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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锦的主人家姓袁,是从江南赴京的富贵人家。不是官宦人家,而是商贾人家。若是官宦人家,赵佳也不敢打这个主意,官宦人家行事小心谨慎,而且规矩严整,身边一般都不会短缺人手,更不会随便在路上买下一个小丫鬟。相对而言,商贾人家行事上却是略略随意了些。   而且这袁家,虽是地位低微的商贾人家,却绝对是大富的人家。这一点上,从这几日灶上为主子烹调的日常饮食便可见一斑。更何况瞧着袁家的仆妇,虽只是低等灶上用人、跑腿丫鬟,却个个身上穿着厚实,吃用都不亏待……   有财又仁厚的主人家,错过了这次机会,赵佳可不敢再奢想还能够遇上更好的了。最重要的是,即使她推断有误,也总比被人贩子夫妻卖到青楼烟花之地要好。   客栈厨房门外小雨淅淅沥沥落着,虽然关着门窗,但赵佳总觉得阴湿气儿往身上钻,她不觉捡起了脚边几根柴火往那火灶里扔去,看着灶头里的火又旺了一下,她贪婪的往前挪了挪身子,捋了捋身上单薄的衣衫,满足的喟叹了一口气。   灶上蒸笼早已冒出白气,蒸笼中冒出了粮食蒸熟后的香甜气味,赵佳却是有几分懒洋洋不愿动弹,虽然觉着冷,但是她肚里却是半点不饿,早上给那对人贩子夫妻送洗漱热水的时候,她自己也留了一碗泡着窝窝头混了个肚饱,加上之后袁家灶上人开饭也招呼她一起用了一碗肉粥……   想起早上那碗肉粥,赵佳只觉得口水止不住开始分泌,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嘴唇,仿佛嘴里还余有早上食入的那碗肉粥的荤油味儿。   并不算大的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肉香鱼鲜味儿,她闻着这味儿,闭上眼睛,仿佛自己回到了从前想吃肉便吃肉、想吃鱼便吃鱼,哪怕是山珍海味也是尝得的日子。   美好的幻想刚刚在脑子里转动了一下,就被一双粗黑的大掌推醒,赵佳惊惶的抬起头,却见是早上分与她喝粥的袁家厨上的王大娘,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已经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乖巧的唤着:“王大娘。”   “哎。”王大娘虽然长得五大三粗,面容粗糙,可却是个慈和性子,特别是对于赵佳这般大小的可怜丫头,心里更是软和的不行。   “小花儿,方才可是睡着了,我瞅着你灶上蒸着的怕是熟了,可不能够耽误了。”   赵佳听到王大娘唤她的称呼之时,心中微微怪异,却还是扬着笑脸,乖巧且又怪可怜的回道:“多谢大娘,不然被爹娘瞧见,又该将我一顿好打了!”   说完这句,她又缩了缩脖子,小摸样瞧着更是一副怯弱可怜:“昨夜屋里太冷,我给冻醒就再没睡着过了。”   王大娘闻言,看着赵佳的眼神更加同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作孽啊,那对夫妻哪里是你爹娘……”   王大娘摇了摇头,最终轻声道:“待会儿来找大娘,大娘给你留点好吃的。”   “多谢大娘,不过大娘也一起吃。”   赵佳抬起头,好看的一双水汪汪大眼在长若蝶翼的长睫毛下,眼里扑闪着孺慕依赖之情,直将王大娘的一颗心都给看化了。   “你这孩子……”王大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赵佳别忘赶紧将蒸笼里蒸的东西给拿出来后,却是看着她瘦小的身子拿着小竹筐开始忙和起来。   身旁一刚洗完菜擦着手的妇人走到了王大娘身边,瞅见赵佳上下忙和的样子,忍不住道出了王大娘的心声:“这孩子,长着这副样貌,又落到了那种人手中,今后只怕是祸不是福。”   “行了,忙你的去吧!”   王大娘推了那妇人一把,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她如何会想不到这个孩子的下场。第一回瞧见这孩子,她可是生生给看呆了,她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貌,只觉得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眉眼生的如此灵秀的女娃,才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五官已经是这般好看。更难得的是,性子还十分乖巧可人,每当这孩子甜甜的唤着她时,她就恨不得对方是自己的女儿。   只可惜,她只是个厨房煮饭的婆妇,除了偶尔塞给她一些吃食,哪里能帮得了她。   赵佳将蒸笼里蒸着的芋头地瓜窝头一个个捡到了筐子里,而后又赶紧将一旁昨日剩下的白面馒头放进了蒸笼里,盖上盖子后,憋着一口气将筐子从灶头上抱了下来。   只这一番动作,却是将她累的不行,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她身体实在太小,也太弱了!   赵佳心里只觉得一阵无奈,若不是这身体限制,她早就……早就该试着逃跑一下,鱼死网破也总比如今这般坐以待毙要好。   客栈里的吃食是要另外添钱买的,当然厨房里的灶台也是可以花钱租来用的,与袁家人嫌弃客栈吃食不够精致才租了灶头不同的是,人贩子夫妻之所以租了这么一个灶头,是为了省钱。花几文钱去市场上买一筐子地瓜芋头之类的杂粮,便足以喂饱手底下关着的那帮人。   赵佳在筐子里挑挑拣拣,虽然不饿,但是趁热吃一点已经变成了她的习惯,好歹肚中有货,心里不慌。   她刚捡起一个地瓜剥了皮,正要往嘴里塞去时,突然厨房的大门被推开,大风吹进,将屋外的湿冷吹了进来。   赵佳探眼看去,只见一道与她一般身量大小,身穿一袭碧色夹袄,头上梳着双环髻的熟悉身影走了进来。   那道小小的身影刚刚走入,一旁便立马有婆子殷勤上前:“双锦姑娘,可是老夫人午膳有所交代?”   双锦目光看了一眼厨房,正好目光与含笑回望的赵佳对视上,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凑到赵佳边上,于是对那婆子匆匆交代一句:“我娘说,老夫人中午的膳食清淡些,弄些时令果蔬,再弄一尾鲜鱼,其他你们瞧着办!”   “好。”那婆子闻言点头笑着应了,却是又道,“双锦姑娘,灶上有新出笼的点心,要不要老身给你装上一碟?”   “不必了。”   双锦摆了摆手,却是朝着赵佳一头跑了过去。   “小花儿!”   双锦嘴上叫着赵佳的称呼,肉呼呼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赵佳原本脸上也扬起的笑容,在听到双锦对自己的称呼时,不觉僵硬了几分,心里更是将那对人贩子夫妻给骂了一通,这名字取得,简直就是又俗又麻!   不过,她还是语笑晏晏的开口迎接了双锦,将手中的剥了皮还是热气腾腾的地瓜递了上去,笑道:“双锦,你方才是不是在外边浇到雨了,到火边来烤烤,别着凉了。”   “嗯!”   双锦点了点头,也没有推拒,便接过了赵佳手中的红薯,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得又香又糯的味道充盈了自己的味蕾,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小花儿,真好吃!”   “是吗?那你待会儿多拿两个回去,让你娘也尝尝!”赵佳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是面上却还是笑着说道。   这双锦,其实就跟她前世差不多,就是尝个新鲜。以前去酒店里吃饭,她也爱点那道五谷杂粮,其实就是地瓜山药土豆玉米一堆蒸在一起。   若是还能够回去,打死她也不会点那道贵的要死的五谷杂粮了,反正这段日子,她已经连肠子都要吃绿了。   赵佳有些迷惘的看着双锦啃着番薯的模样,直到“砰”的一声,灶头里的柴火烧裂发出的声音,方才将她的神智惊了回来。   她将手中的一根充当烧火棍的柴火往火堆里拨了拨,看到火焰又旺了几分,这才仿佛无意一般,笑着道:“双锦,你家老夫人真奇怪,这大鱼大肉不吃,偏爱吃清淡的?”   双锦闻言,一边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答道:“我娘说,老夫人是腿脚又开始疼了,没胃口。”   “你家老夫人腿脚又疼了吗?”赵佳心跳慢了一拍,面上却未有所变化,仿佛只是因为好奇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一早刘大夫便被叫到老夫人房里替老夫人看病了。”   赵佳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双锦嘴里所提及的刘大夫,知道这位刘大夫是袁家的随行医师,也是这位刘大夫,让赵佳大概推测出,这袁家恐怕算得上是巨富级别的人家。可是,双锦到底只是个三等丫鬟,甚至不在这袁家老夫人身边伺候,若非双锦的娘亲是袁家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恐怕连如今能够说给赵佳听得都不知道了。   “你家老夫人人这么好,希望她能早点好。”赵佳轻声说了一句,又仿佛是无意间说了一句,“我祖母以前也和你家老夫人一样,经常腿脚疼。”   ? ☆、第二章 ?  赵佳这话,自然不是真的无意间说出,本也只想做一个抛砖引玉之说,只是等到双锦一双眼睛看向她,迷惘接了一句:“真的吗,好巧!”   赵佳原本准备好的那句“我祖母用了个方子倒是减缓了痛楚”的话,却是在她深呼吸间,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现在说出来,太急了,显得她太着急了。   赵佳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轻声道:“是啊,不说了,我要做事了。”   赵佳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眼瞅着双锦面上略带几分失望的样子,她又笑了笑道:“双锦,你也出来好一会儿了,待会儿你娘就要找你了,快点回去吧!”   “哦。”双锦有些没精打采的跟着站起了身,此次老夫人上京,身边带的丫鬟仆从只有她一个幼龄女童,一时之间却是没了玩伴,好不容易找到赵佳这么一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只可惜,她也知道赵佳说得对,如果再不回去,待会儿她娘来厨房找人估计得好一顿骂了。   “那我下午再来。”双锦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赵佳。   赵佳点了点头目送双锦离去后,心里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自小便被当副小姐养大的双锦,说来却是真的心思单纯,也颇不食人间烟火。说来赵佳当初之所以会看中双锦这个三等丫鬟而主动与她交好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双锦常跑腿来厨房里吩咐事情,因此好接触的关系。   另一个原因却是看中了双锦的身份,双锦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可是架不住她有一个深得老夫人信任做着管事的娘亲。只端看双锦回回来厨房吩咐事情时,厨房灶上的那些婆妇便上赶着给双锦送吃送喝,便可知双锦那位做管事的娘亲有多大的权利了。   虽然厨房里的王大娘也是管事,而且负责袁家老夫人整个厨房里的事物,可是每回那位王大娘见了双锦也是和颜悦色,这种好,与对于赵佳那种略带同情的好不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带了几分巴结。   赵佳拣出蒸笼里的几个白面馒头,放到了碟子里,然后将昨日剩下的那两碟小菜放到了篮中,双手拎着走出了厨房。   往厨房走出没几步,便拐到了一间小房间里,赵佳敲了敲门走进之时,只见一身材微胖、面相普通的妇人躺在床头磕着瓜子,那瓜子壳吐了一地。瞧见赵佳走入之时,她微微抬了抬略带几分浮肿的眼皮子,没好气的道:“怎么这么慢,还不赶紧摆上,想饿死老娘啊!”   赵佳心中微微吐槽,但是却低着脑袋恭敬的将篮中的东西在桌上摆了起来。   刚刚摆好,那妇人披着衣裳从床上汲着鞋子走了下来,连半分余光都未施舍给赵佳,拿了筷子便开始夹菜吃,嘴里一边还吩咐道:“赶紧将吃食抬过来分下去,手脚利索些。”   “是,娘!”   赵佳只是低着脑袋正要退出去,视线却突然看到了从门口边走进的那双穿着黑色带泥的布鞋上,她忙走到了边上,轻声叫唤了一声:“爹。”   “小花儿啊!”   走进来的男人瞧见赵佳,脸上却是带着笑容打量了一通,只是那笑容却是让赵佳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浑身仿佛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死老头,还不过来吃饭!”   屋里传来了人贩婆子的喊声,那男人也收回了目光。赵佳轻轻松了一口气,却是缩着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偷偷跑出了屋子。   屋里的声音并未减轻,赵佳放缓了脚步。   “你这个死老头,又偷看那丫头,是不是想收了做小……”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瞧着这丫头长得好,等带到南边去,只怕能够狠狠赚上一笔。”那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不过,这活计是不是该换个人做做,这丫头得好好养着,养的越好咱们到时候开价也就越高了……”   赵佳慢慢加快了脚步,却是没有再听后边的话了,她心不在焉的走回厨房里,伸手抬起了那筐已经有些冷了的杂粮,慢慢的走到了人贩子夫妻边上的两间屋子。   两间屋子皆门窗紧闭,用一黄铜大锁封着,赵佳正想放下手上抬着的筐子,去叫那对人贩子夫妻过来开锁,这时却瞧见人贩婆子手上拎着钥匙走了出来,叮叮当当打开了左手边的一间门。   门刚刚被打开,便听到里边一阵声响传了出来,那人贩婆子虎着一张老脸,拍着门框冲里边喊骂着:“都给我老实坐着,谁敢闹,今儿个别想吃饭了!”   显然这人贩婆子是积威已久,原本饿绿了眼睛蠢蠢欲动的几个黑瘦孩童闻言,都缩着脖子坐了回去。   赵佳不等人贩婆子有所指示,连忙手脚利落的分出了筐子里的一半干粮放在了屋中间,然后抬着筐子跑了小跑了出来。   人贩婆子将大门刚刚关上,还未上锁,赵佳隔着一道这道薄薄的门,便能听到屋内响起的动静,只怕开始争抢上了。   赵佳在不久前也是其中的一员,自然能够想到如今屋里的情形,人贩子夫妻精明的很,每次让赵佳准备的吃食,都是点到即止,既省粮食又能够防止手底下这些孩童吃饱了有力气逃跑。   这些个吃食,只能够保证饿不死罢了,而且因为食物数量有限,关在一个屋子里的孩子不可避免的就会争抢。   赵佳运气倒还好,刚抓来时人贩子夫妻怕她抢食物的时候会划伤脸,被关在力气小的那堆孩子中间,但饶是这样,也一直没有吃饱过。   后来,原本被人贩子夫妻叫着使唤的那个孩子心大逃跑,被抓回来后打了个半死,赵佳毛遂自荐顶上了那个孩子的位置,虽然依然吃的不好,但好歹是没有再饿肚子了。   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赵佳却是没有想过自己偷偷逃跑之事,虽然这对人贩子夫妻走的不是正常人牙子路线,手底下的多数孩子都是像赵佳一般被拐来抓来的,可是如今这世道乱的很,她们身上的身契也不知道这对夫妻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在官府也备了案,就算是逃,也是逃不到哪里去的,所以赵佳只能够另辟蹊径摆脱这对夫妻了。   如今,那袁家是唯一的希望,加上方才听到那对夫妻的对话,使得赵佳心里更加添了几分焦急,只怕不能够像先时那般瞻前顾后了。   一个下午,赵佳呆在厨房里心不在焉的干着手头上的活计,虽然吃食简陋,却也是几十号人的吃食,她要干的活却是不轻。   王大娘拿着两个肉包过来递予了赵佳,让她歇一歇再干,赵佳虽然脸上笑着应了,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但是肉包送到嘴里嚼着,却没有了往日里的滋味。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虽然先时一直给自己鼓劲,信心满满,可是真到要行动了,隐忧却是浮了上来。   她的推测也不一定对,而且,就算是对了,袁家也不一定会愿意买下她。   原本信心满满的方案,在此时,赵佳却突然发现竟是漏洞百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第一次如此殚精竭虑的谋划一件事情,可是临了却发现自己已经先怯了。   双锦踩得轻快的脚步走进了厨房里,一如既往在传达完上头的意思后,却是凑到了赵佳身边开始说着话儿。   “中午老夫人只用了一碗粥,剩下的饭菜都赏给了我们,我抢了一盘蜜豆馅儿的点心,特别好吃……”   双锦仿佛是又想到了中午那盘点心的美味,舔了舔嘴唇,笑眯眯的与赵佳开始描述了起来。   “是吗?”赵佳将手中的柴禾扔进了灶膛里,转身又笑道,“做你们老夫人的丫鬟,真好!你们老夫人总是赏东西给你们吃。”   “是啊,老夫人待我们底下人一直都很好。”双锦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笑的鼓起了一团,一双眼睛如同猫儿一般满足的眯着。   赵佳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睑,却是轻声道:“你们老夫人中午只用了一碗粥,是腿脚还疼吗?”   双锦倒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赵佳闻言却是沉默了,没有再说话,直到双锦好奇看去时,她抬起头,面上带着犹豫,轻声道:“先时我不是说你们老夫人一到下雨阴天就腿脚疼的毛病,和我祖母特别像吗!其实我家有个方子可是缓解,只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万一不是就不好了。”   “方子?”双锦有些疑惑,却是起了好奇心,追着赵佳问道:“什么方子?”   “还是不要说了,万一不是那就不好了。”赵佳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身认真的添起了柴禾。   可是,赵佳的这一番举动,反倒是将双锦的胃口高高的吊了起来。   “小花儿,你就告诉我什么方子吧,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双锦抓着赵佳的手歪缠了上去,一副不问到答案便不罢休的样子。   ? ☆、第三章 ?  直到双锦最后离开时,赵佳始终没有松口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双锦对于赵佳这番吞吞吐吐的表现,显然十分不高兴,嘟着嘴巴只拿眼睛瞧着她。   赵佳却仍是笑笑不语,最后在双锦离去之时方才说了一句:“要不双锦你先去问问你娘,若是你娘让我说,我便说了。”   “好吧!”   双锦并未多想,点了点头,慢腾腾的走出了厨房。   赵佳看着双锦离去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有些歉意,但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   双锦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上还下着绵绵细雨,虽然是撑着伞走,身上还是沾了一层水气。她将伞放在了走廊过道中,小跑着正要到正屋里禀告,恰巧见到自己的娘亲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娘!”   双锦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跑了上去。   陈嬷嬷转头见到自己的女儿跑了上来,原本端着的一张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嘴上却是责怪道:“怎么让你去厨房里传个话,又去了这么久?”   双锦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不过却是机灵的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娘,老夫人睡下了?”   双锦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特别是这段时间出门,基本上不到老夫人睡下,自己的娘亲是绝对不会离开老夫人身边的。故而才有了这么一问。   不过,双锦这心机耍的太过于浅薄,却是一眼便被陈嬷嬷看透,她虎着一张脸教训了几句:“又跑去和厨房里的那个女娃子玩了?娘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别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回头被骗了你还傻傻的替人家数钱!”   “娘!”   双锦被骂的有些怕了,缩着脖子不敢支吾。   “回头再不听话,娘要打你了!”   陈嬷嬷边说手上还边比划了个手势,双锦惧怕的眯了眯眼睛,不过却是笑着一把抱了上去,嘴上替自己狡辩着撒娇:“娘,我不是在玩儿,小花儿说知道有个方子可以治老夫人的腿,我就多呆了会儿问了。”   “什么方子?”   陈嬷嬷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顿,手上心不在焉的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发,嘴里问着。   “我没问出来……”双锦脸上显然有些失落,却又开口道,“小花儿说,若是娘想要知道,她便说。”   “是吗?”陈嬷嬷微微垂下眼睑,却是没有回复女儿期待的眼神,而是伸手拍了拍双锦的头,出声道,“瞧你鞋子都湿了,赶紧回屋换一换。”   双锦低头瞧了一眼,果然见到绣花鞋面上颜色深了一块,她有些舍不得的弯腰摸了摸那一块湿了的地方,这双鞋子是老夫人赏的,是她所有鞋子里最好看的一双呢!   因为这双鞋子,双锦一直恹恹的,晚膳的时候,并没有到老夫人跟前伺候要赏,直到她娘亲到屋里来叫她的时候,她倒是已经恢复了精神气儿,正拿着其他丫鬟送来的点心窝在床上啃着。   陈嬷嬷走入的时候,双锦已经来不及藏点心,只能够掩耳盗铃的赶紧将嘴里塞得满满的点心吞咽了下去。   若是放在往日瞧见自己的女儿在床上啃点心,陈嬷嬷自然又是好一顿教训,不过这会儿却是没有责骂,只是对双锦道:“你穿了鞋子,把衣裳穿的厚实一点,去把你那好姐妹找来!”   双锦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抬头瞧着自己的母亲不确定:“娘,你是说小花儿?”   双锦的小姐妹基本上都留在了老家,跟着上京的丫鬟年龄都比双锦大上许多,不然双锦也不会在外边与赵佳相交。   “娘,你找小花儿什么事情?”双锦一边爬下床穿着鞋子一边好奇问着。   陈嬷嬷却是唬了她一眼,开口道:“少打听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你做便去做!”   双锦见此,也是顾不得往身上加衣裳,随手拿了方才扔在床上的外衣便跟见了老虎似得跑了出去。   双锦跑到厨房里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快冻僵了,恰好见到赵佳坐在灶膛下烧火,连忙挤了上去,占了原本赵佳坐着的那张小凳子的一半。好在两人都是身量娇小的孩童,倒也坐的过来。   赵佳也是被双锦这突然的袭击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是连忙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天儿都快黑了,你娘怎么还让你出院子?”   虽然还未见过那位陈嬷嬷,但是从双锦日常与她所说的言语中她便能够感受的出来,陈嬷嬷这位严母在双锦心中的威信可不是一般的轻,双锦虽然有的时候性子不定了点,但也是被她娘管的服服帖帖。   “我娘让我来叫你。”双锦说了这么一句后,却正欲伸手探向了灶膛里烤着火儿。   “你娘要见我!”   赵佳心里惊了一下,伸手拉住了双锦再三确认,双锦却是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那……你娘又说是什么事情吗?”   赵佳开口追问着。   而双锦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   赵佳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忐忑不定,却是匆匆站起了身,走到了水缸边,也顾不得这水正冷着,舀了一勺便洗了手又洗了脸,还匆匆将自己原本用布条扎起的凌乱头发捋了捋。做完这些,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她当初身上带的东西都被人贩子夫妻搜罗了去,身上穿的这身衣服从京城出来,便没有换过,如今又日日夜夜呆在厨房里,早就脏的不行。她虽然勤于梳洗,但到底如今天儿正冷,若是将这身衣裳洗了,却是要冻坏的。如今这会儿,也只能够努力拍了拍身上的灰。   “小花儿,你在干什么呢?”   双锦烤暖了手,抬头瞧见赵佳站在水缸前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娘不是找我吗,我们快点过去吧!”   赵佳脸上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紧张的不行,如果她没有猜错,双锦的娘会突然想要见她,显然是与她下午故意与双锦说的事儿有关系。   “哦!”双锦笑了笑,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赵佳与双锦二人撑着一把伞,刚刚走进院子里,还未等赵佳心情平复,打量周围的环境之时,走廊处便走出了一个身穿兰色绣花衣裙、头戴翠色绢花与银钗的女子,只瞧了一眼赵佳,便出声道:“你跟我来!”   显然是早已经等在这儿了。   赵佳瞧了一眼那女子的装扮,并不比双锦差半分,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丫鬟。她忍不住朝着双锦看去,而双锦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双珠姐姐,你怎么等在这儿?”   而赵佳听闻对方的名字,心中更是一凛,与双锦来往了这么一段时间,对于袁老夫人身边的一些人,赵佳也是有所耳闻,而这位双珠,却是袁老夫人身边顶顶得力的一等丫鬟。   虽然并非家生子,当年也是从外边买进来的,不过因为相貌清秀,便被留在了袁老夫人院子里伺候。说来也巧,这双珠买进来的时候,双锦刚刚出生没多久,袁老夫人刚给双锦赐了名字,于是顺便又给这双珠改了先前的俗名。   这双珠也是个机灵的,入了老夫人的院子后,知道自己名字的缘由,却是极力亲近了陈嬷嬷,又与双锦一道儿称姐道妹的,之后还真被陈嬷嬷收了做干女儿。再之后,一级一级上升,如今专门管着袁老夫人屋里的库房,又在袁老夫人身边伺候,深得信任。   赵佳脑子里只稍稍回顾了一些这位双珠姑娘的历史,却是越发心中没底。她自然是清楚自己的底子,哪里是什么排的上名号的人物,哪里劳动的了这位双珠姑娘等着她给她带路。   而双珠听了双锦的询问,却是开口道:“老夫人说要见见这位姑娘,便让我出来等了!”   “老夫人?”   赵佳忍不住吃惊的确认,不是陈嬷嬷吗?她目光看向了双锦,而双锦如今脸上的吃惊更是半分不比她少。   “是老夫人要见你,你跟我来吧!”   双珠又看了一眼赵佳,然后收回了目光,落在了正欲跟上来的双锦身上,出声道:“双锦,干娘说让你回房歇息。”   “这样……”双锦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赵佳,但是心底里却是惧怕自己娘亲的心里占了上风,只能够轻声安慰赵佳道,“你别怕,老夫人人很好的,她不会为难你的。”   “嗯。”   赵佳轻轻点了点头,心不在焉跟上了双珠的脚步。   她虽然心里越发紧张,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却是有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了。而且换一个角度来想,袁老夫人见她,只要能够打动袁老夫人,买下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罢了。   这么想着,赵佳心头里倒是被一股孤勇的劲儿撑着,一扫先时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第四章 ?  双珠领着赵佳走到了正房前,房门紧闭着,双珠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小身影,却见赵佳正抬着头,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看着她。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对方那张小小年纪便已经初露风华的脸蛋给惊艳了还是怎么的,心里还未反应过来,嘴上却已经温和的说了一句:“待会儿老夫人问话,你好好回答便是了!”   “谢谢双珠姐姐!”   赵佳心中虽然仍然紧张着,但是脸上却是加深了笑容,只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笑成了弯月。   双珠沉默着转回了身,在门口出声禀告了一句:“老夫人,双珠将人带来了。”   “进来吧!”   不过一会儿,屋内传出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双珠正欲伸手去开门时,门却已经被打开了,陈嬷嬷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双珠连忙恭敬的微微低头,叫唤了一声“干娘”。   赵佳也是愣了一下,却马上反应了过来,嘴里已经甜甜的叫上了:“陈姨。”   陈嬷嬷听闻叫声,低头看了一眼赵佳,当她瞧见那张小脸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愣,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还是端着一张脸,也不应声,只是道:“你就是小花儿,进来吧!老夫人要见你。”   赵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却在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随着陈嬷嬷走进了屋里。   屋里显然比外边要暖和许多,烧着好几个炭盆子,饶是此时赵佳心里还是紧张着,却也是微微舒展开了原本跟个冻猫子一样蜷缩的身子。   走过门边,又走入了里间的屋子,赵佳一眼便瞧见了正依靠在床上,看着似乎已有四五十岁模样的老妇人。老妇人虽然只是着了一身素白的里衣,身上的首饰也已经摘除,可是如今躺在床上这个姿态却已经明明白白昭示了她的身份。   赵佳正要上去鞠躬行礼,却见早有站在边上的一丫鬟拿了一个垫子放在了她跟前,她低着脑袋看了那个绣着福字样的软垫,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难以维持。   她明白这个垫子的用意,是让她跪下叩头的意思。也就是这一个用意,让她忍不住僵硬了身体。   只是,不过半晌功夫,她的脸上却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低着脑袋跪下了身子,嘴里说着:“拜见老夫人。”   “乖孩子,抬起头来。”   袁老夫人的声音十分的温和,也让赵佳原本心中的那一丝别扭渐渐消失了,她微微抬起了头,让袁老夫人的方位能够恰好瞧见她的脸蛋,却又稍稍低着,并未完全抬起,看起来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袁老夫人只是瞧着,心里倒是软了几分。她伸手朝着赵佳方向招呼了一下,出声道:“你这孩子远远瞧着倒是长得好看,起来走近些!”   “是。”   赵佳顺从的站起了身,朝前走了两步,倒是站在边上的陈嬷嬷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袁老夫人,似乎是想要提醒,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赵佳见此也知道分寸,在床前半米处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垂着眼睑,却没有低头。   袁老夫人定定瞧了那张脸好一会儿,赵佳只觉得脸上仿佛是被火辣辣的烧着,原本刚刚平复下的一颗心,又再次剧烈的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老夫人却是笑着说了一句:“我这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见过的漂亮人儿也不少,却是第一次瞧见这美得跟个仙女似得人。”   “是啊,这孩子刚刚在屋外我都看呆了眼,小小年纪便长成了这副样子,以后长大还不得就跟个天仙似得。”陈嬷嬷附和的说了一句。   赵佳只是低下了脑袋充作害羞,这会儿她说什么也不好,说起来这张脸若是长在前世,她定然是爱的不行,可是如今,却是不知道该是爱好还是恨好。   最终,她只是讷讷的回了一句:“多谢老夫人夸奖。”   袁老夫人闻言笑了笑,又说了一句:“这哪里值当谢了,我这说的也是实话。”   说完这话,袁老夫人却又是笑着问了一句:“先时,是你与双锦说有方子治我的病?”   虽然赵佳的确是长得好,但也只是因为这好在此处穷乡僻壤处瞧见了,所以才显得有几分惊人,毕竟长得再好如今也只是个孩童罢了,顶多惹人多瞧几眼,倒也不会再过了。   而赵佳闻言心里却是一紧,她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斟酌着嘴里的说辞,轻声道:“不是能治,不过却能够缓解老夫人的腿疼……”   她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袁老夫人,见对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便又继续轻声道:“以前我祖母也常下雨天腿疼,就用了这个法子,好了许多,不知道老夫人看不看得上眼穷人家的方子?”   “哦?说来听听。”袁老夫人原本对于赵佳能够说出什么,心里却是没有太大的想法,可是听着赵佳这么一说了,反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是生姜蒜瓣捣碎了拌上白酒敷在腿脚关节处,很简单的。”   赵佳倒没有对双锦一般卖关子,直接开口说了。而袁老夫人听了这方子,却是点了点头笑道:“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好找的。”   袁老夫人说完这话,却是又笑道:“若是有效果,你想让我怎么赏你?”   赵佳闻言却是沉默了,一时之间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她知道若是她回答“只要老夫人的腿脚能够好,赏什么都是好的”,这话自然能够引得眼前这位袁老夫人的欢喜,可是她却没有这个时间慢慢讨好袁老夫人,她现在的形式太急迫了。   最终,赵佳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再次跪下了双腿,重重朝着床上的袁老夫人叩了一记响头,出声道:“求老夫人心善,救救我!”   “救你?”   袁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落下了,目光淡淡的看着赵佳。   “老夫人,我不是被卖的,我是被他们拐来的,他们说要把我卖到南边烟花之地,求老夫人买下我吧……”   赵佳哀求的话还未说完,陈嬷嬷却是出声打断道:“小姑娘莫太贪心,若是法子有用,老夫人自会赏赐你的。”   说罢,却是冲着一旁的丫鬟们使了眼神。   丫鬟们连忙伸手拉起了赵佳,赵佳有些浑浑噩噩的被拉了起来,只觉得全身没了力气,就算是呆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她依然感觉到浑身冰冷。   她有些不甘心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袁老夫人,却见对方已经没有在看她了。   她的一颗心彻底跌倒了谷底里,忍不住小声的抽泣出了声音。   赵佳被带了出去,房门重新合上了。   袁老夫人的目光看了一眼门口,而后轻轻笑着对站在边上的陈嬷嬷说了一句:“那孩子瞧着倒是可怜极了。”   陈嬷嬷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站着。   “其实买了她,倒也不妨事,也是功德一件。”袁老夫人又说了一句。   而站在边上的陈嬷嬷闻言却有几分不赞同,正要出口说话时,却听袁老夫人没有再提这一事儿,开口笑着说道:“刘大夫,这女娃子说的方子是否真的有用?”   袁老夫人的话一出,原本站在边上侍立的一个婆子装扮的妇人却是站了出来轻声道:“回老夫人,这孩子说的方子,的确是有用,不过效果比不得奴婢为老夫人做的药膏贴管用。”   “哦?那这方子却是无用了。”袁老夫人笑说了一句。   那刘大夫闻言却是又笑着回了一句:“对于老夫人这样的富贵人而言,自然是无用。可是对于穷苦人家的百姓而言,却是极为管用,毕竟这姜蒜白酒,是穷苦人家也能够负担起的。”   “如此说来,这孩子,却是有心了。”   袁老夫人说完这话,却是没有再说一句,只是对站在边上的陈嬷嬷轻声道:“夜深了,也该睡了!”   陈嬷嬷点了点头,上前轻轻扶着袁老夫人躺下,正要放下床帘之时,却突然听到袁老夫人轻声道:“明日,你去瞧瞧,买下那个孩子吧!”   “老夫人,这会不会……”   陈嬷嬷心中一惊,想要出口劝阻时,却听袁老夫人闭着眼睛又轻轻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那么一个水灵的孩子落到那种地方,我到底是不忍心。这样做,也是功德一件。”   “可是,万一那个孩子是故意接近您呢!”   袁老夫人闻言脸上却是笑了:“我有什么好接近的……而且长得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再养个几年,又何必便宜我这个老婆子。”   袁老夫人说完这话,却是睁开了眼睛,又说了一句:“若是她今日献了一个比刘大夫的膏贴还管用的方子,我倒是不敢收了!”   ? ☆、第五章 ?  赵佳依靠在墙角边,紧紧用双手环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房间的地上铺了草垛子,她的边上也睡满了人,可是依然很冷,冷的她无法合眼。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天真与无能。   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即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转而生活跌宕转折时,她依然对自己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觉得定然能够在这里活的精彩。   可是,如今现实却扇了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她在学校里的那点小聪明,她所认为的高智商高情商,根本没什么用。   她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够抱着曾经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了。   “外婆……”   赵佳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入了双膝之中,抑制不住的沮丧与难过的负面的情绪开始上涌。而她不想要这么难过,只能够努力回忆着唯一美好记忆,曾经她的外婆在世时候相伴的岁月。   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不久便离异有了新的家庭,并非不管她,只是金钱的付出多于情感的付出,她自小便是与外婆相伴长大。   小的时候,她的家里没有父母,曾被同龄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过、也被长辈用同情的目光看待过。可是她却依然健康的成长,比其他的人都要优秀,她的外婆教过她许多的道理,教了她乐观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也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即使后来外婆离世,只余她独自生活,她依然好好学习,考上了大学,身边交了许多的朋友。   至少,在那个世界里,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沮丧难过过,世界对于她而言,也是友好的。但是现在……   她该怎么办!   屋外鸡鸣叫声起,屋内依然是昏暗的。   赵佳身边原本睡着的其他孩子,开始慢慢有了动静,可是她却依然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姿势坐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边有孩子过来推她时,赵佳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   她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推她的孩子。   关在这间屋里的孩子都与如今的她差不多大小,虽然这一路从京城走来,坐在一辆马车上,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过至今她都未熟识过这些孩子。从第一日被关在一起时见识了这些孩子饿狼扑食的恶狠狠姿态,就有些吓住她了。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饥饿到了一定程度后的本能,可是她本能的还是有了一些心理上的排斥。而这里的其他孩子,估计也与赵佳一般对于屋里的其他人有所戒备。   倒是到了此处客店时,她被安排着处理日常的伙食,却有几个略有几分城府的孩子上来与她亲近,但是对于这几人,赵佳更是不敢过多交往。   眼前这个推他的孩子,虽然不知名字,但是那张瘦黄的面孔瞧着却是分外熟悉的。   “小花儿……”   对方略带讨好的看着她,却又轻声问道,“爹娘怎么还没来开门?”   赵佳没有回答,但是心里也起了几分疑惑,往日里,天未亮,人贩子夫妻便会开了门锁让她去厨房里忙和了。虽然此时她被关在屋里无法判断是什么时辰了,只是透过紧闭的纸糊窗户透进的光晕,也能够判断出恐怕天儿已经是大亮了吧。   正想着,门外却是想起了一阵门锁碰撞的声音,赵佳撑着手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昨晚蹲坐了太久,手脚都麻了。   她扶着墙面勉强站定时,门打开了,人贩子夫妻同时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只在屋里扫了几眼,却是一下子都落在了赵佳身上。   “你,赶紧出来。”   人贩婆子朝着她伸手招呼了一下。   赵佳也没有生疑,却是不敢耽误,连忙忍痛小跑了两步,跑到了门口处,正要往厨房里跑去之时,却被人贩婆子一把拉扯住了。   “你往哪里跑呢!”   人贩婆子的手劲儿很大,抓的她的手臂生疼生疼的。   “娘,我做饭去。”   赵佳也不敢动弹,只是喏喏的回着。   “不用你做饭了。”   只这一句话出了,却是将赵佳一张小脸吓得苍白,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昨日便有听到人贩子夫妻商量着要将她好好养起,卖个好价钱,可是她却也是从未想过会这么快。   “爹、娘……”   她还想说一些话来挽回,只是小小的身子却是被拉扯着走到了前边的大院子里,而她的目光也是被站在院子里的一人给惊愣住了。   一连下了多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天上虽然还未出太阳,但青石板路面上却已经干了,陈嬷嬷站在了院子中间,脸上依然挂着严肃的神色,可是看在赵佳的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好看与慈祥。   她有些激动的想要叫唤,却又一时哽咽住了。这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很好又一点都不舒服,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了。   她看了看人贩子夫妻,又看了看陈嬷嬷,目光来回看着,鼓着嘴巴将眼泪憋了回去。   “陈管事,人和身契我们已经带来了。”   人贩婆子脸上腆着笑,走到了陈嬷嬷跟前说着。   陈嬷嬷瞅了一眼赵佳后,伸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孩子拳头般大小的银元宝朝着眼前的人贩婆子递了过去,却在对方伸出手之时,又收了回来,冷声道:“身契呢?”   人贩婆子原本露出的恼怒神色立刻收了回去,连忙从身上掏出了一张身契约,而后一把拉过赵佳,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容:“陈管事,人和身契都在这里了,你那个……”   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陈嬷嬷手中拿锭沉甸甸的银元宝。   见此,陈嬷嬷倒也干脆,接过身契便将银子扔给了那人贩婆子,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赵佳身上,开口说了一句:“从今日起,你便是陈家的奴仆了。”   站在边上原本捧着银元宝,脸上笑容几乎是止不住的人贩婆子闻言,却是又连忙开口道:“陈管事,你买小花儿绝对是值了,你瞧她的脸蛋,若是带到南边去,可不止这个价了!”   赵佳闻言,心里止不住的一股怒火冒了上来,可是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并未抬头,只听陈嬷嬷冷声道:“二十两银钱还堵不上你的嘴巴,捡了便宜莫要卖乖,像她这般七八岁的女童,五两银子便可买下了……”   “陈管事,你可不能够这么说,莫说别的,单她这张脸蛋就不止这二十两银钱了吧!”人贩婆子有些不甘心的加了一句。   而陈嬷嬷却是没有闲情与她继续掰歪着,伸手拉过了赵佳后,冷冷瞅了一眼那对人贩子夫妻,怒道:“这孩子真是她爹娘穷的没饭吃卖给你的,这话你们说的还真是不心虚,我若不是懒得报官,这二十两银钱也不会便宜你们。”   被说到了痛脚,又见陈嬷嬷身后袁家瞧着权大势大,人贩子夫妻倒真被唬住,也不敢多言,缩着脑袋狼狈离开。   待人贩子离去后,陈嬷嬷低头看了一眼抬着脑袋哄着眼眶子看着她的赵佳,却没有马上说话,也没有带着她离开。   赵佳一动不敢动的站在原地,双手交握着放在腹前,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局促,反倒是减弱了她那张脸蛋的美貌。   陈嬷嬷一言不发,直直看着她的脸蛋,打量着她,而赵佳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终于,陈嬷嬷松开了原本牵着她的那只手,身体微微退后了一步,沉声问了一句:“你知道今日是谁买下你,救了你吗?”   赵佳抬起头看向了陈嬷嬷,抿了一下嘴巴,脸上也不敢笑,只是小心翼翼的回道:“我知道,是陈嬷嬷买下我……”   “错了!”   赵佳的话只说了一半,陈嬷嬷却是出口厉声打断,如同利剑一半锐利的目光对视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你要记住,今日,是袁老夫人心善买下你,救了你。”   “是……”赵佳身体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慢慢点了一下头。   “你要记住,今日既然袁家、袁老夫人买下你,你以后便是袁家、老夫人的奴才,莫要让我发现你耍什么花招,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不会……”   赵佳小声回了一句,而陈嬷嬷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仍然自顾自的说道:“今日可以将你从那对夫妻手中买下,让你脱离了落入风尘之苦,它日,一样可以将你打回原形。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赵佳咬着下唇,强忍着心底的不舒服认真的回答了。   赵佳的这副样子,显然让陈嬷嬷满意了,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终于收起了面上的严肃神态,缓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是……”   赵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小步跟上了陈嬷嬷。   此处院落离袁家租下的院子并不算远,不过一会儿,陈嬷嬷便带着赵佳回到了该处院落的圆弧门处,门口原本守着的一个婆子见到了陈嬷嬷回来,连忙上来行了礼,又带着几分好奇拿眼打量了一下赵佳。   陈嬷嬷只是冲那婆子点了点头,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身后一直跟着她的赵佳。   赵佳连忙抬起头冲着陈嬷嬷讨好一笑:“陈姨。”   谁知道,赵佳的这一声却并没有引来陈嬷嬷的半分好感,反倒让她面上的神色更加冷冷淡淡,声音中又带上了先前质问她时候的严厉:“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管我叫陈嬷嬷,你也随着她们叫,莫要攀亲带故,耍小聪明。”   “是……”   赵佳被陈嬷嬷的喜怒不定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轻声嗫嚅着。   “我知道你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袁家不需要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丫鬟,也容不下你这样的丫鬟,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来这话,不等赵佳再有所表态,陈嬷嬷却是伸手招过一个在院落里的丫鬟开口吩咐了一句:“带她好好梳洗一下,等梳洗好了带她到老夫人屋里来。”   ? ☆、第六章 ?  赵佳低着头,一直到陈嬷嬷离去时,方才敢抬起脑袋。   原本在院子里玩耍的丫鬟突然被使唤了差事,自然并不高兴,不过还是走了过来,对赵佳开口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梳洗。”   “好。”   赵佳连忙应声跟了上去,一直到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前时,她还有几分犹豫不决。   “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好好洗一下。”   “好……”赵佳咬了咬牙,却又是飞快的轻声冲着那个丫鬟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那丫鬟倒是不妨一路跟个闷葫芦一样跟过来的赵佳会突然出声与她道谢,听了这话,原本没有笑容的脸上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声音也没有那么硬邦邦了:“没什么,你自己进去好好洗洗吧,待会儿老夫人要见你,我再来接你。”   “嗯,姐姐辛苦了。”   眼见自己的讨好有效果,赵佳连忙又笑着一脸真诚的说了一句。   “快点去洗吧!”   那丫鬟脸上也有了笑容,伸手替赵佳打开了门。   赵佳走进了屋里,不过却没有马上打量屋里的情况,而是目送着那名丫鬟离开后,方才转了身子关上房门。   门里的房间很小,里边除了一张通铺之外,门口边还放了一张梳妆台,此外便是放在中间一个已经灌满了热水冒着热气的澡盆子。   原来在那对夫妻手下的时候还不觉得,不过这会儿瞧见了这热水澡盆子,赵佳只觉得自己多日以来未曾沐浴过的身子开始发痒了。   她伸手探了探澡盆子里边的温度,微微有些烫,却不是难以接受的程度。而手在探到热水时的舒适,让她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起了身上的衣裳。   将自己扒了个干净,赵佳倒也没有将衣裳随便一扔便跳入澡盆子里,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手边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梳妆台前边的椅子上。虽然这身衣衫到了她身上时,就已经破旧不堪,但好歹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够裹体的物件了。再脏再破她这会儿还是舍不得扔掉的。   身体入了热水,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仰着头靠在了澡盆子边,她一边搓洗着自己瘦的几乎能够摸到肋骨的身体,一边有些心酸的感叹。   先时在人贩子夫妻身边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如何摆脱,只是觉得焦虑不安,这成日里饿肚子干重活的,倒也没顾上,这会儿有功夫闲下来回想,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竟然能够在那样的境况下挨下来。   不过已经就好了,虽然为奴为婢,到底还是得了一方庇护。   这么想着,赵佳只觉得身上充满了干劲。   她拿起放在边上的澡豆开始搓洗起了衣服和头发,结结实实用力将自己好好洗过一遍后,低头看着被自己洗下都已经开始浑浊的洗澡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能够脏成这样。没有长虱子还真是万幸。   虽然还想再洗一遍,但是澡盆里的水已经开始变冷了,而且这水也脏了,赵佳只能够拿过放在边上的毛巾起身擦起了身子。   她刚刚迈出澡盆子,却听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拿起毛巾捂在了自己的胸前,眼睛朝着门边看去,只见双锦手上拿着东西走了进来,瞧见赵佳之时,脸上还笑嘻嘻的打量着她。   一边看还一边开口道:“小花儿,你真瘦,我都能看到你的骨头了!”   虽然是同性,但是赵佳闻言还有几分尴尬,她只能够匆匆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身体,打算穿上衣裳再与双锦说话时,双锦却突然拦住她笑道:“你快来选一下,我娘说让我拿件我的衣裳给你穿。我带了两件衣裳,你看看喜欢哪一件?”   说着,她却是下意识将右手上的衣服往前送了送,送到赵佳的眼皮子底下。   赵佳倒是不妨陈嬷嬷会想的如此周道,心里微微讶异,不过在瞧见双锦的这番动作时,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于双锦的小心思。   两件衣衫虽然都是双锦的,但拿在她右手上的那套青色衣衫显然已经穿过多次,洗的都有几分发白了,而另一件粉色的衣衫,上边的绣花看起来十分鲜亮,自然还是崭新的。   赵佳笑着接过了双锦右手边的衣衫,主动开口道:“我喜欢青色的,能把这套给我吗?”   “好。”   双锦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不过她也有一点点的小小心虚,她娘让她拿一件新衣裳给赵佳,她行李里也有一套,可是她实在舍不得,却又捡了一件自己已经不喜欢了的衣服一块儿拿了过来。   “小花儿,等你这件衣服穿好了没衣服穿的时候,我再送你一件。”双锦又小声的加了一句。   赵佳笑着点了点头,还是谢过了双锦。   其实虽然这套衣衫已经旧了,但用料做工都是好的,而且十分厚实,赵佳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穿这个旧衣,至少比先前人贩子夫妻扔给她的那套衣裳要好很多了。   至于她先时穿的,只怕那套衣裳早已经被人贩子夫妻拿去当了吧。   赵佳微微失神了一下,却马上被冻得回了神,在这样的天气这么赤条条的,可实在受不了。   她赶紧将那套衣衫展开给自己裹了上去,衣衫是按照双锦的身量裁剪的,其实并不适合赵佳,双锦吃得好喝的好,身子比赵佳丰满许多,她这么穿着,只觉得衣裳空荡荡的,不过好歹她个子够高,衣裳腰围处有个绳结可以收收尺寸,倒也不会大的穿不住。   “真好看,谢谢你,双锦。”赵佳笑着道了谢。   双锦见了,脸上也笑开了,连连开口道:“你快点把头发擦干,我给你扎辫子,我还给你带了一朵绢花。”   说着,现宝地将一朵黄色的绢花拿了出来。   “嗯……”   赵佳看着双锦手上那朵绢花,脸上笑容有些怪异,却还是给面子的捧了场。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头上戴这么一朵花会有多好看,不过既然是双锦的好意,她还是别拒绝了。   虽然双锦给赵佳带的东西品位不敢恭维,但好歹身体底子够好,赵佳硬生生的将一套旧衣穿出了华罗锦缎的味道,那朵插在鬓角的小黄花,也带出了娇怯的气质。   “你看,我给你打扮的多好看。”   双锦看着眼前的赵佳,只觉得好看极了,忍不住邀功的开口说了一句。   而赵佳也毫不吝啬的给予了赞扬,道了谢:“是啊,双锦你的手艺真好,谢谢你。”   “嗯,我带你去老夫人哪里,老夫人最疼我了,你不要怕。”   双锦听了赵佳的话,嘴巴早已经笑的咧开了,一副与赵佳打了包票会保护她的感觉。   虽然能够从双锦的话中听出几分炫耀的味道,可是此时此刻,赵佳的心里却忍不住起了几分感动。不管如何,她此次能够脱离那对夫妻,能够到袁家,双锦的帮助真的很大,而且双锦待她也的确是很好。   “谢谢你,双锦。”   赵佳忍不住拉住了双锦的手,开口说了一句。   双锦并没有感受到赵佳此时心里的想法,她有些傻气的挠了挠脑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没什么,我们是好姐妹吗!”   赵佳跟着双锦来到了袁老夫人房里的时候,袁老夫人正用完早膳,坐在桌边手上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陈嬷嬷肃着一张脸站在了边上。   赵佳看到陈嬷嬷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紧,举止更加小心谨慎了,她随着双锦与老夫人恭敬的跪下行了礼,这一次的下跪行礼,赵佳比之上一回,显然更为情真意切。   不管如何,都是眼前这位老夫人救了她。   而袁老夫人看到赵佳与双锦二人结伴一道儿过来给她叩头请安时,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今儿天气放了晴,她的腿脚也好了许多,心情自然也好了。   “起来吧,还没用饭吧?”袁老夫人温声细气的问着。   双锦摇了摇头,开口回道:“老夫人,双锦已经用过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双锦的目光还是牢牢盯着桌上还未撤下的一盘点心。   袁老夫人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佳也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回老夫人,奴婢还未用过,不过不饿。”   “没用过怎么会不饿呢!”袁老夫人看了一眼赵佳,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从桌上捡了一盘装了七八个小个头馅包的点心亲自递给了赵佳,又道,“乖孩子,拿去吃吧!”   “谢谢老夫人赏赐。”   赵佳连忙双手接过,恭敬的道了谢。   而双锦见袁老夫人赏了赵佳没有赏她,显然有些急了,目光更加热烈的看向了桌上的那碟桂花糕。   袁老夫人哪里会瞧不见双锦的目光,不过显然老夫人是想要逗一逗她,故意装作没看见,而是目光仍然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赵佳。   “先时我听陈嬷嬷说那对夫妻管你叫小花儿,恐怕也是他们给取得吧?”   “是。”赵佳并不知道袁老夫人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了。   “那我和陈嬷嬷的猜测倒也是真,你恐怕也不是什么农家女。”袁老夫人轻轻的说了一句,而赵佳的神经一瞬间却蹦了起来,她紧张的抬头看着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却笑了笑,开口道:“别紧张,我不会问你以前的主人家是谁?看你的规矩,显然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不过现在世道乱,京里多的是那些败了的高门大户里逃出来的丫鬟仆从,既然你现在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便是我袁家的丫鬟,以前的主子,都忘了吧!”   赵佳咬着唇低下脑袋,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孩子,以后你便叫吉祥,在我院里先做个小丫鬟吧。”袁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放到了桌上,捡起了方才双锦一直偷眼瞧着的那碟桂花糕递给了她,笑道,“馋丫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两拿着去吃去玩吧!”   “多谢老夫人。”   双锦双手紧紧抱着那个碟子,笑歪了眼睛。   而赵佳也低下了脑袋,轻声道:“吉祥多谢老夫人。”   从这一刻起,前尘往事,她便不再提及,她也只是袁家的一个小丫鬟吉祥。 ☆、第七章 ?  “吉祥姑娘。”   刚刚走入厨房里,吉祥便听到了厨房里的婆子仆妇们纷纷与她开始打起了招呼。虽然先时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不过乍一听,她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不过吉祥还是笑着与那些和她打招呼的人一一问了好。   “吉祥姑娘,你过来了。”   原本正在灶上看着火候的王大娘听到底下人的声音,转头看到了她,伸手捡起了一块干布擦了擦手,拿了一个盘子随手从还在锅上的蒸笼里拿了两个包子装上,朝着吉祥的方向走了过来。   而吉祥瞧见了王大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深了几分,她脆生生的笑道:“王大娘,你别叫我吉祥姑娘,叫我吉祥就好了。”   “你这孩子。”王大娘听到这话,脸上也笑了起来,却是没有接口,而是将手中的盘中塞到了她手上,“你这一早上吹着冷风过来,赶紧拿着暖暖手。”   “谢谢王大娘。”   吉祥倒是没有推辞便接了过来。   王大娘一边催促着她赶紧吃了,一边笑着道:“小人家家的,这么瘦可不好,以后肚子饿了就来找大娘,大娘保准把你养得胖胖的。”   “嗯,那大娘可别嫌我烦。”吉祥伸手摸了摸包子,只觉得暖暖的,而包子上冒出的热气,也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不过她却是没有拿起来吃。而是又笑道,“都怪大娘的包子太香了,差点让我把陈嬷嬷交代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她顿了顿又慢慢道:“陈嬷嬷说今日不是要动身赶路了吗,让王大娘你们多准备点点心路上吃,早膳就给老夫人准备清淡一些,少上一点荤腥的。”   “正好我给做了一笼素馅包子,再捡几个三鲜包,拌些小菜,弄个一咸口一甜味的粥儿就可以给老夫人送上了。蒸笼里还剩一笼肉馅包和几个三鲜包,吉祥你再捡几个带去,分给你的小姐妹吃。”   “那王大娘和其他人也是要吃的,王大娘你再给我个肉馅包就好了,我带给双锦。”吉祥倒是有些心动装个一盘子的包子带回去,只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莫要贪心为好。   王大娘闻言倒是没有多说,只是从蒸笼里又拿了两个肉包放在了盘子里。   “赶紧拿回去趁热吃吧。”   “谢谢大娘。”   吉祥只觉得心里酸酸热热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最终,反倒是有些笨嘴拙舌的道了谢。   从热腾腾的厨房里走出来,迎面便是一阵冷风呼啸而来,此时的天儿还未转亮,灰蒙蒙的,零星能瞧见几颗并不明亮的星子挂着。   虽然并未下雨,也不是寒冬腊月,只是这初春的寒风也是能够刮的她露在外边的面皮一阵刺痛。   吉祥也不敢多做停留,抱了手中装着包子的盘子便是一阵好跑,等到跑到了院子里的时候,身上都已经跑得热了起来,也是直喘气。   她放缓脚步,轻声轻脚的走到了自己现在的住所,也是先时她第一次梳洗时候呆的的那间房间。   屋里此时已经点起了蜡烛,应该是有人起身了。   不过吉祥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她的床位是在最外边靠门处,刚一进门便可伸手够到,睡在她边上的就是那日带她洗澡的那个丫鬟。   此时,她正抱着衣服坐在床边揉着眼睛。   “杜鹃姐,你醒了?”   吉祥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一边,走了上去轻声问了一句。   杜鹃瞧见吉祥走了进来,脸上勉强笑了笑,却又看了一眼正在她边上没有什么动静的两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气:“我要去抬水过来,不然待会儿红莲姐醒过来,就又要骂我慢手慢脚了。”   杜鹃在袁家的丫鬟等级与吉祥一样,是没有等级的小丫鬟,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要负责做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都会找上她。   相对而言,吉祥却是比她要幸运的多,至少在老夫人面前上了名号,日常里被安排着与双锦一道儿替老夫人跑腿传话,倒也算是有差事的丫鬟,就是有点等级的丫鬟也不会随便吩咐她做事情。   “外边挺冷的,你吃个包子吧。”   吉祥倒也是慷他人之慨,也乐得与同屋的人处好关系,所以一点都不吝啬的捡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了过去。   “包子,是从厨房里拿的吗,真好!”   杜鹃这才注意到吉祥带过来的那一盘包子,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她去厨房里要热水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这种待遇。   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满嘴包着嚼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比方才两人故意放低了声音说话还要响亮。   不等吉祥提醒她,原本睡在杜鹃边上一个鼓起的被子却是有了动静。   “你们在吃什么呢?”   这一个声音却是将吉祥和杜鹃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杜鹃,更是吓白了脸。等到转头看到醒来的人时,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道歉着:“对不起,双喜姐,我吵到你了。”   双喜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而后慢腾腾的搭着被子坐起了身。   “没什么,是我自己肚子饿了,闻到香味就醒了。”   吉祥闻言,连忙拿着盘子递了上去,轻声道:“双喜姐,你也吃一个吧,我刚从厨房里带来的。”   “好啊!”   双喜伸手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却是挑了一个肉馅的,咬了一口后,却是开口与吉祥说起了话:“今儿个天冷不冷?”   “天还没亮,现在挺冷的。”吉祥轻声的回答了问题。   “是吗?今儿个还要赶路,那我得多穿一件衣裳了……”   “吵什么吵,你们醒了,别人不用睡觉啊!”   双喜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给打断了,接着,吉祥便见原本屋里唯一一个还睡着的人怒气冲冲的坐起了身子,只拿眼睛瞪着她们。   “红莲姐……”   原本低头啃着包子的杜鹃吓得连包子都不啃了,跟个小媳妇似得缩在了边上。   吉祥站在外边,倒是没有被红莲的瞪到,而双喜闻言却是变了脸色,转头直接一句回了过去:“天都要亮了,大家都起了,就属你最懒。”   “你说什么呢!”   红莲闻言,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双喜。   只是,虽然身为三等丫鬟的双喜可不怕二等丫鬟的红莲,她呛声回了一句:“我说什么,你刚才难道没听清楚吗?”   红莲咬牙啮齿,却到底对着家生子、父母都是管事的红莲憋了火,而将怒火转到了原本缩在角落里的杜鹃身上:“没听见你双喜姐姐说天都要亮了吗,还不把水抬来……”   正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杜鹃手中的包子上,嘴巴更是咄咄逼人:“吃,就知道吃,又蠢又懒,迟早变成猪!”   虽然被红莲这般毒骂,可是杜鹃却是半点不敢反抗,甚至惧怕的连衣服都未穿,汲着鞋子便匆匆跑出了屋子。   吉祥原来也想跟着杜鹃离开,可是还未等她跟上,却见红莲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道了一句倒霉。   “哟,这不是大忙人吗?怎么会大驾光临到咱们住的的小地方来了?”   吉祥听着酸话,心中有些无奈,嘴上却还是温声道:“红莲姐姐说笑了,我刚从厨房回来,还有两个包子,红莲姐姐要不要吃?”   “呵!”   红莲闻言冷笑了一声,右手放在了鼻子边上扇了扇,开口讽刺:“我就想这屋里什么味儿呢,原来是你拿着包子来做好人,我说怎么一股子的骚味呢!”   此话一出,吉祥还未有多大的反应,双喜却是变了脸色,出声道:“吉祥,这包子你留着自己吃,可别便宜了某些个狗嘴!”   “你说什么呢?”   红莲一听便爆了脾气,一把拉过双喜想要说道说道。   双喜却是不紧不慢的拍开了红莲的手,又道:“我说某些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说你了吗说你了吗?有本事你打我啊!”   打双喜,红莲显然是没有那个本事。   就算她比双喜等级高一级,但事儿却是不能够这么看,二等三等丫鬟界限本就不明确,更何况,红莲是被买进来的,是从小丫鬟做到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勉勉强强混到了二等丫鬟,而双喜才不过十二岁,刚从家里送到袁家干活,一来便是三等丫鬟,即使她爹娘不如双锦爹娘给力,但也是个妥妥的二代。   红莲吃了瘪,饶是吉祥心里也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虽然她才被安排到这个屋里住了不过一晚,却是已经深刻领教了红莲尖酸刻薄的性子。   而这屋里,也只有双喜能够治得了她,若是没有双喜在,只怕她与杜鹃真要被她给欺负死。   “既然红莲姐姐不爱吃,那我一个给双锦,一个自己吃了!”吉祥跟着说了一句。这一句话,引得双喜面上偷笑,红莲面色发怒。   “哈巴点子狗!”   红莲冷冷的说了一句。   吉祥却仿佛没听到似得,并未理睬红莲,脸上带笑与双喜道了一声别,方才慢慢走出了房间。   红莲的目光在吉祥身后如同锋芒带刺,吉祥有所察觉,也知道是将这位红莲姑娘得罪了到底,可是方才的情况下,却容不得她左右逢源,不然才真正会被两边都看不起。   ? ☆、第八章 ?  吉祥出了房间,便直直朝着双锦的房间走去。   双锦现在住的地方是陈嬷嬷的屋子,虽然租下的客栈院落不大,但作为老夫人身边最最得力的管事嬷嬷,陈嬷嬷自然当仁不让单独占了一间屋子。   因为现在出门在外,双锦年纪又小,陈嬷嬷干脆也难得搞了一次特殊,没让双锦和别的丫鬟一块儿挤屋子,而是直接挪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住着。   不过,虽然说想看管着,但是陈嬷嬷多数时间还是要留在老夫人身边照顾着,双锦平日里基本上就一个人住在屋子里,也有几分孤单。吉祥被买进来的时候,双锦当时便有想法让她也住到这边的屋子里来。   只是吉祥却是慌忙拒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多心,她总觉得,陈嬷嬷似乎对她有点意见,虽然面上从未表现出来,但她总是能够隐隐感觉到陈嬷嬷对她的排斥。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吉祥每回遇见陈嬷嬷总是特别紧张,什么偷奸耍滑自然是不敢想,活儿也都抢着来,甚至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   走到双锦的房间时,虽然知道这会儿陈嬷嬷应该是陪在老夫人身边,可是吉祥仍然还是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直到屋里传出双锦的声音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走进屋里的时候,双锦正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虽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丝毫睡意,却仍然怠懒的躺着。   “吉祥,你来了!”   双锦缩着脖子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对着吉祥招了招手。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了双锦身边,开口道:“天儿不早了,赶紧起来到老夫人那边回话吧,而且今天不是要赶路吗,你东西那么多,也要收拾起来了。”   双锦点了点头,却依然懒洋洋的不怎么想动。   “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放到被窝里烘暖了就起来。”   双锦本着能多躺一会儿便多躺一会儿的想法,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吉祥也不戳穿,只是拿了剩下的肉包在双锦面前晃了晃,笑着开口道:“你赶紧起来,我把肉包放在炭火上烤热了,你若是还不起来,我便吃了。”   “好吧,好吧,你别吃!”   双锦肚子里的确是有些饿了,而且又是她除了甜食之外最爱吃的肉馅包子,自然有些急了,直接翻了被子便捡起了放在床边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   吉祥见此,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她来时的路上便将剩下的那只三鲜包塞进肚子里了,此时肚里有货,哪里还会想着吃肉包,说那话也是逗逗双锦罢了。   早些时候她还在那对夫妻手下的时候便发现了双锦这又懒又馋的小毛病了。   以前双锦一个人跑腿的时候,午膳和晚膳传话倒是来得早,可是早膳基本上就是天大亮了方才在厨房里出现人影。   也因为这个,那个时候王大娘手底下的仆妇也抱怨过,因为怕耽误给老夫人上早膳,所以尽可能多的准备花样,这样双锦传了话,厨房这边便可以将现成的东西送上去了。   当然厨房里的那些人也只是敢在私底下说说嘴,到了双锦面前,却是半分不敢显露,但是还是忌惮双锦的娘亲陈嬷嬷。   双锦动作慢,等到她穿戴整齐的时候,吉祥几乎是又将手上的包子在炭盆里烤了一下,双锦接了包子倒是性子急得不行,瞧着外边已经大亮的天,她一边讲包子塞到嘴里,一边催促着吉祥,似乎是打算小跑过去。   倒是吉祥却是不紧不慢了,陈嬷嬷这间屋子离老夫人的正屋距离很近,小跑过去也快不了多少,而且双锦嘴里还吃着东西,若是因此灌了冷风肚子疼,吉祥几乎能够想象陈嬷嬷的脸色了。   虽然走得不快,但是因为近,两人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正屋门口,此时双锦手上还有一小半的包子没啃完,她怕被陈嬷嬷瞧见又骂她,于是干脆二话不说,便将剩下的包子整个人直接塞进了嘴里,好一通艰难的咀嚼。   “你小心点,别噎到。”如意连忙伸手去怕她的背,两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却见双珠端着水走了过来。   “双珠姐姐。”   吉祥连忙叫了一声。双锦在咽下包子后,也跟着叫了一声。   双珠见了两人,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轻声道:“你们过来了。”   “嗯。”   虽然陈嬷嬷似乎不喜欢吉祥,但是双珠对待吉祥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所以吉祥回回见了双珠,脸上总是会带着笑容去亲近。   “你们是找干娘吗?老夫人刚起身,陈嬷嬷在伺候老夫人,你们待会儿进去请个安吧!”双珠小声的与她们叮嘱了一句。   待得到两人的点头应和之时,双珠便小声的在屋外通禀了。她正欲开门进去时,却见一双小手早一步抢先替她开了门。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双手上,又落在了手的主人身上,却见吉祥正笑颜盈盈的看着她。   吉祥本就生得极好,又常笑着,做事懂分寸知进退,瞧着便是分外的讨喜,就是她虽然心里更偏向于陈嬷嬷与双锦,也不能够违心的觉得双锦比吉祥好。   更何况,双锦虽然相貌清秀,养的也是面色红润,瞧着也是喜人,但与吉祥站在一起,大家的目光毫无悬念便是落在吉祥身上,双锦却是一下子便被比了下去。   也难怪干娘会不喜吉祥了。   双珠瞧着面前了站着的两人,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不过面上却是没有半丝显露。她手上端着水,慢慢走了进去。   而双锦与吉祥二人,也是慢慢跟在双珠身后,随着她走到了里边。   袁老夫人已经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陈嬷嬷手上拿着梳子,灵巧的替老夫人梳绾着头发,瞧见两人走了进来,陈嬷嬷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继续专心的替老夫人梳头。   而袁老夫人却是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转头看着面前两个给她磕头请安的丫头。   “吉祥,昨夜可是睡得好?”   吉祥闻言,连忙笑着回话:“老夫人,吉祥昨夜睡的特别香,第一次不用怕冻醒,而且同屋子的姐姐都很照顾吉祥。”   “可怜的孩子。”袁老夫人闻言,脸上倒是微微有些怜惜,她轻声道:“那就好,以后在袁家你就不用怕挨冻受饿了。”   “多谢老夫人。”   吉祥连忙又恭敬的说了一句。   袁老夫人见吉祥这副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陈嬷嬷轻声道:“我瞧着这孩子真是乖巧可人,日后与你家双锦在一起,可不就是一对姐妹花吗!”   “老夫人说的是。”陈嬷嬷虽然笑着答了,可是落在吉祥身上的目光却是十分复杂。   而站在吉祥边上的双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是啊,老夫人,吉祥是我的妹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嗯,都是好孩子。”   袁老夫人听了双锦的话,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道:“天儿也不早了,你们肚子该饿了吧,赶紧去用早膳。”   说完这话,袁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吉祥的因为消瘦而有些泛黄的脸蛋,这么瞧着都好看一个孩子,养的白白嫩嫩的该有多漂亮啊!这么想着,袁老夫人却是又笑着说了一句:“吉祥这么瘦,该多吃点,回头双锦盯着让她多吃点。”   “好,吉祥多吃,我也多吃!”   吉祥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应了声,反倒是双锦闻言,却是有几分兴奋的开口答了。   两个小孩手牵手离开了屋子,袁老夫人也收回了目光,看着镜中自己已经绾好的发髻,笑着对陈嬷嬷道:“这两个孩子,等到了京里,让她们住一起去,就放在我院子里,我这成日瞧着,心情也好。”   陈嬷嬷原本挑拣着玉饰的手微微一顿,却是又笑着回了:“只要老夫人高兴,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却是将手上挑拣出来的福字玉饰戴到了袁老夫人绾好的发髻上,轻声道:“老夫人瞧着可喜欢。”   “你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袁老夫人看着镜中映照出的模样,笑了笑。   而陈嬷嬷脸上扯起的嘴角却是落下了几分。   袁老夫人对双锦另眼相看,自然是因为她的原因,可是吉祥……老夫人方才的表现,显然对吉祥更为中意。也是,长了那么一张讨喜的脸蛋,又是那么一副好性儿,能不招人喜欢吗!   陈嬷嬷心里有些复杂。   让双锦盯着吉祥,让她多吃一些,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一到了吃饭的时候,双锦的两只眼睛全被眼前的食物给勾走了,只恨不得将这些吃食都装到自己的肚子里。   反倒是吉祥,笑着从自己的那份吃食里挑拣出了一些双锦爱吃的,放到了她的碗里。   双锦吃的急,先时吉祥也常这么做,自然也理所应当的没有注意到。   倒是坐在边上桌子的红莲瞧见,却是冷笑了一声,出声讽刺了一句:“真是吃的跟头猪一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吉祥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她抬头看向了红莲,红莲却是一挑眉毛,扔了筷子指了指坐在她边上的杜鹃,冷笑着:“就说的是你呢,猪!”   杜鹃无辜被殃及,又惧怕红莲,却是低着脑袋一副举头丧气的样子。   而红莲似乎指桑骂槐上了瘾,面上笑嘻嘻,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毒:“果然是蠢的不行的猪,只会吃睡,那天被骂了都不知道。你当人家是和你做姐妹呢,哪里知道人家是靠着你又想踩着你呢!”   “眼皮浅的家伙,一点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成日里跟着人家走进走出的,不知道在别人看来,人家是美若天仙的小姐,你就是丑丫头一个……”   吉祥握在筷子的一双手不觉使了几分劲,她看了一眼双锦,却见双锦依然低着脑袋正专心致志吃着碗里的东西,她不觉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了陈嬷嬷,一颗心却不觉又沉重了几分。   若非红莲今日之语,只怕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什么陈嬷嬷瞧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 ☆、第九章 ?  因为必须在今夜之前赶到下一个城镇,不然很可能要在野外露宿了,所以用过早膳后,大家几乎都开始收拾起来。   好在自昨日天放晴,便有今日出发的打算,故而也不算是手忙脚乱。   吉祥本就身无长物,也没有回房,直接跟着双锦到了她的屋子里帮她收拾起了东西。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陈嬷嬷回了房间,原本是因为清楚双锦的个性想来催促她,谁知道进屋竟然瞧见东西已经都收拾的规规整整。   双锦自是主动上前邀赏,还不忘带上吉祥一道儿。   吉祥瞧见陈嬷嬷的时候,因为先时在用早膳时想到的事情,心里忍不住起了几分微妙,她没有多说话,只是轻声道:“我屋里可能也要收拾,双锦,我先回去了。”   说完,恭敬的向着陈嬷嬷行了一个礼。   陈嬷嬷看着吉祥微微点了一下头,吉祥见此,也没有再过多表现,只是低着头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竭力给自己减少了存在感。   与以往的表现大相庭径。   陈嬷嬷也是讶异的瞧了吉祥一眼,若有所思。   吉祥虽然因为陈嬷嬷的态度,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但是却并没有放弃尝试在陈嬷嬷面前留下好印象。毕竟先时陈嬷嬷的冷淡态度,她只当是陈嬷嬷对她有误解,或者本性如此罢了。   吉祥当时还觉得,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总有一天陈嬷嬷会对她改观的,可是早膳之时突然的灵光闪过,她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方才发现。自己越是表现的好,越是在陈嬷嬷面前过多的表现,恐怕只会越发让对方对她心存反感,甚至是厌恶。   她的容貌已经长在身上,不可能改变,这张脸的存在感太强,她不否认对她带来了好处,可是也给她带了很多的烦恼。当然她也不会动手对自己的脸做什么,所以她也只能够在行动上尽量让自己减少一点威胁性。   其实她真的很理解陈嬷嬷的这片慈母之心,相反她还挺羡慕双锦的。   换位想一想,倘若她是陈嬷嬷,自然也不希望有个事事冒尖的人突然出现压自己的女儿一头,而且这人不是偶尔出现一下,而是在日后的生活中可能会时时刻刻看到。   吉祥当然知道自己若是远离双锦自然会让陈嬷嬷对她放松警惕,可是问题是她现在刚进袁家,自己无法立足,只能够借着双锦站稳腿脚。而且,莫说是现在,就是以后,她也不可能与双锦保持距离。   毕竟她是借着双锦进的袁家,双锦对她有恩惠,先时又表现的姐妹情深,若是她远离,看起来实在是过河拆桥,这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自私的想一想,她不可能因为陈嬷嬷待她的态度而主动去疏远双锦。   回到房里的时候,房里的其他三人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红莲瞧见吉祥,自然是没什么好眼色,而双喜却是恰恰相反,反倒是笑着上来与她说话:“吉祥,你回来了?”   “嗯。”   吉祥当然不会忽视这份示好,她笑着回应了。   双喜见此,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而且还主动开口询问道:“吉祥,待会儿上路的时候,你坐哪辆马车啊?”   “方才双锦已经和我说坐同一辆马车。”吉祥微微讶异,却还是笑着回答了。   方才她主动提及要帮双锦收拾东西,除了真有帮双锦的意思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的确是希望双锦能够邀请她共乘一辆马车。   先时与杜鹃的交谈中,她获知一个信息,乘坐的马车是有安排的,最好的自然是老夫人的马车,届时陈嬷嬷和身边伺候的丫鬟可能会坐在那辆马车上。然后便是管事嬷嬷、一、二、三等丫鬟分别也派了马车,而像吉祥这样没有等级的丫鬟,可能会坐在放行李的车里,也可能会和其他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更有可能是轮不上马车,然后靠着脚力跟车走。   吉祥倒也不是吃不了苦,但是她如今在袁家的地位其实十分的微妙,也有不少院子里的人在观望着她,她跟陈嬷嬷的女儿交好,老夫人又似乎看中她,毕竟给她还专门派了个活计,也能够见到老夫人,可是偏偏她连个末等的丫鬟都算不上,如今的身份还是如杜鹃一般谁都能使唤的小丫鬟。   若是她真跟小丫鬟一样的安排,只怕多数人都会看轻她。这对她之后在袁家的形式十分不利。   好在双锦在她的间接提醒下,也是想到哦啊了此事,并且邀请她同坐一辆马车。   “跟双锦妹妹吗,那挺好的,双锦妹妹是坐老夫人后边的那辆马车的。我原来还想请你和我一起坐呢!”双喜听到吉祥的话,脸上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反倒是笑着说了一句。   “呵,人家哪里瞧得上你那挤得慌的三等丫鬟坐的车子,早就抱上大腿了!”   红莲一边整着自己的包袱,一边冷笑着插了一句。   “双喜姐姐,谢谢你想着我。”吉祥仿佛是没有听到红莲的话,笑着握住了双喜的手道了谢。   “哪里,大家都是姐妹,应该的。”双喜也和吉祥采取了一样的态度,直接当没红莲这个人。   红莲眼见自己被无视了,自然是气的不行,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在边上偷眼看着她们的杜鹃,出声骂道:“瞧什么瞧,瞧再多也没用,你以为你也是人家的姐姐妹妹,还想跟着蹭车坐。”   “我没……”杜鹃依然是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小声嗫嚅着。   双喜和吉祥见到这番已经上演了无数遍的情形,虽然看不惯,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说到底,杜鹃会被红莲这般欺负,除了红莲本身个性恶劣之外,杜鹃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吉祥虽然只是来这个屋子不过一日,但早已经瞧出杜鹃这人不但性格懦弱,而且还有几分墙头草的味道,根本没有立场。她似乎是想要将两边都讨好,只可惜,两边都不得力。   马蹄声哒哒哒的在车外响着,吉祥轻轻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边的车队。   虽然早已经知道袁家的财大气粗,可是这会儿又是刷新了她新的认知,袁家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商,而是富商中的豪商啊!   先时与双锦的聊天中吉祥能够获得的认知其实并不算多,只知道袁老夫人此次上京是去找在京里的儿子的,袁家的本家并不在京城,但是袁老夫人似乎是有打算去京里定居的意思,故而不但带了不少的行李,而且还把自己手下的一些人也都带来了。   吉祥因此也理解了为什么袁老夫人单单住客店时候给她做吃食的厨上人就有如此多了,到了院子里,瞧见那么多的丫鬟仆妇,她也没吃惊。   可是等到上路的时候,看到这一长龙的车队,才发现竟然有好多人是她进了袁家后都没见过的。   不说多出来的丫鬟仆妇,单单是护卫在车队里的护卫,就有十来人,这还不算上聘请过来的十几名镖师。   “吉祥,你也想骑马吗?”   见着吉祥一直将掀开一角布帘看着马车之外,双锦也感兴趣的凑上来了。   她顺着吉祥的目光瞧去,只见吉祥的目光正好落在一旁骑着马的护卫身上,还以为吉祥是与她一样想要骑马。   吉祥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却也收回了目光,放下帘子,没有再看外边了。她轻声解释了一句:“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车队真长。”   “土包子!”   吉祥的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   吉祥的目光看向了声音的主人红莲,心中也有几分无奈,这位红莲大姐,真心好像与她扛上了一般,反正就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今早出发,发现红莲竟然与她坐上了一辆马车,当时她就觉得这一路上绝对不顺,现在瞧瞧果然是预感成真了。   她也懒得与红莲计较,真吵上,那才傻呢!   不过,坐在边上的双锦却有些不高兴了,她张了张嘴便想要讽刺过去,吉祥却快手一步拉住了她,笑道:“双锦,快到中午了,你饿不饿?”   这话一出,果然将双锦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双锦点了点头,开口道:“有点饿了。”   “那我拿点心出来。”   吉祥打开放在边上的包裹,将一早备在车里的点心拿了出来递给了双锦。抬头之时,果然瞧见双珠正拉着红莲,用眼神示意她莫惹事。   瞧见吉祥瞧过来的时候,她还友好的笑了一下。   吉祥也回以友好的笑容,心里却陷入了沉思。   其实说红莲惹人厌,性格烦,那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可能对于某些人而言,红莲却是个好姐妹。至少眼前的双珠便是,不然依着双珠的个性也绝对不会和那样尖酸刻薄的红莲做好姐妹,更不会好到愿意带着红莲上这辆一等丫鬟乘坐的马车。   双珠这会儿并没有轮值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有她镇着,倒也不怕红莲会在车里闹起来。就算是双珠去去了前边老夫人的车里当值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辆马车里坐着的其他两位,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红莲不是家生子,在这样的性格下却也混上了二等丫鬟,自然是个聪明人,至少,就目前看来,吉祥是绝对不敢小瞧她的。   反正除了双锦为她打抱不平,而她则是被红莲针对而心生厌烦之外,车里的其他人与红莲的相处还是很和睦的。   不过,红莲会讨好人,她也不差。   吉祥心里微微笑了一下,给双锦分好点心后,却是拿到了中间,开口笑着招呼:“各位姐姐,赶了这么久的路,吃点点心吧!”   这点心其实是吉祥在上车的时候,特地从厨房里拿的。所以车里的其他人听到吉祥的话,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正要伸手拿的时候,突然马车却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是毫无预警的急停,车里没有准备的人虽然没有摔倒,却也是重重的磕在了马车壁上。   吉祥都能够听到马车之外拉车马儿的嘶吼声,还有车外嘈杂的人声。   “怎么了?”   车内之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张。   点心都掉落了,但是吉祥此时也根本顾不得,她与所有的人都做了一样的举动,凑到了马车窗户边,撩开窗帘朝着外边看去。 ☆、第10章   而此时,马车外的场景,是在场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惨烈。   目光刚刚接触到,所有的人都白了脸色,一时之间吓得木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吉祥几乎是立马便用手捂住了嘴巴,不是矫情做作,而是真的被吓到了,捂住嘴巴也是怕自己会吓得喊出声音来,或者是被外边的这一幕刺激的想要吐。   “怎么会这样!”   双珠的这一声,将车内人的神志都牵了回来。   吉祥微微扯动了一下嘴巴,想要张口说话,但这会儿,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看着坐在她边上整张脸都苍白的不行的双锦,吉祥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想到一个念头:双锦今日瞧过这一幕后,恐怕好一段时间都不会想要吃她最爱吃的肉了。   反正吉祥在这段时间再也不要吃肉食了。   血肉横飞,刀光剑影……这不是她前世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特效或是血袋做出的场景,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她几乎能够闻到刀刺入身体迸出的血液腥味儿。   “那些人是什么人?”红莲紧紧的抓住了双锦的胳膊,声音颤抖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其实,车里的人就算猜测不到那群冲向他们砍杀的人是什么身份去也知道来者不善。而且这个时候,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怎么逃命才是她们该想的。   吉祥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个方法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些效果,虽然说话的声音依然颤抖,但好歹她算是这里最镇静的,至少还能够想出话来安慰大家:“其实,我们这边有那么多的护卫和镖师,那些人肯定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吉祥的话,连她自己都没底,毕竟方才虽然只是匆匆掠过一眼,却也大概能够看到那些人其实并不少,而且她看到的多数伤亡其实是在自己人这一边。   可是,这个时候,大家却是将吉祥的这份安慰给听进了耳朵里,而且她们也更愿意往这一方面去想。   但是,事实终究是事实,不是凭着她们往好的方面祈祷便可以生效的。   不过一会儿,车外的马车夫一脸惊慌的撩开了车门帘子,冲着她们喊道:“赶紧下车,护不住马车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实根本没有交代清楚什么事情,那车夫已经自己跳下了马车。   车里的人这会儿却是已经面如土色了,她们只知道一点,情势不容乐观。   毕竟最大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虽然为奴为婢,早早出来做事,可是这番场面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会儿竟然都呆愣着没有一点动静。   吉祥到底还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可是马上车外的声音却是让她回了神。   她下意识紧紧拉住了双锦的手,就想要拉着她下马车。   “吉祥,我不走。”   双锦浑身颤抖的,却是想要抽回自己被吉祥握住的手,她直觉抗拒下车,虽然在车里依然能够听到外边的动静,但是至少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却是隔绝了车外的场景,至少让她看不见还可以自欺欺人。   “不行,必须下车。”此时,其实吉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在害怕,可是她却知道,如果躲在车里,绝对是没有活路的,没有到必要的时候,马车夫根本不会弃车而跑。   “我不下……”   双锦这会儿连哭都要哭不出来了,整个人缩在了车子的角落里。   “双锦,我们不下车,会死的。那些人会杀了我们的……”吉祥说的有些艰难,她本来就心慌的有些烦乱,看着双锦这副表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一阵火。   其实,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若是别管双锦逃跑,显然是更好的做法,双锦这个样子,待会儿她还要拖着她跑,目标更大,也会带累她的行动。   可是,她再自私,此时也做不到昧着良心不顾双锦的死活。   “赶紧起来,你要是不跟我下车,我不管你了。”   吉祥没有耐心继续磨蹭,此时能早点出去,就多一份活命的机会。所以这话说的十分严厉,但是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她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双锦。   双锦小声的抽泣了一下,却是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   吉祥心里真的是又是不高兴极了,可是她还是咬牙硬生生的大力拉扯了一下双锦。   “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真的自己走了。”   双锦怯弱的看了一眼肃着一张脸的吉祥,却低着脑袋没有一丝动静。   反倒是双珠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对吉祥开口道:“我们一起走。”   吉祥看了一眼双珠,却又瞧了一眼双锦,双锦依然低着脑袋,她的手慢慢松开了双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侧紧握成拳,没有说话,却是伸手撩开了帘子。   “我……吉祥,我跟你一起走。”   双锦的声音弱弱的响了起来,吉祥的一颗心也松了下来,她转过身,重新拉起了双锦,轻声道:“好,我们快点走。”   说着,吉祥又看了一眼双珠,双珠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撩起了帘子朝着外边瞅了两眼,而后率先从马车上爬了出去。   吉祥见此,也连忙拉着双锦想要猫着身子钻出马车,双锦僵硬着身子从马车里站了起来,刚走出一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脚上一软,却是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双锦的身材比吉祥壮实许多,这一下,显然是将她也给带累,差点没将脑袋磕在车壁上。   但是这会儿,吉祥却是顾不得手忙脚乱,又是使劲拉起了双锦,咬着牙硬是一言不发将双锦拉出了马车。   等爬到了车外,吉祥方才明白为什么车夫会让她们赶紧弃车,原本护卫在车队里的护卫镖师已经开始慢慢后退转移,朝着老夫人的那辆车子移了过去,其余的人,都变成了弃子。   吉祥乘坐的这辆车子因为跟在老夫人后边,现下倒还在护卫的范围内,但只要再过一会儿,恐怕这辆车子和车上还坐着的人,就会与别的车子一样的下场了。   吉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也是庆幸方才自己难得的勇气。   她也不敢多瞧那些已经被歹徒围上的车子里的惨状,只能够紧紧拉着双锦,跟着双珠跑。   双珠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以奔跑的方向是老夫人乘坐的那辆马车所在的地方。   这个时候妄想靠着自己跑出去,那是根本不必奢想的,若是呆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身边的护卫自然是最森严的,只要老夫人无事,他们也很可能能够逃过一劫。   双锦方才被吉祥拖下马车,可以说是花费了全身的力气,谁知道还未站定,又被吉祥拖着跑了起来,而方才视线被马车遮挡的一处,却是瞧见了让她更加惊魂不定的一幕。   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想要因此而减轻心中的恐慌。   吉祥却是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双锦的嘴巴。   “别叫,你想让歹徒发现我们吗!”   双锦一双眼里透着无限惊慌,却是连忙摇了摇头,见她终于有了理智,吉祥方才放下了手。   她的手刚放下,却又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叫声,她下意识又看向了双锦,双锦却是紧紧闭着嘴巴,轻声道:“不是我叫的。”   吉祥和双珠一边跑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只见红莲竟然也跑下了马车,一边大声叫着一边朝着他们跑来。   “真是……”   对于红莲,吉祥自然没有双锦的耐心,更加不会停下来等她。   她看了一眼双珠,两人眼中的想法自然是相同,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只怕红莲赶上她们,连累了她们。   好在,两车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老夫人的马车虽然也在移动,速度却并不快。   吉祥她们跑去的时候,恰好见到陈嬷嬷正在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   陈嬷嬷的嘴巴一直紧紧抿着,在瞧见被吉祥拖来的双锦之时,原本脸上僵硬的面容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只是匆匆打量了一眼双锦,瞧见双锦并没有什么事情,便收回了目光,开口对她们道:“老夫人的马车目标太大,现在护卫要护着老夫人躲起来,你们自己跟上。”   “是……”   双珠和吉祥听见陈嬷嬷的话,眼睛一亮,显然这是愿意让护卫也将他们也纳入了保护的范围。   而后边赶来的红莲等人闻声,也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护卫在前边挡着,但是这边一群人,都是老弱妇孺,根本逃不快,吉祥几乎能够瞧见歹徒的刀子闪着白光朝着她们的方向挥了过来。   她倒是想要自己一口气跑出去,可是莫说如今将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的双锦,就是她自己跑出去了也没用,护卫只会跟着老夫人。   眼见形式越来越急迫,身边跟着的丫鬟都慌了起来,队伍里的不少人又是哭又是叫的。   红莲就跟在吉祥身后,尖利的喊声几乎是要刺破她的耳膜。   忍耐许久,实在忍无可忍,吉祥转头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朝着红莲骂了一句:“你想叫的再大声点把人都招过来吗!”   吉祥的话一说,也引得其他人将目光看向了这一边,落在红莲身上上,都带了几分谴责。红莲原来还想争辩几句,但是瞧见其他人看她的目光时,饶是她平时再尖酸刻薄,此时脸上肌肉也有些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她闭上了嘴巴,可是看向吉祥背影的目光却是十分怨毒,一时之间,这种情绪占了上风,竟将此时深陷险境的惊慌给忘记了。   她低着脑袋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后,却突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小跑到了老夫人的身边,开口道:“老夫人,我有个主意可以引开那些歹徒。”   说完这话她期待的抬头看着袁老夫人。   “什么主意?”老夫人没有发话,陈嬷嬷却出声问了一句。   红莲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我瞧着那些歹徒,都是朝着老夫人这边跑来,显然是想抓老夫人,不然让人假扮成老夫人,再派几名护卫护着,将那些歹徒引开了。”   红莲的话一落下,吉祥心里就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其实红莲的主意算不得好,也有风险,但是在当下,若是想要保住老夫人的确是良策,但那位假扮老夫人引开歹徒的人,只怕会凶多吉少。   一来,若是真的成功,那么所有的歹徒都会跟上去。二来,虽然会有几分护卫掩人耳目保护着,但那些护卫定然是拳脚最弱的,而且只是假扮老夫人,又如何会竭力护着那个假扮老夫人的人。三来,便是那些歹徒若是抓住的是老夫人,可能还会留着活口等待赎金,可是发现不是老夫人,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而这个主意,其实不仅仅是陈嬷嬷,老夫人自己也有想过,但到底觉得这个主意有些缺德,方才的形势也不像现在这般危急,自然也作罢了。   但是此刻,陈嬷嬷微微沉吟了一下,却是看着红莲,别有意味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谁来假扮老夫人最好?”   其实,谁都知道陈嬷嬷与老夫人年纪相近,自然是假扮老夫人最好的人选,但是这话除了老夫人会说,谁又敢提陈嬷嬷。   而红莲倒是没有察觉到陈嬷嬷此时的别有意味,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吉祥,轻笑道:“我方才瞧见吉祥姑娘跑的最快,待会儿应该能将人引得很远吧。”   吉祥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心里恨极了红莲,显然对方根本就是针对她,想让她送死。   其实,吉祥想要推掉这个苦差事很简单,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本就是七八岁大小的女童身形,个矮又瘦小,很容易被发现是假扮的。   可是,这话吉祥却是不能够说,她的身形不像老夫人,那么在场最像老夫人的人会是谁呢。   这话一出摆明了便是得罪陈嬷嬷。   陈嬷嬷在听完红莲的话,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吉祥,显然是默认了红莲的主意。   吉祥原本牵着双锦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她心里到底是期望双锦能够说上一两句话,不管怎么样,她方才都算是救了双锦。   双锦却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吉祥只一眼便看出了意思,双锦在害怕,她害怕自己开口了,会不会那个假扮老夫人的人会变成她,而所有其他的人,也都没有开口,显然是与双锦一样的想法。   她只能够再次看向陈嬷嬷,虽然她明白,陈嬷嬷会为她求情微之又微,可是这一路上她如何看待她的女儿,她总该是落在眼里,总不能够真的见死不救吧!   终于,陈嬷嬷开口了,却是对双锦说的:“既然已经定了,那双锦过来吧,别缠着吉祥了。”   吉祥握着双锦的手无力垂了下来,她心里有些冷笑,根本容不得她拒绝吧。   倒是老夫人闻言有了几分犹豫:“让吉祥假扮我,会不会……”   “老夫人,现在已经容不得考虑了,那些人快要杀过来了。”   红莲也顾不上失礼,却是出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在这个时候,吉祥却突然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是轻笑着:“老夫人,红莲姐姐说的对,那些人都已经杀过了。吉祥的命是老夫人救的,也愿意为老夫人去死,只要老夫人平平安安的,吉祥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这话,吉祥的目光轻轻掠过在场的其他人,又说了一句:“吉祥走后,既然各位姐姐愿意留在老夫人身边照顾老夫人,便请好好保护老夫人。”   吉祥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怨气,可是越到这个时候,她却变得更加的冷静。   其实红莲这个陷害自己的主意并不好,但是却好在天时地利人和。莫说吉祥是新来的,与他们相处也不过那么一会儿,就是相处多年的姐妹,在危难面前也是只想着保全自身。所以寄希望于别人替她求情,显然是痴人说梦。   可是,如今她却是不能够说不去,若是如此说了,待会儿只怕就要被推出这支被保护的队伍里,届时可能一样是死,倒不如此时说的好听一些,若是侥幸得以保命,好歹在老夫人心里也留了个好印象。   果然,吉祥的话一出,老夫人看待吉祥的目光里多了几份暖意与感动。   她伸手摸了摸吉祥的脑袋,轻声叹了一句:“好孩子,委屈你了,等你回来……”   红莲站在一边,看着老夫人抚摸着吉祥脑袋的那只手又恨又妒,心里也是开始急了,唯恐老夫人会心软换人。她急切的插嘴道:“老夫人,您赶紧将外衣脱了给吉祥,让护卫带着吉祥上马车跑的远一些。”   “行了,你的脑袋瓜子,倒是好使唤。”   袁老夫人说此话,并非夸赞,反倒是有几分讽刺。   若说这会儿,老夫人还没有看出红莲如此明显的意味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她待红莲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可是老夫人却并没有说出换人的意思,而是将身上的貂绒披风解下,亲自系到了吉祥的身上。   吉祥的身体真的太小,华贵的披风已经垂到了地上,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夫人定定看了吉祥好一会儿,却是转了目光,对边上的几名护卫道:“你们好好保护这个孩子。”   吉祥掩于披风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着脑袋,对老夫人微微行了一礼。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直走到了那几名护卫身边。那几名护卫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便带着她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跑了过去。   吉祥的身体娇小,披风几乎拖地而走,但是老夫人的披风却是个最好的招牌,远远瞧着,竟一是看不出端倪。果不其然,虽然那些歹徒觉得有几分怪异,却还有不少人朝着马车方向追了过去。   吉祥才刚刚爬上马车,驾车的护卫便直接挥了鞭子驱赶拉扯的马儿,车子剧烈颠簸着开始奔跑起来。   吉祥没站稳,脑袋重重的磕到了马车里的小桌子上。她勉强用手扶着马车的车壁站了起来,偷偷掀开了帘子朝着后边看去,却是被紧追在马车周围的一人拿着弓箭的姿势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   直接下意识卧倒在了地上,而下一刻,那射出的那支箭便穿过布帘落在了马车壁上,深深扎入,纹丝不动,只将吉祥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方才她躲闪不及,恐怕此时也早已该丧命了。   不等她庆幸,如同雨滴般一般,马车里开始铛铛铛的响了起来,不时有几支箭穿墙而入,更不知道多少支箭插在了车子上。   受了那箭雨的影响,马车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吉祥的心跳也如雷一般跳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弓箭声渐弱,吉祥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厚厚一层冷汗,黏着布料贴在她的皮肤上。她原来还想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可是已经平静了的车子却是让她不敢再继续躺着。   马车不走了?   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掀开了门帘,原本坐在赶车位置的护卫人已经不见了,马儿在原地打着转儿,却根本不跑。   这和电视里演的根本不一样,一般情况下,马车里没人,不是马儿应该跟发了疯一样狂跑吗?   吉祥没有深想,但听着身后追赶的马蹄脚步声,她这会儿反倒是要希望马儿疯跑起来,不管前路如何,总比被那群歹徒抓到要好。   如今,这是要被瓮中捉鳖的趋势。   吉祥没有深思,行动已经快于自己脑子先行一步。   她狼狈翻下马车,看着几乎近在咫尺追过来的人马,二话不说便朝着边上的山林钻了进去。   此时的她又惊又慌,还筋疲力尽,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在支撑她无力的奔跑。更糟糕的,身后的人发现了她的行踪,朝着她追了过来。   这会儿,吉祥是慌不择路,哪里有路可以走便往哪里钻,她嘴里都能够闻到胃里冒出的酸水,两颊火辣辣的疼着,不知道是被树林里的枝桠划破还是被风刮得。   没有目的盲目的跑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也知道自己已经脱了力,那群歹徒离她越来越近,她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有被抓住的份。   躲起来!要躲起来!   她一边跑着一边左右张望企图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   谁知道,没顾上眼前之路,脚底一滑,竟踩到了一摊腐烂的枯枝败叶,身子跌倒在地上,直接朝着歹徒追赶她的过来方向跟个车轱辘似得滚了下去。   好疼!   吉祥呻吟着想要撑手支起自己的身体,睁开的眼睛却看到了落在她眼前的一双黑色靴子。   早知道会这样自投罗网,我还跑什么!   吉祥心里忍不住叫喊着,脑子仿佛是被敲了一记闷棍,此时也放弃了挣扎。   “呸呸……”   她一边吐着方才狗吃屎姿势摔落时不小心吃进嘴里的泥巴,一边慢慢抬起了脑袋。 ☆、第11章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很高,至少她得将头抬得几乎要后仰了方才能看清对方的相貌。   出乎意料,没有虬髯大须,也没有面目可憎,反倒是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好似风度翩翩的书生雅客,一身青衫尽显玉树临风之态。   果然是遇上了衣冠禽兽!   吉祥在心中默默下了判断。   她睁着一双大眼闪烁的打量着这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低着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竟然不知不觉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突然那名男子蹲下了身子,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竟让吉祥看出了纡尊降贵的味道。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对方,身体紧紧的绷着,对方抬起手时,她下意识后退,谁料小小的举动,才微微扯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也不知道伤到了哪处,她疼的当即脸色煞白。   “你受伤了。”   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对方语气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吉祥咬牙瞪着对方,双手也是紧紧握成了拳头,反正都这样了,她是打定主意就算自己活不了,也得让对方损失点皮肉。   “你家老夫人人呢?”   男人瞧着吉祥的姿态,依然蹲在了原地,也没有往前一步或是做出别的举动,出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吉祥虽然早有猜测对方会问她的话,但是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片刻后,嘴角却是弯了几分,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老夫人已经走了,你们追不上她的。”   男人听了这话也没有发怒,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的貂皮披风之上,又开口说了一句话:“是你穿着老夫人的衣裳,引开歹徒的。”   “是又怎么样!”   吉祥冷笑着回了一句,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男子话中的细节,只是依然瞪着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绝强却又好笑。   “小丫头,你说话客气一点,这可是……”   “常宁!”   吉祥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身子也颤抖了一下,却听到方才开口的那个声音又低低应声:“是,三爷……”   吉祥顺着声音目光落在了站在男人边上的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这时才发现除了她最先瞧见的男人和后边瞧见叫做常宁的少年之外,竟还有数十名一看便是腿脚好手装扮的精壮男子。   她刚收回目光,=见那常宁冲着她龇牙咧嘴做了好一番怪表情。   她瞧着倒是不怕,只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心底里的这点好笑却又很快被男人的声音给打消了。   “你假扮老夫人引开了歹徒,那么先时你应该与老夫人在一道儿,既然你坐了马车,老夫人此时应该还在后边。”   “谁……谁说的,老夫人早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吉祥也是豁出去了,如果老夫人再不安全,她这番辛苦也是白费了。   “小丫头,你说起谎来,实在太不真诚了。”   男人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一抹淡笑,却是慢慢站起了身,冲着常宁开口吩咐道:“带上这个小丫头。”   常宁躬身应承,朝着吉祥的方向走了过来。   吉祥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恐怖念头,她的双腿不知道受了什么伤,竟然疼的无力移动,可是她的双手还是完好的,常宁一走过来想要伸手带起她,却是被狠狠拍落。