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俯拾荆棘)为您整理制作 ============================== 重生之皇后是青梅 作者:唐朝酒 这是一个现代妹子,穿成郡主,不想嫁皇帝,后来各种原因嫁了皇帝,觉得还不错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妹子宫斗,背后有大boss 撑腰的故事。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第1章 不嫁 云琉在大殿上说了不嫁两个字后,留下寂静无声的众人,故作小女儿情态地跑了出来,穿过妙景婀娜,虚实相合的御花园,放缓了步子,直到秋月在后面呼喊,才停了下来。 “小姐,等等我,等等我。” “小姐,你不是在五岁的时候就说要嫁给谨王,呃不,皇上了么,怎么又说不嫁了呢?”秋月喘着气,手拍着胸脯舒缓,犹疑问道。 云琉背对着她,目光落在远处的桃花上,语气淡然,“那不过是我年幼无知时说的瞎话罢了,何况他已经有了妃子,这事不要再提了,以免落人口实。” “那怎么能一样呢,以前王府里的侧妃不过是妾而已,现在也只封为妃嫔,你与皇上年少相伴,又与将军助皇上登基,这样的恩情,皇上一定会让你做皇…..” “秋月”云琉英眉微蹙,语气也多了几分严肃“不得妄言” “皇上自有天子之运,承天厚爱,纵然没有我和爹爹,也会有其他人相助。”微风习习,夹杂着龙涎香的气味卷送入鼻,云琉一闻,话也止住了,心思微动,话音也变得虚无感叹,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自我记事起,他抱着我,牵着我手的时间比爹爹还多,对于我来说,他和爹爹娘亲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样重要,所以帮他实现心中所愿,不过是情之所至,何来恩情之说?”云琉转过身来,眼光触及腕上的琉璃珠时,杏眼里一片温润水色。 对上秋月越来越疑惑的神色,微微一笑,对世事了然于心的样子,丝毫不像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们念的一句诗么,我不求未来夫君权势地位,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深宫内院,向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即使有富贵荣华,却夜夜苦守期盼,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稚嫩的声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超越年龄的成熟感让人不得不正视。 秋月觉得这话太过凄凉,反驳道“小姐,您和皇上之间的情义深厚,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云琉见她神色哀戚,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倒是她这个主角儿显得没心没肺了,“情义可以倚仗一时,还能倚仗一世么?用情义换取宠爱,不过是白白耗费罢了。” “可是夫人生前在普芸寺,请了悟大师卜的卦上显示,小姐和皇上是有三世夫妻姻缘的。” 三世夫妻?她穿越过来,不过活这一世而已,哪来的三世。忍着牙酸的冲动,云琉绞尽脑汁想出了几句,“应爻生世,姻缘自来。这世上多的是有缘无份的人。若真的有姻缘的话,怎会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姻缘一说,或许是情者自愚吧。” 突然,拐角的花坛处,传来物品摔碎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二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惊扰圣驾,求皇上饶命” 事已至此,也不能继续装作不知旁边有人偷听的样子,云琉故意惊慌地走了几步,果然看见皇上在一簇牡丹后面,地上跪着两个太监,碎瓷片到处都是。 “都退下吧”,男人眉头紧锁,挥了挥手。 两个太监连忙粗略地收拾了地面,慌慌张张地走了,秋月得到了云琉的暗示,福了福身子,也出了御花园。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你是这样想的?”慕容耀抿了抿唇角,看着云琉的眼睛问道。 云琉垂眼不答。 “你决定好了?” “皇上,臣女散漫无礼惯了,实在不胜宫妃的身份”云琉这才抬起头,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眼前的男人龙章凤姿,剑眉星目,倒不是像潘安之流似行书的俊美精致,反而是如草书般的清俊大气,令人赏心悦目,人皆有爱美之心,云琉也不例外,不大敢细描,怕禁不住诱惑。 慕容耀看着云琉躲躲闪闪的样子,以为她是有意疏远自己,心里有些涩意,脸板的更加严肃,“打小你的主意就正得厉害,你决定的事情谁都变不了。我登基后,你更是疏远于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云琉听着他把自称换了,言语里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也并非毫不在意,然而自从她十一岁后,他接手了死去的三皇子的全部势力,又纳了两个侧妃,今天的一切早就注定。 云琉清楚,他是明君之才,胸怀沟壑,儿女情长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娶她,不仅是看在年少的情义,更看重的是她爹手中的兵权吧。 “耀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慕容耀看着云琉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苦笑一声“我照顾你已经成了习惯,想着娶了你后,把你放在我身边看着,也能保你一世无忧。” “耀哥哥,是我没有福分。”云琉此时才直视着慕容耀的眼睛,情绪低落下来,可是又一转换,弯了弯眼睛,像只小狐狸样偷笑“耀哥哥,难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会舍得我受委屈么?” 慕容耀伸出骨架修长的手,把云琉额前的头发拂到一边,露出了一道细小的红痕。 这还是在云琉三岁的时候,二皇子找了个由头,带着几个犬牙教训他这个“木讷呆傻”的四皇子,云琉见他被二皇子殴打,小小的身子冲上去就咬着二皇子不放,被他甩到石阶上磕伤了脑袋,留了满脸的血,虽然皇宫珍稀药材不少,可是这道红痕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慕容耀用手指轻触了伤痕,什么也没说,背转了身去,双手摆在身后,方开口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你受委屈,朕保证。” 嫁娶放在一边不说,幼年时的记忆终是无法磨灭,慕容耀在她心里确实有着重要的地位。 如今听他些话,难免心中感动“耀哥哥,而今蛮奴扰乱,边境动荡不安,爹爹准备返回宁城,自娘亲离世,我与爹爹相依为命,所以这次我也想一同前往,顺便看看我们夏国的大好河山,万望耀哥哥身体康健,云琉会在宁城为你祈福。” 男子听完,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一时间静默无言。 当马车缓缓驶离,守卫上前将宫门关闭,发出了沉重的声音,昭示着不可逾越的等级。 云琉心里明白,这次她赌对了,赌慕容耀不会硬逼着她嫁去皇宫。 高大威严的城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凡人站在一边,撞得头破血流地想进去,里面的人想不想出来她不清楚,对她来说,仅仅是个鸟笼,即使用黄金制成,宝石嵌于其中,其本质终究是个鸟笼,再无其他。 若她只是单纯的古代女子,也许早就答应了吧,但是她既是来自现世的一抹孤魂, 深感世事无常的道理,便尽可能想活得随心一些。 生而有命,按照一般人的说法,她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娘是夏国受宠爱的公主,爹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将军,真正是锦衣玉食,备受呵护地长大,既然这样,何必要去趟皇宫的浑水,凭着她已有的地位,以后完全可以找个条件不错的丈夫,掌控内府,杜绝妾室的隐患。 历史书上,金屋藏娇的故事她读得不能再熟,陈阿娇倒是痴心一片,又相助汉武帝夺得皇位,然而容颜尚在时,卫子夫不照样进了宫,而她最终落得个“惑于巫祝”,退居长门宫的下场。 君王无情,好在她也不傻。 皇家无私事,远离后宫是是非非之地,自是少不了慕容耀的照拂。   ☆、第2章 回忆 云琉回到将军府后,她爹镇远将军正在大厅里等她,见女儿回来后,询问道“琉儿,皇上叫你可是为了后宫之事?” 云仲由于常年练武,身躯凛凛,骨健筋强,身材已经甩了其他男子几条大街,云琉一直暗暗庆幸有这么个帅爹可以大饱眼福,她看到云仲隐隐有些忧心的神色,轻描淡写道,“皇上是有这么个意思。” “看来是真的,可是宫门深似海,爹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你嫁入皇宫的,别着急,爹爹来想办法。”云仲看了看云琉如花似玉的脸,觉得女儿如此乖巧,一定斗不过后宫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 “不过,女儿拒绝了皇上,爹爹不必担心。”云琉喝了一口茶,轻松说道。 “那皇上可是准许了?”爱女心切的将军简直枉费被世人称赞为智勇双全了,女儿此时悠闲的样子不早已说明了结果。 云琉点点头,把桌上的茶杯放到云仲手上,示意她爹喝喝茶,放宽心,天塌下来,自有地端着。 她自然不敢仗着往日的情义直接拒绝,天威难测,所以才在出门前吩咐了秋月,也才有了御花园的那番话,虽是有演戏的成分在,可是未必说的不是实情,但是这样比较与直接抗旨来说,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慕容耀是聪明人,心里肯定清楚。 掌灯时分,云琉感觉这一大天斗智斗勇实在累人的慌,还好她不会嫁去皇宫,要不然过不了几年,她就会心力交瘁而死,白瞎了这富贵命。 秋水在卧室里铺床,云琉则呆滞地坐在梳妆台前,享受秋月在背后轻柔地按摩她的头部。 “小姐,如果皇上不是皇上,是个普通王爷,你会嫁给他吗?” 耳室里秋水已经铺好了床,云琉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边走边说“这世上哪有如果的事,想太多反而庸人自扰,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收拾行李呢。” 躺在床上的云琉因为这个问题没了睡意,秋月向来是问刁钻问题的一把好手。 如果他只是个王爷,就没有后宫的乌七八糟的事,两人幼年相识,青年相伴,老年相守,按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吧,可是她倒不敢嫁。 她娘慕容晓其实不是老皇帝慕容璋的亲生女儿,而是慕容璋的幕僚之女,但是云琉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皆因老皇帝夺嫡而惨遭杀害,慕容璋感念其恩,收养了慕容晓,并且十分疼爱,封为昭华公主。 而慕容晓和慕容耀的生母柳妍然是闺中好友,后来柳妍然入宫,性柔貌美,颇得老皇帝宠爱,四皇子慕容耀更是福慧双修,深得老皇帝的欢心。 可惜帝王之爱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 慕容耀八岁时,柳妍然与侍卫睡在了一张床上,被老皇帝和宫妃发现,百口莫辩,当场撞死在殿前的柱子上,鲜血四溅,沾上了慕容耀的脸,然后他就傻了。 失去了帝王庇护的皇子,境遇可想而知。 昭华公主把慕容耀带回府的时候,他整天一句话不说,低着头缩成一团,面黄肌瘦,哪像是皇子,分明是个乞儿。请来的名医都嘘声叹气,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云琉早就从他爹娘的谈话中了解到了前因后果,也觉得这孩子很可怜,便借着这副小孩子的身体,卖萌打滚儿,一会儿伸出手“哥哥抱抱”,一会儿举着糖“糖,哥哥,吃”,这天真无害的模样慢慢吸引了慕容耀的注意。 只记得有一天,慕容耀突然地就说话了,日子久了,表面上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然而性格大变,木讷不通,唯唯诺诺,如同惊弓之鸟,泯然与众人矣,遂淡出了后宫和前朝的视线。 直到慕容耀年满十五,该建立自己的府邸了,才被老皇帝记起,封了“谨”王,入朝听政。其他皇子的封号都是“胜”“德”一类,“谨”,谨言慎行么,宫里的主子们刚刚骚动的心又平复下来,废子罢了,不必脏了手。 云琉翻了个身子,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即使她活了两世,可也从来没见过有比慕容耀隐藏的更深的人,而这一藏便是十年之久。 云琉记得宰相六十大寿时,老皇帝为表恩宠,命所有皇子皆去贺寿。当时,慕容耀把她也带去了。 每个皇子的四周都或多或少地围着几个臣子,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找慕容耀,皇帝盛年已过,朝中的大臣早已选好了站谁的队。这就意味着慕容耀的背后没有一个人。 云琉怕慕容耀难堪,一会儿闹着口渴,一会儿又说饿,总之是让他分散些精力,可是慕容耀却仿佛感觉不到什么,仍然老老实实地伺候着云琉。 有几个皇子故意找茬,旁边的狗腿子也忙不迭地接话茬,话里话外都在讽刺慕容耀痴笨。他似乎听明白了,没有出言反击,没有拳脚相向,反倒是一副委屈的表情,就像是四岁的孩子受了欺负的反应。 自此,四皇子是个傻子的说法真正是坐实了。 连云琉也以为是这样,可是就是这个傻子,暗中做的手脚,使其余五个皇子斗得四个死了,一个瘫痪如废人。就是这个傻子,在皇帝归西后,将所有的宫妃送去了寺庙祈福,求死不能。 其实云琉倒不是说他残忍云云,毕竟皇位之战,杀母之仇,欺辱之仇,说出来哪一样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对敌人仁慈本来就是自己的愚蠢。 装疯卖傻十几年,忍常人所不能忍,一夕坐拥天下,这样的男人她佩服,可她不敢嫁。他拥有一切,却未必一切都在他眼中。她从不高估自己的魅力以及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就走远些吧。 可是,再回过头想,如果他不是皇上,怕是早已一抔黄土,坟草春深了吧。 第二天,日上三竿后,云琉还没醒来,云仲过于疼爱女儿,便没让丫环打扰她睡觉。不多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福全带着几辆马车进了将军府。 “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云仲作为武夫,为人忠正刻板,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李福全略有所闻,也不去计较他不够热情的态度。 反而笑眯眯地恭敬说道“宁安郡主(云琉)要与将军前往宁城,路途遥远,圣上甚是挂念,特派奴才前来送些东西,供郡主使用。” 说明来意后,又点头示意一个身后的小太监,从他手上接过了一个包袱。“这里面是一件银狐披风,听说边城冬天酷寒,圣上说让郡主注意保暖,照顾好身体。” 虽没有宣什么圣旨,但是福全公公亲自去了将军府,还带着几马车的东西,早已表明了圣宠,宫里的新主子把银牙都咬碎了,手帕不知被揪坏了多少,直想着还好年龄尚小,要不然再长些年头,保不齐就进了皇宫。   ☆、第3章 离别 这天,云琉早早便用了晚饭,然后就带着秋水和秋月出了将军府。 这夏国的经济水平有点类似于前世的宋朝,夜不闭市,市坊分开,十分热闹. 街道上两排都点满了灯笼,又因为十五满月的原因,一时明亮如昼。 “小姐,小姐,听说宁城也有夜市呢,不知和京都相较如何?”秋月素来是安静不了片刻的。 “宁城居于边塞,与外族通商,想来也有不同的趣味。”云琉看这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的街道,不知是不是要走了的缘故,觉得温馨亲切。 经过汇珍楼时,空中飘来甜酒的醇香。 “小姐,是汤圆甜酒酿的味道。”连一向安静的秋水也忍不住欢喜道。 云琉自己也有些馋了,财大气粗地说道“走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清亮亮的米酒里,十来个珍珠大小的汤圆静静地沉在碗里,热气不断地从米酒里浮出,香味扑鼻,勾的人不时吞自己的涎水。 云琉用勺子舀了个汤圆,和着米酒送到嘴里,汤圆的香糯混着米酒的清甜,好吃的想让人吞了舌头。 享完美味后,似乎是掐好了时间,一个身穿黑衣,侍卫般的男子过来了,右手压着左手抱拳说道“郡主,主子在二楼有请。” 云琉看了眼他腰间的令牌,让秋水和秋月在楼下候着,就随男子上了二楼的雅间。 慕容耀身穿墨蓝色的常服,头发用白玉扣竖起,坐在桌边喝茶,见她上来了,亲手倒了杯放在一边。 正欲欠身行礼,被他拦住,便也不再刻意生分,走到他刚倒的茶旁坐下了。 “宁城冬天极冷,我让李福全给你送去的狐裘不要落下了。“慕容耀望着窗外的夜景,淡淡地说道。 云琉用力的点了点头,“那狐裘漂亮极了,云琉很喜欢,记着呢。” 慕容耀偏头看见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像以前那样捏捏她的脸颊,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宁城毕竟是边塞之地,各方面都比不上王都,若是受不住了,大可以回来,不要委屈自己。” 良久,慕容耀起身,等候着的侍卫,为他打开了门。 “明日朝堂事多,我就不来送你了” 云琉走到窗边,看他一袭墨蓝色的长袍与夜色融为一体,身后跟着的侍卫仿佛都是虚影,天高地广,只有他一人踽踽前行,高处不胜寒。 三月十六,宜出行,宜搬迁。 一大早,将军府的下人们就忙开了。行李前几日都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由府里管家安排着装载,后厨也忙得叮当响,为主子做一顿可口的早饭。 云琉难得没睡懒觉,和秋水秋月一起清点着路上女儿家要用的东西。 等到都收拾完毕后,管家的一声“出发”,彻底打破了整个京都的宁静。沿街的百姓好凑热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看着将军府这一行人,边聊些八卦之事。 李氏包子铺的老板,还差人送了些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说是感激镇远将军镇守边关,保卫夏国安宁。 边关虽不至于告急,路上却也不容耽搁,云轩骑马打头,两边是三千精兵护卫,云琉坐的则是三匹马拉的马车,较之两匹马,快而稳当。 出了京都的城门,马儿们这才腾空奔跑起来,霎时,尘沙一片飞扬。 外面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马蹄踏地的响声。 今我往矣,杨柳依依。 光正殿里,慕容耀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启禀皇上,今孝期已过,中宫空虚,恳请皇上尽早大婚立后,安定社稷。” “李福全” “奴才在”福全双手拿着一叠书信递给了慕容耀。 慕容耀拿过书信后,看也不看,直接甩在跪着的大臣身上“太尉,这是你写给洛平郡守的五封书信,洛平水灾,你想必收获不小吧。” 跪着的大臣看了书信,脸一下煞白,不停地磕头“皇上,臣冤枉,一定是有人污蔑于臣,臣冤枉啊。” “冤枉?”慕容耀怒极反笑,指着临近的大臣“刘卿,王卿,你们都看看,这是不是太尉的亲笔书信,下面是不是他的私印?”被点名的大臣赶紧捡起书信,相互传看,满朝大臣全都跪下。 “在其位谋其政,尚不能为官,反而越俎代庖,管起朕的后宫,谁给的胆子,谁给的权力?” “皇上息怒”朝臣都胆战心惊,皇上这句话没有特指,既是在说李太尉,也是在警告他们。李太尉本是三皇子一派,后来三皇子横死,改为支持慕容耀,其实是看中他木讷不堪,好掌控,谁知道他们这些老狐狸全都看走了眼,被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孩子耍的团团转。 慕容耀从龙椅上起来,扫视一圈,看有些胆子小的吓得两股战战,冷笑出声“夏国百姓不需要只会贪污的庸才,朕也不需要把爪子伸得太长的废物。” “李福全,宣旨” “嗻”李福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上谕,今太尉李清,贪污枉法,欺上瞒下,祸于百姓,将其贬为庶民,抄其家产,流放三族,钦此。” 等到皇帝走后,地下跪着的大臣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还是早春的天气,不少大臣却满脸汗水 “王大人,这,这…..”王恩民是当朝宰相,又是三代老臣,德高望重,一些年轻些的官员都来向他讨教。 宰相大人看了看他们,和善地说道“当今圣上英明,我们为官者尽心办事,恪守本分,圣上自会知晓,不必忧虑。”隐含的意思就是,不尽心的,皇上也会知晓,自求多福吧。 回了龙吟宫后,福全端来一杯茶放在案上,余光观察了下皇上脸色,发现并非是像在殿上那般生气,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刚才是故意气给那些官员看的。 “琉儿走了?” 福全低头回答,“看这时辰,郡主和将军恐怕已经离开了京都。” 慕容耀不再说话,翻开桌上的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东边日出西边雨,似是有情又无情。   ☆、第4章 到达 云仲怕女儿受不住旅途奔波,遂白天赶路,夜晚在客栈休息,一行人走了十日,才终于到了宁城。 “去告诉郡主,已经到了宁城,待会儿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云仲对随侍的亲卫说道。 秋月秋水听说快到了,欢喜得笑出了声。云琉也长舒口气,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圣母玛利亚,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如果有天穿了回去,唯一的收获就是可以写篇文章,论马车能否成为十大酷刑。 要不是她多活了一世,在娇生惯养十三年后,还真未必能忍受得住。还好她前世学的是市场营销,这个专业的女生,都是饭桌上,别人的敬酒词是“我敬你是条汉子”的角色。这十天的马车,咬咬牙,也总算挺过来了。 未几,马车就渐渐停了,云仲亲自掀开了车帘,将云琉扶了下来。 只见一座威严气派的府邸,上书“镇远将军府”五个鎏金大字。云仲确实是天赐将才,十五岁参军,二十三岁就因屡获战功登上将军的宝座,而后皇帝更是将昭华公主下嫁与他,表示恩宠。 这座将军府是最初的封赏,京都里的那处应该是与公主成婚时特意赏赐的。 将军府门口早已等候了一群人,看见将军从马上下来,纷纷行礼。又看见将军亲自扶了一位姑娘,估计这就是宁安郡主了,齐齐喊了一声“郡主“,表示尊敬。 这时,一个管家似的人物,走到云仲旁边,笑道“恭迎将军,恭迎郡主” 云仲牵着女儿的手开始介绍,这是府里管家刘明,云琉笑着喊了声“刘伯”,这是爹爹的副将张飞,果然人如其名,虎背熊腰,与□□历史上的人物十分相像,“张叔”,张飞看着云琉,倒是激动得很,“将军,这就是郡主啊,长得真是好看,又乖巧懂事,将军真有福气,俺老张羡慕死了。” “张飞,郡主姑娘家,岂能随意置评。”一相貌平平,却气度不凡的男子从张飞后面走出来。 “郡主,张飞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冒犯了郡主,还请不要见怪”张飞急的脸红耳赤,连连道歉。 “张叔叔性格直爽,为人痛快,况且说得都是夸奖的话,侄女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云琉对这个直肠子的武将感觉很好,自然不会生气。 这是军师徐远之,“徐叔叔”,云琉还是第一次看见传说中才有的军师,仗着自己年龄小,看了好一会儿,而军师也一直在暗暗打量她,发现云琉有郡主的尊贵,却无郡主的态度,处事大方,雍容有度,实乃雏凤之姿。 等将军的心腹都介绍完了后,众人抬脚准备进府,云琉发现她爹一直在看角落里站着的一个人,身穿青衫,微垂着头,皮肤偏白,很是清隽。 她爹可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谁啊?想到娘亲生前说的话,云琉有个隐隐的猜测。 她径自地走了过去,“爹爹,这位哥哥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被唤作“哥哥”的男子,有些惊慌地看着云琉,似乎是没想过会被注意到,低低地喊声“郡主”。 “琉儿,不得无礼,这是军医,柳明轩,只比爹爹小上几岁。”只是叫了声哥哥,就是无礼了?看来其中的隐情很深呀。 “云琉知错,恳请柳叔叔谅解。” “郡主严重了”柳明轩也不看云仲,仅仅对云琉露出了片刻的笑容。 最后还是军师出来打了圆场,“将军,旅途劳累,郡主想必更加困倦,不如回府沐浴休息,好做调整”。 管家提前收到郡主随行的消息,早就命人收拾出了一个小院,供云琉居住。 洗完澡后,随意用了些饭菜,云琉把秋月秋水也打发去休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眠了。 足足睡了八个时辰,才感觉到神清气爽。在小院吃过午饭后,带着秋水和秋月逛了逛将军府。 路上遇到了昨天见过一面的管家,“刘伯,爹爹在么?” 刘伯笑着回答,“郡主,将军去嘉陵关巡查了,郡主住得可还习惯?” “刘伯准备地十分妥帖,云琉自然习惯”云琉觉得他爹这府里尽是人才,下人做事都井井有条,并不拘谨,显然是管家的功劳。 将军府里的景观倒不像外表给人的那么严肃,较为清新雅致,可能是府里常年没有女主子的缘故,鲜花种的较少,基本上都是高大的树木,或者是滴水观音这样的观赏植物。 不过见多了京都的花团锦簇,再看这青松翠柏的景色,不得不让人眼前一亮。 逛了大半个将军府,还是有些累人的,正欲回去的时候,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 云琉嘴角微勾,真是,很好奇啊。虽说夏国百姓对于男风之事比较宽容,可是云琉也只是听说,没有看见过。 柳明轩正在院子里翻晒草药,可能是怕弄脏衣服,穿了身黑色的薄衫,殊不知这黑色衬得他更加白皙,哪里是比他爹只小几岁的样子? “柳叔叔,你是在晒草药么?”柳明轩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是云琉,立刻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想要行礼。 云琉看出他的动作,连忙拦住“柳叔不必多礼,将我当侄女看待便是,就随爹爹唤我小名琉儿吧。” 柳明轩可能不擅与人交往,颇有些局促,云琉看他这样,也不忍欺负,又装做天真无邪的样子,“柳叔是不喜欢云琉么?”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仿佛你不喜欢我立马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柳明轩没有办法,只得拘束地喊了声“琉儿” “嗯”云琉高兴地答应,眼睛弯成了月牙。 云琉看这满地草药,萌生个想法,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叔既然能作为军医,想必医术不凡,倒不如…… “柳叔叔,云琉也想学些医术,可以么” “学医很累的,姑娘家怎么受得住呢?”柳明轩。 “云琉不怕累,好么好么?”也真是豁出去这张脸了,云琉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装嫩不是你想装,想装就能装呀。 柳明轩见云琉诚心想学,又想着自己注意些教她一些基本的草药,倒不会太累,应声答应下来。   ☆、第5章 烤肉 宁城位于嘉陵河谷,光照充足,又有嘉陵河水灌溉,良田万顷,景色秀美,并非想象中作为边塞之城的粗犷和荒凉。 嘉陵关是边塞要地,与宁城还有不短的距离。 云仲到了嘉陵关,巡视了布防的情况,又和心腹将领讨论了蛮族最近的动向,离开多日,便聊久了些,等结束后,才发现天色已晚,就让人备好晚饭,和军师边吃边谈。 军国大事暂且告一段落,徐远之开口换了个话题“将军,郡主似乎很喜欢明轩。”云仲一听,也露出些笑意“明轩为人温和善良,让人不喜欢都难,琉儿像我,当然喜…” 徐远之赞同地点头,示意将军继续。 云仲却不再开口,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将军,公主已经逝去三年,明轩也等了你十四年,远之见郡主知书达理,想来不会反对的。”徐远之开口宽慰道。 “远之,我不是担心琉儿,她是我女儿,脾气心性我了解。只是终归是我辜负了他,委屈了他。”说到此处,云仲眼眶发红,男儿有泪不轻弹,从来都是未到伤心处。 徐远之似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将军何出此言?圣命难为,明轩他从未怪你.” 当初云仲大败蛮族,回京复命。昭华公主约其私下见了一面,将眼前情势一一列明。功高震主,圣心难安。唯一向皇上表明忠心的机会,就是与皇室联姻,娶位皇家公主。而她只是要个孩子陪伴,其他的则不会干涉云仲。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联姻是最脆弱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将全部的身家性命交予皇帝手中,不要争论你为他打了多少场胜仗,立了多少功劳,他是君王,为他生是敬忠,为他死是本分,伴君如伴虎,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作为皇家公主,荣华富贵,至尊地位不是白白享受的,要付出的就是婚姻的代价。昭华暗自得知,皇上有意选位公主嫁到附属国,再选位许配给云仲,而皇室总共才三位公主。 其他两位公主,都有母妃在皇帝面前吹枕头风,而她只有自己。所以她只有掌握主动权,才不至于远离故土。 云仲那时已与柳明轩互通心意,自是不会答应。然而在“家天下”的时代,个人是没有话语权的。虽说毋自由,宁愿死,可是有时候当一个人的死亡牵连着更多人的命运,连死亡也不是能由自己作主的。 午饭过后,云琉让人搬了架躺椅放在院子里的榆树下面。已是晚春时候,天很暖和,她只穿了浅黄色的长纱衣,衣襟对开,腰间用一根窄窄的同色缎带随意地打个结,长发被秋水灵巧地编成松松垮垮的麻花辫,看起来比春光还要明媚三分。 云琉躺在椅子上,手上翻着《万里游记》,这个万里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好远游,热忱探险,游记里不仅记载了他到过的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还写了他在一些人烟荒芜之地看到的奇景。 看了一下午的游记,反倒是越看越有兴趣,作者实在是个奇人。傍晚,管家派人请她去主院吃饭,才悻悻放下了书。 “爹,你回来啦?”云琉看见她爹,十分高兴,毕竟三天都没看见人了。 云仲冲云琉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只见露天的院子里烧着一个很大的火堆,火上面架烤着一只羊,两个厨师用刀割开羊肉,撒上辣椒,孜然等调料,小心翼翼地转动角度翻烤。 云琉刚才只顾着想她爹回来了,没有注意,此时才闻到浓浓的混合着孜然的羊肉香味,,看着火舌吞吐着羊肉上面流下的油滴,两只眼睛怕都要贴上去了。 “哈哈哈”云琉听见笑声后,勉强挪开眼睛。天黑得早,又因为火光照着人脸,一时分不清谁是谁,走近了看才发现是军师和柳明轩,很明显刚才是军师在笑她。 云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徐叔,柳叔,云琉嘴馋,让你们见笑了。”云仲看她尴尬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原来我家琉儿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哈哈哈” 云琉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有这样拆闺女后台的爹么。 “琉儿纯真直率,这样很是可爱,就不要再笑她了吧。”柳明轩看云琉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禁为她说了句话。 云仲和军师听见柳明轩的称呼,心里十分诧异,然而两个人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面上自然不动声色。 众人笑谈间,羊肉已经烤好了,厨师熟练地片着表面金黄多汁的羊肉,摆好入盘。 烤架不远处早已放好了桌椅,几人随意坐下。 云琉手拿着张烙好的薄面饼,用筷子夹了几片羊肉和切成长条状的蜜瓜,放在上面卷好,忍着吃下去的冲动,递给了云仲,“爹爹尝尝” 云仲见女儿一副馋猫儿样,却卷好了给自己,心里格外舒服,美滋滋地吃了下去。云琉又同样做好了两个,分别给了柳明轩和军师。他们两人都没有孩子,对于云琉这般乖巧,内心尤其温暖。 一顿饭总之是吃得十分尽兴,可能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云琉觉得自己的胃太小,明明只吃了几口,饱腹的感觉硬生生地逼着她嘴下留情。 自从到了宁城,云琉整天的日子就是睡懒觉,吃饭,晒太阳,看书,吃饭,学医,吃饭,睡觉,懒散得像年过七旬的老人,然她丝毫也不觉得无趣。 还是秋月受不住了,提议出去走走,云琉这才想到,原来她还没有逛过这宁城。 云琉让秋水准备了三身男装,倒不是要掩耳盗铃地遮掩性别,毕竟如果真的穿上男装就被别人当成男人的话,三人长得也未免令人堪忧了点。而是男子的装束简单,出行比较方便。 出门的时候,管家见三人都兴致勃勃,连一个侍卫也没带。于是嘱咐了四个人暗中保护,方才安心。 然而谁都没想到,会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是这英雄.....   ☆、第6章 救美 宁城的市集果然跟京都有较大的差别,街道上很多都是金发碧眼的异族人。秋水秋月见了稀奇地不得了,“小姐,小姐,他的头发怎么是金色的?”“小姐,她的眼睛怎么是绿眼珠?”……. 三人穿着男装,都俊俏的很,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 云琉走了半天发现,沿街的店铺,如果是夏国人开的话,多卖的是绸缎,茶叶等货品,如果店主是外族人,则是珠宝,香料等。 前面的一家叫珍宝斋的铺子,异族伙计在门口卖力地招呼着客人,云琉于是也想进去瞧瞧。 店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宝石,不论其价值如何,仅凭那耀眼的光彩,就让人看花了眼。 伙计也都是一个个机灵人,看三人的装扮虽然简单,然而气质不俗,便很热情地招待着。 云琉挑了两条镶着黑宝石的男子发带,给自己选了个水晶做的头饰,又给秋月和秋水一人买了个翡翠手镯,暴发户气场十足,乐坏了店里的老板。 她们逛得兴起,一时间走入了胡同里。正要出去的时候,发现三个混混模样的男子把路堵上了。 云琉没想到电视里常演的狗血桥段真能发生,有种摄像机正对着自己的错觉。 “大哥,我刚刚看见她们在珍宝斋买了不少东西,想必有不少钱”尖嘴猴腮的男子点头哈腰道。 被称为大哥的混混则猛盯着云琉的脸看,猥琐地笑道“原来还是个小美人儿,今儿钱爷要,人,爷也要。” 秋月上前一步,挡在云琉前面,双手叉着腰呸了一口“像你这种地痞无赖,也敢肖想我家小姐?等着去监牢里蹲着吧.” 右边的壮汉哼笑了一声“我们大哥可是李捕快的亲弟弟,谁敢让他坐牢?劝你们乖乖把钱交出来,再让大哥好好爽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云琉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她观另外两人都脚步浮虚,双臂无力,唯有这个壮汉像是练过两下的样子,她跟着爹爹学过一些防身功夫,用些巧劲儿,让三个人逃出去不是多难。 “李三,你又在做些没脸的事了。”话音未落,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姑娘从左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个子很高,背着简陋的弓箭,手上还拧着几包草药。 “又是你这死丫头,你今可别坏爷好事,要不然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云琉发现这混混在看见这个姑娘的时候,脸色一下子不自然了许多,想动手的心思暂时放在一边。 突然,李三把右边的壮汉向前推了一把“去给爷教训这个死丫头”,壮汉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扑了上去。 这姑娘不慌不忙,向后略退了一步,转了下身子躲过壮汉的拳头,脚同时也往上一抬,壮汉只顾着上面,就被姑娘突然伸出的腿给绊倒了。她趁机踢了壮汉肩上的某处,然后就听见这大汉诶呀诶呀的痛叫起来。 另外两人见武力值最高的大汉都被放倒了,只得灰溜溜地跑了。可惜没跑远,就被府里出来的侍卫给捉住了。 “你们没事吧?”这姑娘长得平凡,笑起来倒是很暖人心。 “没事,多谢姑娘相救了。”云琉特意学着男子,抱拳道谢。 姑娘看她虽穿着男装,学着男子的动作,但是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细腻,很明显是个女孩儿,便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一片儿地痞无赖不少,宁城的大户小姐出来游玩,都会带着几个护卫,你们以后不要单独出来了。” 云琉觉得这姑娘心地善良,真心感谢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请问姑娘芳名?” “嗐,什么芳名不芳名的,我叫王冬梅,住在城郊的河西村,啊,对了,不能和你们说了,我还等着回去给我爹熬药呢。”话刚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小姐,王姑娘真是个好人。”秋水很感激王冬梅的帮助,她生怕云琉会受伤。 “嗯,我们也回去吧。”云琉望着王冬梅的背影,心想这地方还有行侠仗义的女子,怪不得都说宁城民风剽悍。 云琉回府之后,去找了管家,跟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今天的事,又提到这宁城的地痞混混应该被清理一下,富家女尚能有侍卫保护,平民百姓的女儿岂不是不敢上街了。 郡主的吩咐,管家自然十分重视。立即命人去了宁城郡守的府上,以将军府的名义责令郡守整治街市。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嘉陵关因为有云仲镇守,蛮族不敢来犯,宁城则更是安逸,使得这座城池仿佛是与世隔绝,不知不觉中半年的光阴就流逝了。 转眼到了年关,云琉畏寒,而宁城的冬天比京都要冷,所以成天窝在烧了地龙的房间,真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卧室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是从京都里带过来的。云琉直接在上面放了个枕头,躺在地毯上看书,身下暖融融的,无比惬意。 秋月和秋水则在一边的桌子上,做着刺绣的活儿。 小院里有了些响动,不久,门口就有小斯叩门说“小姐,管家派人说京都来了人,让您过去一趟。” 云琉心里感到诧异,不过也赶快起了身,穿好衣服,秋月取了榻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穿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出门。 好在小院离正厅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一看来人,竟然是宫里的太监。 云仲在嘉陵关,主人不在,管家只让下人送了茶水,点心,自己在一边陪太监说着话。 太监看见云琉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云琉客气地说道“不必多礼,天寒日冻,公公前来有何要事?” “已近年关,皇上差奴才送些东西给郡主。”太监把桌上的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双手呈给云琉。   ☆、第7章 新年 木盒里是一块白玉雕刻成的玉牌。 “这是洛国进贡的暖玉,佩戴后,有温润身子的功效,皇上说郡主怕寒,特让奴才送来。”这暖玉只有一块,皇上直接让他千里迢迢送来宁城,可见对郡主的宠爱,太监心里愈发尊敬。 云琉拿起玉牌,果然感觉到一些暖意,而且用指腹摩擦,细腻滋润,绝对不是凡物。 “辛苦公公了,刘伯,带公公下去休息吧。” “郡主折煞奴才了,这是奴才的本分”躬腰说完,就跟着管家下去了 天愈发寒冷,云琉握着暖玉,却仿佛感觉不到。 她懒得去想慕容耀送玉的真正意图在哪儿,也许是告诉他们,虽然远离京都,皇恩依旧,不至于让老臣寒了心,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只是何不就当一份普通的礼物呢。这样一想,收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以为,在天子看来,任何人对他好都是理所应当的,任何的情义都比不上权衡谋术。 她以为,人走茶凉,她只会成为他的回忆,与他的不堪的过去一起封存,然后渐渐忘去。 就算他什么也不送来,她爹的忠心是不会变的。 这是新皇执政的第一年,局势不稳,大权未握,他定然万分繁忙,却能记挂着千里之外的她畏寒,送礼不在物,在心,不去想这份心意里或许参杂着的其他东西,云琉还是很感动。 将军府因为新年忙得不亦乐乎,云琉在房间里躲个清静。她让秋月去厨房取些厨子醒好的面和肉馅,又拿了一块干净的木板放在桌上。 将面粉均匀地撒在木板上,用手轻轻抹开,使木板的表面显得光滑。 然后将醒好的面,搓成长条,用刀切成小团,再拿擀面杖擀成面片,放入适量的肉馅,左手拿着,右手将两侧的面皮捏在一起,一个鼓囊囊的饺子就包好了。 秋月和秋水看她会包饺子,都很惊奇,云琉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也拒绝了她们帮忙。 慕容耀今年二十一,过了年,就二十二了,云琉包了二十二个饺子。 云琉把包好的饺子放进食盒里,又把食盒放在了室外。 第二天起来,果然饺子都冻得硬邦邦的。让小斯取来一个不大的木箱,将食盒装进箱子里,再用铁钉封严木箱,对小斯说,“告诉刘伯,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都,亲呈圣上” 作为特权阶级,偶尔用一次特权的滋味不能再好。 年三十的一大早,云琉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看天色还早,赖了好一会儿床才起来。 洗漱完毕,秋水从柜子里拿出了云琉的新年衣服。粉色绸缎做面,里面添置珍贵的蚕丝,看起来轻薄,却十分保暖。 上衣较为贴身,外面罩着的是无袖的到脚踝的长裙,肩膀处是一圈白绒绒的细毛,云琉穿完后,秋月一个劲地夸好看,恨不能把云琉说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 云琉说到底是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服,也十分高兴,于是把小院里伺候的人又赏赐了一番。 到了前厅,已经临近晌午了,云仲正高兴地和军师他们谈着话。 云琉带着笑容和厅里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又凑到云仲跟前,卖着乖说“爹爹很多天没有回来了,云琉很想爹爹。” 云仲很吃云琉亲近这一套,脸上的笑更明显了,由于他从没将女儿当成普通的女孩养,有些事也不避着她,便解释说“蛮族一到冬天,由于粮食稀缺,常妄图爬入嘉陵关的城墙,抢夺粮食,爹爹一直忙于此事。” 云琉顺着他爹的话问道“城墙那么高,也能爬进来么?” 云仲让管家搬了张椅子放在旁边,拉着云琉坐下,“人为食亡,他们想尽办法,自然是能爬进来的,所以将士们只能时刻警戒” “在城墙上浇水,冻住结冰,墙面光滑了,他们不就爬不上来了?”云琉觉得作为穿越人,总算可以卖弄一回了。 “郡主冰雪聪明,难得难得”军师赞赏地看了眼云琉。 云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琉儿想法很好,只是那蛮族也有对策。如果冰结的薄,他们用火烤,很快就化了。冰层结的厚,他们则插入铁片,借力攀爬,反倒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不得瑟就不会死,云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羞愧,再也不小看勤劳智慧的古代人民了。 军师看云琉脸红,出言安慰道“我像郡主这么大的时候,尚不能想到这个方法,郡主已经十分聪慧了” 那是因为这个办法不是我想的啊,你确定这是安慰吗?是吗? 好在管家及时打断谈话,“将军,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入席时,云仲坐主位,云琉坐在他的右侧,按理军师是坐在云仲左侧的,可是他故意隔了一个才坐,其他的两张椅子也被占了,柳明轩不得已,挨着云仲坐了下来。 云琉偷偷看去,发现她爹的脸,似乎,红了。 宁城年饭有十二红之说,就是十二盘菜都要有红色,这样来年才能红红火火。 厨师这顿饭做得特别卖力,吃得云琉根本顾不得说话,红烧肉入口即化,丝毫不觉得油腻,烤全鱼更是一绝,先将整条鱼烤至金黄酥脆,再放在锅中,加入辣椒等多种调料煮至入味,快熟的时候,放入清爽的小菜,众人尝过后都赞不绝口。 年饭吃罢后,云琉是被丫环扶着出去的,惹得颇多笑声。 云仲等人也冒着严寒,快马赶去了嘉陵关,越是现在这种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其实蛮族也不是像天兵天将那般可怕,非要严阵以待,但是有句话叫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京都的新年依旧欢闹,一如昨年。而皇宫内,慕容耀早就吩咐下来,国孝期间,一切从简,大型宴会便不必举办了。 也许感觉到了皇帝对新年的兴致缺缺,新年氛围淡了许多。 年夜宴,慕容耀面色冷峻坐在主位,妃子们按照位份分坐在两边。 由于慕容耀一向严肃自制,对于没有礼数的宫妃惩罚严厉,使得她们在这本该合家欢乐的时候也不敢放肆,一个个噤若寒蝉,若不是有舞女助兴,只怕气氛更加冷凝。 左首位的妃子,穿着淡雅的裙装,双手紧张地捏着手帕,暗中舒了口气,转过身子,温柔地看着慕容耀道“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学了首新曲子,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不如弹给您听?” 慕容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得到许可的宫妃立刻笑地更温婉了,走到古琴旁坐下,玉指轻轻拨动,时不时深情地望着前方的男人,若是不小心与慕容耀眼睛对上,立刻羞的低下了头。 座位上的其他几位,依然笑看着这一幕,如果忽视掉其中的僵硬,谁都觉得场面和谐安宁。 李福全这时从殿外走了进来,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慕容耀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第8章 灯节 皇上没有任何吩咐就走了,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琴声未断。不过刚才笑得僵硬的妃子们,此时倒像是得了天大的赏赐,一个两个由内而外地别提多开心了。 右首位的妃子,一袭桃红色的纱裙,娇艳非常,此时正用纤纤细指捂着嘴笑道“良妃妹妹,你这是为皇上弹的曲子,我们可不懂欣赏呢。” “淑妃姐姐此言差矣,我听良妃妹妹的曲子,倒是比乐坊的女子弹得好。”淑妃邻座的女子,长得甜美可人,说的话却句句直刺人心,贵为四妃之一的良妃娘娘与艺伎相提并论,可不是弹得好么。 “既然这样,那德妃妹妹日后若是想听琴了,倒可以让良妃妹妹为你抚上一曲。”淑妃用手帕轻轻擦着染着蔻丹的手指,似是在闲话家常。 皇宫中从来如此,只要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谁都可以是朋友。如果军队在面对敌人时都有这种向心力,百战百胜怕是不算夸大。 弹琴的女子状若没听见她们的谈话,依旧抚着琴,带着浅浅笑意。 这边,慕容耀到了侧殿,问李福全,“宁城送来什么八百里急件了?” 李福全是一头雾水,镇远王府也不曾有书信说明,只送来一个密封完整的箱子。 被撬开的木箱里,安安稳稳地放着一个食盒。 李福全把食盒双手端出,放在了桌子上。阻止了他的动作,慕容耀亲自取下了食盒的盖,看见里面竟然是饺子时,嘴角微微抽搐。 食盒是双层的,第二层只有一张纸,上面认认真真地写着十二个大字“云琉饺子,童叟无欺,望君笑纳” 李福全见慕容耀不出声,也不敢打扰,在一边数着饺子玩,却歪打正着,低语道“皇上,有二十二个饺子。” 慕容耀偏头看着饺子,眼里有一丝愉悦的意思。 “李福全,明天早上,朕吃饺子。” 宁城 厨房得知云琉爱吃甜品,每天都特地做上一道给她送去,今天的是芙蓉糕,清甜不腻,酥软松滑。 秋月见自家小姐吃得高兴,磨磨蹭蹭地开口说“小姐,今儿都十五了呢。” “哦”云琉似乎忙于美食,随口应付了一句。 “也不知道宁城的花灯好不好看?”秋月见小姐没听懂,再接再厉。 “不知道“云琉还是没接话茬。 “我听其他丫环说,今天的灯市可热闹了。” “是吗?” “嗯嗯,秋水也听说了,是吧,秋水?” 这丫头怎么傻成这样,云琉都有些不忍心逗她了,“想去看灯市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带你去看。” 秋月:......(小姐,我再也不要给你去买东街小吃铺的辣鸭掌了。) 所谓灯节,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灯的海洋。 云琉走在街上的时候,觉得没有想象中的寒冷,心里一下开心了许多。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来来往往的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不是欣赏,不是嫉妒,是怪异。 任谁见一个姑娘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也会打量几眼吧,毕竟天气虽然寒冷,可是街上的女孩子都还是穿得美丽冻人,万一碰上心仪的男子呢。穿得臃肿笨重的,来来往往的小姐们都既嘲笑又满意,猪一样的对手很不错。 云琉看街上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个灯笼,兔子的,老虎的,或是仙女的,手心也有些痒痒,“秋月,秋水,我们去赢几盏灯笼去。” “小姐,蜜饯黄连,打一成语”秋月选的最快,看中了兔子形状的灯笼,念着上面的谜语让云琉帮她猜。 “呃,同甘共苦”云琉想了下回答道。 侯着的伙计一听答案对了,取下了兔子灯笼给了秋月。 秋水走到了画着仙女的灯笼旁,低头看着灯谜“早不说晚不说,打一字。” 云琉想到了答案,也不说破,让秋水自己想去,这样才更有意思。 “小姐,你喜欢哪个?”云琉四下看了一圈,选中了做成莲花形状的灯笼。工艺精湛,十分逼真,莲花蕊正好放着蜡烛 伙计见云琉相中了店里莲花灯笼,插话道“小姐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盏灯笼,但是灯谜也是最难的。” 云琉来了点兴趣,要知道她上辈子无聊时,能拿着一本谜语大全研究上一整天。猜个灯谜什么的,智商不够,耐力来凑。 伙计替她把谜题读了出来,“刃,打一字,小姐,您请猜。” 跟在后面的秋月,嘟囔了一句“用一个字来猜一个字,太为难人了吧。” 莲花灯笼渐渐吸引了人来,众人都围着它猜了起来。猜灯谜,其实想白拿一盏灯笼是次要的,主要是斗智的乐趣。 “大家让让,我家小姐也要来猜一猜。”只见两个丫鬟从人群中拔开了一条路,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慢慢穿过,鹅蛋脸,下巴尖尖,符合古代美女的标准,我见犹怜,楚楚可人,只是那鼻孔怎么就一个劲儿地朝天呢? “原来是林才女啊。”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听到有人叫出她的名号,林才女的鼻孔更是上了一个高度,打量着离莲花灯笼很近的云琉一眼,不屑尽在眼底。 云琉想,我怎么这么看她不顺眼呢。 “刃,打一字,不就是”说到底林才女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是召”云琉抢先说出答案,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心里顿时舒服多了,“伙计,我猜得可对?” “恭喜这位小姐,这盏灯笼是您的了。”云琉提着灯笼,故意从林才女面前走过,莲花的花瓣还轻轻划过了她白色的披风。 正好秋水也猜对了灯谜,三人手中便一人一盏了。 灯笼到手后,云琉游玩的兴致亦低了许多,在想着要不要回去享受温暖的被窝时,秋月却指着前面的人群,兴致勃勃“小姐,前面又有人聚在一起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云琉无奈,被她拉着走了过去。听到别人的议论声,似乎是谁晕倒了。 “这姑娘真可怜,穿着这么薄的衣服,不冻晕过去才怪” “我好像认识她,这不是河西村的王冬梅么。” 这个名字,云琉感觉很熟悉,还是秋水心细,告诉云琉“小姐,这是上次救了我们的那位姑娘。” 云琉立即挤了进去,一看果然是她,咬了咬牙,把外面的披风脱了下来,裹在她身上。好在自从上次之后,她出门便都带着侍卫。 吩咐了身后的侍卫把王冬梅带回将军府,再请大夫为她看病,自己跟秋月和秋水则赶快走了回去。 一回到房间,秋月赶紧倒了杯热茶递给她,云琉喝下几口,才有种终于活下来的幸福感。 第二天上午,云琉才想起来昨晚上还带回了个人,就让秋水去看看她醒了没,顺便问问她的病情。 秋水回来时,后面还跟着王冬梅,脸色虽有些苍白,精神还算不错。 “我都听秋水姑娘说了,多谢郡主救我的性命。”王冬梅平时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记起曾听她爹说过见了郡守要跪下磕头,郡主比郡守的官儿总要大吧,便跪在了地上。 倒把云琉吓了一跳,扶她起来温声道,“王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你身子好些了么,昨晚上怎么会晕倒在大街上?” 王冬梅听说郡主是皇亲国戚,没想到她这么和善,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许多,所以对于云琉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了。 原来她爹是河西很有名气的一个猎头,本来父女俩人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可是她爹突然大病了一场,吃了很多药也没什么用,撒手离开了人世。由于她爹的病,家里的钱财都掏空了,还欠下不少外债。 她手巧,糊了十几个灯笼,趁着十五的灯市,想卖出去攒些钱。谁知道竟然在街上晕倒了。 云琉从她言语中了解到她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心里有了个想法“王姑娘,你如今孤身一人,可有什么亲事?如果没有的话,你可愿意来将军府,和秋月秋水她们一样照顾我?” 王冬梅赶紧点了点头,激动的脸色通红“郡主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乡野出身的姑娘生活技能上比富家小姐强太多,甚至很多东西连秋月秋水也不会,给几人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王冬梅会在柴房烧上一堆火,烤出一个个香喷喷的大番薯。她还会带着云琉她们,寻一块人际较少的雪地,埋下陷阱,捕捉出来觅食的野兔野鸡。 总而言之,王冬梅的出现,使得云琉在宁城的生活摆脱了某种动物的模式。 可惜,世间永远安宁的地方是不存在的。 宁城的宁,只是人们的一种希冀,不是城市的写照。   ☆、第9章 回京 武兴二年秋,匈利国勾结蛮族向夏国宣战,武兴帝诏:战 匈利和蛮族共出二十万大军压阵,消息传来时,民间风言四起,人心惶惶。 而京都的朝堂上,此刻也因究竟是该战还是该和争论不休。 “陛下,近年灾害频发,国库空虚,百姓无力,不宜大兴兵役,然匈利派出的是二十万大军,敌众我寡,情势对夏国十分不利,还请陛下三思。” “匈利都已欺负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能认怂不成,我夏国国威何在?陛下,末将主战。”武将淬了一口文臣,瞧不上他胆小怕事的样子。 “陛下,我们可以派使者和谈。” “和谈,没有好处,他们愿意和谈?笑话,夏国的儿郎,哪一个是孬种?” “陛下,......” “够了”慕容耀大喝一声,“还没有开战,反倒自乱阵脚,乃兵家大忌。匈利来者不善,这一战不可避免,夏国的土地,朕一毫都不容退让,他要战,便战。”说罢,下旨调遣十万大军前往嘉陵关。 云琉十几天没有看见她爹了,很是奇怪。管家亲自到了小院,告诉她匈利和夏国要打仗了。 并且转达云仲的话,情势严峻,为了安全着想,希望云琉呆在将军府里,最好不要外出。 云琉性格本就懒散,听了管家的后,就更是安安分分地窝在府内。战争的情况,管家没说太多,不知是他也不了解,还是怕说了让她担忧。 一场战争如何要获胜,是有几个关键要素的。云琉也只是从前世的历史书上略有涉猎。“正义之师,理直气壮,斗志昂扬。”匈利宣战,夏国则是为了捍卫疆土,出师有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慕容耀是明君,有他在后方支持,粮草问题倒无需忧虑。 “兵贵精不贵多。”她虽未亲眼看过军营,但凭云仲刚正不阿的性格,治理的军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她实在不清楚慕容耀能够调遣多少人来,毕竟匈利可是二十万大军。 云仲有勇,军师有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就只能看运势了。 朝廷派来的大军途经宁城,肃穆的气氛使得百姓动荡不安,毕竟如果嘉陵失守,首当其冲的就是宁城了。 天下是“肉食者”的天下,百姓不问谁打谁,不问胜败,只寻求一家安稳。有的已经准备举家南迁,有的打算着寻亲访友,城内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打仗靠的就是民心,现在民心都不能稳定,战争是进行不下去的。 云仲穿着铠甲,站在恢宏的城门之上,拔剑向天,“云仲今日在此立誓,只要我在一日,宁城便在一日,妄图突破宁城,除非从我云仲的尸体上跨过。你们大可安心,我夏国的将士,战无不胜。” 有了大将军的这番誓言,动荡的人心渐渐趋于安慰,毕竟在危难面前,人的天性就是相信强者,依赖强者。 中军帐里,云仲和军师在商讨兵策。 “这次匈利的手笔倒不小,二十万大军,也不知是不是虚张声势?”云仲望着桌上的沙盘,皱眉苦思。 军师看了看手上刚刚探子传来的消息,微微笑了笑,胸中已然有了成竹。 云仲看他这般神情,询问道“远之有何高见?” 军师将沙盘上的一个小旗移到敌方后部,又指了指代表着主力军队的旗子说道“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听说匈利王近来身子不大好,七个王子端汤侍药于床榻,孝心感天啊。” 云仲想了想,豁然开朗,“依远之的意思,是要避之锋芒,攻其根本。” “据说四王子的母妃是匈利王最宠爱的妃子,而这次四王子又是匈利的主帅,也不知道其他王子做何感想?” 几日后,匈利的王都内,百姓纷纷传言说,匈利王偏爱四王子,只要打胜了与夏国的这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王位传给四王子了。 