞强!”他声音有微微的不悦,见聂臻别过头去,又看向蔷薇,“我夫人受了伤,你家里有没有创伤药?” 面对一个如此英俊男人的注视,蔷薇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摇摇头,“没有!” 不等君玄影开口,聂臻就道:“蔷薇姑娘,没关系,谢谢你!” 蔷薇看着这个美丽而苍白的女子,声音透着惋惜,主动道:“姐姐,看样子你伤得不轻,一定要好好养着!” 过了一会,周婶又来了,“豫公子,你们赶了一天的路,夫人又受伤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早点休息吧!”   ☆、第八十八章 共处 什么?看着周婶那张慈祥朴实的脸,聂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说不要,就被他眼明手快地按住了,笑得一脸理所当然,“多谢!” 蔷薇终于看见了公子舒展的笑意,在灯光下,格外魅惑动人,仿佛整间屋子都被点亮一般,蓬荜生辉,瞬间呆了一呆,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公子已经抱着夫人进入了房间,关上了门,阻隔了她的视线! 房里已经点好松油灯,虽然不大,而且很简陋,但也很整洁,被褥也是新换的,君玄影直接让聂臻坐到*上,正欲帮她宽衣,聂臻恼怒地一把打掉他的手,“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的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可依然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聂臻,似笑非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聂臻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他露出无害的笑意,“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里地处深山,几乎荒无人烟,只有几户人家,主要靠打猎为生,他们吃的,住的,你都看见了!” 聂臻越发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我的意思是说,这户人家家里只有三间房!” 聂臻彻底明白了,原来如此,何必这么拐弯抹角?他们现在住的是周婶儿子的房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房间了,别把这里想象着王侯府邸,亭台楼阁,曲曲折折,闺房无数! 没等聂臻开口,他就淡淡道:“你要是真觉得打扰了人家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就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何况他们也没多的房间给我们住了!” 聂臻哑然失笑,漂亮的眼眸写满揶揄,“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我要勉强自己和你*一室…” 聂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说得天经地义,“我自幼养尊处优,享尽世间繁华,现在这个破房间已经很委屈我金贵之躯了,如果再说什么要把我赶出去睡的话,我看你就免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完,又看向聂臻,嘴角笑意更浓,“至于你,就更别想了,外面更深露重,你受伤可不轻,万一逞一时之气,被狼叼走了,谁也救不了你,所以,不管你有多么恨我,这段时间也只能勉为其难和我住在一起了,想要报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是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我对你将来的计划实在不报乐观希望!” 聂臻经历了一场生死,精神有些萎靡,反观他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风度不减,姿容出尘,淡淡光影在他俊朗脸庞上勾出绝美的影子,想起蔷薇初见他之时合不拢嘴的震惊和痴迷。 她冷冷一笑,这男人不过是一头披着华丽外衣的狼,专门到处祸害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心下一动,轻笑道:“你和易清绾情深意重,在宁江上,你们正难舍难分郎情妾意的时候,你跳入激流,从此下落不明,生死难料,此刻她一定为你担心死了,如果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你说她会不会伤心欲绝,你舍得她难过吗?” 难舍难分?郎情妾意?他嗤笑了一声,“在江上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不短,想不到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我真是受*若惊,欣喜若狂!” 聂臻漠然道:“你们都是我的仇人,观察仇人自然要仔细,没看猎人在捕捉猎物之前,事先都要熟悉猎物的习性?” “是吗?”他的笑容有一丝邪恶的味道,“那你的观察能力实在惨不忍睹!” 聂臻有些奇怪,他爱易清绾入骨,为了她能做任何事情,曾经处心积虑接近自己,不就是为了易清绾吗? 现在提到他心爱的女人,原以为他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脸色大变,恼羞成怒,可是完全没有,他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触动都没有,反而笑容温柔优雅,“臻儿,有件事,你似乎忘了?” “什么?”聂臻扬眉看他,嘴角翘出一个骄傲的弧度! “天下皆知,你才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妃,我和你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的脸色忽然肃起来,像是有什么情愫要破体而出一般! 聂臻足足呆怔了半晌,才笑出了声,差点笑出了眼泪,不理会他阴沉到有些可怕的脸色,讥诮道:“那是你的事,我根本不稀罕,反正聂臻已经死了,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不过我最为好奇的是,天下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王妃正是被你杀的呢?” 他表情一僵,浓墨般的眼眸紧紧锁住聂臻的脸颊,半晌才道:“以你的医术,除去这道伤痕应该不是难事,却始终留在脸上,就是为了记住我吗?” 聂臻终于止住笑声,“对,但也不完全对,是为了记住你们兄弟两个!” 他脸色攸忽变了,黑眸中掠过一抹痛楚,沉沉道:“轻扬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是谁!” “现在和我说这话,不觉得太迟了吗?”聂臻无动于衷,想起子麟,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阵抽痛! 他手指上尚有细细的划痕,默然了片刻,抬眸看她,“凤鸣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吗?” 聂臻的手停顿了下,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师哥之间不仅仅是师兄妹的关系,外祖母是晋国公主,母亲朝恩郡主是皇室之后,和晋国皇帝是表兄妹,自己和师哥之间还有血缘,不过这些对聂臻来说,都不重要了,慢悠悠道:“你能查到的东西,师哥自然也能查到!” 他轻轻牵起唇角,“想不到你们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聂臻笑得十分妩媚,嘲讽道:“想不到的事情多了,想不到你看似道貌岸然,其实是个衣冠*!” 他剑眉下的一双凤眼挑了一下,有些生气,但还是压了下去,弯下身子,帮聂臻脱下鞋子,聂臻心下一怒,立即踹了他一脚,“不要碰我!” 见聂臻挣扎,他淡淡道:“我们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伤口裂了,倒霉的是你自己!” 夫妻之实?聂臻冷笑,轻描淡写道:“和你有夫妻之实的人多得去了,你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捏着聂臻足踝的手紧了一下,不悦道:“有这么好笑吗?” 聂臻正色点点头,不屑道:“其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和你睡了几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我真有多在意什么所谓的夫妻之实?你也真是太天真了!” 他的目光蓦然危险地盯着她,充满黑暗的怒意,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说你不在意?” “当然,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就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什么视清白如命的深闺小姐,自幼也没有受过什么庭训之戒,身在超然物外的云中城,眼中只有自我,没有世间,更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在无名无份的情况下,就和你有了那种关系了!” 室内蓦然多了一种浓烈的戾气,他彻底生气了,欺身便压了上来,恶狠狠道:“既然你根本不在意,那我也没必要和你分开睡了!” 聂臻冷冷道:“君玄影,不管我有多少仇人,你总归是我最恨的那一个,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要是敢靠近*,休怪我不客气!” 他闻言,身子颓然了下去,眼神暗了一暗,默默地看着聂臻,良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凤镯,戴在聂臻的玉腕上,淡淡道:“这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聂臻定定不动,这只凤镯是他从冷啸天那里抢回来的,想不到他一直带在身边,凤镯并不冰凉,甚至还有一丝温热的气息。 看他在窗边的茶几上坐下,手指一晃,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聂臻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听到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很晚了,睡吧!” 聂臻实在太困,浓浓倦意早已袭上心头,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房间,聂臻醒来,看见他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玉树临风,朝阳为他挺拔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岿然不动的身影一动,疾步朝她走过,声音犹带着几分晨曦的清冽和熙,“醒了?别动,我扶你起来!” 聂臻一愣,他的表情依然那样温柔,动作那样自然,仿佛昨夜的争吵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个怒气四溢的男人已经彻底无影无踪了,他现在只是一个*爱妻子的好丈夫,掌控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可在聂臻眼中,不过是演技纯熟而已! 他轻柔地扶聂臻起来,关切道:“昨晚睡得好吗?” 聂臻看向自己腿上的伤口,血已经沁透了包扎的布,眉头轻蹙,不冷不热道:“这么一直演戏,你不累吗?” 他对她揶揄的话置若罔闻,小心翼翼地解下她腿上的布,聂臻看得出来,这种名贵丝滑的布料,应该是从他寝衣上撕下来的! 看她白希的钰腿上血肉模糊,伤口深深,他剑眉深蹙,拿出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干布包扎起来,叮嘱道:“不要再乱动了,要不然会一直血流不止!” 刚刚包扎好,外面就响起蔷薇清亮的声音,“哥哥,姐姐,你们起来了吗?”   ☆、第八十九章 蔷薇花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蔷薇的声音让室内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些,双方很快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 “哥哥,姐姐,早饭好了,你们出来吃吧!”须臾之后,又响起了蔷薇明快的声音! 他依然扶着聂臻,出了房间,看到蔷薇的笑,聂臻心底一暖,“蔷薇姑娘,谢谢你,你爹娘呢?” “我爹已经出去打猎了,娘刚刚下地了!”蔷薇脸蛋红扑扑的,笑意朗朗,给人一种干净明澈的感觉,利索地将一碗又香又浓的鸡汤放在聂臻面前,“姐姐,这是哥哥特地让娘给你炖的山鸡汤,你身子这么不好,一定吃点好的,多补一补!” 又是他吩咐的,聂臻本能地拒绝,十分不快,对蔷薇勉强一笑,“让你们费心了,我不吃!” 蔷薇瞬间迷茫了,狐疑地看着哥哥,君玄影见状,贴近聂臻的耳垂,这个姿势在别人看起来极为*恩爱,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聂臻听得见,“你要是拒绝,只怕她们又以为食物不合你的胃口,怠慢了你,这可是她们母女熬了很久的鸡汤,你践踏我的心意没关系,但你践踏了别人的心意,就不太合适了,适时接受别人的好意,才是一种美德,要不然她们会一直于心不安的!” 聂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端起香浓四溢的汤,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看到他唇角弯出满意的弧度! 有他在,聂臻觉得做什么都不自在,心里觉得很窝火,世事真是够捉弄人的,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和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以夫妻相称相处?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聂臻实在受不了了,趁蔷薇不在,和他摊牌,“君玄影,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你,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离我远点行吗?” “不行!”他断然拒绝,对上她清莹如星的眼眸,黑眸散发出俊逸神韵,甚至有着淡淡*溺,“我们在这里,恐怕要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你的适应能力不是一向很强吗?所以你自己要习惯和我在一起!” 聂臻懒得理他,试着自己往外走,可还没开始迈步,就有一阵剧痛传来,耳边适时响起他不悦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叫你别逞强,就是不听!” 自己行动不便,只好由他扶着慢慢地往外走,昨天晚上,一直赶路,无暇观赏这里的避世风景,现在浓浓夜色彻底消失殆尽,一推开门,朝阳洒下万道金光,穿透浓雾,眼前豁然开朗,才发现,房子周围都是蔷薇花! 深山之中,还这样别有洞天,带着露珠的花朵随风舞动,芬芳扑鼻,满是蔷薇,在寂静的院子边默默地绽放自己的美丽,敦厚而宁静,从容而淡定,洁白而美丽,坚韧而崇高。 美好,轻柔,妩媚,艳若芙蕖,绽放如雪,各色的花儿,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满目都是动人的颜色! 见她如此喜欢蔷薇,君玄影勾唇一笑,摘下一朵粉色的蔷薇花,戴在她的头发上,含笑道:“很漂亮!” 聂臻却脸色一变,蔷薇初夏开花,花繁叶茂,鲜艳夺目,芳香清幽,代表浓烈的爱情和深刻的思念,给她戴这种花,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让她极其不高兴,冷冷道:“你戴错了人了!” 君玄影似乎也知道蔷薇的寓意,故作糊涂道:“没有错啊,本来就是给你戴的!” 聂臻拔下来,厌弃地扔到一边,不顾他铁青的脸色,“这花,你应该给易清绾戴!” 见她提到易清绾,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要总提那些煞风景的人,行吗?” 煞风景?聂臻只是冷笑,“她是你最爱的人,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现在居然说她煞风景,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伤心难过,你也真是够狠心的!” 他静静伫立在她面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忽然笑了,笑声中有浓浓自嘲,“这里只有你和我,不要提不相干的人好吗?” 聂臻彻底无语,他以为这样自欺欺人,就可以无视易清绾的存在吗?以为曾经他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以轻飘飘一笔带过吗?他能让子麟活过来吗?沉下脸来,一字一顿道:“走开!” 他凝视聂臻片刻,无声一叹,转身离开,“我叫蔷薇来陪你!” 经过*的适应,蔷薇已经放下了对陌生人的局促,恢复了山间少女的豪爽和野性,很快就和聂臻混熟了,聂臻问她,“是不是因为你爹娘喜欢蔷薇,所以给你取名字叫蔷薇?” “姐姐,这些都是野蔷薇,不是我家种的,不过真的是因为蔷薇太多了,所以爹娘就叫我蔷薇了,不费心思,也挺好听的!” 聂臻微笑,离得这么近,蔷薇才发现,让她惊若天人的姐姐脸上,竟然有一条不近看几乎不会发现的浅浅伤痕,昨天晚上,光线过于昏暗,只觉得这位姐姐神韵高华,令人叹为观止,今天阳光明媚,才一览无余,她心思单纯,脱口而出,“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聂臻心底一痛,沉默了片刻,引开了话题,“我没事,你家里有针线吗?” 蔷薇忙道:“有啊,有啊!”昨天看见哥哥的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她以为姐姐要给哥哥缝衣服,忙不迭地拿来针线! 谁知,让蔷薇目瞪口呆的是,姐姐只是默默缝好了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就将针线还给了她,“谢谢!” 蔷薇诧异道:“你不帮哥哥补衣服吗?” 这话问得聂臻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只得道:“他那个人很怪,从不穿补过的衣服!” 蔷薇越发糊涂了,“补过的衣服,总比穿撕破的衣服好啊!” 聂臻越发难以解释,敷衍道:“他脑子有点问题,和普通人不一样,总之他从来不穿补过的衣服!” “那是以前,我现在改变这个习惯了!”他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优雅地坐在聂臻面前,笑意隽隽,“要是夫人肯帮我缝衣服,我可求之不得!” 蔷薇伸伸舌头,冲哥哥调皮一笑,聂臻没好气道:“我不会!” 蔷薇十分讶然,“怎么会啊?姐姐,你看你刚才缝得多漂亮,都看不出来是缝过的呢,怎么到了哥哥这儿,就不会了呢?” 聂臻彻底无言以对,她对君玄影可以冷言冷语,毫不留情,可蔷薇这个女孩,热情单纯,她只得勉强道:“因为我累了!” 蔷薇恍然大悟,自告奋勇道:“哥哥,姐姐身子弱,这缝补可费心思了,要不我帮你缝吧?” 可想不到面对她的好意,哥哥立即面色一冷,淡淡道:“不必了!” --- 下午,君玄影消失了半晌,聂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他换了一件衣服,据说是周婶儿子留在家里的,虽是灰布衣服,但丝毫不减他傲然气度,风度翩翩,俊美不凡,这样的男人,不需要靠华裳锦袍来衬托气势,无论身着什么服饰,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夫人,我出去踩了止血草!”他像极了一个极度爱护妻子的丈夫,说起话来也格外温柔! 聂臻看去,他手中有一把止血草,小巧秀丽,蓝色花朵中央有一圈黄色心蕊,半含半露,惹人喜爱。 他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现在却多了几条划痕,却视若无睹,反而弯下身子,将止血草小心翼翼地涂在她伤口处,过了一会,才如释重负,“好在血止住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蔷薇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有些神往,感叹道:“姐姐,哥哥对你真好!” 聂臻冷笑,心道,你要是知道他是什么人,就不会这样想了, 淡淡道:“是吗?” 见聂臻不以为然,蔷薇奇怪道:“为什么哥哥对你这么好,你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聂臻道:“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蔷薇满脸迷惑,却坚定地摇摇头,这下换聂臻奇怪了,“怎么了?” 蔷薇道:“我觉得哥哥是真对你好,连我娘都说从来没见过对自己女人那么好的男人!” 聂臻正欲说话,却听到了门后浑厚的呼吸声,知道他就在门后,说起话来也更加不客气,笑道:“你见过几个人?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蔷薇笑容亮丽,声音欢悦,“你别看我们在深山里,见人不多,可我们也不是瞎子,真真假假总是分的出来的,我怎么都觉得哥哥是真心对你好呢!” 聂臻心道:“人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分辨?”表面上却只道:“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总之,他不是好人,你不要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了!” 蔷薇见姐姐这样说哥哥,心底有些难过,那么英俊的男人,那样高贵的气度,可对自己的女人体贴入微,温柔如水,她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死了也值得啊! 聂臻察觉到门后不平稳的呼吸声,提高了声音,“蔷薇,姐姐也算是和你有缘,看样子你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有几句话想送给你,以后要找丈夫的时候,一不要找太过俊俏的男人,二不要找薄唇的男人,这两种男人,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过俊俏?薄唇?蔷薇想了想,若有所悟,“哥哥好像都符合啊!”立即不认同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哥哥啊?我以后要是能嫁一个像哥哥那样的丈夫,死了也知足了!”   ☆、第九十章 极度自恋 蔷薇如此大胆不羁的言论,让聂臻哭笑不得,但凡女人说想要嫁一个和谁一样的男人,实际上都是拐弯抹角地指这个男人本人,真是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蔷薇就对他迷恋得五体投地,连自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会惹得蔷薇不高兴,急急忙忙替他辩解!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难怪,少女情怀总是诗,姻缘有门户之别,爱情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蔷薇正值怀春的妙龄,蓦然见到一位俊美绝伦的男子从天而降,当即一见钟情,芳心暗许,滋生了朦胧的情感,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不过,对于蔷薇的心思,聂臻隐隐约约有些察觉,却也不挑明,只是淡淡一笑,“你觉得他很好?” 蔷薇用力点点头,眼神急切,“当然了,我敢肯定,这方圆百里,再也不会有比哥哥更好的男人了!” 聂臻彻底无语,这里人迹罕至,方圆百里也不会有什么人! 蔷薇又道:“对了,娘说你们是客商,遇到了贼人,姐姐还受伤了,这帮水匪实在太可恶了,以前还有人连人带船被劫了呢,你和哥哥是在太幸运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了,你下去吧!”门后的男人终于听不下去了,颀长的身影优雅而来,这样俊美如仙的画面,让蔷薇又是一阵痴迷,呆了一会,接触到哥哥不悦的眼神,心下一凛,忙转身跑了! 聂臻脸上有如玉如雪的清丽,冷笑地看着这一幕,不屑道:“*无知少女,算什么本事?” 他忍俊不禁,揶揄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要颠倒是非,扭曲黑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蔷薇了?” 聂臻顿时语塞,却又不肯示弱,冷笑道:“就像你说的,我站在你弟弟面前就是一种*,对于蔷薇来说,你也是,这里本就少见男人,更何况,还是个勉强过得去的男人!” 他哑然失笑,声音染上淡淡邪恶,似乎很是愉悦,“你真是胡搅蛮缠,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胡搅蛮缠!” 说完,他把水送到聂臻唇边,嘴角有邪魅惑人的弧度,“我怎么感觉你吃味了?” 聂臻一怔,啼笑皆非,随即嘲讽道:“君玄影,你会不会是太自恋了?你大可放心,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吃你的味,以前我是瞎了眼,你当我现在还瞎了眼吗?比你好的男人多得去了,我又不傻!” 他瞬间黑了脸,周围的气温立刻低了几分,不过聂臻却觉得心情大好,自恋到极致的男人,对自己的魅力太过有信心,以为就算他要杀自己,自己也会一如既往无法自拔地爱着他吗?以为所有女人都是那种哪怕付出生命去爱,也在所不惜的傻瓜,不知道是可笑,还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弱智的话,对于这样的男人,完全不必要客气! --- 不知道是不是被聂臻的话刺激到了,接下来的几天,尽管他依然将聂臻照顾得无微不至,经常会出去抓一些山间野味来给聂臻补身体,但很少说话,因为只要一开口,招来的基本都是聂臻的冷嘲热讽,所以也不再自讨没趣! 倒是蔷薇,实在看不过去了,时不时会替哥哥辩解几句,聂臻也不回话,蔷薇虽然觉得没趣,但只要看到哥哥不高兴,心底总是免不了一阵难过,姐姐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啊? 这日,看哥哥出去了,姐姐心情好了些,蔷薇又凑了上来,找聂臻拉家常,好奇道:“姐姐,你多大了?” 聂臻心中微微一颤,轻声道:“今年二十三了!” 蔷薇点点头,又道:“你有几个孩子了?”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哥哥姐姐的事情! 这话问得聂臻心突地一跳,闪电般的一瞬惊悸,无忧,我的儿子,那些黑暗的岁月,总有你天真灿烂的笑脸,是自己沉寂生活中仅有的亮色,在地狱徘徊的时候,总有你的呼唤将自己拉回人世间! 蔷薇见姐姐一直低着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孩子?” 聂臻依然不语,蔷薇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因为我们山间像姐姐这么大的,早就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是不是问到你的伤心事了?” 聂臻勉力一笑,“我没事!” 蔷薇见姐姐脸色苍白,几乎白到透明,很是同情,“听我娘说,女人生孩子很累,差点要去掉半条命呢,姐姐你身体这么不好,哥哥一定是照顾你,所以不想让你生孩子吧?” 聂臻心乱如麻,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却引得蔷薇一阵阵钦羡,“哥哥对你真好,你们家一定是大户人家吧?” 聂臻镇定下来,轻轻一笑,“是啊,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平日有很多人伺候他,所以他颐指气使惯了,对谁都是这样傲慢和威严,你不要往心里去!” 蔷薇大手一挥,“没事,能伺候哥哥这样的人,我开心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意哥哥的态度?”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这里往东三十里,也有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他娶了十几房妾室呢!” 聂臻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接话茬,谁知,蔷薇的热情不是她可以阻挡的,“哥哥有妾室吗?” 这些日子,蔷薇总是想方设法地缠着自己打听君玄影的事情,现在她问得这样明白,聂臻想装糊涂也不行了,只含糊道:“有!” “那哥哥有孩子吗?”蔷薇穷追不舍! 聂臻看着她晶亮的眼眸,摇摇头,如实道:“不,他还没有孩子!” 蔷薇奇怪了,“姐姐没孩子,哥哥的其他女人们也没有孩子?” 聂臻勉强应道:“是啊!” 蔷薇微黑的脸庞却染上忧伤,叹道:“那哥哥也太可怜了,我们这里,像哥哥那么大的男人,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聂臻不以为然,可心底也有些奇怪,他和易清绾那样恩爱,成亲两载,府中又有妾室,可王府中别说小世子,连个小郡主都没有,唯一的可宜郡主,还是他的侄女。 若说以前,易清绾身体柔弱,产子确实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可如今,她的体质已大有改善,产子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但危险性已经大大降低,为什么他们迟迟没有孩子? 自己生无忧的时候,痛了一天*,痛得死去活来,几经波折,才生了下来,当时不是子麟,自己可能真的支撑不下去,事到如今,终于明白,子麟是对的,无忧只是自己的儿子,和他没有关系,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发现无忧的存在! --- 对蔷薇的心思,聂臻虽然已经明白,却也只作不知,这是他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想多事! 不管他对自己多好,聂臻对他始终警觉而冷漠,他终于日复一日地沉默起来,很多时候,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等她回过头视线相碰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在聂臻的身体没有完全好起来之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不谈及外面的事情! 有一天,蔷薇来的时候,聂臻正看着窗外的蔷薇花,默默出神! 蔷薇看着姐姐美丽动人的侧影,鼓足了勇气,“姐姐,你们以后离开的时候,把我也一起带出山去,好不好?” 聂臻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委婉拒绝,“你无名无份地跟着我们,终归有些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父母在,不远游,你哥哥常年在外,你爹娘尚且这样牵肠挂肚,要是你也走了,他们会很伤心的,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照顾!” 蔷薇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聂臻知道,那是他伫立的方向,蔷薇一向大大咧咧的口吻终于难得地有了一丝婉柔,“我爹娘身子还硬朗,不会有事的,至于名分…”她迟疑了片刻,“姐姐,你可不可以让哥哥纳我为妾?” 聂臻倒抽了一口凉气,早知道蔷薇出身山间,无拘无束,野性率直,却想不到她会这样直勾勾地提出来,难道是他做了什么,让蔷薇有了底气?不过只是短短一瞬,聂臻就恢复了平静,淡然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蔷薇见姐姐推辞,心下一急,拉着姐姐的手,恳求道:“好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哥哥,你就帮帮我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和哥哥的!” 聂臻看着她期盼的眼神,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的后院之事,她丝毫没有兴趣,自然也不会去管,何况,人各有志,虽然她觉得君玄影混蛋至极,并非良人,但也因人而异,只不过他不是自己的良人而已,他对易清绾不是好到人人羡慕?对蔷薇这样的女孩来说,也许是绝世好男人。 每个人对待爱情的诉求不一样,有的女子,恋极了一个男人,宁愿为奴为妾也要呆在他身边,只为他偶尔的回眸,偶尔的想起,虽然卑微,但这又何尝不是爱情?自己无怨无悔,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何况那个男人确实有让女子一见误终身的资本,如此一想,聂臻柔声道:“你要是真有此意,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我!” 见事情有回旋的余地,蔷薇忙道:“我很能干的,会做很多事,烧菜,做饭,洗衣,样样都好,就是把我当丫头使唤也行,哥哥这么喜欢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听,好姐姐,求你帮帮我吧!”   ☆、第九十一章 宣誓 面对蔷薇的极力恳求,聂臻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蔷薇并不知道她和他的真实关系,以为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实际上她对那个男人恨到了极点,不过往往恨到最深处,表现出来的反而是淡然,不过这些事情,没有和蔷薇说明的必要,但她也完全没有要去当什么媒人的雅兴,如果那样做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至极! 蔷薇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只看一眼就会脸红心跳热血沸腾的男人,春情汹涌迸发的时候,就算是万丈深渊,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更何况只是姐姐的为难? 她使出浑身解数,哀求了很久,可姐姐却毫不松口,她忽然想到,难道是姐姐是在吃自己的醋,所以不愿意?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姐姐你放心,你是妻,我是妾,我有自知之明,会一辈子尊你为好姐姐,好好地伺候你,不会对你有任何不敬的地方,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干,家里的活我全包了,把你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面对这个少女直率如火的热情,聂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不说话,在坠入情网的热恋少女面前,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是默默地捏着手中一朵紫色的蔷薇花,每天他都会锲而不舍地给她摘一朵艳丽的蔷薇花,乘她不备的时候,插在她头上,哪怕她从不领情! 蔷薇神往地看着姐姐,美丽得像传说中林间的仙子,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是那样迷人,难怪哥哥都移不开视线,想起娘的叮嘱,真诚道:“我娘说,对男人不能像姐姐那样仗着漂亮,就不给人好脸色看,时间久了,男人会生气的,那个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姐姐,我觉得你对哥哥太不好了,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聂臻哑然失笑,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远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些岂能对人言?他以为自己稀罕吗?只是漠漠一笑,“是吗?” 蔷薇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不过哥哥这么喜欢你,我爱屋及乌,也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姐姐,只要能让他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聂臻有些吃惊,只要能让他开心,做什么都愿意?谁能说蔷薇的爱情不够高贵?谁能嘲笑这样的爱情?忽然想起子麟曾经说过自己的话,姐姐,你的爱太高贵,他承受不起。 现在蔷薇陷入了狂热的暗恋,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以为她所心仪的哥哥不过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叱咤风云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不知道还会不会滋生这种注定无望的情愫? 蔷薇见姐姐始终不表态,情急之下,一下子跪在姐姐面前,眼神哀怨迫切,“求求你了,姐姐,你就帮我和哥哥说一下吧,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同意的!” 见此情形,聂臻对她的痴情产生了恻隐之心,是不是每个少女都要经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痴恋,才会彻底明白世事? 曾经的自己是,可宜郡主也是,还有这个蔷薇也是,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们这样情路坎坷的,比如易清绾,情感之路坦荡到令人嫉妒! 正在沉思间,“哥哥!”蔷薇的一声惊呼让聂臻抬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眼前! 蔷薇瞬间脸红如云,在姐姐面前尚可以大胆自如,为自己的爱情争取,可是在哥哥面前,少女的羞涩却是与生俱来的!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后面的光影,挺拔冷峻,聂臻暗自松了一口气,正主来了,她终于可以退位了,别过头去,事不关己地看向窗外,假装没看到蔷薇无限期盼的眼神! “姐姐!”哥哥来了,见姐姐始终不理,蔷薇只得求助地喊了姐姐一声! 聂臻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终是不忍蔷薇这样难过,兴许他一点点随意的施舍,就是蔷薇的整片天空,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府中也不是没有妾室,现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便用平缓的语气道:“以后蔷薇想随你一起出去!” 聂臻的话说得很隐晦,但话说到这份上,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听不懂! 蔷薇的心刚刚放下,马上就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生怕听到哥哥的拒绝! 聂臻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波澜不惊,何况原本就与自己无关! 谁知,让聂臻意外的是,他唇角凝成一道好看的曲线,飞快地在她漂亮的丹唇上吻了一下,不过是旋即一碰就离开了,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声音还有几分海誓山盟的*,“我此生只爱我夫人一人,断然不会纳妾!” 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瞬,但落在蔷薇眼中,却是哥哥姐姐鹣鲽情深的象征,声音蓦然有了几分哭音,“哥哥,你虽然喜欢姐姐,可是姐姐她还没有孩子,我是真的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哥哥眉目一怒,戾气横生,蔷薇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很快就跑远了! 他手掌一挥,关上了门,却见聂臻拿着湿布轻轻擦拭刚才被他吻过的朱唇,立即面色一沉,猛地将湿布摔在地上。 聂臻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他,那目光里面有嘲讽,有不屑,有恼怒,还有冷漠! 面对他盛怒的目光,聂臻轻轻地笑出声来,饱含讥诮,“只爱夫人一人?这话要是易清绾听到,可要伤心死了,以后不要对我说了,你说谎都已成习惯了,这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海誓山盟总是赊,人们为什么会如此迷恋海誓山盟,不过是因为对未来的没有信心罢了,所以立下海誓山盟,迷惑着别人,也迷惑自己,自己曾经不也是被他的海誓山盟迷得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方,眼中心中全是他的影子,只容纳得下他一人!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将这深山*冻成冰凌,狠狠地盯着聂臻,聂臻无惧地回应他的目光,坦然道:“我说的有错吗?” 话音未落,蓦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他带着湿热气息的唇再次猛然压了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的唇已经紧密结合在一起,他急促地喘息,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贪婪,热烈,迅猛,霸道! 聂臻瞪大眼睛,这突如其来的亲热让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趁聂臻惊讶的当口,他的舌伸到了她贝齿之间,急速游移! 他太过急切,让她感觉到丹唇隐隐作疼,就是这抹疼痛让她遽然清醒过来,猛然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却不松口,将聂臻抱得更紧,紧得她呼吸都十分困难,他像是怕极了会失去一般,眼中有近似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慌乱,惶恐和紧张! 他正在狂热间,忽然有一抹清澈透明的液体划在他的唇上,冰凉如雨,让他身子蓦然一僵,停止了动作,她哭了? 喘息未止,却不得不松开了她,嘴角有一抹淡淡血迹,是被她咬伤的,看着她盈盈水眸,心底一痛,柔声道:“对不起!” 聂臻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 “臻儿!”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浓浓忧伤,“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爱的人并不是易清绾,而是你!” 多么可笑,既然爱她,又怎么会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去给那个他口口声声不爱的女人,聂臻只是冷笑,甜言蜜语,对她早就不起作用了,她甚至没有兴趣去探究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没有价值,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心中泛起黯然,步履沉重地离开,在离开的一瞬间,听到了聂臻婉柔的话语,“你要是能把子麟还给我,我就相信你的话,你过去做过的那些事,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笔勾销!” 他有瞬间的恍惚失神,虽然此时*盎然,景色怡人,可是似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一切笼罩,怎么也逃脱不出这铁甲斑斑的囚笼,笼罩在心底的阴云日复一日地沉重,子麟,是他们心中的禁忌,是每个人都不敢去触碰的雷区。 任是辰星魂那样的冷血侍卫,小心翼翼地提到子麟的时候,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悲悯和不忍,声音都会有下意识的轻柔,害怕惊扰了那天性恬淡高贵聪颖绝伦的白衣少年! 他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阳光下,远远地看着她,剑眉下的凤眸流淌着深缠愧疚的目光,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君玄影,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最重要,我永远不会忘记,当ri你在东宫,用子麟的命威胁我交出玉叶海棠的残忍,从那时候起,哪怕是你不顾生死地救了我,对我来说,也不过轻如鸿毛,所以,你不必再做什么了,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聂臻的声音轻如浮光掠影,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在他心中却掀起压顶乌云,有说不出的痛楚!   ☆、第九十二章 心底的阴影 子麟,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大山,高耸入云,难以跨越,这是臻儿心中永远的殇,尽管他并不相信子麟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曾经东宫的那一幕,却实实在在是谁都不愿意去提及的惨痛! 今夜,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陪着聂臻早早休息,而是独自来到后山,一个人享受孤寂的沉默! 山间荡起了微风,凉意弥漫,树木一如既往的葱绿,发出柔软的沙沙声,可不管是臻儿的心,还是他的心,都冷到了极点! 漫天的星星如同闪光的珍珠,格外明亮,一弯明月就在树梢上挂着,似乎可以闻到广寒宫的桂花佳酿。 耳边不时传来鸟鸣声,给这静悄悄的夜色增添了不少诗情画意,不过君玄影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忽然想起曾经和臻儿在烟雨小筑时候的缱绻*,那时也有这样的月色,也如世外桃源般,无人打扰,花月静好,那般美好的时光,都一去不复还了! 蔷薇找来的时候,看到哥哥独自坐在山峰上,墨发飞扬,姿态优雅,无墨自成画,当即欢欣道:“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君玄影原来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臻儿,不过马上就否决了,臻儿恨死了他,怎么可能来找他?不过还是心存一点点的希望,当听到完全不同于臻儿脚步的声音,依然免不了深深失望! 蔷薇见哥哥头也不抬,怎么也不明白,哥哥这么好的男人,可为什么姐姐偏偏不领情?难道这是漂亮女人的专利吗? 她实在见不得心爱男人黯然神伤,递过来一壶酒,“哥哥,这是你要的!” 君玄影伸手接过,淡淡一笑,“谢谢!”他饮酒如饮水,没有半分犹豫! 蔷薇顿时急了,“哥哥,这酒很烈,不能这样喝!”她欲伸手阻拦,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魄给镇住,讪讪不敢说话! 看到心爱男人如此难过,蔷薇壮着胆子嗫嚅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好的丈夫!” 过了许久,君玄影终于吐出一句话,“她很好,是我对她不够好!” 蔷薇却不赞同道:“我可看不出来姐姐哪里对你好了?你恨不得把她供起来*爱,什么好东西都让着她,为了给她补身体,你每天花了多少心思?她却一直对你爱理不理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平日只要听到哥哥的声音,她就立即脸红心跳,如坐针毡,连爹娘都看出她的心思了,哥哥若是和她说一句话,她都能激动好半天,反反复复猜测哥哥话中的含义! 可哥哥那般爱护姐姐,姐姐却丝毫不领情,真是令人费解,要是哥哥对她有对姐姐十中之一的好,她死了也心甘情愿! 君玄影收敛了一身冷冽之气,看向蔷薇,她的心立即扑通狂跳不止,可他问的却是一句,“你出来的时候,姐姐睡了没有?” 蔷薇一愣,随即赌气道:“姐姐早睡了,山里的夜晚这么冷,姐姐怎么只顾自己,都不管你?” “她受了伤,心情不好!”君玄影难得说了一句,可就是这一句回应,就足以让蔷薇欢呼雀跃! 似是得到了鼓舞一般,蔷薇将藏在身后的衣服拿出来,羞怯道:“哥哥,你怕姐姐累着,不让她做事,你的衣服我已经你缝好了,你看看!” 君玄影连看也不看,剑眉如刀,淡淡道:“不用了!” 蔷薇鼻子一酸,立即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她也不擅做这些女红的细活,可是为了给哥哥缝衣服,又是请教娘,又一连熬了好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勉强看得过去,才斗胆拿出来,谁知道,哥哥连也看也不看一眼!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她家住着的这些日子,哥哥对姐姐的好,她尽数看在眼里,真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是姐姐呢,对她们倒是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可对哥哥的态度却十分恶劣,动辄冷嘲热讽,不理不睬! 可就算是这样,哥哥还是对姐姐好到令人眼红,连娘都说,从来没见过对自己妻子那么好的男人,何况,哥哥气度不凡,俊美如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她在心里恼恨地想,姐姐也太不懂得珍惜了! 夜风微凉,君玄影又迎风喝了一大口,蔷薇十分心疼,正欲说话,却听到他好听悦耳的声音,“给姐姐多送一*被子过去!” 蔷薇只好点点头,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哥哥你早点回去,姐姐也可能只是一时生气,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后悔呢!” 君玄影不置可否,“去吧!” 蔷薇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找到了一*被子,推开姐姐的房门,房里的松油灯还没有灭,可姐姐已经睡着了,她有些生气,哥哥还在外面,姐姐怎么睡得着?但转念一想,灯还亮着,是不是还在等哥哥回来? 她赶快把被子给姐姐盖上,准备出去告诉哥哥,让他赶紧回来,姐姐已经后悔了! 她正准备盖被子,可陡然被人扼住了脖子,力度极大,剧痛瞬时袭来,一声惊呼还未发出来就扼在咽喉中! 聂臻在睡梦中察觉到有异动,下意识地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多年来养成的警觉和恐惧,从未有一日真正放下过,那段血腥恐惧的逃亡日子,在她心中留下深深的阴影,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姐姐!”蔷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这一声微弱的呼唤让聂臻在半梦半醒在回了神,手指一松,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头疼欲裂,疲惫道:“蔷薇,是你啊!” 虽然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可已经把蔷薇彻底吓坏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想不到平日那样和蔼可亲的姐姐,竟会那样可怕,眼神像要杀人一样,让她羡慕至极的柔若无骨的手竟然变成了一把利刃,长发披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杀机,像女鬼一样,她忽然害怕,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惊破了静谧的夜空! 门猛地被推开,君玄影风一样地闯了进来,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幕,剑眉一蹙,一把把蔷薇提了出去,周叔周婶也被惊醒了,君玄影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我夫人做噩梦了,快把蔷薇带走!” 聂臻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般麻木,梦里全是血雾弥漫,刀光剑影,黑色的身影,充满杀气的眼睛,铺天盖地而来的利刃,泛着令人森寒的雪光,到处都是黑暗,就算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上眼睛,害怕再也醒不过来,害怕见不到明天的旭日东升! “臻儿,别怕,有我在!”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心疼到了极点,谁能想到,外人眼中无限冷艳坚毅的大祭司,竟然会有这般脆弱无助的时刻? 聂臻木然地被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她居然差点杀了蔷薇?刚才的那奋力一击让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再也无力动弹,此刻的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身子有虚脱之后的疲惫! 脑海中似是云山雾海,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身边的这个男人,气息温暖而安定,令人沉醉,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忽然忆起原野,她曾经也是这样贪念原野的好,原来,人在极度脆弱的时刻,都会饮鸩止渴,顾不得是不是另外一种更深的*? 他的身子很暖,铁臂有力地环绕着她,嘴唇贴在她耳边,“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聂臻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此刻她就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抓到一块枯木一样,当做是救命稻草,神情有瞬间的恍惚,同样是温暖,不过是来自不同的人罢了,声音如梦呓般,“原野?” 蓦然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凉了下来,手臂在微微颤栗,黑眸深处有难言的痛苦,一字一顿道:“原…野?” 他的身体一分一分地凉了下来,却不肯放开她,而是让她更紧地贴近他,可聂臻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她细腻的身体触到了他身上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像是有雪亮之光立即让自己立刻清醒,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条毒蛇环绕着,随时都可以给自己致命一击,毫不手软! 聂臻猛然推开他,那块熟悉的玉佩终于显露眼前,这样的图案,过目难忘,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中间一把狰狞的利刃,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有宝剑出鞘的凌厉和恐怖,顷刻之间,就取人性命! 此生都难以忘记,小河流水边,子麟箫声如歌,那顿然升起的漫天杀意! 聂臻定定地盯着这块玉佩,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眼泪,只余冷光,“杀鸡焉用牛刀?亲手训练出来的杀手组织,铁蹄过处,寸草不生,却用来对付一个女人和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你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他心底一阵阵抽搐,目光肃杀,寒气慑人,“臻儿,不是我干的!” 聂臻凄凉地笑了笑,“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敢相信你吗?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太过相信你的代价!”   ☆、第九十三章 永远记得我 松油灯终于灭了,室内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在适应黑暗之后,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亮若晨星! 聂臻唇角微微弯起,眸光迷离,笑容淡如远山云雾,“我多希望从来就没有遇见过你,多希望可以一直和子麟在一起,夏夜听蝉,冬晨踏雪,听他讲浩瀚星空,日月交汇,四季更替,永世轮回,他那样善良,那样纯洁,多希望能看见他长大,找到一位倾心相爱的妻子,生儿育女,承欢膝下,多希望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觉醒来,我们还在云中城!” 她的声音低沉婉约,带着些许求而不得的恍惚,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之后,就躺了下去,缓缓闭目,仿佛累极,不再多言,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 比起她苍白的脸色,他的脸色更加惨白,长有薄薄的茧的指尖抚摸她的脸颊,却只触到了一手冰凉,冷得后背发寒,心底一痛,低喃道:“我和易清绾很早就认识了,现在还记得,那是在我十三岁那年,天家之子,少年情动之时,她是易家贵女,当年才九岁!” “在帝王之家,爱情是真正稀罕的东西,后来,她年岁渐长,出落得越来越美,在京城负有盛名,家世显赫,为人清高,对各种爱慕的视线都视而不见,却唯独对我情有独钟,那些王孙公子都羡慕我,恭维我,她也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女人,我也很喜欢她,几乎毫无悬念地,我们之间产生了感情,成为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那时年少气盛,我以为那就是爱情,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你!” “我刚开始接近你的时候,的确是居心*,一是为玉叶海棠,自然也是为了易清绾,二是为了给轻扬出气,想让你知道,皇家威严不容无视,更不容亵渎,如果我知道,我会真的爱上你,这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这是分离四年之后,两人第一次同榻而眠,尽管和想象中的红烛高悬花好月圆那样不同,可依然圆了心底一点点的奢望! 不管她有没有在听,他都是自顾自地说着,享受这一刻的安宁,直到她的呼吸平稳悠长,他才发现她早已经疲惫地睡去,长长的睫毛上依稀有泪痕,却仍然放不下戒备和警惕,修眉依旧紧紧地蹙在一起,不肯放松,仿佛会随时惊跳起来,面对一场杀戮! 四年了,思念,早已经成了一种温暖的习惯,贪念这个时候的安稳,贪念这个时候的温柔,一切,恍如回到从前,他们在烟雨小筑那个世外桃源,尽情地释放,尽情地*,眼中都荡漾着恨不得将彼此融化的柔情,可惜在如今的臻儿眼中,那些全都成了虚情假意,成了她再也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往! 睡梦中的聂臻,依然无助,依然彷徨,下意识地去寻找一个让自己觉得温暖的港湾,不自觉地轻声低喃,“原野!” 君玄影的身子陡然一震,原野,那个名字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间,火辣辣地痛,臻儿刚才迷蒙中,现在的睡梦中,呼唤的竟然都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个发现让他痛楚不堪,四年了,他对她的爱意有增无减,可是她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影子,不是冷啸天,而是原野,这个发现,比一箭穿心还要难受,如果说刚才还可以极力无视的话,现在又该怎么自欺欺人?他的身子无力颓软下去,躺在她身边,默默地注视她,心中一阵阵抽痛! --- 天色渐明,薄雾的晨曦为房间铺上了一层朦胧微光,聂臻醒来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脸颊旁有温热的气息,一转头,他正躺在她身边,单手撑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见她睁开眼睛,冲她*溺一笑,柔声呼唤,“臻儿,你醒了?” 臻儿?聂臻突然觉得这个称呼很刺耳,想起他府中的那个苗贞贞,似乎也叫“贞儿”,这么久了,自己也真算是后知后觉了,心下一怒,冷冷道:“我和你再说一遍,不许你叫我臻儿!” 他想起了苗贞贞,唇角弯起,“那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呢?夫人,不如叫潇潇吧,那可是你的乳名,也只有我这个丈夫能这样叫你,别人可不行!” 这样的*让聂臻很不舒服,他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也看不出任何阴影,心理真不是一般的强大,淡淡道:“你真是会自作多情,叫我潇潇的多得去了!” 他脸色微变,深寒的眼眸隐含怒意,一字一顿道:“原野叫你什么?” 聂臻一愣,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叫了原野的名字,只知道昨晚在迷蒙中忽然很想念原野,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坦然道:“你何必明知故问呢,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他!” 她敏锐地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大手帮她梳理凌乱的长发,似不经意又蕴含警告,“你不是不能喜欢任何人吗?” 聂臻拂开他的手,淡淡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喜欢谁?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当然有资格管!”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轻笑道:“因为你是我的王妃,你只能喜欢我一个男人!” 聂臻嗤笑一声,讥诮道:“君玄影,我们早没关系了,何况你还不是皇上,就算你是,你难道还以为天下都是你君家的吗?你自己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我当年不过是年少无知,才上了你的当,但人总会清醒的,不可能被你蒙骗一辈子,你就自信心膨胀到以为我这辈子非你莫属吗?不要说我不能嫁人,我就算真的要嫁人,也绝对不会是你,原野也好,冷啸天也好,不论是哪个,都比你好一万倍!” 他的俊脸立时冷得毫无血色,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原野和冷啸天早就死了一千一万次了,咬牙切齿道:“你和原野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肌肤之亲?你和冷啸天又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你的凤镯?” 聂臻无语,真是自恋到极致的男人,他以为她还是当年爱他入骨的聂太傅吗?他有资格这样理直气壮地这样质问她吗?朝他妩媚一笑,无限嘲讽,“全都不关你的事,你管不着!” 室内原本温暖的气息瞬间凝结到了冰点,可能因为现在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深山,没有阴谋,没有危险,所以也不用伪装,不用隐忍,让聂臻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天性,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此时只顾一时口舌之快,却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那就是,在*上激怒一个男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一个禁欲四年的男人,面对心爱女人的时候,体内那种叫嚣的澎湃激情会油然而生,蓄势待发,无法阻挡,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子,就会喷涌而出! “是吗?”他眸光蓦然一寒,再无之前的*温柔,恶狠狠道:“那你就好好看看我这个夫君到底管不管得着你这个王妃!” 和爱人共处一室,却只能看,不能碰,已经是对一个男人巨大的折磨,昨晚,他抱着她睡,她柔软的身躯,甜甜的体香,激荡了他身为男人的春情,可他只得拼命压抑自己,不敢轻举妄动,怕再一次伤害了她,现在再也忍受不了了,栖身便压了上来,沉重的身躯瞬时压得聂臻动弹不得。 聂臻一声惊呼还没有发出便被封住了唇,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样,激情难捱,一边疯狂地亲吻她,一边奋力撕去她的衣服,转眼间,聂臻已经近乎半罗,红色的肚兜斜拉,胸前雪白的浑圆柔软已经呼之欲出,若隐若现,*无边! 聂臻又怒又恨,腿被他压住,手臂被他按住,只有嘴可以动,怒由心生,毫无犹豫地重重一咬,把他咬出了血,他却像不知疼痛为何物的野兽一般,继续狂热地亲吻她的身体。 他的身体火热滚烫,像是喷涌的火山一样,势不可挡,没一会,她的衣裳已经被他脱得干干净净,尽数扔到*下,一地狼藉! 她不停地咬他,嘴唇,肩头,血腥的气息在早晨的室内弥漫,他的攻势却像山洪暴发一样,不顾她的挣扎,坚硬的部位顶着她最柔软的部位,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熟悉的体香让他难以抑制,体内在不停地叫嚣,变得异常亢奋,血肉模糊带来的疼痛几乎完全忽视! 看到他胸前熟悉的蟠龙刺青,一如既往的狰狞阴森,聂臻狠狠咬住他的肩头,字字艰涩道:“君玄影,别让我更恨你!” 他眼眸猩红,眼底泛起嗜血杀意,身子紧绷,在唇齿相咬中,说出的话迷蒙不清,狠声道:“反正你已经这么恨我了,我也不介意让你更恨,这样至少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永远都会记得我!” 伴随着未落的话音,他不再犹豫,气息粗喘,悍然冲进她体内,突如其来的紧仄和滑腻让他全身一颤……   ☆、第九十四章 话不投机 过了许久,激烈的叫唤终于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中依然飘荡着狂热之后的气息,聂臻紧紧咬着嘴唇,差点沁出了血,一丝力气也无,只是侧着身子,空茫地看着斑驳的墙壁,连看也不想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他却不像她只能躺着,反而神采飞扬,扳过她的身体,脸上有一抹邪魅的笑意,“臻儿,有没有让你找到曾经的感觉?虽然这个地方和烟雨小筑有天壤之别,但我感觉过去的时光好像又回来了!” 聂臻的身上有吻痕,还有於痕,在他适才的狂野中,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极力克制身体的反应,他却不管不顾,继续冲锋陷阵,恨不得将她揉碎融化在他身体里,将她折腾得快要散架,现在还在冷嘲热讽,聂臻努力汇集全身的力量,怒道:“你这个混蛋,明明爱着别的女人,却还和我纠缠不清,你真脏!” 他黑眸一沉,身体得到了极度的满足,却真的让她更恨自己了,他的大手掐住她的腰肢,几乎嵌进她的身体,嘴唇贴在她的耳畔,声音无限温柔,“我没有别的女人,从始至终,我就只和你一个女人尚过*!” 没有别的女人?多么熟悉的话语,聂臻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却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易清绾美貌倾城,苗贞贞清丽动人,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这只是我知道的,更不要说那些我不知道的,易清绾是你的青梅竹马,一朝终成眷属,世人皆知你们恩爱情浓,苗贞贞是你的*妾,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和她们都没有尚过*,你不觉得连孩子说的话都比你可信吗?你的谎言真是越来越没有水准了!” 他默默凝视她半晌,嘴角忽然溢出一抹笑意,“世人皆知的东西未必是真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其实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要不然你为什么对我的那些女人观察这么仔细?” 聂臻一愣,随即揶揄道:“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样自恋的,你的厚颜无耻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臻儿!”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道:“人都说,欢爱过的女人会格外美丽,脸上红潮霞飞,果然比苍白动人多了,不管你以前和别的男人有没有关系,以后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因为我也只属于你一个人!” “你想得美…”,聂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用嘴唇封住了,邪笑道:“还想激怒我?我们分开四年了,这四年我忍得有多辛苦,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仅仅一次自然不解渴,我也想再来一次!” 聂臻眉头一皱,她的身子像被马车碾压过一样酸痛,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和他抗衡,才勉强动了一下,就觉腿上有刺痛传来! 看到聂臻的不适,他眸光一凛,看向她的腿,包扎的布又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在刚才的火热中,他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却还是激情难抑,再加上她拼命挣扎,伤口还是裂开了! 他微微叹息一声,坐了起来,给她重新包扎,蹙眉道:“你要是听话一点,肯听我解释,我也不用强来了!” 聂臻冷笑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你要是发了情,真的忍耐不住,蔷薇不是一直想做你的妾吗?你干吗不顺势收了她?来招惹我干什么?” 他忍俊不禁,别有深意地看着聂臻,轻笑出声,“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没品了,你觉得我会看得上蔷薇吗?我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拿得出手!” 聂臻一怔,淡淡道:“你看不上她没关系,但请你照顾人家的自尊心行吗?” “她能伺候我,那是她的福气,如果每一个喜欢我的女人,都要我照顾她的自尊心,那我累也要累死了,我是看你爱心泛滥,对她和颜悦色,才勉强多看她一眼!”他嘴角有一抹高傲的弧度,说得理所当然,到底是王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习惯了,平日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他随意的一瞥,就能让人要么欣喜若狂,要么汗流浃背!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面对这个尊贵傲慢的男人,聂臻索性连话都不想说了,纯粹是浪费口舌! 现在连说的谎话都越来越没水平了,什么只和自己一个人尚过*?这种鬼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聪明人都喜欢把别人当傻子,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不例外! 他修长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展现在她面前,仿佛他们根本不是仇人,而是一对彼此熟悉浓甜如蜜的*,想起他和易清绾还有苗贞贞也做过同样亲密的事情,聂臻忽然一阵阵反胃,准备挣扎起来,可腿上又是一阵剧痛,看来伤势反复了! 他见她如此倔强,只得叹息一声,捡起地上的衣服,准备帮她穿,见聂臻正要挣扎,他不动声色,笑得一脸邪恶,“你要是这么喜欢在我面前脱光,我也没有意见,反而求之不得!” 聂臻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君玄影,你给我滚出去!” 接触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只得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声音有欢爱之后特有的低沉暗哑,“好吧,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一会!” 他走了,聂臻颓然躺了下去,木然地盯着灰黑的房梁,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慢慢起身,穿好衣服,对他恨到了极点,他明明爱着易清绾,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只因为自己曾经是他的女人,他可笑的男人尊严在作祟,所以这样折磨她,不肯放过她,乘她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侵犯她? 还有*的气息飘荡在空中,聂臻觉得很闷,闷得喘不过气来,急切地想出去透透气,下了*,扶着墙壁,走出房间! 一出来,就看到蔷薇怯怯的眼神,“姐姐,这是哥哥吩咐给你准备的乌鸡汤!” 聂臻连看也不看,一肚子火,还吃什么饭?冷冷道:“我不吃!” 蔷薇一窒,不过因为昨晚的事情,她对这个姐姐有了一种本能的害怕,现在想起来,姐姐看似平易近人,实际上总是难以接近,现在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她撇了撇嘴,“哥哥他…” 聂臻忽然怒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把蔷薇吓了一大跳,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缩,小心道:“你们又吵架了吗?我刚才看到哥哥好像很生气呢!” 聂臻有些愕然,这才发现吓到她了,语气下意识地柔软了些,“我没胃口,你都吃了吧,我想出去走一走!”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呢!”蔷薇看姐姐走路都需要扶墙,忙阻拦道,哥哥每天把姐姐当菩萨供起来,要是知道她让姐姐一个人出去了,山里又有狼,回来不撕了她才怪?她可不想被哥哥责怪! 经过早上他的折磨,她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却感觉不到疼痛了,漠然道:“我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蔷薇话还没说完,被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慑道,好可怕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姐姐的狠厉,只得讪讪道:“那姐姐你早点回来,别走太远了!” --- 黄昏,君玄影回来的时候,蔷薇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一路大喊,“哥哥,哥哥,姐姐不见了!” 蔷薇虽然觉得姐姐对待哥哥太过绝情绝意,可姐姐除了那天晚上太吓人之外,其他时候还是个不错的姐姐,说是一会就回来,可是天色越来越晚,周围到处都找不到人,她是真为姐姐担忧,不会被狼叼走了吧? 想起来就觉得惊恐,哥哥那样喜欢姐姐,要是姐姐出事了,哥哥不得伤心死? 君玄影面色一沉,她身子还没好,能去哪里?“她什么时候走的?” 蔷薇被哥哥的慑人怒气镇住,嗫嚅道:“约莫是中午的时候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君玄影的怒气迫得蔷薇不敢抬头,小声道:“我拦不住,她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哥哥,赶快去找找吧!” 君玄影俊美的脸上染上一抹隐忧,虽然掩饰自己的情绪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直都以喜怒不形于色示人,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实在不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心急如焚,这女人能去哪里呢?难道又想孤身涉险?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方圆百里没有人家,到处都是深山丛林,她以为她是铁打的吗? 现在顾不得和她生气,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回来再说,一到夜里,可是狼群出没的时刻,不要说她受了伤,就是好好的,一人也未必可以敌群狼! 见哥哥如此担忧,蔷薇急得直跺脚,“哥哥你别太担心了,趁天没黑,我去找爹娘帮忙,再加上庄里的其他几户人家一起去找姐姐,一定可以找到的!”   ☆、第九十五章 狼群 夕阳已经落山,橘红色的晚霞也渐渐退去,可臻儿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无影无踪,仿佛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间,山里人朴实善良,见有人失踪了,顾不得危险,虽然一共也只有不到十个人,但是能出动的都出动了! 君玄影俊朗的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灰暗,他早上在盛怒之下,要了她,她正处在气头上不想见他,也就由着她,等她冷静下来再回来找她,谁知道她竟然不辞而别,真是可恶,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她吗? 这样的大山,没有十天半月,不可能走得出去,以她的身体状况,也根本走不远,所以她一定还在山里,可是到底会在哪里呢?在这样的深山里面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臻儿一向喜欢秀丽风景,人间奇色,溪水蜿蜒,忽然想起,前面有一条河流,沿着河流走,说不定可以找到她! 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害怕她再也不回来了,沿着河流行进了一个时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似乎可以听到远处狼的嚎叫声,凉意陡生! 一路上,都忐忑不安,急切地希望可以看到熟悉的倩影,安定自己狂跳起伏的心,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终于在夜色笼罩中,一抹红裳丽影撞入眼帘,她坐在溪边,容颜如雪,眼神明亮润泽,墨发如瀑,风姿绰约,侧影如画,是这暮色山景中一抹最亮丽的颜色! “臻儿!”一颗极度不安定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声音饱含不确切的惊喜,“太好了,我以为你走了?” 相对于他的狂喜,聂臻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连眼眸都未曾抬起,只是定定看着一湾溪水! 君玄影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夜里水边风凉,我们回去吧!” 英武不凡的男子,眉间尽是温柔,一双手臂无声无息地环绕她,却触到她的身体很冰凉,蹙眉道:“你沐浴了?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聂臻终于开口了,却是一脸漠然,“我知道,可我更想把你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微微一笑,并不生气,声音*溺而纵容,“你想做什么都行,可最好能和我说一声,不要这样一言不发地跑出来,他们都很为你担心,正在到处找你!” 聂臻不语,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总是时不时装作无意地提出来,让自己不好意思拒绝,对他可以没有好脸色,可是对周婶一家人,总归是感激的,她个性独立,从来不喜欢给人家添麻烦,而这一点,也成为他钳制自己的地方! 无亲无故,人家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她这样素不相识的过客,像北齐子民一样朴实热情,北齐,心思忽然一动,想念北齐了,草原辽阔,天高云净,也许那里才是自己永远的家,无忧也是喜欢草原的吧,记得卓玛姐姐总和她说,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无忧虽然什么都不缺,可是这么小的孩子,没有母亲时时陪伴,也实在可怜,此刻,忽然很想念无忧,想念他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还有童稚十足的声音! 看着他俊美如月华的脸,聂臻淡淡道:“我饿了!” 他忍俊不禁,故作埋怨道:“一天没吃东西了,不饿才怪?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他身手敏捷,动作很迅速,很快就猎到了一只山鸡,架起了火,放在上面炙烤起来,聂臻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弧度! 山鸡的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聂臻忽然开口,意味深长,“你小心招来了狼!” 他却不以为然,棱角分明的面容满是淡然,“那又怎么样?我也正想看看,到底是我厉害,还是狼厉害?” 