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走,你们杀了我好了!”   方才歹徒行凶时候的血腥场景还印在脑子里,吉祥只觉得这群人定然会用更恶劣的手段来对付她,倒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不杀你。”   常宁闻言有些好笑,倒是没有计较吉祥先时打了他的事情,还想伸手去扶,却瞧见吉祥竟然干脆挥舞着双手想要逼退他前进。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杀了我好了!”   吉祥觉得自己这样子一定会惹怒他们,干脆闭了眼睛,回头大刀砍下来,也就是疼一下的功夫便过去了。   常宁瞧见吉祥这副耍起无赖的样子,有些头疼,他倒也能够直接使用蛮力抓了她,可是又怕如此会伤到她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三爷,想要求救,却瞧见自家三爷竟然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走了过来,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亲自动手。   这时,突然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吉祥心里跳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可是当看到来人的时候,她眼里的光亮却是黯淡了下来。   她还以为是老夫人安全了派人来救她呢!   显然是她多想了,就算老夫人真的安全了,她一个小丫鬟的命哪里值当让老夫人派人来找。新过来的那群人身上的装扮显然与眼前这堆人一样,自然是一伙儿的。   “三爷,老夫人无事,属下已留下一队人马护送老夫人到前边城镇。”   来人恭敬冲着男人行了一礼,而后开口禀告。   而吉祥此时却已经惊呆了,虽然先时常宁也称呼眼前这名男人为三爷,可是那会儿她却是没有多想,但是如今听到这三爷,却是多了一个不同的意味。   三爷,袁家三爷袁叔万……   这不是双锦口中顶顶有本事、顶顶能干的袁老夫人幼子袁叔万吗?   袁家这一辈一共有三个儿子,府里依照出生顺序便叫大爷二爷三爷,大爷袁伯鹏与三爷袁叔万为袁老夫人嫡出,二爷袁仲程是姨娘所生。大爷自小便请名师教导,熟读四书五经致力仕途之道。而三爷则是早早掌管袁家所有的生意,不仅将袁家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从一方富商做到了如今的豪商,如今更是隶名户部,接管下了皇家采办买卖之事,做到了商人之最的“皇商”。   吉祥脑子里快速回顾着这位三爷的资料,却是有些干涩的吞吐着口水,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而殷勤的笑容,轻声试探叫了一声:“袁……三爷?”   袁叔万淡淡瞧了她一眼,却是背过了身,对方才禀告事情的人吩咐了一句:“常福,你替她瞧瞧伤,若无事,便赶紧带上上路与母亲汇合。”   “是。”常福双手恭举应声,而后走到了吉祥面前。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吉祥如今还是个孩童,且如今情况紧急,也是顾不得这许多,常福蹲下身子后,倒也没有掀开衣服查看,只是隔着衣布捏了一下她明显有些变了形的双腿,便得了答案。   虽然常福的这一下碰触让吉祥当即疼的青了脸色,但她却是异常乖巧,除了方才本能疼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外,却是一动不动。   “应该是断了骨头,最好不要轻易移动。”   常福回头与袁叔万禀告了一句。   而吉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难怪这么疼,竟然是摔断了骨头。她有些担忧的落在了自己的腿上,以后应该还能走路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万一变成了跛子可怎么办!   袁叔万听了常福的话,倒是又转了身讶异的看了一眼吉祥。   看到她面色苍白看着自己的双腿,明明头上已经疼出了冷汗,却没有一声哭叫,心里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异样。   如她这般年纪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忍耐力,实在是不多见。他想到对方方才把他当成了歹徒,明明疼的不行却咬牙与他对垒的那副倔强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常福吩咐道:“我记得母亲身边有随行医师,你将人请过来替她瞧一瞧。”   “三爷,这会不会耽误时间?”   常福并没有马上应下,而是犹豫的开口提了一句。   袁叔万还未说话,吉祥闻言,却是立马知道自己拖累了他们的行程,她连忙抬起头表态:“我没事,我不痛,我能跟你们一起走。”   这个时候,即使她的腿脚已经疼得麻木了,她宁可抱着这条腿不要也要跟上他们,万一不管她的死活将她抛在这山林里可怎么办!   袁叔万听到吉祥的话,却并没有表态,神色也依然淡淡的。   吉祥却有些急了,她连忙又急切的说道:“三爷,我真的不疼,我真的能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别不管我……”   吉祥的这一声声表态,急切而又慌乱,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一般。一双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更是盈起了水汽。   袁叔万瞧着那双眼睛,心里突然起了几些烦乱。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下边吩咐道:“你们找块木板过来,将她抬到马车上带回去。”   “谢谢三爷,谢谢三爷!”   吉祥喜极而泣,连声冲着袁叔万道谢。   袁叔万却没有再转头看她,而是自己先走了下山的路子。   山下路旁,袁叔万留了一部分的人马守在出口处。   先时袁叔万带人赶来的时候,恰好见到那群歹徒正在进山,而他母亲乘坐的马车却是停在了这路旁。袁叔万虽然不觉得护卫会带着母亲这样的身体进山林,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将人马分了三部分,一队由他带着进山林,一队让常福带着继续搜寻,剩下一小部分则留在原地待命。   这些留守在原地的人马听到了山林出口处的动静时,都手拿武器如临大敌,等到看到袁叔万的身影时,倒是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名护卫牵来了袁叔万的坐驾,开口请示:“三爷,现在去哪里?”   袁叔万翻身上马,闻言却是微微沉默了一下,只吐出一句:“等一下。”   护卫有些奇怪,若是怕后边的人马跟不上,沿途留记号便是了,三爷何必纡尊降贵等着其他人都到了再出发?   不过即使心中好奇,那名护卫也只是将疑惑压在了心里,恭敬的站到了边上等着。   常宁与常福还有一小部分护卫虽然要找木板、抬着吉祥出来而落后了一步,但也没让袁叔万等多久,不过一会儿,他们的身影也出现了。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队伍的中间,却见吉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了木板上,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显然十分的不安宁,也很痛苦。   常宁瞧见袁叔万的目光看向了吉祥,轻声解释道:“三爷,这丫头是疼晕过去了。”   虽然大家的动作都尽量轻了,但到底山路颠簸,定然是要牵动到伤处的。   饶是方才吉祥与他并不友好,但是这会儿常宁却有些佩服的看着吉祥,明明瞧着是这么娇娇小小的女孩子,偏生都疼晕过去了还是一声不吭。   “抬到车上吧,你去赶车,慢一点。”顿了顿,袁叔万又加了一句,“让你哥先行一步,将母亲身边的医师请过来。”   说完这话,却是轻轻勒了一下手中的马缰,身下的马儿慢慢走了起来。 ☆、第12章   吉祥是疼晕过去的,也是被疼醒过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屋里也是被烧的暖烘烘的。手上的擦伤已经被包扎好了,而腿上似乎也绑着什么,鼻翼间也能够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药味。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人,可是她好像睡了太久,嘴里一直未曾进食,嗓子干痒难耐,还未发出喊人的声音,却是被控制不住冒出的咳嗽声给代替了,咳嗽一声,胸口也跟着疼一下,滋味难受极了。   吉祥的咳嗽声,却也惊动了原本坐在炭炉前无聊拨弄着的双锦。   她扔下手中的木棒,小跑着走到了吉祥的床前,脸上又惊又喜:“吉祥,你终于醒了!”   吉祥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声,看到双锦的时候,也有几分意外,正要开口说话,双锦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跑开了,她都来不及阻止,不过好在双锦并未跑远,只是跑到了离床不过几步之遥的桌前端起了一碗东西便又走了过来。   “这是王大娘给你熬得猪骨汤,你赶紧喝了。”   双锦二话不说便想将手中的汤碗递给了吉祥,不过目光在看到吉祥还躺在床上,手上都包扎着的时候,却是有些悻悻然,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忘记你受伤了,我喂你。”    虽然似乎是好久没进食了,可是吉祥肚子里却并没有饥饿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脚太疼,疼的没胃口的缘故。她原来是想要让双锦给她喝点水的,可是既 然这碗汤水已经端来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但又开口道:“要不你扶我起来,让我自己喝吧,喂太麻烦了。”   “这……刘大夫说你不能够随便乱动。”双锦有些犹豫,但是吉祥的主意却是让她很动心,这么一勺一勺喂着喝下去,的确是太麻烦了。   “没事的,你慢慢扶我起来吧。”吉祥轻笑了一下,刘大夫如此吩咐只怕是因为担心她乱动将接好的骨头又给错位的缘故。不过她以前也这么伤过,知道只要有东西给固定着,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会再错位。   更重要的是,双锦虽然是奴仆,可真不怎么会照顾人。让她来喂自己喝药,吉祥更怕会把床给弄脏了。   “行,那你慢慢来。”   双锦找了一个枕头放在了吉祥的脑后,然后扶着她慢慢坐了起来,吉祥虽然双手都被包扎着,但好在皆是皮外伤,也不影响手的使用。   坐起身后,吉祥便接过了那碗其实早就冷透了的猪骨汤。   王大娘的手艺很好,虽然猪骨汤已经冷透,汤面上结了点点油花显得有些腻味,但是拨开油花喝到嘴里,味道却还是不错的。   即使吉祥腿疼的厉害,并没有什么胃口,却也一口接着一口喝了下去。   吉祥喝汤的时候,双锦就坐在床边看着她,想到先前的事情,其实吉祥待双锦的心里也有几分尴尬,她沉默的喝着汤,却发现此时两人不说话比先前更奇怪。   而双锦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吉祥倒是很想就这么喝着汤不理会,不过双锦一直这么看着她,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终,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来照顾我?”   双锦听到吉祥讲话,眼睛忍不住一亮,闻言连忙回道:“是我娘让我来的。原来是打算让杜鹃……就是你同屋的那人来照顾你的,结果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她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双锦的心里也有几分难受,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吉祥闻言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她和杜鹃认识不过一两日,她也并不是很喜欢杜鹃的性格,可是到底是一条生命。虽然理性想想,杜鹃能够生还的几率其实的确 是不高,当时的情况下,只有跑出马车找到躲避之地,或是获得护卫的保护的人才有可能生还。而杜鹃,依着她的个性,只怕在歹徒来时,更加缩在马车里吧。   不同于吉祥刚到袁家,双锦自出生起便生活在了袁家,而老夫人院子里的这些人,基本上她都认识,甚至许多都是日日都能见到、感情很不错的人。但是此次遇袭,这些人都没能逃出来。   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如今却是乱的很,她被安排着照顾吉祥,吉祥却是一直昏睡着,她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吉祥这会儿醒了过来,又恰好谈到了此事,双锦忍不住将心里的难受与吉祥开始倾诉了起来:“……我娘说,她们都死了。吉祥,明明我们离开那里的客店时,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双锦并没有注意到吉祥越发不好看的神色,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想将心中的恐慌与难过发泄出来。   而吉祥沉默的听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心情也越发低沉。   看着手中的汤水,她突然没了胃口。好不容易才劫后余生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没和双锦口中的那些人一样遇难,此时其实并不乐意听这些事情,也不想再回忆那些事情。   “双锦,我喝饱了。”   吉祥皱着眉头打断了双锦的话,将手中还剩半碗的汤水递给了她。   而双锦闻言,却仿佛突然从自己的世界里被惊醒,她抬头看向了吉祥,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奇怪的情绪,愣了好半晌,才在吉祥递过汤碗的动作下,下意识接过她那碗汤水,但她却并没有马上放回桌上,而是咬着嘴唇犹犹豫豫看着吉祥。   吉祥察觉到了双锦的目光,她大概能够猜到双锦可能会对她说什么,可是她却不想主动提出来。   “吉祥,你……好奇怪,以前你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   双锦看了吉祥好一会儿,却见她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终于自己断断续续的嗫嚅了这么一句话。   “嗯。”吉祥应付的回了一声,却是闭上眼睛,她身上还是疼的厉害,而且这种疼痛的越来越厉害,有种好像麻药过去了的感觉。   她这会儿只觉得又累又疼,若是放在平时,或许她还会安慰双锦几句,即使之前双锦让她这么失望过。   可是现在,她却疲惫的没有一点力气,只想闭着眼睛好好休息,别让她说话,也别让她动弹。   双锦见到吉祥这副冷淡的样子,眼眶子一下红了起来,她抿着嘴巴轻声道:“吉祥,你是不是怪我……”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我其实也不想你去的。”   她说着说着却有些激动,想要伸手拉住吉祥的手。吉祥被她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却是下意识看向了双锦右手捧着的汤,幸好没有倒出来。   “双锦,你把汤先放了吧!”   她皱着眉头提醒,而双锦闻言,眼眶子却是更加红了,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听了吉祥的话,将碗放了后,才重新走了回来。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后,回来后的双锦看着吉祥闭着眼睛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勇气再像方才一样为自己说话了。   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开始哭了起来,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得控制不住流满了脸颊,她一边拉着袖子抹着,一边吸着鼻子。   慢慢的,抽泣声越来越重。   吉祥原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并不想去理会双锦,可是听着这越来越大声的抽泣声,她心中苦笑,最终还是睁开眼睛,强忍着疲惫开口道:“我没有怪你。”   “吉祥……”   双锦抽了抽已经哭红的鼻子,激动的看着她。   “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已经怕极了。”   吉祥说的是实话,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能够理解双锦,毕竟不过一个七八大的女孩,在那种情况下一定是被吓到了,若是她也只是普通的幼龄女孩可能也会和双锦一样的反应。   “是……是,我是吓坏了。”双锦用力点着头应声。   “所以我没怪你。你也别哭了好吗?”吉祥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笑着,“我腿很疼,又很累,想再睡会儿。”   “好,我扶你睡。”双锦闻言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扶着吉祥的胳膊让她慢慢躺下了。   吉祥也没有抗拒双锦的殷勤,她躺下身体,已经是累的不行,眼睛也不想再睁开了,干脆就这么合着。   但是她却没有睡着,她此时并没有睡意,腿脚上传来的疼痛也让她睡不着。   虽然没有睁眼,但是她也能够感觉到双锦现在还坐在床边,她能够感觉的出双锦想要修复她们之间关系的迫切。双锦其实很单纯也很直白,连自私都是那么的单纯直白,吉祥并不讨厌她的这个个性,因为她其实本质里也是自私的一个人。   两个人的想处里,其实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是吉祥却也知道已经不同了。   先时她对双锦好,不仅是真的想要和她做好姐妹,其实更是因为她感觉自己亏欠双锦,毕竟双锦算是救过她,但是她现在已经还了,也不欠双锦了。   若是下一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吉祥知道,自己应该再也做不到不顾自己去救双锦这样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女主一干二脆,直接与双锦翻脸的亲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女主情商其实挺高的,所以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女主其实也自私,但是她还是有原则,她不喜欢欠别人,先时她在那么危急的情形下没有抛下双锦也是这个原因,但是现在她算是还清了。 ☆、第13章   袁家一行人虽然是遇到意外狼狈来到城镇,不过却并没有委屈,依然在城镇上最好的客店包下了一个院子。   反倒是因为此次人员伤亡过多的缘故,一个不算大的院子,侥幸逃脱的人都住进去后,竟然还是空落落的。   袁老夫人虽然没有受伤,但因先时为躲避那群歹徒下车走了许多路,腿上的旧疾又开始犯了。为此刘大夫便在老夫人的药汤里加了些许安神的东西,倒是让她睡了一个好觉。   因睡得早,这会儿天未亮,袁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睛。   守在屋里一直十分警醒的陈嬷嬷听到动静,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想要瞧一瞧。   却见袁老夫人睁着眼睛望着床顶上,袁老夫人看了一眼陈嬷嬷,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再躺会儿,不过看到人都过来了,却是自己扶着坐起了身。   “怎么今夜你守在我屋里?”   袁老夫人恍惚记得昨夜守夜的人并不是陈嬷嬷。   陈嬷嬷听了却是笑着道:“昨天遇到了那么大的事情,奴婢怕老夫人半夜会睡不安稳,安排好了事情,便换下双珠了。”   “哪里会睡不安稳,叔万昨日离去时,不是又留了一队人马保护吗?”袁老夫人笑着拍了拍陈嬷嬷的手,又慢慢道:“你也年纪不轻了,这打地铺睡在地上哪里受得住。”    陈嬷嬷听了又是笑了笑,却并没有接口老夫人先前说的事情,而是开口说着让袁老夫人高兴的事情:“三爷留下的人马都是极好,都不用奴婢安排,昨夜他们自己 便轮流值班守在咱们院子外边,底下的小丫头们瞧见了,竟然都没再做噩梦!这都是三爷对老夫人您的孝心,将最好的护卫都留给了老夫人。”   “你呀,一张巧嘴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就会说让我高兴的事情。”袁老夫人虽然脸上笑着,不过眼里却带了几分惆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叔万自是极好的,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够指望这个小儿子了。”   “老夫人……”    陈嬷嬷听出袁老夫人话中的意思,但是此事涉及到了主人家的私事,她却是不好插嘴。而且老夫人这话中,似乎还有责怪大爷的意思在,陈嬷嬷更是只能够装聋作 哑,不发一言了。虽然老夫人这会儿是怪着大爷,但是陈嬷嬷陪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往日里老夫人却是最疼爱大爷的,连他们瞧着最能干的三爷都 一向靠后。   袁老夫人见陈嬷嬷这副样子,自是瞧出了陈嬷嬷心中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原来到嘴里带了几分抱怨的话,却是有些说不出来了。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若说曾经对自己的大儿子有多少的疼爱与期望,此时却是有多少的失望。从小到大,她将大儿子当成了眼珠子一般疼爱,谁知道到头来竟让养出了一匹白眼狼。   若不是真的在老家呆不下去,她如何会想着上京去找自己的小儿子。   “我这老人家任性行事,倒是给叔万添了麻烦。叔万事儿繁忙,昨夜匆匆赶来,又是连夜回京,也不知道身体挨不挨得住。”   “瞧老夫人说的,三爷忙那是因为三爷是做大事的人,听说昨夜三爷连夜赶回京城,是因为皇上召见的缘故。而且此处已经离京不远了,老夫人若是担心三爷的身体,等到了京里,便可日日看着三爷。”   陈嬷嬷只捡好话安慰着老夫人,一边扶着老夫人起了床,伺候着老夫人穿上了衣服。   “别人瞧着叔万多少风光,又是日进斗金又是当了皇商,还能得皇上的召见,但我这个做娘亲的,却只瞧见了叔万付出的辛苦,遇到的风险。”   袁老夫人轻轻的叹着说了一句,但是话中透露出的自豪却是隐藏不住的。   陈嬷嬷轻笑着附言着:“要说老夫人怎么是三爷的娘亲呢,像咱们这样的下人,却是只知道三爷的本事有多大了。”   这边正说着,外边得了吩咐的双珠却是打了水走了进来。   而袁老夫人和陈嬷嬷见此也停止了先前的话题。袁老夫人在双珠的伺候下洗漱过后,坐到了梳妆台前,陈嬷嬷正要拿着梳子替她梳头之时,老夫人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吉祥怎么样了?”   “吉祥……”陈嬷嬷倒是没有防备老夫人会突然提及,但是却是笑着回道:“吉祥命大,昨日遇上了三爷得救,这会儿奴婢让双锦照料着她。”   “这孩子可是伤的厉害?”   袁老夫人面上带着关切,开口又问了。   昨日刘大夫被常福带走替吉祥诊治之事,袁老夫人是知道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小儿子吩咐,所以很痛快便让刘大夫先随常福去了。   后来人抬回来了,袁老夫人却并未去瞧,一来是她自己身体不适,二来是乍然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也是拉着儿子说话了。   底下的事情,都是陈嬷嬷吩咐照料着的。   陈嬷嬷听着老夫人的询问,却是眼皮子未抬,轻声说道:“那孩子摔了腿,不过刘大夫已经替她包扎好了,老夫人不必担心。”   袁老夫人闻言,倒是放下了心,却是开口说了一句:“昨日,多亏了那孩子舍身相救,我们才没有事情,可得好好奖赏这孩子。待会儿,我去瞧瞧那孩子。”   “老夫人亲自去?会不会对这孩子太隆重了?”陈嬷嬷有些犹豫,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瞧你这话说的,那孩子救了我的命,有什么隆重不隆重的。”袁老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她想了想,又开口道,“昨日,我院里是不是有几个二等丫鬟没回来?”   “是。”   陈嬷嬷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怪责,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开始恭敬的回起了话。   “你也不用从下边再找人补了,直接让吉祥那丫头先做个二等丫鬟。”   “先做二等丫鬟吗?”陈嬷嬷脸色微微有几分僵硬,意思是之后便还要再提,她咽了咽唾沫,忍不住轻声试探着,“咱们院里从没有过让像她这么小的丫头做上二等丫鬟之事……”   袁老夫人闻言脸上沉了笑容,转头看了一眼陈嬷嬷,慢慢说了一句:“若不是吉祥年纪太小,我怕她顶不了事情,单她肯舍身救我之事,一等丫鬟也是做得的。”   “老夫人说的极是。”陈嬷嬷低着头,轻声应了,但是微垂的眼睑之下,显示了她的口不由衷。   袁老夫人瞧见陈嬷嬷这个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道:“既然二等丫鬟还缺人,你家双锦丫头也升一升,我还能够亏待你的女儿吗!”   说到后边,袁老夫人是又气又有些好笑。   而陈嬷嬷闻言,原先心里的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面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奴婢待双锦那丫头多谢老夫人。”   “你这老货,吉祥那丫头是个好的,你也别总是针对那丫头。”袁老夫人笑骂了一句,又温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在意你女儿,可是吉祥那丫头对双锦可不差,昨日咱们逃的时候。那丫头一直带着你女儿,能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够想着顾着双锦,可见她是打心眼里把双锦当姐妹。”   陈嬷嬷听了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时,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先时是奴婢想差了,只觉得这孩子来路不明,而且这孩子太聪明,总觉得她会对双锦不利,不过经过昨日之事,奴婢哪里对她还有什么意见,和老夫人一样,看着孩子哪哪都是顺眼。”   陈嬷嬷虽然嘴上如此说着,面上表情也是真切,但是心底里究竟是如何想着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虽然吉祥昨日做的事情的确是让袁老夫人心中对她的喜爱与关切更增了几分,但也不会为了她与自小伴在身边的老奴追根究底。而且既然话已经出口敲打了,陈嬷嬷并非蠢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相反,陈嬷嬷比袁老夫人所想的更懂得分寸。   她替老夫人梳好发髻后,却是笑着提了一句:“奴婢想着吉祥那丫头和我家双锦那么要好,她如今又是无亲无故的,奴婢便想着收她做干女儿,好歹也算是给那孩子一个家,老夫人觉得奴婢这主意怎么样?”   袁老夫人透过模糊的镜面打量着身后的陈嬷嬷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你已经收了双珠做干女儿,又有双锦这亲女儿,可别疼不过来冷待了吉祥。”   “瞧老夫人说的,既然做了奴婢的女儿,奴婢自然都是一视同仁,而且吉祥那孩子那么招人疼,奴婢爱都爱不过来,怎么会冷待她呢!”   陈嬷嬷面色不改,眼角笑出了几道皱纹,神色瞧着十分温和。   袁老夫人闻言摇了摇头,别有意味的笑嗔回了一句:“你这人,真是身上按了毛比猴儿还精。”   说罢,又是将目光转向了双珠:“你干娘既然又要收干女儿了,你也要多个干妹妹,就随我一道去瞧瞧。日后你干娘若是不疼你这妹妹,你可得看着点。”   “是。”   双珠笑着应了。 ☆、第14章   吉祥先时与双锦说完话后,却是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躺的时间久了,她虽然没有睡着,也已经是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如此一来,却反倒对外界的感知更加灵敏。   袁老夫人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吉祥几乎是在瞬间便睁开了眼睛,侧过脑袋朝着门边看了过去。   双锦瞧见袁老夫人过来,也是吃了一惊,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行礼。   吉祥撑着手挣扎着原来也想起身见礼,倒是袁老夫人见了,连忙让双珠和双锦按着吉祥让她莫动。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躺着吧,可别哪给磕到了。”袁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坐到了吉祥的床边,亲自伸手按住了要起身的吉祥。   “多谢老夫人。”   吉祥虽然也不想起身,但是姿态却是必须得做足的。   显然她的这番表现让袁老夫人十分满意,她看着吉祥的目光十分柔和,当目光触及吉祥脸上的几道红痕时,甚至都有些难过的红了眼睛。   “作孽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都给毁了。”   袁老夫人伸出手,想要摸吉祥脸上的那几道血痕,却又是不敢碰触,唯恐弄疼了她。   若非老夫人这句话,吉祥却是半点未发现自己脸上的不妥,虽然脸上也疼着,但是腿脚上的疼却已经将脸上那点子疼痛给掩盖了过去。她心里疑惑,仿佛是被猫爪儿在挠一般的心痒,恨不能立马拿了镜子来看自己的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也是想到了毁容的可能性,毕竟这会儿她已经想了起来,先时在林子里跑的时候,的确好像有划到过脸。   可是十分奇异的,她竟然没有半点的伤心,也没有一点点的可惜的感觉,老夫人嘴里说的脸毁了,在她瞧来竟然与手指被划破一样的平淡。   她这么想着,倒是先安慰起了袁老夫人:“老夫人,没事的,只要老夫人不嫌弃,吉祥一点都不难过。”   “你这孩子……”   直到这会儿,袁老夫人看待吉祥的目光中,终于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而站在一旁的陈嬷嬷听到了这番话,心里更是咯噔的惊了一声,看来她一直都是小看了吉祥,不管今日她这番话是真情或是假意,这份心境,却是难得了。   寻常女子,若是发现自己的容貌被毁了,就算只是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蛋,恐怕也早就心神大乱了。可是吉祥却出乎意料冷静与理智。   而这个认识,也让陈嬷嬷更加认准要与吉祥交好的想法了。   她笑着开了口,对老夫人,也是对吉祥安慰道:“莫担心,刘大夫瞧过这脸上的伤了,说没有伤到里边的皮肉,如今上了药,不会留疤的。”   陈嬷嬷的这话说出来,吉祥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袁老夫人,却是嘴里呼着庆幸,一边笑骂了陈嬷嬷一句:“这话你也不早说,凭的白让我难过了一场。”   陈嬷嬷笑着受了袁老夫人这句骂,又道:“这吉祥马上就要成了奴婢家的人,奴婢自然是要帮着她向老夫人多讨几分怜惜了。”   “吉祥这还没答应呢,你就给自己大脸在这儿充长辈了!”   袁老夫人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是心里倒是也与陈嬷嬷想的一致,也差不多已经将此事定下来了。   反倒是吉祥听了这话中有话,有些云里雾里,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袁老夫人却并没有马上与吉祥说起这让吉祥疑惑的事情,而是又仔细瞧了吉祥的脸蛋,发现虽然面上皮破了,也留了血痂子,但是伤口的确是不深。   “虽然没伤到里边的皮肉,但是可马虎不得,万一弄不好这么一张白玉小脸上留了一点点疤痕,都是可惜了。”袁老夫人说完这话,又对陈嬷嬷开口道:“我记得我那儿有一瓶白玉珍珠膏,回头你拿了给吉祥擦脸,等着伤口收合了便让你家双锦替她日日擦。”   说完这话,袁老夫人又与吉祥柔着声音道:“这白玉珍珠膏擦了,保管你的脸蛋嫩的跟个豆腐似得,到时候漂亮的跟个天仙儿似得。”   “多谢老夫人。”   吉祥闻言连忙开口谢过了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又是掀开被子看了吉祥已经被固定在木板上上了药缠着厚厚白布的两条双腿,也没伸手去碰,只是看着又问道:“疼吗?”   吉祥摇了摇头,却听袁老夫人自顾自的说道:“瞧我这话问的,你这丫头还说不疼,腿断了肯定疼的。”   陈嬷嬷这个时候又小声的说了一句:“刘大夫先时给吉祥正骨的时候,喂了点麻沸散,倒是没让这孩子受太大的罪,现在这孩子说不疼,可能是麻沸散药效还在。”   “那等药效过了,恐怕是要疼的厉害了。”袁老夫人摸了摸吉祥的脑袋,轻声对她说着,“不过再疼也要咬牙忍忍,可别用麻沸散,这药用多了不好。”   “嗯,吉祥知道了。”   吉祥这会儿也是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腿会有麻药过去的感觉,的确是越来越疼了,不过这疼痛比起之前被抬下山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   这会儿,却也不是不能够忍。   袁老夫人看完腿后又瞧了瞧吉祥被包扎起来的手掌和手肘,只将她全身都打量遍了,也确定都不会留下什么严重后遗症,这才做了罢休。   不过瞧过后,袁老夫人亲自替她盖上了被子,依然坐在了她的床边,又是笑着说起了事情:“原来还想着你若是还睡着,便迟些将消息与你说了。不过你醒着,这会儿说了也好让你高兴高兴。”   “让吉祥高兴的?”吉祥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是要告诉吉祥什么好消息?”   袁老夫人闻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却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轻声道:“这话让陈嬷嬷与你说了最好。”   说着,看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见此会意,笑着往前了一步,开口轻声说了起来:“是有两个消息,第一个全凭老夫人恩典,自然是大大的好消息。”   吉祥目光看向了陈嬷嬷,瞧见对方脸上慈和的表情,心里只觉得十分的怪异,不过她还是乖乖听着陈嬷嬷说了。   “老夫人说要提你和双锦做二等丫鬟,你们日后可得好好替老夫人做事情,别忘了老夫人的恩典。”   吉祥闻言,嘴角不觉弯起了大幅度,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番表现与先前不同,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高兴。   升职了能不高兴吗!更何况这二等丫鬟升的不容易,简直就是她拿命博来的。吉祥其实觉得自己的表现被提为一等丫鬟也是绰绰有余,不过这个也只是她在心底里偷偷想想,也知道袁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其实已经差不多是管事了,根本不可能让她这个还是稚龄的孩子来做。   被提为二等丫鬟是预料中的惊喜,会让吉祥高兴,但不至于忘形。但是双锦却不一样,她平白无故被带着升了职,自然是高兴地已经喜形于色了。   袁老夫人看着吉祥和双锦脸上的笑容,她也觉得心里高兴,等大家都高兴了一会儿后,她又笑道:“还有个好消息呢!陈嬷嬷你还不快点说了!”   陈嬷嬷闻言面上却是笑着道:“这消息啊,若是吉祥乐意,自然是好消息,若是不乐意,却也当不得好消息。”   吉祥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些,不过仍然未落下,只将目光瞧向了陈嬷嬷。   “乖孩子,你待双锦的情谊我都瞧在眼里。你这乖孩子,我是打心底里喜欢,你和双锦现在是好姐妹,我把你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双珠一样认我做干娘?”   陈嬷嬷脸上的神色越发温和慈祥,而看待吉祥的目光,简直温柔的不可思议,让吉祥心里起了一个十分怪异且又荒唐的感觉:好像陈嬷嬷真的是疼爱她的长辈一般。   因为这怪异感,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双锦闻言,却是出声疑惑说了一句:“娘亲,你是要认吉祥做女儿吗?”   陈嬷嬷对双锦点了点头,却又马上看向了吉祥,问了一句:“吉祥,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当我的女儿?若是愿意,今日在老夫人的见证下,你收下我送你的见面礼。”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   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只成色上佳的碧玉镯子。显然,陈嬷嬷此次绝对是有备而来。   而袁老夫人瞅见了,脸上也是满意点了点头,对吉祥笑着说道:“当初,陈嬷嬷认双珠的时候,也给了一只镯子,可见她是真想认你做女儿了。”   吉祥默默听着,垂着眼睑,却依然没有开口。直到袁老夫人的话说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那只镯子,心里的感觉却是越发的荒谬。   陈嬷嬷一点都不喜欢她,即使如今她脸上笑脸慈祥面对着她,目光柔和疼爱的看着她,但是吉祥却不相信人会变得这么快,而且她的直觉也告诉了她,陈嬷嬷的表现,其实更偏向于在做戏,而这个戏是做给老夫人看的。   偏偏老夫人却是对这场戏很捧场。   她心中冷笑着有些嘲讽,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陈嬷嬷,更不想平白无故多一个其实看她哪哪都不顺的所谓干娘,也不想多了这么个所谓的长辈压着她。   看着那几双紧紧瞅着她的眼睛,吉祥藏在被下被包扎起的手掌不觉紧握成了拳。 ☆、第15章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不知不觉变得有几分紧张,连双锦这般迟钝之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吉祥。张了张嘴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吉祥却突然笑了起来,她与陈嬷嬷的目光对视,而脸上的表情更是带了一股激动的喜悦:“陈嬷嬷真的愿意认我当女儿吗?太好了,我……其实一直都羡慕双锦有这么好的娘亲……”   吉祥咬着嘴唇,声音却是变得越来越低,却是将一个渴望温暖的孩子演绎的十分逼真。   陈嬷嬷微笑点头:“当然是真的,有你这么乖巧伶俐的女儿,我做梦都要笑出声了。这么说,你是愿意了?”   “只要陈嬷嬷不嫌弃……”   吉祥低声说着。   袁老夫人见此,却是笑了起来:“还叫陈嬷嬷呢,还不赶紧改了口。”   吉祥闻言,依然低着脑袋,好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却是轻声叫了一下:“干娘!”   “哎!”   陈嬷嬷应得十分响亮,响亮的声音似乎也带出了她的愉悦心情。   而吉祥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挂着。她是不喜欢陈嬷嬷,更是打心眼里排斥认她做干娘,可是转念一想,又何必为了这个虚名闹得不愉快,更在老夫人的面前落下个不知好歹的印象呢!   陈嬷嬷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至少目前看来,是不可动摇的。陈嬷嬷掌管着老夫人院里大大小小的事物,她们这些个丫鬟,都在她的手底下讨着生活,真闹翻了,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本来也是被她的身份压着,如今认了这门干亲,至少看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是多了一层润滑剂。至少,这个名义上干亲,对她而言,绝对是有利无弊的。   她又何必为了一时心里的不平与难受而拒绝呢!   先时为了生存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做,如今这不算委屈的委屈又算得上什么呢!   而且恐怕此时,陈嬷嬷的心里只怕比她更加不适应吧。   吉祥看着对方与她一样高兴激动的样子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   吉祥会演,陈嬷嬷更会演,她捡起放在锦盒里翠玉镯子,便想与吉祥戴上。   镯子比到了吉祥的手上时,镯子却有些不对劲。镯子的大小是大人的手腕大小,戴在吉祥的纤细的手上其实并不合适。而且,现在她的双手被包扎的跟个粽子似得,只怕根本塞不进去。   陈嬷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半点窘迫,而是动作自然的将镯子放到了她的枕头边,轻声道:“你现在还不好戴干娘给你的镯子,不过干娘早点给你,你自己收着,等到能带了再戴给干娘看。”   “是。”   吉祥轻声应着。   袁老夫人也仿佛没有瞅见方才这尴尬的一幕,而是笑着招呼过了双锦和双珠二人,几人围站在了床边,老夫人目光移来移去瞅着眼前的这三张脸蛋,笑着对陈嬷嬷道:“你这三个女儿,都是极好的。”   “多谢老夫人夸赞。”陈嬷嬷倒也不推辞的应下了。   而袁老夫人就是喜欢这样子的回答,闻言脸上的笑容也加深了一点。她倒也没有继续说这个,只是看着三人又说了一句:“这三个孩子,双珠最大,自然是大姐,到不知道双锦和吉祥谁大?”   老夫人的话刚落下,双锦却是忍不住喊了起来:“老夫人,吉祥是妹妹,小三个月。”   “哦,是这样吗?”   老夫人低头看向吉祥,目光中带了询问。   吉祥点了点头。当初她与双锦两人结交的时候,的确是有交换过出生出声年月。   “既然如此,那双锦便是二姐,吉祥是小妹妹了,双锦可要好好照顾你的妹妹。”袁老夫人笑逗着双锦说了话。   双锦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道:“老夫人放心,双锦一定好好照顾吉祥。吉祥刚醒来的时候,就是双锦照顾的。”   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那一句好好照顾妹妹映进了双锦的心里,在袁老夫人离开后,双锦却的确是开始了认真照顾。   吉祥的早膳来的不早,不过却是特殊待遇,由王大娘亲自掌了勺,又送了过来。   “猪大骨熬的粥给你补补腿脚,猪皮冻加肉馅包起来的小笼包,回头吃了脸上的伤就好了!”王大娘笑着摸了摸吉祥的脑袋,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的多做停留,又匆匆离开了。   厨房里现在人手短缺,事儿又多,她这个管事自然是缺不得人。   不过在临走的时候,王大娘又中气十足的交代了:“中午再给你做猪蹄,只要吃上几日,保证你又能跑能跳了!”   吉祥瞧着王大娘这副活力十足的样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是她醒过来以后得知的最好消息了,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粥食,正打算伸手开动的时候,双锦却突然不声不响走了过来,拿了勺子却是要舀了粥要喂她。   吉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双锦却是笑着道:“我喂你吃。”   “双锦,没事的,我自己能吃。”   虽然认了这门干亲对于吉祥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在面对双锦时候的态度,的确她是不好再做出一副冷脸了。   “我觉得不太好,还是我喂你吧,你手伤着。”双锦固执的拿了勺子舀粥喂吉祥,吉祥不张嘴,她也是盯着她。   最后,还是吉祥妥协了。喂就喂吧,她倒是乐得清闲。   三两口粥下去后,吉祥也是被激起了胃口,原本已经变得迟钝的胃开始活动起来,一个小笼包送进嘴里,她满足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双锦见吉祥吃的津津有味,嘴里忍不住分泌出了口水,肚里的馋虫冒了出来,不过她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要喂吉祥吃完,硬是咬牙坚持着没开口要吃的。   倒是吉祥见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开口说了一句:“一块儿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这些都是王大娘给你做的,没事吗?”   双锦很是心动,却还是犹豫着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吃不掉也是扔了的,反倒是浪费。”吉祥轻笑着,自己伸手接过了调羹与碗。双锦也是顺水推舟,倒是没有像先前一般,反倒是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便一口包了扔进嘴里。   小笼包这会儿也不是刚出笼,虽然里边包含的汤水有点点烫,但是咬在嘴里,却是恰到好处,鲜美的滋味一下子征服了双锦的味蕾。   她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个,只是苦于嘴里已经没处下嘴。   “我看你都饿坏了,刚才怎么没有吃?”   吉祥见双锦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搅着粥食问了一句。   双锦好不容易才刚将嘴里的东西塞进了肚子里,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回道:“我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别顾着自己吃,什么事情都先紧着你。”   吉祥眉毛微微一跳,却是笑着道:“干娘对我真好。”    “是啊,我娘现在对你比对我还好呢!”双锦又咬了一口包子,嘴里包着,含糊不清的说了起来,她嘴里虽然说得有些嫉妒,但是脸上神色却半分未瞧出嫉妒的意 思,她将嘴里的东西又咽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吉祥,开口道:“对了,我娘说让我和你道个歉,让你别怪她。昨日她也是不忍心让你假扮老夫人 的,只是红莲提了出来,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护老夫人的周全才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嬷嬷让你转达的吗?”   吉祥抿了抿嘴巴,有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出声问道。   “是啊,刚才我娘不是把我叫出去说了一会儿话吗!”双锦倒是依然没心没肺的样子,将所有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个到底。   吉祥闻言却是轻笑了一下,看着双锦温声道:“我怎么会怪干娘呢,都是为了老夫人的安全,我自然是了解干娘的苦心。”   “那就好了,我就觉得吉祥你一定不会怪我娘的。”双锦笑了起来,眼睛高兴的眯了起来,“我娘还担心你会对她心里有芥蒂呢,其实就是我娘想多了!”   “是啊!”   吉祥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心里却是敞亮的跟个明镜似得。   看来,陈嬷嬷和她都一样,都是对对方心中有所防备。这门干亲,说是给她和陈嬷嬷两人结的,倒不如说只是认给老夫人看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不愿看到有什么争端矛盾的事情,更喜欢看到和和睦睦的场景,特别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伺候自己的这些个下人,不管在背地里如何,但是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可以闹起来的。   陈嬷嬷多年陪伴老夫人,而她因为这次的舍身阴差阳错也入了老夫人的眼里,不自谦的说一句,她和陈嬷嬷现在都是老夫人眼中比较重要的人,老夫人自然也是乐意瞧见她和陈嬷嬷能够相处的融洽,不然方才也不会主动开口为此事牵线。   其实,陈嬷嬷对她心中有警惕才是最好的,这样双方之间更明白各自的位置,也可以避免出现什么难堪之事。   各有所图,或许她们之间所谓的“母女之情”,才能够走得更长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下人之间的干亲,其实是比较常见的,认了也不是和真母女一样,这只是为了表示关系亲密一点的做法。 大 家觉得吉祥认陈嬷嬷做干娘吃亏了,其实陈嬷嬷更加憋屈,说到底两个人其实都只是为了做给老夫人看罢了!而老夫人的立场,陈嬷嬷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很器重, 吉祥虽然舍身救了她,两个人的份量当然还是陈嬷嬷重一些,但是她也喜欢吉祥,如果两个人能够在她面前和和睦睦自然是最好了。 这门干亲结的,各有所图吧。 ☆、第16章   与陈嬷嬷结下这门干亲后第二日,吉祥便收到了两套新衣裳,虽然不是陈嬷嬷亲自送过来,却是双珠拿着转交给了她。   “这布料是干娘昨日吩咐人去商铺里买的,针线是让底下人连夜赶做出来的,说出门在外,让你先将就着穿,等回京了再给做好的给你。”   “已经很好了,双珠姐姐,替我谢谢干娘。”吉祥摸着那布料柔软、针脚细密的衣裙,心中忍不住感叹,果然是陈嬷嬷,就算只是做戏之事,依然做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有新衣服收,她自然高兴,所以毫不推拒便收了下来,还一脸真诚的让双珠转达了她的谢意。   双珠倒是没有瞧出里边的文章,只是笑了笑,又陪着吉祥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告辞回去伺候老夫人了。   吉祥看着双珠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也不知道陈嬷嬷听见她收下衣裙,又是让双珠转告谢意之后会是怎么样一副神情。是心中郁气难消还是大骂眼皮子浅又厚脸皮……   不过不管是哪者,反正她不吃亏便是了。   吉祥越是这么想着,先时半强迫的被结下这门干亲的不甘却是烟消云散了。   反正这事儿占优势的还是她。陈嬷嬷是长辈,她是小辈,而是还是这么小的小辈,如今只有长辈给小辈好处的份,而她这个做小辈的,孝顺长辈其实很简单,她只要恭恭敬敬的对着陈嬷嬷,外人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的。   她躺在床上满足的眯了眯眼睛,衣服怠懒的样子,陈嬷嬷暂时已经不足为虑,她如今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将老夫人对她的喜爱维持下去,甚至是一分添作两分,一点一点的多起来,这才是她今后真正的依靠。   不过这个问题却也是不用太着急,如今她腿脚受伤下不了床,老夫人昨日纡尊降贵来她屋里看她之事,她估计有过这么一次,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可以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基本上是见不到老夫人了。   吉祥心里暗暗算着,谁知道转日清晨,吉祥又见到了老夫人。   她们在这个镇上已经修整完毕,打算即日出发去京里了。   至于吉祥这腿脚不便利之事,哪里比得上老夫人想要见到儿子的那颗迫切之心重要,不过好在老夫人也是顾虑到了吉祥,开口吩咐陈嬷嬷给吉祥安排了一辆单独的马车,马车里放了被褥,可以让她躺着。   吉祥听了这个安排,自然又是对着老夫人一阵感激。   虽然是单独的马车,也铺了厚厚的被褥,但是马车颠簸,吉祥原本就还疼着的腿脚受了影响,一直都没有好转起来。   甚至因为夜间要在客店里打尖住宿,她这被人抬上抬下,生生又是让她受了好一番大罪。某次在抬下马车时,因为不慎碰到了腿。当天晚上,吉祥便疼的发了高热,这一场高热来的迅猛,吉祥当日刚受伤抬回来的时候都没烧的这么厉害。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双锦听到吉祥的呻吟声时,伸手一摸却是已经额头滚烫,连忙找来了刘大夫。刘大夫也是吓了一大跳,又是不敢耽误老夫人的行程,斟酌着给吉祥开了一剂猛药灌下,又拿着被褥捂了发了汗,这才将烧退下。   这么反反复复折腾着,虽有王大娘的小灶给吉祥补着,但是吉祥的身体却未有半丝好转,脸上瞧着竟比来袁家前都要憔悴了。   好在京城路程已是不远,五日行程,马车终于停在了京城的城门入口处。   吉祥撩开帘子瞧着城门上大大的字体,心中舒了一口气,若是在折腾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她视力好,一眼也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笑着放下了帘子。   城门口处,常宁得了袁叔万的吩咐,一大早便守在了此处,却是大中午的时候才瞧见袁家的马车慢慢的行驶过来。   等着心焦的常宁见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对着早已经打好交道的城门守卫使了个眼神,自己却是快步跑到了老夫人的马车前行礼请了安。   “老夫人,三爷让奴才在这里等着老夫人,老夫人您可算来了!”   袁老夫人没有撩开帘子,但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是常宁吧!”   “是,老夫人,是常宁。”常宁笑着殷切应了,而后又道,“老夫人且安心坐在车里,奴才在前边替老夫人开路,一会儿便到家了,三爷已经吩咐府里的管家给老夫人收拾好了府里最好的院子,只等老夫人住进去了!”   “好,好,好!”   袁老夫人一脸道了三声好,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袁家作为京里的外移民、新住户,就算袁家再有钱,其实顶多在商人区买个差不多的房子,这一点,袁老夫人在来时便已经想过了,即使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再有本事,却也不认为这京城的房子会比老家的大。   毕竟京城好地段、好方位的房子,那都是有价无市。   可是马车真正到了京城的袁府之时,袁老夫人却是惊呆了。   “叔万这房子……”   小心扶着袁老夫人下了车的常宁闻言,却是笑眯眯道:“老夫人,这原是一位一品大员的府邸,新皇登位,这房子没了主人,三爷瞧着喜欢,便给买下了。”   “那不是官邸吗?”   袁老夫人惊呼了一句。   她瞧着四周围的环境,虽然她从未来过京城,却并非没有见识之人。自然知道京城其实各个城区都是有明确的界限,就像是此时她脚下站立的这方土地,却是属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居住的东城区。   如此看来,却是她小瞧自己这个三儿子了。   即使是改朝换代了,世道混乱,可是毕竟现在已经慢慢稳定了起来,袁叔万能够在这里立足,绝非易事。   不过,儿子有出息,袁老夫人心里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叔万是不是事务繁忙又出去了?”   袁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孝顺的,万万没有自己到了却不出来迎接的事情,应该是此刻并不在府里的缘故。   袁老夫人的这话,常宁没有回答,反倒是从大门处走出的常福恭敬与老夫人行完一礼后,方才解释道:“老夫人,三爷原想亲自等候老夫人入府,可是几位大人相邀推却不过,特让奴才守在门口向老夫人告罪。”   “叔万事务繁忙,自是公事重要,我这入府也非什么紧要的事情。”   袁老夫人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而常福见了,脸上又是恭敬道:“老夫人,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奴才带老夫人去瞧瞧。”   “好。”   袁老夫人没有异议,慢慢迈入了那道镶嵌着黄铜狮子头的大门。   常福连忙跟上,临走时却对原本想要跟上的常宁轻声吩咐了一句:“你好好安排底下这些事情,我陪老夫人走一走。”   “行,哥你去吧!”   常宁点头爽快应了,陪着老夫人的差事让自己的哥哥来办自然是在稳妥不过,他目送着老夫人消失在门里,这才双手背在腰后,慢慢的踱步到了跟随着老夫人入京的马车中间。   “这些马车都从后门入吧,马车留在后院里自有人会安排,老夫人的东西都小心卸了送到丰岚园里,你们到园子里等陈嬷嬷的安排。”   “是!”   其他人闻言,连忙行动了起来。   常宁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正要离开到前边去等着,虽知道,眼睛收回目光时,却发现原本跟在老夫人后边的那辆马车竟然毫无动静。   他往前走了走,正要出声说上几句时,马车的门帘却突然打开了,从里边探出了一张肉呼呼的清秀小脸,正是双锦。   双锦打开帘子,没想到突然看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少年站在马车前,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局促,红着脸更是将方才吉祥让她说的话都给忘记了。   倒是常宁,愣了一下之后,却是认出了以前在袁家老家时就见过几次面的双锦面,倒也没有客套便直接开口道:“双锦,你们怎么不收拾?别耽误大家的进度。”   双锦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张了张嘴巴,却是有些结结巴巴道:“常宁哥哥,车上吉祥摔伤了腿还没好,你能找人先把吉祥抬下来吗?”   “摔断腿……”常宁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了那日的那个小小身躯和一张脏乎乎沾满泥巴的倔强小脸,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他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事儿简单,对了,那个吉祥的伤怎么样了?”   常宁伸手招呼了一人将事儿吩咐了下去后,却是有心问上两句。   双锦与常宁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听到问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将身子缩回了马车里,为难的看向了吉祥。   吉祥倚靠在车上,也是听到了外边常宁的问话,见双锦没有说话便缩回了身子,怕太过于失礼,便自己掀开了手边的帘子,探出头笑道:“多谢常宁哥哥关心,我已经好了许多。”   常宁闻言抬起头看向了吉祥探头的那个马车窗户口,目光在接触到吉祥的那张脸蛋时,却是一下子傻愣住了。   一时之间竟然呆呆的站立在原地,只知道傻傻的看着吉祥。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她试探的轻声叫了一声:“常宁哥哥?”   “吉祥?”常宁被叫回了神,脸上有些泛红,却带了一丝不确定轻声叫了一下。   “是啊,那日,还要多谢常宁哥哥相救。”吉祥看着对方这副傻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但是面上却是未曾流露,只是轻笑着又说了一句。   “没什么,应该的。”   常宁闻言脸上忍不住傻笑了起来,挠着脑袋目光游离,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与吉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对视上。 ☆、第17章 瞅着常宁越来越呆的模样,吉祥心中也越发好笑,但怕自己笑出来会让对方没脸,硬是憋了笑意回到了马车内才笑出声来。 坐在吉祥边上的双锦看见她的样子,心里疑惑,有些不解吉祥为什么会发笑,她也学着吉祥样子打开了帘子朝着外边探头看去。 正好瞅见常宁满脸失望望着帘子的样子,常宁见窗户里又探出了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扬起笑脸炯炯有神望了过去,视线刚对视上,谁知道看见的人竟然不是吉祥,心里不知怎么的,泛起了一丝失落,脸上带着的笑容也落了下去,变得面无表情。 这可把双锦吓了一跳,她猛地放下帘子缩回了车里。 常宁本也是下意识无意之举,谁知道竟然把人给吓到了。他心里越发尴尬,这会儿更是站立不安,想要走开避免尴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仿佛是被黏住了一般移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就是看着这辆马车,直要将它看出一个洞一般。 直到原先得了吩咐的人抬着躺椅过来的时候,方才打破了常宁呆呆瞧着马车的尴尬场景。 常宁清了清喉咙,对着来人收起了自己的痴样,一本正经的开始吩咐了起来。 粗使婆子得了吩咐先上车将吉祥抱下来时,常宁几乎是一瞬间却是摆好了姿势,背着手端着样子,等到看到了人,竟站在马车边一动不动的盯着。 粗使婆子力气很大,轻而易举便将吉祥瘦小的身子抱了起来,但到底是做惯了粗活不够细心,不小心碰到了吉祥的伤处。吉祥眉头一皱,忍不住低声叫了一下。 而这一下,却是把常宁的一颗心给提了起来,他没忍住情绪低斥了一声:“怎么做事的,粗手粗脚,别伤了吉祥姑娘。” 不管常宁在吉祥面前表现的多少可怕,但是对于这粗使婆子却是震慑力十足,对方惧怕的缩了缩脑袋,而吉祥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常宁,常宁瞧见吉祥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心里不觉起了一阵雀跃。 等到吉祥被放到了躺椅上时,他似是不经意般的走到了吉祥边上,笑着开口说道:“吉祥姑娘,现在天儿还早,要不要我陪你参观一下?” “好啊好啊!” 双锦一听可以游玩,脸上顿时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抢着答道。 而吉祥却有些犹豫,说实话,她身上又疼又累,一点都不想再折腾,只想到屋里好好的躺着。而且看着其他随着老夫人一道儿来的人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东西,就算她是伤患不用做事,但这个时候却跟老夫人一样跑去参观,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所以,再三考虑,吉祥拒绝了常宁的好意,抬头笑着道:“常宁哥哥,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腿有些疼,想回去躺着。” 双锦闻言,脸上难掩失望,但到底还是记得她娘先前嘱咐她的事情,让她好好照顾吉祥,所以只是闷着声儿站在了吉祥边上不说话。 常宁倒是坦然,被拒绝了依然好脾气,只是笑着对吉祥道:“是我想的不周道,吉祥妹妹你好好养伤,等回头想参观了尽管找我。” “好。”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心底里却是被对方那一声打蛇上棍的“吉祥妹妹”给腻味的不行。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常宁,却见对方正冲着她殷勤微笑,她身子抖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一下, 她原先想着,这常宁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她如今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哪里能够起什么旖旎的心思。原先还当常宁的殷勤是爱美之心人皆有知的缘故,谁知道人家比自己想的多得多了,偏偏她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觉得好笑罢了。 虽然没有参观这京中的袁府,不过躺在躺椅上被一路抬到老夫人住的丰岚园时,到底还是有意无意看了不少的景致。 唯一的感觉便是,这袁府真的挺大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愣是在北方布置出了一处江南盛京。天儿其实还冷着,偏偏园子里不仅仅有盛开的腊梅冬菊,更有其他各色花卉也不畏冬寒争奇夺艳。 这袁家真是钱多的没处儿花了! 吉祥心里嘀咕着,却听到常宁又介绍道:“吉祥妹妹,这园子好看吧,觉得好看就多出来看看,明年可就没这景致了,三爷说要将园里的名贵花木都换了!” “换了?” 吉祥和双锦都看向了常宁,被常宁这话吊起了胃口。 常宁也很满意自己这话的效果,忍不住停了停胸膛,开口慢慢解释起来:“是啊,三爷说了,这些花木太过精贵难伺候,留一两棵给后院女眷打发时间倒也罢了,若是满园子里栽种着,还得多请一批人专门伺候着未免不值。” “三爷挺节省的。” 吉祥听完后有些无语,一时之间找不出话来形容。半晌只吐出这么一句话。 感情这位三爷不但不奢靡浪费,还很节约。瞧着院子府邸一派锦绣的布置,恐怕是前一任主人留下来的。 不过这么一想,倒是全想通了,前朝梁瑾帝的作风本就奢靡,底下一派官员都跟着效仿,导致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最后梁瑾帝被叔叔惠王给篡了位,而那群官员逃的逃、死的死……既然此处府邸前一任主人是梁瑾帝在位时的高官,自然是继承了那位皇帝的作风了。 和那些官员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不同,人袁家三爷的钱一厘一毫都是靠自己赚来的,当然不可能挥霍无度。 这么一想,吉祥对自己的主家越发满意了。 会赚钱又不挥霍,而且对下人又仁厚,绝对是个可以一直做下去的地方啊! 躺椅被抬进了丰岚园里,老夫人还在参观没有回来。不过园子里进进出出的,陈嬷嬷已经开始调度了起来。 吉祥被抬入了陈嬷嬷安排的房间里,一二等丫鬟是被安排为两人一间,吉祥和双锦在一个房间里,房里睡的还是通铺,不过通铺用的是北方的那种坑床,手摸下去,已经是烧的暖烘烘的。 吉祥一躺上去,便是满足的喟叹了一声,连午饭也不想吃,就想这么睡过去算了。 双锦也是一样,她抱着被子就这么躺在了吉祥的身边。 满意于新房间的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将送她们过来的常宁给忽视了个到底。 倒是陪着到屋外的陈嬷嬷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对着常宁道了歉:“这两个孩子都是被宠坏了,我叫她们与你道歉,常宁你可别见怪。” 常宁虽然失望于吉祥并未与他说话,但哪里会见怪,常宁连连摇头轻声道:“陈嬷嬷多虑了,吉祥妹妹……和双锦妹妹恐怕一路累坏了,陈嬷嬷你莫叫他们,我也该走了,待会儿三爷要回来了。” “那……”陈嬷嬷倒不是真想让人出来,只是碍于常宁才做做面子罢了。 常宁却是有些当了真,唯恐陈嬷嬷真把人吵起来,倒是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他连忙又是道:“陈嬷嬷,我真的要走了,让两位妹妹好好歇息吧!您也去忙吧!” 说着,却是连忙将带来的人一起跟逃跑似得小跑出了丰岚园。 “走了!” 双锦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儿,见到常宁人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对吉祥轻声开心的说了一句。 方才陈嬷嬷与常宁两人的对话她们屋里也是能够听见的,双锦只唯恐自己的娘亲真的把她们叫起来,就趴在了窗户口瞅着。 吉祥倒是听出陈嬷嬷只是客套罢了,所以依然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等到双锦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后,她才笑了一下,开口道:“你不睡吗?那我睡了。” 双锦赶忙摇了摇头,小跑着冲上了床,大声道:“睡,睡!” 常宁离开丰岚园才走出几步,在园中遥遥便瞧见了自家三爷一袭墨蓝色常服正朝着这边走着。 他机灵的连忙跑上前,行过一礼后,脸上带笑:“三爷,您回来了!” “嗯。”袁叔万点了点头,冷眼瞧了一眼常宁脸上的笑容,开口问道,“瞧你这笑容满面的,这是干什么去了?母亲呢?” “我哥带着老夫人在参观府里,我……刚把吉祥妹妹送到丰岚园里。”说完这话,不等袁叔万奇怪瞧过来,常宁又是自己主动笑着解释了起来:“吉祥妹妹就是那日摔了腿的那个小丫鬟,吉祥妹妹伤的挺重的,特别可怜。” “咳……” 袁叔万看了一眼常宁,忍不住摇了摇头。伤的再重,让人抬着便是了,还值当让你亲自护送。 不过,袁叔万到底厚道的没有揭穿常宁的那点小心思。 只是对于自己随从连个七八岁小女孩都不放过的行径,他还真微微感到有些说不出口。 被常宁这么一说,袁叔万也回想起了那日瞧见的孩子,他倒也不记得对方长得什么模样,或许说根本没有看清楚过那张伤痕累累又满是泥巴的小脸,只记得一双大眼仿佛生的极好,警惕看着人的模样像极了猫儿。 ☆、第18章 袁叔万在园中停留了一会儿,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衣裳。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常福也已经回来了。袁叔万倒也没有多问,便带着常福常宁两兄弟朝着丰岚园里走去。 此时,袁老夫人正靠在正屋厅中的榻上由双珠替她锤着小腿,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她嘴里还与陈嬷嬷聊着什么。 见到袁叔万,她原本就带笑的脸上更是加深了笑意,正要从榻上站起身来,袁叔万却是快一步扶住了她,温声道:“母亲莫起身。” 袁老夫人倒也没有对自己的儿子客套,只是笑道:“你也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袁叔万轻轻点了点头,直接在袁老夫人对面的另一边榻上坐了下来。很快便有丫鬟上了茶,袁叔万将茶盏捧在手上,并未喝,而是与袁老夫人说起了一事。 “昨日老家来信,是大哥写的。” 袁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落了下去。 袁老夫人没说话,袁叔万也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并不说话。 屋里沉默了半晌后,袁老夫人有些干巴巴的问了一句:“他写信来做什么?” “大哥说,他马上要来京里,让我替他收拾住处。” “他来京里?”袁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显得越发寡淡,“他不好好在家读书,来京里做什么?” 袁叔万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依然十分温和:“大哥在信中说,一是不放心母亲,二是准备入京备考。母亲怕是不知道,前不久皇上下旨让礼部重开恩科。” “不放心我,怕是后者才是他的目的吧!”袁老夫人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显然心情也越发不好了,“而且他入京备考?他一个秀才要考举人,也不是非得来京里,在家附近考不是更为方便?” 袁叔万却依然神色未变,慢慢说了一句:“大哥是打算等中了举人,日后会试之时,不必来回跑了。”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笑着加了一句:“母亲不必担心,大哥若是想在京中备考,我自会安排好。若是需要找老师指点,我也可以请人帮忙……” “你本就事务繁忙,莫管他这些事情,让他回去在家里呆着好好备考。等考中了再来也不迟。”袁老夫人打断了袁叔万的话,眉头依然深锁着将这些话说完。 “怕是来不及了,大哥给我来信时,就说已经上路了。这会儿,怕是快到京城了!”说完这些话,袁叔万瞧了一眼袁老夫人的脸色,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了。 可光是这些话的内容,就够让袁老夫人的一张脸沉得不行,她强忍了火气,但最终却是没有忍住,狠狠的拍了一记桌子,嘴里斥道:“简直就是在胡闹!我倒是要考考,他这次能够给我考出个什么成绩来。 袁叔万也没有再说话了,一双如同墨玉一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到底,他母亲如今能够说出这话,也是真冷了心,才看清了他那大哥到底有几斤几两。 此事既已说完,袁叔万也没有再煽风点火,而是笑着转了话题:“这丰岚园母亲可是喜欢?” “当然喜欢,而且十分满意。”袁老夫人虽然心底里还是有些怒火压抑着,但听到袁叔万大的问话是,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这件好事,所以还是露出了笑脸含笑说道,“倒是让你费心给我布置了。” “母亲喜欢便好。” 说完这句,袁叔万也没有再说别的。说起来,虽然袁叔万对袁老夫人孝顺,但是其实母子二人之间关系并不亲密,也没有太多亲昵的话可以说。无论是今日,还是那日在客店与袁老夫人劫后重逢也罢,袁叔万除了例行关心问候之外,竟是再无其他的话可以说。 面对这个情况,袁老夫人除了心中叹气,更多的却是愧疚。 袁叔万是袁老夫人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幼子,却并不得家里重视。莫说袁老爷,就是袁老夫人自己也是忽视了这个儿子。 袁叔万出生的时机实在不太好,袁老夫人寄予厚望的长子未长成,庶子又健健康康养在秦姨娘膝下威胁着,她要照顾长子又要分出精力看着秦姨娘那头,除了每日匆匆的例行请安,母子之间竟然极少再见面。 再稍大一些,袁叔万上了学堂识字,也是熟读了四书五经,却对仕途产生了兴趣。可是两个孩子出生时,袁家或者说是袁老夫人已经定下了他们各自的道路。长子袁伯鹏负责光耀门楣,走仕途之道,幼子袁叔万则是接管家中生意。 若是袁叔万也要去考科举,家中的生意谁来管,让庶子插一脚,袁老夫人自是万般不愿意。 最终,袁老夫人硬是狠下心肠,让袁叔万不再去学堂,而是让他去了家中的铺子学习经营之道。 当时还只是到她腰间高矮的孩子啊! 袁老夫人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为自己当时的狠心而愧疚。 如今,曾经那个只到她腰间高求着让他继续上学的孩子也已长成了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儿,早早便将家中的生意接管在了手里,而且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能够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地。 可是,袁老夫人每每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情,心里总是忍不住感叹,会不会是她耽误了这个孩子。 想着往事,袁老夫人脸上再次没了笑容。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声,看着袁叔万沉声道:“当初,你与我说想和你大哥一样考科举,你爹也同意了,可是我却硬生生逼着你去看账本……” “娘……” 袁叔万倒是没料到袁老夫人会突然说这个,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却是一滞,只在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如常,温声道,“母亲,我没怪过您。” 袁老夫人眨了眨泛红的眼眶子,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却最终无话。 袁叔万见此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温声安慰:“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母亲以后就在我这儿高高兴兴过着,别想那些烦心事。” 小的时候,袁叔万不是没有为父母的偏心而难受过,有祈求过自己的母亲能够像对待大哥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也有想过哪天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像对二哥一般疼爱他,可是他如今已经长到了这个年龄,却是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了。 虽然心中仍有芥蒂,也因为自小的疏离而并不亲近,可是袁叔万却能够明白袁老夫人当年心中的苦。虽然偏心了大哥,可若是当初他和大哥走了一样的路子,如今的袁家,恐怕早无他们母子三人的立足之地了。 午膳摆在了袁老夫人的屋里,是从大厨房里送过来的,刚弄起来的丰岚园小厨房只做了几道江南小菜送上。 袁老夫人对袁叔万心怀愧疚,不停招呼他用菜。 袁叔万知晓袁老夫人的苦心,虽然不适应,却还是沉默的用了,但这般到底是尴尬,用过几口后,他便已是没了胃口,手里也放下了筷子。 袁老夫人心中一叹,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知晓今日是她心急了,没有再说什么,让人撤了饭食,脸上打起笑脸又让重新上了茶水。 这盏茶,袁叔万也只是在嘴里微微碰了一下,坐到茶冷,便起身告了退。 袁老夫人没有挽留,但是在袁叔万走出去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 “夫人……”陈嬷嬷担忧的看向了袁老夫人。 “这孩子到底还是已经冷了心。”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手撑着额头有些不堪重负。 陈嬷嬷走到了袁老夫人身边,替她轻轻揉起了额头。 袁老夫人闭上了眼睛,但是额上皱起的眉头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叔万命苦,自小做爹娘的没疼过他,如今这个年纪了,膝下竟无一子,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吉祥睡醒时,已是傍晚,她边上的铺上,双锦还在呼呼大睡着,一边睡肚子还只咕噜咕噜的叫着。 吉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也有些瘪了,正想叫醒双锦的时候,却瞧见一个眉眼笑的弯弯的少女走了过来。 “吉祥姑娘,我叫桂芳,是陈嬷嬷让我来照顾你的。” “呃……好。” 若非吉祥已经确定自己完全清醒了,还以为是在做梦,一时之间也只是讷讷的应了一声。而桂芳却还是笑眯眯的,嘴里清脆道:“吉祥姑娘午饭没用,这会儿该是饿了吧,我去厨房里给拿些吃食过来。” “麻烦你了。” 吉祥又是点头应了。 等到桂芳离去后,吉祥却是躺在床上看着边上还在沉睡中的双锦若有所思。 陈嬷嬷先时硬是要派了双锦来照顾她,吉祥其实能够猜到几分陈嬷嬷的用意,主要是为了给老夫人留个好印象,可是如今她的腿还未好,陈嬷嬷又换了人来照顾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吉祥想了又想,却是有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等到第二日她便明白,是自己想的复杂了。 陈嬷嬷让别人来照顾她,不过是想让双锦赶紧领了新升职上的二等丫鬟的差事罢了! ☆、第19章 双锦新的差事,是负责在老夫人屋外给来人通传。 双锦显然对于这份新差事十分满意,去了的第一天回来,便是叽叽喳喳与吉祥说了起来,同时还透露出了一个消息,上边给吉祥也安排了与她一样的差事。 这个消息,显然让吉祥打起了几分精神,每日里倒是仔细开始听着双锦说的话儿。 不过双锦做这差事儿,显然是混日子的,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听,她当值守着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发呆聊天,遇到有什么事情要做,底下有跑腿的小丫鬟,顶上有给做决定的一等丫鬟和管事嬷嬷。 不过,听着双锦说的多了,吉祥也大概明白了这份差事,倒是也能够明白陈嬷嬷对双锦的这番苦心。这差事说起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过渡。不累不苦,十分清闲,更重要的是常能在老夫人面前刷存在,而且这负责通传来来往往的待人接物,能学到的东西其实很多。 不过双锦是没有领会到陈嬷嬷的苦心,吉祥这几日听着,却是光听到双锦回来说些在当值时听到的八卦或者在老夫人处见到的有趣事儿,甚至连在后厨墙角养的那只猫儿生了一窝小猫的事情都不放过。 双锦说的这些事情虽然吉祥不感兴趣,但是新来的桂芳却是十分好奇,虽然桂芳年纪比吉祥二人都要大上好几岁,但是与双锦凑在一起,都是小孩子性子,叽叽喳喳却是能够说个不停。 但是桂芳还是懂些分寸,若是吉祥躺在床上闭了眼睛时,她就会闭了嘴巴,就算真的一定要说话时,也是将声量放到最轻。 到底是从最末等的奴仆里走出来的,别的本事瞧不出,但是察言观色上却是领会的一等一好。 当然,吉祥也得承认,桂芳照顾人上也是比双锦强上许多,至少桂芳代替双锦照顾她的这段日子,她是真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带的双锦也是受了益处,喜得双锦连连要求桂芳干脆搬到她们屋里算了。 吉 祥原来还觉得有些不妥,这不是在给免费找了一个伺候他们的丫鬟吗?本身大家都是丫鬟,偶尔让帮忙做些事情也就罢了,这让人日日伺候着,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 好意思。谁知道桂芳自己却是欣欣喜喜搬了进来,厨房里抬热水、拿饭菜、屋子里的打扫、甚至她与双锦换下的贴身衣物清洗……这一些都不用她和双锦开口吩咐, 桂芳便会主动给做好。 后来,日子久了,吉祥倒是看出了意思,这桂芳其实是在做人脉投资,这在没等级的丫鬟中间,特别是从外边买进来的丫鬟中间其实很常见。若是吉祥当初不是与双锦交好,再后来没有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恐怕现在也与桂芳一样慢慢这么熬着。 小丫鬟想要升职,却根本接触不到上边的主子,甚至连管事嬷嬷都很难认识,于是不少的小丫鬟便会像桂芳一般主动到一些有等级的丫鬟面前主动做事,留下印象。 就吉祥认识的红莲,也是靠这种方法升到二等丫鬟的。 红莲还是小丫鬟的时候,其实是在当时还是二等丫鬟的双珠屋里做事,也因此等到双珠升到一等丫鬟的时候,她凭借与双珠的关系,终于慢慢升了上去。 知道了这一点,吉祥在吩咐桂芳做事的事情,心里倒是坦然了许多。 吉祥的腿是摔断了的,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一个做丫鬟的自然没有这么精贵,不过将将还是养了一个多月后,刘大夫才给她拆了布条,而且还细细嘱咐了她在之后的时间里,还得好好休养着。 吉祥一拆了布条,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床来回走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躺的久,这腿脚都不会走路了,来回走了两圈后,她唯恐腿脚还没恢复,也不敢再多走,便坐下歇了歇,然后再起来走一走。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后,感觉到没什么异样了,她才停下来不再跟个小孩子学走路似得。 这会儿,吉祥心里倒是庆幸万分,还好伤的不算重,若是再重一点,估计就得在伤好后做复检才能够恢复正常。 吉祥拆了布条可以走路的事情,早上刘大夫刚给下了诊断,到了下午,吉祥便接到了陈嬷嬷让她去见老夫人且直接领差事的吩咐。 吉祥倒是没有多大不情愿,反倒是趁着中午的时间,让桂芳帮忙抬了水过来给自己好好的洗了一通,换上了陈嬷嬷到了这里后送来的新衣,还坐在梳妆台前学着双锦教的,给自己梳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双环髻。 她 脸上的伤其实早就好了,伤口刚一结了血痂,她便用了老夫人送来的白玉珍珠膏涂脸,没两天血痂便脱落,留下了几道不太明显的白印子,她又用这膏涂了半个月的 脸,也不知道是王大娘小灶送来的汤水的效,还是这面膏的缘故,原本还有几分泛黄的脸蛋竟然变得雪白粉透,伸手摸去,只觉得脸上的皮肉细嫩光滑极了。 双锦和桂芳见了,也是心动极了,桂芳不敢开口,双锦却是将她用剩下的最后那点子膏都要了去,每天小心翼翼的跟个珍宝似得,在脸上涂一点涂一点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膏药太少的缘故,在吉祥身上出现的效果,却是没有出现在双锦身上。 袁老夫人是在大厅里里接见的吉祥,吉祥进了门,便是结结实实在老夫人跟前磕了一个头。 袁老夫人笑着叫了起,瞧见吉祥的脸蛋时,脸上也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对着站在边上的陈嬷嬷连声道:“瞧瞧这张小脸,果然好好养了一段时日后瞧着,可是比早些时候瞧见的又好看了几分。 “是啊!”陈嬷嬷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奉承老夫人几句。 吉祥便扬起笑脸,对着老夫人一脸真诚道:“这要多谢老夫人赏的药,那药有用极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自是舒坦,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陈嬷嬷道:“吉祥这丫头的嘴巴,就跟你一样甜,你们两母女,净会说这些好听的来糊弄我!” “瞧老夫人说的,这哪里是糊弄了,我和吉祥都是实话实话啊!”陈嬷嬷放下心里的那点子别扭,面上倒是没半点不高兴,也是笑了起来。 袁老夫人一向仁厚,此次见面吉祥本来也是没什么好紧张,她与陈嬷嬷二人一唱一和将老夫人逗了个开心后,便带着一盘老夫人赏赐下的点心,到了外间开始做起了差事。 吉祥走来的时候,双锦正坐在小屋间里捧着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瞧见吉祥,脸上露出了笑容,待看到她手上捧着的点心时,笑容更是灿烂了许多。 吉祥看双锦双眼发愣盯着她手上的盘子时,心知肚明对方又是犯了馋虫,倒是没有为难,随手便递给了双锦,又招呼过了呆在一处轮差事的人过来用点心,甚至连站在门外的小丫鬟都能分到一些。 一时之间,不管在场人在吉祥来时究竟是怎么想着她,但在吃人嘴短后,大家都是其乐融融的开始说起了笑。 说起来,这差事真的很清闲又轻松,特别是像吉祥和双锦这般的二等丫鬟,虽然偶尔也有一等丫鬟会在这边与她们一道儿,但是一等丫鬟通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并不像她们一般只负责这事儿。所以论起来,倒是她与双锦最大。 她们在这里守着,也不用真的站在屋外边挨冷受冻,自有小丫鬟会看着,若是有人来了,便到屋里提醒她们一句,她们再收整收整到屋外接人,或是进屋和老夫人通报一下,便无其他事情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这边的袁家人少的缘故,老夫人屋里基本上也是不来人,吉祥和双锦在里边的屋子无聊的坐了一个下午,等到快要交班的时候,方才等到一人来请见老夫人。 当时吉祥心里还想着总算是来人了,正打算进屋去通报的时候,谁知道,恰好陈嬷嬷从里边走出来,都不用她和双锦进去通报,陈嬷嬷便将这位袁三爷的佟姨娘带了进去。 目送这位佟姨娘进屋后,吉祥和双锦也没回那间小屋子,与她们交班的人便过来了替换下她们。吉祥和她们在屋外认了个脸熟交换了名字后,便与双锦无事一道儿回屋了。 到了这会儿,吉祥算是明白为什么双锦到了这儿讲八卦的本事越来越强了,换做是她在这么无聊的环境下,的确也只能够靠说着八卦打发日子。 回去路上,吉祥倒是好奇问了几句方才求见老夫人的那位佟姨娘:“这佟姨娘好像和老夫人关系挺好的?她是不是老夫人给三爷送的姨娘啊?” 吉祥恍然记得先时也听双锦说过好几次佟姨娘来找老夫人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朝着这方面去猜测。 而双锦听了却是连连摇头,开口道:“佟姨娘从前是三夫人的身边的丫鬟,至于和老夫人的关系,其实也不能够说好啦!” 吉 祥听了有些不解,奇怪的看着双锦,双锦难得见吉祥有兴趣讲八卦,自然是来了兴趣,干脆拉着吉祥走到了小花园里的一棵树后边开始说了起来:“谁都知道,佟姨 娘是三爷院子里有名的透明人,三爷从来都没进过她的屋子,所以院子里的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偏偏三爷就她一个姨娘,所以三爷在外边住着,老夫人也只能 够将她送了过来。” “听你这么说,也不一定要送佟姨娘吧,让三夫人陪着三爷不就好了。”吉祥还是有些不懂双锦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道,吉祥的这一句话刚说出来,双锦看向吉祥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难道不知道,三夫人早就去世了吗!佟姨娘就是三夫人临终前让三爷收的。” “三夫人过世了?”吉祥低呼着捂住了嘴巴,这个是她真没有想到的。她瞧着这位袁三爷的年纪,应该早已经是成亲生子,不想竟然还是个鳏夫。 “是啊,三夫人在七年前,便难产去世了,现在三爷身边,也只有佟姨娘一个女人。不然老夫人哪里会送佟姨娘过来,大家都说佟姨娘长得不好看,性格也木讷,一点都不讨喜。”双锦叹着气,脸上十分惋惜的样子。 吉祥听着,也不知道双锦这是在惋惜三夫人的红颜早逝还是袁三爷让佟姨娘这么一个貌不出众的人当了姨娘的缘故,她也只能够捡轻避重笑着道:“听你这么说着,三爷应该是对三夫人情深意重……” “哪有!”不等吉祥的话说完,双锦却是突然激动出声打断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怪,吉祥这下子,是彻底被双锦搞得稀里糊涂了。 “三夫人不是个好女人,她……她给三爷戴绿帽子!” 双锦这话说的分外愤慨,却又是让吉祥的心猛地一跳。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这种事情怎么好乱说的。” 半晌儿,吉祥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可是她听着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才没乱说呢,大家都知道。”双锦争辩了一句。 而吉祥的眼里仍然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也是觉得不能相信。这事儿怎么说都已经牵扯到了主人家的隐私了,而且仔细想一想,袁三爷若是真给戴了绿帽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会到处传开。 “我没骗你,三夫人之所以会难产,就是因为和二爷幽会被三爷撞见给吓的,大家都说三夫人不仅和二爷有染,而且和大爷也有首尾,都说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爷的。”双锦这会儿急于向吉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说出来的话几乎是让吉祥还没好透的腿脚发了软。 此时,吉祥心里虽有疑惑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恐慌害怕。偏双锦见她这样,还以为她还想听下去,于是又继续说道:“三爷那个时候常年在外边做生意,根本没几天在家里,三夫人却有了孩子,那一回三夫人在园子里和二爷幽会的时候,恰好三爷提早回家这才给撞上的。” “可是,这袁家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下人,三夫人那个时候肚子又那么大,怎么敢……” 吉祥听着这话儿,心里却有些怪异,虽然听着很刺激,但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情。 七年前应该还都是在老家,这么多人住一起,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丫鬟仆妇便是一大群,这三夫人如何给三爷戴绿帽子。 “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三夫人的确是看到三爷被吓得早产的,当时也和二爷在一起,大家都说三夫人不守妇道……” “行了别说了。”吉祥瞧见双锦还想继续说下去,虽然她的确是挺想知道多些内情,但是这会儿,她是不准备再听下去了。 “吉祥,你还是觉得我在骗你吗?”双锦却是以为吉祥仍是不相信她的话,脸上有些失望。 吉祥见了,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不相信,这说法应该半真半假吧,不过这到底是没有空穴来风之事,三夫人应该是有……” 吉祥边说边走出了树后,声音却是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面色惊恐的看着就站在不远处身穿淡绿衣袍的男子,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却是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 正是她和双锦话题中说到被戴绿帽的袁三爷袁叔万。 ☆、第20章 吉祥只觉得浑身仿佛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了脚,她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三爷究竟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吉祥不知道,可是却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刚刚来,仅凭这一点,却已经是让她手脚冰冷、手足无措了。 她和双锦张口闭口三夫人不守妇道、三爷被戴了绿帽子,就算只听了一点点,便也能够推测出她们方才所讲的内容。 所以,吉祥心中没有半丝侥幸逃脱的念头。 双锦跟在吉祥身后低头走着,见到她停了下来,还推了推她,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双锦忍不住奇怪的看了过去,而吉祥却是猛地反应了过来,几乎是没意识的,腿脚便瘫软的跪在了地上:“三爷……” 吉祥的这一声,仿佛是惊雷一般,将双锦的脸色也吓得煞白,她不敢置信却又心存侥幸的朝着吉祥的目光看去,当看到袁叔万的身影时,也是扑腾一声便直直的跪到在了地上。 就算她平日里再不知事,这会儿也是知道犯下了弥天大祸。 两个小丫鬟颤颤巍巍跟个鹌鹑似得跪在地上,腰板都缩在了一块儿,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袁叔万却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她们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沉默站着,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产生的错觉,还是跪着的地面本就太冰冷冻到了她的腿,吉祥只觉得自己的的腿脚又开始疼了起来,但她也不敢说话,此时腿脚的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吉祥的神经紧紧绷着,低着脑袋,一动不敢动的跪着,只等待着袁叔万的发落。 吉祥这个时候又悔又恨,悔恨的自然是自己的不谨慎,她那么辛苦才好不容易做到了今天的地步,谁知道今日竟然因为自己的多嘴多舌,将先前的努力都给白费了。 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却也知道现在多想多说什么都没用了。 主人家最忌讳下人的其中一点,便是多嘴多舌。她不但多嘴多舌,还讲了主子的私密事儿,甚至还被当事人给抓了个正着,被打残逐出袁家或是直接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心中越是想着,便是越发恐惧与害怕。吉祥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是跪在吉祥边上的双锦却是再也忍不住,她先是小声啜泣着,而后声音却是控制不住的越来越大。 吉祥紧紧闭上了眼睛,脸上早已经是冰凉冰凉的,心中自嘲的想着,果然,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说到底,袁三爷若是提早发落了,她与双锦在害怕恐惧,多少也能出声求饶。可是如今袁三爷却是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们,只是站在她们面前,却让她们连求饶都不敢,只能够这么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吓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只过了一会儿,或许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吉祥只觉得身体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腿脚分不清是冻得还是痛的,反正几乎没有了知觉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角衣摆。 她顺着衣袍目光慢慢往上看去,却见袁叔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看不出怒气,可是吉祥却不知道为何,不敢对视上袁叔万的那双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却又马上缩了回来。 她听到袁叔万声音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你们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这句话说出来,并没有疑问的意思,好像只是肯定,但是却让吉祥和双锦的一颗心猛地松了一下,她们两人连连点着脑袋。 虽然知道此时自报家门实在有些蠢,可是吉祥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奴婢吉祥。” 双锦听见如意开口了,自己也是没有多想,便开口结结巴巴跟着说了一句:“奴……奴婢双锦。” 双锦说完后,袁叔万却并没有说话,一下子,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吉祥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那双黑色靴子,看到穿着黑色靴子的脚慢慢抬起,转了身…… “三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冒出了出来,虽然未见那声音主人的神色,可是轻快的语调却能够听出对方应该是心情不错,面上含笑。 袁叔万停下脚步,目光看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却瞧见一个身穿翠色衣衫的年轻妇人正牵着一个不过她膝盖高的男童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们身后跟了数名仆妇丫鬟,排场瞧着竟然比袁叔万这个主人家还要大。 吉祥和双锦也飞快抬头看了一眼,都认出了来人正是不久前刚进京的袁家大爷袁伯鹏的妻子袁王氏。论理她们两人是应该请安的,可是现下她们已经跪着了,毕竟做了亏心事,一点都不想引起关注。 而袁叔万见了来人,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对着袁王氏微微颔首叫了一声:“大嫂。” “三弟有礼了。” 袁王氏轻笑着抿嘴而笑,拍了拍自己脚边的儿子,笑着催促道:“俊杰,快给你三叔请安。”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袁俊杰身上,瞧着那小小的人儿对他鞠躬做辑,脸上的神色竟然没有半分柔和,依然端着,听到袁俊杰小声了叫了一句“三叔”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袁王氏瞧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袁俊杰是她生下两个女儿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也是袁家的长孙,平时莫说她自己一向都是千依百顺的宠着,就是先时自己夫君得罪了袁老夫人,老夫人瞧在孙儿的面上,也不会对着他们一家子端着脸。 偏偏眼前的袁叔万,却是块冷硬不进的臭石头,也难怪着现在都是这个年纪了,却仍然孤家寡人。 想到了这里,袁王氏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丝得意,就算袁家这三房将家中的生意都握在手上如今春风得意着,这袁叔万再厉害又如何,等到百年之后,还不是后继无人。 这袁叔万在忙和,将来还不是为她的儿子忙和的。 脑子里越是这般想着,袁王氏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瞅着跪在地上的吉祥与双锦,倒是认出了双锦,毕竟先时她来与袁老夫人请安时,双锦为她通传过几次,故而袁王氏拿着帕子捂嘴轻笑道:“三弟这是怎么了,怎么罚起了娘院子里的丫鬟了?” “没什么。” 袁叔万淡淡回了一句,却是懒得与这妇道人家继续争论。 但是袁王氏哪里愿意放过这么个可以冷嘲热讽袁叔万的机会,她有些怪声怪气的开口又道:“都说三弟对娘最孝顺,没想到三弟还真是关心娘,连丰岚园里的丫鬟都亲自教导了。” 袁王氏此言,反讽意味十足,若说真是对长辈孝顺,那么就是连长辈身边的小猫小狗都得爱护,罚了长辈身边的丫鬟,便是在落长辈的颜面。 显然,袁王氏是在变着法子说袁叔万不孝顺。 而袁叔万闻言却没有发火,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袁王氏,开口道:“既然大嫂来找母亲,我便改日再来。” 说罢,却是直接离开了丰岚园。 袁王氏瞅着袁叔万离去的背影,脸上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目光却是连瞅都不瞅跪在地上的吉祥和双锦,直接朝着老夫人的屋里走去。 眼见人都走光了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处罚,吉祥和双锦两人的一颗心却并没有因此落下,反倒是越发唉声叹气。 她们两人也依然跪着,没敢起身,唯恐三爷会突然回来。 倒是没有等到三爷,反倒是将常宁等了过来。 常宁瞅见还跪在地上的两人,却是有些无语,连忙跑到了吉祥边上,开口道:“吉祥,你腿刚好,别跪着了。” “三爷他……” 吉祥有些犹豫,而常宁闻言却是赶忙说了一句:“方才我就是偷偷从三爷身边溜出来的,三爷去书房了,不会再回来的。” 吉祥轻轻点了一下头,也没有在跪下去的意思,撑着手想要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时之间,腿脚却是跟不上身体的动作,差点给摔了去。 常宁倒是想要伸手去扶,而站在边上的双锦却是快手一步扶住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吉祥连连关心问道:“吉祥,你是不是腿又疼了?” “没事。”吉祥此时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她只想静下心来好好的将这些事情理一理,若是能够补救,就尽量补救。 常宁见吉祥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倒是轻声安慰了一句:“吉祥,你别难过了……” “我没事。” 吉祥对常宁方才能够冒险跑过来,心中还是感激的,所以对着常宁也冷不下脸。 常宁听着吉祥声音低落的样子,忍不住瞪了一眼站在吉祥边上还一无所觉的双锦,出声说道:“都怪你,没谁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害的吉祥也跟着你受累。”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 双锦抿着嘴巴,心中十分委屈。 吉祥听着两人的争论,心里倒不是一味将责任推给双锦,这事儿她也有错,毕竟话头是她先挑起来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思了,倒不如想着怎么补救。双锦,我们先去与老夫人请罪吧!” 吉祥思来想去,心里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主意,老夫人一向仁厚,可能看在她那日的功劳和陈嬷嬷的面子上会对他们从轻发落,若是老夫人不计较肯护着她们,袁老爷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可能也会放过她们。 谁知道,吉祥的这话刚一说出口,却是遭到了常宁和双锦的一致反对,常宁更是摇着头坚决否决她的主意:“你要是真不要命了,倒是可以现在去试试。” 双锦也是连连点头,对着吉祥小声道:“以前有人偷偷议论三爷……被老夫人听见了,直接让人打了三十大板毒哑卖给人牙子了。” 吉祥对袁老夫人的印象虽然不认识是个纯粹的善心人,但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如此狠。 莫说是毒哑后卖给人牙子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单单是打了那三十大板,估计就已经快没命了…… “那怎么办?” 吉祥真的没了主意,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倒是常宁瞅见吉祥这般,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吉祥,其实你可以去求三爷。” ☆、第21章 袁叔万走出书房时,身上已经换了先前的常服,穿了一身出门会客时的衣裳。他走出来时看了一眼守在他门口的下人,却发现常家两兄弟只有一个常福守着。 而常福见了袁叔万走出来,脸上一惊,看着他身上的装扮,连忙上前询问:“三爷,您要出门吗?” “常宁呢?” 袁叔万没有回答常福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常宁的下落。 常福闻言,脸上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袁叔万的脸色,唯恐他发怒。 袁叔万见着常福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肯定道:“是去找那两个丫鬟了吧?那个叫吉祥的,常宁这些日子没少去找人家吧。” “三爷,等那小子回来,奴才就好好教训他一顿……”常福有些笨口拙舌的想替自己的弟弟求情。 袁叔万听了,看了一眼常福开口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在这般维护着常宁那小子不让他快点成长起来,日后迟早闯下大祸。” “三爷……” “年少贪慕美色无可厚非,那吉祥是袁家的丫鬟,倒是不用担心,可是到了外边再是这么一副模样不改,让那小子收拾包裹回去跟你爹管农庄算了。” “是。” 常福心中一凛,知道袁叔万说这话并非玩笑,而是认真地。 他心中不免担心,低着头心不在焉跟着袁叔万走了几步,并未发现袁叔万走的是回书房的方向。 倒是袁叔万先停下了脚步,瞧着亦步亦趋的常福,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在门外站着,人来了直接带进来。” 常福闻言,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疑惑的问了一句:“爷,您不出门吗?” “常宁既然一片心意,我这做主子的,总得成全他。”袁叔万笑着解释了一句,可是转头见常福依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中叹气,忍不住说了一句:“论老实稳重,常宁远不及你,可是论起机灵来,你却不如常宁。” 常福听了这话也不难过,只是有些傻傻的笑了一下,原本在外人看来棱角分明的极具锋芒的一张脸,看起来十分的憨厚老实。 丰岚园里,常宁说出那一句话后,吉祥和双锦的目光都疑惑的看向了他。 双锦更是在他的话一落下便急急摇着头否决:“怎么可能去求三爷,这会儿最想处置我们的就是三爷,你没瞧见三爷方才的模样,吓死人了!” 吉祥也是点了点头,她想着找谁求情帮忙,唯一不会想到的人就是袁三爷。莫说是这高高在上的主子撞破了她们这些个下人说他闲话,就是丫鬟之间遇到了这种事情,也定然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去找袁三爷求情,这简直就是去火上浇油。 常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三爷人其实挺好的,虽然今儿这事有点……但是三爷一向宽宏大量,指不定看在你们是小丫头的份上就不计较了。而且三爷若是真想处置你们,方才就不会放过你们了。” “方才那不是……”吉祥原来想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是突然发现常宁说的似乎是有几分道理。就算是大夫人突然出现,袁三爷只是不想将自己被说戴绿帽子的事情说出去,可是要处置两个小丫鬟,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不用找什么理由。 更重要的是,看着袁三爷的样子,就没把大夫人放在眼里,所以哪里会去顾忌大夫人而不处置她们。 这么想着,吉祥心里冒出了一丝希望,若是常宁说的是真的,很有可能她和双锦就不会有事了。 吉祥在心里暗暗想着,可是双锦在听了常宁的话后,却是连连摇头:“我不去,我看到三爷我就害怕,我找我娘去,我娘一定会救我的。” 这么说着,双锦却是转身便要去正院里找陈嬷嬷。 吉祥闻言心中却是一紧,不由紧紧反握住了双锦原本扶着她的手,连声道:“不能去找陈嬷嬷,你想让老夫人知道吗?” “我娘会救我的,她不会让老夫人知道的。” 双锦轻声嗫嚅了一句,但是底气却是一点都不足。 而吉祥此时对双锦却是有些无可奈何,陈嬷嬷自然会救双锦,可是不会救她,很有可能,陈嬷嬷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办法将责任全部推倒她的身上,将双锦摘了个干净。 而老夫人会不会知道,其实吉祥心里怀疑老夫人很有可能马上就会知道在园子里发生的这件事情,园子里的丫鬟仆从甚多,不可能没有人看见方才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那位大夫人,也很有可能碎嘴将此事与老夫人说了。不需要知道太多前因后果,只需要说她和双锦被袁三爷罚了,老夫人自然会有兴趣知道原因,可能会直接问她和双锦,直接问袁三爷。 到了这会儿,越是深想,吉祥却越是不得不苦笑着承认,常宁提出的办法可能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三爷饶过了她们,她们便不会有事。三爷若是不肯放过她们,就算三爷不处置她们,老夫人也会亲自料理了她们。 吉祥咬了咬唇,终于下了决定,抬起头对常宁道:“常宁哥哥,我去求三爷,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三爷?” 常宁听到吉祥的求情,心里忍不住有些为难,他今儿回来便是偷偷瞒着三爷的,再带吉祥回去,指不定三爷也会处罚了他。 可是看着吉祥这么楚楚可怜求着他的样子,他就开不了口拒绝。 常宁没有说话,双锦听了吉祥的话,却是情绪激动的摇头着:“吉祥,我不去,我不去……” 若是放在平时,双锦的这番表现自然会让吉祥生气,但是这会儿,她却已经没有闲心再生气了,她看着双锦冷静道:“你不去没关系,我去!” 双锦没有再说话,低着脑袋,她有些不敢看吉祥。 吉祥也没有理会她的这番情绪,只是道:“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可以去找你娘,不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吉祥……” 双锦轻轻叫了一声,面上十分犹豫。 吉祥却不想继续与她扯东扯西,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可以告诉你娘,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能答应我吗?” “我……我答应。” 最后,双锦的声音低若蚊吟。 吉祥得了保证,心中微微放下了一块,也没有再与双锦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常宁微笑道:“常宁哥哥,我知道我的要求挺难为你的,如果实在勉强,我自己想办法找三爷好了。” “不是……吉祥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常宁皱了一下眉头,但最终却是一横心,开口说了一句,“好吧,我尽力带你去见三爷,可是若是三爷不愿意见你,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在心里永远感激常宁哥哥你的。” 吉祥说的言真意切,不管这件事情究竟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常宁今日的帮助,她都不会忘记的。 “好,那我现在就带你去。” 既然已经答应,自当事不宜迟,常宁当机立断便想立刻带着吉祥去找袁叔万。 吉祥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她正要跟着常宁离开时,双锦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吉祥,你要不要歇会儿再去,你的腿刚才不是疼了吗?” “我没事,你要休息,你自己回去休息好了。” 吉祥虽然没有冲双锦发火,但说实话,这会儿却是真的有些烦了双锦的没担当,她虽然知道自己比双锦成熟,双锦还是个孩子,可是没有人愿意和一个遇事只会跑的人在一起,她也不想无穷无尽自己一个人承担着明明该是两个人承担的责任。 说的不好听些,她不是陈嬷嬷,没有义务,也不愿意为双锦奉献。 袁叔万住的地方离丰岚园不算远,但绝对不近,吉祥其实离开丰岚园的时候,就感觉腿脚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她还是咬牙没有吭声,硬是跟着常宁撑到了袁叔万住的玄玠居中。 常宁走到大门处时,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吉祥走了进去。一路上,他自己太紧张,倒是没有注意到吉祥的异样。 玄玠居的书房就在大门进口的前边院子里,常宁才走了几步,便瞧见自己哥哥的身影站在书房门外看着他们。 常宁咽了咽口水,正绞尽脑汁想着话儿时,常福却是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吉祥,闷闷出声道:“三爷在屋里等你,你直接进去吧。” “好。” 吉祥虽然有些奇怪三爷的未卜先知,却还是轻声应了一声,她腿脚蹒跚的慢慢推门走入,心里紧张极了。 常宁看着吉祥的身影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太对劲,最终还是常福说了一句:“这丫鬟的腿怕是没好全。” 吉祥走入书房内,也没看书房内的摆设,自己低着头慢慢走着,没几步便瞧见坐在书桌后边正拿着一本书看着的袁叔万。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不管不顾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三爷,奴婢是来请罪的。” 袁叔万听到声响,将目光从书里移了出来,看向了跪在书房中间的那个小小身子,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吉祥。 吉祥原本还抬得起来的头在袁叔万的目光下却是有些难以支撑,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最终,低下了头轻声道:“奴婢知错了,请三爷宽宏大量饶过奴婢……” “人家来请罪,说的都是请我责罚,倒是你,却直接让我饶了你。” 袁叔万放下书本,终于说了吉祥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他面上神色淡淡,声音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吉祥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咬了咬唇,轻声答了。 “奴婢只说心中所想,不懂以退为进。” 而袁叔万闻言倒是轻笑了一下:“你倒是实诚,不怕我听了你的话更加生气直接把你处置了。” “奴婢想过,但奴婢觉得,三爷是个仁厚的人,对于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一定会宽宏大量。” 到了这个时候,吉祥觉得自己真有一种豁出去的决心,原本在来时她也想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又想着自己会不会紧张害怕的说不出话来。可是这会儿,她却嘴巴快于脑子,想到了什么,便答了什么,而且通常便是嘴巴说出去了,心里却暗暗懊悔自己的言语好像太过于尖锐。 不过,袁叔万听了,却没有发怒,看着吉祥这副又害怕却又倔强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也不想继续难为她了。 “听你说话,好像还是懂些道理读过书的,可惜规矩学的太差。”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拿起了先时放下的书,没有看吉祥,只是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回去吧!” 吉祥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却没有搭理她。 吉祥有些不甘心,她听不出对方的意思,可是这冷冷淡淡的态度,她只觉得自己这一次是失败了,她双手紧握成了拳头,强忍着哭意。 过了许久,屋里没有一丝动静,袁叔万翻过一页书,目光又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吉祥身上,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奴婢……”吉祥只吐出两字,却是被控制不住的抽泣声给断了话。 袁叔万皱了皱眉头,难道是他的话说的不够清楚,他还想再多说两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吉祥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道:“奴婢……奴婢腿疼站不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却仿佛是打开了锁着悲伤情绪的那道门,吉祥干脆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把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苦难都一并的哭了出来。 ☆、第22章 吉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袁叔万拿着书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眉头皱了一下,又再皱了一下,最终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他放下书站了起来,走到了吉祥身边,正要伸手把她拉起来,可是伸出一半的手还是伸了回来,干脆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原本听到哭声一脸焦急的凑在房门口偷听的常宁有些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而袁叔万也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立即找常宁算账,只开口道:“去请大夫过来。” 常宁闻言一脸担忧的开口问道:“三爷,吉祥她怎么了?” 因为袁叔万方才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他也不敢再伸脖子看屋里的情形,只能够不停的拿着眼睛冲屋里偷偷瞟着看去。 “她腿疼站不起来,常宁,去把你娘请过来。” 袁叔万看着常宁这副“贼眉鼠目”的样子心中一阵恼火,声音中忍不住多了一丝严厉。 谁知道,常宁听了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反而主动道:“不用找我娘,我扶吉祥站起来就好。” “你怎么好去扶她!”袁叔万听了之后,心中一阵不郁,也是越发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磨练一下常宁,简直就是越来越没样子了。 常宁听了袁叔万的呵斥,脸上却有点怪异的看了过去,他想了想开口解释着:“先前吉祥摔了腿,也是我和我哥把她抬到木板上带下山的。还是三爷您吩咐的。” 那怎么一样…… 袁叔万下意识便想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却突然止住没有说出口,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将要说出口的这话十分不对劲。 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那个时候以为是个孩子,现在看着却不是了。 可是仔细一想,吉祥这个年岁,的确还是个孩子。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袁叔万脑子里闪过吉祥那张脸蛋,心中却是忍不住一跳,变得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美色惑人,即使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孩子,可是看待的目光却是不一样了。而常宁,明显对吉祥便有意思,这个时候,怎么好让他们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这不是害了屋里的那个丫头吗? 想到了这里,袁叔万清了清喉咙,冲着常宁责骂了一句:“让你去你便去,难道我还吩咐不动你吗!” 常宁被袁叔万的斥骂吓了一跳,虽然觉得自家三爷这事儿好没道理,但是摄于袁叔万一贯的威严,他低着脑袋恹恹跑去了厨房找自己的娘亲。 常大娘来的很快,常福请的刘大夫也来的很快。 常大娘便将吉祥抱到了边上的茶水房里让刘大夫诊治,毕竟是袁叔万的书房里,闲杂人等也不好都一拥挤进去, 因为有吉祥这个病患在里边,虽然大家分工有条不紊,却还是显得有些乱糟糟,不觉得倒是将袁叔万排挤在了外边。 袁叔万站在边上看着常大娘抱起吉祥走出屋子的时候,下意识想要跟上去,却又觉得自己跟上有些奇怪,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看着一拨人从他书房里走了出去。 常福走在最后,他看了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袁叔万,只以为这场混乱让他不高兴了,走出去的时候还特地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了起来,也将袁叔万的视线给彻底挡了起来。 吉祥其实在常大娘进来抱她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情绪,但是一下子不哭,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在演戏一样,所以嘴里还是一抽一抽的抽泣着。 反倒是常大娘见了吉祥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却是心疼极了,摸着她大冷天额头上哭出来的汗,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到了一张大椅子上。 刘大夫上来查看了吉祥的腿,轻轻一捏,吉祥就疼的忍不住痛叫出了声音。 刘大夫见了面上神色也沉了下来,嘴里更是忍不住没好气说了吉祥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几句:“跟你说腿刚拆了布条,让你好好休养,你倒好……迟早是要将这条腿废了你才甘心。” 听着刘大夫这么一说,吉祥这会儿也是后怕的不行,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腿,小声的问道:“会不会以后有什么毛病留下啊?” “你说呢!” 刘大夫瞪了一眼吉祥,伸手开始轻轻捏起了吉祥的腿,又拿了热水绞好的毛巾在她腿上烫了一遍,而后方才停下了动作。 “小小年纪不好好养着,以后变成瘸子看你怎么说亲事!” 虽然刘大夫嘴巴不饶人,还吓着吉祥,但是吉祥这会儿却是放了心,看来是没有大问题。 不过等到了确定自己的腿无事,她心中又记起了先前的事情,苦笑的不行,还说亲事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她看了一眼屋里关切看着她的人,没有袁叔万的身影,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往下沉,只怕这位三爷是打定主意要收拾她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等到吉祥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累的不行。 常大娘将她抱到了床上放着,吉祥也是强撑着与她道了谢后,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原本在屋里坐立不安的双锦见到吉祥这副模样回来,心里对吉祥离开后的事情疑惑的不行,等到屋里的人一退去,她便跑到了吉祥的床边开始问了起来。 “到底怎么样了,三爷有没有答应不追究我们?” “不知道。” 吉祥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屋顶,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双锦见吉祥这副模样,还以为吉祥又是懒得和她说话,她忍不住出声怪责起来:“我都和你说了休息一下再去,你看你,现在弄成这副样子。三爷到底怎么回的,你别不理我啊!” 听着双锦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着,吉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袁三爷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和她说。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觉,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到底会怎么样,也不是她能够左右了。 吉祥闭上眼睛不久,也根本未入睡,房门被打开了,双锦紧张的探眼看去,却见桂芳从屋外走了进来。 双锦瞧见是桂芳,也没有什么兴致便收回了目光,自己抱膝坐在床上又是一动不动。 而桂芳却慢慢走到了吉祥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吉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桂芳,开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桂芳笑着轻声道:“老夫人找你和双锦过去。” “什么!” 双锦耳朵听到这话,声音就控制不住的尖利叫了一声,她将目光惊慌的看向了吉祥,而吉祥脸上也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吉祥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道:“你知道……老夫人找我们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不过三爷刚在老夫人哪里用过晚膳离开,好像是说和下午三爷罚你们的事情有关。” 吉祥为闻言心中忍不住一紧,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而双锦则是完全给吓傻了。 “好,我们收拾一下就去。” 沉默许久,吉祥艰涩的对桂芳说了一句,自己慢慢从床上起了身。虽然腿脚还疼着,但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了。 “那好,我先去回话了。”桂芳虽然有些奇怪吉祥与双锦的反应,却还是笑着走出了屋子。 而双锦一等桂芳离去,却是跑到了吉祥身边轻声道:“吉祥,我们不能去,我们……逃吧!” “逃……” 吉祥看向了双锦,双锦点了点头,又是放低了音量:“老夫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别去了,收拾东西逃出去再说。” 不可否认,双锦说逃的时候,吉祥心里是动了一下,可是仅仅在片刻之后却是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 她和双锦如今才多大,逃出去先且不说万一像她当初一般遇到了黑心的人贩子怎么办!单单是她们的身契在袁家,她们还能够逃到哪里去。到时候再被找回来,估计下场更惨。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希望,先时在书房里的时候,袁叔万到底给她请了大夫,若真要处置她有这个必要吗?而且他也没有说一定要处置她们,指不定就放过了他们。 即使桂芳方才的描述似乎情况不容乐观,但是吉祥觉得与其选择逃跑,倒不如冒一下风险拼一拼。 “不能逃,万一三爷不打算追究我们呢!” 吉祥当然不会与双锦去分析逃出去的风险,她只能够将可能会发生的好的一面与双锦说了。 果然,双锦听到这话后,也没有再多说,乖乖下床穿了鞋子便跟着吉祥一起朝着老夫人的房间方向走了过去。 吉祥与双锦见过老夫人许多次,唯有这一次,实在是心惊胆跳。 在老夫人面前一向都是嘴皮子伶俐的双锦,也是难得哑了声,只知道跟在吉祥身后走着。 吉祥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是硬着头皮带着双锦走到这间屋子。 出来接他们的人是陈嬷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吉祥只觉得陈嬷嬷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难看,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厌恶情绪。 吉祥并不在乎陈嬷嬷看待她的目光,可是,想到自从成为陈嬷嬷干女儿以后,就算是做戏,对方对她都是会带着一股慈和的味道。可是今日对方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吉祥的心里因此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第23章 双锦倒是一无所觉,看到自己母亲脸上难看的神色时,也没有深想,反倒是更加依恋的躲在了吉祥身后,而陈嬷嬷瞧见双锦这副表现,脸色更是沉下几分。 不过,陈嬷嬷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带着吉祥与双锦走进了老夫人的卧室里。 老夫人因为身体不好,这会儿已经早早用过晚膳躺在了床头。看到吉祥和双锦走进来的时候,她脸上表情淡淡看了过去。 吉祥到了这会儿倒是不敢再多想了,乖乖的在小丫鬟送到脚边的软垫前跪下问了安。双锦见此也是有样学样,行完礼后边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起来吧!” 袁老夫人轻声说了一句,却又不等吉祥与双锦站起,又开口问道:“吉祥,今日叔万替你传了刘大夫到玄玠居,可是腿脚又疼了?” 老夫人的这话说的甚是温和,却是让吉祥的心里猛地一跳。 袁三爷替她传大夫,而且是传到玄玠居,本就是奇怪的事情,可偏生老夫人这话问的却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仿佛关注的重点就只是在她的一双伤腿之上。 而这话自然是让吉祥心中又是怪异又是紧张,她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袁老夫人,老夫人的神色依然慈和,甚至还带着笑。 吉祥心中斟酌再三,小心的挑轻避重回了一句:“是奴婢不是,刘大夫也已经教训过奴婢了,说奴婢刚拆了布条就不注意。” “瞧你这孩子说的……” 袁老夫人笑着朝吉祥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这边坐着。” 吉祥的目光看向了老夫人所指的床下脚踏,低声应了一声后,轻声轻脚走了上去。 床下脚踏本就紧紧靠着老夫人睡着的那张床,吉祥坐下之后,几乎是挨着老夫人了。 而老夫人脸上却是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轻声说道:“你这孩子,刚拆了布条就不要逞能了,合该好好养着,明日便不要再来当值了,什么时候将腿脚养的好全了,再回来。” “奴婢无事,老夫人疼奴婢,给奴婢派的活计十分轻松。”吉祥分不准袁老夫人这话究竟为何意,是因为怪责她想将她身上的差事给捋了,还是本就是心疼他。所以她仍然不敢多说。 而老夫人听了,却是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今日被你三爷罚的吓坏了吧!” “老夫人……” “你三爷方才已经和我讲过了,说今日是他心情不好,你们不凑巧给撞上了。放心,我没怪你和你双锦在园子里玩闹,小孩子们就要活泼点才好!” 老夫人瞅着吉祥惶恐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又温和安慰了,她抬头又看了一眼躲在陈嬷嬷身后也是一脸慌张的双锦,招了招手,笑道:“双锦也和吉祥一块儿过来坐着,今日吓坏了吧!” “老夫人……” 双锦被陈嬷嬷推了一把,她这会儿心里已经渐渐不害怕了,不过听到老夫人的安慰时,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也是起了一丝委屈,她走到了吉祥边上坐了下来,这一声叫的更是略带抽泣。 “莫委屈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受委屈了,特别是吉祥,后边和你三爷请罪的时候,没少受罪吧!喜欢什么东西,都跟我说了,老夫人我补给你们。” 袁老夫人心疼的拉住了两个孩子的说,心里软和成了一团。 直到走出老夫人的房间时,吉祥和双锦看着手上拿着的赏赐,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她们对视了一眼,双锦刚想开口说话,吉祥却是看了她一眼,有些冷淡的开口道:“先回屋再说,我也有事问你。” 双锦无声的张了张嘴巴,不过看着老夫人屋里的其他丫鬟们,也憋了下去。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吉祥身后,加上手中拿着的满满赏赐时,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小可怜之相,偏偏她还热情的凑到了吉祥面前轻声道:“吉祥,你不是腿疼吗,东西会不会太重,要不要我帮你拿东西?” “不用。”吉祥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冷淡,她停下脚步,转头打量了一眼双锦,却是什么都未说,又抱着手中的东西自顾自的走着。 老夫人给她与双锦只是赏赐了两套衣裳,几样首饰外加一盒点心,虽然东西看着多,但拿在手上其实并不算重,就算是吉祥这样腿伤未愈的拿着都不觉得累。 而双锦却是被吉祥这一眼看的有些害怕,手上忍不住抱紧了东西。不过虽然被吉祥这么瞧着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安然无恙度过了这一关,而且还被赏了东西,她还是有些窃喜的在心里偷笑着,连带将吉祥说要问她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两人回到屋里的时候,桂芳正坐在床边低头做着针线活儿,听到她们回来的动静,又瞧见了两人双手满满的,忍不住愣了一下,却是马上反应过来,上前想帮着两人拿东西。 吉祥倒也没有推辞,直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桂芳。而双锦却是摇了摇头,自己紧紧抱着东西笑眯眯道:“我自己拿!” 桂芳见此倒也没有坚持,只是帮着吉祥将东西放到了她的铺位上,而后开口好奇而羡慕的说了一句:“老夫人怎么赏赐了这么多东西,真好!” “嗯。”吉祥脸上淡笑着点了一下头,却又对桂芳开口道:“桂芳姐,我和双锦有些饿了,麻烦你帮我们去厨房领些吃食过来。” 桂芳听了这话还未说什么,一旁闻言的双锦却是开口说了一句:“吉祥,老夫人不是赏赐了点心吗,我们吃点心就好了,我不想吃饭。” “被陈嬷嬷知道肯定要骂你,点心留着吃完饭后再吃。”吉祥语气依然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脸上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向了桂芳又加了一句:“桂芳姐,麻烦你了!” “没事……是我没想到,忘记给你们拿晚膳了,我这就去。” 桂芳只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她看了一眼虽然脸上带笑但瞅着忍不住让人发怯的吉祥,又看了看低头已经将脑袋埋在点心里的双锦,脸上露出笑容说了一句,却是马上拿了外套穿上走出了房间,还体贴的将门合了上去。 吉祥目送桂芳离开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拿着点心啃着的双锦,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双锦,我有事问你,你先别吃。” “哦……”双锦闻言心中不知道怎么的一跳,却还是懵懂未知的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直接塞进了嘴里,然后拍打着嘴角的点心末,从自己的铺位爬到了吉祥的铺位上。 她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吉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吉祥这会儿有些奇怪。 “吉祥,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三爷不是不追究我们了,老夫人也不知道……” “可是你娘知道了,对吗?”吉祥强忍着怒气打断了双锦的话,慢慢的将这句从进老夫人屋里起便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质问了出来,“是你告诉你娘的,对吗?” “吉祥……” 双锦低下了脑袋,不敢去看她。 看着双锦这副胆怯的模样,吉祥心里真的被一阵又一阵的怒火给充斥了。她的手掌握成的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朝着双锦发火,而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够与你娘说吗!” “我知道,可是……”双锦声音越来越轻,在吉祥这样的质问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又知道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三爷没有怪罪饶过我们,我很有可能……” 吉祥自己也没有说下去,她心里忍不住为自己也感到一些好笑,她如何,双锦怎么会在乎,她既然在再三保证的情况下,仍然与陈嬷嬷说了此事,根本就是只考虑到自己,哪里会顾及她。 这么想着,吉祥心里又是一阵庆幸,若是袁三爷没有绕过此事,也没有去老夫人面前特地为她们圆了谎,这会儿老夫人会得知什么真相。等她从三爷处求完情回来,陈嬷嬷又会怎么做?只怕为了摘出自己的女儿,早已经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她。 也是,如此对于陈嬷嬷来说,怕是才一举两得,可以救得双锦又可以将一直看不顺眼却苦于无法除掉的人给除了。 “吉祥,对不起,我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会去找我娘的……” 双锦小声的抽泣了起来,她说的是真话,她原来的确是顾虑对吉祥的保证,可是在屋里等着吉祥一直不回来,她害怕极了,才会犹豫再三找了自己的娘亲将事情全部托盘而出。 可是,她也是被自己的娘亲给骂了。 双锦委屈极了,但又心虚着,只能够抹着眼泪偷偷看着吉祥,希望她能够不要再追究此事。 可是这一次,吉祥却没有像往日一般,她哭了许久,吉祥都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整理着老夫人的赏赐。 双锦的哭声越来越低,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哭不下去,心里越发有些悻悻然。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双锦以为是桂芳回来了,心中忍不住一阵的庆幸。她又是偷偷看了一眼吉祥,爬下了床去开了门。 谁知道,站在门外之人,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双珠姐姐,你怎么来了?” 双锦的声音引得吉祥也看了过去,双珠微笑的走进屋里,没有回答双锦的问题,而是好笑的看了一眼双锦,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眼睛红红的,两个妹妹可是闹矛盾了?” 双锦没有说话,倒是吉祥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回了一句:“双珠姐姐说笑了。” 说罢,将目光看向了双锦,淡淡的说了一句:“瞧你把眼睛揉的红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双锦听到吉祥与她说话,面上有些惊喜,连忙摇着头开口解释道:“没有,双珠姐姐,吉祥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把眼睛揉红的。” “是吗?”双珠闻言笑了笑,虽然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笑着对吉祥道:“吉祥,干娘说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现在吗?”吉祥闻言也不吃惊,也没有回答去不去,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干娘刚从老夫人房里出来……” “双珠姐姐,这可真是不凑巧,方才回来,我腿又疼了,现在不想下床。”吉祥虽然脸上笑着说着,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而她话中的意思,却是十分坚定:“所以,等我腿好了再去找干娘,可以吗?” “这……”双珠脸上有些犹豫,倒是根本没有想到吉祥会拒绝。 而吉祥瞧见双珠的样子,又笑着说道:“双珠姐姐,老夫人也说让我注意养着腿,若是干娘真有急事找我的话,那要麻烦她亲自屈尊来我屋里一趟了!” 否则,便等着吧! ☆、第24章 双珠最终还是没有劝动吉祥,徒劳而返。 吉祥不知道双珠回去究竟如何与陈嬷嬷说的,但她却也能够猜到陈嬷嬷在听到双珠的回话后,得知她这个小丫头竟然敢拒绝她时会有多愤怒。 可是吉祥这会儿就是不愿意惯着陈嬷嬷,她是不想与陈嬷嬷起冲突,毕竟到最后吃亏的人会是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可以随意给欺负的。 而她也是料准了即使她今日不去,陈嬷嬷知道了顶多心生怒火,回头见了她嘴里再刻薄几句,至于别的,依着她的脾气,只怕也是忍着息事宁人。 至于说陈嬷嬷亲自来她的屋里,这个说法也只是她故意说出来罢了,心里根本没当真。陈嬷嬷虽然只是袁家的奴仆,但是一直以来深受袁老夫人的器重,又是手握大权。除了老夫人,就是府里的其他主子估计都要给她几分颜面。 让她拉下面子来见她这个小丫头,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等到桂芳领来了饭食,她用过后,便梳洗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吉祥腿脚倒是已经不再疼了,桂芳已经领了热水和早饭放在屋里,吉祥看了看睡在边上正熟的吉祥,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去叫她,而是自己先起了洗漱,而后拿了一个包子便出门。 她原本是打算去老夫人处当值的,可是到了地方才知道陈嬷嬷早就吩咐下去让其他人顶了她的值。 吉祥听了倒也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回去,而是在那间当值时呆的小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等到了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陈嬷嬷。 “干娘!”吉祥笑眯眯出声叫了一声,面上坦然。 而陈嬷嬷则是面色隐晦的看着吉祥并不应声。她打量了吉祥好一会儿,看了看别上其他的人,却是淡笑着说了一句:“不是说腿脚疼吗,怎么这么早便出来了。” “这不是不知道干娘找人轮了我的值,而且干娘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吉祥脸上依然笑颜盈盈,眉眼弯弯看着十分动人。 “是吗,干娘还以为请不动你,要去你屋里看你呢!” 陈嬷嬷假意玩笑说出此话,而吉祥却大概能够听得出她话中的怒火。她却是依然不缓不急笑着回了一句:“瞧干娘说的,吉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了!” 陈嬷嬷微微眯了眼又是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扬起方才下落的嘴角弧度,笑着说:“既然你来了,便跟干娘到干娘屋里说话吧!” “好。” 吉祥依然带笑应了,模样看起来乖巧可人极了。 因为日常要贴身照顾着袁老夫人,陈嬷嬷的屋子倒是离老夫人的屋子不远,只是几步便到了。 陈嬷嬷带着吉祥走入了屋子里后,直接关了房门。 而吉祥看了一眼,面上也一点都不惶恐,而是转了目光打量起了屋里的摆设。陈嬷嬷睡的自然不是像她们那样的通铺,屋里正中放了一张床,床边是一个衣柜,然后除了一张桌子与梳妆台外,也没有了其他的摆设。 她的屋子收拾的十分干净,就如陈嬷嬷一贯给人的为人处世一般利落。 只是在精明利落的陈嬷嬷遇到了双锦的事情时,却显得有些拖泥带水了。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后,吉祥又看向了陈嬷嬷。 而陈嬷嬷此时原本在外人面上还带着的淡笑已经褪去,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吉祥,也不说话,让她原本就带着几分严肃味道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吉祥轻轻一笑,出声问道:“干娘不是找吉祥有事吗,怎么现在都没人了还不说话?” 陈嬷嬷嘴角动了一下,慢慢走到了吉祥边上坐在了桌前轻声道:“没想到你还认我这个干娘,我还以为你现在有了老夫人的宠爱,已经是目中无人了。” “瞧干娘说的。”吉祥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也没有多说便在陈嬷嬷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她这一番颇为无礼的举动,让陈嬷嬷眼里的瞳孔忍不住一缩,看去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冷意。 吉祥微笑抬头对视,并不胆怯,说出的言语间带了几分小女儿撒娇的味道:“吉祥腿脚还未利落,自己坐下了,干娘可不要怪罪。” 说完这话,不等陈嬷嬷发话,自己又说道:“干娘一向是个肚量大的人,想必也是吉祥多虑了,您哪里会和吉祥这个小丫头计较。” “坐便坐了,哪里那么多话。” 陈嬷嬷原来是想给吉祥一个下马威,可是如今反倒是憋屈了,而她又不愿意真与吉祥闹翻,如此一来,说出来的话虽然不冲但忍不住多了几分冷硬。 吉祥闻言倒是没有再说话,笑笑受了陈嬷嬷此话。 陈嬷嬷见了吉祥这个表现,忍不住挺了挺腰板,开口别有意味的又说了一句:“说来,吉祥你来袁家还未到两个月,却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吉祥也没有接话,依然笑眯眯的看着陈嬷嬷。 陈嬷嬷抿了一下嘴,继续说道:“我记得双锦刚领你见老夫人的时候,你身上没几两肉,衣服破破旧旧的,大冷天缩着身子,就跟个冻猫子似得。” “是吗?” 吉祥面上笑容更深,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听着,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但是在陈嬷嬷瞧来,却是变成了可恶。 “可 不是,你小丫头记性差,但是干娘我可还记得呢!”陈嬷嬷笑着说完这话后,又慢慢说了一句:“那会儿,若不是双锦领着你,你这副相貌,不知道要被那对黑心的 夫妻带到哪里去了。双锦最是注重姐妹情谊,你来到袁家后的第一套衣服,还是我让双锦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你换下的呢!你可还记得?” “是啊,吉祥当然记得。” 吉祥顺着陈嬷嬷的话又是点了点头,但是面上的笑容中却十分淡然,仿佛陈嬷嬷说的人并不是她。 “那 会儿,我就在想,你们两姐妹年龄相近,一定能够处的不错。”陈嬷嬷顿了顿,又慢慢说道:“吉祥你虽然比双锦小,但经历的事情比双锦多,又聪明又伶俐,反倒 是双锦被我养的单纯无知,容易被人教唆骗了,可是这孩子的性子也并不是一日两日才养成的,先时我一直觉得她年纪小,有我护着倒也没关系,可是如今瞧着,这 一不留神指不定就让人给害了……” “干娘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吉祥笑着出声打断道,“干娘这话说的,吉祥真觉得若有所指。” “是吗,干娘只是想着,你们两人既然是好姐妹,双锦又是掏心掏肺对着你,你们自然得互相扶持着,两个人好了,才是真的好,吉祥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明白干娘的意思吧!”陈嬷嬷温和的说了一句。 而吉祥却笑着拍起了手,连连点头:“干娘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干娘为什么不说的直接一点,不干脆的说让我这个坏人莫害双锦。” “你多虑了。” 陈嬷嬷根本没想到吉祥会突然点破,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 “是我多虑,还是干娘你的真实意思本就如此,大抵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干娘为何不把话摊开了说,不就是昨日之事,让干娘原本对吉祥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吗?现在干娘恐怕是恨不得吉祥立刻消失吧!” 吉祥的笑容落了下去,看着陈嬷嬷又继续说道:“其实实话实话,干娘你不喜欢我在双锦身边,我也不喜欢双锦在我身边,只可惜,干娘这话莫与吉祥来说,不如先管好您的女儿,大家都皆大欢喜。”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满是不留情面,也让陈嬷嬷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显露于面上,她低声怒斥:“果然,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善类,若是让老夫人瞧见你这副脸面,倒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呵……”吉祥闻言轻笑了一声,依然是温声细语,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动听,“这就不劳干娘操心了,老夫人对我有恩,我是知恩图报的,自然会好好伺候老夫人……” “你知恩图报,那双锦呢?”陈嬷嬷厌恶的看着吉祥,出声质问着,“若不是双锦,你能进袁家,若不是我认你做干女儿,就算老夫人看重你,你以为你能有今日这般悠闲的日子,你知恩图报,倒不如说是狼心狗肺!” “干 娘一定要和我算这个帐,就有些没意思了!”吉祥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慢慢道,“双锦的确是救过我一命,可是,我不欠双锦什么,严格说起来,我救了双锦两次。 来京的路上,歹徒袭击,我拼死将你那贪生怕死的女儿拖出来,可你们呢,却让我去送死。当然,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自己考虑也是无可厚非,我也没有怪你们。 昨日之事,我有责任,您的女儿就没责任吗?是我忍着腿疼去袁三爷处求了情,那个时候,双锦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躲在屋里惶恐,只知道找您求救,而您那个时候 恐怕是在想怎么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吧!” “至于说您认我做干女儿,您是真心认我做干女儿吗,干娘您也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这没礼貌的丫头……” 陈嬷嬷有些恼羞成怒,她捂着胸口似乎是被吉祥气到了。 但 是吉祥却并不打算罢休:“当然,这事儿,我也得了便宜,可是我至少不会像干娘您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您对我慈祥,我对您孝顺,原来不是好好的吗,老夫人瞅 见了也高兴。可您非得将这事儿说成是给我的施恩,可惜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子,干娘若是惹恼了我,莫说我这样坏脾气的,就是温顺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陈嬷嬷咬牙啮齿,她原来只是想将吉祥叫来敲打一番,可是谁知道吉祥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这么一样,她心里倒是真起了几分忌惮。 “这不是威胁,而是与干娘您说些事实罢了。我一个无根的丫鬟,当然不想与人结怨,特别是干娘您这样深的老夫人器重的,可是,有的时候,不是我会如何做,而是看干娘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该说的该做的,不是让你这个好女儿给做了吗!”陈嬷嬷知道今日决计讨不到一分的便宜,她也不想与吉祥继续说下去,只是闭了眼睛做出一副不想与吉祥继续交谈的摸样。 吉祥轻笑着行了一礼,开口道:“既然干娘累了,那吉祥便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往门口边走去。 而陈嬷嬷却是在这个时候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吉祥那个小小的身体,语气淡淡的开口道:“双锦那丫头,可一直把你当姐妹,老夫人也喜欢看着你们姐妹情深。” “干娘想多了吧!对于吉祥而言,双锦一直都是吉祥的姐妹。”吉祥在走出门伸手关门时,看着陈嬷嬷笑着说了一句:“就跟这满院子的姐姐一样,人家对我好了,我还能去害人家不成!” ☆、第25章 陈嬷嬷房里的门被吉祥合上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门,想到方才陈嬷嬷看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起脚离开。 她几乎是能够肯定,陈嬷嬷这会儿只怕是恨自己恨得不行,但是吉祥却并不担心,她相信一点,陈嬷嬷应该是比她更愿意维持现状,而她也可以凭此不用担心对方会因此而对她下绊子,当然,若是再遇到像昨日一般的情形时,陈嬷嬷估计也会也会像先前一般待她。 所以,说到底,她也是想通了这一点,今日才敢如此表现。 只要老夫人一日还器重陈嬷嬷,一日还看重她,那么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就不会变质,毕竟她们关系的闹翻,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害,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她们算不上聪明人,但也绝对不是连这个都看不清的糊涂人。 这会儿的天色早已经是大亮,虽然还不算早,但因为天气慢慢转暖,连带的白日也越来越长。 丰岚园里已经有丫鬟来来往往在走动,看到吉祥的时候,都笑着打了招呼,而吉祥也是笑着回了。 遇到较熟悉的人时,对方问她方才在做什么,吉祥也是笑着回了一句:“刚才在干娘屋里说了说话。” “你和陈嬷嬷感情真好!” 吉祥闻言笑了起来,脸上笑得明朗,没有一丝阴霾,就像是在承认对方下得判断一般。 她这会儿也不打算找事情做,既然陈嬷嬷“疼爱她”特地给她放了假,她自然要好好的休息,毕竟她的腿脚真的还没好,她也怕日后留下后遗症,若真变成了瘸子,估计也只有她自己会为自己伤心。 她径直走上了花园小道,打算直接穿过回到自己的屋里再睡一个回笼觉。 行至一半之时,迎面走来之人却是让吉祥脸上微微愣了一下。 说是花园小道其实并不狭窄,容纳下两人同时对面行走完全是绰绰有余,吉祥也不想与来人冲突,还特地往边上走了走,谁知道,对方竟然直接拦在了她的面前。 “红莲姐,你这是做什么?” 吉祥面上依然笑呵呵,抬头看着红莲问着。 而红莲看向吉祥的面上,神色却变得分外阴沉,甚至还带着咬牙啮齿的意味。这么瞧着,好像那日歹徒来袭时,是吉祥出了主意祸害了红莲一般。 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 吉祥昨日刚过一劫,这会儿打算低调做人,并不打算与红莲起冲突,反正都是呆在袁家,恩怨迟早可以清算。 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了,打算直接往青石板小道的边上的草坪上走过。 她刚刚走了几步,红莲却突然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拦在了她面前,冷笑着开口道:“怎么,不敢见我吗?” 吉祥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十分好笑,她抬头看了一眼红莲,也真是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瞧红莲姐这话说的,到底是我不敢见红莲姐,还是红莲姐你不敢见我!毕竟做亏心事的人可不是我。”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红莲闻言憋红了脸,出声质问。 吉祥却依然脸上带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一句:“谁做谁知道!” 她才不会这么傻直接嚷嚷出来那日之事,虽然连老夫人都能看出那事儿是红莲算计了她,可是真的说出来与心里知道是两回事情。毕竟这会儿,她假扮老夫人引开敌人已经变成了忠心护主的事情,若是说红莲算计她,那么她的功劳又该如何算呢! “你也不必指桑骂槐,那日之事的确是我算计你,那又如何!”吉祥不打算明说,可是红莲却有些不管不顾,她看着吉祥很恨咬牙,“你也少占了便宜还卖乖!” 吉祥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好笑,方才在陈嬷嬷的屋里时,她才刚刚说了陈嬷嬷站了便宜还卖乖,结果转头竟然被红莲回了这句话。 “红莲姐你这话怎么越说越好笑了,我也越发听不懂了。”她顿了顿,又往边上走了一步,“若是红莲姐无事,我便回房休息了,老夫人也说了让我好好养着腿脚。” “你莫拿老夫人来压我!” 红莲闻言脸上的愤恨之意更添几分,她仗着比吉祥高出几分,硬是将吉祥逼到了角落里。 这会儿,饶是吉祥原本并不算起争执,心里也是有几分厌烦,她抬头看向了红莲,冷声道:“红莲姐这是什么意思,不怕让人瞧见吗?” “瞧 见又如何!是,我是没你能讨好人,没你能让老夫人和陈嬷嬷都向着你,可是你也莫欺人太甚了!”红莲心中悲愤难平,一时之间,声音也大了许多,她激动的又朝 着吉祥走了一步,那副样子瞧着十分吓人,饶是吉祥原先心里根本不害怕红莲,这会儿瞧着对方比自己大了一截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红莲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刺激了情绪失控一样。 吉 祥皱了一下眉头,倒也不敢太刺激她,只是开口问道:“你说我欺人太甚,我做什么了?我自那日侥幸保命回来,就一直呆在屋里养伤,根本就没有出过屋子。反倒 是红莲姐你,若不是你的好主意,我哪里会差点毁了容丧了命,连腿脚如今都没好全,我没找红莲姐你说道说道,你反倒是找我算账了……” “你敢说如今我被调到库房里每日做着累活搬上搬下不是你在里边捣鬼。你如今自是春风得意,你认了陈嬷嬷做干娘,老夫人又器重,还顶了我的活计……” 吉祥听到这儿,心里大概是明白红莲找自己算账的原因了,感情是为了她被调到库房里的缘故,红莲定然以为是她在捣鬼,也的确瞧着像是她在捣鬼一般,所以她会来找她算账,倒也是不难理解。 从老夫人跟前调到库房,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是红莲是一等丫鬟或者管事嬷嬷,去库房自是好事,那代表老夫人器重,毕竟库房里都是老夫人的私房,不是最信任的人,是绝对不会派去管的。 可是红莲却只是个二等丫鬟。上头有管事嬷嬷压着,还有个管库房的一等丫鬟双珠管着,二等丫鬟去了库房干什么,虽然不像小丫鬟一般做着杂货,却决计不轻松,库房里什么东西都有,绸缎布料、瓷器宝物、药材金银…… 这 些东西存在库房里,老夫人会用,会拿来赏赐人,这进进出出的,要整理,要维护……日日夜夜还得有人守着,这管好了是应该,老夫人也不会想到有什么奖励,即 使想到也是上边管事的事情,可是若是出错了,那就是责任重大,从上往下追究下来,谁都吃不了好,特别是底下的丫鬟,更是容易挨罚。 简而言之,红莲从一个有闲又有油水的地方突然调到吃力不讨好的地方,谁都受不了! 说来红莲被调走的事情,吉祥在养伤期间其实是有听双锦提到过,似乎是因为那日的事情,老夫人觉得红莲心眼太多心肠过于恶毒厌了她,不想让她呆在眼皮子底下了。可她又没有犯什么错,恰好原本在库房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没回来,陈嬷嬷便将她调了过去。 而红莲走了,老夫人跟前空了一个位置,加上先前也有一个在这个位置的二等丫鬟没回来,于是两个位置,干脆让吉祥和双锦给顶上了。 吉祥虽然承认自己若是有机会对红莲下手定然是不会放过的,可是这事儿真不是她干的,她也不想白白认下,所以她摇了摇头开口道:“虽然我是挺讨厌你的,但是这事儿,真不是我做的。” “你还不承认,若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会是你顶上我的位置?” 红莲一听这话,是决计不信,一心也只认为是吉祥在撒谎。 “若是我做的,我自然会承认,就像我会承认我很讨厌你,若是有机会让你不好过,我是不会放过的。但是这事儿,我没有插过手,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养腿,而且顶上你那个位置的人,可不是我一个!” 吉祥最后一句话,倒也不是故意陷害,她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但是她的话,却是让红莲陷入了沉思,红莲看着她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陈嬷嬷故意把我调去库房让双锦顶我的位置?” “我可没这么说!”吉祥又摇了摇头。 “得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没有看透,你表面上和双锦关系好,还认陈嬷嬷做干娘,其实心里指不定还想着怎么暗算她们呢!”红莲看着吉祥嘲讽的说了一句,而后又是颇有几分得意的继续道,“我若信了你的话,那才是真傻!” “随便你信不信,我实话摆在了这里。”吉祥也是懒得与红莲多语,她轻蔑的看着她笑道:“而且,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够怎么对付我!得了吧,你也顶多以为我是个孩童来吓吓我!” “你……”红莲被吉祥说中了心事,一时之间又是咬牙啮齿,却真的不敢多做动弹。 反倒是吉祥见此,却是向前走了一步,变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红莲姐与其想着找我的喳,倒不如想着该怎么弥补我,别忘了我与红莲姐你的事情还未了呢!” “我……我和你有什么事情?”红莲色厉内荏,真被吉祥唬了去。 吉祥瞧见她这副模样,又是嘲讽一笑:“什么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你当初想让我死,这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过去的。” “你莫要胡说八道,这关我什么事情,当初又不是我一个人让你假扮老夫人,而且若不是我出那个主意,你现在还只是个小丫鬟呢,哪有如今的风光!” “红 莲姐你是在与我说笑吗,难不成我还要感激你,如今的这一切,可都是我拿命换来的。”吉祥又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红莲眼中透露出的恐惧后,一时之间也没有了 兴致,她的确是想过要对付红莲,但不是现在,最起码没有彻底在袁家、老夫人面前站稳腿脚之时,她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比起报复,她更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这会儿话到了这里,吉祥也不想再继续恐吓下去,而是轻声道:“我知道红莲姐你的想法,这会儿只怕是瞧见我得了风光,你又受了冷落心里不高兴了,而且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一等丫鬟也快到年纪放出去嫁人了,你又年纪不小,本来极有希望进一步,现在却悬了!” “你什么意思?” 红莲闻言眼神警惕的看着吉祥,心中琢磨不定。 而 吉祥又继续慢慢道:“老夫人身边四个一等丫鬟,两人年纪已经不小了,估计就在今年或是明年就要空出了位置,这位置能坐的人,应该是从二等丫鬟中选。二等丫 鬟有八人,本来你是极有希望的,在老夫人跟前当差,与双珠姐姐他们关系又不错,其他人多数比不得你。可是偏偏出了意外,如今的二等丫鬟中,新替上的几人, 我和双锦是老夫人亲自提拔,只要这几年莫出错,自然还能再往上升,如今差的也只是年龄罢了。而双喜她们,别的不知道,但是她们是家生子,又有做管事的父母 兄弟扶持,比你的希望却是大许多。你应该很不甘心,明明你相貌不差,做事也利落,偏偏就败在一个出身上。” “我哪有这么想……” 红莲一张脸煞白,她根本没有想到吉祥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竟然将她心中所想一言道出。 而 面对红莲的否认,吉祥也没有去争论,只是继续慢慢道:“其实,你针对我不过是嫉妒我罢了,明明我和你是一样的出身,却轻而易举坐上了你努力那么多年的位 置,甚至如今你遥不可及的位置,我只要年龄到了,要坐上也不是问题。可是,你莫忘了,如今这一切是我拿命换来的,比起那些家生子,我们付出更多,得到的却 更少。红莲姐怕是和我一样不甘心吧!” “我……”吉祥的一字一句,都说中了红莲的心声,可是她却不想在吉祥面前承认。 “红莲姐,其实你来针对我真的没必要,你想要坐上一等丫鬟的位置,你我之间年龄差距这么大,我根本对你构不成任何的威胁,而且就算说是在老夫人面前争宠也犯不上,等我到能做一等丫鬟的年龄,你怕也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吧!你该想想,如今对你威胁最大的人是谁?” 吉祥声音温温和和,可是一句一句,却将红莲心中的防线一步一步瓦解,她面上原本还紧紧绷着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 而在这个时候,吉祥却又开口道:“若我是你,这个时候最该想的是如何能够挽回我们两人的关系,毕竟我如今想要给你下绊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你偏偏来找我的麻烦……” “你会帮我?” 红莲梗着脖子问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却让吉祥有些无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不给红莲下绊子已经很好了,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让她帮她。 但,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帮她也未尝不可,吉祥轻笑着回道:“帮你也可以,但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了呢!而且让我帮你,你也得让我看到你给我的诚 意,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咱们和那些家生子可不一样,即使我现在受老夫人器重,但到底根基浅薄,若能够相互联合起来自然是最好。” “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可别忘了。” 红莲虽然不甘心,但是也知道吉祥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她去找吉祥麻烦,对她的确没有一点的好处。 “自然。” 吉祥笑颜盈盈,目送红莲慢慢离去,她心里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正要离去,走出几步之时,吉祥的脚步突然定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方才她与红莲说话地方边上的一棵大树后边,那里,竟然有一袭青色衣角飘着。 ☆、第26章 吉祥的心猛地一颤,一时之间竟然愣住没有半点反应…… 树后竟然有人! 她下意识回想着方才所说的话,倒是将心慢慢放了下来,虽然有些出格,但不管怎么说,并没有太多可以避讳的。顶多就是小丫头之间的争端罢了,即使被听见了倒也没有大事。 只是,一想到昨日与双锦说个悄悄话被当事人偷听,今儿个与红莲起了争端又是被人听了墙角,她心里就忍不住不自在。 这究竟是什么运道…… 她心中忍不住哀叹,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不管是被谁偷听了,她总得看清楚偷听她墙角的人吧! 吉祥走了几步,却是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开口喊了一声:“谁在树后边,出来!” 她喊完这句话,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方才露出青色衣角的那棵树,只听一阵并不算重的脚步声传出,吉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后边走了出来,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常福。 吉祥这会儿心中反倒是舒了一口气,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常福,怎么是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脸上的笑容却是僵硬了。 常福走出后,紧接着从树后边又走出了一个一袭青色衣袍的人,而那个人,正是昨日方才抓了她短处的袁三爷袁叔万。 吉祥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并非是幻觉,方才那露出青色衣角的人,正是这位袁三爷,而她的目光不觉飘到了常福身上,这会儿才注意到常福身上穿的是为了行动方便护院们常穿的深蓝色短装,哪里会飘出衣袍。 “三爷……” 吉祥现在看到袁叔万时,下意识腿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她低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懊悔万分,连续两次都被这位袁三爷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对方这会儿心里该是怎么想她啊! 换成任何一个人今日听到她的话,她都不希望是这位袁三爷。 早知道是他,她绝对不会大着胆子还敢去树后的人,她一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了。 吉祥心中越想越懊恼,甚至有些迁怒于眼前这个人,这位袁三爷真当是恶趣味,没事儿竟然爱听小丫鬟的墙角。 这会儿,她却是根本没想过依照袁叔万方才站的方位,根本就是人家先来,她后到。 当然,这会儿虽然这般想着,吉祥面上却是绝对不会流露半分,她只是低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瞧着虽然没有昨日的恐慌害怕,但是小模样看起来还是分外的可怜低落。 袁叔万的视线落在吉祥身上,特别是她下跪的姿势时,忍不住皱了一记眉头。 他心里原先的尴尬此时倒是被吉祥的这副样子给冲淡了,他声音中夹带了几分严厉,语气里更是多了一层威严:“看来你还是没学乖!”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这句话的意思,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却突然发现自己下跪之地竟然十分凑巧,正是她昨日与双锦说了袁叔万被抓包的地方。 她心里起了一层阴影,而心情更是下沉几分,最终低垂着脑袋轻声道:“奴婢知错了!” 说完这句话,吉祥乖乖的等待着袁叔万的惩罚,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害怕,或许是昨日之事让她见识了这位袁三爷的仁厚,一个男人而且是主子被丫鬟们议论戴绿帽子都未计较,小丫鬟们的争端自然更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吉祥自己运气较差罢了,连续两天被抓包,估计会受点惩戒。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受到太大的惩戒,但是吉祥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低落。说实话,她挺喜欢这位袁三爷的,可是她估计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印象却不怎么样。 想到这里,吉祥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袁叔万,只一眼,心里又是紧了一紧,吓得连忙低下了脑袋。 袁三爷的神色十分难看,而且眼神也吓人,一副苦愁深恨的样子,简直就是…… 吉祥说不上这种感觉,但是她觉得,对方好像十分厌恶她。 她咽了一下口水,这会儿心里开始有些毛毛的感觉。 “起来吧!” 袁叔万看着吉祥跟个乌龟似得,一缩一缩恨不得将自己掩藏起来的样子,面上的表情更加僵硬。 “呃……是。” 吉祥毫无防备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节奏也慢了一拍,又猛地从地面站了起来,重心没站稳,差点又给摔在了地上。 还好她身体向前移了移,好歹是摇摇晃晃给站稳了。 她心中大呼庆幸,深深松了一口气,却并未发现袁叔万在此时,竟偷偷伸回僵硬了的左手掩于身后。 只待吉祥抬眼看去时,却瞧见袁叔万脸色越发难看,原本合该十分好看的眉毛,却自始至终纠结在一块儿,没有放松过。 吉祥心中懊恼,知道是自己方才不稳重的举止又惹了对方的厌烦,她也不敢再多说,只是低头轻声道:“奴婢多谢三爷。” 她倒也不说谢什么,而她应该感谢袁三爷的事情也太多了。 虽然袁叔万十分看不惯她,但是吉祥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位袁三爷了。即使今日袁三爷罚了她,她还是会很喜欢他。 “退下吧!” 袁叔万最终说了一句,面上的表情还是十分僵硬,而吉祥却是心中感激,又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多谢三爷,奴婢告退。” 说完这话,吉祥脚步凌乱的加快速度离开了。 一边走着,她心里忍不住一边感叹:自己在这位袁三爷面前并不讨喜,相反还可能惹了他厌恶。虽然对方心胸开阔没处罚她,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及早告退为好。 而她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之时,却并未发现袁叔万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凝,藏于身后的左手更是紧握成了拳头。 一直站在边上的不言不语的常福瞧见自家主子这副样子,也以为是不喜吉祥,心中也为吉祥忍不住摇了摇头。 做坏事一次被抓那是偶尔,两次被抓,而且就在隔日,那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不过想到吉祥昨日可怜兮兮的样子,常福还是忍不住开口对袁叔万求情道:“三爷,这小丫头片子年纪小不懂分寸,太过轻狂,你莫与她计较,气坏自己的身体。” 袁叔万闻言却是目光沉沉的转头看了一眼常福,脸上表情更加僵硬了。 常福心中咯噔一下,只以为袁叔万是真要和吉祥那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了,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却听袁叔万沉声道:“我何时说过怪罪她了。” 不怪罪? 常福听了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怪罪您老还盯着她皱眉,脸色还这般难看。不过常福也不敢将话说出口,只是憨厚的笑道:“三爷不怪责她便好。这孩子到底还小,等大些就懂事了!” “我瞧着,她倒是比你懂事多了!” 袁叔万淡淡说了一句,却是没有理会身后随从的一脸疑问,转身朝着老夫人的正屋走了去。 而袁叔万此时的脑中,却是想着方才吉祥对红莲说的那些话。 这 哪里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这般大小的孩子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简直就是成精了。字字珠玑,牢牢抓住了对手的心理,在最后竟然能够将对方对自己 的仇视分散到他人身上,而自己则是占据有利地位化敌为友,展开合作。更是将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这一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 想到先时在宫中与那位交谈时,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连个七八岁的丫鬟都不如,连打了一棒子该给甜枣吃的道理都不懂,一味只是威逼着,却半丝好处都不肯露出。就这样还想让他出钱出力,未免也太天真了 袁叔万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这位大抵在篡位打天下时,已将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给用尽了。 到了这会儿,老了,也该好好歇歇了! 一个皇商之位,就想抵过他当年投下的百万军费;一个户部末等官品,就想让他源源不断当皇家的钱袋子。 这生意,可不能够这么做! ☆、第27章 正屋里,袁老夫人刚在双珠的伺候下用完早膳,看到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却还是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早膳用过了没?” “一早皇上召见,刚从宫里回来。”袁叔万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看着桌上还未撤下的早膳,又说了一句:“便在母亲这边用吧!” “这些都是我用剩下来的,我让厨里上新的。” 袁老夫人正要招呼双珠亲自去厨里跑一趟,谁知道袁叔万却是摆了摆手,吩咐一旁的小丫鬟替他盛了一碗粥,而后对袁老夫人笑道:“母亲不必麻烦了,儿子就这样用吧!” 袁老夫人闻言倒是有些真慌了,虽然儿子吃自己母亲吃剩下的,也并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可是面对这个小儿子,袁老夫人下意识以谨慎的态度去面对。 “这怎么好……” 袁叔万也只是笑了笑,端起粥喝了一口,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若是母亲非要这么麻烦,那儿子还是回自己那儿再用。” “你这孩子……” 袁老夫人闻言,虽然嘴里说着埋怨,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出卖了她心中的喜悦。 虽然像他们这般的富贵人家就算是早膳,只是主子一人用的也是起码有十几二十人的份量大小,一顿饭下来,其实很多的东西基本上还是原封未动。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家其实越讲究,袁叔万此举却是昭示了与老夫人的亲近,自然是让老夫人心中欢喜。 袁老夫人忍不住走到了桌前,拿着公筷亲自夹了点心小菜放到袁叔万面前的小碟子上,开口道:“你这又是家里生意,又是皇上召见大臣来往,身体可得好好保养。” “母亲费心了。” 袁叔万说完这句话,将袁老夫人夹给他的东西都放进了嘴里。 袁老夫人见此,眼角笑出了深深的纹路。 简简单单用过早膳后,底下人刚送上了茶水,便有丫头进来禀告,佟姨娘与袁家大爷一家来了。 袁老夫人看了一眼袁叔万,点头让人进来了。 而袁叔万却是淡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道:“母亲,前边还有事情,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您。” 袁老夫人有些舍不得,不过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了一句:“你这成日忙里忙外的,莫说你大哥一家,这佟姨娘想见你估计都挺难的,不若趁此机会,见一面再走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吧。” 袁叔万闻言倒也没有拒绝就点了点头,他倒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反驳了自己的母亲,不过却是说了一句:“这佟姨娘与母亲抱怨了?” “那倒不会,只是她日日来请安,我总归是能够看出来一些。”袁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莫以为我是帮佟姨娘说话,我也知道佟姨娘小家子气的,你在外边见识多了,也恐怕瞧不上了。可如今你身边就她一个女人……” “母亲费心了。”袁叔万大抵明白自己的母亲是要说什么话,倒是第一次出现了一些情绪起伏,打断了袁老夫人的话。 而袁老夫人闻言又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陈氏是怎么想的,选了佟姨娘这样的女人留给你。” 说完这话,袁老夫人也一时察觉自己失言,忍不住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挂着淡笑,好像方才袁老夫人提及的陈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行了,为娘也不想多说,你事儿本就忙,也怕你心烦。但你也不能够一直这么一个人过着,娶妻是大事要好好斟酌,但纳几个女人留在你屋里,总归不麻烦吧!”袁老夫人一直看着袁叔万,好像只等他一松口,马上就将让他带几个女人回去一般。 当然,袁老夫人心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 她身边别的不多,但妙龄未嫁婢女却是不少。 而袁叔万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母亲费心了。” 虽然嘴里未说出拒绝的话,但袁老夫人却瞧出了他拒绝之意。 袁老夫人对此倒也没有继续说,她也知道话说到这会儿,袁叔万怕是已经到了极限,再说下去也只是让她自己也没脸。 这会儿话头刚止住,厅内小丫鬟便带着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边的自然是袁家大爷袁伯鹏一家,紧随其后之人,却是身上穿着浅紫色对襟式褙子衣的佟姨娘,她头上松松绾了元宝髻,簪了一朵紫色绒花与两枚银钗,除此之外却是再无配饰,脸上脂粉淡抹,看起来十分的朴素。 原本她是低头走在了最后边,走入厅内时,无意抬头望见了坐在袁老夫人身边的袁叔万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有些局促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又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发髻。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虽然并不规矩,瞧着却是比原先低眉顺眼的木讷形象鲜活了几分。 而原本走在她前边的大夫人王氏在看见袁叔万,下意识看向了佟姨娘,正好瞧见她这副样子,心中忍不住起了嘲讽,却是装模作样手背轻抵在在唇前,轻笑出了声。 果不其然,王氏的这副举动引起了厅内其他人的瞩目,王氏倒也坦然,脸上仍然带着轻笑,却放下了自己的手,微微朝着袁老夫人行了一礼,开口温声道:“母亲恕罪,儿媳是瞧见佟姨娘的举止忍不住方才失礼的。” 袁大夫人王氏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佟姨娘,而此时的佟姨娘脸上已经烧的通红,尴尬局促的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袁老夫人虽然知道是王氏故意捉弄,但瞧见佟姨娘的这番表现,心里浮起了一层阴霾,虽说是丫鬟出身,可是佟姨娘却未免太过于小家子气。这么多年,愣是没半分长进。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畏手畏脚的佟姨娘,又是瞪了一眼王氏,最终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唯恐他觉得被下了面子生气。 谁知道,袁叔万却是正低头拿着茶杯盖子轻轻撇着茶杯中的茶叶沫子,好像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在唱一场大戏一般,面上的神色仍未受到半分的影响。 这般冷清冷意,也不知道到底像了谁。 袁老夫人心中轻声叹了,等待面前人行了礼入座后,她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上的大儿子,开口淡淡问道:“不是说要好好读书吗,做什么来我这里?” 袁伯鹏与袁叔万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可是一眼瞧去,竟是从外貌身材到气质上,没有一点点的相似。袁伯鹏虽然只比袁叔万年长几岁,此时早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也已经蓄了胡子,看起来生生比袁叔万大了十几岁。 虽然外表看着稳重,但因为长年只呆在家里读书念字,在为人处事上,却是与他这早就过了及冠的年龄不相符合。 这会儿,他不妨袁老夫人开口第一句竟然是对着他说,而且听着话中的意思,显然是还对先前之事有所芥蒂,一时之间,倒真是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回道:“瞧母亲这话说的,就算儿子明日就要去考试了,也不能够不尽孝道。” 他说完之后,也不等袁老夫人开口,又看向了袁叔万,说了一句:“莫不是母亲如今见了叔万便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你这样的儿子,我哪里要的起。” 袁伯鹏先时一句话,虽然有玩笑之意,但也有故意挤兑自己三弟的意思,可是谁知道,袁老夫人竟然直接就这么给回了。 袁老夫人这话虽然听着像是玩笑,但是在场之人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也让袁伯鹏和他的妻子脸色一变。 “母亲真爱说笑。” 袁伯鹏勉强笑着圆场,而袁大夫人见此尴尬局面更是弯腰放下了原本坐在她膝上的宝贝儿子,轻轻朝着袁老夫人的方向推了推,笑着道:“俊杰,你不是刚才还说想念祖母吗!到祖母那边去吧!” 袁俊杰手上还拿着糕点啃着,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走到了袁老夫人面前。 袁老夫人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嫡亲孙子过来了,脸上僵硬着的神色倒也是变得柔和了几分。 不过,虽然疼爱孙子,可她也不愿意让王氏牵着鼻子走。所以,在牵过袁俊杰的小手时,她还是开口敲打了王氏几句:“俊杰虽然是长孙,但招娣和盼娣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燕儿和薇儿也是伯鹏的孩子,你莫厚此薄彼了。” 招 娣和盼娣是王氏在生出袁俊杰前生的两个女儿,因为王氏一心想生儿子,便管两个孩子叫了这个小名,偏偏后来真没人给这两个孩子取过名字,于是这两个名字慢慢 被叫成了正名。而燕儿和薇儿都是袁伯鹏的两个姨娘生的,原本也想随着王氏的两个孩子叫,但王氏怕这么叫了会给袁伯鹏的两个姨娘叫来儿子,便随便给取了花鸟 的贱名,听着反倒是像丫鬟的名字一样。 袁伯鹏这些年来一心想着考取功名,极少理会琐事,除了袁俊杰这个儿子出生时给取了名字,四个女儿被叫了这样的名字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竟没有想过去更改,反正女儿家的闺名也只是在家时叫叫,不会外泄。 倒是袁老夫人对此倒是有些意见,但那会儿见大儿子也没说什么,她便也没有说什么。 袁家大房的这四个孩子存在感极低,即使是王氏的两个女儿,也都基本被王氏拘在小院子里,成日里不是绣花便是学习女戒,除了逢年过节会带出来请一下安,竟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会儿被袁老夫人提及了,王氏脸上微微有些僵硬,心中忍不住骂了袁老夫人几句,却还是低着头轻声回道:“母亲若是想见她们,日后便让她们日日来与母亲请安。” 袁老夫人一听这话,倒是被王氏这真心实意的回话给回的有些哑口无言,若是真日日来请安,她可是没有那么大的精力。 倒不是袁老夫人不够慈爱,连自己手底下的小丫鬟她都能够慈和的对待,更别说是自己的亲孙女。 只是那几个孩子被王氏教的十分沉闷,问十句也就回一个字,只让她这个老人家觉得越发死气沉沉。 她倒也是想接手那几个孩子的教育,但王氏却是防的不行,早先时候她还真相信了王氏所言怕累着她,这会儿她看透了老大一家却是懒得插手。 “不必了,你不是说那几个孩子身体不好吗,免得到我这儿来来回回跑着又给病了。”袁老夫人摆了摆手,也不想理会王氏。 她抬头看了看从这一行人进屋起就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袁叔万,这会儿心里倒是有些怀疑自己让袁叔万留下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 看着坐在底下因为方才被王氏讽刺了如今缩手缩脚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佟姨娘,她心里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莫说是她这个出色的儿子,就是她这个妇道人家都有些瞧不上眼。寄希望于袁叔万能够看上这跟了这么多年还当陌生人的佟姨娘,倒不如她再赐几个女人过去。 袁老夫人心里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却是再也遏制不住,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边上已经发育的婀娜多姿的双珠。 双珠倒是不错,年龄合适、容貌清秀,这些年呆在她身边,她也是知根知底瞧着,性情也好…… 只是,想到方才袁叔万的拒绝之意,想将人塞过去却是难了。 若是能够让他主动开口讨要就好了! 袁老夫人未免有些孩子气的想着。 袁老夫人一人陷入沉思,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对袁老夫人行了一礼,开口告辞道:“母亲,既然大哥大嫂一家和佟姨娘已经见过了,那我就告辞了。” “你这孩子……” 袁老夫人不妨袁叔万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将方才她留人的话给说出来,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说。 最终,袁老夫人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阻止:“既然你有事要忙,自是正事要紧。” “那儿子明日再来看母亲。” 袁叔万挽手行了一礼,说完这话,是真的打算走人了。 坐在边上原本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隐形人的佟姨娘听见了动静,却是突然抬起头,忍不住看了过去,面上的神色十分失落焦急,却又怯怯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够拿着一双眼睛瞧着。 而袁大夫人王氏闻言脸上也有了一丝小波动,她忍不住焦急的推了推袁伯鹏,谁知道,袁伯鹏竟然没有一丝反应,她又忍不住加了手劲推了一把。 袁伯鹏被王氏的小动作搅得有些不耐烦,面上也有一些尴尬,干脆直接站了起来,也学着袁叔万与袁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既然三弟要走,我也要回去温书了,我与三弟一道儿走吧!” 王氏闻言,又气又恼瞪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袁伯鹏,却是一横心,突然站了起来笑道:“三弟等等。” 袁叔万停下脚步,面上淡淡,眼里没有意思波动的看向了王氏。 王氏被这么一看,倒真有几分心虚,却还是笑道:“先时,我与你大哥商量了一下,三弟你为一家人生计奔波劳累,你大哥也是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忙碌,只是他要考取功名也为袁家争光,倒是没精力帮不上忙,便想着让我来帮帮你。” 王氏说完这话,也不敢去看袁老夫人会是什么神色,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这事儿她看的十分透彻,真正做决定的人就是袁叔万,只要袁叔万点头了,便一切好办。 她殷切的等着袁叔万的答复。 而袁叔万却是站在原地,面上不变,仍然淡淡看着王氏,一言不发,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目光怎么瞧都觉得是在讽刺。 王氏自己也有了一些局促,面红耳赤的站着,而袁伯鹏更是有些羞恼的瞪了一眼王氏,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恼怒。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袁伯鹏低声呵斥了一句王氏,又对袁叔万道,“别理你大嫂。” 王氏受了袁伯鹏的呵斥,心中也是恼怒的不行,这主意虽然是她提的,但是来时说的可是好好的,如今倒好,袁伯鹏竟然为了要脸面,竟然临阵逃脱。 也就是被袁伯鹏这么一呵斥,王氏反倒是抛去了最后一点顾虑,面上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这不是为了三弟好吗,三弟这在外边奔波劳累,家里又没个操持的人,我这个做嫂子的帮帮忙又怎么了。而且袁家又没分家,我这做长嫂的管家也是理所当然。” 袁伯鹏听王氏这么不管不顾将想法说了出来,只觉得有些拉布下面,闷声不吭的坐到了椅子上,而袁老夫人却是被王氏这话给气的不行,捂着胸口指着王氏。 王氏却是一直看着袁叔万,又说了一句:“三弟,你若是相信嫂子,便让嫂子替你管了家,若是不信嫂子,嫂子也无话可说。” 这么一句话说出来,显然是想要逼着袁叔万将管家的权利都交给她。 ☆、第28章 “砰”的一声,一只茶盏直接朝着王氏砸了过去。 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砸了个正着,身上所穿蓝色衣裳胸口处被茶水打湿了一块,好在茶水不烫,也只是让她变得有几分狼狈罢了。 不过,就是如此也让王氏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坐在上首的袁老夫人,方才砸她的那个茶盏正是原本放在袁老夫人手边的那个茶盏。 “娘,你这是做什么!” 王氏惊呼了一声,而袁伯鹏也有几分坐不住了,虽然王氏方才的确做得有些过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没脸,可是袁老夫人朝着她摔东西,未免也有些过分了吧! “娘,王氏就算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您好好教着便是了。怎么能够动不动就朝着她摔东西呢,这简直就是……传出去多不好听,只会说商贾人家上不得台面。” “简直就是什么?传出去不好听,上不得台面,咱们家本就只是商人之家,你还真当袁家是书香世家了。” 袁老夫人原来在茶盏摔出去时,还有几分后悔,的确是有些气过头鲁莽了,可是听着袁伯鹏这句话,顿时心里的那点懊悔早就消失殚尽,取而代之的却是愤怒。 感情这会儿还没功成名就开始嫌弃起自己的娘亲了,嫌弃起自己的出身了。 “你以为让你念书考功名,让你娶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你就变得高贵了。袁伯鹏,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这读书的钱哪里来,你写字的纸笔从哪里来,你要真那么有本事,以后莫用袁家的一分一毫。” 袁老夫人拍着桌子骂着。 而袁伯鹏闻言,脸上顿时面红耳赤,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却又没有那份骨气说出真的不用袁家一分一毫,最终只能回了一句:“母亲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儿子哪里有嫌弃,母亲非得这么看待自己的儿子吗!” “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你自个儿清楚。”袁老夫人不愿意再去看自己的大儿子,又将目光落在了王氏身上。 “娘,我是好意,我只是想帮帮三弟罢了,您非得这般误解我吗?”王氏知道袁老夫人估计是开始要拿自己开刀,连忙开口辩解,面上的神色更是越发委屈,“娘方才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家是穷,可当初若非袁家承诺会好好待我,我爹娘还不一定答应会让我嫁进袁家。” “呵……” 袁老夫人听着王氏这番唱作俱佳,嘴角冷笑出声,“你爹娘怕是看中袁家给出的聘礼吧!” 袁老夫人说的毫不留情面,而王氏面上更是青白交加。 一时羞恼之下,王氏直接走上一步,一把扯过原先坐在袁老夫人边上吓得不知所措的儿子,哭叫出声:“既然母亲你嫌弃我,那我和俊杰便不再出现在母亲跟前。” 袁俊杰被自己母亲猛地一扯,一下子回了神大声哭叫了起来。 袁老夫人瞅见自己的孙子哭了,自然也是心疼,连忙想要抱过来瞧一瞧,可是王氏却是干脆抱着袁俊杰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简直与乡下泼妇没有什么两样。 袁老夫人又悔又恨,可偏偏又是无可奈何,这会儿也是捂着胸口直喘气,身旁的丫鬟又是递水又是揉胸口。 一时之间,厅内竟是闹成一团。 站在边上冷眼瞧着厅内种种景象的袁叔万嘴角浮现了一层嘲讽的笑容,心中竟是没有半丝动容。 说到底,这副场面袁叔万却是一点都不陌生。只不过是将人换了换罢了。 从前是父亲的秦姨娘,如今这会儿又是换成了他的大嫂王氏。 虽然袁老夫人此次是为他出的头,但是袁叔万心里却并没有什么触动,反而只觉得厌烦。 他的母亲,的确是个精明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陪着父亲白手起家从零开始创下一份家业,只可惜,在有些事情上,却是实在拎不清。当年秦姨娘只稍稍撩拨,便会让她理智全失,久而久之,也让他的父亲待她越发冷淡。 而因为袁老夫人的这个憎恶分明、直来直往的火爆性子,从小到大,袁叔万也没少受到牵连。 原以为如今她年纪大了,性子也该平和了,可是谁知道却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实话,王氏想要管家之事,其实根本就是一件小事情,答应了也无妨,至少袁叔万原本根本没将事放在心上,就算让王氏管了家又如何,对付一个妇人,底下的管事便足够糊弄她了。 她爱占小便宜便给她一些甜头尝一尝,也总比她没事儿挖空心思继续钻营想些别的强。而且某些时候,王氏的这个性子用来管家,也并不是坏事。 当然,袁叔万不指望自己的母亲能够想到这一层,可是就算不答应,其实也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去和平解决,根本没必要闹成如今这番局面。 偏偏只是这种小事情,却因为袁老夫人的搀和,让矛盾变得越来越大。 袁叔万心中十分厌烦,但是袁老夫人到底是他的母亲,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做出撒手走人的事情。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出口去劝,只是站在边上冷眼瞧着,只待这边闹够了他在做收尾。 袁叔万原以为要等许久,谁知道常宁突然带来的一则消息,却是让这场闹剧戛然而止。 袁家又要来客人了,而且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袁家的姑太太钱袁氏派来的奴仆此时就在袁家外院带了口信过来,当然意思显而易见,便是打算借住在袁家。 袁 老夫人听了消息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而王氏却是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仿佛方才那场闹剧没有发生过一般,抱着袁俊杰站了起来坐在了椅子 上,笑着说了一句:“这姑太太要进京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接姑太太住进家里,又要给她安排院子,三弟可有的忙了!” 袁老夫人冷冷瞧了一眼王氏,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这事儿娘来安排吧,叔万你也莫操心这些杂事。” 袁叔万点了点头,却是笑道:“娘身体不好,便莫忙和了,好好休养便是。”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转向了王氏,语气淡淡的开口道:“嫂子不是想替我分忧吗?那姑太太住家里的事情,便请嫂子安排了。” “叔万……” 袁老夫人脸上有几分不赞同,只觉得这个小儿子太过于宽厚忍让。 而袁叔万却是温声道:“娘,儿子有分寸。” 坐在一旁的王氏原先还有几分不满意,她想要的是现在这个京里整个袁家的管家权,可是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包子,得一口一口慢慢来,如今这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而且,钱家进京,她心里忍不住轻笑起来。她一定让她们“宾至如归”,也只能够是宾客。 “三弟,你放心,嫂子一定将这事儿办的妥妥帖帖。” “那就麻烦嫂子了。” 袁叔万脸上淡淡笑着。 原是袁叔万先提出的告辞,到了最后,倒是袁伯鹏一家先行离去,佟姨娘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当着隐形人,这会儿却是看着袁叔万欲言又止。 袁叔万却是神色冷淡,只是开口吩咐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与母亲还有几句话要讲。” 佟姨娘闻言面上十分失落,却是不敢半分违背,乖乖行了一礼后,便小步小步的退了下去。 等到屋里人都走空之时,袁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袁叔万开口说了一句:“这事儿,又让你受委屈了。” 袁叔万闻言只是开口安慰了一句:“母亲多虑了,只是莫怪方才我自作主张便是。” “这儿本就是你一手打拼下来的地方,哪里是自作主张,只要你同意母亲也没有什么好说。” 袁老夫人面上疲惫,看着袁叔万更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别的事情母亲都不会多管,也只会替你委屈。只是,你这么大个人,如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母亲到底是为你心忧。” 袁叔万沉默了,最终却是朝着袁老夫人行了一礼告辞:“母亲好好歇息,明日儿子再来看您。” 看着袁叔万慢慢离去的身影,袁老夫人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面上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方才伸出手示意底下人过来搀扶。 双珠轻手轻脚走了过来,扶着袁老夫人慢慢站了起来,原以为老夫人是累了想回卧房,谁知道,老夫人竟是朝着大厅外边走了出去。 “老夫人想去逛园子?” 双珠看着老夫人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而袁老夫人却是看着园子里的景致,轻声说了一句:“叔万今日在园子里与吉祥说了话。” 双珠闻言心中一惊,她却是半点不知此事,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从何而知,只能够轻声道:“奴婢不知。” 袁老夫人闻言轻笑着看了一眼双珠那张清秀的面容,伸出另一只未被搀扶的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而后开口道:“我原想着将你送去叔万那里。” “老夫人……” 双珠心里又是猛地一跳,却也是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惊慌。 “原本觉得你该是合适的,可是想着叔万一向冷清冷意,万一拒绝到底是难堪。谁知道,他竟会意外关注吉祥那丫头。”袁老夫人轻笑了起来,“也是,男人哪里会不好色。” “吉祥倒是不错,对我忠诚、长得又好人又机灵,就是年纪太小了……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这么日日夜夜放在身边处着,又是个美娇娃娃,到底是能够处出感情来的。”袁老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却是转身回了屋里。 双珠听着这些话,心中却是越发忐忑不定。她也不知道袁老夫人究竟为何要说这些话,而这些话又为何要让她听到。 “双珠,你三爷对我虽然孝顺,却到底没有太深的感情。你说,我若是将你送去给他做姨娘,你会不会帮着我们母子加深感情?” 袁老夫人回到卧室无人之时,却突然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话。 双珠扶着袁老夫人的手猛地一抖,她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却是在下一刻,身子不由自主的跪下下去,开口回道:“奴婢的一切都是老夫人给的,老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瞧你这孩子,我又没有说什么,看你慌得。” 袁老夫人轻笑着亲自扶起了一脸惶恐不安的双珠。 ☆、第29章 双珠从正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心底里仍然有几分茫然。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虽然不如陈嬷嬷一般了解老夫人,却也是十分熟识老夫人。不然也不会得到老夫人器重。 可是今日的老夫人,却是让她觉得看不透,甚至连老夫人与她说的话,都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懂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提及三爷对吉祥态度特别,似乎是有将吉祥送到三爷身边好好培养着的意思,可是在之后,却又提到了她,似乎是想将她送到三爷身边的意思。而且,老夫人想给三爷送人的想法,又不仅仅只是想给三爷送人…… 双珠越想心中越发疑惑,但是心底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 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老夫人对待下人也一向仁厚,自然不会随随便便给她配个小厮,她想过自己未来夫婿的身份:府里的管事、下边庄上的庄头、铺子里的掌柜…… 可是今日,老夫人却又与她提了一个新的可能,她可能会成为姨娘。 双珠并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然凭着如今在老夫人身边受到的器重,也不会还如此安安分分的做着丫鬟。 她 虽然长得不算漂亮,可也算是清秀温婉,早在几年前,其实袁家大爷便对她表露过意思,但当时双珠却是故作不知婉拒了。并非她不贪慕虚荣,只是真当姨娘她也从 未给袁家大爷当。袁家大爷身边早已有妻妾数人,而袁大夫人又是个善妒之人,手段一向狠厉不留情,将大房的几位姨娘都压制的死死的。虽然双珠觉得自己若是入 了大房,顶着老夫人的名头也未尝不是不可以争一争,可为了袁家大爷,显然是不值得。 袁三爷却是不同,不管是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 夫婿是个出色的。双珠不知道为什么府上的主子对着已经这个年纪却依然一事无成的袁大爷推崇有加,可双珠却看得更实在,至少袁三爷手上掌控了袁家所有的生 意,袁家所有人如今用的一分一毫都是袁三爷赚进来的。不管说着袁大爷将来会如何飞黄腾达,可双珠瞧着,那位成日里端着架子的袁大爷却是远远不及袁三爷。 而且,三夫人早已去世,如今袁三爷身边只有一个跟个隐形人似得佟姨娘…… 光凭以上两点,便是能比较出孰优孰劣了。 老夫人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意思,让双珠十分意动,这个时候若是能给三爷做姨娘,能够为三爷早日诞下子嗣,即使以后继室夫人进门,恐怕也得掂量着几分。 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提及吉祥?而三爷真的对吉祥有意思吗? 脑子里刚起了这个念头,双珠忍不住摇了摇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否认了这个想法,吉祥如今才七八岁,三爷怎么会对一个孩童感兴趣。 双珠想通了这点,心里的别扭倒是去了三分。 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红莲正搬着小椅子坐在门口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一副出神的模样。 等到她走近了,红莲听到了动静方才惊醒过来,脸上却是吓了一跳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双珠看了一眼红莲,又瞧了一眼库房里边忙忙碌碌的样子,心知红莲是偷了懒。她也没有点破,只是说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 红莲原先躲懒被发现面上有几分尴尬,听到双珠的话时,倒是有了一个梯子可下,连忙点了点头:“双珠姐,可能是昨天给累到了,身子总是不得劲。” “既然累到,便请假休息一天再来。” 双 珠也没揭穿这一听便能听出是假的借口,反而说了这么一句话。只不过,袁府的规矩,若是身体不适请假一日,日后是得补回来的,毕竟你请假了,其他人便要帮你 多做一日。除非你人缘极好或是背景特厚让其他人心甘情愿替你一天,又或者像吉祥这般被老夫人特批了的病假,而且还是为了救老夫人而受伤请的假自然是例外。 红莲两者皆不是,听了双珠这请假的建议,自然有几分悻悻然的开口道:“双珠姐,不用了,没那么严重。” 方才她的确是躲懒,也有在想先时吉祥与她所说的话,这会儿看见了双珠,她心中起了一丝小念头,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了一句:“双珠姐,老夫人这么疼你,有没有给你相看起亲事啊?” 她说这话,也是希望双珠能够漏点口风出来,至少让她知道一等丫鬟的位置几时能够空出来。 而双珠闻言,脑子里却是情不自禁想到了袁三爷,脸上忍不住有些红了一下,红莲眼睛贼,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双珠脸上的红晕 她心里也有了底,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双珠姐,看你的样子便知道老夫人要给你安排好人家,你快点告诉我,是谁啊?” 双珠饶是平时再沉稳,此时也有几分羞怯,虽然她心中也是十分意动,但到底谨慎,知道老夫人是否要将她给袁三爷一事还未定下,就算是定下了,这个消息也绝对不能由她的嘴巴说出去。 故而只是推了一把红莲,轻声嗔怪了一句:“偏你爱作怪,打听这些做什么,你赶紧把自己管好便是了!” 红莲一听这话便知道双珠并不想告诉她,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好奇,但是她提这个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红莲未来的夫婿,故而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小声的说了一句:“双珠姐,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而且我现在这样子,恐怕也只能够混日子了!” 双珠听出了红莲话中的低落之意,忍不住瞅了她一眼。 而红莲却是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回了小椅子上,小椅子又矮又小,红莲坐在这上边,整个人缩的小小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声音小小,十分委屈:“老夫人和陈嬷嬷现在都不喜欢我,吉祥怕是恨死我了,我听说老夫人和陈嬷嬷又十分喜欢她,哪里有我出头之日啊!” “你呀!” 双珠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红莲落到如今这般的确是有几分自作自受。 “我原来还想着双珠姐你以后嫁到好人家了,我也有希望能够替上你的位置,可是如今怕是不可能呢?吉祥和双锦听说老夫人都指定她们日后要做一等丫鬟,而且如今这二等丫鬟的位置,又换上了像双喜这样的家生子……” 双珠听到这会儿,却是看了一眼红莲,出口说了一句:“吉祥和双锦两人还早着呢,你何必担心她们。” 但是却是半分不说双喜等几个新晋升到二等丫鬟的家生子,也是没有提及要帮助红莲的意思。 红莲闻言,自是听出了里边的意思,她面上忍不住有些失望,却有些不甘心的开口说了一句:“我刚进府就跟在双珠姐身边,一直觉得双珠姐很厉害,也想成为和双珠姐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红莲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双珠,而双珠的眼里也未尝不是没有动容,毕竟红莲虽然对其他人态度一向有些刻薄,可是对着她,却是真心将她当成姐姐一般对待。 不过想到老夫人对于红莲的态度,双珠心里却是冷了冷,面上笑着说道:“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像我这样有什么好的,每天忙里忙外的,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说完这话,不等红莲开口,她又说了一句:“既然库房里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上我还要给老夫人守夜呢。” 红莲不甘心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但是双珠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所以虽然心中不甘,面上却还是笑着道:“那双珠姐赶紧回去休息吧,等到傍晚我会领晚膳的。” “好,麻烦你了!” 双珠温婉的笑了一下,虽然红莲这个二等丫鬟还做着小丫鬟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妥,可是显然这对于双珠而言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却并没有注意到红莲在她转身后紧紧捏成拳头的那双手。 双珠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恰好瞧见吉祥与桂芳两人有说有笑正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愣了一下,却是笑着上来冲着她行了一礼。 吉祥笑颜盈盈站在了她面前,脆生生的开口道:“双珠姐,你回来了?” “是啊!” 双珠面上下意识起了一份笑容,可是目光落在了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吉祥,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起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情绪,而这份情绪,让她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一直知道吉祥生的极好,第一次见到吉祥的时候,甚至因为她的这份美丽而忍不住起了怜惜之意。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打量过吉祥。 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就算相貌长得好,一般只会让人觉得漂亮可爱,毕竟年龄限制,很难让人想到别的,就算知道等到日后长开了会是个美人,却至少不会在现在这个年龄用美丽这个词汇来形容。 可是吉祥却不同,她的确很可爱,可是第一眼瞧见她时的印象,却只是美丽,或许是因为眉眼生的太好,仿佛是集齐了钟敏灵秀之态。 双珠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老夫人对于吉祥容貌的形容:这孩子的五官处处生的极好,可是一双眉眼,却是画龙点睛,即使是按在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上,恐怕那张脸都能变得极为出色。 若是她长得吉祥这般相貌…… 双珠从未对自己的容貌有所不满,可是在这一刻,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起了几分妒忌,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干娘的心理,难怪干娘不乐意让吉祥与双锦走在一道儿,不管吉祥性格能力如何,单单是这张脸与双锦走在一道儿,就能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的身上。 双珠目光灼灼的盯着吉祥看了好一会儿,不仅仅是吉祥,就是连桂芳也察觉到了双珠的不对劲。吉祥忍不住与桂芳对视了一眼,心中对于双珠的这番表现,却是十分怪异与不自在。 不过,她面上却是没有半分表露出来,而是笑着说了一句:“双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双珠听到吉祥的话,倒是突然回了神,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她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是瞧着你越长越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你几眼。” 吉祥隐隐察觉到这完全是双珠的托辞,不过她也没有点出,而是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了一句:“哪里是越来越好看,一定是到了袁家后,吃得好休息的好,面色好了的缘故。” “嗯,不像以前那般瘦了。”双珠轻轻的说了一句,心里却是仍然几分不自在。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失常,也不想让吉祥发觉,于是便笑着道:“老夫人不是给你放假让你好好修养吗,你这是做什么去?” “我今日已在屋里躺了许久了,所以就想着和桂芳姐一起去厨房里拿午膳,刘大夫说我可以适当的走一走的。”吉祥笑着说了,而后又看向了双珠,开口问了一句,“双珠姐你刚从老夫人那儿回来,要不要我们替你将午膳一道儿拿了过来。” “不用了。” 双珠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的拒绝有些生硬,于是笑着解释了一句,“方才老夫人有赏过我吃食,晚上我还要给老夫人守夜,打算等回了屋便睡下,你们不用管我。” “那好,双珠姐你好好休息。” 吉祥闻言面上还是笑着,目送着双珠进了屋后,方才若有所思的转回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另 外发现大家看文的时候有点小小的误解,首先,男主真的不是变态恋童狂,男主对女主真的还没有男女之情,当然对女主是有点特殊,你们可以理解为爱美之心人皆 有之,也可以理解为恰好女主几次与男主见上给男主留下的深刻印象。其二,此文没错就是大叔萝莉文哒哒,表打我,我就是这么恶趣味。男主女主相差十几岁,我 不会明确说相差几岁的哈哈!!!其实差距不大,大家觉得大的缘故只是女主现在还是个孩子,但是男主却已经是个青年了。但是男主一心事业,所以你们也不用担 心别的,请看文的情节,男主女主的相处就好了。爱你们么么哒 ☆、第30章 ???桂芳站在吉祥身后,等吉祥转身的时候,她小声的开口问了一句:“双珠姐姐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奇怪啊?” “奇怪吗?”吉祥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而后拍了拍桂芳的肩膀,开口道:“估计是累了吧。双珠姐姐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照顾老夫人,而且她刚才不是也说要休息吗!” 桂芳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但脸上显然还有猜测。 吉祥见此,却是笑着拉起她的手,开口道:“刚才不是就在喊饿了吗?我们赶紧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而且看时辰双锦待会儿也要回来了。” “好。” 桂芳听了这话,倒是真的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也相信了吉祥所说的话。 而吉祥却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方才所说的借口,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心里其实比桂芳还想要知道双珠今日的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经过这两天说小话被袁三爷撞到之事,让她深刻明白了隔墙有耳这个道理。 吉祥与桂芳到厨房里的时候,厨房里正是热火朝天忙碌着。 这会儿的时辰,老夫人的饭菜已经忙好,但是丰岚园里底下一众人的饭菜还是从这小厨房里走的。 吉祥走进去的时候,王大娘正拿着一个一个肉包子一边啃着一边指挥着,倒是一眼便瞧见从门外走进来的吉祥,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吉祥丫头,你来了。” “王大娘。” 吉祥眼下笑出了鼓鼓的卧蚕,一双大眼弯弯。 相对于陈嬷嬷这位名义上的干娘,其实吉祥心里对这位王大娘的感觉更为亲近,至少人家是一直没有什么目的的对她好的。 自从她摔了腿至今,每日里都能够收到王大娘给她开的小灶,一大碗的猪大骨汤。虽然王大娘只亲自来送过一回,可是吉祥却能够从一直不变的美味中尝出是王大娘的手艺。 “我听你常婶说,你昨儿个腿还未好就到处跑了,结果又将腿给伤到了?” 王大娘一口将包子塞进了嘴里,将手往自己胸前的布单上擦了擦便要上来查看吉祥的身体,嘴里还嗔怪道:“你这丫头,昨日还是让人给抬回屋的,怎么今儿个又到处乱跑了,小小年纪不好好保养着,等你年纪到了就要哭了。” 王大娘似乎是刚从灶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油烟味,即使抹了手,手上其实也并不干净,可是吉祥却并没有躲闪,任由王大娘在她身上上下察看着,闻着她身上并不算好闻的味道,吉祥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有些酸酸的想哭,可是面上却是笑着道:“大娘你放心,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成日里躺着估计才要把人给躺懒了。” “这事儿可不能马虎,我给你炖的骨头汤你一定要记得天天喝着,就是腿好了也不能够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这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喝着喝着。” 吉祥笑眯眯的回道。 另 一边的桂芳已经早早的领好了午膳走了过来,瞧见吉祥和王大娘在说话,她也不敢插嘴,倒是王大娘先瞧见了桂芳,转头走到了自己灶上,将还暖在小炉上的砂锅往 汤碗里一倒,又将汤碗装进了盒子里,另捡起了蒸笼里的几个包子装了一叠,伸手递给了桂芳,开口道:“吉祥腿脚还没利索,麻烦你这个小丫头拿着了。” 桂芳乖乖接过,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主要是吉祥向来不吃独食,而王大娘给吉祥开的小灶分量又多,回回不但双锦能够占到便宜,连她也能够喝上一些。 王丹娘闻言又笑着对吉祥道:“骨头汤你自己一定要记得喝,大娘又给你装了包子,你分给你姐妹一起吃。” “谢谢大娘。” 吉祥倒也没有客套,知道自己推辞也没有用,她想了想开口道:“那大娘我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哎。”王大娘目送着吉祥走出几步却依然还看着。 吉祥心里又酸又涩,突然停下脚步开口说了一句:“大娘,我现在和桂芳姐姐在学绣活,等我学会了就给你做东西。” 王大娘倒是不妨吉祥会突然这么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过,开口之时,却笑着道:“好,大娘等着你给你干娘做了再给我做。” 吉祥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下,却又马上翘起了嘴角,轻声道:“嗯。” 显然她方才的确是说错了话,不管如何,不管她心里如何对待陈嬷嬷,但是毕竟是名义上的干娘,就像陈嬷嬷忍着厌恶待她一样,她也必须忍着厌恶做足面子情。 她学会绣活做的第一个对象,可以不送给老夫人,因为老夫人可能看不上,但是必须得给陈嬷嬷送去,毕竟她是她的干娘。 不过,吉祥心里倒是没有半点难受,给陈嬷嬷送也便送了,第一件也便是第一件,反正正好给她练练手艺,第二件再送给王大娘。 吉祥心里这般的想着,倒是回去的路上,桂芳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说了一句:“王大娘对你真好。” 吉祥闻言面上微微笑着回了一句:“是啊,王大娘对人向来和善。” 桂芳听了吉祥这话,却是笑道:“这可不一定吧,是吉祥你讨人喜欢的缘故,而且你对王大娘也很好啊,还要给她做绣活。” 吉祥笑而不语。 吉祥不回答,桂芳也自己十分有兴致的说着:“吉祥你命可真好,有陈嬷嬷这样有本事的人认你做干女儿,咱们小厨房的管事王大娘又对你比你干娘对你还要好,常给你开小灶……” “桂芳姐,你失言了。”吉祥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略带几分警告的说了一句:“干娘虽然表面严肃,但是心里还是很疼我的。王大娘待我自然也好,桂芳姐你……” 吉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又继续道:“桂芳姐你对我也很好啊,主要是老夫人为人和善,所以咱们底下做奴才的也是有样学样,都是和和睦睦的。” 桂芳面上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得吉祥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随着吉祥道:“是啊,是啊,吉祥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方才我说的话,你不会放在心里吧?” 桂芳最后一句话,问的有些忐忑不安。面上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吉祥试探着。 吉祥闻言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桂芳笑眯眯道:“瞧桂芳姐紧张的,方才我们不是在说笑吗?” “是啊,是啊,我们是在说笑。” 桂芳又是一阵连连应和,但是回去的路上,看待吉祥的目光却多了一层不同的意味,虽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可是待吉祥的态度较之以往,又是多了一层讨好与小心。 回到房里的时候,双锦也已经回来了,正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揉着肚子,瞧见吉祥和桂芳二人终于回来,她几乎是是在两人走进门的时候,就从床上蹦了下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跑到了桂芳跟前接过了食盒。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这差当得,可没把我给饿死。” 双锦便说便打开了食盒,却瞧见里边装着的饭食较之以往,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新意,面上却是有些失望了。 吉祥瞧见了,却是说了一句:“我去的时候,包子刚蒸熟,王大娘就给我们装了几个。” “有包子啊,太好了!” 双锦冲着吉祥高兴的笑了起来,连忙打开了另一个食盒,将装着包子的盘子从里边拿了出来,又拿着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骨头汤,一口包子一口汤的开始吃了起来。 等到双锦这边弄完了,桂芳方才上前将饭菜碗筷摆了出来,又倒了一碗骨头汤递给了吉祥。 吉祥接过骨头汤,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不敢动碗筷的桂芳,笑着道:“桂芳姐,你待会儿不是要去做活吗,赶紧吃了。” “好。” 桂芳应声低头拿起了筷子,动作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吉祥将目光从桂芳身上收了回来,又看了一眼已经在啃第二个包子,瞧着颇有些没心没肺的双锦,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双锦这颗心究竟是怎么长的,如此心宽。其实昨日她与双锦算是闹得很不愉快,虽然因为今日去了陈嬷嬷屋里说了话,回来她也维持了和平的假象。 可是说实话,她却是一点都做不到像双锦这般完全没有芥蒂。 汤足饭饱后,桂芳因为有活,所以收拾了饭筷后,便拎着食盒离开了房间。 吉祥和双锦下午都不用去当差,躺在了自己的铺盖上休息。 吉祥靠在了被子上,慢慢做着先时桂芳教她的绣活,而双锦则是一副懒洋洋躺在被窝里,与吉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姑太太一家子过几日就要到京里,听说要住到家里来了。”双锦脸上却没有平日里来客人的高兴劲儿,冲着吉祥做着怪脸道,“姑太太一家最最小气了,从来不给我们赏钱,偏偏事儿极多,以前我在老夫人跟前跑腿的时候,净给她使唤了。” “没事儿,你现在不是不跑腿了吗。”吉祥语气淡淡回了一句,给绣针重新穿了一个新颜色的线,又开始慢慢绣了起来。 “这倒也是。”双锦倒是不在乎吉祥这副心不在焉听她讲话的样子,反正她也只是要有个观众能够听她说着,给她发挥就好了。 “听说姑太太这回来了,是大夫人给收拾的院子,姑太太估计要不高兴了,大夫人一向最抠门了。以前还在老家的时候,大夫人就曾经帮着管过家,结果我娘说大夫人把钱都管到自己口袋里去了。”双锦说完这话,却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吉祥的手微微顿了顿,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双锦,显然对于双锦这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样子十分头疼。 虽然在屋里,可是吉祥一点都不想与双锦一起再讲主子的坏话。 她推了推笑的与被子抱成了一团的双锦,开口岔开了话题,“你方才不是说姑太太要来吗?姑太太一家上京来做什么?” “谁知道啊!”双锦摇头晃脑说了一句,又是小心翼翼的凑到吉祥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过啊,大家都猜测姑太太会带着表小姐来。” “表小姐?” “是 啊,姑太太一直想将表小姐给三爷做夫人。原来老爷也快答应了,那个时候却是给老夫人拒绝了,说表小姐年纪太小了,不想让三爷再等几年。结果表小姐到现在都 没成亲,三夫人……”双锦顿了顿,显然对于昨日之事还有些阴影,不过却是快速的说道,“不是去世了吗,表小姐现在都成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所以我 们大家就都猜测,表小姐想给三爷做继室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爷表示,自己是很抢手的!!! ☆、第31章 做继室? 吉祥闻言闻言,差点没扎到自己的手,她眼里有了一些深思,古代做继室可与现代不一样,继室虽然也是正室,可是比前一位的正室地位要低上许多,特别是在祖宗祭祀的时候,继室还要向先一位的正室执妾礼叩拜。 而且古代一般不会像现代一般离婚,这要娶继室的男人,通常是先夫人去世缘故,多数都是年纪偏大,也因此,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这继室的人家,都有高攀男方家里的意思在。 袁三爷虽然不算年轻,但也不算老头子,而且膝下还未有子嗣,他身边的继夫人之位会如此热门其实吉祥并不疑惑。可是若是大家小姐做继室到底是有点不好听,这姑太太一家上赶着去争这个位置,而且听双锦的意思,似乎早有此念。 袁 家虽然一直都是富足人家,但吉祥入了这袁家一段时日后,也大概了解了袁家的发家史。袁家在袁三爷接手之前,其实只能够说是他们亥县当地众多富家之一,家里 虽然蓄得起奴仆,养得起美妾,但也仅仅只是这般罢了。等到袁三爷开始接手家中生意之后,方才慢慢有了起色,逐渐在众多富家之间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亥县当地 首富之家。 但这些变化其实也就是这几年之事罢了,袁三爷如今成为皇商一事的过程,其实袁家上上下下也是在时候才知晓。袁家所有的 人都只知道袁三爷生意做的很好,经营有道。却不知道,他其实早早与有意再进一步的惠王有所接触,并且为惠王投资了大笔的军费,等到惠王上位,袁家自然也水 涨船高。 只能够说,袁三爷做了这世间最大的一笔买卖,投资了帝王。 皇商虽然也是商,但是与一般的商人区别很大,不仅仅是有钱,而且也有了权。 故而如果这姑太太一家是现在想让那位表小姐成为三爷的继室,自然是正常,可是在之前就有此意,却是不难估量出这位表小姐家里的情况。 不过,这么想着,吉祥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这表小姐就算家里生计再不如袁家,但是与袁家有这么亲近的关系在,也是应该比不少的平头百姓家要好上许多,就算不是她想的这般好,也比她这个为奴为婢之人要好上许多。 至少这位表小姐有父有母,有所依靠,不用像她一般不得已只能够找一个主人家投靠着依存。 听着边上双锦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表小姐的往事,吉祥摇了摇头,忍不住说了一句:“双锦,你不是说晚上要去当值吗,现在还不睡吗?” 双锦闻言倒是止了话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晚上要去当值,我睡觉了。” 说罢,一拉被子蒙上了脸,吉祥摇了摇头,又开始低头做起了针线。 虽然得了老夫人给的假期,不过吉祥却并没有歇太久便回去当起了差,毕竟她不是娇小姐,长久歇下去又占着这份好差事,就算上边不说,下边人估计也该有意见了。 说来也巧,吉祥这头刚去当了差,结果下午的时候,前院便有人过来通知说是姑太太一家到了。 紧接着,便是陈嬷嬷扶着老夫人,底下众丫鬟簇拥着老夫人到了前院去迎接,目送老夫人过去的时候,吉祥遥遥瞧见大老爷一家也是匆匆赶了过来与老夫人一道儿汇合。 今日恰好与吉祥一道儿当值的双锦见了早已经心痒痒,拉着吉祥便想去瞧热闹,还有其他的丫鬟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 吉祥看着他们这副兴奋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原来觉得双锦做人丫鬟的已经是够出格的,但这会儿真正当上差,与其他的丫鬟有了些许接触之后,方才发现其实袁家的丫鬟都和双锦有点像,只是双锦有陈嬷嬷在上边宠着,更为肆无忌惮。 当然懂规矩守分寸的丫鬟也不是没有,像双珠一类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一等丫鬟显然个个都是经过了调教,与其他的丫鬟区别实在是大,但像双珠这样的,说实话在老夫人院子里吉祥都找不出几个。 到底是因为商贾人家,而且是突然暴富有了权势地位,一时之间也没来得及给丫鬟们立下规矩,偏偏这边老夫人没那个意识,而作为如今袁家的领头人袁叔万也没有提出来,甚至是纵容。 吉 祥想到先时自己在小院子里接连两次被袁三爷抓到说小话之事,又想到先时袁三爷来院子里明明瞧见满院子的丫鬟乱糟糟却只是皱眉不语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奇怪, 而至于袁家的大房一家人,吉祥为什么不提,只是因为这几日见识下来方才发现,这袁家大房自己不添乱便已经很好了,可偏偏最能添乱的便是袁家大房。 袁大爷据说只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三天两头要往账房上支银子,又是收字画又是配各种名贵的笔墨纸砚,那派头摆的好像已经高中状元,偏偏据说至今算是一把年纪了仍然只是个小秀才。 