王都的其他几位王子似乎都不在乎这传言,一心侍奉父王。只是后来送去前线的粮食,要么掺了石子,要么莫名其妙被劫匪抢走,赶制的兵器,伙夫用来切豆腐都嫌太钝。 纵使匈利出了不少漏子,20万人仍是不容小觑,也导致这场战争一打就是两年。 武兴四年秋,夏国大胜。 云仲将军率领十二万士兵,击杀匈利八万余人,俘虏二万余人,生擒敌方四王子。 匈利王遣使者前来求和。 整个夏国都沸腾了,就像油入热锅。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云仲将军不仅立于不败之地,还赢得如此漂亮,一时间,被奉为天神下凡,云琉听到这个消息时,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素来只有帝王受命于天,而今她爹被抬到天神的地位,百姓崇尚敬鬼神而远之,怎会用天神相比,明显是某些人在暗地里操纵的结果。 在皇帝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云仲意想不到地收到了宰相派人送来的一副画卷。 云琉正好也在,云仲很多事情都不避讳她,直接把画放在书桌上展开。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假寐的老虎,老虎旁边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狼,正对月长嚎,仔细看便能发现,老虎其中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宰相明白云仲的忠心,不代表皇帝明白,即使皇帝明白,其他人也会让他不明白,宰相是在提点云仲。 这既在云琉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没料到,会是备受崇敬的宰相给她爹送信,不过这也说明,一切尚有转机。 素手轻扣了画面三两声,复又展开,划过,“爹爹,这次我陪你回京都,都三年了,云琉甚是想念。”   ☆、第10章 觐见 大军班师回朝不是一场说走就能走的旅行,再加上还有匈利派来的使团,磨磨蹭蹭一个半月后才出发。 路上又耗费了一个多月,等到了京都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也如期而至。 清晨,云仲带着云琉一起去上早朝。云琉也算是皇室子弟,随她爹回京复命,也是可以上早朝的。 慕容耀端坐在帝位之上,百官齐拜。四年的时光洗礼,让帝王之气,越发凛然,不怒自威。 他坐在高处,看见正值妙龄的女子,身着火红色的披风,从庄严的大殿外,款款而来,如莲花生步。 他看着她在九层台阶之下,跪下叩首,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嫣然一笑,轻云蔽月也不过如此。 一别四年,云琉央求他多给自己一颗松子糖的事恍如昨天,而今天她已亭亭立于殿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不过像是一刹那的事。 六十弹指为一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白驹过隙莫不是此。 不知算不算作心有灵犀,云琉抬头,看着夏国的君王,暗自想,看来真的有被时光眷恋的人存在,它并不是对谁都是一把杀猪刀的,老天真是偏心到了极点。 慕容耀回过神来,将视线从云琉身上移开,难得一见的笑道“云将军不愧为夏国第一将军,这场仗不仅保卫了我夏国的国威,还狠狠打消了匈利和蛮族的气焰,如此大功,朕重重有赏。” “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陛下过誉了。”云仲单膝跪地,谦卑地说道。 “云将军太谦虚了,老夫听百姓都夸赞说云将军乃天神下凡。” “是啊,是啊,卑职也听说,民间都已建为云将军建了庙宇,以求夏国长治久安呀。” 云琉一听,这是夸赞的话么?这是要把她爹往死里整吧,“云琉在回朝的路上也特地听了百姓的传言,似乎与两位大臣说得有些不同呢。” “百姓都说,这是因为陛下乃当世明君,秉承天意,顺应时势,这次之所以能打胜仗,都是因为陛下的福运。云琉也深有同感,有陛下这样的明君,真是夏国百姓的福气呀。”云琉在百官之中,依旧淡定自若,不卑不亢地陈述。 郡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大臣也不能再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将军的功劳,那绝对是在作死,只得附和,“陛下圣明”“臣等与有荣焉”,诸如此类。 “云将军功不可没,自是要赏的,李福泉,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远将军云仲,智勇双全,屡获战功,乃国之栋梁,社稷之福,今特封为镇远王,赐庄园百户,黄金万两,钦此。” 异姓封王,圣旨一下,整个朝野都被惊动了。夏国历史上,虽有异姓王的先例,但也不过是那二三人而已。 然而云仲的功绩在此,与他利益不合的人也寻不到话柄,心里虽然不甘心,嘴上却不折不扣地恭贺,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宁安郡主回京,正值十七年华,而她在朝堂上的一番表现,更是使得聪慧可人的名声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俗话说,一家好女百家求,可是王府的门槛并无媒人问津,你若要问为什么,尽可去清茶坊,听听说书人的故事便知,云家有女初长成,只待一朝君王侧。皇帝看中的女人,再好也不能肖想。 百姓将其作为谈资,茶余饭后消遣,可是宫里的新主子,旧主子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茶饭不香。 “母亲,你切记要回去告诉父亲,不能让那狐媚子进宫。” “淑妃娘娘,你且宽心吧,我听你父亲说起,这次匈利使者会当面提出联姻的请求,皇室前些年,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宁安郡主条件恰好”身穿华锦的老妇人,拍了拍淑妃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宫门口,进进出出的是各路世家的马车,守门的侍卫都十分怪异,近几日,不时有娘娘生病,娘家人纷纷前来探望,莫不是什么传染疾病吧? 知情人道:心病而已,蠢人多自扰。 “小姐,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个香囊给您,门卫只说是个小丫头,送来后,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冬梅出去给云琉买醉月轩的水晶糕,门外知道她是云琉的贴身侍女,就让她给捎回来了。 香囊?小丫头送来的?云琉顾不得吃食,接过香囊打开看,里面是一行清隽的小字,“匈利联姻,郡主不利”,没有署名。 “秋水,去将芳嬷嬷请过来。” 不大会儿,一个年长的女性就跟着秋水到了。 “芳嬷嬷,你看看这个香囊出自何处?”云琉把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见是郡主要求,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拿过香囊细细端详。 “郡主,这香囊用的是彩云锦,是宫里的主子们才能用的,这刺绣的手法,也是司织坊的绣女们独有的活计”嬷嬷见多了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有劳嬷嬷了。”云琉颔首,客气地回道。 “不敢当,奴婢应该的。”嬷嬷福了福身子,便下去了。 哪个宫妃给她送的,为什么要送暂时可以先放到一边。这个香囊传递的信息才最重要,前朝后宫连在一起要对付镇远王府了。 匈利联姻,正式的皇家郡主只有她,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她若嫁入匈利,她爹的镇远王还能当的安稳吗?女儿去匈利做王妃,夏国还能让手握兵权的王爷去做匈利的岳父么? 当然,于情于理,慕容耀不会这么做,但是他们既然能想出这个计策,肯定还有后招,即使这次能避得过去,下次呢?下下次呢? 本来她无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皇宫里趟浑水,既然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逼她,她只能搅得大家都过不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让你不是人。 可是,该怎么跟慕容耀开口呢?当初拒绝得斩钉截铁,现在反悔真的不知如何开口,换做是她,允许你走出我的世界,再想回来,不好意思,门关了。 心里有事,导致晚饭也没有胃口,云琉用筷子拨动着盘子里的菜,脑海里一遍遍排演着反悔三十六计,发现好像各种计策都圆头圆不了尾,正唉声叹气时,侍卫进来通传说,皇上请她进宫一趟。 云琉立刻来了精神,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也不顾忌着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第11章 夜召 瞅了眼镜子,妆容衣着还算合适,披着件披风,在将军府门口正准备上马车时,遇上了谈事回来的云仲。 云仲见云琉这么晚还要外出时,疑惑问道是什么事。 云琉神色有些纠结地看了眼云仲,让身边跟着的侍从走远些,小声问云仲,“爹爹,你在朝中可有宿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然,云仲脸上闪过片刻的茫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顿时严肃起来,“有,琉儿如何得知?这还是在你没出生前发生的事。” 云琉听他这么说,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心里明白,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路只有这一条,确定后,反而轻松许多,“爹爹,皇上召我进宫一趟。” 见云仲还想说些什么,云琉握着他的胳膊,轻微晃了下,解释说“爹爹,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然后就跟冬梅上了马车。 这还是云琉第一次来慕容耀的书房,紫檀木精雕成的书桌在房间的正中位置,上面放着两摞奏折,左边应该是耳室,用屏风隔断,上面挂着一个四字牌匾“汇流澄鉴”。 慕容耀由着她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打量陌生的地方,他也安静地凝视云琉,自从云琉回来,他们只见了一面,还是在早朝之上。 他这四年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上朝,批改奏折,偶尔去后宫纾解一下,从来没有感觉时间是流逝的,也不曾觉得日子是无聊还是有趣,直到他看见云琉华茂春松般立于殿上,巧笑倩兮,心中才微讶一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云琉在早朝时,变化太大,简直就像是突然间出现的一个人,顶着她的名字,陌生感让他烦躁之意滋生,可是她忽而对着他展颜一笑,浅浅的梨涡漾于嘴角,眼睛仍是弯成新月的样子,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曾变过,烦躁情绪渐渐褪去,心里想着,该是如此。 若说慕容耀对云琉的感情,其实很是复杂。他以兄妹的方式与云琉相处,可是他也愿意娶她,要是说有情,情从哪来?云琉一直是个小丫头而已。况且当初云琉不愿嫁他,他心里也只是有种类似失望、沮丧的感觉罢了。 然而,前几日,他从书房批奏折到深夜,回龙吟殿后,看着偌大的寝宫,忽然希望能有个人笑着坐在床边等他,如果这个人是琉儿就更好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又将它捕捉回来,想象着云琉含笑坐在床边,心里好像突然间不再像以前那般空空荡荡,仿佛是一间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里面添置了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也有了些许房间该有的气息。 古人言,食色性也。然而御厨做出来的菜肴,无论是好是坏,慕容耀不曾因味美而贪多,也没有因为不喜而少食,后宫的嫔妃更是寥寥无几,他是君王,天下最好的一切合该是他享受的,可相比于一般的贵族,他反而显得无欲无求。 他对很多东西都没有兴趣,内心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想要一个女人的陪伴,那么,有何不可? 只是,不能轻易地下一道圣旨,虽然这是最直接的方式。但是对于云琉,他是不屑于用这种强硬的方式的,太愚蠢了,强扭的瓜不甜,而苦涩的果实,要来何用? 云琉大概扫视了书房一圈,有了两个发现,第一书房很大,第二很贵。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还不如躺在她的羊毛地毯上优哉游哉地看书。 慕容耀看见她挑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不过如此”的意思,便颇有兴致地问道“琉儿以为我这书房如何?” 云琉心里明白,慕容耀身居帝位,身边全是对他拍马逢迎的人,有时候实话实说的效果反倒是挺好,于是故意娇憨的说道,“还行吧。” “还行?那依你看来,什么样的为好呢?”慕容耀接着问她。 云琉便得意地秀出自己的羊毛地毯,慕容耀或许是为了逗她,也煞为其是地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寻个机会试试。” 想着慕容耀侧卧在地毯上,单手撑拖在头部,另一只手翻着书的场景,云琉顿时觉得,这画风太过诡异,不行不行,擦掉重来。 两人闲事聊了许久,还是云琉想到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的,才将话题导入正轨,“耀哥哥,你召我入宫,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慕容耀听见她这么问,本来还算愉悦的脸上,凝重之色浮起。 他示意云琉上前,把书案上的一张密信递给了她。 信的大意,其实跟云琉下午收到的纸条的意思差不多,只不过更为详细。 上面交待了幕后的主谋,以及相关的官员,简直占了朝中一大半的人数。还写明了其他的谋算,云琉不得不感叹,这得跟她爹是有多大的仇啊,一计不成有二计,似乎非得把镇远王府打入地狱才肯罢休。 慕容耀把这些给她看,说明他必然是护着镇远王府的,云琉的心是彻底地放下了,脸上却是可怜兮兮地问道,“耀哥哥,你不会送我去和匈利联姻的吧?” “自然,君无戏言。”慕容耀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好像是对云琉质疑他的话感到生气。 云琉想,这指的应该是他当初在花园里承诺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事。 面上一喜,继而又忧心忡忡,“耀哥哥,这些大臣明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云琉是宁安郡主,本就有为皇室联姻的责任,我…….”话音越来越小。 慕容耀没有再说话,可能也是在想这件事,云琉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心里想道,叫你多嘴,不会真是在考虑送我联姻的事吧。 云琉在一边自娱自乐,好端端地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慕容耀及时开口阻止了她越开越大的脑洞,“琉儿,事已至此,倒是有一两全之计。”随即又苦笑一声,“想来你是不愿的。” 说半截儿话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真心招惹不起啊。 “耀哥哥,既然是两全之计,云琉怎会不愿意呢?” 慕容耀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云琉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让云琉感到些许威压,自然而然地向后退了半步,却发现自己仍然被笼罩在他的影子内。 慕容耀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琉儿,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嫁给我?”   ☆、第12章 呵呵 云琉在坐马车来的路上,脑海里反复猜测慕容耀召她是什么事,假如他提嫁娶的事,她应该如何回答,脸上配上怎样的表情,以显得落落大方又不失矜持,假若他提的不是这事,她又要怎样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总而言之,一切都安排得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然而,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云琉感受到下巴上传来的温度时,心脏突然收紧,呼吸也一时停滞,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面部僵硬,只听见自己蹦出了两个字,“呵呵”,顿时,两行热泪从心里溢出。 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的下场,就!是!这!样!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就算没谈过恋爱,也可以恰似一朵水莲花低头的娇羞啊,冒出呵呵两个字是因为被点穴了么。 好在慕容耀不懂这两字的深刻内涵,反倒被她呆傻的表情取悦,尤其过分地低下头,在她耳边重复道,“琉儿,你可愿意嫁给我?” 被热气熏染的耳廓,以平均每秒两米的速度红了起来。 对于云琉来说,这真的是一个深深的打击。 好歹前世在各种腐文化里摸爬滚打,脑子里的经验不说能出书吧,但是洋洋洒洒写一篇论文可是不成问题的。 也许,这就是常说的,理论百分百,实战不及格。 云琉偏了偏头,感觉耳边有点痒,忍着不伸手去挠,毕竟输人不输阵,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似乎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慕容耀在一边僵持着不动作。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虽然云琉算不得上爆发,也不至于再被压制着不能思考,她暗自定了定心神,又向后退了半步,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云琉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双鱼玉佩,白玉圆雕,用阴线刻出眼、腮、腹鳍、尾等细部,双鱼嘴部用金链系佩。 在手里紧握了半晌,复又松开,缓缓递给了慕容耀,清浅一笑。 慕容耀看着自己眼前的玉佩,有些错愕,而后方明白了云琉的意思,嘴角上扬,眼神里的欣喜仿佛都要溢出,随即狠狠地握住了某人伸出的细软白嫩的手。 双鱼玉佩被挤在中间: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云琉抽出手,什么也没说,转身便想离开,玉佩被留在慕容耀的手中。 以后就要过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的日子了啊,即使做了很多思想准备,甚至给自己一些心理上的暗示,然而还是不能完全地让自己接受,云琉虽然不曾对婚姻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也不代表不把它当回事儿,纵然不能举案齐眉,起码也应该是两个人和和乐乐地过着小日子。这么一来,什么都变了。不过也是有很多好处的,不用再头疼镇远王府的尴尬地位,在宫里混好点,衣食无忧,比起前世累死累活要好太多。 慕容耀没有错过她刚才转身时释然的笑容,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琉儿,我知道你的担忧,相信我,你与她们不一样。” 云琉顿住,表情淡然,“耀哥哥,云琉从来不信人说了什么,只看做了什么。”与她们不一样又如何,她自己最喜欢玉,可若是有圆润的珍珠,她不也愿意佩戴么。 帝王心啊,一声叹息止于嘴边,被咽了回去。 你有没有在阴天的时候担心下雨,发现自己没有带伞,而且脚上还穿着一双白鞋。云琉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看见一群人打着灯笼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为首的是穿着绮丽宫装的淑妃,有些无奈。 她方才还在难得一回的伤感,这会儿就遇上了一个不大想见的人,不得不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哟,原来是宁安郡主啊,夜都深了,没想到你还在宫里呢。”淑妃话里是带着惊讶的意思,瞪着云琉的美目里却像是捉奸的即视感。 云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反而笑出了声,皇宫从来没有小三的说法,只有活到最后笑得最好的人,她这副质疑的口气到底是天真呢,还是在装傻。 “淑妃娘娘,天色已晚,云琉有些乏了,就先回府了。”有意无意地避过了淑妃的问题,云琉福了福身子,就准备离开。 淑妃似乎忘了她们是在御书房外,慕容耀还在里面,脚向前迈了一小步,故意挡住云琉的路,“宁安郡主,本宫听说你回京都后,便想叫你来落英殿坐坐来着,可是皇上一直没有召你进宫,所以寻不着机会,方才罢了。”皇上一直没有召见,不要以为自己多得宠。 云琉虽然心里很烦和闲得只能斗嘴的女人一般见识,可是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更何况以后她也要没事勾勾心,斗斗角,寻个开心了。 “多谢娘娘挂念,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从淑妃的脚上跨过,头也不回地便走了,留下身后的女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淑妃满脸怒容也变成了含羞带笑,跟守在殿前的太监说道,“本宫听说皇上今日国事繁忙,劳心竭力,特让人做了血燕粥,快去通传一声,这粥凉了可就不能入嘴了。” 还没等太监回答,书房的门却打开了,李福全躬腰走了出来。 “淑妃娘娘,皇上说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就不用这血燕粥了。”话经过李福全的转述其实很委婉了,慕容耀在里面只说了三个字,“让她走”。 虽然淑妃送血燕粥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原因是收到消息说云琉进宫了,想来探探虚实,可直接被这样拒绝了,人不见,连粥也不让人端进去,脸色霎时十分难看,由于心里对慕容耀很是畏惧,也不敢哭闹,暗中掐了把扶着她的宫女,稍稍发泄了怒气,不情愿地离开了。 被掐的宫女,疼得红了眼,也不敢吱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李福全见人走了,摇了摇头,还好淑妃刚才没有对郡主太过分,要不然只怕走得更难堪了。 慕容耀在烛光下,细细把玩云琉留下的双鱼玉佩,这块玉佩因为是珍稀的玉料,当年被附属国进贡给夏国,又被先皇赏赐给了昭华公主,公主将它一直戴在云琉身上,还交待云琉,以后若是有了意中人,这玉佩便送给他作为嫁妆。 云琉今日将这双鱼给了慕容耀,其中的意思已然不用明说。 “李福全,前几日从宫门撤走的禁军,让他们回到原处。”李福全垂首应答。 慕容耀在明黄的圣旨上,提笔挥毫,写到一半时,又顿了片刻,朝着阴影处开口道,“派四个暗卫前去照看琉儿。” 没有声音回答,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第13章 发怒 “不可?”慕容耀看着大殿中跪着的臣子,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轻声问道,“既然王大人认为琉儿做皇后不可,那就教教朕,谁可以做朕的皇后?” 跪着的大臣心里一个咯噔,双手不停地擦着额上的冷汗,喉咙发紧,“臣,臣…..” 刚才皇上满面春风地出现在早朝上,趁着所有大臣还未奏事前,先发制人地宣布已有了后位的人选,是镇远王的女儿,宁安郡主。 他一时糊涂不察,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今皇上话里虽没有怒气,却称他为“王大人”,还让他一个臣子教他,这其中的冷意他如何感觉不出来。 这些年来,老臣都明白了圣上喜怒不明,看上去发怒未必是生气,可是表面平静无波,定然是怒火滔滔。 “琉儿不可,黄大人觉得德妃如何?” 如果慕容耀的语气不是这般,如果没有宁安郡主这一出,这话怕是说到了他心坎儿里。他能稀里糊涂地当庭说出违逆的话,不就是因为脑子里一直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 可是如今…怕是偷鸡不成,米也折了进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不是没道理的。 “皇上,臣以为德妃娘娘贤良淑德,克尽敬慎,可胜任中宫之位。”只见一个年轻的臣子跪在地上,神色坦然,满脸理所应当地说道。 黄大人听见他的得意门生说出这番话时,生吃他的心都有了,不停地磕头求饶“皇上明鉴,此人胡言乱语,污蔑于臣,非臣本意,不得当真啊。” 这年轻臣子看恩师这般撇清,也慌了手脚,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满朝文武,此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看好戏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警戒者有之,茫然失措者有之。 这最后的一种人指的自然是云仲。 甚至有一部分人偷偷观察着云仲的表情,毕竟皇上可说的是立他的女儿为后。 “放肆”,慕容耀唰地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以往皇上再生气,也不曾离开龙椅,大臣们看着天子分明是气到了极点,一个个地也不管看戏了,全跪在了地上。 “朕不立皇后,你们一个两个拿着祖宗之法来逼朕,而今朕心中有了皇后人选,你们反倒来阻拦。”语气陡得一转,越发凌厉,“是不是朕做的每件事都要得到你们允许?朕当这个皇上,要不要你们允许?” 当皇上要大臣来答应,这完全是诛心之论。 大殿一时噤若寒蝉,谁敢在这个关头出声,难道还有嫌自己命长的? 云琉是堂堂宁安郡主,她爹是夏国战神,背后则是镇远王府,掌握着夏国的一半军权,光凭身份,就足以胜任皇后,更无论皇帝都亲口说了,云琉是他心中的人选,换句话来讲,她是皇帝的心里人。 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做慕容耀的皇后? 然而皇上似乎不愿把这事轻易揭过去,一字一顿说道,“尚书黄恩清以下犯上,治下不严,念你二朝为臣,也算劳苦,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又指着黄大人的门生说道,“至于你,才学不用于百姓,却干涉朕的后宫之事,拖下去,永不录用。” 其余心怀不轨的大臣都心有戚戚,还好有两个出头鸟,否则遭殃的岂不是他们。 云仲一下早朝,连同僚的恭贺都没理会,就匆匆忙忙地赶回王府,还没等向云琉问个明白,宫里来宣旨的太监已经到了,正是皇上身前的红人总管,李福全。 云琉用眼神示意她爹不要着急,便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通其变,使民不倦。久变复贯,知言之选。今镇远王之女,宁安郡主,祥钟华胄,秀敏名门,蕙质兰心,柔嘉表度。朕幼时,命途多舛,幸得云氏福佑。登基为帝,江山动荡,社稷不安,幸得云氏亲往边关祈福。苍天鉴之,此女乃夏之福星,为呈天恩,感念其意,特封云氏为后,腊月十六完婚,钦此”。 难为李福全念完这么一大段话,仍呼吸平常,脸带笑意地朝云琉说道:“郡主,请接旨吧。” 那么长的一段话,说的是自己么?蕙质兰心,柔嘉表度,还是福星,慕容耀这次可真是玩大了。 不过她倒没想到慕容耀直接便让她做了皇后,毕竟树大招风,可这么一来,皇宫里就是皇帝老大,她老二了,虽然不至于横着走,却也不用委曲求全,甚合心意。 云琉被秋月扶着站了起来,接过李福全手中的圣旨,仍旧客气地说道,“多谢李总管,还请上座喝杯茶。”淡定从容,一点也没有一朝为后,从此便是天下之母的欣喜若狂。 王府的下人都暗自得意:不愧是我家郡主,就是这么雍容大气。 “郡主不必客气,奴才还得即刻回宫跟皇上复命,这杯喜茶,以后再来讨也不迟”李福全看着被云琉接过的圣旨,又笑吟吟地加了一句“郡主可知,这圣旨是皇上亲笔书写的。” 云琉听他这么说,遂好奇地打开圣旨,她不懂书法,可是即使她是个外行人也能看出,这字丰腴雄浑,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跟她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幼儿园水平,一个是大学高材生了,字比字得扔,人比人气死。 都说字如其人,当初那些以为慕容耀呆傻可欺,不足为惧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实在令人费解。 云琉以前从未注意过他的字,自然不知道,向慕容耀这样的人,既然要伪装,一丝一毫都不会放过,何况是字。 宫里的人走了,云仲将伺候的人也全都屏退,大厅里便只剩父女二人说起知心话。 云仲全然没有做国丈的喜悦,紧皱的眉头明显说明了他的忧心,“琉儿,你可是因为爹爹才答应嫁入皇宫?” 云琉:“….” 虽然她确实不大想进宫没个清静,可是也别一口皇宫配不上她的语气啊,作为上辈子的平民,深感她爹有女就是任性! “自然不是”云琉拉着她爹坐下,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多了,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还是边喝茶边聊,省得口干舌燥反而解释不明白。   ☆、第14章 偶遇 世间最舒爽的事物莫过于夏日晚风,冬日暖阳。 离大婚还有二十多天,云琉见天儿晴得正好,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便带着三个丫头在集市溜达着玩。 镇远王府其实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张罗着郡主的嫁妆和婚礼的事宜,主角儿却照样闲的跟没事儿人似的,心大。 “咦,小姐,汇珍楼如今怎么人这么少?”她们一行人正打算在汇珍楼歇脚,吃个午饭,却发现本应热闹的汇珍楼,呈现出一副门可罗雀的景象,今非昔比,让人有些想不到。 旁边路过的男子,听见了她们的谈话,许是见几人长得都挺好看,便颇为热心地解释道,“各位姑娘有所不知,这汇珍楼以前算上京都数一数二的酒楼,可是自从天下第一味开了以后,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天下第一味?嚇,名字这么嚣张,真有那么好吃么?” “这….在下也没吃过,不过去过的人都说名不虚传,而且天下第一味生意好,不仅是它的菜好,关键是它这牌匾吧,可是当今圣上亲手写的。” “圣上怎么可能给区区的一个酒楼写牌匾,没准是老板瞎说为了赚名气的” “其他酒楼当然不行咯,这第一味的老板可是御赐的皇商,何况老板的女儿白小小长得更是娇艳可人,据说是明年大选内定的人,以后就是皇上的妃子,皇上给老丈人写个匾额又不算大事,哈哈哈” “胡说八道,看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会不会说人话啊。”秋月听得非常生气,又怕云琉难过,一下子跟炮仗点着了火似的,噼里啪啦地骂起人来了。 那男子本算是好心,不过是嘴碎了点,被秋月骂得莫名其妙,“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大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我瞎编滥造,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云琉见街上的人把视线投向了她们,赶紧给秋月顺毛,“好了好了,秋月,我还没生气呢,谣言而已,不用管他。” “可是….” “不如我们去第一味瞧瞧?”秋水也有些不平,提议说道。 云琉心里有其他的打算,便点了点头。 天下第一味的名气确实够响,随便一打听,就有人熟稔地指出路。 几人抬头看着酒楼的牌匾,如果是昨天以前,云琉最多赞声好字,可是现在她看这字的起承转合,跟圣旨上的并无二致,看来那人说得也不全是谣言,或许全不是谣言…. “四位贵客,里面请。” 秋月存心挑刺,“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贵客?” 那小二极有眼色,看秋月不大高兴,笑得更是殷勤,“几位姑娘衣着气度都不似普通百姓,自然是贵客。” 正值冬天,街上的人都穿得臃肿,可最前面的女客的衣物却修身轻便,素而雅致,长得更是说不出的好看,比他们的小姐还要贵气,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姑娘。 “衣服穿得好就是贵客?原来天下第一味也是看人下菜啊。” “小二嘴拙,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莫怪。”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子从楼上下来,穿着桃红色的广袖流仙裙,肩上披着白色狐裘,步子爽利,不像一般的小姐婷婷袅袅,却又不显得粗犷,很是特别。 等走到了眼前一看,果然是个美娇娥。 “还不快去招待其他客人。”她看似是在责备小二,语气却温和的很。 云琉看周围的客人紧盯着她不放,目光痴迷,再联系听到的话,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秋月顽皮,爱开些小玩笑,倒希望小二哥不要介意才是。”云琉淡淡说道。 “这位妹妹,果真是人美心也美。”白小小从头到脚将云琉打量个遍,好话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倒。 “我家小姐不是谁都能叫上一声妹妹的。”秋月想来也是猜到了她是谁,少见地开口呛人。 “呃,倒是我的错不是,楼上有雅座,四位姑娘请,就当是我赔不是了。”白小小虽面上尴尬,却也不生气,这话一说更显得豁达宽容,与人为善。 “这是哪家小姐,好大的威风,白小姐明年听说就要进宫了,谁有她尊贵?” “可不是,白小姐不愧是皇上的心上人,这气度…..” “皇上的心上人不是宁安郡主么,怎么是白小姐?” “宁安郡主背后是镇远王府,要不然这皇后之位未必….” 一楼的大厅自从白小小出现,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私话听得十分真切。 泥们真是够了,这哪里是悄悄话,分明是现场直播! 云琉看冬梅正把袖子往上撸,有种要揍人的趋势,赶紧说道,“姑娘严重了,正好我们也累了,想休息一下,烦请姑娘带路。” “白小姐虽然长得漂亮,但是整日抛头露面,我觉得皇上不会娶她。” “她也只是偶尔出现一下,再说了历史上不是还有皇帝娶歌姬么?皇上要是真看上她了,哪还在乎她的身份?” 眼看后面的冬梅又要爆发了,云琉暗自拍了下她的手安抚。 这些话她听得清楚,这位白姑娘想必也听懂了。从头到尾她都不置一词,从容自若,慕容耀的心思她不了解,可是白小小有想法是肯定的了。 而且她隐约感觉,白小小恐怕也知道她是谁。如果是这样,今天这一出……下马威? 单从吃货福利考虑,第一味的厨师对火候的掌握十分老练。 云琉点的是最平常的菜,翡翠白玉汤,八宝饭,醉鸡,糯米藕,再加上一个水晶糕,材料都是集市上易见的,这几道菜一般的酒楼也都有,然而却比其他地方做的更有特色。 饭吃得满意,于是云琉也乐于配合白小小婉顺贤良的待客之道。 甚至在白小小亲自送她出门时,还愉悦地笑道,“多谢白姑娘,日后若有机会,再来叨扰。” 白小小送完云琉后,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恰好和云琉吃饭的那间相邻。 “哥哥,郡主也不过如此嘛,要不是她是云仲的女儿,怎么可能当上皇后?” “你嫉妒着她,自然看不出她好在哪里。”说话的男人一身雪白锦缎,白袍,白鞋,连腰间的香囊也是白锻绣的。 “哼,那你说她好在哪里?或者哪里比我好?” “我说了,你也不信,何必白白浪费口舌。”芳泽无加,铅华不御,真正是干净透澈的女子,皇上看中她并不奇怪,小小一个姑娘家,自然不懂男人的心。 “哥,我不管,我一定要进宫。” “皇上妃子虽少,可是他终究不只有一个女人,你当真不在乎?” “哥,若我能独宠后宫呢?” “我不会帮你,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就靠自己吧!” “哥....”   ☆、第15章 大婚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为云琉梳头的“好命婆”是宰相的妻子王氏,四代同堂,婚姻和睦,福禄寿三全。 梳头词念完,云琉起身对着慈祥年迈的王氏盈盈一拜,“多谢王老夫人。” 王氏上前拉着云琉的手,轻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娘娘折煞老身了。” 云琉看屋中几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她,偏头看了眼镜子,发现也没有哪里不妥。 “小姐今日真漂亮。”冬梅回过神来,情不自禁赞叹道。 “是啊是啊,这就叫国色天香,对不对秋水?” 秋水点点头,“嗯,小姐本就是天生丽质,上完妆后美得让人都挪不开眼了。” “可不是,娘娘花容月貌,身姿窈窕,自然是夏国最美的人儿了。”喜婆是皇宫的教养嬷嬷,从皇宫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云琉贵为皇后,又得圣宠,她当然是捧得不能再捧了。 婚服复杂繁重,上妆时云琉只穿着寻常衣服,现在红妆完毕,王氏和喜婆去了外间侯着,只留下了秋月三个贴身丫鬟服侍云琉穿嫁衣。 皇后的婚服用的是江安特地上贡的天女锦,柔软细腻,最奇特的是这锦缎在阳光下,红晕光华,宛若黎明之彩霞,在月光下,通透润泽,就如最好的冰糯红翡,不像人间凡物,倒像是天女所织,因而有了“天女”之名。 秋水拿来添置了蚕丝的中衣为云琉穿上,毕竟是冬天,里衣穿得厚实暖和,才不至于在坐轿的时候冻着。秋月和冬梅在两边将婚服拿起展开,云琉打开双臂,套如其内,顿时感觉:真重啊。 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环绕嫁衣前后,正面是凤头凤身,巨大的凤尾摆后,颗粒均匀的珍珠镶嵌于其中,隐隐生华,流光逐转。婚鞋是短靴样式,锦缎做面,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成祥云状分布于其上,美不胜收。 穿戴好后,秋月打开内室门,王氏等人方才进来,再看那云琉,这次众人是真正被震撼住了。 什么样的女人能做皇后?空有美貌太过于单调,甚至历史上很多皇后并无颜色,皇后之尊在于“贵”之一字。贵是内涵,是运势,更表现于气度。 云琉着凤凰婚服姿然独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素颈微杨,凤凰于飞兮,翙翙其羽! 喜婆见惯了后宫美人,可是不得不承认,如云琉这般气度无双,宛若天成的女子确实是罕见,心中更是打定了注意紧抱皇后的大腿,“奴婢眼拙,娘娘哪里只是夏国最美的人儿,分明是天上来的仙女吧。” 王氏走到云琉身旁,说道“老身有些私房话想与娘娘说说。” 云琉随即让几人下去。见王氏虽然精神很好,可年龄大了,总是站着也实在受不住,便扶着王氏坐到床沿上。 “本来这些话不该老身来说,只是公主….诶” 云琉在这个日子想起她娘,心头不禁微酸,眼眶也有些发红,勉强笑道,“老夫人请说,云琉视您为长,自是听着。” 王氏拍了拍云琉的手,温声说道,“娘娘是一国之母,可更是陛下的妻子,身为皇后虽理当贤德,但抓住陛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女人这一生啊,莫要太计较外界的看法,留得个贤名暖不了心。得了夫君的宠爱,对你好,将来对孩子也才好。” “老夫人的话,云琉定然记在心里。”王氏这话说得恳切真诚,如果她娘还活着,想来也会这样教她。不管怎样,这个情云琉是承下了。 两人说还未说完,却突然听见院内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秋水开了门,前厅的一个丫鬟莽撞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 云琉一惊,忙道,“怎么不好了?” 那丫鬟轻扇了自己的嘴巴,“呸呸,奴婢说错了,是,是….太好了,太好了。” 额际三条黑线滑落,“究竟什么事?别急,慢点说。” “是皇上,皇上亲自来迎亲了。” “什么?”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问道。 “陛下正在王府门前等着小姐,王爷让奴婢来看看小姐梳妆好没?”接着补充道,“王爷请皇上进府坐等,皇上没答应,说是按着民间嫁娶来。” 皇上亲自迎亲的消息让屋内的人慌了手脚,都不知该做什么好了,还是王氏,由于随着宰相见惯世面,又掌持内府多年,压住了场子,“秋水秋月两位姑娘将娘娘的凤冠取来,喜婆准备好红绸,冬梅姑娘去拿苹果和玉如意。” 趁几人忙着,王氏低声说道,“天子亲自迎亲,惟有高祖皇帝对凤鸾皇后做过,娘娘是个有福的。” 纯金雕镂的凤冠一戴上,云琉默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挺住! 喜婆将红帕给云琉盖上,把红绸的一端递到她手上,在前面慢慢领路,边走边说,“走一步,夸一夸,好似芙蓉牡丹花;走二步,摇一摇,风吹红裙露碧桃;走三步,三月三,桃花杏花香满天;走四步,四季花,四朵金花香又大;…..九步十步连环节,九个仙女散天花。” 透过红纱,模糊看着到了前厅。云仲坐在主位,公主的牌位也安置在右边。 本来作为皇后是不跪拜,行个礼就是了,云琉执意要跪下,挣开了丫头的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胎穿而来,也算是带着前世记忆重新为人,与他们的感情自然深厚,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爹,娘,谢谢你们将女儿养到这么大…..”不舍的情绪漫天而来,直接便把大白话说了出来,其实语言越简单,情感反而更显得真挚,深入人心。 云仲红了眼角,扶起云琉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琉儿乖,受了委屈就回家,爹给你做主。” 哪家的闺女嫁入皇家,父母不是教其克己遵礼,宽容大度,云仲这番话细究起来,那就有藐视圣颜之嫌,然而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王府里的人只感到十分动容。 云琉听她爹这么说,强忍着的泪水就如堤坝被开了个口,再不能止住,一时泪如雨下。 喜婆见时辰不早了,更何况皇上还在外面等着,提醒道,“王爷,吉时已到,娘娘该出门了。” 云琉抬头,问云仲道,“爹,柳叔在么?” 一旁的柳明轩没想到云琉会提到自己,惊讶地走上前去,“郡主?”,称呼也忘了改。 “柳叔,爹爹就拜托你照顾了!” “郡主放心,我…我会的。” “走吧。”云琉用手帕胡乱擦了下眼睛,管不了妆是否花了。   ☆、第16章 夫君 “爹,你快背着我,我要看皇上。” “这,这就是皇上么,如果能…..”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发什么花痴!” “宁安郡主不就是命好了点么,听说长得甚是普通啊。” 随着皇帝亲自迎亲的消息散开,镇远王府这条道上的百姓越来越多,禁卫军统领得了皇上的命令,不能驱赶百姓,便只能加派人手,时刻警戒,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解决掉,总之这事,玩得就是心跳! 慕容耀一身玄黑色婚服,五爪金龙盘踞而上,领口袖口都镶绣着红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则束着一条有水印龙纹的宽边红锦带,面朝王府,负手而立,在满天的鞭炮声中,仿佛此刻只是一个新郎,等待着属于他的新娘。 皇帝的身后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十分俊俏,都穿着蓝色锦袍,胸前佩着用红绸扎成的假花,颇有些尴尬。 其实这二人是去年的文武状元,很得皇帝重用,礼部本是安排他俩为正、副二天使,去王府迎亲,没曾想到皇帝在早上突然变卦,打了礼部官员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提前这么提议,定是有一部分人长跪光正殿前高呼,“于礼不合”。 谁说皇帝不是故意的呢? “是新娘子,新娘子出来了。” “是皇后娘娘出来了。”有人纠正道,王府的下人皆松了口气,毕竟能看一眼皇帝是福气,可是亲眼看着皇帝一直站在门前,那似有若无的威压终究让人无法承受,总感觉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慕容耀抿了抿嘴角,刚才还平静无波的眼神,此时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 喜婆看见皇上,自是准备跪下行礼,一旁静默的李福全总算派上了用场,开口说道,“皇上说了,今日不必多礼,一切就按民间规矩来。” “娘娘,该上花轿了,小心抬脚。” 云琉头上盖着红纱,又因为哭过,感觉昏昏沉沉的,一听要上花轿了,才醒过神来,不自觉地回头一望,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过了片刻,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踏进了花轿。 冬梅把苹果和玉如意交给云琉拿着,待云琉坐好后,和秋水一起将轿帘放下。 慕容耀这边,见云琉坐进了花轿,轻轻一跃,跨上了膘肥的骏马。 “起-轿-” 唢呐声,锣声,小鼓声齐齐响起,沿街的百姓福至心灵般,纷纷跪下,此起彼伏地喊着,“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十六人抬着的花轿后面,跟着的是从王府陪送的嫁妆,浩浩荡荡,前不见尾。 第一抬嫁妆到了长街的尽头,最后一抬才从王府慢慢悠悠地出来,不知羡煞了几家待字闺中的小姐,眼红了多少新妇。 暮色四合,月上柳梢头。 凤蘅殿内,灯火辉煌,映着大红的喜字鲜艳异常。 秋水将云琉头上的红纱微微牵起,皇后娘娘垂下头,捧着碗水果燕麦粥吃得正香。 “秋水,你把头纱再拉高点,挡我眼睛了。”算慕容耀有良心,让御膳房特地做了粥食送来,要不然她分分秒秒饿昏过去给他看! “皇上驾到!”尖利高昂的一声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云琉听见声音,慌忙将最后一口粥囫囵吞下,秋水也训练有素地将手放在身侧。 门边的宫女立即将殿门打开,烛光倾泻,让男人刚毅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祝皇上与皇后娘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殿内的宫女和奴才全部跪下,同声说着贺词。 慕容耀挥退宫女,踱着步子,缓缓靠近云琉。 却发现云琉的身子有一丝颤抖,似乎是有些不适,压抑着。 他大手一扬,掀开了红帕,“琉儿怎么了?” 云琉头上的红纱总算被揭了去,见殿内只剩下她和慕容耀,再也没克制,把捂嘴的手放下,顿时咳嗽个不停。 慕容耀把一边的茶水递给她喝下,又轻拍了拍云琉的后背,方才好了。 “耀哥哥回得很早啊,哈…哈!”云琉胡乱扯了个话题,喝粥把自己呛到了什么的怎么能说出来呢。 “琉儿嫌我回来得早?”扫了眼旁边的空碗,这么点小事英明的皇帝陛下能猜不出来么,只是娘娘用的“回”字取悦了陛下,姑且不去计较罢了。 云琉闻到了某人身上的酒气,想着还是不要和醉鬼争论,“耀哥哥喝了很多酒么?” “很多,但是我没醉。” “呵呵!” 鉴于自己的皇后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慕容耀牵起云琉的手,走到了桌边坐下。 亲自斟满了两杯酒,把其中的一杯放在云琉手中。 “皇后请!” “陛下请!” “好辣!”悄悄吐了下舌头,酒气上涌,眼睛不禁有些湿漉漉的。 慕容耀被云琉的小动作逗得大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身边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貌似,似乎有小火苗跳啊跳的,云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啊! 花!烛!夜! 烛!夜! 夜! “耀…哥哥,你你,饿不饿?” 慕容耀看云琉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话,突然起了坏心思,将坐立不安的皇后环腰一拽,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戏谑笑道,“合欢酒都喝了,还叫我耀哥哥?” 在皇上腿上的某人,双手背后,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巧巧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只是喝个酒而已,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严谨正直的耀哥哥去哪了?哪来的妖孽敢冒充皇帝陛下! “琉儿,你该称我为什么?” 浓郁的酒气在呼吸间弥漫扩散,云琉似乎也有些醉了,小声喊道,“夫君…” “娘子乖!”得到答案的慕容耀心满意足,抱着云琉来到窗前放下,打开窗户,指着高挂在天空的三星说道,“绸缪束楚,三星在户。礼部倒是选了个好日子!” “哦?” 云琉的眼睛由于早晨离家时哭得厉害,还有些发红,慕容耀看了看,无奈地叹口气,温声说着,“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三星在户,乃是天赐良缘的吉兆。 嘴唇上传来的温热感越来越明显,呼吸间纠缠绵密,直至渐渐急促,本来就温暖的大殿,仿佛也因两人的亲密,被点着,升温,然后沸腾起来! 抓住在背后作怪的大手,轻轻推开,云琉小口小口地呼气,用手作扇状不停煽风,发现某人的脸有变黑的趋势,搪塞笑道,“夫君,那个,我还没有沐浴呢。”   ☆、第17章 晨起 殿内的帘帐层层落下,掩去了一双龙凤之烛的明亮光芒。 枕头上绣着五彩鸳鸯交颈,蚕丝锻被上金丝描摹的游龙戏凤,好不缠绵! 红枕,红被,红纱帐,网罗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随着隐忍的一声低呼,只模糊传出男子轻柔的诱哄,巫山*,撩乱了季节的节奏,冬未止,春华已至…. 良宵苦短,可惜君王却要早朝。 东方拂晓,天儿最黑的时候,李福全硬着头皮将殿门打开了一个缝,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轻咳了两三声,“皇上,该起了。” 慕容耀难得一次睡得沉,倒没被这声音打扰,然而颈窝里似乎有一只毛绒绒的小球拱来拱去,这才把他闹醒了。 不大情愿地睁眼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云琉早晨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迷蒙中听见了声音,皱起眉头,自发地想往里钻,寻一个安静的地儿睡觉。 喜烛尚未燃尽,李福全借着剩余的残光,偷偷瞄到帘帐上人影晃动,知道皇帝是起来了,于是又招了招手,让早就等着的下人进来伺候。 宫女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最外层的紫牡丹帘帐,人影清晰了很多。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走出来,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李总管。 他也没辙,只能望眼欲穿地盯着红纱帐。 天已微微亮,正准备开口提醒时,就听见皇上轻拍被子的声音,“..上朝…”“继续睡…” 殿内虽说落针可闻,也仅有只言片语入耳。 纱帐开了又合。 “动作都放轻点儿,不要扰了皇后休息。”慕容耀接过热帕擦手,又吩咐秋水道,“辰时若皇后还没起,送些粥品进去,让她吃完了再睡。” 等皇上走后,秋水让其他人都各忙各得去,只留自己在里面等着云琉睡醒。 凤蘅殿内一片洋洋喜气,可皇宫中几座宫殿的主子,夜不能眠,睁眼到了天明。 后宫的女人为什么要斗得你死我活,为什么都要往上爬,为什么要争宠,权势放在一边不讲,大概也希望帝王能陪着自己度过漫漫黑夜,而不是待不满两个时辰便匆匆离开。可是若都能一视同仁,也罢了,为什么要有例外的存在?对于心高气傲的女人来讲,也许这才最不能忽视,也最不可容忍。 于是便有了妒,便开始赌,便学会斗。 美貌可以斗,才学可以比,德行可以评。可人心呢,人心是偏的。 云琉深切地明白自己懒,却从没像今天这样,发现连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动一下就觉得累得厉害。 不过她算是明白了,人是动物,男人是动物中的动物,就得像牛似的套根绳子,时不时地拉扯一下,不能高看他们的理智,关键时刻这是第一靠不住的,还得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慕容耀赶来凤蘅殿时,入目的便是云琉散着长发,慵懒地靠在木榻上的情景。 本该是一副珍惜的美人小憩图,可是美人嘴角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让人不明觉厉! 云琉半闭着眼睛,忽而感觉眼前的光亮好像被遮住了,睁开一瞧,果然是想曹操曹操到。 这根绳子从哪套起好呢?不着急,一点一点来。 地上铺了层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云琉索性就将鞋甩在一边,穿着袜子小跑了过去,一头乌发也跟着跳动,发梢凌乱微扬,似乎扬到了某人心间,系上了一个结,也不知解不解得开。 云琉看他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惊讶。 “我刚从外面进来,凉得很。”云琉只穿着件浅橙色束胸裙袍,受不住寒,扫了眼她脚上的袜子,脸色一沉,“怎么不穿鞋?” “有地龙呢,还有毯子,不冷的”说着,又走了几步,伸手去解他朝服的扣子。 慕容耀握住眼前白白嫩嫩的手,另一只手虚环着她的腰,低声解释道,“还有臣子在御书房等着,中午再陪你吃饭。”他不过是想回来看她一眼,否则总感觉不大放心。 “身子好些了?” 你是想听好,还是不好! “我又没生病,自然是好得很。”云琉边向后退,边摆手说再见,政事要紧,快去忙吧,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了。 慕容耀知道他的小皇后脸皮薄儿,即使是逗她也不过火,看她面朝内坐在榻上,明显是不想搭理他了,转身出了殿外。 想起云琉不爱穿鞋的性子,偏头对李福全说道,“凤蘅殿内的毯子再铺一层。” 午饭用过后,慕容耀仍旧忙朝政去了,云琉打了几个太极拳的招式,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清爽了许多,于是将整座宫殿的宫女太监集合到了一块儿,开始了当皇后的第一课:立规矩。 “娘娘,人都到齐了。”一个长得很有特色的管事太监腰说道 云琉点了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李真元。”见皇后竟然注意到自己了,这太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噗嗤!”左侧站着的秋月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不是“你真圆”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圆的,活像个大肉丸子。 连云琉也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这太监人长得讨喜,名字也这么逗乐,就多说了一句,“皇上身边的李总管也姓李,既然如此,你就做凤蘅殿的小总管吧。” “谢娘娘,谢娘娘。”可能太高兴不过了,李真元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奴才是孤儿,认了李总管做干爹,这才有了姓。” 云琉让秋水向前走了两步,说道,“秋水跟了本宫十多年,心思细腻,精明能干,以后就是凤蘅宫的大宫女了,什么事情听她安排就是了。” “是,见过秋水姑娘。” 秋水侧身还了个礼,“秋水初来乍到,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凤蘅殿没什么大规矩,只要求你们做到恪守本分就行了。”云琉看着下面的一大片人,语气渐渐严厉起来,“若有人连这四个字都做不到,凤蘅殿庙小,容不下这样的菩萨,不过,本宫不要的人,怕是在这后宫中…”话说一半,其他的就留他们自己去想了。 人一走完,云琉坐得老直老直的腰立即颓了一半,皇后这碗饭肉挺多,可吃起来也是真累! “小姐,再过一个时辰,其他娘娘就要来赴宴了,现在就给你梳妆吧?” “嗯,一定要打扮得美若天仙,给她们看看,我家小姐才不是因为王爷才得的宠!” “秋月,瞎说什么!”秋水横了秋月一眼。 “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仔细想想,恩宠不过是帝王情感的畸形发育,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小看的,经历的,以及接受的教育,使他们丧失了像普通人一样付出感情的能力,于是对于能入眼的,给不了情,可以给宠爱,有区别的是,宠爱想收就能收,想给谁就给谁。 再将这宠字用到自己身上,云琉不禁打了个哆嗦,渗得慌。 有些事,难得糊涂!想得深,钻了牛角尖就出不来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去把衣服拿来,让我挑挑。”   ☆、第18章 夜宴 “小姐,她们都到了。” 云琉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差点脱口而出:哪来的妖精? 倒不是她夸自己,而是秋水几人实在把她收拾得太夸张了。她只不过是宴请后宫的妃子,不至于打扮成去参加千年妖后竞选的吧…. “秋月,你们觉不觉得,这样有点….” “小姐,你不满意么?是不是嫌唇色不够红,我用胭脂补上些?” “不不不…”这还不够红?皇后虽爱吃肉,但是不吸血的!云琉看着秋月真诚的眼神,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挺好,去前殿吧。” 凤蘅殿分前后二殿,前殿主要是皇后用来待客的,后殿才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前殿和后殿的一间侧室相通,这样就免了皇后去前殿还得绕路的麻烦。 主座后面的珠帘被从两边分开,众人心知,这是皇后出来了。在座的只有淑妃和德妃见过云琉,后进宫的主子都没见过,暗自屏息,想一睹皇后姿容。 “皇后娘娘到!” 有人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指甲也因太用力露出了惨白色。 