林间旷地的篝火,映着他俊朗出尘的脸庞,一边烤山鸡,一边*溺道:“臻儿,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刻,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就像从前一样,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聂臻闻言,一抹揶揄的笑意爬上脸庞,我倒要看看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烤山鸡的香气吸引了众多动物的鼻子! 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连绵悠长的嗥叫,带有长长的尾音,随后又响起了更多嚎叫声,是狼群,由远及近,别有一番气势! 这几乎是死亡的召唤,若说几头狼,尚有全部杀死的可能,可是听这声音,只怕是庞大的狼群,他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忧色,看到臻儿嘴边的轻笑,心如明镜,却只淡淡道:“真把狼招来了!” 聂臻面无惧色,讥诮道:“不,是把狼群招来了,你不是要保护我吗?我给你机会!” 狼群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在空旷的山野,安谧的森林,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了令人毛骨悚然。 他忽然俯身抱起聂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聂臻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慢悠悠道:“狼是最贪婪最凶残也最狡诈的动物,向来是十分顽固的,很少会半途而废,今晚只凭我们两个人,是注定要成为狼的口中之食了!” 他终于厉声道:“聂臻,你就这么想死吗?” 聂臻只是笑,“有你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为我陪葬,我也算是值了!” 他抱着她,根本走不快,很快,昏暗的夜色中,有萤火虫般的绿光在不停地闪烁,这是狼的眼睛在闪着凶恶的光芒,一群饿狼来了,依稀可以看见尖锐的利齿,眼中有警觉贪婪饥饿的光芒! 一只狼蓦然从身后扑了上来,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长长的血红色舌头,看得心惊肉跳! 他一手揽紧聂臻,一手挥出随身短剑,寒光一闪,锋锐刺出,顿时一片血肉模糊,腥味的血喷到了聂臻的身上。 这血腥让狼群更加疯狂,有些狼停止下来,舔舐血腥,君玄影抱着聂臻,乘这个间隙,又行进了一段距离,可是大规模的群狼,仅有几只死狼是远远不够分的,短短的功夫,就又追了上来,仿佛看到尖利的牙齿近在眼前! 他砍杀了几只近身的狼之后,更多的狼群扑了上来,原本就是不知疲倦的猛兽,前方也出现了一片绿幽幽的眼睛,见他在微微喘息,聂臻轻笑,“狼是最懂战术最聪明的动物,你看,我们快被包围了!” 他眼眸血红,深深看她一眼,“你想死,我偏偏不许,我不会让你成为饿狼的食物!” “我知道!”聂臻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险境,反而一脸的悠然,对周围刺鼻的血腥气浑然不觉,笑得十分舒心,“那你就要好好想办法了,别指望我,你应该知道,这狼群就是我招来的!” 狼群越逼越近,偶尔有受惊的小动物惊慌窜起,不过很快就听到挣扎声,闷哼声,撕裂声,一转眼的功夫,就被狼群瓜分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他终于寻到一丝间隙,浓眉紧蹙,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传来了马蹄声,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迅疾如风,他抱着聂臻,飞身上马。 马很快迈开四蹄,撒腿就跑,他一只手臂紧紧环抱着聂臻,让她的后背贴在他胸膛上,聂臻嘲讽道:“就靠一匹马,就想带我们平安离开,是不可能的!” “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磁性而动听,在这样危急的生死关头,竟然从容不迫,王者气息显露无疑! 聂臻长舒了一口气,漫不经心道:“是吗?哪怕这狼群是我招来的?” “是!”他更紧地抱住了他,夜风疾行,吹得人眼睛生疼,他让聂臻的头埋在他胸前,避开夜风,“就像我明知道你是回来找我复仇的,也依然做不到不爱你一样!” 马在深山的奔跑速度远远不及残暴机警的狼群,很快,狼就围了上来,一只狼张开血盆大口,往白马的腿上咬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把利剑忽然迎头斩下狼头,顿时血溅四处! 道道黑影和夜色融为一体,还有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交给你们了!”君玄影丝毫不意外,淡然说了一句,双腿一夹马腹,马一声长啸,以追风逐月般的速度向前奔去! 一场血腥而惨烈的厮杀声在身后响起,聂臻慢慢闭上眼睛,仿佛听着世上最动听的歌声! 狼群的攻势被迅速阻挡,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终于彻底摆脱狼群,两人坐在马背上,开始缓慢前行,他双手环着她的身体,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起了疑心?” 聂臻挣脱不了,索性由着他,淡淡道:“我发现这附近有马蹄印!” 君玄影含着深深笑意,镇定道:“那也有可能是野马!” 聂臻面含嘲讽,云淡风轻道:“是啊,这种地方,马本身就不多见,难得有一匹野马,用的竟然还是皇家*马蹄,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展颜一笑,似是很欣慰,“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发觉了?”   ☆、第九十六章 运筹帷幄 惊喜?谎言被人当面拆穿,还能保持这样高超淡定的圆谎能力,聂臻对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即冷笑道:“君玄影,你常常一出去就是半天不见人影,蔷薇只当你去给我找吃的了,可我没那么容易被你糊弄,以你的身手,抓几只野味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他微微一愣,胸膛传来低低震动,似乎极是愉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半天不见,就这么想我?看你这么挂念我,我真是欣喜若狂!” 对他的极度自恋,聂臻早已习惯,也根本不接茬,只是淡淡道:“你曾经问过我,君轻扬为我舍弃一切,我是否感动?今天你又重演这一幕,其实在我们落水之后不久,你如同影子一样的暗卫就找到你了,你却一直瞒着我,给我造成一种你为了我能毫不在意外界名利和权位的假象,难道也想让我感动吗?” 他深幽的眸瞳划过一丝笑意,正值春末,衣裳都很薄,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从她腰上滑到了丰满的胸前,铁臂有力地制住她的挣脱,让她不得动弹,轻笑道:“说下去!” 耳畔有他温柔的呼吸,气息沉着而又淡定,聂臻看着眼前清冷夜色,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你是摄政王,一朝失踪,朝野上下必定如坐针毡,几家欢喜几家愁,你的敌人暗自欣喜,可是你的亲信却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除了武艺高强心思缜密的星辰星魂之外,还有别人看不到的暗卫,还有你无所不能的天罗地网,汇集成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力量,只要你还活着,不管在哪里,他们就一定会找到你这位主人!” 他优美的唇角无意识弯起,此刻,她如此真实地在他怀里,淡淡的幽香直扑他的鼻息,让他深深沉醉,颔首认同道:“你说的很对,能让我重用的人当然不是酒囊饭袋!” 白马已经从刚才的一场狂奔中走了出来,现在安静地走着,步履悠闲,没有了杀戮的山间夜色,清风恍如*的呼吸,变得绵柔起来,聂臻幽幽道:“皇上巡游,领头船触礁沉没,危及龙体安危,我是宁国贵宾,你是摄政王,我们两个没入江底,不知所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外面一定翻了天了,你却每天像没事人一样陪着我,一点也不担忧,这完全不像你的个性,再结合种种可疑之相,我于是明白,其实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 他将她抱得更紧,她的墨发随着夜风轻轻飘扬,还透着泉水的甘甜,吹拂在他的脸上,这久违的温馨,他含笑道:“还有呢?” 聂臻面沉如潭,“皇上是什么品性,你比我更清楚,他昏庸懒散,贪图享乐,所求的不过是长生不老,福泽万年,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喜欢我这个大祭司了,君家的王爷成器的实在不多,君轻扬已经一无所有,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时候,你若真的不在,过不了多久,君家的权势只怕会落到外臣之手,而你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想到那场江上历险,他眼眸掠过一丝冷意,“你的船触礁沉没原本就是一场阴谋,我不会放过想要你死的人,这一次,是他们自找的!” 聂臻却根本不感动,微微蹙眉,“看你现在的布局,我怎么觉得你最像是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因为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臻儿!”他的呼吸有些紧涩,笑意危险而黑暗,“就算有我一定要除去的人,我也断然不会拿你的安危去冒险!” 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聂臻不以为然,嗤笑道:“是吗?” 他知晓她不相信,声音沉重而平缓,“你沉船的地方江流湍急,风高浪险,不知道多少水手丧命在那里,你太看轻你丈夫了,你觉得我像是出这种昏招的人吗?” 聂臻一愣,当时的凶险她是亲身经历过的,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以尊贵之躯去冒这种险,的确不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暗卫已经找到你了?” 他佯装苦恼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笨一点,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快乐地在这里生活了!” 聂臻回头瞪他一眼,“快乐的是你,我从来就没有快乐过!” 他抱着怀里柔软玲珑的娇躯,故作无奈道:“那也只能怪你,因为我实在是太贪恋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了,让我欲罢不能,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可以和你面对面,这样真切地拥抱着你,要是真回去了,你能每天陪着我吗?你说我自欺欺人,自我麻醉都好,可你不知道,在这里,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你睡颜的时候,我内心的满足!” 说到这里,他忽然*地咬着聂臻的耳垂,坏笑道:“当然,若是每天醒来,就可以看见你睡在我怀里就更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梦想这一刻,梦想了多久?” 这样动人的情话,足以融化任何坚冰,聂臻却不为所动,冷笑道:“是吗?你曾经派人去杀我的时候也想过?” 他目光微闪,不怒自威,寒气逼人,一字一顿道:“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聂臻眉间掠过一丝怒气,“你是打算把你做过的事情都推到别人头上吗?当初你来东宫,用子麟威胁我的时候,你当我瞎了吗?” 提到子麟,他的眼眸暗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们云中城附近有个地方叫西山岭,那里有位迦南医仙,我派人查过了,她虽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最近她又神秘地出现过,如果我们可以找到她,也许子麟……” 又在打鬼主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聂臻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笑打断他,“迦南医仙是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你满意了?” 他眉毛一挑,并不意外,“我就奇怪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你来了宁国之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个月,而那个月正好是迦南医仙出现的时候,子麟,他还在云中城吧?” 这个混蛋,他还敢提子麟?聂臻猛然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恨不得掐死他,恨意陡生,“你还敢提子麟?他的名字从你嘴里出来就是一种侮辱!” 他盯着她眼中燃烧的火苗,不动声色,任由她发泄,过了一会才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搜集了很多上古医书,命人日夜研习,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因为我知道,子麟不回来,你是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可恶至极的男人,还在这里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要是这么容易的话,她早就找到了,还有必要让子麟那样无声无息地沉睡着吗?聂臻一怒之下,一把甩开他,却不料用力过猛,力度太大,忘了这是在马上,身体瞬时倾斜,失去了平衡! 他眉头一皱,双脚一蹬,及时地抱住了她,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聂臻把他当垫背,正好压在他身上,压得他一声闷哼! “臻儿,你没事吧?”他急切地给她检查身体,看到她身上没有多添加新的伤痕,才微微放了心,忽邪邪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么刺激的方式和我亲密接触?” 聂臻狠狠瞪他一眼,祸害遗千年,坏人多长命,那高头大马上摔下来,怎么不摔死他?若是像皇上那样,摔得缺胳膊少腿,就大快人心! 他扶她起来,轻声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他们都急坏了!” 聂臻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回去,我要离开这里!” 他墨黑眸瞳猛地一滞,决绝而又霸道,“不行,你现在必须留在这里,一为养伤,二是时机还不够成熟!” 聂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什么时候才是成熟?” “等你完全好了,我才会考虑让你出去的事情!”他理所当然道。 聂臻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眸,沉思片刻,忽道:“让我回去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满意一笑,很是爽快,应允道:“好,对于你的要求,我无有不应!” 聂臻冷笑,“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不许再碰我!” 想不到,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他却挑高了眉毛,一口回绝,“不行,除了这件,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聂臻怒道:“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求你做的,我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自嘲一笑,无声轻叹,大手抚摸她的脸颊,低喃道:“蔷薇说的对,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 聂臻失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当即嘲讽道:“你以为有孩子了,我就会原谅你?原谅你做过的那些不堪的事情?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 他靠过来,低沉磁性的男声如呢喃般在她耳边响起,“臻儿,我只要你一个!”   ☆、第九十七章 你在说谎? 山里的几户人家点着灯笼,把附近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豫夫人的影子,大家都估计凶多吉少,那样美丽纤细的女人,要是遇到了狼,自然毫无生还的希望。 到了下半夜,依然一无所获,实在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只好摇头,各自回去了! 蔷薇看着黑沉黑沉的夜色,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担心姐姐真的被狼吃了,更担心哥哥因此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姐姐。 明知道哥哥对她没什么好感,仍然遏制不住天真的幻想,只要一看到哥哥,心底就会溢满幸福,只要一离开,思念就会如野草般疯长。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异想天开地奢望哥哥像对待姐姐那样对她,但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不管他的目光看不看自己,就已经心满意足! 他现在留在这里,是因为姐姐受了伤,行动不便,他要照顾姐姐,要是姐姐真的被狼吃了,哥哥一定会离开这里,她就再也见不到哥哥这样俊美如神的男人了! 蔷薇无力地坐在小院前,眼神木然,忽然,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她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般地惊喜,是哥哥挺拔的身影,哥哥回来了,他手上抱着一个人,一定是姐姐! 惊喜过后,她心里却积了对姐姐的怨言,好端端跑了出去,一直不回来,天黑路滑,山路难行,她找得腿都快要断了,几乎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给大家找麻烦吗? 蔷薇顾不得脚板疼痛,正准备上前抱怨姐姐两句,却见姐姐靠在哥哥怀里,已经睡着了。 她正欲说话,却触到了哥哥警告的眼神,虽然并不怎么凌厉,但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和震慑! 蔷薇虽然又疲又累,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嘟囔着嘴巴,“姐姐回来就好了,我去告诉爹娘他们!” 哥哥不语,只是点点头,蔷薇难得看到哥哥容色舒缓了下,又看到姐姐身上的血,还有熟悉的气味,大惊道:“你们遇到狼了?” 这样大的嗓门让君玄影浓黑的星目扫了她一眼,她意识到差点吵醒姐姐了,忙殷勤道:“哥哥你没事吧?” 君玄影不理会她,一脚踢开门,反手把蔷薇关在门外,他轻轻将睡着的聂臻放在*上,又点亮了灯,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去染血的外衣,知道蔷薇还在外面,门开了一条缝,衣服扔到她手上,“拿去洗干净,明天送过来!” 他的声音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的臣服感和下意识的遵从,蔷薇想起姐姐说过,哥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平时有很多人伺候他,命令人习惯了,让她不要介意。 姐姐不知道的是,她其实特别喜欢哥哥命令她做事,有一种幻觉,那就是哥哥并没有把她当外人,拿到哥哥递出来的衣服,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答应一声,不顾已经太晚了,忙不迭地抱着衣服去了洗衣池! 君玄影关上了门,褪去外衣,尚了*,把全身上下只着肚兜和亵裤的臻儿抱到了怀里,勾唇浅笑,安心睡去! 睡梦中的聂臻,始终有一抹清冽的气息沁入鼻端,雅致而舒适,她的眉心轻轻舒缓开来! --- 次日清晨,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暖暖的照进房间,把整个房间映成金色。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照到君玄影俊美无暇的脸上,生出一种魅惑的光晕,流光溢彩般地华美! 看到怀里熟睡的臻儿,他*溺一笑,昨天晚上睡着之后,不知不觉把她仅剩的肚兜解开了,亵裤也褪去了,此刻她白如凝脂的雪肤,柔软饱满的浑圆,修长白希的腿,诱人的曲线一览无余。 她睡得很沉,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更让他惊喜的是,她的一条晶莹如玉的雪臂正随意闲适地放在他胸前,像以前一样自然温柔! 温香软玉在怀,天然幽香扑鼻,他眼眸一深,身体开始滚烫起来,体内有某种激流在荡漾! 聂臻在朦朦胧胧中,感到身体贴着一个火热的躯体,又闻到了绵软炙热的呼吸声,腰上似乎还有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环绕,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地和他抱在一起,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放到了他身上,演绎出极其*羞人的画面! 不仅如此,还在他怀里睡了*,睡得安稳而香甜,肌肤亲密贴切,他滚烫的身体一下子让聂臻清醒过来,他竟然把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脱了? 他胸前狰狞的龙纹正对着自己的眼前,她刚一挣扎,他身体的反应就更明显,紧紧地抱着她,眼眸迷乱,身体更加灼热! 看到他那双弥漫着燃烧晴欲的害死人的迷人凤眸,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聂臻很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邪邪一笑,声音透着无限的霸道,“臻儿,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我!”他禁锢着她的身体,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又轻轻咬了一口,*溺道:“你乖一点,我会很温柔,不会伤到你!” 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进驻,掀起一室的化骨*…… --- 他靠在*头,神情优雅而愉悦,一脸*地看着她,将无力的聂臻抱到他胸前,正好贴在他的刺青上,聂臻怒道:“想吓死人啊!” 他忍俊不禁,轻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会吓到你?” 见她怒意深深,他笑意愈深,“这能怪我吗?只怪你太诱人了,我又不是太监,反正是经受不住你的*,我刚才已经很小心了,你要是再乱动,伤口又裂了,可不能怪我!” 可恶至极的男人,永远都只会把责任推给别人,风吹得破旧的窗棂嘎吱嘎吱,让聂臻回了神,冷笑道:“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终日住在这样破旧的地方,也不觉得委屈?” “的确是委屈!”他长叹一声,很是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有你在,哪里都不觉得委屈,就是这*实在差了点!” 聂臻明白他在说什么,狠狠踹了他一脚,不知道是不是清心寡欲太久,身体的*都被深深压抑,强迫自己无欲无求,也一直习以为常! 可是刚在在他的撩拨和进攻下,她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羞愤至极的欢愉和块感,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真是恨死了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和他在烟雨小筑蚀骨*的时候,那些已经被深藏的记忆居然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他又自顾自道:“不过也好,*随身动,吱嘎作响,也别有一番情趣!”他的大手来回摩挲着聂臻刚刚欢爱过呈海棠色的肤色,邪邪柔溺道:“臻儿,我喜欢你刚才动情的模样,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 聂臻冷笑一声,随即不屑道:“那又怎么样?就像你说的,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我学过医,自然知道这是人正常的需要,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跟谁不是一样?你放得开,我为什么放不开?” 他脸色一变,目光落到她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凤镯,“这么说你和他们也有过这种关系了?” 他们指的是谁,不用说得太明白,聂臻深恼自己刚才被他*之后的*和放纵,非常不甘心,异常镇定道:“我发现你很喜欢明知故问,你也说过,想要报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实不相瞒,我和他们的关系都不一般,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也没什么损失…” “够了!”他低低吼了一声,怒气四溢,眼眸有抹痛楚一掠而过,默默凝视她半晌,忽然笑了,极为笃定,一字一顿道:“你在说谎!” “要是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并不介意!”聂臻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忽道:“你说过,只要我能把子麟还给你,你就原谅我?” 聂臻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轻笑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他握着聂臻柔若无骨的手,字字铿锵,“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聂臻唇角弥漫一丝笑颜,“好啊,那等你把子麟还给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他脸上有满意的笑容,眼眸波光潋滟,“子麟我会还给你,你,我也不会放手!” 聂臻淡淡一笑,嘲讽地看着他,“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长发,滑腻柔顺,质感极为舒适! 聂臻看向他,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你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很遗憾,我是天性阴寒体质,很难受孕,你难道没发现,以前我们在一次很多次,我却都没有怀孕吗?所以你不要指望用孩子来套住我!” 他的身子只是微微僵了一下,剑眉舒展开来,眉梢绽放慵懒风情,轻笑道:“很难不代表完全不可能,我不会知难而退的!” 聂臻心知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无忧的存在,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是你的问题,要不然为什么你的那些女人们都没有孩子?”   ☆、第九十八章 安静的温柔 他眼眸中忽然掠过阴霾乌云,像是平静的海面瞬时起了大风浪,居然敢质疑他有问题?当即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聂臻,我从来都没有*幸过她们,哪儿来的孩子?” 聂臻嗤笑一声,此时她只剩下说话的力气,但也不甘示弱,“请你在说谎话之前,不要侮辱别人的智商,你既不是太监,又不是柳下惠,面对冰肌玉骨肤如凝脂的美人们,你把持得住吗?” 他哑然失笑,大手滑到了她丰满胸前,轻柔地爱抚,低喃道:“只有你这个小妖精,才能激发我这种把持不住的冲动!” 温热的呼吸撩得聂臻心尖一阵阵颤动,有气无力地躺在他胸前的刺青上,要是还信这个男人的鬼话,就是傻到没救了! 他却很是满意她的温顺,“臻儿,以前我们每次爱过之后,你都有想办法避免怀孕,以后不用了,我希望你可以早一点怀上我们的孩子!” 聂臻心底悚然一惊,不过旋即就松弛了下来,原来他知道自己在避孕,刚刚好,那样的话,无忧就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不动声色道:“我本身就很难受孕,以前是为了以防万一,反正你满口谎言,从来也没打算娶我!” 他呼吸忽然一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与他对视,眼中只倒影着她的脸,嗓音沉沉道:“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你说我们的孩子是长得像你好,还是像我好?” 这话说得聂臻心惊肉跳,却不敢露出半分破绽,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就会起疑心,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不会为你生孩子的!” 他闻言,眼眸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很快就重新燃烧起来,像是永不言败的勇士一样,笑道:“在这深山,你也没办法避孕,迟早会有的!” 聂臻看着他魅惑俊朗的脸庞,心底暗自庆幸,幸好,无忧长得不像他,这算不算,老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 想到无忧,自然就会想到子麟,她的指甲在他胸膛差点划出了血痕,嘴角噙着一抹漠漠的笑,“你要是真有这些闲心,就多花点心思在子麟的事情上!”连自己都束手无策,他若是能鼎力相助,也算是多一分希望,子麟才是最重要的,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以以后再说! 他神色一肃,忽然把嘴唇贴在聂臻耳畔上,轻轻舔咬,咬得她一阵阵酥麻,“我知道了,不早了,我出去一趟,你先睡一会!” 他披衣起*,用被子盖住聂臻*的身体,依依不舍地亲了她一下,“乖,好好养伤,我一会就回来!” 聂臻当作没听见,也不回应,只是闭上眼睛,竭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他理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居然看到蔷薇站在门前,当即一怒,“你在这里干什么?” 蔷薇一大早就来给姐姐送衣服,谁知竟然意外地听到了里面传出连绵不绝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有重重的喘息声,有微弱的*声,还有*铺摇晃的嘎吱声。 她虽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但山里人成亲的时候,素来有偷听洞房的习俗,所以她也不是一无所知,隐约明白哥哥姐姐正在做什么事,一时挪不动脚步! 娘知晓她的心思,一早就和她说了,豫公子衣着华贵,气度高雅,豫夫人美貌优雅,清丽出尘,绝对不是她家蔷薇可以高攀的人物,能伺候这样的贵人也算是福气了! 周婶十分明白,自家女儿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又没有豫夫人那样恍如仙女的美貌,真到了人家家里,只怕连丫头都不够格,就别痴心妄想了! 何况,看那豫公子,恨不得把自己夫人*上了天,无论夫人怎么冷言冷语,不理不睬,他都不改初衷,对夫人的胡搅蛮缠也是蜜里调油的好,两人之间哪里容得下自己女儿? 周婶私下劝了蔷薇好几次,好好伺候他们就行了,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道理蔷薇也明白,可爱情的萌发,总是没有来由,就是按捺不下对哥哥的爱慕,一想到哥哥美如冠玉的脸,心就一阵阵狂跳不止! 现在竟然发觉哥哥和姐姐在做那种事情,她虽然羞赧,却也忍不住好奇,脑海里不自觉想象里面的画面,那样冷酷的哥哥怎么会对姐姐那样温柔? 一时忘了离开,现在被哥哥看见,面沉如水,她顿时慌乱,忙将衣服送到他手上,急急道:“我是来送衣服的,姐姐的衣服我洗好了,已经干了!” 哥哥的目光淡若浮云地掠过她,她只觉得后背一凉,匆匆跑开,“我去准备早饭了!” --- 过了午时,聂臻坐在蔷薇花前,看着满目姹紫嫣红,心底一时无言,在这样的世外桃源,现在虽然平静得像海面一样,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蓄势待发,随时要呼之欲出一样,总是逃避不了的! 其实在聂臻心底,也曾留念这个与世隔绝人烟稀少的小山村,没有俗世的纷争,没有时光往来,暗流涌动! 若是回去,就要重新做回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周旋在各股势力之间,权力有无与伦比的*,可搏杀又有极大的危险,只能安慰自己,想要报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脸上有一抹脉脉的清韵,明眸皓齿,长长的睫毛微垂,风扬起的花瓣飘落了一身,笑容飘渺,像极了花中仙子! 一旁的蔷薇都呆住了,姐姐的美丽,足以让人忽视她脸上那道不起眼的伤痕,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呢?上天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聂臻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诧异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蔷薇忽然想起之前的动静,*一笑,这样的笑意立刻让聂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早上和他的动静传了出去? 这也难怪,这样的木房子基本都不隔音,周叔每天一大早就出去狩猎了,周婶也要去种地,白天基本都不在家,可是忘了,还有一个蔷薇在家里! 蔷薇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已经把那天晚上姐姐的可怕忘得一干二净,她对哥哥又爱又怕,可在平易近人的姐姐面前非常放得开,抿唇一笑,神秘兮兮道:“姐姐,你早上和哥哥在做什么?” 想起早上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聂臻脸烫如火,心中把那个家伙骂了千遍万遍,含糊道:“没什么!” “别骗我了,我都听见了!”蔷薇嗔道:“姐姐你真漂亮,难怪哥哥这么疼爱你!” 这话说得聂臻的脸火辣辣的烧,蔷薇忍住笑,“你别以为我在深山里,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可多了,有哥哥那么好的男人疼你,难怪你越来越漂亮了!” 聂臻哭笑不得,呵斥道:“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口无遮拦地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本来是嬉闹的话语,却让蔷薇仿佛受了打击一般,瞬间蔫了下去,眼眸水盈盈的,聂臻暗自叹息了一声,想起君玄影高贵的傲慢,蔷薇多暗恋一日,就多一日的烦恼,狠心道:“不是姐姐不帮你,而是哥哥实无此心!” 蔷薇的头深深垂下去,肩膀一抽一抽地,开始哭泣,风夹着一朵蔷薇花在空中胡乱地飘舞。 聂臻没有说话,除了蔷薇自己,没人能帮她从这无望的暗恋中走出来,触景往事,轻声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低沉磁性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惹得蔷薇艳羡不已,惊喜道:“哥哥!”哥哥说了她的名字? 君玄影身材颀长,玉树临风,看着眼前繁华盛浓一片,漫天花雨中的女子,如素净水莲,独秉天地灵秀之气,这种惊心动魄的美,险些让他忘了呼吸,眼中溢满了温柔,连看都没看蔷薇,淡淡道:“你下去吧!” 蔷薇一愣,眼中的火苗瞬间熄灭,默默地退了下去,背影无比落寞! 聂臻兀自将手中的蔷薇花扎着一朵花束,还在生他的气,让自己在蔷薇面前丢了脸,连头也不抬! 见她脸颊微红,十分气恼,他心下明白,在她身边坐下,含笑道:“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亲热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丫头少见多怪了!”说完,忽然坏坏一笑,“你要是实在介意,以后我们到后山去,那里肯定没人!” 聂臻恼怒将花砸在他身上,瞪他一眼,“说正事,有什么新消息吗?” 他笑意疏朗,揶揄道:“皇上下旨彻查沉船一事,一定要查明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他雷霆震怒,很多年没见他这么生气了,可见实在是喜欢你,连我这个皇弟不见了,也没见他这么担忧过!” 聂臻啼笑皆非,“那有什么结果吗?” 他伸手抱住她,下颌抵在她头顶,“在皇上寿辰之前,一定会有的!”   ☆、第九十九章 深山箫声 夜晚,聂臻没有早早入睡,而是来到了后山的山峰上,墨色夜空中圆月高悬,洒下一地清辉,正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身上一暖,一件衣服温柔滴披在她身上,醇雅的声音*溺道:“又不听话了?一言不发地就跑出来,你上次可是把她们吓得不轻!” 聂臻侧身看他,眼前的男人有出类拔萃的容貌,得天独厚的气质,折射出风采俊逸的高贵,曼声道:“我只是在屋子里闷,所以出来走走,有必要这么夸大其词吗?” “我不是担心你嘛?”他帮她拉好衣服,柔声道:“虽说是初夏了,可山里夜间风凉,你是我的女人,要是冻坏了我可很心疼!” 聂臻神色淡漠,眼神平静,视线回归夜空中的清冷明月,“你的女人?如果不是我师哥盛怒之下,大军压境,誓要为我追讨一个名分,我一直都只是寂寂无名,做你影子一样的女人,就算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上,也不会有人追究,你居然还在此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你的女人?” 他眼神一黯,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被聂臻挡住了,“其实所谓的名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也不稀罕,你被迫所追封的王妃,于我心底,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自然也不存在是不是你的女人了,所以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目光微闪,神色坚毅而又沉定,“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珍贵,我对你的爱意有多重,虽说是凤鸣逼迫的,其实我心底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聂臻看他目光萧肃,湛然若神,俊美得不似真人,淡淡道:“君玄影,我并不是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但以前只是天真幼稚地希望你可以纯粹地因为爱我而爱我,就像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一样,哪怕我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不是皇亲国戚,身上也没有流淌着晋国皇室的血液,你爱的就是聂臻,没有任何附加的价值,虽然可笑至极,可也是我心底一个幻想!” 他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心底沉痛,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聂臻看着他,笑靥如花,可是没有一丝柔软,“不用说什么对不起,你如今对我这么好,也依然是因为我有价值,不是吗?” 他的唇瞬间惨白,视线化作一片冰寒,狠声道:“聂臻,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 聂臻正色点点头,气死人不偿命,“好啊,那你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就知道了!” 见他的脸色立即黑成了锅底,聂臻唇角冷意加深,“实话告诉你,我早就不相信你的一张嘴了!” 他的手篡得她的手臂疼痛不已,浑身上下积攥了极大的怒气,“在江上的时候,你的船落水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们在水中漂了一天*,无法靠岸,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上了岸,你一直昏迷不醒,我都快急疯了,你竟然怀疑我是别有所图,这也是我的苦肉计吗?” 面对他的激动,聂臻只是冷冷一笑,“不管你的情意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没有兴趣!” 他有些受伤,眼眸黯然,默默地松开了她,聂臻也不看他,只是看着这深山月色! 夜色幽静,良久,一把精致的长箫无声无息地送到她面前,“你的!” 聂臻眼前一亮,有些欣喜,“你去我府上拿来的?” 他微笑颔首,看着她,目光已经恢复了温暖,“这样的月夜,没有箫声应景,总有些美中不足!” 聂臻把长箫放置胸前,低声道:“姑姑她们一定很担心我!” 他笑语安慰,“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回去了,只是我舍不得,总希望能和你一生一世呆在这里!” 一生一世?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随意,如此简单?像儿戏一样,聂臻看着空中孤月,有万千思绪穿胸而过! 月色静好,今夜的他似乎感慨颇深,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也曾想过,和心爱女子共守一座小小庭院,一起品茗,煮酒,朝朝暮暮,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这或许是我心底一个最隐秘的愿望,所以我才那样喜欢烟雨小筑,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聂臻的淡笑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或许人都是这样,在兜兜转转之后,才会明白,想要的,原来都在身边,如果人生真的能够重来,当初我一定会拒绝师姐,和子麟一起留在迦南湖畔,如今回想起来,迦南湖畔,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说到此,无比平静地看向他,笑容幽幽绽开,让他一时心悸,“你根本就不知道子麟对我有多重要!” 她的眼眸莹润生辉,他蓦然紧紧拥住她,贴上她的唇,久久*,眼中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恻然,“我知道,我都知道!” 聂臻轻轻推开他,在那把长箫上轻轻一按,一把利剑攸地弹出,通体如雪,寒光逼人,这是一把杀器,他一眼就可以看出! 如玉修长的指尖划上剑身,聂臻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和惆怅,“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箫剑合一,浑然一体,我母亲的闺名,叫箫雨,隔世听风雨,方知情意浓,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爱情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灼灼光芒,朝恩郡主和江湖第一剑客之间的爱情,他有所耳闻,他们的女儿也是如此的出尘绝色,他想给她举世无双的爱情,可是她却不愿意接受,因为他曾经深深伤害过她! 关山如月,浩淼苍茫,清辉洒在大地上,如水如练,聂臻将长箫放到唇边,飘渺箫声旋即回荡在深寂山中! 箫声明明清幽悠扬,却有激情澎湃之感,气势宏大,仿佛看到平沙万里,银河斗转,塞外明月,长风浩浩,横度玉门,云海苍茫! 他沉浸在这箫声中,胸中似有万丈豪情升腾,深幽的眸瞳划过一丝涟漪,含笑看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目光中有欣赏,有爱怜,有疼惜,有爱慕,他此生所有的情都给了她! 箫声止,可是茫茫深山在绵延不绝的箫声中变得更加巍峨高耸,映出江山如画,他缓缓道:“关山月,男儿当如是,也只有你能吹奏出这样大气的曲子!” 聂臻默然收好长箫,长衣飘飘,一言不发,原本她也是极其喜欢这样的意境! 他凝眸道:“名曲我自幼耳熟能详,琴师们常能演绎《关山月》的幽怨哀伤,可唯独你能将这种磅礴的气势挥洒得淋漓尽致,有胸怀天下之感!” 聂臻迎上他的目光,淡然而笑,“你嘴上和抹了蜜一样甜,不过我可不领情!” 他长长睫毛一颤,似是想起了什么,忽道:“曾听皇兄说他听过霍雨音吹奏的《关山月》,至今记忆犹新,当年皇兄是因为一曲*幸霍雨音,可后来我听过她的箫曲,却只觉空有技法,并无实韵,不过皇兄美人众多,虽觉得有些意外,可也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霍雨音的那首得*之曲,实际上是你代为吹奏的吧?” 面对这个自己曾经爱到极致,后来又恨到极致的男人,聂臻只是定定看着月亮边的云霭,淡然道:“很遥远的事了,我不记得了!” 他却有穷追不舍之意,声音淡然而肯定,“以你的性子,也不会主动去帮霍雨音争*,你其实是被她利用了吧?” 看着夜空中的乌云追月,聂臻不置可否,隐隐有嘲讽之意,“她只不过是小小私心作祟,无可厚非,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利己不损人的办法,我又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和某人比起来,她对我的利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我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他眸光一凛,勾唇而笑,“是吗?” 不知为什么,聂臻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不像是这样的人,从小在宫里长大,按理说不会对这小小计谋耿耿于怀,狐疑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他好看的凤眸闪耀着让聂臻诧异的深邃,似笑非笑,“上次霍家谋逆一案,霍雨音被剥夺封号,终身囚禁,后来查明是易诺栽赃陷害,还了所谓的霍家清白,按理说,霍雨音也应该顺理成章地复位,可皇兄突然忆起初见霍雨音的时候,她吹的那首《关山月》,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再听一次,不但是为了安抚霍雨音,还打算再升一位!” 聂臻心下了然,不动声色道:“然后呢?” 他微微笑,“皇兄虽然不喜国事朝务,但对丝竹之事却十分精通,这么多年,霍雨音的箫声也修炼得颇为精妙,可偏偏就是少了那种荡气回肠的宏大气势!” 聂臻哑然失笑,“要求终年处在深宫不见天日的女子,奏出浩瀚苍茫辽阔岑寂的意境,本身就是强人所难!” “非也,真正大气的女子,就算身在牢笼,也是禁不住的!”他看向聂臻,目光中荡漾着深深柔情!   ☆、第一百章 没想过要和你厮守终身 “埋怨自身被牢笼所困,原本就是自怨自艾,如果是你,就算一辈子都被禁锢在牢笼之中,也依然消磨不了你的光芒,这是你与别的女人不同的地方!” 聂臻避开他的眸光,意有所指道:“想的太多,求而不得,反而更加痛苦,所以真正聪明的人,会认清现实,不会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徒增烦恼而已!” 臻儿的话他自然听得懂,却装作不懂,引开话题道:“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聂臻淡淡道:“雨音在如狼似虎的后宫多年,早就历练出来了,想必不会放过这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他淡淡一笑,“当然,霍雨音虽然美得没有灵魂,但也算机灵,找借口说自己一心抚养公主,导致技法生疏,恳请皇上再给一次机会,可因为沉船一事,你不见了踪影,皇上心情十分糟糕,看谁都不顺眼,在这个关键时刻,连想听一首记忆中的曲子都听不到,当然龙颜不悦,就这样,霍雨音复位一事就这样耽误了下来,后宫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因为皇上寿辰,内务府又为皇上选了一批如花似玉的名门闺秀侍君,霍雨音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聂臻看向他,笑意阑珊,“有些东西如果不是自己的,就算勉强得到,最终也会失去,这件事,你到底是想讲给我听,还是你自己听?” 他的眼眸忽然有一抹凛冽之气,沉光一闪,“其实我是想说,当初我不得不抢走玉叶海棠,是因为我有我的苦衷…”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要子麟!”聂臻面如寒霜,冷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有不可忽视的疏离! 君玄影呼吸一滞,她的淡漠,忽然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她说只要子麟回来,就愿意原谅他,可原谅是什么意思?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他忽然明白,她所说的原谅,和他想要的原谅,并不是同一个涵义! 她所拥有最美好的记忆,并不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而是和子麟在共同度过的时光,迦南湖畔,迦南医仙,恍如一副水墨画,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的声音有沉沉惋惜,“你和子麟,是我这辈子最愧对的人,曾经我的战马受伤,我去过迦南湖,看到那里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伤感,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臻儿就是大名鼎鼎的迦南医仙!” 听到他的话,聂臻心下一动,忽然想起飘飘的信,她在信中提到的那个男人莫非就是君玄影? 聂臻敛下眉目,“遇到了是缘分,遇不到也是缘分,天命不可违,没遇到更好,因为我根本不想见你!” 她心下正在狐疑,很快,他就应证了她的猜想,随口道:“那个临海山庄的三小姐司徒飘飘是你朋友?” 聂臻微微一惊,果然是他,只淡淡道:“是啊,很好的朋友!”飘飘说他曾在月下独酌,似是很难过,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和孤绝,心底嗤笑一声,他难过什么?他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臻儿!”他的声音把聂臻从绵长思绪中拉出来,“我们会在皇上寿辰的那一天回去,算起来也只剩下不到十日的时间了,我真舍不得!” 聂臻心下怅惘,“该面对的东西,总是要面对的!”也是时候回去了,去面对那些想要自己死的人,是谁,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如果易诺还活着的话,聂臻几乎可以肯定是他,可是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现在看不惯她的人也多得去了,这个时候,谁最先沉不住气,就谁先输! 许是站得累了,聂臻在一块宽大光滑的巨石上坐了下来,语气慵懒而随意,笑容明媚,“我在沧澜山采药的时候,易诺为了他妹妹派人刺杀我,你明明知道真相,可是怕我知道易清绾的存在,于是骗我说是温柔派的人,那我想问你,这一次在我的船上动手脚的人又是谁呢?” 他心一沉,语气微凉,“你船下的绳索被人掉了包,只要在水中浸上几日,就会自动松软溃烂,船身进水之后就会散架,刚开始的时候根本看不出痕迹,出事的那个地方叫做魔鬼潭,背后策划这场谋杀的人,对皇上出游的路线和时辰掐算得非常准确,想必是经过了一番极为周密的设计!” “而且他对皇上的心思了如指掌,皇上巡游,我这个异国大祭司未必一定要陪同,可是刚好就有人极力举荐我也去,皇上本来就喜欢我,自然欣然采纳,看似是对我的恩惠,实际上是为我准备了一场死亡之旅!”聂臻神色冷寂地补充了上去,微笑看向他,“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问你,你可曾查出来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目光沉沉,冷意森森,却不说话,这样的表情落到聂臻眼中,心如明镜,冷笑道:“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是很多,莫不是易家干的?想杀了我为易诺报仇,又怕皇上怪罪?所以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江水中,做出是意外的假象?而你,又是因为心疼易清绾,所以又打算装聋作哑,抑或是再找个替死鬼瞒天过海?” 他的身影在夜风中有些萧肃,眼神忽然阴沉得有些吓人,“四年前,他们杀了我心爱的女人,如今,这一幕又再现,我自然不会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下去!” 聂臻对他的话并不在意,也不真信,“是吗?你不要忘了,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空有其名的太傅了,这一次我带来的都是北齐的勇士,事情的真相,我们自己会去调查,我也不会轻易被你蒙蔽!” 君玄影心底一颤,眼眸中有暗波流转,“臻儿,我对易清绾的情意早就尽了,易家连续两次挑战我的底线,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聂臻轻笑一声,“这么说你会帮我了?” 他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眼中弥漫着浓浓柔意,“不,我是在帮自己,因为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女人!” 聂臻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有人要帮我,我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算看得明白,这世上,唯利是图的人不一定可怕,随时可能倒戈相向的人也不可怕,因为别人很容易知道这样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君玄影垂眸看她,目光深深,“无欲无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聂臻长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王爷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权力,财富,姻缘,于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下一刻我会做出什么决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好心地提醒王爷,就算你想要帮我,也不要太信任我,以免到时候输得太惨!” “哪怕输得再惨,我也心甘情愿,我欠你的感情,会用一辈子来偿还!”他的声音忽然提高,无怨无悔般不容辩驳! 他的话让聂臻有些恍惚,想起现在朝中局势,一颗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缓缓道:“通常两个原本势不两立的人,很可能会由于外界的压力,紧密地团结一致,同心协力,但万一这种外界的压力消失,这两个人最终还是会走向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所以,王爷最好想清楚,你到底是要维护这种平衡,还是要彻底打破平衡,除去易家?” 他拥着她的身子微微一紧,声音淡然而冷冽,“易家狂妄自傲,无视君威,我早已有除去之意,这种平衡早晚会打破!” “那易清绾呢,你准备怎么打算?”聂臻只是微微笑。 他的神色有了一丝惆怅,良久才道:“臻儿,她终究是我喜欢了多年的人,虽然我对她已无爱意,可也做不到绝情决意,我不会杀她,但也不想再见她,以后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聂臻想起那样遥远却依旧清晰的往事,忽然想起子麟,伤感不约而至,唇边染上清冽妖娆之气,淡然道:“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可没想过要和你厮守终生!” 这是个慵懒的夜晚,隐隐约约有初夏荷叶的香气飘来,令人心旌摇曳,他忽然坏坏一笑,“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连十天都不到了,一回去,你一定会视我如陌生人,可直到我有多难过?曾经以为你死了,我情感的世界也尽是冰天雪地,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聂臻深吸一口清冽的气息,斜斜睨他一眼,“我看没有我,你不但活得一样舒心,而且还更舒心了!” 他笑得淡然而温柔,“那只是表面,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才是我真正舒心的!” 说完,他把外衣扔到光滑的山石上,又把聂臻放下,倾身便压了上来,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裳! 这一次,聂臻没有挣扎,没有拒绝,只是闭目,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急速律动,不敢惊扰了这静好的月色! 夜里虽凉,可是凉不过如火山般的热情,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欢愉的低吟声,月亮也害羞地躲进了云层里,只是偶尔偷偷探出头看着这人间欢好的旖旎春情! 月华如霜,*缱绻,绿树簌簌,流水婉转,意识迷蒙间,隐约还可以听到清越的鸟鸣声,月影下的一双璧人,正嫌*苦短……   ☆、第一章 保持距离 每当踏进这个宁静的农家小院,君玄影眼底都会染上愉悦笑意,因为这里有他最爱的女人,在这样的世外桃源,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怨怼,真像一对恩爱夫妻,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每当看到她的时候,眼中都会有潋滟波光摇曳! “臻儿,我回来了!”他眉眼溢满温柔,踏进房中,却见她还是躺在*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心底一惊,疾步上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聂臻动都没有动,神色恹恹,只是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他在*边坐下,看着她的神情,恍然大悟,柔声道:“身子不方便?” 聂臻唇角勉强动了一下,算是回答,每次来月信的时候都很不舒服,小腹坠痛,浑身无力,只想卧*不起,虽说在生了无忧之后,症状有所好转,可还是免不了精神萎靡不振! 前天晚上,他说夜色旖旎,良辰宜人,是洗鸳鸯浴的最好时候,不由分说地抱她去了后山的溪中鸳鸯戏水,她自己也忘了这个每月必到的日子,导致寒气入侵,今天格外难受,卧*不起! 见聂臻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朗声道:“蔷薇!” 不管蔷薇在哪里,但就像是长了顺风耳一样,只要听到哥哥的声音,不一会的工夫,就会神奇地出现在眼前,这一次也不例外,很快就忙不迭地跑进来了,欢快道:“哥哥有什么吩咐吗?” 他的目光未动,始终锁定聂臻失去血色的脸上,“去准备一碗红糖姜水!” 蔷薇一怔,“准备那个做什么?” 没等哥哥眼中的冷光射过来,她忽然反应过来,“是,我马上就去!” 蔷薇是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就端了进来,关切道:“姐姐不舒服是吧?” 君玄影根本没理会她,在她愕然的目光中,温柔地扶聂臻坐起来,“起来喝水!” 聂臻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闻到熟悉的味道,奇道:“你怎么知道?” 他哑然失笑,爱怜地看着她,“你忘了?你以前的时候也是这样?” 聂臻回了一丝神,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遇到这个日子,自己都会吩咐婢女准备红糖姜水,再准备热毛巾,想不到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居然也会注意到这些小事? 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聂臻没有胃口,皱眉道:“我不想喝!” 他微微失笑,却只是温柔地哄着她,“喝了会好一点,我来喂你!” 在蔷薇的目瞪口呆中,哥哥真的一勺一勺地喂姐姐喝,极有耐心,原本冷酷的声音此刻柔软得像在哄小婴儿,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浓浓深情爱意,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却呆怔着不肯走! 终于把那碗有些粗糙的红糖姜水喝了下去,聂臻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疼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意识渐渐明晰起来,就像飘渺云雾终于褪去,露出山谷嶙峋的本来面目! 随着要回去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聂臻渐渐开始抗拒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回到京城,那些破碎的记忆便会如同潮水般涌来,时刻提醒着自己,他曾经是伤害自己最深的人? 此时短暂的宁静,短暂的温馨,就像易碎的泡沫,注定是要破灭的,一片颓败的土壤上面,如何再开得出爱情的艳丽花朵? 这段时日,和他不分昼夜的*叫唤,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久没男人了?压抑了所有的*,强迫自己心如止水,现在一朝被他*,身体潜在的渴望一触即发,然后如雪崩般地*下去? 她的身子渐渐好转,天气好的时候,他会扶着她去看附近的山川盛景,晚上,紧紧相拥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存在。 在他的汹涌而激烈的撞击下,她根本无力抗拒,他让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到达癫狂的峰顶,在她体内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灼烧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漠,在情与爱的大海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只能与他紧紧地契合,他就像一个舵手,掌控着她的身体和全部热情! 在这简陋的*上,在后山的草丛中,在林间的空地上,在潺潺溪水中,很多地方都有他们叫唤的痕迹,他健硕的身体里像蕴藏着不枯竭的力量,把他身体的热情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让她在男欢女爱中体会到无与伦比的畅快和高峰! 每天晚上,他都不止一次地要她,狂野得像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地索取她的身体,肆意的放纵带来身体的蚀骨逍魂,但,也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只有身体累到极致的时候,才能睡去! 他似乎害怕一醒来,她就不见了,哪怕是在最深沉的睡梦里,一双铁臂也是紧紧地抱着她,丝毫不肯放松,只要她一有动静,他就会醒过来,眼中充满疲惫的警觉! 他这样的男人也会有不安的时候?在聂臻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幕后掌控全局的人,永远淡定从容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也会有这样惶恐和脆弱的时刻? 意识越来越清醒,竟然开始有些疼痛,既然要回去,既然注定要做陌路人,就应该早早适应陌生人的生活,摒弃所有的悲欢,忘记这里的所有,这深山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痛苦的日子,再也不要忆起! 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北齐大祭司,终身侍候神灵,无情无爱,身心洁净,青灯古佛,香雾袅袅,站在神佛身边,悲悯世人,受万民名拥戴,拥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在所有人眼中,她都应该是个清冷如月的女子,和男欢女爱是不能扯上任何一点关系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那些爱戴她的子民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和这个男人之间早就有着世间最亲密的接触,愤怒的子民会把她放到圣火上面去炙烤,以示对她亵渎神灵的严厉惩罚! 乔桑姑姑那么信任她,连知道她有儿子都能装聋作哑,可是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此时躺在他怀里,聂臻心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忽然有些恼恨自己,以前的心素如莲,人淡如菊跑哪里去了? 如果说以前无忧的存在是个意外,那现在和他这样的亲密无间夜夜缠欢又算什么?聂臻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现在终于要离开了,聂臻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心底对他有了本能的抗拒,只得安慰自己,这段时间的放纵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无影也无踪,主意一定,挣扎着从他温暖的怀里出来,用竭力疏离而冷漠的语气道:“我想休息一会!” 听到这个理智而清醒的声音,君玄影的心猛地一抽,再次看见她没有温度的眼神,和在水汝胶融的时候,她的迷离动情完全不一样,一股冷意弥漫在两人中间,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 他身子一凉,手指紧得发白,但依然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渺茫的念想空间,柔声道:“我想陪你!” 聂臻背过身去,淡淡道:“不用了,你出去!”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有一种痛,瞬间在他四肢百骸弥漫,默然片刻,忽然转身离去,他一走,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只留下蔷薇一个人,不解地看了姐姐一眼,匆忙追了出去,“哥哥,哥哥!” 室内终于没有其他人,聂臻缓缓睁开眼睛,极力忽视小腹处的痛楚,深吸一口气,再等上几天,就回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全如过眼云烟,灰飞烟灭。 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只怕以后还会纠缠不清,在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游戏中,只有无心,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否则,到最后,受伤的还会是自己,不能再这样一错再错了! --- 接下来的两天,君玄影并没有回房睡,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聂臻也懒得问,只有蔷薇时不时出现,提醒着自己,哥哥并没有离开,但她也不愿意和聂臻多说一句话,似乎还在赌气中! 如今,聂臻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走路也不需要人搀扶,蔷薇又来了,让聂臻奇怪的是,她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对聂臻勉强一笑,“姐姐!” 聂臻对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得像拂过漫山遍野花儿的春风,“你来了?” 看着姐姐艳若朝霞的美丽,蔷薇心生艳羡,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吸引哥哥的视线,“听哥哥说你们快要走了?” 聂臻深凉的目光划过她,看着她眼中的留念之意,“是啊,我已经好多了,打扰你们多时,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蔷薇眼圈一红,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姐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聂臻笑意不减,兀自看着眼前的万紫千红,曼妙妖娆! “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对哥哥的态度却总是忽冷忽热,大多时候,我从来没见你对哥哥有好脸色!” 聂臻微怔,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保持距离之后,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轻松,原来人生的记忆真的没有办法像白雪一样,太阳一旦出来,就融化得无影无踪,就算用流水来冲刷,也会在看不见的地方,留下深深痕迹。 看着天空的飞鸟,聂臻神色有微微的怅惘,恍惚道:“他对我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么好,而且,我也不喜欢,更不需要!”   ☆、第二章 最多两月 蔷薇的脸上立即写满震惊,是不是人生来就有天渊之别?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竟然是姐姐根本不想要的?这到底是为什么?眼睛忽然一亮,紧紧追问道:“哥哥是不是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等聂臻回答,她就自己否定了,迫不及待地摇摇头,“不可能的,哥哥对你那么好,又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就算有,也一定是小事,姐姐你就不要再和哥哥闹脾气了,哥哥那样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你要是真把哥哥气走了,以后可别后悔!” 聂臻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颤动,美不可言,不置可否道:“蔷薇,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好的东西不一定适合自己,也并非是你最想要的!” 蔷薇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想起哥哥眉间的愁云,忽然一怒,“姐姐你真的太过分了,就算哥哥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也已经在很用心地弥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对哥哥这样恶劣?” 聂臻的心抽搐起来,蔷薇的话,唤起了她心中埋藏已久的伤,割得自己的心生疼不止,他真对自己好吗?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能够抢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去送给别的女人,聂臻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一直不能释怀! 见姐姐始终不说话,蔷薇更是生气,口不择言,“就因为你漂亮?就因为男人都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但说心里话,我觉得你虽然漂亮,可脾气实在太坏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哥哥包容你所有的缺点,你却还惹得哥哥那样伤心,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微黑的脸庞沁出了汗珠,忽然坐在蔷薇花旁,呜呜地哭开了! 有没有心?聂臻自然早就没心了,见蔷薇有这样大的反应,很是震惊,君玄影真是造孽不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最能糊弄人的话回答,“我有我的苦衷,你不会明白的!” 蔷薇又激动起来,“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不应该这么做,我娘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在我们这里,和哥哥根本没得比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就算哥哥府中有妾室,他最爱的肯定也是你,你到底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为什么一定要把哥哥气走?” 一点点的好就想抹杀过去种种痕迹,也只能说是太天真了,聂臻淡淡道:“我不是因为争风吃醋才对他这样的,你不要问了,因为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见到姐姐脸上的霜色,蔷薇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似是要低到尘埃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只是觉得哥哥越来越不开心,我不明白你们这样的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聂臻笑容浅浅,如天高云净,又如月华倾泻,又有苍白的凉,“人都会有自己的烦恼,无关乎地位高低,财富多少,你羡慕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羡慕你,你所拥有的简单自由,在你看来不值一提,可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原本她也可以像蔷薇一样,在山间尽情追逐,尽情欢笑,结果都被君玄影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彻底毁了,现在生活面目全非,支离破碎,叫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回应他的好? 姐姐的话实在深奥,蔷薇似懂非懂,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又没有姐姐那样的美貌,也没有你大家小姐的气质,更没有哥哥那样的男人能多看我一眼,终日在这深山里,日复一日,姐姐你最喜欢的这些蔷薇花,对我来说也是乏味得紧,我都看腻了!” 聂臻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也不欲多说,“看久了自然会腻,但如果每次都能发现不同的新奇,也就不会腻了!” 蔷薇似有所悟,目光尚带些不肯消逝的神往,“如果真有轮回的话,下一辈子我投胎之前,一定会虔心拜佛,要有姐姐那样的美貌,要有哥哥那样的丈夫,就算要我炼狱,我也心甘情愿!” 想不到在蔷薇眼中,自己的生活竟是这样的光芒万丈,绚丽多姿,足以吸引别人不惜一切的狂热,可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是蔷薇这样生活单纯的女孩无法想象的,看着天高云淡,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是吗?” 蔷薇点点头,她的目光中有一层浅浅雾霭,笑意潸然,“当然了,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难过,我在哭了几天之后,已经想通了,哥哥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好不容易和我说话的时候,内容都是怎么伺候你,他那样不凡的男人,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女人,爹娘说的没错,我也真算是异想天开了!” 聂臻微微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安慰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不要为难自己!” 蔷薇不好意思一笑,“其实我也知道我是乡野丫头,根本配不上哥哥,但我也是真的喜欢哥哥,可他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其他的时候,我从没见他笑过,我是真心希望哥哥能够开心,姐姐,算我求求你,不管哥哥以前做过什么,你都要原谅哥哥好不好?” 这样诚挚炽热的爱意,让聂臻愕然一怔,爱而不得的时候退而求其次,真不失为明智之举,她当年也想过抽身,彻底离开他,可他不但对欺骗之举毫无愧意,反而卑鄙地夺走了她最爱的东西,叫自己怎能原谅他? 可面对蔷薇充满希翼的眼神,聂臻心乱如麻,只好敷衍她,“我知道了!” 蔷薇却以为姐姐答应了,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像个孩子一样,“姐姐,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哥哥能够开心!” --- 夜里,聂臻看着昏黄的松油灯,默默出神,门忽然应声而开,,伴随着一阵清凉的晚风吹了进来! 俊美无斯,湛然出尘的男子自然而然地在身边坐下,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瓷瓶,塞子一开,立时清香扑鼻! 聂臻一闻就知道,这是上好的祛痕药膏,大概是从宫中送来的,可惜她没有心情,他却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柔声道:“这种药去疤痕最有效,只要每日涂在脸上,不出七日,就一定会还原如初!” 聂臻并不领情,连头都没有抬,“扔了吧!”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僵,目光凝结在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位置,居然和当初她划伤轻扬的脸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是他心底的殇,对她能够接受这药膏,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可不亲耳听到她的拒绝,他总不愿意轻易放弃! 今夜的他似乎喝了酒,薄有醉意,伸手抱着她绵软的身体,声音如梦呓,“臻儿,什么时候你才肯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虽然我们睡在一起,可我总感觉你的心是冷的!” 聂臻看向他,眼中只有一派冷然,“君玄影,我希望你记得,回去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 他的黑眸中蓦然多了几分寒光,一字一顿道:“没有发生过?” 聂臻触到了他眼中的冷光,这样的冷光足以使得七尺男儿冷汗涔涔,她却面无惧色,“当然,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认真地注视着她,忽然笑了,笑得聂臻心底发虚,“是吗?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再一次上了我的当?还是害怕再次爱上我?” 聂臻定住心神,眼神也逐渐恢复以前的波澜不惊,“你很清楚,我根本就不会爱上你,又何必自恋至此,徒增笑料?” 他自嘲一笑,染上几分*的气息,“你要我忘记什么?忘记你在我身下承欢的婉转动人,还是忘记我们紧密相拥而眠的激情夜晚?” 真是可恶至极的男人,那些面红耳赤的时刻,那些化骨融髓的*,与她这副清冷的模样实在不相符合,聂臻的呼吸有微微的不顺畅,狠声道:“无耻!不要以为我跟你睡了几夜,就成你的人了,我就当倒霉被鬼压了!” 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不管你有多少外在的身份,也不管你自己承认不承认,你总归是我的王妃,夫妻闺房之乐,天经地义,我疼爱我自己的女人,怎么就成无耻了?”说完,忽然贴在她的耳畔,声音又低了几分,“不过,我可是很喜欢这样的无耻,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可以让步,但前提是你不能视我为路人!” 聂臻皱眉,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冷笑道:“你在要挟我?” 他的身躯潇洒颀长,笑意慵懒地看着她,“不,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而且不会给你太长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一切,最多两个月,到那时,我要你这个王妃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 两个月?聂臻垂下眼眸,看他高深莫测的脸庞,莫非他真的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她有自己的打算,何不将计就计?这一次,很是爽快地答应,“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两个月之内,你不能…” “不行!”