而 袁大夫人,先时双锦说她管家是为了敛财,吉祥还有几分将信将疑,如今听说她只收拾了一个姑太太一家来住的院子,却的确是将不少的东西往自己兜里揣了,连原 本那院子里的几盆名贵花木都不放过,偷偷让身边的丫鬟运到府外去卖了。偏偏做的毫无收敛,连底下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倒不知道是真的太过贪心而不管不顾, 还是根本就是蠢人一个。 越是瞅着这一大家子,吉祥心里就替袁三爷急的不行,也为自己感到担忧,这样一个袁家,简直就是乌合之众汇集,也不知道袁三爷一个人怎么撑下去的,她只怕哪天睡醒了,这袁家也就散了。 不过每每瞧着袁三爷来老夫人院里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吉祥又不担心了,觉得只要有这么一位在,袁家也是散不了。就算是分家了,至少袁老夫人是他的母亲,怎么着她作为袁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也是饿不到的。 不过她想到先时的事情,却是打定主意不与双锦一群人一起瞎胡闹,她如今这一步步走来够辛苦了,万一一步踏错,她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吉祥婉拒了双锦想拉她瞧热闹的意思,也委婉的劝说了她一句:“待会儿便有人来轮值了,我们这会儿人走开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总有人守着的。”双锦心里这会儿跟个猫挠似得痒的不行,一心只想奔到前院去瞧瞧,就算是明知姑太太一家回回到了袁家其实也没什么大热闹可瞧,但到底还是个新奇事儿。 “那我守着吧,你待会儿瞧完热闹便回屋。” 吉祥脸上笑笑,倒也不再相劝,但自己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去。至于双锦,便让陈嬷嬷去头疼得了。 虽然对于姑太太一家的到来,其实袁家的人并不怎么欢迎,但好歹是亲戚,还是做足了面子,开了大门。 袁大夫人笑着与袁老夫人说完自己已经收拾好的院子后,已经是走到了大门口了。袁大夫人瞧了一眼大门口又看了看袁老夫人身边,心中带着几分嘲笑开口问出了声音:“娘,这三弟怎么没有来?” 袁老夫人听到袁大夫人这句话,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垂下几分,开口道:“你三弟每日里在外边那么忙,姑太太一家何时到他又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大夫人知道袁老夫人这会儿对于她的这句话很不高兴,不过她还是抿着嘴轻笑着:“瞧娘说的,我这不是替姑太太一家问的吗,要知道人家可是特地为了三弟来的。” 说完这话,袁大夫人的目光看向了正娇娇盈盈被丫鬟扶下马车的表小姐钱昭君。 袁老夫人闻言眼皮子都有些微微垂下了,但当事人就在跟前,袁老夫人可不像这袁大夫人一样不管不顾。到底还是要脸面的人,所以她那眼睛瞪了一眼袁大夫人,自己却是朝着姑太太一家走了过去。 “嫂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家俊生想来京里看铺子,说想带着我和他姐姐见识见识京里,所以就一块儿来了。” 姑太太钱袁氏虽然已有一子一女,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面相瞧去有些发福,却显得十分年轻,至少站在袁老夫人面前时,与袁老夫人瞧着生生不像是一辈人。 不过也是,这位姑太太虽然嫁的人家不如意,但到底有袁家给她后边撑着,却是从未有过太大的烦心事儿。 这会儿她可能有一烦心事儿,却是如何将自己的女儿嫁入自己的娘家里,虽然嘴上说的含蓄,可是心里却是急切的很,连连招手叫过了自己的女儿钱昭君:“昭君,快来给你舅母行礼。” 钱昭君闻言袅袅依依而行,姿态瞧着十分柔美的走到了袁老夫人跟前弯下了腰,冲着袁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嘴里轻柔唤着:“舅母。” 虽然袁老夫人有些不高兴钱袁氏的做派,但是对着小辈却不好虎着脸,故而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钱 袁氏瞧见袁老夫人脸上露了笑脸,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不讨厌便好!她脸上又是露出了殷殷笑容,对着袁老夫人慢慢说道:“这有了孩子方知养孩子的 苦,特别是昭君这样的女儿,烦心事儿太多了。小的时候想着怎么把她养的知书达理,等到如今长大了又要开始替她寻个好的夫家好让她不受委屈……” 钱袁氏这话说了一半却是在袁老夫人慢慢落下笑脸时止住了,她连忙改了话头又道:“也就是养了昭君这个女儿,我才知道以前嫂子待我有多好,多辛苦。” 钱袁氏这话一出,袁老夫人面上倒是出现了柔和之色。 袁 老夫人当年嫁入袁家的时候,这位小姑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未定亲,因为袁家二老走的早,这位小姑也没有什么人教养着,她刚嫁进去,的的确确是将这 位小姑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在教养。那个时候的钱袁氏也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尊敬着,时间一久,这姑嫂之间的感情却是慢慢变得深厚了。 只 可惜,十二三岁的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性情习惯已经养定,她虽然是嫂子,也有长嫂如母一说,可真的想要认真管教却是不够的。她是一心盼着钱袁氏 将来日子能够好过,年龄到了替她相看人家的时候,瞅中了与当时袁家门当户对的粮商家的小儿子,也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是这位小姑子却是主意大得很,竟然偷 偷跑到外间与一个穷书生暗通曲款,还做出了个非君不嫁的样子。 她好言相劝,可钱袁氏却是觉得她毒烂心肠想把她卖给富商好换聘礼,到了最后,袁老爷两手拍拍做下决定,任由钱袁氏择了那个穷书生,反倒是将她弄得里外不是人。 袁老夫人想到了往事,心中隐隐有了些许不痛快。 虽然之后钱袁氏嫁进了钱家后方才知道日子难过,也有意回娘家与她和好,可是芥蒂已经结下了,而且想到家中秦姨娘一事出了后,这位小姑子虽然嘴里说着帮她,转头却是劝着她莫嫉妒一事,便知道这小姑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袁叔万要结亲,钱袁氏上赶着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袁叔万,袁老夫人瞅着与钱袁氏一个德行出来的外甥女钱昭君,却是打定主意直接与陈家交换了庚帖,第一次不管袁老爷的意思自己拍板做了决定。 如今瞧来,倒是她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这些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钱昭君如今还想给袁叔万做继室,若是前几年袁家还未发迹之时,她或许还真给答应了,但如今已经成了皇商的袁家,显然有了更多的抉择,袁老夫人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了。 倒不是她势利眼,只是瞅着钱昭君这副柔柔软软的样子,哪里像是能够替袁叔万管好后院之人。 袁老夫人心里琢磨着,面上笑容慈和半分未减,看着钱昭君语调温和:“这是昭君吧,倒有些时日未见了,如今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袁老夫人的话刚落下,站在边上的袁大夫人却是促狭捂嘴笑了起来,还大姑娘呢,现在恐怕是老姑娘了。 袁大夫人心中暗暗想着,自己在这位“大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经嫁给了袁伯鹏,都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了。 袁大夫人笑容促狭,钱昭君心中局促暗恨,偏偏袁大夫人嘴皮子也是利落着,知晓自己的笑容有些捉弄人,嘴里却是认真道:“我这不是瞧着娘高兴我也高兴吗?姑太太一家不是来京里瞧铺子吗,可有瞧好?” 袁老夫人虽然不悦袁大夫人的插嘴,但也没有开口制止,而是一同将目光看向了姑太太钱袁氏和钱俊生。 钱俊生低头轻声回了:“这京里开铺子不是简单的事情,肯定得好好瞧瞧。” 袁大夫人闻言嘴角又是笑起,笑的别有意味:“是啊,想在京里做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表弟你也莫着急,反正最后不都还有三弟在吗!” 袁 大夫人的这话,让袁老夫人的嘴皮子彻底垂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话中的意思,说起来这钱家,钱袁氏的丈夫是个不事生产的穷书生,当年给钱袁氏丰厚的陪嫁早就 被两人挥霍了一空,之后却是开始靠着袁家打起了秋风。等到这钱俊生长大了,他倒没和他爹一样想着读书考功名,反倒是打起了做生意的主意,偏偏真不是这块材 料,开的铺子十有九亏,这唯一不亏的还是靠着袁家才撑下来的。 这样一个人在亥县那一亩三分地都做不得生意,竟然还贪心不足来京里做生意,说到底还不就是要麻烦她的小儿子。 袁大夫人嘴里促狭,袁老夫人冷眼瞧着,钱家人越发局促,偏偏这个时候,袁大夫人又笑着说了一句:“娘,原来想迟点到你院子里与你说的,不过恰好姑太太一家来了,自然是先来接姑太太了,我舅母家最近也来京里了,想着能不能到家里来住。” “你舅母家?” 袁 老夫人奇怪的看了一眼袁大夫人,袁大夫人脸上笑容越发深了,轻声解释道:“是啊,我舅母家,我舅舅是我爹的同窗好友,也是个秀才,舅舅有两个孩子,与姑母 家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一子一女,年长的表弟才华横溢,如今已是秀才了,较年幼的表妹如今正当妙龄,且自小便被舅舅舅母当做大家小姐养着,不但知书识字,而 且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此趟进京,正是我那表弟想要与伯鹏他们一道儿来考举人呢!” ☆、第32章 “你那舅舅家可是姓刘?”袁老夫人任由袁大夫人说完这一番话后,抬了一下眼皮问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娘先时有听我说过吗?”袁大夫人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笑容,却捂着嘴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假,不过这仿佛就是她想要表现出来的效果。 “倒是听你说过,不过刘秀才在亥县也是有些名声的。”袁老夫人倒是没有深说,不过在场人都是从亥县里出来的,自然知道袁老夫人现在嘴里提及的刘秀才。 按说亥县的秀才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而且像袁家这样的巨富之家,就是之前没有像如今这般富贵之时,也只有举人能够让他们另眼相看了。不过这刘秀才却不是一般人。 刘 秀才十几岁时便已经考中了秀才,之后也往举人之位上努力了几次了,却都未能够考中,干脆不再起了这份念头,反倒是同意了朋友的介绍,开始做起了西席。不知 道是否是真的手底下有功夫,还是运气好,他一连教了三个学生,那三个学生都是一考便中了秀才,由此这名气也传了出来。鹿鸣书院高薪聘请他到书院里做了老 师。 鹿鸣书院是当地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书院,里边的老师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个个在当地德高望重,刘秀才能够在鹿鸣书院做老师,待遇不说,单单这份名声便足够拿出来说了。 自古读书人都是让人尊重的,而为人师者,自然要敬之又敬。 其实,当年袁家之所以相中袁大夫人做大儿媳妇,不仅仅有她的父亲是秀才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位舅舅,也给她添了不少的份量。 故而袁老夫人在听到袁大夫人提及这一位之时,即使心里还是有些厌恶袁大夫人,但是神情上却是不留自助的流露出了重视。 袁老夫人面色上的改变,自然让钱家人看在眼里,钱家人看着袁大夫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暗恨。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袁大夫人特地着重提及她的表妹,用意显然是不简单。 而钱昭君更是急得直拉自己母亲的袖子,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气息。 钱袁氏心中也是有些焦躁,但还是安慰的拍了拍自己女儿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袁大夫人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大侄媳妇,这可真是巧了,我们才上京,你家亲戚也来了,看样子,家里要热热闹闹了!” “是啊,我也是刚接到信,这不是赶巧皇上要开科举吗,不然我表妹家才不会没事儿上京呢!” 袁大夫人这会儿得了便宜,自然是不将钱家人放在了眼里,回起话来也是理直气壮的,又带着几分反讽,倒是将钱家人挑出了一肚子怒火。 “好了,既然你亲戚也要借住在家里,那等叔万来了与他说一声,到时候怎么安排全看叔万的意思。”袁老夫人听出了两边话中的火光,不过她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不管两边私底下闹成什么样子,只要别在她面前闹就好了。 而且,虽然袁老夫人瞧出了自己的大儿媳妇的这番举动别有用心,但是刘家的女儿,倒的确是不错。就算叔万如今是皇商了,但给出的也只是一个继室之位,而且毕竟对方家里可是书香世家。 袁大夫人听这袁老夫人的话,眼睛笑的微微眯了起来,对于袁老夫人话中提及的让袁叔万做主之事也不再介怀。她就知道,自己只要肯将舅舅家提出来,袁家哪里会不乐意。 她笑眯眯的柔声回了一句:“好,儿媳听娘的。” 说 完这句话,她略带示威的看了一眼钱家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姑太太钱袁氏身后的表妹钱昭君,嘴角又是上翘了几个弧度,出声说了一句:“说来也巧,我那表 妹和昭君表妹挺有缘的。我那表妹初起名之时,舅舅给取了个昭君之名,也想表妹能得王昭君闭月之色,更能学得那清雅忠贞品性,结果表妹懂事后,听得昭君典故 之后,便改了名,唤作赛君。” 赛君,赛过昭君吗? 但凡是女子,而且是被娇宠的女子,自然是不会乐意听到别人比过自己之事。即使只是名字上占了一个小小的便宜,但是钱昭君却是气得不行,脸上雪白雪白的。 钱袁氏虽然心中也是不忿,但到底是多活了几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几句话给挑的失了态,她紧紧握着自己女儿的手,看着袁大夫人开口说了一句:“大侄媳妇,这赛君赛君的,名字叫的这般好听,也不知道你那表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倒是让我这个老人家越发想见见了。 名字这般叫着,真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袁大夫人对此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姑母可莫着急,等过几日,便能见到人了。到时候昭君表妹也有人陪伴了不是。” 袁大夫人面上依然信心满满的样子,说完这句话,看向了袁老夫人,又笑道:“娘,你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拉着姑母在这儿说话了呢!是不是赶紧带姑母去我给收拾的院子里瞧瞧,看看还缺些什么?” “这个不急,你不是说将院子就收拾在我边上吗,先去我那里坐坐,让底下人先将东西拿进去。” 袁老夫人见这边熄了交锋的念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淡笑,笑着朝钱昭君招了招手,开口道:“昭君,到舅母这边来,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舅母带你好好瞧瞧。” “舅母……” 钱昭君闻言,脸上顿时有了血色,心中露出了喜意,她一脸依恋的跑到了袁老夫人身边,拉着袁老夫人的手,面上的神情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自己信任的长辈一般。 “瞧你这孩子,一路上累了吧。”袁老夫人见了钱昭君的样子,面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伸手拍了拍钱昭君的手。 “不累,看到叔万表哥家这么漂亮,我就一下子不累了!” 钱昭君说到叔万表哥四字之时,仿佛是瞧见了袁叔万就站在她面前,脸上顿时红通通一片,娇羞的不行。 袁老夫人脸上也无任何变化,仍然笑眯眯看着钱昭君,而钱袁氏瞧见了,颇带示威的看了一眼袁大夫人。 袁大夫人也笑着,笑容半分不变,她目光看着袁老夫人左手牵着钱昭君,右手伴着钱袁氏慢慢的在前边走着。 直到看到她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之时,袁大夫人面上的神色也有了几分疑惑。 袁老夫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方才对于她提出的刘赛君十分满意,可是为什么转头又对着钱昭君一派慈祥和蔼。 “你表弟他们要进京,怎么先前没有和我说过?” 正当袁大夫人心中疑虑之时,袁伯鹏突然走到了她边上轻声问了一句,倒是让她将这个疑惑先放到了一边。 她看着袁伯鹏一脸责怪的样子,脸上却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袁伯鹏有些奇怪的瞅着自己妻子这副样子,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呀,哪里是他们要来,是我写信让他们来的。” 袁大夫人笑着解释了一句,“正好,表弟可以和你一起去考试。” 袁伯鹏原来还想再问几句,不过听到袁大夫人提及的这句话时,也没有再说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家表弟虽然和他一样是个秀才,可是有一个做书院老师的爹,却是让袁伯鹏十分羡慕,他也乐于与这类人来往。 所以他这会儿心里已经开始在想回头刘家表弟来了,该如何安排,故而也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写信过去请?” 袁大夫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在意。 袁大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往前边走去,自己也慢慢跟了上去,至于为什么要写信去请,自然是防止这袁叔万继室夫人一位落到那钱家人手中。 现在袁叔万虽然掌着袁家,可是对她这个做大嫂的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捞不到大头,但汤汤水水总能够舀到手。若是钱家人上位,以后再想捞,恐怕就难了。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责怪的看了一眼一边走路一边还在神游着的丈夫,若不是自己男人不争气,她犯得着自己这么算计吗? 袁叔万如今是袁家掌家人,他没娶亲倒也罢了,可是娶了亲就没有她这个做嫂子说话的地方了。可是如果袁叔万娶得是和她有关系的妻子,而且是一位不通俗物,甚至是不屑于俗物的妻子,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袁大夫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自己那位赛君表妹,身份足够让袁家人看上眼,甚至是求着去娶。偏偏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袁大夫人自小与她接触甚多,最是厌恶这等清高之人,可是这会儿却又觉得,清高也有清高的好处,至少不会和她来抢管家权吧! 当然,刘赛君这般清高如何会愿意嫁到商人之家来,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她只知道,自己那位好舅妈,对于她嫁进了这富贵锦绣的袁家可是眼红的不行。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她一写信过去,便急匆匆回了信准备带着表弟表妹上京了。 吉祥手上拿着一个食盒,匆匆小跑着朝着老夫人的正院走去时,却偶尔瞥见了站在园中清渠前的那道身影,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站在袁叔万身后的常宁听到了动静,目光扫了过来,瞅见吉祥时,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挤眉弄眼的朝着吉祥使了眼神。 虽然袁叔万还是没有转身,但是吉祥这会儿却是不好走开了,她犹豫了一下,拎着食盒小步的慢慢走到了袁叔万身后,弯腰行了一个礼,嘴里低声唤道:“三爷。” 袁叔万听到了声音,转了身子看了过来,看到身量小小,却是一身鹅黄衣裙尽显娇俏之色的吉祥时,面上也有几分惊讶,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觉动了一下,嘴里却是淡淡回道:“是你啊,腿好了没有?” “多谢三爷关心,吉祥没事了。” 吉祥闻言,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能让这位袁家最忙的主子记住她这个小小下人腿脚之事,实在是让她忍不住诚惶诚恐。 “没事就好……” 袁叔万目光顺着她的鹅黄衣裙看了一眼她遮于裙下的那双腿,却是没有说下去,而是背转过身,又看向了清渠之中的锦鲤。 呃…… 吉祥见到袁叔万这副表现,面上忍不住尴尬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退下,还是不让她退下? 吉祥忍不住求救的看向了常宁,打了一个眼色,常宁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摊手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吉祥拎着食盒的手不觉紧了紧,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心一横开口低声试探道:“三爷,那奴婢退下了。” 她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袁叔万依然没有开口,身子却是动了动,似乎是要转身,吉祥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叔万表哥!” 突然,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吉祥这个尴尬的局面,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吉祥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粉色衣裙,大家小姐装扮的少女踩着一双绣着花鸟、镶着珍珠的绣鞋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少女面容姣好,略施薄妆,尽显柔媚,不过更加吸引人的却是她两颊晕起的红晕与看向袁叔万时亮晶晶的眼睛。 她甚至不顾自己的仪态,小跑着过来的,那期盼的一举一态,将小女儿的情意表现的再明显不过。 吉祥心里已经猜出了这位少女的身份,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美人爱慕的对象袁叔万。 却瞧见袁叔万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只看了一眼朝着他跑来的钱昭君,便马上收回了目光,而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却又淡淡瞥了一眼正在边上好奇瞧着他的吉祥,正好与她颇带几分趣味的眼神对视上了。 ☆、第33章 吉祥根本没有想到,袁叔万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看向她,她甚至都来不及收敛自己看热闹的样子。 她心中一凛,连忙收回了目光,低下了脑袋。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听得钱昭君娇滴滴的声音围着袁叔万说着道着之时,吉祥方才敢偷偷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的方向。 只见袁叔万侧着身子,目光重新落在清渠之中,没有看钱昭君,更是没有看她。 吉祥心中稍稍安定,瞧见这头上边的两位都没有看她,眼珠子转了转,却是朝着常宁使了一个眼神,想要偷偷退下去。 常宁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却是偷偷做着嘴型无声道:“我待会儿去找你。” 找我? 吉祥有些不解的轻皱一下眉头,找她做什么!她待会儿又不当值,不过这会儿却是不好解释,也不方便解释,她也怕在留在此处多待会儿惹祸上身,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常宁看着吉祥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心底里一股儿雀跃兴奋之情有些无处可泄,他抓耳挠腮的傻笑着,目送着吉祥的背影离去,直到看不到了,方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刚刚转回头,却瞧见自家三爷正是神色淡淡、意欲不明的看着她。 他心中倒是没有害怕,知道自家三爷一向宽厚,不会罚他,可是他心底里却突然升腾起了一股不好意思的感觉,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烧着,连耳根子都变红了,最后竟然害羞的低下了头。 那副样子瞧着,竟是比先时钱昭君跑来之时还要娇羞。 袁叔万脸色不变,神色依然淡淡的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也没有看身后正是一脸期盼看着他的钱昭君,而是吩咐道:“走吧,母亲怕是等急了。” 说完这句话,自己率先大步的朝着正院走了过去。常宁见此,也是顾不得娇羞,连忙尾随而上,钱昭君到底是女孩子,步子小,一时之间竟然落在了后头,她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叔万表哥,你等等我啊!” 袁叔万虽然脚步微微放慢了,可是迈出的步子竟是一步比一步大。 吉祥这会儿其实并不当值,不过就是因为不当值无事,她见这会儿大家都忙,便主动提及替她们去厨房里拿晚膳过来。 因为方才在院子里呆过一会儿耽误的缘故,等到吉祥拿着食盒走进当值的小屋子的时候,等着的其他丫鬟们看向吉祥的目光却是大松了一口气,个个哀叫着:“吉祥妹妹,你可算来了,可把我们饿死了。” “是啊,你去了那么久,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 吉祥倒没有解释,笑着将食盒放到了桌上打开,开口道歉道:“对不起啊,我走路慢,大家饿坏了吧!” “那倒是没有,你腿刚好,还是小心一点。” 其他人见吉祥这么说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再抱怨,笑着上来接过了吉祥手中的活计,一边还招呼着:“吉祥,你还没有用过晚膳吧,和我们一起用吧!” “不了,桂芳姐肯定把我那份也给领了,我还是回去再用吧!” 虽然吉祥知道这会儿大家说这话是真心实意,但这份心意却是不敢接受了。丫鬟们的伙食都是有份例的,虽然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多领一些也无事,但是多一个人吃,意味着份例就得少一些。 而且因为是当值,这会儿大家用膳的时间才会特别早些,她待会儿回去吃一样不耽误。 “那也是,还是别浪费了,反正没什么事情,你赶紧回去用吧,待会儿我们吃完了自己会收拾拿回厨房的。” 其他人见吉祥婉拒了,也没强求,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而吉祥却是笑了笑,只是回道:“不急,等你们吃完我带过去就好了。” 吉祥这般说了,屋里的其他人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吉祥现在还只是个二等丫鬟,但是在场的人,其实等级不比吉祥高,甚至比吉祥低的也很多。做事这些年了,袁家上下丫鬟之间,虽然能够一起玩闹,但其实等级规定还是比较分明的,一般都是上边的丫鬟吩咐下边的丫鬟做事。 这会儿吉祥虽然只是做着举手之劳,可是大家心里一时之间倒真有几分不适应,只觉得吉祥性情实在太好了。 心里有些感动,嘴上也有些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这个时候,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吉祥,你在屋里吗?” 吉祥的目光顺着声音来源朝着门外看去,只瞧见常宁正一脸局促的站在门口,而吉祥眼儿望去,众人好奇观去时,他不算白的脸上赤红一片,显得还带着几分男孩清秀的摸样更为可爱。 站在吉祥边上一个年级稍长的丫鬟瞧见了,脸上浮现了一抹怪笑,来吉祥与常宁之间来回观看了一眼,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吉祥,怪不得你说等会儿呢!敢情是有人找啊!” 其他人闻言,哪有不知道此话之意,忍不住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吉祥原来心里还是十分坦然的,也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可是被其他人这么一说,仿佛还真有了什么,一时之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目光朝着常宁看去,却不料看见常宁比她还要不好意思,甚至是害羞的不行了。明明就是个老大不小的高个子,这会儿低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瞧见常宁这副样子,吉祥倒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子不好意思真的算不得什么,她面上忍不住笑着朝着打趣的众人告饶:“几位姐姐,你们怎么又拿起小妹打趣呢!” 说罢,又将目光看向了常宁,笑着道:“常宁哥哥,进来吧,几位姐姐都是开玩笑的。” 常宁听到吉祥清清脆脆的声音,面上更加羞红,虽然这会儿羞得恨不得扭头就跑,可是他又很想见吉祥。他抬起头看了吉祥一眼,却见吉祥含笑看着他,面上又是一阵火烧。 他心中有些懊恼,怎么一见吉祥,自己就这副样子了?吉祥会不会觉得他不像个男人? 常宁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慌乱,他轻咳了两声,勉强压抑下了自己心里害羞的情绪,这才慢慢抬起头,却也不敢先看吉祥,只是看向了方才打趣他的那群丫鬟姐姐们,笑着开口道:“各位姐姐,还请嘴下留情,放过小弟一回。” “瞧你说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你怎么着了呢!”众人闻言依然笑嘻嘻的打趣着,“你不是来看吉祥吗,还不快进来。” “吉祥妹妹,人家远道而来,还不快给这位小哥儿倒个茶喝喝。” 众人七嘴八舌,吉祥态度坦然,常宁面上局促,却最终还是走进了屋子,坐在了椅子上,手上端了茶。 “你不用在三爷跟前伺候吗?” 吉祥瞧见其他的丫鬟都回去吃饭了,这才坐在了常宁跟前,开口说起了话。 常宁原来低着脑袋,看着吉祥端给他的那杯茶,突然听到吉祥发问,连忙抬起头开口回道:“今日姑太太一家来了,三爷要在老夫人屋里用膳,不用我在跟前伺候。” “那你用过了吗?”吉祥随口问了一句。 常宁看着吉祥漂亮的脸蛋,有些呆呆的摇了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点了点头。 吉祥被常宁这副有些傻头傻脑的样子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这究竟是用过了?还是没用啊?” 常宁呵呵憨厚的笑了两声,明明是十分清秀的长相,此时看起来却带了几分憨憨的可爱。 吉祥面上笑的不行,而常宁瞧见吉祥笑的这般开心,虽然有些木愣愣的不知道吉祥在笑什么,但是他心里也高兴,忍不住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常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到吉祥面前,一向机灵的脑袋瓜子就跟生了锈似得,可是他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想时时可以看到吉祥。 常宁看着吉祥专注的目光,也让吉祥注意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止住了笑容,只是带了几分轻笑说了一句:“待会儿我去厨房的时候,给你拿点东西过来吧!” “扑哧……” 原本在边上偷偷围观的几个丫鬟瞧见了这副情景,皆忍不住喷了饭笑了起来。其中一任笑着说道:“吉祥妹妹,这位小哥儿怕是瞧着你就饱了!” “净胡说!” 吉祥嗔骂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常宁。 而常宁原来差点就是顺势答应下来了,可是这会儿被突然打断,倒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吉祥妹妹,我娘一定已经准备了我的饭。” “常大娘吗?” 吉祥记起了上回自己在三爷院子腿脚站不起来时,一路抱着她的常大娘,当时只觉得这位常大娘为人实在太好。她疼的厉害的时候,一直摸着她的脑袋安慰着她。后来回了院子,听着桂芳提起来,方才知道这位常大娘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常大娘虽然主要做的活是三爷院子里厨房里的活儿,但是其实三爷院子里,甚至袁家上上下下某些事情,都是由她管着,能力自是不必说,更为难得的是这份三爷待她的信任。 不过,又听说常大娘其实是三爷的奶娘,吉祥心里也不奇怪了。 奶娘其实在古代是个十分特别的职业。稍稍有点身份的人家,在家中孩童出世后,一般不会由亲生母亲来喂养照顾,都会准备好奶娘。奶娘可以说是这些小主子们最为亲近的人,她们虽然名为奴仆,但若是做得好,其实身份上比家中的某些个主子还要受底下丫鬟们尊重。 常大娘既然是三爷的奶娘,而且自三爷出世后就一直照顾着他至今,如今能够得到这份信任并不稀奇。 而且吉祥也有听闻这位常大娘的丈夫据说也是袁家的得力管事;两个儿子:常福常宁,在三爷身边做着小厮,跟随多年…… 说起来,常家这身份在袁家论起来甚至比双锦一家还要高些。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常宁,见他目光带着几分殷勤,期盼的看着她开口道:“吉祥,我娘的红烧肉烧的特别好吃,下回我带给你吃好不好?” 常宁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忐忑,又是十分期盼,看起来不像是要给吉祥送吃的,反倒是有些像是要与吉祥要吃的一般。 吉祥有些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她点了点头,却又问了一句:“会不会太麻烦你娘了!” “不会不会,我娘其实每天没有什么事情干的,我让她煮东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常宁闻言,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几乎是能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他心中迸发出的喜悦,也让吉祥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起了一丝动容。 她一时无言,与常宁对坐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吉祥妹子,给你煮东西吃,自然是不麻烦了!” 边上的人已经用完了晚膳,也搬着凳子围坐在了吉祥边上,看着常宁笑眯眯的说着,“我说这位小哥儿怎么瞧着这般眼熟,原来你娘是常嬷嬷。” “嗯。” 常宁看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面上有些尴尬,显然是想起了方才被起哄的场面。 而其他人却是仿佛没有瞧见常宁的尴尬,又是笑着问道:“你常跟在三爷身边,一定知道老夫人要将我们院里的谁给三爷做姨娘吧,常宁小哥儿,你就告诉我们听听。” “啊!” 常宁有些傻眼,他根本没料到这群姐姐们会突然将事情扯到了袁三爷身上,也根本不知道会问这种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坐在边上原本想到阻止众人起哄的吉祥闻言,却也有几分好奇的看向了说话的人,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了一句:“老夫人要给三爷送姨娘?何时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嗯,常宁小哥儿偷偷和吉祥眉来眼去的,被三爷看到了!!! ☆、第34章 吉祥这句话问的有些突兀,不过她是真的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虽说吉祥在袁家是初来乍到,但自认为混的还算不错,至少和周围的人处的都不错,对于袁家上上下下发生的事情不说都知晓,但也不至于会漏掉这么大的事情吧。 听着方才大家所说的意思,貌似这事儿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而其他人见吉祥一副懵懂的模样,也有几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吉祥,你不是和双锦住一道儿吗,她没和你说?” “双锦吗?” 吉祥心里愣了一下,面上却是笑了笑,开口道:“是双锦和你们说的吧,这几日可能是因为我腿伤的缘故一直呆在屋里昏昏沉沉的,所以她没和我说吧。”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不过吉祥心里的疑窦有些消散了,却又有几分奇怪。 这几日,虽然先时与陈嬷嬷已经达成了和解,可是她待双锦的态度自己也知道客套多于亲热,会如往常一般会说说笑笑,但是吉祥却知道双锦私底下偷偷与桂芳抱怨过自己对她的态度。 可是即使是如此,双锦的个性却不是什么会看眼色的,行事上也全凭自己的兴致与喜好,她还是喜欢拉着她说各种事情,就像和她说先时姑太太一家进京的事儿,还有那位表小姐往日里的行事…… 没道理会单单将袁三爷这事儿过滤了。 吉祥心中微微沉思,可是面对在场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她却是未露出半分情绪。莫说她和双锦这会儿还是好好的,即使她与双锦真的闹翻了,如她现在这般,也是得想尽办法将此事掩过去。 至少她如今顶着与双锦家干亲的名头,这个身份给了她许多的便利,甚至比自己的二等丫鬟名头还要管用。如今院里的多数人主动与她结交,待她友善还不是看在前者的份上。 她轻笑着略带几分俏皮,又说了一句:“也可能是双锦和我说了,不过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双锦又是什么都说的人,那个时候双锦又和我说了很多的事情,我哪里记得住?” “这倒也是,双锦嘴巴就是一天到晚都不会停的。” 其他人听了,倒也没有怀疑吉祥的说辞,毕竟双锦的这张小麻雀的嘴巴大家都是知道的。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很多人知道,双锦自己不小心说漏的,还叮嘱我们别说出去了,她从她娘那里听来的。” 吉祥听了这话,心里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所谓的秘密,所谓的别说出去,首先你自己就得管住自己的嘴巴,一说出去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了一句:“你们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可别真说出去,不然双锦就惨了!” 其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开口道:“吉祥,还真是好妹妹,这个时候都不忘双锦,放心吧,我们才不会随便乱说呢!” 说罢,又将目光看向了常宁,笑着问道:“我们这不是好奇吗,只知道老夫人要给三爷送人,可是都不知道是谁。常宁小哥儿,你成日跟在三爷身边,该是知晓吧!” 常宁没料到明明话题都给扯开了,他也不再被这群丫鬟围攻了,怎么才说了几句,又转回了老话题。 他连忙摇了摇头,莫说此事他根本不知道,就是知晓,他也不会没有分寸的乱说。 常宁面上防备着,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好像是对方若是再逼问,他便是二话不说赶紧逃跑。 这副略有几分像动物炸毛的样子,让吉祥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原来也想与大家一道儿逗逗常宁,不过这般瞧着却有几分心软了,所以开口道:“常宁哥哥怕是根本还不知晓此事吧?” 常宁没料到吉祥会突然替他说话,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感动的神色,看待吉祥的目光更加热切,连连点头应和:“是啊,是啊,我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事儿。” “真的不知道?” 其他人面上有些失望,可是又有些不相信,目光还是紧紧的盯着常宁。 常宁忍不住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吉祥。 吉祥无声的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了放在床上已经收拾好的食盒,开口说了一句:“常宁哥哥,我要回去了,三爷那边估计也快用完膳了吧!你要不要回去瞧瞧?” “好,我跟你一起走。” 不管是因为有吉祥的相伴,还是为了逃离这帮八卦的丫鬟,常宁自然是满口答应的跟上了吉祥。 走出屋里的时候,常宁瞧着前边拿着食盒的吉祥,连忙伸手想要去帮她。吉祥却是躲开了,笑着拒绝:“不用了,东西不重,常宁哥哥你还是赶紧去瞧瞧三爷那边吧,万一三爷又是吩咐你呢?” “好。”常宁抿了抿嘴巴,看着吉祥正要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之时,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吉祥妹妹,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 吉祥倒是不妨常宁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忍不住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一眼在她背后一直忐忑望着她的常宁,她心里突然又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点想笑,但是又有些动容。 她翘起嘴角,温声回道:“常宁哥哥,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嗯。”常宁忍不住点了点头,面上浮现了兴奋的笑容,“吉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对了,我晚些把我娘烧的红烧肉给你带来。” 吉祥看着这样的常宁,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如何将后边的话给说出来了。最终,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常宁哥哥,以后你还是别特地来找我了。” 常宁脸上兴奋的笑容微微淡了,看向吉祥的目光里重新浮现了忐忑,又有几分不解。 吉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愧疚,却还是轻声道:“姐姐们太促狭了,万一开玩笑开过火了不好。” 吉 祥也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惹眼的脸蛋,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可是这个时代的人都早熟。十几岁便可嫁人,而有点体面的人家更是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并非不是 说不让来往,只是在这个男女性别意识觉醒的比较早的社会环境里,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她与常宁来往密切些,会不会被传出什么闲话来。 她如今只是个丫鬟,不是大家小姐,也算不得清白人家的姑娘,按理说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可是她却并不真的想象个不懂事的丫鬟一样,不懂得规矩分寸,和其他的丫鬟们没事儿说长道短,和小厮们随意打闹,等到年纪大了便被主子随便配人。 做丫鬟也有很多的路可以走,但上边的路子却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丫鬟身份根本讲究不起来,她要做事,她也不可能不和袁家的小厮随从们接触,可是她却并不想让自己落得一个轻浮的名声。 她能看得出常宁有些喜欢她,因为她的长相,也可能因为机缘巧合下的几次见面,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等到她嫁人,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即使她真的觉得常宁合适,但也绝对不是现在就和他搀和在一起,时间太长、变数太多。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只想认真的做好事情,爱惜好自己的羽毛,争取老夫人的看重。 很俗气,或许她也只是想让老夫人看重后将来在给她选择下半生依靠之时能够多用点心,甚至能够让她自己有点选择的余地,可是她这是她唯一能够选择的道路。 为奴为婢,甚至连婚事都可能不能够自主,可是至少在袁家她有了一份保障,衣食无忧。而攒钱替自己赎得自由身,她心动过,却也早早的掐灭了这个念头,无依无靠,还有这么一张脸,会让她面临什么,她不敢冒险。 袁家很好,袁老夫人也很好,她相信自己也能够最大限度的过得很好。 但是一切的前提,却是她自己得守的分寸。 吉祥抬头看向了常宁,看着他脸上有些黯淡下的神色,也有些懊恼自己说的话是否有些太过,可是她却还是狠了狠心继续道:“常宁哥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先前,若不是你,恐怕我现在也不会安然无事,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不过……” “吉祥妹妹,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考虑不周。”常宁见吉祥说的也是吞吞吐吐,心里大抵也是明白吉祥接下来会说的话。他有些怕吉祥会说出来,可是却又有几分高兴,至少吉祥不是讨厌他这个人。 “吉祥妹妹,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我娘烧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我找别人给你送来好不好?” 常宁有些犹豫的还是说了这么一句,他脸上的表情忐忑极了,看向吉祥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期待。 吉祥心里热热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有些发热,在常宁这样的目光下,她说不出拒绝,甚至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谢谢常宁哥哥。” 她轻声应了,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常宁看着吉祥又重新笑了,脸上也是不由自主的重新恢复了明朗:“吉祥妹子,以后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也要像今天一样和我说出来,不然我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开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不过,我以后再也不敢到那屋里找你了,那些姐姐简直比老虎还要可怕,难怪都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吉祥被常宁这副装模作样的做出小和尚的形态的模样给逗乐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瞧见正屋一边,有一群人走了出来。 她连忙走到了边上,却看见袁三爷正孤身一人走在了最前边,身后跟了表小姐钱昭君和两个丫鬟。 吉祥一直低着头,眼睛只能够看见那双黑靴朝着她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她身子不觉有些僵硬的绷紧,看着那双穿着黑靴的脚在她眼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半蹲下身子行礼,还未重新站起,便见那双黑靴已经重新迈起,从她身边走过了。 站在边上的常宁在袁叔万走过之时,也连忙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袁叔万的脸色太过于严肃,常宁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偷偷与吉祥道别了,只能够低着脑袋跟着。 袁叔万走到阶梯前时,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有些气喘吁吁的钱昭君,开口说了一句:“表妹,送到这里便可以了,你回去陪母亲吧。” 钱昭君还未喘完气,便听到袁叔万这句话,脸上忍不住僵硬了一下,却还是挤出了笑容,说:“叔万表哥,我送你到门口好不好?” 方才袁叔万走得快,她赶得急,根本没有说上过话。在袁老夫人屋里的时候,倒是在她母亲的牵线搭桥上说了几句话,可是袁叔万的态度太冷淡,而袁大夫人又不时打岔,她想说的根本就没有说出来。 好不容易得了袁老夫人的允许,厚着脸皮出来送袁叔万离开,她的打算自然是陪着袁叔万走到花园里,好好诉一诉衷肠,此时都已经走上了去花园的小径,让她离开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必麻烦了,表妹回去吧。” 袁叔万垂下眼睑,甚至是不等钱昭君反应过来,却是快步的离开了。 钱昭君想要追赶上去,小跑了两步:“表哥,你等等我啊!” 却只瞧见袁叔万的身影越走越远,钱昭君面上的神色彻底黯淡了下来,甚至嘴角也慢慢垂了下来,竟然小声的哭泣起来。 她哭的很美,声音细细小小而又娇娇,眼泪落在面上,梨花带泪。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围在她身边轻声安慰,站在边上瞧着的吉祥却是有些啥愣住了。 就这样哭了…… 吉祥有些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左右看了,却发现和她一般经过的丫鬟都低垂着脑袋,仿佛是没有瞧见这番场景一般。她也下意识跟着低下了脑袋。 说实话,她有些难以接受表小姐的这副作态,那颗心简直就是玻璃做的,也太脆弱了吧。 她正在心中暗暗感叹之时,突然那细细小小的泣声却突然止住了。而表小姐那带着几分娇滴滴味道的声音却轻声叹息:“表哥真当这般狠心,竟然对我视若无睹!” 那声调高低起伏,捏声捏气的让人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明明应该是饱含情绪的一句话,可是吉祥却从里边听不出半分先时哭泣之时的伤心。 还未等她抬头,只瞧见先时看见的那双绣着花草镶着珍珠的绣鞋从她眼前走过,她微微抬头看向了那双绣鞋的主人背影,却瞧见方才那两名丫鬟正一左一右搀扶着。 而钱昭君则是一副娇怯不胜的模样将全身力量依靠在那两名丫鬟身上,任由两人搀扶着慢慢朝着老夫人的屋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表小姐绝对是演技派的。。 ☆、第35章 “噗嗤……” 只待钱昭君一行三人身影消失在门里之时,吉祥再也忍不住,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了嘴巴,一双眼睛盈满止不住的笑意却又带了几分惶恐朝着那扇门处看去,唯恐让人瞧见了自己的这番小动作。 结果却是她硬生生让自己止住了笑意,可是边上的人却是接二连三捂嘴笑了起来。 “表小姐,真乃奇人也!” 常宁尾随袁叔万身后,却是摇头晃脑如同说书人一般感叹了一句。 方 才那细细小小,却缠缠绵绵的哭声,仿佛魔音犹在耳,也让袁叔万的嘴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而他不自觉鼓起的眉头,昭示出了他忍到极限的烦躁,突然听着常宁不 规矩的感叹了这么一句,如他这般重视规矩之人,竟然对于常宁这番有几分以下犯上的言语竟无半分不悦,反倒有点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常宁在感叹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自家的三爷,见袁叔万虽然脸色紧绷,却没有怪责他的意思,也是大了胆子,出声说了一句:“三爷,您若是不喜欢表小姐,便不要让他们住在家里了,不然表小姐那缠人的功夫,准能将您烦死。” 这般说着,常宁也是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先时在老家时这位表小姐的缠人功夫,连他这个随从都是留有阴影,更别说是当事人了。 而袁叔万在听到常宁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是一瞬间阴了下来。 偷眼瞧着的常宁吓了一大跳,唯恐袁叔万迁怒,连忙又道:“三爷,奴才问您个事儿?” 袁叔万闻言看向了常宁,神色淡淡,却并没有出声打断。 常宁大着胆子小声问道:“三爷,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们,你对谁比较有印象啊?” 有印象? 几乎是常宁的话音刚刚落下,袁叔万的脑子里便浮现了先时瞧见的那抹娇小的鹅黄色身影。他脸上的肌肉线条越发不由自主的紧紧绷住了,看向常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打量,没有回答,而是开口反问了一句:“谁让你问这个问题的?是……母亲?” 袁叔万在脑中撇去那抹鹅黄身影后,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 常宁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个问题,而联系最近的事情,袁叔万也只能够想到袁老夫人先时试探着想给他找女人的事情了。 而常宁听到袁叔万的反问,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又连忙摆了摆手否认:“不是,我就是好奇。” 常宁是真的好奇了,他当然也不是想知道了答案便去与方才那群人说,他只是自己心里好奇,也想早早知道,回头也可以提早去讨好讨好未来的姨娘。 不过,三爷方才似乎在他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显然有了些许变化,这是……这是三爷心里已经有人了? 常宁心中暗暗想着,努力回忆着先时来这丰岚园时三爷与哪些丫鬟们有过接触。 不过,还未等他发散思维开始想起来,袁叔万便敲了一记他的脑袋瓜子,冷声道:“成日里正事不做,净是胡思乱想。” 常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的看向了自家三爷。 虽然平日里自家三爷说话向来没有太多的情绪,让人瞧着不觉发憷。但是常宁跟在袁叔万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袁叔万只是一贯严肃惯了,其实待人接物上一向都是宽厚。可是今日,他确实敏锐的察觉到了袁叔万身上散发出的冷气。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方才问的这个问题不对,让三爷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 常宁心中暗暗想着,这么一个小问题应该不至于让三爷生气啊! 会不会是因为方才表小姐之事给迁怒的?常宁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却是越发确定,自己不过是倒霉被迁怒了。 他忍不住暗暗叫苦,只听得袁叔万又出声冷声说了一句:“胡思乱想也就罢了,方才你是不是摸到母亲丫鬟的屋里去了,这么大个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招三惹四!” “三爷?” 常 宁期期艾艾叫了一声,有些委屈又有些疑惑。先且不说自家三爷方才陪着老夫人用膳,如何会得知自己方才之事?可是明明袁家一向都不注重这个,丫鬟小厮底下打 闹也是常有之事,而且他只是在一群丫鬟当值的屋里坐了一下,又不是真的去了丫鬟们的屋里,为什么自家三爷偏偏揪住他这点不放呢? 不过常宁也是机灵的性子,这会儿乖乖的低着脑袋,不敢争辩,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因为常宁的这副模样而有所缓和,仍然开口责骂了一句:“这么大个人,还这般不知所谓!” “是……” 常宁乖巧的应了一声,依然低着脑袋。 袁叔万瞧着他这副模样,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前边走了起来。 其实,这会儿连他自己都有几分惊讶于自己情绪的失控。 先时常宁问他的问题,他下意识想到吉祥,毕竟吉祥与他的几次见面,都比较特殊,让他心里不觉记住了她。可是之后了解到常宁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之后,他就忍不住起了几分不自在。 一 想到常宁问他的用意是想知道他会选谁做自己的姨娘,而他竟然想到一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他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即使知道自己并非是起了旖旎之心,也让他十分 不自在。他忍不住想起了先时前朝留下的那些官员请他赴宴之时,席上竟然有如吉祥般年纪大小,甚至是更小的幼女幼童作伴之事,脸上的神色越发冷厉。 前朝靡靡风气,特别是这种歪门邪道之风,袁叔万虽不自诩是正人君子,但对此事尤为厌恶。 一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口误成了自己所厌恶的人,袁叔万只觉得看见常宁便是厌烦。 回了自己的玄玠居,袁叔万便将常宁打发走,落个眼不见为净。 常宁小模小样瞧了几眼袁叔万,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退下了。袁叔万知道自己这股怒火有些没由来,看着常宁的样子也有几分心软。 等到回了书房呆了片刻平静之后,重新走出,只瞧见常福守在书房门边,他神色淡淡,却垂下眼睑,掩下眼中情绪,开口问了一句:“常宁呢?” 常福不解袁叔万问此话之意,却还是老实回道:“常宁那小子回了院子便去找娘要吃的了,还非得让娘烧了红烧肉。” 袁叔万原本已经到了嘴边让常宁随他出门这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道出,他半晌无语,握着拳头叹了一口气,看着常福道:“你随我出门。” “是,三爷。” 常福如同往日一般回了声,并未发现有所不对。 走出两步,只听见袁叔万声音淡淡说了一句:“常宁那小子,最近越发不规矩了。” “三爷……” 常福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只见他面色不变,又淡淡说了一句:“你爹上回不是说天暖回春,庄上要播种忙了,让常宁这几日随你爹到庄上去帮忙吧。” “三……三爷。” 常福结结巴巴,却在袁叔万看向自己的淡淡目光之中,咽下一口口水,将求情的话也一块儿给吞了下去。 吉祥送完食盒刚刚回到屋里,便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儿,浓郁扑鼻,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气。 吉祥本就肚中空空,闻着这股味儿,只觉得口中分泌的口水越来越多了。 而原本守在桌边的桂芳和双锦二人,看到吉祥时眼睛便是一亮,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热烈:“吉祥,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吉祥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什么味道这么香啊?” 她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想到先时常宁说过要给她送的红烧肉。 而双锦却是已经拿着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吉祥了:“是常大娘让人给你送的红烧肉,馋死我了,可是常大娘让人说了,说等你回来才能够吃。” 吉祥闻言面上愣了一下,片刻后却是失笑了。 她方才还在想呢,这么香的红烧肉,连她都有些嘴馋了,双锦竟然没有先吃,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感情是让人给叮嘱过了。 不过吉祥却不认识这话会是常大娘说的,恐怕是常宁让人假借常大娘的名义带的话吧。 吉祥这边还正想着,另一边的双锦却拿着筷子在装着红烧肉的盘子里比划了一下,眼巴巴的开口道:“吉祥,我们可以吃了吧?饭已经盛好了,你先夹一块肉吃好不好?” 吉祥闻言看了一眼双锦,又瞧了一眼同样有些期待的桂芳,点了点头坐到了桌前,捡起了一早给她放好的碗筷,夹起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送入了嘴里。 虽然她不爱吃肥肉,也不爱吃肉皮,可是这一口进去,却是在没有半分犹豫便嚼着吞下了。 红烧肉烧的很符合吉祥的口味,应该是用糖先上过色,之后蒸煮过的,瘦肉不柴,肥肉不腻且入口即化,而肉皮煮的很乱,又有几分弹性,吃起来十分鲜美。 看来常宁所说不差,的确是一道拿手好菜。 吉祥一边满意的点头,一边夹了一筷子米饭送到了嘴里解腻。抬头之时,却见双锦已经凶猛的开始吃起了第三块了。 虽然先时有过一段落难经历,也吃不饱过,但是吉祥到底多数日子过得都是不错的,根本没有受过太大的苦,吃东西也向来有节制。 这盘红烧肉看着不多,但三个人吃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且红肉容易腻饱,吉祥吃了几块并着半碗米饭和其他几筷子菜,又喝了一些王大娘熬得骨头汤,肚中便有了饱腹之感,于是也停下了筷子,就看着桂芳和双锦两个人吃。 双锦除了红烧肉,其他的菜却是半分不碰,筷子净往红烧肉盘里送,桂芳也不敢多争,大半的肉竟然都是进了她的嘴巴。 直到将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后,双锦仍有几分意犹未尽,直接拿起盘子,将盘中剩下的汤汁都伴在了米饭里,也不嫌咸口,直接稀里哗啦将一碗饭都送进了嘴里后方才捂着大了一圈的肚子躺在榻上直呻吟。 吉祥这会儿已经站在自己的铺位前拿着自己装针线的篮子挑着绣线,看见双锦这副样子,她原来还想说她几句,但转念一想,这话却是没有再说。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站在桌边收拾着碗筷的桂芳见了双锦这副样子,倒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双锦,你吃这么多会不会闹肚子啊,要不要走几圈消消食。” 双锦却是眯着眼睛一副惬意,摇晃了一下已经躺平的脑袋,回道:“不用不用,我躺一下就能睡了。” 吉祥闻言却是看了过去,开口问道:“你不洗了?” “不洗不洗,大冷天的才不洗呢!” “好歹洗一下脚吧?”吉祥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她倒也不是有洁癖,只是双锦就睡她边上,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双锦却是连连摇头:“不想动了,我明天再洗。” 吉祥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够说一句:“随便你吧!” 幸好铺位还算大,虽然是连着,但垫被和被子都是分开的,她心里还能够自我安慰一下。 吉祥这边不想多管双锦的事情,不过第二日双锦去找陈嬷嬷的时候,还是被教训了一顿。 “我与你说过多少回了,贴身衣物要常换,每日里也得好好梳洗。这才几日事忙没顾上你,你就给我弄成这副样子。让老夫人瞅见了,印象多差。” 陈嬷嬷一边将双锦带回屋里替她梳洗,一边口中教训着。 双锦面上喏喏,嘴里也不敢说话。 “你屋里不是有个小丫鬟吗,她没给你打水?” 陈嬷嬷骂了双锦一通后,又开始问了起来。 虽然双锦也是挺想推脱责任,但这事儿也是一查便知,她也不好意思撒这个小慌,连忙摇了摇头。 陈嬷嬷面色仍然不好,开口说了一句:“吉祥不是与你住一道儿吗?你们两个孩子是不是都这副样子。” “不是,吉祥特别爱干净,这么冷的天,都是隔几日便要全身都洗上一回,平日里也是起码擦洗两次身子,特别麻烦。”双锦说到后边,自己都觉得累得慌了,不过她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小声说了一句:“吉祥的肉摸着特别滑,娘是不是因为她经常洗的缘故啊?” “是啊,你也不跟人家学学。” 陈嬷嬷没好气的瞅了一眼自家女儿,不过面上的表情却有了几分不豫,自己弄得那般干净,却让双锦在边上邋里邋遢。 双锦不知道陈嬷嬷此时心中所想,听了陈嬷嬷的话,还以为是在骂她,连忙小声道:“娘,我也很爱干净的,平时也洗的。不过昨晚常大娘送的红烧肉太好吃了,我吃的太饱不想动了。” “常管事?三爷院里的那位?” 陈嬷嬷疑惑的看了一眼双锦,双锦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给你们送吃的,你认识她?”陈嬷嬷想不出缘由,干脆直接问起了自己的女儿。 “没有啊,我不熟,不过吉祥和她很熟,这红烧肉就是常大娘送给吉祥吃的,还特地和我们说了让我们等吉祥吃了在吃。” 双锦说到这里,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昨天吉祥还挺晚回屋的,把我和桂芳姐等的,口水都差点流光了。” “你呀,竟想着吃!” 陈嬷嬷重重呼出一口气,替双锦擦着身子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道。 “娘……疼。” 双锦不敢反抗,只能够小声的吭着,抬头之时,却瞧见自己的娘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娘……” 她低声叫了一声,而陈嬷嬷回了神,面上却是严肃的看着双锦问道:“我问你,先时你从我这儿听到的话,有木有和别人说过?” “什么话?” 双锦有些心虚,低着头轻声问着。 “就是那日我与你双珠姐姐说话的时候,你听到的那事儿。老夫人要给三爷选姨娘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吉祥说过?” 陈嬷嬷面上的表情越发认真,紧紧盯着双锦。 不过双锦听到这话儿,倒是没怎么怕了,也不心虚了。 “没,我没和吉祥说过,娘你不是说过,不让我与吉祥说吗?” “真的没说过?” 陈嬷嬷又是出声确认了一次,瞧见双锦肯定的点了点头,心才落到了实处。 “没说过就好,日后长点心眼。娘与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娘不让你做,不让你说,都是为了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常宁小哥儿默默的被三爷发配种地去了嘎嘎。 ☆、第36章 吉祥这几日都是在下午轮的值,故而一般都是用过午膳小睡过后方才出的门。 通常这个时候园子里向来人少,大家不是忙着在收拾活计,便是躲在屋里休息。故而在穿过园子看到迎面走来的红莲之时,吉祥面上倒是有些惊讶。 说来,自前几日在园中不巧撞上红莲冲突之后,两人却是没遇到过了。吉祥自然不会主动去找红莲,而红莲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吉祥想到那日两人的交锋,心里不觉有几分紧张,她停下脚步看向了迎面过来的红莲,而红莲也停下了脚步,似乎也是惊讶遇到吉祥。 不过,吉祥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神色之时,心里倒是微微定了一下。 此时,红莲面上的神色十分的平静,完全不像那日一般激动,甚至还有几分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面对着她。 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吉祥也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自己主动谦让朝着小径边上走了过去。 在她走过红莲身侧的时候,突然,红莲开口叫住了她。 “吉祥妹妹,我们能聊一聊吗?” 吉祥停下脚步,看向了红莲。而红莲的面上显露了一丝忐忑与紧张,似乎是唯恐吉祥不答应。她眨了一下眼睛,挑起眉头表示疑惑。 红莲见此,却是不由自主拉住了吉祥的衣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上回你与我说的事情,你真的愿意帮我?” 吉祥闻言倒是愣了一下,想起那日之事,她面上露出了浅笑,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帮忙帮忙,也是有来有往的。” “我明白,我们能不能谈一下?”红莲点了一下头,却又有些着急的问了一句,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面上瞧着又是十分的心神不定。 这副样子,倒是让吉祥心里也起了几分疑惑。 红莲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虽然吉祥也觉得那日自己对红莲说的一番话,煽动意味十足。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与红莲之间矛盾重重,并不是那么容易便可以化解的。就算红莲真的能够理性的看待现实,估计也得给她自己好好的做番心理准备才能够放下芥蒂来寻求合作。 可是如今才只是几天的功夫,马上让她改变了态度,甚至是以低姿态的模样来见她,吉祥心里也是起了几分好奇。 对此,吉祥倒也没有拿乔,并没有多想便答应了红莲的要求。 经过接二连三被抓包的事情,吉祥这回根本不再自欺欺人找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而是直接拉着红莲站在原地。 “现在四周无人,边上也没有什么遮挡之物,有什么人过来了我们也可以一目了然。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红莲原来还有几分犹豫紧张的四周张望,不过听到吉祥这么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故而她点了点头。 不过红莲依然没有马上开口,方才或许是怕被人听到话而有所顾虑未讲,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吉祥倒也不急,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 吉祥如今身量还小,不过红莲也不高,她只需微微仰头便能够瞧见红莲此时的神色。 而红莲反倒是低垂着眼睑,也不去瞧她眼跟前的继续,反倒是像在下决心一般,最终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开口说了一句:“只要你答应让我当上一等丫鬟,我……我便什么都答应你。” 想当一等丫鬟一直都是红莲的梦想,吉祥也是早早便知道的,所以红莲这会儿提出这个要求,她并不奇怪。倒是红莲后边一句话,却是让吉祥有些奇怪了。什么都答应她,如此大方倒是不符合红莲一贯的个性。 吉祥没有马上回答,心中沉思着,面上沉默。 红莲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既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是马上被高高的提了起来。又见吉祥久久不说话,她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你答不答应,要知道除了你我也是可以找别人的。” 吉祥闻言,心中依然不急,也能够听得出红莲语气中的虚张声势。 她只是笑了笑,开口道:“红莲姐,这种大事儿我一口答应下,你敢相信我吗?而且你要知道,自己在老夫人面前的印象有多差……” “我知道,所以只要我能够当上一等丫鬟,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红莲语气激动的又强调了一遍。 而吉祥面上却毫无动容,反倒是又打击了一句:“说实话,我答应你,我挺怕你会过河拆桥。等你当上一等丫鬟后,回头反而来对我不利,毕竟你很讨厌我。” “我不会的。” 红莲心中越发有几分慌乱,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开口道,“我发誓,如果我过河拆桥,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誓言我不相信……” 吉祥仍然不肯松口。 红莲听到这会儿,心里也有几分因为恼羞而变成的怒火,她深吸了一口气,激动的出声质问:“你是在逗我吗?不是你说的,只要我肯拿出足够的筹码,你就帮我!你现在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太过分了!” 红莲越说越有几分激动,看向吉祥的目光也是忿忿不平。 倒是红莲的这副样子,让吉祥心里微微起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也让她有些打算松口。说实话,虽然她与红莲的关系最为交恶,但真的合作起来,却是最放心她的。 红 莲脾气尖酸刻薄,虽然也有与她交好之人,但多为双珠这类地位比她高的人。像双珠之类的人,小帮小忙的,她们自然不会吝啬,可是涉及到大事,特别是可能牵涉 到自己的事情,往往最为谨慎小心。而红莲手中根本没有能够请动她们的筹码。故而,她与红莲之间真的合作了,红莲反倒是低她一头,更容易控制。 而且,虽然红莲坏心思很多,做事也十分狠,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出让他假扮老夫人送死的毒计,可是这种人却是真小人,而不会是假君子,若是达成了合作,反倒是更为放心。 比起陈嬷嬷,甚至是双珠或者是双喜还有桂芳一类人,吉祥心里更愿意与红莲合作,不用担心可能会被背后捅一刀,甚至是消除了一个潜在敌人。 这么想着,吉祥在红莲愤恨的注视下,反倒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什么……” 红莲面上有些错愕,她本来已经不指望吉祥答应了,心里已经在想说辞打算好好骂上吉祥一顿了,谁知道对方竟然会突然反转答应了。 她颤抖着嘴唇,急切的问了一句:“你没骗我?” 吉祥点了点头,出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只能够说我尽力帮你当上一等丫鬟,结果究竟如何,我不能够保证,而且,既然我们合作了,相互之间也应该坦诚。” “……” 红莲没有说话,面上显然是有些不甘心的,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出口说了一句:“你这样的答应,我不放心。” 吉祥也明白红莲的顾虑,她对红莲虽然觉得只要达成合作暂时还是可以放心的,不过她自己做事有时太过于圆滑,反倒是让红莲有所顾忌。 “你放心,只要你找我帮忙,是我能力范围的事情,我一定帮你。” 吉祥想了想,最终还是给了这样一句话。 红莲虽然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竟然也没有说什么,不甘心的答应了。 反倒是吉祥瞧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倒是有些奇怪了,红莲真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如今这么轻而易举便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实在是有些稀奇。 不过等到之后红莲的诉说中,吉祥倒是有些明白为何红莲会如此急迫了。 “双珠姐姐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到时候除了双珠姐姐,可能还会再空出一个一等丫鬟的名额出来,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占住其中一个位置,不然以后就没有希望了。” “双珠姐姐要走?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吉祥其实心中隐约已经将昨日听到的消息合上了,可是她还是确认的问了一句。 而红莲也没有半分隐瞒,直接开口道:“这个消息,是我先时特地偷偷探听出来的,双珠姐姐的嘴巴一向牢靠,除非了上边主子宣布了,不然绝对不会承认。不过基本上可以肯定,老夫人想将双珠姐姐送去给三爷做姨娘,但听说不止会送双珠姐姐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是谁?” 吉祥忍不住出口问了一句,她脑子里闪过了老夫人身边正当适龄的几个丫鬟。 “我 不知道,双珠姐姐是其中一个,还是我好不容易试探出来的。”红莲摇了摇头,又诚恳的轻声说了一句,“吉祥,你我之间虽然有诸多矛盾,可是我不是个忘恩负义 的人,你和我年纪相差甚多,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你助我坐上一等丫鬟的位置,将来我一定会回报你的。先时的事情,我也可以与你道歉……” 吉祥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反倒是有些玩味的看着红莲那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蛋,其实细细瞧着,红莲的姿色并不比双珠差,正当妙龄的姑娘哪有不美的。 “其实,一等丫鬟哪里比的了三爷的姨娘,你也说老夫人并不打算只送双珠一人,红莲姐你难道不动心?” 红莲闻言面上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吉祥,我已经坦承的和你说了,你也不用试探我,我没想那么远,现在只想做一等丫鬟。” “真的?” 吉祥心中还有几分怀疑,这倒不是她多心,而是先时听说老夫人要给三爷送姨娘的时候,那些个故意打趣问常宁的那些丫鬟们,其实眼里都闪着几分期待。 大宅院里,丫鬟们的出路,其实真的挺少的,不是被主子配给底下的小厮管事,便是做主子的姨娘,做半个主子。而后者显然是有野心的做法。 红莲给吉祥的印象,其实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有野心,所以她不想着做三爷的姨娘,倒是让她有些不相信。 红莲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淡笑着开口道:“其实,说实话,想过,但不敢想。” 她 目光看向了吉祥,眼里十分真诚:“我若是有你的那份长相,恐怕会有这个念头,可是我没有。我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副长相,放在主子身边只能够算是平平,可是 配着底下的奴才却是能被高高捧起,做姨娘看着风光,但瞧瞧大爷院里的那些姨娘,有些日子过得还不如得脸的丫鬟。三爷就算如今没有夫人,但日后若是抬进一个 厉害的,我想想就怕了。” 吉祥倒是不妨红莲会对她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句:“你倒是想的清楚。” 吉祥呼出一口气,轻声又说了一句:“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了,自然会帮你达成心愿。只是还请你也记住今日我两的合作,日后我有事找你帮忙,你也得尽心尽力。” “这是自然。” 红莲看着吉祥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是拖拖拉拉之人,既然双方已经确定下心意,自然要想办法。 想 要帮红莲坐上一等丫鬟的位置,说很难,其实真的很难,毕竟她先时的做法已经在老夫人面前留下了坏印象,想要扭转这个坏印象,并不容易。但是真说难,却又不 难。当初红莲是为了对吉祥使坏方才留下这个坏印象,如今吉祥却打算帮红莲扭转这个坏印象,那么事情便要简单多了。 而且红莲原本能力还算出众,也是一等丫鬟的有力人选,先时做的人脉准备如今也不算是废掉。 比之刚刚坐上二等丫鬟的其他几个有背景的诸如双喜等人,其实算得上有优势。 原先吉祥还打算与红莲二人商量一下如何着手最关键的一步,谁知道,才说了没几句,却瞧见双锦和陈嬷嬷二人从不远处的回廊道上走了过来。 这样一来,二人倒是不好再继续说了。 陈嬷嬷看到吉祥和红莲站在一处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等到走近了瞧见二人之间似乎气氛并不差,面上的怪异之色越发明显。 偏偏二人面上都是一派坦然,还面带微笑的与她行了一记礼。 陈嬷嬷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却瞧不出半分怪异,她原本就抿着的嘴巴绷得越发紧了,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们两人凑在一块儿,倒是有些稀奇了。” 吉祥闻言轻笑了起来,却并不说话。 而红莲反倒是开口说了一句:“先时与吉祥妹妹有所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了。” “是啊,姐妹之间是该和和睦睦的。” 陈嬷嬷垂下眼睑瞧了一眼站在自己手边满脸疑惑,又是一副懵懂之态的双锦,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脸上倒是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你们姐妹既然有话说,那我和双锦就不打扰了。” “瞧干娘说的,我和红莲姐姐也只是站着说了一会儿闲话,哪有什么话要说,这会儿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当差,红莲姐待会儿也有事吧,我们日后还可以再聊。” 吉祥闻言含笑看着陈嬷嬷说了一句,而后又看向了红莲。 红莲下意识点了点头,附和着吉祥慢慢说道:“是啊,我们日后再说。” 说罢,朝着陈嬷嬷行了一礼后,先行朝着方才的方向离开了。 陈嬷嬷牵着双锦的手,看着红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园中,收回了目光,看着吉祥正含笑对着她的那张水灵灵的小脸,面上神色越发寡淡了。 “干娘,若是无事,那吉祥也先告退了,我还要去轮差事。” “不急,干娘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倒是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份本事。” 陈嬷嬷说的意味深长,而吉祥却是四两拨千斤的笑回了一句:“瞧干娘说的,我有什么本事啊?” “先时红莲待你就跟个仇人似得,如今瞧着,反倒是有些怕你了!” 吉祥闻言却是捂嘴笑了,而后又是清清淡淡回了一句:“干娘说笑了吧,红莲姐哪是怕我,分明便是先时觉得对不住我,所以让着我罢了。” “寻常人做了亏心事,只会越发想要掩盖,待自己亏心的人也会越来越坏,你却能够让红莲认识到错误,对你想着弥补了,这也是你的本事。”陈嬷嬷看着吉祥这副娇俏的模样,心中的不悦越发深了几分。 “噗嗤。” 吉祥闻言面上似是忍俊不禁,但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她目光冷冷清清的看着陈嬷嬷慢腾腾回道:“干娘莫不是在说笑,您说的这种人,吉祥倒是头一回听到。我觉得但凡还是有点良知的人,恐怕只会如吉祥所说,有了愧疚是会想着弥补的。” 吉祥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越发的冷凝了,而站在陈嬷嬷边上的双锦却是有些不安的拉了一下陈嬷嬷的手,插嘴轻声道:“娘,吉祥,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陈嬷嬷收回落在吉祥身上的目光,淡淡说了一句后,又看向了双锦低声说道,“既然和吉祥遇上了,你们一道儿去当差吧。” “好。” 双锦点了点头,朝着吉祥一边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吉祥却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双锦你先过去吧,我待会儿去屋里取个物件送给干娘。” “啊,什么东西啊?” 双锦有些愕然,她怎么不知道吉祥要给她娘送东西。 吉祥一边回答着双锦的问题,一边却又像是与陈嬷嬷解释着,慢慢说道:“先时我和桂芳姐学了一点绣活,所以先给干娘做了一双袜子,手艺不是很好,不过干娘您可别嫌弃。” 说到后边,吉祥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小女儿期待却又忐忑的神情。 “怎么会呢?东西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一片心。” 而陈嬷嬷瞧见了,却是垂下眼睑,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注意到,虽然嘴里说的语气仍然是与之前分毫不差,完全挑不出毛病来,但是嘴角却已经落下了好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陈嬷嬷看到那双袜子,一定是心塞心塞心塞…… ☆、第37章 袜子被送到陈嬷嬷手中的时候,饶是陈嬷嬷本就对这双吉祥亲手做的袜子并无多大的期待,都有些变了脸色。 简直……简直就是故意来戏弄她。 陈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烧起的一肚子怒火生生咽了下去。 而站在她面前的吉祥,面上却是带着几分忐忑的笑容,眼里真诚极了:“干娘,我刚学绣活,也没什么天份,所以做的不好,您要是不喜欢我回头练好了手艺再给您送。”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可是你做的第一份东西,干娘自然要好好的收着。” 陈嬷嬷是憋着气说出这句话的,她原来倒是真想说上吉祥几句,可是吉祥出口的那句话却是让她再也说不得半分不好。 当然,这双袜子也只能够收着。 大小尺寸不用试,光是瞧着陈嬷嬷便知不合自己脚板大小的尺寸,袜子上的绣花,似乎是因为做坏拆了重新做过许多次,不仅未绣花之处料子有些破损,而且新绣上的那些图案一点都不平整,手摸上去,很糙。偏偏又恰好在脚底之处,真穿上了她恐怕也不必走路了。 偏偏虽然做的一点都不符合陈嬷嬷的心意,可是却不能够说吉祥是没用了心,毕竟这是她做的第一份绣活,看着粗糙,却的确是用心在做,或者说是用心在学的成果。 而且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如何能够苛求她想的面面俱到。 所以虽然陈嬷嬷知道吉祥绝对不是真的想给她送东西,或者这么做的用意或许还是给她添堵,但她却是完全挑不出错来。 不然便是她斤斤计较了。 她只能够含笑收下了这双东西,甚至还要算着给她回一件好东西,毕竟她是长辈,若是想用这种方式也来回敬,就会被人拿出来说嘴了。 看着吉祥高高兴兴离去,陈嬷嬷一口气却是实在咽不下去。 她虽然做着下人,但是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信任看重,哪里受过这份气。越想心里越是不甘。 袁老夫人午休刚起,陈嬷嬷守在边上,面色仍未恢复,甚至就这样想的出神发起了呆,连老夫人起身的声响都未注意到。 直到袁老夫人奇怪的出声唤了,陈嬷嬷方才回了神。 她心中也是有些慌乱,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冲着老夫人请了罪。 袁老夫人倒是没有怪陈嬷嬷的意思,只是瞧着她这副样子,开口问了几句:“你这心神不定的,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 陈嬷嬷温声回了话,慢慢扶着老夫人坐起了身,从床上走了下来,而后便是拿过放在边上的衣裳服侍老夫人穿了起来。 老夫人将手套入衣袖之中,闻言看了陈嬷嬷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还说没有,我还不了解你,没事儿一个人会发呆。若不说,我便让人去查了。” 虽然袁老夫人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是陈嬷嬷能够听得出老夫人话中的威胁意思,老夫人其实最厌恶底下人对她不老实,若是她不主动说出来,即使老夫人查出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恐怕心中也会有所不悦。 故而,陈嬷嬷只是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掏出了先时吉祥送的那双袜子。 “我那干女儿吉祥学了绣活给我做了一双袜子,我是高兴的。”陈嬷嬷面上露出了笑容,轻声的回了话。 而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陈嬷嬷手中的那双袜子时,也是失笑了起来。 她也不等陈嬷嬷搀扶,便自己坐到了梳妆台前,而后伸手拿过了那双形象有些不佳的袜子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开口道:“瞧你这老货,哪里是高兴,分明是瞧着袜子不好看在生气吧。” 陈嬷嬷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虽然嘴里不肯承认:“哪里,老夫人这可是愿望奴婢了。” 但是,面上的神色分明便是在昭示着自己是在说反话。 当然,依着陈嬷嬷的功力,自然能够装得好像没有一点点问题,能够装得真的欣喜收下这双袜子。 但是袁老夫人是最了解陈嬷嬷之人,即使她装得再像,老夫人其实也是能够瞧得出来的。所以她干脆做出这副模样,反倒是逗得老夫人一笑。 袁老夫人自然也是喜欢陈嬷嬷这个聪明劲儿,做事从来不会让她反感,所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转过身点了点陈嬷嬷的额头,开口道:“还嘴硬呢,你这性子,跟年轻的时候一副模样。” 袁老夫人说完这话,将袜子递给了陈嬷嬷,又宽慰着:“好好收着吧,到底是吉祥的一片心意,做的不好看,却也是用心在做了。她能将自己的第一份绣活送给你,难得的是这份赤子之心。” 袁老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心里话,虽然吉祥在她面前也很聪明,但毕竟接触并不算多,再聪明的孩子,在她心里也是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她也是不会去怀疑的。 “老夫人说的极是。” 陈嬷嬷这会儿心中是什么滋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说道,但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她自然笑着答了。 袁老夫人闻言瞅了一眼陈嬷嬷,又是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对边上的双珠吩咐了一句:“双珠,你去把吉祥叫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微微顿了一下,在双珠已经微蹲下身子要应承之时,又加了一句:“双锦是不是也在吉祥身边,若是,便一块儿带来。” “老夫人……” 陈嬷嬷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而袁老夫人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可有几日没见那两个孩子了,怪想念的,叫过来说说话。” 双珠走到轮值的那间屋子里时,一屋子的人正围坐在桌子边说笑着。而吉祥坐在其中,虽然身量最小,但是一眼望去,最先吸引来人的目光。 不是她最活跃,她甚至只是坐着嘴角淡淡含笑,也未发言,但是那一张脸,便不用她说什么,做什么,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双珠掩下心中的异样,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敲了敲门框子,并未走进。 那声响自是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力,瞧见是双珠时,面上也有几分尴尬,连忙都站了起来。 双珠温和的微笑着,看了一眼吉祥,又瞧了一眼抱着瓜子盆磕着的双锦,柔声道:“吉祥,双锦,老夫人召见你们。” “老夫人?” 吉祥面上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没有太过于惊慌,不急不缓的看着双锦放下了手中的盆子,然后携手走了出来。 “双珠姐姐,老夫人找我和双锦有什么事情?” “我可不知道。”双珠轻笑着说了一句,却又轻轻道:“不必担心,老夫人心情瞧着不错,或许只是让你们过去说说话。” “好,那我就放心了。” 吉祥听了这话,有些幼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坏事呢!” 双珠闻言轻笑了一下,看着吉祥这副孩子气十足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 吉祥不知道双珠所想,只是看着双珠在前边领路的背影,心中也是若有所思。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丫鬟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真的比起双珠,本事还是差上许多。 双珠这个得宠的一等丫鬟,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若不是从红莲嘴里得了确认,看着双珠这副淡然的样子,她是绝对想不到老夫人选中给袁三爷做姨娘的人会是双珠。 因为正屋很近,几乎是几步的路子。 等到吉祥和双锦走进老夫人的屋里时,老夫人还坐在梳妆台前,陈嬷嬷则是替老夫人开始簪起了先时午休之时拿下的那些发饰首饰。 双珠进了屋子后,便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开始帮起了陈嬷嬷的忙,而吉祥和双锦,也安静的走到了老夫人身前,跪在了小丫鬟递上的垫子上。 “老夫人。” 袁老夫人透过有几分模糊的镜面看到了跪在她身后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慈和的笑容,连声说道:“是吉祥和双锦来了,赶紧起来吧!” “谢老夫人。” 吉祥和双锦双手撑着站了起来,而袁老夫人也梳妆完毕,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正中的圆桌上。 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丫鬟们连忙在桌子上摆好了厨里送上的还冒着热气的茶点。 几碟小点心做的十分精致,摆放的也十分精致,而一碗杏仁奶酪茶,更是浓香扑鼻,将屋里都溢满了这股子甜甜的香气。 袁老夫人轻轻拿着调羹舀了一勺送入嘴里,吉祥看着身边的双锦,一双眼睛都瞪直了。 吉祥有些无语的低下了头,而袁老夫人瞧着底下两个小人儿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转头冲着双珠开口吩咐道:“你去瞧瞧厨里点心和着奶酪茶还有没有剩,有的话给这两个小家伙端来。” “是,老夫人。” 双珠浅笑着退了出去。 而双锦和吉祥则是又连忙跪下与老夫人谢了恩。不同的是,双锦的声音里显然十分的兴奋高昂,吉祥虽然也带了几分感激,却到底比不得双锦愿望达成的发自内心的这一声。 袁老夫人又是笑着让她们起了身,而后放下手中的碗勺,伸手朝着吉祥招呼了一下:“好孩子,到我这儿来。” 吉祥闻言,看了一眼袁老夫人,又是飞快的看了一眼陈嬷嬷有些僵硬的笑容,却是乖乖低头走到了袁老夫人跟前。 袁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吉祥脑袋上的软软的头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蛋,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瞧着你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 “多谢老夫人夸赞。” 吉祥也差不多已经麻木了每回来见老夫人时,都会被老夫人提及的相貌。 而袁老夫人此次,面对吉祥这句话,却只是笑了一下,而后定定瞧了她的脸好一会儿后,看的吉祥都有些紧张了,方才轻声道:“听你干娘说,你给她做了一双袜子。” 吉祥心猛地跳了一下,因为眼睑低垂着,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样来,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轻声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开口道:“老夫人莫取笑,吉祥第一次学绣活,做的不好看。” 袁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伸手又是摸了摸吉祥的头发,温声安慰道:“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大关系,难得的是你对你干娘的这份心意。” 吉祥低下了头,倒也没有马上答话,而是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老夫人,奴婢其实也想给老夫人您做一双袜子,只是奴婢手艺不好,老夫人身边的其他姐姐都做的很好看。” “真乖。”袁老夫人闻言,眼睛笑着眯了起来,将目光看向了陈嬷嬷,说了一句:“是个好孩子。” “是啊。” 陈嬷嬷也附和着笑了一下,但是当目光看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只知道呆呆看着老夫人桌上的那些茶点之时,心中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袁老夫人看待吉祥的目光却越发慈和,她拉着吉祥的手,轻声道:“好孩子,学些绣活是好事,不过可不能够多做,这么漂亮的眼睛要是做坏就不好了。” “是,吉祥都听老夫人的。” 吉祥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乖顺的应着。 “我老人家东西也已经够多了,吉祥就不用费心了,瞧着吉祥你这么漂漂亮亮的,我就心里高兴了。”袁老夫人便说着,对陈嬷嬷道:“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新到几匹布缎,颜色很是鲜嫩,你拿出来给吉祥多做几身衣服……当然,双锦也一起做几身。” “多谢老夫人。” 吉祥正想着是不是该婉拒一下,却听见双锦已经欣喜的谢了恩。她倒是不好再拒绝了,只能够也跟着谢恩了。 偏生老夫人仿佛是来了兴致,又是笑着对陈嬷嬷说道:“我瞧着这两个孩子头上都素素净净的,这七八岁的孩子,也该好好打扮起来了,你回头让铺子里做点小首饰过来,账目从我这儿出。” “老夫人,这……孩子都还小,会不会太浪费了。” 陈嬷嬷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吉祥,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哪里小了,瞧着我们吉祥,已经漂亮的不像个孩子了。”袁老夫人看着吉祥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而这会儿,吉祥的心里却起了几分奇怪,什么叫做漂亮的不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还有部分读者没搞清楚男主女主的年龄,差十几岁,具体几岁就不说了,但其实真的不是很大,只是因为女主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大家才觉得大!!! 另外,最后老夫人的话,大家可以看得出来,老夫人其实是有念头将吉祥给袁三爷的,但是,吉祥的年龄太小了,老夫人自然不可能直接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给自己的儿子,说给你做姨娘的,那样子太那啥了,老夫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事情的。 ☆、第38章 老夫人出手向来大方,更别说这次还是重重的封赏下来。 几套衣裳、银饰绢花,加之之前收到的那些赏赐,她原先存放东西的箱子都已经塞满了。双锦是早就满满当当,不过她倒也不担心,拿出原先旧衣放到了陈嬷嬷屋里,将新衣新首饰又塞到了箱子里。 “老夫人待你们真好,这样下去,你们都穿不上府里发的衣裳了。”桂芳在边上瞧见了,满是羡慕。 袁 府里对于下人的着装特别是丫鬟的着装倒是没有特别的规定,府里会发相应的衣服,但是若是主子赏赐了,一样可以上身。在这个时代里,布料本就精贵,很多穷人 家甚至只有一套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蔽体衣衫。故而如桂芳这等从未有机会得到主子赏赐的小丫鬟,身上穿的都是府里按季度发的衣裳,也是下人中最常能看到的款 式。 老夫人给赏下的衣裳,布料自是比府里发的衣裳要好得多,而且颜色也娇嫩鲜艳许多,桂芳也是妙龄少女,瞅见了自是喜欢。 而双锦听了桂芳的话,却是扁了扁嘴,开口道:“府里发的衣裳太难看了,你要,下次我的送给你。” 桂芳闻言,几乎是下意识便变了脸色,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向双锦的目光里却少了几分往日里的柔和。 吉祥在一边慢慢合上了箱子,冷眼瞧了,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恐怕气氛便要僵硬上了。她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双锦太过于直肠子,偏偏个性又有几分自私,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就算像桂芳这般生活在底层需要讨好她的小丫鬟相,处久了估计也会不高兴。 吉祥倒也不是想帮双锦,只是毕竟一个屋子,闹得太难看了终究是不好,所以她笑着调和:“双锦,瞧你说的,你衣裳的尺寸桂芳姐怎么能够穿的上。” 吉祥轻笑着出声说了一句,而后又看向了桂芳,开口说道:“桂芳姐,老夫人先时赏过我一些布料我还未动,你手艺好,要不拿去做身衣裳。” “不用,不用。” 桂芳闻言倒真有些心动,但是拿这些布料欠下的人情便有些大了,她连忙摆手道,“吉祥谢谢你,不过我衣裳够穿了。” 吉 祥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反而起身到了边上的柜子里翻出了那些布料,布料还未裁成衣裳,容易压出折痕,所以吉祥小心卷了细致的收在了屋里的唯一一 个柜子中。她将布料递给了桂芳笑着开口道:“桂芳姐,其实我也有点私心。我手艺又不好,布料放着也是放着,若是您能帮我和双锦裁一身衣裳便最好了。” “替你们做衣裳自是可以,不过我就算了。” 桂芳虽然已经听出吉祥的确是想要送她衣裳,先前说的不过是不想让她难堪的托辞罢了,毕竟吉祥与双锦二人有老夫人的赏赐,如今的新衣裳都快穿不完了,哪里还需要再做衣裳,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开口笑着说着。 “桂芳姐你可别这么客气,你平日里也够忙了,我们还让你裁衣裳,偏你又不收好处,那我还不如不让你做呢!” 吉祥假意要收回布料,而桂芳闻言却是连忙笑着道:“好,好,我收下,我替你和双锦好好做一身衣裳,你们喜欢什么样子的都与我说。” 桂芳手上轻轻的摸着顺滑的布料,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而自打这个时候起,桂芳对待双锦和吉祥的态度却有了很大的转变。当然,桂芳从来都不是蠢人,这点子的变化其实并不明显,对于双锦让她帮忙做的事情,她一样殷勤对待,可是在某些事情上,更为偏向于吉祥。 桂芳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干的活计又忙又累,而且甚至从来见不到主子的面。 可是,做洒扫丫鬟的,若是稍稍放点心思,其实能够得到信息却是比在上边的丫鬟还要多。 譬如,袁家大夫人最近收拾了一个离袁三爷院落最近的一个院子荣漓院打算给即将上京的娘家舅太太一家住。又譬如,桂芳在接到了到园中仔细打扫的吩咐,得知那舅太太一家今日便要上京了。 虽然这些消息暂时用处不大,但有一个人时时刻刻愿意给你做这个耳朵替你听着,吉祥觉得却是不错。 袁大夫人的娘家舅太太一家要上京的消息早在姑太太一家来的时候便有传出来过,而袁大夫人又是热火朝天的打扫着院子,毫不避讳的态度让上上下下得知大太太娘家的秀才表弟此次是打算上京与袁家大爷一道儿准备赴考的。 只是随着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偏偏舅太太一家却迟迟没有音讯,大家心里面都还嘀咕着是不是要赶不上了,还是干脆就不来了。 谁知道还没说上几天,舅太太一家便马上到京了。 袁大夫人一家更是一大早便到了袁老夫人屋里等着,吉祥恰好这天早上当值,袁大夫人来的时候,其实袁老夫人还未起身。 吉祥原来正要出去迎接通报,结果瞧见双珠和陈嬷嬷二人从老夫人屋里走了出来接人,她便重新退回了屋里。 倒是屋里的其他人这会儿早就偷偷议论开了。虽然这位舅太太一家人还未来,但名声早已经传开,而且比之常来常往的姑太太一家显得更为神秘,更有可以八卦的地方。 “听说这表少年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他爹还是鹿鸣书院的的教书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风采!” “据说那位秀才家的表小姐此次上京可是要和咱们表小姐抢三夫人的位置,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 “……” 小小一间屋子,满满的都是说着各种八卦的声音,吉祥坐在边上慢慢剥着瓜子,倒是有些无语。她也不是不爱听八卦,只是成日里说着,却是有些厌烦了。 而这几日话题的中心人物显而易见便是袁三爷,不管是老夫人要给袁三爷姨娘的事情,还是两位表小姐争三夫人位置的事情,每每道了,都能够说上好一会儿。 对于那位大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吉祥倒的确是有几分好奇,主要是听说这位表小姐是要与姑太太家的表小姐来抢三夫人位置的,她还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而两个人撞上了又能够弄上一副什么样的局面。 反正姑太太家的这位钱昭君表小姐,吉祥算是真正见识了,简直就是一个人便能够演上一台戏。 除了第一回在园中见到的那几次,之后这几日,吉祥也是天天能见到,见的越多,却是越不好评价。她们底下这些小丫鬟回回瞧见都是私底下偷笑着,而袁家三爷,却是避之不及。作为姑母的袁老夫人更是提及钱昭君来看她,便开始头疼,但却又不好不见。 钱昭君长相算得姣好,只是身上气质略带几分矫揉造作,让人瞧了总觉得别扭。偏偏对方不单单在袁三爷面前如此爱演,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如此,甚至于在她们底下人面前,也同样如此。只是在她们这些人面前,演的越发虚假罢了。 不过,吉祥对她也算是深深佩服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般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而听双锦说及这位表小姐为了袁家三爷如今年至十八,也算的决心可嘉。 吉祥便想便在手边剥了不少的瓜子仁,屋里正说着呢,却是走进一个小丫鬟脸上笑嘻嘻的进来通报说着:“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 吉祥与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先时还以为是大夫人家的表小姐,谁知道那小丫鬟又偷笑着说:“是和姑太太一道儿来的。” “是钱家表小姐……” 吉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倒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位表小姐是老夫人这儿的常客,只是为什么今日那小丫鬟的神色会如此奇怪。 吉祥心中的疑惑只待看到远远走来的钱昭君之时,方才得了化解。 今日钱家表小姐的装扮……的确是有够隆重的。 一身茜素红衣裙,秀发高高挽起,戴着红绢花金钗,胸前压着一块大大的缨络金锁,看起来十分的富贵。更让旁人瞅着有些不自在的却是钱昭君脸上因为过浓而显得有几分僵硬的妆容,直接将她身上娇怯的气质给压的无影无踪。 惊艳吉祥反正是没瞅见,反倒觉得对方还不如第一日在园中见袁三爷时候的打扮,不如今日隆重,却多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不过显然钱昭君今日装扮是有针对性的,光是这身茜素红的衣衫,恐怕打得就是要压袁大夫人家表小姐一头的意思。 或许是袁大夫人早做过禀告,袁老夫人也知道今日应该会有不少来人,也没让底下这群丫鬟们派上用场,直接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在门口等着了。 钱袁氏和钱昭君二人也没通过通传,直接由着小丫鬟领了进去,她们正是得意洋洋走进去之时,却瞧见厅里早就坐着正慢悠悠喝着茶的袁大夫人,面上原本带着的笑容一下子垂了下来。 “舅母呢?” 钱昭君对袁大夫人从来没有好感,扫了一圈厅里,却没有瞧见袁老夫人的身影,直接开口不客气的问了袁大夫人。 钱袁氏虽然也与自己的女儿一样对于袁大夫人心中只有厌恶,但到底比钱昭君年长,也沉得住气,故而轻轻拉了一下钱昭君的衣袖,开口笑着说了几句:“大侄媳妇,你可别介意,昭君被我惯坏了。说话向来都是这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袁大夫人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从袖口处抽出了帕子,轻轻抹了抹嘴巴,而后笑着开口回道:“姑母真是客气了,我怎么会和昭君表妹介意呢。” 说完这话,她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身后的侍女,身后的侍女立刻拿了一条新帕子递上,她慢悠悠叠好塞入袖中,又回了先时钱昭君的话:“娘这会儿还在梳妆,应该没那么快,姑太太快坐下等等吧!” “好。” 钱袁氏拉着自己还想说些什么的女儿坐到了袁大夫人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很快便有丫鬟过来上了茶水点心果子。 袁家大爷自钱昭君一家进门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与长辈行礼,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喝着茶。袁大夫人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伸手抱过放在边上椅子上的儿子,拿着奉上的小点心,一点点弄碎慢慢喂着他。 钱袁氏和钱昭君见此,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微微打量着。 一时之间,厅里竟然安静的不行,袁老夫人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两边人这副泾渭分明的样子。 她脸上微微一愣,却是马上浮起了笑容,仿佛是什么都没瞧见一样,慢慢的由着身边的丫鬟搀扶走了进来,坐到了正中的位置。 两边的人听到动静之时,便已经站起了身,与袁老夫人行了礼。 袁老夫人也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都坐着,不用这么麻烦行礼了。” 说罢,又是轻轻叹了一句:“都来了啊!” “是啊,我舅母家的信昨夜便送到了,说是今日可以到了,这不,伯鹏说一块儿先到娘屋里等着。” 袁大夫人面上笑眯眯,显得十分得意。 而坐在边上的钱袁氏闻言,略带几分嘲讽的看了一眼袁大夫人,开口说了一句:“倒是没瞧见叔万过来。” 钱昭君听了自己娘亲的话,立刻脸色好转,也得意洋洋的朝着袁大夫人望去。 而袁大夫人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三弟事务繁忙,自是正事要紧。” 说完这话,嘴角浮起一抹轻笑添了一句:“先时姑太太一家到了的时候,不是一样没瞧见三弟来接人吗?” “你……”钱昭君闻言,顿时面上浮现了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委屈的看向了袁大夫人。而袁大夫人垂下眼睑拿了自己手边的茶盏,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只做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钱昭君眼见袁大夫人这副轻视的姿态,又将委屈的脸面朝向了袁老夫人望去:“舅母……” 袁老夫人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下,却没有接钱昭君的话头,而是打着圆场说道:“也是,叔万一向事务繁忙,你们都莫多想。” 说罢,却是看向了袁大夫人又开口问了一句:“舅太太一家有没有提及何时到家里?” 袁大夫人占了上风,心中高兴,回答袁老夫人的问题之时,也是多了几分热情:“具体何时舅母倒是未说,不过约莫是快的。劳烦娘关心了。” 袁老夫人闻言依然乐呵呵的笑着,温声说道:“都是亲戚,关心也是应该的。” 说完了这话,袁老夫人倒是又问了几句袁大夫人对舅太太一家的安排,袁大夫人对于自己娘家的亲戚自然是尽心,准备的妥当了,回答起来自然也是尽心。 钱袁氏和钱昭君见袁老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袁大夫人一头,自然是不甘心,于是也插诨打岔的说进了话。 袁老夫人对于钱袁氏,到底念着也是亲戚,也一样笑着应和。 一时之间,大厅里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不过话题再多也有说完的,更何况是一说便是一两个时辰。 袁老夫人本就年老体虚,虽然坐在舒适的榻上,但说着话劳神,却也有几分累了,时间一久,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明显不时朝着大门处张望的袁大夫人,微微耷拉下了眼皮子,招了小丫鬟过来替她捶腿。 而钱袁氏一瞧见如此,面上露出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开口冲着袁大夫人唤了一声:“大侄媳妇,你那舅太太一家怎么还未来,这都多少时间过去了?” 袁大夫人原来自己也有几分心神不定,听到钱袁氏的问话之时,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而钱袁氏的这一句问话,也让袁老夫人甚至是袁大爷的目光都看向了袁大夫人,眼里显然露出的神色显然也是表示在等着她的答案。 袁大夫人心下越发有些糟烦,既恨钱袁氏的多嘴多问,又恼自家舅母不早点到,不过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云清风淡的样子来,轻声回道:“舅太太可是等急了,这才过了就多久啊!” 钱袁氏对此可是丝毫不买账,只是嘲讽的笑着:“瞧大侄媳妇说的,再等会儿,我们都可以在嫂子这边用午膳了。” 袁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在这句话出来时,彻底挂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原本坐在上边听着底下交锋的袁老夫人却是睁开了眼睛,笑着说了一句:“瞧着时辰是不早了,今日便都在我这儿用午膳吧。” 这话一出,倒是不偏不倚,既是应和钱袁氏说的等的时辰过久一说,却又帮着袁大夫人解了围。 作者有话要说:大牌的刘家人,钱家一比,气势上的确是不够看了 ☆、第39章 袁老夫人屋里的午膳自是丰富,加之厨里早早得了吩咐,一道又一道的佳肴由小丫鬟呈送了上来,满满摆了一张长桌。 只是,用膳之人的心不在焉,明显辜负了这一桌子的美食。 袁老夫人倒是用心多用,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胃口也差了,略略用过几筷子,便捧着一碗绵软的甜汤喝了起来。 等到一桌子菜撤下去时,多半的菜肴都未开动过。 往日里,用完午膳,袁老夫人一向都是由丫鬟们扶着在屋里稍稍走上一圈,而后用点茶水便收拾上床午休。 屋里既然有人,自是不同于往日,不过陪着坐了一会儿,她身子也已经熬不住了,正想开口让屋里人都回去等时。 却瞧见屋外出现了一个小丫鬟的身影,而后便是原本守在门边的一个婆子进来轻声禀告:“老夫人,大夫人娘家舅太太已经到大门处了。” “舅母来了!” 袁大夫人几乎是在那婆子话音刚落,便激动的站起了身。 而袁老夫人则是动了动有些松垮的眼皮子,抬眼瞧了一眼袁大夫人。 袁大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垂头弓腰朝着袁老夫人行了一礼。袁老夫人倒也没有真和她介意,反倒是笑着道:“既然舅太太来了,那我们便去接一接吧。” 袁老夫人由着丫鬟们搀扶站起了身,这会儿倒是驱散了些许睡意,但是走路的步子依然不快。 袁老夫人是长辈,自是走在最前边,袁大夫人虽然心焦,却也不敢加快脚步超过袁老夫人,而袁大爷则是无所谓的走在了袁大夫人身边。 钱袁氏和钱昭君二人是最后动的身,这二人倒是真不想跟上去给刘家人大脸,可是她们心里却也是好奇那刘家人究竟是何模样,故而犹豫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大门之时,远远便瞧见一辆青色油布马车听着,马车里的人还未下来,车辕上只坐了一名年龄幼小的青衫小童与一个身穿褐色布衫,瞧着便是马夫打扮的男子。 钱昭君一眼瞧见,便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穷酸相”。 她心里忍不住起了一阵轻视,虽然钱家比不得袁家富贵,但也算是殷实人家,此次进京,家里的两辆马车都被派了出来,又租借了一辆,毕竟行礼、随从都是跟着上了京。 而这刘家人一家三口进京,竟然只坐了一辆马车,马车瞧着又是十分穷酸的样子,自是让钱昭君的心里忍不住起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钱袁氏虽然没有钱昭君一般表现的如此外露,可是心底里到底也是起了同样轻视的心思,就算是书香世家又如何,到底就是一副穷酸相。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前边的袁老夫人,更是微微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家,还要亲自出来迎接,凭的给刘家人大脸。 钱袁氏的想法虽然有诸多不对,但有一点倒是合情合理。 袁老夫人亲自出来迎接,的确是给刘家人大脸了。其实就是当初钱袁氏这样的近亲上门,其实也不必出门迎接。只让底下的媳妇或是得脸的管事接了带到她屋里接见便可。 