怪不得,怪不得没进宫时就赏赐不断,怪不得一朝入宫便为后,还以为只是命好,有一双好爹娘福佑,没想到…. 有人欢喜有人忧。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殿中央,嫔妃以淑妃和德妃领头跪下,叩首行礼。 云琉端坐在主位,看着跪下的清一色的美人儿,深感当皇帝虽然累点,福利可真不错,“诸位免礼平身,入座吧。” “阿嚏” 寻声望去,坐在最后面的女子捂着通红的脸,不知所措。 “近日天寒,难为几位受冻来凤蘅殿赴宴了。”云琉一身银白色华服,大红色的牡丹盛开于其上,艳而不俗,高贵典雅,隐隐散发出皇后之尊的贵气。 “娘娘说得哪里的话,能来凤蘅殿赴宴是妾身们的福气。”坐在右首位的德妃,笑着恭维道。 淑妃依旧穿着玫红色的宫服,脸色有些不好,暼了眼那打喷嚏的妃子,在大冷天里还穿着白色纱裙,讥诮道,“妾身们来凤蘅殿心里很是欢喜,只是朱才人穿得太薄,是想惹娘娘怜惜吧。” 来凤蘅殿的谁不知道皇帝会在宴尾出现,究竟是想惹皇后怜惜,还是另有其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那朱才人许是平日被淑妃挤压得狠了,一反柔柔弱弱的姿态,回道,“奴婢哪知道搭配什么衣服,不像淑妃娘娘,穿着这身缕金百蝶裙艳丽妖娆。”话是好话,可是今日淑妃的打扮被云琉衬得,有些俗了。后妃或许不读书,或许不会才艺,可是在穿衣打扮上,哪个不是大师,这事早就发现了,都不说而已。 “你…”淑妃眼睛瞪得老圆,顾忌着这是皇后设宴没有发作。 “娘娘,御膳房的菜肴都备好了,是否现在传宴?” “….”云琉看得正精彩,就差让人端一盘瓜子上来,被秋水一打岔,才想起这是她的宫殿,她请的宴席,怎么能让人在她的地盘闹起来?! 敬业精神很重要! “嗯,传宴吧。” 数十个粉衣宫女端着白瓷盘进来,轻车熟路地在各个小桌上摆好。 点心二道,分别是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冷菜三品,鸡丝黄瓜、奶汁角、红梅珠香,热菜五品,八宝野鸭、绣球乾贝、罗汉清虾、红烧鱼唇、酱煨鹿筋。 皇宫设宴,大多是借享受美食之名,行其他事而已。 所以这些娘娘、主子只是拿着筷子做做样子罢了,都在等着皇后训话,或是敲打敲打她们不要争宠什么的,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后开口,不经意地望去,她还真是在优哉游哉地品尝。 深藏不露,不简单,有心计等词在众人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圈,心中更是戒备起来。 “都看本宫做什么?这菜烧的不好么?” 德妃下位坐着的良妃娓娓说道,“娘娘安排的宴食当然可口,天儿冷,也只有在凤蘅殿内能吃到如此鲜嫩的虾了。”声音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 “你的声音婉转清越,很好听。” “娘娘过奖了。”良妃低头羞涩地笑了笑。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良妃妹妹不仅声音好听,琴也弹得好,皇上也颇为赏识呢。”德妃用手绢擦了擦什么也没有的嘴角,发射一道暗箭。 得,她还是把嘴闭上吃菜吧。 德妃看云琉不再说话,以为自己拉仇恨成功了,无辜地看了眼良妃。 “皇上驾到..”李福全及时地打破了殿内安静的氛围。 “平身吧。”慕容耀牵起云琉,和她一齐坐到了主座上。 云琉看他来了,不自觉地随意了些,单手轻托着脸颊,偏头看他,倒不显得失礼,反而俏皮得多,“耀…皇上用过饭了么” “嗯”,慕容耀盯着云琉的眉间,是用朱砂描画的一朵牡丹雏形。 伸手碰了碰。 “不好看么?” 男人笑而不答。 “真不好看啊,那擦掉好了。”作势拿丝帕去擦。 慕容耀拦住,“明知故问” 底下的几人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皇上与皇后亲昵,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般,原来他也有这种表情,这种语气。 她们煞费苦心地,自以为是地争宠,原来谁都没得到过。 慕容耀看云琉眉眼间有些倦意,说道,“时间不早了,都回寝殿吧。” “臣妾告退。”纷纷欠身行礼,心里不知滋味地离开了凤蘅殿。 云琉看着浅蓝色宫服的女子还没走,似乎有话要说,问道,“你还有事么?” “娘娘,妾身前几日做了个香囊,想送给娘娘。” 秋水从她手中接过,放到了云琉面前的桌上。 “你有心了,过几日邀你再来坐坐。” 人走后,云琉用手锤了锤腰。 “累了?去休息吧。” “走不动。”耍赖不起来。 走不动?慕容耀俯下身子,双手拦腰一抱。 “诶诶,我能走得动了,能了。”云琉看着秋月她们捂嘴偷笑,挣扎着想下来。 “皇后是在欺君么?” 于是,欺软怕硬的皇后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皇后娘娘可真得皇上的心。”德妃和淑妃的轿撵挨得近,两人便一路搭着伴儿。 “有受宠的一时,就有失宠的一日,且走着瞧吧!”   ☆、第19章 归宁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腊月十八,罢朝。 皇帝要请假,理由:陪皇后三日回门,拜访泰山大人。 用过早膳,慕容耀先是在内室站着,等皇后换衣打扮完出发。然后见几人嘀嘀咕咕,一时没有走的意思,便让李总管给他取来史册,细细读了起来。 “小姐,这个金镶玉步摇做得真精致啊。” “我觉得朝阳五凤挂珠钗更好看!” 云琉看着满桌的珍宝首饰,傻了眼。 女子归宁,要戴着丈夫送的珠钗宝饰,穿着美丽大方,这样才说明在夫家过得好,让父母安心。 谁想到,慕容耀直接让李福全领着秋月冬梅三人,去宫内的藏宝阁挑选,但凡觉得皇后能喜欢的,“皆可取”。 于是,“这个钗子配皇后乌发”,“那个玉镯衬娘娘肤色”…总之,皇后娘娘十分博爱,都喜欢。 藏宝阁管事一边带路,心里边为自己的饭碗担忧,没了藏宝阁,以后该去何处… 云琉以眼神交流,藏宝阁你们搬空了没? 秋月挤挤眼:宝贝好多,一次搬不完。 秋水:小姐,什么时候能再去? 冬梅很内疚:小姐,我不会挑,只能出力。 云琉看她们一脸可惜的表情,无语望天。 这么多,还真是不太好选,云琉责怪地看了眼三人,照这个拿法,下次还能让自己人去挑么?! “耀哥哥,你来帮云琉选吧。”云琉起身把慕容耀拽了过来,“她们也真是,我又不大喜欢这些东西,还挑了这么多。” 慕容耀看自己的皇后止不住上翘的嘴角,一本正经道,“既然琉儿不喜欢,下次就换别的。” “虽说我本心不喜欢吧,可女人家总得装扮自己,才不至于让夫君失了颜面才是。” 她不说自己贵为皇后需要佩戴宝饰,而是作为妻子为丈夫挣面子,简直不能更有道理。 看慕容耀点头同意,一颗心才收回肚子里,口是心非是个毛病,得改。 最终,挑了一只青玉凤簪将三千青丝挽起,耳上是一双珍珠坠子,简洁而不失雅致。她自己选了串红珊瑚手链,质地莹润,色泽喜人。 皇后归宁,京都又一次戒严。 御辇行至哪里,前后一里都有禁军守在两边,三步一人。 云琉坐得无聊,便与慕容耀玩起了猜谜游戏。自然不是字谜,那岂不是在班门弄斧。 “如何以最快速度,把冰变成水?” 慕容耀深思,摇头。 某人得意洋洋,“将冰字去掉两点就是水啊。” “什么人始终不敢洗澡?” 再摇头。 “泥人咯。” “什么事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 摇头。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就是……唔…”嘴被堵住,慕容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在柔软的唇上反复蹂//躏,由浅入深,云琉渐渐推拒的手也变成揪住他的衣领,两人一时情动,缱绻温柔。 “嘶…好疼.”马车骤停,以至于车身颠婆了一下,云琉把自己的舌头给咬到了。 慕容耀把她捂嘴的手拿开,说道,“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云琉不干,身子向后倾。 争执间,外面一阵骚动。 “何事?”慕容耀沉声问道。 “启禀皇上,外面有百姓突破禁军,阻拦御驾。” 有人大喊着“求皇上作主”。 慕容耀掀开轿帘,没有下去。 不远处跪着两个人,一老头,一年轻女子。 见到皇上出来了,不停地磕头,“求皇上为草民与女儿作主,求皇上作主。” 在马车旁护卫的正是大婚那日迎亲的双生子之一,见慕容耀示意,冷冷问道,“你是何事要皇上为你做主?” “草民的女儿在茶坊为人弹琴,被王尚书的公子看上,要强娶做妾,他还威胁说..若草民不把女儿送去,草民….”老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王尚书的公子欺人太甚,以民女父亲的性命相要,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还望皇上为民女作主。”这女子微微抬头,云琉躲在慕容耀身后看去,眼神有了些兴味。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一身清绿夹袄,衬得肤色白皙,眼中含泪,连她都看得动容。只是可惜啊...慕容耀不好这口。这女子是美,也许别的皇帝会对英雄救美的戏感兴趣,可是他….深恶痛绝的便是演戏! 单凭这样两个人竟能突破禁军,能力未免超群了点。而且,报官和拦驾,前者应该更容易些才是。背后若没人做手脚,才是有鬼。 “邱逍,你去查此事。”慕容耀看了一眼周围,将车帘放下。 跪着的女子,见慕容耀根本没有看她,不甘心地出声,“皇上,……”却被邱逍冰冷的眼神吓得止住了音。 看他进来,云琉闭目养着神,不说话。 “张嘴让我看看。” 身子向旁边挪了挪,继续养神。 山不就我我就山。他张手抱住云琉,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上,眼神落于窗外,一片复杂。 “皇上,镇远王府到了。” 云琉一看见云仲,还没等慕容耀扶,直接跳了下去,“爹…”。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镇远王府上下,俯身跪地。 “国丈不必多礼。”慕容耀伸手扶起云仲,又对其他人说道,“都起来吧。” “爹,你怎么这样!”云琉走到另一边,牵着她爹,嗔怪。不禁感慨,皇权如此,亲爹还得给她行礼,心里不太好受却也没辙。 看见云仲身后的柳明轩,笑着喊声“柳叔叔。” “娘娘面色红润,光彩照人,想必过得很舒心。”柳明轩看她神清气爽的样子,也很高兴。 云琉和慕容耀对视一眼,挑了挑眉,“还不错吧。”神色间的得意怎么都不像是“还不错”的程度。 “爹,你这几天吃得好么?” “好” “睡得好么?” “好” “看来爹很舍得我啊。”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 云仲被噎住,瞪了云琉半响。 到了前厅,岳父与女婿无意地聊起国事,一聊便兴起。 柳明轩先去了厨房看菜,云琉眼巴巴地看着两人有来有往,侃侃而谈,默默地也跟了去。 厨房里,切菜声、油入热锅声、炒菜声以及厨师的吆喝声,汇成了一曲大合唱。云琉见他们忙得厉害,识趣地在外面与柳明轩说着话。 “我入宫最担心爹爹孤单,好在有柳叔在,他现在很开心。” 柳明轩脸微红,“只要娘娘过得好,王爷就开心。” “参见皇后娘娘。” 云琉扶起厨娘道,“张妈,你快起来,没有外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厨娘朴实善良,笑道“娘娘可有想吃的菜?张妈给你做。” “呃,鸡丝炒芹菜吧。”她和慕容耀吃饭时,看他芹菜夹得挺多。 “诶,奴婢这就去做。” “娘娘喜欢芹菜?”芹菜味重,一般爱吃得人少。 云琉想他不是外人,解释说,“是皇上喜欢吃。” 柳明轩皱着眉,“皇上喜欢吃芹菜?” “怎么了?”云琉看他神色不太对。 “男子若常食芹菜,有…避孕的功效。”   ☆、第20章 接你 临京雪灾,刚下早朝,慕容耀即与宰相等臣子在御书房商议着决策。 人生七十古来稀,宰相而今年已过七十,慕容耀早免了他的早朝,没有特殊事情,则不轻易宣他入宫。 “来人,给王相看座。”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坐着,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 慕容耀看着桌上临京传来的奏折,问道,“王相,依你之见,可派谁去临京?” 王恩民不理会四周向他投来的热切目光,缓缓说道,“临京雪灾伤亡小,无甚大事,老臣以为遣邱翰林去即可。” “皇上,邱翰林去年才高中状元,还尚年轻,怕是不能但此大任。” 邱瑶老老实实地在后面站着,也不辩驳,任凭他们争去。低垂着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被阴影遮住。 “年轻人嘛,多历练历练总是好事。” “就让邱瑶去吧。”人选决定后,其他大臣也就离开了御书房,只留下宰相和邱瑶。 闲余人都走了,邱瑶头才抬了起来,姿势也随意了很多。 “啧,这么个苦差事,怎么人人都抢着要。”说罢,还摇了摇头。 宰相笑着瞪他,“你这泼皮,休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邱瑶也觉得自己假得很,哈哈大笑了起来。 慕容耀由着他放肆,说道,“回来时带些临京的冬橙。” “皇上爱吃橙子?”邱瑶眼中精光一闪。 “你且带就是,姨母没教你少说多做么?” 他也不怕,继续揶揄道,“临京的冬橙最是甘甜,皇上不喜欢,那自然是皇后喜欢了。” 慕容耀不得已点了点头。 “皇上对皇后一片情深,真乃我夏国男儿的楷模啊!”邱遥一脸真心诚意,许是心中的八卦得到了满足,终于闭上了嘴,见慕容耀没有别的吩咐便告退离开。 情深? “这猴儿虽说闹得很,可是才怀隋和,沉机观变,假以时日便能为皇上分忧了。”宰相之所以还没辞官养老,倒不是贪慕权势,而是择机为慕容耀选拔栋梁之才。 慕容耀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 “皇上这是为何事伤神?” 斟酌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老师,帝王可有情?” 宰相在慕容耀八岁之前,做过他的启蒙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私下里,经常这么称呼。 惊讶皇帝会问这个问题,王恩民沉思了一会儿,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帝王可应有情? 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意味深长道,“太阳可应升起?河水可应向下流?老臣以为,情是人的天性,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至于应不应该一说,想来是没有的。” “是朕愚钝了。” 宰相见慕容耀想得正深,就没有打扰,悄悄离开了。 “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不见。”慕容耀头也不抬,批改的朱笔未停。 过了一会儿,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辰时了。” “去凤蘅殿告诉皇后,今晚御书房事多,朕就不过去了。”有些事情,他需要仔细想想。 约莫一个时辰后,御书房的奏折被看了大半,慕容耀觉得屋里气闷,有些头昏脑胀,对旁边的李福全说道,“随朕出去走走。” “皇上?”刚出御书房,就听见一声女子的娇呼。 “你怎么在这儿?” 德妃冻得脸红唇白,又听见这语气里的不耐烦,泪珠儿就淌了下来,委屈道,“皇上事务繁忙,不愿见臣妾,妾只能在外面等着皇上有空了。” “皇上,这外面好冷呢!”说着,走了两步,试探性地拉上了慕容耀的胳膊,见没有被推开,很欣喜,抬头打量慕容耀的脸色,却发现他似乎怔愣地看某处,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天寒孤月黑,云琉提着一盏灯笼,身后跟着侍女数人,向着慕容耀走来。 那灯笼发出缕缕朦胧昏黄的柔光,慕容耀不眨眼地盯着,只觉得从没见过如此美妙的烛光,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堵塞于其间的纷扰之事无需再想,已然有了答案。 有就是有,何惧承认… “皇后金安”德妃的手抓得更紧了。 “看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皇上不是御书房事多,恐怕是佳人有约啊?”云琉说得平静,然而凝视着慕容耀的眼神非常犀利,大有种你敢承认我就敢用这灯笼分分钟糊你一脸的霸气! 慕容耀还是第一次见小妻子如此气场,竟产生了“凡是汝命,莫敢不从”的念头,连忙拂开了德妃的手,走到了云琉的身边。 所谓惧内都是这么一步一步开始的! 男人天生有根贱骨头,你不仅要对他顺着依着哄着,还得管着骂着教着,所谓调//教就是这么个理儿。 “更深露重,怎么跑出来了?”相同的话,语气不同,已是天差地别,德妃在一边听得心内呕血。 云琉看背后的女人冻得瑟瑟,不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明白肯定不是眼前看见的这般。可话稍微拈酸带醋地说,自是有它的效果。 “奏折批了旧的还有新的,总是看不完的。这么晚了,我想来接你回去。”话音极小,刚好能让慕容耀听清。 回去…因为有家了。 接你…因为天黑怕你孤单。 慕容耀抽出云琉手中的灯笼,右手则牵起她的手,转身。 还是云琉主动问道,“德妃,你还有事么?” 勉强扯出了个笑脸,“无事,臣妾告退。”二弟强抢民女,还惊动了圣上,父亲让她来探探口风。若这女人不来,她还能腆着脸说几句讨好的话,可现在难道还真能下贱着去求情么?休想看她的笑话! 德妃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冻得僵硬的脸,恨意滋生,一发不可收拾! 云琉能感觉到背后的眼神带着忿忿,可她并非心慈良善的人。从她嫁入皇宫,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便注定要开始。她不大度,但凡有一丝可能,便不想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若是不能,那便死心,得势多久,便逍遥自在多久。 “下次不会了。” “嗯?” “不会再让你等这么久了。”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凤蘅殿内温暖如春。 两人相互依偎着,一夜无梦。 直到被李福全叫醒,慕容耀轻轻地将云琉枕着的胳膊抽出,准备下床更衣。 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宫女,让云琉彻底地清醒坐了起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朱才人有了身孕。”   ☆、第21章 晕倒 朱才人?她似乎有些印象。 “放肆,谁准你擅闯皇后寝宫!”慕容耀怒道。 那宫女没想到皇帝不喜反怒,吓得头伏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上息怒…奴…奴婢只想着才人怀了龙胎,乃天大喜事,所以才…” 按常理来说,慕容耀登基四年,后宫却无所出,这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贵上加贵,擅闯皇后寝殿虽是有过,可是比起这个事来讲,孰轻孰重,相信一般人都会选择后者。 慕容耀看着地上跪着的守卫,斥道,“小小一个宫女也守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其实他们也挺冤枉的,刚才那宫女以龙胎威胁他们,这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皇帝的孩子,里外都难选。 “凤蘅殿乃皇后居所,岂容尔等任意妄为,都拖下去,严惩不怠!” “皇上饶命….” 李福全将伺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怎么回事?” “皇上,事后奴才亲眼看见才人喝了汤药,这..其他娘娘喝了没事,可怎么才人喝了却有了身孕。” 慕容耀沉了沉眸子,“你先出去等着。” “嗻。” 见人都走完了,云琉向下一滑,钻进了被子里,连根头发也没露出来。 “生气?”她这副小孩子发脾气的样子,逗乐了本来阴沉的某人。 可是这么闷着也不是个事,慕容耀去拽被子,结果发现被人从里面揪得紧。 不得已使出了无耻的手段,手从一侧伸了进去。 “哈哈…别,我出来…哈哈..我出来还不行嘛。”天不怕,地不怕,没错,她怕咯吱。 被人用这么卑鄙的方法逼了出来,云琉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头一偏,拒绝说话。 慕容耀把被子展开裹住她,从后面抱她入怀。 “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每次过后,都会让李福全送药过去。” “我怎么没喝药?”云琉想起来自己没喝过,说实话她还不想这么早怀孕,对她对孩子都不好,前几日正好是安全期,才没想过防避措施。 “你小时候生病喝过几次药?”一让喝药,跑得比兔子还快。 额,汤药确实是她的致命伤,只要不是大病,宁愿扛着也不吃。 “那你想让我喝么?”态度很关键。 “我还不想让你有孕。” 云琉转头看他,不想让她? “想哪去了,你才十七岁,生孩子不安全,好好养两年,再让你生我们的太子。”慕容耀隔着被子,摸了摸云琉的肚子。 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承诺,不过她还不会往心里去。两年之后,没人说得准。 慕容耀能感觉到云琉不相信他,没有出声解释,他记得她曾说过的,只在乎别人怎么做。 “所以每次用膳,你都让御厨做了芹菜?”自从柳叔说过后,她就有了猜测,只是又觉得堂堂帝王没必要委屈自己,完全可以送碗避子药给后妃。 笑而不语。 “其实我也可以喝…”小声嘟囔道。 慕容耀低头,碰了碰她微微撅起的嘴唇,“吃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可是喝药于你不是要命的事?” 云琉嘴张了张,没出声,好像她曾经是说过“宁死不喝药。”玩笑话而已,没什么好当真的。 “继续睡吧,我去上早朝。” 见他不谈朱才人的事,云琉也装作忘了。 慕容耀将最上面的一个盘龙扣扣上,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了几个字,出了殿门。 云琉眉头紧蹙,看着他冷硬的背影远去。 “小姐,小姐…” “啊?”云琉回过神,对秋水笑笑,“什么事?” 慕容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脑袋纠结得都不够用了。。 秋水几人见云琉精神恍惚,笑容似乎也不自在,心疼她道,“小姐,今日的请安不如免了吧?” “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要免了请安? “省得让小姐难过,那些个娘娘今天来准说不了好话” 云琉听了秋月的话,明白过来,“放心吧,影响不了我。”她今天不见客,反倒是白白让人笑话。 “就穿那件曳地…呃..凤尾裙吧。” 秋水问道,“是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 “没错,秋水真聪明。”仅仅是名字,都够唬人了。 云琉入座的时候,底下的女人皆去瞧她的脸色,发现与平时别无二致,偷偷撇了撇嘴,真能装。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 “咳咳咳。”德妃用丝帕掩饰嘴上,不停咳嗽。 “德妃身子不适,怎么不在殿内好好休息?” 她这般还不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朱才人有了孕她虽嫉妒,可是能给皇后难堪,心中却很快意,即使病着,也要来看场好戏,“多谢娘娘关心,然而礼不可废,只是得了伤寒,不妨事。” 淑妃大概明白她的心思,轻笑一声,开口道,“听说朱才人怀了龙胎,臣妾在此恭贺皇后娘娘,明年便能喜得皇子了。”论礼制,后宫中不管哪个嫔妃有了孩子,都得称皇后一声母后,她这么说,倒也在理。 “怀胎十月,现在言皇子皇女,未免过早。”声音清冷,却能听出是在维护皇后。正是赐宴那日,送香囊的妃子。 “哟,难得听见崔妹妹说话,果然还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大。”淑妃眼角一挑,说道,“崔妹妹可能懂不了,无论是皇子或皇女,能呈皇上的雨露便是有福了。” 崔婕妤自进宫,就一直病着,还没有侍过寝。她这话,讽刺意味十足。 “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琴瑟和谐,想必不久也能听见您的好消息了。” 云琉干笑了两声,“承良妃吉言了。” 众人不咸不淡地地聊着,李真元进来禀告道,“娘娘,朱才人来了。” 她今日一反清新淡雅的装扮,穿了身桃红色的宫裙,只手放在腹前,两边有丫鬟紧跟扶着,慢慢地走到殿中,稍微侧了下身子,“娘娘金安。” “朱才人这是几个月了?” “回淑妃娘娘,太医说是有三个月了。” “本宫见你行动如此不便,还以为是七个月了呢。” “娘娘没有生过孩子,可能对月份不太清楚吧。”被诊出有孕,说话都厉害了许多。 云琉听得无聊,打断道,“朱才人既然身子不方便,以后就不用来请安了。” “娘娘,奴婢前来有一事相求。”说完,竟离开座位,屈膝跪了下来。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云琉揉了揉太阳穴,大声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今早奴婢的丫头不懂规矩,扰了娘娘清梦,是奴婢的错,还请娘娘饶了她。”未经允许,私闯皇后寝宫,成了打扰皇后睡觉,这么颠倒黑白倒真敢说。 “皇上决定的事,本宫又岂敢置喙。”扫了眼她的丫头,“还不快把你家主子扶起来?” “娘娘,那丫头虽笨了点,可做事认真体贴,奴婢如今怀了孩子,有她照顾想来更稳妥些。”说着,还哭了出来。 话一说,基本上大家都明白了。主仆情深是假,仗着肚子提身份怕是真。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耀回凤蘅殿,很少让人通传,一进来就听见满屋子哭哭啼啼的声音,顿时有些厌烦。 “皇上…”朱才人回头看见他,泪水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却忽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22章 乌龙 “将朱才人抬到偏殿,传太医过来。”美人可怜兮兮晕倒在地毯上,云琉见慕容耀没有抱她的意思,这又是她的地盘,不得不主动安排。 挪走她后,地毯上多了一抹血迹,落入有心人眼中,正中下怀。 听说是宫里唯一有孕的主子出了事,太医院派来了三位资历深厚的太医。 说来也怪,三位太医竟然分别进去诊了脉,情况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还在一块儿小声讨论了起来。 德妃见此,暗中掐了把自己的胳膊,说道,“皇上,朱才人还年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又担忧地看了眼云琉,“还请您不要责怪皇后娘娘,毕竟娘娘也是无心之失。” 慕容耀把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咚”地一声,不大不小,可是能说明他心情,起码不算好。 这是生皇后的气了? “朱才人也是,明知道自己什么情况,还为了一个小丫鬟跟皇后娘娘争执,要不也不用跪这么久,伤了身子。”淑妃连忙打蛇上棍。 云琉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任凭她们俩补了两刀。 “胡说,明明是朱才人自己要跪着的,小姐….娘娘让丫鬟扶她,她还是不愿起来。”秋月第一个炸了出来。 “秋月!”秋水低喝一声,然后拉着秋月跪在了地上,“皇上,朱才人许是怀了身孕,心性不稳,对您早晨处置她的宫人有些微词,这才求娘娘为她说些好话,没想到….”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后娘娘的贴身丫头果真不一般,在谁面前都胆量过人,快言快语。”两个臭丫头,也敢顶撞她,不就是仗着主子是皇后! 淑妃的话绵里藏针,明着夸奖,暗地里挤兑秋月秋水不懂规矩,讥讽云琉治下无方。 云琉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惊得她眼神躲了躲,不得已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都起来吧。”慕容耀看着云琉,眼中不复刚才的冷意,“朕看着琉儿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况且她是皇后,即使做了什么,自有她的用意。” 皇上把话这么一说,德妃和淑妃就跟被人打了脸似的,呐呐不知所言。 “皇上,朱才人她,她…”太医商定好一会儿,总算有了个结果。 “直言无妨。” “朱才人没有怀孕。” 本来就安静的偏殿,一点儿声都没有了。 “具体说说。”即在预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听出皇帝的语气并非不悦,太医也没有之前那样紧张,流利答到,“启禀皇上,才人之所以晕倒,应该是来了葵水,身子虚弱,方才臣等问了朱才人的侍女了解到,原来才人一直在服用凝香丸,凝香丸虽有驻颜之效,然而用多了,会使脾胃不调,月事紊乱,就连脉相也类似怀孕,只是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不知今晨诊脉的是?” “无论是谁,一律革职查办。” 却说这边朱才人醒来,让侍女扶着她出了内室,看众人脸上神色不定,不管怎样先无力地跪下,双手摸着腹部,悲伤说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好像想到什么,看了眼云琉,眼里满是惧怕之色,“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无能….” 慕容耀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眼底里尽是厌恶,他的母妃当年是不是就死在这样一群女人手中?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今日没有政事要处理么?”他是最了解云琉的人,可云琉又何尝不是最了解他的人呢! “嗯,中午再回来用膳。” “皇上…”朱才人试图抱住慕容耀的腿,被李福全巧妙地挡了回去。 “朱才人,放心,你没有流产….嗬…”淑妃居高临下看她,嗤笑出声,“不过你没有怀孕就是了。”说完,朝皇后欠欠身子,走了。 “崔婕妤,今日天气不错,不如陪本宫出去散散心?” “恭敬不如从命。” 枯木叶落,松柏苍翠依旧,没有了那些五彩缤纷,御花园显得很是宁静。 阳光暖得很,晒得云琉都觉得热,她把头上的兜帽拉下,粉扑扑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你送的香囊,味道我很喜欢。” “娘娘喜欢就好。” 云琉抬眼看她,“没什么想说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崔婕妤陡然停了步子,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依雪以前让人送了个香囊给娘娘。” “先起来。”云琉扶额,动不动就下跪,她很想长命百岁,别让她只能活到九十九行么。 崔依雪不动,“依雪有事相求。” “所以你这是讨要人情来了?” “不敢,就算我不送香囊,娘娘也会进宫的。” 云琉奇怪道,“那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帮你?” “娘娘是个好人。” 难道她也有被发好人卡的一天! “哈!好吧,你起来再说。” 崔依雪站起身,眉宇间显现一股忧思,“请娘娘帮我查个人。他…他据说是在镇远王爷的军中….” “你想让我帮你查查我爹的军中,究竟有没有这个人?” “嗯,我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云琉故意问道,“你是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他死了,我何必还待在宫中…” 大约能猜到,又是一个拆散有情人的故事。 诶,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等着吧。” 慕容耀见云琉碗里的饭没少,给她夹了块排骨,“没胃口?” 云琉放下筷子,“如果朱才人真的有了身孕….” 把排骨夹到她嘴边,“就因为这个不好好吃饭?” 看她一口咬下,这才有了些笑意,径自说道,“我说过,只有你能生下我的孩子。” 她不是圣母,可她也不想亲自去扼杀未出世的孩子,出来混总要还的。有因必有果,造孽不要多。 恶狠狠地咬着肉,含糊不清道,“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都由大人来承担,别去伤害无辜的孩子。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 唯一的办法? 慕容耀于是也将筷子放下,俯身倾耳,表示悉听皇后娘娘教诲。   ☆、第23章 出宫 云琉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被大树压住了身子,越来越喘不过来气,然后就醒了。 眼睛半睁,看见胸前横了一只男人的胳膊,难怪做这种梦! 慕容耀的眼部周围,一片阴影,最近他真是忙坏了,起早贪黑的,好在已经腊月二十七了,终于进入了年休。 一个男人的睫毛长这么密就算了,比她的还长,这就不能忍了! 她也不敢动,只好数着慕容耀的睫毛玩,数着数着,竟有些嫉妒,偷偷伸手扯了扯。 慕容耀眼睑轻颤,吓得云琉赶紧闭上眼,尼玛,怎么总做些拉低智商的事! “还装?” 一只眼睛睁开,“嘿嘿,怎么知道我醒了?” “笑出来了。”哪有人睡着了眼珠还动个不停。 “没有吧….唔..” 也许是早晨的气氛太美好,云琉乖乖地张开嘴,任由对方的舌头伸进来,卷住自己的舌尖,像灵蛇般交相舞动。 迷糊间,男人的手从腰间慢慢探到了胸前,吻也沿着白皙细腻的脖子向下,留下一串闪着水光的印记。 “嗯….白日宣//淫不大好..吧”云琉感觉到些微的刺痛感,喘息说道。 慕容耀加重了牙齿的噬咬,满意地听到身下人的轻呼声,“琉儿,哪里不好?” “很好..特别好…别咬..” 守在外面的宫人,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都羞得低下了头。 云琉坐在马车上,硬要在不宽敞的空间挤出一道空隙,表明自己的愤怒。 “琉儿…”慕容耀去牵云琉的手。 正准备拍开,却发现他的手温度很高,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烫?”其实还没起床时,就感觉有些热了,只是后来没顾上想。 “也许是晨间运动,有舒筋活血之效。” 云琉瞄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的浑话。自从成婚后,这货就暴露了深藏不露的恶劣性,简而言之,就是闷骚。 “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宫,也不在乎玩儿这一天半天的。” 慕容耀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热而已,没事。”近年关,政务繁忙,他一直没抽出时间好好陪陪自己的小皇后。 本来决定先去镇远王府看看她爹,却被告知她爹带着柳叔外出,没交待什么时辰回来。 今日也算微服出游,慕容耀只带了李福全和邱逍,邱逍的母亲是慕容耀的亲姨母,怕自己妹妹留下的儿子在朝中没有忠心的人任用,便逼着自己的一双儿子入仕,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慕容耀也有心培养为左膀右臂。 李福全能作为皇宫总管,不是白当的,京都的事他没少了解,于是建议道,“娘娘,天下第一味近日又添了几道新菜,听说很受推崇,不如去那坐坐。” “听说天下第一味的牌匾是你写的?”这话问的是慕容耀。 “嗯。” “那就去瞧瞧吧。” “嘿,贵客里面请嘞。”招待的小二眼力见儿没少练,见慕容耀气宇轩昂,不怒自威,而云琉更是清艳脱俗,弯着腰将他们请进了里面。 李福全对他说道,“可有雅室?” “自然,楼上碧波坊还空着,贵客请。”小二把一行人送到雅间后,对掌柜耳语了几句,刚才问话的人声音尖细,走路也与一般男人不一样,似乎是个太监。 约莫一刻钟左右,菜肴陆续就上齐了,果然不论在哪,有钱就是大爷。 正欲下筷时,听见有人敲门,李福全起身开了门。 进来了一男一女,女的不是白小小是谁,男子一身白锻,即使端着一个青瓷盘,也不影响他的风度翩翩,倒有几分谪仙气质。 李福全接过他手上的菜,放到了桌上。 “白晟(白小小)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 “白晟听小二说来了几位贵客,没想到竟然是皇上和娘娘。”白晟微笑,指着青瓷盘说道,“这是白晟偶然在一个深潭中发现的银鱼,无鳞无刺,味道鲜美,只是数量很少,便没有在第一味推广,今特地让厨师做了,还请皇上与娘娘品尝。” 白晟不愧是皇商之子,的确聪明绝顶,仅凭小二简单的几句描述,就猜到客人的身份。 慕容耀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云琉的碗中。 嫩而不烂,鱼肉本是还带有一丝甘味,云琉眼睛一亮,也夹了小块回敬,“好吃,你尝尝。” “鱼肉软嫩,汤清味醇,第一味果然名不虚传。” 白晟见云琉是真的喜欢,说道,“娘娘谬赞,若是娘娘喜欢,第一味还有些留着,不如白晟命人送去皇宫,让御厨来做,想必味道更好。” “呃,这鱼稀少,尝尝就罢了。” 慕容耀看他家皇后不好意思,说道,“朕也喜欢,就送些来吧。” 云琉对着他眨眼,很开心。 “娘娘,小小是不是见过您?” “小小姑娘华如桃李,若本宫见过,一定会记得的。”别跟我套近乎,不熟! 白小小没想到云琉会说没见过她,愣了愣,“也是,娘娘身份尊贵,小小怎么会见过。” 又看着慕容耀,脸上一抹羞赧,眼睛里带着点点期盼,“皇上以前来第一味时,最喜欢水晶糯米藕,今日的藕是小小做的,还请皇上尝尝合不合胃口。” 傻子都能从她的声音和情态里看出是怎么回事,云琉吐血,她还活着,请别当她不存在。 “耀哥哥,琉儿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甜食呀?”云琉一脸纯善,忽闪忽闪地睁大眼睛。 慕容耀感受到了来自皇后的恶意,撇清道,“你连自己爱吃糯米藕都忘了?这里糯米藕的味道很像从前将军府里的。” 他每次吃时,总能想起云琉。或者说,当他有些想念云琉,就会吃这糯米藕。 白小小听他一说,眼神也黯了下来。 白晟看明白皇上对妹妹无意,而且妹妹今日太逾矩了,恐怕已经惹恼了皇后,说道,“不打扰皇上与娘娘用膳,白晟告退。”带着白小小就出了雅间。 “不开心?”回程马车上,慕容耀见云琉小脸鼓鼓的,问道。 “很不开心。” 云琉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很明显,不用他费心去猜。作为君王,虽然表面上他总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是很多时间都在猜着各种人的想法,并不轻松。 有一位如此坦诚单纯的妻子,是他的幸事。 “为什么不开心?” “我以前来过第一味,他们都说你的心上人是这位白姑娘。” 慕容耀闻到了酸味,心里却觉得很是舒服,突然抱起云琉,双手掂了掂。 “这么重…”顿了片刻,自语道,“我的心怎么还载得动其他人?” “我哪里重?”刻意忽略后半句什么的,嘴角请不要翘那么高。 两人回宫后,慕容耀去了御书房处理剩余的奏折。 云琉在凤蘅殿里,吩咐几位管事年夜宴的安排,这是她在皇宫的第一年,即使嫌麻烦,也得大规模操办。 李真元忽然焦急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晕倒在御书房了。”   ☆、第24章 发威 凤蘅殿是所有宫殿中离龙吟殿最近的,云琉穿上鞋就跑了过去,秋水拿着大氅紧追在后面,然后遇到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下巴都惊掉了地上。 夏国最尊贵的女人,竟然在....提着裙子一路狂奔!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了皇后乃神女下凡,因为担忧皇帝的病情,迫不得已使用了仙法,瞬息之间移动到了皇帝面前,一时间帝后的行为被天下女子争相效仿。 传入云琉耳朵时,她差点被正喝的茶水呛死。 后来的后来,很多很多年后,夏国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女子赛跑,为了纪念武兴帝与灵犀皇后的深情不渝。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娘娘,太医正在诊脉,皇上刚清醒了片刻,说….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擅闯。”李福全拦住了云琉,为难道。 普通的病症不可能使一个成年男子昏迷,想到这,云琉疾言厉色道,“李总管,皇上怪罪下来,本宫担着。” 说着,越过李福全,又瞪了眼两旁试图阻拦的禁卫,亲自推开了龙椅殿的门。 太医围成一圈儿在讨论,见云琉孤身进了来,大惊失色道,“娘娘,不可。” 云琉不理会他们的话,直接朝内室走,问身后跟着的太医,“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娘娘,您真的不能再往里去了,皇上….皇上他是生了水痘,会传染的。” “皇上都这么大了,也会生水痘?” “一般来说,以小孩子居多,然而也不是没有成人这般情况。季节更换,过度劳累等都会成为原因。” 好像记起来了,她自己上辈子也是大学时得了水痘,险些要了她一条命,“成人得水痘,是否较孩童更凶险?” “是,病情比小儿重,病程更长。” 云琉将纱帐一掀,便看见慕容耀昏迷在床上,浑身通红,跟煮熟的大虾似的。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真烫。 “娘娘…”虽然水痘不是绝症,可是传染性极强,若是挺不过去,也是会死人的,没见过像皇后这样不怕死的。 “没事,我小时候得过水痘,得过的人应该不会再被传染上的。”轻轻将慕容耀的袖子卷上去,胳膊上已经隐隐有了皮疹的征兆。 “话虽如此,可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还请娘娘保重凤体…”古代也没有终生免疫一说,太医还是尽职地劝道。 云琉不想让他们难做,解释说,“我小时候是娘亲手照顾的,她后来不也没事么,不用担心。” 太医见实在劝不动她,于是也干脆放弃了。 “皇上得水痘这事不要传出去,对外便说是伤寒引起的高热,诸位都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想必懂本宫的意思吧?” 在现代,听说谁得了水痘,其他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是在医疗水平如此低下的古代,天花、水痘之类的传染病,简直是闻之色变,过两天就是新年,还是不要弄的宫里人心惶惶的好。 “嗻,请娘娘放心,臣等省得。” “本宫会命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这几日你们便住在里面,直至皇上病好了为止。” 正说着,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的女声,云琉出去后,身后的门立即被关上了。 良妃先走上前,神情焦急不像是作假,“娘娘,请问皇上是怎么了?” “天气寒冷,皇上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因为国事劳累,这才昏睡过去,并非晕倒。”云琉淡淡地说道。 “听说今日皇上还带着娘娘出宫去了,既然皇上有病在身,娘娘怎能….” 云琉头疼慕容耀的病情,无心和淑妃计较,道:“天都黑了,你们回宫好好歇着吧。” 德妃见云琉简单地打发了她们,赶紧说道,“娘娘,臣妾与淑妃妹妹,良妃妹妹几人等了许久,还请娘娘允许我们进去看望皇上。” “等皇上病好了,自会召见你们。”多说无益。 “娘娘,皇上可不是您一个人的皇上,臣妾等关心皇上,难道还不行吗?” 啪! 淑妃抚着被扇的脸颊,不可置信道,“你,你敢打我?” 又是啪地一声。 “本宫不去计较你言语不敬,可是你反而得寸进尺,再而三地冒犯本宫,本宫是皇后,别说是打你,废了你又如何!” 淑妃刚才也是被打懵了,才敢去质问皇后,现在回过神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经常发怒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平常无声无息,一朝爆发的人。 虎父无犬女,作为云仲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发起脾气来确实吓唬住了一干人等。 看着她们溜得极快,云琉满意地扬了下眉梢。 “秋水,秋月,冬梅你们三人跟我进来。” 云琉看着她们,认真说道,“皇上不是风寒,是得了水痘。” “什么?”秋月变了脸色,冬梅和秋水较为镇定。 “我记得你们三人以前都得过水痘,得了水痘的人是不会被传染上的,所以我想让你们与我一起照顾皇上,但是如果有谁害怕的话,也可以先回凤蘅殿呆着。”慕容耀是她的夫君,她照顾他是理所当然,可是秋水她们对于她而言,不仅是丫鬟,所以…. “小姐,你都不怕,秋月还担心什么!” “我小时候得水痘,是我爹亲自照料的。” 秋水没说话,可是神色十分坚定。 云琉于是也不客气,指使道,“秋月,你去把窗口开一扇,冬梅,取些冰块过来。秋水,吩咐御膳房用砂罐熬碗蔬菜粥送来。” 可能是高热太难受,慕容耀即使神志不清,也不耐地眉头紧锁。 云琉用毛巾包裹了一些冰块,搭在他头上,眉毛果然舒展开来。病来如山倒,再厉害的人生了病,都会脆弱许多,纵然是君王,也是一样。 君王?云琉发现她慌得忘了件大事,召了李福全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慕容耀晕倒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得满城皆知,虽然如今的局势都被他掌控在手里,朝廷文有宰相撑着,武有云仲守着,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乱子是一点都出不得的。 药可能是太苦,被慕容耀无意识地吐了出来,云琉好笑,也不见得只有她一人怕喝药嘛。 看着碗中黑褐色的汤药,云琉咬咬牙,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低下头慢慢渡给了慕容耀,还用舌头探了探,确保他喝进了肚子里。 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下去,等完事后,云琉的脸也皱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秋水赶紧把蜜饯塞了颗她嘴里。尼玛,到底是谁得了水痘! 慕容耀高烧不退,她也不敢深睡,依靠在床边打着盹,隔小半个时辰为他换一次头上的冰枕。 等到清晨,太阳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阳光穿过开着的窗户,斑驳洒在云琉娇嫩的脸蛋上,宛若碎金般,发出耀眼的光泽。 慕容耀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温暖的画面,只觉得身体的不适感消散了许多。 似有所感般,云琉也睁开了眼睛,莞尔,“你醒啦!”   ☆、第25章 醒来 “朕如何说的?”慕容耀看着不远处的李福全,斥责问道,然而被高热折磨了一宿,发起火来有气无力,减了不少威风。 明明他下令不准任何人进龙吟殿,尤其是云琉,可现在看这个样子,云琉不仅进来了,还待了一夜。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 云琉稍稍扶起慕容耀,背后放着卷成一团的锦被,嚢囊实实地,让他靠着能舒服些。 乘碗熬了四五个时辰的的蔬菜粥,黏稠软糯,舀一勺放在慕容耀嘴边,“我让我进来的,怎么,耀哥哥是要罚琉儿么?” 慕容耀张嘴要说话,被云琉塞了一口粥给堵住了。 “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云琉见他吞下了粥,微微一笑,“我四五岁的时候得过水痘,你忘了?不会传染的,诶,别抓..,” 勺子“叮当”一声被扔进碗里,云琉急忙拦住了慕容耀。 他脸上红疹已经全长出来了,肯定会很痒,不自知地就会去抓。 看他清醒后,脸就苦哈哈的,于是逗他说,“虽然男人破点相无关紧要,可是耀哥哥是一国之君,啧啧,这张脸可是咱夏国的招牌。” 云琉自打进宫后,非但没有因为宫里繁冗的规矩与他有隔阂,在他有意的纵容下,反而更亲近,实在让人乐见其成… “当皇上的,勤政爱民就足够了,脸做甚招牌?” “嗯...耀哥哥长得好看呗。” “原来是你喜欢啊?”说完,慕容耀就尴尬起来,他素来认为男子顶天立地,喜欢,爱这些词过于婆婆妈妈,从未说过的话今日竟然脱口而出,总感觉哪里别扭。 “对啊,我喜欢。”在语言上,她的功力常人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满室静谧,气氛却妙极。 只勉强喝下半碗粥,慕容耀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秋月按云琉要求,找来了小剪刀、锉刀给她。 一只手托着慕容耀的手,云琉用小剪刀剪去他稍长的指甲,再用锉刀细细磨去棱角不平的地方,这样一来,就算没看住,不小心让他挠了脸,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小姐,王爷来了,在外殿等着呢。”秋月怕吵着皇上,在云琉耳边轻声告诉她。 把慕容耀的手放进被子里,又为他掖好颈边的被子以免透风,云琉这才走出去。 云仲看女儿很困倦的样子,问她“琉儿,是昨晚没睡好么?” “嗯,没怎么睡。” “皇上晕倒不是传的?真的…?” 云琉晃了晃头,“皇上是生了水痘。” “水痘...可严重?琉儿你照顾皇上这么久,会..” “爹,没事儿,你忘了娘当初照顾我直到病愈了?” 云仲看着云琉的眼神有了一丝愧意,“琉儿,爹一直在边关,多亏公主细心抚养你长大,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称职。” “诶呀,好端端地怎么提起这茬了?”云琉走到她爹背后,替她捏肩,感叹道,“爹是大英雄,大漠孤烟战沙场,保我夏国千家万户,没有安定的国,哪有女儿的小家?” 云仲被云琉说得笑出了褶子,作为父亲,再也没有比来自女儿的夸赞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爹,皇上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怕有人挑事儿,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 被云琉的用词弄得一愣,无奈道,“琉儿是在说?” “王府最好闹些事出来,这样他们就不必都紧盯着皇宫了。”水痘发作急,再去操心外面不省心的人或事,就怕更难痊愈了。 云仲无心去纠正她女儿简单粗暴的话,点点头,“爹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别把自己累坏了。” 只是大将军的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是滋味,女儿嫁进皇宫,似乎是真正长大了,做的想的都在为了大局着想,让当父亲的既欣慰,又心疼。可见不得她累,有时候希望她还是那个承欢膝下,无忧无虑的孩子,然而岁月不饶人.....她终要长大。 “嗯,还有一事。”云琉故意停顿一会儿,“爹,自从柳叔进了王府,你成日就算不吃饭也笑得比谁都高兴,这是不是就叫,有情饮水饱?” 云仲被女儿闹得脸发红,可惜不善言辞,悻悻作罢了。 内殿里,太医都站在床前,急得焦头烂额。 其实得了水痘,哪个不是高烧反复,昏迷不醒,然而这得水痘的不是别人,是皇上,关系着他们全部的身家性命,别说是高热不退,就是打个喷嚏,都够愁人的了。 云琉快走几步,“皇上的病情加重了?” “回娘娘,并非是加重,只是皇上高热不退,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本宫知道这个过程在所避免,你们尽心诊治就好,至于其他的,不会怪罪于你们。” “娘娘仁慈,臣等不胜感激。” 几位老太医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松了,好在皇后确实明理宽容,换做其他后妃,他们的境况可想而知。 云琉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也着急,可她不撑着,这宫里怕是早就翻了天去。 给他换了个冰枕,却瞧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想抓生了红疹的皮肤,索性爬上了床,侧过身子半抱着他,刚一躺下,眼睛就跟被胶水糊住了似的,合上就睁不开了。 “小姐,小姐。” “什么事?”云琉闭着眼睛,嘴里含糊说道。 “和瑞王爷,德妃娘娘、良妃娘娘求见”秋水也不忍心将云琉叫醒,可是门外的两位娘娘不肯罢休,请来了和瑞王爷。 云琉恨恨地睁开眼睛,法老说凡是打扰人睡觉的,都该下地狱。 和瑞王爷?论辈分是慕容耀的亲大伯,老狐狸一样的人物,最懂得明哲保身了。 竟然将他请来了,她们能耐也不小啊。 即使是好情况,慕容耀也还需七八天。 淑妃的教训看来不够,只能出狠招,她们才会消停几日了。 秋水看着自家小姐越来越温柔的笑脸,打了个寒颤。 有人要倒霉了.....   ☆、第26章 暗整 “本宫素闻和瑞王爷身体不好,今日难得来次皇宫,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了。”云琉坐在主位,笑容恰到好处,得体大方。 和瑞王双指捻了捻胡子,正色道,“听说皇上病倒在御书房,臣忧心难安,只好来皇宫看个究竟了,冒昧之处,还望皇后莫要怪罪。” 云琉吩咐秋水上些点心,笑道,“王爷是皇上的伯父,来看望皇上是有心了,哪里有冒昧之处。” 瞥了眼一边默不作声的两人,笑意淡去,“皇上最重孝道,若知道王爷不顾身子,亲自来看望,一定会责怪本宫不识礼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惊动了王爷。” 德妃和良妃仿佛受惊了般,头低得更厉害了。 和瑞王打了个哈哈,“是本王心忧急切,皇上怎会责怪皇后娘娘?”接着,轻呷了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臣还听说淑妃娘娘昨日冲撞了皇后娘娘,此事可是真的?” 云琉没有回答,看了眼身旁的秋水。 秋水会意,向和瑞王福了福身子,“王爷,这说来话长,娘娘近日服侍皇上,疲乏劳累,不如让奴婢来回答,您看可好?” 和瑞王爷自然一口答应。 “昨日几位娘娘听闻皇上晕倒后,都赶来了龙吟殿。可是皇上早就下令除了皇后娘娘外,任何人不得私进内殿。娘娘见天黑便劝几位娘娘回宫歇着,淑妃娘娘也许是关心使然,顶撞皇后娘娘说,皇上不是娘娘一个人的皇上,她想关心皇上还不行吗?” 秋水吸了口气,又继续道,“娘娘曾说淑妃娘娘是被怀恩侯宠着长大的,性子娇了些,平时让让她也无妨,可是淑妃娘娘实在冒犯娘娘数次,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再不管教以后如何让后宫中人信服呢?于是便小小打了她一下,淑妃娘娘立即反驳说娘娘怎敢打她?诶,王爷,恕奴婢多嘴,依着淑妃娘娘的顶撞,皇后娘娘罚她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娘娘心善,只是装作教训她一下,淑妃娘娘却不领情,奴婢都替我家娘娘委屈呢。” 和瑞王惊讶,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云琉似乎有了些力气,接着话说,“王爷,您是长辈,本宫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教,本宫定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淑妃是被宠着长大的,可皇后不更是昭容公主和镇远王爷的掌上明珠?更何况她还是夏国的皇后,怎么也比你一个侯府的淑妃来得尊贵! 和瑞王心里已然后悔万分,怎么聪明一世,就在这糊涂了呢?淑妃不过是王妃的侄女而已,又不是自家的女儿,就算是自家女儿被打就打了呗,诶呀,老糊涂老糊涂! “皇后娘娘端庄贤淑的美名远扬,臣也只是受怀恩侯之托,代他向娘娘求个情而已。还请娘娘代为转告,希望皇上保重龙体,如此老臣就告退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见情况不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拍屁股就走人了。 最大的靠山也不敢与皇后叫板,另外两人心里的小鼓一个比一个敲得响。 “娘娘恕罪,并非臣妾去请得和瑞王爷。”良妃推开丫鬟,跪在地上,哭得十分伤心。 德妃暗骂好你个良妃,见风使舵比谁都快,却也没得办法,跪得更低,哭得比她还难过。 货真价实的影后级人物,她貌似还什么都没说… “起来吧,本宫又没怪你们。” “淑妃娘娘到,陶昭仪到,崔婕妤到…”太监的通传让德妃和良妃的泪止住了,在皇后面前哭是扮委屈,让昭仪、婕妤看到那是失了身份。 淑妃脸上的掌印被胭脂遮住,看不出什么痕迹来,可是两只眼睛肿得却不像样子,估计昨夜落英殿少不了一番闹腾。 “既然你们都担心得夜不安寝,本宫便叫你们来把皇上的病情说个明白。”云琉没睡好,左手虚托着脑袋,管它礼仪不礼仪。 “皇上昨夜高热不退,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怎么会?”众人大惊失色。 淑妃这次老实了,垂着眼不说话。 云琉叹了口气,“本宫当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于菩萨,祈祷说若菩萨保佑皇上能清醒过来,必定带着后宫众姐妹手抄《金刚经》五百份以示诚意。” “没想到,菩萨显灵,皇上今晨真的退了高热,醒了过来。” 崔依雪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于是说道,“是娘娘心诚感动了菩萨,臣妾虽字拙,但愿能为娘娘分忧。” 有人做了表率,她们也不敢落后,齐声道,“臣妾等愿为娘娘分忧。” “你们这份心,本宫一定会告诉皇上的。”五百份的金刚经,连她自己在内,十人都不到,她们都有了事做,两月内应该不会再生是非了。 “本宫忽然想起来,前几日看过你们在去年百花宴上提的诗,字迹秀而隽永,相信你们抄的《金刚经》定然不会让皇上和本宫失望的。”云琉一脸欣慰,看着她们的眼神不能再柔和。 下面坐着的众人,却笑不出来了。 皇后这话是在说,她们的字迹是圆是方,她一清二楚,都把小心思收起来。 冬梅和秋月去梅园赏花,还给云琉折了几枝红梅回来。 红瓣黄蕊,艳而不妖,仔细嗅,还有清香渺渺。 云琉拿来了个白瓷花瓶,倒了些水进去,将红梅随意地插入,细腻的白瓷衬着娇红,倒有几分闲雅。 越看越喜欢,就在慕容耀的床侧,让人放了个高脚凳,把花瓶移到了上面。 折腾完,慕容耀也醒了,云琉端来杯温着的蜂蜜水给他,润润喉,待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耀哥哥,好不好看?”指着红梅,邀功问他。 “嗯…你摘的?” “我才不去逛梅园。” “不喜欢?”慕容耀疑惑了,看云琉的欢喜的神色不像讨厌。 云琉接过秋水手中的鱼片粥,边用勺搅拌着散热,边说道“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你想啊,红梅本就是冰雪之物,一个人赏梅得多孤单啊,两个人赏梅才是情趣。我要等耀哥哥陪我去看…秉烛夜游,岂不妙哉!” “我很快就会好的。” “不急啊,那红梅要开好一阵子的。”云琉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嘴了,舀了勺喂给他。 慕容耀看云琉熟稔的动作,感觉心里胀得满满的,鬼使神差般,想着这次水痘生得不冤。 “这两日宫外可有什么动静?”趁着喝粥的间歇,问李福全。 云琉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当皇帝,就是个操心命。 “回皇上,老奴听着倒没有。” “哦?什么时候都让朕省心了?” 李福全瞅了眼云琉,思量再三开口“镇远王府传了个消息,京都的世家大族都被它引去了....是说....” “有话直说。” “说镇远王爷要续弦。” “我爹要续弦?” 消息量太大,云琉手一抖,粥没送到慕容耀嘴里,顺着他的下巴淌了下来。 慌忙拿丝绢帮他擦干净,可怜巴巴说道,“求原谅….” 慕容耀气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古灵精怪!”   ☆、第27章 橙子 镇远王府的门槛这两日都快被踏烂了。 对于许多官宦之家来说,新年也因为续弦一事暂且靠边。 家家心里都放着个算盘,拨的叮咚直响。 云仲年龄是大了些,可人也正值壮年不是。而且王府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自家女儿嫁进去了,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退一万步说,就冲着皇后也得礼让三分的身份,日后在京都不说翻云覆雨,横着走怕是没问题的。 未出阁的姑娘本来不大情愿,谁也不想嫁个大自己20岁的男人啊。可是长辈这么一分析,就有些动心了。再想想云仲久经沙场,气概威武,又是夏国第一将军,若嫁给他也算是英雄的妻子,倒是风光得很。如果不是年龄的问题,也许人家还看不上自个儿。 于是便红着脸不作声了,一副任凭作主的样子。 王府的管家刚送走张大人家的媒人,还没喝口水歇歇嗓子,李家的人已经到了。 “王管家,我家小姐仰慕镇远王已久.....” “王管家果然是能者多劳,受王爷器重,还请您老在王爷面前多提.....” “您瞧,这是我家小姐的画像,长得好不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啊....” 侍候的家丁看着堆成了小山的画像,以及各家闺秀的生辰八字,趁机想套近乎,殷勤问道,“王管家,可要奴才送到王爷的书房?” 管家翻着账本,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哼了声,“找个杂物间随意放着吧,注意些,别让柳先生看见了。” 家丁满腹好奇,问道,“放杂物间王爷要怎么选人?莫非管家觉得今日的人都配不上王爷?”还有怎么不能让柳先生知道?柳先生不过是个军医而已,就算跟着王爷立下不少功劳,可是府里的下人却都把他当主子对待,真是奇怪得很。 “少问多做。” 相较于前院的门庭若市,王府后院却一派宁静祥和。 大冷天的,云仲只穿着一件单衣,扛着药缸进进出出,反而累出了一身的汗。 柳明轩从药缸里取出药材,按着顺序认真翻晒。 云仲干完活,就蹲在一边看着他,目光火热,“明轩,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你怎么偏偏同意这个?” “将军,唯有这个既合理又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你如今身居高位,万事小心总归是没错的。”柳明轩手上虽在忙着草药,可是话里的专注却不少一分。 你总能为我受委屈,可我不能再这么做。 云仲淡淡想道。 “国丈要续弦的事真是从王府里传出来的?” 云琉明白过来,闷闷道,“应该是从王府里传出的,不过是个假消息。” 她早看出来,她爹对柳叔是一往情深,柳叔更是死心塌地,却因为她,放出这样的消息。 不大好受。 慕容耀见云琉脸呆了下来,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了,握着她的手问道,“把事情经过跟我讲讲?” 云琉简单提了几句和云仲见面的事,没细讲。 可慕容耀何许人也,仅凭着她有头无尾的话,大致猜了出来。 心里却很怪异,怎么说呢? 他没料到云琉能为他着想到如此地步!连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原以为得到一片绿叶便满足了,可云琉却给了他整个春天。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太多太多..... “明夜年宴,让国丈和这位柳先生一同入席吧如何?” 云琉摇了摇头,“你病还没好,今年的年宴还是不办了吧..... “既然对外宣称是伤寒,四五天若还不露面,未免不相符。” “身上可以用衣服遮住,脸怎么办?”云琉指了指他脸上的红疹,摊手。 慕容耀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李福全见两人都没办法,自己总算有用武之地了,说道,“皇上,娘娘,奴才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皇上,邱翰林和邱副都督进宫面圣,已在殿外侯着….”秋水正巧从御膳房过来,便从小太监嘴里把消息带了过来。 “宣他们进来。” 云琉看见他们的组合,忍俊不禁。 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很好辨认。穿着文人袍子的那位,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地,有些雅痞的味道,应该是邱遥无误。另外一位穿着武将的黑服,肩上扛着个大木箱子,自然是邱逍了。 “皇上,您这是…水痘?”邱遥走近后,请安都忘了,看着他的脸惊诧问道。 慕容耀点头,“没大碍了。” 邱遥这才露出些笑意,“让我娘知道肯定心疼坏了。” “邱遥(逍)拜见皇后娘娘。”能坐在龙床边的女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这对双胞胎挺有意思,一动一静,性格竟然完全相反。 “雪灾的事处理好了?”除了云琉外,慕容耀和别人谈话,向来政事之外无他。 “临京的太守有些能耐,我去了反而没多大用了。”邱遥抬手摸摸鼻子,似乎对自己没帮上忙感到心虚。 “不过,皇上,我可带回了好东西。”邱遥冲邱逍挤了挤眼,示意他把木箱打开。 只是开个木箱而已,都要使唤他哥,这双生子的相处模式,可见一斑。 邱逍白白长了张冷脸,哥哥风范十足,任劳任怨,伸手推开了厚实的木盖。 “橙子?” 云琉立马坐不住床,走了过去。看着满箱黄灿灿的大橙子,恨不能打几个滚抒发满满的喜悦。 顺手拿起一个掂掂,嚇,真沉! 凑近鼻子一闻,香甜的味道引人食指大动。 “娘娘果然喜欢冬橙。” “你怎么知道?”云琉问他。 “臣此去临京,皇上只吩咐了两件事,一是雪灾,二嘛.....” 邱遥刻意拖长音调。 慕容耀望着云琉,云琉盯着橙子,邱逍瞅着地板。 对于这种爱卖乖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晾着。 见得不到配合,邱遥撇撇嘴,“二嘛,让臣捎些橙子。” 云琉听完,回头看着慕容耀,呲牙一乐。   ☆、第28章 宫宴 宾之初延,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 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 酉时,夕阳方落山,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一辆辆马车从神武门进入皇宫,秩序井然,空留马蹄声久久回响。 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了下去,深红的颜色变成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当最后一抹红光消失于天际,启明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 夜幕拉下..... 太和殿作为举办国宴的地方,金碧辉煌不说,占地面积也大得有些夸张。长约莫三十丈,宽大概在十五丈左右,格局庞大,不能尽收眼底殿。中央是两根朱红色的圆柱,两条巨龙盘踞其上,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乎要腾空飞去。圆柱之间是一尺高的台阶,应该就是太和殿的分界了。 此时,王侯将相,文武百官已全部到齐。武二品,文三品,按着官阶大小分坐在较低的地界处,三妃、二昭仪、一婕妤则端坐于高处,尊卑有序,由此可见。 毕竟是新年宴会,不会有平日上朝的肃穆紧张,太和殿的氛围表面上还是轻松欢快的。 “诶,李大人。”有人朝邻座努努嘴,“您瞧那帝座与后座一圈的帷帐是怎么回事?”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 “咦,那不是海城的鲛人绡?” “鲛人绡为何?还请详解。” 海城临东海,特产是一种叫做“乌仙草”的海里植物。乌仙草名字里有个草字,却似草非草,食之无味,亦不能入药,但是可以纺成线织纱,织成的纱水火不侵,风雨不透,若是做成帷帐,外面看不见里面丝毫,而里面的人却能一目了然。相传深海有妖,名鲛人,织成的绡就是如此。“鲛人绡”因而得名。 鲛人绡说到底不过是纱,女子由于天生爱美追捧其尚有原因,这些高官贵族之所以惊叹,不过是物以稀为贵,海城每年仅产一匹鲛人绡,也只有在宫中能见到这般稀罕的事物了。权利的附属品,这也许才是男人看中的真实原因。 “还是王大人见多识广,我等佩服,佩服......” “哈哈哈.....李大人过奖...过奖..” 酉时三刻,殿内鸣钟击磬,交谈戛然而止。 李福全从殿后出现,站在帷帐的一侧,提气开嗓,“皇上、皇后娘娘到.....” 嫔妃起身屈膝,百官下跪,“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众人抬头,却不见皇上与皇后身影。 云琉透过鲛人绡瞄到他们来不及收起的惊讶表情,和慕容耀相视一笑。 “皇上伤寒未愈,御医叮嘱说不能见风,本宫关心情切,私自设了这鲛人帐,希望不会扰了诸位雅兴才好。” “一切自当以皇上的龙体为主,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周全。” “娘娘对皇上体贴入微,实在是我夏国女子的表率......” “是啊是啊,娘娘与皇上…..” 皇上是病没好,你皇后无病无灾的,为何也要在帐内?前庭有女人心里泛酸水,后面有大臣见不得云琉得宠,然而皇权就是皇权,即使你有天大的不满,嘴里依旧是恭维,管你真心还是假意.....也不失为一大乐趣,云琉暗想。 “传膳…” 宴会开始。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白礼。 琼浆酒,白玉杯,翡翠盘。 食如画,酒如露,乐声悠扬。 菜品既上,宫乐坊的女子着桃色薄纱,随即轻盈地步入殿中。 筝、箫、琵琶的声音先后渐起,裙衣飘飞,云袖轻摆,一曲霓裳羽衣舞扬起...... 冬梅扮作上菜的宫女,低头走到云仲和柳明轩的桌旁,将手中的汤蛊放下,见无人注目,小声说道,“小姐说..让王爷和柳先生尝尝她的手艺有长进没?” 柳明轩把汤盖揭开,鸭汤的鲜美之味,无须尝,便已感受到。 云仲这边喝汤喝得心满意足,对面却有人看不下去,不得不垂下眼帘,敛去其中的恨之入骨。 宴会到中旬,和瑞王爷举着酒杯走上前,跪地。其余人则是在桌边跪下,叩首。 “祝皇上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祝我夏国国运昌隆、人寿年丰。” “众卿平身。”慕容耀一口饮下酒水,说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修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希望来年你们能继续为朕分忧,为民分忧。” “臣等定当不负皇上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歌舞尽,一番酒酣饭饱,宴会落幕。 李真元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赶在了云仲的前面。 “王爷请留步,王爷留步......” 云仲停了下来,“可是本王?” “正是....皇后娘娘让奴才带些橙子给王爷。”李福全将一袋橙子交给了云仲的侍从。 “橙子?” “娘娘说临京的冬橙味甜,汁水足,让王爷和先生尝尝。” 云仲看着那满满的一袋子,笑了。 “皇后真是孝顺…将军的福气…” “嗯…” 慕容耀和云琉回到内殿,见她一脸恹恹,这几日照顾他,还要操持宴会,精力明显是用到了极点。 “龙吟殿里有处星辰汤,引的是地脉活水,暖而不烫,据说有消乏滋养之效,不如琉儿和我去试试?” 温泉啊,还有这等好东西…云琉立即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 星辰汤是老皇帝留下的杰作,奢华靡靡,因此慕容耀很少去,便一直空着。 听皇上说要带着皇后泡温泉,李福全赶紧差宫女前去收拾,备好衣物、花瓣、精油等必须的东西。 自慕容耀登基,宫里一贯提倡严谨朴素之风,禁骄奢淫逸。因此宫里摆设装饰大气有余,华美不足。 所以当云琉迈进星辰殿后,将将扫了眼,还没看全,一不小心嘴就没合拢住。 长见识了….   ☆、第29章 游湖 正月十五。 年光似鸟翩翩过,仿佛春节才开个头,尾巴就已经扫过。 日子虽过得快,可确实是实打实地,按着一分一秒在走,慕容耀的水痘早就痊愈,脸上和身体上的红疹亦消失个精光,没有留下一道疤痕,为此,云琉眼底眉梢都透露着得意,写明了这是她的功劳。 有功就得赏。 月圆夜,皇帝特地带着皇后出宫,共度佳节。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声鼎沸,一派盛世景象。 也许是云琉从宁城待了几年,具备了一定的抗寒性,对京都的冬天适应得还不错,里面穿了件云锦袄,外面只罩着个白色狐裘,并没感觉到冷。 当然,也是因为有人牵着她的手,不断有热度传来,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温暖些。 邱逍护驾,邱遥是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不过到底他文状元之名不虚,言语诙谐,还能引经据典,逗得三个丫头笑得就没停过。 “公子,给夫人买朵簪花吧。” 被两个小姑娘拦住了路。 她们穿着一身旧棉袄,冻得脸蛋红彤彤地,却仍笑得天真无邪,较大点的挽着个小竹筐,里面放着些手工簪花。 云琉拿起个细细瞧着,红纱叠成花型,中间嵌着颗小珠子,做工简陋,可不难看出其中的用心。 “喜欢?”慕容耀对这些女人家的物品全然无知,只是看云琉很有兴趣的样子。 两个小女孩懂事得很,立刻眼巴巴地盯着云琉,像两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很好看。” “都买下吧。”慕容耀对李福全点点头,他便从钱袋里拿出锭银子给她们。 “谢谢公子,谢谢夫人…” “娘说一朵花要两枚铜板…姐姐…一个银子够吗?” 云琉听小不点细声慢气地询问,噗嗤一乐,“李总管,再给她们一锭银子。”弯下腰,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把银子赶快拿回家给你娘,不要在路人玩知道吗?” “好…豆豆知道了。”叫豆豆的小女孩见云琉对她笑得温柔,有些害羞,“夫人…你真好看。” “快点,快点,月亮湖的比赛要开始了。” “去晚了,可占不着好位置了…” 云琉见人潮都向月亮湖涌去,建议道,“我们也去瞧瞧?” 慕容耀自然无异议。 后边的李福全刚想出声阻止,被邱遥按住了肩膀,“李总管,既然有比赛,不看白不看。” “可是那不是…” 邱遥笑得不怀好意,“诶…有得看就行了,你没见夫人很热衷吗?” 等走到湖边,岸上果然围满了人,也没见有搭什么擂台之类的。 不过湖里却有许多船停着,彩灯高悬,壶光转,凤萧声动。 “主子,夫人,不如租条船游玩?” “嗯。” 邱遥丝毫不知低调为何物,租了条最大的游船,引起了围观人歆羡的目光。 “邱公子,你怎么还买了花?” 他把手中的十来枝粉白色的山茶放在桌上,说道,“这是租船的老板送的,待会儿比赛的时候,若看中了哪个,把这花扔在她的船上,花最多的便胜了。” 秋月接着问道,“究竟是什么比赛,倒还故意整得文绉绉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几人站在船头,胳膊放在围栏上说笑,唯有慕容耀双手背后,眼里无波无澜,似乎毫无兴趣。 云琉分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腰,“我说公子,你站这么直,不累么?” 慕容耀右手拿前面来,握住她捣乱的手,一板一眼答道,“不累。” 无趣呀无趣。 突然,岸上金锣一响,“噼里啪啦”,五彩而又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灼然一切处,光明灿烂去。 火树银花渐散,一条装饰着红绸的船移到了湖的中央,有人影显现,好像是要说话。 可惜岸上吵闹得厉害,听不清晰,“今日…联手举办….希望各位多多捧场…” 话音落后,一条小花船也动了,绕着湖缓缓前行。 等近了,便能看见一女子,身披轻纱,坐在船头,十指尖尖拨动着琴弦。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波风来珠翠香。 “小姐,这是什么比赛啊?”秋月偏头问。 云琉手指轻轻敲着木栏,笑道,“应该是歌姬等人的才艺大赛吧。” 秋月张大眼睛,“歌姬?那不是,那不是….诶呀,这种比赛怎么能看呢?” 邱遥暗暗竖起耳朵,却听云琉颇有兴致地说道,“怎么不能看,美人斗艳不是最有趣的?” 从女人口中听见美人二字真是好生怪异….. 云琉从桌上取了枝山茶,等到花船靠近时,扔了过去,正巧掉落在女子的琴旁,美人抬头欲寻人,眼波含情带羞,却见是云琉对她招手,手指一滑,弹错了音。 古代的女子能表演的节目实在不多,无非是琴技,歌喉之类,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罢兴,正准备回去时,却听岸上高呼“水月姑娘,水月姑娘….” 湖里船多,一时没看见是哪只,然而未见人先闻声。 箫声随风入耳,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别有幽愁暗恨生。 水月姑娘的船动,另有好几条船也跟着动,大约是爱慕她的富家公子,追着她的船后面就使劲砸花,一时间就像下了场花雨似的。 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狂热粉丝的存在,那几条船都在拼命靠近水月的小船,其中的两条船不小心撞上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夹在中间的小船经不住碰撞,翻了。 “水月姑娘….” “有人掉水里了。” “快救人啊。” 真心假意这时就看出来了,方才争抢着送花的少爷没见有一个跳水救人的,倒是从最开始主持的船上下了两个人,可是天黑水寒,迟迟不见人被救上来。 活生生的一条性命,也不能见死不救。云琉嘀咕几声,邱逍便派了两个武功不错、水性也好的人下水了。 没多久,一个侍卫拖着个女子浮出水面,船上其他的侍卫搭了把手,两人便上了船。 冬梅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又喂了杯热水,水月才幽幽醒来。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悦目是佳人,绝色女子。 花魁最不缺的就是识人,她眼转了一圈,被几人的好相貌给惊了一跳。尤其是站在中央的男子,萧萧肃肃,气度天成,两边的人隐约以他为尊。至于云琉,自觉不自觉地便被忽视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慕容耀不答话,而且还没正眼看她,水月心中好感滋生,见惯了男子的好色,可眼前的贵人….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桃花阁的妈妈想以高价将她卖给那个肥头大耳,好色如命的金老板,她厌恶至极,如今…….心思几转,说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水月愿追随公子,终生侍奉。” 满船静得可怕。 有船只看见水月被救起,划着接近。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水月被呛得脸色愈发地白,身子因为冷水浸润,瑟瑟发抖,“公子,水月向来卖艺不卖身,还是…还是清白之身的。” “我家公子已经有夫人了。” “水月,水月..” 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咬了咬牙,急道,“水月不求身份,为奴为婢,心甘情愿。” “这位水月姑娘,我家夫人心善救你一命,怎么,你还想赖上了不成啊。” 水月这才去打量云琉,越看越觉得心凉,可是不甘得很,她长得也不比这位夫人差,为何她穿着高贵,神态间幸福安乐,又有如此品貌非凡的夫君,她不甘…..于是强自开口,“公子…”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只要他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船外寒意渐重,慕容耀拉着云琉进了船内,“冷不冷,想回去吗?” “姑娘,有人来接你了,请回吧。” 水月双眼一闭,泪水流淌下来,命运弄人,老天不公不是早就明白的吗…. 船靠岸,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正月十五月儿圆,灯笼烟火吃汤圆,吃口汤圆好运到….” “好吃的汤圆呦…” 路边卖元宵的还有几家,其中一家是一对老年夫妻开的,木牌上写着“马记元宵”,吃得人不少。 邱遥念了几句,“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 “马家可是这马记?” “正是。” “就这家吧。”   ☆、第30章 相思 春临。 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 草长莺飞的天儿,杨柳袅袅,百花争妍,褪去了一冬的臃肿,后宫的女人们不堪寂寞,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华宴。 所谓春华宴,华通花,即是在御花园的各种花绽放的时候,举办的盛宴,名字叫得响,实质无非是嫔妃们解闷的手段之一,毕竟皇宫再大,也有走尽游完的一日,若不找些由头逗乐,迟早会憋得发疯吧..... 然而春华宴并不全是嫔妃参加,为了表示对一些大臣的恩宠,提前几日会往他们的府宅发些帖子,收到请帖的内眷便打扮得漂漂亮亮来皇宫赴宴,如果家里有正是好年龄的姑娘,才貌俱佳,有想头的正妻也会带着一同参加。 春华宴的结尾,若皇上不忙,会亲自来摘下一朵送给皇后,抑或是得宠的妃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云琉早上起得比平时要晚,究其原因是昨儿夜半的时候,仍被某人强迫着瞎闹,清晨上朝时,或许是于心有愧,罪魁祸首叮嘱其他人不准打扰皇后休息,便都放轻了动作。 于是等她睡到自然醒后,春华宴的时辰已经临近了。 既然是女人的宴会,哪个不是精心收拾一番还嫌不够,云琉简洁就好的提议直接被三人否决了。 秋月拿来金银丝鸾鸟朝凤礼服,问道,“小姐,这件怎么样,据说十二个绣女足足忙活了两个月呢。” 云琉摇头,太重。 秋水展开牡丹薄水烟拖地裙。 摇头,太长。 冬梅傻眼,那自己是更不会挑了。不过还是选了条浅兰色的云形千水裙,相对来说,样式简单轻便,却正合她心意。 “皇后娘娘驾到。”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云琉嘴角带着淡笑,“诸位久等了。” 德妃穿着月季花样的长裙,竟也有一分艳丽显现,看着云琉,语气比起从前要尊敬,“娘娘要侍奉皇上,臣妾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今日的春华宴,着实来了不少画中娇,云琉不经意扫去,三家侯府的青春女子可真不少。 她嫁入皇宫不过几月,就迫不及待地往皇宫塞人了? 司马昭之心…. 反观宰相家眷,老夫人由于年龄大不在,只派了大房的媳妇和孙媳妇前来。 所以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可是王相家的?”云琉望向左侧的年长妇人,问道。 “正是,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不愧是老夫人的儿媳,待人处事颇有其风范。 “本宫听闻王相有三个孙女,值豆蔻年华,活泼可爱,怎么今日不见她们呢?” 妇人笑道,“劳娘娘挂念,那几个孩子调皮得很,没有规矩,不敢带来惹娘娘心烦。” “夫人谦虚,王相的家风,京都谁人不夸赞,日后若有机会,让她们来宫里玩玩,也好和侯府的姑娘们做个伴不是?” 云琉手随意指了指侯府的众人,似乎只是单纯地唠些话。 妇人笑得温柔敦厚,好像答应,又好像没有答应。她心里明白,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侯府的女人如果连这话也听不懂的话,那可真不用活了。 她们本以为,云仲那样的粗莽野夫教出来的女儿,聪明不到哪去,可是皇后今日一席话,明里宽和大度风范,暗里警示她们,这心计,了不得...... 淑妃是怀恩侯的嫡亲女儿,可是侯夫人带着两个妹妹进宫的消息,却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这种打脸的事,以她的脾气如何忍得了,哼笑道,“本宫的妹妹们没见过世面,倒惹皇后娘娘笑话了。庶出的女子平时出不了深闺,今日既然来了皇宫,就好好瞧瞧吧!” 怀恩侯夫人面色顿时尴尬起来,淑妃是她的亲生女儿,若不是丈夫的吩咐,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可以前在后宫里,皇上没有对谁偏宠,朝臣在后宫的势力也算平衡,自从云琉为皇后,独占君恩,一边倒的局势,怎能让他们不急?又说那日云琉教训了淑妃,更预示了她地位的下降,所以......府里已经不准备把宝压在自家女儿身上了。 “好了,人多热闹,不失为美事一件。” 三妃里,唯有德妃父亲是尚书,身份及不上其他二妃,平时总感觉矮人一等,此时见她们狗咬狗,也不忘在火里浇了把油,“娘娘,听说怀恩侯府和永安侯府里的几位小姐,才艺享誉京都,不如让她们展示展示,为这春光再添几分色彩。” 云琉“嗯”了一声,“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就让几位姑娘表演一番吧。” 怀恩侯府的两个丫头资质一般,弹的琴曲,在云琉这个外行人听来,也就是普普通通而已,就不咸不淡地夸奖了几句。 “国色天香。”永安侯府的姑娘,容貌中上,可拿起毛笔后,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遮云蔽日的光芒,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娘娘,早就在民间听闻皇后娘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今日一见,觉得您比传言中说得还要好,这四个字兰心想送给您。”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叫做兰心的女子,气质很干净澄澈,给人的感觉也舒心。 “兰心....蕙质兰心,嗯,人如其名,嘴也甜,就会哄本宫开心。”云琉又说道,“秋水,将本宫收藏的那副吴丘子的字,赏给兰心姑娘。”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吴丘子的字,正是兰心一直想求的。” “娘娘,依臣妾看来,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有谁能及得上您?”良妃突然开口道,“按照惯例,春华宴每年都会由地位最高的人写一首诗,想来今日,我等终于有幸能见识娘娘的才华,开开眼界了。” 她的毛笔字,能让人看明白,就是她苦练十年的成果了,至于其中的艺术底蕴,真心一点都没有….. “皇上驾到…” 来的好不如来得巧,云琉心下一喜。 “参见皇上。”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春华宴办了四年,他一次都没来过,而今年是皇后主持….. “在聊些什么?”慕容耀扶起她,问道。 云琉在众人见不到的角度,笑得狡黠,“皇上,春华宴需要写诗一首,可是臣妾实在不善写字,皇上可否代为执笔?” 底下的人听了这话,倒没想她的字是真的不好,反而以为她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和皇帝变相地秀恩爱而已。 “取笔来。” 立即有四个太监搬来一张木桌,宫女再将笔墨纸砚放入其上。 云琉握着砚台,轻轻研磨,沉思片刻,念道,“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皇后作的诗,皇上执的笔,笔墨一停,赞扬声不绝入耳。 宴是为了看花而设,可是御花园的姹紫嫣红都被忽略了去。当宴尾结束时,慕容耀亲自为皇后摘了朵葛巾紫,满庭的芳菲才渐入众人视线。 宴散,慕容耀依旧去了御书房,云琉问身边的人,“怎么没看见崔伊雪?” “小姐,未央殿派人来说,崔婕妤生了重病,来不了。” 崔依雪不是矫情的人,这病看了不轻..... “去未央殿看看吧。” 她只是个婕妤,殿内伺候的人并不多,又因为从没被皇上召幸过,受的待遇就更不怎么样了,所以整座宫殿十分空荡,冷冷清清的。 守殿的奴才见了云琉,半天没反应过来,被李真元瞪了一眼,才好像醒过来,惊道,“皇后娘娘?…奴才该死…娘娘恕罪.” “起来吧,崔婕妤呢?” “回娘娘,婕妤她病得厉害,在卧床休息。” 外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崔依雪的大丫头闻声也跑了出来,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你家主子怎么了?” 大丫头领着云琉进了内室,掀开了床帐。 只见她瘦得厉害,眼窝深陷,唇边还留下一抹血色,似乎是…咳出了血。 “主子,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云琉正要拦着,想说别打扰她,可她好像睡得浅,眼皮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睛。 一见是皇后,便欲下床行礼,云琉坐到她床边,按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手也冷得吓人。 “你家主子生的是什么病?” “太医说,主子本就是先天不足,身子弱,近日来思虑又重,才病倒了过去。”抹了抹眼泪,她又忽然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求您劝劝我家主子吧,太医开的药主子根本不吃就倒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凶多吉少,不言而喻.... 云琉大概明白了,挥手让几人下去。 崔依雪让她查的消息,已经有了结果,军营里从上到下,从伙夫到将军,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或许他去了其他的军队?” “娘娘,他生平最敬佩的人便是镇远王爷,如果他要参军,一定是在王爷的军队里。”崔依雪苦笑两声,“我早就知道,我爹怎么会允许他活着,不过是一直在骗着自己罢了.....” “你不吃药,是想和他一起死?” “父债子偿,杀人的是我的父亲,既然我不能为他报仇,将这条命赔给他又如何?” “你难道不曾想,若是你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娘会痛不欲生么?” “娘娘,天下的母亲并不全都是像公主那样…疼爱自己的女儿,我不过是他们用来攀附皇室的棋子,这世上唯有他是真心待我好,伊雪不恨他们待我不好,可恨…恨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咳咳.”说到激动出,她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两抹红晕,可云琉不觉得是个好的征兆,却有点像油尽灯枯…. “别说话了,我让人请太医.....” 崔依雪拽住了云琉的袖子,“娘娘,不必为我费苦心了,我既想死,即使这次好了,还会寻其他方法的….” “诶..你傻不傻....”云琉叹了口气,“何苦?” “娘娘,我不苦,如果能在九泉下见到他…就心满意足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知怎地,脑海里浮现了前世的诗句。 “对,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诗写得真好..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相许。”她笑得像个孩子,云琉却看的心里发酸。 见她累得说不动话,眼睛也闭上了,云琉替她把被子拉好,向外走去。 “娘娘,您别自责,我总是要死的,早一日.....晚一日没有什么区别。我活得累,心里很疼,很疼…终于能解脱了......” 出了宫殿,秋水看见她眼里的湿润,轻声问道,“娘娘,要为崔婕妤宣太医么?” 云琉想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 倾尽天下的药师,难解人间的相思。 人生或死,都因心中的挂念。 一念灭。   ☆、第31章 海棠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空气。舒畅,漫长。 海棠的香味,弥漫在春日里,充盈于天地之中。 可惜,人若伤情,乐景也是哀。 海棠榭里,一艳若骄阳的华装女子,独坐于石凳上,呆呆地看着花。 “我当是谁呢?淑妃妹妹怎么有空来赏海棠花了,桌上的可是…酒?” 淑妃也不看她,拿起青玉杯,仰头一口饮下,挤出了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空?嚇..哈哈…谁没有空?除了凤噪殿的那位,谁都有空….德妃,你没有空,怎么也来这海棠榭了?” 平日里的“德妃姐姐”也不叫了,直呼“德妃”,可见心情的糟糕,连虚伪做作的那套也全抛开了。 德妃没有说话,将木盘里另一个酒杯放在桌边,亲手斟满,两只手指捏起,眼神落在上面,似乎对酒很有兴趣,倒不急着喝,托起走到了雕栏旁。 “听说海棠榭的海棠开得好,来赏赏而已。” “咚” 酒杯被狠狠钉在了桌上,还好制杯的材质是硬料,外面却没有破裂,只是内里起了一圈裂纹。 “别装了。”淑妃端起空的酒杯,用手指虚虚照着裂纹画了一圈又一圈,“你就像这个杯子一样,表面安然无事,心里指不定千苍百孔成什么样子了。夜晚是不是睡不着了?整日闲的是不是发慌了?是不是寻思着在皇上的龙吟殿外转几圈,也许就能碰上?….你是不是…?” 看着指着自己的手,德妃也不回避,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人,“你是在说你自己么?啊…原来妹妹你夜晚睡不安寝,心里还发慌啊,竟然想….” “住嘴。” “是姐姐多嘴了,妹妹不要介意才好。” “你得意个什么劲?就算我是这样想得又如何,你,德妃,你摸摸自己的心,问问它,难道它想得不一样吗?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谁…” 晃了许久的酒,终于被人慢慢喝下。 “这可是荇草酒,最是苦涩不过,你也敢一点一点地喝?” “苦么?酒不苦…”荇草酒,若是慢饮,则会从舌尖开始,渐渐麻木整条舌头,除了苦,就是苦。 “哼。”淑妃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学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喝下,“你说得对,不苦…酒不苦,苦的是人心…” “你也说得对,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谁都别笑谁。” 德妃走到桌旁坐下,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起初皇上不常来后宫,我还想着是我们几个姿色不够,打动不了他。后来见他对着被人千方百计塞进宫的美人也不怜惜,我以为是男人心中有江山,顾不上。这样也好,没有得宠的,也没有失宠的,可自打凤藻殿住了人,我才真正明白,借口就是借口,哪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合着我们都不是他…” “可不是,亏着我们以前还争个不停,争来争去…争来争去一场空,一场空啊。”她爹当初说要把她嫁给谨王时,她还闹了三天的绝食。侯府嫡亲之女,竟然要嫁个软弱无能的王爷,况且还是侧室,她如何能意平?可当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入王府,偶然见他在庭院里拔剑起尘,碎叶飞石,仅一眼,只此一眼,便已沦陷….. “妹妹,听你这话…”德妃看她哀默的样子,顿时一惊,而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中带着怜悯,“姐姐劝你一句,不要入戏太深,不管有没有凤藻殿的那位,身为后妃,唯一要牢记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失了宠不要紧,没有宠也不要紧,千万别失了心。” 僵着脸笑了笑,瞬间将心思全部掩饰好,“姐姐说笑了,进了皇宫的女人,哪个有心?” “没有就好,我们可不是她,真心是不会被人当回事的。” “她?姐姐,你可别忘了凤鸾皇后,她再受宠,能有凤鸾皇后受宠?当年高祖皇帝为了救回凤鸾皇后,十几座城池甘愿双手奉上,然后呢?然后却有了洛贵妃,接着又有了李美人…一代风华无双的皇后,最终不是怏怏病死后宫?早晚而已….”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说得也是,再好的花,过了花期,就枯萎了,败了,散了,化泥了。”德妃手拂了拂鬓角,自己容颜尚未老去,境况就如此,等到一朝春去,那时的下场…想都不敢想。 “看她到了那时还得意的出来….” 德妃看她有些痴狂的笑意,打击到,“妹妹,时间长短不说,人家起码现在风头正省,咱们这么说倒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嘭”地一声。 “连酒都没有了,要它有什么用!”淑妃看她吓得颤了颤,笑得欢快,“姐姐,你怕什么?胆子这么小,做得了大事么?” “我一介妇道人家,要做什么大事?” 淑妃突兀地靠近她,神神叨叨的样子,似乎有些疯癫,“后宫的女人,怎么是寻常人比得了的,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大事。” “妹妹怕是喝醉了,胡思乱语些什么,姐姐可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姐姐,装过头了。” “你….”忽然听见了声音,话音立即止住了。 “小姐,你看那朵粉色的,像不像个大绒球?” 云琉对这生动形象的比喻很赞同,点头道,“像。”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视线从花上移到声源处,入目的便是七零八落的酒壶,空气中的酒味很浓,把花香都遮住了。 “免礼。” “娘娘,您当心点,淑妃妹妹不小心把酒壶给摔碎了,别让碎片把您给扎伤了。”德妃见云琉不问,出口解释了下。 “臣妾笨手笨脚的,让娘娘见笑了。” “赏花饮酒,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云琉听出这话敷衍,不小心摔碎的酒壶和刻意扔的,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懒得拆穿,索性把话题扯开了。 “臣妾可不像娘娘,有皇上宠着护着,自是不会寂寞。落英殿无人踏足,这闲情逸致没有也得有啊….” “淑妃这是喝醉了?” “哈哈..是,臣妾是喝醉了,醉知酒浓,醒知梦空….” 云琉不置可否,随她说去,“你们继续在这赏吧,本宫还有事。” 没走几步,就在小榭的出口处遇见了慕容耀。 慕容耀捻去她头上不小心被风卷上的花瓣,说道,“政事处理完了,天色还早,琉儿可想出宫?” 云琉手抵在下巴处,很认真地思考了会,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本宫准了。” 某人点点头,煞有其事道,“遵旨。” “三个月了,帝后大婚起,皇上就再也没踏入后宫一步了。” “哼,不过三个月,还等得起。” “如何等得起?如今你我身下无一子一女傍身,大选之后,皇上就更不会来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姐姐,你说呢?”   ☆、第32章 私心 榕树叶簌簌落下。 偌大的庭院里仅站着两个男人,各自手里执一把剑,横削竖挑,木屑纷飞。 身形游走间,弃剑扬掌,虎虎生风,看得回廊上的其他人目不转睛,心神巨震,恨不能亲自上场较量一番。 “好!” “王爷的这掌使得好!” “皇上的功夫底子不弱呀。” “岂止是不弱.....” 云琉看着他们像是力气使不完似的,越打越精神,耳边是武将们兴奋的呼声勾拳,自发地退到一角,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说好的陪我呢....?说好的一言九鼎呢? 旁边的柳明轩见云琉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看娘娘不宁于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叔,我叫云琉,又不叫皇后娘娘。” “至于事么,是有一件。” 不远处有三位年轻男人,穿着寻常的轻便铠甲,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比武。 “杨将军。” 听云琉叫他,姓杨的武夫转身抱拳,“皇后娘娘。” “打扰将军了,云琉是想多问一句,我爹的队伍里真的没有高渐云这个人?” “是的,上次王爷吩咐后,末将曾修书到边关询问过,的确没有此人。” “娘娘,不知这人与娘娘有何渊源?若是能具体说明,也许可以从其他的渠道寻找。”问话的人,模样对于武将来说,实在过于俊秀,只是脸上有一道伤疤自眼边横至嘴角,狰狞恐怖,破坏了文人气质,意想不到地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云琉点点头,“是本宫年少时的好友,她与此人相爱,可是因为身份不匹配,被家里人拆散。如今她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总角之交,怎能舍得看她含恨而终?所以......” 几人都是贫苦出身,听了云琉说的故事,即使是武将,心中并无多少风花雪月,也不免有些感同身受,唏嘘不止,唯有方才说话的男子,身体不可察地微微一振,面部颤抖,伤疤因而仿佛被撕裂,更加怕人,突出的喉骨上下抖动,压抑问道“娘娘可否告知这女子姓名?” 眼前的男人很明显有些不对劲,她三分假气分真的捏造了个故事,最真实的就是高渐云这个名字了,其余人不过是感叹几声,这人的反应确像是..... 云琉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抱着赌一把的想法,斟酌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正是....雪? 猛然地一抬头,盯着云琉的双眼里,各种情绪闪过,有不可置信,有伤痛,有懊悔....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踏破铁鞋无觅处。 “你跟我过来。”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皇后的诗是念得不错,为何王副将一幅快要昏过去的表情,他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大概半个时辰后,云琉手拿着一张卷好的纸,跟云仲告别后,就拉着慕容耀急匆匆地坐上了马车回皇宫。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经过一番思量,云琉皱了皱鼻头,讨好的一笑。 “耀哥哥。” “嗯。”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听得《越女传》么?” “……” “春如旧,人空瘦。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人成各,今非昨,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 越女也是公侯家的一美貌小姐,与落魄书生相爱,被封建家长活生生地拆散,书生被公侯府的人打伤致死,越女三尺白绫吊死于梁上,自此传为佳话。 “琉儿想求你一事。” 慕容耀终于不再沉默,紧盯着她的眼神移开,语调平平说道,“琉儿,同我说话,还需要你拐弯抹角么?” “……” 云琉听出他话中的不快,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是我的错,耀哥哥别生气。” 说着话,就坐到了他的身边,两只手托着他的脸转向自己,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耀的冰山脸破功,才揉了揉僵硬的笑肌,一派正色地和他说起了刚才的事。 “耀哥哥,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似乎说累了,将头靠在慕容耀的肩膀上,呼出了口气,又接道,“人间难得有情郎,我希望耀哥哥能成全他们,虽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后宫的规矩不能坏,可是耀哥哥,不说成全他们,就当是成全琉儿的私心吧,我…这样后宫的女人就又少了一个.....” “私心?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在乎?“ 这下轮到云琉卡壳了,嘴唇动了动,一向巧舌如簧的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干巴巴地来了一句,“怎么会这样说?” “在琉儿的心里,我是最不可信的人是么,帝王无情,后宫里又有那么多女人,所以凡事不争不抢不问,总之就是不能有真心对吧.....人间难得有情郎,若说琉儿有私心的话,恐怕也是因为想成全一对有情人,而不是想让后宫少个女人.....” “呵呵......” 话少的人,说起话来却能噎死人。 云琉虽然聪明,可是对于感情经历的太少,有些地方还是不够通透,那就是男人一旦吃起醋来都是不可救药的,她夸别的男人是“有情郎”,那她的男人呢,难道是负心汉? “耀哥哥,我......” 慕容耀闭上了眼睛,云琉想解释的话也没说出口,解释就是掩饰,还不如不说。 直到回宫,两人都再没说话。还是头一次气氛如此尴尬。 可是没容多想,未央殿便派人来说崔婕妤的情况不好了,于是就连忙带着秋水三人赶了过去。 “皇后娘娘….” “都免礼,婕妤怎么样了?” “娘娘,主子方才醒了一会儿,这又昏迷了过去.....主子不肯吃药,太医说…说就这两天了.......” “去端碗参汤过来。” 云琉一抬脚,半侧到了床上,在她耳边说道,“高渐云没有死,还活着。” 却只见她眼珠轻轻拨动,依旧紧闭着。 “愿我为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不是他的字?”从袖口出掏出张白纸,一行黑字跃然纸上,笔精墨妙,力透纸背。 被上的手指挣扎地想抓住些什么,可以看出昏迷的人强烈的求生*,极力地想清醒。 “想办法把参汤喂给她。” “可是主子不愿吃药,即使喂进去,也会被她吐出来。”大丫鬟为难地看着云琉说道。 “喂吧,这次她不会了。”   ☆、第33章 名字 一众妃子前脚请完安出去。 后脚就有小太监从龙吟殿跑来,跟李真元窃窃私语了几句。 正是下早朝的时候,估摸着与朝上的事拖不了干系。 “娘娘,龙吟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李真元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脸上,今日竟也露出了少见的愁绪,只是包子脸配上这副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四不像。 云琉把手里的账册给了秋水,说道,“御膳房的账目挺蹊跷,我尝着平日吃的菜与在王府里的也没什么差别,怎么一个鸡蛋比菜市的一只鸡还贵?还有落英殿一日内竟然吃了上千条鱼,就算都是猫也吃不了这么老多,如此记账,也太胆大包天了些,你去查查看。” 秋水一页页翻开,果然发现无论是在价格上还是数量上,未免都与实际相去甚远,“还是小姐心细,这帐上虽然数目对了,可记得内容确实虚假得很,那我便去问问了。” “诶,等会,直接将御膳房的总管叫过来,我来查吧。” “娘娘”李真元忍不住出声提醒。 “行了,你说吧,什么事能让他们跪在了殿外?”云琉眼睛转了转,笑道,“莫非与我这个皇后有关?” “额.....”这与其说与皇后有关,还不如说是皇上的事,可是又确实离不开皇后的态度,点头摇头都不是,他不如索性直说,“回娘娘,大概是今年大选的事,皇上说才跟匈利打了一仗,再加上灾害频发,国库消耗很大,这届的大选就此作罢,也省得劳民伤财。可是.....” 云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可是有些老臣以后宫无子嗣的名义,跪在龙吟殿外请皇上收回成命。” “娘娘神机妙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好了好了,马屁留着下次吧。”说完后,云琉把胳膊放在案几上,双手合十交叉托着下颌,盯着桌上的凤印就放空了脑袋。 不是常说多事之秋,怎么好端端的春天,事情接连着一件又一件,昨晚她回了凤藻殿,慕容耀去了御书房,算是两人成婚以来第一次分开休息,她本来打算这个冷战时间,一个人能轻松上许多,毕竟几个月来,慕容耀不说是缠着她吧,可日夜同寝同食,难免会让她生出一种“如胶似漆”的错觉。 可是选秀,他想停了这届的选秀,不论有哪些原因,总有一星半点儿是她沾上的……逃不过去的。 静待了好一会儿,然后借着书案的反力站了起来,扫了眼身上为了舒服穿着的白色锦衫,摇头道,“换身衣服,去龙吟殿走一趟吧,坐凤辇去。” 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抬得自是稳而快。 “小姐,从侧门进么呃?” 云琉看着正门外跪着的一票人,慢声说道,“有正门不走为何要走侧门!” “停。” 凤辇停在石阶前,秋月赶前将云琉扶了下来,跪得理直气壮的臣子却有些不安起来,舍生取义的表情此时看起来倒是滑稽得可笑。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 “娘娘,大选之事事关江山社稷.....” “这春日里,阳光明媚,微风清爽,几位大人倒真会挑,龙吟殿的门前着实是个晒太阳的好去处。”云琉回头看了一眼被抢话的永安侯爷,平淡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守在门边的禁军见云琉要进去,装模作样地阻挡了下,“娘娘,皇上说任何人来了都不见。” 早朝上说了暂停选秀后,慕容耀就预料到不会清静,于是便下了这道圣旨。 李福全从殿内出来,赶紧用手里的拂尘抽了两下试图阻拦的人,骂道,“没颜色的东西,皇后娘娘自然不在任何人里。” 不在任何人里?…这话怎么听得莫名地别扭。 “呸呸,奴才这张嘴哟…可是笨死了…”轻扇了扇自己的嘴巴,复才谄媚笑道,“娘娘,您终于来了,皇上的早膳都没用......” “早膳也没用?吩咐下去,先传膳吧。” “嗻。” “耀哥哥,你在看什么呢?”云琉猫着步子走到慕容耀身后,看他手拿着个东西瞧出了神,伸手夺了过来,待看清后,干咳了几声,不太好意思说道,“云琉活生生地人在这里,耀哥哥何必要睹物思人呢?” 自从云琉把双鱼玉佩给了他后,就被他一直贴身收着,时不时地会拿出来看看,以至于后来想事情时,无意识地便会用手摩擦,不过云琉的话,他一向不会辩驳,她怎么高兴就怎么认为好了。 昨日闹僵的局面似乎没有发生,慕容耀与往常一样地环着她的腰走到榻边。 “琉儿…” “耀哥哥.....” “琉儿先说吧。” 云琉扯了扯他散在肩后的一绺黑发,力气不小,可是慕容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耀哥哥昨天跟我发了那么大的火,晚上还留我一个人睡觉,好狠好狠的心啊.....” “对不起,琉儿,我.....”刚才没皱的眉头此刻却皱了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 “耀哥哥,云琉自幼与你相伴,数一数日子,都快十八年了,若不信你还能信谁呢?我不信的是帝王这个至高无上的身份而已。”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下的座椅便换成了某人的大腿,注意到放在自己腰间固定姿势的双手,遂自觉地不去抵抗,顺势靠在他胸膛上,“作为站得最高的人,你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吗?” “琉儿是在为我找借口?” “什么借口?”装作不懂。 “如果我以后宠幸其他妃子,将你视为我的后宫里随便的一个妃子,偶尔去次凤藻殿,你也觉得我是身不由己?” “......” “琉儿,只有无能的帝王才会受制于前朝与后宫的关系,五年的时间,他们已不足为惧。我或许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永远不会是在这后宫内,我不能也不会让我的妻子受委屈。” “这是.....承诺呀?” “不是,承诺往往是谎言的开始,既然舍不得你受委屈,又如何会舍得给你谎言?” 云琉惊起,抱着他的脸摸来摸去,自语道“天,这还是慕容耀吗?不会是被换了个芯子吧。” “你再叫一次。”慕容耀拉下她的手,神色紧绷,喉结抖动了一下。 “叫什么?” “名字。” 呵呵,这是颈部以上瘫痪了吧。不就是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至于这么异常?…异常… “慕容耀,耀。” “呲.....”嘴唇竟然被咬了一口,云琉默默吸了口气,又被人讨好似的用舌头舔舐,轻轻含弄,痛感瞬间转为难耐的瘙痒.... 好像忘了什么事啊。 李福全看着殿外送膳的一群宫女,叹了口气,这早膳究竟是传还是不传.....   ☆、第34章 告诉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云琉从某人怀抱里挣扎地跳了出来,找了找发现没有手帕,便用宽大的袖摆囫囵擦干净下巴上亮晶晶的东西,瞄了眼带着隐约笑意的人,嘴唇边疑似…呃,就当做个好事吧,也顺带帮他擦了擦。 慕容耀把侍候的宫女挥退,身后只留了李福全一人,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所致,衣食住行之类的,能自己做的都不喜假手于人。 盛了碗珠米粥递给云琉,又将她爱吃的黄金卷移到手边,方便夹取。 熟练地夹了块萝卜丁,嗯,咸中带辣,就着粥吃果然不错,这还是她特地吩咐御膳房的人做得,当时还被极力劝阻,毕竟酱萝卜这样的小菜,他们怎敢端上来,宫里的贵人可吃不得这传说中的粗鄙之食,吃出了事谁担得起。 出事?不过是容易排出五谷杂气而已.....! “这些大臣还在外面跪着呢。”云琉吞下一口粥,向外面瞟了眼说道。 慕容耀尝着虾饺不错,夹了一个放在她的盘子里,然后把筷子搭在碗上,看着对面的人道,“选秀作为国制,已经传了几百年,而且它本身无大错,对于子嗣传承有一定的作用,我若想彻底废除是行不通的。” “嗯。”云琉点头,岂止是行不通,像这种封建统治的衍生品,除非是动摇封建的根本,换一种社会制度,要不然彻底废除根本是无稽之谈。再说了,师出无名,难道要说因为皇后不高兴后宫的女人,所以.....想必到时候,只能是万民请命废皇后了。 “废除不行,在武兴纪年中断可行。” “中断?!不会是我想的中断...吧....”云琉咬着筷子,磨牙。 慕容耀拧眉,拔出她嘴里的两只筷子,才说道,“至于武兴纪年后,我们的太子意欲何为,就随他去。” 食指弯曲轻轻刮着鼻头,云琉沉思一会儿,收起方才的漫不经心问,“即使是中断,在我听来也是天方夜谭了,并非易事,况且....没有名头啊,光是劳命伤财,说服不了任何人。” “谁说没有名头,只是需要等一等。” “什么?” 目光似是无意般,从她的肚子上扫过,意有所指道,“琉儿,且等等。” 到底等什么? 感觉像是在看“那些年皇上在下的一盘大棋”,十分错综复杂,十分迷离诡变....稍微有点看不懂。 既然如此,他心里有数就行,操心什么的,上赶着不是买卖,“耀哥哥,我等得起,也愿意等,可是眼下…一步登不了天,不必总顾虑着我,云琉不是瓷娃娃,耐摔着呢…嘿嘿。” 怕冷怕疼怕流血的人,还耐摔? 慕容耀摇摇头,接过李福全呈上的热绸布,擦拭了嘴角,起身便忙政事去了。 留下的人暗暗琢磨,坏了,忘了注明了,所谓耐摔,指的是心理上的抗压,不是身体上的,烦请切记,虐心不虐身!!! “小姐,未央殿的绿心宫女来说,崔婕妤醒过来了。” 秋月见云琉发呆,摇了下她的手臂,“小姐,我们去看看吗?....小姐” “啊,”比她想得醒得还要早,“..好好....去未央殿。” 刚到殿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咦,好重的药味啊小姐。” “嗯,兴许是好事。” 前几日哭得双眼红肿得丫鬟,今日却有些笑意地候在外面给云琉行礼。 “启禀娘娘,从昨日娘娘来后,奴婢喂的汤药,主子再也没有吐过了,太医说…情况虽仍凶险,可是活下去的希望是很大的,多谢娘娘.....” 云琉让秋月扶绿心起来,自己转身进了内室。 崔依雪躺在床上动不了,眼睛却微微睁开,紧追着云琉的身影,带着二人都能明白的热切。 “说起来,也是我的消息不准确,才害得你如此境况,实在是对不住。” “不.....”声音虚弱,云琉对着唇形,大概能猜出来她的意思。 “他改了名字,所以队伍里才没有叫高渐云的人,而多了个农户出身的苏力。” “他....好....好么?咳咳..” 想起高渐云脸上的一道长疤,他经历的故事必定不短,其中的曲折波澜现在不能说,以后...轮不到她来说,便避重就轻道“苏力现在是我爹的副将之一了,以他的年龄资质来看,很了不起,连我爹都夸他是天降奇才。” 崔依雪的眼神明亮了几许,“真的吗....他好..我就放心...” “娘娘,渐云..脾气执拗,日后若是....求娘娘....” 怎么话里有一种托孤的感觉在,“等你病好了再说。” 只见她无力地将眼神转到帘顶处,释然一笑,“谢谢...娘娘大恩...依雪只能来世..”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想活了么?” “活不了,也不想..” 云琉站起来,绕着床边踱了半晌,双手抱在胸前,“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他还会活着么?” “忘了我…会有更好的人陪着..渐云” “怎么,许你情深,就不容他生死相依了?你把自己的感情看这么重,却低贱他的情意,如果随便一个更好的人就能让他忘了你,还值得你为他轻生?” “我....他....” “别你我他了,实话告诉你吧,虽然他也算功成名就,可我觉得他过得不太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想他是不会有勇气和毅力走到今天的。”那么深的一道疤,若说他没经历过生死凶险,谁信啊....可是高渐云竟然还能一步一步地爬到这个位置,其中的苦楚心酸道不出,诉不了…. “他,”崔依雪突兀地撑起来,明明虚弱不堪的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盯着云琉急道,“他怎么了?” “人是活的,心活没活我就不知道了。”云琉压下她勉力支撑的身子,看着她发抖的手,狠心下了一道猛药,“我听其他人说,高渐云之所以能立如此多的功,就是因为他不怕死,战场上哪里危险,他就去哪里,这样的人,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具。” 两行清泪无声从崔伊雪眼眶里涌出,云琉暗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可是如果能让她想要活着,残忍就残忍吧。 “活下去才有希望,你把身体养好,我想想办法,送你出宫....永远地离开这皇宫” 云琉看她不可置信的神情,笑笑,“前提是你得活着。” 傍晚的时候,李真元进殿内来说,龙吟殿外的几位老臣都被抬进了太医院,皇上没有任何表示。秋月和冬梅听了很是高兴,皆拍手称快,宫里的女人越少,对她们家小姐才更好。 然而第二日早朝,李福全授意宣旨,选秀仍照常举行,只是原先的每郡十名秀女,官员七品以上,府中的适龄女子皆要参加选秀的规矩改了,大大缩小了规模,改成每郡三名秀女,官员五品以上。 “小姐,这这..