没等聂臻说完,他就断然拒绝,唇角暗勾,“臻儿,你又忘了,你知道的,我忍不了那么久!”   ☆、第三章 没有王妃 日子如流水一般流淌而过,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日子,这天,周叔周婶都没有出去,一家人都来送别豫公子夫妇,在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总归有些不舍,蔷薇更是哭红了眼睛,恨不得把哥哥的影子刻到心里! 蔷薇留念地看着哥哥俊朗的侧影,拉着聂臻的衣服,“姐姐,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对哥哥好一点!” 聂臻含糊颔首,“我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回去吧!” 反正都快要离开了,给她一点承诺也好,到底是她喜欢得不能自已的男子,可是蔷薇并不怎么相信,连她都看出了姐姐敷衍的味道! 看见她怀疑的眼神,聂臻只好对君玄影温柔一笑,蔷薇这才放了心,咬唇垂下头去,晶亮的眼眸有了泪珠! 君玄影很满意聂臻的温顺和懂事,顺势亲密地搂着她的双肩,又在她朱唇上亲了一口,含笑道:“蔷薇,姐姐一定以后会对我很好的,你可以回去了!” 蔷薇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聂臻嗤笑地看着他,这个最善于表演的男人,却看到他眼中有狡黠之意,还郑重其事道:“你答应过她的事情,可真的要做到,否则就有欺骗无知少女的嫌疑了,你看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以后要对你丈夫好一点!” 聂臻冷笑,“蔷薇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她怎么会知道你看似是个极为疼爱妻子的好丈夫,实际上却是个衣冠*,内心龌龊,她要是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还指不定怎么鄙夷你!” *?他俊眉一挑,似笑非笑,从袖中拿出一块面纱,和聂臻以前的面纱一模一样,坏笑道:“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 说完,他亲手给聂臻戴上了面纱,“我可不喜欢别人看见你的美丽!” 话音刚落,远处树影就开始摇动,聂臻知道,他的人来了,果然,很快就有身着层层甲胄佩剑的暗卫像影子一样地出现,前面的两位是聂臻所熟悉的星辰和星魂! 见了他们二人,齐齐单膝着地,掷地有声,“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聂臻黛眉深蹙,狠狠瞪他一眼,他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一样,表情冷肃,目不斜视,可聂臻仍然从他眼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又是那匹白马,见了主人,欢腾地跑了出来,聂臻皱眉,“为什么只有一匹?” 他理所当然道:“你又没多重,我们两个一匹马就够了!” 聂臻无语,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迟早会被气得短命,他对聂臻牙痒痒的样子视而不见,反而笑道:“这样的大山,没有十天半月,根本走不出去,皇上的寿辰在四天之后,等我们到的时候,肯定来不及为皇上贺寿了!” 聂臻淡淡道:“所以要走水路?” 星魂触到王爷眼中的笑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恭喜王爷,参见王妃,前面的船已经准备好了!” 聂臻的嘴角开始抽搐,冷冷道:“星魂大人认错人了,这里没有王妃!”说完,一言不发地上了马,猛地一挥马鞭,马立即向前冲去,他喜欢走路就走他的路去,反正自己不会和他共骑一马。 谁知道,这家伙骑术过人,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就飞身上了马,坐在她身后,顺势抱紧了她,*溺道:“还在生闷气?你迟早要习惯的,现在不过是让你提前熟悉一下,以免到时候太过突兀,你心理上难以接受!” 他考虑得倒是周全,聂臻闭上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捂起来,才不会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他熟悉的气息继续逼近,“别这样,我们要在江上航行三天,靠岸之后,才去京城,就剩下几天欢聚的日子,你就不要和我置气了,不要忘了你答应蔷薇的事,你不是一向自诩说话算话吗?” 聂臻恨不得把他一脚踹下去,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他的拿手好戏,干脆把耳朵也堵起来,懒得听他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上了船,整座船上的人,都称聂臻为“王妃”,聂臻从来不回应,他看在眼里,轻笑道:“不必这么生气,这上面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亲信,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把你置身在危险之中!” 聂臻不理会他,走到前面的甲板上,面对浩瀚江水,这里就是自己曾经落水的地方,一转眼,都快一个月了。 看着船下不断翻涌出来的水花,那一日,已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水下暗流远远不是水上看起来这般宁和,人落入其中,就像一片秋叶被卷入激流,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随波逐流,任由浑浊的江水将自己淹没,哪怕是水性极好的人,也支撑不了多久,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这样歹毒的计谋,是不是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那天,在极力挣扎中,忽然有一只手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被激流冲荡的慌乱,让她无意识地反手抱着这根飘来的浮木,当作救命稻草! 其实那日并未彻底失去意识,思绪混沌,一直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现在逐渐理清,如果不是他,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上了? 若真是苦肉计,的确太过惊险,不像是他的风格,人在自然面前的力量实在渺小,几乎不值一提,而且自己对他的价值,不足以让他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 他那样的人,有太多的机会,太多的办法,如他所言,他不可能出这种昏招,聂臻心中已经渐渐倾向这个结论! 那么,另外一种可能性就呼之欲出,他真是因为太爱自己,所以顾不得尊贵之躯的安危,舍命相救吗? 君玄影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身姿玉树临风,已经换了一身深褐色袍服,衬得他气质沉着内敛,淡然超脱。 看着她端秀之姿,高贵若明月,怜惜道:“臻儿,你身子还未完全复原,进船舱休息吧,不要吹太久了!” 聂臻确实觉得有些头晕,直接越过他,转身回房,躺在舒适的*上,案头竟然还有几本兵书,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傍晚,聂臻正准备出去,谁知他竟然推门而入,心下一惊,“你怎么又来了?” 他自然地在她*边坐下,俯首含着她的耳垂,轻声呢喃,“到了京城,你就不能夜夜陪我,在江上仅仅剩下三日,我又怎么舍得放过?”他的声音不大,却很霸道,眼中渐渐染上晴欲的色彩,只要贴着她的肌肤,哪怕是像他这样定力超强的男人,也根本无法自持! 聂臻翻书的动作不变,淡淡道:“我需要提前适应大祭司冷寂的生活,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不以为然道:“这根本不影响,所谓的提前适应,不过是个借口,我可从来不会低估你的适应能力!” 已经是初夏,衣裳都很薄,聂臻半躺在*上,由于身姿和光线的问题,在君玄影的角度,正好隐约可以看到她胸前一对柔软和高蜓,他呼吸顿时一窒,想起她在他身下颤栗和娇喘的时候,小腹忽然一阵紧绷,又想起了那种几乎惊鸾的极致块感! 聂臻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一抬头,正好看见他弥漫着爱雨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胸前,猛然意识到不好,正准备拉衣服,却被他猛地扑了上去,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他健硕沉重的身子已经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她身上! 本来就没穿多少衣服,他更是熟门熟路地褪去了她身上的所有,而且似乎非常了解聂臻的身体,知道她的敏感区域,知道怎样让她动情,所以,不管聂臻怎么克制,在他火热地撩拨和亲吻下,原本僵硬的身体总会在渐渐融化成一滩春水! 他身体最原始的需要和*,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喷涌而出! 他实在喜欢现在的她,眼眸迷离,脸色酡红,丹唇微张,娇喘吁吁,她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迷人?让他滋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征服感,他要征服这个女人,不仅在心底,还包括在*上。 其实他很清楚,她的身子虽然*给了他,心却没有,一直在他的情感世界之外游离,就是不肯投入他的心,就算子麟真的回来,她也未必肯重新归于他的怀抱! 她明里答应了他,可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故作不知,在这极致欢愉的时候,顾不得那么多,此时,只想狠狠地要她,只想更深更紧和她结合在一起,深一点,再深一点,在她身上烙下自己专属的烙印,这样要命的欢爱,多少次都不够! 他要让她彻底离不开他,把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再加深一层,把别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影子全部驱逐出去,和以前一样,心中只有他一个人! 聂臻承受着他猛烈的攻势,双颊如同灿若云霞,忍不住*出声,“轻点…” 她的声音比春药还要醉人,刺激了他深不见底的*,把自己的ying侹更迅猛地刺入她体内,惹得她一声惊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激烈的教缠才渐渐平息下去,他极是满足,抱着浑身无力的她,爱抚着她凌乱的长发,亲吻她胸前的丰满,让她不住地颤栗和娇吟! 她的身子并没有完全好,在江水中受伤的时候,失血过多,使得她现在体虚气弱,他每次要她的时候,都极力想克制一些,温柔一些,可奈何只要和她在一起,怀抱着她诱人的身体,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每次欢爱过后,看到她身上斑驳的吻痕,还有情浓之时留下的咬痕,就心生怜惜!   ☆、第四章 是否你的参与? 今年是皇上四十五岁的寿辰,各方准备得十分隆重,因为皇上特别喜欢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人物,更是早早请来了北齐大祭司主持各种祭祀典礼。 朝野上下的嗅觉都十分灵敏,为了讨好皇上,专门想出各种别无心裁的法子为皇上贺寿,为博皇上一笑! 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时候,可怎么也没想到,接二连三地不断出事,扰乱了皇上的好心情,最让皇上震怒的是,宁江上,鲜衣怒马出游,繁花似锦,碧水静流,诗情画意,兴致满满的时候,居然又陡然出了沉船事件,他最*信的大祭司的船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没入水中,水急如旋,一时根本无法救援! 别人死了倒都没什么关系,可那北齐大祭司,身份非同小可,不仅仅是可汗冷啸天的爱将,也是皇上十分爱重的人,一朝消失在宁江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豫王爷深知关系重大,情急之下,跳入湍急水流,在这样的地方救人,难于上青天,更不要说他的船还在皇上的龙船后面,距离遥远,想救大祭司,更是难上加难,一眨眼的工夫,豫王爷也消失在了江面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急促,再加上天气十分恶劣,救援的船只根本赶不及,皇上心急如焚,不顾危险,下旨调集军舰,务必要救出豫王爷和大祭司。 暴雨倾盆,狂风骤起,风高浪险,水流太急,纵是军舰,视野也极为有限,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水里打捞,却也一无所获! 豫王爷和大祭司同时失踪,是何等大事?皇上没有了任何巡游的心情,只想尽快找到他们!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更多的军舰被调了过来,可搜救行动始终没有任何结果,皇上不肯死心,命人持续打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寿辰前夕出了这样的事情,再热闹的氛围,也大打折扣,喜庆中总有一种灰蒙蒙的色彩,连皇上也意兴阑珊,感觉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就没有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他为此终日愁眉不展! 为了给皇上贺寿,内务府已经提前选定了一批闺秀送入宫中,都是花一样的年龄,个个鲜嫩如珠,娇俏动人,为乌云压顶的深宫带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皇上心情烦闷,只有和这些娇艳的花朵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觉自己也年轻不少,心情能获得短暂的平复! 沉船事件发生之后,不但失去了六皇弟这个最得力的助手,而且红衣大祭司也让他觉得十分遗憾,那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魅力的年轻女子,那双睿智清亮的眼眸,像是一潭湖泊,有时会闪烁智慧璀璨的光芒,如昙花一现,但瞬间光芒四射,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睛总给皇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次事件还在持续发酵,涉及到他重礼请来的外国贵宾,好好的人在他宁国出了事,北齐可汗非常震怒,口气强硬地要他务必给北齐一个交代,否则,北齐的铁骑不惜和他宁国刀兵相向。 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六皇弟又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皇上忧心如焚,只能寄希望于奇迹发生,祈祷大祭司有神灵庇佑,她和六皇弟正好被人救了,在北齐可汗给的期限之内,从天而降,化解这场危机! 宁国面临北齐的威胁,又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分忧,就算有如花似玉的鲜嫩美人们终日载歌载舞,也总归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开解一时! 在一片歌舞声中,温贵妃款款而来,见皇上脸色沉沉,为皇上剥了一颗新橙,温婉道:“皇上别担忧了,臣妾想大祭司可能是仙游去了吧!” 平日这些话皇上根本不会去在意,可今天温贵妃的话却让皇上十分生气,这贵妃真是越发糊涂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在这里轻描淡写地一句什么仙游就想了事?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样不知轻重! 他脸色发沉,忽然一把地桌案上的茶盏一把俯在地,顿时滚烫的茶水溅了温贵妃一身,“仙游?你叫朕和北齐可汗说他的大祭司仙游了?” 入宫之后,还从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温贵妃手被烫得红肿,灼伤般地疼痛,可看皇上脸色很难看,也不敢叫疼,只能咬牙忍着,她心里很清楚,皇上早已不像以前一样*爱她了,虽说也没有冷落,可也不会对她的撒娇千依百顺了。 她不敢说话,只跪下叩头不止,“臣妾只是一心为皇上分忧,皇上寿辰在即,不想因为这件事坏了皇上的心情…” “住口!”皇上忽然怒斥一声,冷笑道:“贵妃,朕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皇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这样说?温贵妃心下大惊,猛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皇上从来就不是性情锐利的人,为何会说出这样让她后背凉飕飕的话? 没等她说话,皇上忽然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不过眼神中没有丝毫以前的*爱之意,反而有种稍纵即逝的厌恶,让温贵妃的瞳孔惊恐地放大,“皇上?” 皇上虽然性情温和,并不凌厉,可到底是天子,一身明黄有着天然的威严和压迫,冷笑道:“贵妃,你莫不是一直把朕当傻子?” 这话更是没有来由,温贵妃拼命摇头,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皇上是真命天子,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四海称道,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谁不说皇上是有道明君?臣妾对皇上只有敬畏和爱慕之心,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诋毁皇上?皇上实在是冤枉臣妾了!” 她哭得楚楚可怜,却忘了,宫里女人在皇上面前的哭也是一种手段,一定要讲究美感,美艳哀怨,才能让皇上心生爱怜,若是哭得跟女鬼一样,只会招皇上心烦! 二皇子堕马,伤及头部,虽有吴太医周太医等人悉心治疗,但一时也看不到起色,二皇子是自己后半生的倚靠,她身为母妃,内心忧急抑郁,原本还有雍容华贵的气度,可是自从二皇子出事以后,无心装扮,还经常胡搅蛮缠,早已让皇上心生不悦! 皇上用力捏住温贵妃的下巴,她很疼,却不敢吱一声,不知道皇上到底要干什么! 皇上面色森冷,意味深长道:“朕记得易诺是你的表兄!” 一句话让温贵妃冷汗涔涔,这是人人皆知的事,皇上现在这样问,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望住皇上,“他是臣妾的表兄,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皇上冷哼一声,“你仗着朕对你的*爱,对易诺各种举荐,朕都准了,那朕现在问你,这次宁江沉船一事,是否有你参与其中?” 温贵妃脸色瞬时煞白,她根本不正面回答,只是潸然泪下,哀婉道:“臣妾十五岁入宫,奈何福薄缘浅,一直无颜得见天颜,整整五年,梦里想的都是有福能够伺候皇上,也许是臣妾对皇上的情谊感动了上苍,让皇上终于注意到了臣妾,臣妾如今能够伴君侧,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后来又有了承渊,皇上可曾知道臣妾心中的欣喜啊?臣妾的世界里只有皇上和承渊,只要能让皇上高兴,哪怕是要臣妾的命,也义无反顾,臣妾对皇上的心意,天地可表,如今皇上这样怀疑臣妾,难道是在质疑这些年臣妾对皇上的情分吗?” 温贵妃多年的修行并没有白费,这番话让皇上脸色稍霁,甩开了她的脸,淡淡道:“易诺是怎么死的,你当时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咎由自取,况且他就算不死,就凭他当时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朕就可以将他凌迟处死!” 想起那天表兄对大祭司说的话,“本将军不是皇上,没那么容易被你糊弄得晕头转向”,实在是大不敬之语,温贵妃心底悚然一惊,忙附和皇上的话,“易诺诋毁皇上,欺君罔上,的确罪该万死,皇上圣明!” 皇上想起北齐可汗不断施压,头有些疼,冷冷道:“沉船一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次事关大祭司,朕知道,因为易诺之死,易家对大祭司多有怨怼,实在难脱嫌疑,而贵妃又和易家关系密切,为了避嫌,最近就呆在潜云殿,不要出去了,至于后宫诸事,贤妃前段日子受了不少委屈,就交给她吧!” 温贵妃立即泪如泉涌,她再傻也明白,现在她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了,皇上对她已没有往日的心思,跪在地上前行,哭喊道:“皇上,既然事情未有定论,易家是冤枉的也未可知,皇上何以肯定臣妾和此事相关?” 皇上脚步稍顿,眼神稍缓,正欲开口,华公公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在宫里多年,原本沉稳练达的老公公此时也难掩惊异,声音还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皇上,大喜啊,豫王爷回来了!”   ☆、第五章 一个交代 皇上神色一震,“你说什么?” 华公公知晓皇上这段时间的烦忧,现在豫王爷回来了,就轻松了一大半,忙提高了声音,“皇上大喜啊,豫王爷现在已经御书房外等候!” 皇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连日来的阴霾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忙道:“快宣!” 豫王爷逆光而来,身材颀长冷峻,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进入御书房,一来就跪于地上,“臣弟叩见皇上!” 皇上忙扶六皇弟起来,眯起眼眸,上上下下打量,这才确信是六皇弟本人,当即龙颜大悦,“六弟,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就好了,你可让朕担忧得不浅啊!” 豫王爷只顾着拜见皇上,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跪在一旁的温贵妃,“皇兄,不仅仅是臣弟回来了,还有一个人,相信皇兄见了,一定很高兴!” 说完,对华公公一示意,华公公会意,匆忙小跑着出去,很快,宽大的御书房又进来一位红衣华裳的女子,步履蹁跹,让皇上惊得差点直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大祭司?” 聂臻目不斜视地走到皇上面前,单手抚胸,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见过皇上!” 这个熟悉的声音,才让皇上确信大祭司真的回来了,他看着六弟,惊喜交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豫王爷笑意疏朗,沉声道:“让皇兄担心,是臣弟不是!” 皇上见到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心情大好,“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在豫王爷的禀报中,皇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沉船那天,豫王爷深知若是大祭司在宁国出了事,北齐可汗必定震怒,届时有可能引来刀兵之祸。 救援船只一时也赶不及,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跳入江中,依靠熟悉的水性,想把大祭司救上来,阻止这一场危机! 在浑浊的江水中,好不容易抓到了大祭司,却因水流太急,无法控制自如,他们两人一起被冲到了下游一个与世隔绝的不知名的深谷。 深谷不见天日,他们每天都在尝试如何出来,回京为皇上效力,最后因上苍庇佑,他们历经艰险,终于得以回来,怕皇上担忧,一回来就急忙赶来面见皇上! 原来是这样,难怪失踪了快一个月,看着眼前俊朗如昔的六弟,和一贯清冷神秘的红衣大祭司,皇上龙颜大悦,心头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空,笑道:“你们回来了就好了!” 豫王爷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跪在一旁的温贵妃,心中冷冷一笑,这段时间,宫中的动向他了如指掌,这个昔日在后宫叱咤风云的女人,现在竟然这样卑微地跪在一旁,皇兄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他故作诧异道:“这是…?” 皇上也从惊喜中走了出来,斜睨了一眼温贵妃,冷哼了一声,“贵妃行为不端,朕有心处罚!” 说完,又看向大祭司,隐有歉意,“大祭司受惊了!” 温贵妃脸白如鬼,沉船是怎么回事,她的确心如明镜,想不到这个女人的命这么大,这样都死不了,而且这次回来,看皇上对她如此愧疚,以后必定更加喜欢她,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必须降低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心下一怒,轻声道:“传说大祭司能知天命,不知怎么没能算到自己的命?” 这话让皇上脸色瞬时很难看,但也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大祭司难道没有预测到这样一场灾难?连带他也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大祭司! 聂臻瞥了一眼这个满头珠翠的女人,二皇子的情况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的眼睛,心爱儿子出了事,难怪一向无懈可击以雍容得体示人的温柔也会失去分寸,冷冷一笑,淡淡道:“本祭司自然知道那天会有大风浪!” 君玄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欣赏臻儿谈笑间的淡定,温柔这个女人,一向精明过人的女人,此时也会乱了阵脚,真是糊涂至极,这个时候还知道挑衅臻儿?不是找死是什么? 聂臻知道皇上也想知道自己的答案,继续用淡漠至极的话语道:“虽然有大风浪,可还有皇上,皇上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自然能压制一切邪恶,风浪根本不足为惧,何必因区区小事扰了皇上的兴致?”说到此,忽然话锋一转,“若那天的风浪只是自然风浪,本祭司自当无虞!” 这下子,连皇上都听出了大祭司的冷意,他早就知道,北齐可汗冷啸天对这个爱将很是看重,她在冷啸天面前很有分量,何况连他本人也怀疑这是一场人为,当即眯起眼睛,“大祭司何出此言?” 聂臻平静地看向皇上,隐有寒光,“若是自然现象,有皇上天威镇住,根本掀不起大的风浪,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命中注定抵不过事在人为,本祭司是沉船上的人,对落水的实情最为了解,皇上赐给本祭司的船,本应坚不可摧,可为什么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就散了架?所有的人都没入水中,来不及救援,若说没有人做手脚,恐怕没人会信!” 这席话犀利而切中要害,皇上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掠过跪着的温贵妃,目光寒凉! 聂臻的话语虽然淡漠,但是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能得贵国豫王爷舍命相救,本祭司本应感激皇上,可本祭司遭受飞来横祸,几乎命悬一线,还请皇上务必给本祭司一个交代!” 她的话不卑不亢,却有一种淡定的威严,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居然能有这种迫人的压力! 可皇上一向最欣赏的就是大祭司这种高傲的气度,他不但对大祭司丝毫不生气,反而狠厉地瞪了一眼垂首不敢语的贵妃! 聂臻起身,“皇上还有政务在身,本祭司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不等皇上发话,她就转身离去,走得决绝而冷漠,皇上十分不好意思,看向六皇弟,“你们在深谷的时候,缺衣少食,大祭司一定受苦了吧?” 君玄影微微颔首,“她是方外之人,不在意锦衣玉食,想必并不会为此事盛怒,只是当日江水何等湍急?皇兄也是见过的,她千里迢迢来到宁国为皇兄祝寿,先是易诺狂妄挑衅,后是易国公兵围大祭司府,再是宁江沉船,历经生死,在野外生存在了二十几天,才回到人间,这一桩桩,一件件,纵是神佛,也不会视若无睹!” 一席话说得皇上怒色顿现,看了一眼温贵妃,冷声道:“贵妃就好好呆在潜云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也不得见任何人!” 温贵妃只觉天旋地转,看见皇上铁青的脸色,知道无可挽回,只得道:“臣妾遵旨!” 君玄影见状,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是臣弟没有及时想出逃出生天的办法,让皇兄烦忧,实在是臣弟的不是!” 皇上大手一挥,不在意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你回来就好了,你可不知道,那个北齐可汗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催,又是恐吓,又是强逼,威胁朕,如果再交不出人来,他就要兴兵,朕这段时日,是寝食难安!” 冷啸天?君玄影眉峰一动,暗藏寒光,冷啸天也喜欢臻儿,知道臻儿遇难的消息,不惜兴师动众,可见臻儿在他心中的位置是相当重要的,这让他很不高兴! 如今臻儿的身体虽然属于他,可心根本就没有属于他,她不再拒绝和他行*弟之事,在做.爱的时候,他的硕大可以在她体内肆意驰骋,叫嚣,狂欢,冲锋,全身心地掠夺着她的身体,而她在他的极度狂热之下,也会有骨骼*的回应,两个人恨不得化作一个人! 在*上,他能掌控她的身体,可是在*下,他却始终接近不了她的心! 只要做完了,他从她的身体里面抽离出来之后,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不再有一丝晴欲弥漫,每当他想更进一步好好爱她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她的心外像有一层无形的隔罩,将他阻隔在外,硬生生挡住了他的脚步! 冷啸天和原野相比,臻儿明显更喜欢原野,但冷啸天才是北齐的霸主,原野不过是他麾下之将,臻儿心底比谁都明白,她和原野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不可否认,臻儿心中有原野的位置,好几次,在睡梦中,他抱着她*的身体,她胸前的柔软贴着他宽阔的胸膛的时候,她喊的都是原野的名字! 原野和冷啸天,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的劲敌,他黑眸一沉,广袖下的手心不自觉攒紧! 皇上见六皇弟有些走神,以为是死里逃生,刚刚回来,有些不适应,于是轻轻咳了一声,“六弟!” 君玄影立即就从短暂的失神中走了出来,“臣弟也发现,此次沉船的确是有人做了手脚,大祭司言之有理!” 皇上轻轻颔首,半晌才道:“你怀疑谁?” 君玄影唇角微勾,“事关重大,臣弟不敢妄言,但相信皇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第六章 王爷回府 豫王府。 “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采澄跑得急切,步履生风,到了易清绾面前,头上的珠钗晃动不止,趴在门框上喘个不停! 易清绾正在喝茶,蓦然听到这个极度震惊的消息,茶杯没拿稳,热水一洒,险些烫了自己的手,吓得采澄急忙抓住小姐苍白细腻的手,“小心点!” 一个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人,在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回来,这样的意外,纵是像易清绾这种内心强大的女人也难掩震惊!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可是到了门口,脚步忽然一软,再也迈不动一步,手也无力地垂下,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油然而生,她是如此思念他,如此担忧他,可他真的想见自己吗? 在外人眼中,他们情投意合,是恩爱夫妻,实际上早已形同陌路,他平日连她的面都不想见,除了有些特定的场合,皇上要求他带上家眷之外,其他的时候,她这个侧王妃都形同虚设。 当初她极力要求嫁给他,是因为有足够的信心能将他的心抓回来,她笃定无论她做了什么,他最终都会原谅她的,因为他很爱她,不是吗? 对于她的决绝和奢望,他虽并不反对,但也没有多少热情,给她选择,让她去留随意,她却误以为这是他开始原谅他的前奏! 可嫁入王府之后,不管她做了多少挽回他的心的事情,他的目光也几乎不在她身上停留,这一次,更是径直越过她,投向那个红衣妖娆的神秘女人! 那天在宁江上,大祭司的船沉没了,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束手无策,他竟然抛下一干正在饮酒作乐的宗室公子们,纵身跳入湍急的江水,游向那个远处那个几乎看不清楚的一抹绰约的红! 江水汪洋,天气恶劣,可是他那样义无反顾,那样毫不犹豫,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江面上,只在巨大的风浪见若隐若现,终至再也看不见,巨大的漩涡像看不见的黑洞一般将人吞噬,易清绾的心如同一直断翅的孤雁,从九天直直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她在暴风雨中呆滞当场,不知躲避,浑身湿透,采澄握着她冰凉得手,安慰她说大祭司是贵宾,是北齐可汗看重的人,若是在宁国出了事,宁国必定有数不尽的麻烦,王爷一心为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不顾自身安危冒险去救大祭司! 易清绾只能苦笑,这个理由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自己,因为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再大的国事还能大得过自身安危?大祭司虽然尊贵,若是死了,事情虽然周折,可是以他的能力,完全有办法善后,根本不会以自身去涉险! 他一开始就对那个诡异的女人很特别,他常常去她那里,刚开始的时候,易清绾也以为他是和别的官员一样,痴迷她的占卜神算的能力,到后来,就感觉不对了,他不是皇上,对方术之士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对女色也不怎么迷恋,却独独对那个女人不同! 若说是为了两国邦交,他不得已才这样做,这个理由,连欺骗她自己都欺骗不过去! 真正的原因是,他爱那个女人,爱到不能失去她! 那一刻,自己的心全线崩溃,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完全模糊了视线! 原本就不愿去面对的结果,如此真实如此残酷地出现她面前,让她只觉天旋地转,一个聂臻死了,却始终阴魂不散,如今又来了一个让她更加头疼的女人,而且,还是易家刻骨铭心的仇人! 自从大祭司到了宁国之后,他对她就多般照拂,多般庇佑,甚至连她杀了哥哥,他也是那样云淡风轻,不咸不淡,哥哥也在他麾下效命多年,他居然没有一丝怜惜。 易清绾知道哥哥为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总以为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知晓哥哥的性子,从不计较,殊不知,原来哥哥的张扬无度早已触怒他! 哥哥死了,易清绾的心痛到极致,她日思夜想的也是如何为自己的哥哥报仇,发誓让那个女人不能活着离开宁国的土地! 可是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低估了他对那个女人的情意,痴狂,蚀骨,不顾一切,就是最初他最喜欢自己的时候,也从来没在他身上见到这种孤注一掷的不管不顾! 易清绾失声哭泣,万万没想到,他再次爱上的,居然是一个清冷如月心狠手辣的方外之人?可知自己有多心痛,为什么每次他爱上的人都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纵是再孤陋寡闻的人,也知道,北齐大祭司是神灵的化身,怎么可能与人间男子有情感纠葛? 纵然是这样注定无望的女人,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将她一片痴心伤到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种坠入无底深渊的痛楚,沁透四肢百骸,渐渐让她连痛哭一场的力气都没有。 易清绾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打捞出来的,全是一具具泡得发胀的尸体,易清绾不敢再看,坐在岸边,像木偶一样,黑夜,吞噬了一切黑暗! 在那样湍急的水流中,生还的希望实在渺茫,那个女人死了,哥哥的仇也算是报了,可是连他也去了,易清绾情感的世界骤然坍塌! *之间,她的世界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变得晦暗不堪,日复一日的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这是她才发现,她到底有多爱他,如果,如果知道他会这样做,她宁愿不要启动这个计划,将自己深爱的男人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杀那个女人方法实在太多,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搭上自己挚爱的男人,这算不算,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豫王爷毫无征兆地沉溺江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是摄政王爷,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局势遽然产生了变化,而且是对易家有利的变化,杀了大祭司,除掉豫王爷,一举两得,这也正是父亲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在满朝悲痛阴云中,她依然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不可捉摸的喜色! 可易清绾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父亲也低估了她对王爷的情谊,这么多年,她所有的爱,所有的情都给了他,除了他,没有任何男人能在她的情感世界激起一丝波澜,这样华灿耀眼的爱恋,注定了她无法爱上任何别的男人! 她是感情丰富的女子,身体里面潜藏着巨大的能量,王爷一月未归,平安归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不断有人过来安慰她这个即将成为事实意义上的未亡人,她平静地面对每一个人,或安慰,或嘲讽,或悲悯,她都漠然以对! 可父亲容不得她这样的沉闷,父亲的话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清绾,你虽是豫王的女人,可你更是易家的女儿,从你哥哥一事上,为父已经察觉他有打压易家之心,利益倾轧,尔虞我诈,为父经历得多了,你要明白,唯有握在手心的权力是永恒的,情爱这种东西,有则锦上添花,若是没有,只有争权夺利才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不能沉浸在情爱的泥沼中无法自拔,虽然你从来不说,可为父看得出来,豫王对你已经大不如以前了,他在你面前,跳下江去救别的女人,完全不顾忌你的感受和颜面,既然是他自己找死,你完全没必要再对他报以希望,我易家女儿向来不愁嫁,为父一定会你找一个值得你的好夫婿!” 姜到底是老的辣,父亲的话说得很明白,很透彻,可易清绾毕竟不是父亲那种历经宦海沉浮的老臣,把儿女情长看成是一种无用的负累。 曾经和王爷天作之合的郎才女貌让她生活在蜜罐里,备受娇*,以为爱情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虽然这爱情早已经破败不堪,可是他的死,还是让自己夜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心如刀绞! 他死了,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另外一个女人,是自己的仇人,这对易清绾来说,简直是巨大的讽刺和难言的心殇! “小姐,你在想什么?”采澄的声音把易清绾从恍惚中拉了出来! 易清绾收回脚步,看向采澄,目光沉稳,“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采澄深知小姐这段时间的牵肠挂肚,忙道:“那个女人也回来了,两个人回来之后就进宫了,现在那个女人已经回了大祭司府,王爷也回来了,奴婢隐约听说是被江水冲到了下游,经历了许多困难才出来的!” 易清绾沉思良久,理清了其中的脉络,淡淡道:“她的命可真大,这样都死不了!” “那小姐,我们还去找王爷吗?”采澄低声问道。 易清绾看着远处王爷寝居的方向,强压下心头的渴望,想起沉船事件,忽然有些害怕他深寒的眼眸,她完全没有质问他的底气,半晌才默然道:“他心里早就没我的位置了,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自讨没趣!”   ☆、第七章 执着 大祭司府。 周围流淌着叫人心安的袅袅香气,聂臻闭目坐在神像面前,漂亮纤细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心中默默祈祷,请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深山的那些日子,在聂臻心底烙下深深痕迹,他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最多两个月,我要你这个王妃名正言顺地站在自己身边!”他的霸道让聂臻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聂臻怎么会稀罕这个什么王妃?她最大的愿望是,尽早回到北齐,再脱去这个大祭司的身份,隐姓埋名和无忧一起生活,如果苍天开眼,能让子麟醒过来,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 他说一定会将子麟还给她,聂臻只当他是空口承诺,自己也束手无策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再一次的谎言,欺骗自己再一次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罢了,殊不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他爱到痴狂的聂太傅了! 潇潇平安归来,乔桑姑姑已经从最初的喜悦和震惊中走了出来,默默来到她身后,声音带着几分关切,“潇潇,你回来之后一直很沉默,到底怎么了?” 聂臻缓缓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面绽放着妖艳鬼魅的笑靥,“没什么,姑姑查得如何了?” 乔桑姑姑言简意赅道:“船的确被人动过手脚,矛头指向易家,不过,我们还没有抓到是易家所为的有力证据!” 聂臻淡淡道:“我还没动手,他们就比我快一步动手了?果真是权谋老臣!” 乔桑姑姑沉吟道:“你落水失踪之后,可汗很是震怒,传话宁国皇帝,若是在一个月之内,没有查出真相,给我们北齐一个交代的话,就要兴兵,你知道的,可汗一怒,必定血流成河!” 姑姑的话聂臻当然听得懂,她是在暗示冷啸天和自己之间的关系,聂臻轻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现在我已经回来了,这些事情就由我自己来做吧,我可不想欠他人情,也不想他拿我的死做文章!” 乔桑姑姑眼眸微眯,透着精明的光芒,忽道:“去巡游之前,你既不让我跟着,连素不离身的雪貂也放在府中,莫不是已经预料到了危险?” 聂臻知道瞒不过姑姑,从开始皇上让她跟随出游,她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虽然如此,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因为她有自己的打算! 宁国想要除掉她的人很多,其中最恨她的是易家,顺理成章会在这次巡游中动手脚,而她就以身犯险,将计就计,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易家彻底触怒皇上,触怒君玄影。 聂臻知道,真正让他们震怒的并不是自己的死,而是易家的无法无天,他们漠视天家威严,胆敢杀害皇上的贵宾,行事之猖狂,态度之嚣张,必定会让他们再也容不下易家,把自己更快地逼向死亡! 不到万不得已,聂臻是不会出此险招的,但她越来越思念无忧,思念得夜不能寐,不能无休止地和易家耗下去,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 若是能借这件事把易家一网打尽,拔去利爪之后,温柔也逍遥不了多长时间,自己早就为她准备了一道华美的大餐,霍家,林婕妤等被她的伪善蒙蔽的女人们,个个对她恨之入骨,一张针对温柔的无形大网已经铺开! 但凡是计划总有意外,何况,聂臻无法预知,他们会采取什么办法要她死,她粗通水性,若是能找到水中漂流的木板,尚有一线生机! 想不到这一切,早就被姑姑看在眼里,聂臻看向她,微微一笑,“姑姑说的很对,这次的巡游,我的确预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所以没让姑姑和雪貂跟随,但也许是我太过自信,以为我武艺高强,至少也能安然脱险,谁知道,最后却是差点丧命!” 乔桑姑姑心如明镜,却难掩心中的好奇,“本来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可君玄影却突然跳入江水救了你,潇潇,你告诉姑姑一句实话,你心中作何感想?” 聂臻垂首不语,抬首看着慈悲的神像,答非所问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乔桑姑姑心底悚然一惊,“那他也知道你是回来找他报仇的?”她心底已经有预感,潇潇和君玄影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她儿子的父亲也一定就是君玄影! 聂臻点点头,“对,他还说愿意用一辈子来补偿我,但这个人很难看透,我并不知道他心里实际是怎么想的!” 姑姑神色肃重,“他知晓你的身份,所以跳下滚滚江水去救你?” 聂臻摇摇头,语气微沉,“别看的那么简单,他这个人做事一向有他的目的,断然不可轻信,他的演技向来完美到无懈可击,我以前就是这样上当的!” 姑姑手一凝,“也许是你想多了,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会使出这种苦肉计的人,一不小心,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位高权重,不需要像你这样冒险!” 这话和君玄影的话如出一辙,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姑姑又道:“你想先除去易家,最后再对付他?” 聂臻点点头,语声冷淡,眼神漠然,“对,我在宁国势单力孤,只能借助他的力量,温柔和易家都是我的仇人,易诺虽被我所杀,但也是他要杀我在先,你死我活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有分毫退让!” “贺寿贵宾差点死于非命,这件事必须追究下去,我会禀告可汗,请他继续给宁国皇帝施压!”乔桑姑姑的声音冷静,有一种沉稳的力量! 聂臻的表情静默冷漠,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很好,让我差点见了阎王爷,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据我所知,君玄影手中有此事是易家所为的有力证据,就看他愿意不愿意拿出来指证易家了?” “你的意思是他会顾忌到他的侧妃是易家的人?所以不一定肯出面?”乔桑姑姑对这些复杂的关系已经了如指掌! 聂臻微微一笑,“是啊,若是他不愿意,我便先退而求其次,拿温柔开刀!” 姑姑会意,“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潇潇!”外面忽然传来君轻扬熟悉的高亢激越的声音。 又是这个人,见潇潇皱眉,乔桑姑姑叹道:“这个安王爷也是痴情之人,听说你落水失踪之后,像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地守在江边,所有的人都道你没有希望了,他却始终不改初衷,现在听说你回来了,第一个跑来找你,你却对他如此反感,他也是你曾经的仇人?” 面对姑姑探寻的眼神,聂臻缓缓道:“是,他不仅是,还是始作俑者!” 姑姑一愣,“那现在怎么办?” 聂臻看向神佛那双含笑的眼睛,手轻轻拂到胸前,“叫他回去,说我累了!” “潇潇!”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被侍卫阻拦的声音! 乔桑姑姑见状道:“我原本是不管这些红尘情事的,但这安王爷确实对你一片痴心,叫人看着也动容!” 聂臻目光变化莫测,冷冷道:“那又如何?”心中那个谪仙般的影子再次袭来,子麟,如果是你,你一定会原谅他们,可是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君轻扬已经闯了进来,胡须拉茬,面容憔悴,不复往日*倜傥的修依,看到聂臻,眼神蓦然焕发出足以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的灿然神采,“潇潇?真的是你!” 聂臻的冷漠并没能阻止他的热情,他不顾乔桑姑姑在场,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栗,“潇潇?” 他的手捏得那样紧,紧得聂臻隐痛不已,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眼眸漫过一丝失望,自责道:“你回来就好了,那日在宁江上,我应该一同前去的!” 聂臻失笑,毫不留情道:“你原本是个闲散宗室,现在连闲散宗室也算不上了,这种的巡游你有什么资格去?” 君轻扬眼中的炽热不减,“我虽然无权无势,可也知道这次沉船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任何阴谋黑暗的地方好不好?” 这一番话也让乔桑姑姑彻底呆住了,这安王爷对潇潇的爱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觉看向潇潇! 可是潇潇只顾着和小雪貂亲近,对这番动人的情话不为所动,根本无视君轻扬的情谊。 君轻扬身子软了下去,默默地看着聂臻,寒意不明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和六皇兄在一起?” 聂臻爽快应承,“是啊,你何必明知故问?” 君轻扬眼中有抹说不出的复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甚至有一丝愤怒,聂臻见状,淡淡道:“我是北齐大祭司!” 这个声音忽然让君轻扬开心起来,潇潇对六皇兄一向冷漠,何况在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他不愿看到的事情,看着聂臻疲倦的眼神,他心疼道:“你刚回来,好好休息一会!”   ☆、第八章 寿宴 今年的确是多事之秋,朝野震惊的大事频出,先是时疫横行,后是皇上堕马,伤及龙体,二皇子这个天潢贵胄也惊吓过度,霍家谋逆,镇南大将军惨死,再是皇上趁春暖花开的时候巡游,转换转换心情,谁知居然又沉了船,一件一件紧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上下都盼着有一场喜事可以冲淡这连日来的阴云! 好在这个关键时刻,豫王爷和大祭司平安归来,虽然很多人震惊意外,心底腹诽,可也有很多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场风波终于幻化为无形。 在万众瞩目中,众望所归的皇上寿辰终于到来,这场准备已久的盛事终于凸显它本应呈现出来的喜色,前所未有的盛大,衣香鬓影,歌舞升平,美人,玉液,珍宝,耀眼,处处透出繁华奢靡的气息! 皇上向来是喜欢热闹的,此时身边更是红绿妖娆,环肥燕瘦,原本因为沉船一事,他心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云,现在六皇弟回来了,有了这个得力助手,皇上忽然觉得所有的烦心事都没了,可以好好享受一场难得的盛宴,在宫中,盛宴时时有,但心情极佳的盛宴却并不多见! 众亲王齐聚贺寿,场面浩大而欢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豫王爷,和他身边的侧妃易清绾! 豫王爷脸上有无懈可击的冷峻风仪的微笑,一身暗红色锦袍,更显得俊美不凡,身形挺拔,雄姿勃发,凛然生威,在一群亲王中尤为出色! 他的侧妃易清绾,身穿深蓝色朝服,落落大方,雍容华贵,和蔼可亲中又有一抹浅浅不可琢磨的隐暗和忧色,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这样盛大隆重的场合,亲王若是已有家室,必须携带家眷,所以此时他们站在一起,这是分别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易清绾终于见到了魂牵梦绕的王爷,几乎喜极而泣,可虽然在别人眼中情深缱绻,实际上早已貌合神离,他自始至终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关于沉船一事,他归来之后,虽并未说什么,目光只是轻轻扫过她一眼,就移开了,但仅仅是这一瞥,就足以让易清绾后背生寒,她一向知道他有明察秋毫的洞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怀疑到了她的娘家,当然还会顺理成章怀疑到她,甚至表姐! 外人面前始终保持优雅得体的微笑,可易清绾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表姐被禁足,已经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仿佛预示着什么! 易家烈火烹油的盛景和他们恩爱如初的假象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 易清绾站在他身边,长颈微扬地看着身侧这个男人的英俊轮廓,这张她爱了多年的脸,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温柔,有的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以前这种场合一向最引人注目的皇上*妃-温贵妃,这次居然缺席,有些消息不灵通的人不知所以,纷纷猜测! 不过也有知*知道温贵妃被皇上禁足一事,但在这样喜闹的场合,温贵妃的缺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就如同一个小小的石子,投入水面,只不过激起了小小的涟漪,无人记起! 大概因为皇上心情好,皇恩浩荡地让君轻扬也来祝贺,但终究不是以前名副其实的亲王,只有一个皇室子弟的空壳身份,连位置都不能列席亲王之位,在末座独自书写自己的一份落寞忧伤! 一派欢快祥和中,恭贺声此起彼伏,各国使节纷纷献上贺礼,看得人眼花缭乱,奇珍异宝令人目不暇给! 这样载歌载舞的欢庆,聂臻身为皇上贵客,身份尊贵,她蒙着面纱,不像别人可以品尝美酒佳肴,她的神色一直游离在喜闹之外,仿佛外界的不论是喜悦,还是忧伤,都感染不了她,只是一言不发,晶亮的眼眸倒影着天空的绚烂烟花,嘴角噙着一抹喜忧莫辨的笑意! 君玄影的目光偶尔会透过重重人影,莺歌漫舞,落到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身上,但每次他不着痕迹地看她的时候,她似乎都毫无察觉,她的眼中都没有他,也不看任何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飘渺神秘! 明明是周围的繁华那样的格格不入,可偏偏浑身上下就是散发着一种吸引人不得不去关注的魅力,大祭司也是这喜庆氛围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连皇上的目光也时不时地从丽人如云中穿出来,看向坐在下面的红衣大祭司,嘴角含着一抹会心的笑! 人在红尘中,往往对红尘之外的人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和欣赏,身为天子,也不例外,皇上最欣赏的就是大祭司这种喧嚣中的宁静,尘世中的淡然,超然物外的高洁,不谄媚,不卑微,骄傲而自信,平日皇上身边阿谀奉承的人太多了,看得有些疲劳,大祭司就像一抹清流,睿智冷静,通透清亮,让他眼前一亮! 虽然没人可以能看见大祭司的真实容貌,但是那种气质,那种高贵,几乎可以想见,必定姿色不俗,在这样醉意熏熏的时刻,很多人恨不得一睹芳颜! 君玄影漂亮有力的手指端着酒杯,优雅地饮酒,欣赏那个明黄宫灯下那红衣潋滟的惊艳女子,身上流淌着一股莫测高深的气息,让人心生一种本能的惧意。 豫王爷的目光凝结之处,别人无法注意到,可是他身侧的易清绾却看得清清楚楚,尽管早已经知道他爱着那个女人,可是看他眼眸含笑地看向那个清冷的大祭司的时候,心头还是免不了一阵阵针扎般的疼痛! 喧闹在持续,禁宫已经点起了宫灯,处处金碧辉煌,璀璨生辉,宫灯成行,形成一抹蜿蜒妖娆的红,皇上虽有醉意,却兴致不减,命众人继续开怀畅饮,通宵达旦地狂欢,誓要彻底彰显普天同庆的祥瑞 不断有人上前祝贺豫王爷夫妇福泽如海,天作之合,他俊目微抬之时,居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臻儿的位置已经空了,心头蓦然一紧,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 宫灯照耀得御花园亮如白昼,为绿叶都蒙上了一层光晕,到了这里,才能感觉喧嚣已经远去,有一抹宁和的静谧,令人心安! 聂臻站在御花园的锦鲤池边,看着鱼儿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水波随着鱼儿的游动轻轻荡漾,通体浅珍珠红的鱼儿在水下漫游,像一条红纱,曼妙柔软,令人怦然心动,如此美好的画面,让她唇角无意识地勾起!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正在欣赏间,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还有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沉定! 聂臻微微皱眉,不悦道:“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听出她言语中的抵触,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既然有人对你动了杀机,这里又是深宫,还是小心为妙!” 聂臻冷笑一声,心不在焉道:“难道在你眼中,我连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别人能杀我第一次,还能杀我第二次?我是那种需要男人保护的金屋娇女吗?” 他俊目看着她,有深藏的温柔,“就算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可我也不能冒这个险,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 聂臻唇边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讽,“多谢你的好意,你可以走了,不要扰了我的雅兴!” 他伸手揽住她双肩,逼她和他对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恰逢皇上寿辰,皇上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所以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以他的个性,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无还手之力,也无机可乘,若是有人以皇上生辰为借口,大赦天下,网开一面,就让对方有了死灰复燃的机会,他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聂臻冷冷地推开他,斜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必要和我解释,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又不是一定要依靠你才能成事!” 他微微一笑,眼中有抹醉人的温柔,还有淡淡柔溺,“换了以前,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不需和任何人解释,包括皇上,但如今不一样,我不能再让你对我有一点点的误会,往往黎明前的黑暗反而是最平静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 聂臻嗤笑一声,“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印象,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就别自作多情了,我连对你产生误会的兴趣都没有,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这种场合我不在没关系,你可不一样!” “臻儿!”他忽然低低唤她,深深看她美丽眼眸,声音*悱恻,“我很想你!” 聂臻啼笑皆非,不以为然,“那你就慢慢想吧,本祭司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看她毫不留念地离开,他的黑眸掠过一丝失落,忽然挥了挥手,暗处立即出来一道黑影,无声朝他一拜! 君玄影的目光并没有从远处收回,眸瞳中折射出几分寒意,淡淡道:“护送王妃回府!” “是!”影子很快消失不见,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锦鲤池边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第九章 易清绾来访 一年一度的皇上寿宴,宫中整整热闹了三日,整个京城也弥漫在喜庆的氛围之中,天子寿宴,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祭祀庆典,直到第四日,聂臻才得以空闲,回到府中休息! 可聂臻怎么也没想到,易清绾居然来到大祭司府想见她? 如果聂臻没有记错的话,她来到宁国之后,这是易清绾第一次主动踏入大祭司府,更不要说现在易诺死了,易清绾对她恨之入骨了! 真是一直生活在云顶的女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尊贵,视他人为蝼蚁,易诺几次三番要杀自己,自己不过是有能力还手,取了他的小命而已,易家不思己过,专论人非,也是命不久矣! 聂臻坐着不动,看向易清绾,她的脸上化着雍容娴雅的妆,不知为何,神情有微微的疲惫,虽然微笑着,眼底深藏的恨意一掠而过,却被聂臻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无声而笑,今天恐怕是来者不善! 乔桑姑姑将易清绾领进来之后,就悄然无声地退下,易清绾也挥手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贴身婢女采澄一个人。 易清绾站在房间里,先是打量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墙上挂满五行八卦图,阴阳太极阵,观察完毕之后,终于看向聂臻,缓缓开口,“大祭司到来宁国已久,我却一直没有来拜会,实在失礼,今日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话音刚落,采澄将一只通体红色的红珊瑚展现在聂臻面前,华灿生光,聂臻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不轻不重道:“多谢!” “不知大祭司何时启程?”易清绾忽然莞尔一笑,问得无懈可击,真是个美丽至极的女人,只是眼中似乎有凝结成冰的惆怅! 聂臻淡淡道:“多谢侧妃娘娘关心,我已经向皇上请求辞行,可皇上再三挽留,于是决定多住一段时日,至于多长,暂时还没定!” 易清绾闻言,勉强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言语变得极为诚恳和蔼,“传说大祭司能看透人的命运,烦劳大祭司帮我看看,我的命格如何?” 她的目光有稍纵即逝的锋芒,聂臻凝视了她片刻,过了一会才道:“侧妃娘娘是富贵之相,声音清亮,颧丰鼻挺,眉目修长,为了看得更加准确,不知可否看看你的手相?” 易清绾想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一只细腻柔软的玉手伸了过来! 聂臻只看了一眼,就道:“娘娘的生命线旺盛而强健,只是姻缘线似乎颇多波折,娘娘要当心!” 易清绾脸色微变,这话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她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聂臻的话,暗自揣测大祭司之所以预测得如此准确,不过是因为她和王爷关系密切,并非真的如此神乎其神,看着她故弄玄虚,冷笑一声,似有无限怨恨,“是吗?” 聂臻岂能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恨意?面不改色,“本祭司从不妄言!” 从不妄言?易清绾的笑容忽然如一把利刃,从聂臻脸上刮过,不再遮掩,“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竟然在此大言不惭地说我的姻缘线颇多波折,莫非是在嘲笑我?” 聂臻直视她的目光,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经不起风浪的弱质女流,她的身体已经将玉叶海棠的精华吸收殆尽,不再日日为病痛折磨,可是子麟呢,生命日复一日地萎缩下去,一想到此,聂臻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沉痛和愤怒! “你真当我今天是来和我叙旧的,你杀了我哥哥,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面对易清绾阴寒的目光,聂臻昂起头,“你太看得起我了,本祭司不过是个过客,终究是要离开的,你的哥哥多番挑衅,本祭司一忍再忍,终究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住口!”易清绾一声厉叱,眼眸深藏的恨意不再掩藏,似两道雪亮的光,直直刺向聂臻的身体,“你这个妖女,杀了我哥哥,还在此大言不惭,你所仰仗的,不就是我丈夫对你的情意吗?” 丈夫?这两个字让聂臻的心“咯噔”了一下,平静地看向她,诧异道:“你丈夫对我的情意?” 易清绾一愣,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在和她装糊涂,冷笑道:“你当我是瞎子吗?在皇上的寿宴上,你们不是一直在眉目传情吗?” 眉目传情?聂臻哭笑不得,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当时任何人都没看,还传什么情?冤枉人也不是这种办法! 不过易清绾的咄咄逼人,实在让聂臻怒由心生,厌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易清绾冷冷一笑,漫步走到发出黄金灿灿的佛像面前,眼含怨毒,“大祭司终究也是人,动了凡心也在所难免!” 聂臻丹唇一抿,看向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凌厉的女人,一言不发,等着她的下文。 “安王爷被你*,抛妻弃爵,今天一无所有,别人只当他和安王妃李婵实在过不下去了,忍无可忍之下,才愤而休妻,可我却知道真正的原因!”说到此,她转身,微笑看向聂臻,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他看上你了!” 易清绾的声音像蛇毒的信子一样,咝咝扑向聂臻,笑语之间,风情万种,“安王爷*倜傥,一表人才,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失踪之后,安王爷急得癫狂,连续一个月守在岸边,别人只道他兄弟情深,担心豫王爷,可是我也知道,他担心的人,不止豫王爷一个,还有你,或者说,你更重一层!” 聂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女人锋芒毕露的时候,完全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善良,看到这一幕,聂臻开始确信,当年抢夺玉叶海棠一事,有易清绾的策划和筹码了! “不仅仅如此,连我们家王爷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我们王爷,不论是品貌才学,还是权位尊贵,都远高于安王爷,你不甘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安王妃,所以转而*我们家王爷!” 易清绾的笑,如同一朵罂粟花一样,散发着妖冶的气息,又道:“据我所知,北齐大祭司,是终身不能和男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而你,不仅仅和安王爷有关系,和我家王爷更是关系密切!” 聂臻终于明白她今天的来意了,大祭司的身份,是自己的武器,也是自己的软肋,不过她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只淡漠道:“侧妃娘娘的意思是…?” 易清绾的声音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没什么,我只是很佩服大祭司,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天家两位王爷对你神魂颠倒,今日近身一见,大祭司的魅力果然妙不可言,实在是佩服万分,自叹不如,也许是天家王爷美人见得多了,偏偏没有见过大祭司这样异域蒙面美人,一时失了心智,也是情有可原!” 见她已经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本来的利齿,聂臻漫不经心道:“侧妃娘娘是在威胁我吗?” “大祭司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王爷心尖上的人,我怎么敢呢?你误会我了!”易清绾笑意轻柔,“我只是想提醒大祭司,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道理,你是苍茫部落的大祭司,也不能日日逍遥在外,这要是时间久了,有心之人谋夺了你的位子,篡了你的权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受子民膜拜的大祭司,还真不知道是喜是忧呢?” 没等聂臻说话,易清绾就又道:“但让我好奇的是,这是不是正合你的心意?” 聂臻黛眉微凝,“为何?” 易清绾的目光游移到佛像上,说得胸有成竹,“大祭司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终日呆在这样沉寂无趣的地方,面对无声无息的佛像,虽然位高权重,可难免有些寂寞,世间情爱总比它动人多了,不是吗?” 仪态万方的侧妃娘娘竟然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聂臻的目光锁定神佛的那双悲悯的眼睛,微微冷笑,“侧妃娘娘所言极是,佛家有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不是宁江沉船,想必我也没有机会魅惑王爷!” 易清绾脸色微变,兀自镇定道:“王爷是我的,我提醒你切记自己的身份!” “这是我的事情,侧妃娘娘就不用替我担心了!”聂臻不再看她! 不知道为何,大祭司的那句“侧妃娘娘”听得格外刺耳,也像匕首一样插在她的心间,侧妃,说直白一点,不过也是王爷的妾罢了,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妾,只不过在易清绾自己心中,一直都当自己是王爷正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竟然从大祭司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嘲讽! 看着大祭司波澜不惊的眼神,易清绾镇定下来,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让这个外来的女人占据了上风,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有人面色惶恐地跑进来,俯在易清绾耳边说了几句话,却见易清绾身子一晃,脸色大变!   ☆、第十章 指证 这消息来得如此迅疾,如此猛烈,让易清绾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辨不清方向,需要采澄搀扶着才能勉强往前走! 易清绾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易家出事了,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和易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与此相比,大祭司的事情实在微不足道,但此事又和大祭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全由宁江沉船一事引起! 现在的皇上终于从没日没夜的喜庆中走了出来,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各色美人,身体终于有些吃不消了,就算是九五之尊,也到底是血肉之躯,毕竟不是生龙活虎的年龄,越来越感到身子发虚,力不从心! 但促进他重拾朝政,并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再和众多美人*作乐,而是因为北齐可汗更为严厉的施压,据说北齐已经在边境调动大军,集结兵马,带兵的主帅居然就是北齐将星,原野! 皇上寿辰刚过,就有这样不幸的消息,虽觉得扫兴,但此事的确不宜再拖,他也想了却一桩事,北齐兵强马壮,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此事和北齐再打起来,纷飞而来的战报搅得他头都晕了! 今日的朝堂上,豫王爷忽然毫无征兆地指出宁江沉船一事是易国公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杀北齐大祭司,为自己儿子报仇,此言一出,朝野立即哗然一片! 这样诡谲的局面令很多人都感到不解,易国公是朝堂元老,位高权重,而且从关系上来说,他和豫王爷还是翁婿,王爷的爱妃正是易家的女儿,今日豫王爷为什么要大义灭亲,站出来指证易国公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也有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豫王爷失踪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他凶多吉少之后,易国公的所作所为不是没有人看在眼里,在权力倾轧中,亲兄弟都可能反目,更何况只是翁婿? 易国公看着豫王爷硬朗冷淡的俊脸,一双眸瞳如墨玉深潭,深不见底,心底忽然有一种与年龄和城府完全不符的紧张。 豫王爷在宁江上失踪之后,易国公肯定他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之前霍家又被打压,元气大伤,自此再没有人能和易家抗衡,易家真正一家独大,所以易国公行事起来已经开始肆无忌惮! 现在看着豫王爷那双幽寒的眼睛,他忽然有一种后怕的感觉,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动作,怕是尽数落入这位佳婿的眼中了吧! 不要说豫王爷和清绾现在形同陌路,就算他们还是恩爱夫妻,在家族利益和感情出现冲突的时候,相信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族利益,纵使有短暂的犹豫和不舍,也无伤大雅,最后理智还是会占上风! 豫王和清绾再恩爱,也律属不同的家族,王爷终究是天家的人,而易国公的毕生愿望,就是权力不受天家约束,这两者之间,必然会产生一种无法避免的冲突,何况,他的这位好女婿是什么人,易国公当然知道! 皇上听闻易国公的话,当即一怒,“易爱卿,可有此事?” 易国公年老失子,倍受打击,头已经白了大半,忙双膝一软, “大祭司是皇上贵宾,微臣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就是借老臣一个胆子,也不敢心生轻慢之心,更何况这等忤逆之举?还请皇上明察,还微臣一个清白!”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自信做得干净,该灭口的,都已经灭口了,应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是吗?”皇上忽然冷哼一声,把易国公吓得不轻,“朕看你敢得很!” 易国公没有算到的是,其他的事情,皇上看在他是元老的份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怎么计较,可是有两件事,已经彻底触怒了皇上,一是易诺藐视君威,公然诋毁皇上,言语中间透出的轻蔑让皇上如鲠在喉,早已对易诺生了杀意。 二是大祭司来了宁国之后,其独一无二,其风采卓然,其敏锐旷达,确实让皇上喜欢得不得了,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信大祭司,可如今,连他看重的人,易家都敢杀,那易家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看来只要威胁到易家利益的人,易家就会当机立断,除之而后快,权力貌似比他这个皇上还大,那要是有一天,易家不满意他的旨意,是不是连他也敢杀? 现在易家敢杀大祭司,明显就是对他对易诺之死的态度心生不忿,他的话就是圣旨,连圣旨都敢阳奉阴违,皇上早已经有了除去易家之心,易家却浑然不觉! 此时,有人提出,此事关系重大,问责易国公是何等大事?自然要有真凭实据,哪怕是豫王爷,也不能凭一家之言,就定了易国公的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必须要让人心服口服! 豫王爷胸有成竹,对上座的皇上微一躬身,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皇上请稍候,容许臣弟传证人!” “传证人!”华公公尖细的嗓子震慑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一列衣裳褴褛的人步入了金銮殿,个个面呈菜色,惶恐不安,还有几个虽然身上穿着华丽的服饰,但是眼神闪烁,衣裳上面污秽不堪。 一见到这些人,易国公当即脸色大变,这些人,一部分是当时在船上偷梁换柱的船工,他早已下令灭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这个计谋中的环节,怎么会突然落入豫王爷之手? 一切渐渐明晰起来,易国公心中的猜疑得到了证实,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抹腥甜突然涌上喉咙,他连连咳嗽不止,豫王爷的城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儿子横死,他身为父亲,自然要为自己儿子报仇,誓要除掉大祭司,谁知道,豫王爷这个痴情种也跟着跳了下去,易国公虽然意外,意外之后,更多的是暗自欣喜,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真是天助我也! 都以为豫王爷死了,易家行事高调,毫不收敛,皇上,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现在连豫王爷也不在了,皇上也未必可以制住他,殊不知,他的一切算计都尽数落入这个幕后的豫王爷眼中! 所谓的流落到不见天日的山谷,一月未出,这种低级的谎言,想不到连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也被蒙蔽了! 当时得知豫王爷跳江救人的事情,易国公除了震惊,还有一抹鄙夷,年轻人如此重情,不要江山要美人,实在难成大器,却想不到,算来算去,最终输的人却是他! 他当时命人收买了一批船工,暗中将大祭司船下的绳索偷梁换柱,事成之后,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下令将其活埋,谁知道被豫王爷派人暗中救下,留下了最有力的指证! 今天被抓来的不仅仅是船工,还有负责监督此事的人,竟然还有易家的老管家,此时他正跪在金銮殿华丽而冰冷的地砖上,瑟瑟发抖! 这一个个本应该是在阎罗殿的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目疵欲裂,眼神悲愤,恨不得将易国公生吞活剥! 星辰送上来一叠供状,豫王爷淡淡道:“所有人的供词都在此,请皇上过目!” 华公公立即把一叠供状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才看了几张,就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至此,已经真相大白,易国公无从狡辩,正当想着推脱之策的时候,霍兴彦忽然站了出来,声音悲愤而激昂,“皇上,宁江巡游之时,大祭司的船是领头船,负责导航,可是大祭司的船若是沉没,必定使得皇上的船失去方向,这种利害关系,易国公想必十分清楚,可依然将皇上置于危难之中,如此不忠不义,实在人神共愤!” 霍兴彦很聪明,并没有提易诺屈打成招一事,而且刻意强化皇上的安危,加重易家的罪责,这样一来,易家就无从狡辩了! 易国公脸色僵死如灰,这一次,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这些精明的朝臣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原来以为豫王爷死了,暗中投靠他的人,现在见势不妙,纷纷争先恐后地抖出所谓的易家劣迹。 因为经过这件事,大家是彻底看明白了,豫王和易国公这对翁婿已经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个时候,站队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整个身家性命,当然要慎之又慎! 这些墙头草们几乎是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和易家划清界限,易国公悲愤不已,虽然是历经宦海浮沉的人,可也是也忍不住心底悲伤,难以自已! 群情激愤,供出易家其他罪责累累,证据确凿之下,皇上当庭下旨,将易家满门收监,家产全没抄没,交由大理寺慢慢查出所有的罪行,再行定夺! 