只是,袁家是乍然得势,在几年前也不过是普通的富裕人家,而且袁老夫人曾经陪着袁老爷做生意,也习惯笑脸迎人,低头和气生财。这习惯到如今也未改过来。 而坐在马车里的刘家人在袁老夫人带人过来的时候,早就偷偷掀帘看了。 刘夫人也是没料到袁老夫人会亲自来迎接,心中微微惊奇了一下后,却是多了几分高兴的对坐在边上的儿女轻声道:“这袁老夫人亲自来迎我们,想来是对我们十分礼遇。真是和善的人家。” 刘夫人的儿子刘明山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开口,但是刘赛君却是面上轻嗤了一声,开口说了一句:“商贾人家,到底没什么规矩。” “你这孩子……”刘夫人知道刘赛君自她确定行程之时便已经开始不高兴,一路上也是阴阳怪气,但是她自己心虚,却也不敢说这个女儿。 反倒是刘赛君,一张嘴皮子却是刻薄的很:“娘,你也莫打小算盘了,我此次陪着入京,不过是因为哥哥说想赴京考试罢了,让我嫁入这商户人家,还是做个继室,是万万不可能的。” “知道了知道了。”刘夫人真有几分怕自己这个女儿,闻言也只是随口敷衍,却又忍不住小小的辩解了一句:“袁家如今可不是普通的商户人家,袁家三爷据说如今已经在户部挂了职,是皇商。” “那还不是商人。” 刘赛君没好气的回了这么一句。 坐在边上的刘明山眼见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又开始了自赴京起便要开始的争辩,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口劝解道:“娘,妹妹,别争了,不管如何,袁家人以礼相待我们,我们也不可过于失礼,先下车拜见吧。” “好,好。” 刘夫人本就不敢与自己的女儿争辩,闻言却是连忙点头便让身边的丫鬟扶着她下车。 而刘赛君虽然对着自己的母亲态度有些不敬,但是对于自己的秀才哥哥,却一向信服,这会儿见刘明山出口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家人慢慢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除了刘家三个主子,只跟了一个丫鬟与书童。 虽然刘家条件不差,但到底收入有限,所以家中只雇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连书童都是刘明山入学后才给配的。 刘家夫人虽然带着儿女进京,但家中丈夫还要留在书院里教书,故而便将婆子留在了家里照顾自家丈夫。 等到刘家人全部下了马车后,袁家人走上前正要说话,却瞧见跟在刘明山边上的小书童伸手往身上掏出一角银两递给了还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那车夫驾着车马便直接调车离开。 敢情连这一辆马车都是租来的。 钱昭君见此,忍不住扑哧一声,便笑开了,笑容里带了浓浓的讽刺。而她的这一声笑,也让在场人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原本钱昭君这个行为是十分不规矩的,可是偏偏她笑的是刘家人,反倒是让刘家人有些下不了台面。 而钱袁氏轻轻拍了一下钱昭君,故意怪声怪气的说了一句:“你这孩子,笑什么呢!” “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忍不住。” 钱昭君声音小小,但是只将眼皮子朝着刘家人瞅去。 刘家一行人,底下奴仆穿的十分朴素,上边三位主子,穿的也仅是稍稍好了点,甚至连家中某些个丫鬟都比不上。 而钱家人关注的重点人物刘赛君,只是一身蓝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根银钗绢花,面上更是清清淡淡,连半分脂粉都未抹上,若是相貌出众,钱昭君这会儿自然不会这个态度,但刘赛君的相貌一点都不漂亮,唯一能够称道的也只有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罢了。 钱昭君只瞧着,便不觉挺起了胸膛,面上的不屑几乎是懒得掩饰了。 袁大夫人站在一旁看着钱家人这副态度,气的只喘粗气。偏偏袁老夫人依然不动声色的站着,面上虽然挂着淡笑,却也十分客套,让人根本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刘家人原以为看着袁家老夫人出来相迎,以为会是十分礼遇,谁料到竟然会是这副境况,一时之间心里滋味自是不好。 刘夫人瞧着面前众人富丽堂皇装扮,又瞧着就是跟在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装扮都比他们要华丽上几分,面上也渐渐浮起了难堪与局促。 刘赛君虽然心里也不高兴,但是她只是微微扬起了头,瞧向面前一行人的目光多了一份厌恶与轻视。 反倒是刘明山,这个时候却是面带温和笑容,走到了袁老夫人面前,轻轻行了一礼,开口道:“多谢老夫人招待,晚辈一家打扰了。” 虽然身上穿着已经洗旧了的青布衫,可是刘明山的态度不吭不卑,面对袁家的富贵,既不羡慕贪婪,也不自卑低头。 这副样子,让袁老夫人心中微微点了点头。 袁老夫人面上的笑容终于去了那份客套,笑着道:“都是亲戚,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一路怕是辛苦了,这会儿还未用膳吧?” 袁老夫人态度转变了,刘明山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依然恭敬有礼的温声道:“多谢老夫人。不过进京之时,已经找了客店用过,老夫人不必麻烦,。” “瞧你们,都到了京里,做什么去客店用,到家里用便是了。”袁老夫人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对于刘家却是越发满意了。 虽然先时等了许多时候,但袁老夫人这会儿大抵明白怕是袁大夫人的问题,刘家人反倒是客客气气,又是十分规矩。 袁老夫人的目光似是无意的看了一眼刘赛君,也不知道是因为刘明山的影响,还是本就看这类女子顺眼,心里又是一阵满意。 刘赛君样貌虽然只是清秀,但一眼瞧去,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她身上的气质,到底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孩子,冷冷清清却自有一股傲气。 相较而言,今日一身金环织翠的钱昭君却是俗了。 “这孩子,便是赛君吧,小模样真是喜人。” 袁老夫人面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朝着刘赛君招了招手。 刘赛君目光清冷的看了一眼袁老夫人,但是到底自小便是教了规矩,知道这是长辈,所以压着心里的不喜还是走到了袁老夫人面前。 袁老夫人见此满意的笑了。 因为是临近午时,正是袁老夫人日常午歇之时,而刘家一行人又是一路跋涉而来,也是疲惫不堪,双方之间倒也没有拉着说话,只是在路上说了一会儿话,便分开各自回去歇息。 袁老夫人见刘家带的仆从极少,于是便让刘嬷嬷又送了一些人手到刘家人身边伺候。 “赛君那孩子瞅着,虽是冷冷清清,但身上一股子的书卷味儿,规矩也不错,倒是个好孩子。” 袁老夫人躺在床上入睡之前,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 袁叔万对于原配陈氏自入门之时便表示的淡淡,当时袁老夫人相中陈氏,便是觉得袁叔万常年要在外做生意,娶个商人家的女儿夫妻之间能够相互理解。只是,显然袁叔万并不喜欢这一类型。 也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小姐,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她的大儿子袁伯鹏,虽爱美色,但对于姿色平平的大儿媳妇,不是一样还是爱重着,而她的丈夫,不也一样…… 袁老夫人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慢慢的睡下了。 因着昨日里常大娘又给送了红烧肉过来,而昨日桂芳忙于当值来不及还上碗碟。吉祥下午不当值,便拿了碗碟朝着玄玠居走去。 虽然只去过一回玄玠居,但吉祥脑子里还记得路线,也不用人指,因为十分好认。只需要穿过大大的一个花园,便可以从老夫人的丰岚园穿到玄玠居去。 此时正是春日天暖,万物复苏,园中景致十分迷人,吉祥也不急,故而慢慢一边观赏着,一边朝着玄玠居走去。 不时遇到来往的其他人时,她还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不过越是朝着玄玠居的方位走近了,来往的人也越少了。吉祥也知道袁三爷院子里的人似乎极少,据说是不喜院中过于喧闹。 受着越来越安静的气氛影响,吉祥的脚步也不觉放轻了许多。 快要走到玄玠居大门之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去。 她竟然瞧见袁三爷正与一蓝衣女子面对面站着。 吉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子,虽然因为距离缘故,面容有几分模糊,可是吉祥大抵认出了这一名陌生的蓝衣女子应该是刚到袁家不久的大夫人娘家表小姐。 毕竟,虽然眼前的女子打扮十分素净,身后却也跟了一名丫鬟。显然是一副主子的做派。 虽然袁三爷与刘赛君都带了随从,他们之间站的也不近,可是似乎是走路之时,面对面撞上的,不知道为何,吉祥这远远瞧着,都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 而在下一刻,吉祥更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第40章 因为距离远,吉祥看不清袁叔万和刘赛君的脸上的神色,可是刘赛君的一举一动,却是让她瞧得清清楚楚。 刘赛君站立之时本就习惯将背挺得极直,瘦削的下巴也是微微抬起,让人觉得身上散发着一股孤傲不好接近的味道。可是这会儿,她竟是将已经微微抬起的下巴又是抬高了一个弧度,虽然她个子不高,甚至低于袁叔万一个个头,但那神态之间,却让人觉得仿佛是在看轻不屑对方。 而接下来见她抬着下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从袁叔万身边擦身而过之时,更是印证了先时的感觉并非错觉。 吉祥觉得刘家表小姐是高抬下巴,而她却是被对方给弄得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个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客人在主人家对主人如此不客气,真的没问题吗? 偏偏这个时候,吉祥又瞧见袁三爷竟然好风度的往边上退了一步,竟然还给对方让了路。 虽然吉祥知道袁三爷向来为人都挺宽厚的,但这会儿瞧着也是为对方隐隐感到有些不平。原先对这位刘赛君倒并无太大的感觉,可是这会儿只觉得比钱家那位表小姐还要让人生厌。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想要嫁到袁家,就不要来袁家。既然来了,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来。 吉祥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着,忍不住将头往前探了探,还想仔细再瞧一瞧的时候,却突然瞧见袁三爷竟然好像视线淡淡的扫过她这个方位。 她身体瞬间僵硬了,可是片刻后,却发现袁三爷似乎方才只是无意间朝着周围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好像并没有看到她的时候,她心里这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也是,虽然她并没有故意躲藏,不过此处花木极多,且春日万物复生,草木长得几乎比她的人还高。 应该是没有那么好的眼力看到她的。 而这个时候,吉祥也决计不想跑出去自投罗网,只想等着路上没人了再走出去。 刘赛君的身影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常福却忍不住将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他自小跟在袁叔万身边,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着自己的主子,如今见到自家三爷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给侮辱了,心中自是忿忿不平。 “三爷,这刘家小姐未免也太失礼了。” 常福见袁叔万一副云清风淡的样子,仿佛方才受辱之人根本不是他,可是他这个做奴才的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是个小地方的秀才家小姐,就算刘秀才是当地有名书院的老师,可是放到京城里来,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瞧不上他家三爷。 要知道,莫说只是个秀才人家,连京城里不少的官吏,甚至二三品官员想将家中小姐嫁给自家三爷,自家三爷都没瞧上。 常福越想心中越替袁叔万不平,同时也对袁老夫人和袁大夫人也起了几分埋怨。什么刘家表小姐、钱家表小姐,根本就配不上自家三爷的人竟往府里塞。 而袁叔万瞧了一眼常福这副心有不甘,仿佛是想好好教训那刘赛君一顿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却是说了一句:“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说着却是将视线又重新看向了园中的方位,目光并不专注,仿佛是在欣赏园中的景致一般。 常福闻言,也抬起头见袁叔万专注的看着园子,忍不住跟着袁叔万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只匆匆扫过,却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三爷,您想去园中逛一下吗,待会儿不是要出门吗?” “没有。走吧,免得让人等急了。” 袁叔万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就要朝着玄玠居走去。 而常福对于袁叔万的话也没有感觉奇怪,只以为他所说是怕待会儿要会见之人会等急,故而应承着正要跟上。 而这个时候,突然从方才刘赛君走来的方向又走过来一个身穿青色布衫,瞧着十分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行色略带几分焦急,边走边张望着。这举止本不符合他身上的清雅书生的气质,可是他行色间焦急却是发自心底,让人瞧了,倒不会注意这违和,反倒是也跟着他一块儿着急了起来。 他走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袁叔万,脚步微微放缓了一下,面上带着几分犹豫,却还是十分有礼的走到了袁叔万跟前,双手做辑行了一礼,开口道:“是袁家三哥吗?”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避让了这个大礼:“亲戚之间,刘家表弟不必如此。” 刘明山抬头匆匆打量了一眼袁叔万,虽然打量,但也只是稍稍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十分小心唯恐引起对方的好感。 不过只瞧了一眼,心里就忍不住点头。虽然据说这位袁三爷自小便是充作商人培养,并未读过多少书,但是瞧着却不像是个浅薄的,反倒是仪表堂堂,只那么站着,不说不怒,却已经让人有几分望而生畏。 虽然刘家是读书人家,可是他并不像自己妹妹一般瞧不起商贾,而且先时听家中父母提及过这位袁三爷的事迹,却是心生敬佩。 毕竟对方能够将袁家从一个地方富商做到如今的皇商,且在京城立足,显然是有大本事之人。刘明山不像自家母亲一般,觉得刘赛君只要愿意嫁给袁叔万,袁家定然会欣然答应。他也更不像刘赛君一般,还瞧不上袁家。 看着眼前这位袁三爷,刘明山心中忍不住苦笑,只怕对方还瞧不上他们家罢了。 这么想着,刘明山心中倒是越发肯定了想法,不管袁家多少富贵,攀不攀的上,首先他自己就得好好准备考试,将来方可出人头地。 不过,这会儿的当务之急,却是先将刘赛君找到。 刘明山想到这里,面上忍不住有了几分尴尬,他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温声开口问了一句:“袁三哥,不知您方才有没有看到家妹?” 袁叔万闻言,倒也没有犹豫便回了:“方才看到令妹从这边走过,应是走的不远。” 虽然是从袁叔万口中打听到了刘赛君的下落,不过刘明山的脸上表情越是越发尴尬了,心里也是越发的不自在。 只因为刘赛君竟然已经和袁叔万碰到面了,也不知道会说了什么。 刘明山可记得刘夫人方才让他出来寻刘赛君的缘由,只因听了底下人说他们的住处离袁叔万的玄玠居极近,刘赛君听了心中十分不高兴,只以为对方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嘴里还说了一句“癞虾麻想吃天鹅肉”,然后便是连行李都不想收拾,便气匆匆的跑了出来。 而且,虽然袁叔万一副好风度脸上无异的模样,但善于观察的刘明山却是发现袁叔万身后的随从常福面上带了几分忿忿不平的神色。他面上实在是羞愧,也不敢对视袁叔万的目光,只是低声回了一句:“多谢袁三哥。” 刘明山说完这句话,想了想,又轻声加了一句:“家妹若是有不当之处,明山在此代家妹向袁三哥道歉,望袁三哥大人有大量。” 袁叔万闻言看向刘明山的目光倒是多了一层意味,他脸上浮起了一抹轻笑,开口道:“明山客气了。” 然后他又开口问了一句:“明山此次进京是准备与大哥一道儿准备科举吧?” “是。” 刘明山轻声回答了。 而袁叔万又笑着说道:“那为兄在这里先祝明山取得佳绩。明山若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亲戚之间也不需客气。” “多谢袁三哥。” 刘明山闻言,抬头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多了一层感激。他能够听得出袁叔万此话的真诚,虽然他此次进京考试,也并不是打算靠着袁家,也从没有想过袁家能帮他什么。可是对方能够如此客气的提出来,到底是让他心中感动。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走?” 吉祥原以为袁三爷很快就会离开此地,谁知道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青衫男子,她以为两人只会打个招呼,谁知道竟然会说上话了。 吉祥越发感觉自己今日应该是不宜出门,出门不利。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往回走时,却瞧见前边袁叔万与刘明山二人各做辑行了一礼后,终于分开了。 吉祥也是松了一口气。 等到瞧见袁叔万和刘明山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吉祥方才慢慢走了出来,她觉得自己方才等的腿都要酸了。 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吉祥小跑着跑到了玄玠居前,左右张望确定里边瞧不见什么人了,她又是一阵小跑着跑向了小厨房的方向。 这一路上倒是极顺,只因为玄玠居真的是很少人,吉祥目前所知道的,除了跟在袁三爷身边的常福常宁二人及两名她并不认识的随从外,就只有守门的一个婆子一个老大爷,然后便是常大娘和厨里的帮忙名为绣春的丫鬟。 至于院里负责洒扫之类的丫鬟,吉祥反正是没瞧见过,而袁三爷的那位佟姨娘,据说也是住在玄玠居,但是吉祥只在老夫人那儿瞧见过她,在玄玠居里却是一次都未见过她露面。 当然,玄玠居也是极大,吉祥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且回回小心翼翼从不敢乱跑,所以不知道其实也并不奇怪。 吉祥最熟悉的路自然是到小厨房的路,她熟门熟路的摸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常大娘正坐在门边磕着瓜子,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喊着:“吉祥丫头来了。” “是啊,常婶,我是来还碗的。” 吉祥面上笑眯眯着将手中篮子打开,取出里边的碗亮了亮,而常大娘却是将手中的瓜子壳往边上的竹筐里一扔,笑着嗔怪说了一句:“就一个破碗,还值当你跑一趟,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再拿回来便是了。” 吉祥听了却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常婶,我也是想来看看你,而且怎么好意思让你总做东西吃呢?” “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家常宁小子说的对,你这丫头,瘦的跟个猴儿似得,是该好好补补。” 王大娘声音洪亮,说话也直爽,一点都不知道避讳便将自己儿子给出卖了。 而吉祥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僵硬了一下,常宁那家伙要送吃的她是很感激,可是说她瘦的跟个猴儿,这也太过分了吧,他自己才像个猴子呢! 吉祥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不过心里一点都不爽,她突然笑眯眯的开口问道:“常婶儿,常宁哥哥现在还呆在庄上种地吗?” “是啊,三爷让他爹将他拎过去好好锻炼锻炼,估计果断日子回来,人就要晒得跟条泥鳅一样。” 常大娘对于常宁受罚去了庄上倒是没有半点子担忧,反倒是语气里异常的欢乐。 吉祥原来还想说点常宁什么,听着常大娘的语气却是沉默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反倒是有几分同情起了常宁。 “庄上种田很苦吧?” 吉祥声音小小,实在是同情。 而常大娘连连点头说道:“可不就是苦吗,干的都是气力活,那小子现在一顿能吃五个馒头。” 常大娘嘴里的馒头可是实实在在的大馒头,一个比吉祥一个脚丫子都要大,而且不是那种被发的绵绵软软的馒头,全是实实在在的面粉,专给干气力活的人填肚子的。 “那常宁哥哥太累了,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吉祥面上担忧着问了一句。 常大娘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不用担心那混小子,就该让他好好练练。” 说罢,却是拉着吉祥走进了厨里,开口道:“大娘这里刚炒了瓜子,你带点回去。” 说着不容吉祥拒绝,便是伸着大掌往存放瓜子的篮子里狠狠抓了几把放到了边上的布袋里塞给了吉祥。 吉祥刚接住那袋瓜子,却见常大娘又直接拿了吉祥的碗,打开灶上还用小火焖着的锅盖,一股子肉香味儿已经四溢了出来。 “三爷那边刚传了话过来,说晚上在老夫人那边用饭,我中午炖了个鸡,你拿个鸡腿鸡翅膀回去。” 常大娘便说便直接将已经炖软的鸡肉分了出来,舀到了碗里。 “常婶,你自己也可以留着吃。” 吉祥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送个碗来,结果还要将碗拿回去,而且还是装满了吃食的碗,她真的没那么厚脸皮。 “跟你婶儿客气什么,三爷不用,你常婶和你绣春姐又吃不了这么多,放着也是浪费。”常大娘不容拒绝的将已经盛满了鸡肉的碗重新放回了篮子里。 走出厨房里,吉祥闻着篮中窜出的鸡肉香味,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只瞧见厨房门口,常大娘又拿着瓜子磕着,瞧见她回头,还笑眯眯的冲着她挥了挥手,开口道:“乖孩子,常到婶子这边来玩。” 吉祥面上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可是转头的时候,手上拿着比来时重了许多的东西,她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上 辈子外婆在世的时候,她与外婆住在一个街区里,四周邻舍都是认识多年的老邻居,因为见她身边无父无母的可怜,回回瞧见她,总爱给她塞得吃的,初始她年幼也 不懂事,拿了也就拿了,吃了也就吃了。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外婆每回知道她拿了别人家的吃食,虽然不会说她,私底下却是想法设法要送些别的东西还上。 那会儿她也是十分心大,觉得外婆太过于计较了,可是外婆却告诉她,别人家是可怜你才给你吃的,但佳佳你不需要被人家可怜。虽然都是老朋友情分在,你收人家东西也没什么,但咱们也不能够欠人家。 久而久之,她虽然推脱不过的时候也会收下东西,但事后也会买点什么给人家补上,就是外婆不在了,也是如此。 到了这个世界,她无依无靠,身上更是没有什么东西。多数之时,都是在接受着别人给她的东西。 桂芳和双锦羡慕王大娘和常大娘待她好,可是她心里却是十分不自在的。 因为没有什么人是欠着她必须要给她东西,人家愿意给是心善,是对你的情分,但是你却不能够理所当然。 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吉祥每回受了好处都有些不自在,而常大娘方才毫无保留的给予更是让她都不好意思呆在这玄玠居。 她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谁知道,在走出厨房的那条小路时,竟然又撞上了袁三爷与常福。 袁三爷身上的衣衫与先时在外边瞧见时,已经不一样了,显然是回屋换了一身衣裳,而他和常福二人也是朝着大门口处走去,与吉祥所走的方位一致,两边人不期而遇。 袁三爷看到吉祥的时候,眼睛倒是无意识瞧了一眼吉祥两只手上拎的满满当当的吃食,他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这一眼瞧着,却是让吉祥瞬间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要说:袁三爷:这么小个人,手上拎这么多东西,重不重啊! 吉祥:TAT,他一定觉得我是来要吃要喝的,没脸见人了。。。 ☆、第41章 吉祥这会儿恨不得有个特殊本事能够将手中的东西通通变没了,即使是学个遮眼法把东西遮起来也好。 但这个也只能够是想想,事实上便是,她手上就是拿满了东西,而且是从玄玠居小厨房里拿出来的东西。 浓郁的鸡汤香味透过镂空的篮子冒了出来,堵得吉祥鼻子都有些发痒了。 她不敢抬头去看袁叔万,但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够做不见,她只能够强装镇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袁叔万跟前行礼,轻声唤着:“三爷。” 袁叔万轻声应了,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声:“起来吧!” 声音还未落下,他便带着常福从吉祥跟前走了过去,直接朝着大门处走了出去。 袁叔万和常福二人已经离开,但是吉祥这一回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她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只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也因为这个插曲,吉祥再也不敢逗留,只想快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这些东西吃了也好,还是藏起来都好,反正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回想方才的情形。 只要一想起来,她自己就做贼心虚的忍不住多想,觉得袁叔万方才那一眼里绝对是别有意味。 拿回屋里的东西,自然不用吉祥多担忧,便有双锦和桂芳上来解决。就是那一大袋子瓜子,也在晚间吉祥去当值时,全部分了个干净。 这天晚上,老夫人院里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钱家人来的最早,老夫人午歇醒来后便坐在了老夫人屋里,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而快要用晚膳的时候,袁大爷一家人和刘家人是一块儿过来的。 最后,才是袁三爷带着常福来了。 袁叔万虽然来的不算晚,却也不算早,而且是在屋里已经坐满了人的情形之下,因此也让在场某部分人心生不悦。 刘赛君向来不屑于掩饰,看着袁叔万时眼中的厌恶根本就是不加掩饰。 饶是袁老夫人先时对刘赛君多有满意,这会儿瞧着,心里也有几分不高兴了。 而坐在刘赛君边上的刘夫人与刘明山二人,面上更是尴尬,刘赛君会有如此失礼的表现,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往日里的刘赛君虽然清高,但大小礼数却还是知晓的,就像是先时袁老夫人在门边招手让她上前。刘赛君心中不悦也有不屑,但因为袁老夫人是长辈,故而还是忍着乖乖上前了。 这 会儿她之所以会这般,也是因为下午发现自家所住的院落与袁叔万的玄玠居就是边上的缘故。虽然这是袁大夫人故意安排,理由也是现成,刘明山要准备科举,总要 到外边结交一些人,住在外院出入方便。可是刘赛君却觉得这估计是袁叔万“癞虾麻想吃天鹅肉”的缘故。这种情绪在晚间回到屋里被自己哥哥刘明山教训之后,更 是达到了高点。 这会儿瞧见袁叔万冷冷清清坐在桌上不言不语,又瞧见钱昭君上下对着袁叔万献着殷勤。 刘赛君心中的鄙夷之情只差没有用嘴巴说出来。 到底是商户人家,一点规矩都没有,男女竟然没有分桌。竟然如此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起。 刘赛君这般想着,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以后少出院门,免得让这不守规矩的袁家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而坐在另一边的钱昭君瞧见刘赛君这副模样,差点没给气歪了鼻子。 虽然刘赛君很识相的没有去缠着袁叔万,可是一个小小的穷酸秀才女儿,竟然做出这副摸样,竟然还一副不屑表哥的样子。 真是…… 也因为这种矛盾的情绪下,这整桌子的人,倒是钱昭君最忙了。 一边拿眼睛怒目瞪着刘赛君,一边又是拼命缠着袁叔万说话。 而袁老夫人依然笑呵呵的仿佛没有看到桌下众人交锋,在双珠的伺候下悠然的用完了这顿午膳。 她吃的依然不多,可是因为吃的慢,故而众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放下筷子。 而等袁老夫人放下筷子的时候,桌上就算是没有吃完的人也都跟着放下了筷子。 丫鬟们送上了漱口水净手水伺候着主子们,另有一批丫鬟则是上来拿走了桌上剩下的饭菜。 只待袁老夫人等人重新坐回到了厅上的位置,马上又有小丫鬟们端着果子糕点与茶水,一一送了上来。 如此一来,除了习以为常的袁家人,钱家与刘家瞧着,只觉得一批又一批的丫鬟们竟无反复,实在排场非凡,也让他们对袁家的富贵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饶是刘赛君向来瞧不起袁家不过是商贾人家,这会儿也有几分怵了。 袁老夫人面上乐呵呵,拿着丫鬟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后,也依然没有说话,听着底下人说着话儿逗乐着。 她虽然看着不像袁叔万一般从始至终游离在众人之外,瞧着反倒是极其融入了其中的气氛,可是,心底里到底是清净的冷眼旁观着。 钱家人她知根知底,自是不需要多瞧着,毕竟在袁家还未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她就已经瞧不上那钱家了。 而刘家人,袁老夫人原本午睡之前心里大抵还是有些好感,是乐意的。现在却是多了几分犹豫。 刘夫人虽然衣着朴素,但瞧着温婉贤淑,是个好母亲。刘明山自是不必说,若是袁老夫人自己有女儿,大抵是愿意将女儿嫁给刘明山的。可是偏偏刘赛君,实在是让她有些不满意了。 若说她貌美如仙,家世非凡,那如此端着也就罢了。 如今她也只是容貌清秀,父亲虽有几分名声,但仅是如此而已,偏偏做出这副样子来,清高过头便是刻薄了。 这般瞧着,袁老夫人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她面上依然笑呵呵,却是在最后叫住了袁叔万。 同时让双珠与另一名面貌姣好名唤碧莲的二等丫鬟走到了她边上伺候着。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厅里因为有着客人,所以点了不少盏灯,倒是亮堂堂的。袁叔万手中的茶水也已经凉透,他却依然握在手里,并未放下。 袁老夫人笑着喝了一口双珠方才刚替他添过热水的茶,而后对站在她边上的双珠吩咐道:“你家三爷那边怕是茶凉了,你替他添点热水。” 双珠虽然早在袁老夫人留下她和碧莲之时,心中已有所感,但是闻言却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下脸。屋里的烛光原本就带着几分暖色,照着倒是不明显,但是却朦朦胧胧的将双珠略带几分绵绵情意的那张脸蛋映衬的多了几分美色。 双珠拿过身后小丫鬟手中的茶壶,正要朝着袁叔万走去,却瞧见袁叔万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手边的桌上,开口淡淡说了一句:“母亲,不必麻烦,我不渴。” 双珠面上的晕红退怯,咬唇看了一眼袁叔万,又求助的看了一眼袁老夫人。 而袁老夫人闻言却是神色未变,依然带着笑容慢慢道:“不渴拿着暖手也是好的。” 说罢,又看了一眼自己边上面容秀美的碧莲,吩咐道:“那碧莲你去给你家三爷加点水。” “母亲,不必了。” 袁老夫人的话音还未落下,袁叔万却已经出声制止了,他开口道:“若是母亲无事,儿子便先回去了,明日,儿子还有要事要办。” 袁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声道:“叔万,母亲并非硬逼着你纳妾,但你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儿子自会娶妻,但不是现在。”袁叔万淡淡说道,而后不等袁老夫人说话又道,“现在儿子不想让琐事耽误,也不想在未立业之事,便娶妻。” “你现在不是已经是皇商了……” 袁 老夫人闻言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儿子,而袁叔万的野心也早已经超出她所想。先时在亥县之时,她觉得袁家能够成为当地的首富,已经是很好了,可是袁叔 万却还要往外扩展,做到了如今的皇商。已经做到了商人的顶端,袁老夫人根本没有再想过会再进一步,结果袁叔万却告诉他,现在他还未立业。 “叔万,你难道想要做官,可是……”袁老夫人并不想打击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个事情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不能够想的。商人与官员之间,相差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袁叔万却并没有开口回答,但这沉默的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一时之间,屋里静悄悄的,袁老夫人看着袁叔万欲言又止,她不想打击自己的儿子,就算袁叔万再大的本事,可是他只是在孩童之时念过几年书,就是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都不能够保证能够考上科举。 可是这事儿真的论起来,却是她理亏。 袁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提及这个,而是开口道:“你现在不想娶妻,娘能理解,娘也没找到相中合适的人选,但是身边多个伺候的人,总是好的。” 袁叔万没有说话,而袁老夫人又轻声慢慢道:“你那玄玠居,娘听说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双珠和碧莲跟在娘身边也有几年了,也算是懂事,你带回去就是不收房,伺候你也好,等到你想收了便收好不好?” 袁老夫人说到这里,差不多也已经是退了一步。 只是袁叔万却还是拒绝了。 “这两个丫鬟如今正是芳华之年,在娘身边多年照顾伺候,不好亏待。留在我身边,耽误她们年华,倒不如娘替她们相中合适人选嫁出去便是了。” 话说到这里,袁叔万的意思则是明明白白告诉了袁老夫人,他不会收这两个丫鬟,也不用送到他身边,不然也是耽误她们大好年华。 而双珠与碧莲二人,听着袁叔万的话,面上早已经吓得青白。 她们算是被袁三爷退了回来,也不知道袁老夫人会如何对待她们。 她们低着脑袋站在袁老夫人边上,看着袁叔万的脚步慢慢的离开了大厅,只听着蜡烛爆声,她们身上打了一个寒颤。 而袁老夫人在此时,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双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还是垂下了脑袋。 袁老夫人却开口说了一句:“你们回去吧。” 双珠和碧莲下意识抬头看向了袁老夫人,却见她面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神色却依然柔和,看着与往日并无二般。 府里乍然多了两位表小姐,上上下下的丫鬟仆从们其实都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吉祥虽然经过那日不巧撞见袁叔万与刘赛君会面,知道刘赛君怕是对袁叔万没那个意思,恐怕不会与钱昭君相争。不过心里大抵还是觉得可能会闹起来的。 虽然不是为了男人,但刘家表小姐是个清高的,而钱家表小姐又是个惯能做戏的,一人便能撑上一台戏,招惹刘家表小姐跟她闹起来那也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 谁知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刘赛君和钱昭君二人,竟然真的没闹起来。甚至连见面都没见上过几次。 原因无他,因为刘赛君根本就不出住所,偶尔被刘夫人带到了老夫人屋里请安撞上了钱昭君,但因为长辈在场,两人到底是大家小姐,也闹不起来。 对此,倒是让袁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些失望了。 不过,虽然没有等到两位表小姐的热闹,但很快的府里又多了一个事情,乡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乡试被分为三场,每场都隔三日进行,而这九日的时间,让袁家上上下下都收紧了心。毕竟袁家现在有两名考生。 考试要准备的东西,是袁老夫人一早便替袁大爷准备好的,后来刘家表少爷来了,也同样准备了一份,但是临了送两名考生去考试的时候,袁老夫人还是有几分紧张。 虽然对大儿子有所失望,但是大儿子此行,的确是很有可能替袁家争光。 相较而言,虽然刘夫人也是十分紧张,可比袁老夫人要好上许多,而送走刘明山之后,刘夫人干脆直接带着女儿躲在了院子里不出门了,而对外的借口是要替儿子祈福。倒是老夫人听了,竟然也起了念头决定闭门替袁伯鹏祈福。 一时之间,袁家上上下下被这紧张的气氛影响,像吉祥这等丫鬟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讲闲话的人也都少了。 而在这个时候,更是没有人发现,袁三爷也是早出晚归,甚至有几日根本未曾归家。 九日乡试结束,而袁家上上下下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未曾发榜,但是不管是刘明山还是袁伯鹏二人,面上反倒是常带着几分兴奋,外人瞧着也知考得不错。 故而等到发榜那日,袁夫人早早的让人准备了庆贺的东西,只等得派出去的人看了榜回来便好好庆祝一番。 而所有的人,除了在外边还未归家的袁叔万,所有的人都坐在袁老夫人的屋里焦急的等待着。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等来派去看榜人的消息,反倒是等到了宫里皇上的圣旨。 ☆、第42章 捧着圣旨领头之人是皇上最信任的夏太监,当然袁家里的人除了袁叔万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不过即使是如此,光是凭着宫里出来的,且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这一条,便足够让袁家人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来好好招待他了。 袁老夫人面上带了几分紧张,却还是笑着领着众人走出了丰岚园到大门口处亲自将人请了进来。 “这位公公,是找叔万吗?” 袁老夫人左思右想,也觉得目前能和皇家扯上关系的人,只有袁叔万一人,故而小心翼翼将人请入大厅后,又亲自拿了丫鬟送上的茶敬上。 而夏太监瞧见袁老夫人如此客气,却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了茶,方才开口道:“袁太夫人,当不起当不起。” 太夫人…… 袁老夫人面上微微有些诧异。虽然她是只是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可是太夫人可是有品级的诰命称呼,眼前这位公公莫不是称呼错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有心想要指出这个错误,却又怕万一人家真的口误被她指出来又会不会不合适。可是不指出来,她这生生受了这称呼,那天被人说起来,又是个错。 一时之间,袁老夫人面上真是为难极了。 而夏太监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边上,瞧见袁老夫人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方才的称呼让对方为难了。不过,他却是笑眯眯道:“太夫人莫急。待会儿宣了旨意您就知晓了。” “是要等叔万回来吗?” 袁老夫人心里又是疑惑,又是紧张,这会儿方才注意到袁叔万人根本不在家中,正想招人去寻。 夏太监却是笑道:“袁大人现在也应该快到了,咱家领了圣旨先行,再次等等袁大人便可。” 袁老夫人听了这话,却还是局促不安的看了一眼夏太监,虽然是在夏太监极力的盛请之下坐到了上首,但是眼睛却是不时朝着门边看着,面上的神色更是有些恍惚不安。 其他的人虽然是跟了过来,但因为大厅内坐了这么一位夏太监,一时之间,竟然都不敢落座,全部站在了袁老夫人的身后。 好在袁叔万并没有过多久便回府了,听到下人的禀告,也直接来了大厅里。 夏太监瞧见袁叔万之时,原本手上正捧着茶盏,也顾不上喝,却是连忙站起了身,直接朝着还走在门口的袁叔万走了过去。 “袁大人。” 夏太监面上带了几分恭敬走到了袁叔万前边,而袁叔万面上也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回礼:“夏公公。” “恭喜袁大人高升,日后可莫忘了咱家。”夏太监笑着道了贺。 而袁叔万也笑容不变,却是温声道:“夏公公说笑了。” “哪里是说笑,袁大人前途自是一片光明,咱家日后还得多仰仗袁大人。”夏太监说完这话,捧起了圣旨轻声问候了一句,“袁大人,不若现在接旨吧!” “麻烦夏公公了。” 袁叔万闻言,倒是二话未说,直接在地上跪了下去。 在屋里的袁老夫人等人见此,也是慌忙跟着跪倒在了地上。虽然圣旨是给袁叔万的,但毕竟是宣读圣旨,自是大家都得跪下。 袁叔万其实早在圣旨颁下之时,便已经知道了里边的内容,毕竟是他早已谋划已久之事。 但是跟着袁叔万跪在后边的人却并不知道,听到圣旨里的内容之时,一时之间竟然都惊住了。 而袁老夫人更不知道,原来这圣旨还有加封她为太夫人的诰命。接二连三的惊喜,简直将她吓得腿都有些发抖了。 袁叔万站起身接过圣旨之事,新晋升为袁太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之下,还有些站不稳腿脚。 袁叔万见此,走到了袁太夫人跟前,伸手扶住了她。 碰到自己儿子的手时,袁太夫人一颗不知道到升腾到何处的心才渐渐有了一点点安定,她脸上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被高兴的哭起来,但瞧着却是十分复杂。 “叔万,娘没听错吧?”袁老夫人紧紧抓着袁叔万的手开口道,“皇上封你做二品户部尚书,娘被封做太夫人了?” 袁叔万轻轻点了一下头,面上神色如常,而宣完旨意无其他事情的夏太监却是笑着让底下人捧上了袁叔万的官服与大红的诰命夫人服,开口道:“袁太夫人怕是欣喜坏了,恭喜袁大人、袁太夫人。” 这会儿,袁太夫人的目光已经被捧上的大红诰命夫人服给吸引住了,甚至连夏太监的话都没有注意到。 袁叔万见此,倒也没有因为袁太夫人的这番表现而有所变色,依然神色如常的对夏太监笑着道了谢,又将袁太夫人交给丫鬟后,伸手引着夏太监轻声道:“夏公公,不若到我书房里小坐会儿?” 夏太监闻言却是笑着婉拒了:“袁大人不必麻烦了,皇上还等着咱家回宫复命。而且袁大人刚升了官,府上应是要忙起来了,咱家就不打扰了。” 夏 太监所言倒是非虚,虽然先时袁家已经是皇商,可是依然是商人,不是官,即使袁家很有钱,袁家也逐渐得势,但很多的东西都是不能够用的。当初买进这个原本是 官邸的宅子作为住所后,自是整改过了。可是如今袁叔万自己也做了官,而且是二品官员,不仅仅大门处的匾额要换了,先前拿掉的东西,甚至是一些原先不能够置 办的东西都可以放上了,且也应该放上了。 毕竟做官也得有做官的样子。 “那我也不打扰夏公公,不过先时江南送来春茶,知晓夏公公最爱喝茶,一定得带一些回去。” 袁叔万说着,却是朝着身后常福吩咐了一句。 夏太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没有拒绝:“那咱家就不推辞了,真是麻烦袁大人了。咱家也就这么一点爱好。” “应该的。” 袁叔万的话音落下,常福便拿着一包外边包着油纸的东西交给了袁叔万,放到袁叔万之手时,入手便是沉甸甸的。 袁叔万笑着将那包油纸递给了夏太监。 夏太监掂量了一下重量,眼角笑出了皱纹:“袁大人有心了。” 说罢,也不顾那重重的一包重量,便将东西藏到了身上,转身坐入了落在门口来时的轿子里。 油纸里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江南送来的春茶。夏太监在净身之前,不过是个乡村小子,穷的吃不上饭了方才走的这条断子绝孙的路子,自是不会跟着附庸风雅。按说还俗的很,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东西,便是金银二物。 偏偏袁家一直以来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金银二物。而袁叔万对于可用之人,向来出手大方。厚厚一包金叶子,恐怕足够润上这位夏太监的嘴巴一段时日了。 夏太监回到宫里的时候,也没有多加耽误,便赶去了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里除了夏太监成日里贴身伺候的皇上梁惠帝之外,另有太子赵文德,明王赵恪与宣王赵慎。明王与宣王与太子同出一母,同为皇后所生嫡子,不过因为生的晚,仅从与太子名字上的区别,便可看出梁惠帝对二子三子的态度。 如今,梁惠帝膝下成年皇子仅有这三人,虽还有一名四皇子尚存,且养与皇后膝下,但四皇子赵简生母卑微,如今又是稚童之龄,明眼人瞧着便知,四皇子便是长成估计也只一亲王之位便到顶了。 不过,同为嫡子的赵慎比之兄长赵恪又是势弱,本依着梁惠帝对待儿子的态度,除了太子赵文德其他的儿子其实都不算什么,甚至根本不允许其他的儿子有威胁太子的势力。 梁惠帝这一辈子,唯一放在心头上的大事仅仅是如何能够登上皇位,所以他用自己一辈子来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且做成功了,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但是登上皇位,若是无子,自是难以服天下悠悠之口,也没有可以继承皇位之人,所以他需要一个儿子。而当时的惠王妃也很争气,第一胎便给他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愿望满足了,他有了儿子了,之后即使惠王妃再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也没有什么稀奇了。 太子是承载他希望降生,就如同他想要坐上皇位一般,梁惠帝对太子的喜爱本就带着一种偏执的心理。 若是事情如此发展而下,那也便没有明王什么事情了,明王如今估计也和慎王差不多的地位了。 但是偏偏当年行军之时,明王十分矫勇善战,且曾经救过梁惠帝一命。 饶是梁惠帝再偏心,对于明王这个儿子的态度,也是发生了改变。明王手中握有兵权,且朝中甚有几分威望,还常爱和太子在他面前争宠。这些原本梁惠帝应是极为看不惯的事情,在回想当初自己差点丧命,却因这个儿子舍身相救方才有今天之时,顿时变得极为纵容了。 而 且虽然赵文德是他承载了希望的太子,但梁惠帝有的时候自己心里对赵文德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他年过五十方才坐上这至高之位,在之前韬晦养光、卧薪 尝胆、兵马行军之苦,样样都尝了个遍,可是如今年老体虚,年轻时候吃过的苦现在都变成了一身病,也不知道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多久,如果赵文德太过于顺顺 利利的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难免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我那么辛苦才坐上这个位置,你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轻松坐上这个位置? 抱着这样的心理,梁惠帝在原先就纵容明王的心理上又带上了几分故意,反倒是惹得赵文德越发惊恐,唯恐哪日梁惠帝喜欢明王超过了他,太子之位换人坐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坐在御书房中梁惠帝的三个儿子,竟隐隐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局面。 梁惠帝开口与儿子说话,太子与明王抢着说,虽然语气不算激烈,却也隐隐有种针锋相对的味道在其中。而宣王则是坐在下首低头喝茶,不声不响,只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隐形人。 夏太监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太子与明王二人的刚发表完一轮“真知灼见”,梁惠帝眯眼捧着茶看着夏太监走了进来,看着夏太监对着屋里一一行完了礼,出声叫了起,开口说了一句:“去袁家传完旨了?” “是。”夏太监应了,抬头小心端详了一眼梁惠帝脸上的神色,心里偷偷琢磨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那袁大人的母亲听到进封做太夫人的旨意,可高兴坏了,连话都要说不出了。” 说 完这句话,他又看了梁惠帝,瞧见梁惠帝并没有因为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多余的话而有所不悦,心里有了底,又开始说了起来:“袁大人家里似乎住了不少的亲戚, 奴才倒是都不认得,不过袁大人的兄长一家,奴才还是认识的。听到奴才传的旨,那脸上的表情,真当是精彩,仿佛是一点都不为袁大人高兴。” 梁惠帝闻言,手上拿着的茶盏倒是轻轻放了下来,开口说了一句:“袁叔万的兄长,貌似也参加了此次科举吧,今日不是成绩出来了,如何?” 梁惠帝的这句问话,让太子和明王都有些回不上来,毕竟二人虽然关注着朝中大事,袁叔万最近也算是个红人,值得关注的人,但是袁叔万的兄长,那算是什么东西,哪里值当他们劳神去了解。 明王虽然答不上来,但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皇,三弟不是最近跟着礼部在学做事情吗,应该比较了解吧!” 原本坐在边上只充当隐形人的宣王根本没料到自家二哥会提到自己,一时之间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梁惠帝的目光也落在了宣王身上,也是好像堪堪才发现自己的书房里除了太子和明王两个儿子之外,竟然还有宣王坐着。 不过,梁惠帝倒也听出明王根本就是拿着宣王做挡箭牌,根本没想过宣王能答出什么,结果宣王却出乎意料,还真说出了一些什么东西来。 “袁大人先时曾经来过礼部,替他兄长将乡试改到了京城,不过先时儿臣看此次乡试名次,袁大人的兄长并不在上边。” 梁惠帝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神色,轻声说了一句:“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袁叔万偏偏今日又一跃成了二品尚书,也不知道袁家人这会儿是该笑还是该哭?” “应是笑吧?”宣王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毕竟,就算袁叔万的兄长考过了乡试,那也只是个举人而已,再往上还有会试殿试,就算真的都过了,而且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但是想要做到二品尚书这个位置,也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达到。 如今袁叔万却是轻而易举便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不管如何,袁家一人坐上这个位置,也是荫及全家的。 “那可不一定。” 明王面上笑眯眯的反驳了自己天真的三弟一句。 就像是他,他想要坐上皇位,即使自己坐不上,也不愿意瞧着太子坐上。有的时候,往往是关系越亲近之人过得好才让人不甘心。 “是啊,那袁家人可不会像三弟这般想。”特别是那位袁叔万的兄长。太子面上也笑着说了一句,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明王。 梁惠帝坐在上首,冷眼瞧着下边的争端,伸手挥退了夏太监,而后开口道:“往后,有那袁叔万在朝中负责国家财政大事,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父皇,儿臣始终觉得,您太过于优待这袁叔万了。” 太 子听了梁惠帝的话,面上有些犹豫,轻声说了一句,“那袁叔万的胃口未免太大,为国分忧,为君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先时他肯资助军费,父皇也赏了他皇商头 衔。本是打算让他好好继续为国为社稷多做利事,谁知道他竟然胃口越发膨胀,在父皇提出让他为战后重建做些贡献之时,竟然敢抗旨不尊,连父皇许他的官职都没 看上眼……” “太子殿下看法未免太过于偏颇,儿臣反倒觉得,有用人才,许以高位也是应当。袁叔万赚钱的能力自是不必多说,单单他在那些个商人中的威望也是有目共睹,让这样的人做了户部尚书,自然是父皇的慧眼识英才。” 明王不等太子话音落下,却是出声反驳,在最后之时,面上还略带讨好的笑容看了一眼梁惠帝。 梁惠帝瞧着两个儿子又开始斗了起来,面上却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袁叔万这人,野心是大,能力也是有,用的好了,自是一把利剑,用的不好,也有可能伤到自己。但是袁叔万有个最大的弱点,这也是朕放心许以他高位的原因。” “朕瞧着,此人虽然一副凡事都冷冷淡淡的模样,却是极重感情之人。偏他家里那群人,只会扯他后退,如此,也便成了他最大的弱点,只要他一日甩不掉那群亲人,就算是将他捧得再高,他也站不稳,也只能够靠朕扶着他。” “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连小小的一个家都齐不了,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够被人驱使。” ☆、第43章 吉祥运气不算好,夏太监来传圣旨的时候,她不当值呆在屋里休息。 等到下午她去当值了,才知晓府里发生了大事。 不过,吉祥倒也没有多大失望,毕竟她并不在老夫人伺候,就算是当值,也只是呆在自己当值的小屋子里,顶多远远能瞧见一两眼不甚重要的场景罢了。 而且底下的小丫鬟八卦说多了,描述起场景的本事更是绘声绘色。 “当 时圣旨念完后,老夫人……不对,是太夫人高兴极了,手上一直摸着皇上赏赐的诰命夫人服,简直就是不敢相信。以后太夫人也是朝廷上有品级的大人物了听说还能 够拿朝廷的俸禄。而且听说三爷做了二品大官,以后娶得妻子也能够得朝廷的赏赐,所以,当时那钱家表小姐看三爷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将三爷给吞了呢!” 说完这话,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毕竟钱昭君平时缠着袁叔万的那个劲头就够热乎的,如今袁叔万又做了大官,钱家表小姐会如何表现更是不必多想了。 “那刘家表小姐呢,她平日里不是总是瞧不起人吗?” 一人好奇的问了一句,而原先说着话的人闻言,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偷偷摸摸的轻声道:“那刘家表小姐,估计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想着该如何补救吧!” “不 过现在估计最该着急的人大夫人了,当时圣旨传下来,大夫人和大爷脸色一下子变了,就跟病了一场一样。谁知道三爷刚送那位宣完圣旨的公公离开,去看榜的人回 来了,大爷竟然落榜了,偏生连在家里借住的刘家表少爷都得了名次。大爷当时就受不了打击直接跑了出去,到现在人还未找着呢!” 袁家大爷这次的事情,吉祥其实在来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因为府里派了不少人出去找寻,沸沸扬扬的,闹得竟然比府里要改制还要热闹,连带着本来袁老夫人想要准备的庆典都给取消了。 不过,吉祥听着丫鬟们这么说着,仔细想想,也挺替袁大爷心塞的。 先时自己弟弟做了大官,这本也没什么,谁知道随后便是自己落榜的消息,再大度估计也会有所失落吧。而且那位袁大爷瞧着就不是什么心宽之人,再然后一起去考试的人,还是借住在自己家里的人得了名次,接连被这么比较,加之袁大爷估计也自小得志,哪里受过这般挫折。 如何能够接受身边人看待的目光! 不过虽然能够理解这位袁家大爷的心情,但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做未免也太没分寸了。 他倒是落了个清净跑出去,府里却是着急的不行,而这么一跑,刚做了大官的袁三爷和那位得了名次的刘家表少爷估计该是尴尬了吧。 刘明山此时也的确是尴尬极了,他当时考完之后便大概能够算得出自己考得不错,不过他向来低调也没有多少显露,倒是瞧见自己的表姐夫袁伯鹏一副考得很好的样子,他当时真以为对方也考得不错,一时之间倒是有了共同的话题,最近也走的极近。 谁知道,如今这榜一放,自己上榜了,而且名次还不错,自然是高兴极了,可是袁伯鹏却没有上榜,反倒是让他不敢流露出高兴的样子,唯恐刺激了对方。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位表姐夫竟然如此就被打击了,会做出跑出家里的行为。他们家本就是借住在袁家,可是袁伯鹏的举止,好像是因为他的缘故将主人赶跑了。 刘明山即使努力不想让自己多想,也觉得尴尬极了。 好不容易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回了院里,结果自家表姐又上门直接开口便问他袁伯鹏去了哪里? 刘明山真的能够理解自己表姐焦急的心情,但是这么直接问他,好像弄得是他将人藏起一般。 虽然之后袁大夫人也解释了几句,只道是自己心急说话没分寸,只是觉得刘明山最近一段时间时常与袁伯鹏在一起还以为刘明山会知道袁伯鹏会去哪里。但是送走袁大夫人之后,刘家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刘夫人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与刘明山商量起了搬出去的事情。 “明山,虽说袁家如今住着对你有好处,但到底寄人篱下,我们不如搬出去得了,总比现在连庆祝都不敢庆祝来的好。” 刘夫人是个很实在的人,虽然羡慕袁家富贵,瞧着外甥女袁大夫人过得富裕的生活也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过得好。但既然女儿不愿意,如今儿子住在这边又不舒坦,倒不如搬出去住个舒心。 刘明山点了点头,他也有这样的想法。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刘赛君出口反对道:“不行,不能够搬出去。” 刘赛君这话本就是在听到刘夫人的话时,心急脱口而出。 见 自己的话说出去后,刘夫人和刘明山都有些奇怪的看向她,她心里顿时为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强装镇定与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分析道:“袁家毕竟是好 意邀请我们住进来,我们住都住进来了,如今临时又说要搬出去。偏偏是在表姐夫人不见的这个关口,我们如果提出来好像是在说袁家赶我们走一样,而且……” 刘赛君顿了顿又道:“袁家现在府里又是要改制又是要找表姐夫的事情,真是忙得不行的时候,我们和老夫人提出搬出去,老夫人肯定又要劝我们,到时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虽然刘明山和刘夫人心底里都还觉得搬出去比较好,但是刘赛君说的也的确是有道理,这个时候自家提出搬出去,对于袁家人来说,更像是给他们在折腾出了事情。 刘明山想了又想,最终开口下了决定:“那再等等吧,等袁家平静下来了,我们再找机会提,现在……先住段时日。” 刘夫人向来听儿子的,而且如今儿子又是中了举人,心中更加信服,闻言也没有任何的异议。而刘赛君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隐隐腾起了一股喜悦之情,她低着头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袁叔万的情景。 明明她表现的那般失礼,可是他待自己却是如此有礼…… 刘赛君轻轻咬着嘴唇,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袁家大爷袁伯鹏最终人还是被找到了。而且是被人抬着回府的,与他一道儿回来的人竟然是钱俊生。 钱俊生虽然人也借住在了袁府里,但其实极少露面,偶尔陪着钱袁氏与钱昭君与袁太夫人请安外,其余时候,却是不呆在府里,据说是为了找适合开店的铺面,但究竟在外边做些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 此次竟然与袁伯鹏一道儿回来,的确是让人有些奇怪。 袁大夫人在府里又是失望又是担心,好不容易听闻自家大爷回来的消息,她倒是一下子把情绪都抛开了,人无事便好。 可是等到看到抬到屋里的袁伯鹏之时,原本心中的那点喜悦全然变成了愤怒。 而原本护送袁伯鹏进屋的钱俊生一见袁大夫人面上的神色,知晓不好,连忙伸手告退了。 袁伯鹏被放在了榻上,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与胭脂粉味儿,明明白日里在府里还是整齐干净的衣裳,如今已经变得皱巴巴如同一团抹布。一张国字脸满是通红,全让酒色给熏得。 袁大夫人气的不行,忍不住伸手狠狠拍了两下袁伯鹏的身上,但是到底女子力气小,袁伯鹏又是醉的不行,嘴里只是呜呜两声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袁大夫人没法子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就算明知道去喝了花酒又如何,她也只能够招呼丫鬟端了解酒汤,伺候他喝了,又替他净了身,换了衣裳抬到了床上。 但那一整夜,袁大夫人的心情自是可想而知。 她辗转反侧,看着睡着死沉死沉身上还冒着酒气的袁大爷,心中真的是失望到顶了。一事无成也就罢了,竟然还学着人家逛青楼。 明早起来,她一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袁大夫人心里暗暗下着决心,闭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谁知道,等到第二日起来,床边已经没人了。 袁大夫人气呼呼唤来丫鬟问询,得知袁伯鹏竟然一早又给出了门,还从账上支了不少的银两。 袁大夫人气的顿时砸了手中的茶盏,只恨不得是将那茶盏砸在袁伯鹏的脸上。 她想着晚上等袁伯鹏回来一定要好好谈谈,可是,等了一日,等到了深夜,只等到一个与昨日一般浑身酒气与胭脂浓香的丈夫。 接连反复,袁大夫人心中的怒气与失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而袁太夫人一边,也有所耳闻袁伯鹏之事,毕竟每天深夜回来的那一身酒气与胭脂香气是掩盖不掉的,加之这些日子以来袁伯鹏在账上支出了不少的银两。 袁叔万未曾将此事告知袁太夫人,但袁太夫人即使极少出自己的院子,也不管家,却也不是无知。 她想了想,唤来了账房管事,下了一个命令,袁伯鹏若是要在账上支出超过十两的银子,便要找她签字。 也因为袁太夫人的这个决定,让袁伯鹏终于在白日里出现在了袁府里,甚至是一大早便到了袁太夫人的丰岚园里。 吉祥恰是晨间当差,听到外边小丫鬟禀告说是袁大爷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毕竟这几日,这位袁大爷可算是声名在外了。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吉祥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外间去迎接袁伯鹏。 袁伯鹏走的很慢,他身子本就有些虚胖,加之这些时日以来酒色掏了身子,这会儿正是他没精打采的时候。 他眯着眼睛远远瞧见正屋门口站了一个个头矮小的小丫鬟,也根本没有放太大的注意力,走近了嘴里只是吩咐了一句:“和母亲说一声,我来请安。” 吉祥的距离其实与袁伯鹏并不近,可是就这不近的距离,都能够闻到这位袁大爷身上的酒味。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恭敬的弯腰行了礼,应答道:“是,大爷稍等。” 她正要转身进屋的时候,却听到袁伯鹏的声音突然响起叫住了她:“小丫头,你等等。” 吉祥止住脚步,心中有些奇怪,却还是转身轻声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头抬起来,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是新进府的丫鬟吗?” 袁伯鹏目光紧紧盯着吉祥低着头露出的光洁额头。先时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丫鬟,等到听到答案那声清脆娇嫩的声音之时,只觉得心儿被挠了一下,目光忍不住瞧了过去,只瞧见吉祥的侧脸。 但仅是那侧脸,却是让他心里有些痒痒了起来。 他在外边也算是荤素不忌,京城的青楼里其实也有不少的幼女拿出来招呼客人,据说是前朝时极为盛行的风气。 他原来还觉得幼女太过稚嫩有些瞧不上眼。 可是如今猛然瞧见自己母亲屋前的这个丫鬟,心里不知道为何,竟是开始痒了起来。 而吉祥闻言,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不敢抬头,只觉得眼前这位袁大爷看向她的目光好似毒蛇一般,黏黏的,阴冷阴冷。 她轻声回道:“大爷,奴婢先进屋去回禀。” 说着,她却是连忙后退几步,想要推门走进去,她有种直觉,只要到了老夫人的屋里时,这位袁大爷应该不会如此了。 而袁伯鹏自是不会让眼前之人那么轻易溜掉,他正想伸手去抓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表姐夫。” 而这个声音,也让袁伯鹏有些怏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转头看去时,瞧见刘明山正带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妹在不远处眼神莫名的看着他。 “是舅母和表弟表妹啊!” 袁伯鹏也自知心思龌龊,况且是在刘明山面前,他更有几分难以面对,一时之间倒是老老实实的站着。 而吉祥更是大松了一口气,趁此机会走进了屋里。 ☆、第44章 吉祥回到屋里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惊魂未定,连身边人叫她之时,她都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副样子,自是让旁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吉祥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故而随口扯了一个昨日未歇好的借口应付过去,却是坐在椅子上抱着热茶怔怔出神。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副皮相长得不错,在人贩子夫妻手底下的时候,那个人贩子瞧她的目光中也带了不怀好意,但是更多的是用估价的眼神瞧着她,划算着可以用她换多少钱。而且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是长得再好,也起不了什么淫邪之心。 可是谁知道今日,那袁伯鹏竟然会用这样的目光打量着她,简直就是变态。 吉祥想起先时袁伯鹏竟然不顾场合还想来抓她之时,浑身就觉得恶心黏冷。 若非今日不是恰好刘家人来向老夫人请安,她若是被袁伯鹏抓住会怎么样,仅仅是想一下,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那样的场合,即使是明知袁伯鹏不怀好意,她都不敢呼救,毕竟她只是个小丫鬟,袁伯鹏这个主子做出这般龌龊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了,就算再喜欢她,会做的做法可能就是将她赐给袁伯鹏,或者直接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的名声,将她处置了。 想想都觉得悲哀,可却是现实。 吉祥这会儿甚至暗暗希冀,只希望袁伯鹏今日根本就是没有睡醒才会做下如此荒唐的事情,只希望这会儿该是醒过来了。或者……吉祥有些恶毒的想着,袁伯鹏干脆日日夜夜在外花天酒地,哪天死在那酒色上便好了。 因为对早上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接下来吉祥都躲在当值的屋里未出去,就算是听闻袁伯鹏早就离开了,她也依然躲在屋里用的午膳。毕竟这满屋子的丫鬟在,而且是下人的屋里,那位大老爷就算再欲望熏心,也不会跑来抓他。 不过她下午并不当值,等到轮值的人过来之时,吉祥倒也不好再赖下去,而且今日她表现的已经够反常了,她也怕被别人瞧出端倪,故而努力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她慢慢走出屋子后,却是一路小跑着想要回屋。 在回去的路上,吉祥甚至想着这几日是否该找个借口请段时间的假,毕竟在老夫人门前当值,是极容易碰到袁伯鹏的。只要时日久了,袁伯鹏如今又是成日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估计也会忘了她这个小小的人物。 老夫人的正屋与吉祥住的下人房并不算远,却隔了一个园子,她行在小径之上,低头匆匆的小跑着,只一心想到赶紧回到屋里。 谁知道刚刚走入园中深处之时,突然一道人影闪现,挡在了她面前。 她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只瞧见是一个随从装扮的少年,心稍稍一定,却在看到紧接着走出之人时,吓得顿时脸色煞白。 袁伯鹏竟然专门等在了园子里。 这是吉祥根本没有想到的,也是她不敢想的。 她忍不住又是后退了好几步,头朝后边张望着,心里忍不住估算起来倘若此时自己往回跑,能不能甩掉袁伯鹏。结果只往回瞧了一眼,却是让她的身子又是抖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后也站了一个随从的打扮的人。 看样子,袁伯鹏早有预谋根本就是想来堵她的。 “小丫头,你是叫吉祥对不对?” 袁伯鹏的五官其实十分端正,虽然说不上英俊,但是一张国字脸却给他加了几分威严,瞧着十分正派。可是这些时日以来,他成日里沉迷酒色,脸上明显浮现了酒色过度之色,浮肿青黑的眼眶子,微微耷拉的面皮,加之面上算不得正经的笑容,怎么瞧都觉得不怀好意。 吉祥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拳头紧紧握着,心里其实已经害怕的不行了,可是面上却还是强装着镇定朝着袁伯鹏行了一礼,低声唤着:“大爷。” 她低着头只想多拖延一会儿时间,最好如早上一般,有人过来了,这袁伯鹏心中有顾忌就不会再放肆了。 可是这会儿虽是已过午休时间,但园子里依然静悄悄的,除了袁伯鹏和他带来的两人之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人。 “大爷,太夫人吩咐奴婢去办事,便不打搅大爷赏景了。” 吉祥捡轻避重,也故意抬出袁太夫人来,最好能够吓退袁伯鹏。 谁知道,袁伯鹏听了这话,却是嘿嘿笑了一下,瞧着吉祥的目光更是带着肆无忌惮:“小丫头莫骗你大爷,你不过是母亲跟前一个二等丫鬟,负责通传事务,母亲如何会派你做什么事情。” 说完这话,他竟是迫不及待的朝着吉祥走了过去,“赏景哪有人好看,小丫头既然无事,大爷有事吩咐你做,跟我回屋说去。” “大爷,奴婢是太夫人屋里的丫鬟。” 吉祥色厉内荏,其实心里已经害怕颤抖的不行,她瞧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袁伯鹏越走越近,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堵死了自己后退之路的两个随从,突然闭着眼睛朝着袁伯鹏冲了过去,直接狠狠推了一记袁伯鹏。 吉祥人小力气小,本来也没有打算能够推到袁伯鹏,她只想这会儿赶紧逃出去,找到有人的地方便好了。 不过袁伯鹏虽然身材瞧着高大,却也只是虚胖,下盘半点不稳,加之吉祥又是突然推他,他竟然身子一歪,差点给跌倒了。 一时之间,原本伸出要去抓吉祥的手,只是擦过了吉祥的衣角。 吉祥也顾不上瞧后边到底如何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前边跑去。 她跑出几步,便能够听到袁伯鹏咋咋呼呼让人来抓她的声音,她也几乎能够听到就在她脚后边追着她的脚步声…… 吉祥根本不知道自己朝着哪里跑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只觉得自己的脚步越发沉重,而气也越来越喘不上来时,却是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以为自己是被抓住了,连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逃跑,却突然被抓住了自己的手,她吓得尖叫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恐慌。 “不要……不要……” 她闭着眼睛大声叫着,手却被牢牢抓住了动弹不得。 “吉祥丫头,你怎么了?” 常福的声音让她渐渐恢复了一点点理智,她颤抖着眼皮慢慢睁开了眼睛,只瞧见一只骨骼分明且修长的手抓着自己的手,那只手的手掌很大,将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了,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而那只手的主人袁三爷袁叔万正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她。 吉祥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只想好好的痛哭一场,同时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下下。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脱力,可是身后如影随形的追喊声却让她顿时收起了先时软弱的情绪,她抬起头红着眼眶子连声哀求:“三爷,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若是碰上其他人,其实吉祥根本不会如此求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袁叔万的时候,她却心里仿佛有了这么一个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会帮她的。或许是因为先时袁叔万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好…… 吉祥一张小脸上满是哀求,神色却十分的惊魂不定,仿佛受了很大的惊慌。 袁叔万原本就微微皱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吉祥,又看了一眼朝着这边追来的人。正要说什么时,却听到了袁伯鹏气喘吁吁的声音叫嚣着:“小丫头,你再跑,等你大爷我抓住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吉祥身上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焦急的紧紧反抓着袁叔万的手,再次哀求着:“三爷,救救我,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满了整张脸。 袁叔万仍然没有答复吉祥,却是伸手将吉祥拉了起来,而这个时候,袁伯鹏也带着自己的两个随从跑了过来。 吉祥吓得躲到了袁叔万的身后,紧紧的抓住了袁叔万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够让袁伯鹏看不到她了。 而袁叔万被吉祥这突然的举动也是僵硬了身体,但到底没有推开他,而是皱着眉头看向了因为追人追的气喘吁吁且衣衫不整的袁伯鹏,皱着眉头出声叫唤了一句:“大哥。” “三弟?” 袁 伯鹏根本没料到会遇到袁叔万,他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面上也有几分难看。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事情,让他其实很不乐意面对袁叔万。今儿个又是在这种状况下撞上 人,更加让他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他粗着嗓子叫嚷了起来:“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大哥想处置一个丫鬟你难道有意见!” 他料准袁叔万的性子是不会因为一个丫鬟与他发生冲突,故而倒有几分有恃无恐。 而 袁叔万听到袁伯鹏的问话,面上的神色也并不是很好看。他还未开口,却感受到身后吉祥拉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恐怕是害怕极了,唯恐他将她交出去。袁叔万心 中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淡淡的看着袁伯鹏开口说了一句:“大哥,你想处置一个丫鬟自是可以,只是,这丫鬟是母亲屋里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让大哥这么满府喊打 喊杀的?” “她……她对我无礼。” 袁伯鹏闻言忍不住涨红了脸,甚至连带脖子也一块儿跟着红了,他大声嚷了一句,而后仿佛是变得有理了一般,声音又大了许多,“三弟,虽然大哥是没你有本事,但一个小丫鬟难道也能对我无礼!” 袁伯鹏的话一说,躲在袁叔万身后的吉祥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够再躲着不说话了,毕竟袁伯鹏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丫头,对方却是袁叔万的大哥。 她开口说话,声音虽然轻轻的,但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得见。 “奴婢并未对大爷无礼,奴婢不知道大爷为什么要带人在园子里堵奴婢……” “好了。” 吉祥的话没有说话,却被袁叔万打断了,他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显然也有些猜中了来龙去脉。他抬头看了一眼袁伯鹏,仅仅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大哥,有些事情,你自己应该懂得分寸,我这个做弟弟的并不想多说。” 说完这话,他又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常福吩咐道:“你送这个丫鬟回屋。” “是。”常福应承着行了一礼,走到了吉祥身边,以护卫的姿态守在了她的身边。 而袁伯鹏闻言,原本还有几分涨红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仿佛在下一刻打算冲到袁叔万身边去打他。 吉祥刚刚从袁叔万身后走了出来,刚走了一步,袁伯鹏却突然出声喊道:“不许走,今儿个我非要这个丫鬟了!” 若说先时追赶吉祥有戏弄有对美色的觊觎,可是到了这会儿,袁伯鹏却是有种既然撕破了脸面完全不管不顾的想法了。又好像只要要了吉祥这个丫鬟,便能够洗刷被自己弟弟压在头上的耻辱。 故而,他甚至直接走到了吉祥和袁叔万跟前,亲自伸手想要去抓吉祥。 吉祥根本没料到袁伯鹏竟然会这般不要脸,她吓得又是一下躲在了袁叔万身后,一颗方才才微微放下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三爷……” 她轻声叫着,也怕袁叔万会觉得维护自己这个小丫鬟代价太大而将自己交给袁伯鹏。 袁叔万能够听得出吉祥话中的惊恐与害怕,而袁伯鹏的做法也有几分激怒了他,他身子挡在了吉祥身前,将吉祥完全维护在了身后,而后一手抓住了袁伯鹏的手,虽然面色仍然十分难看,却还是语气冷淡的劝了一句:“大哥,你自己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袁叔万,我告诉你,我非要这个丫鬟,就算你今日护着她,明儿个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看你能护她到何时!” 袁伯鹏挣扎的想要抽回被袁叔万抓住的手,谁知道袁叔万的力气极大,竟然让他半分动弹不得,他整张脸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全身的力气还是给气的,涨红的不行,说出来的话也越发不得分寸。 而袁叔万则是完全无视了他,只是对常福开口又吩咐了一句:“送这丫鬟回屋去。” “不许去……给我拦住。” 袁伯鹏不甘心的朝着自己身后的随从喊着,而那两个随从刚迈出一步,却被袁叔万淡淡的一瞥吓得顿时收回了脚。 这个时候的下人是做难做的,虽然他们是袁伯鹏的随从,但谁不知道现在真正在袁府做主的人是袁叔万,得罪了袁伯鹏顶多被打一顿骂一顿,就算是被打发了,也不用担心被赶出去,但是得罪了袁叔万,可不是那么简单地。 更何况,他们知道袁伯鹏的龌龊,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缺德的过分,对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下手,先时若不是怕袁伯鹏先处置了他们,他们也不乐意去做这事儿。 故而,两人此时都低着头,只做不知瞧见常福从他们身边走过。 “好,好!袁叔万,你厉害,我告诉你,除非你把那丫鬟一辈子护在身边,不然……” 袁伯鹏气急败坏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袁叔万狠狠放了一句话。 此时,吉祥和常福两人的身影早已经看不到了,袁伯鹏也知道自己要是还想追上去,袁叔万估计一样要挡着他。所以他倒是没有朝着吉祥方才离去的方向追去,而是直接甩袖离开了。 他并没有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袁叔万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并不仅仅是发怒,看待他的目光,更像是在一个死人一般。 直到袁伯鹏的人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袁叔万依然站在原地。 其实这几日虽然得以高升,但是袁叔万的日子却过得很艰难。他这个二品户部尚书的位置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得到太容易了,甚至朝中还有人向上进言,直言捐官不可得高位。捐官!袁叔万忍不住冷笑。 他自是知道自己此次得到这个位置,是历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毕竟但凡坐到高位之人,无一不是从科举或者战功得来,他既没有功名在身又无战功傍身,而且原本还是最末等的商人,自然是被朝中其他人排斥的对象。 他 也知道若是一开始接受皇上所说的户部末等官位,慢慢做起,立下功勋再稳步升迁可能会走的更平稳一些。但是他不想等,而且也不愿意让那几位觉得他是个好打发 之人,毕竟做一次的亏本买卖人家还觉得你是忠厚,可是接二连三做亏本买卖那就是真蠢了,也没人会再将他放在眼里。 而且当今可不是 个大方的人,这次机会,也是他唯一能够从当今手中要来的东西。这是他的起点,也仅是他的起点,可笑那位还对给了他这么一个位置耿耿于怀,明明想要用他,又 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他,才不得已将这个位置给他。偏偏又想冷眼旁观瞧着他会不会自己将这个位置给丢了。 若非他早有准备,曾经也有意交好过朝上众多人,恐怕这会儿根本就不能够在朝中立足。 但饶是这样子,袁叔万也知道自己这一条路走的有多辛苦。 袁伯鹏落榜后的颓废甚至是荒唐他自是知道,但是他根本不会在意,甚至是放任,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胡闹到这个地步。 袁叔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神色却恢复了平静。 常福送完吉祥回来后,瞧见袁叔万仍然站在原地,他正想过去与袁叔万禀告之时,却在看到袁叔万的眼神之时,不知道为何,却是闭了嘴,静静的走到了边上。 ☆、第45章 常福是将吉祥送到了屋门口,此时双锦和桂芳并不在屋里,似乎是正好要轮值当差,吉祥有些害怕,不想进屋。 毕竟如果袁伯鹏回来堵她,那她真的是无处可逃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今日麻烦了袁叔万与常福许多,他们救她一次已是善心,自己若是唧唧歪歪还想要更多,估计也该厌烦了。 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找来帮她了,吉祥面上犹豫着,站在门口一直不迈脚步。常福原来转身就打算回去找袁叔万的,谁知道走出几步后,瞧见吉祥仍然不进屋,他还以为吉祥是要送他,于是停下了脚步转头温声道:“吉祥丫头,不用送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瞧见吉祥面上的惊惶不定,虽然迟钝,但心里大概有些明白,瞧着小丫头这副样子,他也有些同情,开口安慰道:“吉祥,你别担心,有三爷挡着,大爷不会回来找你麻烦的。你放心进去吧。” “嗯。” 吉祥听了这话,虽然点了点头,也是相信,可是心里却还是心烦意乱。 袁三爷能够替她挡了这一回,可是那袁伯鹏若是不死心怎么办!袁三爷不可能一直护着她。 不过瞧着常福关切的眼神,她还是乖乖走进了屋里。 门一关上,吉祥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插上了门框子,只有这样,她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她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铺位上,身体只觉得有些虚脱了,甚至是跌坐着直接就那么躺在了被面上,眼睛也是疲惫的闭了起来。 想到方才之事,她真的很想杀了袁伯鹏。 若是被袁伯鹏抓了,她没有撞上袁叔万,她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吉祥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慌乱的开始翻箱倒柜找起了东西,终于在放在边上的小篮子里找到了自己做绣活时用的剪刀。 剪刀挺大的,也很锋利,两片剪子尖头闪着冷光,插进那个人的身体,想来他不死也会重伤。 而在这一刻,吉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暴力因子,明明在上辈子连杀个鱼都不敢的自己,此时竟然能够冷静的看着凶器分析。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其实……她杀过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其实杀过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生是死,而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 她有些艰难的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彭彭……” 房门被敲响,而吉祥手中的剪子也因为她猛地一抖而脱手掉在了床上,砸在了被面上,没有声音,可是吉祥却在下一刻,却脑子清醒了过来,无比冷静的重新抓起了那把剪刀。 她爬下了床,走到了门边,双手紧紧握剪刀,也不出声,只是站在门边如同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吉祥,我知道你在屋里,我看见你进去了。” 红莲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不重,却让吉祥瞬间放松了身体,不是袁伯鹏。 可是她还是有点害怕,心里也警惕着,她想了想,轻声出声说了一句:“红莲姐,我有点不舒服,改日再见好不好。” 说完这话,她却是下意识又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剪子,方才有种安全感。 而站在屋外的红莲闻言身子,却未动,还是站着,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吉祥,我知道你在害怕,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红莲那句话是贴着门说的,吉祥听到了,也让她的心里猛地一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吉祥,我知道你怪我,可是说实话,换成是你你也恐怕不会愿意站出来救人,你真的别怪我。” 红莲的声音里并没有歉意,但是说的言真意切。 而就是这句话,也让吉祥心里微微有几分动容,如果换成她,的确,即使今日那个人换成是双锦,她也只会让自己躲得好好的,只做不知道。 不是铁石心肠,而是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实力。 “我明白,红莲姐,我没怪你,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吉祥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也是真的没有精力应付红莲,“先时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叹了一声,慢慢的往屋里走去。 而在这个时候,红莲却突然出声道:“吉祥,我不是找你说先前的事情,我有办法救你,你若相信我,你便开门。” 吉祥的脚步止住了,不得不说,红莲的说法让她十分意动,这也恰恰戳中了她如今最着急的事情。可是,红莲真的会有办法吗? 吉祥想了又想,最终却是重新走到了门边,开了门。 门外的确只有红莲一个人,并没有吉祥原先所预想的最坏一种情况的出现,那就是红莲也在骗她,红莲是袁伯鹏找来骗她开门的。 等到红莲进了屋,吉祥将门重新合上又插了上去,然后慢慢走回自己的床铺,将剪刀放在了床上。 红莲安静的看着吉祥的这番举动,脸上的神色却十分正常,没有半丝惊吓甚至连吃惊的神色都未露出来。 吉祥放好剪刀后,也安静的坐在床上,即使她先时开门之时的确是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红莲的办法,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反而有些不急了。 而红莲也没有卖关子,在吉祥坐定之后,便直接开口说了起来:“吉祥,你帮我成为一等丫鬟的事情,我不急,双珠姐姐暂时不会离开太夫人身边了。” 吉祥闻言抬起了头看着红莲,却依然没有说话。 红莲见着吉祥这副样子,倒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其实这事儿,与今日我说的办法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吉祥声音有些沙哑,却终于开口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今日,送你回来的人是三爷身边的人,对吗?”红莲只是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而吉祥闻言却有点明白红莲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若是指望袁三爷,根本不可能,我只是个小丫鬟,三爷遇见了救我一次已经是善心,之后还能天天看顾着我吗。” “不是,吉祥你听我说……” 红莲朝着吉祥走了几步,走到了吉祥身边,轻声道:“你知道双珠姐姐为什么会不离开太夫人身边了吗?” 不 等吉祥开口说话,红莲又迫不及待的说了一句:“因为三爷没要双珠姐姐,太夫人想将她送给三爷,但三爷没要。那一日双珠姐姐回来,害怕极了,以为太夫人会怪 罪她。那个时候我主动上去安慰了她,陪着她说了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之后,她愿意将一些隐秘的事情与我说。” “双珠姐姐说,太夫人还想给三爷送人,她还说,太夫人先前其实就看中过你,只是因为觉得你年纪太小才作罢,可是太夫人最近又动了心思,似乎觉得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先送到三爷院里,三爷见得多了喜欢了,指不定就给收了。” “怎么会……” 吉祥面上的吃惊并不做假,她才进袁家多久,虽然有救过太夫人,但是也仅仅是如此罢了,太夫人身边还有四名一等丫鬟,而且她如今才几岁,怎么看,都应该不会选中她。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缘故。 吉祥面上有些嘲讽,却是摇了摇头,看着红莲问道:“太夫人怎么会看中我?” 红莲闻言却是笑了笑,轻声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三爷为什么会对你特别?” “三爷对我特别?”吉祥听了这话,自己都有些惊讶住了。 “三爷对旁人特别是我们这般的丫鬟向来冷冷淡淡,可是为什么几次三番与你说话,这还不特别。” “那是因为……” 吉祥有些说不上来,她也不好解释自己与袁叔万之间发生的事情。 而这副样子,瞧在红莲眼里却是默认了。 红莲面上笑了笑,又开口道:“只要你成了三爷的人,大爷如何敢动你,就算三爷,也会护着你的。” “你别说了,先不说三爷会不会把我也像双珠姐一般退回来,而且我和你一样都不想做姨娘……” 吉祥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三爷待她其实一点都不特别,只是阴差阳错下才会让人觉得如此罢了。而且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姨娘。 “那怎么一样?”红莲闻言却是下意识出声反驳,她开口劝说起了吉祥,“做三爷的姨娘,那是好事儿。而且你长这么好看,三爷一定会喜欢你的。更何况,你若是不做三爷姨娘,难道也等着变成大爷的姨娘吗?” “我……” 一时之间,吉祥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她低着头,神色十分难看。 红莲见此,却是温声说道:“其实,你现在年纪这么小,太夫人也不会直接以姨娘的身份将你给三爷,肯定是以打着给三爷送伺候丫鬟的名号将你送过去的,不然传出去多难听啊!你只要先避过了这一关,将来真不想变成三爷的姨娘,你再想办法便是了。” 红莲的话,的确是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但是吉祥看向红莲的目光中却忍不住起了几分打量。 红莲话说的的确是句句都在为她考虑,可是她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现在不再敌对也有合作,但也仅是合作而已,让红莲不计报酬的真心为她考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红莲在如此精心为她打算着,究竟又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吉祥虽然心中已有想法,但是面上却并未流露,而是点了点头。 红莲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拍吉祥的手轻声道:“这事儿,我是真为了你好,你相信我便是了。” 吉祥又是点了点头,却是开口问了一句:“红莲姐,若是我真的被太夫人送去三爷那儿,我那位置,我会想办法替你和太夫人说话的。” 红莲闻言却是笑了,看着吉祥,温声说:“这个不急,到时候双珠姐姐也会帮我忙,而且若是你真能去三爷那儿,将来你得了势,别忘了我就行!” 吉祥闻言,心里却有些微妙,虽然红莲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可是她却觉得这不是红莲的风格,将来即使她真的有能力帮红莲,但是红莲也不至于在现在就为了将来还不一定有的好处这么尽心帮她。 而在这个时候,红莲却又开口说了一句话:“其实,先时我与分析的事情,太夫人既然有了这个念头,便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大爷现在对你可有意思,我就怕在太夫人将你给三爷之前,大爷已经得逞了。” 吉祥闻言,想到袁伯鹏今日的行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而红莲也看到了吉祥害怕的神色,她面上笑着又道:“所以我们得赶紧让太夫人将你给三爷。太夫人是肯定想将你给三爷的……” “红莲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吉祥虽然害怕,但不至于怕的完全没了理智,她自然能够听得出红莲此时有所打算。 “那我便直说了。” 红莲听到吉祥这句话,也不生气,只是开口说道:“现在需要有个人去打动太夫人尽快下决心将人给三爷,可是能够打动太夫人的人,恐怕也只有陈嬷嬷。” 吉祥没有说话,而红莲见她这副样子,却是早有所预料,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和陈嬷嬷之间所谓的干亲情分也就如此,她不可能真的为了你做什么,但是……双锦却是陈嬷嬷的心尖儿,倘若为了双锦,陈嬷嬷怕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倘 若……大爷今日看中的人其实是双锦,你觉得陈嬷嬷为了保护双锦,会怎么做?”红莲在吉祥耳边轻轻的说着,“因为是大爷,是主子,陈嬷嬷就算是老夫人身边得 力的管事嬷嬷,恐怕也违抗不了,而陈嬷嬷又恐怕不敢将此事闹出来,因为陈嬷嬷也不敢赌老夫人会为了大爷对双锦做什么……恰好,老夫人有想给三爷送几个年幼 的丫鬟去伺候的念头,陈嬷嬷会不会想着赶紧让双锦去三爷身边伺候,然后越快越好。” “你想将双锦从老夫人身边送走?” 吉祥蹙着眉头,抬头目光敏锐的看向了红莲。 ☆、第46章 红莲根本料到吉祥竟然会一语道破她的用意,但她并不惊慌,对此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说的办法,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这是最好也是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还是……你真的不介意成为大爷的姨娘?” 吉祥没有回答红莲的问题,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若不是红莲与她说话之时,将自己的想法表达的太过于迫切,她根本就想不出红莲为什么会针对双锦。 毕竟双锦与她一般,如今年纪还算小,即使呆在老夫人身边,日后升为一等丫鬟,这事儿也还远着,其实根本对红莲造不成什么威胁。 所 以吉祥不管如何从红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都觉得有几分想不通。或者只是单纯看不惯双锦?这个想法一出来,便被吉祥否决了,红莲无疑是个聪明人,城府也足够 深,而且从今日她能说出这个主意看来,吉祥心里对她的评价又是上了一层,绝对刷新了她先前被红莲陷害后就认定的焦躁易怒的印象。 而且当初,红莲其实也并不傻,能够在袁太夫人面前提出那条毒计来陷害她,但凡那日她的表现稍稍有那么一丝不尽人意,恐怕太夫人如今对红莲的坏印象,可能会变了人,换成是她。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此做,一举两得罢了。” 红莲面上微笑着,慢慢开口道,“你不觉得双锦很讨厌吗?她又蠢又懒又自私,偏偏有一个好娘亲,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够得到最好了。而我们呢,事事得让着她,但凡有半点没有为她考虑,便是错了,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吉 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红莲,而红莲有些嘲讽的笑了一下,开口道:“你别与我说什么大义凌然的话,你成日里不得不跟双锦走在一块儿,又做着所谓的干姐妹,双 锦只怕是没少占你便宜。而你这般让着双锦又如何,陈嬷嬷心里只怕是恨极你了,你样样出色,又有救老夫人的功劳在,她只会觉得是抢了她女儿的光。” “你别说了。” 吉祥面上有些难堪,不得不说,红莲说的话,的确是说中了事实,也戳穿了她极力控制自己想要维持的和平场面。 “我 只是将事实说出来罢了,吉祥,我承认,我也有私心,一方面,我嫉妒双锦,我见不得她过得这般自在,的确是想给她添添堵,而且她和你在一起,不管陈嬷嬷如 何,都没办法让双锦超过你,另一方面,只要她还呆在老夫人的身边,有她娘在,就永远什么都不用做就占了最好的资源,凭什么!” “她们母女吃相这般难看,不仅是我,其他人也早就看不惯了。而且,你和双锦都走了,届时老夫人跟前的位置等于空出了两个,到时候不管如何,我都能够占一个。” 红莲说完这番话,紧紧盯着吉祥的眼睛又开口劝道:“何况,你犹豫什么,对你来说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只是利用她一次又如何,只要有陈嬷嬷在,她根本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吉祥没有说话,红莲的一字一句,的确是说到了她的心上,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是,这件事情双锦到底是无辜的,将一个无辜的人扯进这般龌龊之事,吉祥只觉得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道坎。 “你让我想一想……” 吉祥沉默许久,还是没有如红莲所想一般痛快的答应她。 “你想什么,这事儿可是关系到你自己的未来,你心软便是害了你自己。” “行了,你别说了。”吉祥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就是想给自己找借口,想让自己安心。 她抿了抿嘴,看向红莲,轻声道:“红莲姐,若你真想帮我,我感谢你,但是这事儿具体如何办,由我来决定。” “你不相信我?” 红莲闻言,脸上神色微变,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而吉祥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神态,知道自己的那句话,让红莲心里起了反感。 毕竟不管这件事情红莲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吉祥不得不承认,明面上或者说实际上的最大获益方是她,毕竟红莲这个办法若是真的有用,确实是在替她解决了迫在眉睫会影响她一辈子的一件事情。 “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让此事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 吉祥放缓了声调,开口慢慢说着。 而红莲则是冷笑着退后了一步,开口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说了不是不相信,只是越是重要的事情,必须让我自己来安排,若是红莲姐不同意我的要求,那就算了。” 吉祥说出了这句话,也是隐隐约将自己抢先置于主动的地位。 其实,不管是吉祥还是红莲,在说出先时的那个办法之时,两人基本上已经达成共识,或许细节上还有所分歧,但并不影响两人的合作。 说出吉祥这句话的人,可以是吉祥,也可以是红莲,不管是谁说出来了,另一方基本上都会变得被动,毕竟已经将话说死,若是另一方不同意,那合作关系也就是破裂了。 其实,红莲在心里早就估量着该何时说出来,谁知道,竟然让吉祥抢先说了。 她这会儿倒是有些释然了,甚至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你看着真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双锦和你比,差远了。” 吉祥的唇角微微抿了起来,没有说话。 红莲看着吉祥这副严肃的样子,又是一阵好笑,开口道:“行了,我答应你,全由你来安排。不过,吉祥你记住,今日你欠我一个人情。” “倒不知道是说你有情还是无情好。” 红莲笑着慢慢走出了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吉祥,颇带了几分捉弄:“你自己记得锁门。” 吉祥没有笑,等到红莲走出去后,她才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了门边重新将门梢插上了。 桂芳和双锦二人下午都在当值,也差不多是晚膳的时候回来的。 桂芳因为要去厨房领晚膳,比双锦略略迟了一步,等到拿着食盒回到房间门边,便听到屋里双锦的惊呼声。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却瞧见双锦坐在了吉祥铺位边上,嘴里叫嚷着:“吉祥,你怎么病了!” 桂芳定睛一看,果然瞧见吉祥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模样瞧着十分虚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今天可能穿少了,回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只是有点不舒服,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不用管我,我睡一觉便好了。” 双锦拿手探了探吉祥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面上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没有发热,那吉祥你睡吧!” 吉祥点了点头,正要合上眼睛,桂芳倒是有几分担忧的开口道:“要不还是和陈嬷嬷说一下,给请个大夫吧,而且你也没用过东西便睡下,万一半夜饿了怎么办,我去厨房给你要一碗粥来。” “没事,我自己知道的。” 吉祥摇了摇头,又慢慢坐起了身,开口说道,“不必麻烦了,你这一来一回,饭菜都凉了,我反正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就睡吧。” “那好,你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好,一定要和我说。”桂芳伸手慢慢扶着吉祥走下了床,又替她先盛了一碗热汤递上。 吉祥低头喝了半碗热汤,又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样子瞧着的确像是因为生病而胃口不佳的表现。 桂芳见此,也只是轻手轻脚的赶紧与双锦而人吃完,然后收拾了。 等到她回到屋里的时候,吉祥和双锦二人已经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桂芳也赶紧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后,跟着上了床。 第二日清晨吉祥本该轮值,不过第二日醒来,她的情况似乎比先前还要糟糕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样子。 桂芳摸了摸她的额头,的确是有些发热,见吉祥还要起身去当值的样子,她忍不住劝了一句:“吉祥,要不你就请假吧,这生着病去也不好,对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对啊,吉祥,万一生重病就不好了。” 双锦坐在床上,也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不过吉祥却是连忙拉住桂芳摇头道:“不用,我真的没事,现在热发出来了就没事了,我休息两天就好,你就当是让我偷懒吧。” “那……好吧。” 桂芳本就没有太大的主意,听到吉祥都这般说了也只好答应了。 而吉祥说完之后,又看向了双锦,开口道:“双锦,你别告诉干娘,免得干娘和老夫人知道了操心,而且让她知道我想偷懒,就不好了。” “哦。”双锦可有可无的答应了,这事儿其实与她并无太大的干系,也觉得并不是很重要,所以她嘴上倒是痛快。 不过吉祥却是看着她,又说了一句:“这次,你可不能够食言了。” 吉祥的这句话让双锦想起了先时的事情,她心里顿时心虚极了,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只差没拍着胸脯答应。 虽然这事儿在双锦看来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说出去了其实也无妨,但吉祥却是提起了上次的事情,那事儿她多少有些亏心,故而倒真是让她不敢多说了。 她面上故作轻松笑眯眯开口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如果我娘问起来,我就说你腿还没好全好不好?” 吉祥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双锦竟然帮她找了借口。 其实这病,她是装的,她倒也是想对自己下狠手,让自己真给病了,可是如果真给病了,她对自己这个身体又没有把握,万一病的严重了可能会被挪出去,毕竟生病会传染人的,腿伤却不会。 她只能够装得自己只是因为着了凉生了小病,这样就可以躲在屋里养病。 而她一“病”,便是病了三天。 这三天下来,吉祥从红莲口中得知,袁伯鹏几乎是日日去老夫人屋里报道,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找寻过她,目的似乎也只是为了找老夫人磨银子,但是一双眼睛总是在丫鬟堆里瞧着。好在他终究还是不敢闹大,没到她屋里来抓她。 不过三天,吉祥心中大概知道对方也是忍到了极限。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压在被子上的一件鹅黄衣裙,面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件鹅黄色的衣裙,便是她那日遇到袁伯鹏所穿的,这几日躺在床上,她并没有将这件衣裙收到柜子里,而是压在被子上,桂芳问了一句,她也只是回答说觉得被子不够暖和,上边压一件衣裳正好。 对此,桂芳倒也没有起疑,双锦也没有注意。 这件鹅黄色的衣裙自是十分好看,是当初老夫人赏下的其中一件,这几日吉祥躺在床上无事,还动手稍稍改了几道地方。 她手艺并不好,不过给衣裙加点小花边,加个蝴蝶结自然是不成问题。 虽然吉祥并不喜欢这样的改动,觉得太过于花哨,不过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约莫是喜欢的吧! 吉祥记得自己前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为了一条蕾丝蝴蝶结的花哨娃娃裙和外婆磨了好几天。 双锦是个十分粗心大意,而且有些懒的女孩子,虽然屋里有桂芳做着卫生,她也脏不到哪里去,可是爱胡乱放东西的习惯却是一直没有改变。 放衣服的柜子,也仅是在第一天领来衣服时派上用场,之后,那个柜子变成了双锦存放不喜欢的东西的场所了。 而她喜欢的几件衣裳,虽然有桂芳替她洗了存了,可是她为了方便,干脆都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杂乱的团成了一堆,让人看着忍不住皱眉。 吉祥先时对于她这个习惯,也是有说过几句,但并没有什么大作用,见双锦也没将东西放到自己的位置,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对于双锦爱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吉祥却是严厉禁止的,天儿越发热了,她只怕双锦在床上落下吃食把虫儿给招来。 不过这几日,吉祥自己病了,也懒得穿衣下床,倒是都让桂芳给她将东西拿了在床上吃。 双锦瞧着吉祥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只觉得又好看又舒服,自己心里也有几分痒痒的。 在第一回见了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第二回,她却是偷偷拿着一个包子在床上啃着,却见吉祥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胆子也慢慢大了,甚至将一些汤汤水水也带到了床上。 但她一直吃的挺小心的,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掉什么在床上,而且往往是趁着吉祥睡觉或者不注意的时候。 次数多了,总是会被发现的时候。 只要双锦想吃什么,去厨房里总是能够拿到一些东西,今日下午,双锦并不当值,便去厨房里拎了不少的点心还有甜汤回来。 回到屋里的时候,瞧见吉祥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偷偷摸摸的笑容,脱鞋抱着食盒跑到了床上,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放在了一会儿自己躺下时的手边上,然后又拿出了一碗甜汤放在嘴边有滋有味的喝着。 她的右手边睡着吉祥,她怕吉祥醒来看到,所以放在了左手边,与自己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双锦刚吃两口,正香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原本熟睡着的吉祥突然动了一下身子,她做贼心虚,连忙将手中的甜汤也一块儿给放到了点心边上,而后扯了被子挡在前边。 等到她回头的时候,吉祥正好动了动眼皮子,睁开了眼睛。 “吉祥,你醒了!” 双锦心中一跳,面上却是有些心虚的挤出了笑容,而吉祥点了点头,慢慢撑手想要坐起来。 “吉祥,你是要拿什么东西吗,我给你拿,你躺着。” 双锦见到吉祥的动作,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而吉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见她笑着说了一句:“没事儿,我就是睡久了有点累,想坐起来一会儿。 “哦,不过你身体没怎么恢复,最好还是躺着。” 双锦见吉祥依然想要坐起来,下意识身体往后退了退,想要将身后的东西挡住,只听得一阵盆碗碰撞之声,双锦脸色大变,而吉祥的面上有些疑惑。 两人的目光朝着双锦身后看去,拿开了被子,只瞧见东西早就撒在了床上,不但被子弄脏了,连放在边上的衣服都脏了。 “吉祥……”双锦心知闯祸了,一脸心虚的看向吉祥。 而吉祥则是面色难看的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不然就要漫开了。” “哦,哦……” 双锦心不在焉的应声着,手忙脚乱的收拾一通,虽然阻止了那甜汤漫开了,但是她的床位上差不多都脏了,被子铺垫都要换,放在床上的衣服也都遭了秧,甚至连双锦现在身上的这一身,都不可避免的被殃及了。 这下子,双锦也顾不得心虚,直接哭丧着一张脸,坐在那赤豆甜汤布及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讨厌心机女主,女主真的不是坏人,她只是略黑了点 ☆、第47章 见双锦这副样子,吉祥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却是出声道:“行了,你赶紧把碗收了,把铺盖卷一卷先扔地上,我记得柜子里应该还有一床被子,明儿个让桂芳姐洗洗便是了。” 吉祥倒是没有出口怪双锦,说完这一串子话后,她又说了一句:“你今儿个不当差了吧,我记得你柜子里还有衣服,你去整出来明儿个可以穿。” “嗯……”双锦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吉祥口中提及的柜子里的衣服,却是有些不乐意去拿出来,那些衣服不是旧了,便是颜色款式不是她喜欢的。 因为有个当管事的娘在,又有老夫人不时的赏赐,其实双锦的日子过得十分富裕,导致对于吃穿住行之上,也有些挑剔。 一想到明日里就要穿那些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她就感觉到别扭极了。 她磨磨蹭蹭的收拾着自己的铺盖,而在这个时候,却看到吉祥在整理被子的时候,将一直压在上边的一件鹅黄色衣裙拿起来甩了两下。 而她的目光定定的被那件鹅黄色衣裙给吸引住了。 吉祥的衣服算不得多,而且多是老夫人赏赐下来,基本上双锦也会轮到赏,故而对于吉祥的东西她也是知晓的。 这条裙子刚赏赐下来的时候,双锦也翻看过,虽然穿在吉祥身上极美,但脱下来只是一条比较好看的裙子罢了,衣料够好、颜色够鲜嫩,双锦当时也看过几眼,但鹅黄色不如粉红色让她喜欢,所以她看完就还给了吉祥。 可是今日看去,她几乎是要看呆了眼,这条裙子,不知在何时竟然变了样子。虽然大体上瞧着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袖口裙尾处加的花绸边和丝带,竟然让这条裙子瞧着好看上了不知道多少分。 吉祥将裙子甩了甩,甩的直了,便将它铺在了自己的被子上,也让这条裙子的全貌展现在了双锦的眼前。 双锦就跟着了魔一样,想要穿这条裙子,此时在她的眼中,她所有的衣服都比不得这条裙子好看。 可是,她这会儿又不好意思朝着吉祥开口,想了又想,倒是先时吉祥说让她去找衣服的话给了她借口,她将被子卷着自己的那堆衣服一块儿扔在了地上,而后又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就这样只穿着中衣走到了柜子前边开始翻找起来。 其实东西都很好找,但是双锦却是故作找不到,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衣服都放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呢?”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着吉祥的反应。 吉祥果然皱着眉头瞧了双锦一眼,而后出声说了一句:“你这样找会生病的,先披件衣服。” “哦……” 双锦回了一声,却是又大声道:“吉祥,我现在没衣服可以穿,衣服都脏了。” “这样……” 吉祥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个情况,她皱着眉头,在双锦的期盼目光下,她的目光也落在了盖在她被面上的那条鹅黄色裙子。 吉祥将那条鹅黄色裙子拿了起来,递给了双锦,出声道:“你先穿我的衣服。” “好!” 双锦应得极其响亮,小跑到了吉祥面前,一把拿过那条裙子,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并不是将这件衣裳披在身上,而是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朝着梳妆台前走去,十足的一副试衣服的样子。 吉祥冷眼瞧着,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双锦兴奋的将衣服穿上了人,在镜子前边看够了终于恋恋不舍的往回走时,她才收回了打量着双锦的目光,开口道:“双锦,你还不找衣服吗?” 双锦闻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而是跑到了吉祥的铺位上,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吉祥小声道:“吉祥,我和你商量一个事儿。” “什么事?” 吉祥表现的十分淡然。 