不是罢了选秀么?” 云琉捂住耳朵,“秋月,你声音这么大,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第35章 选秀 刚入夏,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崔昭仪病逝,葬礼的事由皇后亲手操办,事无巨细,皆是经过她点头才着手做的。 自皇后入宫,独霸后宫,其他宫殿皇上是一次都没踏过,女人更是只宠幸皇后,民间早就传出了皇后善妒的名声,只是碍于她的家世和皇帝的宠爱,都只是背地里嚼了几口唾沫。 现在区区一个昭仪过世,云琉却如此尽心竭力,又传出了贤淑的美名。老百姓的嘴,向来是想一出说一出,所以说难堵悠悠之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镇远王府里据说也有个副将做错了事,被王爷赶出了府。当然,这样的小事自是不会有人去关心的,大选日子来临,连天大的事都不算事了。 方初夏,天虽有些热,倒不是燥热难耐。 来自最远地方的秀女也已赶着日子入了宫,宫门再次关闭。 两长排秀女穿着统一的粉色纱裙,由管事太监领着去太极殿,让皇上和各位娘娘过目,进行筛选。 等到了地方,太监高喊一声,“跪。” “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 都是未过双九年华的女子,一个个嫩得跟将破土的青葱,仿若能掐出了水来。说句实话,正值好年华的姑娘,家里养得精贵,脸上再轻施薄黛,哪个不美得像小仙女似的。如果不是来和后妃抢男人的,只怕她们也要赞声妙极。 “开始吧。” 管事点头,秀女中便走出了五个,上前三步。 “苏州知府之女林芙,扬州刺史之女黄双儿,扬州太守…..” 没经吩咐,她们是不能随意抬头的,以免冲撞了圣颜。有四个倒是循规蹈矩,头都微微低着。中间的那个却偷偷抬了抬头,眼神里满是好奇,似乎是不小心见到了皇上的脸,顿时脸蛋红红,飞快地垂下脑袋,透出来的调皮可爱很是喜人,身上的那份清纯无邪是浸淫在后宫多年的女人所不具有的。 只闻新人笑,再不好色的帝王,见到此情此景,心都难免轻摇,毕竟这样的女子就是青春,是那些逝去的美好的追忆。 云琉浅笑,问道,“中间是何人?” “启禀娘娘,奴婢是扬州刺史之女黄双儿。” “不知规矩。” “皇后姐姐,乡野之地的丫头哪儿知道什么礼仪,不过倒生的玲珑可爱。”德妃看了眼慕容耀,胆大出挑的才能吸引人注意,她倒觉得这小婢子有戏,话里便帮她一帮。 黄双儿被云琉的话吓得失色,本就年龄小,在家被父母宠着,只学了些勾引人的手段,处世经验等于没有,听德妃这样说,目光隐隐朝向她,病急乱投医,大有求救的意思。 慕容耀依旧沉着脸,只说了一个字“换。”,却已定了这五人的命运。 “临京太守....南平刺史之女.....” “抬起头来。” “是。” “啊呀.....”几位后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云琉也看愣了,茶杯在手里举了一会儿,秋水悄然为她取下放在桌上。 最右边的女子,很美,但是还不至于让人转不开眼。 她长得很像…云琉。 “你是何人?”慕容耀开口问道。 被问的人淡淡一笑,少了秀女的几分羞涩,却显得大气自若,回道,“临京太守之女王向晚见过皇上。” “小姐,她在学你。”秋水靠近云琉耳边小声说。 那举手抬足间.....如果刚云琉还心有疑问,现在心里已然是明镜,长得像太正常不过,可是说话,神态,就连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像是在照镜子。 反常即有妖。 慕容耀点头,“留下。” 满座哗然。 李福泉拂尘一扬,喊道,“临京太守之女王向晚,赐才女。” 只见了两拨人,慕容耀以政事为由将选秀的事就全权交给了云琉,自己带着李福全去了御书房。 中间的一些人,云琉挑了两个看上去性格温顺闹不了事的,其间还遇到了曾经在宁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才女,可惜她没有念及熟人情义,将这个仍旧一脸高傲,入宫必死的姑娘拒绝了。 女子在民间能有千面,千面风格皆有人爱,然而在皇宫,只能有一面….活下去的才是风格。 最后的五人,身份是秀女中最非凡的。 “......怀恩侯之女宁嫣然,永安侯之女李兰心,皇商之女白小小觐见。” 宁嫣然和李兰心是在春华宴上表演过才艺的女子,云琉还有印象,尤其是李兰心,当时写毛笔字时挥洒自如的气势,确实夺人眼目。姿色虽尚普通,如果这不是个男权社会,这女子以后的作为必不容小觑。 “兰心,本宫还记得你在春华宴上的风采卓然,不过二月,你怎么看着消瘦了许多。” 李兰心抬头,“谢皇后娘娘挂念,兴许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所致的。” “吴丘子写的那副字,可还喜欢?” “回娘娘,兰心自然喜欢,老先生的字飘逸俊洒,超脱物外,可惜兰心是俗人,只能欣赏学不来一二。” “若是给你个机会,你也学不来?”云琉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字形可以学,字意怎么学。吴丘子写的《青山集序》,被称为千古第一字,当时他路遇一青山,不知名,然高耸入云,气势磅礴,山内更有松涛林海,顿时荡胸生层云,挥笔写就了这传世佳作。 给个机会,如何给,入宫的女子怎么有机会遇此奇景,除非..... 兰心怔愣,良久,摇头道,“兰心拙笨,学不来。” 云琉心里有些可惜,她知道依这姑娘的品性,怎愿入深宫受束。有时候她也不能理解为何要将一个家族的兴旺寄托于女子的肩膀,尤其是达官贵族有了祖上传来的爵位,男子不去建功绩,反而整日将心思放在阴宅私斗,怪不得仕族地位下降,寒门子弟在朝中越来越受重用,除去为了平衡局面之外,出身寒门的人,更懂的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吧.. 她愿意利用自己的权力,给她一片广阔的天地,不是说她有多善良,一来是见不得明珠蒙尘,二来是让这后宫也少一方局势厮杀。 云琉手指了三个人,李真元会意说道,“永安侯府李兰心,怀恩侯府宁嫣然,大理寺少卿府柳若兰。” “皇后娘娘。”白小小不可置信,被嬷嬷拉走了。 秋水扶着云琉走出殿外,见四周无其他人,问道,“小姐,那黄双儿,皇上为何将她留在宫内?”   ☆、第36章 碧波 宫里最近很热闹。 今年的选秀像场游戏,皇帝把权利全部交给皇后,可皇后只堪堪给陛下选了六个美人,相比于往年浩浩荡荡的几十人,在众多老臣心中,简直是胡闹至极。 可就是这六个才人,在宫里伺候的奴才看来,皇帝的新宠就要换人了,比如说那个临京太守的女儿,王向晚。 王向晚长得像皇后,行为动作像皇后,这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 皇帝将她留在宫中,岂不是在灭皇后的威风,莫非前朝后宫要变天了。 宫里的才人没有单独的宫殿,都住在群芳殿。这几天,王向晚的门前可算是比凤蘅殿出入的人还要多了,以前在皇后面前不得宠的奴才,趁着空闲人少,都来拜见拜见,送些好礼,混个脸熟,以后万一王才人得势了,鸡犬也好升天啊....... 王向晚对于过来的所有人,不分职位高低,一律以礼相待,处事姿态倒是比云琉这个爱答不理的皇后还像皇后。 “小姐,王才人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不成,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和小姐有三分像而已,比起小姐来,差远了。可皇上还把她留在了宫里......”秋月把这两日听来的关于王才人的一切消息,都说给了云琉听,花了大半个时辰,自己还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急眼。 云琉让秋水拿杯水给秋月润嗓子,看着眼前的三人问道,“你如果真爱一个人,还会爱他的替身吗?” 秋水摇头,秋月安静了下来,估计在想会不会,冬梅说道,“自然不会,如果是真心喜欢的话,他就是唯一啊。再说了,如果还有人特意去学他的话,别说喜欢了,厌恶还来不及。” “那你如果不爱一个人,你还爱他的替身么?” “哈哈,小姐,你在说笑吧,不爱一个人,更不会爱他的替身啊。”秋月对于这种问题连想都不用,直接说出口了。 “所以咯,你们在担心什么!”云琉摊手,“皇上不会因为我的原因,去对她怎样。至于能不能如愿,就看她的造化咯。” 秋月拍手,“还是小姐聪明。” 云琉自认为智商一般,唯一的优势不过是作为穿来的人,看了几集宫斗剧,学了个一星半点,还没有用武之地。可是被秋月她们一脸崇拜,双眼星星状地看着,不得不说有一点点.....爽啊。 “小姐,肚子还疼么?”秋水看云琉用手揉了揉小腹,给她倒了杯红枣茶,“太医说,女子来了葵水虽不易劳累,可适当走走是有好处的。” “是啊,小姐,碧波池荷叶长得可好了,咱们不如在荷叶底下划条小船,很凉快的。” 一杯红枣茶下肚,果然舒服了很多,云琉好几天没正经走路了,深刻认为自己不能太懒了,同意道,“去御书房看看皇上忙不忙,就说我邀请他去泛舟,午饭也在小船上用。” “是。”秋月领命,喜滋滋地出去了,她现在恨不得云琉和皇上时时刻刻呆在一块,让那些不安好心的女人哭去吧...... 天气热了,繁杂的衣服和头饰都被云琉勒令收起来了,省得她看着就热。 她穿了件淡绿色的纱裙,一根白玉簪把三千发丝綰起,看得倒很清爽。 李真元站在身侧,举着把青绢伞为她遮阳。 等到了碧波池,旁边的碧波亭里早就挤满了一群女人,云琉抚额,真的很想掉头就走。 皇宫好小啊......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云琉走近,一众女人笑意盈盈地请安。 “免礼,起来吧。” 其他人都被身边的丫鬟扶着站了起来,仍有一个女人还在跪着。 “怎么了?” “娘娘,王才人不懂宫里的规矩,臣妾几人正教她呢。”自从云琉上次教训过后,淑妃好一阵子都没出风头了,今天难得开了次口,只是语气什么的都比从前恭敬了许多。 “王才人,是这样么?” 王向晚仍旧一脸平淡,没有委屈,没有生气,“是奴婢的错。” “行了,天气热,学规矩也不在于这一会儿,起来吧。” 丫鬟伸手扶她,这女人却一直跪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云琉垂眼,不在意道,“本宫的话看来不如淑妃的管用,那行,就跪着吧。什么时候学会了,再起来。” “臣妾不敢。娘娘,您瞧,这王才人确实没规矩,皇后娘娘的话都敢不听。这光跪着啊实在是便宜了她。”本性难移,淑妃的话还是改不了刻薄。 “皇后娘娘恕罪,并非奴婢不起来,只是跪麻了,一时起不来而已。”王向晚尝试起身,又踉跄跪了下去。 “皇上驾到。” 有外人在,云琉跟着起身福了福身子。 还没等到她说话,却听见有一道声音先她而出,“皇上,您来了。” 在场的人寻声望去,诧异。 声音出处却是跪着的王向晚,她脸上笑意淡淡,“皇上,奴婢还以为您政务繁忙,不能来碧波亭呢。” 这都听明白了,原来皇上是她约来的。 所以她起不来不是因为腿麻,是因为..... 王向晚其实身份低微,本不敢如此张扬。可是她早听说皇上对这宫里的女人除了皇后,是谁都不亲近的。然而六个秀女中,只有她是由皇上亲自点的,不能不让她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今日淑妃派人让她来碧波池,她预感到没有好果子吃。试着让丫鬟去御书房捎了个信,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这么重视她,刚受了皇后和淑妃的欺负,一群女人围观嘲笑她,让她如何不气! 于是忘了她父亲的叮嘱,直想着把这口恶气出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区区一个才人的口信,怎么会通过李福泉的口传给皇上。 慕容耀看到云琉冲他挑眉,深感冤枉,这简直是莫名其妙,解释道,“琉儿不是说想泛舟,朕还特命御膳房做了几道清淡小菜,待午饭用。”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李福全把船备好,慕容耀便牵着云琉的手踏入了精致的游船。 跪着的王向晚仿若雷击。 “野鸡也想学凤凰,真是好笑啊。” “可不是嘛,皇上也是她能请来的?” “这人啊.....” 淑妃和德妃开始还惊了一惊,真以为皇上是这贱婢子请来的。她们这些后妃对于皇后唯唯诺诺,好不容易见到了和皇后相像的,恨不得尽数折磨在她身上。只是碍于身份,也顾虑到她是皇上所点,只敢略施小惩。可皇上见她跪着,问都没问,野鸡就是野鸡,哪真能做凤凰... “皇后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轻摇着罗扇,都纷纷离开了碧波亭。 良妃最后一个走,可能有些同情,留了几句话给王向晚,“王才人,这点雕虫小技是不够看的,才人日后还是收敛着吧,别白费了你这张脸。想想你父亲为何送你入宫。” “谢娘娘教诲。”王向晚同样一身淡色纱裙,头发也是简单的桃木簪束起。 可学了形,学不了神。 毕竟云琉最初不用跪在这碧波池,最终也不用。   ☆、第37章 泛舟 芳草歇去何须恨,夏目阴阴正可人。 夏天是个突飞猛进的季节。 一切都在肆无忌惮的疯长,碧波池的荷叶由于养得好,长势十分喜人,高挑笔直,覆盖了大半个池塘,又有人专门修整,便在荷叶丛里开出了一条可以容小船通行的水路。 宫人在船上放了一只檀木小桌,小桌上仅摆了四道膳食,用翡翠盘盛着。旁边还有个白瓷酒壶,配着两只晶莹剔透的酒杯。 慕容耀先踏进木船里,再伸手把云琉拉了进来,船上猛然多了两个人,轻轻晃悠着,慕容耀一把抱住云琉,面无表情地盯着划船的奴才。 “皇上,不..不碍事的,这船很稳当,没..没事的。”你们是两个人,两个人好么,不是两根羽毛,船身晃悠很正常不过好么!!!划了半辈子的船了,海上再大的风浪俺没见过么,这什么池塘,俺家乡的水坑也比它深,要不是皇宫拿的钱多,俺就....你别看俺,俺俺.....害怕。 云琉埋在某人的胸前,偷偷笑了。 在他觉得有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护着她。华衣美裳,奇珍异品,都不算好,男人给女人的,永远是不经意间的呵护最动人。 君心似我,不相负。 待船平稳后,两人分坐在桌子的一边。 辛酸的船夫小心翼翼地将木桨放入水中,使着巧力向后推,小船于是缓缓行在池中,从漫天荷叶里荡出片片清波,一圈圈涟漪在水面开合...... 云琉将袖子向上挽了两折,露出白皙手腕,拿起酒壶斟了两杯清酒,递给慕容耀一杯,笑得甜蜜,“耀哥哥,这可是青梅酒,琉儿让人从民间找的,如何?饮一杯否,郎君....”最后一句是戏文里的美娇娘的唱词,云琉用唱腔念了出来,君字刚落音....呕....心里顿时吐翻了天。 她果然不是这条道上的..... 看着对面男人的眼神里饱含歉意,这杯酒你还喝得下么,喝得下去吧.... 慕容耀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像是还不过瘾般,长手一伸,拿起云琉尚未顾得上喝的那杯,同样灌进口中,耳际后,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点点红意显现。 这么好喝?! 云琉又倒了杯后,不敢像他那样一口干,仅仅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尝。 !!!!!!! 怎一个酸字了得!! 丢给对方一个佩服佩服的目光,怪不得你是皇上,我才是皇后,就差在这里..... (皇后大人,差得不是这吧?你是被酸晕了头吧吧吧) 慕容耀好半晌才从云琉的一声郎君中走出来,刚回神却发现嘴里一股极酸的味道,牙齿似乎都软倒了,然而作为一向做不出复杂表情的男人,自然仍是一脸淡定,摸摸揭开了盖在菜肴上的银盘。 四道菜分别是荷叶蒸鱼,澄阳醉蟹,素炒三鲜和红枣银耳羹。全都是清凉解暑,适合夏天的膳食。 荷叶应该是往年晒的存份,盖子一揭开,清香四溢。 慕容耀拿筷子拨了一小块鱼肉,直接朝云琉嘴边送去。 亲手喂菜,害羞什么的,云琉实在没工夫想,嘴巴毫不羞涩地张开,闭上,咀嚼。 鱼肉细腻,荷叶去腥味,加上御厨除了盐粒再没放其他的调料,鲜美万分。 醉蟹的味道更是不一般,蟹壳在出锅时,就被敲碎,因此吃得时候,只须用筷子夹蟹肉便可。 云琉吃了一只,秉持着好吃不停手的原则,准备再来一只时,被慕容耀拦住了筷子。 给她盛了半碗银耳羹,说道,“蟹肉性寒,你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宜多吃。” 她身子好得很啊,云琉忍不住嘴馋,趁着某人眼神移开的时机,飞快夹了一只在碗中,正要开动时,一双银筷自眼帘落下….眨眼的功夫,碗空了。 “等秋天蟹肥的时候,再让人做。今日不许吃了。” 见着小妻子挣扎半天,目光还是在醉蟹上打转,慕容耀端起翡翠盘,手倾斜,倒进了河里,眼不见嘴不馋。 云琉吃着从鱼肚子里拨出的鸡丝和笋尖,心里怪叫,暴君。 船夫看着进了池子里的醉蟹,悄悄舔了舔嘴唇,这湖里养得大蟹,俺连见都没见过呢,咋这么糟践粮食呢..... 宫里都是些参天古树,阳光照不进来,绿荫遍地。 碧波池上,偶尔有透过树叶的光束,还被一株株圆如伞盖的荷叶遮住了,所以即使是正午,池上却是凉风习习,颇为怡人。 见两位主子都放下了筷子,李福全便令人及时撤了船上的残羹冷食。 云琉揉着明显突起的肚子,惬意地靠在慕容耀肩上,在一片碧绿中.....睡着了。 见肩旁的女人呼吸均匀,慕容耀便尽量维持坐姿,一动不动。 水底有两尾鱼追逐嬉闹,跃出了池面,然后又扑通一声落回了水里,带起水花朵朵。 云琉睡得香甜,被水声惊醒,直愣愣地盯着声音来源处。 慕容耀轻抚她的头发,皱着眉看水纹散开的地方。 有本事你去跟鱼算账啊,船夫内心十分阴暗,就会欺负人,欺负鱼去啊。 “都怪这鱼,扰了人闭目养神的兴致。呵呵” 闭目养神,才不是睡着了,吃饱了就睡这种病,作为夏国皇后,怎么会得上呢?! 某人嗯了一声,不去拆破,问道,“上岸?” “嗯嗯。”好困,回去补觉。 船划到岸边,两人踩在土地上,还有些行在水里的感觉。 走到碧波亭上,王向晚还跪在原地,只是背有些弯曲,不像是起初那般直挺。 “耀哥哥,时辰还早得很,我还想在这呆会儿,你先去忙吧。”云琉挥手赶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用过就丢么? 慕容耀看了眼跪着的女人,听话地离开了。 云琉走到了离她最近的石凳上,坐下。 王向晚闭了闭双眼,等着即将到来的羞辱,嘲笑或惩罚。 ......... 半个时辰后。 ......... 一个时辰后。 风声,虫声,荷叶舞声。 “娘娘,奴婢知错。”王向晚再坚持不住,双手撑在地上。 云琉打了个哈欠,“你知什么错?” “奴婢不该妄图以荧荧之火与娘娘日月争辉,奴婢知错。” “才人,你入宫前,或许被人哄着做了什么美梦。然而本宫奉劝你一句,安分守己,莫要整出些幺蛾子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云琉望着她美好的脖颈,知道自己的话肯定入不了她的心,这样的女子,语言如何低微,眼里的野心终是掩饰不了的。 “起来吧。” 且走且看,她自不会是心慈手软的。   ☆、第38章 姐妹 知了没完没了地扯着嗓子叫,夏日炎炎。 绿色在天地间挥毫泼墨,映入眼里的无论是清绿还是墨绿,都脱去了鹅黄的底妆,赋予在花丛或树木间,一派葱茏与葳蕤。 宫里的冰库在这个季节便大有用场。 可是冰库再大,也经不起皇宫中大大小小几十座宫殿,长达一个夏天的消耗。所以在冬季毫无价值的冰块,此时便成了争相获取的宝贝,按照各个主子位分的高低,来确定送往的数量。 凤蘅殿作为皇后的寝宫,份量自然有多无少。可耐不住地方太大,即使是较之其他宫殿多得多的份例,仍旧是杯水车薪。 皇后很热,也很怕热。 这几日御膳房送去的膳食,有的菜肴被稍稍动了几筷子,有的是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要不是酸梅汤成桶的被笑纳了,御膳总管对于自己这个职位怕是要操碎了心。 云琉自打进宫后,被山珍海味养出来的圆润的脸蛋,丰盈的双下巴,渐渐消瘦了下去。 看着铜镜里瘦了一小圈的身影,她满意地点点头,说实话,虽然嘴巴长在自己身上,可管不住它可真是愁人的很,特别是为了哄好这个皇后,御膳房的人没少琢磨些美食出来,本来手艺就没话说,再加上是费心研制出来的,你说能不好吃么,能经得住诱惑么。 眼看自己就要在一个胖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大有一去不回头的趋势,现在因为天热吃不下饭倒是真的不错嘿。要不然真的长成了个胖皇后,别说慕容耀嫌不嫌弃,就是自己看见宫里环肥燕瘦的美人,她这个皇后也不好意思当下去啊。 虽然看着饕鬄盛宴下不去嘴挺折磨人的,可是能保持住身材坐稳皇后宝座才是最根本的,当皇后可是本职工作,又是吃饭的家伙,一时的美味和吃饭的家伙相比,孰轻孰重,傻子才会选前者呢。 一切都是痛并快乐着,是值得的,是伟大的。 云琉“舍得”对自己残忍,慕容耀却很有微词。 反正他现在白天吃在凤蘅殿,夜晚宿在凤蘅殿,龙吟殿也不需要保持凉爽舒适,索性把冰块都让人直接送到了皇后的地方,而且又下旨说宫内用度要以凤蘅殿为先,可是总量就在那里,便只能再消减其他地方的用量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冰块,云琉在宫里又刷出了怨恨无数。 冬梅端来一大盆碎冰,秋月拿着个青瓷碗,装了一半,又舀了半碗切碎的果肉,然后将两样混合均匀,最后在上面淋上薄薄一层的酸梅汁,这么一道甜品,就是云琉在夏天活命的饭了。 给云琉做好后,她们三人也一人做了一份,只是嫌酸梅汁酸得厉害,就留给云琉一人享用。 “还有凤梨?”云琉吃着酸甜的果肉,有些惊讶,凤梨是偏南的水果,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说,样子古怪,又不好去皮,并不受欢迎,想想她在京都生活了十多年,还从未吃到过。 秋月欣喜地看着云琉,“小姐怎么知道这个叫凤梨,前些日子,邱翰林送来这些长满刺的奇怪玩意儿,还说好吃得很,小姐肯定喜欢。” “原来是他送来的,看来是去了哪个南方郡县带回来的。” “小姐又说对了,邱翰林去的好像是个叫叫..凉都的地方,凉都很远呢。” 冬梅插句嘴,“我都没听过这个地方。” “南方的很多地方,我也不知道。”秋水想,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平时读那么多书很有用嘛。 云琉无聊打趣秋月,“连我都不知道邱翰林去哪,没想到我家秋月竟然一清二楚,莫非是红鸾星动了?” 秋月把碗往桌上一放,嗔怒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多问了邱翰林几句么,我对南方很好奇么,南方的水果很奇特么,我…我很多没见过么……balalalalal” 云琉看着她合不上的小嘴和红彤彤的耳朵,心道一声,完了,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 把询问的目光转向秋水和冬梅,她们俩肯定早知道了吧。 冬梅赶忙低头,秋水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秋月啊。” 秋月闭嘴,紧张地看着云琉。 “说来说去,你们都这么大了,也确实该寻个良人嫁了。要不然再过些年份,一个个水灵灵的姑娘都要成老姑娘啦.....”云琉语气虽有些玩笑,可心里却不太是滋味。 一晃啊,秋水和秋月跟了她十多年了。 她们俩都是七八岁的时候,被家人卖进的将军府。当时云琉还小些,公主见两个小丫头机灵得很,就将她们分到了云琉的小院,说是做丫头,其实更多的是做个小玩伴。而冬梅在她身边也呆了几年了。 爱情里有句很俗套的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用在她们四人间,其实很合适不过。 这一路,几千个日子,她们走过的都是光阴,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共同拥有的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宝贵的。 云琉想,我的舍不得太过自私,三个姑娘的一辈子,谁都耽搁不起啊...... “我才不要嫁人,小姐,秋月要跟你一辈子的。”秋月急得站了起来,左推了推秋水,右摇了摇冬梅,示意她们快帮腔。 秋水也许想起了以前的时光,顿时红了眼圈,“小姐,秋水不嫁人。” 冬梅是由于父亲死了,举目无亲之下跟着云琉的,没想过嫁人的问题,“小姐,冬梅和秋月秋水一样,她们不嫁,我也不嫁。” “瞎说,哪有姑娘不嫁人的?这宫里的丫头不也是过了25就被放回家么?”云琉其实把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看得很淡,天灾*,能走一辈子的,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都少之又少。譬如就单说嫁人一事,就是不得不分开的理由。 可感情这东西,不是你想看淡就能看淡的。 身不由己,心不由人。 “找个好夫君,知冷知热,疼你们爱你们多好.....”云琉撇开眼睛,捧着的冰品一下子食之无味。 秋水拉住了上蹦下跳的秋月,一滴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小姐,呆在你身边,我们才过得更好。” 看着三个人的兔子眼,云琉笑了,“好了好了,又不是现在就将你们都嫁出去了,这人不是也要花时间选吗?话说回来,我可不准你们远嫁哦。” 等慕容耀回到凤蘅殿,看着几人抱着冰沙吃得香甜的场面,尤其云琉手中的还是个大碗,继而板着张冷脸,说道,“胡闹。” 云琉默默地放下碗,灰溜溜地钻进了内殿。 天儿越发地热,御膳房的人最近一个个都眉毛皱得老高。 “小姐,又想吐吗?”秋水端着痰盂,急切问道。 云琉手捂着嘴,一副想吐又吐不出的表情。 秋月拿水给她漱嘴,接着喂了她一颗腌制的杏肉。 “把菜都拿走。”含着酸酸的杏肉,云琉总算恢复了些,她不要修仙,不要不食人间烟火,再不吃饭会死人的....   ☆、第39章 蛇翡 云琉病怏怏地半倚在贵妃塌上。 秋水看她吐得奇怪,有些心思,小声说道,“小姐,今日都十七了,你这个月的葵水似乎迟了日子。” “呀,对啊,小姐,你一向是十三左右的,不会是…” “打住。”云琉连忙止住了秋月,想到某种可能性,惊了一惊,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慕容耀不知从哪里回来了,看着云琉不舒服的表情,沉了脸色,“午膳没用?李福全还说你吐了?” “呃,可能天气热......” 慕容耀不理她的托辞,转身看着三个丫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秋月和冬梅见皇上这副质问的口气,喏喏不敢出声,平时由于云琉的缘故,皇上在凤蘅殿内真正冲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发脾气的,几不可闻,当然有时因为皇后不听话也会故意板着脸,可假装生气还是真生气,明显就能分辨出来了。 “回皇上,小姐打从入了夏,胃口就不怎么好,昨天和今天闻到不喜的菜肴的味道,还吐了出来。”秋水佯装镇定,细细说了个明白,感觉到九五至尊越来越低的气压后,膝盖一软,跪在地毯上。 秋月和冬梅虽不敢说话,可眼色还是有的,随即两人一左一右跪在了秋水的后面。 “皇上恕罪。” “昨日就吐了?朕为何现在才知道?” “是奴婢思虑不周,求皇上恕罪。”秋水心里也后悔起来,昨日小姐只是吐了几声,她们便没特别重视,小姐说不用太医她们就随了她的意思,这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别说皇上怪罪了,她们自己都要难过死了。 “可请了太医?” 三人的头又向下低了几分,贴到了地面上。 秋月想到刚才的猜测,面带喜色地抬起头来,壮着胆子说道,“小姐近些日子胃口差,还喜欢吃酸的,再加上呕吐,会不会是,会不会.....” “秋月。”云琉叫住了她。 慕容耀见云琉拦住了秋月的话,问道,“你知道?” 顶不住如此紧迫的目光,云琉咽了咽口水,笑笑,“不太知道,知不太道,话说你不是要和大臣商讨什么旱灾的事么,怎么这么闲啊,哈哈。” 按理说,葵水迟了,爱吃酸的,想吐是怀孕的几大征兆,可皇后有孕事情实在不算小,再没确定之前,还是不能光凭猜测断定,要不然最终发现是乌龙一个,让人失望不说,还白白成了笑话。 “去请太医。”慕容耀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打岔的皇后,恨不得狠狠教训一顿,太不知轻重了。 云琉见秋月起身,立即说道,“秋月,你再去替我取些酸梅过来。秋水,你去请太医吧。” “秋水,不要声张。”不放心地叮嘱道。 秋水行事风格最肖云琉,也是最懂她想法的,听她再三叮嘱,于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都退下吧。”瞧着殿内战战兢兢的侍女,云琉摆摆手让她们离开了。 “岧阳旱灾的情况如何?”倒了杯解暑的绿豆汤给慕容耀喝着,云琉又伸手解了他外衣上的两个祥云扣,露出脖颈来松松热气。 “岧阳大半的土地缺水,粮食短缺,饿死了两千人,上万人病伤。”慕容耀饮了大半的绿豆汤,火气去了不少,紧绷的脸色有所舒缓。 “这么严重?竟然饿死了两千人,看来是百年难遇的大旱了。”云琉不禁感到担忧,大灾之年,民间最易出现暴动。 “不会有动乱吧?”想想慕容耀昨晚忙得直接睡在了御书房,据说好几个老臣也是住在了皇宫,光是旱灾的话,不至于慌张到如此境地。 慕容耀把空了的杯子递给她,“嗯,岧阳素来缺水,前年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修建了水库,哼,结果去年一场雨就导致了崩塌,知府隐瞒不报,今年干旱严重,百姓暴动,纠集成了“神助”军,见事情兜不住了,这才向朝廷求助。蠢货!”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水库还不到一年,几十万两银子是都入了他家后院吧。”云琉咋舌,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神助军’怎么处置?” “投降不杀。”慕容耀微眯了眯眼睛,“不过背后的主谋,难逃一死。” 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月内,结成如此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必定是有人恶意主使,兴许与朝中的某些臣子还脱不了干系。 “百姓也算无辜,毕竟大旱缺粮,生死面前,是谁都想拼一拼的。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造反的想法的,朝廷投降不杀的令一下去,所谓的‘神助军’定会溃不成军的。”云琉双手抵在了他的太阳穴,轻柔按着。 “皇上,太医到了。” “宣。” “皇上万岁....” 慕容耀打断道,“平身,过来诊脉。” 老太医听说是皇后病了,没等秋水催,自己就带着得力的徒弟赶了过来,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水一直便没消散掉。 云琉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不好意思笑道,“有老徐太医了。” “是臣的职责所在。”徐太医两根手指轻搭在云琉手腕处,过了片刻,说道,“敢问皇后娘娘最近都吃了什么?” 秋月把银盘里冰着的甜品端给徐太医瞧,他如意料中般点点头,“回皇上,娘娘,初持脉,来疾去迟,此出疾入迟,名曰内虚也,脉相显示,娘娘脾胃虚寒而且还有,还有…宫寒之兆。” “宫寒会如何?”慕容耀问他。 “女子宫寒则会不易受孕。”徐太医见皇上脸色变冷,即刻说道,“皇上放心,娘娘这只是初兆而已,微臣开几副滋补的药,调养段日子则会没事的。不过娘娘,容臣多句嘴,这冰寒之物,还是要少食为妙,娘娘脾胃虚寒多是由此引起的。” 云琉捂脸,某人的眼神都快要把她盯出了个洞。 “等等。” 秋月正要去把手中祸害人的东西倒掉,却被徐太医喝止住了。 “有什么不对么,太医?” 徐太医走近几步,从碗中拈出粒绿色果肉放入嘴中嚼了嚼,微讶。 “蛇翡果?!此果怎么会出现在娘娘的饮食中?” 秋水答道,“这些水果都是被御膳房切好了送来的。” “太医,有何不对?” “蛇翡果寒性极大,对于女子身体颇有害处。臣怀疑娘娘的宫寒则是由此果引起。” “饮食禁忌的问题,朕记得是由太医院写明给御膳房…” 这事还要追溯到慕容耀的太爷爷,当时他的宠妃因为吃错了食物导致流产后,就有了太医院对于御膳房膳食负责的规定。 “回皇上,这蛇翡果长在荒山野岭中,市面上一般不会有此果出现。”世上的瓜果千千万,即使是太医院也只能列明平常出现的,真不是徐太医推脱责任,他说蛇翡果一般不会出现都很委婉了,这果子分明是罕见。 云琉感觉到慕容耀握着她的的手骤然使力,有些疼。   ☆、第40章 试探 蛇翡果的出现不是巧合,必然有蹊跷。 御膳房的副总管平时负责采办之事,因为听说了皇后的喜好,出宫时会特地寻些民间特色的小食。 那些菜农、果农只要一看见他去了,都纷拥而上,推荐着各家收购的新鲜食品,当时嘈杂场面中,便有人趁机送上了蛇翡果,他还亲自尝了尝,酸甜可口,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倒是稀罕之物,想着没准能凭此果得到皇后重赏。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赏赐没有,小命都快没了。 副总管跪在地上,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真的不知道蛇翡果有毒啊。 “皇上,娘娘,卖这果子给奴才的,是个陌生男人,他长什么样子,姓谁名谁,奴才实在...不知道啊.....皇上饶命啊,奴才就算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毒害皇后啊.....” “来人,押下地牢听候发落。” “皇上皇上,奴才真的不知情。”副总管看着皇上不为所动的神色,对着皇后拼命磕头,“娘娘,娘娘,奴才怎么会害你,奴才….” “皇上.....” 云琉听着他鬼哭狼嚎的声音远去,扯了扯慕容耀的衣袖,“耀哥哥,看他这样子,并不知情。” 慕容耀转过脸看她,冷峻的目光下隐隐压着什么。 他很生气。 云琉从未看过他这种表情,下意识地咬着嘴唇。 “琉儿,我娶你,并没有想过让你因为我而受伤害,我说过,是想更好地照顾你,让你一直过得.....幸福。” “我知道,我过得很幸福啊,耀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也许蛇翡果....只是个误会?”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宫里最不可信的就是…巧合。 “好啦,御书房里还有大事要谈呢,你快去吧,再不去那些大臣就要上奏说妖后误国了。”云琉做了个鬼脸,却引得某人瞪眼。 慕容耀对于自家皇后天马行空地胡说没辙,起身朝外走,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琉儿,我会处理。” “嗯嗯,快去吧。”云琉笑眯眯地挥手。 慕容耀走出殿外,声音冷酷下来,“让暗卫去查,琉儿的饮食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福全低下头。 等人走后,云琉收起笑容,眉头紧蹙着。 没人在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后,还能笑出来,她不过是不想徒增慕容耀的烦恼罢了。 蛇翡果,宫寒,皇后子嗣。 她没有孩子,得利的能是谁可想而知。 “秋水。” “小姐,什么事?” “你去把她们请来,就说夏日天热,我特做了道冰点邀她们来凤蘅殿尝尝。” “我明白了。” 云琉十指搭在腰带上,慢慢解开,“秋月,冬梅,我要换身衣服,来帮我梳妆。” “小姐,选哪件呀?” “就....孔雀翎。” 天儿闷得透不出一丝风。 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外,皇后很少对她们这些妃嫔下帖子,什么赏花呀,什么拜月呀,从前宫内女人们用来联系的活动,基本上都没有了。 皇后与她们一直处于种相安无事的状态,只要她们不闹事,她也不会凭着身份去欺压,所以这次皇后主动,众人心里虽惊讶,还是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收拾一番就赶了过来。 凤蘅殿与外面相比,温度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 一进殿内,仿佛连空气都带着凉意,由酷热引起的浮躁气消去,然而心内的酸意也随之翻涌而上,想起自己殿内冰块斤斤计较地使用,再看看眼前,说是挥霍都不为过。 秋水最后一个进来,“娘娘,朱才人称病了,不能前来赴邀。” “哦?病倒在床了?” “奴婢不知,不过并没听说朱才人传过太医。” 云琉轻笑出声,“既然身体如此娇弱,以后这凤蘅殿的请安,她都免了。” “本宫性子软,是谁都使唤不了了。” “娘娘息怒,是朱才人不识抬举,莫要和她一般见识。”德妃觉得云琉被落了面子,遂陪着笑道,“说起来,还是凤蘅殿凉快,真是舒服呢。” “可不凉快,皇上把龙吟殿的冰块也派人送来了,娘娘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凤蘅殿自然冬暖夏凉了。”淑妃摇着羽扇,脸色平常说道。 良妃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住的千禧殿离凤蘅殿是最远的,“皇后娘娘身份何其贵重,居住这般的寝殿也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吧。” “对了,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亲手做了道甜品,想请各位品尝品尝。”云琉拍拍手,立即便有一行宫女端着东西上来了。 众人看着银碗里装着的五颜六色的食物,都微微笑着。 云琉解释道,“本宫差人磨的碎冰,里面放了各种水果,最后还淋了酸梅汁,清凉爽口,你们快吃吃看,也好去去暑气。” “那绿色的是蛇翡果,口味更是一绝,本宫喜欢,便让人多放了些。”云琉说完,不经意地扫视一圈。 在座的都神色如常地用银勺舀着,小口小口地吃。 “德妃,是不合胃口么?”云琉见她略微尝了尝,便放下了勺子,出言问道。 “娘娘,臣妾近日身子不大舒服,太医说要少食生冷,可惜了娘娘的好意。” “王才人呢,也是身子不舒服?” “回娘娘,奴婢胃不好,打小就忌辣忌冷,娘娘恕罪。”王才人起身欠了欠身子,她地位比德妃低太多,德妃言语上解释几句的事,她照做那就是没有规矩。 大概坐了半个时辰,云琉就以犯困为借口把人都赶走了。 就为了这个?凳子还没坐热,可无奈皇后有钱任性。 秋月下去走了一圈,告诉云琉,“小姐,淑妃和王才人吃得最少,良妃倒是吃了很多,其他的都剩得差不多。” 云琉揉着脑袋,懒懒散散的样子,“嗯。” 这一个个都是影后级人物,如果里面真有主谋或者是知情者的话,难道还真能凭着吃多少来断定?别说仅仅是个蛇翡果了,就算是□□,为了避免怀疑,她们也还是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秋水见云琉不在意,想了想,说道,“小姐,这是在警告她们?”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云琉摇头晃脑掉了个书袋。 “小姐,你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 秋水和冬梅看秋月,谁和你是们。 秋月跳脚,“小姐,她们都欺负人。” 云琉一摊手,无奈。 “小姐,绿衣说今天去群芳殿,看见朱才人在学跳舞,把脚给扭了,才称病没来。” “跳舞?哦。”云琉兴致缺缺。 “小姐,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学跳舞么?” “???” “皇上的生辰好像快到了。” “!!!!!!”   ☆、第41章 是梦 皇后近日很神秘。 皇上处理完政务,想约皇后出去走走,到凤蘅殿找人,“皇后呢?” 宫女眼神闪躲,“奴婢不知。” 皇上素来回凤蘅殿是不让人通传,静悄悄地。可现在就算离殿门尚远,守卫的奴才便推推搡搡,展示着金嗓子,“皇上驾到。” 然后殿内咚咚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上夜晚睡觉,刚握着皇后的肩膀欲图亲近,却听见“诶哟”一声,“受伤了?”,大手扯开衣服就要看,皇后把被子一拉,“好困啊,睡吧睡吧。” 皇上失宠了。 心里是十万个不开心。 “李福全,你去查查琉儿......算了,等她愿意说得时候,自然会告诉朕的。” 李福全早就得了皇后的口信,秉承着皇后的意志高于一切的原则,正要开口胡编时,被皇上自圆其说堵了回去。 “.......” 皇后驯夫如此有方,他还需要费什么脑筋呢。 云琉叫来秋水,拿着两张图纸给她看,双手不停地比划着,“明白了吗,就让人按照这个样子做。” “小姐,这.....样式好奇怪呀,我从来都没见过呢。” “嗯,它不是夏国的东西,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是小姐在书上看见的吗?” “.....对啊,是在书上.....看见的。” 时间越久,云琉自己也越糊涂,究竟是她从那个文明社会穿越而来,重活了一世。抑或说她不过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夏国皇后才是她的现实。 还有一种可能,云琉不敢想,又忍不住想。 不寒而栗。 眼前的宫殿,枕边的男人,她自己,都是一场很长却很美的梦境。 庄公梦蝶,到底是庄公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公 如果是梦,但愿她永远不要醒来。 秋水看见云琉双眼无神,恍恍惚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嗯,让他们尽快做出来。” “哦。”秋水觉得今天的小姐,有些不太对劲。 秋水出去正碰上秋月端着东西进来,于是嘱咐了她一句,“小姐不太舒服,别吵着她了。” “知道啦,秋水大婶。” “你这死丫头。”秋水轻啐了她一声。 “小姐,绿豆汤煮好了。”秋月人还没到,就把云琉也嚷嚷着出来了。秋水刚刚提醒的话被她从左耳过到了右耳,。 “放这儿吧。”云琉拿起装着桂花蜜的碟子,放了两小勺蜜进绿豆汤里,再用银筷搅拌搅拌。 “小姐,你是不是没睡好?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云琉把碟子放下,坐在凳子上,左手杵着下巴,看着瓷盆里的绿豆汤一圈圈冒着热气,“昨晚做了个噩梦,梦里我不是云琉,秋月,你说如果我不是云琉,该怎么办呢?” “咳,小姐,没想到你也有胡思乱想的时候啊。” “这么说你也想过?” 秋月走到她身后,帮云琉梳理被她自己揉乱的发丝,“小姐,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还能记得一点。我爹死得早,娘带着我改嫁,我娘嫁的那个男人脾气暴躁,还酗酒。只要一喝醉了,就拼命地打我和我娘。后来娘生了个弟弟,有了弟弟,那个男人对娘好多了。只是我对于他们来说.....太多余了,然后娘看到将军府招人,就把我卖了,她说对不起我。” “秋月。”云琉转身,将她拽到凳子上坐着,摸了摸她的脸。 “小姐,我没事,也许当时我挺恨她的,可是后来进了将军府,我就不恨她了。公主长得好看,人也温柔,对待下人特别好,小姐也把我当妹子疼,吃得穿得都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我有时想这会不会是在做梦呀,会不会一觉醒来,我还是在挨打。然后秋水就会使劲地掐一把我,她说疼就不是了。” 云琉失笑,“要不你也掐我看看?” 秋月轻轻地拧了一下,“小姐,疼么?” “疼。” “嗯,那就不是做梦了。” “把这绿豆汤送去御书房吧。” “好嘞。”秋月辫子在空中一摆,欢快地出去了。 “嘶。”云琉看着胳膊上自己掐出的红印,疼。 没有不会醒来的梦,与其担心受怕地祈祷不会醒来,不如掐疼自己,清醒看到这不是梦。 复杂的事情简单地去想,会疼,就是真的,再无其他,如此...... 秋月这厢和李真元一起,把汤送去御书房。 守卫通报了声,便得到允许进去了。 书房里只有三个人,皇上坐在龙椅上,下面站着邱逍和邱遥。 邱遥看见李真元手里的食盒,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痞痞一笑,“秋月姑娘,娘娘这是让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是送给皇上的,可不是给你的。”秋月低头,藏住泛红的脸颊,小声嘟囔。 “好秋月,我在这议事议了半天,又渴又饿,分我点呗。” “这这.....奴婢说了不算。” 食盒被揭开,甜丝丝的味道在空气中晕染开来。 “咕叽”,不知谁的肚子响了一声。 邱遥不好意思摸了摸肚子,“皇上,你看......” 慕容耀看了眼他不争气的臣子兼表弟,“给他盛一碗。” 秋月先盛了份送到慕容耀面前,然后才递给邱遥。 “多谢小秋月。” “呸,吃你的吧。”秋月瞪他一眼,将食盒拿着,拉着李真元就溜了。 邱遥被瞪得莫名其妙,讪讪一笑。 邱逍看不上弟弟的油嘴滑舌,教训道,“别到处招惹人。” “我哪里招惹人了?” “真好喝。”邱遥咂咂嘴,“皇上,有贤妻如此,怪不得你整天都无心上朝,诶,我也想成婚了。” 慕容耀喝得心里滋润,难得有聊天的兴致,“若姨母应允,朕倒是可以给你赐婚。” “咳咳咳.....”邱遥被他的话呛到,大力捶胸,“皇上,臣是说得玩儿的,别当真别当真。” 刚过两日,司工坊和司织坊就把云琉让做的东西送来了。 云琉回内殿从头到脚,由内到外,完完整整地一试。 “怎么样?” 见半晌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 三个丫头都张大了嘴巴,合不上。 “……”   ☆、第42章 惊喜 “皇上,皇后娘娘到。” 慕容耀一身黑锻鎏金袍,冷峻威严,左手背后,步伐相对于平常较为缓慢,旁边是穿着繁重的紫色凤袍,迈不开步子的云琉,好在她的左手有人牵着,替她省了不小的力气。 太极殿中间的路,被铺上了长长的红毯。文武百官跪在红毯边缘,脑袋都规规矩矩地垂着,眼睛盯着地面。 自从天气热了后,云琉的衣服穿得都很轻薄简单,像这样按着礼制一针一线做得宫服,长时间没穿,还真是不习惯。 眼见云琉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慕容耀牵着她的右手松开,从她腋下穿过,另只手则搭在臀部下方,稍微一使劲儿,将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稳稳当当,腿连弯都没弯。 “啊!”云琉连忙捂住嘴,瞅了瞅四周,见他们都老老实实地跪着,看不见这一幕,提起的心才放下了。 “衣服很重吧?”两只手都环着男人的脖子,趴在他耳边,悄悄问道。 慕容耀看她压着声音边问自己,边做贼似的观察着其他人,小模样紧张兮兮地,煞为可爱,于是摇摇头。 掰手指算算她自身加上衣服首饰的重量后,云琉笑得灿烂。 “衣服不重。”,慕容耀将她向上掂了掂,一脸正直严谨,“人重。” “什么?”云琉的笑容卡在半空中,牙根顿感痒痒地。 太极殿的这条路,慕容耀走过无数次。以前没人能有资格陪他走过,都是他一个人在众人的跪拜中,飒飒而行。 走的是帝王之路,油然而生的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只觉得很长......也很寂寥。 而如今,怀里的人笑颜如花,眼睛里看的,心里想的,全是这么一张笑脸,无暇去滋生其他的感觉,眨眼间便到了九层台阶之上。 “快放我下来。” 云琉整整凌乱的衣角,用手摸了摸花费两个时辰的头发,没有散,还好还好。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万寿无疆,圣体永安。” “免礼,平身。” 传宴,歌舞起。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起舞的女子个个都画着桃花妆,娇美可人,然而也及不上坐在云琉下方的一群女人的十分之一。 平日见不到皇上的妃子,今日都可劲儿地打扮,虽然知道皇后是个大阻碍,可谁不抱着侥幸的心思,万一皇上腻了皇后呢,万一落眼到自己身上,万一自己可以获得青睐呢。对于她们来说,只要有万一的可能,就要用一万的心力。 先是李福全宣布附属国送来的礼品,接着是赴宴的大臣献上各种宝贝,而最终的就是皇后率领六宫嫔妃亲手交上自己的心意了。 云琉从秋水手中拿过做工精巧的木盒,像模像样地祝福一番,也不打开,也不告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直接双手递给了慕容耀,含羞笑道,“本宫自己做的小玩意,不成样子,还是不拿出来贻笑大方了。” 其他人心里好奇,可也不敢从皇上手里抢过来看。皇后的礼物应该是必须要展示出来的,一是为了彰显身份,二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云琉只是嘴上堪堪解释几句,便将这事揭了过去,虽然不像话,无奈皇上没发话,没经李福全的手,自己亲手接过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娘娘亲手做的,想来定然是精美绝伦,是我等没有福分见了。”德妃穿着墨蓝色的裙装,人也衬得雅致,对云琉恭维了几句,然后拿出了一块莹润的玉佩,着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 “臣妾斋戒两月,将这块玉佩供在佛像前,早晚诵经,希望挂在皇上腰间,能使皇上平安健康,那么臣妾也便如愿了。” “这枚剑穗,臣妾编织了很长时间,若是有幸能挂在皇上的佩剑上......”淑妃照旧着玫红齐胸裙,人比花艳,望向慕容耀的眸光中带着期盼。 良妃献上的是自己绣了半年的金龙戏珠袍,绣工精湛,丝毫不差于司织坊的绣女。 然而众多礼物都只是得了慕容耀的一个点头,唯有两名才人联名献的礼物获得了重赏。 新进宫的周婉儿善画,画了一副人物图,背景是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清澈的湖中停着一只木舟,木舟上一对俊男美女相互依偎,含笑赏景。纵使不仔细看,光凭身影气度,也能认出画中的男人是慕容耀,而女的衣服上绣着凤舞九天的图案,自然是云琉无疑。 李兰心善字是众所周知的,李婉儿画的莲叶旁,留有一大片空白,空白上面行云流水的四行字就是她的杰作,“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好。”慕容耀看得满意。 作为画中的女主角,云琉也需要有所表示。心里默默地佩服了下这两名女子的高才,当即赏赐了两只金钗,“幸苦二位才人了。” 拍马屁!看清画里的人物后,大部分女人都暗中撇撇嘴,对于崔婉儿和李兰心投机取巧的行为十分不耻,虽然有些眼红这两位得到了慕容耀的嘉奖,可是如果只有这样做才能得赏的话,她们宁愿不去博那个欢心,假若皇上和皇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恩恩爱爱了,她们这些女人在后宫中岂还有生存的地方?笑话。 比如说德妃的玉佩其实是一对,可是为了杜绝另一块落入皇后手中,她便只献上一块又如何! 宴过中旬,云琉借口不胜酒力,就欠身先离座了。 皇后一走,底下的人都蠢蠢欲动。 按捺不住地看了几支歌舞后,朱才人正要起身为皇上献舞一曲,却见皇后身边的李真元又返回,对皇上耳语几句。 “朕有些疲乏,今日宴会到这儿吧。”慕容耀拿起木盒,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前,走出了太极殿。 等到了殿外,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字条和一枝玫瑰,字条写着,“戌时三刻,凤蘅殿,侯君大驾。” 李真元也不知从哪取出一朵鲜艳玫瑰,玫瑰枝茎上的尖刺被修剪平齐,举着它说道,“皇上,这是娘娘送给陛下的,娘娘说祝您生辰快乐。” 慕容耀看了片刻,伸手接下。 仲夏夜,天河中布满繁星点点,浩瀚飘渺。 从太极殿到凤蘅殿,这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早就等待的人上前,送上玫瑰和生辰快乐四字。 其实云琉之所以选玫瑰,并不是因为在遥远的某个时空,玫瑰代表的寓意。而是就花本身而言,玫瑰娇艳欲滴,馥郁芬芳,单纯地讲,她很喜欢。 而慕容耀,对于鲜花并无太多兴趣,但是这一路上,都被他的妻子安排人送上一朵,感受奇特,每次当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云琉装得满满的时候,却又在不经意间发现,还能再满一些。 到了凤蘅殿门处,秋水送上第二十七朵,然后为他打开了门,弯腰伸出手,示意他进去。 殿内的蜡烛都灭了,只有夜明珠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照清了路。 顺着光芒继续走了十来步,顿时停了。 眼前有一方屏障,或许是聚集了很多夜明珠的缘故,相较于其他地方的黑暗,屏障那一块地十分明亮。 白色的布上,有一人影,似乎穿着广袖流仙裙,看起来曼妙多姿。 磬箫筝笛递相缠,人影渐动。 起手点足,飘然旋转,若流风回雪。 一跃而起,随即向后一扬,仿佛天鹅高傲挺颈。 乐声渐止,翔鸾舞了却收翅。 人影又静立不动。 “咚,咚。” 小鼓声扬起。 只见屏上的女子将广袖流仙裙的腰带拉开,随意一甩。 几个黑影闪过,烛光骤现。 慕容耀闭了闭眼睛,等睁开时,室内明亮如昼,一妖精般的女子出现在眼前。乌发披散,仅在额头上戴了个红得滴血的宝石。她上身穿着露脐短衣,下面是同用红纱做成的裤子,宽松肥大。袖口和裤腿处被收紧,四根挂着小铃铛的银链分别穿过其中。 云琉牙齿咬着一朵玫瑰,冲他眨了眨眼。 “咚咚咚。”鼓点渐密。 云琉垂着的手晃了晃,铃铛清脆的声音入耳。 琵琶起,音乐的节奏加快。 脚步变换,腰肢如细蛇般扭动,双手在空中结了一个又一个花势。 旋转,宽松的红纱便像裙子般,张扬跃动。 整个人仿佛都与红纱融为一体,柔软明艳。又仿佛成了水,红纱轻轻一拍,便漾开涟漪片片,如此妖娆。 “咚咚咚咚咚咚,铃铃铃铃铃铃.......”声音快到极点。 慕容耀眼中倒映的人影也旋转得越来越快。 突然,四弦一声如裂帛。 “咚。”最后一个鼓点落下。 起舞的人右脚及时错开一步,刹那停下。 带起的风势让唇边的花瓣微微颤动。 云琉迟迟没动,眼睛晶晶亮看着面前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呼吸。 慕容耀回视以震撼。 似乎是缓过力气来,云琉取下嘴边的玫瑰,粲然一笑,似乎是被他眼中的震撼取悦。 跳完这种热舞后,走路仿佛都跟飘在云里一样。 云琉飘到慕容耀面前,将自己手中的花插在了他捧着的花束上面,“一共是28朵,生辰快乐。” 慕容耀低头看了眼花。 瞧着对方跟傻了似的,云琉感到好笑,把他手里的花抱出来,放到了桌上。 而桌上正好放了一个酒壶,两只酒杯。 云琉拿酒壶倒了两杯酒,一人一杯,举着酒对他说道,“夏夜宴,美酒一杯歌一杯,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饮尽。 又倒了两杯。 “二愿妾身康健。” 再蓄满。 “三愿你我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酒壶里的酒可是百年老窖,三杯下肚,云琉这个没有酒量的,一时晕晕乎乎起来。 还没等再说些什么,就被人一把抱在了怀中。 “谢谢。” 额头上被人轻轻吻了吻。 “琉儿,谢谢。” “不谢呀,我是你的妻子么。”云琉低声说着。 其实从小到大,这十几年,她为慕容耀做的真的很少,每次只要她张嘴哄哄他,说个漂亮话,她的要求他便不会拒绝。即使是他登基的事,看起来云家出了大力,也是顺势而为,与其是说让她爹帮他,不如说是借着这事,提早给云家找好大树乘凉。 而他呢,云琉说不想嫁入皇宫,他便给她自由。云琉嫁了,为了表示重视,他违背礼制,亲自前往迎娶。云琉不喜欢他有那么多女人,他小心翼翼地与后宫保持着距离。云琉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去想办法中断选秀。 她不傻,即使后宫的女人翻不出多大的风浪,可后宫向来是用来平衡前朝局势的,因为云琉,整个后宫仿佛都成了冷宫,前朝能不给他这个皇帝施加压力?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用肩膀扛住最难的事儿,在她面前却总是沉默。而她一直拿着帝王无情的借口,冷眼看着他对她的好,一分一分地计较自己的付出,生怕多了一点便收不来回报。他是帝王没错,可同时他也是个人,在所有人在他面前卖力都想获取好处时,即使她做不到倾情付出,可至少是离他最近的人,尽力对他好是应该的。 “我跳得好看伐?”云琉抬起脸。 “嗯,最好看的。” “呃呃,我一身的汗,别抱那么紧。” “去沐浴?” “好,可我走不动。” 慕容耀看着某人张开的双手,于是遂了她的意,拦腰抱起。   ☆、第43章 玛莎 天柱一峰擎日月。 夏国所在的陆地因而得名天柱大陆。 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百年前,天柱大陆的唯一主宰者,羽国,被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为了争夺更多的土地和人,各个小国相互间战争不断,合纵连横,最终角逐出了夏、匈利、洛三大强主。 几十年的战争,无论强国还是弱国,皆元气大伤,百姓厌倦无力。为了休养生息,由夏、匈利、洛三国签署了和平条约,并且决定每十年轮流举办一次盛会,增进交往,维护友好情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盛会便定为乐友。 这届的乐友会正好轮到夏国举办,其他国家的使者纷纷前往,京都再次热闹起来。 桂魄初生秋露微。 天儿一天天凉了下来,晨起时,草丛花瓣处,还有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挂在其上,盛夏已过,已是初秋的景色了。 “快把我这一身的东西都卸下去。” 云琉张开手,任由秋水三人从上到下地为她摘凤冠,头饰,耳饰,手镯,戒指以及脱下礼服。 今日她背负着这些重物,陪慕容耀会见了各国的使者,看了宴会,端庄大方地笑了一整天,结果就是脸抽筋,嘴抽筋,腿抽筋,转入了半残的行列。 “小姐,热水都备好了。” 把鞋子一蹬,云琉光着脚就从殿内跑开,穿过左边的檀木小门,就是凤蘅殿内专供皇后沐浴的地方。 澡池由水白玉砌成,颜色白而清润,质地纯而细密,虽比不上龙吟殿的星辰汤引的是地下活水,可被灌满一池热水后,再倒入些茉莉和佛手柑精油,解乏滋润的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等她走到池边,身后的轻纱帘幔层层放下。 亵衣的如意扣被解开,顺着身体滑落在地,云琉抬脚,一步步踏着阶梯入池,水及腰间,靠着池壁缓缓坐下。 温热的水涌上胸前,浑身的酸痛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处,云琉长吁一口气,舒爽! 秋水和秋月提着两个小竹筐,掀开了纱帘。 将竹筐里装的玫瑰和白兰花瓣洒进池里,两人走到云琉背后,拿着绢布从颈部往下擦洗。 “呃......”云琉偏头,看着肩膀上被秋月搓出的红印。 秋水拿手肘推推她,“秋月,你想什么呢,小姐肌肤娇嫩,经得起你这么大的力气吗?!” “啊呀,小姐,对不起.....”秋月满脸愧疚,“小姐,很疼吧,我我.....” “没事,秋月,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地,发生什么事了?” “哪有什么事。” 听出她话里的闷闷不乐,云琉索性问秋水,“你说。” “可能跟邱翰林有关。”秋水看了眼秋月,小声说。 “邱遥?他欺负你了?” “我是小姐的丫头,邱翰林怎么敢欺负我。” 云琉见她们都吞吞吐吐,越说越糊涂,身子一转,手枕在白玉台上,“这一阵子,我都要忙乐友会的事了,如果再不说清楚,可顾不上你啦。” “小姐,今日在御花园中,邱翰林陪着的是匈利的公主吗?” “噢.....”云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秋月,真喜欢他呀?” 秋月低头,揪扯手里的绢布,“小姐,我哪里配得上邱翰林这样的人,就是....就是想想。” “胡说,我的秋月可是清秀佳人,又单纯善良,怎么配不上他?”云琉蘸水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姐,我是个丫鬟....可邱翰林是大状元,博学多才.....” “秋月,你说得这个不是问题,我大可让皇上赐个你认为高贵些的身份给你,也可以让他下一道圣旨为你赐婚,然而,秋月,你能不能得到疼爱,能不能过得好,我却无法保证。” 秋月拿袖子擦擦眼睛,“小姐,我知道,我也不想嫁入,就是想想。” 云琉将漂在水面的花瓣捞起来,摆在白玉台上,逐渐增加花瓣,填充其内,等摆好后,赫然是个桃心的形状,“秋月,让他爱上你,然后我请皇上为你们赐婚,好不好?” “怎么可能?我,我.....”秋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嗫喏说着。 “秋月,你去试试,我和小姐都相信你。” 