一夕之间,生活完全颠倒,不久之前,还是霍家满门被抄家,即将问斩,可是现在,牢狱中的主角却换成了易家,让人感叹,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十一章 除恶扬善 易家设下计谋,谋杀大祭司,此举涉嫌谋逆,导致举家入狱,无一幸免,但易家的女儿-易清绾却因是豫王爷侧妃,如果王爷愿意庇佑的话,她可以不受牵连,很多人纷纷猜测,王爷和易妃一向感情甚笃,这一次一定会保易妃平安无事! 虽说不用到那阴森昏暗的牢狱里去,但从天之骄女一朝变成罪臣之女,人人唾弃嘲讽,足以让易清绾感受从云端掉落泥沼的天壤之别! 她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眼神木然,身体麻木,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纹丝不动! 入夜,许久没有踏足寝居的尊贵男子缓缓而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平静到漠然。 四目相对间,两人中间似隔着万千沟壑,时至今日,易清绾终于彻底明白,无论她做什么,她再也不可能挽回他的心了,当年那些彩云追月共读西厢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她心里早已明白他变了,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人总喜欢自欺欺人,她也不例外,直到今天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让她无法逃避,才逼得她不得不去正视! 周遭静寂,易清绾淡淡一笑,“王爷终于大驾光临妾身之地了,我也是姓易的,王爷是否要屈尊降贵地把我也抓进去?” 他微微皱眉,醇雅的声音穿透夜色,“有本王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一直都有选择的权利,这是本王能给你的,对我们曾经感情的最后祭奠!” 是吗?看见他脸上凉薄的笑意,易清绾心如刀绞,手指微微颤栗,那都是她至亲至爱的家人,他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带一丝感情,原本以为这个对他人冷酷却对自己*溺至极的男人,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一辈子,可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了,家,没有了,爱人,也没有了,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卑贱如蝼蚁!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若浮云地飘过她,并未多做停留,转身,准备阔步离去! 月光沁凉如水,易清绾心下泣然,“王爷,当年你移情别恋,爱上别人,毁诺在先,有愧于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他停下脚步,眼中寒意骤起,“清绾,我欠你的早就还完了,你却始终餍不知足,我对你仅有的一点愧疚,早已在你们易家的嚣张跋扈和你的不知收敛中消失殆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此次沉船一事,你也参与其中,我却并未追究,对你,我已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易清绾的声音尖锐起来,质问而谴责,“我的父母,我的亲人,都在大牢里受苦受难,你叫我怎么安心在此享受繁华?在利益争锋中,谁的手上没有染血?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就要彻底铲除我们易家?” 他淡淡看向她,眼眸如寒星,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咎由自取的道理,“你去找了她,对吗?你若想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就不要再去挑衅她!” 在这场激流湍进中,易清绾看到的全是冷酷,没有半分温情,巨大的打击让她有些癫狂,苦笑道:“她有什么好?值得你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他望住易清绾,眼中隐有一点浅淡不可捉摸的失望,又有稍纵即逝的柔意,“在我心中,她比所有人都好,自然也包括你!” 这样决绝的话,在易清绾听来,如同一箭穿心,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王爷不要忘了,她是北齐大祭司,你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不是喜欢红袖添香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她爱慕权势,未必肯为你舍弃大祭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就算你要给她王妃的位置,她也不一定真稀罕,况且,我看得出,她根本不像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她和安王爷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这话正好说到了王爷的痛处,他眼眸蓦然散发慑人光芒,让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几分,看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容,缓缓道:“好好伺候侧妃娘娘!” 看着他挺拔孤绝的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易清绾眼眸终于掠过悲哀的绝望!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点施舍,易家已经被抄家,留她在王府,不过是给她最后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名门千金,天之骄女,一朝落难,竟然连安身之处都需要这个自己爱极了的男人施舍,没有半点骨气和尊严,夜风吹得她有些清醒,倔强地昂起头,她是骄傲的易家的女儿,骨子里流着易家的血,绝不能就这么认输,那是弱者所为,而她,从来就不是懦弱无能的女子! --- 半晌之后,星魂来到王爷的书房,低声禀报道:“王爷,易妃请求离开王府!” 君玄影似乎早就料到了,看书的动作不变,淡淡道:“随她去吧,你派人寻个清净地方给她住!” 星魂会意,默然垂首,“是,属下告退!” --- 易家是京中名门望族,权倾一时,想不到骤然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易国公官职被削,举家入狱,大理寺查出来的条条罪状,可谓罄竹难书,易家这一次真是捅破了天了,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纵使温贵妃在被禁足中,也还是有点点滴滴的风声传到她耳中,她再三确认之后,当即瘫软在地,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强烈危机,温家易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易家被连根拔起,她的处境也十分堪危! 她想了很多办法,包括以前给皇上写的情诗,希望唤起皇上的一丝怜惜,想托熟悉的内侍送到皇上面前去,可奈何宫里的人都贼精,这个时候,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生怕惹祸上身,避之唯恐不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聂臻早早埋下的两条线,这个时候终于开始凸显出巨大的作用。 林婕妤那些被温贵妃害得终生不能生育的妃嫔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温贵妃早已经失*,这个时候,若是加一把火,则完全有可能让她永无翻身的机会! 温贵妃从来没将林婕妤等人放在眼里,利用手中权力,提携她们,但防止养虎为患,又不让她们生育,以为可以稳稳当当地控制住局面,殊不知,这完美的一切早已经被聂臻撕开温情的面纱,林婕妤等人早已对温贵妃恨之入骨! 温贵妃低估了那些永生不能生育的女人的悲愤,她们拿着温贵妃赏赐给她们的名贵首饰衣物,相继到皇上面前哭诉,一个人的话是谎言,多个人的话就不可能是谎言,众人的力量是巨大的,温贵妃残害残害宫嫔,戕害皇嗣的事情,渐渐浮出水面! 这件震惊后宫的事让皇上十分震惊,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子嗣稀薄?自从二皇子出生之后,霍雨音躲在偏远地方生了一个小公主之外,其他的再无所出,原来是这个女人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捣鬼! 在他眼中,温贵妃一直都是人如其名,温柔善良,和蔼大气,他也一直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其实在他心中,易家是易家,温贵妃是温贵妃,也不能完全混为一团,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原本还有点愧疚之心,准备略施薄惩,禁足一段时间之后就算了,可想不到这个女人完全是一条美女蛇,让他勃然大怒! 正在这时,霍兴彦又添了一把火,他向皇上揭发温贵妃杀害前国师范知天的罪行,范知天原本是个落魄书生,被温大人慧眼识珠,推荐给皇上,但后来范知天仗着所谓的劳苦功高,胃口越来越大,温贵妃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下毒手除去了范知天! 这条条桩桩的罪恶,让皇上目不暇给,当即大怒,念在二皇子的份上,免于赐死,但下旨剥夺温柔所有封号,打入冷宫,二皇子暂时交给贤妃抚养! --- 华公公带着人去潜云殿传旨,温贵妃没有想到,那些都被隐藏至深的秘密全都被挖了出来,原本以为这些事都会被永远地尘封起来,竟然有全部显示在阳光下的一天,关键是皇上都知道了,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面对这晴天霹雳,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在发呆的时候,二皇子醒了,哇哇大哭。 这哭声惊醒了温贵妃,怒道:“大胆,这是皇上最爱的二皇子,你们谁敢?” 华公公冷冷道:“你何必难为奴才们呢?我们也是奉旨行事!”说完,一使眼色,几个人把贵妃推了过去,抱起二皇子就走,二皇子被吓哭了,这哭声落在温贵妃耳中,心忧如焚,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 聂臻在府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唇角终于漾起一丝冷淡的笑,坏事做多了,终究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温柔手上的鲜血实在太多了,纵使她一条命也不能弥补那些女子们终生不能做母亲的缺憾,那是永恒的缺憾。 温家和易家关系密切,以君玄影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聂臻缓缓微笑,这样一来,自己的仇人一下子就去掉了两个,佛说,除恶也是扬善,至于君玄影,自己以后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呢?   ☆、第十二章 我要走了 大局初定之后,君玄影面对好不容易见到的臻儿,还未来得及欣喜,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要走了!” 他面色瞬时一白,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说不出的飘逸俊朗,摄人心魄,可眼睛中却流淌着深深失望,一字一顿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做你要走了?” 聂臻修长纤细的手指斜斜地搭在赤金手链上,发出清越的铃铛声,连看都没有看他,漫不经心道:“何必装糊涂?其实你很明白,我并不是宁国人,现在北齐才是我终生的归宿,何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似乎并没有给过你承诺,我一早就说过,从来没打算和你厮守终身!” 窗外的阳光明明艳媚无比,却充满肃杀的味道,穿透窗棂,落到他的脸上,俊美的脸庞一半是阳光,另一半是阴影,仿佛他此刻的心情,不过他的心情没有半分阳光,全是阴影,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聂臻!” 聂臻微笑,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温家易家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配合默契,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你自然也不会天真到以为我爱上你了!” 他的心忽然有一种沉沉的钝痛,仿佛什么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颤栗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眼神! 在他的注目下,聂臻依旧在微笑,眼神却无比冷漠疏离,“君玄影,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经历这惨痛的一切,时至今日,我最恨的人依然是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当初的冷酷和残忍,不过我一向爱憎分明,尽管恨你,可也记得,在宁江上,终究是你救我一命,虽然不足以抵消你做的那些事,但我也不想无休止地再争斗下去,我们从此天各一方,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英俊的脸上写满痛楚,“你怎么可以这样潇洒地一走了之?” 聂臻哑然失笑,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你难道还要我留下来,继续我的计划?要我在皇上面前说帝星暗淡无光,紫薇旁落?借机离间你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然后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从中作梗,让皇上渐渐失去对你的倚靠和信赖,你权力再大,也终究不是皇上,若是皇上真不信任你了,你恐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说一不二吧?易家根基深厚,可一朝坍塌,碾落成泥,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上虽然安逸昏庸,对你言听计从,可若是真对你动了心思,你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 他薄唇微抿,竟然笑了出来,“原来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聂臻很是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为了对付你这个摄政王,我可是准备一系列完美的计划,不过现在我决定放弃了!” “为什么?”他眸深似海,偏偏又闪耀着无限的希望之光,明知道臻儿根本不会说出他最想要的那番话,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期盼,此时起伏不定的忐忑心情,竟然像情窦初开的十六岁少年! 聂臻淡淡道:“因为我累了,我想回去了,我讨厌这个地方!” 离开得越久,她越是思念无忧,之所以停下这个计划,最大的原因是,他终究是无忧的父亲,弑父不祥,罪孽深重,若是有一天他长大之后,知道自己的母亲杀了父亲,不知道会不会深怪自己? 远方无忧的呼唤,终于让聂臻决定离开,这一切的恩恩怨怨,再也不要提起,若说还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子麟,多希望子麟能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子麟和无忧,必定会成为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风景! 他眼眸瞬间一黯,深幽眸瞳倒影着聂臻的倩影,微微叹口气,“还未最后看到他们的结局,你甘心吗?” 聂臻冷笑,“温柔专*歹毒,作恶多端,平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恨她入骨的人,现在被打入冷宫,你说那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人会放过她吗?何况像她那样心高气傲的女人,一朝命运凋零,若是这么快就死了,反而可惜了,自然会有人让她在那里生不如死,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至于易家,欺君罔上,胆大妄为,不管是皇上,还是你,都断然不会让他们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不是吗?” 他眼中有一抹冷芒惊然而过,随即微微苦笑,“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聂臻抬眸,还有一个放不下的心结,“易清绾呢?” 他并未瞒她,淡淡道:“她那样的女人,不会再在王府住下去,已经离开了,我命人给她寻了住处!” 聂臻彻底明白,“你终究还是舍不得!” 他目光通透,晶亮的眼眸像是能看透一切,“算不上舍不得,不过我虽然不能再喜欢她,但终究下不了手杀自己的青梅竹马!” 聂臻冲他微微一笑,无限甜美,无限疏离,甚至有些轻松,“你不用和我解释,告辞!” 语声未落,聂臻还未转身,他忽然伸手一把抱住她,湿热的薄唇已经贴了上来,用力按住她的头,不让她离开,狂热地攫取她的芳香甜美! 聂臻想努力推开他,谁知他的一双铁臂却纹丝不动,她只得左躲右闪,极力避开他的狂吻,咬牙怒道:“你想怎么样?” 他狠声道:“我不会让你走的,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这么急着回去,是因为原野吗?” 这一次,聂臻不像在深山的时候,对他的强来不再拒绝,而是拼命挣扎,双手捶打他,斥道:“君玄影,你混蛋,给我滚开!” 撕扯间,他已经熟门熟路地扯开了她的外裳,露出雪白的柔软,他眼眸开始血红,声音邪恶而霸道,“你这可恶的女人,只有在*上的时候,才会温顺一点!” 伴随着他狠厉的声音,她身子一空,忽然被他扔到了*上,他沉重的身子就势压了下来,撕扯她的衣服,恨不得将聂臻拆骨入腹,很快她身上就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无论聂臻怎么捶打踢闹都无济于事,她虽然武艺高强,可被他压在身下,毫无用武之地! 如果说在深山的时候,聂臻和他之间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错误的话,现在的聂臻,只想回到天高云净的北齐,再也不愿意和他行这种亲密无间的夫妻情事! 今天,她的反抗尤其激烈,忽然,他的狂野遽然僵住了,室内的空气蓦然凝结成冰,一把雪亮的剑从他背后插入,生生扼住了他所有的疯狂,无力地趴在了聂臻身上! 聂臻也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君轻扬闯了进来,手持一剑,已经插入了君玄影的后背! 事情太过突然,君轻扬和聂臻都足足愣了一刻,直到有血腥的气息弥漫,才双双反应过来! 君轻扬今天去大祭司府找潇潇,又听说潇潇被六皇兄请过来了,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鬼使神差地来了六皇兄寝居,可能是因为六皇兄和潇潇私会,没让人近身伺候,星辰星魂都不在跟前,而且王爷寝居也无人刚擅闯,除了他这个弟弟之外! 他正在犹豫,忽然听到里面潇潇愤怒的声音,顾不得多想,快步闯了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六皇兄正在侵犯潇潇? 潇潇头靠向里面,看不清脸,衣冠不整地被六皇兄压在身下,正在极力挣扎,那件刺疼他眼睛的红色外裳甩在地上,那是潇潇的衣服,他怎么也不会认错! 君轻扬怒由心生,明知道他爱着潇潇,六皇兄还要抢他的女人几次? 墙上挂了一把剑,刺激了他,君轻扬怒意滔天,拔出剑,想也没想,就猛地朝着六皇兄的后背刺了过去! 君玄影后背一阵尖利的剧痛陡然袭来,额头上立刻冷汗涔涔,眼神开始涣散,脸瞬间就没了血色,君轻扬下意识一拔出剑,他的血立刻就喷了出来! 君轻扬这才发现自己一气之下,居然杀了六皇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突然像拿着鬼一样松了手,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聂臻万万没想到,君轻扬竟然会杀了君玄影,她用力推开他的身子,匆忙胡乱地穿好自己的衣服! 刚刚理好衣服,听到君轻扬惊诧的声音,“你是…臻儿?” 聂臻下了*,对上他的眼睛,冷冷道:“对,我就是聂臻,你现在明白了吧!” 君轻扬愕然一怔,嘴唇发抖,忽然明白了所有一切,“臻儿?” 聂臻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君玄影,冷冷道:“你杀了他!” 君轻扬看着血肉模糊的六皇兄,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无意识地的后退,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星辰星魂发现不对劲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大惊失色,“王爷,王爷…” 星魂看着面若死灰的安王爷,还有气若游丝的王爷,急道:“王妃,你快救救王爷!” 聂臻深恼他对自己的侵犯,又看到这两兄弟在一起的情景,曾经他们唱双簧给自己的耻辱瞬间浮上心头,冷冷道:“星魂大人真是说笑了,人又不是我杀的,告辞!”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决定不报仇已经算是格外开恩,还指望我救你,无异于痴人说梦,你是生是死都和我没关系,听天由命去吧!   ☆、第十三章 可宜的指责 出了王府,聂臻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的,懵懵懂懂上了马车,懵懵懂懂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雪貂一见她,就欢跳着扑了上来,钻到她怀里,聂臻似是害怕失去什么一般,紧紧地抱着小雪貂柔软的身体,只有这样的温暖才能找回一丝世间的气息。 乔桑姑姑被她的模样吓住了,惊道:“潇潇,你怎么了?” 聂臻心乱如麻,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喃喃自语道:“君轻扬把君玄影杀了!” “啊?”纵是性格沉稳历经风霜的乔桑姑姑也难掩惊异,奇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怎么会这样?” 聂臻神情木然,一言不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见潇潇迟迟不说话,乔桑姑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他死了?” 聂臻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君轻扬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会向皇上辞行,姑姑你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回国!” 乔桑姑姑看着潇潇变化莫测的眼神,身体未动,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你担心他?” “没有!”聂臻矢口否认,“我恨死了他们兄弟两个,让他们自相残杀一直是我最想看到的,我曾经受过的苦,要让他们也切身感受,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正合我意,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为他担心?” 乔桑姑姑看着潇潇极其不平静的眼神,和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安,还有些担忧,她也不追问,只是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明日就去向皇上辞行,宁国皇帝一向喜欢你,我担心他没那么容易放行,若是…”,说到此,姑姑停顿了下,加重了语气,“若是豫王爷死了,正值国丧,此事又和你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恐怕更走不了了!” 乔桑姑姑的话句句切中要害,曾经皇上喜欢自己是自己的武器,如今反而成了负累,若是皇上真找各种借口拖延不放行,她想顺利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君玄影到底会不会死,她真的不知道! 多少年没有这样心烦意乱的感觉了,聂臻深吸一口气,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感觉,对姑姑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 第二天,乔桑姑姑派人出去探听消息,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看君轻扬当时刺的那一剑是下了狠手的,君玄影流了那么多血,当时就晕死过去! 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手下的人办事能力真是严谨得密不透风,如铜墙铁壁一样! 聂臻昨晚*没睡,一直心神不宁,白天那一幕血腥的场面不断出现在眼前,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努力镇定心神,狠下心来,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就进宫向皇上辞行,走得越快越好! 谁知,刚刚梳妆好,可宜郡主就不顾下人的阻拦,一脸哭泣地跑进来,“祭司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见她如此反应,聂臻心如明镜,真没有什么秘密能够永远不为人知,迟早都会有彻底暴露的一天,伸手屏退了下人,看向她,一脸的漠然,“要让你失望了,是真的!” 可宜满脸惊恐,瞬间面如死灰,忽然失笑,“这么说,小皇叔说的都是真的了?你对别人那么冷漠,却独独对我好,是因为你想利用我,让我一直喜欢和你在一起,让我想念你,其实是利用我在皇帝伯伯面前美言,好让皇帝伯伯对你有兴趣,邀请你来宁国?” 面对可宜愤怒的指控,聂臻十分冷淡,言简意赅道:“是,你说的很对!” 可宜想不到祭司姐姐居然这样冷漠,连半句辩解也不屑,难道在她心中,自己不过是个工具,用完即弃的工具? 她忽然惨笑,姣好的容貌笼上了一层月色惨白,不敢置信道:“祭-司-姐-姐?难怪到了宁国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骤然变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居然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真的愿意帮我?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聂臻垂眸,不看她哭红的眼睛,对她此刻的心情了如指掌,因为曾经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痛楚,欺骗,利用,如果说今日可宜的痛楚有一分的话,那当日她的痛楚就有十分! 她用尽量漠然的语气道:“你现在知道我当日在利用你,好过你一直被蒙蔽!” 可宜遽然抬眸,定定看着聂臻,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悲泣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聂臻的笑如一朵冰冷的龙吐珠花,除了花心,其他地方全是彻骨的白,漂亮的丹唇是仅有的红色,其他的地方,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可宜只能看到一双冷漠得没有感情的眼睛,聂臻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 “不问你,我应该问谁?”可宜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聂臻看着她,笑意冰冷,声音却逐渐轻柔,一如往昔,“郡主,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去问你的好皇叔!” 可宜糊涂而茫然,忽然,一抹雪亮之光侵袭脑海,“这事情和六皇叔又有什么关系?” 聂臻疲惫而倦怠地挥挥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累了,你走吧!” 可宜差点气结,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阴谋被人当面拆除,还如此若无其事,她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是不走,你拿我怎么办?” 聂臻站起身,“你不走,我走,再说,你终究是郡主,要注意自己的尊严,别逼我派人把你赶出去!” “你站住!”可宜怒气出声,“你利用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需要你的原谅,你不用纠结原谅不原谅我的问题!”聂臻连看都没有看她,脚步未停,要怪,就怪你是君玄影的侄女,我虽然利用了你,但我没打算伤害你,事到如今,和你说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死生不相见是最好的办法!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被一只小手有力地抓住,可宜死死拽住聂臻的衣裙,一字一顿道:“你就是聂臻,六皇叔的王妃?” 聂臻嘴角一抽,这话只能是君轻扬说出来的,君轻扬昨天杀了君玄影,又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惊惧交加之下,想不到居然把这样的秘密告诉可宜了?真是一张大嘴巴! 聂臻不置可否,可宜忽然想起师傅星魂曾经说过六皇叔和聂臻姐弟之间的过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手指也软了几分! 想起心底的狐疑,聂臻淡淡道:“你六皇叔怎么样了?” 可宜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昨天晚上王府忽然来了很多太医,忙碌了一晚上,所有人都不许出府,也不许靠近,倒是小皇叔一直失魂落魄的,他说你就是聂臻,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利用我顺利回到宁国!” 聂臻垂下眼眸,答非所问,淡漠道:“我很快要启程回国了,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可宜眼神复杂地看着聂臻,“你是六皇叔的王妃,为什么又成了北齐大祭司,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臻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你六皇叔的王妃早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北齐大祭司,希望你记清楚!” 可宜抿紧了嘴唇,“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姐姐一样看待,把我心底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以为你会真的帮我找到我心中的那位公子,想不到全是谎话,你把我耍得团团转!” 心中的公子?聂臻微微苦笑,“你心目中的公子本来可以像所有人一样,健康而快乐地活着,可就是因为你六皇叔,他死了,你要怪,也应该去怪你六皇叔,而不是我!” 似有什么亮光在可宜心头掠过,她身子微颤,瞪大眼眸道:“你难道是说当年被人追杀,然后闯入我马车的两个人,就是你和你弟弟子麟?” 事到如今,聂臻也不想隐瞒了,却也不想多说,“这些事情,你应该去问你六皇叔,我不是你的奴仆,没必要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当年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在可宜心头不断地翻涌,那对出色至极的男女就是聂臻和她弟弟子麟,难怪第一次听到子麟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当年的事情像谜一样,那谪仙一般的白衣公子,眼中有超然淡泊温和的光芒,可为什么浑身是血?到底是谁干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搅得可宜的头都快要爆炸了,那白衣公子,也就是子麟,到底怎么样了?他真的死了吗? 可宜的心忽然像空了一样,师傅说过,子麟就是聂臻的命,还说子麟是病死的,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而聂臻对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如此漠然,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去问六皇叔,这件事,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   ☆、第十四章 喝药 聂臻把可宜郡主赶走之后,就去往宫中向皇上辞行,果然不出所料,皇上哪里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的态度极其亲和,百般挽留,找各种借口拖延,就是不肯松口放聂臻一行回国,正在这个时候,豫王府的人进宫求见皇上,皇上一时不得空,便让聂臻先行回府,说北齐大祭司辞行一事,他还要和朝臣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聂臻知道,这种所谓的商议,无非就是和君玄影商议,不过看样子,皇上还不知道君玄影已经生死未卜的消息,还得另做打算! 刚刚回来,就看到君轻扬在府中等候,见到聂臻回来,他急忙屏退了其他人,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言辞恳切,“太医说六皇兄的情况很危险,他们用尽办法也只能止住血!” 对他的来意,聂臻心知肚明,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没死啊?” 君轻扬面色阴暗,耐下性子道:“臻儿,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聂臻微微一笑,“君轻扬,你枉费心机了,我当时就没救,现在更不会救,何况有些人若是逃不过这一劫,那也是神仙难救命中注定,这世上总有人力不可为的事情,你真当我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如果真有这么神奇,当初也不会花了七年时间去养玉叶海棠了!” 她的话重提了旧时那段不堪的往日,君轻扬的头深深低下去,脸色晦暗,痛苦难抑,想起现在命悬一线的六皇兄,又看到一脸冷漠的臻儿,他只得自顾自道:“其实我也很恨他,甚至比你更恨,但他毕竟是我的亲皇兄,我从没想过要他死,如果他真的死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聂臻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讥诮道:“这辈子?你们兄弟两个曾经在我面前唱双簧设下陷阱引我入局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也算是报应吧,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出这种要求?” 君轻扬心底重重一痛,不敢面对聂臻的眼神,低声道:“六皇兄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就是臻儿了?” 聂臻的双手一摊,慢悠悠道:“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聂臻早就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也早就不是当年的聂臻了,现在纠结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回北齐了,你们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后果,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神色却不减恳切哀求,“算我求你,我想不到我会下那么重的手,他现在真的很危险,你曾经那么爱他,现在真能心无芥蒂地离开吗?” 这话正好戳到了聂臻的痛楚,聂臻嗤笑一声,“我曾经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也包括你!” 君轻扬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身体渐渐变凉,渐渐失去温度,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乔桑姑姑进来了,“启禀大祭司,这些首饰要带上吗?” 首饰?都是到了宁国之后,温贵妃,还有各类夫人送的名贵礼物,聂臻微笑,“姑姑你做主吧!” 乔桑姑姑和聂臻视线相对间,有不可琢磨的默契,这种即将甩手离开的恐惧却让君轻扬急了起来,“要是六皇兄知道你走了,他恐怕再也…再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聂臻已经站起身,厉声打断了他,“姑姑送客!” 君轻扬不肯死心,正欲开口,却被乔桑姑姑推了出去,面无表情道:“请回吧!” 很快,乔桑姑姑就回来了,看着站在窗前默默出神的聂臻,思虑一会,终于发话,“潇潇,你当初不顾一切坚持要报仇是因为有放不下的恨,此仇不报,你如鲠在喉,寝食难安,今天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的心结也应该放下了,依我看,如果不想以后后悔的话,不如去一趟,彻底了了心结之后,我们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聂臻久久地盯着姑姑,姑姑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精明的姑姑早已发现君玄影是自己儿子的父亲,怕以后自己会后悔见死不救,她沉思良久,才默然道:“谢谢姑姑!” --- 豫王府戒备森严,气氛空前的凝重,连聂臻到来也被挡在了外面,不过很快,君轻扬就亲自来接她入府了,他疲惫不堪的眼中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聂臻目不斜视,连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你别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他,了了此事之后,我就回去了,过去的一切就真的放下了,以后我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君轻扬手心一紧,准备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化作一句,“我知道,谢谢你!” 星辰星魂见到聂臻到来,紧绷的脸色瞬间舒缓了些,“大祭司里面请!” 他们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推开王爷的房门,这个曾经深不可测权倾朝野的男人如今极为安静地躺在*上,气息弱到几乎不可察觉! 聂臻在他*边坐下,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白,眉头紧皱,嘴唇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润泽,灰暗灰暗的,聂臻探了他的脉搏,十分微弱,的确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如果当日太医来得稍微晚一点,现在的他,早就去见了阎王爷了! 他的手指很冰凉,没有往日抱着她的温度,整个人也仿佛没了气息般沉寂,聂臻的心忽然紧紧一抽,这副模样,多像子麟,子麟也是这样,毫无生息地躺在那里,安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这种让人只想逃离的窒息让聂臻的心口闷痛起来! 他是剑伤,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聂臻所能做的,和太医们所能做的并无太多不同,至于到底能不能挺过来,连她也没有把握! 星魂向来冷硬的声音此刻含了一缕忧怯莫辨的恳求,“属下恳请王妃陪着王爷,直到王爷醒来,如果王妃能够勉为其难的话,我等虽然不才,也愿意为王妃做任何事!” 聂臻的心一动,冷笑道:“也包括让我顺利离开宁国之事?” 星魂的回答铿锵而不含糊,“属下不能保证一定会如王妃所愿,但必定会竭尽所能!” 聂臻微微扬眉,朝他轻笑,“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属下誓死不忘!”他和星辰立即单膝着地,声音如坚石! 聂臻的目光重新回到躺在*上的君玄影,淡淡道:“和你们一样,我也不能保证你们王爷一定会醒过来!” 星魂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王爷一向毅力过人,但太医说王爷心中有很深的郁结,不断难以咽下汤药,而且还会极大地阻碍药性的发挥,王妃是王爷最爱的人,若是此时王妃能陪在王爷身边,属下相信王爷一定能醒过来!” 星魂之所以冒险称聂臻为“王妃”,是想赌一赌,赌王爷在宁江上毫不犹豫地舍身相救,还有他们一起在深山度过的那段与世隔绝的温馨甜蜜,能否在王妃心中站到一点点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就足够了,王妃就不会对王爷现在的情形置之不理! 当然,王妃也完全有可能被激怒,一气之下,甩手离去,置王爷与万劫不复的境地,她那样的女子,骄傲而不屑,是真的不稀罕王妃这个名分! 虽然风险极大,但这个紧要生死关头,他别无选择,宁愿选择赌一赌! 室内一时静极,半晌之后,事情终于朝着星魂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聂臻看着他,缓缓微笑,“你很幸运,赌赢了,不过聪明人都知道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以后不要叫我王妃了,因为这个称呼,让我很不高兴!” 星魂嘴角抽动了一下,原来他的心思并没有瞒过王妃那双睿智清亮的眼睛,“多谢大祭司!” 聂臻似很是满意这个称呼,对他微微一笑,他身边的人果然个个精得跟鬼一样! 有婢女端药进来,星魂道:“还请大祭司喂王爷喝药!” 聂臻的目光扫过他,爽快道:“好!”她伸手接过药碗,星辰把王爷扶起来,聂臻心不在焉地喂他喝药,可因为伤势太重,药灌不下去,刚一喂进去,就流了出来,黑褐色的药汁渗透了洁白的寝衣! 聂臻见状淡淡道:“他还有些轻微的意识,你告诉他,要死早点死,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浪费我的时间!” 星辰星魂嘴角又是一阵抽搐,放眼整个天下,敢这样和王爷说话的,也就只有王妃一人了,星魂想了一下,俯在王爷耳边,冒着被聂臻的目光杀死的危险,低声道:“王爷,王妃来看你了,刚才是王妃在喂你喝药!” 这次换聂臻抽搐了,冷冷瞪了他一眼,星魂装作没看到,忽然看到王爷的剑眉动了一下,惊喜道:“请大祭司再试一下!” 聂臻想也不想,直接端起药碗就给他灌了进去,在星魂的目瞪口呆中,聂臻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轻笑道:“你们王爷那样的人,更合适这样的喝药方式!”   ☆、第十五章 画像 虽然方式极其野蛮,没有半分对待危重病人的温柔和同情,但不管怎么说,一碗药总算是灌下去了,星辰看见王妃幸灾乐祸的眼神,暗自摇了摇头,无话可说,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王爷躺下去! 聂臻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了,要不是为了无忧,自己才懒得操这份闲心! 星魂含糊其辞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希望王妃多陪王爷说说话,以便能唤起王爷更多的意识,聂臻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吓得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说话?说什么话?她对君玄影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好话,如果星魂想王爷快点一命呜呼的话,她倒是可以帮忙,要自己和王爷说些温柔甜蜜的情话,那比杀了她还难,就别做梦了。 星魂看到王妃要杀人的眼神,大概也觉得这太难为王妃了,识趣地不敢再说! 可是他们怎么看怎么感觉室内气氛诡异,双双认为要是再呆在这里,迟早有被王妃的目光凌迟的危险,所以两人非常及时地找了借口溜了出去! 星魂在走之前,冒着被聂臻砍死的风险,特地在王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王爷,有王妃在这里陪你就足够了,属下等告退!” 聂臻彻底无语,她之所以来尽一份绵薄之力,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无忧,而不是皇上居心叵测的阻挠,虽然皇上不愿意她离开宁国,可她若是坚持要走,皇上也拦不住她,她之所以顺水推舟地要星魂帮忙,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现在平静地睡在*上,不管是多可恶的人,只要睡着了,似乎就没那么讨厌了,聂臻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俊美无尘的脸庞。 剑一般的轩眉,棱角分明的轮廓,纵是躺在*上,气息微弱,可也有逼人的贵气和戾气,这张英俊的脸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年幼无知的少女,当然也包括自己,真是男色误人,聂臻越看越气,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划上几刀,一泄自己心头之恨! 室内只有自己和君玄影两个人,这里虽不是他的寝居,但也有宽大的透着檀木香气的书柜,聂臻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忽然无意中发现最里层有一个精致的画匣子,花纹精美,包裹得严严实实。 聂臻侧首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帏,像他这样的人,必定有很多秘密,他寝居里面放的肯定是最为贴身的秘密,聂臻心下大为好奇,反正他人都快要死了,还管他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先看了再说! 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是一副画卷,但并不是什么军国要务,边防布阵图,反而是一副美人画像,纸张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聂臻有些失望,画上丽人,白衣翩飞如蝶翼,眼眸空灵如潭,说不出的美丽出尘,不仅仅是画出了美丽的容貌,连那份彻骨的灵动都跃然纸上,看得出,作画的人十分用心,连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地栩栩如生。 她也擅丹青,当然知道,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是不可能做到的,能让君玄影如此用心的女人除了易清绾还有谁?可问题是,上面明眸含笑的女人却并不是易清绾! 聂臻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难道他还有一位心爱的女人是自己不知道的?聂臻气得咬牙切齿,完全有可能,这男人就属于明里不近女色实则十分*的男人! 看着看着,聂臻忽然觉得画中的女子有些眼熟,心底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再往下看,看到的落款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其叶蓁蓁?真是混蛋至极的男人,聂臻恨不得一把撕掉这幅画卷,画一幅她的画放在寝居中,就算做是对她年轻生命的缅怀吗? 聂臻气鼓鼓地收好画卷,往画匣子里面一扔,看向他毫无血色的脸,纵然是重伤昏迷,身上依然流淌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当年这兄弟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现在反目成仇,刀兵相向,一个差点把另外一个杀了,也是正合自己之意。 当初的计划中就有这样一环,想让这对亲密无间的兄弟自相残杀,如今真是歪打正着,聂臻长长舒了一口气,真好,一直算计别人的人,终于也轮到被别人算计,还是自己一直庇护的弟弟,这算是报应吗? 看了一会的书,估计药性开始发挥作用了,聂臻探了他的脉搏,还是很微弱,没有任何迹象,心下忽然“咯噔”了一下,这种重伤的病人,要是药石无灵,服药丝毫不见起色的话,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聂臻的心情异常矛盾,从未有过这样的纠结,既希望他死了,一了百了,她也没有烦心事了,否则他要是知道无忧的存在,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让他的子嗣流落在外,一定会和自己争夺无忧,这是聂臻心中最大的秘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知道还有一个儿子在世上,可看到他这样苍白,又有些担心他真死了,自己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正在百般犹豫中,星魂派人送了晚膳进来,聂臻把太医的方子改了一改,加了几味药,又用极其粗鲁的方式让他服了药! 天色渐晚,聂臻皱眉,自己已经尽力了,要是他真死了,也怪不得自己,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外面等得心焦的人,君轻扬,还有星辰星魂等人,皆是他的心腹! 见聂臻准备离开,星魂突然出声,“大祭司可否记得答应过属下的话,一直待到王爷醒来?” 聂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 星魂一窒,一直不出声的君轻扬忽然说话了,“太医说今晚是关键,你就勉为其难吧,你也不希望明天一早醒来,就听到他不幸的消息吧?” 聂臻冷哼一声,朝他昂首,“好啊,那我就亲眼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君轻扬垂眸不语,只是看着地上,似乎要把地上看出一个洞来,在聂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声音饱含苦涩,“其实我又何尝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只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而已!” 聂臻不理他,转身回房,将门“砰”地一声关上,把星魂星辰等人吓了一大跳,王妃的脾气之大,连王爷都未必能驾驭! 可聂臻怎么也没想到,他身边的人,不但和他一样狡诈,还和他一样阴险,到了晚上,也没见他们送*被子过来,这意思,难道是要自己和他同*共枕吗? 聂臻有气无处发,只好恶狠狠地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看到他的眉心又动了一下,才愤愤不平地缩回了手! 白天忙碌了一天,现在实在困了,聂臻靠在*边闭上眼睛,好在现在是夏天,夜里不会很冷,要是冬天,冷都要冷死了! 好在这里都是他的人,也不会有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完全可以放心地睡,虽然不喜欢这个混蛋,但对于他的能力,聂臻是很清楚的! --- 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聂臻醒了,一觉睡得太沉,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知道这男人是醒了还是死了? 聂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睡在他怀里,大惊失色,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居然睡到他*上了?难道是在无意识地时候,靠在*头睡得不舒服,自己爬到了*上?可是又怎么会睡在他怀里? 难怪睡梦中一直有种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原来是离他的伤口这么近?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单,这到底是谁干的?聂臻看着身边沉睡不醒的男人,心立即漏跳了一拍,不会吧? 以他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抱得动自己的,那会是谁呢?君轻扬?还是星魂?星辰?聂臻想得实在头疼! 正在满腹狐疑间,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聂臻徐徐转头,果然看见了那双迷人的凤眸睁开了,看到她的时候,露出一道虚弱的微笑,嗓子十分沙哑干涩,“臻儿,你来了!” 聂臻挑起眉目,看向他,语气不善,“我到底是怎么到*上的?” 他脸部艰难地动了一下,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抱你上来的!” 聂臻的脑子瞬间停滞,“你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有力气抱我?为什么不找别人?” 他的嘴角弯出一抹弧度,“快死了也不缺乏抱你的力气,我的女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 聂臻彻底无语,真难以想象昨天晚上是怎样艰巨的任务,一个濒临死亡的男人,生与死仅在一线之间,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生命的曙光,却把自己抱到*上,聂臻扯开他的伤口,果然看到了血迹渗出,一把抓起他的脉搏,的确有变强的趋势,当即怒了,“你傻啊?” “臻儿!”他微微笑,微弱的声音里面有一丝愉悦,“你终究还是舍不下我?” 聂臻冷冷道:“你自作多情的老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就好了,到了你吃药的时辰了!” “有你在,不吃药也没事!”他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单,气若游丝! 聂臻见状皱眉道:“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答应陪着你,是因为星魂答应我,要助我平安离开宁国!”   ☆、第十六章 落魄的王爷 听到聂臻无情无义的话,他却置若罔闻,反而轻笑道:“皇兄对你志在必得,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聂臻冷笑一声,“他不怕冷啸天了吗?” “皇兄怕,我可不怕,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让你走,你这只飞鸟,若是真飞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不会去冒这种险,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完全没有了以往气宇轩昂的模样,神情却依然霸道如初! 聂臻不接话茬,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醒的?” 他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就在黑白无常想让我踏进幽冥地府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你熟悉的气息,我便极力挣脱他们,想回到你身边来,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离我很远,我精疲力竭,才终于抓到你的手,那样温暖,那样柔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真看见了你,原来你真在我身边!” 刚刚醒转,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他的脸色更加惨白,气息不畅,又是一阵低微的咳嗽声! 外面的星魂等人听到动静,惊喜道:“王爷?” 聂臻理好自己的衣服下了*之后,才提高了声音,“你们王爷还没死,进来吧!” 星魂星辰顾不得王妃极其不友善的口气,得到许可,立即闯了进来,果然看到王爷睁开眼睛,当即大喜过望,“参见王爷,恭喜王爷,多谢王妃!” 聂臻站在*边,淡淡道:“别高兴得太早,以他的状况,未必真的脱离危险了,随时都可能反复!” 他们脸上的喜色还未去就换上了忧色,但不管怎么说,王爷都醒了,王妃的陪伴,功不可没! 王爷眉头微皱,淡淡道:“轻扬呢?” 星魂道:“安王爷昨夜并未回府,一直在王府等待王爷的消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低声道:“之前安王爷一直守在这里,直到昨夜!”他在心底暗叹,安王爷一直喜欢王妃,可心理再强大的男人,也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共睡一*,安王爷的心情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和纠结! 王爷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聂臻吩咐道:“去熬碗清粥来,还有照这张药方去熬药,半个时辰之后送过来!” 见王妃说王爷终于能进食了,星魂忙道:“是!” 不一会的功夫,清粥就送来了,下人识趣地退了出去,连星辰星魂都躲得不见人影,聂臻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开始犯难,这尊贵无双的王爷居然落到了无人伺候的落魄地步! 他看着空荡荡的内室,得意一笑,声音近乎孩子般的撒娇,“臻儿,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饿了,你喂我!” 聂臻虽然有极大的不情愿,可看在垂死病人的份上,还是道:“好吧!” 他马上笑了,笑容愉悦而开心,心情格外舒畅,“要是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是在*上躺一辈子都甘之如饴!” 聂臻没好气道:“可我没兴趣陪一个终日半死不活的人!”说完,舀起一匙清粥,“废话少说,赶快吃吧!” 他很是听话,眼眸却目不转睛一直地盯着聂臻,仿佛他一眨眼睛,聂臻就会消失不见,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脸上一直有舒心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一碗清粥已经吃完了,聂臻叮嘱道:“这段时间,你都要吃清淡的食物,不能沾染油腻,还有,你的剑伤很深,已经元气大伤,虽然暂时醒过来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切记,躺在*上,不能乱动,若再动了伤口,便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的聂臻,身上恢复了几分迦南医仙的轻柔和婉约,君玄影不由得想起,当初司徒飘飘说过的远近百姓对迦南医仙的尊敬和爱戴,她以前对病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吧,温柔的声音如沐春风,本身就是一剂良药,听在人心里,首先就暖了三分,他情不自禁道:“臻儿,我爱你!” 聂臻的手僵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强调了!” “女人都不是都喜欢这些话吗?”话一出口,才知自己失言。 果然,聂臻看着他,笑意有些冷,“是,也不知道你是从多少女人堆里修炼出来的本事?” “我没有,我只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这样情不自禁!”他急忙道。 聂臻不理他,这时,婢女送了药进来,连头都不敢抬,放下之后,就急匆匆地跑了,仿佛有人在后面追她一样,聂臻彻底无语,都找不到一个人能接替她照顾这个重伤垂危的王爷! 聂臻端起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冷冷道:“吃药!” 这一次他很配合,聂臻也不用野蛮地喂他吃药,他凝视聂臻,忽道:“你以前有没有这样喂病人吃过药?” 聂臻不假思索,“有啊!” 他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聂臻却心情大好,见他脸色愈白,表情痛楚,聂臻不忍道:“都是些不肯吃药的小孩子!” 他的容色舒缓,佯怒道:“居然敢骗我!” 聂臻嘴角有一抹捉狭的笑容,揶揄道:“骗你怎么了?你骗我还少吗?” 见他正欲说话,聂臻制止了他,扶他躺下,警告道:“你刚服了药,现在好好睡一觉,切记不要动!” 说完就要离开,却被他拉住了衣裳,声音微弱道:“不要走,陪我!” 聂臻见他如此虚弱,无奈摇头,这么大的男人,有时候也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耍赖,激发了她身体里的母性,敷衍道:“好,我不走,你先睡吧!”既然他已经醒来,自己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他岂能看不出她的敷衍?开始得寸进尺,“躺到我身边来!”只有她真实地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有安心的感觉! 聂臻想了想,没有必要和危重病人置气,依言在他身边躺下, “好吧,你不要动了!” 见聂臻妥协了,他脸上浮现着胜利的微笑,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手并不安分,居然滑到了聂臻的衣服里,伸到了她胸前,握住了她的浑圆,一脸满足道:“这样我才能安心!” 聂臻又怒又窘,一把打掉他的手,“不要乱动!” 却听到他吃痛的声音,聂臻狠狠道:“你给我安分点,快死的人还这么色心不改!” 他忍俊不禁,只能微笑,“你睡在我身边,我改得了吗?” “你再满口胡言,我马上就走!”聂臻被他弄得衣衫不整,*外泄,作势就要起来! 见她真要甩手离去,他马上投降,才让聂臻重新躺了下来,他抱着她,看着*顶的帷幔,忽没头没脑地邪邪道:“喜欢这*吗?” 聂臻一头雾水,迷惑道:“什么?” 他脸上浮现*的笑容,“这*是白玉制成,坚不可摧,宽大舒适,以后无论我们怎么激烈,也不用担心*板塌了!” 聂臻瞬间红了脸,想起在蔷薇家的时候,他们睡在简陋的*上,好几次,因为*太过猛烈,导致*板塌了,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让她胸前一双雪峰急剧地上下起伏不定,赌气道:“不喜欢!” 他点点头,若有所悟,“原来你不喜欢在*上做,也好,花园,后山,溪水,书房,都可以,反而别有一番情趣!” 聂臻咬牙道:“君玄影,你想死吗?” 他的手触到她平坦的小腹,神情有无限的向往,又有些自责,“看来还不是我不够努力!” 聂臻心猛地一沉,怒意在心中翻腾,“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给我少想!” “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满道:“你赶快给我生个儿子是正经,别尽想着怎么离开了!” 聂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嘟囔了一句,“你想得美!” 他的手臂紧了一紧,努力把头侧过来,咬住她的耳垂,“臻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的,当初我身染时疫,你也不希望我死,所以给了霍兴彦药方?” 聂臻双眼一闭,没好气道:“祸害遗千年,你这人作恶多端,罪孽深重,要是一下子就死了,岂不太便宜你了?” 低低的笑声从他胸膛发出,极是愉悦,“为夫遵命,就让我祸害我的臻儿一辈子吧!” 聂臻睁开眼睛,警告道:“不能笑,你一笑,伤口就会撕裂!” “你是医仙,难道不知道病人的好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也只有你能让我笑,昨晚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可就真的不在了!”他厚颜无耻道。 聂臻想起那天的意外,问道:“对君轻扬,你准备怎么办?他可是差点杀了你呢!” 轻扬真是个让他头疼的人,他垂眸不语,半晌才淡淡道:“此事我不会追究,但你是他嫂嫂,必须要让他从此断了对你的念想!” 聂臻不再说话,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他看着她甜蜜的睡颜,微微一笑,药性上来了,有些困,两人抱在一起,相拥而眠! 一直睡到午时,太阳当空,外面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人,星魂的声音短促而急切,“王爷,皇上听闻您身体不适,来王府看您,马上就进来了!”   ☆、第十七章 反复 聂臻遽然一惊,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向自己海棠初醒的身体,已经近乎半罗,这色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她的肚兜解开了,大手还牢牢地握住她胸前一只柔软,这样香艳热血的画面,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她还要不要活了? 而且据她所知,皇上出宫,身边从来不离姹紫嫣红的美人,要是亲眼看到她这个平日清冷无比的大祭司居然和宁国最尊贵的王爷睡到了一块,以这样*的姿势?她们眼珠子都能掉到地上,吐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到时候真会像易清绾说的一样,大祭司耐不住青灯寂寞,碍于身份,不敢在北齐和男人亲热,转而在宁国*俊美无双的豫王爷*? 她虽然和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可也只有他心腹之人知道,外人并不知晓他们之间不容寻常的亲密关系,星魂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所以才迫不及待地禀报! 皇上马上就要来了,聂臻急忙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系肚兜带,因为太过慌乱,急中出错,怎么也系不好,无意中转头,却见他一脸悠然,奇道:“你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道:“皇上要来怕什么?我们明明是夫妻,怎么搞得跟*一样?” 聂臻又急又气,“你胡说什么?谁跟你*了?明明是你趁我睡着又脱我的衣服!” 他见聂臻的窘态,叹了一口气,“好吧,真怕了你了,皇上马上就进来了,现在肯定来不及出去,书柜后面有道帘子,你这么怕,先到后面去避一会!” 聂臻瞪了他一眼,现在出去一定会迎面撞上皇上,自己这副衣裳不整,脸色发红,头发凌乱的模样,他们都是过来人,很容易往那方面想,那时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顾宿兄半罗,胡乱抓起一边的外裳就藏身在书柜后,大气不敢出! 忽然又闻到了血腥气,聂臻忙提醒道:“室内有血腥味,你赶快叫人搬些香气浓郁的花进来掩盖!” 星魂星辰闻言,急急忙忙搬了一些百合,紫罗兰,茉莉花,刚刚放置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抹明黄就已经阔步而来,身后跟着几位明艳动人的美人,皆是姿色不俗! 星魂星辰齐齐跪下,“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各位娘娘!” 君玄影正要下*,却被皇上制止了,在他*边不远处坐下,关切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必客气了,身子可曾好些了?” 君玄影勉力一笑,没想到正在和臻儿温存的时候,皇上居然来了,真是好心办坏事,对皇上的来意,他心知肚明,优雅地靠在*头,朗声道:“多谢皇兄关心,臣弟已经好多了!” 有位美人见满室都是鲜花,笑道:“好漂亮的花啊,想不到豫王爷也是爱花之人!” 皇上一愣,也道:“朕以前怎么从来不见你爱花?” 君玄影掩饰道:“臣弟染恙,在房内闷得慌,所以叫人搬了些花进来观赏观赏,身体也好得更快!” 皇上轻轻颔首,目光扫过星辰星魂二人,不悦道:“你们是怎么跟在王爷身边的?这样的天气也能感染风寒?” 星辰星魂忙道:“微臣服侍王爷不周,请皇上恕罪!” 君玄影道:“皇兄就别责怪他们了,都是臣弟被前几天的良辰美景吸引,不想让人打扰,打发他们下去,谁知深夜竟然感染风寒?” 话音刚落,一位美貌娇艳的贵人就笑吟吟道:“皇上,这二位侍卫到底都是男子,照顾王爷,自然不能和女子一样细心温柔,依臣妾看,还是赶快娶位王妃才是上上之策,以后,王爷也可以和王妃一起共赏月色,也就不会有此类事情发生了,皇上也就不必为王爷忧心了!” 这位贵人入宫晚,并不知道豫王爷已经册过王妃,但因为是追封死人为妃,所有很多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使得她误以为王爷至今还没有正妃,为了讨好皇上,便出了这个主意! 虽然贵人出言不敬,但皇上对美貌的女人一向十分宽容,并没有怪罪,反颔首道:“言之有理,朕听说易妃已不在府中了,如此不识大体的女人,又是罪臣之女,不要也罢,你身边确实不能没人照顾,要尽快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入府照顾你的起居!” 君玄影暗暗叫苦,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檀木书柜后面的帘子,似乎已经感受到臻儿的恼怒,忙道:“多谢皇兄好意,臣弟暂时并无此意!” 皇上蹙眉道:“那怎么行?你是大宁国王爷,岂能一直孤身一人?朕前些日子看王尚书家的小姐不错,容貌,品性,才学都堪称上乘,你到时候看一看,要是没什么意见,就挑个日子,封个侧妃!” 连人都给他定好了,君玄影苦笑一声,倒不是无法推脱皇上,而是臻儿又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忙推脱道:“皇兄日理万机,这等些许小事以后再说吧!” 好在,皇上今日是为大祭司而来,也没有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才让君玄影暗自松了一口气,引开话题道:“臣弟看皇兄愁眉不展,不知又什么烦心事?” 皇上面呈难色,有些苦恼,叹了一口气,“北齐大祭司已经来宫中向朕辞行了,她似乎去意已决,朕百般挽留也无济于事,朕正为这事烦忧呢!” 君玄影沉声道:“不知皇兄有什么打算?” 皇上道:“朕很多年没有遇到这般能干这般卓绝的司天之才了,打算以国师之位相许!” 君玄影却并不乐观,思虑片刻道:“请恕臣弟直言,她是北齐大祭司,地位仅次于可汗,未必肯为国师之位动心,而且她是冷啸天的爱将,臣弟担心,冷啸天不会放人!” 此时,君玄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臻儿如今的身份是北齐大祭司,的确不方便和他终日双宿双栖,不如先短暂地让臻儿离开宁国,但绝不能让她回到北齐去。 只要离开宁国境内,再制造一场意外,对外宣布大祭司的死讯,暗地里把臻儿抢回来,反正也没人见过臻儿的真面目,他的王妃聂臻就可以死而复生了! 其实,他倒是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北齐大祭司,只是,这个身份,却让臻儿一直很介意,和他的亲热也总有芥蒂和隔阂,总觉得有一种罪恶感,像亵渎了神灵似的,不能全身心地投入他的怀抱,和他酣畅淋漓地欢爱! 所以,为了打开臻儿的心结,他决定明里同意臻儿回去,但实际上并不臻儿告诉他真实的计划,直到成功为止! 皇上听六皇弟这样说,十分失望,“难道真要朕放手让她离开?” 君玄影道:“皇兄不必遗憾,我们宁国和北齐一向交好,以后只要皇兄想的话,我们可以再邀请大祭司来宁国,既可以加强两国交流,而且也不会得罪冷啸天,也算是一举两得!” 皇上沉思一番,原本想直接把人扣下来,可又担心冷啸天不会善罢甘休,这种事情,总得大祭司本人同意才行,六皇弟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微微颔首,忽道:“对了,听说她来过你府上,可现在人又不知道去了何处?” 君玄影不动声色道:“他们祭司是神职,一向行踪诡秘,见首不见尾,她的确来过臣弟府上,还是星魂看臣弟身体不适,请来为臣弟祈福之后就送她回去了,至于去了哪里,臣弟也不知道!” 一行人又闲聊了很久,皇上终于道:“那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宫了!”走到门口,又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王尚书家的小姐,你抽时间看一看!” 君玄影想不到皇上还记得这么清楚,嘴角动了一动,“是,臣弟恭送皇兄!” 皇上一走,君玄影强撑着的身体就软了下去,后背蜿蜒的血流了出来,星魂惊道:“王爷小心!” 躲在帘子后的聂臻顾不得和他生气,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看血流了出来,忙道:“快把创伤药来!” 星魂看见王爷的脸色比以前更白了,心忧如焚,刚才一直盼着皇上赶快走,谁知,那些美人们左一言又一语,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把人盼走了,现在王爷的伤势居然又恶化了! 聂臻也神色凝重,伤势反复,比第一次更加危险,此时,不是和他置气的时候。 原本受伤就很重,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结果皇上来了,不敢让皇上看出端倪,一直强撑着,现在嘴唇已经彻底失去血色! 一直忙碌到黄昏,王爷的伤口才好不容易止住血,可人已经彻底昏了过去,一只大手却死死地抓住聂臻的衣角,不肯放开。 星魂知道,王爷在潜意识里还是害怕王妃会离开,王妃这要是一走,王爷就真的回天乏术了,“王妃,求你快想想办法!” 聂臻黛眉深深蹙起,“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第十八章 主动 聂臻看着他近乎透明的毫无血色的脸,心中的某处忽然跳动了一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虽然可恶,曾经无耻地欺骗了她的感情,抢夺了她最珍爱的东西,间接地害死了子麟,让她痛不欲生,悔恨至极,对他恨之入骨! 可回到宁国之后,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无赖,他的邪魅,他的痴情,他的愧疚,还是在她心中泛起不由自主的涟漪,她并不是完全不动心,只是太害怕,害怕又是一场阴谋。 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烙印太深,深得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如果又是一场居心叵测的欺骗,则是万劫不复,她就蠢到无可救药,她不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聂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皇上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一场探望竟然让他的六皇弟差点丢了命。 这个时候,君玄影明明不能动,一点细微的差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他却一直强撑着,聂臻知道他是想保护君轻扬,要是皇上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剑伤,盛怒之下,追究下去,君轻扬必定难辞其咎,本就因为上次休妃一事,彻底开罪了皇上,现在若是再知道君轻扬差点杀了豫王爷,此事难以善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原本已经转强的脉息再次减缓了下去,聂臻忽然害怕起来,害怕他就这样死了,她抿紧了唇,缓缓闭目,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有谁来告诉自己? 他的手越来越凉,这种无助的感觉让聂臻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他死了,自己就真能开心起来吗? 曾经那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重现,深山中的紧密相拥,泉水中的鸳鸯戏水,夜晚的抵死*,这些也和曾经那些伤害一样清晰如刻! 聂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忽然脱下身上的衣服,钻进了他的被子,主动伸手抱住他宽阔却虚弱的身体,用温热的身体贴住他,温暖他,附在他耳边,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走,就在你身边,等着你醒来!” 他还是一动不动,聂臻像他总是坏坏地咬住自己耳垂一样咬住他,“君玄影,你如果真想祸害我一辈子,就要好好醒过来,你不是还答应过我,要把子麟还给我吗?如果希望我继续相信你的话,就要说到做到!” “我的确很恨你,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消你曾经给我的耻辱,可看你现在快要死了,我的心忽然觉得空洞,一点也不开心!” “你不是想要儿子吗?你如果不醒来,又怎么能看到儿子?你要是不能醒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身体还是凉得吓人,一丝意识也无,聂臻紧紧地抱住他,乔桑姑姑说得对,他若是真死了,自己恐怕也不会真正开心,也不能真正了无牵挂地离开,到底是无忧的亲生父亲! 想起无忧,聂臻的眼泪流了下来,本来准备马上回国的,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自己儿子了,恨不得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他的身边,喃喃道:“我们的儿子,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心疼,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他,你这样做爹的,更对不起他!” 她就这样一直抱着他,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明,累到极致,眼皮再也抬不起,才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 睡梦中,被一阵轻微的声音吵醒,聂臻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忽地撞入眼帘,她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一晚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整个人都颓软了下来,声音空茫得不似自己的,疲惫道:“你醒了?” 他微微笑,虚弱比昨日更甚,“臻儿,辛苦你了!” 聂臻深吸一口气,庆幸道:“昨天晚上太危险了,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 “有这么好的王妃,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他的笑容舒心而欢畅,目光轻柔地看着她,大手拂过她娇柔的裸躯,“有你在,真好,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等我康复了再离开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聂臻神色凝重,不置可否,“你万万不能再动,就算是皇上来,也不能见了!” 他微微颔首,“我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聂臻暗自庆幸,看他昨夜那种情况,应该不知道无忧的事情,深知他现在是关键时刻,一念死,一念生,不能有半分马虎,于是很爽快道:“我答应您,不会走,直到等到你完全好起来!” 他笑意潋滟,极是满意她的温顺和听话,聂臻却又道:“等你好了,还要去看王尚书家的小姐呢!” “小妖精,又吃醋了!”他一愣,随即含笑道:“我怎么回复皇兄的,你也听到了!” 聂臻撑起身子,查看了他的伤势,没有再流血了,才放了心,身体也渐渐恢复温热,不似昨夜那样冰凉,才淡淡道:“你真命大!” 他神情柔软,“我似乎记得昨晚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不许我死,我怎么舍得死呢?” 聂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试探道:“那你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吗?” 他眯起眼眸,极力回忆,最终却想不起来,轻笑道:“你可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到我怀里,不管说了什么,我都很开心,但昨晚我的意识很混沌,实在记不起来了,你再和我说一次好不好?” 聂臻放下心来,脸色羞红,嗔怒道:“以后再说,你昨天可怕他们吓坏了,这么久没吃东西,现在饿了吧,我让他们送吃的来!” --- 城西,一座清幽雅致的宅院。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很安静,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有亭台,有水榭,苍翠掩映,但是毫无生气一般! 一位美丽的女人兀自坐在回廊旁边,面带忧伤,一动不动,直到天色暗了,也不见起身! 