而双锦却是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吉祥,要不我就不找衣服了,反正你这两天也不去当值,躺在床上养病呢,这件衣服你也不穿……你能不能把这件衣服借我明儿个穿穿,等到我的衣服都洗好了,我就还你。” 双锦后边的话说的有些不甘愿,其实她根本舍不得脱下这件衣服,但是她又怕自己提的要求太高,吉祥不答应,故而才退了这么一步。 而吉祥闻言,却是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在犹豫。 这副样子,将双锦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双锦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吉祥,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你如果喜欢我的衣服,我肯定给你穿的,以前你刚来的时候,我不是也送了你一件衣服吗?” “好吧……” 吉祥答应的似乎并不痛快,但是双锦听到了答案,早就高兴坏了。她拉住吉祥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太好了,谢谢你吉祥。” “没事,你不是也送过我衣服吗。” 吉祥面上未露出笑容,这副样子在双锦看来,却是仿佛很舍不得这件衣服,她吐了吐舌头,虽然也有些心虚。可是让她脱下这身衣裳却是绝对不可能了! 双锦为了避免让吉祥反悔,于是又开口说了一句:“吉祥,你真是我的好姐妹。你看我穿这个衣服正合适,说明咱们两人长得差不多。” “嗯。”吉祥答得心不在焉,她看了一眼双锦,其实双锦的身量比她要胖上一些,但好在这件衣服本就做的较为宽松,所以双锦穿在身上也只是瞧着有些紧,但不影响观感。 她打量着双锦一眼后,对双锦开口笑着说了一句:“你看你,刚刚一收拾,把头发都弄乱了,你拿梳子过来,我替你梳一下。” “好。” 双锦闻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赶紧爬下床到梳妆台前拿了自己的梳子,而后又将自己的首饰盒都拿了过来,开口道:“吉祥,你帮我挑挑,看哪个配这身衣裳?” “好,要不要给你脸上也画一画,我记得双珠姐姐就会给自己画妆的。” 吉祥笑着说了一句。 而双锦听了吉祥的话,面上顿时十分兴奋,但没过多久,兴奋的表情却是落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对吉祥轻声道:“算了,我没有那个东西,我娘不让我画。” “这样啊,那算了。”吉祥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却又仿佛只是感叹的说了一句,“原来那个红莲姐不是想和我和好吗,其实有拿来过东西给我玩儿,不过既然干娘不答应,那就是算了!” “你有吗?”双锦闻言心又开始痒了起来,就跟先时瞧见这条裙子一样。她咽了咽口水,犹豫的说了一句:“那吉祥你给我画一下,画的看不出来,我娘就不会知道的。” “这不好吧?” 吉祥皱着眉头没答应。 可是双锦的性子其实也有几分反叛,越是不让她做,她越是想做。若是吉祥轻轻松松答应她给她画了,她可能玩过兴致也就过了,但偏偏吉祥却不答应,她反倒是更加想要画了。 “吉祥,你就给我画的淡一点好不好吗?” 她拉着吉祥的手臂轻声哀求着。 吉祥被磨得没办法,终于点头答应了。 吉祥是先给双锦梳的头发,梳的其实也是那日自己梳的发型,简简单单的双环髻,并没有太大的特色,只是双锦的脸有些大,所以吉祥给她两鬓间留了不少的鬓发修饰。而后又在发髻上挑了两朵鹅黄色绢花簪在一侧,看着十分娇俏, 接下来,吉祥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了红莲送来的化妆物件,其实东西真的很少,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化妆品本就不多,也可能是红莲仅是丫鬟,也根本接触不到太多好的化妆品。 一盒铅粉、一盒胭脂外加一只青黛笔,已是全部。 不过吉祥本来也不打算给双锦花的太明显,这些也够了。 她捧起双锦的脸,细细打量了一下,最后终于开始下手。 双 锦的皮肤很好,毕竟还是小孩子,虽然不算白嫩,但因为养得好,看起来十分的干净光滑,吉祥也不打算给她上铅粉。红莲送来的铅粉很白,她先时在手上擦过一点 试了,连她这般算是白嫩的皮肤,擦着都有些明显,在双锦脸上的效果更是可想而知。不过双锦的五官长得不够立体,所以吉祥只是拿了一点点在双锦的额头鼻梁下 巴以及两颊微微点了一点,只做高光用。而后,却是拿着眉笔在她眉上稍稍加长,眼型处微微勾勒了一些。 一番动作下来,虽然动的不多,却将双锦一张脸平添了几分成熟与精致。 吉祥细细观察了,却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满意。 太 孩子气了!双锦的模样和她有很大的区别,她不打扮,看起来第一眼,也不会让人直接认为是个孩子,只因为她的脸型是典型的瓜子脸,双颊虽然有些婴儿肥,但脸 型看着更多的却是少女的弧度。而双锦却是典型的圆脸,虽然经过她的修饰,看起来已经成熟了许多,但看着仍只是个可爱的孩子。 吉祥咬了咬牙,伸手沾了一些铅粉,将双锦两颊的红晕又给修了修。 这么瞧了几眼,又改动了几处地方,吉祥方才停下了手,笑着推了推双锦,开口道:“你去瞧瞧,可喜欢?” 双锦安安静静的抬头给吉祥化了许久,早就等得有些急了,闻言,二话未说便跑到了镜子跟前,一瞧,面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如同吉祥前世做孩子时的想法一样,会想扮成大人,即使不伦不类的找出大人的口红给自己花了一个大红嘴,穿上比自己小脚大上两倍多的高跟鞋一般,双锦此时也并不例外,她也很想象双珠一般化妆,变成美丽的少女。 吉祥替她化的这个妆,明明好像并没有化妆,却让镜子里的她漂亮了许多,而且看起来年龄也大了许多。 “吉祥,你太厉害了,你明天再给我化好不好,我明天就这样去当值。” 双锦一想到明日可能会被人家打量的目光,心中就忍不住雀跃,但是她知道自己却是弄不出来的,所以拉着吉祥的手哀求着。 吉祥一向好说话,自然是点头应了。 桂芳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虽然看到双锦的变样有些奇怪,不过她并没有看出双锦有多大的改变,只当是换了一身衣裳缘故。 而且,瞧着这一堆等着她回来要洗的东西,桂芳心里早就有些火大了。 她沉默的抱着东西出了门,而吉祥看到桂芳的反应,心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原来也怕被人看出双锦特意做的改变,如今看来,她这不经意间的修饰,倒是有几分作用。 第二日清晨,双锦早早便醒了过来,也将吉祥给推醒了。 而桂芳因为昨日回来洗了太多东西,这会儿还沉睡着。双锦倒也不想叫醒桂芳瞧见她化妆,所以特地在门外随便找了个经过的小丫鬟送了热水过来,简单的擦过脸后,便迫不及待的让吉祥给她化妆了。 吉祥也没有让双锦多等,三下两下便给双锦按照昨日打扮好了。 打扮好后,双锦兴致勃勃连早膳都顾不得用便小跑出门,那样子,竟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桂芳醒来之时,瞧见吉祥正靠在床上做着针线活,而睡在中间的双锦已经不见人了。 桂芳脸色微变,也是想到自己睡过头了,连忙开口道:“吉祥,对不起,昨日我洗了太多东西,太累了,我现在去端热水,把早饭也拿过来。” 吉祥闻言停下手中的针线,却是笑着温声道:“没事儿,桂芳姐你慢慢来,双锦今天出门早,说去那边用早膳,热水也是她让别人拿来了。” “好,那我去拿早膳。” 桂芳心里稍稍安定,开口说道。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桂芳走出屋子的身影,她的脑子里却想起了昨日红莲来她屋里说的话。 “明日,等到大爷来老夫人屋里的时候,我会把与双锦一块儿当值的二等丫鬟叫出来,到时候也只有双锦会去迎大爷,但是,双锦的那副样子,如何能够引起大爷的兴趣,便只看你的本事了。” 吉祥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嘲讽笑容,今日这般的双锦出现在袁伯鹏眼前,只要袁伯鹏对她还有兴趣,恐怕也会对双锦有兴趣。 ☆、第48章 平日里双锦当值,出门一向不会太早,不过今日因为急于想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新形象,却是比当值的时间还早便到了当值的屋里。 屋里其他的丫鬟正在用早膳,瞧见双锦走进来的时候,都吃了一惊,等到看到双锦今日的打扮,面上更是流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双锦,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相熟的丫鬟笑着夸赞着,不过也都如桂芳一般,只认为双锦是换了一身好看衣裳的缘故,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 而双锦听了脸上越发得意,她笑嘻嘻的在屋里其他丫鬟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等到众人夸够了,她心里也满足了,这才跑到了桌前捡起了一个包子大咬一口塞进嘴里,这一吃,却是感觉到饿了,一连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方才罢休。 双锦平日里当值一向都闲,基本上就吃吃说说,也很少干活。用完早膳后,她便抱起瓜子坐在角落里和大家聊起了天儿。倒也没有注意到屋里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动静。 等到底下小丫鬟进门禀告说袁伯鹏来了时,她也没有听到,依然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连身体都未挪动依然磕着瓜子。 而那小丫鬟原来也并不想找双锦,因为往日里大家也习惯了只要是有事情要做,都是略过双锦的。毕竟双锦背后站着陈嬷嬷这座大山,谁敢给双锦找事情做。 只是,今日的情况却有些特殊,这会儿天还早,屋里平时常会过来的管事嬷嬷和一等丫鬟们并不在,而与双锦一块儿在今日当值的二等丫鬟人也不在屋里。 去迎主子过来,再到太夫人屋里去禀告,她们这样的小丫鬟是没有这个权利的。除了双锦,小丫鬟竟然无人可以找了。 无奈之下,小丫鬟只好走到了双锦面前,与双锦轻声说了一句袁伯鹏过来的事情。 双锦这会儿正是吃饱了肚子,身上懒洋洋的时候,倒是真不想起身到屋外去。但是她也知道轻重,毕竟主子来了没人迎接通传,一查大家都得倒霉。所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了身,手中的吃食也是恋恋不舍重新扔回了盘子里。 袁伯鹏是阴着脸来到丰岚园的,看到的小丫鬟都有些远远的避开,也是唯恐撞在这位袁家大爷的火头上。 袁伯鹏这几日的心情显然是十分不好。 先时落榜加之身边人的得意让他的境况形成了反差,他本就不是个大气之人,自是耿耿于怀。先时选择在外边放纵,银子大把的花出去,买来了奉承与满足感,这是他在这个让他挫败的家中不曾得到的。如此引得他倒是越发想着往外跑了。 谁知道玩的正是兴头上,却被自己的母亲袁太夫人突然断了经济来源。这也就罢了,毕竟袁太夫人也不可能一直都不让账房给他支银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是谁知道只是看中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竟然敢违抗他,而且连自己那个让他如今十分瞧不顺眼的弟弟袁叔万都插了一脚。 袁伯鹏心中越发忿忿不平。虽然那日被袁叔万阻扰了,可是袁伯鹏反倒是更加打算要拿下吉祥,只因为他觉得,只要拿下了那个小丫鬟,就等于是在狠狠的打袁叔万的脸,便能够找回那日丢失的面子。 越是这般想着,他往袁太夫人的院子里跑的越发勤快。 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一瞧见吉祥,便将人给捉了。 可是谁知道,竟然一回都没瞧见那个小丫鬟,显然就是有意在躲他。袁伯鹏倒还真想不管不顾将人揪出来,事实上,在这几日逮不到人的恼火下,他心中的这个想法越发迫切。 而在这样的心情下,袁伯鹏远远瞧见了那日所见的那抹鹅黄色身影之时,心中的惊喜自然是不必说。连脸上的阴霾都去了好几分。 他手上的拳头握了握,心里更是打算直接将人带走。 届时,就算袁叔万发现想要找人,恐怕也晚了。 袁伯鹏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看着朝他越走越近的那抹鹅黄色身影看去,可是随着人越来越走进,袁伯鹏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不是吉祥。 虽然对方没有抬头,可是走近了看去,仅是从身影上瞧着,便能瞧出端倪。 双锦并不知道袁伯鹏此时的心理活动。她走来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走到了袁伯鹏跟前,才稍稍回了神,弯腰行礼:“大爷稍等,奴婢马上于老夫人通报。” 袁伯鹏听着双锦略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却并没有开口应允,而是沉着脸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把头抬起来。” 双锦有些疑惑,但是往日里偶尔得了主子注意拿赏赐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她还以为袁伯鹏是想给她赏钱,连忙笑眯眯的抬头,脆声回道:“大爷,奴婢唤双锦。” 袁伯鹏看向双锦的目光却是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他细细的打量着双锦的脸蛋,虽然没有吉祥长得好,却也是不错,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红润润的,十分光滑细腻,五官瞧着也是清清秀秀,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这一身衣裳,倒是勾起了他前几日的旖念。 心里这般想着,袁伯鹏原先有些僵硬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他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叫双锦是吧,倒是个标志丫头。” 说着,他伸手去抓双锦的手,而一伸手,一下子抓住了,他心里满足的喟叹一声,小孩子的手,肉肉的,加上没有做过什么粗活,皮肤十分的光滑,也让袁伯鹏忍不住用指腹反复蹭摩,眼中的兴味更是大增。 双锦在袁伯鹏伸手来抓她的手时,根本没有躲闪,她还以为袁伯鹏是想要给她打赏,往她手里塞赏钱,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没有接到东西,袁伯鹏又紧紧抓着不放,而且还蹭了两下,她觉得痒痒的,心中也多了一层怪异。 她想要伸手抽回,却发现对方抓着她的手十分用力,根本抽不回来。 “大爷……” 就是双锦再懵懂不知,这会儿也是不知道怎么的,渐渐的有些害怕了。她面上原本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睛吓得水水润润,而这幅样子,更是助长了袁伯鹏心中的邪念。 他正要伸手去摸双锦的脸时,手却突然落了空。 一个人突然飞快的跑了过来,一下子将双锦护在了身后,也将袁伯鹏与双锦隔开了距离。 袁伯鹏有些怏怏然的收回了手,面上恼怒的看向了来人。 来人他倒也认识,是自己母亲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陈嬷嬷。而瞧见陈嬷嬷的时候,他面上也起了几分尴尬。 毕竟方才的举止的确是很不光彩。 可是,当看到陈嬷嬷一脸怒火瞧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忍不住恼羞成怒。 袁叔万先时拦着他也就罢了,可是一个奴才秧子,不过是得了母亲的几分脸面,竟然也敢这般对他不恭敬。 而陈嬷嬷此时根本顾不得奴才还是主子了,她想到方才的事情,就忍不住一阵后怕。原来今日这个点根本就不是她出门的时候,谁知道一大早的,竟然有人在她屋外敲了门,她想着反正待会儿要伺候老夫人起身,便不打算躺回去了,故而才提早过来的。 谁知道,到了此处,竟然会瞧见袁伯鹏竟然对她的女儿在做这样的事情。 但好在双锦也没有出什么事情,陈嬷嬷此时才找回一丝理智,可是她实在是很难拿出以往的态度来面对袁伯鹏,声音也不觉有几分硬邦邦的。 “大爷,双锦这丫头是奴婢的女儿,她年小无知,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当,还请大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她。” 若是一开始,陈嬷嬷便是如此理智回话,依着袁伯鹏如今还不算完全不要脸的状态,或许倒是真因为介于陈嬷嬷,也想将此事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可是因为陈嬷嬷先时怒气冲冲看着袁伯鹏的样子,倒是让他心里忍不住想起了先时吉祥与袁叔万下他脸的事情,也将先时的怒火全部都挤到了一块儿。 “陈嬷嬷,母亲是重视你,可你也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袁家的一个奴才罢了,如今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和我做对。” “奴婢不敢。” 陈嬷嬷面上也十分难看。不仅仅是因为袁伯鹏这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更是因为她作为袁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就是连袁叔万见了她,也向来不会与她这般说话。 她将双锦护在身后的两只手此时紧紧攥起,此时也是在忍气吞声着。 可是陈嬷嬷此时做出的忍气吞声样子,却让袁叔万面上的神色更加沉了几分。 “不敢,我瞧你被母亲宠着连自己是奴才这个身份都忘记了,我瞧着你倒是觉得自己变成了我袁家的主子了……” “大爷……” 陈嬷嬷嘴唇颤抖,这么一大顶帽子如果被扣下来,她定然是没好果子吃的。 “怎么,我说的还不对了,你个狗奴才也敢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打断,你……你给我去一边跪着。” 袁伯鹏看着陈嬷嬷这副样子,竟然有种异样的痛快感,也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前几日袁叔万对峙时候的场景,好似今日只要狠狠惩治了陈嬷嬷,他就能够找回那日失去的面子。 可是,听到袁伯鹏的话时,陈嬷嬷却是沉默的垂下了脑袋,仍然一步都不动的护在了双锦身前。她被罚了无事,可是若是她离开了,袁伯鹏会如何对待双锦,这才是她如今最害怕的事情。 陈嬷嬷一动不动,而袁伯鹏面上越发阴沉,他朝着身后的随从开口吩咐道:“如今我这个大爷是越发没法子做了,连一个老奴才都敢不停的我命令,你们替她教教她规矩。” 两个随从闻言,连忙低着头走了出来。 而陈嬷嬷瞧见了,面上难看的不行,她拉着双锦突然咬牙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口求饶:“大爷,奴婢甘愿受罚,请您放过奴婢的女儿。” “住嘴!” 袁伯鹏伸手想要去拉扯双锦,而双锦已经害怕的不行了,她下意识朝着陈嬷嬷身后躲去。 袁伯鹏却不依不饶,还想上去拉扯。 此时,原本偷偷躲在边上看着的其他人,更加不敢出声。 而在这个时候,正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双珠从里边走了出来,看到屋外的场景,一张脸上没有笑容,直接开口出声对袁伯鹏道:“大爷,太夫人说,今日她身体不适,不想见人,让您回去。” 虽然双珠说的间接,但显然众人都能够听得出,袁太夫人是知道屋外发生的事情了。只是想要保留双方的面子,所以才没有说破罢了。 袁伯鹏闻言身子猛地一僵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接二连三被下面子,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拉扯双锦。 “大爷!”双珠面上十分难看,也是没有想到袁伯鹏竟然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她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了几分警告。 陈嬷嬷更是将双锦牢牢护住,眼睛死死的看着袁伯鹏。 袁伯鹏停在半空中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最终他到底怕自己的母亲会出来亲自怪责他,也是迫于压力才慢慢收回了手。可是让他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嬷嬷,又瞧了一眼双锦。这才甩袖离去,可是他方才眼中透露出的狠厉,让陈嬷嬷的心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袁伯鹏不会罢休的。 陈嬷嬷抱着双锦颤抖的身体,心中惊恐的想着。 “干娘……” 双珠小跑过来扶起不知道何时跌坐在地上的陈嬷嬷与双锦,替他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双珠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陈嬷嬷道:“干娘,老夫人让你进屋去。” “好……” 陈嬷嬷回答的心不在焉,也有几分惊恐未定,她犹豫的答完后,却是看向了双锦,眼中的担忧自是不必说。 双珠也看出了陈嬷嬷的顾虑,开口道:“干娘,我送双锦回房里去吧,今日双锦就别当值了。既然老夫人让大爷别来丰岚园,现在人也走了,就不会回来的,你放心吧!” “好,你帮我看着双锦。” 陈嬷嬷点了点头,却对双珠这般说着。 双珠闻言,面上却有了一些为难,她今日还要当值,如何能够一直看着双锦,可是瞧着陈嬷嬷这副样子,若是不答应,恐怕会不高兴。她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将双锦交给同屋的人便算了。 陈嬷嬷进了老夫人的屋里,双锦跟着双珠慢慢走了,原本偷偷看着的人也都散了,吉祥看着一脸失望的红莲,面上的神色也并不好看,她忍不住出声嘲讽了一句:“没有看到你想要瞧见的场景,你很失望吧!” 吉祥心里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又仔仔细细将安排的事情核对了一下发现不对,如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敢想。 她根本没有想到,红莲竟然会骗他。其实在双锦和袁伯鹏见面的时候,陈嬷嬷根本就不会出现。红莲根本就是想要毁了双锦。 而红莲听到吉祥的嘲讽,面上却神色如常,看着吉祥笑着回了一句:“吉祥,你现在也莫把自己当成好人,双锦和陈嬷嬷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吗?如果我来做,可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吉祥脸色沉了下来,没有说话,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红莲,转身便要离开。 而红莲瞧见吉祥这副表现,倒是有些怕了,连忙拉住吉祥开口道:“吉祥,你莫怪我,我这人就是嘴巴坏。” “你说得对……” 吉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的确是伪善,明明是在做坏事,心里却始终不肯承认。” “吉祥……” “今天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恐怕一辈子都难安心。”吉祥眼眶子忍不住发红,却强忍着让自己莫哭出来。 在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真的很心虚,也很害怕,她在算计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连她自己都在害怕自己,觉得自己怎么能够这么狠心。 即使红莲没有在其中故意使坏,其实也很有可能发生意外,很有可能,会毁了双锦一辈子。 可是,吉祥却知道,即使她现在在后悔,可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也会选择这么做。 她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她只是自私的不想让自己被毁了。 “吉祥,你不要多想,其实若不是双锦和陈嬷嬷对你不好,你也不会想到这么对她们。”红莲这会儿看着吉祥这般模样,心里倒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和吉祥一样,进袁家时无依无靠,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若说良知有用,她如今也不可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可是,瞧着吉祥这副样子,一时之间,她忍不住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没事,双锦回屋了,我也要回去了。” 既然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吉祥苦笑着道:“接下来,也只但愿事情能够如你我所想。” 吉祥说完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这个让她只是一想,心里便有些难安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再 次和大家声明一下,作者的三观很正哈哈,吉祥做的这事情的确是缺德,不管陈嬷嬷和双锦先前对她的态度如何,但是她算计双锦这事儿的确是她的不对,这点是毫 无异议的,可是吉祥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一定会做这事情的,毕竟她想要生存下去,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且情况紧急下面前,她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够这么做,我不 知道大家会如何选,但我想应该大部分人能够理解。另外女主做这个事情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和陈嬷嬷和双锦其实只是面子情,并不是真正的好姐妹,而且即使 是看起来很单纯的双锦也并没有真的把女主当姐妹……所以女主不是闺蜜婊 ☆、第49章 吉祥回到屋里的时候,双锦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而双珠则是坐在床边温声安慰着她。 吉祥走进来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都朝着吉祥看了过去,而双锦更是带着哭声问了一句:“吉祥,你怎么不在屋里啊?” 吉祥歪了歪脑袋,似乎是疑惑的打量了一眼双锦和双珠,伸手扬了扬手上的食盒,微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我早上无事,便去厨房里找王大娘了,王大娘给了我一些吃的,双锦你要吃吗?” 双锦点了点头。而吉祥则是笑着拿了食盒慢慢走到了桌子上放下,而后脸上依然带着疑惑:“双珠姐姐,你也一块儿用一些吧。对了,双珠姐姐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呃,我没事。我就是来陪陪双锦。” 双珠笑着说了一句,却是从床上站起了身,笑着又慢慢说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那儿还有事情,我先走了,我就不吃了。” “好……” 吉祥回答的有些疑惑,面上的疑惑却并未消散,在双珠离开屋子的时候,吉祥又看向了双锦,开口问了一句:“双锦,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当差吗?怎么回来了?” “我娘让我回来的……” 双锦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告诉吉祥方才的事情。 同时,她的心里也忍不住对吉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她虽然知道今日是她自己要吉祥帮她打扮的,可是若是吉祥不答应,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双锦慢慢的走下了床,正要弯腰穿鞋子,却听到吉祥一阵低呼,神色怪异的打量着她。 双锦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低头朝着自己看去,看了好一会儿,并未瞧见有什么不对劲。 吉祥面色却是奇怪的看着她开口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你就把衣服给弄脏了?” 双锦顺着吉祥看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瞧见袖口了裙摆处有几块灰色的污迹,因为衣裙颜色浅,所以看起来十分的明显,想来是方才在挣扎跪在地上的时候给蹭的。 “还好桂芳姐给你洗的衣服我看干了就给你收回来了,要不要打点水过来给你洗洗?”吉祥一边将放着糕点和甜汤的碗碟拿了出来,一边似是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若说早上对这件衣裙有多喜欢,这会儿经过先前的事情,双锦的心里对这条裙子也有些淡了,她点了点头。 热水送来的很快,吉祥绞了毛巾帮着双锦一块儿给她擦了脸又擦了手,而后又给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一番动作下来,吉祥拿出的点心和甜汤还冒着热气。 双锦似乎也恢复了精神,与吉祥一道儿围坐在了桌前将吉祥从厨房里拿来的点心和甜汤都给吃光喝光后,倒是一扫先前的阴霾,仿佛先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吉祥边上看着吉祥做起了绣活。 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陈嬷嬷此时几乎是为她操碎了一颗心。 陈嬷嬷走进老夫人的屋里时,袁太夫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梳妆台前,看到陈嬷嬷走进来的时候,袁太夫人也并没有说话。 陈嬷嬷慢慢走到了袁太夫人跟前,弯腰行了一礼。 袁太夫人笑着将原本手上握着的梳子递给了陈嬷嬷,开口道:“还是喜欢你给我梳的头发。” 听着袁太夫人这副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云清风淡的样子,陈嬷嬷只觉得嗓子眼堵得慌,让她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接过了袁太夫人递过的梳子,轻声带着几分艰涩开口回道:“只要太夫人喜欢,奴婢能给太夫人梳头是奴婢的荣幸。” “你呀,嘴巴一直都这么甜。” 袁太夫人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由着陈嬷嬷替她慢慢梳头。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象牙梳划过头发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而在这样的气氛下,陈嬷嬷梳着梳着却是红了眼眶子。 她轻轻的洗了一下鼻子,发出一个很轻微的声音。 就是这么一个声音,却让袁太夫人重新睁开了眼睛,袁太夫人没有转身,身体依然没有动弹,只是靠在椅背上透过镜子看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低着头,似乎是专注的替她梳着头,可是两人相伴多年,自然知道此时的陈嬷嬷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袁太夫人伸手抓住了梳子,将梳子从陈嬷嬷手中抽了回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陈嬷嬷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而她的身子也跪倒在了地上。 “你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为我做了那么的事情,双锦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瞧见你们受委屈吗?” “太夫人……” 陈嬷嬷轻声唤着,面上神色瞧着十分的可怜。 “你放心,我会护着双锦那丫头的,伯鹏做事也越发没分寸了!” 袁 太夫人想到这事儿,心里却是有些怒气,竟然喜欢小孩子,这不是有毛病吗?而且就双锦那丫头的姿色,袁太夫人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若说袁伯鹏瞧中的是吉祥那丫 头,她倒是不奇怪了,可是双锦那丫头长得和陈嬷嬷太像了,只能够说是平平看得过眼,如今又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 但是毕竟先时屋外的争端袁太夫人也是瞧在眼里,她心里其实倒是往另一种可能想了过去,会不会是大儿子知道双锦是陈嬷嬷的女儿,陈嬷嬷又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故意做出这番事情只是在抗议她不让他往账房支银子的事情。 而且这种可能袁太夫人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她实在有些无法想象自己的大儿子会看上一个孩子。 这么想了,袁太夫人又说了一句:“你放心,伯鹏那孩子也只是一时胡闹罢了,当不得真的。” 袁太夫人这么说了,只是觉得袁伯鹏会瞧中双锦实在是可能性不大,是想安慰陈嬷嬷,可是听在陈嬷嬷的耳中,却是别的意思。 袁太夫人这是偏心袁伯鹏,根本就是想牺牲双锦来保全袁伯鹏的名声。 毕竟,方才袁伯鹏离开时看向她和双锦的眼神,她可还是心有余悸的记在心里,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当不得真…… 越是这么想着,陈嬷嬷心里对于袁太夫人先时所说的不会委屈她和双锦之时也越发怀疑,那日里,若是袁伯鹏真的得逞了,太夫人会不会反而处置了双锦来保全袁伯鹏的名声…… 其实,陈嬷嬷这般想着,也并不是没有根据。 毕竟她再受袁太夫人器重,也只是个奴才罢了,哪里比得上袁伯鹏这个亲子在袁太夫人心中的份量。 更何况,先时袁太夫人对于袁伯鹏这个大儿子的态度,陈嬷嬷可是清清楚楚瞧在眼里,连袁三爷这个同样是亲子的人都被放在了后边。 心里这般想着,陈嬷嬷虽然应声了,却是打定主意想另寻方法保护双锦,太夫人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其实,说方法,陈嬷嬷心里倒的确是有一个。 她是袁太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袁太夫人最近的打算她也是知道的。 袁三爷当了官,又拒了先时袁太夫人想要给他塞人的念头,反倒是让袁太夫人心中越发肯定要给袁三爷塞几个自己身边的人,来维系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毕竟袁三爷如今是大官了,等到将来成亲娶得也定然是袁太夫人插不上手的高门千金,高门千金身份高贵,虽然袁太夫人是袁三爷的娘亲,但到底出身不如媳妇,届时再塞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偏偏先时身边最出色的双珠和碧莲二人都被退了回来,袁太夫人反倒是想出了想先将年幼的丫鬟送去袁叔万院子的想法。 而首先选中的人,则是吉祥。 那 个时候,陈嬷嬷心里还有几分不以为然,她不喜欢吉祥这个丫鬟,自然不喜欢她过得好,袁叔万就是她这个不懂得什么的下人瞧着,都知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即使 只是当个小姨娘,将来也是好的。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陈嬷嬷倒是真疼着双锦,也没有想过要将双锦送去做姨娘。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资质,倘若不是她护着,恐怕连如今的自在生活都要没有了,送到一个她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她也是担心。 可是如今,陈嬷嬷却是起了念头,若是双锦被送到三爷的院子里,即使只是个小丫鬟,恐怕也是不错的。谁都知道三爷对自己身边的人向来护短,而且若是通过老夫人的手以预备姨娘的身份送过去。那么,袁伯鹏即使想做什么,恐怕也做不得了。 陈嬷嬷心中沉思,而袁太夫人透过镜面瞧了她一眼,见她出神的样子,只是笑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想什么呢?” 陈嬷嬷眨了一下眼睛,却是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想什么。” “得了,就你这副样子,方才定然是在打什么主意,说吧!” 袁太夫人转了身,目光看向了陈嬷嬷。 陈嬷嬷面上却是越发犹豫,最终只是开口慢慢说了一句:“太夫人,奴婢在想,您不是要给三爷送几个小丫鬟过去吗?” 袁太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眉看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有些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开口说了一句:“太夫人您不是相中了吉祥吗?奴婢就是在想,吉祥与双锦两人关系那么好,不若一道儿……” “你想让双锦去伺候叔万?” 袁太夫人打断了陈嬷嬷的话,开口说了一句。 “是。” 陈嬷嬷轻声应了,而此时,她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一个怪异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此时的袁太夫人目光正是打量着她,也让她绷紧了身子,不敢再想别的,集中了全部的心神来应付袁太夫人。 “双锦那丫头?” 袁太夫人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陈嬷嬷问了一句:“若我真的将人送去,你可莫后悔?” “奴婢不后悔,双锦能得太夫人的青眼,将她送去伺候三爷,是她的福分。” 陈嬷嬷轻声回了。 而袁太夫人听了这话后,看向陈嬷嬷的目光中,却是多了一丝失望。 她该感叹陈嬷嬷的一片慈母之心,还是该感叹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失败,竟让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奴仆都做不到信任她。 “如果你真的不后悔,我自是要给你这个体面的。但送到了叔万那里,从此以后,双锦的好坏,你我可都不能管了。”袁太夫人自己慢慢的梳起了头发,却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奴婢明白。” 陈嬷嬷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袁太夫人话中带着的几分失望。 而袁太夫人瞧着她这副样子,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却还是笑着说:“你呀,也莫高兴的太早,我这个做娘的是想送人了,可是叔万肯不肯收还不一定呢!” “三爷对老夫人一片孝心,太夫人只是关心三爷给三爷送两个伺候丫鬟,自然是愿意收的。” 陈嬷嬷笑虽然面上笑着说了,可是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是啊,三爷若是不肯收,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她都冒着得罪太夫人的风险提出将双锦送去给三爷了…… 其 实,并不仅仅是陈嬷嬷此时心里担忧着,坐在屋子里做着绣活的吉祥心里,也是有些担忧,她比陈嬷嬷担心的更多,她怕陈嬷嬷想了其他的法子来保护双锦,毕竟将 双锦送去袁叔万处躲难这个方法,只是陈嬷嬷会选择可能性比较大的一个方法罢了,万一陈嬷嬷不选呢?倘若太夫人对陈嬷嬷的器重超过她所想,明明白白的告诉陈 嬷嬷会护着双锦,她先前所做之事等于是都白做了。 而且即使她的计划推动都成功了,陈嬷嬷也想她所预料的,向太夫人提议了,可是太夫人答应或者不打算将她也一起送去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袁三爷呢,他愿意收下她和双锦吗? 有的时候,越是到最紧要的关头,越是容易胡思乱想,吉祥也不能够免俗。她心烦意乱,手上做的绣活也变得一团糟,她有些苦恼的将东西重新塞回了篮子里,干脆躺在了床上,任由自己大脑放空呆呆的看着房梁。 直到双珠来了她的屋子时,吉祥的一颗心,方才渐渐的落到了实处。 ☆、第50章 双珠走进了屋里,脸上虽然神色如常,可是看向吉祥和双锦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怪异。 她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直截了当让二人赶紧收拾了去见袁太夫人。 双锦原本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都有些要入睡了,闻言却是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双珠姐姐,太夫人……找我和吉祥什么事情?” 双锦有些害怕的问了一句,她下意识看向了吉祥,却见吉祥也是神思未定的看向了双珠。 双珠见到两人这副样子,倒是忍不住安抚的冲着两人笑了笑,开口道:“不要紧张,过去了便知道了。” 吉祥和双锦二人闻言,也听出双珠的意思,恐怕并不打算告诉她们。两人有些失望,但还是慢慢走下床,穿上了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跟着双珠一块儿出了门。 走到袁太夫人正屋门口时,双锦下意识慢了一个脚步,走在了吉祥的身后,而吉祥也发觉了双锦的动作,不过她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依然脚步如常的随着双珠一块儿走进了屋里。 袁太夫人此时并不在正屋内,而是躺在厅内的榻上,腿上搭了一块白色毛茸茸不知道什么什么动物的皮草,塌下坐着一个小丫鬟轻轻捏着袁太夫人的腿脚,而陈嬷嬷正站在边上。 双锦和吉祥走进去的时候,袁太夫人也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两人。 袁太夫人的目光在看过两个人后,先时落在了双锦身上,神色颇有几分怪异的打量了一眼,而后回到了吉祥身上,笑眯眯的瞅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朝着两人招了招,笑眯眯道:“吉祥、双锦,到我跟前来。” 吉祥与双锦原本正要在厅中间给袁太夫人行礼,闻言只好停下原本打算弯腰的身体,小步快走着到了袁太夫人的跟前。 小丫鬟们在她们脚下送上了垫子,吉祥和双锦也便如常的跪下了。虽然此次过来,心中却是不如往日那般自在寻常。 “你们两个小家伙,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瞧见你们了,上来坐着陪我说说话。” 袁太夫人笑着挥退了原本替她捶腿的小丫鬟,自己慢慢要坐起身来。陈嬷嬷与双珠见此,正要上去搀扶。 却瞧见在袁太夫人身边刚起身的吉祥已经机灵的跑上去扶住了袁太夫人的一边手,而袁太夫人瞧见了,眼儿笑的微微眯了起来。 双锦虽然慢了一拍,不过瞧见吉祥这番举动,她也是依葫芦画瓢,跟着做了。 袁太夫人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坐定了身子,看向吉祥和双锦的目光越发慈和了。 “你们两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双锦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而吉祥虽然面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还是笑眯眯着回话道:“那也是太夫人教得好。” 袁太夫人闻言,却是心中大悦,笑出了声音,她握住了吉祥的手,笑着看向了双珠和陈嬷嬷,开口道:“你们瞧这个吉祥丫头这张嘴巴,简直就比抹了蜜糖还要甜。” “那也是太夫人对小丫头们好。” 陈嬷嬷勉强笑着说了一句,瞧着跟个锯嘴葫芦一样站在边上毫无存在感的双锦,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女儿虽然长得像她,性子却是完全像她那个木讷的爹! 虽然陈嬷嬷此时心中有些不高兴,可是想到先时与太夫人说的事情,她倒是也难得没有扯出双锦来增加她的存在感,也是唯恐万一待会儿双锦说错了话,太夫人见怪就不好了,倒不如让双锦这会儿平平静静的。 袁太夫人看了一眼陈嬷嬷,瞧着她耷拉的那张脸,心里也是摇了摇头,不过面上的笑容依然不变,只是握着吉祥的手,感叹的说了一句:“你这般机灵的小丫头,以后不在我身边,我怕是要不习惯了。” 袁太夫人似乎只是略带几分暗示的感叹了一句,却让吉祥的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 袁太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吉祥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用最平静如常的语调笑眯眯的说道:“太夫人的意思吉祥怎么听不懂,吉祥自然是要一直跟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太夫人的。” “好孩子。” 袁太夫人轻声的说了一句,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是轻轻的摸着吉祥那张精致的小脸,面上的笑容别有深意。 “咱们吉祥长这么好看,当小丫鬟就浪费了,也不能够一辈子就当个丫鬟吧!” 即使是身处在暖和的屋里,袁太夫人身上也穿了许多的衣服,可是她的手依然有些凉,摸在吉祥的脸上,仿佛是有什么软体动物划过一样,让吉祥的心里猛地一颤。 她低垂下眼睑,长若蝶翼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小摸样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又让人心动。 袁太夫人心中越发多了一层满意。 这副容貌、这副神态,连她这个女人瞧了都不觉心动,更何况是那些个男人。 袁太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因为仅仅只是瞧着便已经十分满意了。 她轻笑着拍了拍吉祥的手,又开口道:“好孩子,晚上你家三爷要来我屋里用膳,就你和双锦好好伺候你家三爷吧!” “……是。” 吉祥愣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来,却是下意识的应承了。 而双锦更是慢了一拍回了话。 两个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有些不安,也露出了几分忐忑的神情。而袁太夫人只是笑着又说了一句:“我让针线房给你们两姐妹做了一模一样的衣裳,你们待会儿去换上,好好打扮成一对姐妹花儿,晚膳的时候就好好伺候你家三爷。剩下的时候,便让你们娘与你们说。” 站在边上的陈嬷嬷闻言也站出出来,朝着袁太夫人行了一礼后,目光落在了吉祥和双锦身上,开口道:“你们两个孩子,跟我去换衣裳吧!” “是。” 吉祥和双锦二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似乎都有几分懵懂未知的模样,可是却还是乖乖的跟着陈嬷嬷走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陈嬷嬷走在前边,自顾自的走着,甚至未转头看跟在身后的吉祥和双锦。 而吉祥与双锦二人,也被陈嬷嬷这副样子影响,一时之间倒不敢说话,乖乖的尾随在了陈嬷嬷的身后。 好在陈嬷嬷要带她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只走了没几步,便到了。 是老夫人正屋边上的一间抱夏,此时,屋里面放了两个浴桶,另有两名奴仆打扮的婆子守在了屋里。 陈嬷嬷带着吉祥和双锦走进去后,直接转身关了门,而后对那两个婆子道:“你两今天好好帮着两个孩子收拾一下。” “娘……” 吉祥没有说话,双锦心里却是越发不安了,她小步走到了陈嬷嬷身边,拉着陈嬷嬷的手怯弱的叫了一声。 而陈嬷嬷却只是看了一眼双锦,马上又收回了目光,开口道:“你乖乖的,娘待会儿与你说。” 双锦点了点脑袋,面上却还是有些低落。 相较于双锦的几分犹疑,吉祥却是干脆利落了许多,直接脱了衣服便走到了其中一个浴桶里,身体入了热水,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也发现这洗澡水可不是平时她们洗澡时候从厨房里拿的热水,里边似乎加了什么东西,闻着有些香。 而她坐进去之后,马上守在浴桶边上的那个婆子便拿了毛巾想与她擦身子,原本那婆子是想大干一场,毕竟这会儿天还有些冷,像吉祥这般年纪的孩子总是不爱洗澡,身上定然会有些污垢。 但她粗造的手一接触到吉祥的肌肤之时,却是有些惊奇,倒是不妨吉祥身上干干净净的,皮肤更是细滑白嫩,一时之间,倒没有她可以下手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替吉祥用澡豆洗了一遍头发和身体,方才扶着她走出了浴桶。 因为没有什么好清理的地方,速度自然也是快了,吉祥洗完之时,双锦却还坐在浴桶里嘴里只痛呼着,替她洗澡的婆子更是下了死力气替她搓着手臂。 只将双锦整个人洗的红通通,眼里泪汪汪。 双锦向陈嬷嬷呼过救,谁知道,陈嬷嬷却是没有看双锦,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刚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气如同清水芙蓉一般的吉祥。 因为头发刚洗过还有些湿漉漉的,用干布包在了脑后,一整张小巧的脸蛋都给露了出来,也越发显露了她本就精致的五官。 吉祥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后,坐在了梳妆台前擦着头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她下意识抬起头,却瞧见陈嬷嬷正神色晦暗的看着她。 吉祥心里有些紧张,可是面上却发淡定,带着笑意轻声道:“干娘,怎么了?” “没什么,你擦头发,擦完头发,我替你绾发。” “……” 吉祥有些惊讶,倒是根本没有想到陈嬷嬷会在自己和双锦同在的时候,将自己放在首位。 而陈嬷嬷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吉祥开口说话,已经自顾自的走开了。 而这个时候,吉祥才反应过来,却是连忙笑着说了一句:“那吉祥可得多谢干娘了,这可真是吉祥的荣幸。早听说干娘的绾发手艺特别好,太夫人都特别喜欢。” 陈嬷嬷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了。 吉祥心里虽然琢磨不定陈嬷嬷的意思,可是倒也没有多大的警惕,毕竟只是绾个发,陈嬷嬷又能够对她做什么,顶多是把她打扮的平常一些,好突出双锦的模样罢了。 不过这事儿,却是吉祥想错了。 陈嬷嬷的确是想要好好的打扮她,甚至是不管自己的女儿先着重好好打扮她。只因为陈嬷嬷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儿双锦的资质,再打扮恐怕也比不得吉祥,甚至三爷根本瞧不上眼。 想将人送过去,恐怕还是得看吉祥的本事。 带着这样的想法,只待吉祥头发干了,陈嬷嬷在丫鬟们日常常梳的发髻中,选了一个略有几分花样的垂挂髻给吉祥梳上,而后并未用珠钗,只是顶上给她插了两朵绢花,两个垂下的发髻又系了粉色丝带。 这个发型其实挺挑脸型。虽然陈嬷嬷将吉祥的两边鬓发都给梳了上去,可是吉祥脸型好,五官又精致,瞧着倒是比平日里的打扮更好看上了几分。 双锦刚爬出浴桶瞧见了吉祥这副样子,嘴里也是叫着让陈嬷嬷给她梳这个头发。 陈嬷嬷却并没有回答双锦,只是吩咐婆子赶紧替双锦穿上衣服擦干头发,而后又转回了身体,倒是没有给吉祥脸上涂抹脂粉,而是在一堆花黄中捡了一朵粉色桃花图案的贴在了她眉眼中间。 “干娘……” 吉祥根本没料到陈嬷嬷会如此精细的妆扮她,而且似乎有些过了。 可是陈嬷嬷面上的表情太严肃,让吉祥根本说不出反对。 好在贴完花黄后,陈嬷嬷只是打量确定了一下她的装扮,便没有再对她做什么,转身替双锦收拾了起来。 相对于对吉祥打扮时的精细,陈嬷嬷替双锦打扮之时,虽然不算随意,却也简单的多,简单的双丫髻,若非双锦直嚷着,恐怕连花黄都不打算给她贴上。 等到吉祥和双锦都收拾好后,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好久,吉祥原以为陈嬷嬷会带着她们重新去老夫人处请安,谁知道,陈嬷嬷却仍让他们呆在这间抱夏,让两个婆子将屋里收拾干净,浴桶拿出去后,又让丫鬟们给他们两人拿了一些饭菜和点心。 吉祥和双锦这会儿也早就饿了,吉祥还略有几分矜持,在陈嬷嬷未发话之前没有动筷子,但是双锦却是早就伸手捡起了一块桂花糕便放进嘴里啃着。 咬了一口后,方才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瞧见陈嬷嬷并没有呵斥她,一颗原本提起的心却是慢慢的落下了。 陈嬷嬷虽然没有出声呵斥双锦,可是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你们两个孩子吃吧,晚膳你们要伺候三爷,估计也顾不上了,现在先填饱肚子,一般吃,我一边与你们说。” 吉祥听了这话,方才捡起了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而陈嬷嬷在这个时候,却又狠狠瞪了一眼双锦,出声说了一句:“双锦,好好与吉祥学着点,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能再这么不懂规矩了!” “咳……” 双锦被吓得呛了一下,好在嘴里的糕点已经咽下不少,倒也不严重。她这会儿却是不敢再伸手去拿糕点了,只是一脸害怕的看着陈嬷嬷。 “娘……” 她小声叫着,想要如往日一般让陈嬷嬷心软,可是陈嬷嬷面上却始终没有露出和缓的神色。 双锦心里越发忐忑。她也根本不知道,陈嬷嬷今日发的什么疯,平日里虽然也管她的规矩,但因为陈嬷嬷自己也忙,真正管她的时候并不多,而且管的也并不严格。 而陈嬷嬷瞧见双锦这副样子,一时之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个孩子,真是被宠坏了。 陈 嬷嬷倒也不是不想好好管教双锦,可是毕竟是自己的老来女,她既没空也不忍心放下手去管教,但是双锦本性并不坏,她也想着反正有她护着,总归是不会出事的。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去,却发现自己不管教,而双锦的性子也是被院里其他想要巴结她的人给宠坏了,还在她身边倒也罢了,现在,却是在她身边留不得了。 她垂下了眼睑,心里更是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好好的敲打敲打双锦。 但是这会儿,她却是看了一眼吉祥,开口道:“老夫人让你们晚膳伺候三爷,其实是想让你们跟着三爷回玄玠居里往后跟着三爷了。” “去玄玠居?” 吉祥面上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没有很夸张,却恰到好处,分寸拿捏的十分好。 而陈嬷嬷看了一眼吉祥,又看了一眼急着说不出话来的双锦,依然慢慢说道:“是,去玄玠居伺候三爷,往后的日子,我和老夫人都不会顾着你们,路怎么走,看你们自己。” “娘,我不想去……” 双锦这话说的发自内心,虽然她不喜欢陈嬷嬷的管教,有的时候也想摆脱陈嬷嬷,可是真的让她到外边去,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总是不想离开自己母亲的。 “这可由不得你。” 陈 嬷嬷没有理会双锦,但是说出的话,却是狠了心,她躲开双锦哀求的目光,而是看向了吉祥,略带着几分警告:“这是老夫人的安排,你们现在还是好好想想三爷肯 不肯收你们,若是三爷不肯收下你们,你们往后在老夫人眼里也就是个没用的丫鬟,老夫人也不会再重视你们,再给你们赏赐东西了。” “娘……” 吉祥还未做出反应,双锦却是被吓到了,她根本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之间,一向疼爱她的娘亲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好像不要她了。 她小声的抽泣了起来,身子忍不住朝着吉祥靠了过去。 而吉祥却是面无表情的沉思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着陈嬷嬷开口说了一句:“干娘,我明白。我会让三爷收下我们的。” 不管此时其实陈嬷嬷与吉祥心中各有主意,各有打算,但目的却是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袁叔万到老夫人屋里的时候,恰好是踩着晚膳的点来。 他很忙,忙的几乎很少能够回府,但他却是个孝子,每次回府了,定然会向自己的母亲袁太夫人请安,去探望袁太夫人。若是袁太夫人像今日一般,请底下人过来请他了,只要不是遇上真的走不开的事情,他一般都会推掉其他的杂事,去见袁太夫人。 所以即使这会儿饭菜已经上了桌子,袁叔万还未过来,袁太夫人倒也没有着急,她相信自己孝顺的三儿子肯定会过来的。 她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左手边的吉祥。 一直知道这个孩子很好看,可是今日瞧着经过精心打扮后的吉祥,她对吉祥容貌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看的几乎是移不开眼睛,只是瞧着,都觉得心情好。 而与吉祥穿着一样衣裳,打扮也差不多的双锦这会儿却是完全被吉祥给比下去了,她也是细细看了双锦,心里倒是有些奇怪,她原先还以为陈嬷嬷会极力打扮双锦将吉祥给比下去呢! 看样子,陈嬷嬷想让叔万收下这两个孩子的想法十分迫切。不然,谁甘心让自己的孩子做陪衬呢! 袁太夫人心里想着,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将目光看向了门口,样子瞧着,却像是一个耐心等待儿子归家吃饭的慈母。 而袁叔万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屋子里。 没有小丫鬟来通报,这也是袁太夫人一早便吩咐下去的。 袁叔万进了屋里,只是微微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目光在吉祥身上停留了一下,却是如常收回,走到了袁太夫人跟前,行了一个晚辈礼,开口道:“让母亲久等了。” “我倒是不急,你别耽误了事情便好。” 袁太夫人声音温和,言辞恳切。 袁叔万面上也微微缓和了一下神色,轻声道:“母亲放心,自是无事。” 袁叔万这话倒也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是无事,其实今日也是挺早回了府,只是在来丰岚园的路上,撞上了人给耽误的。 先是站在园中池塘边吟着诗词的刘赛君,再是直接在路上堵人意图直接的钱昭君,袁叔万倒是不妨到了自己母亲袁太夫人的屋里,竟然也有准备等着他。 吉祥的存在感实在太高,即使袁叔万极少会去注意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此时都无法忽略站在袁太夫人身边的吉祥。 这丫鬟长得就是极好,如今显而易见,是得了精心打扮过的,明明还是个身量矮小的孩子,可是瞧着却已经有几分佳人风采。 即使袁叔万并未特意去打量她,但是看到了,目光却还是多停留了一下。 袁太夫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并未将吉祥直接抬出来,而是开口道:“饭菜都上齐了,你这会儿也该饿了吧?咱们用膳吧!” 袁叔万点了点头,坐到了袁太夫人的下首。 他刚刚坐定,双锦端了水盆走到了袁叔万跟前予他净手,袁叔万倒是没有在意,只是如常一般伸了手在水里浸了浸,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捧着水走到他面前的丫鬟是谁。 他将手从水里抬了起来,双锦捧着水盆退下了,他漫不经心抬手去接干布之时,却瞧见吉祥走到了他的跟前,将一方布巾递上。 袁叔万的手顿了顿,并没有马上去接。他能够感受到此时袁太夫人看过来的目光。而吉祥抬着手,见袁叔万的手突然在半空中顿住了,心里也忍不住跳了一下。 好在,也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袁叔万已经动作如常的接过了吉祥手中的布巾,擦干了手后,他将布巾递回到了吉祥手中。 从头至尾,动作十分流畅,甚至都没有碰到吉祥的手。 袁太夫人见此,心中略有几分失望,不过面上却还是未表现出来,自己笑着拿起筷子用起了晚膳。 而这个时候,将水盆和布巾递给小丫鬟的吉祥和双锦也站到了袁叔万的身侧,看着架势,却是准备替袁叔万开始布菜。 袁叔万冷眼瞧了一眼,没有说话,仿佛是只做没有这两个人,自己拿着筷子用了起来。 袁太夫人微微挑眉,却是笑着推了推自己身侧的一碗羹汤,开口道:“这天儿瞧着虽然转暖,但晚间怕是还有些寒冷,叔万你刚从外边回来,先用点热汤。” 说着,又仿佛是随意的吩咐道:“吉祥,替你家三爷盛一碗羹汤。” “是。” 吉祥轻声回了话,小步走到了袁太夫人所指的那碗羹汤前边,拿着一个汤碗伸手捡起了公勺盛了一碗羹汤。 吉祥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腻,一双素手虽然小小,却是意外的好看,拿着公勺之时,露出了一截皓腕,肉不是很多,骨架子细细小小的,让人瞧了,忍不住要担心她那只细手能否抬得起那柄瞧着有些大的公勺。 不过,吉祥盛的很稳,舀了两勺,一滴不漏全部盛进了汤碗里,而后,她捧着汤碗走到了袁叔万身侧,小心的放在了袁叔万的手边。 袁叔万看了一眼那碗羹汤,并没有动手。 袁太夫人却是笑着催促了起来:“叔万,快点喝吧!先暖暖身子。” 袁叔万垂下眼睑,动作有些缓慢,带了一些犹豫,却还是低首喝了两口。 袁太夫人笑了,看向吉祥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份意味深长。 接下来的这顿晚膳,虽然只有袁太夫人一人在那边指使着吉祥和双锦两个丫鬟来来回回的给袁叔万布菜,袁叔万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菜也并没有多用,可是到底也没有像上一回拒绝双珠和碧莲一般僵持。 如此,袁太夫人心里满意极了,用的饭菜也不觉多了一些。 晚膳终于结束,吉祥和双锦二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双锦倒还好,多数时候只是站在边上做布景,吉祥却是一点都不轻松,不时上上下下给老夫人支使了夹这个,盛那个,身体累,心更是累。 饭菜被慢慢撤了下去,吉祥正想松一口气,也想与双锦一般走到后边做布景。 谁知道这个时候,小丫鬟却是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她身边,吉祥的心又是给提了起来。可是,毕竟这事儿却是她自己也在努力促成的,再累她也是咬牙忍了。 面上仍然带着微笑,她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边上,转身将小丫鬟托盘上的糕点果子一一捧了下来,放在了小桌子上。而后,将放在托盘里的最后那杯茶水给拿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老夫人却突然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叔万,你瞧着吉祥和双锦这两个丫鬟如何?” 吉祥手上颤了一下,好险差点没讲茶盏重重的给放在桌上,不过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小动作,却是让袁叔万发现了,袁叔万目光似是无意的扫了吉祥一眼。 只一眼,他便瞧出吉祥在紧张。 虽然他看不到她那颗低着的脑袋脸上的神色,可是她小小的身体却绷得很紧,也很僵硬。 若是放在平日里,袁太夫人如此明显的暗示,袁叔万早已经回了回去,自然是婉拒,而且先时准备好的话,也已经放在了嘴边,可是在看到吉祥这副紧张样子的时候,他却突然不想说话了。 袁叔万没有说话,袁太夫人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加深了几分。 她 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袁叔万,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身体有些僵硬的吉祥,温声说了一句:“娘知道你身边不喜欢有太多的人伺候,也嫌有些丫鬟不得你意。这两个 小丫头,年纪小,跟了我也有一段时日了,性情还是不错的,具体如何,你带回院里好好教教,日后也算是有两个人能伺候着你了。” 想了想,袁太夫人又加了一句,开口道:“两个小丫头现在都还小,你也不用说怕耽误了她们吧!” 说着,袁太夫人笑着对吉祥和双锦开口吩咐道:“你们赶紧与你们三爷请安,以后,你们三爷就是你们两的主子了。” 吉祥和双锦闻言,连忙走了出来,正要走到袁叔万跟前之时,却听得袁叔万突然开口了:“娘,我身边不缺人。” 吉祥和双锦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脚步也停留在了原地。 袁太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了,她看向了袁叔万,瞧见袁叔万面上神色十分坚定,显然对于她送人之事,是半点都不容商量的意思。 袁太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而袁叔万也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厅里静悄悄的…… 双锦这会儿虽然垂头丧气的,不过她本就不是很想离开自己的母亲,所以一时之间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想到了先时陈嬷嬷威胁的那些话,心里有些沮丧罢了。可是吉祥在听到袁叔万的话时,身体却瞬间冰冷冰冷的,仿佛是被浇了冰水一般。 一时之间,她甚至有些绝望,虽然也想过袁叔万会不会不收下她,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紧随而来,却是让她想到了袁伯鹏,仿佛是噩梦一般,一步一步的在逼近着她。 她身体有些害怕的抖了起来,脚上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发虚,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怎么能够站得住。 吉祥离袁叔万并不远,她的异样,自是让袁叔万注意到了。 与那日被袁伯鹏追逐时撞到他面前时候的样子很像,被害怕恐惧的情绪充斥,甚至还有绝望…… 袁叔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似乎是被吉祥身上的情绪感染,心里也有几分艰涩。 先时那次他救下了吉祥,也知道袁伯鹏虽然暂时被打发了,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罢休。但吉祥到底只是个小丫鬟,即使在他心里有几分印象,却也犯不上让他特地为她做什么。撞上了救一回已是心善。 虽然没有再动手做什么,不过后几日袁叔万回府之时,也有无意间打听过这边的事情,他本以为袁伯鹏就算再没用,收拾一个小丫鬟却还是可以的,可是谁知道,这小丫鬟竟然干脆装起病躲了起来。 袁叔万当时心中还有些嘲笑这个小丫鬟这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辈子的做法,谁知道今日,却瞧见自己的母亲想将这个丫鬟送予她。 她这是想借他的手来避难? 也难怪听到他的拒绝,会是这般反应。 袁叔万心里有些冷淡的想着,更带了几分事不关己的心态,他站起了身,开口与袁太夫人准备告辞离开。 而袁太夫人因为先时袁叔万的拒绝,心情也有几分低落,她摆了摆手,却还是最后说了一句:“你说不缺人,可你身边的人的确是太少了,多两个人伺候,也是好事。” “母亲……”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双锦,又朝着吉祥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眼恰好与突然抬头的吉祥目光对视上了。 吉 祥的一双眼睛长得很漂亮,形状很美,眼珠子很亮,看起来水汪汪的,睫毛又是长长,仿若蝶翼。寻常人瞧了,便是难免心动。此时,那双好看的眼珠子里更是带了 一层水气,眼眶子看着有些红红的,可是瞧着却是亮的惊人,眼里所透露出的希冀的光芒,仿佛只要他回答不要,便要彻底熄灭了。 袁叔万也不是心软,他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相反他的心很硬,也很狠,只是他在这个时候,却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这两个丫鬟,我便带回去罢了!” 他只是不想看着这光芒熄灭,这个有几分机灵,又给他留下几分印象的小丫头,若是真给袁伯鹏糟蹋了,倒的确是可惜了。 袁叔万心里淡淡的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三爷,恭喜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将来,你会庆幸的,你家小媳妇没让你给拒之门外,不然你就要没媳妇了!!! ☆、第51章 袁叔万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里面的人都惊住了,特别是吉祥,原本含在眼里的泪水突然因为身体的放松而掉落了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抹,而袁太夫人则是看向了陈嬷嬷,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方才,叔万是说要这两个丫头了?” 袁太夫人还不敢确定,毕竟此时袁叔万人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当场带走吉祥和双锦。 “奴婢方才是听三爷这般说的。” 陈嬷嬷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吉祥,心里倒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 “既然叔万开口说要这两个丫头,那便不会反悔了。” 袁太夫人面上带着笑容,十分确定,看向吉祥和双锦的目光也是柔和了许多。她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笑着开口温声招呼道:“好孩子,过来。” 吉 祥和双锦二人对视了一眼,乖乖的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站定,袁太夫人笑着拉起了她们的手,一手拉一个,将她们两个人的手放到了一起,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孩 子,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要记住,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会给你们撑腰的。但是,你们到了你们三爷处后,要好好的伺候你们三爷,你们两人是好姐妹,要互相帮 助,要一起齐心协力才行。” “是,太夫人。” 吉祥和双锦二人低头应了,袁太夫人见此,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她又轻声的说:“既然叔万今日没有带走你们,那你们就再在丰岚园里住一晚,明日,收拾了东西,再过去。” 袁太夫人想了想,又说道:“待会儿还有一些东西,我让双珠送到你们处,缺什么便与我说,日后要常回来看看我。” “是,奴婢会的。” 吉祥和双锦依然乖巧的应了。 袁太夫人又说了几句,之后在陈嬷嬷的劝说下,才依依不舍松开了两个人的手。 “行了,你们今晚回去好好收拾东西,好好歇息。” 袁太夫人关切叮咛,双锦面上早已经感动的不行,满是眷恋与不舍,吉祥面上也是如此,虽然她更多的从袁太夫人的声声叮咛中听出了别的意味,但并不妨碍她做出这副感动的样子。 “太夫人放心,我会看着这两个孩子的,明日两个孩子临行前,再带来与太夫人您请安。” 陈嬷嬷笑着说了,然后带着吉祥和双锦走出了正屋。 吉祥和双锦二人跟在了陈嬷嬷身后,陈嬷嬷却在关上正屋门后,停下了脚步,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吉祥,而后落在了双锦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声说了一句:“吉祥,你先回屋收拾东西,晚上,双锦与我一道睡,不回屋。” “是。” 吉祥闻言,倒也一点都不意外,笑着应了,而且还说了一句:“干娘,那我回屋将双锦的东西一道收拾了,明日要过去的时候,便可一块儿带过去。” “好。” 陈嬷嬷点了点头,面上却依然没有笑容,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吉祥从她面前经过。 吉祥一人走着回屋时,方才发现此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屋前、园子里的灯笼高高悬挂起,将路面映照的昏昏暗暗。 吉祥慢慢的走着,深深吸了一口凉凉的带着夜风的空气,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草木花香,十分清新,也让她的心情渐渐开始复苏起来。 她面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看着天空中点点繁星,只觉得生活重新充满了希望,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吉祥回到屋里的时候,就连坐在桌旁的桂芳都感觉到了她与前几日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不过桂芳只以为是吉祥打扮的漂亮的缘故,面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吉祥,双锦呢,我听说太夫人召见你们,你打扮的好漂亮……这是又换了一身衣裳?” 正说着,桂芳发现了吉祥此时身上的衣裳似乎又换了一身。 “双锦今晚和干娘一块儿睡,不回来。” 吉祥说完这话,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笑着又道:“这身衣裳是太夫人赏的。” “太夫人待你们真好。” 桂芳这会儿心里倒也只有羡慕,毕竟她这会儿也已经对太夫人总是赏赐衣裳东西给吉祥和双锦的事情见怪不怪了,如今只是一身好看的衣裳罢了。 “嗯。” 吉祥小声的应了,她正要开口与桂芳说话,桂芳却突然开口道:“你还没用过晚膳吧,要不我们先用晚膳,菜也快凉了。” 吉祥这个时候方才发现桂芳摆在桌上的饭菜都还未用过,她点了点头,虽然先前已经用过吃食的缘故并不饿,但是她也不想辜负桂芳等她的一片心意。 她正要坐到桌前时,房门却被敲响了。 吉祥和桂芳对视了一眼,桂芳起身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瞧见双珠手上捧着不少的东西站在门口。 而吉祥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双珠姐?快进来。” “我就不进来了,这些东西,是太夫人让我给你送过来的。”双珠笑着慢慢说道,又微微抬了抬手上的东西,因为东西太多太重,她的手动的幅度并不大。 因为先时袁太夫人已经说过还有东西给吉祥和双锦,吉祥倒也并不惊讶,只是为这些东西的数量而感到有些吃惊罢了。 她连忙走到了双珠身边去接那些东西,桂芳在惊讶之后,也赶紧走上来帮了忙。 “这些东西……双锦那份也在里边吗?” 吉祥看着被放到了床上,几乎占了半个铺盖的东西,开口问了一句。 双珠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这些都是太夫人给你的,双锦的太夫人让其他人送了。” 双珠说完这话,又在吉祥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太夫人给你的赏赐,比双锦的多。” 吉祥心里惊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双珠,双珠面上微微笑着,只是拍了拍吉祥的手,笑道:“吉祥,日后可莫忘记了太夫人对你的好。” “吉祥自然不敢忘记。” 吉祥愣了一下,却马上笑着答了,而看向双珠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份深意与恍然大悟。也是难怪双珠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得了袁太夫人的信重。这可并不因为双珠是陈嬷嬷的干女儿,也得陈嬷嬷的喜爱,更重要的是,双珠始终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房门重新被合上,双珠也离开了,吉祥看着几乎占据了半个铺盖位置的一堆东西,伸手打开了放在最上边瞧着较小的一个盒子,一打开,却是被吓了一跳,而走到吉祥身边看着的桂芳更是“啊”的叫出了声音。 两个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一匣子的首饰。 袁太夫人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 桂芳看向吉祥的目光也是多了一丝惊疑不定,毕竟,往日里太夫人只给底下人赏个钗环佩饰,就已经是大赏了,更何况竟然放了这慢慢一匣子。 吉祥伸手去拨弄了,小匣子并不算大,里边放的首饰多是银饰绢花,不过架不住这满满一盒子的数量,更别提里边竟然还有几样珍珠与金子做成的饰品,虽然成色瞧着一般,可拿到外边去估算一下价值,也是一笔不少的钱财了。 “吉祥,太夫人是有什么事情……” 桂芳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犹豫着问了。 吉祥却是没有回答,低头从里边拣出了一支银耳环递给了桂芳,笑着道:“桂芳姐,送给你。” “送……送给我?” 桂芳一时犹豫,不敢伸手去接,虽然她也经常得吉祥给的好处,可是也不是真的眼皮子浅的人,她连忙摆了摆手,开口道:“吉祥,你不用送我,我不会到外边说的。” 她以为这是吉祥送给她的封口费,吉祥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将手上的耳环塞到了桂芳手中,开口道:“不是封口费,是……分别的礼物。” “什么意思?” 桂芳面上满是疑惑,完全不知道吉祥的意思。 而吉祥则是叹了一口气,慢慢解释道:“太夫人给我和双锦这么多的赏赐,是因为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丰岚园,去三爷身边伺候了。” “吉祥……怎么会这么突然?” 桂芳被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好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挺突然的。”吉祥淡淡的笑了一下,又道:“不说了,我们先吃饭,等吃完了还要收拾东西。” 说完这句话,吉祥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桂芳开口道:“桂芳姐,明儿个我和双锦就不住这个屋子了,你怕也不想住了吧?” 吉祥这句话,倒是让桂芳终于注意到这件与她也是息息相关的事情。 她只是个小丫鬟,论理是没有资格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的,等到吉祥和双锦搬出去了,即使没有人来催着她搬出去,可是早晚也是会有其他人搬进来的,那样子显然更为被动。 她若是主动想要搬出去,要么她能够找到像吉祥和双锦这般有等级的丫鬟肯接纳她,要么,便是和其他的小丫鬟们一起去挤通铺,虽然后者更为自在,但她显然更倾向于前者。 可是,一般有等级的丫鬟身边,都是有一大堆的小丫鬟们跟着讨好,哪里还轮得到她。 桂芳面上浮起了苦恼的神色,她看着吉祥开口问了一句:“吉祥,你和双锦去三爷那儿,不能够带上我吗?” 吉祥闻言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她,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太夫人是想以姨娘的身份将她和双锦给袁三爷的,可是,实际上她和双锦走的身份是丫鬟的身份,她们本就是伺候人的丫鬟,身边如何还可以再带一个伺候她们的丫鬟。 好在桂芳问这话,连自己都没有当真。因为这个问题,她也没有了吃饭的胃口,一直愁眉苦脸的,却还是帮着吉祥收拾了所有的东西。 吉 祥看着双锦这副样子,倒是有些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其实先时红莲倒是与她开玩笑的说起过她和双珠屋里缺个像桂芳一样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可 是吉祥也是拿不定红莲和她说这话是不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在开玩笑,倒不如之后有机会问了,得了答案再说出来比较好。 若是先与桂芳说了给了希望,届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反倒落得埋怨。 不过,说来到也巧,第二日清晨,红莲却是得了吉祥要走的消息过来看她,桂芳也恰好领了早饭过来,吉祥便开口问了。 红莲打量了一眼桂芳,答应的倒也痛快,笑着说着:“双珠姐这几日还与我说着要寻个小丫鬟到我们屋里一块儿住着呢,既然吉祥你推荐的,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桂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看向吉祥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吉祥倒是不妨红莲不但答应的爽快,而且还故意给她做面子,心里对于红莲的评价又是上了一层。 等到桂芳出去当值后,屋里只剩下她和红莲二人的时候,吉祥与红莲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往日的拘束,反倒是笑着开了玩笑:“看样子,你在双珠姐跟前,比我想的要好得多,连你们屋里住进的小丫鬟你都可以做主。” 红莲闻言,带着几分得意笑了起来,嘴里却还是谦虚道:“这些都是小事情,双珠姐才没空管呢。” 说罢,却又挤眉弄眼瞧着吉祥笑眯眯道:“你才是本事大呢,连三爷都能够搞的定,要知道双珠姐先时想到三爷身边,都没能成功呢!” “性质完全不同。”吉祥笑着摇了摇头,“双珠姐去三爷身边,那是做姨娘,我和双锦过去,只是做个小丫鬟罢了。” “你对我还打什么马虎眼,太夫人的打算,你我都清楚。”红莲对于吉祥的话却是半点不信,她笑着打量了吉祥一眼,又道,“而且,凭你的姿色,等过几年长开了,一个姨娘那是手到擒来。” “行了……” 吉祥又是摇了摇头,却是认真地说道,“说来,这件事情还有你的功劳,先时你我说相互合作,如今你帮了我忙,我还未替你做什么……” “说这话做什么。” 红莲出声打断了吉祥的话,面上表现的十分大方,又道:“既然现在一等丫鬟的位置都没空出来,你自然也帮不了我什么,而且,让你欠着我更好,我可是希望你将来得了三爷的宠幸能够好好报答我。” 红莲最后一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吉祥无奈的笑了一下,却还是认真的说了一句:“红莲姐,不管如何,你帮过我的事情,我心里会记着,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嗯,将来你想逃也逃不掉。可能将来,我让你帮忙的事情,对你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哪用什么竭尽所能啊!”红莲玩笑着说了,却在最后说了一句:“还有,你别记恨我先前在里边使了小手段便可。” 吉祥笑着摇了摇头。 不管先时有再大的纠葛,此时,吉祥倒突然觉得,自己进了袁家,在袁太夫人身边呆了这许久,认识了也称姐道妹过许多人,但在离开的时候,竟然发现联系最深的人会是红莲,这个在一开始想法设法想置她与死地的人,不得不说,的确是挺捉弄人的。 吉祥东西若是不算上太夫人昨日所赏赐的,倒的确不算是多,而袁太夫人昨日赏赐的东西,本就被收在一块儿,也根本不需要收拾,所以靠着昨日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 双锦的东西乱了些,但多数东西还是放在陈嬷嬷那边,所以这边收拾起来也快,吉祥基本上没费多少时间东西就将东西打包了起来。 屋里一时之间,倒变得空落落的,中午桂芳回来的时候,因为先时得了红莲的准信,也开始乐呵呵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一下子,三个铺位彻底都空了。 原本住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人气的屋里也瞬间都空了,虽然吉祥心里并不是留恋,但是瞧着这个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丫鬟的命运,主子的一句话,便能够决定会身在何处。 不过也仅是感叹罢了,做丫鬟的,再不好,也总比真的无依无靠好。她们做丫鬟的跟的主子好了,自然也会过得好。 至少,现在她去袁三爷身边,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瞧着,都是觉得往高处走了。 用过午膳后,陈嬷嬷便带着双锦回了屋子,又叫上了吉祥,三人一块儿到了袁太夫人的屋里辞行。 相较于昨日之言,袁太夫人今日说的话却是简洁了许多,只是说了几句,便让她们莫耽误赶紧搬东西过去了。 吉祥和双锦二人朝着袁太夫人叩了一个头后,相携走出了正屋,而这一回,陈嬷嬷却并没有跟回来,只有吉祥和双锦两个人走着。 双锦有些沉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吉祥也不想说话,她们站在屋里,看着陈嬷嬷派来帮忙的人将她们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出去后,直到屋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双锦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吉祥,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双锦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茫然无措。 吉祥沉默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应该吧。” 看着双锦这副样子,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毕竟双锦这一次,的确是被她设计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她连累离开自己的母亲。 “双锦,三爷人挺好的,而且玄玠居和丰岚园不远,你还可以经常回来看干娘。” 吉祥安慰着说了一句。 双锦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面上瞧着情绪依然十分低沉。 吉祥和双锦二人走的最慢,等到东西都被送到玄玠居了,她们两个人才走到大门口,此时,玄玠居守着门的是那位老大爷。 他坐在门口边的一条椅子上晒着太阳,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悠闲,看着吉祥和双锦走进来的时候,他微微睁开了眼缝,眯着眼打量了她们一眼。 吉祥一直有偷偷注意着周围,自然也瞧见了,她连忙停下脚步,拉着双锦走到了老大爷跟前,面上浮现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大爷,我叫吉祥,这是双锦,以后我们就要在玄玠居当差了。” “哦!” 那位老大爷倒是不妨吉祥会走到他眼跟前来说话,不过他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双锦拉了拉吉祥的手,想要往边上走去。 吉祥以为有什么事情,转头看去时,却瞧见双锦一脸害怕轻声道:“吉祥,我们快走吧,这个人好可怕啊!” 可怕? 吉祥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那位躺着的老大爷,虽然老大爷那张脸看着皱纹多了点,面色也有些干瘪枯瘦,可是和可怕,应该是扯不上关系吧。 可是瞧着双锦这副害怕的样子,吉祥也没有勉强双锦,只是对她小声道:“你害怕就先在这里呆着,我先上去问问这位大爷我们的房间往哪里走?” “那好吧,你快点。” 双锦有些不情愿的松开了吉祥的手,吉祥正要朝着那位大爷走去之时,却突然被一个叫声止住了脚步:“吉祥,你过来了!” 吉祥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常大娘正带着绣春朝着她这边走来。 “常婶。” 吉祥面上扬起了一抹笑容,大声的回喊了一声。 坐在门边的老大爷闻言,抬了抬眼皮子,换了个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常大娘一走进吉祥,便伸手拉住了吉祥的手,大手掌将吉祥的小手紧紧包住了,面上笑眯眯道:“昨日常福与我说以后你要过来我这边帮忙,我还以为他跟我开玩笑的呢,没想到你真来了!” “是啊。”吉祥很喜欢常大娘,听着常大娘这高兴的声音,她面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常大娘又笑着道:“我给你在我屋边收拾了个屋子,你和……双锦是吧!” “常婶,我是双锦。” 双锦对于这位能够做得一手红烧肉的常大娘早已经有所耳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忙笑眯眯的开口打招呼。 “嗯,是陈管事的女儿吧,你和吉祥以后就住在我屋边,有什么事情就找你常婶。” “谢谢常婶。” 吉祥和双锦笑眯眯的说了,两人还穿着昨日的粉色衣裙,虽然没有像昨日一般打扮,可是样子瞧着,多了几分孩子气,也多了几分可爱喜人。 常大娘说着便要带两人去屋里瞧瞧。 双锦小跑着走到了常大娘身侧,倒是吉祥,却是顿了一下脚步,冲着坐在门边的大爷轻声道:“大爷,我们走了。” “哦。” 那位大爷这回眼皮子都未抬,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 常大娘见了,笑着拍了一记那位大爷的肩膀,开口道:“李老头,冲着两娃子摆什么谱。” 说罢,又对着吉祥笑着道:“你别理这老头儿,就是个看门的老头子。” 常大娘给吉祥和双锦准备的房间很大,比吉祥和双锦先时的那间屋子还要大上一半,位置也很好,开窗能够照得到太阳,开门则是正对着园子。 吉祥满意极了,而常大娘对自己的安排也是很满意,笑着说道:“这屋子,没别的好,离厨房近,你们两以后干活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吉祥听了这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双锦却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常大娘开口问道:“常婶儿,太夫人不是说,我和吉祥是来伺候三爷的,怎么要到厨房干活。” 双锦听着要到厨房干活,就有些不乐意了。 虽然她爱吃,可是却也知道厨房活又重又累,而且还脏,她哪里能够干得了这个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常福昨天说三爷让你们跟着我,跟着我,可不就是到厨房里干活吗?”常大娘听出了双锦的不情愿,不过却还是耐心的说了一句。 瞧见自己说出这话,双锦面上的表情一副要哭的样子,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也是,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哪里干得了厨房的活,待会儿三爷回来了,要不,我替你们问一句?” “没事。” 吉祥听到这话,连忙开口说道,“常婶儿,先时我就想学你的手艺,在厨房里干活正好,常大娘可得多教教我。” 吉祥连忙拉了拉双锦的衣角,示意她莫再说了。 双锦有些不甘心,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也因为这个插曲,多少也有了一些尴尬。 常大娘也没有在屋里多呆,便起身告辞了。 “晚上三爷还要回来用膳,我先去准备了,你们好好收拾。对了,现在天儿冷,你们待会儿要是要擦桌子什么的,到厨房里拿了热水再擦,不要用冷水,免得冻坏了手。” “谢谢常婶。” 吉祥闻言连忙道谢了,而后又开口问了一句,“对了,常婶,我和双锦待会儿收拾完东西就来厨房帮忙。” “不用不用,你们待会儿收拾完也该累坏了,今天就早点歇息,不用麻烦。” 常大娘闻言连忙摆了摆手,见吉祥还想说什么,又说了一句:“和你常婶还客气什么,要帮忙也不差你们这半天,好好收拾吧!” “好,那我和双锦就偷懒一下了。” 吉祥闻言也知道再多说反倒显得客套,于是干脆开口爽快的应了。 等到送走常大娘,吉祥关了门回到屋里的时候,便瞧见双锦一张脸彻底耷拉下来了:“吉祥,不会真的让我们去厨房里干活吧,我不要干,厨房里又脏又累。” “我们只是帮帮忙,不会做太多事情的。” 其实吉祥心里面差不多认定她和双锦去厨房帮忙的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不过她并不觉得会有多少的事情,毕竟先时厨房里只有常大娘和绣春两个人不是照样忙和的过来,多了她们两人,也应该没有多少事情会分给他们。 “反正我不要。” 双锦嘴里嘟囔着几乎是要哀叫起来,“你没听常婶说,连端热水都要我们自己去厨房,难道我们屋里就没有小丫鬟吗?” “双锦,这里不是丰岚园。” 吉祥见双锦这副样子,也是皱了皱眉头。 其实丰岚园里等级高的丫鬟能够使唤等级低的丫鬟这个规矩本身就有点以大欺小的感觉,但是丰岚园里丫鬟奴仆多,也乱,所以会出现这个现象并不奇怪。 玄玠居,虽然吉祥了解不多,但只瞧着主人袁三爷的性子,怕就是个规矩的,而且玄玠居里的奴仆瞧着也少,哪里还有人可以给她们使唤。 “行了,赶紧收拾吧,不然晚上住不了人了。” 吉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桌子与铺盖,虽然瞧着好像是收拾过了,也没有什么灰层,但是既然搬进来了,还是再收拾收拾。 吉祥推了推双锦,开口道:“你先将自己的东西理出来,我去厨房里拿点热水过来,别偷懒了。” 双锦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形势逼人,她没办法,最后一边抹着眼泪珠子,一边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倒是吉祥瞧见了双锦这副样子,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她还以为自己还得再多说几句才可能劝得动双锦,毕竟依着往日里双锦的性子,可没有那么容易被说动。看样子,昨晚陈嬷嬷对她的教育还是挺管用的。 也不知道陈嬷嬷给双锦说了一些什么东西? 吉祥打了热水回屋后,瞧见双锦慢腾腾的开始折腾着自己的东西,她倒也没有让双锦干别的,毕竟双锦的东西瞧着便是要收拾上老半天,她干脆自己撩了袖子将上上下下屋里都抹了一遍,然后倒了脏水后,方才开始整理东西,铺床叠被。 干活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东西都理好,吉祥拿着扫帚将地上的垃圾都扫出去时,方才发现天都有些暗了,此时腹中也早已经是空空。 吉祥摸了摸肚子,将扫帚归置好,正想叫双锦去厨房里拿吃食之时,却瞧着远远的,常福朝着他们屋里走了过来。 她愣了一下,却扬起笑容,叫了一声:“常福哥哥,有事吗?” “吉祥。” 常福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又开口道:“三爷说,让我带你们去见他。” “三爷要见我们?” 吉祥微微吃惊,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身上变得有些脏兮兮的衣裙,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口道:“那我和双锦换身衣裳,我们刚打扫……” “不必了,三爷不会在意这些的,你们跟我来就好。” 常福打断了吉祥的话,语气淡淡的说道,显然并不打算让她们浪费时间再收拾自己。 吉祥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好,我去叫双锦。” 双锦也是没有料到袁叔万会突然想要见她和吉祥,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自然也是与吉祥一样想要换身衣裳,毕竟,两个人此时的形象都不好看,可是常福就在外边等着她们马上出去,连换身衣裳的时间都不打算给她们。 无奈之下,吉祥和双锦两人只能够就这副样子跟着常福来到了玄玠居的正屋处。 常福带两人走进的屋子,并不是吉祥第一次来过的书房,而是书房边上的一间屋子,走进里边,瞧见袁叔万坐在了一张圆桌上,桌子上摆了几道菜。 吉祥瞧见这副场景的第一个怪异感觉,便是莫名的想到了这位袁三爷该不会是请她们吃饭吧! 当然,吉祥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的怪异好笑,做主子的怎么可能会和丫鬟同桌吃饭。 袁叔万并不知道吉祥此时心中的想法,他这个时候让常福带过她们,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有空见她们一面罢了。 当然,袁叔万并没有想到会瞧见两个丫鬟这副样子。 双锦倒也罢了,毕竟先时也只是在归置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脏,只是身上有些凌乱罢了。而吉祥,粉色衣裳一道灰一道灰自是不必说。头上不知道还沾着什么东西,左手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灰印子。看着简直与昨日见到的光彩佳人大相庭径。 袁叔万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常福,心里不觉摇了摇头,估计常福这个二愣子听到他吩咐带人马上过来,连换套衣裳的时间都没给两个丫鬟。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故而也没有说什么,神色依然如常看着两个丫鬟走到他跟前,朝着他跪下行了一礼。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口让两人站了起来,而后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今后,你们就跟在王管事身边,具体做什么,王管事会吩咐你们的。” “是。” 吉祥和双锦听到袁叔万的话,下意识应了,不过两个人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王管事是常大娘。常大娘本姓王,只因嫁的人姓常,故而大家习惯用常姓称呼。 因为反应的慢,虽然应了,可是吉祥和双锦面上的迷惘却是骗不得人的。 袁叔万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他忍不住皱了眉头,看着两人又道:“你们如今年纪小,便跟在王管事身边好好学着,等到年纪到了,自会给你们安排合适之人,若是你们自己有喜欢的,也可以提出来,我这个做主子的,也会替你们赐婚。” 依着袁叔万的性子,自然不会对这丫鬟们说这种话,只是吉祥和双锦身份特殊,她们是以预备姨娘的身份分到这玄玠居的,虽然两人如今还小,但也唯恐因为她们分来的这个身份让她们生了妄想,所以袁叔万特地开口敲打了一句。 双锦依然迷惘的应了,而吉祥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她知道袁叔万不可能对她和双锦两个孩子产生什么意思,可是被分到玄玠居的身份却还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袁叔万能够主动这般说了,那她也就彻底放下心了,安安心心当个丫鬟便好。 故而她这一声应得特别爽快,也特别的高兴。 而吉祥的反应,自然也让袁叔万瞧在了眼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又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该说的他也都说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若是无事,便退下了吧。” “是。”吉祥和双锦正要弯腰退下,突然,一阵小小的肚鸣声响了起来,在静悄悄的屋里显得格外明显。 吉祥顿时面红耳赤,而双锦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又看向了吉祥的肚子。 袁叔万也仿佛无意的看了吉祥的肚子一眼,并没有反应,只是道:“退下去用晚膳吧。” “是……” 吉祥声音在双锦的声音掩盖下,小的几乎听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赶脚,袁三爷鼓励吉祥赶紧去找喜欢的人,说会替她赐婚这事儿,迟早会自己打嘴,肿么办,我竟是迫不及待了咋办!!! ☆、第52章 袁叔万既然已经发话,即使双锦这般并不情愿去厨房里干活的人,第二天早上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吉祥早起,梳洗打扮之后,来到了厨房里。 不过,就像吉祥先时所猜想的,常大娘根本没有派多少活计给吉祥和双锦,只差没说让两人直接玩去。 双锦跟着吉祥削了一会儿土豆,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厨房,手上拿着的那个土豆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仍然保持着只削了一半皮的模样。 一边刚将做好的馒头放进蒸笼里蒸上的常大娘见了,倒是爽快的摆了摆手,让吉祥和双锦回去休息。 吉祥拿着小刀没有动弹,倒是双锦闻言,高兴的欢呼了一声,直接将手上的东西丢进了竹篓里。 不过,待看到吉祥还坐着认真削皮的样子,她面上倒是浮现了不好意思,看着吉祥轻声商量道:“吉祥,我们回屋休息去吧?” 吉祥闻言,看了一眼双锦,开口道:“我懒得起来了,你自己回去吧。” “吉祥,现在还早,我们回丰岚园去玩会儿再回来吃饭好不好?” 双锦见吉祥没答应,却又是劝了一句,她原来倒也无所谓自己一个人,只是瞧见吉祥在干活,自己跑回去玩了,估计被自己的娘亲陈嬷嬷瞧见,又该一顿骂了。 “你若是想去玩便去吧,干娘若是问起我,你便说我在屋里睡觉就好了。” 双锦的想法太好猜了,吉祥只瞧一眼便能够看得出她心中所想,也不想让双锦再在她身边磨着她,吉祥直接一句话打消她的顾虑。 “这样……” 双锦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玩性占了上风,她朝着常大娘和一旁正在剁肉的绣春打了一声招呼,便小跑着出了厨房。 双锦一离开厨房,厨房里却是安静了许多。 常大娘走到了吉祥身边,拿起先时双锦扔下的小刀一边削着土豆一边笑着开口问道:“吉祥,你怎么不跟双锦一块儿去玩?” 吉祥正削好一个土豆,将它扔进了框子里,闻言却是笑着抬头回道:“我懒得出去跑出去玩了,就这么坐着挺好的。” “你这孩子,哪有人会懒得玩却坐着干活的。” 常大娘听了吉祥的话,面上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眼里打量着吉祥,倒是对吉祥有了一个新的印象。 若说先时对吉祥好,只是因为儿子常宁总在她面前说着,她自己也喜欢长得漂亮的孩子缘故,现在却是发自内心的有了好感。 她 原以为像吉祥这般好相貌的孩子一定娇气,如今瞧着却不尽然,至少瞧着比双锦那丫头要老实勤劳多了。连厨房里的活计也是二话不说便手脚利落的做上,别说是像 吉祥这般先时在太夫人院里做着二等丫鬟的漂亮女孩,就是老夫人院里的那些个小丫鬟估计也不愿意干厨房里的活计,常大娘可是知道太夫人对底下的丫鬟有多宽 容。 常大娘边想边将手上先时双锦削了一半的土豆削好后扔进了篮子里,不过只瞧了一眼,却又是愣住了,先时也没注意,根本没有想到吉祥的手脚竟是这般利落,才这会儿就削了满满一篮子的土豆了。 “够了够了,也没多少人吃咱们厨房里的饭,这些做菜够了。” 常大娘连忙阻止吉祥在削下去。 而吉祥却是有些愣住了,她看了小小一篮子的土豆,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常婶,这些哪里够啊?” 吉祥可记得先前在太夫人小厨房里瞧见过削好的一餐的土豆量,这里根本连上回瞧见的十分之一都没到。 即使玄玠居里人少,但好歹也有两位主子在。 “三爷和常福中午一般不会回来用膳的,佟姨娘和她身边的人吃食都是从大厨房里走的,中午只要准备咱们吃的就行了。满打满算也就十来号人。” “佟姨娘不走小厨房吗?” 吉祥闻言,心中忍不住有些吃惊。她当然知道府里有一个大厨房,可是在她印象中,只要自己院里有小厨房的,基本上底下人都能够沾光用小厨房的饭菜。 倒不是说小厨房里手艺能够有多好,大厨房的手艺又是如何不如小厨房。但毕竟小厨房里是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的方便,手艺上也精细一点。再者,如今天儿还挺冷的,大厨房里的饭菜送到屋里,估计不凉也是半温了。 先时她在丰岚园里,其实像他们这般的底下人,应该从大厨房里领饭食的,但一来三爷对老夫人十分孝顺,在丰岚园里设的小厨房很大,小厨房里的人也多。二来老夫人也疼他们底下这些丫鬟,于是连她们的饭食都是走小厨房的。 而玄玠居,实在是稀奇,她们几个奴仆能够占光吃小厨房,可是身为半个主子的佟姨娘却要去大厨房里领饭菜。 吉祥越想越是不可思议,也是一脸疑问的看向了常大娘。 常大娘没有多说,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几分,对吉祥敷衍的说了一句:“咱们这小厨房设了是专门伺候三爷的,既然大厨房里有准备佟姨娘的饭菜,又何必从我们这边走。” 常大娘的这话,虽然语气淡淡,可是吉祥却无端从里边听出了几分刻薄。 她心中的疑惑更深,常大娘的为人虽然吉祥还未深入接触,但是从先前认识来看,却是个特别好性子的人,如何会对佟姨娘这般的态度。 不过吉祥也瞧出了常大娘并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所以并不想惹人厌烦追根究底,她岔开了话题,笑着开口道:“常婶,既然不用削土豆了,那我干别的吧!” 说着,吉祥却是要抱起土豆到外边去洗了。 装土豆的篮子不大,可是却装了满满的一篮子,吉祥人小力气不大,刚起身的时候,身子给重量带着晃了一下,却是让常大娘给吓了一跳。 她连忙伸手抢过了那个篮子,开口道:“好孩子,你去帮我烧火便好了,可别把手给弄粗了。” “常婶,我没事。” 吉祥觉得常大娘有些大惊小怪,先时在人贩子底下的时候,她一大筐子的土豆地瓜都搬过,这会儿这点小土豆其实她还是搬得动的。 不过,她心里还是暖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待会儿我就做菜了,你先帮我把火烧起来。” 常大娘见吉祥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但还是坚持自己拿过那个篮子。 常大娘做菜的手艺自是不必说,平平常常的小菜都能做的极其美味。 中午因为袁叔万不回来,常大娘便直接做了几道大锅菜。值得一提的是,主菜是土豆烧牛肉,这道菜在现代算不得精贵,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极为难得,寻常百姓家极少能够吃到。 古代的牛价值极高,一般用作耕作,是不能够轻易宰杀的,所以导致牛肉稀缺而价高。 吉祥在丰岚园的时候,即使还算得老夫人的青眼,也常能够得到赏赐,可是也从未有机会吃到过这牛肉。 而常大娘煮这道牛肉,自然不可能是用她们的份例,估计还是占了玄玠居主人袁三爷的光。 吉祥在刚认出这道菜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可是想到先时常大娘将给袁三爷熬得鸡汤都分给过她,也大概知道袁三爷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如此想来,在玄玠居小厨房里当差倒是个好差事,活少还常有口福。 吉祥一边吃着常大娘给她单独舀出的一小碗土豆烧牛肉,一边往火里慢慢添着柴火,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比在丰岚园里还要舒服,不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做着自己的分内事便可。 中午的这道土豆烧牛肉,双锦到底是没有口福能够吃上,陈嬷嬷留她在丰岚园里用午膳了,只让一个小丫鬟回来说了一声。 常大娘闻言也只是挑了一下眉,并没有说其他。 等到那个小丫鬟走了后,常大娘直接走到了桌前,将扣在菜上的碗拿了下来,笑着招呼吉祥和绣春赶紧吃。 吉祥因为先时填了肚子,这会儿也不饿,于是就捧着一小碗汤慢慢的喝着,一边喝着,她一边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常大娘,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常大娘脸上在笑,但是吉祥总觉得她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看我做什么,吉祥丫头快点吃。” 常大娘见吉祥偷偷打量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筷子挑了一大块牛肉放到了吉祥的米饭上,吉祥回了神,下意识夹起了那块牛肉,倒是有些苦了脸。 说实话,常大娘烧的的确是不错,但牛肉本身有些老,嚼着实在费劲,她忍不住伸手透过脸颊和唇肉去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只觉得牙齿又开始疼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常大娘的好意,她还是将这块牛肉夹了起来,放到嘴里去咬着。 “嘎吱”的一声,吉祥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 “吉祥!” 常宁惊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吉祥捂着嘴巴,瞪大眼睛转头,而常宁一张原本就不白的脸蛋此时黝黑黝黑的脸蛋上挂满了喜滋滋的笑容,看着吉祥笑眯眯道:“吉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吉祥有些欲哭无泪的看了他一眼。 常宁依然十分迟钝并未发现什么,自顾自的说着:“吉祥,我这几天跟我爹去庄上播种了,累死我了,你想没想我啊!吉祥你捂着脸干嘛……” 常宁还没反应过来,常大娘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朝着常宁骂了一句:“一回来嘴巴就嘚吧嘚波,老实坐着去。” 说罢,又是看向了吉祥,开口问道:“吉祥,怎么了,磕到牙了?” 吉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主要是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只空着的手赶紧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手帕,捂着嘴里方才将嘴里的异物吐了出来。竟然是一颗牙齿。 吉祥手忍不住颤了一下,而常宁面上也惊了一下:“该不会……该不会是我把吉祥的牙齿拍掉了吧!” 常宁上下看着自己的手,都不敢去看吉祥了。 “傻小子!” 常大娘闻言只觉得好笑,忍不住拍了一下常宁,又笑着安慰吉祥道:“不要害怕,你这是换牙了,吉祥,你这是第一次换牙吗?” 吉祥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伸舌头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牙齿方才脱落的地方,只能够触及软软的牙肉。 吉祥的牙齿一直都挺整齐的,而她也根本忘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会换牙的,偏偏今日这掉的一颗,恰好在她正中间下边的一颗,她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那你换牙可够迟的,我记得常宁这小子,五岁就开始换了。” 常大娘说了一句,见吉祥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以为她是吓坏了,又安慰着慢慢说道:“你放心,马上就会长出来的,张嘴让大娘看看掉的是哪里的牙齿?” 吉祥却下意识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常大娘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没流血吧,没流血就不看了。不过要记住,要是掉的是上边的牙齿,你就扔到床下去,掉的是下边的牙齿,就扔到屋檐上去,这样子,以后牙齿才会整整齐齐的。” 一旁的常宁听了常大娘的话,知道不是自己的过错,这会儿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他屁股慢慢带着椅子挪着挪到了吉祥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开口道:“吉祥,我陪你去扔牙齿吧,我以前常扔,可以教你。” 吉祥紧紧抿着嘴巴,闻言却是忍不住白了一眼常宁,什么叫做叫她,扔个牙齿她难道还不会啊! 显然常宁并不知道此时吉祥心中的别扭,不过他也感受到了吉祥对他的冷淡,整顿饭的时间,吉祥根本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虽然吉祥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话,可是吉祥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常宁心里有些委屈,明明他走的时候,吉祥待他还是挺热情的。 也因为吉祥对他的冷淡态度,导致常宁心情异常的低落,连原本一顿能吃上五碗饭的食量都硬硬的少吃了一碗。 吃完饭后,常大娘看着心情低落的吉祥,又瞧了一眼边上傻乎乎的自家臭小子,笑眯眯的让她赶紧回屋休息。吉祥这会儿也没有干活的心情了,于是也没有客套就拿着包着她牙齿的手帕慢慢的走出了厨房。 走出几步,吉祥却听到身后常宁叫她的声音。 她以为有什么事情,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从厨房里追出来的常宁。 只见常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跑到了吉祥面前,殷勤开口道:“吉祥,我带你去扔牙齿吧,你掉的是上边的牙齿,还是下边的牙齿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常宁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提到了吉祥的伤心事。 吉祥此时完全就跟被踩了尾巴似得,狠狠瞪了常宁一眼,二话不说便小跑着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只留下一脸莫名的常宁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屋里,吉祥紧紧关上了门,走到了梳妆台前,张开嘴巴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观察着自己的牙齿。 此时,那缺了一颗牙齿的地方正露出了粉红色的牙床,瞧着便让吉祥心中有些烦乱,她又合上牙齿咧开嘴巴,只见原本整整齐齐一排米粒儿似得白牙中间多了一个黑窟窿。 不过她尝试着正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方才有些大惊小怪,其实正常说话是不会露出这个缺牙的地方。 不过即使是这样,吉祥的心情也仅是好了一点点,想到之后她还要让满嘴的牙齿都换上一遍,很快就会轮到上边的牙齿时,她恨不得拿一张布干脆把自己的嘴巴给捂起来算了。 “呼!” 吉祥重重的将自己的身体投到了床铺上,使劲的捶了两下被子,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不就是换个牙吗,又不是不长出来了! 她想到方才自己对待常宁的态度,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常宁怕是被她给吓坏了吧。 常宁这会儿,的确是被方才吉祥的冷淡态度给吓了一跳。 导致等到袁叔万回府,他去书房拜见的时候,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袁叔万瞧见了,还只以为是自己先时给常宁的惩罚起了效果,常宁这小子也知道收敛老实了。 又瞧着常宁这副低落的样子,袁叔万还好心的夸了他几句。 等到常宁走出屋子后,常福瞧见了他唉声叹气的样子,倒也有些不忍心了,脑子里想了想,也是笨嘴拙舌的安慰道:“别担心,以后好好当差,三爷不会再罚你了。” “哎!” 常宁却是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分外忧郁的样子。 常福伸手拍了拍他,还想着说点让他高兴的事情,却听常宁突然抬头问道:“哥,吉祥什么到咱们这儿来了?” 常福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常宁。 常宁却是又追问着:“方才我在娘那儿看到了吉祥,吉祥以后就在我们玄玠居里当丫鬟了吗?” “……” 常福依然没有说话。 而常宁见常福不说话,直接拉了常福的袖管,开口略带几分赖皮的追问:“哥,你别不说话啊,快点告诉我啊!” “吉祥是太夫人赏给三爷的。” 常福被常宁磨得受不了了,最终简洁的说了一句。 “咱们三爷缺丫鬟吗?”常宁不解,先时太夫人赏赐过来的,不是都被三爷拒绝了。 而且太夫人回回赏赐丫鬟,其实就是想赏赐姨娘给三爷…… 常宁想到这里,面上大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常福,开口问道:“哥,太夫人把吉祥赏给三爷……该不会……该不会那个意思吧?” 常福眨了一下眼睛,没回答。 可是常宁却是急了,面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就是……就是像佟姨娘一样?” 常福闻言,点了一下脑袋。 常宁瞬间一脸大受打击,捂着胸口好像喘不上气。 “哥,你该不会是骗我吧,吉祥她才几岁啊!” 常宁有些不甘心,又开口问了。 而常福此时却是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我骗你做什么。” 常宁咽了一下口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太夫人把吉祥赏给三爷做姨娘,三爷接受了……那吉祥,不就是三爷的女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吉祥发现常宁有些奇怪,好像真给她那日的样子给吓到了。 每回遇到她,都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她笑着要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常宁竟然一溜烟儿给跑了,真的是在逃跑,而且是落荒而逃的感觉。 别说是吉祥一头雾水,连一向迟钝的双锦瞧了,都觉得一头雾水的样子。 这日吉祥好不容易在花园里遇上人,瞧见常宁又是要跑的样子,吉祥忍不住小跑的追了上去,直接将常宁给堵住了。 “常宁哥哥,那天我态度不好,我不是在生你的气,你不用躲着我。” 吉祥心里面想的倒也简单,若是真的因为那日她态度的原因,自然是要解释清楚,可是若是不是那日她态度的原因,那她也得搞清楚原因,不然这么一直跟个躲猫猫似得,多尴尬。 常宁听着吉祥的话,此时一颗脑袋恨不得直接低的贴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单脚支撑着地面,一只脚踮起磨着地面,磨磨唧唧的应了一声:“嗯。” 