等慕容耀屏退其他人,推门进来时,便听见了某人开怀大笑,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哈哈.....呃。”云琉猛然止住笑。 秋水和秋月捂嘴偷笑,欠了欠身子就出去了。 慕容耀居高临下,落在云琉光洁的肩膀处的目光,似乎有火苗在跳动。 方才花瓣被她捞了个干净,此时水面空无一物,云琉被他眼神吓到,慌忙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水里简直是......一览无余。 云琉心里养的一万头野兽在咆哮,咆哮...... “哗啦.....”被水声打断,云琉回了神再看,慕容耀已经下去了水池的另一边。 “!!!!!!” 这一夜,凤蘅殿的烛光久久未熄灭。 “小姐,匈利公主殿下玛莎求见。 “匈利公主?”云琉机械地嚼着鲜花饼,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匈利公主是哪位,“让她等着。” 昨晚睡得晚,若不是肚子空空,她根本爬不起床。 等云琉召见玛莎时,早过了大半个时辰。 太监通传后,只见一个姑娘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她身上的纱裙很是紧致,将女子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 “玛莎拜见尊贵的皇后娘娘。” “公主殿下不必多礼。”云琉颔首,“久等了。” “我是等得久了,不过能看见皇后娘娘,玛莎觉得很值得。”玛莎直勾勾地盯着云琉,神色高傲。 “哈哈,公主性子爽利,真是快言快语。”云琉任由她打量,这姑娘虽然骄纵得很,可是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全能反应出来,倒是挺好懂。 “公主殿下找本宫,不知又何事?” “娘娘,贵国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是夏国最好的男人,如果夏国要和我匈利联姻,玛莎愿意嫁给他。” 云琉哑然,没见过如此直接的姑娘。 “玛莎公主,夏国有很多年轻臣子,皆惊才艳艳,英俊不凡,你可以从他们中选择一位联姻。” 玛莎双手抱在胸前,向着云琉弯了弯腰,“可是玛莎只愿嫁最好的男人,你们夏国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有成人之美?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公主,我们夏国还有一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 “娘娘,可玛莎听说这皇宫里还有其他嫔妃,既然她们能做皇上的女人,玛莎为何不能?素闻夏国皇后贤淑大度,娘娘为何不能成全玛莎呢?” 云琉笑了,“公主,你既然想入后宫,何不去问问皇上的意思呢?” “可别人说,后宫的女人都是归皇后管的。玛莎若想入皇宫,应该来请求皇后娘娘。” “玛莎可否告知本宫,是谁告诉你的?” 玛莎眼珠溜溜地转了转,“那皇后娘娘同意我的请求了吗?” “本宫说过,这.....得问皇上的意。”   ☆、第44章 拒绝 “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到,慕容耀负手走进来,身上还穿着龙袍,估计是下了早朝直接过来的。 行完礼后,云琉笑看着玛莎,头则微微向慕容耀的方向偏了偏,示意她正主儿来了,还不快说自己的请求。 慕容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正要开口问时,手心里被人轻轻搔了搔,便随她的意静静等待。 玛莎和去年被夏国俘虏的四王子一母同胞,长相脾性都肖似她的母妃,因而匈利王更是宠爱万分,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既然皇后不能帮她进宫,此刻见皇上就坐在眼前,也不羞涩拘谨,双手抱十鞠了一躬,“皇帝陛下,您与我们匈利的阿贝尔真神一样,俊美而耀眼,玛莎对您一见倾心,可否允许我进宫,做您的达尔?” 手心又被人用小拇指划了划,慕容耀握紧,安抚。 “达尔?”云琉不懂匈利语,出声问道。 “达尔是妻子的意思,皇帝陛下,可以吗?” “大胆。”李福全低喝一声。 “怎么了,玛莎说错什么了吗?” “公主殿下,皇上的妻子是皇后娘娘,您这般说话,是有藐视圣颜之嫌。” 玛莎右手牵着裙子,膝盖弯了弯,“请原谅,但是宫中也有其他娘娘,难道她们不是皇上的妻子吗?” 李福全刚想为匈利的公主近一步解惑,慕容耀抬手止住了他。 “朕只有一个妻子。” “那,玛莎像其他娘娘一样,做您的解语花可以吗?”玛莎想起她的父王也有许多女人,王后的地位最高,父王有时去找其他女人,母妃会很不开心,但是他亲口说母妃是他的解语花,对于他来说是最特别的,最宠爱的。既然皇帝说他的妻子只有一个,是皇后娘娘,那么她愿意成为他的解语花。 她的母妃说过,男人一生中会有很多女人,有的女人他会给权势但不会给宠爱,比如说王后,有的女人没了权势他会给宠爱,比如说她母妃。如果她能做夏国皇帝的宠妃,高贵的地位相比起来,一点也不重要。 “夏国和匈利联姻的事,公主如果有了人选,朕会再安排。” “什么?” 慕容耀的话,玛莎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听明白了他是在拒绝,顿时不可置信道,“皇帝陛下,玛莎看中了您,难道不行吗?” “公主如果实在选不出人,朕会让皇后帮你。” 听他提到皇后,玛莎像是明白了什么,抱着一丝希望道,“皇帝陛下,是因为皇后娘娘在这里,所以您没答应玛莎么,在我们匈利,如果王看上了哪位美人,王后是无权做主的,而且王后还应主动为王挑选美人。” 云琉无辜地摊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吧....... 慕容耀转过脸,对云琉说道,“琉儿,选匈利驸马的事,你着下人操办。” “呃,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为玛莎公主举办一个招亲大会,让对公主有意愿的世家公子或是年轻官员都一展才华,这样也好方便公主选一位如意郎君。” “嗯,就按你的想法来。” “公主,你的意思如何呢?”云琉见玛莎紧紧拽着衣服,脸上生气又委屈,似乎随时都能爆发一场,好在匈利皇室的礼仪教得不错,她还记得这是在夏国,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我.....” “启禀皇上,娘娘,邱翰林与洛月国大殿下求见。” “洛月国瑶碧拜见夏国陛下,皇后。” 说话的女子一身轻薄红纱,媚眼如丝,柔情绰态,如果不是头上戴着彰显身份的月形金冠,谁会想到这是堂堂一国的殿下,而不是某个烟花之地的名姬。 云琉看得发了呆,昨天在朝会上只是匆匆一瞥,今日如此近距离地见面,同为女子,也不得不被她震了一震。 天柱大陆本来是夏,匈利,洛三国鼎立,可是后来洛国衰落,贵族与平民矛盾激化,又因为国内女子地位极其低下,被男子任意买卖欺辱,两两叠加,最终发动了战争,大部分的女子以及下级武士在一位巾帼的带领下成立了洛月国,而她自然成为了第一任女王,从此洛月国以女性为尊。 夏国女子大都以含蓄矜持为美,偶一见到如瑶碧这样媚到骨子里的女人,别说男人,连云琉也想亲自摸摸小手,蹭蹭小脸什么的。 瑶碧见她目光如炬,轻笑出声,“娘娘,是瑶碧身上有什么不对么?” “咳咳....”云琉挪开眼睛,回头想看看慕容耀的反应,是否他对这般的女子也无动于衷,如果不是的话.....哼哼......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睛微眯,睫毛遮住了大半的瞳孔,云琉心里感到不太妙,每个人都会有习惯性的动作或表情,一般他这样的神态,就是不满意的前兆。 “大殿下在这儿可还住得习惯?”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京都人杰地灵,又有见多识广的邱大人作陪,瑶碧住得很好。” 邱遥拱拱手,说道,“殿下过誉了,邱遥区区小才,实在称不上见多识广。” “邱大人无须自谦.....” “够了,谁想看你在这假惺惺的演戏。”玛莎看不惯瑶碧,她俩同为一国的公主,这几日瑶碧身边却围着一群公子哥大献殷勤,分明是她在故意勾引。 “怎么,瑶碧是哪里得罪玛莎公主了吗?”她挑起眼角,手在胸前的发上捋了捋,有意弄出勾引人的姿态。 果然玛莎眼波横得更厉害,鄙夷道,“本公主岂会和你一般见识。” “瑶碧在御花园里不小心听见公主与德妃娘娘说话,说什么进宫,找皇后娘娘之类的,不知公主是否达成所愿?”瑶碧进来时看玛莎一脸忿忿不甘,偏她又不知好歹,只好找她的痛处踩了。 “你偷听我们讲话?你太卑鄙了,无耻......” “公主误会了,我真的是不小心听见的,是很重要的事吗?” “你,你.....” 邱遥出来打圆场,“方才我与大殿下路过御花园,隐约听见些声音,不过并未听清,公主莫急。” 云琉看慕容耀眼角下有青色阴影,再看看这吵架场面,有些不耐烦,笑意淡了许多,“本宫乏得紧,几位若无要事的话,暂且先回驿馆歇息吧,明日秋猎,还需保持好精力才是。” 等人走后,她站起来,取下慕容耀头上的龙冠,又让秋水拿来便服给他换上,“耀哥哥,你先休息会吧。” “我不累。”他张开手,由云琉为他解下腰带,“明日秋猎,你和我同骑一匹马?” “不要小看我,在宁城没事的时候,我可拜师学过。” 慕容耀不以为然,“是么?我以为琉儿更喜欢睡觉。” “呵呵”,云琉拍拍他的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拭目以待。”   ☆、第45章 断崖 九月初七,单日为吉,宜狩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经过前几日雨水的洗礼,大雁山一片黄绿中带着湿润,显得空旷而澄净。 多国齐聚,场面宏大可想而知。幸而大雁山连绵几千里,容纳这些人不在话下,再说其中奇珍异兽无数,如今正值秋肥膘壮,倒确实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早三日便有人来将近山处的猛兽驱往深山里,又用药草灭掉大部分的毒虫,来确保秋猎的安全。 辰时,太阳高悬,阳光照进森林,唤醒了大山一天的活力。 狩猎会场,夏国官员先到,文官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武将个个面带喜色,等着一会儿的大展拳脚,接着便是他国使者,人渐多,寂静的大山因而展现出不同与往日的热闹。 不多时,马车声近,众人以为是皇上来了,却见停下后,走出来的是宫里的淑、德、良三妃,盛服浓妆,韶颜雅容。 正翘首以盼中,只见远处行来一列人马,打头的是两匹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一匹黑如墨,雄壮有力,另一匹白如雪,优雅俊逸,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到了场地,一双马前蹄落地,高扬着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仰天长啸。 黑色马上坐着的是穿着黑色骑射服的慕容耀,冷面俊颜。并行的白马上,是同样一身黑色劲装的云琉,头发被梳成道士髻,浑身上下除了个青玉发扣再无装饰,反而显得简单别致。阳光下,两人衣服上用金线绣的龙纹凤印,熠熠生辉,威仪不凡。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平身。” 慕容耀挥挥手,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正转身要扶云琉,她却从另一边,学他的样子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背,然后轻轻地冲他一扬眉。 “........” 云琉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马夫,“千里雪今日还算乖巧。” 慕容耀骑的马叫黑云,和千里雪都是万万里挑一的良驹。就像有才华的人大多有股傲气在,好马也通常都是桀骜难驯的。 饲养千里雪的人,很有些本事,要不然仅凭云琉半生不熟的技术,驾驭寻常的马尚可,驾驭千里雪可是难事,为了以防万一,慕容耀便让马夫时刻跟着。 “娘娘骑技熟练了不少,千里雪和您迟早会像黑云与陛下一样的。” 云琉看着被慕容耀驯得服服帖帖的黑云,再看眼眸里满是高傲的千里雪,默默地摇了头,太具有挑战力了。 邱遥上前一步,“皇上,娘娘,都安排好了,请上座。” 慕容耀“嗯”了一声,携着云琉走去。 “两位邱大人幸苦了。” “微臣职责所在。”大庭广众,邱遥也不敢嬉皮笑脸,只是心里偷偷吐槽了下,表哥无情,日子没法过了,还好表嫂温柔可亲。 皇家狩猎,一为展现礼仪,二为展现威仪。此次有众多国家在,最重要的便是展现威仪,以表示国力,从而起到震慑作用。 礼部官员洋洋洒洒地念了篇祷文后,秋猎就真正开始了。 慕容耀再次跨上黑云,云琉从侍从手中结果弓箭递给他,仰着脸说道,“耀哥哥,听说狍子很好吃,中午咱们在这儿让御厨烤着吃怎么样?” “娘娘对皇上很有信心啊。”邱遥凑近,笑道。 “那当然,皇上最威武霸气。” “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好,等你回来。“ 慕容耀听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云仲的马在最后面,经过云琉时,她喊了句,“爹,注意安全啊。” “.......” 曾经,他也是女儿心中无所不能的男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心偏了。 场上的男人大都参加秋猎了,只剩下些女眷无事闲聊。 云琉准备回帐里,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湖边秋光明媚,瑶碧能否邀您一同欣赏?” 一回头,美人螓首蛾眉,举措多娇媚,云琉点头,“殿下请。” 林木茂盛,道边芳草萋萋,湖边湿意重,秋水拿了件披风给云琉披上。 “瑶碧没想过娘娘是这般......的人。” 云琉问她,“哪般?” 秋水她们跟在较后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在,瑶碧反倒收敛了许多,只浅浅笑着,“我来京都后,便听闻夏国的皇后娘娘甚是厉害。” “厉害?” “皇帝陛下自从迎娶您后,再没踏入后宫半步,如此手段,岂不厉害?” “你觉得皇上顾忌云家势力,所以便屈服于本宫的.....手段之下?” 瑶碧笑了几声,“差不多差不多,不过今天我倒不这么认为了。”她也好马,能看出皇后的白马性子烈,而且她骑马并不娴熟,今天她远远看见,作为皇帝的黑马却落后于白马半步,他的眼神一直注意着白马的举动,细节如此,不是手段心计能成就的。 “瑶碧殿下也与本宫想象中的不一样。” “还请娘娘解惑。” “本宫甚为仰慕洛月的几任女王,能坐拥江山的女人,本宫以为皆是外刚内正,端庄严肃,听说女王有意传位与殿下,还以为殿下也是如此。” 母皇属意她的消息,除了心腹外,再无人得知,听云琉轻易地便说了出来,瑶碧也不惊,看着湖面,自嘲道,“娘娘没想到洛月的大殿下,竟与烟花女子别无二致。” “并非这样,本宫没想到的是,殿下外柔内刚。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以柔克刚,未必不好。” “他强由他强....”瑶碧轻声念着,霍尔一笑,“娘娘高见。” “古人的话,本宫也是借花献佛罢了。” “洛月危难重重,前有洛国为狼,后有反对派为虎,母皇已经快支持不下去了,可是为了女子的自由,洛月不能倒。”瑶碧向着云琉深鞠一躬,“求娘娘救我洛月女子。” 云琉拉起她,“本宫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娘娘能将今日的话告知皇帝陛下,瑶碧感激不尽。” “本宫尽力而为吧。” “多谢娘娘,只要夏国相助,洛月自此以后,愿意听命于夏。” 两人聊完后,云琉在帐里休息,却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慌乱。 “娘娘,大事不好了。” 报信的是云仲的亲卫,侍卫服被鲜血染红。 云琉感觉心慌乱跳,“什么事?” “有人行刺,王爷让娘娘先回行宫一避。” “王爷受伤没?” “没,没有,但是....” “皇上受伤了?” “是,皇上手臂上被刺了一剑。” 云琉手心发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行刺的人可多?情况能控制吗?” “很多,个个都训练有素,娘娘,先回行宫吧。” “将这里的禁卫带去救驾。” “娘娘不可,您....” 云琉厉声喊道,“你带他们去,留几个就行,我回行宫,不会出事的。” 留在狩猎场的都是文人或女人,听到消息,都很恐慌。 云琉脸色一冷,让下人扶着他们上马车。 马夫牵来千里雪,云琉踩脚蹬一跃上马。 “不好了,良妃娘娘被蛇咬了,不好了。” 听说有蛇,场面霎时控制不住,到处都是女人的尖叫声。 马儿焦躁地跺地。 马夫一时间没了踪影。 冬梅在云琉旁边,见千里雪有些不安,正要劝云琉下来,千里雪不知被什么刺激到,突然抬起了前蹄,嘶鸣不止。 云琉的手被缰绳勒伤,冬梅于是也跨上了马,双手拉着绳子,企图将它控制住。 嘈杂的山里,一种似笛非笛的声音响起,谁都没注意到。 千里雪发疯般跑了出去。 云琉拿手挡着山路旁的树枝,叫道,“冬梅,咱们跳下去吧。” “小姐,到处都是陡坡乱石,跳下去会没了命的。” 千里雪向着深山,越跑越远。 直到环境渐渐明亮,树木稀少,云琉看着前方的平台,心喜道,“冬梅,咱们在那…” 跳字还没出口,两人都傻了眼。 断崖。 马跑在平台,仍未减速,等到了崖口,千里雪攸儿停下。 背上的两人被马背一甩,缰绳脱手而出,就如流星般直坠。 崖下是深渊,一眼看不见底。   ☆、第46章 寒潭 “留活口。” 最后两个黑衣人不要命地挥剑刺向慕容耀,暗卫正要一刀结束他们的性命,听到皇上的命令,便将刀偏了方向,没有伤及要害。 “皇上,你的伤.....”云仲见慕容耀的手臂流血不止,转头看向侍从,“速传随行太医。” “皇帝陛下.....” “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实在是胆大包天。” 尸体遍地,连土地都被血染成暗红。 即使在场的都是男人,看见如此景象,也不免心生寒意。 太医将慕容耀的衣袖剪开,由于场地不方便,只在上面撒了药止血,用纱布粗略地包扎了下。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云仲走到刺客面前,提着他的衣领问道。 “哼。”刺客冷笑,像是认命似的,阖上双眼。 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暗卫连忙掐住他的下巴,却是为时已晚,两个黑衣人皆咬舌自尽了。 显而易见,这些刺客都是死士,早就不把生死当一回事儿。 还是第一次慕容耀的暗卫展露在外,众人看着一个个带着面具的人,手起刀落地斩杀黑衣人,干净利索,可见武功之高难以想象。其实每代帝王都有些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越是厉害越是隐藏地深,让人捉摸不透,要不然作为高危职业的皇帝,岂不是很轻松就被收拾了。 敌人的这次刺杀行动,刺客个个武艺高强,只是似乎准备匆忙,没有做万无一失地安排,否则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是刺杀的绝好场所,最终全军覆没,也是因为错误估计了皇帝暗中的势力。 “你们怎么在这?”慕容耀看着中途赶过来的禁卫军,问道,“皇后那里呢?” “皇后娘娘说她先回行宫,让卑职率禁军前来救驾。” “你们呢?”云琉并不知晓自己一直被暗卫保护,暗卫不可能是她叫来的. 四个暗卫立马单膝跪地,一声不吭。 他们在听到云仲的人报信后就赶到了这里,他们都是皇帝的暗卫,皇帝的安危于他们而言,是最重要的,因而在听到皇帝有危险时,违背了保护皇后的命令到了这里。 “你们太令朕失望了。”慕容耀转身跨上黑云,没等任何人跟上,径直朝狩猎会场赶去。 狩猎会场乱成了一锅热粥,后宫主子吓得花容失色,奴仆被指挥得跑来跑去。 当慕容耀骑着黑云出现时,众人仿佛看见了救星,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皇上,你受伤啦......” “皇上,刺客.......” “住嘴,皇后呢?皇后在哪里?”慕容耀环视一圈,没见云琉的影儿,沉声问道。 喧闹的场面刹那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皇帝陛下。”瑶碧见慕容耀看向了自己,说道,“方才千里雪像是发了疯一样,载着娘娘往山里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把人带过来。”瑶碧让侍从押了个人出来,“我看见是这马夫鬼鬼祟祟地吹了什么东西,千里雪才不对劲起来。” 这时,瑶碧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慕容耀抓紧手上的绳子,“皇后怎么样了?” 侍从得到瑶碧示意,说道,“娘娘,娘娘掉下了悬崖。” “悬崖?” 一瞬间,天晕地旋, 黑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不安地打了个响蹄。 “带朕去。” 慕容耀将人脖领一拽,丢到了另一匹马上。 “驾。” 待再看去,路上已不见人影,只有被马蹄踏出的黄土,席卷漫天。 黑云从未被主人如此驾驭过,用尽了全力在奔跑。 慕容耀的手臂渗出了血,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是双手握着缰绳,不断地发力,催着黑云再跑快些。 前面带路的人骑的也是好马,可也比不过黑云,无奈后面被它紧逼着,带路人也只好将这马发挥到了极限。 “吁......”带路人下马,指着地上被千里雪踏出的痕迹,“皇帝陛下,就是这里。” 一跃下马,慕容耀顺着马蹄印走去,探眼一看,深渊。 离地三尺的崖上,长了棵枯树,树枝上挂了个布片儿,黑色。 他拿佩剑一挑。 手指摩挲着黑布,质感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脑子顿时嗡了一声。 “琉儿。”云仲从会场听瑶碧说清后,也是纵马飞跃,似乎不太相信,看遍了每一寸地方,才到了悬崖边上。 慕容耀将手里的黑布递给了他。 “琉儿,不会的,不会的......” “皇上,伤势要紧,还是先为您包扎吧。”禁卫军将领出声劝道。 “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皇上,您手臂....” “这下面是什么地方?”慕容耀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是,是....” 邱遥同样追到了地方,气喘吁吁道,“臣,臣知道,这下面似乎有水,皇上莫急,皇后肯定没事,会没事的。” “怎么下去?” 邱逍对大雁山的地形比较熟悉,他在前面带路,邱遥和一列禁卫军跟在后面。 深渊下面确实有水,是个深潭,潭边长着几丛野草。 潭面什么都没有,这无疑是绝望又是希望。 下水的禁卫上来说,潭底有暗河。 邱遥心底一个咯噔,大雁山河流无数,谁知道这暗河通向何处。 慕容耀把外袍一脱,推开了邱遥拦他的胳膊,跳下了潭里。 深山寒潭,水凉得刺骨。 或许是心结了冰块,察觉不到水冷。 胳膊上的血融入水中,成了淡淡的粉红色,潭里的银色小鱼被这粉色吸引,绕着转圈。 每一块石头他拔开过,每一丛水草他摸过,什么都没有。 耳边谁的声音飘远,“耀哥哥,等你回来。”   ☆、第47章 奇遇 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 “耀哥哥,救我。” 熟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慕容耀在山林间不断地寻找,脚步错乱,枯叶发出清脆的踩踏声。 突然间,云琉出现在前方,笑着冲他招手,“这儿。” “琉儿。”慕容耀欣喜,伸手拉她,却见她表情顿时惊恐起来。 “啊......”云琉从山上跌了下去。 “琉儿。” 慕容耀满头大汗,一坐而起。 “皇上,你醒了。”淑妃和德妃高兴地向前凑了几步。 李福全端着参茶喂给他,慕容耀喝完,见邱遥邱逍也在,顺口说了句,“朕做了个梦,琉儿呢.....” 话说到一半儿,垂眼落在胳膊上包裹的白纱布上,猛地一抬头,众人脸色都不太自然,“朕怎么会在宫里?琉儿呢?” “皇上,您在寒潭里昏了过去,是邱大人救您上来的。”李福全解释道。 慕容耀将被子拉开,强行要下床,淑妃赶紧上前扶住他,“皇上,您胳膊上的伤口深的很,又在潭水里泡了那么久,太医说须得静养两月,要不然就落下病根了。您是万金之躯,救人的事让别人去做不就好......” 被慕容耀推开,淑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无奈心里怨气太多,接着道,“邱大人,你可是一直负责皇上安危的,皇后坠崖,皇上一时想不开跳下寒潭救人,可是你怎么不劝着点?你,本宫......” 皇后坠崖..... “闭嘴。”由于昏迷导致的记忆断断续续,全被慕容耀想起了。 “皇上,臣妾也是为了您好,对于皇后娘娘的事.....” “闭嘴,琉儿的事容不得你来置喙。”慕容耀踉踉跄跄走到桌边,“都给朕下去,邱逍,邱遥留下。” 淑妃还想说些什么,被德妃拽了一把,两人一齐走到了殿外。 “我说德妃姐姐,你也不跟着劝劝?”淑妃暼了她一眼,十分不满,一句话不说,可着她去做坏人了。 德妃平静说道,“皇后生死未卜,皇上伤心难过,我等怎么劝?” “生死未卜?”淑妃嘴角翘了翘,又抿了回去,“那么高的悬崖....哼.....希望她福大命大吧。” “皇后遇害,德妃姐姐,你说是谁胆子这么大?” “巧合吧,说是马儿受了惊。” “受惊?千里雪可是进贡宝马,诶,德妃姐姐,记得令尊祖上可与养马有些源渊,马的事你比妹妹懂。” “妹妹说笑了,我哪里懂。” 德妃望着淑妃得意的背影,神色复杂,吩咐侍女道,“去良妃那儿。” 慕容耀硬撑着坐到椅子上,“朕昏迷.....多久了?” “两日。”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 两天了,什么都晚了,琉儿,你还活着吗? “那......” 邱遥会意,答道,“皇上,云王爷亲自率人搜寻大雁山,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嗯,邱逍,禁军朕全交给你,大雁山就算挖地三尺,朕也要知道皇后的消息。” “遵命。” 李福全见两人离开了,将宫女送来的粥放到了案上,低声说道,“皇上,您两日没进米水了,喝些粥吧。” “饮气汤的方子你可还留着?” 李福全脸色一变,急道,“皇上,不可啊。” “熬一碗给朕送来。”慕容耀摆摆手,示意他照做。 “嗻。” 饮气汤是当年慕容耀从一位江湖术士手上偶得的方子,喝完之后,短时间内会让人精神百倍,老皇帝病危那段时间,皇位争夺异常激烈,容不得一个小小的疏忽,慕容耀靠着这饮气汤撑了整整两个月,躲过两次暗杀,下了不少命令,最终大获成功。 然而也耗费了四年的时间去弥补这两个月,饮气汤,饮的是寿命之精气,其间的代价.....说不得,说不得啊。 “暗一。” 黑影骤现。 “你带人盯着这三个地方。”慕容耀把写着地名的字条扔给了他。 带着面具的男子飞速扫过笔迹,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个细条状的物什,火花一现,白纸转眼成了烟灰。 “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若琉儿......朕要他们陪葬。” “是。” “皇上,这些奏折现在批吗?”李福全抱着两摞奏折进来。 慕容耀阅着暗卫不断送来的消息,看了眼奏折说道,“送去丞相府,差几人去帮他。” 龙吟殿的大门挡住了几波人,李福全稳然不动,一句皇上下令把人都打发了。 宫灯初上。 王才人提着盏灯笼,领着几个奴才走到了龙吟殿门口。 正巧,宫外有一侍卫先他一步赶来,“报,王爷有信。” 大门一下子打开,慕容耀大步走出,面色红润,丝毫不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急切问道,“皇后有消息了?” “不不是,王爷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 他的眼里有过半刻茫然。 慕容耀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拳头,转身,“着太医细心照料。” “皇上。”王才人走到右边,柔声唤道。 “听说您受伤了,向晚很担心。” 乌发玉簪,浅蓝色广袖流仙衣袂飘飘,手中橘黄色灯笼一盏,宛如一人。 往日情景似乎重现。 “耀哥哥,我想来接你回去。” 烛光晕晕。 谁红衫素裹,浅笑温柔。 大雁山东南角,河下村。 “阿哥,阿哥,这两个小娘子怎么还不醒啊?” 一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拿草戳了戳云琉的脸。 “小虎,不许乱动,你阿姐去采药了,等喝了药,大概就能醒了。” 说话的是一青年男子,粗布短衫,正提着木桶打水。 “阿哥,这个小娘子好漂亮呀,我要娶她做媳妇儿。” “什么小娘子,你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男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训斥了小男孩一声。 “戏里说得么,阿哥,戏里说妖精才住山洞,我们也是妖精么?” 男子正要给小虎屁股一巴掌,却见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 “小娘子醒啦,阿哥阿哥。”   ☆、第48章 求助 王向晚见慕容耀怔怔地看她,笑得更温柔了,“皇上,向晚按太医所说,亲手做了药粥,可以滋补调理身子,您用些可好?” 慕容耀一言不发,向殿内走去。 “皇上。”王向晚眼圈泛红,语调哀戚道,“皇后娘娘的事,向晚也深感难过,相信娘娘洪福齐天,定会没事的,您要保重龙体才是。” 慕容耀顿住,说了声,“东西留下。” “是,好好。”她像是激动坏了,“皇上若爱吃,向晚天天给您做。” 李福全将门合上。 “皇上,这粥?” “倒掉。”慕容耀坐在椅子上,拿手指抵着脑袋,“这几日,加紧盯着她。” “是。” “李福全。”慕容耀将桌上放凉的半碗饮气汤一口饮下,忍不住自说自话,“琉儿曾告诉朕,她说进宫的女子大多不易,生得好容颜,货与帝王家。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命运却由人掌控,都是可怜人,她要朕尽量别去为难她们,可是她可怜别人,谁来可怜她呢?她才是最无辜的人。” “啪”的一声。 慕容耀指着破碎的碗,“他们都该死。” 李福全俯身去捡碎片,不敢去看帝王此时像极死神的双眼,他跟着慕容耀十载有余,看过他被欺压,被□□,也见证过他一朝登基的辉煌,渐渐摸出了他的脾气,喜怒不动声色,越是动怒,越发隐忍,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忍无可忍,摔碎了东西。 “皇上,娘娘宅心仁厚,她同情后宫中的主子,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您疼她宠她,从而冷落了其他人,她想借此做些补偿吧。” “是朕的错。”慕容耀从怀里拿出小鱼玉佩,放在掌心,不知是对谁说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李福全听得掉了两滴泪,连忙用袖子擦了擦。 山洞里的火堆烧得很旺,不断发出噼啪的声音,间或溅出几点火星。 云琉昏睡了整整两天,醒来后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冬梅躺在她身边,头上包着厚厚的白布,说是还需要两天才能清醒。对于现在一切她都摸不清楚状况,便由着这个叫小虎的男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过好在也听明白了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没死。 小虎说他哥正好当时在寒潭里捕鱼,只听嘭得两声,水面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发现是人落水后,他哥赶紧跳进去救了两人。 “小娘子,阿哥说潭上面是断崖,你为什么会跳崖啊?”小虎双手托着脸问她。 云琉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一看袖子,发现不是她的衣服,心跳快了一拍,不会吧。。。。瞅了瞅小虎,再瞅了瞅正在不远处烧火的大虎,“小虎,姐姐的衣服是谁的?” “你穿的衣服是我阿姐的。” “哦,是你阿姐帮我换的衣服啊?她人呢?”云琉四处瞧了瞧。 “阿姐给你们采药去了,说要治你脸上的伤。”小虎指了指她脸上的伤口。 云琉轻抚上脸颊,手指绕着伤口转了一圈,感觉到时不时传来的疼痛,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从崖上被马甩下来的那一刻,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感,压迫得她快不能呼吸。云琉从来觉得自己穿越而来,对于生死早就看了个明白,可是当时她却不是解脱地闭上眼睛,而是痛恨起老天给她开的一个又一个玩笑,上辈子让她意外死亡,随随便便带她来到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好不容易等她适应了,却又将她推向死亡。 那么多抱怨终结成一句,她舍不得。 有人许的诺言,她还要去验证是不是真的。有人双鬓渐白,她还没来得及尽欢膝下。有人深宫待嫁,她还没有备好嫁妆。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她,她舍不得。 小虎傻眼瞪着滴在自己手上的泪珠,语无伦次急道,“小娘子,你别哭啊,阿姐说你的伤会好的,真的,就算好不了,我娶你,行不行?” 大虎听见动静,拉开简陋的帘子一看,立马走过来狠狠地拍了拍小虎的屁股,“姑娘,小虎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小娘子,我我......”小虎揉着屁股,低下头。 “不是他的错,还没谢谢你们救我姐妹二人。”云琉看了眼仍在昏迷的冬梅,“我姐姐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 “放心啦,我阿姐医书很厉害的,等她采完药回来,你们都会好的。” 大虎端着碗东西进来,“姑娘,你两天没吃饭了,肯定饿了吧,这鱼汤我熬得不好,要不你凑合喝了?” “多谢了。”云琉接过来,沿着碗边小口地喝着,见两人都干巴巴地瞧着她等评价,虽然嘴里食之无味,仍佯装笑道,“这汤真好喝,想必鱼是很鲜的了。” 小虎咧嘴一笑,“是的啊,小娘子好聪明,这鱼我阿哥都只卖给京都的什么第一味的。是吧,阿哥?” “天下第一味?” “对对,姑娘也知道天下第一味?” 云琉埋头喝汤,含糊道,“听说过。” 冬梅的伤势容不得拖延,即使小虎口中的阿姐医术的确不错,可药材方面未必能够给予支持。她掉下悬崖两天,还不知外面的情势如何,慕容耀和他爹会不会以为她死了,秋月秋水呢? 可是她如今身体虚得厉害,走个路都得喘半天,可等她休养好,不行,根本等不及。 “小虎,你过来。” “小娘子,什么事啊?” 云琉状若不经意地问,“你们一直住在山洞里啊?” “是啊,爹死前不让我们乱出去的。” “那岂不是没有小孩子陪你玩?” 小虎皱了皱鼻子,“我才不是小孩子,村子离这很远的,这个山洞阿哥说除了自家人,谁都发现不了。” “那......” “小桃回来了。” 小虎一听,叫着,“阿姐,阿姐。” 云琉偏头看着,疑惑怎么没听见女声,就见帘子被掀开,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出现了,满脸淳朴的笑容,看得人心头像是被阵清风吹过。 “小桃姑娘。” 小桃害羞地点头,双手打了几个手势。 “阿姐说,小娘子只要醒了就好......”小虎抓抓脑袋。 “乱说什么,小桃是说姑娘身体没大碍,醒了就说明没什么事了。” “小桃姑娘,那我姐姐呢?”云琉拉着冬梅的手问她。 小桃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难过。 “姑娘,我救你们时,你姐姐紧紧护着你,自己的脑袋撞到了潭里的石头上,阿妹说她可能是因为这个,受到了重创,她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好。” 云琉想了一会儿,从脖子上取下与慕容耀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对大虎说道,“大虎哥,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第49章 知道 次日早晨。 街道上行人寥寥,天下第一味方才打开门,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便走了进去。 小二打了个哈欠,“客官,起得真早,请问您要吃点什么?” “不不,我不是吃饭的。” “不吃饭?那你来第一味做什么?”小二瞧他一身寒酸,袖子往上挽了挽,正要撵人。 “我想找你们白老板。” “嘿,我说你这人,我们老板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吗?” 掌柜本来在木柜前拨着算盘,听见了争吵,抬头发现是熟人,“李大虎,你怎么在这儿?” “王掌柜,我想找白老板。你老能通融一下吗?” 李大虎卖的银鱼,全京都也就他们第一味独此一份,确实帮他们赚了不少钱和名声,为了不让银鱼落入其他酒家,一向是第一味派人去某个地方取,这一见李大虎找上了门,王掌柜立即拉他进了隔间,颇有些商业机密的意味。 “怎么?你又捕着其他特别的鱼啦?跟我说就行。”王掌柜拍拍他的肩。 “这鱼是很大的......宝贝,非要见了白老板才行,不见我不说。”李大虎按云琉教他的,故作为难地卖起关子。 “你你,好你个李大虎,我们老板今日可不来第一味,你自己找他去。” “王掌柜,麻烦您带我去白府找他,真的是个宝贝,过了今日,我就找其他人出手了。”李大虎不停作揖讨好。 王掌柜盘算了下,李大虎为人老实他自是清楚,万一真的是宝贝鱼,反倒因为他落入别人手中,定会被白晟责怪的。 “好,看在你我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就带你去白府找他,可如果不是宝贝,李大虎,你可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了。” “自然自然。” “爷,王掌柜有急事找您。” 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搅了一江春水,白晟眉头轻触。 “让他等着。” “可他.....” 又一滴墨落入。 “进来吧。” 白晟坐在书案前,淡淡问道,“什么事?” 李大虎看了眼周围的人,吱唔不言。 “都下去等着。” “我前几日在寒潭捞鱼,救了两位从崖上坠落的姑娘,其中的一位姑娘让我带着这个找您。”李大虎从袖子里摸出快玉佩,递给他看。 白晟眼神钉在了玉佩上,问道,“寒潭在何处?” “大雁山。” “那位姑娘叫什么?” “她说您以前送过银鱼给她,您应该知道她是谁。” 白晟突然站起身,拿起玉佩,“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请您带着这块玉佩去找该找的人,若.....什么不胜感激。”李大虎说不来文邹邹的话,含糊其辞,可是该懂的人已经明白得透彻。 “张全。” 一个管家似的男人进来躬腰,“爷。” “备车。” 白晟回头看呆站着的李大虎,将他胳膊一扯,“你跟我一块去。” 假山拐角,两个人影静悄悄站着。 “小姐,躲在这干嘛?你不是要找少爷的吗?” 白小小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哥好像只把鱼送给了.... “小姐,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别告诉老爷。” 九月初十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天还没亮,濮阳侯府就被宫里的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濮阳侯被五花大绑抓进了皇宫。 “皇上,臣妾父亲是冤枉的,濮阳侯上下都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皇上...呜呜。”良妃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慕容耀一声冷笑,“冤枉?把人带上来。” “跪下。”邱逍押着个被架了铁枷的人上来,单膝跪地,“启禀皇上,在濮阳侯府里搜出了前太子亲卫张铁阳。” 前太子逼宫失败,一干党羽早就被满门抄斩,为何亲卫竟然还活着,而且藏在了濮阳侯府。 良妃诧然地睁大双眼,转头看向濮阳侯,“父亲。” 濮阳侯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张铁阳,你可知罪?” 脸上带凶疤的男子,仰天大笑,“知罪?成王败寇,何惧死兮。慕容耀,若不是我主心慈手软,当初没在你无能无势时一刀杀了你,今日你岂还会有命坐在这龙椅上?” “阳叔叔,救我救我。” 两个暗卫抓着个小男孩,扔在了地上。 “幼主,幼主。”张铁阳不复刚才的大义赴死,破口大骂道,“慕容耀,你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放了我家幼主,否则.....否则你就再也见不着你的皇后了。” “云仲的女儿没死?”濮阳侯睁开眼睛问道。 “琉儿在你手中?”慕容耀厉声质问。 “我的手下早就在崖下的水潭里找到了人,在城外给我备一匹快马,放了我和我家幼主,到时候自然会把人给你。” 濮阳侯瞪他,“张铁阳,你以为放了云琉,皇上就会饶了你和那个小娃娃了吗?异想天开。” “侯爷,我可跟云仲没仇,如果他女儿的命能换我幼主的命,我为何不做?” “你你,不守信用的小人!” “你可有证据证明琉儿在你手上?”慕容耀走到他面前,由上到下逼视。 “事出突然,倒是忘了将皇后的手指切一个带来作证。不过午时若我手下人还没收到命令,夏国的皇后就要被.....咳咳。” 张铁阳被踹倒在地上。 “好,朕” 邱遥想制止,毕竟从情况看来,这张铁阳根本不可能比他们先一步找到皇后,可是对于皇上来说.....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启禀皇上,白晟求见,说与皇后娘娘有关。” 白晟作为皇商有进宫的令牌,这是第一次他未经召见进宫,还是与皇后有关,众人心中疑问连连。 “宣他进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 白晟将东西刚一掏出,慕容耀便快步走来拿了过去。 “琉儿在哪?” “回皇上,是这人救的皇后娘娘。”白晟指着自打进宫就晕乎乎的李大虎。 山洞内,云琉拧干了块布巾给冬梅擦脸。 小虎边给火里添柴边问她,“小娘子,你让阿哥找的是什么人啊?你是被人害得跳崖么?” 云琉将布巾晾在了洞内的绳子上,蹲在了小虎旁帮他加柴,“嗯....等人到了就告诉你好不好?” “啊!”云琉看着手背上被火星烫出的红印,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慌。   ☆、第50章 找到 青山削翠,碧蚰堆云。 大雁山山峦无数,云雾缭绕,千山在云雾里时隐时现,莽莽苍苍。 “怎么回事啊,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 “不知道啊,咱村里谁惹事了?” “诶,那不是李大虎么,肯定是他们家,成天窝在山上,神神秘秘的。” 河下村的村民都放下了手里的农活,三五个一群,望着眼前肃穆整齐的军队,分明与平时常见的官兵不一样,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昨夜下过一场秋雨,山里的土本就松软,和雨水一混合,就更是泥泞颠簸,脚迈进去,需要使劲才能拔出来,而地上就贸贸然多了一个坑。 岩石上下的缝隙里,到处长着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邱逍派了一队人拿着镰刀砍掉荆棘开路,任是来得人个个都有武功底子,山路走起路也格外艰难。 “我说大虎,你家到底住哪啊?”邱遥甩了甩靴子底的泥块,跟他聊了起来。自从早上白晟带李大虎进宫,说清了皇后没死的消息,众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毕竟皇上的脸色终于不再紧绷绷的,大家就都有了好日子过。 这山上的泥巴又不认人,任你是皇亲贵胄又如何,照沾不误。白晟一身白衣惨不忍睹,只是嘴角抿着,可以看出其暗自忍耐。而皇上就是皇上,仍旧满脸淡定,走着山路却像是行在云中。 约莫半个时辰,山路有了分叉口,右边是一片野杏林,李大虎率先穿过杏林,其余人见了随后跟着。 杏林过后,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山洞口出现在眼前,中间山洞前的土地上被栽了几丛兰草,可此时兰草却不是亭亭玉立地绽放,枝茎被人践踏于土里,白色的花瓣七零八落。 洞口的地面上全是成年男子的脚印,着眼看来,还是新踏上的。 邱逍“嘡”地一声拔开了手里的剑,三步并作两步先跑了进去。 侍卫见此也都纷纷拔剑护在慕容耀四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无事,让开。”慕容耀挥手把人散开,等不及也进了洞里。 木盆水桶翻倒,水洒了一地,被子褥子也像是被人用刀捅开,棉花飘得到处都是,石头壁上全是一道道的划痕。 “阿妹,小虎。”李大虎瞧着眼前的狼藉一片,焦急地四处翻看,“小虎,你们在哪儿啊?” 众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火堆冰冷,想来熄灭了很久,临近的洞壁上,歪七八扭地用木炭写着几个大字,邱遥看得莫名其妙,“哥哥,打雷了。” 慕容耀突然俯下身来,手掌在上面缓缓抚过,心像是化作了一匹温柔的绸缎,又被从中撕扯裂开。 云琉怕打雷,很小时候逢着打雷,就爱往他怀里钻,若他不在面前,就吵叫着“哥哥,打雷了,打雷了”去找他,找到人了,就会一副可怜无辜地指责他。年岁渐长,似乎是不怕了,或者是将害怕藏在了心底,总之再没见过她躲。 昨夜的秋雨,雷声轰鸣,都将字写到了石壁上,可见她有多么无助。 邱逍问清了情况,说道,“皇上,通向这山洞的总共才两条路,方才我们走过的那条是最短的,后山还有一条路,不过刚才臣让人查过,怪石嶙峋,陡坡料峭,纵使他们先来了一步,可如果带上三个人,也是走不远的,或许还躲在山中。” 慕容耀冷冷吐出几个字,“给朕搜山。” “是。” 李大虎见着木板上,石壁上的狰狞的刀痕,慌得没了主意,一跌一跌地走到山洞外面,扯着脖子喊道,“小虎,阿妹,你们在哪啊?别吓阿哥,快出来,出来啊?” 天空阴沉沉的,又因为树林茂密挡住了阳光,便显得很是昏暗,侍卫一个个铁衣寒甲,面无表情地搜查能藏人的地方,气氛更是肃杀了三分。 “禀大人,东面没人。” “禀大人,西面也没有。” .......... 邱逍走到他面前,拧眉,“回皇上,没有搜到。” 慕容耀原地慢慢转了一圈,近到枯叶,远到山峰,尽收眼底。琉儿,琉儿,再等等我。 “回宫。”慕容耀将手里的宝剑抛到了邱逍手里,“从今日起,封了城门,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皇上。”邱遥在一旁听得心惊,试图劝阻。 慕容耀登基五年来,向来明理克制,一切以大局为重,竟然因为皇后的缘故,头一次要做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入仕途前,他们俩被娘揪着耳朵在祖宗祠堂前发誓,定要竭尽全力辅佐表哥成为一代明君,然而明君不易做,点滴差池,都将被载入史册,今天若是被他娘知道了,想必会骂死他们不劝表哥了。 “按朕说得去做。” 邱逍是武将,只顾执行命令,拿到宝剑,立即跪地接旨。 “你这个木头,真是真是.....”邱遥捶他哥一拳,急得跳脚。 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 退到野杏林时,慕容耀突兀地停下,抬手示意安静下来。 左边似乎隐约有声音呼救。 他随意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手腕轻转,只见利剑挥过处,树枝层层掉落,阻挡视线的障碍除去,呈现在人眼前的则是一方巨大的石壁,应该是山峰边缘,石壁并不足为奇,如果真要说它有什么特别,就是上面被青树藤覆盖得严严实实。 邱逍带着人拿刀砍断,遮掩的树藤一去,露出了一块些微突出的大石头。 “外面有人吗?” “琉儿?琉儿?”慕容耀听是云琉的声音,便四处摸索着空隙处传话。 云琉在里面也听到是他的声音,高兴得要晕过去,“耀哥哥,这块石头卡在了洞口,快把它移开。” 人多力量大。 一干侍卫绕着大石头挖了大半圈土,形成了高低不平的地势,再有力气偏大的几人将石头往外推,没几下的工夫,石头就被推到挖好的坑里。 半人高的洞口顿时明亮。 云琉坐到地上,灰头土脸,十分狼狈。小虎和小桃站在另一边,见到了李大虎,立马跑了过去。 “耀哥哥。”云琉被慕容耀紧紧地扣在怀里,感觉连呼吸都是困难的事,可是却不愿意推开。 “耀哥哥,耀哥哥。” 眼珠一串串地往下淌,那么多强压在心里的害怕,恐惧,一涌而出。总有一个怀抱,是属于某个人的天堂,能让人宣泄所有,无所忌惮。 慕容耀知道云琉说不出口委屈,她叫得一声声耀哥哥,就是在说她害怕,她受伤了,她很需要他。 “琉儿,我来晚了,对不起。” “耀哥哥,我们回家吧。” “好,我带你回家。”   ☆、第51章 回宫 凤蘅殿。 秋水秋月早就在殿门处等着,一见着了云琉,两人喜极而泣,都捂着嘴咽下哭声。 慕容耀刚将云琉放到了榻上,就被秋月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跟秋水了。” 云琉双手放在她脸上,用大拇指帮她擦眼泪,“好了啊,别哭了,看你们的眼睛,都肿成桃子了。” 方才云琉一直将头埋在慕容耀怀里,都没看清,这坐到了榻上,秋水瞧着她气色苍白,脸上还有道不短的伤疤,泪水流得更凶,“小姐,你脸怎么还被伤了,这是吃了多少苦。” “小姐,我看你的脸,那些歹人太可恶了。” “我脸还算轻伤,多亏了冬梅舍身保护我,要不然我伤的岂只会是道小伤疤?”云琉坦然,大难不死已算万幸,何苦去求完美之事,提起冬梅,回头问慕容耀,“耀哥哥,冬梅呢?” “放心,传了太医,朕安排有人照顾她。” “都是我们太没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马带走,还好有冬梅在。”秋水见云琉嘴唇很干,给她倒了杯温水,“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真没假,当年小姐在寒冬好心救她一命,却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运际。” “好人有好报,我以后也要多做好事,替小姐攒满满的福气。”秋月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云琉垂眼,叹道,“我当时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哪值得她以命相护?她额头受创还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小姐,冬梅和我与秋月的心是一样的,若是能救得了小姐,哪怕是让我们去死也是情愿的,相信老天有眼,一定会让她活下来的。” “呸呸,我活得好着呢,别死不死的,咱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就是就是,小姐当然要长命百岁的。” 慕容耀一直坐在桌旁,看着云琉和人说笑,眼神全黏在她身上,像是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的样子。 云琉被他盯得火热,忍不住瞅他。 秋水瞧两人眼神交织,情意绵绵,拉起秋月,“热水备好了,皇上,小姐,可要洗洗?” “嗯,让御膳房把膳食准备好。” “是。” 秋月还没跟云琉说够,埋怨秋水,“你拉我干嘛,小姐要沐浴,得我们伺候呀。” “你个笨蛋,没看出来么,别去碍眼。” “抱。”云琉笑着张开手。 慕容耀左手放在她腿弯处,右手托起她的腰,一步一步向内殿走去。 一脸珍视样好像抱的是个金娃娃。 “走这么慢?我有那么胖么。” “你瘦了。”慕容耀眼睛微眯,睫毛下一片阴影,敛去了其中的一片深沉,“可我很不高兴。” 云琉搂着他脖子,“瘦点好,否则你都会抱不动的。” “你多重,我都能抱得动,琉儿,我希望每次抱你的时候,你都能重一些。” “还说呢,上此你还不是嫌我胖来着。” 慕容耀拿下巴轻轻摩擦她的脑袋,“我要把你养胖。” 将人放到池边,慕容耀伸手去脱她的衣服,被云琉躲了下。 “我我,自己来就行。” 语气强硬,“我来。” ........ 某人不得不屈服淫、威之下。 她身上穿得是小桃的短褂长裤,并不繁琐,将扣子解开就是了。 外衣被剥去,云琉身上只剩下个藕荷色肚兜。她看到手臂,肩膀上果然有青紫色淤痕,内心长叹一声,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皮肤被养得自然娇嫩,从崖下跌落,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见慕容耀注视着淤痕不挪眼,云琉搓了搓手,“其实就是看得吓人,一点都不疼。” “嘶。”她连忙捂嘴。 慕容耀撤开手,瞪她,他不过只是轻按了下,疼成这样还说不疼? “没事,没没....”话音被某人低头的动作打断。 他在伤痕处一一落下轻吻,从胳膊,到肩膀,如羽毛般,沿着洁白的脖颈,美人尖,直至覆上有些颤抖的嘴唇。 嘴唇没有受伤,所以得到的待遇并不温柔,狠狠地蹂、压辗转几下,舌头便挑开微合的牙齿,长驱直入,卷起一个柔软甜蜜的东西,让其无处可逃。似乎是不过瘾,将她的嘴唇全含在嘴内,用牙齿啃咬,咬疼了,又用舌头细舔,舌尖像是带电,每每划过,云琉的身子即轻颤一下。 手从后背向下,到了纤细的腰部,大掌放在上面摩挲,仿佛爱极了这触感,渐渐移到小腹,向上。。。。。 “啵”的一声,双唇分离,银丝拉得很长,慕容耀将额头抵上她的,见云琉有些迷离的眼睛,说道,“琉儿身子没养好,过两天。” .......... 十万匹羊驼欢快踏过某人心里。既然这样,何必要.........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琉身上无一物防身了,才被放入水中。 慕容耀三下两下将自己的衣物扯开,进了热气腾腾的澡池,坐到了她身边,拿起竹篮里放好的绸巾,慢慢地替她擦洗。 把云琉转了转身体,正好背对着她。举着木瓢舀水,等浇湿了云琉的黑发,又揉碎了皂角,将汁滴在上面,缓缓地揉着她的脑袋,认真地洗起头发来。 热水消散走了寒冷,乏意渐增,云琉半张着眼睛,昏昏欲睡。 澡池边,有一个同样用水白玉做的长条小桌,上面铺满了玫瑰花。 沐浴完,云琉被擦得干干净净,慕容耀将玫瑰花上叠好的衣服亵衣抖开,给她穿上,自己也随意穿了件。 直到被放在软绵绵的床铺上,云琉才确定,他真的只是为她洗了个澡,真的什么都没做.....竟然什么都没做。 “是先睡觉还是用膳?” 云琉晃头,闭上眼睛,睡觉。 身边有人躺下。 额头上被人印了个吻,“睡吧,我陪你。” 这一觉睡到夕阳落山。 殿门被人打开,一排宫女端着菜肴进来。 邱逍也跟着进来,慕容耀看到他,问道,“人都抓来了?” “张铁阳残党都已关入死牢,其他人也都押去太极殿,等皇上发落。” “嗯。”慕容耀点头,吩咐秋水道,“叫醒琉儿,让她用膳。”   ☆、第52章 雪莲 “耀哥哥。” 慕容耀停步,回头看她,“我处理好事情,再回来陪你。” “是去审他们吗?” “嗯。” 云琉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纠结不开,前朝官员,后宫嫔妃,这次牵连肯定不少,能说什么呢,放过他们?她可不是善人,命都差点没了,何况这还涉及到刺杀皇上,滔滔罪情更是罄竹难书。既然无法饶恕,再说其他都显得太假。 “早点回来。” “好。” 太极殿内,鸦雀无声。 慕容耀一到,德妃和良妃哭得梨花带雨,跪着上前,想抱住他的腿。 德妃拿手绢擦了擦眼泪,“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么会想谋害您,您是臣妾的夫君,就是臣妾的天,爱您敬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去害您?” “皇上,臣冤枉啊,冤枉啊,臣万万不敢犯这以下犯上的大罪啊。”德妃和良妃后面跪着的是参与其中的朝中官员。 “把马夫带上来。” 只见侍卫擎着一个矮小的男子上来,白色囚衣上全是暗红色血迹,可见受了不少私刑。 见着来人,德妃软倒在地,“皇上,臣妾受良妃蛊惑,可是臣妾没有想过谋害皇上啊,是良妃骗了我。” 良妃一双美目里满是惊诧,“皇上,臣妾更不可能害你了,德妃姐姐,妹妹哪里得罪了你,你休要信口胡诌。” 大理寺少卿主审此案,他拱了拱手说道,“启禀皇上,这人已全部招供,他从前在王尚书家为马奴,后来被送到了皇家马场,这次大雁山一案,他则是受王尚书和德妃娘娘指使,趁机在千里雪的肛内塞辣椒,惹马儿发狂,再用哨笛声引它跑向悬崖。” “德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德妃指着良妃说道,“这是良妃出的计,是她的计谋,她说皇后娘娘独宠六宫,假以时日,我们连一席容身之处都将没有,所以,所以.....” “皇上明鉴,分明是德妃姐姐对皇后娘娘心怀妒意,见事情破败,却要来诬蔑臣妾。” “良妃,二十年前,云王爷当街打死了你的恶霸哥哥,你们濮阳侯府与云王爷结下了世仇是众所皆知的,再加上你嫉恨皇后得宠,便出此计意图杀害她,你还想抵赖不成?” 良妃“啪”地扇了德妃一巴掌,“德妃姐姐,你怎可如此含血喷人.....” 两个女人见都说不过对方,竟动起手来,互相撕扯,两人精致的脸蛋都被抓花。 “够了。”慕容耀大喝一声,“皇后视同如朕,谋害皇后就如同谋害于朕,大理寺少卿,行刺当今圣上,此罪当何?” “回皇上,当诛其九族,满门抄斩。” “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大臣处一片哀嚎,云琉坠崖的事他们或许涉入其中,可行刺皇上的事,他们确是一点都不知情。唯一的知情者也就是濮阳侯府,他们都被蒙在了谷里。 “皇上,求您看在臣妾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的家门吧,所有罪责,臣妾一人承担。”德妃叩下一个重重的头。 “押下死牢,三日后问斩。” “皇上,饶了臣妾的族人吧,他们是无辜的......” 慕容耀定住,“你当初害琉儿的时候,可想过她也无辜?” 相比与太极殿的惨烈,凤蘅殿此时倒是和乐融融。 “小娘子,你真的是皇后啊?” 餐桌上,坐了李大虎一家人。由于山洞被毁,而他们又是皇后的救命恩人,暂时便被人带回了宫。 小虎啃着鸡腿,仍旧苦巴巴地问她。 云琉给他夹了块蜜汁金藕,笑道,“我不像皇后吗?” “小娘子长这么美,也像皇后吧,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当皇后不就已经是嫁给了皇上吗?” 秋月摇摇他的脑袋,“小姐自然嫁给了皇上,难不成你这个小鬼还想娶她呀?” 小虎扔掉骨头,怒道“不行吗?” 李大虎立即站起来,揍了小虎几下,“不许乱说话,冒犯了皇后娘娘。” “不碍事的,童言无忌。” 秋水问道,“小姐,听侍卫说,是挖开了山洞,才找到你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被揍蔫儿的小虎又精神起来,“小娘子,不,是皇后娘娘.......” 小虎虽说得磕磕绊绊,可大体上是讲对了。 云琉被火星烫到,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便问了小虎,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很隐秘,可以不被人发现的。他常年呆在山里,附近的山洞水沟都摸得一清二楚,于是把人带到了连他阿哥都不知道的地方,他的藏宝洞。洞口天然有快大石头阻挡,仅容个小孩通过,幸好其余三人都是女子,较为瘦弱,勉强也能进入。 为了以防万一,几人合力又将石头稍微挪了几寸,完全盖住了洞口。可是没想到卡在了土里,再想推开时便推不开了。在洞内听到李大虎喊小虎的声音后,确定是救兵来了,然后才出声求救。 “真险啊,听说后来又有一群坏人去了山洞,幸亏小姐英明,及时躲开了。”秋月拍拍胸脯,万分庆幸地说道。 云琉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李大虎救她的消息肯定是今早被人得知的,有谁能比皇上还快一步找到山洞? “启禀娘娘,云王爷求见。” “我爹?”