采澄心疼地看着小姐,劝道:“小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因为皇上和豫王爷亲自过问,易家很快就定罪了,考虑到易国公是朝廷元老,并没有当街斩首,而是举家流徙。 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上躺了一天*,期间,王爷有派人问过小姐,愿意随易家族人一起流徙,还是留在京中,小姐可以自行选择,小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京中! 终于,易清绾的声音淡到近似于无,“支撑不住?有个好身体又有什么用?曾经我身子不好的时候,什么都有,如今身子好了,倒是什么都没有了!” 采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姐,只能默默地陪小姐坐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易清绾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采澄叹了一口气,看向黑沉沉的天空,自从得到举家流徙的消息之后,小姐起*之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小姐就离香消玉殒不远了,曾经的天之骄女,满堂华彩,又有青梅竹马恩爱又尊贵的爱人,今朝落到这个卑微不堪的地步,纵是小姐这样坚强的女人,也受不了这样的天壤之别! 可怕的寂静中,一丝极细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一个黑影鬼魅般地落到了易清绾面前,声音也如见不得光的鬼魅一样,“属下见过小姐!” 易清绾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才醒过来,神情恢复了一丝神采,“说!” 黑影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像是来自地狱,“属下已经查清楚,豫王爷和北齐大祭司,在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一直借住在一个叫周家庄的一个猎户家里!” 易清绾神情一凛,原来如此,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然后呢?” 黑影又道:“这户人家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从描述的外貌来看,的确是他二人无疑,而且,他们以夫妻相称,当地人也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什么?”连一旁的采澄都忍不住惊叫起来,“夫妻?” “是的!”黑影继续道:“他们夜晚都宿在一起,一直在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直到在皇上寿辰前夕,才回到京城!” 易清绾手指攒得紧紧的,寸寸发白,面对贵为王爷的男人舍身相救,再怎么淡定的女人都会心生感动,进而以身相许,清冷的大祭司也不例外,两人在深山,朝夕相对,夜晚*,她原本就怀疑他们关系不一般,今天更是证实了。 易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幸好,她父亲历经沉浮,预知到豫王爷会有所动作,暗地里留了一手,将一手训练的易家死士交到了她手中。 易家死士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天罗地网中收集过来的,易国公和豫王爷在天罗地网中的权力角逐中输了,但并非毫无反抗之力,暗中组织不得志的精英投入自己麾下,成为易家死士的中坚力量,而现在的主人,就是易清绾! 良久,易清绾忽然幽幽地笑了出来,“夫妻?北齐大祭司居然和男人以夫妻相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十九章 拉垫背的 采澄想不到在绝境之下,居然还会发现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恨不得立即拆穿那大祭司故作正经的假面具,顿时觉得扬眉吐气,笑道: “既然我们知道她冷傲外表下的肮脏不堪,何不在皇上面前揭穿她的假面目?她之所以能在宁国这样横行霸道,除了王爷庇护之外,还有皇上也对她言听计从,要是皇上知道她暗里勾搭男人,哪里容得下她欺君之罪?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易清绾只是笑,这样的结果只能解一时之气,大祭司是北齐的人,皇上再怎么生气,因为忌惮北齐可汗,也不会在宁国处死大祭司,她表情不悲不喜,望住采澄,问得意味深长,“采澄,你对北齐的大祭司了解有多少?” 采澄不知道小姐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尽数说出来,“好像是祭祀神职,专门烧香拜佛的,但听说在北齐权力很大,奴婢似乎还听说终生不能嫁人,和我们庵里的尼姑一样!” 夜色太深,采澄看不清小姐眼中的杀意和冷意,只听到小姐凉薄的笑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北齐有十二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大祭司,子民信仰圣灵,这大祭司就是神的化身,大祭司手中的权力仅此于可汗,在有些强大的部落,子民对大祭司的敬仰甚至超过可汗,所以,多年以来,可汗和各部落的大祭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们之间的争斗从来就没有休止过!” 采澄瞪大眼睛,只知道小姐见识过人,却没想到这种遥远国度的内务,小姐竟然也了如指掌! 易清绾继续道:“大祭司可以由男人或者女人担任,都无一例外必须身心洁净,终身独身,因为北齐人认为,神灵是高洁而神圣的,男女结合会玷污神灵!” 采澄隐隐有些明白,现在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才看见小姐脸上挂着谁也看不透的诡异笑容,“大祭司之所以有仅次于可汗的权力,是因为她的话就是神灵之语,这大祭司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一定要清心寡欲,绝情弃爱,天资过人,睿智通透,还要机缘巧合,就是他们常说的神权神授,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子民的信任,但若是和异性有染,行了男女之事,则是亵渎神灵,会被愤怒的子民从神坛上拉下来,遭万民唾弃,不仅如此,还要经受圣火炙烤的酷刑!” 采澄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圣火炙烤?那就是把人活活烧死?” 易清绾笑容越发诡异,“对,用北齐人的话说就是永世不得超生,无欲无求的大祭司也抵挡不了王爷这样独一无二的男人的爱的侵蚀,身心都全然沦陷,和王爷做了数夜夫妻,已经不再是洁净之身,这一次,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了!” 采澄镇定下来,点点头,大祭司*王爷,活该如此,忽然又想到什么,“听说北齐可汗很看重这个大祭司,届时他会不会想办法保住她?” 易清绾抬首看着墨色沉沉的夜空,淡淡道:“大祭司和男人有染,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就是可汗也未必肯保她,再说,若是北齐人人皆知,群情激愤,可汗想保也保不了,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她死定了,还会死得很惨!” 采澄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心中已有计划了,她弱弱地问了一句,“那王爷呢?”和大祭司有染的男人毕竟是王爷,情爱太过动人,纵是伺候神佛的清净大祭司也耐不住寂寞,虽说她纯粹是自作自受,可大祭司毕竟是王爷爱的女人,小姐不打算顾忌王爷的感受了吗? 易清绾凉凉一笑,“我全心全意地爱了他半生,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先是聂臻,后是这个明里高洁实则*的大祭司,在他眼中,那些放浪的贱女人一个个都比我好,一个聂臻,已经让他对我绝情决意,我算是明白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回心转意的,既然这样,那我再多杀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小姐眼中的决意,采澄犹疑道:“话虽如此,可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这里还有安身之处,如果王爷知道…” 易清绾何尝不知道采澄要说什么?眼神染上一丝无畏和决绝,了冷冷道:“兄长惨死,大仇不能报,已经寝食难安,易家又举族流徙,年事已高的父母和族人在荒凉苦寒之地备受折磨,朝不保夕,事到如今,我只有这一条残命,已经豁出去了,他让我抱憾终身,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就算我死,也要拉上垫背的,那些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就准备为我陪葬吧!” 采澄被小姐的打算惊得目瞪口呆,怔怔不能语,良久才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希望你能安稳一世,你没有必要这样孤注一掷惹恼王爷,奴婢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始终是有一份不忍之心,只要有王爷在,定会保小姐一世平安!” 一世平安?易清绾嘴角凝出一朵怨毒凄凉的昙花,苦笑道:“采澄,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家小姐啊!” 采澄茫然了,“小姐?” 易清绾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威严,还有隐约可见的自豪与骄傲,“我出身世家,长在名门,自幼万千*爱集于一身,见识,气度,眼光,都不同凡响,你以为我是小富即安的小家碧玉,有一日三餐果腹之食就心满意足了吗?一向站在云端的人,一朝跌落尘埃,带给她的只有痛苦,而不是安安稳稳地苟且偷生,这种日子,比死了还要难受!” 采澄的声音染上哭音,“可是大局已定,谁也不可能挽回了,小姐何必再把自己搭进去?” 易清绾的声音恢复了大家千金特有的沉定,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可就算不能救回易家,我也要做一些我能做也想做的事,这样安逸等死的日子,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你不会明白,也别拦着我了,因为你也拦不住,我绝不会后悔!” --- 豫王府。 经过聂臻的悉心治疗,王爷终于能微微活动一下身体,看聂臻站在书柜前看书,侧影如画,他凝视了良久,才出声打断她,*溺道:“臻儿,你身上这件衣服该换一换了!” 聂臻连头也没抬,淡淡道:“我已经让姑姑送衣服过来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不满道:“我的王妃还需要让别人送衣服过来的道理?你这是在打你丈夫的脸吗?” 聂臻抬头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意,“你穿过这组朱红门,就会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 聂臻斜睨了他一眼,却还是依他所言,走了十步左右,果然看见有一庞大的四角雕花贴金的楠木柜子出现在眼前,华贵而不失庄重,裙板上面均雕有浮雕吉祥如意纹,还绘有百子千孙鸳鸯戏水的图案,均是惟妙惟肖,生气勃勃! 有十名装束相同的粉色婢女站在柜前,齐齐道:“奴婢参见王妃,王妃娘娘请过目!” 说完,她们依次将柜门打开,一列华美的宫裙映入眼帘,有烟云蝴蝶裙,如意云纹纱,绮罗百褶裙,云丝披风,雪地红梅斗篷,宫缎素雪绢裙,娟纱绣花长裙,苏绣妆花裙等等! 聂臻看得眼花缭乱,有些惊异,每一季的衣服都有,加起来至少有几百件,尽管颜色各异,可无一例外都是她喜欢的淡雅颜色,连*肚兜都准备了无数件,还有各种首饰,华丽而不媚俗,高贵而典雅,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聂臻忍俊不禁,这也太用心了,她挑了一件水蓝色百合裙,在婢女的伺候下将衣服换下了身上的红裳,淡雅中多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飘扬,聂臻没有让她们盘繁复的发髻,只是信手剪了几朵水仙花戴在发髻上,顿觉超尘脱俗,明艳不可方物。 王爷一直含笑看着她,移不开视线,他的臻儿一直都是最美的女人。 聂臻走到他面前,在*边坐下,诧异道:“这么多衣服,就算一天换一件,一年也穿不完,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的长发垂下滑到他的大手上,他拾起一缕放在高蜓的鼻梁下轻嗅,赏心悦目道:“准备了四年,每年都会为你挑选衣服和首饰,我的臻儿可不好伺候,挑选到你恰好喜欢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年?这个数字让聂臻霎时间惊跳了一下,忽然想起四年前的那次血腥追杀,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当年真不是你派人追杀我和子麟的?” 他的手顿时僵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睛,“臻儿,真不是我,我抢走了玉叶海棠,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怎么可能还派人去追杀你?” “不是你,那又是谁?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聂臻唇角一牵,看着他,盈盈浅笑,可笑容分明里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冷意!   ☆、第二十章 起疑 他眼眸微垂,有深浓愧色,“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误,虽不是我下的命令,但我也难辞其咎,包括轻扬也认为是我容不下你,怕你对易清绾不利,才痛下杀手,这些年,他一直怪我!” 聂臻不置可否,只是找到他衣服上的那块天罗地网的狙杀令,目光扫过那个无比熟悉的标志,冷冷地扔到他面前, “当年我在那些杀手的后颈处看到了这种标志,君玄影,你要是再敢和我说一句谎言,我就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当年易家知道了你的存在,又正值番邦作乱,易国公使计挑起他们作乱,情况紧急,我只得立即离京,可就是这样,刚好给了易家可乘之机,置你于危险之地!” 聂臻挑起眉目,“你最擅长的本领就是把责任都退给别人,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如今死无对证,随你怎么说了,反正我是不信!” “臻儿!”他将天罗地网的令牌交到她手里,正色道:“我现在要是还敢骗你,你就把我大卸八块,天罗地网最初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杀手组织,后来规模越来越大,易国公的手插了进来,在这个庞大的组织里面,也有了一部分效忠于他的人,也就是这部分人启动了这个罪恶的计划,如今我已经把他们彻底铲除,以后你就是天罗地网的主人了,我可是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就是让他们杀我,有了这块令牌,也一样畅通无阻!” 聂臻忍俊不禁,将令牌握在手心,“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不追究了,不过你抢走玉叶海棠,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也无从狡辩,我问你,我的子麟呢?” 他微微含笑,“已经有消息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聂臻脸色一沉,淡淡道:“我能等,怕子麟等不了,你最好给我抓紧一点!” 话音未落,星辰进来禀报,低声道:“王爷,安王爷来了!” 聂臻正欲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不轻不重道:“让他进来!” 君轻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六皇兄半躺在*上,臻儿坐在*头,两人姿势亲密,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瞬间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君玄影将弟弟的目光尽收眼底,淡淡道:“还不来见过你嫂嫂?” 嫂嫂?这个名字如利刺一般刺在心底,君轻扬遽然抬眸,看向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子,她没看他,也没看六皇兄,只是朱唇紧抿,似有什么蓄势待发一样! 室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君玄影不动声色地握住聂臻的手,淡然的声音不失威严和冷慑,“轻扬,此事是我们兄弟之间内部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关于臻儿,是你嫂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君轻扬俊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惊异,今日的臻儿,一身水蓝色宫装,高贵清雅,不怒自威,的确有王妃之风范,他的心有一种无比的失落,她最终还是要投入六皇兄的怀抱吗? 似是过了万年,君轻扬才抬起头,“我想和臻儿单独聊一聊!” --- 君轻扬的眼神如炬,紧紧地盯着聂臻,“你告诉我,你还是爱着他吗?” 聂臻正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有!” 没有?君轻扬分明不信,“你这副装扮,分明就是要做他的王妃了,还和我说没有?” 聂臻漫不经心地伸手拈过眼前一束冷艳的花朵,淡淡道:“一身衣服说明不了什么,何况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当初处心积虑让我爱上他,不就是你们最希望看到的吗?” 一席话说得君轻扬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自嘲道:“我想不到当初他要杀你,你还愿意回到他身边?” 聂臻哑然失笑,“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你不要忘了,几日前,是谁跑到我府里,对我说,虽然恨他,但是不希望他死?” “臻儿!”眼前忽然浮现六皇兄冷峻的眼神,他心头一窒,嫂嫂?那个词眼,他是怎么也叫不出来,六皇兄的女人,自然是他的嫂嫂,可定然不会是臻儿,如今真是造化弄人,他苦笑一声,“那你准备怎么做?” 聂臻的目光如水,无声无息地漫过他,远方有无忧的呼唤,既然君玄影那夜意识迷蒙,大脑混沌,并未觉察到她到底在说什么,聂臻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不清的地方,“我们原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以后更加不会,我以前恨过你,但现在不恨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君轻扬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犹疑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初你和他在深山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聂臻清眸一扬,徐徐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君轻扬一窒,淡淡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聂臻微笑,“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要回北齐了,他也答应了!” 君轻扬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有令人心悸的炽热,让聂臻不敢去直视,看向远处,“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我永远不会爱上你,你一开始就知道的!” 君轻扬颓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作为潇潇回来的时候,我明知道你和臻儿有些相似,但也不敢去确认,我总是担心,这只是南柯一梦,事到如今,果然还是证明我与你无缘!” 聂臻看着他,眼中有悲悯之色一掠而过,“你来得正好,也免得我到时候向你辞行了!” “你什么时候启程?”君轻扬叹息道:“或许六皇兄是真心悔过也说不定,在宁江上,他毫不犹豫不顾危险跳下去救你,也足以抵消他以前对你的伤害,你真舍得他?” 聂臻手中握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我和你一样,只是不想他死而已,已经过去七日了,他的伤情已经稳定,应该不会反复了,我也该回去了!” --- 聂臻回到房中的时候,王爷竟然难得有些烦躁不安,见到她水蓝色的倩影重新出现在偌大的房中,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柔声道:“回来了?” 聂臻点点头,坐在他*边,一言不发地把了他的脉搏,逐渐变得稳重而有力,知道总算是度过危险期了,言简意赅道:“我该回去了!” 他眼神瞬间一暗,尽管他有了完美的计划,可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她,他的声音沉重而感伤,“过来,让我再抱抱你!” 聂臻温顺地依偎到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渐渐恢复温热的宽阔身体,轻声道:“不管是爱还是恨,只要离开宁国,我就会忘记你,忘记这里的一切,你也不要再想起我了!” 她害怕他太过用力而至伤口崩裂,反手抱紧了他,窗外繁花胜雪,室内一对璧人紧密相拥,流淌着浓浓情意! 无人说话,难得地安静恬和,时间不知离人心中的殇,悄然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聂臻从他怀里出来,平静道:“我走了,你保重!” 他一言不发,忽然垂首狠狠吻住她,聂臻没有像以前一样和一尊石雕一样毫无感情,而是热烈地回应他,唇齿激烈相碰间,胸口渐渐发热发烫,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一种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在两人体内急剧流淌,他不断地索取,不断地用力,她的芳香甘甜让他欲罢不能,一种震颤的感觉传遍全身,什么也不想,只想得到更多! 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越来越滚烫,越来越明显的有一处硬物顶着自己,聂臻神智突然恢复清明,猛然推开他,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绝不能冲动之下行.房,否则就是找死。 她离开了*,后退三步,和他之间隔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淡淡道:“王爷保重,后会无期!” 聂臻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室内火热的空气遽然冰凉,王爷怀抱一空,久久地看着门外空庭,爱人已经离开,他身体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挥了挥手,星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双手一拱,“王爷!” 王爷的声音低沉沙哑,不辨阴晴,听不出喜怒,“你去查一下,王妃是不是有过孩子?” 星魂遽然一惊,这实在太惊悚了,明知不应该多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斗胆道:“属下愚钝,不知王爷何意?” 好在王爷并未瞒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道:“皇上来过的那天晚上,本王重伤昏迷的时候,王妃一直在本王耳边说话,虽然当时意识朦胧,听得不太真切,可似乎听她说过什么儿子!” 星魂是何等精明之人?那天晚上,王爷的情况十分危险,王妃屏退了所有人,独自陪伴王爷,第二天王爷就醒过来了,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 以前王爷和王妃就有过夫妻之实,难道已经有了孩子?王妃为了唤醒王爷的神智,所以将此事告知王爷? 他正在惊疑间,听到王爷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这件事你要亲自去办,还有,绝不能让王妃觉察到,一定要查到最确切的消息,到底有还是没有?” 星魂立刻会意,“属下遵命,绝不负王爷所托!”   ☆、第二十一章 你是否忘了? 因为有君玄影的帮助,再加上冷啸天的威慑,皇上再不舍也只得放聂臻一行回国。 回程的路上,乔桑姑姑看潇潇一言不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虽然是大祭司,可到底还是六根未尽,情缘难舍,忽道:“你莫不是舍不得君玄影?” 聂臻心底一惊,看向面无表情的姑姑,自嘲一笑,“姑姑说什么呢?我既然决定这样做,就绝不会后悔!” 姑姑眯起眼睛,紧紧盯着聂臻的眼眸,仿佛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现在仇也报了,其他的人是你自己决定放弃的,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做好大祭司,尘世间一切恩恩怨怨就与你无关了!” 无关?想起无忧,聂臻的心一沉,面对姑姑那双期待的眼眸,她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姑姑,我来宁国之前,已经决定要脱离这个尊贵的身份,我想和我儿子在一起,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我想陪着他长大,不想留下人生的遗憾!” 姑姑心下惊骇,神色异常凝重起来,眼眸积攥了怒气,厉声道:“你以为大祭司是想当就可以当,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吗?你以为这是儿戏吗?这是为万千子民祈福的神圣职责!” 聂臻知道姑姑说的是事实,却争辩道:“可我还是一个母亲,如今最想做的事就是陪在儿子身边,我能为他人祈福,却不能为自己儿子祈福,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乔桑姑姑掀起车帘左右看了看,凝视聂臻半晌,声音很低但不失警告,“能为子民祈福,是无上的荣耀,你是苍茫部落最优秀的大祭司,应该知道,从你接过神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选择了!” 姑姑的话让聂臻心底一痛,低声道:“可姑姑心里明白,我并没有资格成为大祭司,我和男人有过亲密关系,甚至还有儿子,要是让人知道,绝对不会绕过我,天网恢恢,其实我一直都提心吊胆,担心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秘密,我将面临灭顶之灾!”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巨大的变故,这是自己的直觉吗? “潇潇!”乔桑姑姑寒声打断她,“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大祭司病危,继位之争绵延不休,你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缺,这世上并没有偶然,你又何尝不知道,神灵已经宽恕你的一切罪孽?” 聂臻摇摇头,“神灵会,可子民不会!” 乔桑姑姑握着聂臻的手,给她力量,“不,那是因为你心生退意,才会无限放大你的罪孽,如今你了无牵挂,可以和以前一样心无旁骛地治理我们苍茫部落,如果你儿子长大之后,知晓他的母亲是万民敬仰的大祭司,他一定会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自豪!” 见聂臻正要说什么,姑姑的声音又说话了,轻缓而威严,“如果没有大祭司这个位子,就没有你儿子的今天,还有,你不要忘了,你为什么能回宁国报仇?如果不是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如果不是你大祭司的身份,你永远只能是空想,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位置给你的,由不得你想放弃就放弃,当然,如果你在神灵面前,能做到心无芥蒂地请求他的宽恕,我就不再阻拦!” 聂臻看向姑姑,竟然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葱葱绿翠急速地向后面飞驰,要和宁国的一切人和事说再见了! --- 原本按照王爷的计划,只要王妃一行出了宁国境内,就动手,可是半路上却杀出程咬金,迫使王爷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让王妃回到北齐,因为如果真有孩子的话,那孩子一定在北齐境内,只有一直跟踪王妃,才能确认王妃的话是否属实! 在王爷养伤的那段时间里,王爷和王妃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只要王妃不见一会,王爷就会烦躁不安,王妃对王爷也并非毫无感情,要不然她也不会夜夜陪着王爷,星魂实在想不明白,既然感情这样好,好得难舍难分,可为什么王妃还是不留余地地坚决要离开? 若说王妃喜欢权力,迷恋手中握有权势的感觉,那做王爷的王妃,同样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受人仰慕,又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这件事,让星魂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子麟是王爷王妃中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外,还有什么原因是不为人知的?这一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聂臻一行披星戴月地赶路,刚刚到达北齐都城,还没见冷啸天,聂臻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望无忧,半年不见,无忧一定是快忘了她这个母亲的模样了! 稍作安顿之后,就出了都城,可刚刚才走到一段路,聂臻就觉得不对,有人跟踪自己?心猛地一沉,绝对不能让人发现无忧的存在! 冷啸天,原野,姑姑都是知*,可他们都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所以不会是他们在跟踪自己! 那到底会是谁呢?聂臻怎么也想不出来,但绝对不能冒险,此事来不得半点大意,所以聂臻硬生生地止下了脚步,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避过了卓玛姐姐一家! 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心神不宁地回到牙帐,居然见到冷啸天已经在高高的王座上面等候自己,冷峻的脸看不出任何喜怒,但是一双鹰眸正凌厉地看着她! 聂臻心下一沉,平静道:“见过可汗!” 冷啸天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潇潇,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本汗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聂臻淡淡道:“可汗何出此言?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自然会回来!” “是吗?”冷啸天阴鸷的眼眸蓦然一寒,一把把桌上的酒盏摔到地上,哗啦一声,酒浆四溢,浓烈的马奶酒香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还好空无一人,否则冷啸天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聂臻面无表情,抿紧了唇,心知有一场大风暴即将到来! 果然,他冷笑道:“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难道以为在宁国发生的事,本汗一无所知吗?” 聂臻竭力平复自己的气息,镇定道:“在宁国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可汗指的是哪一件?” 冷啸天意味深长地看着聂臻,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扯掉她的面纱,片刻之后开始冷笑,“伤痕没了?你曾经说过,仇恨不消,伤痕永存,今ri你的容颜完好如初,是否打算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聂臻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可汗想说什么?” 冷啸天靠近聂臻,声音冷鸷而凌冽,字字如刀,“你是否忘了,曾经我们在破庙相逢的那个夜晚,当时是谁追杀到你们姐弟俩走投无路?在清平镇,不是老天爷看你们可怜,一把大火烧了镇子,你们早就是一对皑皑白骨了?是谁发下海捕文书,天涯海角地追杀你们?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弟弟,借宿在牧民家,缺衣少食,逼得要把自己的镯子送给人家才能换得你们几夜安枕?还有,是谁让你和你儿子遥遥分离难得一见?是谁让你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他那样伤害过你,可如今不过是施些小恩小惠,这么快就让你忘了这一切,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报仇去了,还是投怀送抱去了?” 他的话如此尖锐,让聂臻胸口剧烈地一上一下,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隐约有腥甜涌上心头,有一种内忧外患的危机感,心头一凉,淡笑道:“想不到可汗对我如此关心?” “怎么不关心?”大概看到聂臻面沉如霜,他的语气终于缓了一缓,“不过,事实比我想象的还是要好一点,你终究是没有留在他那儿不回来了,让我来猜一猜,你到底是舍不得儿子?还是因为最终不肯原谅他?” 聂臻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同的味道,“你把无忧怎么了?” “稍安勿躁!”他脸上挂着冷冽的笑,似乎极为善解人意,“他是你儿子,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不仅如此,我还把他照顾得很好,卓玛一家毕竟只是草原上的普通牧民,照顾无忧这个身份尊贵的孩子,毕竟常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也是为无忧好!” 聂臻一把抓住他,狠狠道:“我儿子在哪里?” 他漫不经心地抚开她的手,“你放心,他很好,你不是一回来,就去看他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聂臻心下一怒,皱眉道:“因为有人跟踪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以就回来了!” 他鹰眸沉了一下,很快就淡淡一笑,“还好你没去,因为卓玛一家已经搬走了,本汗担心无忧养尊处优,受不得流动之苦,所以接来亲自照顾,对了,他和我这个父汗处得很好呢,还要我教他射箭骑马,这在卓玛家里是不可想象的!” 父汗?聂臻惊异地看着他,他却笑了,“我等了你三年,现在加起来有四年了,你忘了答应去宁国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吗?现在你回来了,是否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聂臻怒由心生,咬紧牙关,“你胡说,我记得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   ☆、第二十二章 流言 “你有没有答应我并不重要!”冷啸天早就料到聂臻会这么说,笑容中有一丝狡黠,“重要的是无忧自幼就没有父亲,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父亲,不知道有多开心,你要是强行割舍他和我之间的父子情谊,只怕他会很难过,谁知道会不会怨恨你这个母亲呢!” 聂臻垂眸不语,草原上的人,并不和宁国晋国人一样最重视血统的纯正,把血缘看得无比重要,在他们的风俗中,养重于生,自己养大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草原上自古以来就有这个习俗,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血缘也存疑,但成吉思汗却视如己出,一视同仁,术赤虽然并没有继承父亲的汗位,但也和其他王子一样继承父汗的其他基业,并不因血缘而有所不同! 冷啸天子嗣众多,也并不和宁国晋国人一样介意无忧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聂臻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无忧来要挟她嫁给他,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聂臻强行按捺心头的怒气,淡淡道:“我想见无忧!” 冷啸天鹰眸中有一抹犀利的精光,“自然会让你见的,但不是现在!” 聂臻心下一怒,恨恨地看着他,“那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无忧?” 他嘴角有一抹玩味的笑意,“等你答应履行自己承诺的时候,就是你们母子团聚的时候!” 聂臻愤然转身,“这件事太过突然,让我考虑一下!” “想你这样既美丽又有智慧和勇气的女人,本汗是不会放过的,但也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自然会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不要太久,因为本汗已经等得够久了,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冷啸天对潇潇的个性很是了解,她没那么容易就范,必定会动用一切手段去寻找无忧,不过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无忧被他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离开牙帐,聂臻不敢让人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可是一回到神安院,整个人就颓软了下来,再也无力走动,乔桑姑姑心下狐疑,“怎么了?” 聂臻心乱如麻,将冷啸天的话和盘托出,乔桑姑姑大惊,“可汗用无忧来要挟你?” 聂臻点点头,“是!” “那你准备怎么办?” 聂臻沉声道:“我手上有君玄影给我的天罗地网令牌,能调动死士,我想先把无忧找出来,再做打算!” --- 星魂尾随王妃来到北齐之后,查了数日,却一无所获! 因为王妃本身就是警觉性极高的人,他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距离跟踪王妃! 但奇怪的是,自从王妃回了北齐之后,除了见过可汗冷啸天之外,就一直待在神安院里,从来没见出去过。 如果真有孩子的话,王妃一别半年,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十有*就是去见儿子,但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没有半分挂念孩子的模样! 而且神安院上上下下他都查过了,并没有三岁大小的孩子出现,星魂开始怀疑并没有什么孩子,会不会是王爷神志模糊当时听错了?又或者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孩子,只不过是王妃为了唤起王爷的神志,故意编造的谎言? 王爷的儿子,那就是小世子,尊贵的小世子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王妃,可王妃迟迟没有动静,无牵无挂的模样,这件事,星魂觉得无比棘手,快也快不得,慢也慢不得,任务如此艰巨,真比打一场仗还难,也难怪王爷会派他亲自前来,又断然不能直接问王妃,否则必定引起王妃的警觉,坏了大事。 就在星魂左右为难,准备投石问路的时候,北齐发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而这件事,刚好就和王妃有关!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在北齐境内流传,说苍茫部落大祭司并非洁净之身,早已经和男人有过*之事,她欺瞒了千万无限敬仰她的子民! 星魂一直专注于寻找小世子之事,心无旁骛,等到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北齐举国上下都知道了,连他这样冷静的人也忍不住大惊失色,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北齐子民心中,大祭司是神圣而又高贵的,一般人就是对大祭司言语稍有不敬,也会被处以重责,连被处死者都有,可见北齐人对大祭司的顶礼膜拜! 可若是大祭司并非洁净之身,大祭司欺骗万民,会被人从高高的神坛上拖下来,不洁之身亵渎神灵,玷污了北齐子民心中的信仰,罪不可赦,会被处以圣火炙烤的极刑! 星魂不敢想象,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子民的愤怒会把王妃怎么样?更为奇怪的是,王妃和王爷的关系原本是绝密,怎么会泄露出来?而且以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王爷日思夜想的就是让王妃脱离大祭司的身份,回归王妃本位,可王爷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伤害王妃,事态紧急,星魂心急如焚,可他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最关键的是,他也根本帮不了王妃,面对这种犯了众怒之事,恐怕就是铁血冷啸天,也不能杀了举国子民以平息流言! --- 在滔天的愤怒中,大祭司却日复一日的沉默,并未出来表态,亵渎神灵这一条罪过,就让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果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必须经受最严格的验身,这对聂臻来说,是另外一种侮辱,而且,验身又怎么样?只能证明这种流言所说属实! 她虽然身为大祭司,可内心从未有过一日的真正安稳,本来已经想着怎么脱离这个身份,还苍茫部落一个真正的安宁,可是,依然有人不放过她,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地要置她万劫不复的境地? 聂臻看着白云在蓝天上缓缓飘扬,慢慢笑开,这世上,果真没有什么永久的秘密啊! 唯一庆幸的是,无忧没有被卷进来,否则,要被烧死的人,不止是她,还有被视为孽种的无忧! 这一刻,聂臻忽然感谢冷啸天,因为此刻,只有他有能力保护无忧! 聂臻的神圣光环褪去只在*之间,转眼间,她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不洁女子,北齐并没有宁国晋国那样的清规戒律,男人可以再娶,女子也可以再嫁,不会有人看不起你,甚至会鼓励你,祝福你,不会有宁国那样蜚短流长的闲言碎语,但大祭司不一样,人们赋予她无限敬仰的同时,也赋予了极为苛责的要求,这当中首要的一条就是身心洁净! *之间,那些原本怀着虔诚之心的人,看她的眼神全变了,在最后的审判没有到来之前,对不洁的她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时候,陪在身边的人,只有乔桑姑姑和小雪貂! 聂臻木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神佛那双悲悯含笑的眼睛,一行清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很快就被风干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乔桑姑姑看着潇潇,柔声安慰道:“事情毕竟还没到最后一步!” 聂臻怅然而笑,“姑姑和我都心知肚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早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措手不及,是谁,这么快就想要我死了?” 乔桑姑姑忽然想到什么,忽道:“你好好想一想,你和君玄影失踪的那段经历,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聂臻微微抬眸,“我和君玄影的关系,知道的有他本人,君轻扬,可汗,原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恨我的人多得去了!” 乔桑姑姑沉吟半晌道:“依我看,这背后操纵的人只知道你和君玄影的关系,却并不知道无忧的存在,否则无忧岂不是更好的一张牌?” 聂臻默然道:“知道无忧存在的人,有冷啸天,原野,但我相信,绝对不是他们,冷啸天希望我嫁给他,这样害死了我,他有什么好处?至于原野,无端端的,没有任何理由,我就知道不是他!” 原野,沉默坚毅的原野,聂臻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中都会有深深的触动,原野的高洁,不允许他做出这样不堪的事! “那君玄影呢?”乔桑姑姑看向聂臻,眼眸深深! 聂臻心一阵阵抽紧,那个男人会用这种方式逼得自己走投无路,进而逃走吗?可是无数愤怒的子民正朝着神安院潮水般涌来,她怎么可能逃走? 想到最后,聂臻还是摇摇头,“我觉得不像!” “你这么相信他?”乔桑姑姑皱眉道。 聂臻道:“不是相信,君玄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真查下去,查到和我有关系的男人是他,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他精于算计,无利不起早,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想来他不会做!” 乔桑姑姑眼眸半沉,缓缓道:“那就难了,现在的流言铺天盖地,根本无从查源头在哪里,如果不能从动机推测幕后黑手的话,这只能是个哑巴亏了!”   ☆、第二十三章 审判 “潇潇,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乔桑姑姑目光炯炯,直视着她! 聂臻垂下眼眸,“我在宁国的时候,做过很多事,也有很多人想置我与死地,但如今还有这种能力的人,我一时想不出来,这种事总不能只凭推测!” 这时,一向温顺的小雪貂忽然惊跳起来,聂臻和乔桑姑姑对视一眼,心下俱是一惊,貂儿的感觉一向比人敏锐,现在如此反常,看来该来的人已经都来了!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沸反盈天的呼喊声,都是闻讯而来参与对亵渎了神灵的大祭司审判的人们! 大祭司不洁是举国震惊的大事,各部落的长老,族长,还有其他部落的大祭司全都赶来了,场面极为宏大,一场浩浩荡荡的审判仪式就要开始,这种事情,罪不容诛,甚至不用禀报可汗,就可以直接定罪! 一张张恨不得把聂臻撕碎的愤怒的脸,那些曾经无限敬仰她的子民,现在全部化身为刽子手,怒火滔天,参与对她的审判! 乔桑姑姑一言不发,只是握紧聂臻的手,却是聂臻能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让她出来!”“让她出来!”“接受审判!”“烧死她!”一个个高亢的声音几乎将屋顶掀翻,震耳欲聋,连聂臻怀里的小雪貂都受惊了,焦躁不安地跳上跳下! 无论外面怎么吵,聂臻都岿然不动,乔桑姑姑饱含风霜的脸也布满忧色,“潇潇!” 聂臻看向姑姑,将雪貂放到她怀里,“这大概是我和姑姑最后一次见面了,替我照顾好貂儿!” 乔桑姑姑眼眸湿润,语带哽咽,“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忽然,一个清亮的男声震叱了她们的耳膜,“都给我后退,谁敢上前,本将军就杀了谁!” 聂臻愕然一怔,原野,这个熟悉的男子,她站起来,看向外面,他手持长剑,面含如冰,一身杀气,将那些喧嚣的愤怒挡在了门外! 他英俊的脸上饱含倦色,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刚赶回来的,一声铠甲,身形挺拔,站在众人之前,有黑云压顶的气势,冷厉的目光似是要将那些怒火冻成冰雕一般。 聂臻见状,心下异常苦涩,原野,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谁都救不了我吗?你这样子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根本不值得啊,我触犯的是神灵,亵渎了子民心中的信仰,这样也好,可以洗去我一身罪孽,其实我自己又何尝有过真正的心安? 原野大将军的威名震慑四方,他的气势使得迫人的压力减缓了些,但这样的情形,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件事,果然,很快就有人提出,“原将军如此袒护她,莫非和她有龌龊的人就是原大将军?” 此言一出,立即响起一片质疑声,原野眼眸蓦然掠过一丝盛怒,手起剑落,马上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说这话的人脸上已经有一道从左到右的伤口。 他的声音冷如阎罗,充满戾气,“如果不是神安院不能杀生,你现在早就人头落地了,还不闭嘴再次妖言惑众的话,本将军会让你命丧当场!” 帝国将星的气势让他不敢再说话,谁也想不到,他们一向爱戴崇拜的战胜大将军这个时候居然会站出来保护这个不洁的女人? 他这个人是不敢再说,可有更多的人见大将军如此袒护大祭司,虽然心生惧意,但今天大祭司必须站出来把话说清楚! 又一个人冲到了前面,高喊道:“她亵渎了神灵,是不可饶恕的!” 原野眸光一闪,一道利剑瞬时劈了下来,响起一阵惊呼声,他深知,这种时候,若是不杀鸡儆猴,根本控制不了局面,只要能保护潇潇,就算从此隐姓埋名,他也不介意血溅神安院! 可是他的手腕却被一只温软如玉的手握在了手里,心下一凛,愕然抬头,对上的是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眼睛,一时竟然怔住! 聂臻看向他,眼眸依然平静而淡然,置那些要把她撕碎的子民汹涌的目光而不顾,声音一如往昔的婉柔,清灵而沉定,“原将军,他们都是你曾经用鲜血保护过的子民,你手中的剑不应该成为屠杀自己子民的工具!” 那个差点被杀的人想不到必死无疑,可是千呼万唤的大祭司却出来,挽救了他一命,如蒙大赦,急急后退,不敢再参与对不桢洁的大祭司的声讨行动! 原野心下重重一痛,看着聂臻的长发如黑色绸缎般在风中飘扬,那袭耀眼美丽的红,他眼眸沁血,看着剑拔弩张的民愤,咬牙切齿道:“你会死的!” 聂臻松开了他的手,微笑道:“我知道,如果不想加深我的罪孽,就不要插手此事,那样我会很感激你!” 原野手背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我定然会查出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要置你于死地!” 这个风口浪尖的大祭司一出来,世界瞬间就安静了,所有的人都看向那个红衣妖娆华光闪耀的大祭司! 见聂臻出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站出来,走到聂臻面前,高声道:“你是否愿意接受验身以证实你并没有亵渎神灵?”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因为她的答案将直接决定她的生死,在万众瞩目中,聂臻感受到一道关切忧急的视线,心知那是原野,她沉默片刻,昂然抬起头,“不愿意!” 话音刚落,蓦然听到下面的阵阵抽气声,大祭司的话就相当于证实了流言非虚,的确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否则如果真的坦坦荡荡,又为什么这样坚决拒绝验身?验身是她唯一的生机,却这样放弃了,就只能证明她的确违了神誓! 长老通透洞悉的眼眸一眯,缓缓抬起手,下面的私语声戛然而止,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平静,眼中有悲天悯人之色一掠而过,声如洪钟,清清楚楚地沁入每个人的耳朵,“你想好了?” 大祭司的不愿意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聂臻侧首看着原野欲言又止的关怀,冲他微微一笑,回首淡然地看着长老,言简意赅道:“是的,我已经想好了!” 原野的长剑发出了铿锵的一声,上前两步,咬牙在聂臻耳边道:“我带你杀出去,总还有一分胜算!” 看着铺天盖地的子民,聂臻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起纷争,更不想把你搭进来,请你以后忘了我,忘记这一切!” “潇潇!”乔桑姑姑忽然惊叫了一声,怀抱着雪貂,饱含悲切,雪貂正在她怀中不断挣扎! 聂臻回头,徐徐看着她,“姑姑不必为我难过,替我照顾好貂儿!” 长老见事态已经无可挽回,和其他众位长老商议之后,做出了一个手势,那是行刑的手势,待命已久的子民很快就架起了熊熊大火,三里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股灼热的气浪,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野手中的剑划破了手,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紧紧地看着聂臻,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从未有过的痛楚,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唇形微动,聂臻看得出,那两个字是“潇潇”! 聂臻垂首,“我的名字叫聂臻,乳名叫潇潇,原野,认识你我是一辈子的幸事!” “你儿子呢?”原野的声音极低,只有聂臻听得见,聂臻的脚步微微一顿,“无忧在可汗那里,你要是不肯放手,会把无忧牵扯出来,他是无辜的,也是我要保护的人!” 原野眼中终于有了一抹狠厉之色,“你想要保护无忧,所以要牺牲自己?” “是,只有我死了,这一切的恩恩怨怨才能结束!”聂臻的神色决绝,眼中有一抹幽寒的深邃! 说完,一抹红云毫不犹豫地走向足以把一切毁灭的大火,没有辩解,没有不舍,没有求情,仿佛那些举动都会玷污她的圣洁一般,大火瞬间吞噬了她的神圣,她的清高,成为了永恒的悲壮! 圣火炙烤了罪恶,炙烤了污秽,荡涤着每一个人的灵魂,那一抹红裳彻底消失在烈火之中,这个神秘的大祭司,她的淡然,她的超脱,她的睿智,也永远定格在北齐子民的记忆中。 大火燃烧了整整半日,才渐渐熄灭,只剩下一顿灰烬,当最初的愤怒之火渐渐被浇灭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惋惜! 不少人在心底悲叹,甚至有新的愤怒,是谁玷污了神圣的大祭司?虽然有人猜测是原野大将军,但无人敢置喙,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大祭司有染的男人就是原大将军,原大将军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作风果敢,可不是大祭司那种温柔博爱的神祗! 行刑完毕之后,很多人甚至会追忆她的好,或许是被人引诱,或许是一时不察,总之,觉得那位清冷如月的大祭司并不是最初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愤恨! 实在可惜,她普度了众生,最终却没有普度自己,让无数人心中平添一份唏嘘,行刑之后,甚至有不少受过大祭司恩惠的人自发地来到圣坛之下,祭奠这位悲情的大祭司!   ☆、第二十四章 惩罚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从流言传出到大祭司被行圣火之刑,前后加起来不到十日的时间,君玄影不顾伤势未愈,披星戴月地赶去北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看到一堆被风干的灰烬,灰烬中还有臻儿的手镯,赤金手链,都染着黑灰,不复最初的模样,这是大祭司所拥有的圣物,无人敢据为己有,所以还好好地躺在炭灰之中! 熟悉的手镯,阴森的祭台,恐怖的黑炭,一起都面目全非,君玄影将手镯拾起,手指颤栗,臻儿? 星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那天的情形他也看到了,那种情况下,谁也救不了王妃,他不敢抬头看王爷,只低声道:“王爷请节哀!” 冷风让君玄影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将手镯握在手心,一字一顿道:“你可曾查出了什么?” 星魂将到达北齐之后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王爷,“属下可以肯定,王妃回北齐之后,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孩子!” 君玄影漂亮的唇角有一抹苦涩的笑意,“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属下不敢,属下认为是王妃为了唤醒王爷的神志,刻意编造的,不知最近天罗地网有没有什么动静?” 王爷冷目扫过他一眼,星魂方知自己说错了话,以前天罗地网有易国公的插手,差点酿成大错,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从那以后,天罗地网只听一个主人的号令,也就是持有令牌的人。 如果没有此令牌在手,纵然是王爷,也无法调动其力量,可是令牌王爷给了王妃,现在王妃才是主人,在找不到令牌之前,没有人能从天罗地网中查出任何线索! --- 回到宁国之后,君玄影下令暗卫必须查出到底谁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否则提头来见,他手下的人办事能力很是迅速,很快就有消息了! 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山下,君玄影负手而立,仿佛在等待什么,片刻之后,星辰到了,“爷要见的人来了!” 是蔷薇,一身红色麻布衣裳,脸色娇憨,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叉在一起! 哥哥转过身来,蔷薇想不到,再见哥哥,依然俊美绝伦,依然尊贵优雅,只是似乎多了一种和在山间完全不同的冷冽严厉味道,具体是什么,蔷薇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哥哥完全变了! 哥哥身边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可怕,蔷薇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以前从来不离身哥哥左右的姐姐,心下十分狐疑,又不敢问! 君玄影淡淡道:“我问你一件事,我和姐姐走后,有没有人来打听过我们?” 此时的哥哥,让蔷薇有些害怕,她低下头,“有,你们走了之后不久,有两个人到我们村子里打听,他们说是你们府上的下人,虽然没说叫什么名字,但形容的外貌,一听就知道是你和姐姐!” 哥哥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你说了什么?” 蔷薇道:“我以为是来找你们的,实话实说啊,对了,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王爷眼神蓦然一寒,把蔷薇吓了一大跳,以前虽然哥哥不怎么搭理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寒冽,让她瑟瑟发抖! 王爷一使眼色,星辰就把战战兢兢的蔷薇拖走了,冷冷道:“以后不想惹事的话,就给我管好你的嘴巴!” 好可怕的男人,好可怕的眼神,蔷薇蓦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 第二天,星魂将最新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王爷,王爷的手指蓦然一紧,将瓷杯捏得粉碎,一字一顿道:“易-清-绾?” --- 还是那座安静的宅院,易清绾平静地坐在院子里,嘴角噙着一抹幽幽冷笑。 尊贵的男子踏步而来,似是带来了一丝冷冽的气息,采澄正端茶出来,想不到王爷来了,还没来得及欣喜,马上就有一种心虚的恐惧油然而生! 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王爷的脸色很阴沉,怕是来者不善,她的心一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易清绾目不转睛看着那道深褐色的颀长身影缓缓而来,这是最后的诀别吗? 君玄影站在她面前,目光冷冽地看着她,这个自己曾经喜欢了数年的女人,现在如此陌生,两次处心积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是他对她太仁慈了吗?臻儿有今日,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四周有死一样的沉寂,他们太过了解彼此,至此已经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还是易清绾率先开口,“你终于肯来了?” 君玄影不置可否,淡淡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开心吧?” 开心?易清绾冷哼一声,那个女人死了,而且死得很壮烈,一想起她死的方式,易清绾就觉得心花怒放,妩媚一笑,“是啊,她是自找的,那些处心积虑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想方设法*你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她要是知道聂臻是怎么死的,恐怕就不会不知检点地*我的男人了!” 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君玄影眼中有厌恶一掠而过,“有件事,本王想告诉你!” 易清绾微微一笑,连死都不怕的女人,还怕什么?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不怕死也是她唯一的筹码,无限风情地看着他,“想说什么?” “她就是臻儿!”君玄影一字一顿道,眼中有一抹沉沉的痛楚! 什么?易清绾大惊,花容顿时失色,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就是聂臻?”忽然,又无力地坐了下去,拼命摇头,“你胡说,我不信!” 君玄影无比清冷地看着她,“你觉得本王还有欺骗你的意义吗?” 聂臻?易清绾惨笑,嘲讽道:“她真是命大啊,连天罗地网的追杀都能逃脱?不过她弟弟一定是死了吧?”很快,就笑得十分舒畅,“那又怎么样?如果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是被活活烧死,她恐怕还会希望死在上次,多活了四年,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君玄影冷冷地看着她,“看来说你像温柔,还是抬举你了!” 易清绾心下一痛,看着一脸阴霾的男子,淡笑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君玄影厌弃地看着她癫狂扭曲的脸,“不!” 易清绾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如利刃,刮得她刀刀生疼,如万箭穿心般痛楚,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厌恶自己,不过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依然不后悔,“那就怪了,王爷大驾光临,不杀我为了你的女人报仇,难道还是来看看我到底过得好不好?” 君玄影淡淡道:“我曾经接近她是为了你,可是现在的你,只让我无比厌恶!” 他的话让易清绾的心一阵阵抽痛,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到底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啊,她凄厉而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心里又何尝好过过?好在不管她是聂臻,还是什么大祭司,都死了,你那么爱她,为了她,舍得这样伤害我,所以这辈子你都要和我一样痛苦下去!” 见他无动于衷,她更加凄厉如鬼,癫狂狰狞,姣好的面容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王爷,你来杀我啊,来杀我为你心爱的聂臻报仇啊,她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我做的,是她毁了我,我就要让她不得好死,要痛苦,就一起痛苦,凭什么你们两人双宿双飞?留我一个人在此痛苦不堪?” 君玄影转身,不再看她,“你爹留给你的那些人本王已经派人杀得一个不剩了,你放心,本王依然不会杀你,但不代表不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易清绾神情一怔,明明从他眼中看到了嗜血杀气,却为什么还是不杀她,她已经做好了死在他手里的准备了,他到底要做什么?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喃喃道:“你想怎么样?” “来人,把易清绾押入训辰寺,终生不得踏出半步,若是一不小心死了,本王唯你们是问!”他无比清冷地抛出这一句话,没有半分温情,就剑眉深凝,阔步而去,昔日恋人,终成怨偶,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不值! 训辰寺?易清绾的瞳孔惊恐地放大,他居然用训辰寺来对付她?曾经疼她入骨的男人,如今竟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对待她? 训辰寺是宁国最恐怖的地方,绝不仅仅是座烧香拜佛的寺庙那么简单,关在里面的全都是宫里出来的所谓罪大恶极的犯人,主持和管教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严酷嬷嬷,个个人高马大,心狠手辣,手腕狠厉,整起人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是一座恐怖的人间地狱,在那里的日子生不如死,如果能顺利死去,你会觉得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易清绾只觉天旋地转! 看着那些如同煞鬼的人渐渐走近,比死亡更恐怕,易清绾想也不想,朝着自己的舌头就是一咬,却并没有得逞,训诫寺的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见惯不怪,最近的一个人眼明手快地按住了她的下巴,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眼泪直流! 采澄吓得大叫起来,一声“小姐”还未出口就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紫涨,说不出话,听到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可怕声音,“把她们两人都带回寺里去,好好伺候,不得有半点差池,否则王爷怪罪下来,我们都承担不起!”   ☆、第二十五章 可汗大婚 大祭司不贞不洁,被愤怒的子民行了圣火之刑,这件事带来的阴影渐渐淡去,两月之后,北齐可汗大婚,即将迎娶大汗夫人,带来了新一轮的震撼与喜庆,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这位众望所为的大汗夫人为人十分神秘,没人见过她的容貌,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可汗十分喜欢,要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尊贵的大汗夫人! 牙帐内,冷啸天看着一身喜庆红的聂臻,勾唇浅笑,“潇潇,你终于肯嫁给我了!” 聂臻无言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云鬓花颜,依然不改旧日国色天香的容颜,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红润胭脂敷面,掩盖了苍白的底色,透出一丝清凉的喜气! 看她如此冷淡,冷啸天的大手划过聂臻身上层层叠叠的鲜亮红嫁衣,有些不悦,“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不应该总是板着脸,至少应该笑一笑吧?” 聂臻终于开口了,却不是他想听的那一句,“但凡笑,总是要发自内心才最美,否则皮笑肉不笑,笑不从心,又有什么意义?” 冷啸天大手一滞,脸色有些阴沉,“自从你回北齐的那一刻起,本汗就知道你不想再做大祭司了,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用一个死囚替换了你,把你从圣火中救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遂了你的心意,如今你虽然没有了大祭司的权力,可从此也不必再为这个身份所累,本汗费尽心思,你总不该对本汗如此冷漠!” 聂臻想起两月前的那场惨烈,虽然一时查不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和宁国的人恐怕脱不了关系。 但往往事情坏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可能是好事,那个幕后黑手想不到,聂臻刚好可以利用这一次的风浪,消失在所有人眼中,计划很周密,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没有瞒过冷啸天,他顺水推舟地帮了她,也成为唯一一个知晓实情的人! 可是,尽管这样,她依然见不到无忧,北齐的可汗把人藏起来了,哪里那么容易让人找到?无奈之下,她只有妥协,答应嫁给他,聂臻想不到自己以前和君玄影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拜过堂成过亲,连嫁衣都未曾穿过,今天第一次穿起竟是这样的不情不愿! 见聂臻始终漂亮的朱唇紧紧抿在一起,不见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和娇羞,他的眼眸透出几分阴鸷的冷意,忽道:“你还想着他吗?” 聂臻心下一惊,摇摇头,“没有!” 他闻言,容色稍缓,目不转睛地凝视聂臻容颜如画,“你真漂亮,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大祭司,就只有大汗夫人!” 他拉着她的手,穿过重重帷幔,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红,都跪在地上,面含喜色,高声道:“参见可汗,参见夫人!” 四处都有北齐的歌舞,热情奔放,他笑道:“你看,听闻本汗要册封大汗夫人,子民们都是彻夜狂欢,不眠不休地为我们庆祝!” 聂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我们成亲之后,就会让我见无忧!”这是在北齐境内,他是北齐的可汗,无忧在他手上,聂臻别无选择! “那是自然!”他的语气很桀骜,甚至有一丝喜悦,“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你毋庸置疑!” 聂臻看着他刚毅冷凌的眉峰,颤声问道:“无忧还好吗?” 冷啸天微笑,“当然好,他长高了不少,知道很快就要见到娘了,兴奋得睡不着觉!” 许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孩子长多大了,聂臻心下哽咽,眼眸中竟然有了湿意氤氲! 冷啸天见状,忽然附在聂臻耳畔,“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他既聪明又勇敢,在我这个父汗的指导下,已经学会骑马了,他自幼在北齐长大,以后必定身强体壮,完全不像你弟弟那样弱不禁风,我可是把他当成我亲生儿子一般,一视同仁,不,应该是特别喜欢他的聪慧机灵,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他,他长大之后,也必定会成为北齐的勇士,受人尊敬的王子!”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对幼子的自豪和疼爱,让聂臻心底五味杂陈,本应该是在父母呵护下无忧无虑的孩子,如今,想见母亲一面却不得,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见聂臻始终不语,知道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反正你当初决定生下无忧的时候,也从来没打算让他知道,既如此,对一直缺少父爱的无忧来说,本汗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聂臻难得笑了一笑,却有无限惆怅,“对,我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他,无忧也和他毫无关系,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他一身红色喜服,越发显得身材挺拔高大,轮廓英俊,气势逼人,本身也是个出色至极的男子,他对自己的情意,聂臻全都看在眼里,只可惜,经历了种种波折,如今最大的愿望是和无忧一起生活,其他的,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自己欠无忧的太多了,如果再不补偿的话,怕以后一直都没机会了! 今天的冷啸天似乎极为高兴,喝了很多酒,喷出的热气中有浓浓醉意,见聂臻始终愁眉不展,他微垂了声音,“潇潇,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不用这种方式,我永远都得不到你,四年前,那个破旧的古庙,我们的相逢,本就是一种缘分,我们北齐人,生性彪悍,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如果生在北齐,长在北齐,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因为知道你曾经受过情殇,顾忌你心中的感受,我才一直等到今天,四年了,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以后你就是我北齐的大汗夫人,北齐的女主人!” 聂臻看着外面的满堂华彩,刺痛眼睛的红,心头忽然掠过一阵阵惶恐,生平第一次拜堂成亲,竟然是这样胁迫的方式?她心中没有半分要嫁人的喜悦和期待,如今最想做的,就是立即见到无忧,冷啸天就是冷啸天,把无忧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纵是天罗地网,一时也找不到他藏身之地! 看着身边这个男子,聂臻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他就是她以后的丈夫了吗?她要和这个男子共度一生吗?心底泛起的竟然是抗拒,北齐的霸主,草原的王者,却不是她想要的人! 曾经少女懵懂的人,怎会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喜烛高悬,凤冠霞帔,满心欢喜地嫁与良人,从此一生一世,比翼双飞?这婚礼竟然和最初憧憬的全然不同,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一颗又欢喜又好奇又期待的躁动不安的心! 正在思虑间,他含着浓浓酒气的声音在耳边危险地响起,“你莫不是在想,如果今天即将要和你拜堂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聂臻心下一怒,冷冷看向他,“冷啸天,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冷啸天身上散发着阴鸷的气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这么不情不愿,你不是为了无忧,什么都肯做吗?你比谁都明白,嫁给我,对无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聂臻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情不愿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不会知道,拿儿子逼迫他的母亲就范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这和我到底还有没有想着他完全没有关系,自从行刑的那天起,这世上也就再没有聂臻了,如今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无忧!” 见她如此说,他的语气终于柔软了些,不似之前那样饱含戾色,忽道:“如果他珍惜你,*爱你,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把你逼到走投无路,如果不是老天怜悯你,你现在早死了!” 聂臻不语,其实于她心里,她也未必能毫无芥蒂,不希望他死是一回事,原谅他是另外一回事,重新回到他身边更是遥不可及的事! “你这么聪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却一直装聋作哑!”他忽然拔出佩刀,一刀将眼前的红绸缎砍做两半,寒意森森,“我自问对你的情意远远超过他的,你竟然对我一点都不动心?” 他手中的刀映得聂臻脸上都是寒意,只如实道:“承蒙你错爱,只是我无法对一个强迫我的人动心,曾经他欺骗我,可那也是在我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一朝真相大白,我和他早已反目,如今你要娶我,我无法反对,可想要让我爱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无法欺骗你!” 他鹰眸眯起,“你和他在宁国的时候朝朝暮暮,郎情妾意,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可是你最终还是没让我失望地回来了,我问你,如今你和他真的一刀两断了吗?” 聂臻的脸上有一抹浅浅的霞光,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心里想着他,真是毫无道理,如果我果真这样想,现在应该做的是千万百计回到他身边,可是我没有,如今我还活着的消息,也只有你知晓!” 他微微颔首,面上忽然带了几分难得的犹豫,长叹了一声,“好吧,如果你能证明他比我更在乎你,我就把无忧还给你!” 聂臻浅浅微笑,“不需要证明,因为根本没意义,我回来,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曾经的伤害已经造成,彼此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了!” 他却似笑非笑,“未必,这次来参加我们婚礼的他国贵宾可不少,或许你还会见到他!”   ☆、第二十六章 婚礼 怎么也没想到君玄影也会来?冷啸天何以如此肯定?聂臻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越来越大,“北齐宁国勉强算得上交好,本汗大婚,他身为宁国亲王,岂有不来祝贺观礼的道理?” 不会吧?聂臻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男人要是来了,事情就更加复杂了,她是万万不愿意他知道无忧的存在的,嫁给冷啸天本属无奈之举,实在不想再起波澜了,谁知道他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面对那个和自己有过最亲密关系的男人,聂臻能保证自己做到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见聂臻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笑意愈浓,“你不知道也正常,看来这段时间都忙着找无忧去了吧?不但完全无心准备我们的婚事,连这样重大的消息竟然也能毫无察觉?” 聂臻心头一慑,和冷啸天最初的相识就是从互相防范互相算计开始的,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放心自己,对自己的行踪也了如指掌,不过她也不隐瞒,这个时候,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就知道无忧才是对她最重要的人,当即淡淡道:“既然他也会来,而且他认识我,我倒很想知道你到时候会怎么做?” 冷啸天胸有成竹一笑,“他在宁国可以呼风唤雨,可这里是本汗的地盘,他翻不了天去,当然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为了让你避免尴尬,本汗自会想出好办法!” --- 北齐可汗大婚,场面极为宏大,前来观礼的人也络绎不绝,可汗和夫人都穿着北齐特色的新婚服装,泛着鲜红的喜色! 祝贺声,道喜声此起彼伏,载歌载舞,子民们皆烹羊宰牛且为乐,只是众人期盼已久的大汗夫人居然盖了红色的盖头,不免让人有些狐疑。 北齐民风开放,女子也不似其他国家女子那样胆怯含羞,反而是落落大方者居多,很多人争先恐后希望一睹夫人容颜,为什么夫人竟然盖着红色盖头? 君玄影今日也来观礼,他优雅地坐在贵客席上,看见大汗夫人繁复华贵嫁衣包裹着的窈窕身材,黑眸顿时一凛,怎么那么像臻儿?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跌落地上,酒浆洒了一地,却毫无察觉,星魂眼明手快地捡了起来,掩饰了过去,才没有被人发现!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淹没在重重喜庆之中,司礼官高声道:“请可汗和夫人祭拜北齐金像!” 北齐习俗,祭拜金像之后,就是夫妻,这是隆重而不可缺少的程序。 同时参与婚礼的,还有可汗的众多姬妾,以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那身象征大汗夫人的尊贵华裳,什么样的女人有这样好的福气? “慢着!”一个醇雅悦耳的男声忽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声音虽然不高,却不失威严冷慑,无人敢忽视!