而常宁的这副态度,让吉祥心里实在是有些拿不准。她开口道:“那你不会躲着我了吧?” “嗯。” 常宁又是轻轻的应了一声,但是瞧着态度,会像他嘴里答应的那般……才怪。 吉祥咬了咬唇,有些受不了他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直接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好你不能直接说吗?做什么这副样子?” 常宁闻言,面上闪过几丝复杂,他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吉祥后,又垂下了脑袋,一向都是洪亮的嗓子,此时声音低的几乎如同蚊子叫一般:“吉祥,其实……其实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好,毕竟……” 常宁话说的断断续续,犹犹豫豫,也是让吉祥有了一丝不耐烦。 “保持距离?”吉祥重复了一遍,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好,既然你这么想,也这么讨厌我,那以后你也不用躲我,我不会和你说话的。” 又不是小孩子,不想来往了,便见面当不认识好了,干嘛还要躲起来。 吉祥说完这话,转身就要离开。 而常宁在这个时候,心里却跳了一下,他一脸纠结的开口道:“吉祥,我不是讨厌你。只是,你是三爷的女人,我不能够和你走的太近……” “三爷的女人?” 吉祥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常宁,面上带了几分疑惑,“谁和你说的?” “太夫人不是将你赏给三爷了……” 常宁耷拉着一张脸,慢腾腾的将话说了出来。 而吉祥闻言,却是扑哧的笑了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躲着我的,是想和我避嫌?” “毕竟……影响不好。” 常宁一本正经的认真说着。 吉祥却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也将常宁笑的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等笑止住了,吉祥方才开口解释道:“你想多了吧,三爷早就说了,不会收我和双锦的,只是让我们在玄玠居里当丫鬟,以后……以后我们可以嫁人的。” 吉祥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犹豫,虽然这话是袁三爷说的,可是通过她的嘴巴向常宁说出来,好像又多了一层别的味道。 而常宁这会儿根本没有体会这一层略带几分“暧昧”的话,他脸上早已经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愣愣的瞅着吉祥,开口又确认了一遍:“三爷,真的是这么说?” “是啊!”吉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以后,不会躲着我了吧!” 常宁闻言,连忙摇了摇头,他挠着脑袋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脸上的笑容。 吉祥瞧见了,也是好笑的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慢慢走开了。 常宁见吉祥离开了,连忙开口道:“吉祥妹妹,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说着,却是一边傻笑着一边小跑着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常福摇着脑袋从边上走了出来。 他是与常宁一道儿到这地方来的,也根本就没有躲得意思,只是他走的慢,落后了一步,没让吉祥看到罢了。可是谁知道常宁那小子,一瞅见吉祥,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倒是他自己听了那两个孩子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己藏了起来。 常福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又觉得常宁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好笑,他也不想上去打扰,转身就要走回路,谁知道,一抬头,却瞧见袁叔万就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下,而目光看向的地方,正是方才常宁和吉祥离去的方向。 常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替常宁心虚的很,可是又觉得自己这心虚有些没由来的。 他定了定心神,走到了袁叔万跟前,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嘴里唤着:“三爷。” 袁叔万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淡淡,背着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吉祥在玄玠居的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在。 干的活儿少,吃的又是常大娘给开的小灶,虽然开始了她略有几分辛苦的换牙期,不过营养跟上了,她新长的牙齿也冒得快,最早落下的那颗牙原本的牙床上,如今已经冒出了一截小小的牙头。 特别小,也特别的可爱,让她总是忍不住伸舌头去添。 双锦倒根本就没有发现吉祥换牙的事情,毕竟她换牙也挺早的,如今已经差不多换好了。加上最近她成日里往丰岚园那头跑,自然也顾不上了。 因为常大娘管的松,也没有什么活,双锦原来还有几分顾忌,现在有的时候基本上连晚上都不回来,直接留在陈嬷嬷那边睡。 显然,丰岚园更得双锦的喜欢,她一向都是个热闹性子,玄玠居对她而言,太冷清,也太寂寞了。 因 为跑得多了,而且次次回来,双锦也是找着吉祥说那边的事情,一时之间,虽然吉祥人离开了丰岚园,可是一些消息竟然都没有落下。譬如,她和双锦原先的差事如 今让红莲和双喜给顶上了,红莲也算是回归原职,得偿所愿了。据双锦所言,原本太夫人是打算让另一人顶上的,并没有考虑红莲,但是红莲却做了一件让太夫人十 分感动的事情,半夜在园子里替太夫人祈福,让太夫人给看到了。 吉祥听了红莲上位的故事,当时心里就觉得怪异极了。 太 夫人没事儿半夜到园子里,还知道红莲是在给她祈福?当然吉祥并不怀疑这个手段有效性,虽然狗血,但对于太夫人这样的老人家而言,的确是有用,但是她怀疑这 个手段的操作性,不过想想红莲的聪明性子,又有一个在老夫人身边得到信任且愿意帮她的双珠在里边,倒也并非不是不可能。 不过,听着丰岚园里丫鬟们上上下下的小手段小争宠,吉祥心里倒是还挺庆幸自己离开了丰岚园。 那种日子,说实话,真的没有玄玠居清净的日子舒坦。 吉祥跟着常大娘也有一段时日,虽然还没有学做菜,不过却是将烧火收拾菜的本事练的极其熟练,常大娘也常打趣她再过一段时间都可以顶替绣春替她切菜了。 吉祥原来听了这话,倒还担心绣春听了会不高兴,谁知道第二日,绣春竟是直接地给她一把菜刀,自己一言不发站在边上教她学切菜。 差点没吓吉祥一大跳。 若不是知道绣春的性子,吉祥还以为对方是故意想要朝着她示威呢。 最后还是常大娘出来劝了,直说吉祥年纪小力气也小,方才让绣春收回了这个念头, 然后,吉祥又回去开始负责烧火了。 吉祥烧火的本事极好,有的时候被火烧的暖烘烘的,她呼呼欲睡还不忘往灶膛里添柴火。 而这日双锦从外边跑回来的时候,吉祥也正在使用这些日子里练成的手艺,半眯着眼睛拿着火夹在灶膛里拨弄火。 双锦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昏昏欲睡,直到双锦推了她一记,吉祥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不是说中午不回来吗?” 吉祥看着双锦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双锦今日也是和往常一般,一大早便跑去了丰岚园里,临走还说中午不回来吃饭,可是这会儿瞧着,应该是中午都未到吧。 此时,双锦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看着吉祥的目光里带了兴奋之色,她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下因为方才跑的过快而未平稳下的气息,然后急急开口道:“吉祥,你快跟我来,你舅舅舅妈来找你了。” “舅舅舅妈?” 吉祥脸上彻底愣住了,脑子也是慢了半拍。 “是啊,是啊,太夫人都亲自见他们了,据进屋送茶的人说,你舅舅舅妈要赎你回家。”双锦说完这话,又是半是羡慕,半是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而且,大家都说,你舅舅舅妈很有钱,他们来的时候坐的是马车,身上穿的是绸缎,你以后要享福了。” 双锦说完这话,瞧着吉祥并没有说话,又加了一句:“以后,你富贵了可别忘记我啊!” 吉祥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双锦不耐烦的推了她一记后,她才憋出了一句话:“你胡说什么?” 吉祥的话音落下,双锦的面色变了,她以为吉祥是富贵了不想理她,正想争辩,却听吉祥又道:“我哪有什么舅舅舅妈?” 即使有,怎么可能会找到她。 吉祥完全是半点都不相信双锦的话,她坚决的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行了,既然回来了,中午饭你就别跑回去吃了,现在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双锦闻言,满脸委屈。 可是吉祥仍然是一脸不相信,“不可能,除非他们认错人了。” 双锦见吉祥一脸坚决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吉祥虽然心里仍然不平静,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拿了火夹继续拨弄着火。 原本站在灶头烧菜的常大娘见了吉祥这副样子,倒也有几分相信吉祥的话。反倒是冲着双锦问了一句:“双锦丫头,你可别听错了,吉祥都说没舅舅舅妈了,她自己还能搞不清楚自己的事情。” “是真的,大家都说,他们上门直接说是吉祥的舅舅舅妈,说吉祥是他们的外甥女。” “不可能。双锦,你别说了,我娘根本就没有兄弟。” 吉祥听了双锦的话,直接站起来打断道,而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中多了一层忐忑。 她敢肯定,这找上门的人,根本就不会是她的亲戚,或者说是这个身体的亲戚。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个舅舅舅妈来? ☆、第53章 吉祥原以为她那所谓的舅舅舅妈会来直接找她,可是没想到,一整天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若非先前双锦说的言之凿凿,吉祥几乎是要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人。 而双锦显然对于自己所说的消息并未得到证实心里也有些奇怪,也怕吉祥以为她是真的和她开玩笑,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与吉祥强调了一边,并且第二日早早的起来,又跑到了丰岚园里了。 那副架势瞧着,竟是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吉祥对此倒是真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经过了一夜,吉祥心里对于突然冒出的舅舅舅妈倒也并没有太大的想法,不管他们多有钱,她现在的身契毕竟还在袁家,只要她不认那两人,任凭那两人说破了嘴,袁家恐怕也不会相信放她离开。 故而,早上她还是跟个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来到了厨房里干活,倒是常大娘和绣春却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吉祥对此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别的,便拿着一条小凳子坐在门边太阳下开始剥起了豆子。 双锦回来的时候,吉祥正专心致志的在剥着豆子,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等到人走近了,将她眼前的太阳光挡住时,她才抬起了头。 太阳底下坐的太久,刚抬头的时候,眼前黑了一下,她眨了两下眼睛,才恢复了视觉。而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止双锦一个,还有一对中年男女。 这对中年男女身上穿着富贵亮眼的绸缎衣裳,男子身上挂了一块玉佩,拇指上还有一个玉扳指,而女子头上身上则是穿金戴银,瞧着便是有钱人家的打扮。 他们中等身材,长相也很普通,一点都不出众,可是面上带着的温和笑容,瞧着却是十分的可亲。 吉祥愣了一眼,又是看了一眼朝着她挤眉弄眼使着眼色的双锦时,心里大概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估计就是想要赎她的“舅舅”和“舅母”。 吉祥没有说话,看完他们,又低头重新剥起了毛豆。 而那对中年男女根本没有想到吉祥会是这副表现,也是愣了一下,面上浮现了尴尬。 反倒是双锦见到这番情景,却是连忙开口打起了圆场:“舅舅,舅母,这便是吉祥。吉祥还不认得你们,你们别生气。” 说罢,却是走到了吉祥边上,伸手拉了拉她,开口轻声道:“吉祥,舅舅舅妈来找你了,你快点打招呼。” 被双锦突然一拉扯,吉祥也没回过神来,一时不妨,手上的毛豆又掉回了篮子里,而她的身体也差点从小凳子上摔了下来。 “做什么。” 吉祥有些不耐烦,看了一眼双锦,却是没有去看那对中年男女。 “你……舅舅、舅妈来找你了。” 双锦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会引起吉祥这番反应,她有些心虚,嘴里讷讷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没空。” 吉祥冷笑着看了一眼那对中年那女,抱起了小篮子转身便要回厨房里去。 原本在屋里听到动静的常大娘和绣春也走了出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是下意识看向了吉祥。 吉祥摇了摇头,正要走进里边,突然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女人开口说话了。 “吉祥,我和你舅舅,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女人的声音十分的温和,语调柔柔的,只是听着,便是让人觉得心中很舒服,也很容易……让人放下心中的防备。 吉祥停下了脚步,转过脑袋,打量了一眼那个女人,却是不觉眯了一下眼睛。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也笑着往前走了一步,面上也是微微带笑:“吉祥,你可能不认得舅舅了,但我是你舅舅,你娘的哥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抱过我?” 吉祥挑了一下眉头,看着男人反问。 “是啊,你和小的时候长得太像了,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长得这般好看。跟你娘一个样子……” 男人听到吉祥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又说了起来。 “你们怎么找上我的?” 吉祥却是没有耐心听对方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而是直接打断又问了一句。 那 个男人听到吉祥略带几分冷意的声音,也根本没有想到吉祥的态度还会如此冷淡,不过他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解释道:“先时我和你舅母在外地做生意,不知 道你娘去世了,你也不见了。后来我和你舅母知道后已经过去太久,完全失去了你的音讯。所以我们就一直打听着。说来也巧,前不久我和你舅母做生意的时候,碰 到了一对人牙子夫妻说起她们卖了一个女孩子,听着描述,我们觉得有可能是你,就找到京城里来了。如今瞧见了你,我们完全确定,你就是我外甥女。你和你娘长 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说完这话,站在男人边上的那个女人又温声道:“吉祥,你放心,舅舅舅母以后不会让你吃苦了,你舅舅现在有很多的钱,跟着我们回家,你就不会伺候人了,舅舅和舅母买两个丫鬟来伺候你好不好?” “是吗?” 吉祥冷眼瞧了一眼,面上的表情丝毫不见动容,而她看向那对夫妻的目光里多了一层掂量。 “是啊,吉祥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们了,但是你放心,舅舅舅妈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男人嘴里反复强调着,看向吉祥的目光十分的温和,眼里透露出的高兴情绪,仿佛真的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若吉祥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此时恐怕早已经高兴极了,突然冒出一个有钱又和善的舅舅舅妈愿意接她回家,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而且还可以被人伺候着,多好啊! 可是吉祥并不是七八岁的孩子,而且从对方讲的第一句话里,她便听出了问题。 她对袁家所说的身世,本就顺着袁太夫人的猜想编的,袁家所有人知道的身世,根本就是她编出来的,如今却被人家当成了事实在说,她心里只觉得简直就是荒谬极了。 因为袁太夫人觉得她先前学过规矩,所以认为她先前是在富贵人家里做丫鬟的,加之不久前换了皇帝,京城出了大乱子,不少的富贵人家的确逃的逃、散的散,而从那些人家逃出来的小丫鬟也的确是不少。 偏偏太夫人又觉得她的这个长相,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于是吉祥便顺着袁太夫人的猜想为自己编造了一个与此时那个男人嘴里说出的经历差不多的身世。 她记不得自己是哪里人,父母是谁,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在一户王姓官宦人家当丫鬟,不过她并没有伺候人,还在学规矩。后来突然有一天,那户官宦人家的主子收拾了钱财包裹逃了,府里别丢下的下人们也都跟着私下逃了,她就随着大家一道儿跑了出来,结果又被人贩子给拐了。 这个身世,袁太夫人信了,连陈嬷嬷那般精明的人也相信了,而底下这些个丫鬟们,自然一点都不怀疑。 只有吉祥自己知道全是假的。 吉祥心里几乎能够确定,眼前这个“舅舅”、“舅妈”的出现,与袁府里的人脱不了干系,只有袁府里的人才能够说出她这样的身世,而她,目前也只与袁府里的人有所交集。 对 方也很聪明,因为她的身世原本就不是很清晰,只要大点上没讲错,基本上其他的细节可以任由编造。而且如果真的对付一个小丫鬟,或许根本不需要说清楚身世, 只要眼前这有钱的“舅舅”、“舅妈”出现,可能大多数的小丫鬟明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人,也不愿意否认了。毕竟没有人能够摆脱这样的诱惑。 可是,对方这么费尽周折,只为了赎她一个小丫鬟,究竟是为什么?而那个人又是谁? 吉祥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可是不敢确定。 “吉 祥,你本名叫林蓉,你爹娘家和我们一样,是做生意的。小的时候,你爹娘可疼你了,可是你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出门玩时被拐了。你爹娘为了找你,生意都顾不 上,后来在找你的时候出了意外丢了性命。幸亏老天保佑,让我和你舅母找到了你,也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男人见吉祥依然一步都不动的站在了原地,似乎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于是连忙又说了几句。 吉祥抬起头看向了那对男女,眨了两下眼睛,依然没有说话。 而那对男女见此,面面相觑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边上围观的双锦和常大娘等人,又轻声道:“吉祥,舅舅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舅舅私底下有些话想与你说,我们单独谈谈好不好。” 说罢,抬头看向了常大娘和绣春,又是请求道:“各位,能让我和吉祥单独聊聊吗?” 这副做派瞧着,真像是一个急于与外甥女相认,且心疼外甥女之人。 常大娘犹豫的看了一眼吉祥,却并没有离开。 双锦和绣春倒是直接朝着厨房走了几步,看到常大娘没有迈出脚步,放下停了下来,奇怪的看了过去。 此时,吉祥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是伸手拉住了常大娘,转头笑着对那对中年男女道:“有什么话,你便当着大家的面说好了,也不必瞒着人。” 说罢,她有抬头看向了常大娘,笑道:“常婶儿,你别走,我怕我留在这里,他们会直接将我带走。” “怎么会呢!” 那对男女听了吉祥的话,面上有些难堪,却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温声道:“吉祥,你真是爱开玩笑。” “行了,开没开玩笑,自己清楚,你们到玄玠居来做什么,我的面你们也见过了,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吉祥可不想和这对骗子耽误时间,她直截了当便想开始赶人。 这下子,那对男女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他们有些忍耐的看了一眼吉祥,努力温声的开口道:“袁太夫人说,你现在是袁三爷的丫鬟了,她不能够做主让我们赎人,所以让我们来求见袁三爷。” 他们说到袁三爷的时候,脚上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而吉祥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个细微的动作,她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既然是求见袁三爷,就莫在厨房门口了,到前边等着去吧。” “至于我……你们别想了,三爷没开口发话之前,我自己断然是不会想着离开三爷的。” 吉祥说完这话,直接抱着篮子走回了厨房里。 常大娘看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那对男女,也是从吉祥的态度中瞧出了不对劲,她面上挂了一个客套的笑容,对站在身边的绣春开口吩咐道:“既然这两位想见三爷,你带他们去门房里等着,玄玠居可不是随便人都可以乱闯的。” 常大娘说完这话,似是无意一般瞧了一眼双锦。 若非双锦领着,这对男女是决计进不了这玄玠居的。 回到了厨房里,吉祥放下手上的篮子,却是有些着急的看着走进来的常大娘,虽然方才扯着三爷的旗子让对方知难而退了一下,可是她心里对三爷根本没有什么信心。 “三爷……会不会问都不问,直接将我的身契给那对男女了?” 吉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成真。 袁叔万根本就是个大忙人,虽然先时偶尔心软也帮了她许多,可是像这种丫鬟的亲属来赎人,指不定为了表示做主子的宽厚,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放人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在袁三爷见那对男女之前,先见上三爷一面,将事情说清楚了。 所以,一等着常大娘走了进来,吉祥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常大娘的手开口问道:“常婶儿,你知道三爷现在在哪里吗?三爷何时会回来?” “三爷?” 常大娘疑惑的看着吉祥,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句,“你找三爷有事?” “嗯,我怕三爷……待会儿直接同意他们把我赎了。” 对于常大娘,吉祥倒是坦承的交代了心中的想法,主要是她觉得常大娘定然会帮她。 而常大娘听了吉祥的话,却是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道:“不必担心,三爷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说完这句话,常大娘又开口道:“连我都瞧出那两人有问题,三爷如何会瞧不出来。” “不是……三爷不是忙吗?” 吉祥当然知道袁叔万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但是她就怕袁叔万懒得去辨别。 “小丫头,年纪轻轻,想这么多事情。” 常大娘被吉祥的话给逗乐了,又是安慰道:“你放心,我让绣春将那两人扣在了门房里,大不了,待会儿三爷来了,我让你先去见三爷一面。” “门房……李爷爷能看住那两人吗?” 吉祥回想起那位李大爷的身板,眼里有些怀疑。 “放心,再来十个都不是问题。” 常大娘被吉祥的话逗乐了,又是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道:“行了,放宽心等三爷来了,我陪你去和三爷说。” “谢谢常婶儿。” 有了常大娘的保证,吉祥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袁叔万中午并没有回来,常大娘依然准备了平日里的饭量,也只准备了一份送到门房里,显然是有意将那两人给疏忽了过去。 对此,双锦小声提醒却被同样忽视,绣春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而吉祥心里只觉得常大娘干的真好。 她舒舒服服的用完了午膳,正与常大娘坐在厨房门边磕着瓜子晒太阳的时候,突然从午饭后一直消失的绣春出现了,而且带来了袁叔万回来的消息。 吉祥闻言,连忙站了起来,而常大娘却是不紧不慢的将手上瓜子扔进了篮子里,方才站了起来。 这会儿,吉祥早就有些着急的站着等了,常大娘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吊吉祥的胃口,笑着道:“行了,吉祥丫头跟我走吧。” 常大娘长得膀大腰粗,走路也是风风火火,吉祥虽然步子小,却走得快,也是紧紧的跟在了常大娘的身后。 也因此见识了常大娘在玄玠居的地位,一路竟是畅行无阻的走到了袁叔万的书房门口,守在门口的另两个随从江风江雷竟然没有出声阻拦。 书房门口站的是常福和常宁二人,他们瞧见常大娘带着吉祥走过来的时候,微微有几分吃惊。 “娘,你怎么来了?还有吉祥……” 常宁小声的问了一句,常福面上也是有点疑惑。 “臭小子,赶紧和三爷通报,我和吉祥要见三爷。”常大娘没有回答常宁的问题,而是直接大掌拍了一记常宁的脑袋瓜子,“啪”的一声,手劲绝对是不轻。 吉祥忍不住龇牙咧嘴的跟着缩了一下脖子。 常宁欲哭无泪的揉着脑袋,一边埋怨着常大娘,一边却还是乖乖照做了,站在门边冲着里边喊了一声:“三爷,我娘带着吉祥来求见您。” 常宁的话音落下,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吉祥的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很快的,里边便传出了袁叔万温和的声音:“请奶娘进来吧。”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看向了常大娘,常大娘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拉住了吉祥的小手道:“进去吧。” 吉祥刚想点一点头,常大娘却是直接一把带着吉祥走了进去。 吉祥还未反应过来,脚已经落在了书房的地面上,她就跟着常大娘站在了袁叔万的大书桌前。 “三爷……” 吉祥跟着常大娘冲着袁叔万行了一礼,而袁叔万此时已经从书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她们跟前,摆了摆手:“奶娘不必多礼。” 常大娘脸上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而吉祥却有些尴尬。 她这是彻底被袁三爷给忽视了。 当然,吉祥这么一个人站在书房里,自然是不可能被忽视的。袁叔万的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吉祥,又看向了常大娘,开口道:“奶娘,有什么事情吗?” 常大娘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吉祥,笑着说了一句:“我倒是无事,不过吉祥有事,今儿有两个人说是吉祥的舅舅舅母,想将吉祥赎走,可是吉祥说不认识那两个人。” “就这事吗?” 袁叔万闻言又是淡淡看了一眼吉祥,虽然如此说了,却并未表态。 “是啊。” 常大娘回了一声,而后推了推吉祥,将吉祥推到了自己跟前,又对袁叔万道:“具体什么事情,我也看得听得稀里糊涂的,还是让吉祥与你说吧。” 吉祥突然被点到名,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常大娘,又看向了袁叔万。 她方才还在心惊于常大娘与袁叔万说话的亲近随意,又还以为常大娘打算全部替她说了,谁知道,转头竟将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 不过这事儿的确是她的事情,常大娘也不好多说什么。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接着说道:“三爷,奴婢并不认识那两人,也确定那两人,并不是奴婢的舅舅舅母。奴婢觉得那两人来,是有目的的。” 说完这句话,她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 此时,袁叔万面上表情淡淡,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吉祥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看向了常大娘,常大娘被吉祥这么忐忑不安的一看,心中倒是禁不住一软,也开了口道:“三爷,这事儿万一真如吉祥所说,那两人是有目的的,可不能够随便放过那两人。” 听到常大娘的话,袁叔万也算是有了一丝表示,他点了点头,开口说了一句:“奶娘,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好。” 常大娘闻言也没有异议,虽然袁叔万待她十分亲近,她对着袁叔万的态度也十分随性,但心里到底还是记着对方主子的身份,只要吩咐了,便不会多想就照着执行。 瞧见常大娘要走,吉祥也连忙跟了上去,刚走出两步,突然身后袁叔万却是叫住了她:“吉祥留一下。” 吉祥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她下意识拉住了常大娘的手。 常大娘心里也有几分奇怪,却还是拍了拍吉祥的手,开口道:“既然三爷让你留一下,你就留着。” “是。” 吉祥低声应了,看着常大娘的身影慢慢走出了书房。 书房门重新被关上,吉祥低着脑袋站在了书桌前,而袁叔万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屋里静悄悄的。 吉祥心里忍不住飞快的跳动了起来,她有些捉摸不透袁叔万让她单独留下的意思,方才,该说的不是已经说了吗? 这个时候,袁叔万开口了。 他看着吉祥语气冷淡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两人就不是你的亲人?” 吉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抿了抿嘴巴,却并没有马上说话。 她怎么知道,自然是因为对方所讲的身世根本就是假的,而且她的亲人也根本不会找到她…… 可是,这两个理由根本不能够说出来。 吉祥脑子飞快的转着,想要飞快的编造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出来,而这个理由也很快便想好,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了。 袁叔万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太夫人说你先时在一个王姓官宦人家做丫鬟,后来那户人家逃了,你也逃了出来才会被人贩子给拐了,在之前的事情,你却是因为年纪太小完全记不清楚了。” “是。” 吉祥心中有些不安,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应着,她低着脑袋,不敢抬头,总觉得好像自己抬头了,就不能够这般自如的应答了。 “昨日来的那对夫妻,将你的身世说的八九不离十,你为什么会怀疑?” “因为……” 吉祥低声正要开口,袁叔万却突然开口打断:“因为,你先时所说的身世根本就是假的!” “……” 吉祥控制不住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喉咙吞咽的声音。此时,她的脑海里完全一片空白,也根本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依然低着脑袋,但是不用抬头看袁叔万的神色,她都能够猜到对方的神色会有多么的严肃与让人畏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叔万没有再说话,而吉祥也慢慢的缓了过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三爷,奴婢并没有欺骗。” 吉 祥自然是不敢承认也不会承认,可是袁叔万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你很聪明,王姓实在太普通了,京城里姓王的官吏,没有上百个,恐怕也有几十 个。而且你口中的王姓官员,又是已经逃出了京城的,想找到对的上号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就算是小官小吏的府中,恐怕也是丫鬟甚多,如此一来,真想 去确认你的身份几乎是不可能了。” “三爷……” 吉祥此时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她知道自己辩解根本没有用,因为袁叔万已经确定她是在撒谎了。 “我试着查过你的身份,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查不到,若你真是某个官宦人家里的丫鬟,我自然能够查得出来,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人一般。说吧,你来袁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袁叔万已经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吉祥的面前,在她眼前站定。 吉祥此时已经慌得不行,她原本只是想要求得庇护,谁知道竟会自投罗网,竟然会被袁叔万怀疑身份。 不,即使她今日没有来,恐怕对方心里也早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吉祥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袁叔万见此,冷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句话:“若是不肯说,那便也无妨,既然那两人想将你赎走,你便跟着他们走吧。” “三爷……” 吉祥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泪水,模样看着十分的可怜。 可是袁叔万却没有丝毫的心软,至少,他是绝对不会留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在府里的。 “走吧。” 袁叔万说完这话,背过了身,慢慢的走回到了书桌后边坐下了身子,伸手拿起了一本书翻看着。 那样子瞧着,显然是对吉祥已经失去了耐心。 但是,此时吉祥知道,袁叔万的这句走,并不是放过她,倘若她真的就这么离开书房了,估计只能够收拾东西离开了。 “砰”的一声,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又是重重的叩了几记响头。 “三爷,奴婢没有不好的心思,奴婢只是想借得袁家庇护,只是想要活下去。” 吉祥哭着哀求,“三爷,求您别赶奴婢走。” 吉祥一声叩的比一声响,声音里的哭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更可怜,很快的她白嫩光洁的额头肿了起来,声音也有了一丝嘶哑,样子瞧着分外的狼狈。 可是袁叔万却连眼皮子都未抬起,依然慢慢的翻着书页。 也当真是铁石心肠。 吉祥瞧着袁叔万的这副样子,心渐渐冷却,也终于慢慢停下了几乎是自虐的行为,她知道,今日若是她不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不说出他想要知道的,无论她怎么哀求,眼前这位袁三爷根本就不会心软。 吉祥忍不住有些自嘲,亏得她先时还以为袁三爷是个宽宏大量、心软的人。是,他是不爱计较,可是遇到他真正在乎的事情,他能够做的比谁都狠,也比谁都要心硬。 吉祥吸了吸鼻子,平静下心情,也将脸上的泪水都用袖子抹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奴婢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说完这话,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看着他,却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而这一句话,果然吸引了袁叔万的注意力,他也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将书本放回了桌上,目光看向了吉祥,挑着眉毛只是重复了一句:“宫里?” “是,宫里。就在如今的皇上攻打进宫里的时候,奴婢趁乱逃出来的。” 吉祥抿了抿嘴巴,慢慢的说了一句。 袁叔万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你再撒谎,接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 他又捡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那模样,似乎是根本不相信吉祥的话。 “奴婢没有撒谎。” 吉祥根本没有预料到袁叔万竟然连听都未听便判定她没有说实话,一时之间,她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仿佛声音大了便可理直气壮了。 “没有撒谎?你要知道,宫里所有的宫女名册都是登记着的,你想要伪造成宫里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据我所知,此次宫中虽然有部分人伤亡,但并没有人逃出来,而且想要从宫里逃出来,在当时大军包围的情况下,你一个孩子……” 袁叔万嘲讽的笑了一下,眼里没有笑意,他的话也并未说完,意思却是显而易见。他根本不相信在当时的情形下,会有人能够从宫里逃出来。 “奴婢并没有在名册上……” “没有在名册上,那只有宫里的主子。”袁叔万淡淡的接着话说了一句,看着吉祥笑着摇头,那模样,仿佛对吉祥的谎言已经习惯了。 “奴婢是储云宫的。” 吉祥咬了咬牙,抬头轻声说了一句。 她的话一出口,袁叔万突然将目光看向了她 吉祥不躲不闪,挺直着腰背抬着头直面袁叔万的目光,又开口继续道:“奴婢当年是被梁瑾帝派出的太监掠回宫里的,一直养在储云宫中。因为在宫里生活了好几年,无意间得知妙弋宫的一条密道,当时宫中混乱之时,奴婢便从那条密道里逃出来的。” “三爷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妙弋宫里去寻那条密道,便可知奴婢并未说假话。” 吉祥说完这话,依然抬着头,任凭袁叔万打量着她。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左手握了起来,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此时,他心里倒是有几分相信,只因为储云宫之事,算得上皇家隐秘,他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其实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前朝亡国帝十分荒淫无道,不仅仅是贪图美色,年纪越大,越喜欢幼女,尤其钟爱十岁大小的幼女。宫里的太监便被派出到民间抢掠相貌好的女童,从三四岁到十岁之间,先养在储云宫中,等到年岁到了,便敬献给梁瑾帝。 而这个隐秘,其实宫里多数人也并不知晓,因为经手此事之手,都是梁瑾帝的亲近太监。民间虽常有女童走失或被拐走,但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是那位最高高在上之人所为。 当初,梁惠帝带人攻进宫里,也是直到打开储云宫大门之时,方才知道了皇家这件龌龊之事。而梁惠帝之所以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倒也不是为了维护他们赵家皇室的颜面,只是因为梁惠帝在打开那扇大门后,瞧见储云宫里关着的那群女童时,也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到底是与梁瑾帝那个无道昏君一个血脉下来的,骨子里一般的龌龊,梁朝开国先祖的英明之才,赵家的血脉里早已经所剩无几了。 袁叔万心中嘲讽的想着,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吉祥这般相貌,倒的确是有可能被那群太监瞧上掠回宫中。 ☆、第54章 袁叔万停下敲着桌面的手,打量了吉祥许久后,只开口问了一句:“妙弋宫密道在何处?” 宫中有密道之事,其实很多人都知 道,但却并不知道密道究竟在何处。妙弋宫这座宫殿其实只是宫中众多宫殿的一处,不是主宫殿,且方位很偏,几乎靠近冷宫之处,若非当年曾经出过一位宠妃,梁 瑾帝曾对妙弋宫大肆修葺扩建过,恐怕早已湮没在众多宫殿里。袁叔万自然也是无从知起。 而妙弋宫又与储云宫毗邻。 若吉祥真曾住在储云宫中,偶尔得知妙弋宫密道倒也极有可能。 吉祥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便开口回道:“密道在妙弋宫主殿多宝阁内,推开对门一处架子便可进入。” “多宝阁?”袁叔万略微沉吟,嘴里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看着吉祥开口说了一句,“你今日之言,我自会去证实。” “三爷,那……” 吉祥闻言,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还是担心的看着袁叔万犹犹豫豫开口说了一句。 “若你说的是真话,我自是不会赶你离开玄玠居,而那两个人,你尽可不必多虑。” 袁叔万虽然语气淡淡,可是说出的话,却比方才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吉祥闻言,也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她恭敬的朝着袁叔万又叩了一记头,轻声道:“那奴婢告退。” 袁叔万点了点头,看着吉祥慢慢从底下爬起来,小小的身体在站起后,又朝着他行了一礼,而后慢慢走出书房大门。 吉祥走出书房后,忍不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将书房的门轻轻的合上,还未等她做完这番动作。突然常宁跑了过来,站在她身边,面上满是焦急,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又是连连问道:“吉祥,你没事吧,三爷没罚你吧!” 吉祥抬头看了一眼常宁,还未说话,却听常宁惊呼一声,指着吉祥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起来一般:“吉祥,你的额头受伤了。” 吉祥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额头,冰凉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便是忍不住“嗤”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只顾着开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额头竟然受了伤。 吉祥倒也不敢多碰,唯恐将伤口感染了,看着常宁一副感同身受的神色,面上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宁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常宁听了吉祥的话,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回转,依然是一脸的难过模样:“三爷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常宁!” 常宁的话还未说完,站在边上的常福忍不住略带几分警告的开口提醒了一句。 常宁却还是有几分忿忿不平,看向吉祥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那副样子瞧着,连吉祥都有几分替他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磕到的,三爷没有罚我。”吉祥这句话,倒也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她看了一眼常宁,又看了一眼常福。 只见常福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她笑着眨了两下眼睛,摆了摆手,开口道:“我先回去了。” 常福点了一下头,而常宁却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嘴里轻声道:“吉祥妹妹,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个有几分别扭的笑容,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上就好。” “那吉祥妹妹,你有木有伤药啊……” “有的。”吉祥说完这话,却是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了。 常宁看着吉祥离开的身影,直到吉祥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方才收回目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自家兄长常福,略带几分哀愁的轻声道:“也不知道吉祥妹妹会不会给自己上药?哥,你说三爷做什么罚吉祥妹妹……” “吉祥都说是自己磕到的。”常福看着常宁这副样子,轻皱了一下眉头,又开口说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般婆婆妈妈,难怪吉祥都没耐心搭理你。” 常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常福:“我哪里婆婆妈妈了?”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话音落下,便让常福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书房门口。 常宁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想到前不久袁叔万将他罚到庄上种田之事,忍不住捂住嘴巴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并没有声响,依然静悄悄的。 常宁一颗心刚刚放下来,捂着胸口一口气还未呼出,书房里突然袁叔万的声音传了出来。 常宁的一张脸,彻底僵硬住了。 吉祥从袁叔万的书房里出来之时,天色还早,这会儿若是她在厨房里帮忙,该是准备晚膳的时候。 若是往日里,此时吉祥应该会选择到厨房里去找常大娘,不过想到了额上的伤口,她决定回屋里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仔细想着自己屋里的东西,倒是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方才她回常宁之时说的是屋里有伤药,但是好像真的没有了,连老夫人赏下的珍珠白玉膏……好像都给双锦用了个精光。 不过,虽然没瞧见额上的伤口是个什么境况,但是倒并不疼,实在不行,用清水洗洗,等到结痂便是,也不用那般麻烦了。 吉祥大大咧咧的想着,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之时,远远便瞧见绣春正站在厨房外边,因为她的房间离厨房很近,所以绣春也是很快便望见她的身影。 只见绣春转身走进了开着门的厨房里,不一会儿,常大娘和绣春就一块儿出来了,而且朝着吉祥这边走了过来。 吉祥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拨弄刘海想要遮掩额上的伤口,还未等她偷偷遮掩掉额上的伤口,常大娘便走到了她跟前,看着她惊呼了一下。那样子瞧着,简直与常宁方才瞧见她时候的模样一模一样。 果然不愧为母子吗? 吉祥心里有几分好笑的想着。 常大娘却已经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撩开了方才吉祥拨下的刘海,连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 说罢,嘴里又是絮絮道:“这伤在脸上,可别留了痕迹,不然这么好的一张脸就可惜了。” “不会的,只是不小心磕到了。” 吉祥笑着回了与常宁说时一模一样的话。 常大娘闻言,脸上虽然并不相信,可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的呼着气对吉祥道:“可得小心养着,可别留疤了,婶子给你找药去。” “谢谢常婶。” 吉祥脸上带着笑容,轻声说道。 而常大娘看着吉祥的目光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吉祥随着常大娘到了厨房里,只见常大娘翻箱倒柜了许久,终于在灶头上找到了一瓶带了几分油腻的小瓷瓶。 而吉祥心里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方才常大娘拉她到厨房的时候,她几乎以为常大娘会不会抓一把烟灰直接拍在她额头上,后来瞧见常大娘翻着瓶瓶罐罐的调料,她又以为常大娘会拿酱油涂在她额头上。 记得她小的时候太调皮摔倒,把额头摔肿了,邻居家的奶奶瞧见了,就用了酱油涂在她额头上,后来回了家里让外婆瞧见了,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常大娘拿着小瓷瓶走到了吉祥边上,一边用擦布擦着小瓷瓶上的油迹,一边开口道:“先时我和绣春要是不小心弄到了手,就用这个涂得,虽然放的久了些,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 常大娘也怕吉祥顾虑,笑着说了这番话。 吉祥听了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什么讲究人,而且就是常大娘拿了酱油往她额头上抹,她也不会介意的。 不过常大娘处理吉祥的伤口显然比吉祥所想的要细致多了。绣春打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又拿了一块崭新的布巾过来,小心翼翼的替她将伤口擦干净后,常大娘方才小心翼翼的将小瓷瓶里的药粉往她额头上抹。 常大娘也是唯恐碰到吉祥的伤处,动作十分的轻柔。擦药的速度很慢,药粉抹了一半时,常福突然出现在了厨房里。 常大娘停下了抹药的动作,朝着常福看了过去,而常福瞧见了屋里的情形,面上也是一愣,手上拿着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这是?” 吉祥看着那一盒的东西,有些疑惑,又瞧见常福是将东西递给她的。心里只觉得怪异极了,若是常宁来送药,她倒是没什么奇怪,可是常福……她与他的关系也仅是到了见面会点头问好的地步。 “三爷说你额头受伤了。” 常福在屋里人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只是匆匆说了这么一句,将那盒东西放到了吉祥边上的桌面上,便匆匆告辞了。 “常福这小子几时开窍这般机灵了?” 常大娘有些奇怪的嘟囔了一句,却是伸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放了一个小瓷瓶和一个小瓷罐,虽然不知道里边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两个小对象瞧着,却是分外的雅致,瓶身洁白如玉,描画着青蓝色图案,一看便是精细的东西。 常大娘伸手捡起了那个瓷瓶,打开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面上露出了笑容:“倒是好东西,既然有这个,婶子这药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常大娘笑着说了一句,又让绣春重新打了水,打算给吉祥擦干净后换新药擦。 吉祥有些奇怪的捡起了盒子里剩下的那个小瓷灌,打开盖子,也学着常大娘的方式放到了鼻子下边闻了一下。 其实她也就是装模作样,她哪里懂得什么药理,也不认得什么药,可是没有想到,竟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若是别的对象,她自是不认得,可是手中的这罐东西,她却是印象深刻,这味道与先时她救太夫人脸上受了伤后太夫人赏赐给她的一小罐白玉珍珠膏一模一样。 因为当时太夫人的这份恩典赐下后众人的反应,她自是知道这东西有多少珍贵,没有想到,常福竟然也送了她一罐。 可是……常福怎么会送她这么珍贵的东西? 吉祥心里越发奇怪。 因为受了这不算是伤的一点伤,常大娘说什么都不让吉祥再进厨房里干活了,只恐厨房里的油烟会让她的伤口变得更加严重。 吉祥无奈,她也不想回房里,只能够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 等到常大娘将晚膳做完后,便看到坐在门边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吉祥,她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吉祥的肩膀,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和我一个性子,不让你做事情反倒是难受了。” 吉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哪里是那么勤劳的人,外婆在世的时候,属于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外婆去世后,倒是自己学的做了一些事情,但也不多,虽然她的父母不会亲自来照顾她,可是每个月给她的抚养费,只有多没有少,见她一个人生活,还给她请了一个阿姨来看顾。 到了这个世界会突然转变,说到底也是环境逼人,先时的生活给她带来的影响太大了。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宁愿多干点累点,心里也好有个慰藉。 常大娘自然是不知道吉祥此时心中所想,她见吉祥这副腼腆的样子,还以为吉祥是真的和她一样,不做事就难受。 不过想到她现在额上的伤口,又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忍心指派她做活计。 想 了想,常大娘看到正在里边将饭菜装进食盒里的绣春,她脑子转了转,拿了一个小小的食盒,将原本绣春准备装进大食盒中的一碗汤抢了过来,放进了那个小食盒 中。然后将那个食盒拿到了吉祥跟前,笑着开口道:“绣春要去给三爷送晚膳,你既然无事,便帮着绣春分担一下,一块儿去给三爷送膳吧。” “……” 吉祥见到常大娘捧了食盒走过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等到听到常大娘的话时,彻底有些无语了。 说实话,她现在巴不得躲着袁叔万走,可是常大娘倒好,又让她将自己送上门去。 她心底里到底是有些不乐意的,可是她也不想拒绝常大娘,最后还是犹豫的伸手接过了食盒。 常大娘瞧见吉祥这副样子,小心的避开她额上的伤口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道:“你放心,三爷是个好人。” 虽 然常大娘不知道先时在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吉祥为什么会带着一脑袋的伤走出书房。不过常大娘觉得袁叔万并不是一个会和小丫鬟计较的人,而吉 祥她也很喜欢,所以她这么做,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吉祥和袁叔万对双方心里都能够有一个改观,毕竟吉祥以后是要在玄玠居当差的。 吉祥却是不知道常大娘这般做的目的,若是知道了,可能心里也是对常大娘的多事有些哭笑不得。 袁叔万自然是不会跟小丫鬟计较,可是真计较起来,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她刚侥幸逃脱,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再去见那位袁三爷。 不过,只是送一次晚膳,可能连人都不会碰到。 吉祥这般想着,倒是乖乖的跟在了绣春身后拎着篮子朝着袁叔万住的屋子走去。 袁叔万用膳上比老夫人要简朴的多,不会满满的摆上一桌子,但到底是富贵人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所以绣春的力气很大。 吉祥心中忍不住暗暗的想着,这几日在厨房里做了几日,她也了解了若是三爷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常大娘一般烧好了便让绣春一个人送过去,满满两个大食盒,吉祥两只手都抬不动一个,可是绣春却是能够一个人拎起两。 就是这会儿,已经走了一段还算远的路程,吉祥都有些累了,可是绣春依然连气都未喘一下。 吉祥原以为她和绣春只要将食盒送到屋子门口,交给常宁他们便可以了,没想到绣春直接领着食盒径直走进了屋子里,走到了先时吉祥刚到玄玠居被袁叔万接见时正在用餐的屋子里,也是吉祥难得丢了一次丑的屋子里。 她有些别扭的磨蹭了一下腿脚,不过咬了咬牙还是随着绣春走了进去。 走到了屋里,见到空无一人,只有几支蜡烛点着的屋子时,吉祥才松了一口气。 瞧着绣春已经开始摆起了盘,吉祥也连忙跑了上去帮忙,因为菜不多,不一会儿两人便摆完了,吉祥拎起了空了的食盒,正要与绣春一道儿离开的时候,突然大门被打开了。 她目光探了过去,只瞧见袁叔万背着手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一瞧见对方的脸,便下意识的低下了脑袋,跟着绣春一道儿行了礼:“三爷。” 袁叔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较之以往多出来的那一个声音身上。 吉祥的头低的很低,仿佛是恨不得让她钻进缝里一般,袁叔万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只能够瞧见她乌压压绾成双丫髻的头发。 他收回了目光,开口免了礼,然后慢慢的走到了已经摆放了饭菜的桌子前边。 不知道怎么的,袁叔万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吉祥第一日来他这屋里见礼时候的场景,他心里也并不是觉得好笑,却是控制不住的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了吉祥身上。 吉祥这会儿仍然低着脑袋,却是已经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轻手轻脚随着绣春一块儿退出去。 而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袁叔万开口了:“吉祥留一下。” 吉祥的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怎么又给留下了。 先时与常大娘一块儿去书房的那一次,单独被留下的下场却是将她好好的吓了一场,又是让她额头受了伤。 如今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好事情。 不过,即使心里十分不甘愿,吉祥还是低头应了:“是。” 绣春目光里略带几分担忧的看了她一样,没有说什么,还是退出了屋子。 袁叔万并没有去看桌上放着正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饭菜,目光仍然是落在了吉祥身上,等到绣春退下后,他开口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两个人已经说了。” 说什么? 吉祥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慢了半拍,仍然低着脑袋。 等到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眼里带着询问。她显然十分着急知道那两个人会说什么?他们是谁派来的?又是什么目的? 可是,她却是不敢出口问,下午的时候,袁叔万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也让她忍不住起了一丝畏惧的心理。 袁叔万的目光淡淡掠过吉祥额头上的伤口,较之下午刚从他书房里出去时候的样子,伤口看着倒是好了许多,也没有肿的那么厉害了。他的目光又与吉祥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又是毫无波动的收回了回来。 他能够看出吉祥此时对他的畏惧。 他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吊吉祥的胃口,直接开口道:“那两人专靠偷蒙拐骗为生,前几日,有人找上他们,许了厚金请他们将你从府里带出去交给他。不过,又有一人,找上了他们,给了他们更多的钱要求他们将你带出府后,或者将你处置了,或者将你卖的远远的。” 在袁叔万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吉祥脑子里差不多已经想到了那个人是谁,与她先时有的猜测有些重合,可是等到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吉祥脸上却浮现了疑惑的神色,这第二个人又是谁? “三爷,是不是大爷请他们来的?” 吉祥也没有直接问第二个人是谁,而是先问了第一个自己心中差不多已经确定了的答案。 袁叔万点了点头。 吉祥咽了咽口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得了确认,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没有想到,那袁伯鹏竟然对她还未死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袁叔万又轻声说道:“奴婢不知道第二个人是谁。” 吉祥脑子里想过会不会是陈嬷嬷得知了她先前对双锦所做之事,故意来报复她,可是仔细想想,却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不认为陈嬷嬷会这么做,而是陈嬷嬷并没有这个本事,也不可能拿出比袁伯鹏还多的银钱来处置她。 “是袁伯鹏的妻子王氏。” 袁叔万开口解开了吉祥心中的疑惑。 而吉祥面上略有几分吃惊,竟然不是她脑中所想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那个虽然很活跃,却并没有太大存在感的袁大夫人。 袁大夫人王氏虽然不是个平淡的人,也很爱插手管袁府里的事情,可是说实话,这位袁大夫人在外人瞧着,真心没有太高的智商。 至少先时吉祥一直是这么觉着的,可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位被她认为一点都不聪明的袁大夫人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的设下计中计,甚至能够这么狠。 袁大夫人既然如此做了,定然是觉察到袁伯鹏对她所动的心思,不然她又何必对她这个小丫鬟下手。 反正这会儿,吉祥只觉得一阵后怕,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太小看了某些人。 其实很多人比她想的要聪明的多,红莲如此,袁大夫人也是如此。 袁叔万瞧着吉祥一脸后怕的样子,又开口说了一句:“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置。” 吉祥听到处置二字,心里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反倒是一阵放松,即使袁叔万真的让人把他们给杀了或者怎么了,但那两个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想对她下毒手,她很难起什么同情的心理。 这会儿,她反倒是少了下午被袁叔万质问所产生的惧怕,一脸感激的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多谢三爷。”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面上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或者用敲打这个词更为合适。 “你如今是玄玠居的人,我自是会保住你,可若是哪日让我发现你心怀异心,你自己知道后果。” “奴婢不敢。” 吉祥心中一凛,连忙又低头恭敬的回道。 她心里也有些忐忑,她对袁家、袁叔万真的没有什么异心,也没有别的图谋,只是想借着袁家的庇护好好的活下去罢了。 可是……她的确是不够坦诚。 她又是控制不住的紧张咽了一下口水,却听得袁叔万突然又道:“你所说的妙弋宫的确是有一条密道,虽不知是否在你所说的多宝阁中,但目前看来,你倒是没有骗我。” “咳” 因为对方突然提及的话题,让吉祥狠狠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她捂着嘴巴控制不住的猛咳了两声后,一张脸憋得通红,眼里也带了水汽,可是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有些奇怪,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开口问道:“三……三爷,怎么会不知道是否在多宝阁中……” 袁叔万看了吉祥一眼,只是开口说了一句:“那条密道所在之处,大片的房屋在皇上进皇宫之日被烧毁,如今,那条密道也已经被填平。” “被烧了……” “当日妙弋宫起火之时,因为宫里慌乱,根本无人去救火,若非妙弋宫中有一条河渠通着,恐怕整个宫殿都被会被焚毁,你倒是幸运,竟能够从那处逃出。” 吉祥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何神情,心里更是已经麻木,她看着袁叔万,想问又不敢问,听到袁叔万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也只呆呆下意识回道:“我逃出来的时候,妙弋宫里并未起火。” 虽然因为宫人四下逃窜有些慌乱,也因为如今圣上所带的军队攻入而有所狼藉,但明明那还是一个美丽的宫殿。吉祥根本不知道自己从那条密道中跑出来后发生的事情,她有点难过,可是又有点庆幸,说不清楚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这句话,倒也并没有多少奇怪。 据说,妙弋宫起火之时,正是那位梁瑾帝自缢之时,当时的梁惠帝的军队已经全部进入了皇宫之中。 倘若吉祥那个时候还没有逃出来,那么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安然无事。 不过,此时袁叔万此时心中还是有点将信将疑,虽然不管是整个事情的诉说,还是从细节上推敲,吉祥瞧着并未说谎的样子,可是袁叔万心里却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袁叔万也知道自己是个多疑之人,故而对于此事,到没有再追根究底,只是最后又敲打了吉祥一句:“从前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今日既然成了袁家的丫鬟,你便好好记着自己的身份。” “是。” 吉祥轻声应了。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也没有再看她,而是捡起了筷子,开始慢慢用起了面前的晚膳。 吉祥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袁叔万再说什么,她的一颗心也渐渐的安了下来,恭敬的弯了腰,行了一礼后,轻声道:“奴婢退下了。” 袁叔万安静的用着晚膳,点了一下头。 吉祥也慢慢的后退了几步,然后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此时,门正开着,常宁和常福两兄弟正站在门口。 吉祥看见常福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而常福的目光也看了吉祥一样,他面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可是眼里却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吉祥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常福哥哥,你送来的药我已经用了。” 常福的目光落在了吉祥的额头上,依然没有说话。 而吉祥又是甜甜的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谢谢常福哥哥,药很管用,现在已经不疼了。” 常福的表情依然呆呆的,可是看在吉祥的眼里,倒是没有太大的稀奇,只以为对方已经接到了自己的谢意。 她想了想又道:“下次常大娘做了好吃的,我给常福哥哥送来。” 常福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吉祥得到了确认,心里也略有几分安心了。 说实话,知道常福送来的两份药如此珍贵,她心里真是有点忐忑不安,总觉得欠下一份大人情,后来常大娘笑着玩笑说了,日后只要吉祥多替她跑腿给常福送吃的,便可回报了。 吉祥虽然知道常大娘是说笑,可是她心里却是有些当了真。 这般道谢了,又是如此承诺了,见到常福答应了。 吉祥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所以她这才开口道:“那……常福哥哥,我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吉祥便慢慢离开了此处。 看着吉祥的身影慢慢离去,常福收回了目光,却瞧见自己的弟弟常宁正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愣了一下,有些结巴的问道:“怎……怎么了?” “你何时给吉祥送的药?” 常宁问的有些忿忿不平,明明不让他送药的,怎么转头常福却去送了。 “那是三爷……” 常福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到屋里传来了动静,袁叔万从里边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了一句:“去书房。” “是。”常福轻声应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三爷不怎么高兴。 ☆、第55章 早朝上完,袁叔万走出启明殿时,身边尾随了几个户部官员边走边说着事情。 自袁叔万坐上户部尚书之后,户部重新开始运转,事物越发繁重,袁叔万忙着收服底下人,处理繁重的事务,一天之中,倒有大半时间都是呆在户部,偶尔归家,也会带回大量文书亟待处置。 今日里,他倒是与往日一般,打算直接在下朝之后便到户部召集官员布置事务。 脚步走下启明殿最后一段阶梯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叫唤之声。 “袁大人。” 袁叔万停下脚步,往后一看,只见身着明黄朝服的太子赵文德正朝着他走了过来,太子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队,排场十足。 赵文德作为当今圣上嫡长子,深受隆宠。皇上初初登基,便将其册封为太子,许其着明黄色服饰、任意出入宫廷各处随仪仗队。也将赵文德的这个太子身份彻底与其他皇子区分开来。 原本随在袁叔万身边的官员瞧见太子走了过来,还未等人走近,便早已跪下身子行礼。袁叔万眼睛微微眯起,面上神色淡然,在太子走近之时,也跪下行了礼。 赵文德走的并不快,待走近之时,瞧见跪在自己脚边之人,眼里露出了一个轻视而得意的笑容,他也并没有马上叫起,而是笑着说了一句:“真是巧了,孤刚走出来,便瞧见袁大人和几位大人站在此处商议事务,便跟过来看了看,也不知几位在说些什么事情?” 跪在赵文德跟前之人,袁叔万级别最高,其余之人皆是袁叔万的部下,听到太子的问话,自是低着脑袋不言语。而赵文德的目光也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见此,态度如常,只是淡淡开口回了一句:“只是户部的一些公事罢了。” 赵文德闻言,面上的笑容滞了滞,瞧着袁叔万的这副态度心中便有几分动怒。虽然他打心底里就轻视袁叔万这从最卑微的商人身份爬上来的户部尚书,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有几分本事。 至 少将户部尚书一职做的稳稳妥妥,如今户部一干官吏被收复的服服帖帖,原本因为国库亏空难以运转的户部如今也恢复了正常运作,就连他的父皇都不得不承认,袁 叔万可以不做户部尚书,但户部却不能没有袁叔万这个尚书。至少在最近几年里,袁叔万这个位置是谁都不敢去动,去碰。 这样一个稳稳身居高位之人,赵文德自是想要拉拢,即使瞧不起对方的出身,却也愿意放下身段去接近,只可惜,袁叔万在赵文德看来,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他这般尊贵的身份愿意朝他示好,可是袁叔万却毫无回应。虽然表面上看着对他恭敬有加,但私底下…… 赵文德眼里闪过了意思阴翳,特别是在明王赵恪朝着这边走来时,面上的神色都难掩阴沉。虽然无法证实,也未见袁叔万有何举动。可是赵文德却怀疑袁叔万已向赵恪投诚,不然他那个好二弟那样的人,如何会在父皇面前处处为袁叔万说话。 赵恪是与赵慎一块儿过来的,瞧见这边的这番情景后,赵恪脸上浮起了一抹淡笑,看着赵文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知袁大人他们如何得罪了太子殿下?” 赵文德闻言,面上又是阴了几分,不过到底是顾忌在启明殿前,赵文德脸上也浮出了一抹假笑,慢慢开口道:“二弟这话孤怎么听不懂了,孤是太子,身为臣子向孤行礼不是规矩吗,如何变成了孤在罚人了?” 赵文德说完这话,看向了赵恪和赵慎,赵恪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而赵慎则是面色不变,直接弯腰行了一礼。 赵文德满意点头,又看向了明王赵恪,赵恪心中咬牙啮齿,嘴上挂着一抹冷笑,也躬下了身子,低下脑袋之时,面上是掩藏不住的忿色。 赵文德得意的笑出了声,一边伸手假意搀扶:“瞧二弟这礼行的,都是兄弟,何必如此大礼。” 说罢,又看向了跪着的袁叔万等人,温和的说道:“几位大人也免礼吧!” 赵恪站直了身,面上也虚假的笑道:“礼节总归是礼节,做臣子的向君行礼,自是应当。” 他日,若是他坐上了高位,也只等着赵文德向他低头。 赵恪心中恶狠狠的想着,与赵文德的目光交合,二人眼里透露出的冷厉只觉得让人不寒而栗,瞧着模样,不像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仿佛是结了血海深仇的仇家一般。 旁人见了这番场景,连连缩着脑袋,而袁叔万仿若没有瞧见,语气淡淡开口道:“若是太子与两位王爷无事,臣等告退。” 赵文德闻言,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袁叔万笑着道:“袁大人何必如何心急,孤也是极为难得碰上袁大人,还想与大人好好叙话呢!” 袁叔万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低垂着眼睑。 而站在袁叔万的几位大臣瞧见了,也极有眼色的开口道:“臣等告退。” 赵文德微微点头,并不在意。 几位大臣看了一眼袁叔万,而后慢慢的退下离开了。 直至那些人走远了,赵文德目光看了一眼赵恪,又看向了袁叔万,笑道:“袁大人先时曾投下百万巨资支持父皇军费,如今又是力挽狂澜,竟是一力扛起了国家生计,孤倒是十分好奇袁家究竟有多少财富,袁大人点石成金的本事可否也让孤领教领教。” “殿下过奖了。” 袁叔万四两拨千斤,淡淡回了一句。 赵文德闻言,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可是眼里也越发狠厉:“哪里是过奖,袁大人本事好得很,如今做了这户部尚书,恐怕更好经商往袁家搂财了。” 袁叔万并没有开口回应,这个时候,不管回答什么,在专门找茬的太子面前都是过错。而明王也没有说话,看向袁叔万的目光中充满了打量,至于从开始过来至今一直充作隐形人的宣王更是沉默。 赵文德见无人回应,倒也不减兴致,继续说着:“袁大人这么厉害的赚钱本事,也难怪家里人要拼命的往外散财,否则这天下的金银之物不得都跑袁家去了。” 说到这里,明王大概听出了太子所要说的人,眼里也带了几分趣味看向了袁叔万。 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袁家散财大爷袁伯鹏,特别是那烟花之地更是出名,花钱如流水已经不能够形容袁伯鹏散财的速度。 不过,这袁伯鹏的行径,倒是让明王看向袁叔万的目光更是多了一层深意,若能得袁叔万倾力相助,大事何愁不成。 想到了这里,明王却是笑着开了口,并非对着太子,而是对袁叔万温声劝导:“袁大人对家人未免太放纵,虽袁大人不在乎那点金银,可是到底不好让家人如此行事。” 一番话下来,虽未点明,却也是推心置腹。 赵文德闻言,嘴里冷哼了一声,而袁叔万面上神色依然淡然,等到了明王说完,只是开口回道:“多谢王爷。”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看向了太子,开口说了一句:“臣倒不知太子身处宫内,竟对宫外市井之事如此通晓。” 太子赵文德是随皇上居皇宫之内,平日里根本不出宫。可是却对这宫外之事如此知晓,显然手底下也是养着一批人。 赵文德听了袁叔万的话,面上变了色,冷哼了一声,却是二话不说,便甩袖离开。而站在边上的明王此时反倒是笑着开了口:“袁大人倒是莫见怪大哥会知晓此事,实在袁家大爷行事过于高调。” “家兄之事,臣自会注意。” 袁叔万转回身看了一眼明王赵恪,并未多说什么话,弯腰行了一礼后,只是开口道:“若明王与宣王无事,臣告退。” “袁大人慢走。” 明王面上挂着淡笑,嘴里温和的说着,可是心中却是十分烦躁,这袁叔万真当是财迷油盐都不进。任凭他明面维护,暗中示好,就是不肯给半分回音。 他并未瞧见,就在袁叔万转身离开之时,目光却是淡淡掠过站在他身后仿若隐形人的宣王赵慎。 袁叔万走出宫门之时,一眼便望见站在袁家马车之下等候着的常福与常宁两兄弟。 常福和常宁二人见到袁叔万的身影从宫门口走出,连忙迎了上去。 袁叔万朝着马车走去,常福一边伸手撩开马车帘子,一边开口问道:“三爷,去户部吗?” 袁叔万身体顿了一下,却是在进入车内时,开口吩咐了一句:“回家。” 常福愣了一下,倒是为袁叔万突然的破例而面上多了一丝惊讶,却还是恭敬的应声:“是。” 马车“哒哒哒”行走,速度不快不慢,袁叔万坐在车内闭着眼睛好似养神,很快便在尚书府停了下来。 如今的尚书府也是当初袁叔万买下作为在京城宅院之处,离皇宫十分近,位置上倒是比之之后皇上赐下的尚书府要好上许多。故而袁叔万并未选择搬家,仍然住在原处,只是将匾额换了,宅院之内的摆设也改了改规制。 袁叔万走下马车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正门之处高高悬挂的皇上御笔亲书,匾额做的很大,皇上的御笔也被雕刻的十分醒目亮眼,只是,袁叔万的嘴角却是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站在门口的护卫看到袁叔万的马车,早早的上来请安,并牵过拉着马车的马儿。 袁叔万原本朝着门内走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问了一句:“大哥今日可有出门?” 护卫愣了一下,方才醒悟过来袁叔万是朝着他问话,他连忙恭敬的回道:“大爷昨日从账房支了银子,至今未归。” 袁家护卫向来都是采取轮班制,昨日并非是这名护卫当值,只是袁家大爷的荒唐之事,早已在底下当成闲话谈资,故而昨日袁伯鹏彻夜未归之事,他却是知道的。 袁叔万闻言,并未说什么,脸上依然是淡然的表情,只是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向了常福开口吩咐道:“你带人将大哥请回来,我有事与他相商。” “是。” 常福应声退下,心里却是已在考虑待会儿该带多少人才能将那位大爷带回来。说是请,那也只是嘴上客气罢了。 袁叔万走进玄玠居时,只余常宁一人跟与身后。 待二人行至书房之时,袁叔万却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原本打算站于书房门口的常宁吩咐了一句:“你将吉祥叫来,今日让她到我书房内伺候笔墨。” 伺候笔墨…… 常宁嘴巴无意识张大,眼睛更是瞪得圆溜溜的,显然对于袁叔万此言甚为吃惊。 “三……三爷。” 常宁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却在袁叔万冷淡的目光下低下了脑袋,开口应声道:“是。” 这一个“是”,应得有气无力。 在去厨房的路上,常宁脑子里胡乱想着袁叔万方才吩咐的用意,三爷不是让吉祥去厨房里做活了吗?怎么会让吉祥去书房里伺候?该不会是对吉祥有意思吧! 常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有些荒唐,三爷怎么会看上吉祥,三爷明明就是应允过吉祥长大了嫁人之事,三爷向来一言九鼎,如何会言而无信。 可是,那是书房,连他和自己的兄长常福平日里都是极少进去的地方,三爷怎么会让人在边上伺候着他处理公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常宁慢腾腾的走到了厨房里。 此时,厨房之中,吉祥正坐在灶下烧着火,常大娘和绣春忙着准备午膳,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连双锦都坐在吉祥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土豆皮儿。 厨房里的人看到站在门口的常宁之时,面上皆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常大娘将锅盖盖在了锅上,将沾了几分油水的手往边上的擦布抹了抹,走到了门口奇怪问道:“常宁,三爷回来了吗?” 常宁点了点头。 常大娘见此面上浮现了奇怪的神色,今日并非是沐休之日,袁三爷如何会这么早归家,不过虽然奇怪,她还是开口道:“那中午得给三爷也准备一份午膳。” 常宁又点了点头,站在门口却是犹豫不决。 常大娘瞧见常宁这副奇怪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一记他的脑袋,开口问道:“你这小子是怎么了,肚子饿了来找吃的?” 常宁摇了摇头,将目光朝着坐在灶下的吉祥看了过去。 吉 祥身上穿了一件青色旧衣,头发也松松的绾成了双丫髻,仅用与衣服同色的布带固定着,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佩饰。不过,饶是这样,在灶火的映衬下,一张脸却还 是好看的惊人。她的额上的伤并不严重,早早好了,又擦了白玉珍珠膏,如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一张小脸儿五官精致,皮肤又白又嫩,仿佛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常宁目光看去,却是再也没有移动了。 直到常大娘有些不耐烦的又敲了他的脑袋一记,方才回过神来。而吉祥饶是觉得自己是个心智成熟之人,也是被常宁这一位少年直白火热的目光看红了脸。 “你这小子,感情是跑我这儿看美人来了。” 常大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下手也重了几分。 常宁抱头哀嚎,又觉得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吉祥看到了有些丢脸,一时之间,却是手慌脚乱的。 他委屈的看着常大娘开口道:“娘,我是三爷吩咐有正事过来的。” 这会儿,常宁却是没有半点纠结和犹豫了,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常大娘看着常宁的目光却带了怀疑,让常宁又是委屈又是哭笑不得。 “娘,是三爷吩咐我带吉祥去书房里伺候笔墨。” 常宁略有几分忧郁的叹了一口气,揉着头上的伤处,眉头皱成了一团,丝毫不知自己的话对屋里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惊。 吉祥更是直接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 “三爷让吉祥去伺候笔墨?” 常大娘反问了一句,面上十分的不相信,也将屋里所有人想问的都问了出来。 “是啊,三爷就是这么说的。” 常宁说的十分笃定,虽然方才他刚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在幻听。 吉祥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反倒是浮上了一层忧虑,眼里带着几分忐忑看向了常大娘。 常大娘见此,安慰的看了一眼吉祥,沉思了一下,对吉祥又开口道:“既然三爷这般吩咐,吉祥你便去吧,双锦来烧火。” “……是。” 这一声,吉祥应得十分犹豫。 而双锦没有出声,面上却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让她坐在角落里削皮她都不是很愿意,更别提可能会将衣服弄脏的烧火了。往日里她一般都在丰岚园里玩儿,只是这几日却是老老实实呆在了厨房里。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前几日她将吉祥的“舅舅”与“舅母”带到了玄玠居,可是当天晚上,却瞧见吉祥额头受伤回的屋,而那两人也突然消失了。 虽然并没有人找她问罪,她也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在迟钝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味儿,又瞧着吉祥和常大娘对她冷淡的态度,所以才有了她没有再往外跑安静的这几日。 不过,不管心中在不甘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答应了。 吉祥看了一眼双锦,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走出了灶下,拍了两下身上的衣服便打算跟着常宁走。 还是常大娘细心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拉住了她。 “你这孩子,好歹收拾一下再去见三爷。” 常大娘看向吉祥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相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们在厨房里呆久了也是半点都不注意。 成日里不打扮也算了,去见人也是脏衣服旧衣服一穿丝毫不注意形象。 吉祥也是听了常大娘的话方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一时之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确是有些邋遢,衣裙上还沾着没拍掉的灰。 想想那位一日要换好几身衣裳的袁三爷,吉祥觉得自己若是这副形象去袁三爷身边伺候,对方的脸色可能比昨日她们清理的锅底还要黑。 不过,吉祥还真想就这么去了,虽然知道袁叔万让她伺候笔墨定然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但是她对袁叔万心底里还是有几分惧怕,很不愿意去。若是让他看了自己这副样子,指不定直接赶人。 吉祥忍不住偷偷的想着,但最终还是在常大娘的催促下,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 衣裳是一件崭新的水蓝色衣裙,是先时吉祥来玄玠居时,袁太夫人赐下的新衣。颜色十分水嫩,布料也很舒服,很适合在这天气变暖的日子里穿。 水蓝色颜色有些亮,也很挑人,不过吉祥皮肤白,长得又好,穿起这个颜色的衣裳,更是添了几分仙气,让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常宁看呆了眼睛。 那副呆呆的模样,让吉祥差点没忍住打趣他擦擦口水。 而当吉祥穿着这身衣裳走进书房的时候,袁叔万也抬头看了,只看了一眼,又神色如常的低下了头,目光重新回到了手上的公文之上。 吉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内,站在了袁叔万桌前站定,福下身子行了一礼。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免了礼,却没有再说任何话,也自始至终,除了进门那一眼,竟是没有再分半点目光于吉祥。 吉祥站了一会儿,心中越发有些局促。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又低下了脑袋。心中忍不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究竟让她来做什么,难道就让她来做木头桩子吗? 吉祥又看了一眼袁叔万,仍然没有分半点注意力与她,只是伸手拿起放在砚台边上的毛笔开始在方才的公文上开始写起了字。 吉祥的目光顺着袁叔万的动作落在了砚台之上,砚台里的墨汁已经所剩无几,几乎没有了水光,袁叔万并未注意到,他还是拿着毛笔蘸着砚台上所剩无几的墨汁在手上的公文上写着字。 吉祥心中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步履轻轻的走到了书桌边上,伸手拿起笔洗里的小勺,舀了一勺清水放入了砚台之中。 做完这个动作,她忐忑的看向了袁叔万,却瞧见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吉祥的一颗心渐渐松了下来,也大着胆子拿起了砚台上的墨条开始慢慢磨了起来。 她的动作不快,但很熟练,每一下,都十分均匀的让墨条化在了清水之中,袁叔万的目光也渐渐被她的动作给吸引了。 吉祥磨出了浓淡得宜的墨汁后,方才停下动作。 袁叔万收回了目光,拿着手上已经干了的毛笔蘸了一下吉祥新磨的墨汁在公文上写下最后几句话,合上公文,他仿佛无意一般,开口问道:“你习过字?” 吉祥闻言,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道:“学过一些时日,但只认得没几字。” 不 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习过毛笔字。前世时,小的时候,外婆将她送到少年宫里学过基础,后来也让她跟着一位颇有几分名声的老师学过一段时间,但因为课业 关系,后来倒是没有继续学下去了,只是偶尔闲暇在家中会练上几字,但算不上有所成就,顶多只能说是普通兴趣者里的高个子罢了。初来这个世界,她闲的慌,又 瞧见手边有不少名家字画,便心痒临摹了一段时日。 但这些,却都是不能够跟袁叔万说的,毕竟她这个年纪,就算是从小当做闺秀才女培养的大家小姐,可能也只是入门罢了。 而吉祥的这句话,倒是没有让袁叔万怀疑,毕竟吉祥并没有回答不会,而是诚实的回答了会,而她这个年纪,只学几字,倒也不奇怪。 袁叔万将方才的那本公文打开,放到了吉祥面前,开口问了一句:“你能看懂多少?” 吉祥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写的密密麻麻的公文本。一时之间,脸上清白交加,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叔万看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又将公文本放在了吉祥面前,开口道:“你读一读。” 吉祥脸上彻底愣住了,手带着几分颤抖捡起了公文本,可是嘴巴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愣是不吭声。 “三爷,奴婢……” 吉祥的话还未说出,书房的门猛然被一脚踢开,伴随着常福与常宁两兄弟的叫声。 两扇大门被突然踢开,猛地拍在了两边扇动着,袁伯鹏却是大摇大摆从门外走了进来。吉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走到了袁叔万的身后。 不过她这会儿已经迟了,袁伯鹏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她。待袁伯鹏看清了她的举动,心中的怒火更甚,目光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袁叔万皱了一下眉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冷冷出声说了一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是你让我回来吗。袁叔万,你好大的派头,还让你的狗奴才带了一帮人将我押回来,敢情我这个大哥在你眼里,就跟犯人似得。” “大哥误会了。” 袁叔万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有再解释。而他这个简介的回答,显然没有让袁伯鹏有半点平息怒火,反倒是面上越发愤怒。 可是,袁叔万只是目光平平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站在门口边一副虎视眈眈,仿佛稍有点动静便要冲进来的常福与常宁二人,开口吩咐了一句:“你们两人退下,将门合上。” “三爷……” 闻言,不仅是常宁有些犹豫,连常福也是面上担忧着。 “退下。” 袁叔万又是淡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吩咐。 常宁与常福二人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袁叔万的命令对于二人而言,却是积威已久,二人最终还是关上了书房之门,却是站在书房门口,只待稍有动静,便立刻冲进里边。 书房的门被关上,吉祥有些不安的又将自己的身体往后躲了躲,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袁叔万的眼睛,袁叔万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任由吉祥将他当成挡箭牌。 他的目光落在了袁伯鹏身上,正好瞧见袁伯鹏正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吉祥。 他面上的表情更加冷凝,却是开口道:“大哥最近在外交际甚广,倒是不知连三教五流之人都认得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交际如何,你这个做弟弟的还想管我吗?” 袁伯鹏闻言,倒是从吉祥身上收回了目光,但恶狠狠的目光又落在了袁叔万身上。 袁叔万仍然一动不动,看着袁伯鹏继续冷声道:“大哥的交际如何,我自是不会管,但请大家莫将主意打到我身边人身上。” 袁叔万的话刚刚落下,袁伯鹏却是变了脸色,看过来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狠厉。 “是你……” 袁伯鹏的话未说完,却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恨声道:“袁叔万,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我看上吉祥的时候,她根本还不是你身边的人,根本就是你故意与我找茬。” “大哥如何说都好,但请不要碰触到我的底线。最近大哥在账上支了不少的银子,母亲禁不得,我还是能禁得的。” 袁叔万被袁伯鹏指着鼻子骂,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声音依然十分的平静。 袁伯鹏整个人气的发抖,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这个拳头挥到袁叔万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袁叔万,就算如今你做了官,但袁家,不是你的,我才是袁家嫡长子。” 袁伯鹏眼睛瞪得极大,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地位。 袁叔万冷笑了一声,对此并无任何反驳,只是开口道:“我是好心提醒大哥,不想袁家闹出什么丑事来。” “袁叔万,你莫以为你现在做了官,就能够指手画脚,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我支了银子又如何,我就是将家中的银钱都花了个精光,也轮不到你来说我。” 袁伯鹏一张脸憋得铁青,他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吉祥,冷笑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吧,留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身边,别传出什么豢养幼女的丑闻来。” 袁伯鹏知道袁叔万既然与他放话说让他莫动他身边的人,那么他绝对不会讨到什么便宜,想要得到吉祥更是莫想。 可是,凭空被压了一头。袁伯鹏的心中怒火根本无处可发。 他狠狠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吉祥动不得,可是账房里的银子,他就是拿到外边寻欢作乐又如何!还轮不到袁叔万管到他身上。 袁伯鹏一张脸因为怒气而狰狞万分,他走出玄玠居,便没头没脑直接朝着账房冲了过去。一头撞到人时,面上的狰狞还未收敛半分。 被撞到的刘明山心中吃惊的看着袁伯鹏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 袁伯鹏刚从青楼中被常福带回来的,身上的衣服两日未换,皱巴巴的,又弥漫着酒气胭脂味儿,加之他两眼虚浮,面色蜡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萎靡之味。 模样瞧着,简直与发榜之前的袁伯鹏完全两个样子。 刘明山住在袁家,也是听说过袁伯鹏在外之时,可是因为没有碰到,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时之间,他只能够轻声打了一声招呼:“姐夫。” 袁伯鹏听到刘明山的声音,面上也有一些尴尬,刘明山算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不仅仅是两人同时参加考试,刘明山上榜了,而他落榜了,更因为看到刘明山,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可是如今他却再也变不回去。 “明山……” 他嘴里支吾着,却到底说不出什么话来,面上也是越发尴尬。 “若是姐夫有事,明山便先告退了。” 刘明山也觉得尴尬,说实话,眼前这个袁伯鹏,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去吧。” 袁伯鹏心中又是有种被轻视的恼火,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解脱,面上的神色也是十分奇怪,看着刘明山高瘦的身影渐渐离去。 他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冲着身后的随从开口道:“备车,爷要出门。” “是。” 两个随从低头应了声,也不敢在此刻触怒眼前的袁伯鹏。 袁伯鹏走出了书房,而吉祥也从袁叔万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 她心中不知道为何,总是有一种怪异。依着袁叔万的行事风格,这么大张旗鼓将袁伯鹏请来,只是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警告,未免也太过于云清风淡了吧。 吉祥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而且,方才袁叔万的警告,好像更像是在激怒袁伯鹏一般。 拿了她的事情先敲打袁伯鹏,让袁伯鹏无可奈何下恼羞成怒,然后不痛不痒的又警告他不许再到外边寻欢作乐乱花银子…… 吉祥怎么想都不觉得袁叔万是会替她出头做主的人,毕竟按照袁叔万的行事风格,合该是不动声色将人处置了然后半分不声张方才是正道。 吉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袁叔万,却瞧见袁叔万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低下了脑袋。 而袁叔万见此,却是将原本放在吉祥边上的公文拿了起来,开口道:“你不认识里边的字?” 吉祥心中一凛,她抿了一下嘴巴,轻声回道:“奴婢认得几个,有些不认识。” “那你念一下。” 袁叔万将公文又递给了她。 吉祥却没有伸手去接,嘴里支支吾吾:“奴婢……奴婢……” “行了,既然不认得,便回去吧。”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吉祥愕然的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看了好一会儿,她低着头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将手边的公文开始整理了起来。 ☆、第56章 刘明山回到自家居住的院子里时,刘赛君和刘夫人正坐在厅里说着话儿,瞧见刘明山回来了,两人皆停下了话头看向了刘明山。 刘明山冲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点了点头,走到了她们边上的座位上。 刘夫人一边招呼着小丫鬟赶紧拿了茶来,一边打量着儿子笑着开口道:“明山,今儿个出去是会见朋友吗?” 刘明山点了点头,笑着温声回了话:“是,结交了几个准备参加会试的朋友。” 刘夫人闻言,脸上忍不住加深了笑容,既是打算参加会试的人,自然是举子的身份。她看向刘明山的目光里充满了自豪与得意。 刘明山这个年纪中了举人,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不管紧接下去的会试能不能中,这次京城之行也已经是受益匪浅了受益匪浅了。 想到此次来京城,刘夫人看向女儿的目光里叹了一口气,本来此次来京城的目的只是想撮合女儿的亲事,想将刘赛君嫁入袁家这富贵之地,可是谁知道,竟然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数。 刘 夫人是个非常实际的人,原先虽然袁家富贵,但是他家也是书香门第,也不觉得低袁家一头,谁知道那袁家三爷竟然会一跃身居高位,成了户部尚书。虽然袁三夫人 的位置如今变得炙手可热,可是刘夫人倒是不敢奢想了。虽然她自个儿觉得自己的女儿哪哪都好,但真的嫁给袁三爷,就远远不及了。除非,此次儿子能够能够中得 前三甲,那样子还可以想着高攀一下。 刘夫人这么想着,但是嘴上还是对刘明山安慰道:“明山,此次会试,你尽力而为便可,不需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袁伯鹏一般,期待越高,只会失落越大,届时接受不了心理落差过着放纵堕落的日子,看着袁伯鹏如今的模样,刘夫人可不能够想象自己儿子也变成这样。 刘明山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却听刘赛君开口道:“娘,凭着哥哥的才学,定然能够进入殿试,届时皇上钦点状元、探花或者榜眼,那我便可以看哥哥骑大马戴花游街了,娘你别给哥哥泄气啊!” 刘明山听了刘赛君的话,忍不住失笑摇头,开口慢慢道:“赛君,我都没有这么大的自信,虽然此次名次不错,但也只是个乡试。要知道会试之时,不仅仅全国各地的举人都会来参加应试,而且除了这届的举人还有往届的,若是能够上榜自是最好,上不了榜只当是积累经验。” 刘赛君听了刘明山的话,脸上有些不赞同,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刘夫人开口道:“明山说得对,咱们当积累经验也好。” 说完这话,刘夫人看向了刘赛君笑道:“莫说你哥哥的事情了,赛君你最近可千万别与那位钱家小姐争执了,那日在太夫人屋里你两你来我往的,可把娘给吓住了,唯恐太夫人觉得你失礼。” “娘,还不是那钱家小姐故意找我的渣……” 刘赛君有些忿忿不平的争辩。 而刘明山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开口道:“赛君你也莫与钱家小姐见识了,忍一忍便是了,原先我想着提早搬出袁家,只是太夫人太过于盛情挽留。不过好在会试日子也近了,等我考完咱们便与袁家告辞吧。” “哥……” 刘赛君闻言,面上出现了几分异样,张了张嘴巴,不过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 刘明山并未注意到刘赛君的异样,只是又继续道:“说来,住在袁家真有些尴尬,方才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姐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那表姐夫,现在真的荒唐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刘夫人听到刘明山的话,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显然二人并不知道,袁伯鹏马上便会做出一件更荒唐之事让他们更加吃惊。 袁伯鹏做出那番荒唐事的时候,刘明山正好进了贡院参加会试。 会试共有三场,每场三天,等于是九天的时间,吃喝拉撒都要在贡院之中,因为是客居袁家,加之原本一同参加考试的袁伯鹏并无进入到会试,刘家人倒也不好太过于高调,准备物品之时,也都是小心翼翼。 袁太夫人因为袁伯鹏丢了个大丑,对于会试一事反应也是比较平淡,虽然本着亲戚的情分还是问了几句刘家人,但是听到刘家人说自己都准备好了,也便没有再提及了。 反倒是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袁叔万,此次竟然百忙之中让随便的随从送了一些考生必须的对象予刘明山,让刘家人对此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刘明山进入贡院后的第一天,袁家便闹开了,袁大夫人披头散发冲到了丰岚园里于老夫人告状,求老夫人做主,原因无他,袁伯鹏竟然从青楼里带了两个女人,或者说是孩子回家。 两个孩子方才不过七八岁,简直与袁伯鹏最大的女儿年纪差不多大,可是袁伯鹏竟然要纳那两个女孩子做妾,这事儿想想便觉得让人作呕。 袁大夫人整个人简直哭瘫在地上,这个时候,反正他们一房的脸面已经被袁伯鹏给作没了,她还要什么脸面。 “母亲,若是让大爷将那两个狐媚子留在屋里,简直就是袁家的丑闻,这让俊杰长大了怎么见人,有这么一个当爹的。” 袁大夫人整张脸妆容早已经被眼泪打乱,头发也是乱七八糟,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袁太夫人坐在上首,眉头也是深深的皱了起来,她身子不太好,如今半夜被叫起,又是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脑袋瓜子都被炸开了。 虽 然她也做过将吉祥和双锦这么小年纪就给袁叔万的事情,可是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将两个孩子送过去培养感情,等长大了好做姨娘。若是袁叔万现在就将人收了,她是 第一个不答应的。可是没有想到大儿子袁伯鹏竟然从青楼里带回两个孩子做妾,而且听着袁大夫人的意思,显然是已经有了首尾。 只想一想,袁太夫人心里也有些膈应。 可是瞧着袁大夫人这么闹着,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感,原本可以冷处理,偷偷将人送走的事情,被这么一闹,袁家上上下下还有谁不知道,就算是届时将人送走了,袁伯鹏的名声、袁家的名声也得不好听了。 袁太夫人想到了这里,说话的声音也冷了一些:“哭什么哭,平日里伯鹏行事荒唐,你做妻子的不知道约束,到了这个时候只会哭,把眼泪擦干净,带我过去看看,但凡袁家还有我在,就不允许出这样的丑事。” 袁 大夫人闻言,心里冷笑了一下,但是面上仍然做出了十分可怜的样子,慢慢的擦干了眼泪。但凡能够冷处理,但凡能够偷偷将人送走,她哪里愿意将事情闹得这般人 尽皆知,她也是个要脸的人,即使知道袁伯鹏荒唐至极,可是日子但凡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过下去,她还是愿意的。可是袁伯鹏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 袁大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袁伯鹏如今的疯魔状态,就算先时袁伯鹏再在外边花天酒地,但至少看在俊杰的面上,还是有所收敛,至少还是给她这个妻子一些颜面的,毕竟他为他生儿育女,一心为家里考虑着。袁伯鹏也不至于真的想与她闹翻。 可是今日袁伯鹏的表现,简直就是疯了。 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她得知消息上去劝阻时,还未说上一句,便被推出房间关在了屋外,任凭她软话硬话说了个遍,就是不理睬。那样子瞧着,仿佛是什么什么刺激,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得。 夜露深重,虽然袁太夫人答应随着袁大夫人一道儿去劝阻袁伯鹏,不过袁太夫人惯是会保养身体的,并没有马上走,而是进屋又换了厚实的衣裳,又让人扶着袁大夫人去收拾了方才的狼狈模样。 而做完了这番动作,袁太夫人还让人连夜去了玄玠居,打算将袁叔万也一道儿叫了过来。 虽然已是深夜,不过袁叔万惯常是晚睡的,这个时候还在处理公文,听到袁太夫人派来的人说明了情况后。 他脸色如常,却还是穿了外衣出了玄玠居。 一行人是在半路汇合,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直接到了到了袁家大房的院子里时,虽然袁家大房的院子此时还是灯火通明,却唯独袁伯鹏先时住进的那间屋子已经熄了烛火。 守在边上的下人见到袁太夫人带着人过来,面沉如水的看着那间屋子,连忙上来战战兢兢回了话:“大爷和带回来的两个……人已经歇下了。” “混账东西!” 袁太夫人的手因为愤怒而抖了起来,身形更是因为愤怒而晃了两下,站在边上的袁叔万伸手扶住了她,而站在另一边的袁大夫人则是直接坐在了地上,跟个泼妇似得哭了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夫君,他怎么能够这么做,这样对我和孩子……” 袁太夫人听着袁大夫人的哭声,脸上的神色更是阴沉,她的目光看向了陈嬷嬷,开口吩咐道:“你去敲门。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起来。” 袁太夫人好歹还存有一丝理智,并没有直接让人撞门,当然也是不排除她怕见到更加不堪的一幕。 陈嬷嬷脸上表情严肃,闻言也是点了一下头,轻声应了。 她走到了那间屋子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房门,屋内并没有一丝的动静。 陈嬷嬷下意识的看向了袁太夫人,只见袁太夫人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整张脸更是绷着。她加了一些力气,又敲了几下房门,屋里仍然没有一丝动静。 陈嬷嬷有些犹豫了,却听到袁太夫人开口道:“给我继续敲!” 声音不重,但是语气中压抑的怒气却是让陈嬷嬷心中忍不住一寒。 陈嬷嬷加大了力气,一下一下,敲门的声音也越来越重,屋里终于传出了一些动静,有孩子的声音,也有袁伯鹏含含糊糊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人出来应门。 “混账东西!” 袁太夫人气红了眼,看着与袁大夫人一起坐在地上的孙子袁俊杰,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袁叔万的搀扶,自己走到了房门前开始重重敲了起来。 只是,袁太夫人的力气比陈嬷嬷还小,根本无法惊动屋里的人。 “袁伯鹏,混账东西,你把门给我开了!” 袁太夫人声音因为怒气而有些变了音,也因为又是叫喊又是敲门,身上一阵发虚,几乎要在门口站不住了。 这个时候,袁叔万突然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扶住了她,轻声道:“娘,你和嫂子都到正屋等着,我让人将大哥叫起。” 袁叔万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理智,让袁太夫人原本已经熊熊燃起的怒火降了几分,她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对她点了点头。 也让袁太夫人心中有了支撑,虽然心中的怒气还未消失,但是袁太夫人也知道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点了点头,慢慢由着袁叔万将她交给了陈嬷嬷。而后却是将原本围在屋前的人,上上下下,一个不留都带走了。 原本还围满了人的院落此时变得空荡荡的,屋里也传出了小小的低语声,不重,模糊的几乎听不清楚,很快那模糊的声音也没有了,开始变得静悄悄的。 袁叔万站在房门前,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他右手手指弓起,放在了房门前,却并未敲下,慢慢收回了手,将目光落在了随他一道过来的常福身上,开口吩咐道:“你去找几人,将他从屋里带出。” “是。” 常福应了,而袁叔万也并没有离开,依旧站在了房门前,直到常福找了人过来时,他才后退了几步,转身朝着方才袁太夫人的离开的方向慢慢走去。 身后传来了破门声、惊叫声、叫骂声…… 乱糟糟的一片,就像此时能够想到的屋里的荒唐场景,袁叔万慢慢步入了大厅中。 厅内,袁大夫人红着眼睛抱着袁俊杰,而袁太夫人则是左手支头,脸色瞧着十分憔悴。 她们看到走进来的袁叔万时,目光下意识望向了袁叔万的身后,却并未瞧见袁伯鹏,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了失落。 袁叔万瞧见了,依然神色淡淡,声音听着却十分的平稳:“大哥等穿戴妥当了,便会出现。” 他在袁太夫人下首位置坐下了,伸手接过了丫鬟奉上的茶水,并没有喝,而是垂着眼睑双手捧着。 果然不过一会儿,便听着一阵嘈杂之声,袁伯鹏来了,与他一道儿过来的人,同时常福和几个护卫,还有那两个被袁伯鹏带回家中的女孩子。 那两个女孩子虽然打扮的有些成熟,面上也涂了脂粉,但是身形瞧着,确实还是个孩子。这会儿,显然也是被这阵仗给吓的缩成了一团,小声的哭泣着。 袁大夫人看到那两个女孩子的时候,脸上便浮现了怒容,一副咬牙啮齿恨不得将人撕碎了的模样。 可是,袁伯鹏此时面上瞧着,却是比袁大夫人还要愤怒。 他恶狠狠的看着屋里人,特别是当目光落在了袁叔万身上,整个人仿佛濒临爆发的边缘。 方才常福带人破门而入将他带起的情形,让他脑子里浮现了先时的不好回忆,又瞧见一屋子人仿佛是审犯人一般看着他,袁叔万又是那么一副云清风淡的模样。 他心里又是自卑,又是愤怒,恼羞成怒之下,未等袁太夫人说话,他猛地冲进了厅里,一脚踢翻了边上的一条凳子,而这么一脚下去,他心里有种变态的痛快感,仿佛是憋屈都被发泄出来了。 瞧着屋里人震惊的模样,他癫狂的大笑,嘴里嚷着:“让你们管我,让你们管我!” 身体却是左跌右撞将屋里的摆设狠狠的都推到或者踢到在了地上,桌椅、花盆、茶盏点心盘,凡是他手能够触及的,无一幸免。 一番发泄下来,除了袁太夫人等人在上首的东西没有遭难,其他放在厅内的东西,已是狼藉一片。 袁大夫人瑟瑟发抖抱着吓哭了的袁俊杰望着袁伯鹏,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而袁太夫人则是捂着胸口仿佛是被气的喘不过气来。 袁叔万放下手中茶盏,慢慢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替她轻轻拍着背,目光嘲讽的看向了袁伯鹏。 袁伯鹏原本有些冷静下来的头脑突然又是一阵怒火上头,他狠狠的瞪向了袁叔万,开口骂道:“老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管,老子玩什么女人,花多少银子,带什么样的女人回来,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惹恼了我,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这话,袁伯鹏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把扯过那对哭成一团的女孩,恶声恶气:“走,回去好好伺候老子!” 袁伯鹏带着人扬长而去了,袁大夫人抱着袁俊杰也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母子二人哭成了一团。而袁太夫人紧紧握着袁叔万的手,浑身颤抖着,声音十分虚弱:“走……回去,我不想看到那个孽畜。” 袁叔万低垂下了眼睑,将眼中的情绪完全掩盖,他温声应道:“母亲不必担忧,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好好劝大哥的。” “孽畜,我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孽畜来!” 袁太夫人已经没有心情去听袁叔万的话了,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深夜,但是袁府里闹得这一场动静不算小,许多人都从睡梦中起来了。 玄玠居离袁家大房住的院子并不近,但也是被影响到了。 事实上,深夜被敲门时,吉祥便醒了过来,双锦也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了,但是并没有起来,只有吉祥披了衣服偷偷打开了房门,恰好瞧见隔壁常大娘屋里也点起了灯,而后也打开了门。 吉祥将门开的大了些,恰好瞧见常大娘披衣走了出来。 “常婶。” 吉祥轻步走出了房门,叫住了常大娘,常大娘也是刚注意到吉祥,面上露出了一丝奇怪,却还是笑着道:“这么冷起来干什么?” “还好,不是很冷,我被吵醒了就不想睡了。” 吉祥笑着说了一句。 “小人家家的,可别熬夜,精气神儿会不好的。” 常大娘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并不赞成吉祥这番做法。 而吉祥听了只是笑着,却是转了话题:“常婶这么晚了起身去做什么?” 常大娘闻言,开口解释道:“我瞧着三爷这么晚被太夫人叫出去,等会儿三爷回来,给他做点热乎的东西吃吃。” 吉祥听了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常大娘的意思,其实因为袁三爷经常办公到深夜,所以厨房里晚上绣春姐还是守着的,常大娘也会备下一些好弄的材料让绣春方便准备宵夜。 但是既然常大娘深夜起身了,显然是想准备些好东西。 吉祥这会儿也并没有太大的睡意,想了想,笑着开口道:“常婶,我肚子也饿了,我一块儿去吧。” “你呀!” 常大娘听了吉祥的话,笑着指了指她的脑袋,却并没有反对。 两人到厨房的时候,绣春正坐在灶火边上烤着东西,瞧见常大娘和吉祥走进来的时候,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但她向来沉默寡言,却是没有说什么。 而常大娘笑着说了一句:“晚上我来给三爷弄些吃食。” 