云琉惊起,她本想明天一早出宫去看他的,秋水说她爹被毒蛇咬伤,不过太医解了毒,没有大事。 云仲把云琉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见女儿活蹦乱跳地,只除了脸上有道伤疤在,这心才稍稍放下。 云琉扑过去抱住她爹,鼻子泛酸,“爹。” “把爹担心死了,这帮歹人,胆敢害我的女儿,爹定当不会绕过他们。”云仲捏拳恨恨。 “爹,你被毒蛇咬了?咬在哪了呀,疼不疼?” 云仲摆手,“诶,区区小蛇,琉儿,你的脸?” “没事,爹,太医说等找到了雪莲入药,很快就会好的。” “好好,不管什么药,爹都会派人去寻的。” 云琉没说得是,雪莲,据《医经》记载,属于传说中才有的极品药材。大概两百年前出现过一次,自从再无任何有关它的消息。   ☆、第53章 天牢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漂橹。 九月初七的大雁山之案,牵涉之广,令人难以想象。 前太子的隐藏势力,张铁阳之流,已经于昨日处以极刑。宫里的德、良二妃,朝堂上的濮阳侯府,尚书府以及三族全都被打入死牢,九族内男女皆世代为奴。 “娘娘,濮阳侯等人确实罪有应得,可天牢里其他的一百来号人实在是罪不至死啊。皇上这次大动肝火,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再这样下去,暴君的名声.....臣怕会越传越广的。” “小姐,天牢又冷又湿,真的要去吗?”秋水听云琉说要去趟天牢,拿来件绣着百合的青绿小褂给她添上。 云琉默默点头,今早邱遥特地来凤蘅殿请安,她这才知道,处置了如此多的人,甚至其中有些毫不知情,不过是因为受到了血缘牵连。除了张铁阳和濮阳侯犯的是谋逆罪,刺杀皇上。德妃她们......则是浑水摸鱼,想害她罢了。却没想到,谋害皇上的一刀就结果了,害皇后的反而累其九族。 有些人斗输了,死了,与她何干?可被连坐的那些人呢?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知道,慕容耀是想以杀止杀,让以后那些但凡要打她主意的人,都得先考虑能不能承担起后果。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葬送了整个王朝,只为了成全美人的一个笑容。今天用上百人的性命来成全她这个皇后,与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可午夜梦回,往事回首,她是否能够心安理得? 天牢在京都西面,从皇宫乘马车需要小半个时辰。 “皇后娘娘到。”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琉被秋月扶下马车,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将宽大的衣袖一挥,“平身。” 狱丞哈着腰,两撇小胡子笑成了“一”字型,“不知娘娘驾到,卑职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德妃和良妃也关在里面?” “是的,娘娘的意思是?” “带路吧,本宫去看看她们。” “天牢晦气聚集,卑职怕冲撞了娘娘凤体?” 云琉瞥她一眼,“带路就是。” “是是......卑职多嘴。” 精铁做的牢门一打开,阵阵阴风随之扑面而来。 “小姐,小心台阶。”秋月扶着云琉的手臂,被风吹得哆嗦一下,懊恼道,“小姐,该给你带件披风才是。” “我不冷。” “皇后娘娘,请这边来,德妃和良妃两位娘娘关在最里面。” 云琉望去,几乎每间牢房里都关了人,越向里走,牢房里便男女皆有,竟然还有花白老翁和垂髫幼童。 “怎么还有老人和孩子?” “皇后娘娘,他们都是濮阳侯或王尚书的亲族。” “都被关......”云琉话还没说完,牢房里就有妇人扒着铁栅栏,向外伸手。 “皇后娘娘?您是皇后娘娘?娘娘,我们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千错万错都是濮阳侯的错,别杀我们啊。”妇人转身,拉来了个小童,“福林,快跪下,求娘娘饶了我们。” 小孩什么都不懂,不懂这间牢房的意义,不懂为什么要求眼前这个女人,但还是照着母亲的话,跪在了地上,“求娘娘饶。。。饶命。不要杀福林,不要杀祖父,不要杀母亲。。。。” 也有老人颤巍巍地跪在栅栏前,“皇后娘娘,我孙子孙女仅仅七岁,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死没关系,求娘娘放了他们吧。” 两边的牢房里,更多的人闻声而出,胡乱伸着手,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云琉身后跟着的侍卫,将刀嚯地抽出,“大胆。” 狱丞一看,叫道,“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待着,若吓到了皇后娘娘,小心你们的狗命。” 秋水瞧小姐若有所思,又觉得狱丞说话难听,遂打断了他,“大人还是继续领路吧。” 最里面的牢房被布帘子挡着,看不着人。 “娘娘,这里就是了。” 狱丞吩咐人拿钥匙开锁,自己将布帘掀开,两个穿着宫服的女人正抱膝坐在石床上。 德妃看见云琉,诧异地瞪了半晌,复嘲道,“你的命可真好,那么高的悬崖都摔不死你,怪不得皇后的位子坐得这么稳。” 良妃在一旁静默不语。 “你很恨我?” “哼,这宫里的哪个女人不恨你?一入宫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所有人都得向你卑躬屈膝,镇远王府给你撑腰,皇上也把你当作宝贝宠着,整整一年,都不踏进后宫半步。我们这些女人得不到宠爱就算了,可想要个孩子也要不到,你说,谁不恨你?” 云琉走了几步,看着她说道,“听起来像是嫉妒,因为嫉妒,就想杀了我么?” “去年冬天,我父亲和弟弟犯了事,我去龙吟殿求皇上,他不见我,我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特别冷。”德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你来了,他去握你的手,怕你会冷。可我呢,我等了那么久,连句话都不对我说,如果没有你,他是不是就会看我一眼,也会问问我冷不冷呢?” “若没有你,就算他不爱我们,我们也不会只是摆设。皇后,你何必要假惺惺地过来,我们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拜你所赐。”良妃抬头,眼睛里全是恨意,“再且说,难道只有我们想害你吗?难道你不想杀了我们?别在这装作慈悲了。” “你......”秋月气得想驳斥她。 云琉拉住她,“我从来没想过杀了你们。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我可以杀了你们,可杀不尽宫里的女人。” “况且,我也没无聊到拿杀人当乐趣。” “你们害我就没想过后果吗?” 良妃问她,“娘娘还记得王才人吗?” 云琉没接音。 “她是我父亲特地选的替代品,如果你死了,皇上也许会伤心,然后移情于她,可惜了。” “她死了。”云琉凉凉说道,“自溢。” “是么,果真是没用的东西,我早就劝过父亲,她有野心,可是没脑子。” 云琉听着她漠然的语气,笑了,“我印象中,你是个看上去很温婉的女人。” “温婉?哈哈,谁都有面具,就是不知娘娘面具后面是张怎样的脸了。” 室内静悄悄的。 “小姐,你身体还没好透,咱回吧。” “嗯,走吧。”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来看她们,只能说鬼使神差。 刚走出牢房,良妃隔着栅栏望向她,“娘娘,你的脸是不是被毁了?这次老天助你,你赢了,可宫里还有女人呢,这个无颜皇后,你还能当多久呢?黄泉之下,嫣络候着你。” “呸呸,我家小姐自会长命百岁,你们如此恶毒,阎王爷一定会让你们下十八层地狱的。” 听着谩骂和诅咒,云琉其实没感到生气,反而隐隐庆幸,一切皆是命运,如果她们异地而处,如果老天给她的是德妃,良妃,或者王才人的命,她会怎么做? 不知道,也想不到,如果的事,她没有答案。 从地牢回走,一个个人都迫切地盯着云琉,却没有再喊叫。 只有孩子尖利的哭声,划破了整个天牢。 马车回到宫中,云琉直接去了御书房。 走到门外,白晟的声音传出,“皇上,草民愿将功补过,求您饶恕舍妹这次。”   ☆、第54章 妥协 “参见皇后娘娘。” 白晟和白小小跪在殿中央,云琉应了声,从两人身边走过。 慕容耀让人在龙椅旁添了张椅子,朝她伸出手。 云琉看见,忍不住笑了,乖顺地坐下,慢慢说道,“说来,那日多亏了白公子,本宫还没有亲自像白公子道谢。” “皇上,你怎么不赏反而要人家一直跪着呢?” 白晟:“草民惶恐,能助娘娘获救是草民的福分,怎敢要求赏赐?只是舍妹不懂事,将娘娘被困的消息不小心透露出去,害得娘娘险些受难,还望娘娘恕罪。” 云琉看了眼慕容耀,“噢,原来如此,白姑娘,是你将本宫被李大虎救了的消息说出去的?” “娘娘。”白小小抬起头,脸上有两个通红的巴掌印,嘴角也微微肿起,只见她抚着嘴角艰难说着,“娘娘与小小有数面之缘,听说娘娘被贱人所害,小小很难过,所以在得知娘娘的消息后,便想找人去救娘娘,只是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求娘娘责罚。” “白姑娘,当初大选时,本宫有自己的考虑,让你落选了,还以为你会嫉恨本宫,却没想到,你还会愿意救本宫,果真是宽容大度。” 白小小朝云琉又一拜,“小小岂敢嫉恨娘娘,是小小自己才德不够,没有这个福气进宫服侍皇上与娘娘。” 白晟也是有功在身,再说白家人确实能力出众,为慕容耀办了不少事,这次白小小是不饶也得饶了。 “好了,既然是无心之失,看在白公子相助的份上,本宫就不予追究了。” “多谢娘娘饶恕之恩。” “等等。”慕容耀揪住云琉的手,对于她的擅作主张无可奈何,沉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出去,杖责一百。” “皇上。”白小小看向他的眼里再没有爱慕,只剩下惊恐,一百棍?她还能有命在? 白晟看着妹妹哀求自己的眼神,重重地叩头,“长兄如父,是草民没有教好妹妹,这一百棍,草民愿意一人承担。” 慕容耀丝毫不为所动,“一人做事一人担,来人啊。” “娘娘,娘娘。”白小小将希望放在云琉身上。 云琉还没说话,就被慕容耀强喂了口参茶,“琉儿,御医说了你的身子落下了病根,切忌多虑。” “...........” 被威胁了,被威胁了 “哥,救我,哥.......” 白小小被人拉了出去,白晟从袖口处掏出个一指来宽的木盒,“这是白家商船在出海时,在海外意外购得的黑珍珠,据说有去除疤痕的功效,希望对娘娘有益,草民告退。” 云琉从李福全手里接过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颗黑色珍珠,泛着黑亮的光泽,完美无瑕。 “怪不得耀哥哥重用白晟,倒真挺会做人的。” 慕容耀哼了声,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取下云琉的白纱,凑近看她眼角下的伤痕,“琉儿,我已经派人去查找雪莲,你的脸会没事的,这面纱,戴着不舒服,就不必戴了。” “诶。”云琉一把抢过来,“很难看,还是戴着吧。” 如果她只是自己一个人,戴不戴都不重要,关键是她是夏国的皇后,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伤了脸,可戴起面纱,保住的是身为皇后的颜面。将伤痕暴露于人前,任何人都行,她不可以。 “不难看。” “难看。” “不。” ........ 李福全听得晕了脑袋。 无聊的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 “对了。”云琉拍了拍头,“差点忘了正事,耀哥哥,我想和你谈谈天牢里的事情。” “琉儿如果想让我放了他们的话,”慕容耀摇头,“不行。” “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慕容耀左手托着她的脸,“琉儿,世家大族的利益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既然能有福同享,有难当然是要一起承担。我要宣告天下的是,谁敢动你,代价不只是死这么简单。” “我知道,耀哥哥,我很感动,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我不希望以后别人谈起你时,会说你是......是暴君。”云琉皱着眉,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担心。 “琉儿。”慕容耀将她抱住,“你不知道,你也不懂。” “当有人告诉我,你掉下悬崖了,那一刻,我似乎瞎了,世界忽然间一片漆黑。琉儿,母妃死时,我想的是报仇。可我得知你......我想去陪你。” 云琉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要不然脖子里怎么湿乎乎的,她试图推开看看,却被抱得更紧。 “你......”是不是哭了? 所谓铁汉柔情,也许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生死面前不曾皱过眉,却会为了某个人留下这辈子唯一的一滴泪。 云琉拿头拱拱他,无声安慰。 慕容耀松开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的痕迹。 “放了他们吧,我去天牢里看过,那里有老人也有小孩,如果他们因我而死,这辈子我都无法忘怀的。” “还有我们以后的小太子,小公主呢?”云琉摸摸平坦的小腹,自顾自地点头,郑重其事道,“就当是为了他们。” 慕容耀站起来,走到窗边,仰头望着天空,天高云淡。 ......... “耀哥哥,说实话,虽然我现在做了皇后,可是总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内心里,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我实在背负不起那么多人命,谁都不为,为了我吧,好吗?” “好,琉儿,我从来扭不过你。” “皇上,洛月大殿下求见。” “宣。” 瑶碧今天穿得是洛月的宫装,蓝色云翔符劲装,从殿外走来,贵气非凡。 “瑶碧是来向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请辞的。” “这就要走了?本宫与殿下一见如故,颇为聊得来,何不多住几日?” “娘娘好意,瑶碧心领了。只是洛月国内情势紧急,不敢多耽搁。娘娘,可否与您单独说说话。” 云琉看向慕容耀,见他同意,说道,“当然,殿下请。” 秋高气爽,御花园里菊花竞放。 “听说秋猎那日,还是殿下捉住了马夫,才查出了背后的主使者,谢过殿下了。” 瑶碧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嗯,皇帝陛下已经答应出兵救援,洛月这次有救了。” “那便好。” 瑶碧停下,游移不定,“娘娘,你长得与云王爷并不像?” “啊?”云琉愣了一会儿,奇怪她怎么会谈起这个,随意说道,“可能本宫比较像娘亲。” “瑶碧曾见过与娘娘非常肖像的人。” “不奇怪,天下长得像的人何其多。” 她见云琉并没有别的反应,于是换了个话题。 “也许吧,娘娘,听说陛下要寻找雪莲?” 云琉指了指自己的脸,“可世间到底有没有雪莲也不得而知,他一直在怪自己,没办法,只好由他去寻了。” “相传洛月的月神山上就曾出现过雪莲,瑶碧这次回国后,也会帮娘娘找的。” “如此,便有劳了。”   ☆、第55章 礼物 “诶,这些犯人是要流放的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儿子在官府当差,他说啊这些人都是濮阳侯府和尚书府的三族,本来说是要斩首的,后来皇后娘娘求情,于是改成流放柳州了。” “流放?咋回事啊?” “谋害皇后娘娘啊,宫里的德妃和良妃争风吃醋,出了毒计,好像是差点害死了皇后。” 京都的兴安街上,官兵押着百十来人,游街示众。 “犯人有什么好看的,快去忠义候府讨口茶喝。” “我怎么没听过忠义候?” 与镇远王府隔着两条街的一座府邸,挂上了“忠义候府”的牌匾。 “秋水,给忠义候的贺礼准备好了?”云琉用手指沾取了点太医配的玉肌膏,对着铜镜,在疤痕处细细抹开。 “备好了,库房里最好最大的一株极品红珊瑚。” 秋月推了推秋水,“是那株贡品啊?” “是啊。” “李大虎倒真是走了大运了,皇上竟然封他个大侯爷做做,虽然不领官职,可是侯爷该有的俸禄,庄园,奴仆一个都不少呢,小姐也快把库房里的宝贝都搬去他家去了。” 云琉擦好药膏,又将面纱带上,说道,“救命之恩,这点东西算什么,至于皇上会封他为忠义候,挺出人意料,不过忠义二字,他们一家人都担得起。” “也对,小姐的性命,可比什么都重要。”秋月连连点头。 秋水担心道,“他们一直住在山里,平时不与人来往,世间的险恶见得少,自然都保持一颗善良淳朴的心,这次皇上和小姐都多加赏赐,肯定会有其他人前去巴结,世故人情,希望他们看清后不会变。” 云琉摇头,“我相信不会,如果他们因为一点点富贵荣华就大变,当初就不会愿意相救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了。” “小姐,他们住在山里,不仅仅是因为家里穷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了,秋水,你代我送去吧。”云琉看秋月一脸歆羡的样子,说道,“秋月,你若想出宫,就跟着一块吧。” “真的吗?小姐,你最好了。” “不要惹事。” “遵命。”秋月挽着秋水的手,欢欢喜喜地走了。 云琉拿来各司送上来的账本,发现后宫的开销比以前少了一大笔,不光是良妃和德妃的开支省了,其他的后妃行事也越发收敛,譬如说原本淑妃爱吃鱼羹,御膳房要用上几百条鱼,鱼全身最好吃的地方不在尾,也不在肚,而是鱼眼睛下方那块指甲大小的肉,最是细腻滑嫩,取鱼最精华的地方熬得鱼羹,谁不喜欢吃?而落英殿的账目上,近日却再没有这样的记录。 “启禀娘娘,李才人求见。” “让她进来。” “娘娘万福金安。” “兰心,不必多礼。”云琉让宫女把账本收拾好,看着眼前这个灵动的女子,不由得微笑,“坐着聊吧。” “谢娘娘。” 李兰心屈膝一拜,“娘娘回宫多日,兰心才来看望,还望娘娘恕罪。” “这个哪怪你,本宫知道,是皇上下旨不让人来。” “人多了,自会打扰娘娘休息,皇上爱护娘娘,连细微之处都可见。”李兰心说着,接过侍女手中的食盒,呈给了云琉,“这是兰心做的糕点,娘娘若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 白瓷小碟里摆放着切成方状的糕品,颜色各异。 云琉选了块黄色的,把面纱掀起个角,放入嘴里,还没嚼,栗子的甜香就感觉到了,乐道,“栗子糕?” “对的,《事林广记》记载:‘以栗子不计多少,阴干去壳,捣罗为面,三分之一加糯米粉和匀,以蜜水拌润,入甑蒸熟食用’,按照这个做的,不知合不合娘娘娘口味?” “本宫很喜欢,难道这些都是你从书上学的?” “嗯。”李兰心瞧云琉惊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那你都给讲讲,这块晶莹透亮的,叫什么名字,怎么做的?” “五香糕,《吴氏中馈录》中写道,上百糯米和粳米二、六分,芡实乾一分,人参、白术、茯苓、砂仁总一分。磨极细,筛过,白砂糖滚汤拌匀,上甑。” 云琉扔了个看起来水润多汁的进嘴,“这个呢,甜甜脆脆的,似乎......还有一种花香在。” “没错,娘娘真会品尝,这叫玉延,呃......《本心斋疏食谱》里说,玉延,山药也,炊熟,片切,渍以生蜜。山有灵药,录于仙方,削数片玉,渍百花香。兰心用花蜜泡过,所以会有花香味道。” “咦,这个还是辣的?鲜香四溢。”花样繁多,云琉吃得都不带重样。 “这是玉砖,炊饼方切,椒盐糁之。截彼园壁,琢成方砖,有馨斯椒,薄酒以盐。听说娘娘好辣,所以我特地做了这道,可还吃得?” 云琉拍手,“岂止是吃得?明明是好吃得不得了,这些小食,兰心不仅会做,说起出处来,竟个个如数家珍,兰心才学渊博至此,本宫着实佩服。” 李兰心垂眸,“娘娘过誉。” “这数数都有十来样了,本宫重口腹之欲,倒是幸苦你了。”云琉叫来宫女,“昨日司织坊不是给本宫送来好些衣服,取件合适的常服来给李才人” “娘娘吃得高兴,兰心就心满意足了,不敢要求赏赐。”李兰心福了福身子。 “俗话说,礼尚往来么,又不能总是给些字画你,本宫看你平日穿得太素净,偶尔换件颜色亮些的,心情也不一样的,你啊,就不要推脱了。” “谢娘娘。” 等慕容耀回凤蘅殿,李兰心就欠身离开了。 “你看你,整天板着脸,把人都吓走了。”云琉磋磨着他的脸,好笑道。 “吓不走琉儿就行。”慕容耀坐下,也不闪躲,任她去折腾。 云琉单手掐腰,杏眼一横,“怎么,破罐子破摔啦。” 李福全静静地为他们关上了殿门,普天之下,敢说皇上是破罐子的,也就是皇后娘娘了吧。 慕容耀看着她,黑黝黝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宠溺,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云琉败下阵来,瞟到别处,自从掉悬崖事情后,慕容耀就经常这样看她,如果说以前他对自己是百依百顺,现在就是千依千顺,好到她觉得不太正常,巴不得他坏一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欠虐? “打住,别看我了。”云琉蒙住他的眼睛。 “除了琉儿,我什么都不想看。” 于是嘴也被捂住。 慕容耀伸手拥住面前人的细腰,不让看,不让说,抱总行了吧。 云琉瞪眼,她就长了两只手。 午膳过后,王府总管竟带着两大马车的东西进了宫。 “娘娘,今天上午有人特地送来这些东西,王爷只说是带给娘娘的,特吩咐老奴进宫交给娘娘,这是与马车一块送来的信件。” 云琉从信封里拿出一看,笑道,“原来是故人啊。” “   ☆、第56章 乐翻 娘娘,展信佳。 光阴流转,过往种种仿佛皆是大梦一场。 说来笑话,偶尔恍然,依雪不敢相信幸福真的已经来临。 二十余年来,我一直像个提线木偶般生活,不知自由为何物,对于渐云,想爱不敢爱,对于崔家,想恨不能恨,自从迈入宫门的那刻起,日子便是活一天算一天,不想以后,亦没有以后。 爱人生死未卜,深宫索然无味,本想一死了之,幸得娘娘挂念,救我出囹圄,恩情似海,莫敢相忘。 现与渐云定居于南都,南都四季如春,花香鸟语,宛若人间仙境。 托他朋友相助,我们经营了花田数亩,日升日落,与鲜花相伴,这里夜空格外澄澈,星云浩瀚,闭眼似乎触手可及。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愈是幸福,愈是感念娘娘大恩。 南都山清水绿花香,闲暇时光,盼着娘娘相携陛下前来小居,依雪与渐云定当倒履相迎。 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但此情依旧。 天涯共此时,月下芳酒,望君来。 依雪敬上。 云琉看完信后,递给了慕容耀,然后站到他身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欣慰说,“耀哥哥,你成全了对有情人,这可是一件大功德,高兴不?” 他转过头,在云琉嘴唇上亲了一下,“琉儿高兴我就高兴。” “唔,她请我们去南都玩,南都.....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那等有空,我们也去。” “真哒?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被亲得地方有些痒,云琉咬了咬,却引来某人暗沉的目光。 刚想抽出手跑掉,慕容耀仿佛早洞察了她的心思,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下她的后颈。 .......... “娘娘,东西都搬进殿了。” 感觉到慕容耀的手劲儿松懈,云琉趁机抽出身,向后退了几步,从衣襟处拿出面纱带上,遮住了绯红的唇色。 只要是他在,面纱都会被摘下,抗议无效。 诶。 宫人陆陆续续搬空了马车,地毯上摆满了从南都来的礼物。 云琉陡然起了拆礼物的兴致,拉着慕容耀一样样看去。 四五个小白瓷罐子,上面都贴着红纸,她拿起一个写着桂花酱的打开,顿时嗅到了甜丝丝的花香,禁不住用小拇指勾了一点吮吸,口感清甜。 馋虫被勾起,兴趣更浓。 “这个好吃,你尝尝。”云琉眼睛盯着其他的东西,看也不看,白瓷罐被推到慕容耀胸前,他只好接着,替她腾空了手。 “这个箱子好大呀,猜猜里面是什么?” 红木箱子,没有上锁,只有一个黄铜扣,目测需要六到八个人才能抬起。 “喏。”云琉攸地转身,朝他努嘴,示意把箱子打开。 “奴才来吧。”李福全见皇后吩咐皇上做事,立即走上前。 “不必了,朕来。”慕容耀止住他,亲自推开了厚重的箱盖。 随着箱盖推开,又是一阵香味散发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竹篮,里面装满了紫色和绿色的花瓣。 云琉捧了把淡绿色的干花瓣,放到眼前细嗅,感觉味道有些特别,一般的花都会带着股甜香,这花却有种甘苦的清香,闻着舒畅,倒不腻。 “绿色的花,耀哥哥,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慕容耀看向李福全,李福全让人找来了《芳华录》,伏在桌上一页页翻查。 箱子里的东西被一件件扒出,看得云琉睁大眼,不可思议。 装着薰衣草的枕头,绣着福字的香袋,南都特产的蚕丝被.......最后还有两身南都女子的纱裙。 “赚大了,赚大了。”云琉绕着地上的三堆东西转圈,喃喃自语。 “找到了。”李福全查到了花的名字。 “是吗,叫什么?” 他可不敢回答,恭敬地将书呈给皇上。 “绿仙,颜色奇异,花开六瓣,其香味可驱蚊虫。晒干泡水,女子着此水沐浴,则香味久久不散,然成活不易,数量稀少。” 慕容耀一字一字认真地读,倒像是书堂里乖乖的学生,把云琉逗得直乐。 “写这《芳华录》的人也不知是男是女,连沐浴的事都能想出来,真有才。” 礼物看完后,慕容耀不放心,又差太医来仔细查了个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当天夜晚,两个薰衣草香枕都被放到了床上。 一夜无梦。 “耀哥哥。”云琉闭着眼,任慕容耀帮她穿衣服,“这枕头安神的功效实在很不错哈。” “嗯,既然困,再睡一会儿?” 云琉伸了个懒腰,人也精神了许多,看着他,说:“不了,秋月说今天兴安街有个菊花展,我想去看看,耀哥哥,你去吗?” “左右御书房无要紧事,我陪你去。” “好。” 帘幔拉开,秋水领着一排宫女进来,手里托着服饰。 “小姐,司织坊送来的这件便服真好看。”秋月替她将褶皱处抚平,夸道。 云琉照着镜子,上下看了看,浅橘色的齐胸长裙,下摆收窄,好看放在一边不说,挺方便就是。 梳洗穿戴好后,两人便用上了早膳 “小姐,这是用昨天收到的玫瑰茄泡得水,按你说的,还加了几片苹果进去。”秋水端来杯红色的茶水,放到桌边。 “好喝。”云琉喝了口后,递给了慕容耀。 见他喝下后皱起了眉毛,笑得狡黠,“忘了告诉你,有点点点点酸了。” 用罢早膳,李福全也备好了马车,没想到有太监来报,说是出了急事,需要皇上去处理。 “琉儿,你们先去。” “噢,那你忙完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去散散心?” “好。” 菊花展处。 一辆低调的墨蓝色马车停下,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式各样华丽的马车衬托下,十分地不起眼。 “小姐,到了。” “嗯。” 只见一个橙色身影轻盈落下,本来并无人注意的角落,众人探询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投去。   ☆、第57章 解围 白园。 云琉抬头,白云石材质的拱形门上,是遒劲清拔的两个黑字。 如果白指的是主人家的姓氏的话,满京都能设园办菊花展又姓白的人,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 秋水和她对望一眼,迟疑问道,“小姐,还进去么?” 云琉笑,说:“进啊,为什么不进?” 园门口,立着四个守门人,秋水掏出粉色的请帖递给他们,旁边有人伸出蓝色的帖子,守门人立即将手退回,接下蓝色的,哈腰道,“贵客里面请。” “诶,凭什么,明明是我们先给的。”秋月瞪了守门人人一眼,不满地出声。 “凭什么?嚇,人也是有四六九等之分的。”说话的正是刚才拿蓝色请帖的,穿着丫鬟的衣服,话里话外透出高人一等的语气,瞥了眼云琉三人,衣着朴素,头上更连支金钗都戴不起,不屑说:“这人啊,连自知之明都没有,就更悲哀了,表小姐,咱们走吧。” “跟这些人费什么话。” “是,奴婢知错了。”丫鬟假意地认错,扶着位头戴金步摇,身穿绮罗裙的女子走了。 “诶诶......臭丫头。”秋月被秋水拽住。 “三位姑娘,你们可以进去了。” “哼。”秋月撅起嘴,看向云琉。 “走吧,小秋月。”云琉戳了戳她鼓起的脸蛋,表示安抚。 白园的请帖有两种,蓝色的是主人亲自写的请帖,可见能收到的人,身份自然不凡。粉色的是无名的,发的多是贫寒书生或者商贾之户,地位不高。她特地让人寻的粉色,不会引人注目。 这本来就是一个阶级社会,一切约定俗成的秩序都得让步于权贵,所以并非是嘴上计较就能计较得来的事,也就不值得生气了。 一入园,菊花的影儿却没见着。 墙壁上爬满了古老的藤萝,枝干盘曲嶙峋,极具画意。 道旁榕树拔地参天,叶子黄中飘绿,微微打着卷儿。 再向前走,景色渐换。 松树宛如一团乌云,浓得吹不进风,针叶缝里,挂着一串串硕大的松塔,青石板上哒哒的回声倒与这古松的幽意相得益彰。 路过的女子,大都是官家小姐,不少也都遮了面纱,这样云琉也就显得不那么惹眼。 大约走了一刻钟,绿意褪去,满眼的五彩缤纷,菊花开得正灿烂。 许多盆菊花被摆在一层一层垒高的木架上,放眼看去,简直是一座花山。 而且每盆花或在花瓣,或在颜色上都各不相同。菊花按花瓣的外观形态分为园抱、退抱、反抱、乱抱、露心抱、飞午抱等,颜色也是红、黄、白、绿、紫各色皆有。因此可以想象,当人乍然看见这么座菊山,内心的震撼必定不小。 云琉缓缓踱着步子,一盆盆菊花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姐,快看,那朵紫色的好漂亮啊,旁边的黄色的也好看诶。” 顺着秋月手指的方向看去,云琉用力地点头,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美! “‘黑牡丹’的花瓣怎么掉了?本公子的花是谁弄的?薛砚田,是不是你?” “马公子,你误会了,在下如何会去伤害一朵花呢?”说话的人声音通透清澈,不见其人,光凭声音,便已能让人心生好感。 “哼,可这‘黑牡丹’附近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少在这狡辩了。” “马公子,‘黑牡丹’不过掉了两个花瓣,或许是风吹所致,或许是花儿本身自然掉落。” 被称为马公子的男人声音一下尖利起来,“什么?我的黑牡丹从来都不会掉花瓣,怎么你在这就偏偏掉了。薛砚田,我告诉你,当今皇后娘娘生辰将至,这‘黑牡丹’可是我要送进宫的贺礼,你如今破坏了我们侯府送皇后娘娘的礼物,该当何罪?” 云琉听到这花还跟自己有关系,于是也随着人流围了过去,好奇地打量这‘黑牡丹’。 所谓‘黑牡丹’应该是墨菊的一种,颜色深紫透黑,花瓣呈羽状,蓬松厚实,形如牡丹,在这色彩鲜亮的一众花中,显得独特。 “今日的菊花千朵万朵,我为何偏要去伤害你的‘黑牡丹’?”薛砚田一身暗青色长衫,看起来有些旧,不过却很干净整齐。 “这,这........” 马公子一时被问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一道女声开口,“俗话说以心比心,表哥为人光明磊落,自然想不出你这种人为何要做坏事伤花咯。” “表妹。”马公子看着来人,眼睛一转,嚣张地接道,“就是,本公子怎么会知道你这卑鄙小人的想法,哼,今日我一定要去向宰相大人揭发你的恶行,让他看看,杂种就是杂种,究竟配不配做他的学生?” “马公子,你休要口无遮拦。” “本公子说得可是实话,大家看看薛砚田的眼珠是不是绿色的,咱们夏国人可都是黑眼珠,你娘是匈利人,你不是杂种是什么?” “那又如何?”薛砚田脊背挺得笔直,薄唇紧抿,不卑不亢,在阳光下,淡绿的眼珠像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那又如何?!”马公子学他说了一遍,五官因为嬉笑,挤在了一块儿,颇为滑稽,“杂种就是这样,尽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枉宰相可怜你家穷,破例收你为学生,可惜啊,本公子今天就要去他面前,撕破你的真面目。” “老师年岁已大,怎能用这些纷扰之事扰了他清静,马公子,有什么事,你冲着在下来便是。” 王相的学生?云琉端详着薛砚田,王相一心想为慕容耀多选拔些栋梁之材,匡扶社稷,既然是他的学生,那不论是资质还是品德,都会是上上乘的。 侯府的公子怎么会针对他呢? “诶,你说,这薛砚田是哪里得罪马文斌了?” 云琉听旁边的书生讨论起两人来,顿时把耳朵竖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呀,宰相大人每年只收一个学生,怀恩侯亲自带着厚礼送马文斌拜师都被拒了,可不就是因为他嘛。” 原来是老师不肯收啊.....自己不够格,还怪别人,这样的人王相肯收才奇怪。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王相每年只收一个,必定是悉心教导,孜孜不倦,这薛砚田将来肯定大有作为。再说看他的谈吐举止,虽然有些书呆子风格,可比起马文斌的嘴脸,可不是顺眼太多了。 于公于私....... “这‘黑牡丹’掉了花瓣确实挺可惜,再寻一株来就是了呗,何必要咄咄逼人。” 云琉迈出人群半步,说话声音不大,可四周的人都能听见。 马文斌气道,“这位姑娘家家,没见过世面就不要多嘴,你以为这‘黑牡丹’是哪里都能挖到的啊?” “是吗?难道不是哪里都有?” “笑话,本公子可是请这方面的大师,经过多种名贵菊花杂交栽培,耗费了数年,才得到的这么一株宝贝。” 云琉故作吃惊:“杂交?那岂不是杂种了?杂种既然上不了台面,你还敢献给皇后娘娘贺生辰?” 方才替他说话的女子,走到前面来,瞪视着云琉,“花是花,人是人,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这花叫做‘黑牡丹’,普天之下,当然只有牡丹能配得上皇后娘娘了。” 云琉皱着眉头,似乎很苦恼,“这花虽然叫做‘黑牡丹’,可是并不是牡丹啊,只是形似而已,拿一株长得像牡丹的菊花献给皇后娘娘,岂不是在讽刺她并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不配为皇后?” 好像是戳中了真相一样,云琉立即捂住了嘴巴。 “竟然是这样,这马文斌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可不是,他自己说杂种不上台面,又要把黑牡丹献给皇后,不是在说皇后娘娘不上台面.......” “他姐姐不就是淑妃娘娘吗?肯定是嫉妒......” 群众的脑洞是一开不可收拾的,云琉起了个头,他们自会得出无数个结果。   ☆、第58章 游园 眼见周围人议论地越来越离谱,甚至连谋反都说出来了,马文斌胡乱抓了一盆菊花,“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吵闹的环境顿时静默下来。 他表妹对他耳语几句,便见他露出些喜色,似乎是想到了处置的方法。 “你是哪家的丫头,好大的胆子,胆敢污蔑我堂堂怀恩侯府,污蔑侯府,本公子大人大量,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污蔑淑妃娘娘,那可就是污蔑当今圣上,看我不把你捉了去,交由圣上亲判。”他指着云琉,若不是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倒说得冠冕堂皇。 见自家公子示意,几个穿着灰衣的人上前就要拿下云琉,却被薛砚田伸手挡住,“马公子,这姑娘不过是做些猜测,并没有污蔑侯府和淑妃娘娘,何苦要去为难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马公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自从秋猎,被三番两次暗杀后,云琉的小暴脾气也渐长,瞧有人要来抓她,心知有暗卫护着,质问的话立即尖刻起来。 马文斌的手气得发抖,“还不快给本公子抓人。” “姑娘,谢谢你为薛某打抱不平,只是你若被抓去,定然会吃不少苦头。”薛砚田与他们推搡之际,回头急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马公子,你这黑牡丹的花瓣就是我故意扯下的,莫要连累无辜的人。” “好啊,你总算承认了,把他也抓起来。” 薛砚田一介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敌不过三五个大汉,很快就被压到了地上。 这书呆子! 云琉抬手,准备召唤暗卫出来。 “住手!” 人群自然地从中分开,一身标志性的白衣出现在众人眼里,正是白晟。 “马公子,请问发生了何事?” 马文斌见着来人,越发盛气凌人,“白兄,这薛砚田弄坏了我的黑牡丹,那可是菊中之王,此等小人,你定要替弟弟教训教训。还有那丫头,满嘴胡言乱语…” 白晟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手中摇着的纸扇停住。 云琉朝他点点头。 “皇…” “白公子,不用客气,叫我黄云便是。” “黄…小姐。”白晟明白了云琉不愿声张,握着纸扇向她拱了拱手。 “白兄,你和这丫头认识?”马文斌试探问道。 “是的,马公子,今日你就看在白某的面子上,将此事罢了,至于黑牡丹,既然是在白园收到的损失,白某愿意一人承担。” “可是…” “马公子,你前几日和白某商量的事,白某觉得可行。” 马文斌“哈哈”笑了两声,“既然如此,我就看在白兄的面子上,绕了他们。” “醉菊轩内,美酒佳肴已备好,马公子请。” “我们走。”马文斌率着一干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白公子。”他表妹柔柔唤了声白晟,像是换了个人。 “马小姐也请。” 女子揪了揪手绢,嗔怪他一眼,走了。 “多谢白公子相助。”薛砚田整好被扯乱的衣襟,向他作了个揖。 “薛公子客气了,这事既然发生在白园,就是白某的责任。” “也多谢黄小姐仗义执言。” 云琉瞧他的眼睛挺漂亮的,于是多看了一眼,薛砚田不自在地避开,“黄小姐也觉得我的眼睛奇怪?” “当然不是,我觉得很好看。” 薛砚田苦笑,“黄小姐说笑了,世人皆以此为不齿…” “那是他们没有见识,呃,我曾经在书上看过,父母亲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生下的孩子应该叫混血儿。” “可…” “叫杂种的都是没有见识的,而且书上说父母的故乡相距越远,生下的孩子也更聪明。”云琉笑:“王相都收你做学生了,看来书上说的就是对的。” 薛砚田微低着的头抬起,看见面纱上方的一双眼睛,坦率真诚,含笑看着他,就像是两汪清泉,刹那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似乎要抑制不住,连喉咙亦梗塞得说不出话来,他又飞快地低下头,掩去了眼睛里的情绪。 白晟从侧面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眼神闪过片刻的复杂,像是同情又像是悲哀,复又恢复如初:“黄小姐,难得一见,不如让白某为你边走边介绍这园子” “却之不恭。”云琉看薛砚田孤零零地一个人,补充道,“薛公子也一起吧。” “好,好。”薛砚田不敢再看云琉,瞟着菊花,只当是赏景。 有白晟的领路,云琉自不会像刚来时,被一堆树绕得头晕,也真正看到了白园的特色景观。 不得不说白园的设计者和匠师们能耐超群,假山池沼的穿插,近景远景的层次,树木按四季搭配,以便景色不绝,就连隐藏与其间的轩榭也都是淡淡的灰色和白色,与花草树木相互映衬,让人心生安静闲适之感。 “咦,这桥有趣。”云琉见着眼前的木桥,赞道。 薛砚田上去走了个来回,高兴道,“原来真的有人设计出了算术桥。” “算术桥?” “所谓算术桥,就是桥体由一块块木板拼合而成,从头到尾不用一根铁钉。这用的就是许多复杂深奥的算法,便因此得的名。我还是在《博物志》上看过,一直以为是古人虚构的,竟真的有这种奇才存在。” 白晟道:“奇才?此人若知道薛公子如此夸他,定会痛哭流涕的。” 薛砚田叹了口气,“世人武重骑射,文重文章,其实在薛某看来,算术的作用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从坊间买卖,到这一座无需铁钉却坚固非常的桥,哪里都有它的影子,可惜在下才疏学浅,明明觉察到算术的前景飞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琉听得震惊,在这样一个朝代,算术是不怎么入流的,或被认为是淫巧之术,可是千年万年后,它走上的却是神坛的地位,薛砚田能预料到这点,真是可贵,难道冥冥之中,天才们都是能相互感应的么! “若有机会,白某愿为薛公子引荐这位\'奇才\',想来你二人或许能把酒言欢。” “知己难寻,先谢过白公子了。” 云琉问他:“薛公子,你还读过《博物志》我还以为,文人才子都是读些经史列传,或是诗词歌赋呢?” 薛砚田笑:“老师讲书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觉得读些山川游记和讲述农业的书,更能了解民间疾苦。” “薛呆子,原来你在这啊。” 三人回头看,俏丽的一姑娘提着长裙,一溜儿小跑了过来。 虽然还有其他人在,可她也丝毫不拘束,只对云琉和白晟轻点了个头,便走到薛砚田旁边,打量了一圈他的穿着,蹙眉道,“呆子,你怎么不穿我…娘给你准备的衣服?” “清黎小姐,我这衣服没破,还能穿,王夫人备的衣服,就留着以后吧。” “诶,呆子,爷爷都说让你别太俭省了,你是他学生,不听他的话,是不是不尊师道?” 云琉被这丫头呆子长呆子短得逗笑,添道,“薛公子,这姑娘说得有理,老师说的话都该听。” 薛砚田拱手:“受教了。” 王清黎看向云琉的眼神攸儿一变,她把口舌说干了都没用,这女子的一句玩笑话却被当了真…偏头问他,“呆子,你和她很熟吗?” 云琉哑然,看来是在怪她多嘴了。 “我,黄小姐,我们…”薛砚田也不知是说熟还是不熟,说熟吧,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说不熟吧,可是… “薛呆子。”王清黎娇喝一声,委屈地瞪着他。 薛砚田不明所以,只当是她年龄小,闹小孩脾气。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 云琉立即去寻声音源处,瞧见一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而站着的人,一身蓝色常服,一手负后,一手微握拳放在腰侧,可不就是慕容耀。 “张继,你怎么来了?” “臣,臣来看菊花。”张继是户部的大臣,不好钱财,不好美色,偏偏就喜欢菊花。 周围的人有认识张继的,见他跪了,也跟着跪下,于是一个个根本不认识皇上的人,接二连三地直呼万岁。 白晟作为园主,又认识慕容耀,见他微服私访不成,也上前行礼。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免礼,平身。” 张继问:“皇上,您也是来看菊花的?” 云琉拉着秋水和秋月,悄悄地想要遁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难道还要等着乌泱乌泱的一大片人跪她? 瞧见慕容耀在看着她,云琉飞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别怪她不讲义气了啊! “琉儿,还不快过来。”慕容耀远远看见云琉和几人相谈甚欢,可他一来,却装作不认识地想跑,即使心理清楚原因,然而也因为那股不舒服劲儿而忽略了。   ☆、第59章 情丝 琉儿 偌大的夏国,能让皇上称呼琉儿的人,不过就是那么一个,云家郡主,慕容家皇后是也。 此时无论是跪在地上的后来者,还是已经被免礼起身的人,虽然不敢明显转头张望,可是眼眶是斜得不能再斜,在一日内能遇到最尊贵的两个人,就算没有那个胆子看清脸,偷瞄到身影,就够吹嘘个一年半载。 云琉呆在原地,面无表情。 如果周围再有些反派人物,她这一秒钟从村姑变皇后,金光闪闪的华丽蜕变,简直就是电视剧或小说里的经典玛丽苏情节。 还好白纱挡住了大半的脸,挡住了稍微那么一点点的羞涩。 见她不动,慕容耀抬脚就要过去。 云琉立即手心向外,给他一个暂停的手势。 “皇上。”云琉出声,绕过人群,走到他的身边,慕容耀伸出手自然地搂着她的腰身。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白晟首先跪下。 其余人也顿时反应过来,“拜见……” “起来吧。” “皇上在哪儿” 云琉话音方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得老远。 “白兄,皇上在哪儿”马文斌扯着白晟的袖子,脸色又喜又急。 马文斌虽然作为侯府之子,可自慕容耀登基,对于三大侯府,不仅不重用,暗地里一直在打压削减他们的势力,再者说马文斌这个人不学无术,成日出入烟花之地,结交的都是一群不成器的世家底子,自然也没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白晟小声说给他听。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慕容耀:“平身。” 马文斌从地上起来,笑得无比灿烂,想了想,头脑发热叫道,“姐夫。” 原本安静的园子,成了寂静,估计一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见。 一股秋风打着旋儿吹过。 云琉诧然,打穿到古代,她从不敢低估每一个的智商,可是眼前的这个,他是傻呢,是傻呢,还是傻呢。 先不论嫡庶之别,淑妃纵使位份不低,可也是妾,姐夫不是想喊就能喊的。再说慕容耀是皇上,作为天子来说,他君王的身份是临界在一切身份之上的,就像皇后在众人面前,也是称他一声皇上的。可马文斌哪里能想到,淑妃在宫里仅此于皇后,因为背后的这棵大树,他不知胡作非为了多久,在有些宠妾灭妾的家族里,妾室的弟弟喊声姐夫也不是绝对不可,借着姐姐的名义亲近皇上,在他看来,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何人” 马文斌没被搭理,想着皇上是第一次见他,也不觉得尴尬,回答道,“怀恩侯是草民父亲,淑妃是草民的亲姐姐,皇上,草民叫马文斌。” “圣前失仪。”慕容耀淡淡说道,“回去跟怀恩侯领罚吧。” “皇上”马文斌听得愣了,一下子扑倒在地,“求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求您为草民求个情吧,草民有盆菊中之王,是专门送给您的。” 云琉很有兴趣地问道,“菊王叫什么名字” 马文斌一听有戏,头抬起来说:“回娘娘,叫黑牡…怎么是…皇后娘娘恕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饶了草民吧…” “黑牡丹啊…牡丹本宫喜欢,菊花,本宫也喜欢,只是叫着牡丹名儿的菊花,马文斌,你送本宫这盆花,究竟是何意思” “草民…草民不是那个意思,这…” 慕容耀见云琉玩够了,说道:“累不累朕让御膳房做了醉蟹,回宫便能吃着了。” 秋天的螃蟹,蟹黄和蟹膏别提多鲜美了,云琉不禁咽了咽口水,飞快地点头。 侍卫将马车赶近,李福全从车里捧住一件橙色披风,慕容耀给云琉披上,牵着她走去。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等等。”经过薛砚田时,云琉拉住慕容耀。 刚才慕容耀来后,他一直默默站在后面,不声不响,文人风骨如此,倒是令她好感又多了些,想到他被人排斥…… 于是低声道:“他是王相的学生,明年要参加科举,皇帝陛下,给几句鼓励呗。” 慕容耀无奈地看了眼云琉,他还从未做顾客这种事。 云琉收起嘻笑,认真道:“兴许你今日的勉励,明日夏国就能多一个肱骨之臣了。” “不要辜负王相的教诲。” 这就完了 薛砚田又叩首:“谢皇上。” “薛公子,英雄不问出处,明年金榜,静候佳音。” “谢……皇后娘娘,草民定当谨记于心。” “都起来吧。” 薛砚田站起身,随着人群望向远方的一对背影,微风乍起,那抹橙色轻轻飘扬。 久久凝望,直到人群散了,马车消失在视线里。 “呆子,你还在看什么”王清黎眼睛红了,却笑道,“她是皇后,是皇后。” “嗯。”薛砚田收回目光,茫然道,“清黎小姐,在下告退。” “喂,呆子,你去哪儿” “还有些书没有温习…” 薛砚田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声音,心里只感觉到些许涩意,就像一颗种子才发芽,却被一块巨石迎头压下,尚未知生,便无多痛。 ……… 许多年后,当他也站到了丞相的位置,贤名远扬,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问老师为何一生未娶时,没有回答,只得到了一个说不出含义的笑容。 有的人是聪明人,得不到的便放弃了。有的人死脑筋,认定缘分,哪怕是一日的缘,终生是分。 见了谁,误了谁的终生。 ……… 云琉回到凤蘅殿,见冬梅正在香炉前,给她的凤袍熏香,赶了两步,夺下她手里的东西,生气道,“冬梅,太医说什么来着” “小姐,我都好了,再不做些事情,都快发毛了。”冬梅陪笑。 “胡说。”云琉碰了碰她的额头,“还晕不晕” “一点儿都不,要不我来比划两招你瞧瞧”说着,就站起身想要证明她痊愈了。 “坐好,冬梅,你什么时候学得跟秋月似的,毛毛躁躁的,太医说了,你起码还要修养一个月。” 秋月不乐意了,“小姐,我哪有毛毛躁躁” “哪里都有,就像…” “启禀娘娘,崔才人和朱才人在御花园打起来了。”李真元呼哧呼哧地跑进来报信。 云琉眉毛一扬,“打起来走吧,去瞧瞧。”   ☆、第60章 闹事 “朱婷玉,你这个贱婢,竟敢打我。” “你以为你是谁?你才是…” 两个年轻女人,看起来青春靓丽,楚楚可人,打起架来倒都不含糊,互相撕扯着头发、衣服,修得长而尖锐的指甲都拼命地想往对方脸上抓去,旁边的奴才也不敢使劲儿阻拦,万一伤着了哪个,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在一边焦急地劝说。 “小主,快些停手吧…” “才人,这可是御花园,不能闹事…” 云琉到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画面,主子不怕死地打架,奴才有假意劝架的,也有当做看戏偷笑的。 “住手。” 两个人正厮打地投入,并没有听见声音,其他的奴才见皇后来了,赶紧纷纷跪在地上:“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还不住手” “娘娘恕罪。”崔才人和朱才人这才发现皇后,顾不得自己手里还拽着对方的衣服,膝盖一软,摔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都是朱婷玉的错,求娘娘为奴婢做主。”崔嫣然咬牙切齿地瞪着朱婷玉,先发制人。 朱婷玉不甘示弱道:“娘娘明鉴,分明是她恶人先告状,仗势欺人…” 宫人搬来一张檀木椅,云琉坐在上面,左手搭在椅靠上,不咸不淡道:“究竟是为了何事” “是她…”两人同时开口。 “闭嘴。”云琉随意地指了个奴才,“你来说。” 那人应该是御花园的看差,说得不偏不倚,十分明白,追根到底,原来是由一匹布引起的血案。 前几日,江安新送来一批布,云琉挑了些,剩下的就让秋水分了下去。才人都住在群芳殿,布匹送了去,秋水也没具体分,由着她们自己挑,结果崔嫣然看中的一匹樱桃红的被朱婷玉抢了去,当时心里就憋了股气,今日御花园里碰见朱婷玉正好穿着那匹布做的衣服,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当即引得崔嫣然发作了出来,刺了朱婷玉两句,这二人都不是好脾气的,于是你来我往地,最终见骂人不解气,还动起手来。 “不过为了匹布,至于在御花园里闹翻天吗?”云琉扫了眼二人,继续说道,“朱才人,你好歹进宫也不短了,崔才人不懂规矩,你也跟着不懂吗御花园是什么地方,能由得你们胡闹” 崔嫣然见皇后先责怪朱婷玉,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朱婷玉一时气急,反驳:“您是皇后娘娘,自然不缺这一匹半匹布的,况且这布送到了群芳殿,自然是谁穿得漂亮谁穿……” 云琉静静地看着她,朱婷玉被她看得一颤,连忙噤声。 “说啊,你不是挺能说的么?以前你就嘴刁,本宫不想与你过多计较,总想着饶过你一次,可惜啊,想必你是把本宫当个软柿子捏,一次又一次,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既然如此,来人啊,给我掌嘴。” 朱才人脸一下子惨白,立即磕了三个头,“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从云琉身后走出两个胖嬷嬷,个子较高,向上一推袖子,一个控制住朱婷玉,另一个啪啪地扇嘴。 大约打了二十来下,眼见她嘴里的献血直淌,脸也红肿红肿地,云琉拧着眉头,想这教训大概够了,正要喊停,却见朱才人猛地挣脱了嬷嬷的辖制,手撑在地上,向后挪了两步,又伸手虚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感到火辣辣地疼痛,遂恨恨地盯着云琉,“娘娘,您的脸被毁了,难道也想毁了奴婢的脸吗?” “放肆。”李真元一抽拂尘,喝道。 “你犯了错,本宫还教训不得你” 朱婷玉像是不怕死一样回嘴:“一个贱婢,娘娘如何处置不得,这宫里,还有娘娘不能做的事吗?” “崔嫣然,你可不要幸灾乐祸,皇后娘娘毁容了,迟早,你们,你,你,…都要被想法子,划了你们的脸的,哈哈。”朱婷玉哼笑,她真是受够了,进宫后,自己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消息,又被诊断为假孕,受尽嘲笑不说,所有人都知道她得罪了皇后,明里暗里欺负她,侮辱她,皇上生辰,她练了两个月的舞蹈,却在晚宴上被皇后拉走,群芳殿里就连一只狗都敢朝她吠,带信给父亲希望他送些钱进来好让她打点,却由于不受宠被置之不理,今日明明是崔嫣然那贱人的错,皇后却单单处置她,既然她注定了永无出头之日,何必还要活得窝窝囊囊 李真元上前,“竟敢再而三冒犯皇后娘娘,朱才人,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还能活得了吗?娘娘让人三更死,小鬼岂敢留人到五更德妃和良妃两位娘娘都死了……我一个小小的才人,冒犯娘娘…” 满园的奴才全都跪下,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云琉站起来,突兀一笑,“本宫没想到自己是这么厉害” “崔才人,你在御花园闹事,可知错” 崔嫣然心一紧,捂着手帕,低声道:“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嗯,禁足三月。”云琉转过身,平静说道:“将朱才人贬入冬庭狱。” 冬庭狱是做苦力活儿的地方,一般处置的就是宫里犯了错的奴才。 说完,脚步不停地走了。 秋水从一侧看云琉脸色不好,安慰道,“小姐,别生气,朱才人根本不懂你对她们多么宽容,德妃和良妃本该是要处死的,是你去求皇上悄悄放过她们,打小姐进宫,虽然贵为皇后娘娘,可从来不以身份压过谁,反而是她们看你性子软,总是拿话针对你,方才朱才人简直是大逆不道,要是皇上在这儿,岂会只关她进冬庭狱。” 那日,云琉出了天牢,想了很久,后来让人送了两杯酒进牢里,告诉她们要么喝了这酒,死得干净利索,要么青灯古佛一生,相识一场,到底选哪条路,就由她们自己决定,结果……… “就是嘛,太可恶了,小姐对人这么好,她们…” “我没事。”云琉长呼口气,“我困了,回去休息吧。” 慕容耀到凤蘅殿里,被告知皇后娘娘没用晚膳,直接睡了。 他挥手将人都赶了下去,进了内室,发现云琉正睁大眼盯着幕顶,没有睡着。 “琉儿。”慕容耀坐到床边,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为什么不用膳” “不饿。” “有话想和我说吗?” 云琉摇头。 慕容耀将她眼边的一束发丝撩到耳际,“对不起,琉儿。” 云琉侧脸看了他半晌,突然坐了起来,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抱着他,“耀哥哥,烦死啦……其实我很不喜欢仗势欺人的人,可是我似乎也成了这样的人,有些人,只不过是讲了几句嘴而已,可是我得教训他们,因为冒犯了我,有些人……诶,我怎么总是在教训别人。而且,我进宫后,有不少人死得死,伤得伤,我……” 慕容耀轻抚她的背,听她说得无奈,似乎充满了烦恼,心里像是被用针尖戳了一下。   ☆、第61章 心声 夜色渐浓。 凤蘅殿内,一片明晃晃的烛光,宫人都在别处侯着,室内只剩下两个人,头抵着头,呼吸挨着呼吸,眼神纠缠,说不出的温馨甜蜜。 慕容耀稍向前倾,吻了吻云琉的鼻尖,说道,“琉儿,你做得很好,出乎我的意料,真的,我还记得你几岁的时候,小小的一团,不好动,喜欢赖床,还喜欢吃,成日里见着你,不是嘴巴在动,就是眼睛眯着要睡觉,皇姐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向来能逃就逃,当时她还担心,宁安郡主长大了除了吃就知道睡可怎么办,我那时想,确实是个挺愁人的小丫头,这么单纯,人心险恶,以后嫁人了会被欺负的,然后年岁长了,你还是不变,我想,算了,我娶…可你…” “耀哥哥。”云琉勾了勾他的手心,撒娇:“我也不是不愿嫁你的,皇宫的事我处理不来嘛。” “我知道,是我的错,若我当时不是为了拉拢三皇子一派,接受了他们送进府的女人,若我孜身一人,琉儿怎会不愿!是我太贪心,刻意忽略了我的小丫头是个纯粹,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归根结底,是我没有守好当初的承诺,你怪我吗?” “耀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么多年,你的路有多难走,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如履薄冰,一刻都不能疏忽,然而再艰难,你还是走到了最后,我可佩服你了。”云琉蹭了蹭他的额际。 慕容耀坐起身,沉思了一会儿,认真道:“琉儿,如果我说去年你回京都后,甚嚣尘上的谣言是我有意纵容的结果,为的是胁迫你嫁给我,你还怪我吗?” “那…你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呢?” “我想娶你,我想让你一辈子都陪着我。”慕容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字一字说道很慢。 “跟云家无关” 他连犹豫都没有,声音斩钉截铁,“无关。” 云琉看他隐隐期盼紧张的眼神,笑:“不怪你。” 慕容耀忍不住勾起嘴角,虽然弧度很小,可是就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来说,就像一束阳光照射在冰雕上,蓦然间,多了几分暖意。 “二十多年来,我从不曾后悔过什么,可是唯一让我遗憾的是,错过了你的四年,你像是一息之间长大成人,嫁给了我,做了我的皇后,帮我打理皇宫,我对你,亏欠很多。” 真正地爱一个人,也许就是如此,你总觉得自己爱得不够多,对对方不够好,捧上一颗真心,却还嫌太少。 云琉眼里水意上涌,打湿了卷曲的睫毛,“你才没有亏欠我,你最好了,对我最好…” 此时语言仿佛太贫乏,云琉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主动地将唇印在对方淡色的薄唇上,试探地伸出舌尖,轻易地突破了防守,立即感觉到了温热的湿意,对方却一动不动,似乎由她为所欲为,于是试着轻轻搅了搅,然后…等等,她想要静静!!! 云琉像是突然间惊醒过来,手足无措,发生了什么事!她主动扑的她主动伸舌头的她一点都不饥、渴好么! 可不可以反悔对方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退意,厚重的舌头一卷,顿时包围住她欲逃的小舌,重重地吮吸,追逐。 呼吸越来越沉重,慕容耀放过她已经红肿的唇瓣,吻挪到了肉嘟嘟的耳垂,张开嘴含住,又松开,舌尖描摹着耳朵的轮廓,湿热之气进入耳内,痒得云琉缩了缩身子。 似乎玩够了,又转换了地方,紧闭的双眼,鼻梁,脸颊,烛光下,云琉白皙的脖颈僵直,淡青色的血管暴露于眼前,显得脆弱不堪,慕容耀沿着这美好的曲线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徘徊不前,拿牙齿轻轻啃咬着,就像是美味一样,想狠狠地嚼碎入肚,却又不得不克制。 云琉全程装死,即使对方一点一点解开了她的腰带,随着吻的落下,衣服也慢慢地脱离了身体,甚至有意无意地抬手,抬腿,配合地天衣无缝。 繁复的锦锻一件件从床上落到了地毯上,云琉感到一阵凉意,不禁打了个激灵。 慕容耀飞快地扯开自己身上多余的布料,将床上的金丝被一抖,盖在了两人的身上,严严实实。 “啊,疼。”只听见云琉轻呼一声。 慕容耀伏下身子,停住,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部淌下,可见其隐忍的程度。 