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来源处,一身玄色蟠龙纹锦袍,俊美绝伦气宇轩昂的高贵男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司礼官脸色一变,可汗大婚这样大喜的时刻,难道有人来砸场吗? 冷啸天面沉如水,紧握聂臻的手,脸上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不紧不慢道:“原来是宁国豫王爷,不知有何事?” 君玄影的目光紧紧盯着冷啸天身边那位红衣耀眼的女子,眸光十分复杂,变幻莫测,却不动声色,只道:“本王素闻北齐成亲,并无新娘盖红盖头的习俗,何况北齐一向热情好客,不知今日可否让本王等宾客一睹夫人的风采?” 豫王爷的话说出了众多在场宾客的心声,之前不是没人质疑过,但一是对北齐风俗也是一知半解,不能肯定到底有没有盖盖头的习俗,二是北齐本国人虽然心下狐疑,但是可汗威严,他们觉得奇怪也不敢说! 现在宁国豫王爷捅破了窗户纸,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心下都在猜测,到底是怎样的大美人,才使得多年不曾册大汗夫人的可汗下定了决心?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冷啸天淡淡一笑,“实不相瞒,本汗是在偶然情况下,邂逅这位佳人,当即一见倾心,决定封她为大汗夫人,都城虽然并无此习俗,但北齐天地宽阔,部落众多,恰巧在她家乡,就有这个习俗,本汗向来尊重各部落之间的风俗差异,也为了彰显对夫人的厚爱,所以委屈各位了,不过请放心,本汗和夫人在成亲之后,定然会让各位一睹夫人的容颜,决不食言!” 可汗的话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看他如此*爱这位女子,到了这种程度,居然为了她,置都城习俗于不顾,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羡慕她的好运气。 可是这话却应付不了君玄影,他忽然阔步而出,优雅的身姿玉树临风,虽然不是北齐男儿那样的粗狂豪放,但是是另外一种绝美深沉的风姿! 可汗亲卫见有人捣乱,立即一字摆开,挡在可汗和夫人面前,全都怒视着这位尊贵的男子,气氛瞬时剑拔弩张,冷啸天只是冷笑,在北齐的地盘上,君玄影若是想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果然,君玄影被可汗亲卫的铜墙铁壁挡住了去路,冷啸天见状,握了一握聂臻的手,似笑非笑道:“据本汗所知,豫王爷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今日如果是来贺喜观礼便罢,如果想生事的话,北齐可不允许有人在大婚之礼上捣乱,就别怪本汗不客气了!” 可汗话语里的威胁毫不掩饰,众人的目光从新婚之礼转移到了宁国豫王爷身上,这个尊贵的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君玄影身形紧绷,面寒如铁,他绝不允许臻儿嫁给别的男人,本来听闻冷啸天大婚,他心中就有了一丝狐疑,其实于他心里,从未相信臻儿真正死了,两个月之后,冷啸天突然大婚,这一切,让精明的他不怀疑都难,如今看到身形这么像臻儿的大汗夫人,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此刻不管面对怎样的危险,他都定然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看向四周森冷的刀锋之光,他并未退却,深知北齐人骁勇,并不计较婚礼上不染血这些不吉利的习俗,何况是他挑衅别人婚礼在先,若是真的血溅当场也无人敢置喙! 北齐士兵人多势众,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其他人将牢牢将可汗和夫人保护在身后,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君玄影忽然朗笑一声,“可汗多虑了,本王只是想一睹夫人风采而已,别无他意!” 冷啸天紧一紧聂臻的手,聂臻知道,这是要她出来表态的意思,聂臻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平静,“多谢王爷厚爱,本夫人能得可汗厚爱,实属上天赐予的福分,可汗有言在先,成亲之后,定然会让所有人见识本夫人的容颜,还望王爷入乡随俗,成人之美!”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不真实,星魂星辰等人听在心里,俱是一沉,这个声音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王妃! 君玄影心知不能再多做停留,时间越久,局势越对他不利,当即对星魂一使眼色,星魂会意,身形突然腾空而起,快得像闪电,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阵飓风而过,聂臻头上的红盖头已经到了星魂手上,聂臻的容貌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 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雪肤花颜,惊艳炫目,恍如瑶池仙子,一身鲜艳的红色嫁衣更是衬得她整个人亦真亦幻,让人想起冬天的雪地红梅,想起天边的绚丽晚霞,想起万绿丛中一点红,眼眸如秋天澄澈的湖水,肤若凝脂,的确是极美极美的女人! 这样的美人,难怪得到可汗青睐,原本有些不甘的女人们看到聂臻的容貌之后,心中都有些悻悻然,这样的姿色,在北齐恐怕真不多见! 真的是臻儿?君玄影立即面沉如水,目光如刀锋般凛冽,果然如他所料,她隐姓埋名,顺利脱离大祭司的身份,待事态平息之后,然后嫁给冷啸天? 道道惊艳的目光落到聂臻身上,虽然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美人从不少见,可聂臻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精心一装扮,超凡脱俗,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冷啸天对此情景似乎也不意外,无视君玄影满目怒意,只是自然地揽过聂臻的双肩,虽然故作无奈,却有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威严,还透着一丝危险的杀意,“豫王爷实在太过心急了,怎么似乎比本汗还要心急?也好,今日本汗就和各位隆重介绍北齐的大汗夫人!” 说完,他根本无视诡异的气氛,对聂臻微笑道:“以后你就是北齐的女主人,借这个天下英豪齐聚一堂的机会,提前和大家见面也好!” 聂臻无视那一道冰冷的光芒,看向冷啸天,目光温柔,声音清越如诗,“承蒙可汗厚爱,本夫人感激不尽,以后定当尽心尽力,做好北齐的女主人,不会辜负可汗所望!”   ☆、第二十七章 我不认识你 冷啸天对聂臻得体而温柔的话很是满意,不自觉微微一笑,随即冷眼看向君玄影,语带讥诮,“大概是北齐马奶酒性子太烈,王爷喝多了,所以神志不清了,王爷切记,马奶酒可不比你们宁国的酒那样温软糯绵,一次不要喝太多!” 君玄影对冷啸天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臻儿的话,让他的心一阵阵抽搐般疼痛,臻儿连看都不看他,看向冷啸天的眼神却那么温柔,就像曾经看他一样,现在只有他可以独享的这份温柔却给了别的男人! 在他府中的时候,臻儿对他明明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以对他的恨意,完全可以放任他死去,不闻不问,毕竟,是他毁了臻儿全部的人生,可她没有,最终还是放不下他,用最柔软的身体温暖他,用最温柔的话语唤醒他,可是现在,她完全判若两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对他有过爱意的痕迹! 看着臻儿一身红艳艳的喜服,鲜亮耀眼,他只觉得心口某处有剜割般的痛楚,她第一次穿起这身衣服,却是为了和别的男人同船共渡,可这又怪得了谁? 他和臻儿这么多年,她曾经爱他入骨,连最宝贵的东西都无怨无悔地给了他,可是他做了什么?臻儿一直想嫁给他,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他却从来没亲手为她穿过这样的红嫁衣,他没给她最最渴望的幸福,像他这样的显赫身份,能给女人最大的*爱就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可是他都没有,他的居心叵测让她最终成了别人的新娘,等到发现臻儿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时候,她现在已经在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这个男人还是北齐的霸主,她即将成为草原上的女主人! 星魂星辰等人皆是一脸凝重沉闷之色,看这情形,局势明显对他们不利,若是王妃坚持的话,想要阻拦,有不小的难度! 司礼官正要开口唱礼的时候,君玄影忽道:“她是本王的王妃,如何又能成为北齐的大汗夫人?” 此言一出,立即就听到了阵阵抽气声,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在场有精明的人看出了豫王爷和大汗夫人恐怕有些瓜葛,也有些人浑然不觉,只是一头雾水! 冷啸天笑得十分冷冽危险,“豫王爷,虽然我北齐坦坦荡荡,言者无罪,但你如此诋毁本汗的夫人,本汗可是很不高兴!” 在众人疑虑的目光中,君玄影只是直直盯着聂臻,一字一顿道:“她叫聂臻,是本王的王妃,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冷啸天蓦然发出一阵大笑,震耳欲聋,气势惊人,“聂臻?”大笑完毕,侧首看着身旁目光镇定的女子,“还是让你来告诉豫王爷你是谁吧!” 聂臻竭力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如今她的愿望只是想见到无忧,只是想陪着无忧长大,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纠葛,她一点也不想参与,也不偏向任何一方,只是无比平静地看着君玄影,淡淡道:“王爷认错了,我的闺名并不叫做聂臻,也从未见过你,还请王爷自重,不要扰了我的大婚之喜!” 君玄影的心猛地一抽,一双凤眸恨不得将她看穿,可无论怎么努力,看到的都只是一双淡漠的眼睛,这时,冷啸天嘲讽的声音适时响起,“本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王爷的王妃的确叫聂臻,但天下皆知,王爷数年前是追封死人为妃,听闻豫王妃美貌,想必是王爷太过思念王妃,以致出现了幻觉,如今见本汗夫人貌美如花,王爷一时产生什么不轨的想法也情有可原,本汗看在王爷是贵宾的份上一忍再忍,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捣乱,可别怪本汗不顾忌两国情谊,翻脸不认人了!” 冷啸天的话连嘲讽带恐吓,话音刚落,四周就有低低的压抑笑声响起! “臻儿!”君玄影的目光中只有聂臻一个人,语气甚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痛楚,“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聂臻的声音轻轻浅浅,不带一丝情绪,“王爷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王妃,也从未见过你,还请不要毁我清誉!” 这下子,观礼的宾客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真的曾经是宁国的王妃,若是和离了,或者被休了,如此姿色,嫁给可汗也并非不可能,北齐人也并不在意,只是,听豫王爷的意思,似乎还是他的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臻见众说纷纭,议论纷纷,眉头微微皱起,心下一动,含笑看向冷啸天,“可汗,婚礼继续吧!” 冷啸天微笑颔首,司礼官就要继续唱礼,谁知,这个时候发生一件惊异的事情,君玄影忽然拔出长剑,寒光四射,“铿铿”几声荡开了围在身旁的利刃,攸地跻身到了聂臻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狠狠道:“你要拜堂也只能是和我拜堂,休想嫁给别人!” 聂臻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也不做挣扎,绝美的脸上再无多余的表情,只淡淡道:“请你自重,我不认识你,再胡言乱语,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见大汗夫人当众被人非礼,很多人大叫起来,“豫王爷,夫人说不认识你,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冷啸天面色一沉,大手一挥,更多的兵士涌了进来,把牙帐团团围住,只待一声令下,就要这些人命丧当场! 君玄影对周遭的危险和杀意视而不见,只深深凝视聂臻疏离清冷的脸,忽然听到聂臻声音极低的一句话,“你曾经毁了我所有的幸福,如今还要耽误我的幸福吗?” 君玄影的脸瞬时一黑,目光扫过看着那些看好戏的冷啸天的姬妾,苦笑一声,幸福?这就是她要的幸福?她最忌讳的不就是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吗?冷啸天是草原的霸主,女人数不胜数,她也能嫁给他,心无芥蒂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聂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一笑,说的话只有三个人听得见,“人都会变的,曾经我最介意的东西,如今早已不介意了,现在我是北齐的大汗夫人,又有可汗独一无二的*爱,她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完全撼动不了我的地位,我又岂会庸人自扰地将她们放在眼里?所以你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回你的宁国去,不要再来烦我!” 她说得如此无情无义,让人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让他胸中的腥甜一下子喷了出来,喷在聂臻的红嫁衣上,触目惊心,一擦嘴角的血迹,低喃道:“臻儿?” 星魂见王爷脸色很差,知道必定是王妃说了什么,才让王爷如此反应,和星辰对视一眼,急忙拉着王爷的衣袖,“王爷,我们走!” 君玄影看着无动于衷地臻儿,忽然拂袖而去,闹事的人终于离开了,但留在人们心底的余波却未平息,但不管在场的人心底怎么想,婚礼还是会继续! 冷啸天满意地看着聂臻,勾唇一笑,拉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正准备参拜金佛,忽然听到一声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众人惊慌,有人跑出去,看向外面,的确有阵阵浓烟而起,火势来得迅猛而激烈,风又很大,蔓延得极快! 北齐人不介意血溅婚礼,但婚礼上起火却全都认为是不祥之兆,在他们心中,这是上天降下责罚。 冷啸天眉目一怒,握得聂臻的手生疼,看着慌乱的人群,脸色很沉,竭力压制胸中的怒火,柔声对聂臻道:“潇潇,你去房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聂臻无意识地点点头,君玄影真是够冒险折腾的,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无论他做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要嫁给冷啸天的决心! --- 冷啸天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聂臻一个人着大红嫁衣坐在满目红艳的新房中,打量着这一切! 这是按照她的习俗布置的新房,有百子千孙被,龙凤喜烛,合卺酒,还有各种瓜果,桂圆,红枣等等,象征早生贵子,聂臻微笑,明天,就可以见到无忧了,以后,这就是她一辈子生活的地方,其实,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的,在做了母亲之后,会发现,有些东西,比爱情更加重要! 静默中,外面有极轻的闷声传来,聂臻眉目微凝,这男人还不死心吗? 一阵风过,守护的侍卫无声无息地倒下,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朱唇,聂臻不是不能反抗,而是没有反抗的必要! “臻儿,快跟我走!”是他熟悉醇雅的声音,那么悦耳动听,还夹杂着一丝淡淡温柔! 聂臻漠然地推开他的手,看向烛光下他俊美容颜中藏着一丝痛楚,淡然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微微一怔,“先别说那么多,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他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儿!” 聂臻只是冷笑,“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为什么要离开?”   ☆、第二十八章 抢亲 他眸光一寒,“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 聂臻一身红衣,妖艳无双,这样的喜红和曾经做大祭司时候的那种艳烈的红全然不同,那种是清冷的红色,可是这种,充满了喜气! 这红彤彤的喜色刺得他眼睛硬生生的疼,刀割一般,聂臻视若无睹,站起身,红色丝绸如云锦逶迤,宽大如叠翠,这身华丽无比的嫁衣,也只有她才能穿出这样动人的气势,不仅魅惑妖娆,而且雍容华贵,艳光逼人! 聂臻微笑看向他,云淡风轻道:“因为我爱他!” 什么?君玄影的心重重一沉,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沉甸甸地痛,良久,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说-什-么?” 聂臻笑得羞涩妩媚,加重了语气,“我说我爱他,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的,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 他的眼眸瞬间血红,像是要把聂臻吃了一样,“可你是我的王妃,我才是你的男人!” 聂臻漫不经心地拿起那杯合卺酒,看着杯中的波光潋滟,荡漾着灿金光芒,微微一笑,“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吗?可他并不在意,所以你也就不用大发慈悲地替我担忧了!” “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他洞房花烛!”他一把夺过聂臻手中那杯合卺酒,猛地摔在地上,酒液四溅! 聂臻似笑非笑道:“你阻止得了吗?放火只能拖住他一时,拖不住他一世,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外面忽然传来阔步声,他剑眉一动,乘聂臻不备,手指急动,制住了她的穴道! 然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携起聂臻,从窗户中飞了出去,聂臻想不到他还会来强的,不能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本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明天就可以和自己儿子团聚了,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每次都来坏她的事,像他这样一折腾,和无忧的相见不是又遥遥无期了吗? 虽然历经波折,可因为事先探好了路,又有人接应,君玄影还是很快地出了牙帐,抱着聂臻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沉声吩咐道:“快走!” 聂臻彻底无语,真是天真到了极点,这是在北齐的地盘上,能逃得出牙帐,还能逃得出都城不成? 他当冷啸天是白痴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真是惹怒了冷啸天,在这里斩杀了他们,也无话可说,那些宾客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毕竟是他们无理挑衅在先,现在好了,连新娘都抢走了,若他命丧北齐,聂臻就不信宁国的那个昏庸皇帝会替他的好皇弟发兵报仇雪恨? 这一切,冷啸天不会不知道,同样的,君玄影也不会不明白,可他依然坚持这样做,此刻聂臻的心忽然变得很复杂,借着昏暗的星光,看着他俊朗的侧影,黑亮的眼眸在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耀眼而深邃! 他看了外面暗沉的夜色,回头看她,许是觉得她身上的红嫁衣太过刺眼,冷声道:“你的嫁衣只能由我来给你穿!” 话音未落,大手很快将她的红嫁衣脱了,像扔垃圾一样从车窗扔了出去,聂臻只是冷笑,今天成亲,不仅外衣是红色,连里面穿的也是红色,这红色他看着刺眼,难道还打算把她脱光不成? 果然,他看见她里面的衣服也是鲜亮的红,眉头紧皱,用力一拉,雪白的肌肤就露了出来,他沉默了片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叮嘱道:“天气冷了,小心着凉!” 聂臻冷哼一声,真是可恶的男人,他不知道他这样做,触怒了冷啸天,自己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儿子了! 才走了没多久,外面忽然响起星魂低沉而急切的声音,“王爷,他们追来了!”听到后面马蹄声如雷,星魂心急如焚,把王妃带出来,本就是万分危险的事情,何况,王妃根本就不愿意随他们走,真是不容乐观啊! 君玄影却仿佛没有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反而抱紧了聂臻,声音铿锵,“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聂臻说不出话,只是朱唇紧抿,听到外面传来高声的呼喊,“站住,不然放箭了!” “不许伤害大汗夫人!” “放了我们夫人!” …… 见豫王爷他们不停,对方放了箭,箭矢破空而来,外面立即就响起了阵阵惨叫声,敌众我寡,任你智谋再高,也根本是找死! 君玄影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忽然附身下来,一口咬住了聂臻的丹唇,不停地允吸舔舐,像品尝世上最甜美的甘冽,舌头深入了她的贝齿间,声音含混呢喃,“你是我妻子,为你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 说完,他忽然松开聂臻,决绝地跳下马车,无数火把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他看向星夜中的来人,高大彪悍的冷啸天正怒目而视,手中握着一把长长的弓弩,杀气腾腾! 星魂星辰等人原本把王爷保护在身后,现在王爷却推开了他们,站在了冷啸天的弓弩面前,不怒自威,两个绝世的男子,气势不相上下! 冷啸天一身狂妄的霸气,冷笑道:“想不到豫王爷名闻天下,却做起了这种鸡鸣狗盗的令人不齿之事!” 君玄影的身姿孤高潇洒,毫不示弱,“臻儿是本王的王妃,可汗强娶人妻,才会落得天下嗤笑!” 冷啸天一声大笑,“本汗娶潇潇可是她心甘情愿的,何况本汗从未曾逼迫过她,王爷强词夺理,欺人太甚,今日本汗一忍再忍,现在已经忍无可忍!” 说完,他的大手高高抬起,只要一落下就会万箭齐发,将对方为数不多的人射成刺猬,警告道:“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本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本汗夫人交出来,今夜的事情,本汗大人有大量,打算既往不咎!” 君玄影看着那些箭矢在黑夜中发出暗幽幽的光芒,像是一头头饿狼的眼睛,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他优美的唇角漾起了一丝弧度,“看来可汗的记性真的不太好,本王说过,臻儿是本王的女人,无论在怎样的险境下,本王都不会把她送给别人,换取自身安危,所以注定要让可汗失望了!” 不知道何方,传来马头琴呜咽的声音,间或夹杂着鸟的哀鸣,无限悲凉! 冷啸天黑眸蓦地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本汗不留情面了!” 他的手势往下一按,君玄影已经长剑而出,明知道敌众我寡,凶多吉少,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 夜风吹起君玄影的墨发,如月高华,目光从容,脸上有视死如归的决绝和冷毅! 弓弩手早已经蓄势待发,看见可汗的手势一下,长弓立即拉满,不消一刻的时间,就可以将这些人消灭得干干净净,将大汗夫人救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清越而不失威严的女声忽然响起,“等等!” 冷啸天眸光一变,君玄影急速回头,看车帘掀起,臻儿披着他的外袍,优雅地从车上下来,看向冷啸天,淡淡道:“可汗,这是一个误会,放了他们吧!” “臻儿!”君玄影想不到这么快她就解开穴道了,急道:“你别出来!” 聂臻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悄声道:“你太低估我了,你会点穴,我自会解穴,你别再做无谓的挣扎,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以后北齐牙帐就是我的家!” 他猛地拉住她,咬牙切齿道:“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明明是爱我的!” 聂臻微笑,“那是以前,现在我爱上了别人,不可以吗?” 他抓住聂臻不肯放,“我记得很清楚,三个月以前,你那样爱我,我不信你的心变得这么快!” 冷啸天的目光落到聂臻身上的那件宽大衣袍上,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却被聂臻看得清清楚楚,只故作不知,漠然对君玄影道:“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王爷就不要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了!” 说完,忽然靠近他,贴在他耳边,“你不是一直奇怪他怎么会有我的凤镯吗?实话告诉你,我跟他早就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了,那凤镯就是我们当时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一定要说得这么明白,你才会死心?” 他身上蓦然散发出寒气,恨不得把聂臻拆骨入腹一般,“我不信!” 聂臻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如今她是冷啸天的新婚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君玄影拉拉扯扯,谁知道冷啸天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来? 那些对准他们的弓弩依然虎视眈眈,聂臻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正欲说话,忽然听到了风中一声类似鹤唳的轻鸣! 聂臻心下一动,这是天罗地网联络的声音,现在她才是主人,已经改了以前的联络信号,难道已经有无忧的消息了?太好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搜索,终于找到无忧的藏身之地了!   ☆、第二十九章 母子相会 聂臻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甩掉君玄影这个大麻烦,不甩掉他,就没有办法去把无忧救出来! 见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聂臻心中暗中焦急,恨恨道:“一个女人要是变了心,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她,就算你把她抓回去,也只能抓回她的人,抓不回她的心,你这么精明睿智的男人,就不要徒逞匹夫之勇,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现在就是你死了,也不能阻止我嫁给他的决心!” 君玄影凤眸中一片凛冽汹涌而起,还没开口说话,聂臻忽然素手一伸,星魂手中的长剑已经到了她手上,决绝地架在自己脖子上,咬牙道:“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谁没想不到,聂臻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举动,君玄影的黑眸中更是掠过层层乌云压顶,眸光变化莫测,心中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哑声道:“他居然值得你这样和我一刀两断?” 聂臻泰然迎上他犀利眸光,毫不犹豫道:“值得,因为他比你好一百倍,他不会骗我,更不会抢我最珍爱的东西去送给别的女人,你以为不管做过什么,只要认个错,再哄两句,就会有改正的机会吗?你太天真了,我对你的心早就死了!” 如遭雷击一般,一种寒意瞬间凉透君玄影四肢百骸,俊美的脸已经毫无血色,自嘲一笑,声音有无法言喻的痛楚和颤栗,“这就是你的选择?” 聂臻冷冷看着他,夜里的火光映得她白希颈脖上的长剑愈加寒意森森,疏离而冷漠,“是,我无怨无悔,现在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干预我的人生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这样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只会让我更恨你!” 他的心遽然一痛,原本已经麻木的痛楚重新清晰起来,苦涩,悲伤,绝望,痛悔,不断交织,俊美的脸上有一抹哀绝笑意,“你难道忘了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快乐的日子吗?” 聂臻心头一窒,旋即冷笑,“快乐?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冷啸天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再也看不下去了,忽然开口,蕴藏着显而易见的警告和不悦,“潇潇!” 聂臻听到这个冷慑的声音,身子微微一晃,忽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将剑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到冷啸天面前,对他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冷啸天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弧度,大手一伸,就把聂臻拉上了他的马,声音中带着胜利者的骄傲,“我们走!” 马蹄气势如虹,风驰电掣般席卷而去,那一片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夜空中只剩下黯淡的星光! 君玄影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空旷的草原上,心头漫着浓浓苦涩,她还是走了,为了让他离开,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原本以为她心中终究是有他的,如今看来,真是他太过自信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沉重,谁都明白,王妃这样一走,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似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永远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星魂正欲说话,忽见王爷眉峰一凝,翻身上马,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立即迈开四蹄,朝着王妃消失的方向追去! 星魂星辰对视一眼,虽不解王爷何意,但立即紧跟而去,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 冷啸天眉头微皱地看着聂臻身上的君玄影的外袍,很是宽大,冰蓝色云纹锦袍,聂臻和他一路回来,也没有换下这件衣服,只是默默地坐在*边! 之前被人破坏的洞房,早已经有人收拾好了,他看着面前两杯泛着浓烈酒香的合卺酒,嘴角忽然浮现一抹喜怒难辨的笑意。 他一手一杯,递到聂臻嘴边,身子也极有压迫感地靠了上去,“潇潇,今晚是我们洞房花烛夜,千万不能辜负了!” 聂臻不着痕迹地伸手挡住他压过来的健壮身躯,似乎并不高兴,也没有喜悦娇羞之色,反幽幽道:“在北齐,只有拜过金佛的才是被认可的夫妻,我和你似乎还没有拜过!” 他的热气呼出到聂臻脸上,“是,今天有一些小意外,不过无伤大雅,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是大汗夫人,这已经是最大的认可,金佛明日再拜也来得及,毕竟*一刻值千金!” 聂臻身子往旁边一侧,灵巧地躲过他,心知这个时候不能引起他的疑心,轻笑道:“不,一日未拜金佛,一日就不是夫妻,既然我已经嫁给你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面色微冷,“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聂臻笑了笑,迎上他的目光,“因为我学聪明了,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以为感情是最重要的,只要相爱,什么名分都可以不在意,如今不会那么傻了,没有拜过金佛,就不是神灵承认的夫妻,他日也会授人以柄,徒生枝节,所以,还是等到明晚吧,而且经过今晚这样的折腾,我也实在没有兴致,你也希望我可以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吧!” 他脸色愈冷,鹰眸微眯,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如果今夜我们洞房花烛,明天你就可以见到无忧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可以早点见到无忧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为他至死不渝守身如玉?值得吗?” 聂臻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狡诈如狐的男子没那么好对付,她唇角微微弯起,“今晚我是怎么对他绝情决意的,你也看到了,我怎么可能为他守身如玉?可无忧就是我曾经年少无知的证据,我岂能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如果我和你在没有得到最终认可的情况下有了夫妻之实,将来恐怕会一直遭人诟病,我虽然想见无忧,但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多等一天,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无动于衷,只是冷笑,聂臻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况且,承认也不好 ,不承认也好,他总是无忧的生父,不把他彻底赶走,这花好月圆夜总有一丝阴影,让我觉得如鲠在喉!” 他闻言,眼中原本弥漫的晴欲终于淡了一淡,看着她抗拒的眼神,勾唇冷笑,“好吧,今晚就依你所言!” 聂臻刚刚松了一口气,他高大的身躯就弯下来,聂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附在聂臻耳边,有些*,有些撩拨,“潇潇,明晚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你已经到达本汗的极限了,为了无忧,你越早学会怎么做本汗的女人,越好!” 说完,他大踏步离去,看着他伟岸的身影离开了新房,聂臻才发现后背有一阵阵冰凉,今晚他要是想强来,应付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不宜迟,今日可以找到借口,明天就没有借口了,聂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地上,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掌风一过,熄了灯,室内一片黑暗,等了一会,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忽然身形一起,悄无声息地从窗口飞了出去! --- 一路上费尽周折,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聂臻才找到了无忧的藏身之地,在一座高山之下的一户不起眼的农舍里,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冷啸天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谁也想不到会把无忧藏在这样偏僻而荒凉的地方。 她身后的人皆抽出了明晃晃的刀,杀气弥漫,被聂臻制止了,低声道:“不许伤害他们!” “是!”很快,那些负责看守负责照顾的人只是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却并没有性命之虞! 聂臻迫不及待地进入里间,终于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儿子,虽然时隔这么久,还是一眼认出了无忧,他还在沉睡,天色已经亮了,借着晨曦的微光,看见他小小的脸孔娇嫩圆润,白里透红,让人爱怜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伸手去掐一掐他漂亮的脸蛋。 似是做了什么好梦,小小的嘴角还弯一抹甜甜笑意,还有口水流出来,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这样静谧甜蜜的睡颜,竟然让聂臻看得痴了,连心都变得柔软,喜极而泣,有了这个孩子,世间一切纷争都不重要了! 身后的人低声催促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聂臻收起满心欢喜和感伤,害怕惊扰了他甜蜜的睡梦,将自己的外衣包裹着他小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轻声道:“走吧!” 找到了无忧,她就不用受冷啸天的威胁了,这段日子,想无忧都快想疯了,如今近在眼前,不再只是梦中的相会,聂臻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世间最贵重的珍宝,再也舍不得分开! 忽然听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异动,聂臻脸色一变,原本就觉得奇怪,找到无忧,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人生疑,果然,在寒意浓浓的清晨,这种诡异令人瑟瑟发抖。 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无数全身甲胄的士兵,列阵如墙,长枪如林,将他们团团围住,聂臻抱着无忧的手蓦然一紧,定定地看向那层峦叠嶂般的军队后面走出来的人!   ☆、第三十章 至亲 竟然是原野,寒光照铁衣,身姿笔直如树,威风凛凛,眉目英挺,目光复杂地看向抱着无忧缓步而出的聂臻! 直到此时,聂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冷啸天大婚这样朝野欢腾的大事,身为帝国将星的原野却从未出现?何况近期并未曾听说过哪里有战事起,再忙碌的大将军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缺席,原来原野的缺席是有原因的,他肩负着这样艰巨而隐秘的任务! 这是聂臻葬身火海之后,她和原野的第一次见面,两人一时无言,原野英俊的脸庞在晨曦的薄雾中熠熠生辉,直直望住聂臻,眉间有一抹深沉的复杂! 聂臻想不到看守无忧的人竟然会是他,想起他曾经对自己默默的维护,默默的守候,默默的关怀,还有那句“我带你杀出去,总还有一分胜算”,一个女人,岂会不知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再次面对这个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子,聂臻的心五味杂陈,原野是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可是她要对这样一个自己心存好感的男子以命相博吗?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让她始终觉得亏欠,始终觉得愧疚,那就是原野,最终,还是聂臻率先开口,“原将军,别来无恙?” 看着四周卫兵集结,谁也插翅难飞,原野缓声开口,“本将军奉可汗之令看守此地,任何人都有进无出!” 有进无出?聂臻听出他言语中的杀意,阖母微笑,“想不到你和我还有再次刀兵相见的一天!”第一次两人起争锋的时候,是最初他跟踪她发现无忧的时候,那次聂臻心中起了杀意,可最后还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相信他是一个品行高洁的男子,最终证明,她是对的,他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可差点忘了,他是冷啸天麾下的人,听命于冷啸天! 原来这才是冷啸天最厉害的一张牌,原野,闻名天下的大将军,看守一间山下的农舍,虽然大材小用,却可保万无一失,不管猎物怎么狡猾,也狡猾不过猎人,聂臻微微失色,有原野在此,她是不可能带走无忧的! 但她也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断然不会放弃,聂臻一手抱住无忧,一柄长剑从另一手的洞箫中攸然弹出,莹亮如雪,没有半分暖意,淡淡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儿子,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离开这里!” 他微怔,脸上有讳莫如深的神色,可汗一直心仪聂臻,在聂臻死后两个月,突然大婚,他就意识到聂臻还活着,当日的舍身取义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只有这样,她有儿子这个更大的秘密才能不被人发现,这个隐患才能消逝于无形,一场致命的危机才能平安度过,否则,那日被烧死的就不仅仅是她,还有她儿子! 今天见到聂臻,心底一阵阵触痛,怪不得聂臻肯嫁给可汗,原来是因为儿子被可汗软禁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聂臻并不爱可汗,她那样的女子,有异常的执着和隐忍,除非遵从她自己的心意,胁迫对她不起任何作用,如果想让她屈服,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儿子这个软肋! 草原上本来就是这样,胜者为王,胜者拥有对看中女人的所有权,平心而论,可汗对聂臻已经格外网开一面,对于可汗的铁腕和狠厉,原野身为臣子,无话可说。 可此时看她紧紧抱着自己儿子,他心中痛楚难耐,他看得出,她不爱可汗,但也未必爱君玄影,一个男人那样伤害过一个女人,让人难以释怀,这份沉甸甸的伤痛始终存在,但她真的爱她儿子,在她心中,比任何一个男人都重要! 虽然有黑沉沉的卫兵,皆是甲胄佩剑,还有聂臻的天罗地网的杀手,处处杀气弥漫,可除了晨鸟朦胧的鸣叫,还有草丛中的蛐蛐叫声之外,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安静得出奇! 原野忽然双手一拱,掷地有声,“原野有可汗之命在身,不得违抗,得罪了!” 他刀尖上的冷锋触目惊心,聂臻似是怕惊醒了怀中安睡的儿子,声音极轻,“今天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带走我儿子!”只要和无忧在一起,她就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胁,无忧给了她强大的力量,让她成长为一个坚强的母亲! 原野的眼中忽然染上了一丝苍凉的笑意,带有晨曦的微微慵懒倦色,聂臻一怔,在她心中,他永远是沉默坚毅的,从未见过这样疲惫之色,让聂臻心下微微一痛,原野,永远是那个她无助之时最想倚靠的人,尽管明知不可能,但仍如黑夜中的那一点点亮光,是她心中永存的温暖! 原野的微笑,又幻化做和熙温然,似是闲聊一般淡然随意,“这里终究是北齐,可汗的铁蹄无处不在,你能去哪里?” 聂臻温柔地拍着无忧的后背,缓缓道:“我母亲是晋国人,我要回晋国去!” 原野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恍惚,难得的微笑掩不住眼底深藏的感伤。 四目相对中,朦胧光影渐渐褪去,天色大亮,太阳从地平线上跳了出来,洒下万道金光,薄雾瞬间散去,整个草原都沐浴在温熙的朝阳之中! 原野忽然刀剑回鞘,朝着聂臻走来,聂臻身后的杀手立即严阵以待,聂臻却抬起手,淡声道:“你们都退下!” 身后的人迟疑而退,聂臻却轻轻笑了,因为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杂质,是那样的澄澈透明,让她有霎那间的恍惚,这双眼睛似曾相识,那么像,子麟的眼睛!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会有那样相似的眼睛,让聂臻的心蓦地一痛,一个手上染了无数鲜血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竟然会有这样纯洁无瑕的眼神?聂臻手中的剑不知觉掉落地上,本应该是悄然无声,可是砸中了草丛间的砂石,发出极轻的“哐当”一声! 他站在聂臻面前,挺拔的身影挡住了聂臻面前的朝阳,停顿片刻,忽然伸手抱住她,无忧隔在两人中间,仿佛两人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聂臻没有动,只是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自己,目光飘忽,只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四周静得让人心悸,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包裹着聂臻,聂臻紧闭双眼,不忍去看他眼中的殇绝! 秋日的朝阳中渐渐有了暖意,无忧忽然不安地动了一动,他不舍地松开了她,后退三步,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万千言语,汇到嘴边,最终却一言未发! 眼前寒光疾动,她落到地上的剑转瞬间已经到达他粗粝大手之中,她心知不好,还没等一声惊呼发出口中,就见他以极快地速度挽了一个潇洒至极的剑花,一阵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攸地响起,这一切的发生只在须臾之间,快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聂臻颤声,暗暗心惊,剑身没入他的身体,从后背而出,聂臻心尖一颤,哑声道:“原…野?” 有说不出的震恸,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聂臻顿时窒住,心头仿佛什么空了一般,忘了呼吸! 他手腕又是一用力,剑已经离身,带动一阵血雨喷出,他一手按住自己的伤口,看着聂臻,镇定而笑,“原野虽能指挥千军万马,若论单打独斗,却不是夫人的对手,原野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聂臻深有愧疚之色,眼中不自觉竟然溢满了泪水,将无忧交给身后的人,急速上前一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酸楚难耐,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这般陌生,“你怎么这么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聂臻,静美如初雪的脸上有忧急痛楚,心中微暖,努力淡淡一笑,可一笑又牵动了伤口,一阵阵剧痛袭来,勉力道:“放心,我死不了,征战多年,知道伤在什么地方,看似凶险却不会致命!” 他的声音温暖关切,一如往昔,聂臻却泪水潸然,眼前化作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迷蒙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吃力,仿佛雷声惊破云层,“从这里往东的方向,就是晋国,我是北齐人,断然不能违背可汗旨意放你走,唯有如此,我才能心安!” 他看着她满目清泪,单薄的肩头不住地颤栗,他声音忽然变得狠绝,“今天来的都是我多年心腹,消息不会泄露出去,如果你还不走,可汗来了,就回天乏术,你再不甘愿,也只有认命,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件事了!” 他英俊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清晰,聂臻看他,徐徐微笑,忽然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以后我定然会告诉无忧,他有你这样一位至亲!” 风声呜咽,悲声萧瑟,聂臻站起身,抱过无忧,看向他恻然的俊脸,哽咽如泣,“原野,你保重!”坐上马车,放下车帘,泪水如注滑落清丽出尘的脸庞,缓缓闭目,“启程!”   ☆、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聂臻目不转睛地凝视无忧漂亮如玉的小脸,怎么也看不够,真恨不得就这样看一生一世,马车摇晃中,小家伙忽然翻了个身,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娘!”童稚的声音,还透着几分朦胧的睡意,虽然细弱,在聂臻听来却如同天籁之音,惊喜而慌乱,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无忧!” 混混沌沌中似乎听到了娘温柔的声音,无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彻底睁开,眨了两眨,有些陌生,又有些狐疑,不确信道:“娘?” 聂臻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是娘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无忧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大眼睛扑闪扑闪两下,才迷蒙道:“真的?” 聂臻心下微微刺痛,重重点头,“是的!” 无忧忽然裂开嘴笑了,欢欣而愉悦,“太好了,无忧要天天和娘在一起!” 聂臻的脸上有恬然坚定微笑,认真地看着他,“好,娘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无忧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乌黑的大眼睛里面一片茫然,“娘,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聂臻笑道:“在马车里,娘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你的舅舅,你的亲人,他们都会很喜欢你!” 无忧似懂非懂,看到日思夜想的娘,又扯开嘴笑了,“只要天天和娘在一起就好了,无忧可想娘了,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来看我?” 聂臻忍住心头酸痛,轻声道:“娘出去办了一点事,现在已经回来了,以后你每天都可以看到娘了!” 无忧笑得十分开心,伸出稚嫩的小手,小手指勾住聂臻冰冷纤细的手指,郑重其事道:“说好了,娘可不许反悔,骗人不是好孩子!” 聂臻朝无忧晕开甜美笑颜,“一定,娘绝不会反悔!”心中有些酸涩,粉琢玉砌天真无邪的无忧,最大的愿望是能和母亲在一起,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连他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重新将无忧抱到怀中,轻声道:“原谅娘,好吗?娘很爱很爱你,你是娘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无忧“咯咯”地笑着,“无忧也爱娘!” 聂臻忽然想起原野,心头漫过一阵阵冰冷刺骨的痛,眼眸中不自觉有了潮湿雾气,无忧迷惘道:“娘,你怎么哭了?谁惹你伤心了?” 聂臻松开了他,匆忙擦了眼泪,掩饰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风沙吹进眼睛了!” 无忧放下心来,懂事道:“父汗说风吹进眼睛了,要吹一吹就好了,无忧给娘吹一吹好不好?” 聂臻强忍住心头酸楚,重重点头,“好!” 无忧嘟起小嘴,腮帮鼓得高高的,朝着聂臻的眼睛用力吹了过去,反复努力了好几次,小脸涨得通红,“娘,好了吗?” 聂臻笑道:“好多了,无忧真能干!” 无忧左右看了看,问道:“父汗呢?怎么没和我们一起?” 父汗?聂臻一窒,忙掩饰道:“父汗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先走吧,以后他要是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无忧“哦”了一声,声音骄傲而清亮,“我已经学会骑马了,父汗夸我聪明呢!” 玉团一般的孩子,糯软的脸蛋,白里透红,尽管不是冷啸天亲生的,可他每次提起无忧的时候,声音总有父亲对幼子的关切和自豪,他是真的喜欢无忧,聂臻心头一涩,曼声细语道:“无忧很聪明,很能干,娘真的很高兴!”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正在急速前进的马车忽然一窒,无忧小小的身体忽然往前一扑,差点摔倒,聂臻急忙稳住他的身体,心底一阵凝塞,这么快就又有意外出现? 果然,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主子,前面有人!” 聂臻心一沉,这条路果然没那么好走,看着无忧澄澈无邪的眼睛,不想这么小的孩子平白无故担忧,露出恬静的微笑,只平静道:“又是什么人?” 外面的声音略有迟疑,“是豫王爷!” 聂臻抱着无忧的手臂蓦然一紧,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沉寂,很快镇定下来,低声道:“无忧,听娘的话,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待在马车里,把自己藏起来,玩你最喜欢的藏猫猫,没有听到娘让你出来的声音,千万不要出来!” 无忧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好!” 聂臻伸出手拉了拉他纷嫩的小手指,又亲了亲他吹弹可破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明亮如珍珠,让聂臻怎么也爱不够,冲他眨了眨眼睛,“千万要听娘的话,等着娘回来之后,带你去最好玩的地方!” 马车勉强前进了几下,就彻底停住了,聂臻朝无忧使了个眼色,无忧调皮一笑之后,就机灵地躲在聂臻身后! 聂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只要过了这一关,应该就问题不大了,掀起车帘,果然看见那逆光而来的潮水般的士兵,正当中,一白马胜雪,马上一人,银色铠甲,身姿挺直,冉冉升起的太阳正好在他身后肩头,与日月同辉,恍如天神般令人不可直视! 他的身后有数以百计的卫兵,聂臻凝眸看去,他们身上隐约有血迹斑斑,明显是刚刚结束一场惨烈的战斗! 此刻,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聂臻,聂臻定了定心神,冷笑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君玄影脸部表情僵了一僵,昨晚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对,臻儿果真是心甘情愿嫁给冷啸天的吗? 他心下起疑,当即策马追了上去,可惜追踪并不顺利,途中遇到了冷啸天的拦截军队,一番血拼下来,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臻儿并不在牙帐,让他心下大急,好在就在忧心如焚的时候,他的人发现了臻儿的行踪,所以风驰电掣般抄路赶过来! 他策马上前,眉梢是掩不住的萧瑟和疲惫,笑意有些滞涩,柔声道:“臻儿,跟我回去吧!” 聂臻的心“突”地一跳,诧异道:“你哪来的自信?” 见他越来越近,聂臻的心提了起来,怕他发现无忧,心下一动,立即跳下马车,上前几步,清越的声音琅琅入耳,“我现在已经是北齐的女主人,你要是敢对我不敬,我就会让你出不了这片草原,不信你就试试!” 他翻身下马,俊目扫过聂臻身后的人,全是天罗地网的人,哪里有北齐的人?俊美如玉的面容因为连续不断的奔波有些微憔悴,叹了口气,“你根本不想嫁给冷啸天,别勉强自己!” 聂臻心一惊,目光清明地看着他,讥讽道:“你真自以为是!” 他的脸攸然一白,眼神黯淡了下去,看着前方,“这是要去晋国的方向,你若真爱他,断然不会独自一人离开!” 聂臻知晓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点破绽,只淡淡道:“看来你真的很闲,管得这么宽,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让开!” 君玄影的目光扫过聂臻身后的马车,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狐疑,马车?草原上更适合骑马,而不是马车,不到万不得已,谁会使用这样既比不上骏马脚程快,又会留下车辙印记的方式?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聂臻见他的目光打量着马车,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起疑心了,忙道:“我母亲是晋国郡主,我想回晋国去看看我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也想顺便看看师哥!”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般,语气有些亲昵,“你知不知道,每当你说谎的时候,嘴唇总会不自觉地抿紧?” 聂臻似乎恍然忆起,自己不确定是否有这个动作,还是他诈自己的?当即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她说完就要上马车,他却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漂亮的嘴角重新浮现那种魅惑亲密的弧度,“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思亲之情,人皆有知,不过我是晋国的女婿,不如陪你一同省亲,如何?” 女婿?聂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你自封的吧?” 表面上平静如水,心下却越来越着急,赶紧把这个家伙打发了是正经,聂臻可见识过他胡搅蛮缠的本事,要是他真上了马车,发现了无忧,那一切就完了,她幸福美好的生活就完全没指望了! 他轻笑,“自封的也是事实,你我成亲这么久,我却从未陪你归宁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聂臻又急又气,这个男人要是耍起无赖起来,就和粘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聂臻挡住了他的身姿,语气不善道:“给我走开,再不让开我客气了!” 他欣赏聂臻的恼怒,身姿却如同定在了那里一样,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聂臻越发着急,恨不得立即砍死他,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马车里突然传出无忧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娘,我要嘘嘘,快憋不住了!”   ☆、第三十二章 无忧无虑 聂臻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她太久没和儿子在一起了,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居然会内急,现在是连哭的心都有了! 听到儿子的哭声,聂臻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君玄影,掀起车帘,看见小家伙的脸涨得通红,表情极是痛苦,聂臻心底一疼,她儿子要是憋坏了,谁来负责?对君玄影怒道:“给我滚开!” 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嘘嘘之后,才一副做错事的哀怨模样看着聂臻! 原本隐藏得极好的无忧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聂臻瞬间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自从无忧出现之后,君玄影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孩子,他的眼眸十分复杂,这个小男孩就是臻儿口中说的他们的儿子吗?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也并非是他听错了,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怪不得会准备马车,原来是要带儿子走?这个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居然还能瞒得不露一丝风声? 星魂看到一个小男孩横空出现,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接触到王爷责备盛怒的眼神,他浑身一颤,原来真有孩子,他这位神通广大机警过人的王爷心腹却始终查不出来,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可他心里也觉得很委屈,这事能怪他吗?怪也只能怪王妃把小世子藏得太深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狠心的娘,从头到尾都不见她去见自己儿子? 无忧看着外面这么多人,皆是全副武装,面容陌生,十分好奇,“娘,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们是谁啊?” 聂臻虽然心下恼怒,可不会对自己儿子发脾气,连看都没有看他们惊异莫辨的眼神,只淡淡道:“都是坏人,我们不要理他们!” 居然在他儿子面前说他是坏人?君玄影嘴角一阵抽搐,不自然地动了几下,不悦地看向聂臻,警告道:“臻儿!” 聂臻无视他的目光,转身把无忧抱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这是……?”他按捺住心头的狂跳,迫不及待地需要臻儿给他一个解释! 聂臻不紧不慢道:“我儿子,你没长眼睛吗?” “多大了?”他竭力平复自己胸中奔腾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所有事情瞬间明朗起来! 聂臻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看向他卓尔不群的身姿,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帘后面忽然露出了一张萌态可掬的小脸,这个小调皮鬼非常有礼貌,声音还有几分稚嫩的奶声奶气,抢先道:“叔叔,我叫无忧,无忧无虑的无忧,今年三岁两个月了!” 聂臻欲哭无泪,无忧这个鬼灵精哪里知道他娘心中的纠结?他还以为娘已经让他出来了,现在已经不用藏了,聂臻死的心都有了,想不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居然成了个小话痨? 三岁两个月?君玄影黑眸中掠过一丝舒心的笑意,按照时间推算,定然是他的儿子,可一想到他亲生儿子居然叫他“叔叔”?脸色很快就黑沉了下来,看向聂臻,真是胆大包天的女人,让他们父子别离数年,现在还想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幸好被他发现有疑,强行劫了下来,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聂臻银牙暗咬,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不能对儿子发火,一肚子火气不知道找人发! 君玄影无视聂臻要杀人的眼神,对无忧柔和一笑,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无忧真乖!” 聂臻不想让大人之间的纠纷波及到无忧,深吸一口气,对无忧微微一笑,“娘有些话要和叔叔说,你呆在里面不要出来!”她特地强调了“叔叔”两个字,不顾君玄影黑如夜色的冷脸! 无忧有些不满,嘟起小嘴巴,晶亮的眼眸如黑珍珠一般,“那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聂臻一愣,“怎么了?” 无忧可怜兮兮的撒娇,“我饿了!” 聂臻一阵恍然,这才发现这小家伙早上起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吃,她昨晚急急忙忙地找儿子,也没带什么东西,正在为难的时候,君玄影直接越过聂臻,对无忧慈爱道:“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他本来想直接说“父王给你带了吃的”,但考虑到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幼稚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过度,先和小家伙混熟了,再让他叫自己“父王”不迟! 无忧面色一喜,看了看娘,既想吃,又有顾虑,“娘,我可以吃叔叔的东西吗?” 聂臻气鼓鼓道:“不许吃坏人的东西,娘马上带你去找吃的!” 君玄影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赌气是一回事,但别饿坏了孩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聂臻发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被气得折寿,但又听见了无忧小肚子咕咕作响,她实在心疼,看着他胜利满意的笑容,恶狠狠道:“那你就赶快准备!” 很快,他就命人煮好了香浓四溢的米粥,送到无忧面前,聂臻一把夺过,“走开!” 无忧却没有马上吃,先问聂臻,乖顺道:“娘,你先吃吧!” 聂臻一肚子气,对他微笑道:“娘不饿,你先吃吧!” 无忧实在饿坏了,很快就把一碗香甜的米粥吃得一干二净,脆生生的声音,清脆响亮,“谢谢叔叔!” 这个“叔叔”又是叫得君玄影的脸一阵抽搐,自己亲生儿子居然叫自己叔叔,实在憋屈! 聂臻抱起无忧,对君玄影冷冷道:“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他颀长的身影却优雅闲适地挡在她面前,“不急,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没说清楚,让他们带无忧先去玩一会吧!” 星辰星魂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玩意,新奇而有趣,无忧看起来十分兴奋,期盼地看着聂臻,征求聂臻的意见! 聂臻也有些话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便把无忧交给了星魂,叮嘱道:“别跑太远了!” 君玄影知道臻儿不放心他,一抹*溺在深不见底的眸瞳中悄然乍现,“放心,你是无忧的娘,我要带,也是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回去,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聂臻怎能放心?不过她的人也不会离无忧多远,星魂想把无忧带走,没那么容易,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快说!” 风刮起了她的长发,他微笑,眉心漾起一抹温柔,“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聂臻没好气道:“什么解释?” “自然是无忧了!”他的大手划过她的脸颊,*而亲密! 聂臻表面上平静,心底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无忧是我儿子,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哑然失笑,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愉悦,“你曾经告诉过我,我们已经有儿子了,却藏得这么深,你的心可真狠!” 原来那夜的话他都听到了,却一直装作没听到,聂臻有一种强烈地想揍他的冲动,面对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聂臻嘴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他是你儿子,对不对?” 他迷人的凤眸中有一抹*溺的笑意,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茫茫草原上,风声瑟瑟,偶尔会传来大雁的孤鸣,聂臻妖冶一笑,“别异想天开了,你知道的,我以前每次和你做过之后,都会服避孕汤,所以,无忧怎么可能是你儿子呢?” 他深幽眸瞳有一丝疑惑,“凡事总有意外!” 意外?聂臻见他还不死心,也不勉强,冷笑道:“那你就不妨好好看看,无忧哪一点长得像你了?” “儿子长得像娘也属正常,又不是一定要像父亲?”他似乎极为笃定无忧是他儿子,眉峰坚毅如初,和他身上的铠甲一样坚冷,让聂臻暗暗心惊! 聂臻脸上嘲讽之意更浓,“当年你处心积虑欺骗我,让我一步一步走入你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不过是为了那株玉叶海棠,达到了目的就算了,可担心我会报复你,为了万无一失,还派出天罗地网追杀我们,誓要将我和子麟赶尽杀绝,永绝后患,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普天之下也就你做得出来,当时的我对你有食肉寝皮之恨,就算有意外,我真的有了孩子,从地狱逃出来之后,我也不会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我都相信无忧是我儿子!”他微微皱眉,一个女人历经千辛万苦生下孩子,独自养育孩子,还面临那么多的风霜刀剑,提心吊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没有尽一点责任,难怪臻儿恨他! 聂臻忽然轻轻笑了,“你要坚持认为无忧是你儿子,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妨再去问问无忧,他父亲是谁?” 君玄影眉头紧锁,“谁?” 聂臻胸有成竹道:“如果你问他,他自然会告诉你他的父汗是谁?” 父汗?君玄影胸口忽然有一团气恶狠狠地堵着,上不去,也下不来,皎皎如华的俊美脸庞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一字一顿道:“父汗?” 聂臻见状,笑意如春风般温柔,“是啊,父汗,你皇家血统事关重大,可来不得半点含糊,不过我从来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你也大可放心!” 半晌之后,他紧绷的神色忽然放松下来,恢复了潇洒飘逸,光芒如初,“无忧?无忧无虑,这名字取得真好,我喜欢!”   ☆、第三十三章 父王? “君无忧!”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忽而含笑道:“还是臻儿知道为夫的心意,既有意境,念起来又朗朗上口,这个名字,我很满意,做他的大名也不错!” 聂臻啼笑皆非,讥讽道:“君无忧?你厚颜无耻的功力真是又见上涨了,他叫聂无忧,和你们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剑眉一皱,正色道:“无忧是君家皇族后裔,身份尊贵,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如今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认祖归宗?聂臻不屑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倒是会坐享其成,他是我儿子,跟你没关系!” “你一个人生得出儿子吗?”他脸上染上一抹慵懒笑意,慢悠悠地反问道。 聂臻一愣,随即反唇相讥,“那也并非一定要和你才能生,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 他俊脸一黑,这个儿子照时间推算,绝对是他的,臻儿恨他,所以打死不肯承认! “娘!”无忧的声音惊醒了他们,手中拿着一个大风车,欢快地跑回来,后面跟着筋疲力竭的星魂星辰等人,小世子精力过人,特别能折腾,两人从来没有过带孩子的经验,陪伴生龙活虎的小世子真是一件艰难的苦役! 聂臻看到无忧在草地上奔跑,像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心底一柔,不再理会君玄影,匆忙上前两步,蹲下身子,心疼地擦拭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又按了按他的小鼻子,故作不悦道:“是不是又调皮了?” 无忧小脸蛋红扑扑的,像鲜嫩可口的苹果,连连摇头,信誓旦旦道:“没有,无忧一直很乖!” 后面跟上来的星魂星辰差点吐血,这样还叫做“很乖”?那到底什么才叫做调皮? 聂臻忍俊不禁,抱起无忧,温柔微笑,“我们走吧!” 无忧显得特别兴奋,“是不是要去娘说的那个很好玩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喜欢无忧?” 聂臻点点头,不看任何人,上了马车,谁知道,刚刚上车坐下,君玄影居然自来熟地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坐下,让聂臻目瞪口呆,十分吃惊,“君玄影,你想干什么?” 他颀长的身影往后一靠,姿态优雅自在,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陪伴妻儿啊!” 聂臻彻底无语,她无话可说,可无忧这个小话痨见来了一个陌生的叔叔,这个叔叔帅帅的,他十分喜欢,并没有看到娘不快的脸色,反对君玄影甜甜道:“叔叔,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去那个很好玩的地方吗?” 自从发现无忧之后,君玄影一直在打量着他,这种面对自己儿子还要装作陌生人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不止如此,自己儿子还要叫别人父亲,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他再也不想忍下去了,当即对无忧点点头,*溺一笑,“无忧,你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父亲?”无忧茫然摇摇头,如实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父汗,他教我骑马,射箭,对我可好了,无忧也很喜欢父汗!” 孩童无心的一番话语让君玄影脸色又开始铁青,无忧却仰着天真的小脸看着他,脆脆道:“叔叔,你会骑马射箭吗?” 看着这一幕,聂臻心情大好,当即捏了捏无忧的小鼻子以示奖赏! 君玄影看着幸灾乐祸的臻儿,强忍心中的怒意,要不是儿子在面前,真恨不得立即把她压到身下狠狠惩治一番,疯狂地要她,看她哭着求饶的时候,还敢不敢这样对他冷嘲热讽? 他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只能强忍着,他可不想吓坏了自己儿子,脸上早已收起一贯而来的拒人千里的深沉和冷漠,此时,只像一个慈爱的父亲,笑容里有一丝*,“当然会了,我府中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想不想去?” 好玩的东西?无忧晶澈的眼睛一亮,好奇道:“是什么?” 君玄影微微一笑,却故作神秘,“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娘也一起去吗?”无忧笑米米地拉着聂臻的手,满怀希望,他很喜欢这个帅帅的叔叔,表情又温和,似乎很对他的胃口,和他很投缘! 聂臻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想用这些低级的招数就骗走自己儿子,想都别想,声音柔软却坚定,“不行,无忧也不行!” 无忧很失望,虽然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家里有很多好玩的,但娘不想去,他嘟了嘟小嘴巴,开始撒娇,拉着聂臻的手摇个不停,“娘一起去嘛!” 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聂臻,那意思聂臻当然知道,就是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去,那不是正合君玄影之意?也太便宜他了,聂臻才不愿意,她是真的想回晋国,想彻底安静一段时间,除了师哥,谁也不想见! 师哥对她这么好,她却一直在暗处,不告诉师哥她还活着,只能默默地关注师哥,如今一切都放下了,她也可以心无芥蒂去见师哥了! 聂臻主意一定,不管无忧怎么闹,聂臻就是不肯松口,最后无忧无奈地看着叔叔,可怜兮兮道:“叔叔?” 无忧一直“叔叔”“叔叔”叫个不停,看臻儿笑得一脸舒心,君玄影实在受不了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无忧,我不是叔叔!” 不是叔叔?无忧瞪着一双疑惑不解的大眼睛,“那你是哥哥吗?” 一句话差点把他噎死,聂臻扑哧一笑,赞赏地看着无忧,“无忧真聪明!” 君玄影面色一冷地看着一眼聂臻,聂臻视若无睹,他只好按捺下性子,道:“我是你父亲,你应该叫我父王!” 这下,换聂臻的黑脸了,恼怒道:“你在孩子面前乱说什么?” 君玄影一脸的悠闲舒适,振振有词道:“什么叫做乱说?他迟早要知道的!” 无忧彻底懵了,“娘?” 聂臻看着君玄影*溺的笑脸,恶狠狠瞪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灵机一动,对无忧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爹爹吗?你要是喜欢,就这样叫这位叔叔吧!” 臻儿模棱两可的话让君玄影气得差点吐血,这语气根本就是无所谓,爹也是能随便乱叫的吗? 聂臻扳回一局,心中暗暗高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无忧仔细打量这个好看的叔叔,又得到了娘的许可,非常高兴,试探地叫了一句,“父…王?” 这句含混其辞的称呼,却让君玄影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狂喜,一把抱住无忧,惊喜交加,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保佑?不但臻儿还活着,他们的儿子也还活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他的妻儿离开他! 聂臻看无忧那么高兴,也不想打击他,干脆一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无忧性子活泼,很快就和这个父王混熟了,一会的功夫,就钻到了他的身上,骄傲地仰起小脑袋,鼻翼耸动,欢呼道:“无忧有一个父汗,今天又有一个父王了!” 第一次和儿子这样相聚,君玄影太过喜悦,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也不在意无忧“父汗”“父汗”地叫,平日最注重的风仪此刻也无,和无忧玩得不亦乐乎! 有人陪他玩,让无忧极为兴奋,在马车里面不停地翻来翻去,看得聂臻头疼,心中也有沉甸甸的愧疚,在卓玛姐姐家住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有父亲,就他没有,现在一下子有了一个父汗,又有一个父王,小孩子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有父亲了,而且是两个,自然高兴不已! 聂臻真不知道,君玄影对孩子还有这么好的耐心和脾气,让见惯了他冷漠深沉模样的聂臻大开眼界,真是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直闹腾到了午后,无忧到底是小孩子,终于熬不住了,眼皮子开始打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在这个父王的怀里睡了过去! 君玄影看着儿子小小的身体,吹弹可破的皮肤,浓密如扇翼的长睫毛,小嘴微微张开,睡得很甜,小家伙精力很好,闹腾起来如脱兔,睡也睡得沉,君玄影看着儿子,唇边有不自知的笑意,怎么也看不够,竟然早已有了这么大的儿子,臻儿却瞒他瞒得这么紧! 其实仔细看,无忧并非和他一点相似都没有,很多时候,孩子与爹娘并非相貌上的相似,而是一种神似,他第一眼看到无忧的时候,就肯定他是自己的儿子,尽管臻儿百般否认! 他小心轻柔地把无忧放到一侧的软榻上,给他盖上了被子,欣赏他甜甜的睡颜! 一想到臻儿居然把儿子藏得这么深,她是大祭司,这么可爱的儿子根本没有办法养在身边,不知道寄养在哪里?无忧身份如此尊贵,却一定受了很多苦,他黑眸忽然掠过一丝怒意,定定地看着聂臻! 聂臻从他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中看出了一丝危险,一时心虚,“你想干嘛?” 他剑眉一挑,不复刚才哄无忧的时候那种温柔,恢复了深沉冷然,眼眸差点喷火,一字一顿道:“聂臻,你好大的胆子!”   ☆、第三十四章 承认 聂臻看着他如今可怕的模样,彻底无语,觉得这世上简直是没天理了,怎么说也是他对不起自己吧,现在怎么看起来都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对不起他一般?如此一想,聂臻就觉得有底气多了,强自镇定道:“君玄影,你别自作多情了,无忧根本不是你儿子,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剑眉立即凝成冷冽的弧度,冷冷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娘,自己不养儿子也就算了,还不让父亲来养,你就不怕他长大之后怪你?” 秋日的阳光有些温暖,透过偶尔掀起来的车帘渗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华光,俊美得不似真人,可聂臻有些害怕他现在的样子,也不想和他争论下去,匆忙低下头,懒洋洋道:“我一天*没睡了,现在要睡了,你不许吵我,也不准打无忧的主意!” 面对这样的峰回路转,他忍俊不禁,忽然坏坏地笑,“你不觉得做过一些事之后再睡,会更好吗?” 