没过多久,云琉哼唧几声,也不知是难受还是…,慕容耀怎会不懂她的反应,轻笑一声:“琉儿,可以了么?” “唔…”云琉闭着眼摇头,紧咬着嘴唇,阻止自己再发出声音。 “琉儿,难受” 云琉感觉到这厮的恶意,本想抗争到底的,可是下身实在是…两条腿便如灵蛇般攀上了对方强有力的腰肌,睁开眼,水波涟滟,带着说不出口的祈求。 “琉儿乖。”慕容耀再也忍不住,大手掐着她细软的腰肢,猛地向下一沉。 ……… 窗外秋风寒重,室内仿佛燃着火焰,一夜未熄,温暖如春。 阳光高照,寝殿内却安静无声。 十来个宫女端着水或捧着宫服在门外等着,李福全低声地问秋水:“昨夜是…” 秋水掩着嘴笑了笑,回道:“子时才歇下。” “嘿嘿。”李福全听了也噗嗤一笑,继而叹道:“多亏了皇后娘娘,以前皇上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诶,让人实在不忍心,娘娘进宫了,偶尔还能见着皇上笑…” “进来。” 殿内传来低沉的男声,李福全赶紧招了招手,打开殿门,让人都进去伺候。 云琉穿着白绸亵衣慵懒地靠在慕容耀身上,他接过宫女拧干的热巾帕,轻柔地替云琉擦拭。 没多久,进来了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对着李福全耳语几句,李福全也惊了一下,摆手将人赶了下去。 “什么事?”慕容耀见他欲言又止,问道。 “回皇上,朱才人死了。” “死了?”慕容耀尚没反应,云琉却突然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嘴巴微张,不可置信道。   ☆、第62章 蹊跷 匆匆用了早膳,云琉就要去冬庭狱看个究竟,本来不过死了个才人,交给邱逍查明白就行了,可这是她入宫来死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她昨天罚过的,云琉心绪不明,觉得不亲自瞧瞧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儿,慕容耀劝不住她,于是陪着她一块儿去了。 冬庭狱作为宫里最末等的地方,平时进出个别的宫殿的掌事太监什么的,都是极其吸引目光的,何况今日禁军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到场。 “皇上,娘娘,朱才人出事的地方是在柴房。”邱逍在前面领路。 柴房在冬庭狱最里面的旮旯处,由于久远失修,木门表面斑斑驳驳,被人一推开,还伴着吱纽吱纽的声音,如果不是青天白日,人群齐聚,倒真瘆人的慌。 门大敞开,还没等云琉朝里看,慕容耀手掌一横,捂住了她的眼睛。 云琉:“………” 柴房的角落里放着些旧物,靠门的左边处应该是朱才人的尸体,被白布蒙着,木梁上垂着一根麻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慕容耀大概扫了一遍,发现尚无什么较为惊吓的,就松开了手。 云琉跨过门槛,朝尸体走去,立马就被人提醒道:“娘娘,死尸晦气,莫冲撞了娘娘凤体。” “朱才人怎么死的?”云琉停住,望着梁上的绳子问道。 冬庭狱的管事战战兢兢回道:“回娘娘,朱才人正是吊死在此跟根麻绳上。” “这样啊。”云琉轻轻念道,沿着尸体外围走了几步,趁所有人没防备时,咬牙上前,猛地掀开白布。 “娘娘…” “琉儿!”慕容耀低喝一声,赶紧上前拉住了她,如此胆大妄为,夜晚做噩梦的话可怎么好,真想好好教训教训,可惜众人面前,他自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白布下的人脸色白的发青,嘴唇呈乌色,喉咙骨处有一道紫色淤痕,冷冰冰地躺在那儿,确实吓人的紧,云琉回头冲慕容耀安抚一笑,紧拽着他的手,走近了几步。 云琉伸手试着掐了掐自己的喉咙处,慕容耀瞪她一眼,拿下她的手。 “耀哥哥,你看…”云琉指了指朱才人的淤痕,示意他注意。 慕容耀眉头微揪,和她对视一眼,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邱逍。” “是。”邱逍将白布完全掀开。 云琉蹲下身想将她的袖子掀开点,被邱逍拦住,“娘娘,让卑职来。” 袖子挽上去,朱才人的双手手腕处有两处红痕,右手有些干涸的血渍。 “她怀里装的是什么”朱才人胸前的衣襟里鼓囊囊的,像是有东西的样子。 邱逍掏出了一方丝帕,远远看去,丝帕上红色一片。 “拿过来。” 云琉正要接,却发现手被慕容耀死死牵着不松。 “娘娘,还是老奴来吧。”李福全接过后,摊在手掌上给她看。 “荒谬。”慕容耀冷冷出声。 丝帕上用鲜血歪歪扭扭写着:“奴婢得罪娘娘,自知有罪,还望娘娘饶恕奴婢亲族。”许是过了些时辰,血迹发黑,看得人心里发毛。 血书向来代表着莫大的冤情与无辜,再加上这话里有话,明摆着在说是皇后拿亲人的命逼迫她,令她不能不死。 “跟我回去,这事我会让人处理。”慕容耀环着云琉的腰,半压着她离开。 云琉走得心不在焉,如果今天她不心血来潮地想来看看,那么朱才人的尸体肯定是宫人随便地找地掩埋,这封血书自然是他们发现,传开。朱才人受处罚是理所当然,可她这么一死,又留下血书,不管真相如何,皇后不容人,狠毒的名声绝对是跑不了了。 “琉儿,不要放在心上,我会让人查个明白是谁在捣鬼。”慕容耀停下,握着她的肩膀,语气温和。 “假如没人捣鬼呢?” 云琉故意问道,朱才人的死确有蹊跷,一般来说,上吊死的人,伤痕是在靠下巴处,而朱才人的淤痕却在喉咙中部,手腕处还有挣扎的痕迹,若说是有人从后面勒死她再将她吊在梁上,才更说得通。 可如果没有这些可疑的迹象呢?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指向她呢?或者她以后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呢? “如果真是我让人逼死她的呢?” 云琉仰着脸,微笑问道。 慕容耀深深凝视她,像是望进了她的灵魂,似乎看见了一只猫,骄傲高贵,试探地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如果他后退一步,也许就会被遗弃。 “琉儿,只要你不离开我。” 云琉听完嘴角向上扬,脚尖踮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 这是一个远比“我相信你”好的答案,再坚定的信任也经不起一次次的挑拨,然而“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做什么都可以,却是我给你最大的宠爱。 慕容耀怔楞,这样孩子气的吻,已经许多年没有得到了,云琉八岁以前,在他满足她的小愿望以后,这是作为奖励给他的,八岁以后,云琉与他亲密的时候越来越少。 “走啦,别傻呆着了。” 云琉不太好意思,走在前面,手放在背后,食指微微勾着。 慕容耀会心一笑,从食指渐渐牵住她的手。 一池的热水,袅袅飘着白气。 云琉舒服地长叹一声。 “小姐,到底是谁想陷害你啊?”秋月将篮子里的绿仙花瓣撒进热水里,一股独特的香味立即散发出来。 “不清楚。”云琉摇头,这宫里的人,谁和她都没具体仇怨。可说起来,谁和她都有,都希望她出事。 “会不会是淑妃娘娘?” 秋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太像,宫里现在三妃就剩她一个了,如果是她做的,就太明显了。” “那会不会是……” 秋水见云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拐了拐秋月,让她别猜了。 “再过一月便是小姐的生辰了,据说皇上要大操大办呢,到时候肯定很热闹的。” 云琉转身,由她们擦洗肩膀,无语:“还有一个月,早着呢,大操大办我肯定得累死。”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秋月碎碎念,“小姐,过生辰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额…” 秋月和秋水兴致勃勃讨论起来,“去年,小姐的生辰正好在大军班师回朝中,虽然皇上送了不少礼物,可还是太简单了,今年终于能为小姐好好庆贺一番了。”   ☆、第63章 木钗 京都在北方,春秋短,冬夏长。 黄叶落尽,树木枝干光秃秃的,满目苍凉的格调。 某个夜晚,雪粒子淅沥沥地从夜空落下……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了些。 这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初雪过后,阳光格外灿烂,凤蘅殿内帘幕层层放下,挡住了光色,暗暗沉沉,云琉大半儿的脸埋在了被里,眉头舒展着,睡得正熟,连身边人起床穿衣都没感觉到。 “进来。” 最里面的金色纱帐晃了晃,秋月和秋水轻手轻脚地进来,端着两个托盘。 “我要睡,不要闹。”云琉无意识地拍开在她鼻子上作怪的手,直接将脑袋缩进了被子。 慕容耀也不恼,反而觉得他的琉儿真可爱,可时辰不早了,早膳不用的话,实在伤身,于是不顾床上人的嫌弃,拉开被子,俯身在她的脸颊和鼻尖细细密密地吻着,云琉本推拒的双手渐渐放松,搭在了对方的肩膀处。 眼皮挣扎了两三下,终于睁开了,带着尚未睡醒的迷蒙,像是有层薄薄的雾。 慕容耀停下亲吻,与她鼻尖相抵,看见她眼里的迷糊,心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琉儿。” 声音刻意低沉,似乎有几分诱哄的意味。 云琉被吵醒的不满,莫名其妙地消散开,糯糯地哼了一声,“嗯”。 “生辰快乐!” 他生辰的时候,琉儿是这么祝福的,应该没错。 “呀?”生辰快乐喔,没错,今天是她的生日。 “谢谢…”云琉环着他的脖子,抱紧。 “秋月,秋水!”侧眼发现了还有其他人在,双手立马改抱为推开。 慕容耀:“………” 云琉坐起身,正想问她们俩为什么会进来。 秋月呈上清茶,云琉就着慕容耀的手喝了一口,漱了漱嘴,然后吐到了盅里。 见她漱完,慕容耀端下托盘里的白玉碗,右手拿起银筷,挑了根有簪子粗细的面条,伸到她嘴边。 云琉木呆呆地张嘴,将面条吸进去,嘴装满了,这根面条却还没吃完,心里想着到底是有多长啊… 慕容耀笑:“琉儿,这是长寿面,很长,先把嘴里的吃完,长寿面不能断,我用筷子夹着就不算断。” 云琉上下牙齿一碰,面条断在了慕容耀的筷子上,而他竟真的一直举着。 “鱼”面条里怎么还有鱼肉云琉低头研究,汤水清亮,看不见一丝油星,面条弯弯绕绕盛在里面,细看就会发现整碗面真的只是一根面条,而面条的断开处,明显可以看出里面裹着剁碎的鱼肉,云琉想怪不得这么好吃,实在是功夫下得不小。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碗长寿面真正精华的地方是汤,看起来澄澈无比,简直像是白水,可这白水是费了五个时辰,用母鸡,母鸭,川贝,火腿,人参等多种名贵材料吊出来的,里面别说是放精心做出的面了,就是白菜,那也是美味。 吃完了面,连看起来寡淡的汤水也喝了个干净,慕容耀见她吃得香,眼里的笑意没有断过,“喜欢的话,下次还让御厨做。” 后宫的女人上午会来请安和贺生辰,虽然还想睡,云琉还是咬着牙爬出了温暖的被窝,坐在铜镜前,让人给她梳妆。 镜子里,慕容耀站在她后面,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踌躇不前。 “耀哥哥”云琉犹豫喊了声。 慕容耀走过去,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个小小的木匣。 云琉看了他眼,虽然他依旧木着张脸,可云琉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哪会看不懂他的表情,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下是越发好奇了,云琉拿着木匣摇了摇,没听出什么,怀着些许期待打开了它。 匣子里静静躺着支木钗,简易的凤形,做工虽不复杂,然而边角打磨得十分圆滑,可以想象做木钗的人定是很用心的。 “你做的?”云琉的手指沿着凤凰纹,一寸一寸地触摸,爱不释手。 “嗯。” “怎么…还有花香的味道” “大概是黄杨木的缘故。” 鸟中之王称凤凰,木中之王为黄杨。它不生长在土壤里,而是生长在千米高山云雾笼罩的岩壁上,以岩缝中的滴水和雨露为养分,可以说是吸收了天地之精华,也许是因此才会有淡淡的清香味,而且它生长极缓,有千年长一寸之说,所以极其珍贵。 慕容耀看着镜中女子笑得甜蜜,内心的满足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学木雕,是在皇位之争最激烈的那几年,不是因为喜好,只是为了能让自己静心做出最准确的决策,登基后,就抛到了一边,这次是为了给云琉做生辰礼物,才重新拿起了刻刀,木雕这手艺,一天不练手生,何况是空白了五年,雕刻得不好,可好在他有一个容易满足的妻子,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云琉将发髻上的名贵玉簪拔出,随意地一丢,递上木钗,“戴上。” “快点儿。”见人迟迟未动,云琉不禁催促。 慕容耀替她将垂下的发丝绕到耳后别好,认真地将木钗插.入发束。 云琉伸手摸了摸,问道:“好看么?” “好看。” 众嫔妃上午来凤蘅殿坐了一会儿,送上贺礼,陪着说了些话,便都识趣地离开了。然后是宫外的王公贵族纷纷派人送来的珍宝奇物,云琉目接不暇地看着礼单过了又过。 “凝香露拿上来看看。”李真元念到镇远王府的礼单时,被云琉打断。 碧绿的瓶子,透明状,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的液体,她在宁城时,曾跟柳叔叔学过几年的医术,偶然听他提起过凝香露,据史书记载,凤鸾皇后年轻时,也被人所害坏了容貌,高祖为她遍寻天下名医,最终配制了凝香露治好了她脸上的伤,然而几百年前珍稀的药材,在如今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光景了,柳叔叔为此付出的辛劳…… 晚宴的规格一同皇上的生辰,甚至某些方面,在慕容耀的安排下,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正尽兴时,慕容耀却拉着云琉匆匆退场,只留下句“众卿自便”,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琉被他扶着从龙辇上下来,慕容耀又拿了件大氅给她披上。 “摘星楼你怎么带我来了摘星楼”云琉望着皇宫里最高的建筑,一肚子问号。   ☆、第64章 浪漫 “好高啊啊…”云琉仰头,脖子伸得老长,才勉强看见了摘星楼的最高层。 爬楼什么的,能不能不要 慕容耀看着她祈求的眼神,默默地蹲下身子,“上来。” “不太好吧,耀哥哥,这么高,你肯定会累坏…” 话还没说完,云琉已经安稳地爬到了他的后背,顺势将脑袋也靠在了他的后颈处。 ……… 做人能不能别这么虚伪!!! 慕容耀等她固定好位置,直起身来,双手放在她的膝盖窝处,将人向上掂了掂,一步步地踏在了台阶上。 云琉身上的大氅是用雪白的狼皮缝制成的,特别厚实,所以底下的人远远看去,皇帝陛下身后背着的不像是皇后,反而更像是一头圆滚滚的白熊。 台阶上的雪应该是提前被人清理过了,所以倒不用担心滑倒的问题,云琉在某人背上无所事事,手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滑来滑去,语气甚是悠闲道:“耀哥哥,你带我来摘星楼做什么呀?看星星数月亮不会是吹冷风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待会儿下来的时候,你应该还会背我的哦” 云琉说起自己厚颜无耻,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提议,完全是理所应当的口气。 慕容耀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闭嘴。 鉴于自己不想费力而此时的苦力对于她的风凉话不太满意,云琉听话地保持了沉默。 少了她的捣乱,苦力的效率陡然提高了许多,不多时,两人就到了最高处。 “啧啧,累死了!”云琉从上到下俯视了眼长长的阶梯,摇头叹道。 反观背人的慕容耀不急不喘,呼吸平常,拉着人走到了及腰的木栏边。 慕容耀的祖父痴迷道学,很是宠信一个自称为紫星真人的道士,听他说吸收日月精华,有助于飞升成仙,于是特地耗费了不计数的真金白银修了这摘星楼,既然是为了吸收天地灵气,摘星楼的四面自然不能封闭,只搭了几面轻薄的白纱,风吹来,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上面的穹顶则是用颜料画着些仙子,一颦一笑,美极! 西边的月亮躲进了云朵,几颗稀疏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夜空黑的深沉。 摘星楼上安静得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如此昏暗的环境,云琉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脸,越是看不清越是用力想看清,慕容耀作为练武之人,视力自然与常人不同,感觉到她热情的视线,呼吸猛地沉重了许多,低头在她耳边说道,“琉儿,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啊?” 云琉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发现他有意无意地碰触着自己的耳朵,似乎是在逗弄,想到这,不自觉地半边身体都发热起来,尤其是与他嘴唇接触的耳际,热得发烫… “琉儿…” 像是从心里发出的叹息,慕容耀轻啄着她的额头,鼻尖,缓缓下移…云琉的嘴唇微微张开了点,正等着…… “咻…嘭”地两声,惊得他们身体都一怔。 云琉偏头看向天空,只见无数的光团从地下快速飞到了半空中,伴随着啪啪的声音,炸裂成五颜六色的烟花,黑沉的夜空,一时亮如白昼。 烟花制作得十分精巧,有的像流星,拖着闪耀的尾巴,有的像硕大的金菊,层层舒展… 先是西方,继而东南北三方都燃起了灿烂的火树银花,整片天空此时就像是一片画布,任由烟火挥洒笔墨。 一场盛世的饕餮视觉之宴… “快来看啊,好漂亮的烟花!” “皇上对皇后娘娘可真好啊…” 皇宫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被这动静闹得从殿内出来,站在庭内,抬头…有些人纯粹为烟火的美丽惊叹,有些人心里却泛着淡淡的酸意,不知是羡慕还是妒忌…在他的心里,或许只有一人是宝,其他的…不过都是野草吧… 借着烟火的光亮,云琉清晰看见慕容耀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快要把她淹没… “我…耀…谢谢你!”云琉语无伦次,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高处风大,慕容耀看着云琉吹得有些红的脸,说道:“琉儿,下去吧。” “可我还想看会儿…” 慕容耀俯下身,将背面向她,“还有一个地方。” “还有你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惊喜”云小小地抱怨了句,语气似乎在说“你到底整了多少幺蛾子”,趴在他背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翘起,出卖了她的言不由心。 慕容耀背着她下了摘星楼,再次上了龙辇。 行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龙辇停下,云琉掀开轿帘,扶着慕容耀递出的手,跳了下来。 李福全将手里的一盏灯笼交给了他。 慕容耀一手拿着灯笼,一手牵着云琉,向前走去。 此时乌云散开,皓月当空,与满地的白雪交相辉映。 空气里是清淡的花香。 “咯吱咯吱。”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梅园”云琉从拱门下穿过,抬头看他,奇怪道:“梅花还没到开的时候…竟然开了!” 月光下,细长的枝条上,一朵朵红梅羞然打开了花瓣,仿佛笼罩了层浅浅光晕,艳而不妖,清丽绝伦… 云琉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确定自己不是出了幻觉。 “红梅…耀哥哥,你怎么做到的?明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啊” 慕容耀寻了枝开得正好的摘下,送到了云琉手里,说道:“这是去年我答应你的,陪你在雪中赏梅,琉儿,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食言。” 云琉将手中的梅枝凑到了鼻子下,闭着眼睛轻轻嗅着,然后睁开了灿如繁星的眸子,踮起脚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嘴唇碰了碰对方坚毅的唇角,:“既然不言谢…这就当做回礼吧。” “回礼…这个回礼未免普通了些。” “你想怎样?” 慕容耀突然拦腰将她抱起,“回去你就知道了。”   ☆、第65章 子衿 皇后生辰宴过后,京都又下了场鹅毛大雪,天气冷得越发厉害。 就在这凛冽的寒冬中,淑妃被查出是朱才人一案的背后真凶,因其杀人在先,陷害皇后在后,双罪齐加,被皇帝废去妃位,打入了冷宫。 继秋猎事件德、良二妃获罪后,宫中自此再无三妃,真正的成为了凤蘅殿一家做大的局面,并且这种局面一直延续了二十年,直至武兴帝退位。 淑妃不过是害了个才人,如果慕容耀不是皇帝,换做任何一个人,也许会顾及前朝后宫的利益权衡,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慕容耀是皇帝,他自不会容忍有人将心思动到了他的皇后头上,尤其是在秋猎案的震慑后,竟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上,于是处罚的力度更是可大不可小。 宫里人的嗅觉往往比动物敏锐,对待皇后,就更是用尽了全部的小心翼翼。 “娘娘,这是御膳房最近新学的马奶糕,还请娘娘尝尝合不合口味。” 御膳房总管笑得满脸是褶儿,将青瓷碟恭敬地放到了云琉面前的桌上。 云琉拿筷子夹取了一块儿,入口绵软,奶香味十足,点了点头:“味道很好,御膳房这几日送来的糕点都特别地很,倒是用心,传本宫的话下去,每人赏十两银子。” “谢娘娘,谢娘娘…” “好了,下去吧。” 待人走后,云琉将碟子向外推了推,“秋水,秋月,你们也尝尝看。” 云琉一向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和她们分享,所以两人也不拘束,说了声“谢谢小姐”便取了块吃。 秋月嘴里含着马奶糕,边吃边说:“真好吃,听说马奶糕是西北传来的,和宫里糕点的味道一点都不一样。” “御膳房以前对于地方菜系连瞧都不瞧,现在因为小姐,可费劲儿地变花样了,前天,总管还来找我套近乎,问小姐的口味。” 不光是御膳房,宫里的六司也是大献殷勤,慕容耀的每一步,都将她往宠后的位置上推,正好一年的时间,皇宫里本不多的女人就更寥寥无几,她想虽说天下男儿多薄幸,可她也许遇到了一个不会变心的不是? “牛奶煮好了?”云琉瞅了眼秋水端来的白瓷盅问道。 “是的,小姐。” “那就跟我去趟御书房吧。”云琉起身,穿上了紫色的夹袄。 “小姐,外面还下着雪呢,不如让别人送吧。” 云琉摇头,慕容耀不爱喝这个东西,如果她不去看着他喝,多半会被放凉。可是他整日忙碌朝政,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历史上记载的最短命的人不都是皇上么…这水牛奶强身健体的功效还是很不错的。 凤辇行到半途,却被人拦下。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求求您了。” “大胆,皇后娘娘的凤辇也是你能拦的,来人,把她拖下去。” 凤辇四面铺的是厚实的帐幔,云琉听不太真切,再因为急着去御书房,本想让李真元不要磨蹭,可无奈拦路的人一声比一声凄惨,所以她让秋月挑起一角向外看去。 大风雪的天气,那丫头穿着单薄,跪在雪地里,一个劲儿地磕头。 看得云琉蹙起了眉头,问道:“你找本宫所谓何事?”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 现在这宫里需要向她求救的还能有谁,云琉心下了然,“你家主子可是…淑妃?” 她冻得脸色苍白,颤抖道:“是是的,娘娘,您大人大量,救我家主子一命吧。” “好了,你快起来。”云琉将装牛奶的瓷盅交给了李真元,让他送去御膳房,然后命人改了方向去思过殿,也就是传说中的冷宫。 冷宫原先不叫思过殿,它本叫坤宁殿,是以前某任皇后的寝宫,后来这位皇后犯了大错,被皇帝囚禁于殿内,改名为思过,自此便成为了历代皇帝处置后妃的地方。 在西北角,云琉下凤辇时,秋水把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将兜帽给她戴着,又拿出了个暖炉放在她手上。 既然是冷宫,自不会得到修缮,所以云琉走过时,看见的是掉漆的门窗,破败的庭院,满眼荒凉。 “娘娘,请这边走。”淑妃的丫头推开了门。 云琉进殿后,一股阴冷之气吹来,她抱紧了暖炉,“怎么连个炭炉都不烧?” “……回娘娘,没有木炭…” 思过殿按理来说是有一些木炭的份例的,不过宫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不奇怪。 “紫鸢…咳咳…谁来了…咳咳” 一阵咳嗽声撕心裂肺。 叫紫鸢的丫头快速地走到床边,扶起窗上躺着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背顺气:“主子,是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啪”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病殃殃的人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紫鸢抚着脸颊,泪水充斥了眼眶,可由于她一直忍着,没有落下。 “你是巴不得我快点死是不是,这么快就找好你的新主子了?滚…” “主子,不是的,皇后娘娘是来救您的。” “咳咳,救我?”也许是因为生病,她的嗓音嘶哑,听得人不舒服,“她是来看我死没死吧…” 云琉看着昔日冠盖满京都的美人,如今面容枯槁,消瘦见骨,半月而已,却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可眼里的傲慢与愤恨不减半分。 “没错,我是不想来看你,可是你有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在雪地里给我磕头,让我来救你。”云琉冷淡说道,“所以,我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哈…哈哈哈”淑妃连连苦笑,“没想到我竟然到了需要一个丫头相救的份上。” “主子,您的身子怎么这么烫呀…”紫鸢隔着衣服察到淑妃身体的高温,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急得连话都带着哭腔。 云琉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去请个太医来。” 淑妃拍开紫鸢的手,将她往外推,眼睛瞪着云琉,“不必了,不需要你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紫鸢,你也给我滚。” “到如今,这丫头还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且珍惜吧。” “哼,我的人,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咳咳…处置。”淑妃撑着坐了起来,讥讽道:“皇后娘娘,这宫里独宠的事多了去了,想当年,高祖对凤鸾皇后不可谓不好,可后来呢…进宫的美人越来越多…她还不是郁郁寡欢而死只要他是皇上,总有一日,会有人取代了你的位子,到时候,你的下场,或许还没我好…哈哈…” 云琉正要开口,只听见“嘭”的声,门被从外推开了。 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门外出现了个高大的身影。 “朕做皇帝一日,云琉便一日是朕的皇后,任何人,都不能也不会取代她。” 慕容耀大步走到了云琉的身边,手伸进她的披风里,探到她的小手冰凉,立即沉下脸,“胡闹。” 说完,牵起云琉的手就要离开。 “皇上。” 云琉听到背后的声音满是哀伤,拽了拽慕容耀的手,停下。 “皇上,您可记得臣妾的闺名?” ……… “咳咳,您当真一天都没有喜欢过臣妾么,哪怕是一个时辰…” “朕以为,你父亲送你入王府时,已经说清楚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交易。他允许侯府送人入谨王府,前提是他们的投诚。 云琉能够体会出这句话的冷酷,可是如果不是这样,该哭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破旧的大门再次被关上,一起关入的还有谁的喃喃自语,“臣妾叫子衿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第66章 辩论 龙辇上,慕容耀将云琉抱在怀里,握着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颈项取暖。 暖炉都暖不热的手,却因为人体的热度,渐渐有了暖意。 “你在想什么”慕容耀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 “很多。”云琉清了清嗓子,缓慢说道,“我在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由于我的缘故,很多人都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变故。” 慕容耀沉声,“与你无关,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 “可你是为了我,不是么,我想要…我们独属于彼此,你和我,就我们两个人,或许将来还有孩子,我们组成一个家,这个家里没有其他人。”云琉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神落在明黄色的帐上,“可你是皇上,你应该拥有很多女人,如果没有我,她们每一个人,虽未必能过得好,但起码不会被这皇宫排斥在外,起码会有一丝希望活着,争宠,勾心斗角,每个人都会这样过。” “琉儿以为我想拥有无数的女人我难道不想只和你,一同白首琉儿,我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为你,是为了我。” “可德妃、良妃,还有朱才人,以及淑妃,她们…” 慕容耀:“琉儿,无论是谁,都得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 云琉无可辩驳,“一切,我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谁在操控着。” 很多事情发生的都太巧,禁严的皇宫里,这些女人为什么总能趁着空隙,去杀人,或者陷害 “你想多了,还有谁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操控什么。”慕容耀眼神有过片刻的复杂,复而又恢复如常。 是啊,除了你,还有谁有能力去操控这一切…云琉没有问出这句话,假如问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因为不论答案如何,她只是在求一点心安,她急于证明的是,她们不过都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而不是她明知因为自己,慕容耀会使出手段纵容或者逼迫那些人自寻死路,可她还是默默地允许了,在背后冷眼旁观。 然而她几乎得到了所有,那一点点心安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有些人只是为了夺得她所有中的千分万分之一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岂不是虚伪得过分,甚至是无耻呢…… 就像是她用一文钱买了一座花园,而她们付出了所有的家产,想买花园里的一朵花,却没有得到。她现在耿耿于怀那一文钱,真的就入俗话说的一样,饱汉不知饿汉饥。 慕容耀看云琉不大高兴,以为她还在因为那些事而自责,于是问道,“如果将你换做她们,你会怎么做” 云琉眨了眨眼睛,“吃好喝好睡好,反正不管得不得宠,你总不会克扣我的粮食吧。” “当然如此,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我自不会去为难一个女人。” “可皇宫里的女人若没有手段,哪能自保” 慕容耀道:“琉儿作为后宫之主,会去为难她们么?” 云琉摇摇头,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既然这样,她们到底是在自保,还是为了满足私欲…” 不该这样啊,怎么说着说着,她似乎就钻进了一个圈套里了呢? 云琉皱着一张脸,慕容耀也没打扰,由她自己去想明白。 “不对,我想到了,她们是女人,你的,”云琉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个个都年轻貌美,怎么会愿意安分守己,做个摆设” “琉儿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宠幸其他人” 云琉斜眼看他。 “她们不是我的女人,你才是。” “可…她们进了皇宫,这是事实。” “我从来没有招纳任何一个人,包括在谨王府的时候。”慕容耀话音有些冷漠,“是她们的亲族为了牵制与我所做的。” “但是…是你默许的,或者说你也从中得到了利益,”云琉绞尽脑汁,“而且,你宠幸了她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耀挑了挑眉头,捏着云琉的下巴,转向自己,“琉儿原来是在怪我这个如果我知道最终你会嫁给我,我谁都不会要。” “怪我咯” 慕容耀沉默以待。 云琉也没有再继续去纠结这个问题,这个朝代,女人从来都是权利的附庸品,男人尤其是有权势的男人,除非他们真的爱上某一个人,否则其他人在他们眼中都是一件货物,一桩交易,这种观念是从血脉里烙印下来的,连圣贤的书上都写着“大丈夫何患无妻”……更何况即使是现代,某些高官大豪的背后,拿女人做交易的事还会有少 而且,难道她想让慕容耀承认他自己是错的,然后去补偿那些女人吗? 这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耀哥哥,我小时候有娘亲,爹地,现在又有了你,可宫里那些姑娘,什么都没有,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可能地给她们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慕容耀看着云琉清澈的双眸,点了点头,“听琉儿的。” 这个冬天,发生了很多无奈的事,可是也同样传来了一个补偿的消息。 洛月国的大殿下送来京都一封书信,事关雪莲的下落。 云琉读完这封言简意赅的信,侧身看慕容耀,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可以称之为愉悦的东西,“雪莲摘下后,活不过两个时辰,即使是用冰块保存…我要亲自去洛月” “我和你一起去。” “你国不可一日无君!”云琉以一种“你是疯了么”的眼神看他。 “我只是不在京都而已。” “那政事呢,朝政呢,怎么离得开你” 慕容耀抬起下巴,语气难得倨傲,“如果在我离开的一俩个月里,他们都不能处理事情,要他们何用” 如今朝廷上,大部分都是慕容耀亲自选拔的人才,对于他们的能力,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云琉手摸上脸颊,不在意说道,“只是一点小伤痕罢了,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不行,琉儿,这块面纱难道你想戴一辈子”慕容耀想了想,接道:“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长大后怀疑他有一个无能的父皇,连他的母后都保护不了。” 这满满的骄傲口气呦,父皇孩子的影儿都没有好么…… 云琉耸了耸肩,懒得理他。   ☆、第67章 夜宿 皇帝出行,而且是去别的国家,要比语言上说的还要困难十倍。 纵然慕容耀在继任皇位以来,政绩出众,颇得民心,遗留下的反叛者也被清理得干净,可不免在境外有匈利,洛等国家虎视眈眈,所以经过与丞相几人的商议,皇上即使要去,也不能明面上大摇大摆地前往,微服出行才是最安全的。 京都酷暑难耐,所以历任皇帝都会在入夏的两个月去成安的行宫避暑,说避暑,其实就是皇帝找个由头给自己放假,成日呆在皇宫就算是圣人也会烦腻,去别的地方住上一住,寻二三美人,自然是个不错的消遣了。 然而慕容耀本人对于这种娱乐活动并无太多兴趣,所以每年的夏天,他依旧呆在宫里,的时间就定可去行宫避暑实在是个让人挑不出问题的皇帝不在宫里的借口,因此去洛月的时间就这样定好了。 皇宫的新年向来都是千篇一律,接受附属国的贡品,设晚宴君臣同乐……只是今年宫里的人少了许多而已,然而云琉拿出自己的私房,将宫里上上下下的奴才都赏了一大通,所以人人脸上的喜气却比往年多得多。 新年一过,日子就飞速地向前推进。 一天天地就这样到了夏天。 宫门大开,一列列禁卫军护着中间的龙辇从兴安街穿过,夹道两旁是拥挤的围观百姓,兴致勃勃地伸出脑袋去追寻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影。 而此时城外的路上,几辆看起来普通的马车安安稳稳地行驶,打头和接尾的不超过十个护卫,与一般富商出行别无二致。 只是若仔细去瞧,这些护卫个个眼神坚毅,手不离刀,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周遭环境,丝毫不是寻常护卫能比的。 “这上面说,每年的七月初七是洛月的祭神节,也叫做姻缘节,全国的未婚男女都会到国都去接受大祭司的赐福,然后就能获得一段好姻缘,听起来怪有趣的。”慕容耀将手伸到云琉嘴边,她于是吐出了葡萄籽,翻着手里的《万里游记》拱了身后人几下,“耀哥哥,算算日子,我们说不定也能赶上,多热闹。” “嗯。”慕容耀摸了摸她的脸,心里想着真是为难她了,琉儿本来不是爱热闹的性子,然而被皇宫拘束太久,也喜欢上人多的地方了。 “洛月还有大祭司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慕容耀回答道:“洛月的女王都是由大祭司通过神谕决定的。” 在百姓心里,大祭司的地位要比女王还高,也正是因为大祭司的存在,国内的某些势力才迟迟不敢发动政变。 “地位这么高!岂不是他看谁顺眼就让谁当咯”所谓的神谕应该是安抚民众的谎言吧。 “未必,史书记载,历任女王都将洛月治理得很好,大祭司或许有些特别的能力。”慕容耀淡淡地说道,顺便替她将书向后翻了一页。 “难道真的能通神” 神不是传说的传说么,可是…如果没有神的存在,她的穿越又是怎么一回事 “琉儿若想知道,去了之后见见便是。” “……” 游记上说大祭司常年呆在神殿内,即使是女王也不能想见就见,她家的皇帝陛下这种不以为是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如果传言是真的,他可是神的使者,不是逛菜市场的人,随处可见…!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并没有赶到城里的客栈,而是停在了某处湖边。 云琉下了马车,看见众人拾柴的拾柴,打猎的打猎,心里稍稍愧疚起来。 她无意中露出对夜晚露宿在外的向往,于是慕容耀便真的让人找一块合适的地方歇脚。 “耀哥哥,这样真的不要紧么”野外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歇息处。 慕容耀将秋水从马车里拿出的薄纱披在了她身上,野外露水重,还是有些凉意的。 “无事。” 邱遥凑上来,笑道:“夫人放心吧。” 明面上的护卫只是打掩护而已,夏国最重要的两位外出,暗地里的布防不只是一个军队这么简单。 左右无事,邱遥又在这,云琉顺嘴问他,“邱大人年龄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 “缘分之事,可遇而不可求……”邱遥打了个哈哈,“而且,娶了妻,可就没有自由而言了,臣觉得这样就很好,很好…” 秋月正好端茶送来,听了这话,头埋得更低了。 云琉领她到一边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秋月。” “小姐,我没事的,我已经想通了,像邱大人这样的人,喜欢上他是很正常的事啊,那么多人喜欢他,可他也不能谁都娶吧。”秋月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感情确实是个能让人成长的东西,成日咋咋呼呼的女孩子,也因为它而变得沉稳下来。 “你能想明白就好,以后我再帮你寻个如意郎君好不好?” “我要跟小姐一辈子,不嫁人。” “嘴硬的丫头。”云琉揪住她的长辫子摇了摇。 夜幕拉开,侍卫在空地里生了几个火堆。 打猎的人带回了不少东西,野兔,野鸡都有。 扒皮,剖开,洗净,架在了火堆上烤。 秋水在火堆旁铺上一层布,云琉拉着慕容耀坐下了。 虽然说是微服,可慕容耀不想委屈了云琉,还是带了一名太医,一名御厨,外加两个干活麻利的下人。 这几个人只够伺候皇上和皇后,剩下的都得自食其力。 其他人都拿着削好的树枝,插上肉,放在火焰上烤着。云琉手痒痒,看着慕容耀,一脸渴望,“自己烤的肉,说不定吃起来更香。” 慕容耀让邱逍切了一个鸡翅膀,穿在树枝上,递给了云琉。 “嘿嘿。” 邱遥在他们旁边坐着,胳膊因为举着一整个野兔而发酸,再看云琉手里几乎没有重量的鸡翅膀,长嘘一声,皇上愿意陪皇后娘娘玩过家家,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野鸡肉难熟,云琉烤了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无聊地托着下巴。 “给我。”慕容耀将树枝接过来,没有假手于人,亲自动手接着烤。 御厨来给翅膀上刷调料时,手抖个不停。 “这里。”慕容耀指着没有刷到的地方。 “是是是。” “我来吧。”云琉被他快哭的表情逗得大笑,拿起小刷子,蘸了蘸她最爱的辣椒。 她刷了一遍辣椒后,还想来第二遍,被慕容耀闪开了。 “唔…” 慕容耀瞟了她一眼。 云琉默默地收起了哼哼声。 烤好后,云琉想直接握着树枝啃翅膀。 “会烫嘴。” 慕容耀去掉树枝,将其放进了碟子里才给的她。 “好吃。”云琉弯了弯眼睛,拿筷子夹着喂到他嘴边。 慕容耀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尝了尝。 “………” 邱遥犹豫地想道,成亲好像也不错… 御厨送来烤好并且切好的野兔。 筷子被丢到了草地上,云琉手抱着个兔腿啃得香甜。 慕容耀笑看着她吃,自己不急不躁地拿了块肉,慢慢嚼着。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面对着油腻腻的双手,云琉有些伤脑筋。 放下正在吃的食物,慕容耀拿过李福全浸湿的布巾,抓起云琉的手腕,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认真擦着。 火光映在他深刻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很……温柔。 云琉看得入了神。   ☆、第68章 南都 南都是去洛月的必经之地。 云琉在半月前曾给崔伊雪去了一封信,大意写了她将带着某人来南都赴约。 在路上的几日,也一直保持着书信不断。 这天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马车在一块刻着南都的石碑前停下。 轿帘从外面被掀开,云琉抬眼望去,一匹棕色的骏马前站着两个相互依偎的男女,男子脸上虽有一道长疤,看着却温善得很,女子则双眼睁大,隐隐期盼着什么。 见慕容耀和云琉从马车里下来,他们立即便准备跪下。 李福全上前拦住了两人。 “两位不必行礼,这是穆爷,以及穆夫人。” “伊雪,出门在外,就不要客气了。”云琉拉住她的手,端详了她片刻,又看了眼高渐云,笑着说,“看来你们过得很好。” 神情是最不会骗人的,以前的死气沉沉褪去,如今眉眼间都是一片恬淡愉悦,足以说明生活有多么地幸福。 崔伊雪轻轻点点头。 “穆爷,夫人。”高渐云左手在上抱了抱拳,“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寒舍歇脚,用个热饭” “嗯。” 见慕容耀同意,高渐云立刻说道,“寒舍离这大约五里,恕渐云不敬在前面带路了。” “我也想骑马。”云琉嫌弃地看了眼马车,即使马车被布置得很舒服,可连续坐了几天,懒惰如她,也想换个行路方式了。 侍卫牵来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云琉被扶上马,随即慕容耀一跃上了马背。 “乘同一匹” “琉儿想如何?” 她在马背上出的事,仅一次,就让他痛彻心扉,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犯过的错误怎能还犯一次 “很好。”云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高渐云也先将崔伊雪扶到马上,他在背后环着她的腰。 “驾。” 棕色的马四蹄踏在地上,尘土四扬。 反见黑马挺了挺头,似乎不甘落后,却被主人压抑着落后半步。 清风扑面而来,夹着不知名的花香,云琉鬓角的发丝散乱。 天空上橘黄色的云朵,地面一望无际的花田,散落的白墙青瓦的房子,偶尔远处还传来了嘀哩嘀哩的歌声…… 这种像是融入风里的感觉……能唤醒沉睡在身体里所有的野性… 云琉双手作喇叭状喊话,“嘿~伊雪,咱们来比赛吧…” 前面的人听见,马鞭在空中扬了扬。 “耀哥哥,再快点,快点。” 慕容耀收紧了在她腰间的手,抓住缰绳的力度稍微松懈。 似乎领会了主人的意思,黑马撒开了蹄子奔驰。 鲜衣怒马。 高大的男子拥美人入怀,美人的黑发似绸缎,笑声如银铃,飘在风里。 日落而息的人们,穿梭在花田中的脚步停下,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夕阳下,风景如画,有情人入画… “吁~” “伊雪,这就是你家啊?”还没等主人家开口,云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路边的一幢两层小楼,样式与刚才在路上遇见的并无多大差别,白墙青瓦,乌黑的窗柩,木门上泛着哑光的铜锁… “公子,夫人,你们回来了。”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年轻的丫头迎了上来。 “王叔,王嫂,这是我和夫人的贵客,穆爷和穆夫人,你们一定要好生照料…” 听到高渐云话里的重视,三人连忙向他们行了个礼。 知道慕容耀他们这次来,虽是微服,但肯定会带不少人,所以他们夫妇俩提前将隔壁的房子也买了下来,王叔将侍卫领了过去。 “穆爷,夫人,里面请。” 在客厅喝了半盏茶,崔伊雪便带人到了特地为他俩准备的卧室,吩咐下人将两个沐浴用的木桶倒满热水,就欠身离开了。 秋水将两人要换洗的衣服送来,轻轻地扣上门离开。 云琉打量着这间房间,十分宽敞,猜测道这应该是主人的卧室。 布置虽不是奢华,可处处彰显雅致,一进门的桌上放着个青瓷瓶,里面放着一束淡粉色的花朵,散发着清香。 “咕叽” 慕容耀视线扫来。 “……”云琉恨恨看着不争气的肚子。 “看来琉儿饿了,快些沐浴吧。” 说着,大手就要解开她的腰带。 “我自己…来。” 躲不及,腰带已经掉落在地。 ……… 热水洗去了一路的疲乏,两人神清气爽地下楼用饭。 崔伊雪考虑周到,餐桌上并无太多荤腥,都是南都特色的小菜,吃起来无比爽口。 以至于云琉吃了两碗饭后,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添一碗。 不过她的犹豫没有用,慕容耀直接夺下了她手中的竹筷。 云琉怨念的眼神让一桌人想笑不敢笑。 “夫人,穆爷在路上似乎并未克扣您的饭食”气氛轻松,邱遥不禁调侃起来。 “……”云琉摸了摸鼻尖,左顾右盼。 几人又是一阵说笑。 吃太多的结果就是撑得慌,不得不出去散散步。 邱遥作为孤家寡人回房间休息,邱逍敬忠职守地跟在后面。 云琉和崔伊雪走在前面,慕容耀与高渐云与她们错开了两步。 “夫人,你的脸” 云琉只在信里提了只言片语,傍晚迎接她时,瞧见她戴着的面纱就知道事情不如她说的简单,晚上吃饭时,云琉取下了面纱,崔伊雪大略地看了眼,当即心下一沉…… “意外而已,不是多大的事。”看她脸上的担忧,云琉宽慰道,“这次我们就是收到了雪莲的消息才来的,相信很快就会好的。” 云琉有些无奈,似乎所有人都比她本人还要重视她的脸。 “好人有好报,夫人的脸一定会好的。” “嗯,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 “我们”崔伊雪抿嘴笑了笑,“我出宫后,身子不怎么好,在一处古镇休养了三月,然后碰到了渐云的朋友,他是个商人,做香料生意,向我们推荐了南都,然后我们就来了。”她指着前方的花田接着说,“这几亩都是我们的……” 云琉听得入了迷。 “夫人,你看。” 天上的星星低垂。 亮晶晶的。 “哇,星星…”云琉伸长手,想抓几颗下来。 慕容耀走上前,搂着她的肩膀。 崔伊雪退到了后边。 “耀哥哥。” “嗯。” “真美啊。” 四野空旷,花香虫鸣,星光璀璨,夜空是清亮的宝石蓝色。 身旁是陪你数星星的人。 真好啊,云琉将头靠在他的怀里。   ☆、第69章 赌赢 南都风光无限,让人流连忘返,可惜一行人目的不在于此,只歇息了两天就要赶往洛月。 高渐云骑马载着崔伊雪送了他们五十里路,还想再送时,被云琉拦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渐云,伊雪,留步吧。” “夫人…” 崔伊雪一向冷情,却也红了眼眶。 云琉与她,是再造之恩。没有云琉,她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没有云琉,她怎么还能与高渐云相守?她尊敬她,心底深处,亦将她当做至亲之人,南都与京都,相隔千里,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能相见。 “瞧你,别哭啊,日后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常来叨扰的。”云琉捏着手绢给她擦眼泪,然后转身坐上马车,冲他们挥了挥手,“回去吧。” 马车渐渐前行,两人直到连影子也看不见了,才骑着马回了家。 云琉将窗口的帘子放下,还是有些恋恋不舍,“怪不得诗里说,南都风光好,客来不思乡。” 慕容耀被她小可怜的表情戳到了心,将她抱在腿上放好,啄了两口她的嘴唇,“夏国不只有南都,我一定带你看遍我们的江山,好不好?” “君子一言…”云琉扁了扁嘴。 “驷马难追。” 我们的江山?听起来就很威武霸气,云琉寻思寻思,心情又飞扬起来。 所以说皇帝陛下在哄人方面的技能越来越长进了。 赤县是夏国的边境小城,过了赤县,就是洛月的地界了。 瑶碧派来的亲信早已恭候多时,刚出赤县,两队人就遇上了。 亲信恭敬地说明了来意,又交代了本来瑶碧是准备亲自来迎接的,无奈她作为大殿下,一举一动都被某些势力盯紧,为了夏国皇帝和皇后的安全着想,只好秘密地差人前来,还望他们见谅。 这应该是瑶碧暗地里最得力的手下,不管是在身份伪装方面,还是食宿的安排,都井井有条,进退有度。 三天后,洛月国都,月华。 云琉他们住进的是一处商人名下的別馆。 夜晚,一番休整后,别馆的门悄悄打开,又悄悄闭上。 “拜见尊贵的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免礼。”慕容耀淡淡说道。 “殿下,洛月的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云琉指着她的伪装,又指了指暗黑的天色。 瑶碧解下披风,美艳的一张脸露了出来,只是神情显得疲倦,“大祭司已经闭关半年,反对派别因而异常猖獗,母皇都快压不住他们了。” “没想到二位竟然在这个时机来了洛月,当然洛月随时欢迎,只是因此造成的不便,是我国的失礼,母皇让我带来她对陛下与娘娘深深的歉意。” 语罢,瑶碧鞠了一躬。 云琉表示理解,说仓促之行也是他们的失礼。 慕容耀无心寒暄,严肃问道:“雪莲究竟在哪里?” “……”云琉暗暗瞪了他一眼,她的国家如今遭遇这么大的事,你不慰问慰问就算了,这么开门见山,太不近人情了… 瑶碧似乎习惯了上位者的说话方式,据实说道:“母皇说,月神山上就有雪莲的行踪,一百年前,皇室还曾寻到一株用于救人。” “世上传言说雪莲已经两百年没出现过了,而且从没说在月神山上。” 没有一个传言是与洛月有关的。 “因为……雪莲的下落只有大祭司才能找到。”瑶碧口气无奈,“雪莲离根即死,唯有大祭司的神力可以让它维持几个时辰。” 神力……竟然真的有!!! “很耗费…额…神力?” “是,雪莲作为圣药,几乎要耗费大祭司大半的神力。”话说到这里,瑶碧就闭上了嘴。 神力是大祭司用来预言的根本,失去神力,就失去了预言,也失去了百姓的信仰,这关系着洛月的统治基础,可想而知,为什么有关雪莲的传言与洛月没有一丝关系了。 雪莲活死人,药白骨的能力,自然会引得无数人追逐,怀璧其罪,一般的人还好,洛月自有这个能力护住他们的大祭司,怕就怕在拥有绝对权力的人,比如…眼前的这一位? 洛月的女王知道瑶碧将雪莲下落透露出去以后,差点想狠狠地惩罚她一顿,只是形势如此,不容许她们母女内部再不合了。 然而,瑶碧并非莽撞之人。 慕容耀将云琉的面纱揭下来,“只要琉儿脸上的伤能治好,朕可以借出五万大军。” “当真”瑶碧神色激动起来,没错,她之所以告知雪莲的消息,就是在赌,赌云琉在慕容耀心里的位置,虽然去年她出使夏国时,慕容耀答应会帮忙,然而却始终在旁观,毕竟事关国家利益,以静制动才是帝王惯用的谋略。 她母皇斥责她莽撞,就是不相信能因为皇后脸上的一道伤疤,皇帝就甘愿助她们一臂之力,再且说,这耗费的是大祭司的神力,即使是女王,也不能驱使大祭司。也许大祭司为了洛月的稳定答应了,可这手段未免下作了些… “祭神节那日,大祭司定然会出关的,陛下与娘娘还请耐心等待几日。” 瑶碧行完礼后就离开了,她需要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皇。 等人走后,云琉绕着慕容耀踱步子,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瞅着他。 “琉儿想说什么?” “我的脸这么值钱吗?” 慕容耀摇摇头。 “我的脸不值钱?!”云琉眼神犀利,然而心好歹松了口气,为了治好脸上的伤就借兵什么的,这样的宠后她真心当不起啊…… “琉儿身上任何一个地方…“,慕容耀起身,手指从她的脸,划到前面的曲线,停住,”对于我来说,都是无价的,自然不能用钱来衡量。” “……” 云琉脸红彤彤,炸毛一样拍开他的手。 “说正事。” “洛月里不安分的势力与匈利和洛都有联系。” 这么大的一块饼,岂有拱手他人的道理… “原来如此,那之前你是在晾着她们啊?”云琉想明白了。 “可以这样说。” 慕容耀没有说的是,之前他是想用最小的代价去谋划最大的利益。 现在他要付出的是五万大军。 然而,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并且,甘之如饴。   ☆、第70章 喜脉(大结局) 七月初六,祭神节的前一日,慕容耀和云琉收到来自洛月神塔的邀请函。 本来慕容耀作为夏国君主,没有谁有这个资格让他亲自去见,然而洛月大祭司毕竟与一般人不同,而且他们这次是有求而来。 说是神塔,其实是一座建的类似与塔的宫殿。 厚重的一声吱呀,门缓缓关闭。 空旷的大殿,一排长长的烛火,没有多余的装饰。 大理石的地面,洁白的穹顶,冷硬也神秘。 “贵客来访,焦离有失远迎,见谅。” 声音传来,从四面八方而来,虚渺空灵。 云琉与慕容耀对视一眼,见他眼神平静,感觉自己实在是少见多怪了。 中央的烛火一下子明亮起来,一穿着宽大白袍的男子,双手合十而立。 “洛月大祭司?”慕容耀出声。 “正是。”男子微微低头,“两位安好。” 云琉走进,被对方的样貌惊了惊,这人长得说不出的好看,只是额头上的法令纹说明他已不再年轻。 叫做焦离的大祭司看向云琉时,瞳孔微缩,眼神闪过片刻的怔愣。 “这半年闭关中,我已预感到洛月的危机是靠贵人来化解的,没想到,会是夏国的皇帝陛下。” “那你也应知道,朕提出的条件。” 也许是氛围所致,慕容耀的音色听起来十分冷漠。 云琉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让他稍微平易近人些。 焦离看见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自然,昨日星象显示,有一株雪莲即将开放,三日后,洛月定将雪莲奉上。” ……….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慕容耀满意地点头,牵着云琉的手转身。 清脆的一声响。 云琉看着地上的东西,手赶紧摸上了脖子。 有人快她一步捡起。 “这是?”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双鱼玉佩。”云琉伸出手。 玉佩上雕刻出的鳞片折射出白光。 焦离将玉佩放到她手上,“你娘…..是昭华公主?” “没错,大祭司认识我娘么?” “她可好?” “她去世了。”云琉顿了顿,“很多年了。” 大祭司藏于宽大袖摆中的手指虚握了下。 或许是突兀得知故人的死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静默地垂着头,一副不想被人打扰的姿态。 …………… 云琉看着背后徐徐关上的门,转头问慕容耀,“耀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大祭司…..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慕容耀掀开面纱,低头吻住她的嘴唇,“没有。” “做什么呀,大庭广众的。” 看着前面人泛红的耳尖,慕容耀嘴角的弧度消失。 云琉其实与昭华公主长得并不像,除了眼睛,可刚才他第一眼看见焦离时,却发现云琉长得七分像他。 “师父,您真的要去寻雪莲吗?” 突然听见背后的声音,焦离也没有被吓到,问道,“明珞,你可知道夏国的皇后今年多大了?” “徒儿听说好像…..十九了。”虽然被师父问得一头雾水,身后的人还是仔细想了想,他与大殿下曾去过夏国,对于夏国的皇后了解一些。 “嗯,你下去准备吧,今晚便去月神山。” “师父….” “我意已决。” 焦离挥了挥手,身后的人见劝不住只得离开了。 “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吧。” 三日后,有人按时敲开别馆的门。 “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们的。” 一脸稚气的男子将木盒拿出。 慕容耀打开盒盖,一块冰上,静静地躺着朵巴掌大小的莲花,白得近乎透明。 “这雪莲还能活一个时辰,你们,你们快些用吧。” 云琉问他,“大祭司还好吗?” 想到师父一夜之间全白的头发,男子悲伤地摇摇头。 云琉还想说什么,被慕容耀拉走了,他焦急地将雪莲交给随行的太医,让他赶紧把药做出来。 太医像捧着祖宗的牌位似的捧着木盒,这辈子能亲眼见到雪莲真是值了。 三个时辰后,太医端来一碗汤药,“娘娘,臣将雪莲分为两半,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想来不出一月,娘娘的面容就会恢复如初的。” 云琉捏着鼻子喝下,然后赶紧吃了颗酸梅,她发现,再好看的东西做成了药,都剩两个字:难喝。 雪莲找到后,意味着他们也要启程回夏了,所以喝完药,她拽着慕容耀出去,算是临走前再逛逛这女儿国度。 “太医,快来看看琉儿。”还不到半个时辰,慕容耀抱着云琉回来了,神情慌张, 秋水和秋月围在床边,同样一脸焦急。 “会不会是雪莲,小姐喝了这雪莲做的药就晕倒了。” “秋月,小声些,别打扰了太医诊脉。” 慕容耀看着昏迷中的云琉,手紧紧握成了拳。 太医本来也心慌,毕竟云琉的药是他配的,如果云琉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活了,只是两指搭上她的手腕时,冷汗才没有继续乍出。 脉来流利,入盘走珠。 这是………喜脉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这是有了龙子。” “什么?”慕容耀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怀了龙胎了。”太医面带喜色地又重复了一遍。 ============================== 本书由(俯拾荆棘)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