看他那双充满涩域的眼睛,聂臻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瞪大眼睛,提醒道:“这是在马车上!” “那又怎么样?”他不以为然,“你把我儿子雪藏了这么久,让我们父子天各一方,现在不觉得应该好好补偿我吗?”他说得天经地义,好像做了错事的人是聂臻一样,这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聂臻实在暗暗叫苦! 话音一落,没等她说话,丰神俊朗的尊贵男子已经不由分说地栖身压了下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处处弥漫着臻儿身上甜甜的幽香,早已刺激得他浴火焚身,不能自已! 聂臻对上他那双泛着火热的凤眸,怕吵醒儿子,只得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别乱来!” “乱来?”他勾唇一笑,表情慵懒,她又羞又急的模样格外妩媚动人,他一双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不满道:“和自己的女人亲热怎么能叫乱来?这是什么道理?” 聂臻听到他危险而暗哑的声音,不敢再挣扎,怕进一步刺激他的晴欲下一步又被拆骨入腹,可她想不到的是,情况远比她想象得糟糕! 他腾出一只手,将聂臻额头上的秀发揽到一边,轻柔而*,但细细听去,却不难发现他的愠怒和可怕,“你实在不是个听话的好女人,居然想带着自己丈夫的儿子嫁给别的男人!” 他的大手在聂臻身上爱抚,竟然引起聂臻一阵阵剧烈的颤栗,差点*出声,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他的一点点撩拨都承受不了?不想这么快沦陷,咬紧牙关,极力克制身体的反应,反唇相讥,“那是当然,我怎么也没有你的易清…” 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黑眸一黯,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后面的注定会让他生气的话,惩罚她的大胆和挑衅! 她的红唇艳丽而莹润,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品尝得他欲罢不能,舌头撬开她的贝齿,灵活地伸了进去,吻得她娇喘吁吁。 可这样的痴缠早已经不能满足他滚烫的*,此刻,只想狠狠地要她,惩罚也好,爱恋也罢,只想把身体的灼热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她,让她知道他的痛,他的爱,他的痴! 聂臻被他吻得理智尽失,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已经无法控制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清明,拉紧自己的抹胸不让他扯掉,坚持道:“不要,外面…外面有人…” 所有的人都在外面,要是听到他们激情难抑的声音,聂臻羞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以前在深山的时候,被蔷薇听到他们欢爱,现在想起来还觉满脸通红,现在外面这么多人,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压在身上的男人身子微微一紧绷,轻笑出声,随即提高了声音,威严道:“都给本王滚远一点!” 外面的星魂星辰等人早已经听到里面少儿不宜的种种声音,现在听到王爷不怒而威的声音,纷纷暗骂自己平时精得跟鬼一样,今天怎么这么不识相,还等着王爷发话才离开?蓦然反应过来,一转眼的功夫,所有的人就溜得一个人也不剩了! 他的黑眸中划过一丝暗红的光芒,身下的人已经媚眼如波,红唇微启,他满意而笑,似是安慰,又似撩拨,“好了,现在没人了,只有我们了!” 迷蒙中的聂臻心放了下来,身子也松弛下来,任由他脱去素白抹胸,雪肤已经泛红,看到这样的她,原本要好好惩罚她的,现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想好好爱她! 他咬着她的耳畔,咬得她全身颤栗,那是她最敏感的部分,他对她的身体太过了解,*道:“臻儿,想要吗?” 聂臻眸光迷乱,他的亲吻霸道而*,无意中侧首看见安睡的无忧,轻声道:“别吵醒我儿子!” 他邪恶笑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体内才会有那种汹涌澎湃的激情和*,他一向是个自制力超强的男人,但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等同于无,这个女人,她根本不知道她有怎样的风情,怎样的魅力,让他的理智瞬间崩溃坍塌! 暗红的俊目扫过睡得沉沉的无忧,又咬住她胸前丰盈,“放心,他之前闹得那么凶,一定会一觉睡很久,不会影响到他爹娘!” 聂臻已经有些情不自禁,主动贴紧他,热烈地回应他,等待着他的狂热! 他上前,大手贴住她的颈脖,薄唇咬住她的耳垂,火热顶住她的柔软,却迟迟不进入帮她释放体内的澎湃热火,似乎在等待什么! 聂臻脸颊酡红,不住地颤栗,不住地扭动,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硕大来填补自己体内的空虚! 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声音邪恶如魔,“告诉我,无忧是谁的儿子?” 现在的聂臻满脑子都是他,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仅剩的一丝理智让她不肯亲口说出来! 见臻儿咬紧嘴唇不说话,他的火热又向前送了一分,却不肯再进一步,声音有磁性的危险,“快说,无忧是谁的儿子?不然我可不帮你了!” 聂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此刻,只想赶快和他紧密结合为一体,缓解这种要命的难受,他却故意惩罚她一般,就是不动,聂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娇媚而*,“你的…他是你的儿子…我从来没和别的男人有过关系…求你…” 他满意一笑,声音愈加魅惑,这个时候还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嘛,早承认了多好!” 聂臻不安地扭动身体,迫切地渴求着他,他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其实不仅仅是臻儿饱受晴欲的折磨,他自己也一样,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也不用忍耐了,猛地一个挺身,聂臻惊呼一声,樱桃小嘴中发出欢愉满足的嘤咛! 聂臻的理智已经彻底崩溃,被他宽阔结实的身体环拥,只想得到更多,他的身躯,修长,结实,动人,*,聂臻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这么*,几乎是没用多久,就和他一起陷入了爱雨的波澜壮阔之中,肆意放纵! --- *过后,他爱抚着聂臻光洁的裸躯,看她濡湿的长发湿答答地贴在雪白肌肤上,心疼地揉捏着她身上刚才激情之下留下的痕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这样的分离?他的狂野,让她差点昏厥,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在他的疯狂索取中,再次体会到那种致命的块感和妖冶,经过一场激烈欢爱之后的聂臻,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的身体却依然灼热,聂臻可承受不起了,缓缓闭目,多么荒唐,昨天和别的男人成亲,今天和另外一个男人*欢爱,生活真是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忽然想起他刚才的可恶,聂臻就一肚子火,居然用这种办法逼她就范,先在她身上点火,却不帮她灭火,让她亲口承认无忧是他的儿子,真是混蛋至极的男人! 聂臻别过身子,气呼呼地不理他,他扳过她的身体,见她怒目而视,邪邪一笑,“还在生气啊?我看你刚才对为夫的表现很满意嘛!” 聂臻又怒又急,狠狠在他肩头上咬了一下,看见他痛得“咝”了一声,才满意地松开了嘴,挑衅道:“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 他漂亮的唇角一勾,凤眸泛着迷人的魅惑之光,坏笑道:“刚才还说困得不行,我看你精神好得很!” 聂臻下身还在隐隐作痛,害怕刚才的激情火热重演,匆忙瑟缩了一下身子,做困顿状,“我真的困了!” 他哑然失笑,心疼而柔溺,温柔如水,“好,睡吧,我陪着你!” 聂臻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我警告你,我和无忧要去晋国,你不许乘我们睡着的时候改变路线,否则我饶不了你!” 他状似无奈一叹,一边帮她拉好被子,一边不满道:“都说了要陪你省亲了,干嘛老是不相信你的男人?” 聂臻唇角无意识地弯起,身体疲累到了极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五章 眷顾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总有他阳刚的淡淡清冽香气,让聂臻无限心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了,并没有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手臂伸向无忧睡着的地方,却扑了空,猛然一惊,睡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遽然睁开眼睛,马车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就只剩下她自己! 聂臻身上的锦被沿着肌肤滑落,身体接触到冷空气,蓦然一凉,她一直不肯承认无忧是他儿子,就是害怕他和她抢儿子,难道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不会吧? 那个男人要是敢恶劣到这个程度,她绝对不会饶过他,顾不得多想,匆忙披起衣服,胡乱理一理凌乱的长发,就掀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整个草原笼罩在橘色的夕阳之中,远处的山峦披着晚霞的彩衣,似乎还可以听到牛羊的叫声,偶尔有几只倦鸟归巢。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桃红色的云彩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在旷远辽阔的草原上,人都会有沧海一粟的渺小感! 如此壮观如此美丽的景色,聂臻却没有心思欣赏,只想马上找到无忧,她的宝贝儿子! 可左右都不见无忧的影子,聂臻的手紧得快要掐出水来,君玄影,你这个混蛋,居然使出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来,我抓到你,不把你千刀万剐,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娘!”一阵马蹄声惊醒了心急如焚的聂臻,眼前的一幕让她吓得魂飞魄散,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的身体,居然骑在那样的高头大马上,身后是她刚刚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聂臻急忙上前,却被跳下马的君玄影拉住了,他面含微笑,欣赏地看着在马上玩得不亦乐乎的无忧! 聂臻顾不得对他的不辞而别生气,愠怒地看着他,“无忧这么小,会摔下来的!” 他却似乎对危险浑然不觉,言语间反而有淡淡自豪,“本王的世子胆识过人,天生就与众不同!” 无忧骑着马,在两人身边欢声笑语,神采飞扬,兴奋不已,口中还大喊着“驾!” 聂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知晓聂臻心头的紧张,揽过她双肩,笑语安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通常这么小的孩子见到马,都会吓得哭起来,他却一直跃跃欲试,真不愧有其父之风,臻儿,你真是给我生了个好儿子!”他倒是很懂得自我安慰! 聂臻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做娘的总是担心孩子摔下来,视线一刻都不敢离开正在腾云驾雾的无忧! 他看着聂臻稍显凌乱的长发,心疼地帮她理好,看她满脸忧急,笑道:“看把你急的,我不会带着儿子跑的,要带也是带着你们母子两个!” 想起刚才心中对他的一通咒骂,聂臻埋怨道:“那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害我平白无故担心!” “看你睡得那么香,怎么能打扰?无忧比先醒了,闹着要出去玩,我怕他吵你,就带他出来了,那知道这小子一出来就要骑马,跑得不见人影!”他微笑解释道。 聂臻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将她揽到怀里,“臻儿,我爱你,也爱儿子,怎么会舍得把儿子抢走害你担心?看你这样,我很心疼!” 靠在他宽阔的胸膛,聂臻轻声道:“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他早有准备,声音醇雅而温柔,“前面可能有些人家,我已经派人去探路了,天黑之前一定会找到宿营的地方!”说完,他在她的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聂臻羞涩地推开他,嗔怒道:“有人看着呢!” 这个动作正好被无忧看见了,大叫道:“父王亲娘,无忧也要父王亲亲!” 聂臻顿时满脸通红,狠狠地踩了他一脚,惹得他一阵爽朗的大笑! --- 让聂臻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住在前方的人家居然正好有卓玛姐姐一家! 草原上多是游牧百姓,流动性很大,聂臻当初和卓玛姐姐一别,想不到还有今日相见的一天! 卓玛见到聂臻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前不久听说潇潇死了,她们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却想不到今日还会见到活着的潇潇?不敢置信道:“潇…潇?” 聂臻含笑示意,目光警示,卓玛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面的话立即缩了回去,目光不自觉被潇潇身旁的高贵男子吸引,好一个英挺俊朗不凡的男子!这样的风采,令人过目难忘,卓玛微微一愣,忽然忆起,好像在哪里见过! 无忧倒是欢腾地扑了上来,“大娘!”还有卓玛家差不多大的小伙伴,两人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无忧!” 看到这一幕,卓玛猛然想起来,曾经一位尊贵男人带着一列骑兵,风驰电掣般的高头大马差点一脚踩死了无忧,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怪不得觉得这么眼熟! 聂臻觉得卓玛姐姐神色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卓玛虽然看得出潇潇和这位男子关系必定非同一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对金童玉女,但她为人朴实,但还是支支吾吾地把话说清楚了! 君玄影看到卓玛的时候,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也觉得有些眼熟,但这样平凡普通的妇人哪里会在他这样的人心中留下印象?现在听卓玛一说,才恍然大悟,难怪第一次看到无忧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原来老天早有安排,他早就见过自己儿子了,却浑然不觉,还差点一脚踩死自己儿子,连他这样内心冷酷的男子,此刻都忍不住感激上天的仁慈! 难怪当时见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一直冰冷的内心有一丝微微的怜惜,原来是自己儿子,如果当时他踩死了无忧,臻儿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聂臻听卓玛姐姐说完,恶狠狠地瞪着他,“君玄影,你到底是造了多少孽,居然差点杀了儿子?” 君玄影看到臻儿要杀人的目光,见势不妙,赶紧找了个借口去陪无忧了! 卓玛见了聂臻很不好意思,歉意道:“潇潇,当初可汗要把无忧带走,我也没办法阻拦,而且,我知道无忧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放在我这里怕耽误他,只是找不到你人,也没能和你商量!” 聂臻握住她的手,心生暖意,“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卓玛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和无忧在一起的贵公子,好奇道:“他是谁啊?” 聂臻也不想瞒她,坦然道:“他是无忧的父亲!” 卓玛有些微的惊讶,无忧的父亲也是这样出色的男子,“当时听说你死了,我可是难过死了,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没有你,就没有我,如今见你们一家团聚,无忧也有爹有娘,我也能彻底放心了,这孩子太可怜了,别人照顾得再好,也总不及亲生父母!” --- 夜里,君玄影看着简陋的帐篷,皱眉道:“你把我们的儿子就送到这样的人家来养?” 聂臻没好气看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他的黑眸又浮现那种要命的危险,“王府世子,贵不可言,你竟然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聂臻的火气也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居心叵测,要不是老天眷顾,我和无忧早死了,要不是卓玛姐姐收留我们,我们也早就在暴风雪中冻死了!” 他见聂臻真生气了,忙柔声哄她,“我知道是我的错,你怀无忧生无忧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以后我一定加倍爱你!” 聂臻偏着头道:“谁要你的爱了?” 这时,无忧跑了过来,君玄影问他,“无忧,你希不希望一直和父王在一起?” 无忧一手拉着父王,一手拉着聂臻,脆生生道:“无忧喜欢娘,也喜欢父王,要和娘还有父王都在一起!” 聂臻深恼他总是拿儿子做筹码,只能敷衍儿子,“好!” 无忧看着那些在篝火前玩耍的小孩子,又向往又羡慕,“娘,你什么时候给我再生个小地弟啊!” 这样的话一出,聂臻满脸羞红,踹了他一脚,“你又教儿子乱说什么?” 他一脸的无辜,双手一摊,“我可没说过,你不要冤枉我!” 见聂臻脸色很难看,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柔声对无忧道:“你再去玩一会,父王有些话要和娘说!” 无忧懂事地点点头,“好!” 聂臻看着噼噼啪啪的篝火,淡淡道:“我生无忧的时候伤了身子,很难再受孕了!” 他心底一疼,将她揽到怀里,怜惜道:“都是我的错!” 聂臻看着远处的无忧,微笑道:“也没什么,我已经有无忧了!” 他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夜空的星辰,“臻儿,有你和无忧我已经足够,我也不想让你再受一次苦!” 聂臻侧首看他,他的凤眸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满是温柔,聂臻心头一颤,“当年如果不是子麟的极力坚持,世上也就不会有无忧了!”   ☆、第三十六章 一家三口 月色柔和,银辉如水,无忧终于玩得累了,在聂臻怀里睡了,君玄影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小家伙可能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又开始流口水! 君玄影看得忍俊不禁,真是想不到,一直期盼的儿子居然早就到来了,从来只信事在人为的他,竟然头一次感激上苍! 聂臻温柔地将无忧放在身边睡下,她将头附在君玄影膝盖上,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长发垂到地上,轻柔曼妙,一家三口的幸福安然,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这静美的画面! 他抚摸着聂臻如绸缎般的长发,丝质般顺滑,情不自禁道:“臻儿,你真美!” 聂臻缓缓睁开眼睛,夜风如泣,凉意徐徐,嗔怪道:“这么说你一直都觊觎我的美貌了?” 他听出聂臻语气的不快,含笑道:“天下的男人哪有不觊觎我的臻儿的美貌的?这也不能怪他们,谁叫臻儿实在太美了?” 天下的男人?聂臻忽然想起原野,他还好吗?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关切道:“怎么了?” 聂臻不语,原野哀绝的眼神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这是她活到这么大,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每当想起他的时候,总有无法抑制的难过油然而生,心中有一种闷闷的痛! 面对君玄影温柔的关怀,聂臻不愿与他说更多原野的事情,这是自己心中最深处的秘密,聂臻甚至相信,如果一直和原野在一起,她迟早都会有彻底爱上原野的一天,不过今生都永无可能了,忽然有些感伤,只道:“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的人?”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蓦地顿了一下,黯然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们母子,还有子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我说出这句话!” 聂臻淡淡笑了笑,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子麟,在没有可靠有效的办法之前,说什么都是徒劳,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子麟在的话,他一定会欣赏原野那样爱得纯粹的男子,原野沉默的深情,让人心碎!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神情疼惜而柔软,一语中的,“你这样问我,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原野,是吗?” 聂臻手指一颤,把自己的头埋在他胸口,任由泪水滑落,不让他听到自己低低的抽泣声,“我不敢去打听他的事,害怕听到他的消息!” 良久,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自责而痛楚,“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无忧才愿意嫁给冷啸天的!” 聂臻知道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瞒过他,坦然道:“冷啸天知晓我不愿意,他说过如果你可以证明你比他更爱我,他就愿意放我走!” 他唇边浮现一丝魅惑人心的弧度,“看来我赢了!”如果当时被冷啸天包围的时候,他交出了臻儿,今日他就永远不可能得到臻儿,但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别人?冷啸天注定会失败! 聂臻喉头哽塞难言,最终艰难道:“或许冷啸天是放过我了,可他居然派原野去看守无忧!” 像冷啸天那样精明犀利的男人,岂会不知道原野喜欢自己?在神安院的时候,原野对自己的一力维护,冷啸天不可能不知道。 原野那样坚毅冷静的人,也不可能连自己爱的人都认不出来,不管自己是大祭司还是聂臻,在原野心中都是同一个人,冷啸天真是个可怕的男子,竟然将原野置于无比尴尬的两难位置! 可汗喜欢大祭司,是流传于少数几个人中间的秘密,而原野恰巧就是这几个人中的一个,明知道可汗喜欢大祭司,他却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这件事,已经触怒可汗,他故意派原野去看守无忧的,也算作是对原野的一个警告! 冷啸天的阴险,原野的纯挚,一览无余,或许原野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别无选择,放与不放,他会有从未有过的纠结,唯有刺伤自己,才是最好的逃避。 纵是帝国将星,也是血肉之躯,当利剑穿身而过的时候,是怎样的疼痛?聂臻甚至不敢去想,一想起就钻心的疼! 君玄影见臻儿哭了,心下了然,幽幽一叹,大手在她胸前划出一个小小的圆圈,“我允许你心里有一点点他的位置,不过只有这一点点,不许再多了!” 聂臻想对他笑,可是泪水又流了出来,“他是那样让人感动的男人!” 他神色凝重,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臻儿,我自幼便识人无数,可从未这样敬重过一个人,唯有他,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值得任何对手的钦佩,他放你走,是希望你过得好,而不希望你这样难过,否则,他身为北齐将星,效忠于可汗,于情于理都应该把你留在冷啸天身边,可他冒着触怒冷啸天的危险放你和无忧离开,他心中所愿,你应该明白!” 聂臻看着睡得甜甜的无忧,恍然而笑,“他是无忧的亲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他脸上染上舒畅笑意,“我真的很幸运,娶到了天下最美的女人!” 聂臻黛眉一挑,微微不悦,“你什么时候娶我了?” 他的脸色立即有些尴尬,自责道:“我欠你一个大婚之礼,一定会补上!” 聂臻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淡淡一笑,“算了吧,儿子都这么大了!” “那不行!”他的口气不容拒绝,嘴角有霸道的弧度,“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断然不能让你受委屈!” 聂臻不语,对于跟他回去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宁国的一切总让她有心底的排斥,“我想在师哥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他呼吸顿时一窒,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慢慢道:“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和儿子!” 聂臻摇头,缓缓道:“我暂时不想见到宁国的人,一个也不想!” 他心下了然,柔声道:“这些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安安心心地做我的王妃就好了!” 聂臻还是没办法心安,忽然想起皇上,皇上以前对她动过心思,现在她回去,皇上会不会还贼心不死? 太子一直不受皇上喜欢,如今二皇子又头脑受损,如果温家易家还在,倒是有可能让二皇子成为傀儡太子,但温家易家已经倒台,二皇子养在贤妃那里,已经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而且以贤妃的警觉,恐怕早已经发现二皇子智力受损的秘密,断然不会愿意自己承担这个后果,定然一早就向皇上禀明了二皇子的病情,皇上之前那么喜欢二皇子,现在一定很伤心失望! 皇上之前坠马受伤,受了惊吓,而且他一向*声色,身子虚弱,再生育的可能性已经不是太大,不过他自己可能并不知道,因为太医一向报喜不报忧! 想到这里,聂臻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俊美无铸的脸庞,眼眸中却有不容忽视的精光,还有威慑的者霸气,朝中这样的局面,他定然已经了然于心,只是不知道心中有没有打算? 聂臻修长的手指把弄着他飞扬的墨发,此刻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回到晋国,告诉师哥自己还好好地活着,或许,和冷啸天大婚的事情已经传入师哥耳中,师哥现在已经知道她的消息了! 一时安静无声,只听得到夜风习习,聂臻静静道:“我的心很乱,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好吗?”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颔首应允,“好吧,你是不是在想皇上的事?” 聂臻也不否认,“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二皇子已经不可能了,我曾经教过太子,虽然在他人的吹捧中,太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平心而论,太子的资质实际上只算得上一般,既不聪慧,也不愚笨,可能没有遗传到师姐的聪慧,倒是遗传到皇上的智力了,皇上居然还怀疑太子的血统,我真是无话可说,如果太子是我师哥的儿子,恐怕还不至于这般平庸!” 他点了点聂臻的额头,忍不住*溺笑道:“以前还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嘴巴不饶人的本事!” 聂臻昂起头,嗔怒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太子根本没有可比较的对象,因为身份尊贵,自然而然会被冠上天资聪慧的桂冠,他将来到底是不是帝王之才我不知道,但皇上一直不喜欢他,除了怀疑师姐不贞之外,也和太子不够机灵,性格过于阴暗有关,相比之下,二皇子患病之前,就聪明机灵得多,现在看来,这两位皇子皆难以担当大任,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应该已经有了另立太子的想法吧?” 他微微颔首,“你说的很对,皇上最近又挑选了一批闺秀入宫伴驾!” 聂臻眉目微皱,“皇上原本就一直耽于享乐之道,身子早已内外皆虚,现在广纳美人,愈加*声色,恐怕不是好事!” 他似笑非笑,“谁叫他是皇上呢?皇上富有四海,拥有天下美人,他有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又有谁敢置喙?” 聂臻心头一窒,手按住他胸口,正色看他,“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他眉目一挑,眼中有一抹淡笑,久久地看着聂臻,握住她抚在他胸前的手,“不管我怎么打算,你都会支持我,对吗?” 聂臻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自信!” 他俯首咬住聂臻的耳垂,咬得她心尖一颤,月光在草原上洒下柔和皎洁的光芒,他的脸上有一种深沉的复杂,但却无比温柔地看着她!   ☆、第三十七章 磨人的小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聂臻始终给君玄影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也许又是内心始终盘绕的不安感在作祟,臻儿的心从未真正安定下来,她心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害怕哪天她就会离他而去,再不回头,所以每天和聂臻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像是最后一次的离别般不依不舍! 昨晚儿子睡了之后,聂臻又被他折腾得快散了架,早上醒来,浑身又酸又痛,他的一只健壮的手臂抱着自己的香肩,一只手抱在自己的腰部,两人温热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她身子酸痛,扭动了一下舒适筋骨,可只是这轻轻一动,他就醒了,幽寒的凤眸,长长的睫毛,散发着无时不在的迷人魅力,见她正欲动,眼眸一沉,不悦道:“想去哪儿?” 他的声音有浓情之后特有的沙哑和磁性,充满甜腻*溺的味道,聂臻心底有止不住的甜丝丝的暖流漫过,可只是瞥了瞥嘴,娇嗔道:“哪里都不能去,你害怕我跑了吗?只是被你抱得身体发麻,想换个姿势,那么紧张干什么?” 换个姿势?他忽然坏坏一笑,“好啊,我们还有很多新姿势没尝试过,正好试一试!” 清晨,聂臻的脑子有些混沌,等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以奇怪的姿势抱着她,正蓄势待发的时候,还好儿子及时醒来,解救了她,无忧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爹娘,发现父王抱着娘,顿时不高兴了,“无忧也要抱着娘睡!” 君玄影想不到这个要命的时候,这小家伙竟然会来搅局,顿时傻眼了,无忧才不管那么多,说完,就挤到了两人中间! 聂臻还yi丝不gua,心下大急,急忙胡乱拉过被子盖住身体的要紧部位,耐着性子哄他,“无忧,你先出去玩会,好不好?” 可无忧并没那么好打发,短短的小手臂抱着聂臻的身体,嘟囔着小嘴巴,“不要,无忧要抱着娘一起睡!” 君玄影脸色黑沉了下来,拿出了父亲的威严,“不行,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能和娘一起睡!” 无忧的大眼睛忽闪两下,一副很是迷糊的样子看着瞬间变了脸的父王,撅起了小嘴巴,不满道:“父王你更大,为什么还要和娘一起睡?” 君玄影顿时气结,聂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夸奖道:“我儿子真聪明!” 君玄影看着锦被下臻儿玲珑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呼吸,高耸的丰满也是一起一伏,像跳动的兔子一样,不停地在*着他,想象着锦被下面的撩人画面,他早已浴火焚身,急不可耐! 现在是在去往晋国的路上,臻儿坚持要在晋国住上一段时间,而他要先回宁国准备一切,这样一来,又是一段不短的分离,他和臻儿之间的分离够多了,以后再也不想分开了。 好不容易有短暂的相聚,还没如胶似漆几天,这个小捣蛋鬼就老是来捣乱,这个时候,君玄影忽然觉得这个儿子太不可爱太不懂事了,一点都体谅他父王的心急如焚! 看他脸色不善,聂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瞪她宝贝儿子? 君玄影顿时有苦说不出,他已经憋得难受至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这个小话唠还抱着臻儿说个没完没了,一会是昨晚和小伙伴玩篝火,一会是数天上有几颗星星,一会又是去捉弄羊的趣事,大有不停不歇讲到明天早上的态势,要不是顾忌到臻儿,他真想一把把这个小家伙拧起来,扔到外面去,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臻儿又极有耐心,一直含笑着听这个小家伙说个没完,完全没看到他*难耐的眼神,他就像被她们母子排除在外一样,无比失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了机会,正当无忧绘声绘色地讲着昨晚一个可爱的小地弟的时候,君玄影终于眼睛一亮,*道:“无忧啊,你想不想也要一个小地弟陪你玩?” 无忧很是认真地看着父王,声音响亮而清澈,“想!” 君玄影的吓体已经异常肿胀难受了,却只能按捺下性子,慢慢哄儿子,“你已经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了,不能老是缠着娘,要多多让父王和娘亲在一起,才会有小地弟,不然以后就没有人陪你玩了!” 听父王这样说,无忧很是苦恼,“无忧想要小地弟,可也想要娘!” 君玄影想不到自己还有和儿子斗智斗勇的一天,要是再不把这个小家伙赶出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当着儿子的面把臻儿扑倒吃了! 可有这个烦人的小子在,臻儿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只好道:“你听话,先出去找星魂带你去骑马,你不是最喜欢骑马吗?” 谁知道,这一招对无忧不起作用了,他坚定地摇摇小脑袋,“无忧要和娘一起骑马,娘还不会骑马,无忧要教娘骑马…” 这个问题说下去,又没玩没了,君玄影无计可施,只好用脚轻轻摩挲聂臻的玉足,用眼神示意她快点想办法,不然这样下去,他迟早要吐血的,谁知道,臻儿根本没看他,反而一直和无忧兴致勃勃地谈起了骑马的乐趣! 无忧越发骄傲起来,“我可厉害了,父汗一教我就会了,父汗说我是他教过的最聪明的孩子,以后还要教我捕猎抓老鹰呢!” 父汗?父汗?君玄影已经憋了一身怒气了,不快地瞥了一眼臻儿,孩子不懂事,她是他的女人,也能不懂事?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兴趣盎然的谈什么父汗合适吗? 聂臻却浑然不觉,反而一直含笑欣赏地看着无忧喋喋不休的小嘴巴,直到无意中看到君玄影的眼睛快要喷火了,而且她还没穿衣服,让儿子看到总归是不好,只好诱哄儿子,“无忧,你先出去玩一会,等会儿娘陪你去捉蛐蛐好不好?” 捉蛐蛐?又是无忧的乐趣,他欢呼一声,亢奋道:“无忧最喜欢捉蛐蛐了!”还没让君玄影开心起来,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彻底黑了脸,“娘,我们现在就去吧,无忧等不及了!” “不行!”君玄影的声音暗哑而可怕,散发着浓浓怒气,让无忧有些害怕,连忙扑到聂臻怀里,哭道:“父王好可怕,无忧不要这个父王了,无忧喜欢父汗!” 什么?君玄影威慑地看着无忧的小身体,这个小子竟然敢胆大包天地说什么不要他这个父王了?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聂臻一边轻拍无忧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别怕,有娘在,什么都不用怕!” 君玄影此刻只想快点把臻儿压到身下,疯狂地要她,现在她终于发现这个女人太过胆大妄为,不能对她太过纵容,该有的惩罚还是必不可少的,要不然她以后心中就只有儿子,完全没他这个丈夫的位置了,臻儿原本打算带着儿子偷偷隐居的计划还是让他很介意的! 无忧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娘,我们去捉蛐蛐吧!” 聂臻也很想和儿子一起享受童趣,欣然答应,“好啊!” “臻儿!”见彻底没他什么事了,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彰显他的极度愤怒! 聂臻看见他要吃人的眼神,想了一会,只好道:“无忧乖,你先让星辰他们陪你去,娘要等一会,等会给你做好吃的!” 左哄右哄了半天,可无忧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就是不答应,聂臻无奈,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最后,无忧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君玄影彻底松了一口气,马上就可以如愿以偿,为所欲为了! 无忧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又说了一句,“娘,你是要和父王一起生小地弟吗?” 聂臻满脸通红,哭笑不得,只含混其词道:“快去吧,娘等会儿来找你!” 无忧答应一声,才走了出去,世界终于清静了,磨人的小家伙消失了,君玄影再也不用忍耐浴火焚身的模样了! 此刻,臻儿又嗔又怒的娇羞像是一剂最烈性的春药,吞噬了他所有的热情,这个迷人的小妖精,让他怎么要也要不够! 在他迫不及待的狂暴中,聂臻深陷他的疯狂索取,不能自拔,几乎厥晕,整个白希如玉的身子都在颤抖,像小猫一样弯起来,以期和他结合得更紧密,双腿弯曲,盘着他壮硕的身体,像一条柔软的蔓藤一样攀附在他身上,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撞击。 他带她进入浴死浴仙的激情天堂,让她迷醉*,虽然有轻微的疼痛,可疼痛之后是无法言喻的块感,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舞动,跳跃,舒畅,欢悦! 颤动的帷帐中,有男人粗噶动情的声音,危险而盛怒,“以后还敢不敢不管你的男人?” 聂臻眸光迷离,红唇如火,吐气如兰,无力呢喃,“相公,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身体教缠,女人欢愉的娇吟,男人粗重的喘息,久久不止……   ☆、第三十八章 暂时的离别 因为有无忧这个孩子在,本来只需要十多日的行程,硬是走了一个月之多,期间皇上好几次催豫王爷赶快回国,这么长时间不在,国内的那些朝务早已堆积成山,皇上看了都觉得头大,可君玄影一概置之不理,难得有闲暇陪伴妻儿,岂会耽误? 他亏欠妻儿的太多了,再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可走得再慢,也有到达的一天,分别的日子还是一天天临近! 这日,君玄影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汪洋,心头漫过一阵阵剧烈的颤栗,有一种深到不可捉摸的忧愁,“这条河是晋国和北齐的分界线,过了这条河,就是晋国的地带,臻儿,我知晓你的心情,可我真的舍不得你和儿子!”他这么爱她,她心中却始终有难解的结,要通过离开他才能获得心灵的平静! 聂臻对他的苦涩和痛楚了然于心,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水泊,默然不语,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好,对无忧的*爱,她全都看在眼里,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想到晋国去。 他的突然出现,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进展实在太过迅速,几乎夜夜*,难解难分,迅速得让她觉得必须要找地方好好静一静,才能理顺这之间的关系! 她扪心自问,并非已经对过去的一切毫不介意,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并非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的子麟还无声无息地躺在云中城,她实在难以做到心无芥蒂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心中总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罪恶感,所以,她也特别迷恋和他的晴欲欢合,享受身体的极度欢愉,因为在那颠覆理智的狂乱中,可以忘记一切,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幸福着! 尽管她知道以子麟的善良,一定会希望她这个姐姐过得好,可她作为姐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如此下场,而她却没心没肺地过着甜蜜的生活,这也是她坚决要离开他的原因,尽管她心中也有不舍,尽管知道他会很难过,可她还是义无反顾。 无忧不知聂臻心中的纠结,拉着娘的手,问道:“我们要坐船了吗?” 聂臻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无忧圆润的脸蛋,“是啊,你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吧?” 无忧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有强大的好奇心,欢呼道:“太好了,我们要坐船了!” 君玄影看着欢腾的儿子,强忍心中割裂般的疼痛,臻儿和儿子已经融入他的血液和骨髓,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纵是短暂的离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疼痛,只有妻儿在的时候,才会觉得生命阳光灿烂,没有她们的日子,纵是再繁华如锦,也觉索然无味! 无忧一手拉着娘的手,一手拉着父王的手,眼眸清亮地看着波澜起伏的河面,小嘴裂开了笑,迫不及待道:“父王,大船呢?” 君玄影握着儿子柔嫩的小手,再看向一脸沉静的臻儿,温声道:“无忧乖,父王有要事在身,不能和你们一起坐船了!” 无忧欢快的脸马上换作一脸失望,摇着君玄影宽大的衣袖不肯放,开始撒娇,“父王一起去嘛,无忧要和父王一起去!” 聂臻微笑着看向无忧,“别闹,娘要先带你去见舅舅!” 无忧好奇道:“哪个舅舅?是娘说的子麟舅舅吗?” 子麟?一席天真的话语,让周遭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聂臻抹去心头不适,摸着他的小脑袋,温柔微笑,“不是子麟舅舅,是你的太子舅舅,他一定很喜欢你!” 太子舅舅?无忧偏着小脑袋,苦恼道:“怎么会有那么多舅舅啊?” 一袭话让君玄影忍俊不禁,心头的离殇之意却更浓,有化不开的惆怅,分开的日子,每一天都会是一种煎熬,度日如年,从来想不到,他这样的男人,也会经历这样的痴情之苦,看着身侧臻儿容颜如雪,他有一种痛入骨髓的苦楚,艰涩道:“臻儿,能不能…别走了?” 他狠厉地惩治了始作俑者易清绾,他曾经的青梅竹马,可心情始终沉重不堪,臻儿若是死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那段时间,他一直用最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他来到北齐,自然不是为了冷啸天的什么婚礼道贺,只是想找到臻儿,找到他的妻子,如今他的爱妻近在咫尺,却不肯和他一起回到他们的家园! 聂臻看向他,天光正好,风吹得他袍裾翩飞,说不出的尊贵奢华,威慑冷冽,尽管他不是个好父亲,可那似乎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从不知晓无忧的存在! 收回目光,聂臻看向碧波澄澈的湖水,美丽脸上有淡淡华彩,说出的话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师哥要来接我了!” “师哥是谁啊?”无忧不明所以,好奇道。 聂臻失笑,“就是你的太子舅舅,他很快就要来了!”比起血缘上的亲情,她更加偏向于师哥这个身份,她最初和师哥的相识,就是源于师兄妹的情谊! 半晌之后,一艘巨大的船在远方出现,无忧眼睛尖,大叫道:“娘,父王,船来了,船来了!” 君玄影俊目扫过那艘缓缓而近的大船,虽然遥远,可是依然看得清,船头站着一个人,身姿如碧树,凛然生威,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晋国太子,凤鸣! 他的心遽然一痛,痛得呼吸都不顺畅,唇色越来越苍白,那艘船越来越近,臻儿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时间安静得静止一般,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艘渐渐逼近的大船! 凤鸣站在船上,一袭金锻锦袍,寒意逼人,尊贵,淡漠,目光锁定对岸的臻儿的时候,心尖一颤,那个纯真如雪的小师妹,依然美丽如初,惊若天人! 她身边还有个孩子,三四岁左右的年龄,生得极是俊美,看到无忧的时候,凤鸣黑眸中掠过一丝犀利,那个孩子虽然容貌上并不十分肖似君玄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确定他是君玄影的儿子,是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似! 她居然已经有孩子了?如今的臻儿少了一分当初的锐利,多了一分岁月磨砺之后的从容和淡定,真是想不到臻儿不仅还活着,居然还有了君玄影的孩子! 多年不见,臻儿依旧姿容绝世,连体态都不见丰腴,这期间种种,他已经有所耳闻,对君玄影,一开始就没有好感,现在更是没有任何好感,船靠岸之后,向她轻然微笑,一如往昔般亲切*溺,“臻儿!” 聂臻见到阔别多年的师哥,毫无陌生的距离感,心头一时哽咽难言,师哥对她的好,早已让曾经的欺骗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她又何必耿耿于怀? 无忧和爹娘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上那种活波的天性已经全然恢复,面对这个深沉冷肃的太子舅舅,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清澈的童音道:“无忧见过太子舅舅!” 凤鸣近距离见到臻儿的孩子,唇角不自觉弯了一弯,亲切道:“多大了?” 无忧脆生生道:“已经三岁两个月了,马上就三岁三个月了!” 三岁三个月?这个年龄让凤鸣心思微暗,照这个时间推算,当初在清平镇那场追杀的时候,臻儿就已经怀上孩子了。 凤鸣黑眸瞬时一冷,充满寒意的目光扫过一直视若无睹的君玄影,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否知情,不管是否是他自己干的,臻儿有孕之躯,亡命天涯,君玄影都是罪魁祸首,是不可原谅的! 两人视线相触间,有敌意冷幽的光芒,只是旋即一碰,就各自移开了视线,凤鸣不欲多做停留,对聂臻道:“我们走吧!” 聂臻点点头,抱着无忧准备上船,君玄影无视凤鸣不善的目光,大手一扬,拉住聂臻的衣袖,柔声道:“我会尽快来接你,别让我等太久!” 聂臻不置可否,“你在这里可不是受欢迎的人,所以也不要来自讨没趣了!” 这段时间,无忧已经和父王处得极好,聪明的小家伙已经知道娘和父王即将分开,依依不舍,拉着父王宽大的衣袖,撒娇道:“父王也一起去嘛!” 君玄影摸着无忧的小脑袋,含笑凝视,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凤鸣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复杂,那个轻灵若仙的小师妹,一直是他心中的守护,只因为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竟然遭受了那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无忧是个难缠的小家伙,聂臻哄了半天,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父王,“父王,你一定要早点要接我!” 君玄影含笑道:“一定,记得不能惹你娘生气!” 无忧伸出小手,煞有介事道:“拉钩,说定了!” 看着妻儿坐上了船,君玄影原本充实的心仿佛瞬间空了一般,怔怔地看着离岸远去的大船! --- “臻儿,你想清楚了,他能伤你一次,便能伤你许多次!”凤鸣微叹,对君玄影这个男人根本不抱乐观希望! 聂臻不语,只是和无忧玩着师哥带来的各种孩童玩具,却忽然听到外面箫声袅袅,掀起船帘,看向那个岸上的孤绝身影,静静伫立,手持长箫,飘渺箫声从风中传来!   ☆、第三十九章 关关雎鸠 想不到他居然用长箫将一首《关雎》完整地奏了出来,和着箫声,聂臻不由自主地吟了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箫声如隔空黄鹂,飘飘袅袅,绕梁不绝,隔着水流远远传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在四年前,他能这样诚挚,这样坚定,这样热忱地告诉自己,臻儿,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是我一生的守候,每次离开你,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那个时候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有些东西,来得太晚,或者来得不是时候,总不复最初的模样,也很难在自己心底掀起那样滔天的巨浪! 明明是欢快期盼的《关雎》,可是听起来却大有《燕燕》的惆怅和感伤,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小无忧却听得如痴如醉,钦佩地看着手持长箫的父王,好奇地问聂臻,“娘,父王在吹什么,这么好听?” 聂臻淡淡道:“长箫!”却不再多说,大船顺流而下,离岸越来越远,看向远方俊逸男子,忽然觉得心下纷乱,立即放下了布帘,阻隔了她和他之间的视线,可那*若诗的箫声还是源源不断沁入她的耳朵,如泣如诉,闻之令人心痛! 小无忧却不干了,偷偷地拉开布帘,大喊道:“父王,父王,快点来接我和娘啊!” 聂臻正欲把他拉下来,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也许父子情缘是天生的,就算用尽手段去阻隔,恐怕也是徒劳,还不如随他去,很多东西都是阻止不了的! 凤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清冷的嗓音淡然而威严,“船开快一点!” “是!”立即响起一个恭肃无比的声音,足以可见太子的威慑力! 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是师哥最懂她的心思,聂臻唇角微弯,对师哥淡淡一笑! 凤鸣深幽如水的目光般从无忧小小的身体上掠过,最后落到聂臻身上,平静的声音不失欣喜,“回来也好,师哥一直很想你!” 聂臻微笑,拿过茶几上的早已经准备好的她最爱喝的茶,浅啜了一口,还是最初的味道,恰到好处的火候,恰到好处的成色,心中微暖! 凤鸣将身子靠在后面的软榻上,暗含责备,“想要报仇的话,完全可以来找师哥,可你没有,除了你太过骄傲之外,你心里还在怪师哥欺骗了你那么多年,所以,要独自承受这一切,不管有多难?” 聂臻微怔,随即面色自嘲,“当初你提醒过我,皇家人做事首先考虑的是是否有利可图,你说的那样明白,我却抛诸脑后,仍一意孤行,最后付出了惨重代价,连累得子麟生死未卜,这都是我年少轻狂的代价,理应自己承担,怎么可能会来找你?” 他目光怜惜,“这个傻丫头,不管你做过什么,师哥永远是你师哥,这份情谊永远都不会改变,你这么说,是因为在心里,并非把师哥当成自己的亲人!” 舱内阳光遍地,师哥的声音永远都是那般温暖,一如儿时,让聂臻徐徐微笑,许久不曾有过这样舒心的时刻了! “如今你的身份是他的王妃,无论你想要与不想要这个身份,师哥都会帮你!”他从来不逼她去选择什么,曾经为她争取名分,是以为她已经葬身火海,如今臻儿归来,就应该由她自己做主,他永远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聂臻看着师哥关切的眼神,答非所问,却言语欣然,“如今我现在总算明白,突如其来的感情总是比不上一起长大的情谊,人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才会长大,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知世事的迦南医仙了,我会先安静一段时间,然后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凤鸣嘴角荡涤一抹舒心笑意,“看你长大了,师哥真的很欣慰,表姨和表姨夫若是还活着,看到无忧这么可爱,也一定很高兴!” 聂臻想不到他会叫自己的母亲“表姨”,父亲“表姨夫”,这个讳莫如深的身份,是晋国皇室的禁忌! 当年出身显赫的母亲下嫁游历江湖的父亲,在皇室和家族看来,是不可饶恕的背叛和罪过,这段往事,晋国皇室没有人会主动提起。 虽然聂臻是晋国皇室名正言顺的皇亲,可她有和母亲骨子里一样的骄傲,从未主动提及这一身份,却想不到,师哥这样坦然地称母亲为“表姨”,师哥是晋国未来的君王,他的一句话就毋庸置疑地确立了自己的身份,虽然聂臻并不稀罕这样的显贵,但他的话语还是让聂臻心生暖意! “师哥,谢谢你!”良久,聂臻才徐徐吐出这句话! 凤鸣轻笑,沉吟片刻,“世事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唯有跳出其中,才能看得明白,师哥相信你的选择永远会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也永远不会是错的!” 聂臻端详着师哥的脸,曾经长剑当风的少年,如今即将是执掌乾坤的天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已有帝王之风,曾经在云中城的那段岁月,蓦然变得简单而可贵起来。 凤鸣知晓聂臻心中所想,声音有暖暖的关怀,“师哥虽出身皇家,可也不是冷血机器,也会有发自内心想对她好的人,不管你是谁,在师哥心中,永远都是最喜欢的小师妹,师哥一路搏杀下来,登顶至尊,有师哥在,任是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帝王霸气和慑人威严,可在聂臻的心中,却没有任何距离感,只觉亲切如初! 无忧倒是自来熟地爬到了太子舅舅的身上,近距离地看着凤鸣,“太子舅舅,为什么你也长得这么好看?” 凤鸣冷肃的脸渗出了一抹笑意,微有惊讶,“也长得这么好看?” 无忧匆忙点头,“是啊,我父汗,父王,都好看,连太子舅舅也长得这么好看!” 凤鸣哑然失笑,捏了捏他漂亮的小脸蛋,爱怜道:“这些都不是最好看的!” “那是谁?”无忧刚刚茫然了一刻,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子麟舅舅,对不对?” 凤鸣唇角微微勾起,“是啊,若论长得好看,你的子麟舅舅居第二,就没人敢居第一了!” 聂臻忍俊不禁,真是想不到,身为晋国太子不苟言笑的师哥,和无忧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孩童玩心! 小家伙又开始自恋了,“子麟舅舅到底有多好看,比无忧还好看吗?” 凤鸣顿时啼笑皆非,“一样好看!” 无忧似懂非懂,听说有人和他一样好看,十分好奇,“无忧想念子麟舅舅,他现在在哪里呢?” 凤鸣看向聂臻,心下微动,臻儿的医术妙绝天下,如果臻儿都束手无策的话,子麟恐怕真的凶多吉少,许是不想提及这个沉重的话题,他像儿时呼唤不听话的小师妹一样,微带调侃,“小师妹?” 无忧正在玩一个拨浪鼓,听到“小师妹”,又开始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了,“娘,无忧也要一个小师妹!” 聂臻和凤鸣对视一眼,双双笑了出来,无忧不明白所以,拉着聂臻的衣袖,“娘,要是没有小地弟,先有个小妹妹也不错,无忧也想要小妹妹!” 桌上放着各色点心,聂臻拿起一块静美的糕点,才堵住了无忧的嘴,心中却缓缓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凤鸣并没有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慢声开口,“你始终不肯原谅他,是因为曾经的痛苦无法忘怀,还是仅仅只因为子麟?” 聂臻怔了怔,沉思一会才道:“我也说不清楚,但如果没有子麟,我也只能拥有虚假的幸福,因为如今子麟的境况总是在提醒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凤鸣看着臻儿清雅绝俗的面容,微微敛眉,他羽冠束发,尊贵高傲,如潭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才无声而叹,“如果子麟不能回来,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对吗?” 聂臻心下微颤,一步错,步步错,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可以重来的机会,看着师哥探寻的眼神,肯定点点头,“是!” 凤鸣眼中的光波流动,摇曳震动之后终于化作平静,“谁都有过少年情动的时候,到底是劫是缘,惟有试过才知道,这是师傅曾经教过我们的,你如今要思考的是,值得不值得为最初的情动付出一生的代价或是幸福?” 师哥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聂臻遽然抬眸,看向师哥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眼中有温暖动人的柔光,如同少年时。 聂臻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子麟毕竟是因为他的自私才落得今日的下场,子麟是师傅唯一的儿子,如今生死未卜,我实在愧对师傅,很难心无芥蒂地和他在一起!” 凤鸣清冷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微笑道:“臻儿,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聂臻看着师哥剑眉星目间的深邃,不解道:“师哥何出此言?”   ☆、第四十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凤鸣看着表情怅惘的臻儿,意味深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云中城是天下绝学圣地,世人莫不心向往之,要救子麟,又何必舍近求远?” 聂臻明白了,顿时有些失望,“你的意思是说师尊?” 凤鸣微微颔首,“是啊, 若说世上还有能救子麟的人,除了师尊,不会有别人了!” 聂臻自嘲一笑,她何尝没有想过?当初跪求七天七夜,结果如何?长叹一声道:“我求过师尊,可他老人家只答应续子麟五年的期限,其他的便什么都不可以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他老人家决定的事情,谁都不可能改变!”师尊闭关多年,不问世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从容淡定依旧! 凤鸣的霸气四溢间有一种优雅的从容,似是很认同聂臻的话,“对,师尊超然物外,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撼动他老人家分毫,肯替子麟续命已经是格外开恩,可你想过吗?师尊功力深厚,已臻化境,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他只肯为子麟续五年的命,而不是七年,可以再让你有时间去养育一株新的玉叶海棠?” 聂臻愕然一怔,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愿去深想而已,她太爱子麟,不愿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子麟会好好地站在面前,朝她清雅微笑,“姐姐!” 见臻儿不语,凤鸣微微叹了一口气,“以我对师尊的了解,师尊不过是想让你接受子麟终究会死这个事实,他给了你五年,足够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一般情况下,亲人若突然死去,家人总会悲痛欲绝,若是生命缓缓流逝,亲人在心理上早已经有了接受的过程,则会不那么痛苦,人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心中那种痛楚无助可想而知,可人若是竭尽全力却依然无力回天,尽管结果都一样,可活着的人,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聂臻喟然而笑,师哥就是师哥,说出的话都是这般通透睿智,可她依然不甘心,“师尊为什么不肯救子麟呢?” 凤鸣扬起剑眉,慢慢道:“对师尊来说,世间所有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沧海一粟而已,天道有常,师尊从来不会去改变什么,他本不是凡人,自然不会像世人一样那么看重生离死别,在他看来,生与死不过是阴阳轮回,五行转换,又有什么必要以人力强行改变之?” 师哥的话不无道理,聂臻陷入长久的沉默,当年那样跪求师尊,师尊也只是轻允五年,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师尊说,终此一生,仅有破例一次,师尊至高无上的境界不是她可以理解的,也不是她可以参透的,唯有师哥,方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已! 聂臻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幸好无忧在最初的兴奋之后,有些晕船,已经在她怀里睡过去了,听不到这些深奥残酷的话语,不然又是问个没完没了! 凤鸣见状轻轻一叹,“臻儿,其实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明白而已,这些年,你一定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却依然一无所获吧?” 对上师哥那双清明的眼神,聂臻竟然无言以对,师傅说过,师哥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弟子,果然是名副其实,只需一个简单的表象,就能判断出诸多蕴藏至深的内在。 可是子麟真的会死吗?聂臻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优雅若仙的子麟,至真至善的子麟,难道上苍果真没有悲悯之心吗?世上果真没有神灵吗?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哥可知道为什么云中城从来不收晋国人?”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条规矩,师哥当初也不会隐姓埋名进入云中城学艺,也就不会有真相大白之后,聂臻的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以致怎么都不肯原谅他! 凤鸣似乎早就知道臻儿会问这个,微微笑道:“云中城的创业师祖就是晋国人!” 聂臻愕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虽是晋国人,却和晋国有仇?” 凤鸣看着眼若琉璃般清楚的臻儿,并未瞒她,轻轻颔首,“是啊,这是一段很遥远的纠葛了,师祖是晋国皇室的人,虽在皇位激烈角逐中败下阵来,但却是个真正的奇才,聪明绝顶,通晓诸般绝学,穷尽一生所学,一手创立云中城,并且立下规矩,绝不收晋国人为徒,誓要与晋国划清楚河汉界,他不想自己潜心钻研的绝学惠及晋国后裔!” 聂臻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一段隐情,师哥和师尊一向最为亲近,难怪会知晓这些不为人知的绝密?又道:“那师尊和师祖是什么关系?” 凤鸣的目光深幽,看向浩渺无边的汪洋,“师尊是师祖的儿子,自然也是云中城唯一的晋国弟子,云中城只收资质极佳的弟子,宁缺毋滥,可能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师尊明知道我是晋国人,却依然肯传授我帝王之术,大概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恩怨也淡了吧,但又不肯破坏云中城的规矩,所以这个秘密也只有我和师尊知晓,如今加上一个你了!” 这样一番遥远的过往,让聂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自己在云中城这么多年,却始终不知晓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一时间,室内静极,只听到外面水河澹澹的声音,凤鸣的声音微有惋惜,回到了子麟的身上,“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若是能救子麟的,除了师尊,实在不做他人想!” 聂臻轻轻颔首,温柔地拍打无忧的后背,好让他安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真是太对了,任你再聪明,也总有你看不透的地方,别人却能一目了然! 凤鸣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君玄影也明白,子麟一日不回来,你一日就不会真正放下,所以我相信他也做了无数努力!” 聂臻想起君玄影说过的话,说他搜集了无数上古医术,命人日夜研习,希望可以早日找出研制出救治子麟之法,他的愧疚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可愧疚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他亲手把自己为子麟养育了七年的玉叶海棠送给了易清绾,这是聂臻心中不可触碰的殇! “臻儿!”师哥的声音唤醒了聂臻的思绪,“我能想到的东西,君玄影也不会想不到,想必经过许多努力之后,他已然明白,绝学圣地-云中城才是唯一的希望,而你这个迦南医仙都束手无策,只有寻找医术超过你的人才能可能救治子麟,而这个人,就只有师尊了!” 怀里的无忧忽而动了一下,像是聂臻躁动不安的心,聂臻勉强笑了一下,实在无法乐观起来,“想要打动师尊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连你我都无计可施,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那倒未必!”凤鸣眼眸幽深,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动桌案,“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他一介亲王,能将宁国大权在握,的确是个人物,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他做不到!” 师哥说的这一点,聂臻也相信,那个男人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和魅力,她曾经那么恨他,可在他的种种行为之后,她也能坦然和他过着如同夫妻一般亲密的生活。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如胶似漆恩爱*令人羡慕的夫妻,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一分开便觉得生命都缺失了一部分般坐立不安,想起来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转变,他却完全做到了,聂臻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这些是真的吗? 聂臻对师尊,再了解也了解不过师哥去,那才是最了解师尊的人,连师哥都无计可施的事情,君玄影能攻克这个堡垒吗? 凤鸣抬起眼眸,望住聂臻,“子麟是我们共同的师弟,你可知道为什么师哥没有去求师尊?” 聂臻心如明镜,“那是因为你知道,就算你出面,师尊恐怕连见都不会见你,何必做无用的挣扎?” 凤鸣失笑,眼底都是欣赏的笑意,“是啊,从我离开云中城那一刻起,和师尊的师徒情谊就已经彻底尽了,当初他传授我帝王之术,就是顾念同宗之谊,如果我再拿同宗之谊去作为筹码的话,恐怕师尊要将我终身囚禁在云中城了!” 聂臻眉间凝结了新愁,微笑道:“师傅说过,真正聪明的人不在于攫取的有多少,而是在于适可而止,师尊之所以特别欣赏你,也是因为你的张弛有度,你对他的境界的领悟最为通透,如果你不知进退,不但于子麟无益,反而会彻底断了你和师尊的师徒之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反倒像是莽夫所为!” 凤鸣宽大的袖口上有一对金色刺龙纹绣,烘托出他的帝王之气,手指水晶杯,言语淡然而冷肃,“对有些人来说是明智的适可而止,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王者之道,君玄影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就休想从我这里把你和无忧带走!”   ☆、第四十一章 思念如潮水 宁国,豫王府。 已经是深夜,冠服华贵男子却并未入眠,依然卓然而立,眉目深凝,看向窗外的风灯树影,流光溢彩。 他久久凝望星空,臻儿,这个时候,儿子已经睡了吧,你会不会也在想我? 回到宁国之后,他一如往昔的深沉冷然,在外人眼中,他依然是那个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经飞到那个明明爱他却决绝地离开他的明艳女子身上! 离别之后,再一次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痛彻滋味,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刻骨铭心,其实他明白,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因为她无法原谅她自己,她放不下子麟,子麟这座高山,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无法跨越! 每每深夜,和他抵死缠欢,情到浓处,艳靡至极的时候,她甚至会流泪,是因为她知道欢聚是短暂的,离别才是永久的,就算是灵与肉的契合与相融,也终究有分开的一天,她就没想过要和他厮守一生,永不分离! 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消息,听闻晋太子凤鸣很*爱她,她在晋国过着公主般尊贵的生活,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君玄影,我并不是配不上你尊贵的身份,只是希望你能纯粹因为爱我而爱我,可惜你让我太失望了! 没有她的时候,一切都是空寂的,仿佛失了生命力一般,黯淡而灰败,偌大的王府,繁华而凋敝! 思念是如此折磨难捱,他只有拼命把时间挤满,不留一丝空隙,堆积如山的朝务让他无暇分身,只有这样,才能不在对她和儿子的思念中无法自拔,这种如同生命被分割的痛楚撕心裂肺! 可到了夜晚,身旁没有她轻柔绵软的呼吸,没有她柔若无骨的裸躯如春藤一样盘绕着他,没有触到她丝滑如水的长发,没有看到她美丽熟悉的容貌,他便彻夜难眠,思念还是如潮水般袭来。 他这样冷酷的男子,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为一个女人痛彻心扉。 他并不是个仗着尊贵身份滥情的男人,晴欲因爱而生,灵与肉的深度结合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可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如今却天各一方! 还记得,那日,她站在空旷的草地上,身后碧草如茵,冲他微微一笑,他只觉霎那间,满目芳华,瞬间惊艳,天与地之间只有那精致如雪的女子! 还有他的无忧,有了儿子,却一直懵然不知,本身已经是巨大的遗憾,本想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可一想到爱子如命的臻儿,他还是踌躇了,可儿子的青稚呼唤还是会不时萦绕在耳边,“父王,你快来接我和娘啊!” 自从江边一别之后,他给臻儿写了很多封*悱恻的情书,倾诉对她和儿子的思念,可她只会偶尔回信,却从不提及她自己,只有短短几句话,“无忧很好,勿念!”其他的再不愿再多说! 就是这短短几句话,也能让他欣喜若狂,臻儿是个明理的女子,她知道,他终究是无忧的父亲,这是割舍不了的父子天性,可随之而来的痛苦却如漩涡一样越来越深,臻儿也只是把他当作无忧的父亲,而不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她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秉烛夜读?是在给无忧做衣服?听她说,无忧长得太快,刚刚做好的衣服,没几个月就穿不下了,想到那个烦人的小家伙,他唇角不自觉浮现一抹浅浅笑意! 暗夜中,有男子携风而进,“王爷,请恕属下无能,并未见到云中城师尊!” 君玄影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的话,臻儿和凤鸣恐怕早就做到了,何必等到今天? 臻儿那么爱子麟,所有能想的办法,必定都想过了,还有凤鸣,堂堂晋国太子,何须冷眼旁观? 但世事皆是这样,越是为难的事情,往往反而最简单,会在兜兜转转之后,常常会发现,解决之道就在眼前,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恍然! --- 晋国,都城。 聂臻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刚劲有力的笔锋中却透出丝丝柔情,“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聂臻之所以离开他,坚持要来到晋国,就是想在生活中割舍他的影子,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心中会有剧烈的冲突,或者说根本无暇思考,他的悔,他的痴,他的爱,她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扑到他怀中,和从前一样爱得死去活来,可是她不能,因为有子麟! 可现在到了晋国之后,他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他的存在,聂臻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信烧了,无忧小小的身影忽然从林子中钻出来,“娘,父王又来信了吗?” 聂臻点点头,“是啊,父王问你最近有没有捣乱,有没有惹娘生气?” 无忧坚定地摇摇头,又单手托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聂臻,“我想父王了,父王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 聂臻有些诧异,道:“太子舅舅不好吗?” 无忧苦恼道:“好,可我还是想父王!” 聂臻失笑,将他抱到腿上坐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玩了,小脸脏兮兮的,聂臻命人拿来湿布给他擦干净,捏住他的小鼻子,“又在哪里淘气了?” 无忧一脸的稚气,“没淘气,就是到太子舅舅书房里去玩了!” 聂臻立即脸色一沉,把无忧吓了一跳,“是不是无忧做错事情了?” 聂臻正色道:“太子舅舅的书房,小孩子是不能进去的,那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你要是弄乱了,舅舅会生气的!” 无忧放下心来,满不在乎道:“舅舅才不会生气,舅舅说他是大人,不会和无忧生气的,再说了,无忧还可以帮舅舅做事呢!” 聂臻见他这样顽固,正欲训斥,身后忽然传来师哥的笑声,“臻儿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师哥倒是很喜欢无忧这个机灵鬼呢!” 聂臻微微一笑,有甜蜜的无奈,“师哥你就会*着他,这军国要务也是能开玩笑的?” 无忧正担心娘生气,有些忐忑不安,现在见太子舅舅并没有责备他,便调皮地朝着娘挤了挤眼睛,信誓旦旦道:“无忧真的有帮舅舅拿书!” 凤鸣忍俊不禁,“这倒是真的,无忧很能干,一早上,帮了舅舅不少忙!” 聂臻哭笑不得,“师哥要是这样继续*他,我可不敢在这儿住下去了!” 凤鸣看着无忧憨态可掬中透出一股聪慧,他*溺而笑,“一直希望你可以在晋国生活,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无忧这么可爱的!” 无忧见舅舅这样夸奖他,更加得意,爱显摆的毛病又犯了,“娘,舅舅教我学剑了,我练给你看!” 凤鸣含笑颔首,他对宁国如今的态势一清二楚,无忧身为君玄影长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小家伙将父母两人的优势集中得淋漓尽致,眼眸黑亮晶莹,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草原上生存过,小小年纪就见识过人,又记忆超群,他阅人无数,早早断定无忧将来必定不是凡物! 无忧这样可爱,纵是像凤鸣这种亲缘淡薄的人也对他心生喜爱,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君玄影的孩子,就好了! 他的父皇母后第一次见到小家伙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定要留无忧在宫中多住上几日,臻儿担心无忧把宫里的弄得鸡飞狗跳,坚持不允,后来是他这个师哥出面,臻儿才做了让步,将无忧留在了宫中! 果然,小家伙也不认生,机灵过人,常常妙语如珠,为深寂的深宫带来了无数乐趣,臻儿却不愿住到宫中,只是留在他的太子府,他知晓臻儿心中的想法,也不勉强。 臻儿回到晋国之后,只拜见了父皇母后,其他的亲眷,想来见臻儿的络绎不绝,她却一概拒之门外,连父皇母后想给她的封号也婉言谢绝,就如同她最初希望的那样,安静地思考未来的路! 臻儿亲自教导无忧的诗书文章,武艺由他这个舅舅指导,专门给他打造了一柄小小的剑,小家伙年纪虽小,却天资极高,学什么都有模有样。 很快,无忧就以幼稚的姿势在娘和舅舅面前耍起了剑,虽然青涩,却依稀也能看出套路,凤鸣微微一笑,有毫不掩饰的赞赏,“无忧对事物的领悟能力,让我想起子麟!” 师哥的话让聂臻默然,云中城人才辈出,子麟天赋之高,让每个人都望其项背,曾记得,无忧出生的时候,子麟看着襁褓中的柔弱娇嫩婴儿,欢喜得无以复加,“姐姐,但愿他一生无忧,不如就叫无忧吧?” 看着如今浑身上下散发着旺盛生命力的无忧,聂臻只有庆幸和愧疚,幸好有子麟,她才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第四十二章 图谋不轨 在晋国的日子,繁华而安宁,因为有师哥在,本来是极为繁复的皇家生活,也变得简单起来,聂臻和无忧在太子府的日子,悠然而舒适。 这日,聂臻正在看书,忽然,一婢女神色张皇地跑过来,“夫人,夫人,不好了!”聂臻有孩子,又拒绝了师哥给自己的尊贵封号,所以,府中的人皆称聂臻为“夫人” ! 聂臻看她一脸气喘吁吁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无忧公子…无忧公子不见了!” 聂臻愕然一怔,看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忙轻柔安慰,“你先别急,慢慢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她们几个婢女陪着无忧公子去后山玩,结果现在人不见了,太子府的婢女们谁不知道无忧公子的金贵?本以为会被立即拉去处死,却想不到夫人一脸的镇定,并未怪罪,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竭力理清思绪,“奴婢…奴婢几个刚才陪着无忧公子去后山放风筝,可公子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聂臻啼笑皆非,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和他娘一样静一静?装什么深沉? “然后呢?”聂臻追问道。 “公子有令,奴婢不敢不遵,可也不敢离得太远,公子一个人往山上走,才一会的功夫,奴婢们觉得不对劲,找过去的时候,公子就…就不见了!”她急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 聂臻心下一沉,无忧虽然调皮,爱捉弄人,但还不至于胡闹到这个地步! 师哥还没有回府,她急匆匆去往后山,心下觉得十分奇怪,这里是太子府,无忧绝对不会被人无缘无故地抓走了,没人有这种胆量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而且无忧居然无缘无故地说要静一静,更为奇怪! 聂臻刚到了后山,就有侍卫送来一封信,“夫人,有人用箭射来一封信,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没看到人了,这上面注明是给您的!” 上面写的是“聂臻亲启”!聂臻顾不得多想,迫不及待地拆开,居然是君玄影的字迹,只有几句话,“臻儿,一别数日,本王甚是思念无忧,特接去小住,勿念!” 聂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才确认是真的,立即差点觉得天旋地转,真是可恶至极的男人,处心积虑对无忧好,结果竟然是为了把无忧骗走? 难怪无忧这个小家伙这几天一直怪怪的,原来早就和他父王接上头了,今天又说府里闷得慌,要去后山玩,父子两人早就合谋好了,聂臻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抓起来狂揍一顿,居然来和她抢儿子? 说什么小住?傻子都知道,无忧这一走,就不可能回来了,他当她是是三岁孩子吗? 他难道不知道无忧就是她的命吗?花言巧语,绞尽脑汁,不过是为了把儿子骗走,想着想着,聂臻只觉心口都疼痛起来,君玄影,你好狠! “臻儿,发生什么事了?”凤鸣听说无忧不见了,大踏步而来,看聂臻一脸恼恨之色,长眉微凝! 聂臻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凤鸣沉吟道:“你确定这是君玄影的笔迹?” 聂臻点点头,十分肯定,“确定,他的字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不会有错!” 凤鸣微笑,轻轻拍了拍聂臻的肩,“无忧这几天也一直闹着想见父王,让他们父子相聚几天也好,放心吧,无忧这么黏你,不出几天,一定会闹着想回来!” 虽然师哥很淡定,聂臻却放不下心来,“我是担心…” “别担心,你忘了,有师哥在!”他的笑容安稳而沉定,心中却冷冷一笑,君玄影? --- 一直闹腾的无忧突然消失了,聂臻身为母亲,怎么也不可能安心,她最担心的是他把无忧抢走了,再也不回来,在心底把他咒骂了千万遍,见她回归无望,居然想出了这种釜底抽薪的阴谋诡计? 看无忧这么喜欢父王,她不是没有动摇过,不是没想过和他一起,给无忧一个完整的家,只是,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摇摆不定,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来这一招,暗中使计把无忧骗走,无忧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个孩子,哪里经得起他的精心*? 不过君玄影来了晋国,隐藏得再好,聂臻的人也能找出来,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在城郊一座不起眼的房子里! 聂臻太过想念无忧,一得到消息,就带着人马急匆匆地赶过去,一脚踹开门,“君玄影,你给我滚出来!” 想不到那个罪魁祸首正坐在院里中央的水榭上,一袭深蓝色锦袍,俊美优雅,高华如月,悠闲随意,见聂臻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脸上还泛着迷人的微笑,温柔道:“臻儿,你终于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晚一点!” 聂臻顾不得和他浪费时间,气急败坏,单刀直入,“我儿子在哪里?” 君玄影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无忧不仅仅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我和你一样关心他!” 聂臻气不打一处来,“废话少说,你处心积虑,只是为了把我儿子骗走,他年纪小,不知道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你要是还有一点点良心,就把我儿子交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他只是笑,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怜惜,当然知道无忧对她的重要,为了无忧,她能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现在把无忧抢走,她自然难过,他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口气,“你也真够自私的,无忧是宁国天家血脉,皇族后裔,偶尔在别人府中小住就算了,长期这样下去,宁国皇室的脸都丢尽了,我身为他的父亲,自然要为我儿子的将来打算!” 他竟然能说得这样没心没肺,聂臻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冷冷道:“我原本还想过要和无忧一起回去找你的,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又一次看清楚了你伪装的真面目!” 臻儿的话像钝刀一样,刀刀割在他的心上,他英俊的脸上却只有高深莫测的胜利微笑! 一个侍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对聂臻道:“主子,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公子的踪迹!” 聂臻恼恨至极,咬牙切齿道:“把我儿子交出来!” 和之前的深情款款相比,他现在完全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样,“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无忧现在已经在宁国,我的府中了,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我的让步是有期限有条件的,可惜你不明白!” 原来如此,聂臻无力地松开了他的衣襟,后退两步,“君玄影,你这个混蛋,我算是认清楚你了,说什么爱我,说什么不能没有我,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和我抢儿子,我到底是有多傻,居然上了你两次当,你早就知道有儿子,却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哄骗他,他一个孩子,哪知道你的城府这样深?这一次,不仅是我,连我儿子都上了你的当,我真是无药可救了,居然又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你这个混蛋,到底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他对聂臻的盛怒视而不见,淡定地理着被她抓皱的衣服,身上流淌着张扬的霸气,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如水,淡淡道:“你要是想见儿子,就跟我回去,否则,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了!” 聂臻呼吸一窒,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休想用儿子来绑架我,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聂臻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在意,嗓音慵懒而动听,“臻儿啊,其实相比皇家血脉来说,女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反正有的是女人挤破了头要做无忧的娘,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聂臻面无血色地看着他,手指因为气愤而颤抖不止,她居然一时大意,让无忧落入了他的手中,她来了晋国之后,他装模做样地写过几封信,见她反应冷淡,在晋国又过着安然舒心的生活,知道她不会随他一起回去,才凶相毕露地将无忧骗了回去,她可怜的无忧,竟然有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父亲? 见她眼中快要喷火,他依然淡然而笑,“聂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愿意不愿意随我回去?” 聂臻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他砍死,但在砍死他之前,必须要先找到无忧,这就是她又爱又恨的男人,面如寒霜,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他唇角一勾,嗤笑一声,“原本念在你是无忧生母的份上,和本王又度过那些妙不可言的美好时光,可以让你做本王的王妃,不过你这么不识抬举,就怪不得本王了!” “谁稀罕做你的什么王妃?”聂臻蓦然怒了,差点丧失理智,“我只要我儿子,你要是不把无忧交出来,我就拆了这座宅子!” 他哑然失笑,“那你就慢慢拆吧,本王先行一步,世子还在府中,本王要赶回去共聚天伦,就不陪你叙旧了!” 他颀长的身影经过聂臻,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附在聂臻耳边,用清冽的声音道:“儿子是我的,我有权力接回去,就是凤鸣,又能耐我何?”   ☆、第四十三章 找寻 好几日都没有无忧的半点消息,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带来好消息,聂臻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娇艳如牡丹的脸庞如同失去了水分的花朵,凋零得失去了原来的色彩。 她视若珍宝的儿子居然被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骗走了,聂臻深恨自己轻信他花言巧语的同时,也对这个男人炉火纯青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身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她,极度警觉而敏感,对他的情意保留有十二分的戒心,哪里会轻易踏足?可到后来她居然真相信他痛极悔极,真相信他深觉对不起她,真相信他爱她到不顾一切,真相信她的离开让他伤痛难言! 想起见到他的那日,她不能接受再也见不到儿子的事实,气愤之下想狠狠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眼明手快地抓住手,把皇家人的无心和薄情渲染得淋漓尽致,“臻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回来,本王都不勉强,但儿子,本王要定了,谁也无法阻拦!”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完全不复以前温柔*溺的模样,聂臻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无忧抢回来,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给他生孩子,可她只有无忧一个,他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程度? 那些夜里的鱼水之欢秦晋相好,她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他,难道他只有柔体的欢愉,从未投入过感情? 天空中偶尔有几只云雀飞过,身旁再也没有无忧闹腾个不停,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聂臻想儿子想得心都痛了起来,无忧,我的儿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娘真是后悔没有早一点让你认清楚那个*父亲的真面目,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凤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臻儿拿着无忧的拨浪鼓,左右摇摆,目不转睛,他心有不忍,“臻儿,别难过了!” 聂臻听到师哥关切的话语,抚着眉心,苦笑道:“难过?难过什么?我最想做的就是和他同归于尽!” 静寂中,有风破空而来的声音,朝聂臻拱手一拜,“主子,我们…” 聂臻连头都没有抬,疲惫地打断,“没有小公子的下落,就不要来见我!” “是!”后面的话语收了回去,像是从未来过一样,风一样的消失了! 凤鸣见状,轻叹了一声,“你冷静一点,当父母的闹成这个样子,对无忧也并非好事!” 聂臻冷笑一声,“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他城府那么深,又一向工于心计,我怕时间长了,无忧会在他的诱导之下彻底忘了我!” 小孩子忘性大,以前就是害怕无忧会忘了她这个娘,所以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每月必定会去看望他一次,如今她彻底见不到无忧了,那个混蛋男人说得对,无数女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做他的女人,也从不缺乏想要做无忧娘的女人,过上三五年,无忧会真忘了娘的模样了! 她怀胎十月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竟然这样硬生生地斩断她们母子之间的情意,还能假惺惺地说什么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母子,聂臻想起一句老人言,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一张破嘴,同样的当,她怎么能上了两次?以后谁也不要说她聪明了,她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凤鸣的眼眸暗沉,看不出心中所想,沉吟片刻,忽道:“若是真想无忧,不妨…” “不可以!”聂臻断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只要儿子,再也不要那个男人,我真是瞎了眼,世上这么多男人,每一个都比他好,我却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凤鸣忍俊不禁,轩眉轻挑,柔声道:“放心吧,师哥一定会帮你把无忧夺回来,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聂臻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有气无力道。 凤鸣沉静道:“这种涉及亲缘的关系,向来宜疏不宜堵,你可不要忘了,无忧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这么一说,聂臻的怒火又上来了,“这就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他心怀鬼胎,虚情假意地哄骗无忧,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凤鸣似是认同聂臻的话,轻轻颔首,“话虽如此,可无忧并不知道,而且他终究是无忧的父亲,我相信他对无忧的疼爱不是假的,现在无忧刚刚见到父王,一定很开心,你再不甘心,也要忍耐,倒不如先让无忧高兴几天,等时间久了,他自然就会闹着要找娘,那个时候,我们再出手不迟!”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现在连无忧人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聂臻气得头晕,脸色十分难看,“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让那个混蛋得逞?” 凤鸣的声音始终沉定温暖,“臻儿,你不能在无忧的兴头上给他当头棒喝,你所做的所有事情,不都是为了让无忧快乐吗?” 看她脸色很苍白,一言不发,他又道:“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师哥传太医过来看看?” 聂臻想起无忧还在那个混蛋手中就心神不定,当即摆摆手,“不用了,自己就是大夫,还看什么太医?” 凤鸣却不这么看,“自古医不治己,听话,师哥这就传太医!” “不用了!”聂臻哪有心思看什么太医?忙阻拦道:“我没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被气得头晕眼花!” 凤鸣眼眸掠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忽然失笑,“你也真是操没有来由的心,无忧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又不是被坏人抓走了,更没有生命危险,说不定现在正开心得不得了,你却在这边寝食难安!” 聂臻默然不语,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一回到北齐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踪,当时觉得奇怪,现在看来,十有*是他的人,他明明知晓有儿子,却能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实则暗中查探! 这份隐忍,这份心机,简直让聂臻自叹弗如,望尘莫及,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聂臻现在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不可能斗得过他,因为她没有他那么卑鄙,那么无耻,那么毫无底线! 处心积虑,制造各种出痴情的情圣模样,让她误以为他真的爱她,其实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是无忧! 先是玉叶海棠,后是无忧,聂臻一次又一次被他耍得团团转,恨恨道:“难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无忧了吗?” 凤鸣看着臻儿颓败的模样,心疼道:“你不想看太医就不看了,可你脸色这么不好,还是进去休息会儿吧!” 聂臻身体越来越难受,头疼欲裂,却还是摇摇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不甘心道:“师哥,我要是死了,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 凤鸣看着极为难受的臻儿,心底一疼,佯怒道:“你胡说什么?” 聂臻一想起无忧可爱的笑脸,还有那个男人得意忘形的模样,就怒火中烧,咬牙道:“如今我总算明白,我斗不过你们这些不择手段毫无底限的皇家人,我甘拜下风!” 凤鸣看臻儿气得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柔声道:“你放心,师哥一定替你报仇,让君玄影血债血偿!” 聂臻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只能以毒攻毒,皇家人,只有皇家人才能对付得了,你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鸣非常认真地对聂臻保证道:“一定!” 聂臻觉得十分倦怠,对师哥勉力一笑,“还是师哥对我最好!” 凤鸣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那无忧呢?” 聂臻一愣,是啊,若是娘不在了,爹也死了,那无忧不是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忽然瞥见看见师哥微带狡黠的目光,聂臻知道被师哥给捉弄了,皱眉道:“师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捉弄我?” 凤鸣微微一笑,“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事情毕竟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不是吗?” 聂臻何尝不知道师哥说的是事实?她无力一叹,“你不知道那个男人多可恶,他说有的是数不清的女人想做无忧的娘,如果我愿意回去,他不阻拦,但我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和皇家血脉比起来,女人算得了什么?我一想起这话,就气得饭都吃不下,我把无忧找回来之后,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方消我心头之恨!” 凤鸣眼中有抹机芒如针,“放心,师哥连最精锐的人马都派出去了,向你保证,不出十日,一定找到无忧藏身之地!” 十日?聂臻撇撇嘴,淡淡道:“太久了吧?” 凤鸣沉色道:“天罗地网号称能上天入地,查了数日,却也一无所获!” 聂臻道:“那是因为天罗地网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知己知彼,最熟悉他们的习性和特点,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情况自然对我不利,可你的人就不一样了!” 凤鸣眼眸微眯,温言道:“此话也不无道理,但君玄影并非泛泛之辈,他要是想藏一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臻儿,你耐心等我几日,不出十日,一定把无忧还给你!”   ☆、第四十四章 意外中的意外 聂臻虽然将整个天罗地网的人都派出去寻找无忧的下落,但其实心底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她很清楚,天罗地网是君玄影一手建立的组织,他自己了如指掌,要刻意隐藏一个人,可以轻轻松松避过天罗地网无处不在的耳目! 天罗地网的杀手们做别的事情也许在行,但要从君玄影手中找到无忧,并抢回来,却难于上青天! 师哥说给他十日的时间,一日都度日如年,还十日?现在聂臻每天都心神不安,又是担心无忧没睡好,又是担心他哭闹,又是担心他穿不暖,师哥说她杞人忧天,无忧身为君玄影长子,自然不会受到亏待,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无忧又是个调皮的小家伙,聂臻始终放心不下,一想到君玄影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心中就像窝了一团火一样,浑身不自在! 一直没有儿子的消息,聂臻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总是梦到无忧哭着喊娘,她经常看着无忧穿过的小衣服,玩过的小玩意,黯然神伤! 凤鸣担心臻儿这样下去迟早会闷出病来,让她出房间走一走,散散心,要不然无忧没找到,她自己先病倒了,从未见过臻儿这般无助的时候,无忧就是她的命,现在命被人夺去了半条,偏偏夺走孩子的不是别人,是她爱过的男人,孩子的生父,凤鸣在心疼臻儿的同时,只能长叹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聂臻拗不过师哥的坚持,只好出了房间,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了无忧的日子,就像失去了色彩一样,看什么都索然无趣,只有当过娘的人才有切身的体会,没有无忧之前,聂臻还不知道一个孩子对自己这样重要! 远处传来兵器相碰的声音,聂臻循着声音而去,原来是太子府的侍卫正在切磋较量! 聂臻微微含笑,真不愧是师哥身边的人,个个武艺高强,身手非凡,剑影如风,打斗精彩至极! 侍卫们见有夫人观阵,兴致愈高,手中利器晃动愈疾如闪电,几乎看不清人影,忽然,听到一阵穿破皮肉的刺入声,这种声音,聂臻很熟悉,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名侍卫躲闪不及,被对手的长枪刺到了腿,顿时血流如注!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刀剑向来不长眼,虽是点到即止的切磋,可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聂臻让人扶那个受伤的侍卫到自己身边坐下,熟练地给他检查了一下,见并未伤及筋骨,就吩咐人去拿创伤药! 那侍卫微红了脸,“多谢夫人!” 聂臻正欲说话,忽然觉得胸中一阵阵翻腾的难受,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当即心下一凛,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身为迦南医仙,什么血肉模糊的场面没有见过,甚至亲手杀过人,绝对不是晕血的人,那现在为什么不但头晕,还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感觉? 婢女见聂臻脸色十分苍白,忙道:“夫人,赶快回房休息一会吧!” 聂臻茫然颔首,心神不定地回了房间,遣退了所有人,魂不守舍地坐在*边,一直怔立不动! 近日一直担心无忧的事情,茶饭不思,精神萎靡,恍然记起连月信都没来,一直以为是压力过大所致,却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在草原上的那些日子,除了她身体不适的夜晚,其他的夜晚,两人就像疯狂的小兽一样,不顾一切地索取彼此的身体,那种彻骨的巅狂之欢,让人欲罢不能! 那些逍魂的狂欢之后,她以为一切都会消失,前尘往事,会如同过眼云烟,一笔带过,可世事从来都不会轻易结束! 她生无忧的时候,身子受了伤,难以再受孕,所以也从不担心自己会怀孕,也没做过任何防范措施,因为几率实在太低,虽然他还想要孩子,无忧也想要弟弟妹妹,她却很难再生了,可她忘了,世事总有例外。 室内安静得似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半晌之后,聂臻的左手终于缓缓放到右手腕上,只轻轻触了一下,就惊恐地收了回去,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种微弱的脉动,她感觉到了,绝不会错! 她不是第一次怀孕了,这种症状,是怀孕的症状,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意外,太过震惊,聂臻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聂臻没有心思见任何人,一直呆呆地坐在*边,直到暮色初临! 凤鸣听说臻儿今天身体不适,来她寝居的时候,看到臻儿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藤木花椅上,双手交叉,一言不发,他见此,心底微颤,“怎么了?感觉好些了没有?” 聂臻木然抬起头,师哥关切的眼神撞入眼帘,心下一痛,“师哥,我怀孕了!” 凤鸣眼底有抹惊诧一掠而过,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恢复了常色,意蕴复杂道:“最近看你一直萎靡不振,只当是因为无忧,却想不到是又有了孩子,这是好事,应该高兴!” 聂臻苦笑,“好事?什么好事?又是那个混蛋的孩子,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凤鸣眸光微凝,“无忧被君玄影抢走,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你还会有孩子,这对你来说,当然是好事!” 聂臻心思烦乱,五味杂陈,“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那个混蛋知道!” 凤鸣唇角微勾,握住聂臻的手,“放心,只有你我知道!” 聂臻心下稍安,对于师哥,她自然是信任的,那个混蛋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她还会有孩子,什么皇家血脉,什么天皇贵胄,她都不在意,都只是她的孩子而已! 凤鸣见臻儿脸色很差,柔语安慰道:“什么都别想了,现在好好睡一觉!” 聂臻微微抿唇,摇摇头,“我睡不着!” “你脸色很差,不能再忧思了,无忧的事,自有师哥安排!”凤鸣的声音透着淡淡关切! 聂臻知晓自己的身体情况,在生无忧的时候受了伤,现在这个孩子是意外中的意外,怀孕前三个月最是危险,若是再这样心浮气躁茶饭不思大恸大悸下去,早晚这孩子都会没了的! 聂臻的手放在小腹上,真是想不到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会重复第一个的命运,都和父亲无关,都只是自己的孩子! 如今她一点点的不小心都可以导致这个孩子不能来到世上,聂臻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谢谢师哥!” 凤鸣看着外面的婢女们,脸色一变,恢复了冷慑的模样,淡淡道:“好好伺候夫人,不得有误!” “是,太子殿下!” --- 虽然聂臻担心无忧,可也同样担心腹中孩子,尚不足两月,随时都可能离自己而去! 聂臻强迫自己不要担心,强迫自己放宽心,师哥说得对,无忧是被亲生父亲抢走,毕竟没有生命危险,不必庸人自扰,只是仍不自觉的想起,不知道无忧闹着要找娘的时候,他是怎么应付的? 是不是已经找了无数看起来亲切可人的大家闺秀来当无忧的母亲,小孩子总是容易哄的,他定然会想办法慢慢淡化自己这个生母的印象,真是好恶毒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聂臻这样一想,又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身体又开始不适起来! 胸中又开始翻腾,小腹一阵隐隐约约的痛,聂臻不敢再想下去,孩子终究是自己的,虽然来得这样不合时宜,要是早知道还会有这样的意外,聂臻无论如何都会避孕,以防万一。 她就是太过大意了,太过相信自己很难有孩子了,虽然她也觉得无忧一个人太过孤单,也想再要孩子,但不能再生育,也是她心底的遗憾,可照如今的这种情况,她想要孩子,但绝对不是他的孩子,上天真是太会捉弄她了! 聂臻发现自己只要稍稍想多一点,就会心神不宁,气喘吁吁,面色苍白,这些讯号,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在抗议,聂臻闭目,微微叹息一声! 师哥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不再让她忧心这些事情,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把无忧夺回来,聂臻才稍稍放了心,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身上! 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闪失,那个男人虽然可恶,但孩子总归和聂臻血脉相连,总归是聂臻身体的一部分,以前不想要无忧的时候,她也曾坚决地想过一碗汤药结束他的生命,可如今看无忧这样可爱,她深深庆幸曾经没有做出那个冲动的决定! 如今聂臻再怎么不甘愿,此时也不敢再烦忧下去,好在曾经做过大祭司,那段心如止水的经历对如今的她太有好处,微微闭目,双手合十的时候,心情竟然能真的平静下来,不再心乱如麻,不再七窍生烟,她终究是无忧的生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包括君玄影也改变不了这铁的事实!   ☆、第四十五章 最想见的人 冬日的阳光十分柔和,透出精致镂空的窗棂浅浅淡淡地撒进来,让整个室内都陷入一片温暖静谧之中! 聂臻躺在宽大的*榻上,看着这醉人的冬日暖阳,暗中恼恨自己,无忧是他的,腹中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又是他的,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居然两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无忧抢回来,无忧要是知道他有了小地弟或者小妹妹,以后有人陪他玩了,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聂臻暗暗期盼,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就好了,一儿一女,就皆大欢喜,至于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以后爱跟谁生就跟谁生去,只要不来和她抢孩子就好,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去! 她纤长的手不自觉抓紧身上锦绣丝滑的蚕丝被,努力让心中的怒气集中在身体上半部分,不波及腹中柔弱的胎儿,怀孕头三个月,向来都是要小心为上! 而且以她如今的体质,不仅饮食方面得精挑细选,最好还得卧*休息,以策万全! 等胎相稳定之后,才能进行轻缓的活动,真是想不到又有一个小生命在腹中慢慢成长起来,想到此,聂臻的心情又渐渐明媚起来,无忧一直梦想有个小地弟或者小妹妹,这一次,总算可以圆他的渴望了,现在的聂臻,已经非常确定,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而不是惩罚,只要不想到那个男人,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不是第一次做母亲了,可每一次都是欢喜而紧张的! 曾经怀着无忧的时候,她和病弱不堪的子麟借宿在草原上的牧民家中,牧民生活贫苦,她只得把身上唯一值钱的凤镯送给他们,后来历经周折才生下了无忧。 无忧来之不易,就是自己的命,可那个混蛋完全不知道一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居然能这样没心没肺地把孩子抢走,丢下一句,你愿意不愿意回来,都随你的意,本王不勉强,但儿子,本王要定了! 好在,现在腹中这个孩子不用经历这些磨难了,虽然她体质不如从前,可在师哥府中,每日精心照料,细心调养,安胎药,名贵的滋补药,源源不断,师哥还安慰她说,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也要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还是师哥对自己最好,以前两人在云中城的时候,师哥就像个可靠的兄长一样包容她所有的顽劣! 怀孕初始,很是贪睡,想着想着,聂臻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无忧的呼唤,还有甜甜的童音,“娘!” 聂臻恢复了些意识,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大概是太过思念儿子以致出现了幻觉,手臂无意识动了一下,却触到了一只柔软的小手,不像是虚幻的,倒像是真的。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了无忧的小脸,聂臻努力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试探地呼唤了一声,“无忧?” “娘!”脆生生的呼唤,白净的脸蛋,漂亮的俊眉,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是无忧又是谁? 竟然是真的,聂臻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儿子,只有他小小的身体贴紧在自己怀中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真实的触感,喜极而泣,“无忧,娘好想你!” 无忧一双嫩嫩的小手帮娘擦眼泪,“无忧也想娘!” 聂臻目不转睛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仿佛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一般,一颗悬浮多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急急问道:“是不是太子舅舅派人把你救回来的?” 无忧摇摇小脑袋,“没有啊,我是和父王一起回来的!” 父王?聂臻彻底懵了,一时搞不清楚什么状况,难道因为那个混蛋被无忧折腾得不行,烦不胜烦,所以干脆把孩子送回来一了百了?毕竟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可不是那么好抚养的,调皮捣蛋起来令人头疼,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儿子虽然是他的,可又不要他亲自养,有的是嬷嬷侍女照料,他还可以给无忧找很多娘,烦也烦不到他,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良心发现了?问题是,他还有良心吗? 聂臻按住无忧的小肩膀,一脸迷茫,“什么叫做你和父王一起回来了?” 无忧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却故作神秘,做出小大人模样,“这是我和父王之间的秘密,父王不让我告诉你!” 聂臻越发奇怪,自己的儿子还瞒着自己,这是什么道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说!” 无忧却人小鬼大,此刻谨守诺言,无论聂臻怎么恐吓,他都不肯说,聂臻忽然发现无忧似乎瘦了很多,脸色也不似之前那样红润,反而有些苍白,心中猛然一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臻儿!”优雅颀长的男子身影站在门口,与她遥遥相望,正是那个聂臻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当即言语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他无视聂臻的敌意,径直走了过来,见他越来越近,聂臻把无忧紧紧抱在怀里, 充满戒备,“无忧怎么会变得这么瘦,你是不是虐待他了?” 他自来熟地在*边坐下,眉峰一凝,不悦道:“无忧是我儿子,我会虐待自己儿子吗?” 聂臻冷冷觑他一眼,“别人不会,但你这人很难说!” 他伸手摸了摸无忧的小脑袋,声音轻柔而不是威严,“无忧你出去玩一会,父王有话要和娘说!” 不知道他使了什么魔法,无忧似是很听他的话,乖顺地从娘怀里出来了,聂臻却不肯放开孩子,他见状道:“我要是想带走无忧,就不会把他带回来了,这里是凤鸣府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聂臻心中的确有很多未解的疑惑,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无忧,冲他不耐烦道:“这里不欢迎你,有话快说!” 他完全不计较聂臻言语中的敌意,反而柔声道:“听凤鸣说你最近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些了?” 聂臻冷笑道:“怎么可能好得了?我这病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都是我的错!”他看着臻儿不善的脸色,抬手抚摸她的脸,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些不快从未发生过一样,两个人还如从前一样浓甜似蜜,如胶似漆! 他靠得这样近,聂臻忽然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有疲惫的血丝,下巴上居然有细密的胡茬渗出,心下大为奇怪,他一向是个极其注重风仪的人,无论在何时,都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伪君子模样,怎么会以这种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模样示人?完全有损他平日占尽*高深莫测的形象! 他俊美的脸也很憔悴,疲累不堪,仿佛受了什极大的折磨一样,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倜傥完全判若两人,看这个样子,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聂臻十分奇怪,他处心积虑把孩子夺走了,身边又没有自己这个妒妇存在,怎么都应该是满面春风才对啊! 不过聂臻现在懒得管他了,爱死哪儿死哪去,只要无忧在自己身边就好,冷笑道:“当然都是你的错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许再打无忧的主意!” “你还在生气?”他的声音有些疲累之后的放松,温声道。 聂臻怒极反笑,“生你的气?怎么可能?你真是太过自恋了,你不是说反正有的是女人争着抢着要做无忧的娘吗?反正你又不缺女人,现在把无忧送回来就可以了,你还来干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 他一言不发,任由聂臻把心头的怒火发泄出来,只是深深凝视她,微露疲态的俊脸上忽然有一抹轻松至极的微笑,“臻儿,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聂臻才没兴趣,懒洋洋地躺下去,背对着他,“算了吧,我已经彻底看清楚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了,对你的礼物不感兴趣,谁喜欢你送谁去,不要再来烦我,看到你,我心情就不好!” 他却不管不顾,忽然俯下身子,像往常一样咬住她的耳畔,聂臻身子不由自主一阵酥麻,正想踹他一脚,把他踹下*去,忽然想起自己腹中孩子,万万不能用力,只是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身体翻转过来,对他妩媚微笑,言语却寒意森森,“无忧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现在你可以走了,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他却对聂臻的嘲讽置若罔闻,温柔如昔,“有一个人,相信你见到他,一定很高兴!” 聂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等把孩子生下来,马上就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离这个混蛋男人越远越好,当即冷嗤一声,“只要有你在,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实话告诉你,你不稀罕我,你以为我就有多稀罕你吗?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不是没有你君玄影,我就活不了,拜托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陷入自欺欺人的深渊无法自拔!” 君玄影眸光一深,眼中血丝更浓,“你在*上躺得够久了,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让你见你最想见的人!”   ☆、第四十六章 绝色倾城 初冬阳光为黄瓦红墙蓬莱仙顶镀上了一层庄严的金色,整座太子府都沐浴在明媚耀眼中。 室外浮光掠影,碧空如洗,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荡在湛蓝的天空中,柔和如絮! 阳光透过苍翠中还未落尽的树叶洒在聂臻肩头,形成点点金色的光斑,这是个慵懒而醉人的午后! 聂臻的寝居坐落在环绕着秀山绿水的太子府东方,远处的山脉,绵延起伏,隐有层层雾霭,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升腾! “姐姐!”这个声音让聂臻蓦然怔住,愕然看去,那个披着雪氅大衣的秀雅身影,那个在聂臻心中百转千回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遥远云雾的尽头,朝她晕开清雅笑颜! 三年了,再也没有听到他醇雅温润的声音,无数次在梦里,看见他纯美身影穿花过柳,漫步而来,身后是落花簌簌,被风吹起一片片涟漪如雨! 当年星光少年,今日已经成丰神俊朗的男子,依旧是毫无血色的肌肤,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是,那双明眸,亮得过世间任何最璀璨的宝石! 旧日时光惊然掠过眼前,聂臻与他对视,足足一刻,才颤声道:“子…麟?” 他身上雪衣,亮得刺眼,除了白色,任何颜色都无法修饰他的纯净,那个一直躺在冰雪之城的无声无息的沉睡少年,如今正朝她微笑! 子麟轻轻咳嗽两声,看向姐姐,温润如玉的眸光中有淡淡歉疚,“子麟让姐姐担心了!” 聂臻心中涌起翻腾的哽咽,笑着笑着,泪水就滑落下来,恍惚间,当年在迦南湖畔听风吟诗的绝美侧影,那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曾经花影弥漫的陶然殿中那个绝色少年,那个看着深邃夜空默然长立的颀秀身影,惊艳了无数宫人的时光,一幕幕,翩然而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微风吹来,枝头落英缤纷,聂臻的心,一点点绽出新芽的花瓣,一种慌乱的惊喜,越过水榭阁楼,越过漫漫时光,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地迎面扑来! 这是一个如同梦幻一样让人觉得不真实的瞬间,聂臻如坠梦里,不停地问自己,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那双温润的眼睛里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时光穿梭如流水,很快,聂臻绽放释然微笑,这世上,除了子麟,不会有任何人有这样纯澈的双眸,不沾染世间一丝尘埃,恍如天池水上最圣洁的湖水! 一袭白衣,晶莹无暇,恍若天人,如身后的流光,成了绝世倾城的风景! 昔日纯真少年,聪慧绝伦,今日已经是*儒雅的模样,他长大了,只是聂臻似乎恍然未觉,一直以为他是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那些落花簌簌的温馨岁月,不期然而至,迦南湖畔,姐弟两人静赏年华,对弈品茗,间或有病人来求医,看到的都是子麟温雅和熙的微笑,只要看到他的笑,连病痛的折磨都会攸然减轻,看到他的时候,连呼吸都会不自觉轻柔起来,怕惊扰了这个少年的静澈! 此刻,满目光华不及他半分风华,身后湖泊的涟漪,映出他绝世的容颜! 聂臻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如果这是梦,最好一辈子都不要醒来,眼前一副水墨画卷,墨色的山,清澈的水,白衣胜雪的男子,风华绝代,看得人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这样的时光,忽然让聂臻很贪恋,迦南湖畔的岁月,湖泊潋滟,烟柳依依,是此生最美的时光,曾经总以为,那段岁月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才发现近在眼前,一种久别重逢的惆怅,说不清楚到底是欢喜还是悲伤的情愫,在心底徐徐流转! 无忧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聂臻的手,看着缓缓而来的男子,忍不住惊叹,“子麟舅舅长得太好看了,和无忧一样好看!” 子麟的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到无忧的脸上,弯下身子,微笑着看向无忧,长着一张萌萌的小圆脸,黑珍珠般的大眼睛透出活泼与机灵,格外有神,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无忧都已经这么大了,舅舅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婴儿!” 无忧很是喜欢子麟舅舅,甩开聂臻的手,去拉着子麟舅舅有些冰凉的手,关心道:“子麟舅舅,你身体好了吗?” 子麟摸着他的小脑袋,爱怜而自责,“舅舅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勇敢的无忧!” 无忧自豪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父王,“无忧一直都是最勇敢的!” 子麟的神色还有几分大病初愈和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和虚弱,聂臻强压下心头狐疑,对无忧道:“你子麟舅舅需要休息,有什么话晚点再说好吗?” 无忧懂事地点点头,“无忧知道!”又偏着头,笑吟吟道:“子麟舅舅,无忧带你去吧,听说太子舅舅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好好休息,太子舅舅会为我们接风洗尘的!” 聂臻忍俊不禁,小小年纪,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来人,带公子去紫薇阁休息!” 无忧拉着子麟的手一大一小地去了紫薇阁,聂臻久久地看着子麟的背影,感慨万千,子麟和无忧之间有天生的亲缘,没有子麟,就没有无忧,子麟是个任何人都会喜欢的人,除非那些黑到了骨子里的人,但那也是因为子麟的纯,反照出他们的龌龊,让他们无处藏身,做不到那样高洁,便只能厌恶! 聂臻回首,看向一直默然看着这一切的君玄影,心海起了波澜,清音婉转,“现在总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晦暗和心疼,“我知道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天,你永远都不会真正原谅我!”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聂臻实在不解,这一切又关无忧什么事? 师尊的脾性,聂臻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师哥说师尊看透阴阳的转换,并不在意生与死,不管是她,还是师哥,都不可能让师尊改变主意,那君玄影又是怎么做到的? 聂臻看向他,目光沉静如水,加重了声音,“你是怎么做的?” 他贴近她,眼中疲惫之色更浓,“臻儿乖,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为夫很累,明天再细细和你说好吗?” 聂臻心底一柔,不知道一向从容淡定的他也会这样倦怠,忽然觉得很心疼,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到底承受了些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让她和师哥都束手无策的子麟已经平安归来,这是她最大的愿望,默默点点头,“好吧!” 他听到臻儿的温顺,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一般,很是愉悦,眼眸折射出*溺的华彩,“陪我睡会儿!” --- 室内充满了恬静与安然的气息,之前的那些纷争和不快,一夕之间,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身侧男子安静的睡颜,聂臻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无论在何时,他都是运筹帷幄淡定从容的模样,为何会这样疲累不堪? 子麟是自己心中痛彻心扉的痛,没有子麟,自己永远都无法心无芥蒂和他在一起,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子麟,想起他那双温雅的呼唤“姐姐”,简直就是世上最美的天籁之音! 一想起子麟,就觉得心中温暖如春,子麟逆风而来,风掀起他洁白衣裳,翩翩若仙,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风景,今天居然成了现实! 看着他下巴上渗出的胡茬,聂臻伸出修长的玉指,缓缓摩挲,有轻微的刺痛,心中涌起淡淡的甜蜜和心疼! 有一抹洁如青莲的笑意,荡漾在唇角,内心沉睡已久的爱情之荷,正在一片片悄然绽放! 不知道几天没睡了,此刻他眼眸紧闭,睡得极沉,昔日温暖的大手,有些粗糙,不似以前修长漂亮,洁白无瑕,他的手臂正紧紧地抱着自己,聂臻的手不由得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他还不知道,他们又有一个孩子了吧? 生活中总是充满起起落落的未知,谁都不例外,昨日,还在为失去无忧而哀伤,今日不但无忧归来,连期盼已久的子麟都归来了,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就是天翻地覆,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聂臻精通易经医术,隐隐有些明白,却不愿去深究,但又忍不住想去探个究竟,一时矛盾纠结不堪!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腹中饥饿,才想起好久没有进食了,饿到腹中孩子了,急忙悄然起身! 身子刚刚坐起,“臻儿…”一声轻柔的呼唤惊醒了她,聂臻一惊,以为他醒了,身子僵了一下,才发现他长而厚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却并未睁开,才知道他是梦呓,才稍稍放了心,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一两夜未睡,都不会如此疲累不堪,看他的模样,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安寝过了! “臻儿,我爱你…”他喃喃道,依旧在睡梦中,握着她的大手不自觉紧了一紧,有不确切的担忧,剑眉也不曾舒展,聂臻无奈,只好吩咐婢女把吃的东西送进来,不敢再动!   ☆、第四十七章 上古之法 一直到次日天色微明,君玄影才醒来,黎明的熹微穿透贴着窗花的薄纸,落在怀中的人美丽妩媚的脸上,散发出迷离的红色。 臻儿温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呼吸轻柔如织,沁人心脾的幽幽甜香,她的长发如水般倾泻下来,落到他的手臂上,这一切都是那样真实而贴切! 臻儿性情淡定如水,冷艳而高贵,就像一块美玉,又像一泓清泉,一弯明月,明净如月,清宁若雪,有时候却又娇嗔含怒,风情万种,这一面,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得到,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他为爱低首的女子! 他附身亲吻她的樱唇,呢喃道:“臻儿,我不知道我竟然是如此的需要你!” 曾经以为她死了,哪怕是仅有这种可能,也让他痛得不能呼吸,辜负了那么多逝去的时光,才恍然明白,在爱情面前,没人有特权! 他原本高高在上,俯视人世间的恩爱情仇,天皇贵胄的尊崇,使得他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权利,可殊不知,自己也会猝不及防地坠入人间红尘的最深处,无法自拔! 多日不眠不休,今朝一朝释放,立时神清气爽,此刻温香软玉在怀,离得这样近,她轻柔的呼吸抚得他的脸麻酥酥的痒,他逐渐加重了亲吻的力度,她微张的红唇就像涂了蜜糖一样,让他甘之如饴! 室内渐渐弥漫着晴欲的气息,昔日两人狂肆纠缠的火热重新浮现眼前,她在他健硕的身子下娇无力的承欢,脸上有美丽的晕红,一双水眸里有无限春意,柔润的朱唇不断发出叫人血脉贲张的娇啼吟叫。 这么久不见,她的身体似乎更加诱人了,一双丰盈更加饱满挺拔,想起那种令人惊鸾窒息的致命块感,她的风情,她的娇媚,她的热情,她的甜美甘醇,曾经那些无法言喻的逍魂滋味,纷至沓来! 他下身一紧,不由自主地压了那柔软香酥的身体上,沉静在情爱里,不愿醒转! 正在睡梦中的聂臻突然感觉到身子一沉,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他正压在她身上,眼眸流淌着迫不及待的晴欲之火,她的外裳已经被褪了个干净,一双不安分的大手正包裹在她的浑圆之上! 聂臻大惊,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推了下去,手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怒道:“君玄影,你干什么?” 他凤眸一黯,坏笑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聂臻的雪峰急促地起伏,这个时候哪里能欢合?还好及时醒来,孩子无碍,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不悦道:“我身子不舒服!” 他剑眉一挑,故作沉思道:“别骗我了,我记得不是这个日子!”说完,手便往她身下伸去,欲脱去她仅剩的亵裤! 聂臻羞窘交加,阻拦道:“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 他的目光落到她更加高耸的柔软上,邪邪一笑,“这可由不得你,你在*上躺太久了,身体都快生锈了,运动运动有利于你活动筋骨,身体也好得快,放心,我会尽量温柔一点!”话音未落,就又压了过来。 聂臻哭笑不得,每次都说温柔一点温柔一点,结果哪次温柔了?每次都恨不得把她折腾得散架,浴火焚身的时候哪里会有温柔可言? 看他激情难抑的模样,聂臻知道肯定瞒不住了,要不然他又会乱来,玉手轻轻摩挲小腹,心下一横,“我有了!” 什么?他正在撕扯聂臻衣服的动作蓦然一窒,狐疑的目光扫过聂臻平坦的小腹,旋即又散发出不敢置信的狂喜,颤声道:“你又有了?” 聂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是啊,所以你不许乱来!” 话音未落,聂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已经腾空,被他抱在了怀里,开心得像个孩子,抱着她转了三圈,欣喜若狂,“真的又有了?” 聂臻啼笑皆非,真是想不到他这样一向深沉冷然的男子,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幼稚举动?聂臻被他转得头晕目眩,一阵阵不适,忙道:“我头晕,快放我下来!” 他这才发现太过了喜悦了,忘记了臻儿现在是孕妇,受不了这样剧烈的运动,怪不得打死也不让他碰,忙小心轻柔地将聂臻放在*榻上,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自责道:“是我太高兴了,多久了?” 聂臻脸上有再度为人母的爱怜之光,没好气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嗔道:“已经两个多月了,你这个色鬼,要是刚才你乱来,说不定宝宝就没了!” 他轻笑,低沉动听的声音充满极度愉悦,“你又不告诉我你有了,我可是从来都经受不住你的*!” 才是初冬,太子府的梅花就开了,似是要吐露所有的芬芳,就如同他现在的欢畅心情,原本以为臻儿不能再生育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上天还会再赐予一个孩子,怪不得臻儿最近一直病恹恹的,原来是又怀孕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爱妻,给予所有他能给予的! 他极力压抑自己内心喧嚣的晴欲,轻吻着她的手,“臻儿,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怀孕了心情还这么差!” 聂臻唇角暗弯,“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怎么打动师尊的?” 他有些意外,“打动?” 聂臻点点头,“是啊,我师尊不问世事多年,已臻化境,看透生死,我和师哥都无计可施,只能知难而退!” 他忍俊不禁,“看似很难的事情往往其实最简单,你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真正的大人物,你用普通人的办法去面对他,当然不奏效!” 聂臻急了,娇嗔道:“快说,你到底是怎么肯让师尊答应救子麟的?” 他不忍臻儿如此急切,无声轻叹,“每个人心里都有放不下的东西,师尊也一样,云中城你们这一辈,虽然人才辈出,可几个顶尖的人物却偏偏不能将云中城发扬光大,霍梓冉早逝,凤鸣将来是晋国帝王,你又是我的王妃,天赋最高的子麟,原本无牵无挂,最适合接任云中城,却生死未卜,师尊虽然看透生死,却也不忍云中城师祖一手建立起来的云中城渐渐凋敝!” 听他这样说,聂臻才恍然大悟,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和师哥一直认为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打动师尊,却想不到打动师尊的偏偏是最简单最明显的事情-云中城的未来! 他醇然的声音再度响起,“话虽如此,我不过是从世俗之人的角度去诠释,但不过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打动过你师尊,而是你师尊本身就有救子麟之意,只是条件不成熟罢了!” 聂臻朱唇一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不忍问下去,他见状,幽幽一叹,“师尊说无忧才是子麟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种隐隐担忧蓦然明晰起来,聂臻心中的某处不自觉颤动了一下,曾经在云中城学医的时候,从城中典藏的珍贵书籍中,看到过一种办法,像子麟这样的情况,可以通过注入新鲜有活力的血液,来激发他身体内部的能量,重新焕发出他的生命力,但这种方法,凶险至极,聂臻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亲自实验过!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不是谁的血液都可以的,必须与子麟的血液相溶,而子麟体质特殊,难有匹配者,聂臻也曾经尝试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血液相溶者,而且典籍上记载,成功率极低,一旦失败,不仅子麟立刻丧命,就连输血者也元气大伤,聂臻头脑中霎那间敞亮如雪,难道无忧恰好与子麟血液相溶? 聂臻一想到那么小的无忧,难怪他脸色苍白,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红润,心都疼了起来,喃喃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头脑嗡嗡作响,这难道是冥冥中的注定?当初自己不要无忧,子麟以命相胁,要她生下孩子,这个和子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天生亲缘深厚的孩子,却成了子麟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想到无忧那小小的身体受过的痛苦,聂臻就有揪心的疼,君玄影宽阔的身躯紧紧抱着聂臻颤栗的身躯,眼眸里面有熠熠星光,当时师尊说成功几率不足三成,问他是否愿意一试?他也觉得浑身冰凉如雪,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纠结的两难时刻! 聂臻发现他的手也如此冰凉,怪不得他会这样憔悴,这样疲累,换了是她,当初面对师尊的时候,一定愁肠百结,痛苦不堪,子麟,无忧,伤害任何一个,她都万般不愿,那她到底会怎么做?谁能来告诉她? “臻儿,我知晓你心中一定会万般难过,手心手背都是心肝宝贝,伤害任何一个,你都会痛苦万分,我便擅自做了主,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你经历这徘徊痛苦的折磨,我宁愿你永生都不再经受那样悲伤的时刻!” 聂臻闭目,泪水潸然滑落,喃喃道:“无忧,我的无忧……”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声音有淡淡骄傲,“我们的儿子很勇敢,我问他,抽取身上的血液会很痛,而且也不一定能救子麟舅舅,他愿意不愿意尝试,他很懂事,很坚定地和我说他愿意,他说若是子麟舅舅回来了,娘就会真正开心了!”   ☆、第四十八章 聘礼 她曾经在无忧面前提及过他的子麟舅舅,每次提到子麟的时候,她言语中总有无法抑制的感伤,总以为无忧那么小,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经埋下对子麟舅舅的期盼和想念! 这种上古的异术,到底需要多少新鲜的血,根本无法估量,无忧还那么小,母子连心,一想到当时的情形,聂臻的心就一阵阵抽痛,而且还要面对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聂臻不敢想象,如果失败了,会是怎样惨痛的结果?子麟会立即死去,无忧也承受了极大的伤害,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冒险这样一赌? 聂臻本身是大夫,见过了无数看着亲人病痛而伤痛欲绝的家人,面对一个成功率极低的冒险,聂臻可以想见,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是怎样度过的? 这个时候的他,不是宁国的中流砥柱,不是权倾朝野的亲王,而只是一个心痛的父亲! 最坏的结果,是子麟死去,无忧重创,自己恨他入骨,面对极有可能出现的三下结果,他还是毅然这么去做了,同时承受自己所有的怨恨! 聂臻看向自己冰凉的指尖,听到了心殇的声音,幽幽道:“这是世上最难做的选择,无忧还那么小,子麟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眸光怜惜,“这一切都是最初的我造成的,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聂臻想起无忧脸上的苍白,无意识地摇摇头,“我觉得很愧疚,那个时候,我这个当娘的应该陪在他的身边!” 他握着聂臻的手,无限温柔,“无论你在不在他身边,他都知道你爱他,你一直都在他心里,你看无忧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不是还有师尊在,师尊不会让无忧有事的!” 可越是这样说,聂臻越是觉得对不起无忧,小小年纪去承担本来不应该由他承担的东西! 似是知道她心中想法,他微笑道:“我们儿子本就不是一般人,责任是与生俱来的,你不知道,当听师尊说子麟开始呼吸的时候,无忧眼中那种骄傲的眼神,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生都难忘记!” 聂臻木然而笑,他演得那样逼真,连她都骗过了,现在心乱如麻,他这样地保护她,不让她去体会那中如行走在刀锋的两难和选择的痛苦,自己却每天在心底将他诅咒一万遍,咒他不得好死,却不知道背后他承受了这么多为人所不知的苦楚! 忽然想起师哥每次提起他抢走无忧的时候,似乎总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聂臻问道:“这件事师哥知道吗?” 他剑眉一挑,淡淡道:“凤鸣虽然不知情,但应该有所察觉吧,到了冬天了,云中城越来越冷,不利于无忧和子麟身体的康复,本应该直接回宁国的,但你在这里,我们就先来接你了!” 聂臻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恼怒道:“君玄影,你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 他目光如炬,“这种权利,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再拥有!” 经历了这么久的提心吊胆,这么久的辗转反侧,不眠不休,听到师尊说子麟开始有了呼吸的时候,顿时觉得整个天空都明亮了起来,真好。 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最后都能与子偕老,他亲吻她的丹唇,“臻儿,所幸我还有你,嫁给我好不好?” 聂臻嗔怒看他,“才不嫁给你呢,这么善于演戏,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 他的大手摸上聂臻的小腹,脸上有舒心愉悦的笑意,“你这丫头,不演得逼真一点,话不说得狠绝一点,哪里能瞒得过你?都有我的孩子了,还说不嫁给我?” 聂臻不甘示弱,“有孩子了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养活孩子?你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我想想都觉得不甘心!” 他的容色恢复了往昔的俊朗和高贵,笑着掐了一下聂臻的脸,耐心地哄着她,“怎么才肯嫁给我?” 聂臻强忍住笑,“怎么都不肯嫁给你!” 他看到她狡黠的笑意,才知道被她耍了,轻轻咬了一口她裸露的香肩,“小妖精!” --- 聂臻看到子麟坐在淡泊光影中,身姿如诗,无忧正坐在他的身旁,两人正在下棋,他的小脸映照在暖阳下,似乎多了一抹血色,不似昨日回来的时候那样苍白,聂臻的心忽然一疼! “姐姐!”子麟雪白的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看见姐姐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子麟的神色不似昨日那样疲倦,眼神也恢复了神采,但还需调养很长一段时日! 聂臻看无忧缠着子麟舅舅,叮嘱道:“无忧乖,舅舅需要多休息,等以后身子好了,再教你下棋好不好?” 子麟微笑,漂亮白希的手指抚摸着无忧的小脑袋,满目爱怜,“无妨,无忧很聪明,有他在,我也能少许多无聊!” 无忧见娘来了,抬了一下头,无意中看见冉冉升起的太阳,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舅舅,为什么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的?” 聂臻笑道:“这个问题刚好问你舅舅,也只有你舅舅能回答!” 无忧偏着脑袋,无限崇拜地看着舅舅,“为什么?” 子麟脸上有温润的笑意,“你先赢了这盘棋,舅舅再告诉你!” 无忧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好,舅舅可不许耍赖!” 子麟轻笑,面对这般可爱的小家伙,眼底有深深愧疚,“姐姐,对不起,若是我…” 聂臻伸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她那么了解子麟,怎么会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子麟纯善至极,若他是清醒的,怎么也不会让这么小的无忧冒险用自己的血来救他,这是他断断不能容忍的! 看着正在潜心研究棋盘的无忧,聂臻柔声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他检查过了,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大碍,再说还有姐姐在,你完全不必担心!” 她不要他背负着歉疚生活,用平静舒缓他的不安,看着眼前温润如水的子麟,儒雅而清绝,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不染一丝尘埃,恍若云中城的雪。 聂臻忽然想起可宜郡主,那个活泼可爱的小郡主,若是知道她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公子,如今已经好端端地在眼前,心中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欣喜?只是,子麟还会记得当年那个马车上的小女孩吗? 子麟和姐姐对视间,无声胜有声,两人一起看向那个皱眉思考的极为俊俏的小男孩,身体里面似乎蕴藏着连自己这个母亲也没有察觉到的力量,聂臻在心里道:“谢谢你,我的儿子!” “父王!”无忧忽然欢呼一声,从石桌上跳了下来,看向层峦叠嶂中缓步而来的两位孤高男子! 一样的高贵,一样的深沉,一样的锦衣华冠,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唇角暗勾,暗藏微笑! 凤鸣看到聂臻的时候,紧皱的眉峰微微舒展了一下,冲她一笑,“臻儿!”师哥最近很忙,聂臻几乎没怎么见到他,奇怪的是,师哥怎么会和君玄影一起回府? 子麟优雅地站了起来,看向凤鸣,“师哥!”看向君玄影的时候,忽道:“姐夫!” 这一句“姐夫”让聂臻蓦然红了脸,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始作俑者,以子麟的颖悟,绝对不会这样突兀地叫他“姐夫”,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十有*知道她又有了身孕! 当初聂臻深恨师哥的欺骗,子麟却善解人意地说师哥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师哥一直欣赏子麟的聪慧绝伦和品行高洁,师兄弟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一般! 很快,殿宇楼台中就只剩下君玄影和聂臻两人,他看着气呼呼的臻儿,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凤鸣已经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聂臻看都不看他,冷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用凌霄日月璧做的聘礼!”他勾唇浅笑。 凌霄日月璧?聂臻听说过,被奉为“无价之宝”的“天下所共传之宝”,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是宁国三大镇国之宝之一,据说此璧一半的颜色灿烂如日,另一半的颜色温润若月,能趋吉避凶,益寿延年,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用“价值连城”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珍贵,居然拿这个来做聘礼? 聂臻斜斜觑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一块破璧,师哥就把我卖给你了?” 他忍俊不禁,“当然不是,凤鸣之所以答应本王的请求,是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不过主要还是被本王的一片诚心所打动!” 聂臻嗤笑了一声,“我师哥才不会这么幼稚!” 他柔声道:“都有我的孩子了,还在闹脾气?太子府再好,也终究不是你的家,我的王府才是你的家,我会用十里红妆来迎娶你,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聂臻笑谑道:“那你的这些话有没有和师哥说过啊?” 相思如织,此生不渝,他*溺一笑,声音温醇而柔软,却又弥漫着盛年成熟男子的沉稳和霸道,“不用我说,他也知道,要不然,他怎么会同意?”   ☆、第四十九章 花好月圆(正文终章 ) 一月后,宁国,豫王府。 豫王爷册妃之礼,轰动京城,富丽堂皇的豫王府,张灯结彩,花灯锦绣,所有的曲径长廊,亭台楼阁,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整座王府都沐浴在一场旖旎喜庆的红色之中! 今天,是豫王爷和豫王妃大婚的吉日,前来道喜的王公贵族络绎不绝,豫王妃聂臻,晋国皇族后裔,身份尊贵,还带来了一个俊俏至极的小男孩,据说一到宁国,王爷就册封这个小男孩为王府尊贵的世子! 两年前,豫王爷曾经追封已逝的宁国太傅聂臻为妃,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的王妃听说闺名也是聂臻,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单纯的巧合?实际情况扑朔迷离,尽管有些人对个中缘由大为好奇,但有慑于豫王爷手上的无上权势,无人敢置喙,也无人敢非议,毕竟皇家的事不是他人能够想明白的! 喜房内,大红的鸾凤帐,丝滑的鸳鸯枕,龙凤红烛渲染出*的颜色,水晶杯,琉璃盏,一应俱全! 聂臻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种仪式,现在被喜娘扶到*边坐下,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抗议了,还好在师哥府上精心调养,还有在回宁国的路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胎相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要是换了以前,她可支撑不了这么久! “参见王爷!”一双红色镶金朝靴踏步进来,今日的王爷,一身火红色锦衣华服,身材颀长挺拔,一身王者气息肆意流淌,俊美如铸,气宇轩昂,有着天生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照顾到她已经有了身孕,交杯酒换作了一杯清淡的水酒,他欣喜地揭开臻儿头上的大红盖头,一位仪态万方的美人顿时出现在眼前,凤冠霞帔,面若桃花,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雾鬓风鬟,气质高雅,倾国倾城!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聂臻的脸微微红了,嗔道:“你看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凤眸中流淌着脉脉情意,“臻儿,我终于得到你了!” 聂臻美丽的脸泛着红晕,娇羞动人,咬紧莹润的唇,“儿子都这么大了才成亲,会不会被人嘲笑?” 他轻笑出声,“你是本王的女人,有谁敢嘲笑你?除非嫌自己命长了,带着儿子拜堂,反倒会成为一段佳话,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他的言语充满霸气和威严,还有淡淡温柔,让聂臻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嗔怒地看他一眼! 他看着聂臻尚不明显的小腹,惋惜道:“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和你在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好好享受一番!” --- 父王和娘今天拜堂成亲,不对,父王说以后要叫母妃了,无忧撇撇嘴,不以为然,叫了这么多年的娘,改叫母妃,总有点怪怪的! 这样的喧闹,他又一向喜欢热闹,跟着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半分睡意也没有,精力依然充沛! 他昂首挺胸地要去闹洞房,却被不长眼的星魂和星辰二人挡住了,“王爷有令,世子请留步!” 无忧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我要见父王和母妃!” 星魂和星辰对视一眼,这个时候要是把小世子放进去,就纯粹是嫌命长,他们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人世,虽说现在王妃身子不方便,可王爷那样爱王妃,洞房花烛夜一生只有一次,哪里能被人搅了? 王爷特地吩咐过,谁也不许进去,自然也包括小世子,而且,他们都明白,主要指的就是小世子,其他人没那胆量啊! 无忧光明正大地来受阻,看着仗剑的两人,眼睛骨碌一转,有了主意,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吧,那我就先去睡了!” --- 君玄影和聂臻正在浓情蜜语间,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窗口伸了进来,“父王,母妃!” 君玄影脸色一沉,这个小捣蛋鬼居然来捣乱了,人小鬼大,看样子是从窗户爬进来的,沉声道:“很晚了,快睡觉去!” 无忧人太小,所以巡逻的侍卫没有发现他,又学过几招轻功,居然笑嘻嘻地爬了进来,在聂臻的目瞪口呆中自顾自地爬上了红艳艳的*榻,理所当然道:“孩儿谨遵父王旨意,我这就睡觉!” 聂臻忍俊不禁,这孩子,虽然长得不像他,可性情却像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皮也厚,能气死人不偿命! 君玄影无语,今晚虽然不能好好要臻儿,但这样郎情妾意的夜晚,突然多了一个小子,算什么事?他更担心臻儿又开始护犊子,留这个小家伙在新房里睡。 这个夜晚对他和臻儿来说,都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一刻值千金,虽不能欢爱,但也是*,本来吩咐了星辰等人不让任何人进来,谁知道千防万防,没能防住这个鬼灵精的小子!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君玄影按捺住心中的怒气,淡淡道。 无忧打量着这个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华丽新房,拉着聂臻的手,撒娇道:“母妃,无忧喜欢这个房间,以后无忧就住这里好不好?让父王去无忧的房间睡!” 聂臻扑哧一笑,正要佯作答应,忽然看见他不悦的眼神,冲儿子甜美一笑,柔声哄道:“无忧已经长大了,要独自睡了,不然娘肚子里的小妹妹会笑话哥哥的!” 不会吧?无忧立即坐了起来,他最在意自己在小妹妹心中的高大形象,见娘说得十分认真,狐疑道:“妹妹真的会笑话我吗?” 聂臻正色点点头,无忧想了想,忽道:“那妹妹会笑话父王吗?父王也和母妃一起睡的!” 君玄影瞬间黑了脸,聂臻失笑,耐心地哄着无忧,又是恐吓,又是诱导,最后无忧只好不情不愿地*上爬了下来,满怀期待,“小妹妹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呢?无忧想她了!” 聂臻其实不知道腹中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现在才三个多月,只是感觉和怀无忧的时候不同,怀无忧的时候一直各种不适,一直觉得心浮气躁,没有食欲,可现在不同,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呕吐会不舒服之外,其他的时候,不但再没有害喜过,而且胃口大开,精神也比以前怀无忧的时候好很多,因为聂臻初步推断应该是女孩! 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烦人的小家伙打发出去了,还了他们宝贵的二人世界。 窗外有清朗的圆月,君玄影紧紧地抱着聂臻,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婚礼,他欠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他们共赴巫山芸雨的时候,她的话一直萦绕耳边,我并不在意世俗的名分,只想陪着你度过这漫漫一生! 最终,还是他负了她,兜兜转转四年,终于圆了当初的梦想,不但有了机灵可爱的儿子,又给他带了莫大的惊喜,她腹中又有了他们共同孕育的小生命。 他的大手避开她的腹部,火热的嘴唇便压了下来,吻得聂臻气喘吁吁。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这个还未出世的小家伙哪里她爹心中的隐忍?却只能用热吻来解火,谁知越吻越火,他只能自虐式深吸一口气,压抑着体内的狂热之火! 宽大的浴池中早已经有刚刚好的热水,聂臻累了一天,已经有些头晕目眩,昏昏欲睡,他柔声道:“乖,沐浴之后再睡!” 聂臻有孕之躯,身子疲乏,皇家的婚礼就是没完没了,程序繁多,聂臻一直想减少,可是他却坚持认为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断然不能委屈了她! 氤氲朦胧的池水中,花瓣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芳甜气息,让聂臻想起以前和他在深山中的鸳鸯戏水,激情时,泉水飞溅,他环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胸前更加圆润,肤色娇艳欲滴,他的呼吸愈加急促,心旌摇曳,咬住聂臻的唇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沐浴过后,两人躺在宽大锦绣的*榻上,天蚕丝被,滑腻闪耀,帷帐上绣着吉祥如意的并蒂莲,花好月圆,聂臻睡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疼痛而欢喜,伴随而来的是刻骨铭心的欺骗和背叛! 他以温柔征服了她的冷漠,以深情瓦解了她心中的仇恨,两人之间不知道是幸福还是悲伤的过往,他们曾经的惊涛骇浪,曾经的淡定从容,曾经的形同路人,曾经的你死我活,都已经成为沉淀的记忆,成为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所幸,这个时候,还不算太晚,他们还有彼此的漫漫时光,生命里不再有分离,不再有背叛,融化了所有的疏离和猜忌,两颗心从未像这样靠近过,不管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聂臻都毫无惧意,因为他是自己的男人,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环绕温香软玉,微有醉意,呢喃唤她,“臻儿,我的臻儿…” --- PS:臻臻和小玄子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今天是正文大结局,本文还有一些番外,宝宝休息几天,番外从5月1日开始更新,如果有想看文中谁的番外的,可以在留言区留言,预祝各位读宝们节日快乐,谢谢你们的一路支持,非常感谢! 本书由(宁。夏)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