而后,又指了指吉祥笑道:“这孩子说饿了,硬是要跟我来,你让她烧火吧。” 吉祥面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绣春点了点头,从小凳子上站起了身,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着火钳在灶火下拨弄了一下,不一会儿,从里边拨弄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吉祥有些疑惑,而绣春却是拿着一块干布包出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将它的外皮拨了,从里边露出了金黄冒着香气的肉瓤。 烤土豆…… 吉祥瞪大了眼睛,而绣春将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烤土豆递给了吉祥。 吉祥有些迟疑的接过,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顿时,带着粮食特有的甜香味儿顿时充盈了她的味蕾,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看着绣春感激道:“谢谢绣春姐。” 绣春也回了一个笑容,似乎是因为并不常笑,这个笑容有些僵硬,看起来并不算柔和,可是吉祥却觉得亲近极了。 常大娘在边上看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却还是笑着打趣道:“怎么,你就给吉祥准备了吃的,没给我也准备一份?” 常大娘的这话,显然是有打趣的意思,不过绣春却是当了真,一时之间面上瞧着还真有些局促。 吉祥见了连忙替她解围道:“常婶儿,你别逗绣春姐了。” “行了,知道你们两人现在是一国的。” 常大娘自己也绷不住脸,笑了起来,她朝着绣春点了点,亲昵的说道:“赶紧帮我准备着,我要做饭了。” 绣春点了点头,一声不响走到了常大娘的身边。 现在还没到送菜人过来送菜的时辰,不过厨房里的东西也算齐全,莫说只是准备个小小夜宵,就是准备上一顿大餐,也是绰绰有余。 锅里此时还有炖了一个晚上的鸡汤,原先是备着准备让绣春下面给三爷做宵夜的,常大娘瞧了,却并没有动它,反而在另一边的锅灶处熬起了粥来,又让绣春杀了一条鱼,片成了鱼片儿放在边上备着。 吉祥此时已经吃完了绣春给的土豆,肚子里暖烘烘也有了饱胀的感觉,但是闻着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嘴馋了。 这个时候,常婶儿却是摆了三个碗,将滚烫的白粥放入了碗中,又放入了片的薄薄的鱼片,鱼片一入滚烫的粥里,立刻被烫熟卷了起来,而常大娘手脚麻利的替这新制成的鱼片粥调了味后,招呼着吉祥和绣春一人端一碗喝上了。 鱼片粥浓香鲜美,饶是吉祥此时肚中已经饱腹了,却还是忍不住喝了大半碗,直到打了饱嗝再也喝不下了,面上还是惋惜的瞧着。 最后还是常大娘硬是收走了碗,而等厨房里的三人都填饱了肚子,谁知道,袁三爷竟然还未回来。 吉祥看了看常大娘,又瞧了瞧外边黑漆漆的夜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袁叔万过了很久才回来,虽然天色还未擦亮,但是往常这个时辰,常大娘也会起来给袁叔万准备早膳,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上早朝的时辰了。 常大娘蒸在蒸笼上的豆腐皮包子已经蒸熟,她捡了几个装盘,又做了几道小菜,连着先时还热在锅里的粥一道儿盛了出来,装进了食盒中。 想了想,常大娘又用锅里已经变得十分浓稠的鸡汤下了面条,鸡汤去了油,下了细面,点了些许葱花,装盘摆入之时,还冒着浓浓热气。 食盒被装好,绣春正要伸手去拿,常大娘却突然伸手阻止了,反倒是笑着看向了坐在灶下烧火的吉祥,笑着开口道:“吉祥,你去给三爷送去。” “我……” 吉祥面上浮现了惊讶,虽然先时跟着绣春姐去送过一次,但是之后她却是没有在跟去了,常大娘怎么会想着让她单独送。 而绣春听了常大娘的话,也有一些犹豫:“吉祥拎着会不会太重?” 听到绣春这么一说,吉祥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小跑过来,伸手拎着了食盒,笑着开口道:“不重,我能拎得动。” 因为只是早膳,虽然种类花样也多,但吉祥还是能够拎得动的,虽然有些吃力。 “既然拎得动,便让吉祥送去,待会儿送菜的就要来了,绣春你帮我一起挑挑。”常大娘笑着说了,催促着吉祥赶紧给袁叔万送去。 瞧着吉祥远去的身影,常大娘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绣春轻声道,又仿佛是在解释:“吉祥这孩子呆在厨房里可惜了,让她在三爷面前多露露脸,给三爷也留个印象,将来不说贴身伺候三爷,就是在三爷书房里伺候着,也是好的。” 绣春闻言点了点头。 吉祥有些气喘吁吁的拎着食盒跑到了袁叔万的住处,正要朝着用膳的屋子跑去,却瞧见常宁站在书房门口朝着她招手。 她深吸一口气,又朝着书房小跑了过去。 常宁连忙伸手帮着吉祥拎过食盒,轻声道:“三爷在书房里急着处理公文,恐怕不会离开书房,你将东西送进去便是了。” “哦。” 吉祥点了点头,甩了甩有些疲累的手,却是拒绝了常宁要帮她将东西拎进书房里的好意,单手拎起食盒,又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道:“三爷,奴婢来送早膳。” 这会儿说是夜宵,显然已经是不合适了。 屋内静悄悄的,不过一会儿,却是传出了袁叔万让进的声音。 吉祥呼了一口气,双手提着食盒,在常宁的帮助下推开了屋子,慢慢走了进去。 此时,书房里正是烛火通明,而袁叔万正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毛笔在公文上写字,吉祥走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分半点的注意力。 吉祥敲了敲被公文堆满的书桌,又看了一眼窄小的会客桌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将手中食盒内的东西摆在何处,但又不能够直接扔在地上,一时之间,只能够双手紧紧的拎着,站在原处等着袁叔万发话。 袁叔万这篇公文似乎写了很多的东西,速度一点的都不快,过了好久方才写完,也让他抬起了头,将注意力落在了吉祥身上。 吉祥此时早已经累的不行,但又也不敢乱动,唯恐惊动袁叔万,只能够保持着原动作,小小的手几乎是要拎不住了。 “有什么吃食?”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这副狼狈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说话了。 “常婶准备了鱼片粥、鸡汤面、还有豆腐皮包子和小菜。” 吉祥闻言,连忙如数家珍一般开始说了起来。 “你将豆腐皮包子和鱼片粥放在桌上。” 袁叔万倒也没有多少犹豫,便开口吩咐了一句。 吉祥连忙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走到了袁叔万所指的桌面上,将袁叔万说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好勺筷后,想了想,吉祥又将拿了一道配菜也一通放在了那张桌面上,虽然多放了一道菜,但是桌面恰好能够承受。 吉祥满意的点头,正要收了食盒转身轻手轻脚离开时,没料到一转身,竟发现袁叔万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吉祥艰难的吞咽下差点叫出来的尖叫,面上慌张的神色却是收不回去了。她只能够连忙低头后退了几步,给袁叔万让出了路。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并未说别的话,直接走到了摆放饭菜的桌前椅子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吉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瞧见袁叔万正低头安静的吃着东西。 她心中斟酌再三,却是轻声开口道:“三爷,奴婢告退。” 她正准备拎着食盒,一等袁叔万开口应允,便拎着食盒离去时,突然,袁叔万开口说了一句:“等等。” 吉祥原本已经抬起的脚步生生被定在了地上,她抬起了头,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却还是轻声道:“三爷有何吩咐。” 袁叔万依然低头安静的用着眼前的食物,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吉祥,却是开口吩咐了一句:“你去替我磨些墨。” 吉祥眼睛忍不住睁大,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在说完这句话后,却是没有再说话了,依然低着头。 吉祥抿了抿嘴唇,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边上,轻声应承:“是。” 此时的书桌上摆满了公文,而砚台上的墨汁也已经空了,吉祥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一手撩起了袖子,一手从笔洗从舀了一勺水,然后捡起墨条慢慢磨了起来。 磨墨很快,不一会儿,吉祥便已经磨好了。 她将东西归置好,看了一眼书桌面,沉默的重新走到了袁叔万身边,袁叔万此时已经用好了膳食站了起来,看到走过来的吉祥,他面上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依然神情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将东西收拾好,你便退下吧!” “是。” 吉祥低头应了,看着眼前那双黑色的靴子从她面前走过。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总觉得有一种分外憋屈不爽的感觉。 ☆、第57章 吉祥回到厨房的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常大娘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伸手抢过了吉祥手中的东西,上下打量着她着急的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吉祥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笑容,脆声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三爷吩咐我做了事情,我恰好等三爷用完了将东西收拾回来了。” “三爷吩咐你做事情吗?” 常大娘面上诧异了一下,不过马上露出了笑容,对吉祥微笑道:“那你要好好做,三爷吩咐你做事情,说明看重你。” “嗯。” 吉祥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几分赞同,想到方才在书房里被袁叔万接连吩咐做事情时候心中冒出的不爽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小姐心理感到可笑。 “常婶你放心,我知道的。” 吉祥朝着常大娘又笑了一下。 因为是半夜爬起来就没有睡过了,等用过了早膳,吉祥便被常大娘打发回去睡觉了。吉祥倒也没有推辞,事实上,她作息向来挺规律的,这会儿的确也是有些困了。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下午,连午饭都给错过了。 因为睡的太长时间,吉祥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肚子倒是不饿,她用了冷水洗脸才将睡意驱赶干净。 此时,双锦早已经不再屋里,吉祥也并未留意,穿好衣裳收拾妥当便去了厨房里。 厨房里,袁大娘和绣春二人正在准备着晚膳,瞧见吉祥走进来,脸上也是笑了起来,常大娘捡了一个早上剩下的一直放在蒸笼里还是温热的豆腐皮包子递上,笑着开口道:“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你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别吃太饱了。” “嗯。”吉祥乖巧的接过了包子,事实上她真的不是太饿,睡之前肚子是吃饱的,之后一直睡觉也没有太多的消耗。一个包子下肚,她就觉得足够了。 吃完包子,她就拿着小凳子坐在灶下开始择菜,还未收拾了几根菜,双锦风风火火从外边跑了回来,瞧见吉祥也在厨房里,她面上倒是吃了一惊,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而常大娘看到双锦,面上也露出了微笑,随口问了一句:“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常大娘这话倒真不是讽刺,而是实实在在觉得奇怪,往日里若是双锦午膳过后去的外边玩,不到晚膳的时间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偶尔还会直接留宿在丰岚园里。 双锦听了常大娘的话,面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起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她也不懂掩饰,说话也是带了几分结结巴巴:“我娘说让我别胡乱跑了,让我多帮常婶做事。” 吉祥听了这话,心里有了一点奇怪,但并不是因为陈嬷嬷对双锦说这话而奇怪,她只是好奇双锦怎么会这么听陈嬷嬷的话。 不过常大娘听了双锦的话,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了然,点了点头应和道:“的确是别胡乱跑了,多危险啊!” 常大娘感叹了一句,让吉祥心里怪异感更深,袁家,有什么好危险的。 吉祥这副懵懂的模样,让常大娘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 不过,因为现在厨房里人多,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双锦和绣春都走出去的时候,方才轻声与吉祥说了一句:“大爷昨日在外边带回了两个女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你最近莫出门。” 吉祥虽然昨夜也是半夜爬了起来,也知道袁家似乎是发生了事情,但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常大娘的话,她脸上忍不住吃了一惊。 虽然这位袁家大爷的怪癖吉祥已经见识过了,但先时瞧着他做事还懂得顾忌,怎么这会儿却是跟个丧失了理智,完全不管不顾的模样。 吉祥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突然想到了那日在书房里的场景。 袁伯鹏从外边带回了两个年龄幼小的女童亵玩一事,可算是闹得轰轰烈烈,袁家上上下下都知晓了,甚至还传到了外边。 所有的人都觉得袁太夫人应该不会任由此事发展,必然会出手去管,可是谁知道,袁太夫人竟然还真的做出了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去管这件事情。而袁叔万,虽然底下人瞧见过这位袁家三爷去过袁伯鹏的院子里,可是回回去都落了个空。 而袁叔万又是个大忙人,平日里也极少能够呆在家中,如此一来,袁伯鹏还真将那两名女童收在了袁家,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位袁家大爷自带回这两名女童后,倒是没有再出去花天酒地了。 这原本是袁大夫人极其盼望的事情,可是如今,她却是宁愿袁伯鹏出去花天酒地,也莫在家中做出这番事情。 九日会试结束,刘明山回到府里,在来时的路上,却是已经听闻了这条简直就是辱了耳朵的消息,想到自己会试之前碰到的袁伯鹏,他心里也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了家中,看到刘夫人和刘赛君一副欲言又止想与他说此事的样子时,刘明山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娘、妹妹,此次会试,我并无把握能够进入殿试之中,袁家如今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不如极早收拾行李回家。” 刘夫人闻言,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倒也不至于有多难过,毕竟先时刘明山已经给她做了预防。刘夫人点了点头。 倒是刘赛君,面上却是有了一些不愿意,她犹豫再三,开口劝道:“哥,都已经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倒不如等到发榜了再说离开的事情,万一进了呢!” 考 得究竟如何,刘明山自己也是清楚,他的才学,如今也顶多支持他走到举人之位,进殿试,成为贡生,他还差一些。当然他也并没有气馁,只是因为此次的试题虽然 也考四书五经,但更多地是偏向于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探讨,他太年轻阅历也不够,写出来的文章,只是表面瞧着锦绣罢了。 不过刘赛君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心底里知道自己此次并无太大的希望,但万一真的运气到了…… 刘明山承认自己也是有这样的奢想。 不过,刘明山看向刘赛君的目光却是有了一丝奇怪,先时他忙着准备考试,倒是没有发现自己妹妹的态度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明明当初来袁家的时候,最不愿意的人便是刘赛君了。 刘明山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打趣的说了一句:“妹妹倒是越来越懂事了,肯为哥哥着想。” 刘赛君面上有了一丝不好意思,而刘夫人闻言,也是笑了起来,笑着维护着:“是啊,你妹妹越来越懂事了,先前还给袁太夫人做了一个抹额,说咱们毕竟客居在袁家,麻烦了人家,虽然袁家富贵咱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感谢人家,但是心意总的尽到。” 刘明山闻言倒是对刘赛君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赛君能够这般想,真的是长大了。是啊,我们的确是得好好谢谢袁家。” 刘明山这般说着,原本心里顾虑的一件事情,倒是想开了。 不管自己此次名次如何,都得去感谢一下袁三爷,毕竟先时自己参加会试的时候,对方给自己备了东西送来。 此次会试的榜单下来的极快,未等多久,刘明山便获知自己落榜的消息,因为有了准备,他也没有失落,只是与刘夫人打了招呼,让她开始收拾东西。另一边,等到袁叔万归家的时候,他亲自到了玄玠居求见。 袁叔万原本在书房里处理手头公文,听到了刘明山求见的消息,倒也没有多加考虑,便让常福去领人走了进来。 刘明山走入的时候,恰好吉祥手上拎了常大娘准备好的茶点送来。 她瞧见常福领着刘明山时,连忙避让开了身子,而刘明山看到吉祥的时候,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刘明山对吉祥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吉祥的长相不是那种让人过目即忘的人,而且那一次瞧见袁伯鹏对吉祥不轨之事,也让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倒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个丫鬟在玄玠居里伺候了。 先时他听到袁伯鹏公然亵玩女童一事,脑子里也是下意识的闪过了吉祥的身影,心情也是不觉有些沉重。 刘明山是个正人君子,但凡正人君子都是看不过某些事情。可是刘明山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毕竟客居袁家,不好对主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如今,瞧着吉祥相安无事,他心里也不觉减轻了一些负担。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吉祥给他上茶点的时候,刘明山忍不住冲着吉祥笑了一下,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而这一声道谢,倒是将吉祥吓了一跳,在这个时代,她可不指望自己做丫鬟的伺候了人,能得到一句谢谢,就像先前袁叔万吩咐她干这干那的,她虽然忍不住心里不爽了一点,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理喻。 她面上吃惊过后,看向刘明山的目光里更是多了一份好感,先时她对刘明山的印象就是很不错,那日若不是他突然出现,自己很可能直接遭了袁伯鹏的毒手。 吉祥这般想着,面上浮起的笑容,忍不住更加甜美,她轻声道:“刘少爷,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刘明山其实在道谢后,瞧见吉祥面上流露出的吃惊神色之时,面上就有了一些局促,毕竟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对劲。 可是听到吉祥的话,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先时的局促倒是无影无踪了。 这个时候,袁叔万走了过来,刘明山原本还想对吉祥说些什么,看到袁叔万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 吉祥毕竟是袁叔万院里的丫鬟,他这番样子,好像有些越矩了。 吉祥看到袁叔万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收敛了笑容、屏气炼神,只见她拿着空了的食盒,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后,小步的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三爷应该是心塞塞的,就算三爷这个时候还未对吉祥动心什么的,但是自家丫鬟对着任何人都笑的各种甜美灿烂,一望见自己,马上没了笑容= =太过分了有木有!!! 三爷什么时候会动心(男女之情的那种)……我知道大家等了很久了,觉得我前边铺垫了很多,可是我想写日久生情的那种,我只能够说,马上,吉祥会让三爷开始了,会发生一件事情。。。 ☆、第58章 刘明山对袁叔万本就佩服,加之先时又乘了对方的人情。袁叔万走过来的时候,他便连忙带着几分恭敬站了起来,嘴里叫唤了一声:“袁三哥。” 袁叔万点了点头,却是抬手按了按,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坐下吧,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客气。” 虽然袁叔万如此说了,但刘明山面上仍带了几分拘谨,直到袁叔万在他边上位置坐下了,他方才坐回了原位。 袁叔万此时面上带了一份微笑,神色看着十分温和,也并无避讳,直接开口道:“明山此次会试虽未上榜,但我知明山才华横溢,差的不过是经验罢了,进入殿试取得名次也是早晚之事。” “多谢袁三哥。” 刘明山闻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倒也没有谦虚,因为袁叔万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袁叔万瞧见刘明山这副不过与自谦也并不自傲的样子,眼里透露出了一份欣赏的味道。他捧起了手中的茶盏,茶盖轻轻拨弄茶叶沫子,放到了嘴里轻抿一口,又开口问了一句:“不知今日明山寻我有何事?” 刘明山闻言,倒是连忙放下了方才刚刚伸手捧起的茶盏,面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开口道:“袁三哥,明山此次前来,有两件事情要与袁三哥说。” “明山有事,但说无妨。” 袁叔万面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容,看着刘明山的目光也十分的温和。 刘明山双手做了一辑,开口道:“一是谢过袁三哥先时为明山准备会试之物之事,多谢三哥一片待明山的一片心意。” “应该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而刘明山闻言,连忙又道:“对于袁三哥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明山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说完了这话,刘明山又开口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与袁三哥辞行,既然明山止住于会试,留在京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故而不日想带母亲和妹妹归乡。多谢袁三哥和袁家众人看顾。” 袁叔万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闻言面上却是浮现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开口道:“明山何必如此着急离开,是袁家有什么招待不周吗?” “不……不是的。袁三哥一家待我与母亲妹妹十分周全,是明山自己觉得离家已久,既然已经结束了会试,便想着归家了。”刘明山闻言面上露出了几分惶恐,连忙解释道。 “原来是如此。” 袁叔万浅笑着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明山因为家中招待不周,觉得不自在才想匆匆告辞。” 袁叔万此言一出,刘明山面上也浮现了一抹尴尬。 说到底,他这么着急离去,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还是袁伯鹏的缘故,但是这一点,却是绝对不能够说出口的。 他笑着开口道:“怎么会呢,袁三哥多虑了。明山告辞,只是因为觉得既然落了榜,留在京中也没有多大意义,故而才着急归家。” 虽然讲这个话,未免有几分像失败者急于逃避现实,不过刘明山倒是不介意自己被外人如何看待,态度也是十分的坦然。 当然也是因为他毕竟此行得了一个举人之位,虽然未能够再进一步,可是每一届那么多的考生,有许多熬到了头发发白也止步于秀才之位,他如此年轻便已经完成了许多人穷极一生想要达到的高度,心中也有几分底气罢了。 而袁叔万听了他这般说,面上也是笑了一下,开口道:“明山真是谦虚了。说来,我虽入朝为官,但到底不如明山这般寒窗苦读,经历多载考验方才从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 “怎么会,虽然袁三哥并未经历科举,但到底殊途同归,当今圣上如此重用袁三哥,定是袁三哥能力出众,即使他日明山有幸与三哥同朝为官,恐怕也是不如三哥。” 刘明山倒是不知道袁叔万突然与他提及自己之事有何用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袁叔万的佩服。他这话也是说的真心实意。 袁叔万听着刘明山看似客套,却是透露出几分真诚的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接着,他看着刘明山却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明山也知道我是皇上突然看重坐上这位置,经验不足,身边可用之人也并不多,如今每日里竭尽全力也只望能够完成皇上交代下的事情,也是希望身边能够多一位像明山一般有才能之人。” 袁叔万说完这话,目光一直停留在刘明山身上,而刘明山心里却是突地的跳了一下。对方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看重他,想让他留在他身边做清客幕僚? 刘明山没有说话,而袁叔万又继续道:“若是明山不嫌弃,今日托大请明山留于袁府相助于我。” “这……” 刘明山闻言,面上露出了吃惊而犹豫的神色。 袁叔万哪里是托大,分明便是对他礼贤下士。他虽然已经考取到了举人之位,但毕竟将来前途还未定,即使所有的人都看好他,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前途光明,但毕竟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他原先的打算,便是带着母亲和妹妹回乡之后,想办法道府衙之间寻一份文书的差事先做起来,当是积累经验也好。当然他也不敢担保自己是否一定能够找到这样的差事,毕竟亥县当地举子也不是他一个人,但凡有点野心的,都会想办法往官场上靠去。 说来,他原先打算的也只是在七品县官身边做个小小的文书罢了,如今,袁叔万却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机会。袁叔万如今是二品户部尚书,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情。 即使刘明山先时因为袁伯鹏的关系,对留在袁家有所顾虑,此时都难免心动了。 “我知明山是心有大志之人,我袁叔万也不过是个商人出身……” “袁三哥多虑了,明山并非这般想,能得袁三哥看重,明山只觉得惶恐,也怕无法胜任三哥的看重。”刘明山闻言,连忙打断开口说道。 说到底,他既然选择科举之路,自是极有野心之人,袁叔万的这个邀请,很能打动他,只是,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些顾虑,一是对继续呆在袁家有些许顾虑,二是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所怀疑。 袁叔万听了刘明山的解释,却是笑了起来,连连开口道:“明山多虑了,若非了解明山才能,我也不会贸然开口对明山发出邀请,若是明山的顾虑是这个,那便留在袁家相助于我。” 袁叔万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而刘明山心中本就已经动心不已,最终还是抛去顾虑咬牙答应了。 刘明山回去自是让刘夫人莫收拾行李,而原本一直阴着脸的刘赛君听到刘明山被留在袁叔万身边做事,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刘夫人面上倒是有些犹豫,她离家甚久,其实是有些想念家里,想要回去了,可是听着刘明山的意思,却是打算留在京里。 她既想要回去见自家相公,却又舍不得孩子,一时之间,心里忍不住有些矛盾。 可是能够留在袁叔万这个二品大官身边做事,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夫人再想要回去,也不至于拖累儿子放弃这个机会。 想了又想,刘夫人倒是想带着女儿先回家算了,谁知道,却是遭到了刘赛君的坚决反对。 而刘明山也并不想让母亲带着妹妹这般回去,说实话,他来了京里,见识了京中的繁华,也膨胀了他的野心,他其实打算将家里人都接到京中来住。 特别是在袁叔万对他提出这份邀请后,这种想法越发迫切。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能力有限,即使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却是不好提出让父亲放弃在当地极有名望的书院里的工作。 一切只能够徐徐图之,可是让刘夫人和刘赛君孤身上路回去,他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刘夫人惯是听儿子的,又瞧见刘赛君也反对,一时之间也只能够按捺下心中的想法。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容不得刘夫人多虑,她又要开始考虑给儿子收拾行装出远门了。 刘明山刚到袁叔万手底下做事第一天,袁叔万便被皇上派了外差,而刘明山也与常福常宁两兄弟一道陪着袁叔万出了远门。 袁叔万突然被派出了远门,而且是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够回来。玄玠居里也没了伺候的主人,虽然上上下下还是按照老规矩当着差,但少了一个袁叔万,玄玠居里的事情也真的少了很多。 吉祥本就悠闲,成日里也没有多少事情要做,一等袁叔万走了,她连烧火的活儿都被绣春给抢走了。 她无所事事,倒是将一手绣活重新捡了起来,在做完第二双给王大娘的袜子后,又开始做起了第三双给常大娘的袜子。 第二双袜子倒是还未送出去,因为袁叔万不在,她心里越发没有安全感,加之袁伯鹏在府里已经没有掩饰的荒唐行事,她干脆成日里缩在了玄玠居里闭门不出,唯恐怕撞到人才叫后悔不及。 而玄玠居的大门也因为主人不在而紧紧关了起来,只开了一道小侧门,原本就低调的玄玠居众人,变得越发安静。 双锦便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气氛,干脆收拾了东西直接跑到丰岚园里去住了。 吉祥如今一人占了一间屋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子过得也是平静无波。 袁府里,照旧是该荒唐的依然荒唐,视而不见的依然视而不见,日子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袁叔万离开半个月后,一行马车停在了袁府门口,这才打破了袁府里的安宁。 这一行马车来的十分突然,来人连一封信都未通知过,可是排场却十分大,比当初袁老夫人上京之时还要隆重。 长长的车队护卫,数不清的下人仆从,来人仿佛是将家都搬到了京城之中。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袁府的护卫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时,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嘴里结结巴巴的叫着:“老……老太爷。” 而后,便是一阵慌里慌张,乱离忙乱的一头冲进了袁府里奔走相告。 “老太爷来了!” 来 的人,并不仅仅只有袁老太爷一人,袁老太爷的确是几乎将整个袁家都从亥县带了过来。除了已经来京的袁太夫人和袁家大房一家人,还有一位已经出嫁的嫡长女袁 香芙外,袁老太爷的秦姨娘以及秦姨娘所出的袁家二爷袁仲程一家、未出嫁的庶三小姐袁香棠以及已故叶姨娘所出的庶二小姐袁香蓉都来了。 一行人中,最最显眼之人并非在袁家地位最高的袁老太爷,也不是深受袁老太爷宠爱、风韵犹存的秦姨娘,更不是袁家二爷袁仲程和两位躲在马车里的二、三小姐,而是腹部已高高隆起的袁二夫人林氏。 林氏的长相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瞧着纤细羸弱,五官也是小小巧巧,十分可人,让人一眼瞧去,却是忍不住护在怀中保护的那种弱女子姿态。 而袁家二爷袁仲程也的确是很疼这位长相十分对他胃口、且嫁妆丰厚的妻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是由袁仲程亲自扶着走下马车的。 对此,秦姨娘面上瞧着儿子殷勤呵护的样子,也并未有半丝不悦,反倒是站在袁老太爷身边轻声打趣着这对小夫妻。 林氏是她精挑细选才选进门的,虽然也是商户人家的庶女,却是亥县当地数一数二富豪人家的小姐,自小被养在林家老夫人膝下,深的林家老夫人喜爱,自是性情温柔。 有这样一位妻子帮扶,可比袁太夫人给袁家大爷挑选的穷秀才女儿要好的多,也比曾经同样是商户出身却只知悲伤秋月的袁三夫人陈氏要好太多了。 秦 姨娘并不着急给自己的儿子娶妻,袁仲程是袁家最晚成亲之人,连年纪比袁仲程小上几岁的袁叔万比他早成亲好几年。等到精挑细选定下林氏进了门后,秦姨娘对林 氏也是极好,并不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袁香棠要差。林氏头几年未有身孕,秦姨娘也从未提及要给儿子塞人之事。而林氏也是懂得投桃报李之人,主动提出将身边的三 个丫鬟给袁仲程做了侍妾,并在侍妾生下孩子后,不论男女,都抱到膝下亲自抚养,袁家上上下下都对这位袁二夫人交口称赞,好像也是善心有善报,袁二夫人今年 终于怀上了孩子,一时之间,袁家这二房更是处的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这会儿一路马车奔波而来,秦姨娘还特意温声关心了几句林氏身体是否舒适,又叮嘱了让袁仲程好好照顾妻子之类的话。边上的袁家老太爷瞧着秦姨娘这副温柔备至的模样,眼里也是闪过了喜爱。 也对袁太夫人迟迟未出门来迎接一事心中有了些许不耐。 此时虽是上午,但袁太夫人身体一向都有几分虚弱,这个时候也是躺在摊上由着小丫鬟们替她按摩着腿脚。 听到底下管家传来的消息时,袁太夫人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都给愣住了。 她也是根本没有想到,袁家老太爷袁世明竟然会离开老家也来了京城,当然不用底下人禀告,他也知道袁世明定然是带着秦姨娘一家人。 袁太夫人嘴角浮现了一抹冷笑,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马上起身去接人,而是对着陈嬷嬷嘲讽的说了一句:“他们想的倒是美,如今都来沾叔万的光了!” 袁太夫人太了解自己的丈夫,若不是袁叔万升了做尚书一事被他知晓,恐怕根本不会上京,更不会到袁叔万这边来。 先时,袁太夫人离开亥县的袁家到京城来时,其实走的有些不光彩,是被袁老太爷和秦姨娘给气的,袁伯鹏这个白眼狼又在边上搀和,加之她得知袁叔万做了皇商一事,这才下了决心来京寻袁叔万。 可是,即使当时的袁叔万做到了商人之最的皇商,在袁老太爷眼里,依然没有袁叔万这个儿子,而秦姨娘对于袁太夫人来京一事,更是嘲讽的不行。 可是谁会知道,如今风水轮流转,秦姨娘还不是巴巴的跟着到了京里想来投靠她的儿子,简直就是做梦! 陈嬷嬷自是知道袁太夫人的心结,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边上沉默着。 而袁太夫人慢慢的从榻上撑起了身,突然又是冷笑的吩咐了一句:“将皇上赐予我的诰命夫人服拿出来,我要换上好好的迎接他们。” 陈嬷嬷闻言,面上愣了一下,却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朝着站在边上的双珠使了一个眼神。 双 珠很快便捧来了当日随着圣旨一道儿送来的诰命夫人服,衣服是正红色,上边绣了锦绣牡丹团花,领口绣边还缝了锦鸾图案,看起来十分的精美,更重要的是,穿在 身上,十分的气派,加之翠珠金冠簪头,饶是袁太夫人自己私底下已经试穿过无数遍,也是忍不住贪婪的瞧着镜中装扮的富丽堂皇的自己。 袁 太夫人亲自整理着衣冠,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她捡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盒大红口脂,在嘴里轻轻抹了一层,看起来却没有变的娇艳,倒是平添了一份雍 容与贵气。袁太夫人却很满意这个效果,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再需要娇艳,她如今靠的可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袁叔万很孝顺,也很能干,对她百依百顺、又为她挣得诰命,这是秦姨娘就算这辈子一直独占着袁老太爷的宠幸都得不到的东西。 袁太夫人嘴角翘起,小心翼翼的摸着身上的衣裳,却突然开口问了陈嬷嬷一句:“你说,如今我这个诰命夫人,与袁世明相比,谁的地位更高?” 陈嬷嬷正蹲在地上替袁太夫人整理着衣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再次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自 古以来,夫比天还要出头点,为妻者,自是出嫁从夫。可是,如今这袁老太爷还是一介白身,甚至还未脱离最末的商人地位,但袁太夫人却已经有了朝廷发的诰命文 书,是皇上圣旨亲封的诰命夫人,能够领朝廷俸禄,逢年过节,宫中庆典,还能够入宫参加宫宴。这样瞧来,仿佛是袁太夫人瞧着更为尊贵。 但毕竟是一家子的人,袁太夫人这诰命夫人是袁三爷挣来的,是因为袁三爷做了大官才有的,袁老太爷一样是袁三爷的父亲,只是因为朝廷从来没有给父亲请封的习惯。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陈嬷嬷脑中转了一下,却是掩埋了下去,她自是知道,袁太夫人突然问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愿意听到她后边所想的答案。 故而,陈嬷嬷只是笑着道:“做奴婢的哪懂这些,但太夫人您现在是诰命夫人,就是这最富贵的京城里,都没几家夫人能比您身份更高了。” “你这个滑头,只会挑这些话来讨好我,我问的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怕得罪人。” 袁 太夫人笑了起来,不可避免,她的确是被陈嬷嬷的这句话给说到了心坎上。虽然她深居浅出,也从不到外加参加宴会,不过自她做了这诰命夫人后,每天都能够收到 不少的请柬,发请柬的人,态度恭敬客气,而那些人,却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着去认识的,如今人家却是主动上赶着来讨好她。 袁太夫人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的推辞到如今云清风淡的推辞,不得不说,心境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现在已经是不一样身份的人了。 只是,这会儿她的心里却突然起了几分惆怅。 她穿这身衣裳,哪里是为了压袁老太爷,根本只是为了给秦姨娘一家人一个下马威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袁老太爷来了,秦姨娘也来了,袁太夫人表示,老娘现在是诰命夫人,分分钟甩你们一条街!!! ☆、第59章 不管袁太夫人心中的打算究竟是为了压袁老太爷还是给秦姨娘一家一个下马威,当她穿着那一身诰命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倒的确是让站在门外的人给看愣住了。 虽然袁老太爷和秦姨娘等人知道袁叔万当了大官,但毕竟没有直观的感受到。即使是站在挂有御笔亲提匾额、两侧有镇门石狮的大门前,在他们心里也并未觉得会有多大的改变。 可是当看到打扮隆重,一身诰命夫人服出现在门口的袁太夫人时,他们下意识便是腿脚发软了一下,而这种生理上的反应源于商人卑微的出身。 待袁老太爷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让他下意识生畏之人是自己妻子之时,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恼羞成怒,连声音里都不觉得带上了几分怒气:“好好的一家人见面,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袁太夫人闻言,面上到没有被激起怒气,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却又淡淡道:“这样穿不好吗,这可是叔万给我挣来的诰命夫人啊,老爷和秦姨娘不是没见过,我特地穿出来给老爷,还有秦姨娘瞧一瞧。”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袁老太爷身后,一副温顺模样的秦姨娘身上。而陈嬷嬷在这时突然开了口,声音不重不轻,却十分严肃:“秦姨娘,太夫人如今是诰命夫人,论理,您见到太夫人要行跪礼。” 饶是秦姨娘心中早有预感袁太夫人会为难她,闻言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虽然寻常人家妾室向正室行跪礼也是寻常事儿,但秦姨娘自入门之后,一直得袁老太爷宠爱,加之袁家又是商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因此,她还真从没给袁太夫人跪过,平日里就算遇到了,也只是装模作样弯一弯腰。 突然被陈嬷嬷这么严肃的一说,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袁老太爷。 而袁老太爷闻言,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更是多了一丝不耐烦与厌恶,有些粗声粗气道:“偏你事多,哪有那么多的事情,非得堵在门口让人瞧了笑话吗?” 袁 太夫人闻言,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都忍不住起了怒火,不过她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对于袁老太爷的话,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就是因为在大门口,才要将规矩做 全了,不然还真让人瞧了笑话。袁家如今可不同往常了,妾室见我这个诰命夫人可以不用行礼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外人见了只会觉得袁家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 袁老太爷听着袁太夫人的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他倒不是真的赞同袁太夫人,可是袁太夫人却是说中了他的心事,袁家如今的确是和往日里不一样了。 袁太夫人,即使他再不喜,也是袁叔万的母亲。 袁老太爷这般想着,面上也是尴尬万分,忍不住咳了几声掩饰。 而原本还希望袁老太爷做主的秦姨娘瞧见这副样子,知道袁老太爷被袁太夫人说动了,她虽然心中不甘,但面上还是一副柔顺善解人意的样子,温声细气道:“夫人说得对,是妾的错,妾这就行礼。” 说完,直接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上。 秦姨娘的这一跪,让袁仲程和林氏眼里露出了不忍,也让刚下马车的袁香棠愤恨的看着袁太夫人。 袁 太夫人感受到了这几道目光,却依然抬着头,没有叫起,而是慢慢开口道:“秦姨娘果然是最懂规矩的,也是最记得身份的。虽然老爷宠溺,但妾也是奴才,以前咱 们家没那么多的规矩,可是如今该有的规矩也是要立起来了,毕竟叔万当了官,若是家风不正,也会让御史抓了把柄上告皇上的,咱们如今帮不了叔万也就罢了,可 万万不能够给叔万拖后腿。”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又将目光落在了袁仲程、林氏和袁香棠身上,语气虽然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味深长:“你们几个孩子也是一样的,也要守得规矩,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与你们计较,便可糊涂了事。” “母亲……” 袁仲程闻言低了头,原本搀扶着林氏的手不觉加大了几分力气,林氏不觉吃痛,却也不敢呼出声来。 而原本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袁香蓉听到了袁太夫人的话,却是连忙站了出来,身体柔顺的跪倒在了袁太夫人的跟前,开口道:“香蓉见过母亲。” 袁香蓉这一跪,原本站在边上的袁仲程和林氏以及一直愤恨看着袁太夫人的袁香棠有些尴尬了,他们虽然不甘,但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袁太夫人瞧见这副场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而看向袁香蓉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柔和。 袁 香蓉虽为庶女,但因生母早逝,一直由袁太夫人抚养成人。而且袁香蓉的生母其实曾经是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虽然叶姨娘也是背着袁太夫人偷偷与袁太老爷暗度陈 仓,可是到底有多年相伴的情谊,加之叶姨娘死的也早,袁太夫人倒也没有为难过袁香蓉,即使比不得嫡女袁香芙的待遇,这些年来袁太夫人待她还是不错的。 “起来吧,你们几个孩子自是好的,林氏……” 袁太夫人的目光掠过袁二夫人林氏的肚子,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还是开口道:“林氏大着肚子,可别伤到,起来吧!” 袁仲程扶着林氏慢慢站起了身,虽然面上冷静,可是说话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份着急:“我娘也给母亲行了礼,如今已跪了许久,母亲能否让她起来了。” 袁太夫人闻言,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开口道:“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的人真是不中用,都忘记秦姨娘还跪着,秦姨娘莫跪着了,起来吧!”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又笑着对袁仲程说道:“还是你这孩子惦记着你娘,真是孝顺。不过你对秦姨娘的称呼可得改一改了,秦姨娘虽然是你娘亲,但也是奴才,你好歹也是袁家二爷,怎么能够管一个奴才叫娘呢!” 袁 太夫人一口一个下人,莫说是袁仲程和袁香棠,就是一向善忍的秦姨娘面上,都忍不住出现了难堪。可是袁太夫人虽然话讲的难听,却是句句在理,加之如今又有一 位做了尚书的儿子给她撑腰,秦姨娘也不敢与她硬碰硬。莫说如此可能会给袁老太爷留下坏印象,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里也没谱袁老太爷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故而,秦姨娘也只是低头温声道:“夫人说得对,以后二爷他们不会再称呼错了。” 秦姨娘的“委曲求全、善解人意”让边上一直沉默着的袁老太爷越发觉得袁太夫人咄咄逼人。 他心里心疼极了,连忙站出来维护道:“行了,还让不让人进门呢!” 说完这话,袁老太爷看了看袁太夫人身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面色十分难看,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怎么伯鹏和叔万二人都没出来接人?” 自己这个老父亲竟然还劳动不了他们出来接人吗? 袁老太爷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里多了一层兴师问罪。 而袁太夫人闻言,嘴角嘲讽的笑容弧度依然弯着,开口道:“老爷这匆匆而来,连封信都未送来,莫说是叔万和伯鹏不知道,连我也是下人通禀了才知晓。而且叔万如今出了外差,人又不在京里,就是再孝顺也不可能一下子回来,这可不是不孝敬你这个父亲。” “伯鹏呢,你莫说他也出京了。” 袁老太爷听着袁太夫人这阴阳怪气的话,倒也没有再生气,主要是他如今这会儿已经到了怒气的极点了。 “伯鹏,他不是与你最亲了吗,我这个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母亲哪里知晓他在做什么!” 袁太夫人冷笑一声,竟是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进了大门里。 虽然此次袁老太爷将老家里的所有人都带了过来,而且来的很是仓促,不过袁叔万买下的宅邸很大,想要寻几个院子出来安顿他们,却也是十分容易的。 若是按照正常来安排,其实袁老太爷的住处应该是单独安排一个院子或者直接与袁太夫人一道儿住在丰岚园里,其他人再行安排。 可是出乎意料,袁老太爷直接挑了空着的院子里的最大一处的清恒院住了下来,并让人将秦姨娘和袁仲程一家及袁香棠的行李一道儿搬了进去,那副架势看来,显然是打算与秦姨娘住在一块儿。 虽然在老家的时候,袁老太爷也是差不多成日里与秦姨娘待在一块儿,可到底还是留了自己的居所,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的给袁太夫人难堪。 袁家奴仆虽然按照袁老太爷的吩咐行事了,可是到底还是迟疑的都张望着袁太夫人的脸色,若是袁太夫人不答应,他们自是不敢继续。 出乎意料,面对袁老太爷这番做法,袁太夫人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出声阻止,而是开口吩咐道:“将二小姐的行李送到我院子里,香蓉日后就随我一道儿住。” 袁 香蓉闻言,面上惊喜过望,虽然她是袁太夫人养大的,可是也只是由袁太夫人派去的奴仆看护长大,并未亲自教导过她,等到她年岁稍大,便被迁出了袁太夫人的正 院。没想到到了京里,袁太夫人竟然愿意让她重新住到她的院子里,而且特别是在她这个待嫁的年纪,若是有这个名声,对她将来也是极有裨益的。 饶是袁香棠从小都不觉得自己作为姨娘庶出比正室嫡出要差,此时都有几分暗暗羡慕袁香蓉。 她 来京的时候,秦姨娘对她曾经说过,若是从前,有袁老太爷的宠爱在,她的婚事根本不需要看袁太夫人这个正室夫人的脸色,便能够嫁到富贵人家去。可是如今,她 虽然也一样能够嫁到富贵人家、甚至是更好的人家里去,但若是真想嫁的再好些,譬如嫁到官宦子弟人家去,就必须让袁太夫人点头。 袁香棠原先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看到一向处处不如自己的二姐袁香蓉竟然能够在袁老夫人面前拨的头注,心里的感受自是不好。 可是她也知道,袁太夫人有多讨厌自己的姨娘,自己想要讨好她,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 香棠只能够将目光看向了秦姨娘,而秦姨娘此时心中其实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她的确是想让袁香棠和袁香蓉一般跟着袁太夫人一道儿住,她的女儿是个讨人喜欢的 孩子,而袁太夫人的性子她也了解,至少不会特意去为难袁香棠,不能够做到两个庶女一视同仁,却也能够八九不离十,而袁香棠也可以凭此嫁得好。可是另一方面, 她又有点舍不得袁香棠,也怕她会受到委屈。 秦姨娘心中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希望袁香棠能够嫁得好的想法占了先,她朝着袁太夫人行了一礼,轻声道:“夫人,既然二小姐与您一道儿住,不如让三小姐也与二小姐一道儿住吧,二小姐在来的路上一直与妾说想与您好好亲近……” 秦姨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袁老太爷,想要袁老太爷也跟着帮忙说说。 可惜,袁老太爷根本没有领会到秦姨娘的意思,还以为秦姨娘只是为了讨好袁太夫人才会如此说的,而且看到袁太夫人沉着一张脸的模样,他心里替秦姨娘感到不平,直接开口道:“香棠这孩子你教的很好,不用挪来挪去了,日后还是跟着你一道儿住。” 秦姨娘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了。 她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教的好,可是她教得再好又如何,袁太夫人若是不愿意将袁香棠推销出去,袁香棠一样无人问津。 可是,袁老太爷已经说了这话,秦姨娘有心想要反驳,却也不敢说出来。 最终,袁老太爷一行人,还是按照最先的安排。 清蘅院像是一个小家庭,袁老太爷与秦姨娘也像是一对真正感情甚好的夫妻一般。 下人们自是瞧得出这做法极不规矩,就是并未瞧见过袁老太爷本人的吉祥在听到这件事情后,脑子里也是下意识浮现出了一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袁老太爷行事如此荒唐,也难怪袁伯鹏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行事不规矩的袁老太爷,在来的当天得知了袁伯鹏的荒唐事后,竟然拿着棍棒直接打到了袁伯鹏的院子里,将袁伯鹏好一顿打,又将那两个女童重新发卖走了。 而出乎意料,袁伯鹏不怕袁叔万,也不怕袁太夫人,却唯独怕这一位袁老太爷,在见到袁老太爷的时候,就已经吓傻了,一动不敢动的任由袁老太爷教训他。 看样子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句话,在袁家这对父子身上并不适用。 但袁老太爷的教训袁伯鹏一顿的事情,吉祥在隔天听到,却是高兴地不行,听说袁伯鹏被打得至今还下不了床,真是可喜可贺。 吉祥也趁着这个机会,在常大娘处请了一个假,将一早给王大娘做好的袜子送了过去。 吉祥如今做袜子算得上熟能生巧,加之如今袁叔万人不在,她也很闲,很快便将要给常大娘的这双袜子完成了, 她将袜子叠好收好,正要兴冲冲跑去送到常大娘屋里之时,却听到外边一阵噪杂之声。 声音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因为动静大,所以即使吉祥是在屋里,也能够听得到。吉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屋子,恰好瞧见常大娘从外边回来,看到她的事情,却是连忙推她重新回了屋里。 “常婶儿,怎么了?” 吉祥看着常大娘脸上也带了几分焦急的神色,不禁好奇的问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儿,你呆在屋里别出去便是了。” 常大娘说完这话,似乎是还要出去。这也引得吉祥心中越发好奇,她开口轻声道:“常婶儿,我害怕,我能跟着你一道儿吗?” 吉祥假装害怕正说着,却突然听到外边的声响越来越大,甚至还有尖叫之声。而常大娘的脸色也是突然一变。 “吉祥,你可千万别出去,现在外边都是官兵围着,万一冲撞到了出事了,你都没地儿哭了。”常大娘摸了摸吉祥的头,小声警告并且安慰着,“你放心,他们进不来玄玠居的,你只要乖乖呆在屋里就没事了。” 吉祥看着常大娘的脸色,下意识点了点头,可是她的心里也浮起了一层担忧。 如今袁家是尚书府,普通官兵如何敢来围着袁家,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60章 不仅仅吉祥心中疑惑,也不敢相信有什么官兵敢在袁家放肆。甚至袁家今日守在门口的护卫,在瞧见那几百名官兵手持兵器过来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直到整个袁府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护卫们方才慌慌张张发现不对劲,冲进了府里将大门关上。 而那些官兵见人都躲进了门里,也没有行动,只是将袁府包围住,仿佛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虽然已是夜晚,多数人也都已经睡下了,可是听到动静后,都披着衣服起来了。 除了还下不了床的袁伯鹏,其他的人,不仅仅是袁太夫人,袁老太爷还有亲一向等人,连客居袁家的钱家人和刘家人也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起的匆忙,身上只是穿好了外衣,钗环首饰装扮更是全无。 袁太夫人也是匆匆裹了一件外套便从丰岚园里走出来,看到府里上上下下奴仆丫鬟们乱糟糟的样子,她沉下了脸。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让去问清楚,还有别让人跑来跑去的,像什么样子!” 陈嬷嬷应了一声,交代双珠扶好袁太夫人,自己便开始寻起了管家。 而这个时候,袁老太爷也带着秦姨娘匆匆跑了过来,看到这副样子,看到这副样子也是皱起了眉头,开口道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大晚上的闹什么?” 袁太夫人没有理会袁老太爷,目光看向了朝着她跑来的陈嬷嬷。 而陈嬷嬷也顾不上行礼,此时脸上十分慌乱,冲着袁太夫人开口道:“守卫说,数百名官兵将袁府包围了。” “什么!” 袁太夫人的声音因为吃惊而有些拔高,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是不是搞错了,官兵怎么把袁家给包围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奴婢并没有打听出来,那些官兵只是在府外围了起来,并没有再做什么。” 陈嬷嬷的话一说完,碰的一声,大门突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陈嬷嬷打了一个哆嗦,而秦姨娘更是夸张的直接躲进了袁老太爷的怀里。 袁老太爷也是强装镇定,厉声质问:“这还叫没做什么,都撞门了!叔万究竟在外边做了什么事情,官兵怎么会道家里来!” 袁老太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也是一声比一声粗。 袁太夫人紧紧绷着一张脸,狠狠瞪了一眼袁老太爷,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对陈嬷嬷道:“把门开了,我倒要看看究竟何人胆子这般大!” 袁太夫人的这个决定,称得上大胆,但是如今瞧来,却也是迫不得已的一个办法,府里的大门并不是城门,如果真的被撞门,根本守不住,倒不如将门打开先问清楚是什么事情。 可是袁太夫人的话,却是遭到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对。 “不行,找人把门给堵上,将门开了,不是自寻死路吗?”袁老太爷开口反驳。 而袁太夫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声说了一句:“按我说的做,把门开了!” 府里的管事犹豫的看了一眼袁老太爷,又看了一眼袁太夫人,最终却是听了袁太夫人的话,让守卫守在门口打算拿下门上的插销。 “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说把门给我守住,不许开!” 袁老太爷见此,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出声大声命令着,可是,那些守卫和管事仿佛是没有听到一般,仍然慢慢拔下了门上的插销。 到并非他们真的不听话,不懂得上下尊卑,而是如今京城里的袁府管事和守卫,并非是袁叔万从袁家带出来的奴仆,他们只能够说是袁叔万手下后来培养出来的,相对于刚来京里还未父子见过面的袁老太爷,这些人心里更偏向于袁叔万一直都十分孝顺的袁太夫人。 而且,在这个时候,袁太夫人的诰命身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插销被拔了下来,不等护卫们开门,大门就已经一下子被撞开了,如同鱼贯一般,身上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官兵从外边涌了进来,站在了入门口处的两边。 袁太夫人沉着脸正要呵斥之时,突然,从门外走入了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了长长的一个仪仗队,身后更有身着太监服饰的矮小男子居前恭候尾随,排场看着极大。 在看到这个男子的时候,袁太夫人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就算她从未见过眼前的中年男子,却也从对方身上的服饰瞧出了端倪。 当今能着明黄服饰的人,只有两人,也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两个人,皇上和太子。 当今圣上不可能这么年轻,那么,眼前的男子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太子带着官兵围住了袁府,袁太夫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坠。 袁太夫人颤抖着手脚,却还是强撑着镇定,朝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人跪下行了一礼:“老身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袁太夫人的这一声,让在场人鸦雀无声,待反应过来后,全部腿脚一软,直接叩倒在了地上,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笼罩在了袁家众人的头顶上。 “呵……” 赵文德看着脚底下跪着的一干人,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并不重也不严厉,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透露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袁太夫人太客气了,您是袁大人的母亲,孤如何敢让您行这般大礼,都起来吧!” 袁太夫人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由着陈嬷嬷慢慢搀扶站起了身,可是心里越发沉甸甸的。 “殿下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看着都已经缩在了后边的人,袁太夫人硬着头皮开口问了一句。她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可是府里没有人能够站出来说话,也只能够让她顶着。 赵文德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面上带了一份笑容,轻声道:“袁太夫人不必担心,孤此次前来,并无大事,只是袁大人出门在外,孤只好亲自来袁府找份东西罢了,袁太夫人回去休息吧,不必管孤。” 说着,却是朝着身边人使了一个眼神。而底下人似乎也得了命令,打算就此冲到了里边。 “太子殿下!” 袁太夫人突然尖声叫了一声,挡在了赵文德身前。 而袁老太爷见此,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上去拉扯袁太夫人,轻声道:“你做什么!” 说完朝着赵文德讨好的笑了一下:“太子殿下,她神志不清了,您莫要与她计较。” 赵文德阴沉的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却仍然强撑站在他面前的袁太夫人,慢慢道:“袁太夫人这是做什么,是想妨碍孤做事吗?” 袁太夫人面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紧张而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她只觉得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发昏。可是她却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能够昏过去,不能够让人进去。 “太子殿下,叔万如今并不在家,您要找什么,不如等他回来亲自给您送上。” 袁太夫人的声音有些僵硬,可是她竭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却并没有因为赵文德方才的话而天真的以为赵文德是真的只是找一份东西,就算是真的来找一份东西,那一份东西若是找到,恐怕对袁家也是灭顶之祸。 不然赵文德不会专门挑在袁叔万不再家中的时候过来,而且带了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 而随着袁太夫人的话,她身边的守卫和管事也都站在了身后,似乎是要阻挡着那群官兵闯入。 赵文德瞧见这番情形,冷笑了一下,面上十分嘲讽,显然眼前这并不算多、犹如散沙一般的护卫,并没有让他放在眼里。 他看着袁太夫人的目光也是阴沉沉的,轻声慢慢的说道:“孤只怕等袁大人回来,孤反倒是找不到那份东西了。袁太夫人,您还是让开好,刀剑无眼,伤了可别说孤仗势欺人。” 赵文德的话,几乎是让袁太夫人心中越发确定对方是来者不善。 若是真的将人放进去,袁家可能也就完了。 而袁老太爷这个时候也品味出了不对劲,可是眼前赵文德的身份已经吓到了他,即使他猜出将人放进去,恐怕也会出事情,但是此时他还是不敢上去阻拦。反倒是将身体缩在了袁太夫人身后。 袁太夫人身量并不高,加之年老佝偻,站在赵文德眼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赵文德也根本不想与一个妇道人家浪费时间,他也怕远在千里之外的袁叔万会突然回京,虽然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很低很低。 可是,赵文德心中对于袁叔万却是十分忌惮,他也要将威胁降到最低。 “袁太夫人若是再挡着,孤便不客气了。” 赵文德说着,便直直的朝着袁太夫人走了上去,而他身边的太监也仿佛是要伸手去拉扯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本就身体不好,哪里禁得住这般拉扯,可是让人进去,却是万万不可的。她身体被扯得摇摇晃晃,却突然跪倒在了地上,伸手扯住了从她面前迈过的赵文德,哀求道:“太子殿下,请您放过老身一家。” “袁太夫人,把手放开吧,不然孤就不客气了。” 赵文德低头轻鄙的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脚的那双手,眼里闪过了一丝厌恶。 而袁太夫人的手却是更加用力的紧抓着赵文德的腿:“太子殿下,老身求您放过袁家……” 话音还未落下,袁太夫人便被赵文德一脚踹在了胸口。 “太夫人……” 陈嬷嬷惊呼一声,伸手去搀扶被踹到在地上的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只觉得胸口发麻,疼的厉害,嘴里也忍不住泛起了一股子的腥味。她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然强撑着陈嬷嬷的手想要站起来。 赵文德瞥了一眼袁太夫人,径直一把抓过了袁老太爷,开口道:“袁叔万住在哪里,带孤过去。” 袁老太爷早已被一番变故吓得愣住了,突然被赵文德抓住了胸口的衣服,他浑身颤抖起来,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赵文德皱了皱眉头,又将目光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其他人,而其他的人这会儿哪敢抬头,唯恐自己变成下一个被赵文德抓住的人,全部都瑟瑟发抖的靠在了一起。 赵文德有些意兴阑珊的收回了目光,将目光看向了袁老太爷,眼里透露出的阴毒又是让袁老太爷身子抽了一下。 而不知道是否是求生的本能支使,原本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袁老太爷终于结结巴巴的开口了:“我……我带你们去,别……别……” “袁世明……” 袁太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身子几乎是要站不住。 而袁老太爷对于袁太夫人这一声叫唤,却像是突然失聪了一般,他躬着身子,低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是脚步却并没有出错,的确是将人往玄玠居上带过去。 “咳咳……” 袁太夫人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另一只捂着嘴巴的手透出了一丝血红。也让陈嬷嬷瞪大了眼睛:“太夫人,我去请大夫。” “别去,快……快扶我过去,不能让他们去叔万的住处。” 袁太夫人强忍着嗓子的痒意,忍着嘴里的铁锈味,朝着玄玠居的方向走了过去。 自常大娘离开后,吉祥一人呆在屋里,心神不定。 好在虽然外边有声音,听着却仍然离得十分远的样子,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的时间,换做平日,她早该钻进被窝里入眠了,可是今日,她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真的睡下。 她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门窗紧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蜡烛,旁边双锦的铺位是空的,今日双锦仍然在丰岚园里睡,并没有回来。 当然吉祥心里也忍不住庆幸她幸亏没有回来,不然这会儿又该是大呼小叫了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吉祥手中的一盏热水已经冷却了,她正要站起身,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热水的时候,却发现茶壶里的水也冷了。 这个时候,天儿已经转暖了,屋里的暖炉也已经撤掉了,要热水只能够到厨房里去要。 虽然听着常大娘说玄玠居是安全的,但是她也没忘记常大娘说的,让她呆在屋里之事,她向来都不爱惹事,一杯水,冷了也一样喝了。 她将茶杯放到了嘴里,并未喝,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外边传来的声音仿佛是越来越重了。 而随着几乎是响到了她耳边的声音,她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连杯中溅到手上的水也顾不得擦,便小跑到了门边贴着耳朵在外边听着。 吉祥刚刚贴上耳朵,门却被突然敲响,也让吉祥的心猛地一颤。 紧接着,从门外传来的绣春的声音,也并没有让她有所放松。 “吉祥,快开门,那些人要闯进来了,你快跟我走。” 绣春的声音十分焦急,仿佛是担心她现在已经睡下,一边敲着门,一边开口喊着。 吉祥猛地打开了门,面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绣春姐,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快跟我走吧,常婶说他们要进来找东西,但谁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常婶说你长得好,万一那些人有什么坏心思就不好了。” 绣春急急的说了这一串子的话,连气都顾不得喘,就拉着吉祥往外边跑去。 “不是说官兵吗,怎么会随便乱闯呢?” 吉祥被绣春扯得一阵趋势,她人小腿短,跑的气喘吁吁,可是还坚持问了一句。 “是官兵,是太子带来的,可是方才还伤了太夫人,特别无法无天,说是来找东西的,可是瞧着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太子带来的?” 吉祥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丝片段,而绣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被拦在门口的官兵,开口道:“不行,前边已经被堵住了,咱们从后门逃。” 吉祥也看到了前方隐隐约约的情形,看的不真切,人仿佛是被堵在了门口,还未进来。她也没有看上几眼,又被绣春拉着往后边跑了起来。 “绣春姐,常婶是不是在前边?” 吉祥这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喘气一边开口问着。 “是,待会儿我送你到后门,你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找婶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自己逃,千万别回来了。” “绣春姐……” 听着绣春的话,吉祥心中的越发不安。 “婶子说,他们要来找东西,万一真拦不住让人闯进来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可能我们一个都逃不了了。” 绣春说的含含糊糊,脚步却越走越快,带着吉祥走到了一条小径上,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沿着这条路走,经过佟姨娘的院子时往左边走,有一个小门,你从那里跑出去,那里离府里的后门也很近,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就跑出去,但是我不知道外边有没有官兵看着,你到时候反正见机行事,总比留在这里好……” 绣春说完这话,从身上拿出了一个荷包,塞进了吉祥手中,又轻声道:“出来的时候急,里边银钱不多,但你拿着应急。” “绣春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绣春抓着吉祥的手渐渐松了,而吉祥却下意识反抓住了绣春的手,轻声道。 “不行,我要回去陪常婶……”绣春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仿佛是唯恐吉祥会跟着她跑或者抓着她一道儿走,竟是头也不回往方才来路上走了回去。 “绣春姐……” 吉祥手上紧紧抓着荷包,她到现在还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却明白,绣春却是想要救她。 她低着脑袋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按照绣春所言,躲起来,见机逃跑可能是最安全的办法,可是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不确定是真是假,但是若是真的,她不去做,逃跑了,就等于是眼睁睁看着袁家人送死。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在月光之下朦朦胧胧的小道,方才跟着绣春过来,她倒是没有什么看着,可是此时瞧着哪里,阴影笼罩,只觉得十分可怕。 她迈出了一步,却又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第61章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吉祥都没有走过回头路。 即使是在最痛苦抉择的时候,她都选择了头也不回往前跑,可是,今天她却犹豫了,而且她慢慢的往回走了,脚步越来越快,只为了一个可能的猜测。 吉祥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感到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疯了,已经没有了理智。 万一不是呢? 往回跑的时候,吉祥脑子里无数遍的反问着自己。 她一向都是个自私的人,这一次,竟然想当救世主…… 可是没有万一,她也不敢去想这个万一。 她的脑海里只记得绣春姐拉着她跑,递给她荷包的画面,也只记得常大娘摸着她的脑袋,给她做吃的时候的场景,还有总是腼腆看着她的常宁,总是给她熬骨头汤的王大娘…… 想到这些人,这些事情,她就做不到不管不顾独自逃生。 反正她也不一定能够逃得出去,倒不如拼一把,万一她的设想成真,万一她真的做到了呢! 吉祥心里安慰着自己,她气喘吁吁的跑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真的跑累了,呼吸越发急促。 跑到书房前边的时候,她捂着胸口停下了脚步,这里离大门很近,门口传来的声响几乎就在耳边,可是她全部都听不到,她侧着脑袋,偷偷的听着书房这边的动静。 虽然知道在袁叔万出外差的时候,书房这边除了每日负责洒扫的人,基本上没有人,可是她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里边。 黑漆漆的一片,借着朦胧的月光,房屋建筑,小花园被勾勒的隐隐约约,并不真切。里边只有风吹过时叶子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音。 吉祥原本跳的十分紧促的心也受了影响,慢慢的平稳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沿着小径小跑到了书房门前。 自来了玄玠居,又被常大娘常派着给袁叔万送吃食,她就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也很熟悉这里的路线,甚至不用眼睛来观察,便知道该上台阶,或者该避开某个障碍物。 书房的门也并未锁着,只轻轻一推,门便被推开了。 虽然知道此处并没有人,可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猫着身子走了进去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屋里门窗紧闭着,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吉祥用手摸着,在门口边的桌面上摸到了火折子。 她小心的打开了火折子,吹了吹,火折子上燃起了微弱的火光,吉祥借着这微弱的火光看清了屋里的方位。 她并没有继续点着火折子,而是盖上了盖子将它熄灭。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借着方才脑海中的印象,走到了袁叔万的书桌前,方才又拿出了刚才熄灭的火折子。 她借着微弱的火苗,急切的翻看着书桌上的公文,心里却变得越发忐忑。 吉祥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真切,她只是因为先时曾经在袁叔万的书房里看到过一些东西,又借着自己的猜想而来的。 太子此次前来找东西,显然是想抓袁叔万的把柄,而把柄之类的东西,一般而言,都为信件账本之类的东西。 她并不了解朝中的大事,可是因为偶尔几次送吃食时,替袁叔万使唤着磨墨,无意间瞅见过一些东西。她在袁叔万面前装不认识字,而且凭着自己的年龄瞒过了袁叔万,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是不识字,故而在她面前也极少收起公文和信件。 就在袁叔万离京的前几日,她曾经看见过一封信,虽然只是匆匆扫过,可是其中的一段话却是留在了脑海里。 袁叔万此次离京,似乎是去查一宗贪污案,而贪污案幕后的主使似乎是太子。 当时因为发现了这个有些惊人的消息,她也不敢再抬头去看,只是低着脑袋将墨磨完了便匆匆收拾东西退下了。 倘若那封信件上所讲是真的,那么不难猜出太子很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吉祥并不知道袁叔万究竟会有什么把柄,可是太子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而且袁叔万的确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吉祥记得她曾经看到过一封看似寻常的信件,可是上边却记载了某位御史的把柄。 当然这算不得袁叔万的把柄,可是也是不能够让外人看到的东西。 当时她看到袁叔万将这封信夹进了一本账本中,而第二日,她就没有在书桌上看到这本账本和那份夹着的信了。 若是吉祥不认得字,自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也不会注意到少了一本账本,可是她认得,而且信件和账本都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些东西自是不会突然失踪,她也不认为袁叔万会将这些东西烧掉,定然是藏在了书房里的某处,连同袁叔万见不得人的一些东西。 书桌上自是如同吉祥来时所猜测,一无所获,袁叔万也不会在人不在的情形下,大大咧咧将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外边。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是小心的将那堆已经翻看过的公文拿了起来,放到了一边,而后脑袋贴着书桌,手轻轻的在书桌上敲击着。 一 下一下,直到听到了不同的声响后,她的手放到了桌子底下,朝着方才的方位摸着,果然摸到了一个可以活动的面板,她干脆整个人钻进了桌子底下,将那个面板偷 偷的移开了,面板并不算轻,费了吉祥很大的力气,移开面板后,能够摸到一个箱子,平平扁扁,却有些大。吉祥小心的将它拿了下来,又将面板重新推了回去。 心里再次松了一口气。 果然如她所料,袁叔万的这张大书桌里另有玄机。 说实话,袁叔万实在是太掉以轻心了,吉祥虽然没有特地探查过袁叔万藏东西的地方,可是好几回,吉祥都看到过一些细碎的木屑掉在桌子底下。而且这一张书桌给她的感觉却实在太不对劲,太大,也太笨重了 连她都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若是那群官兵进来好好搜查一番,恐怕也是能够发现不对劲。 箱子合着,吉祥正要打开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噪杂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心里扑腾一下的跳了一下,连忙盖上了手中的火折子,而后抱着箱子朝着门口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刚刚打开门,她脸上顿时变了色。 那群官兵已经朝着书房这边走了过来。若是她从方才来时的门跑去,只怕会被逮个正着。书房后边,是袁叔万的起居室,吉祥并不熟悉这边的路,可是记得常宁说过,后边却是有个小门,只是,那个小门常年上锁着。 而且就像先时绣春描绘的袁府一样,若是那扇小门侥幸开着,会不会也有官兵在外边守着。 吉祥不敢去想被逮个正着的后果。 其实,她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逃过,只要丢下箱子,她大大方方的走出去,虽然会被怀疑,但她是玄玠居的丫鬟,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疑,完全也可以脱险。 但这样一样,她就白跑回来了。 而这个时候,也根本容不得吉祥多考虑,人已经朝着这边越走越近,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房的门轻轻合上后,直接绕着书房往后边跑了过去。 她脑子里已经顾不得害怕了,只是用尽力气跑着,耳边也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吉祥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也终于看到了那扇小门,心却突然沉了下来。 门被链条拴着,而链条上,扣了一个大大的将军锁。 吉祥一颗心沉了下去,一种绝望的心情涌了上来,凭她的力气,根本弄不断链条,也打不开这个锁。 吉祥慢慢的走了上去,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扯动一下那个链条。可是,等到她走近的时候,一双眼睛慢慢瞪大,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仿佛是幸运女神降临一般,将军锁竟然没有锁上。 她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伸手拿起那个将军锁,链条掉落在了地上,因为是泥土地,声音并不重。她打开了门,门外也没有官兵。 吉祥松了一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一切顺利的连吉祥自己都不敢相信,当她跑进大花园的时候,心里还是扑腾扑腾的跳着,手上拿着箱子的手,已经汗湿了,后背也出了一层汗,冷风吹过,她抖了一下,也让她终于有了真切的感觉,方才的化险为夷,并不是在做梦。 而这个时候,吉祥也终于开始清醒的开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走。 箱子已经到手,她也已经逃了出来。其实在经过水池的时候,吉祥不是没有想过将手中的箱子沉到池底里干脆毁了,可是她不敢,这东西袁叔万之所以留着,定然是有用处的,她毁了的确是让太子找不到把柄了,可是也有可能会毁了袁叔万的苦心经营。 而 抱着箱子跑出袁府,先不说她一个小丫鬟半夜在外边跑是否安全,只说第一次之所以冒着可能被官兵抓的危险逃出玄玠居,只是因为留在那里,会被瓮中捉鳖。但是 现在,她若是拿着箱子再想逃出袁府,被捉到的可能性太大了。最重要的是,袁府很大,而太子不可能到了天亮还在袁府里搜寻着,她只要带着箱子躲过一晚上,等 到了明天,自然就可以化险为夷。 可是,躲到什么地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吉祥其实完全可以将箱子藏在某个地方,然后自己大大方方的出现,可是在这种时候,没有比箱子握在手上更有安全感。吉祥差不多是这样的心理,她不敢让箱子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另外别觉得男主这么蠢,女主这么聪明幸运之类,请看下去,另有隐情么么哒 ☆、第62章 吉祥想过回丰岚园,丰岚园地形她最熟悉,可以轻易的找到藏身的地方,而且太子带来的人也不太可能会搜寻到那个地方。 可是丰岚园里必定是有人守着的,她大晚上的跑过去,又带着一个不可忽视的大箱子,太明显了。 去丰岚园倒不如就躲在这大花园里。 吉祥的目光观察着四周围的环境,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除非太子真的想将袁府里底朝天的翻一遍,不然怎么着都不会在花园里找。而且,若是花园的假山处,其实是最适合的藏身场所。 假山有着天然的掩藏优势,最重要的是,靠近水池,倘若真的被发现,迫不得已下,她将箱子扔进水中,里边的东西也会付之一炬,太子即使让人打捞上来,恐怕也会变为一堆废纸。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处。 不过吉祥并未发现自己其实忽略了一件事情,虽然对于她手中的箱子而言,是最好的藏身之处,可是若是被发现了,她也就逃不了了。或许也是她有意没有去思考这一点。 这会儿,吉祥也不再犹豫,抱着箱子转进了假山丛中。, 此处假山是完全按照当时这府里的建筑风格设计的,异常的精美与宏伟,所以设计的很大,瞧着又是分外陡峭,中间曲曲折折,倒是多出了许多的空隙便宜吉祥。 吉祥身量矮小,轻而易举便能够钻入其中,说来也巧,她最先钻入的地方,恰好与她身量差不多高,足够她容身。只是,这处虽然也隐蔽,却并不在假山深处,若是真有人来寻,只要费心找找也是能够找到她的。 吉祥并不满意,又缩着身子往里边钻了钻,这一往里探,却是有了意外的发现,再往里边走走,竟然还有一处半米高的洞穴,而且中间过去的地方,洞口特别小,若非吉祥如今还是个孩童大小,定然钻不过去。 这也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掩藏,若是她能够钻进这个地方,只要太子的人不要将假山拆了,肯定寻不到她。 吉祥也是二话不说,缩着身子便往里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整个身子都塞了进去。 只待身子一进去,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身量。如今抱着箱子连转身都不能够,不过她也不想动,就这么抱着箱子躲在了里边。 花园里很安静,也一点都不安静,耳边不时有风声呼呼吹着,带着池中水汽,很冷,她身量并未穿太厚的衣裳,皮肤隔着衣料几乎能够触及边上冰冷的石头。 她只躲了一会儿,牙关便忍不住抖了一下,打了一个抖索。 可是吉祥却不敢再动了,心里只是期盼着那些人赶紧走。 此时的玄玠居,书房里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袁叔万的书桌下的暗格也已经被翻了出来,却是空的,并未发现任何东西。 赵文德听了底下人的回禀,面上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却是下了命令,让底下人再去寻找,而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了缩着脑袋站成了一团的袁家众人身上,嘴里起了一抹冷笑,慢慢的走了过去。 听着赵文德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迈进,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将自己退到了墙角,已是无路可退。 而赵文德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慢慢的一步步逼近,嘴里冷笑道:“你们还真是不老实,说吧,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好好的暗格,怎么会空了?” “……” 众人沉默着,一言不发,也是努力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而赵文德又是阴笑了一下,看着袁家众人这副锁头乌龟的样子,嘴里恶狠狠道:“你们以为不说,孤便会绕过你们吗,不老实交代了,孤拿你们一个个开刀,直到你们说了为止!” 赵文德咬牙啮齿,目光如刀子一般绞割着袁家众人。 而站在最前边的袁家老太爷早已经吓得腿软,扑腾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嘴里高呼叫冤:“太子殿下,我们真的不知情,真的没动过手脚。” 而袁家老太爷的这一下,仿佛是打破了沉寂,其他人也跟着一下子跪了下来。 赵文德见了,仍然冷笑着,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虽然低着头,身子却是挺得笔直的袁太夫人身上。 他自然不觉得这事儿会是胆小如鼠的袁家老太爷所为,也不认为袁家老太爷身后的其他人会有这个胆量。虽然不排除其中有人会扮猪吃老虎,但是如今瞧着,最有可能的人,却是从一开始便懂得极力保全袁家的袁太夫人。 赵文德往袁太夫人处走了几步,将脚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慢慢屈下了身子,温声轻语道:“袁太夫人,你莫不是以为孤是在开玩笑?” 袁太夫人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虽然她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的结果却是她最希望的,赵文德并没有找到东西,她也并不希望太子再寻下去,脑子里的想法却是拖延时间,所以她并没有叫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头沉默着。 而赵文德瞧见袁太夫人这副样子,只当是她默认了,面上瞬间阴沉了下来,一把抓起了袁太夫人,狞笑着:“袁太夫人,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被父皇封了个诰命,就可以在孤面前逞能了,在孤眼里,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袁太夫人的衣领被抓住,身子踉跄的被赵文德扯了起来,可是她依然紧紧闭着嘴巴,面上紧绷着,看起来却是一副不屈的神情。 赵文德抓着袁太夫人的衣领不觉收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赵文德在此时冷笑道:“袁太夫人,你莫以为孤真的不敢动你,也真的拿袁叔万没办法了!要知道伪造一份证据,对于孤而言轻而易举,袁叔万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恐怕也没办法在父皇面前辩驳孤。” “太子殿下,你不能够这样……” 袁太夫人根本没有想到,赵文德竟然会想出如此卑鄙的主意,一时之间,她嘴唇颤抖着说道。 “孤如何不可以这样,孤早就看袁叔万不顺眼了,不过是个鄙贱商人出身,竟然也敢在孤面前摆脸子,还敢妄图害孤,孤便先拿他的家人出手,再一步步处置了他。” 赵文德一把将袁太夫人摔在了地上,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而身边的人得了太子的命令,一行人慢慢从怀中拔出了兵器,朝着袁家人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饶命啊……” “太子殿下,与我无关,是袁叔万不识好歹……” “……” 袁家众人瑟瑟发抖的抱成了一团,嘴里哭喊着哀求着。 而赵文德在这副场景之下,却是大笑了起来,心里只觉得异常痛快,他甚至已经在脑中幻想着等到袁叔万回来时,瞧见这副场景该会有多伤痛欲绝。 刀锋已经高高亮起,袁太夫人没有出声,只是闭上了眼睛。 都说火中取栗,富贵险中求,她在这一刻,倒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她一介商妇,也穿上过皇上赐封的诰命夫人服,想想也并没有太大的遗憾。 只是,心底里到底是不甘,时间太短了…… 可是,如今不甘又能够如何,人就得认命。袁太夫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以为在下一刻,冰冷的刀尖便会落在她身上,心也已经紧紧的绷了起来。 她等了许久,刀锋迟迟未落下,等待也太长久了。 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出现在了眼前。 “叔万……” 袁太夫人不敢置信的叫着。而这一声,仿佛是魔咒,也让其他的人都慢慢睁开了眼睛。 “母亲,儿子来晚了。” 袁叔万慢慢的走了上去,搀扶起了跪在地上袁太夫人,他将袁太夫人交给陈嬷嬷,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赵文德,开口只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在微臣家中喊打喊杀,不知微臣究竟犯了什么事情惹得太子殿下如此?” 他这一声,问的十分平淡。 而赵文德扭曲着一张脸,死死的瞪着袁叔万。 他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袁叔万怎么会突然出现,可是他却突然又狞笑出了声,语气里带着戾气:“袁叔万,你莫不是以为你回来了,便能够相安无事,便能够阻止孤,孤告诉你,你做梦!” 到了如今这一步,赵文德别无选择,若是袁叔万不死,倒霉的便是他。 他看了一眼袁叔万身后跟从的十余人,又看了一眼自己所携带的数百身带利器的官兵,脸上带出了得意的笑容:“袁叔万,你放心,等你死了,孤会拿着你的把柄到父皇面前给你定罪的,定让你死得其所。” 赵文德说完这话,他身后的随从也机灵的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赵文德。 赵文德拿着那个盒子扬了扬,又开口得意的道:“里边是你里通外敌,贪赃枉法的证据,足够你们袁家人死上好几遍了,你该感谢孤的仁慈,给了你一个痛快!” ☆、第63章 赵文德说完这些话,面上的表情越发得意的看向了袁叔万,想要瞧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令赵文德失望的是,袁叔万面色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看着仍然十分淡定的样子,仿佛方才他所说关乎他性命的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孤能够做到?” 赵文德拿着盒子的手不觉用力,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盒子,而是抓着袁叔万一般。 袁叔万却是摇了摇头,只是慢慢道:“太子殿下,您私自调动京城巡守,闯入微臣家中,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与皇上请罪吧。” “孤这是在处置你这个乱臣贼子!” 赵 文德闻言顿时像被踩了痛脚一般,他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却是换了脸色,冷笑着看向了袁叔万:“袁大人,行了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 模作样干什么,孤只要杀了你,杀光了你们袁家所有人,有谁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袁大人,你这个时候,还是想想该如何与孤讨饶,孤或许还会给你一个痛 快。” 虽然赵文德嘴里这般说着,可是却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而方才分散了的官兵,都拿着武器围了过来。 被围在中间的袁家人,胆子小的,早已经尖叫出了声,他们忍不住埋怨的看向了袁叔万,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连太子殿下都敢得罪! 有些人,已经跪在地上向赵文德求饶,而袁叔万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明身边仅有数名守卫护着他,而朝着他围过来的人,却有上百人,可是他面上一点都没有变化。 赵文德嘴角扯动着冷笑,眼里闪着暴虐的神色,而这冷笑,随着刀锋越来越靠近袁叔万时,也变得越发深了。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一切,也让赵文德嘴角的冷笑一下子僵硬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向了玄玠居大门之处,又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只瞧见夏太监小跑着从门外跑了进来,插入了袁叔万与赵文德中间,连声道:“太子殿下,皇上召见您,快与老奴回宫吧!” “夏公公,您怎么会在这里?” 赵文德咬牙啮齿的开口问道。 今日之事,他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是料准了袁叔万不在京中,也不可能赶回京中。而且他的父皇也决计不会知晓此事。 结果,计划竟然接二连三出现了意外。 他并未找到袁叔万的把柄,这一点,他并不慌张,因为他今日只需要有一个名头,只要他来过了袁家,并且带着一份证据出去,袁叔万与袁家人,根本就是有口难言。 可是袁叔万却突然出现了,赵文德不得不做下决定,打算先宰后奏,虽然可能会被明王等人诘难,也会被皇上给怀疑,但他是太子,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谁知道临了关头,夏太监竟然出现了。 或许说,这夏太监,根本就是袁叔万一早便算好,他根本就是与袁叔万一道儿过来的。 夏太监是当今皇上最信任之人,可以说是当今皇上的眼睛与耳朵。今日之事,他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部说与皇上。 赵文德在看到夏太监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如今让他收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袁叔万不能为他所用,还要与其他人来害他,他定然是不能够放过,可是如今夏太监出现了,等于说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而错过了今日的机会,日后莫说是再找寻到机会,很有可能,他连自己的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赵文德看向夏太监的目光里,也带了一丝冷光。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迟疑,若是他今日杀了夏太监,那么他的父皇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可是,袁叔万已经回来了,定然带回了他的把柄,加之今日之事,父皇一样不会饶过他。如今,他的犹豫,是在心中比较着哪一种做法付出的代价会更小罢了。 赵文德的个性向来狂暴,又存有侥幸心理,这会儿,只是想着,他看向夏太监的目光中凶光也是越发明显。 夏太监注意到了,可是他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恭敬的开口道:“太子殿下,皇上召见您,你看,是否现在就与老奴一道儿走了。” “夏公公,你太着急了。” 赵文德冷笑着,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又继续道:“夏公公,孤自会去见父皇,不过……” 赵文德的声音顿了顿,而站在夏太监边上的一个官兵已经在他身后高高举起了大刀。 袁家人脸上露出了惊吓的表情,而夏太监瞧见了,不动声色,面上依然笑眯眯,却突然说了一句:“皇上可是让老奴赶紧将殿下带回去,殿下莫耽误了,不然让门外那么多的近卫队可是好等了。” 夏太监的话刚刚说出口,赵文德的眼睛便瞪大了,而高悬在夏太监头顶上的那柄刀也已经不动声色的被收了起来。 “好!好!孤与夏公公一道儿去见父皇,父皇召见,孤这个做儿臣的,如何敢耽误。” 饶是赵文德心中多有不甘,此时也只能够强逼着自己咽下这一口气。 他的目光阴狠的看向了袁叔万,大声道:“袁大人,你好!你果然是厉害!” 袁叔万面上仍是平静,并未出现得意之色,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文德,也没有说话。 而赵文德在此时却是咬牙啮齿大声道:“不过袁大人也莫得意的太早,孤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你觉得父皇会更相信谁?” 赵文德说完这话,却是转头走人,也带走了原先围在袁家人身边的官兵。 袁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赵文德最后离去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心中始终存着几分担忧。 袁太夫人扶着陈嬷嬷的手,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身边,面上带着几分担忧轻声道:“叔万,太子回去,他日会不会再来?” 袁叔万收回了目光,看着袁太夫人这副模样,脸上浮现了一抹淡笑,轻声道:“母亲放心,我不会让袁家出事的。” 其实,虽然赵文德走后恶狠狠放言,但袁叔万并不放在心中,赵文德这最后一句话,也不过是强弩之弓罢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唬唬不知情的人。 不过,赵文德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太子的确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儿子,想要彻底扳倒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袁叔万在心中略略沉思了一下,却并没有再想,毕竟如今最该苦恼的人,并非是他,而是赵文德。 他转头看向了袁太夫人,看到她嘴角的一抹猩红,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轻声道:“母亲放心,今日之事,儿子定不会这般罢休。” 说完了这话,他又轻声道:“儿子请太医过来与您瞧一瞧。” 袁太夫人闻言,身上原本已经忽略过去的伤处的确是开始泛起了疼,而袁叔万的话,也让她忍不住有几分感动,只是,袁太夫人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只是小伤,不在意的。” 这伤是被太子伤的,袁太夫人根本没有想过要讨回公道,只当是被白伤了一般。她也不愿意袁叔万再去招惹煞神。 袁太夫人此时心里的想法,倒是有一点与袁叔万十分相同,不管如何,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如何会不帮自己的儿子而去帮外人。 “母亲不必多虑,儿子自会处理好此事。” 袁叔万温声回了一句,态度却相当坚决执拗。 袁太夫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也是相信袁叔万的,自是知道他不会冒然行事。而且这事儿,袁叔万又是替她做主,她心里只觉得感动,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原先躲在边上的袁老太爷闻言,却是突然粗声粗气插嘴说了一句:“就听你母亲的,都说是小伤了,你懂什么分寸,哪天别又让人给打上门了!” 虽然方才的事情因为袁叔万的到来已经化险为夷,可是袁老太爷心中还是十分生气方才所受到的罪,更是将此事全部都怪责到了袁叔万身上,所以说到后边,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 袁叔万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恭敬的唤了一声:“父亲。” “我与你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袁老太爷对于袁叔万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又大声强调了一句。 袁叔万并没有发话,只是搀扶着袁老夫人,沉默不语。 “你这个不孝子……” “袁世明!” 袁太夫人突然大声出声打断,而她刚喊完这一句,却是猛烈地咳了起来,袁叔万连忙替她去抚背,而袁太夫人却是便压抑着嗓子里的痒意,一边开口继续道,“你倒是再将声音大一些,方才怎么跟个哑了似得,你若是怕叔万连累你,你现在就去收拾包裹回老家去,莫呆在京里了。” 袁老太爷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却是哑了声,梗着脖子面红耳赤。 而袁太夫人见了,只是嘲讽的翘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对袁叔万开口道:“走吧,送我回去。” “是。” 袁叔万轻声应了,看了一眼袁老太爷,却是沉默的搀扶着袁太夫人慢慢的离开了此处。 ☆、第64章 吉祥不知道在这里边待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仿佛是冻成了冰块一般,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抖动的声音。 抱着箱子的手早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吉祥想要动一下身体,可是远远的,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脚在地面移动的声音。 吉祥忍不住又缩了缩身体,心中越发忐忑。 脚步声渐渐变小了,变成了零星的脚步声响,仿佛是近在她的耳边,可是又仿佛距离很远,吉祥无法辨知,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冻得没有了辨知能力。 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听不到什么声响了,耳边只是灌着呼呼的冷风声,一阵又一阵,天地之间仿佛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等待真的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 吉祥将下巴支在了盒子上,她不困,却忍不住觉得疲惫,累的闭上了眼睛。而当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都松懈了下来,强撑着的意志力也慢慢的被瓦解。 睡一觉,等睡醒了,或许太阳也出来了。 吉祥的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却突然将她惊醒了过来。 不行,不能睡,虽说不是冰天雪地,但谁知道会不会在睡醒的时候,身体都冻坏了。 她两手艰难的交握在了一起,僵硬的搓了两下,两只冻僵的手因为摩擦发出了“嗤嗤”的轻声,并没有什么热度,却让她已经有些麻木的手,带出了些许知觉。 她将两只手放在了嘴边,张开嘴巴往里边呵气,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先时被她拿在手上浪费掉的那杯水,她并不渴,只是觉得,晚上的时候没有在那杯水还是热的时候喝下,太浪费了。 能有一杯热水喝进肚子里暖身,是一件多惬意的事情。 吉祥忍不住痴痴的想着。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仿佛是朝着她的方位走来,越走越近一般。 吉祥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她一个人呆久了,都快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丝光亮透过假山间隙,照进了吉祥眼里。 吉祥吓了一跳,紧张的几乎是绷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的紧紧抓着箱子。 她被发现了? 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想法,不等她怀着侥幸安慰自己的时候,突然那一丝光亮变得大了许多,照的吉祥几乎能够看清楚自己握着箱子已经被冻得又肿又红的双手。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那光亮的源泉直直探了进来,是一盏灯笼,灯笼上有袁字标记。 吉祥将目光从灯笼上抬了起来,眼里却突然冒出了一股湿意,她竟然看到了袁叔万。 袁叔万因为长得太高,小小的假山间隙根本无法接纳他,他只能够曲着身子略有几分狼狈的将头探了进来。 也就是这样,他看到了在躲在假山间隙深处的吉祥。也透过泛着橘黄光芒的灯笼看到了光芒照亮下的那张小脸蛋。 吉祥的脸蛋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头发凌乱,脸上也带了灰,看起来有些狼狈。而当他的目光与吉祥的目光对视上时,心里忍不住一愣。 吉祥的眼里泛着莹莹水光,目光在接触到他的时候,露出了激动的笑容,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喜悦与依赖。 袁叔万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情绪有些翻涌,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与吉祥的目光对视。 但是袁叔万一向擅于掩饰自己的情绪,那种微妙的情绪只是产生了很短的时间,便被完全控制住了。 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将身躯又曲了几分,身子更往里边探了几分,而能够看到里边的范围也更大了。 他看到吉祥整个人几乎是双手抱膝缩在里边,手上紧紧握着一个箱子,而那个箱子,他很眼熟。 他看向吉祥的目光里不觉带上了几分复杂。 而吉祥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看到袁叔万半个身子都进来的时候,心里越发激动了,好像自己已经得救了一般,她正要挪动身子,却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箱子,她连忙开口道:“三爷,箱子……” 她心情乍然放松,又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话语之中忍不住带着一股邀功的喜悦冲着袁叔万喊着,而话音还未落下,她的笑容僵硬了,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悻悻然。 她咽了一下口水,声音低了许多,仿佛是做错了事情求原谅一般,声音轻轻的开口道:“三爷,奴婢只是看到今天他们在找,怕被他们找到了,才拿出来的。” 说完这个,她又咽了咽口水,补上一句:“是真的。” 她抬头看见袁叔万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袁叔万的神色。 这个时候,吉祥完全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差错。 她先前假装不认字的行径,显然已经暴露了。而且她也暴露了自己知道袁叔万藏东西的暗格,这完全好像是在与对方展示着自己的居心不良。 简直就是蠢透了! 吉祥的手指忍不住抠了一下箱子,心里也有一些懊恼。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带着一份将功赎罪的心,有些艰难的、慢慢的将箱子从狭小的洞口朝着袁叔万一边递了过去:“三爷,箱子还给您。” 边说还边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瞧着吉祥这番小摸样,袁叔万心中只觉得哭笑不得。就是先时心中还有几分不悦与怀疑的情绪,都消失殚尽了。 他伸手拿过吉祥递出的那个箱子后,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假山之中探出了身子,却并没有在意的将这个吉祥当做生命一样保护的箱子随手丢在了边上。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方才出来的地方,过了许久,那个洞口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袁叔万心里起了一丝奇怪,虽然语气淡淡,可是目光却盯着那个洞口开口说了一句:“还不出来。” 洞口里并没有任何的声响,仿佛里边根本没有藏着一个人一样。 袁叔万面上浮现了诧异的神色,也是若有所思,难道她因为害怕自己追究先前她骗自己的事情,吓得不敢出来了。 袁叔万这般猜测着,想了想,又是开口道:“还不赶紧出来。” 话说出口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十分冷淡,语调也有些硬邦邦的。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目光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可是,依然静悄悄的,里边还是没有一丝动静,袁叔万心中越发奇怪,忍不住再次屈着身子拿着灯笼探了进去。 刚刚进去,他便看到了与方才动作仍然没有一丝改变的吉祥仍然抱着双膝缩在那个洞口里,她的下巴支着膝盖,并没有看向他这一边,可是这副样子,这副神态,瞧着却是分外的可怜兮兮。 “在里边做什么,还不快点出来!” 袁叔万看向吉祥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吉祥缓慢的转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袁叔万,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模样。 袁叔万愣住了,也有几分被忽视的尴尬感觉,他轻咳了一下,心中却已经在犹豫着是否该说些什么话先安慰安慰吉祥。毕竟人家一个小丫鬟,今日之事对她来说也的确是有些惊险。 可是袁叔万并不懂得说软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姑娘,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话来,脑子里更是有些绞尽脑汁的组织着语言。 而在这个时候,吉祥先说话了,她依然下巴支着膝盖,低着脑袋,可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一股子的可怜兮兮的味道:“奴婢想出来,可是出不来了。” “……” 袁叔万挤到了嗓子眼里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吉祥,他有些想笑,也让他想起了吉祥第一次来书房与他请罪时候的场景。 “咳咳……” 袁叔万又是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声,强忍下心中无端冒出的笑意,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因为面上肌肉的紧绷,瞧着有几分怪异。而声音却依然维持着冷清:“你别乱动,我让人把假山搬开。” 搬开?吉祥的目光带了几分希冀,也带了几分不可思议看向了袁叔万,她记得自己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过这个假山是连在一起的,而且就是没有连在一起,想要搬开,那也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可是,在吉祥的目光看向袁叔万的时候,对方的身子已经快速的离开了那个洞口,吉祥根本无法从对方面上辨知真假,也只能够选择相信袁叔万。 不过,想到方才自己的丢丑,吉祥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懊恼,在这漆黑的洞口里,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会儿,她也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一个问题。 貌似她这辈子的几次丢人,都被袁叔万瞧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袁叔万其实被吉祥逗得特别乐呵,他特别想笑,但是他是闷骚,绝对不会当着吉祥的面笑出来的,那样子他就不能够维持他冷艳高贵?的形象了。 ☆、第65章 吉祥鼓着嘴巴又是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过多久,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又是嘭的一声,她的心中不觉一紧。只觉得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本在她前边的那半座假山竟然被搬开了。 她有些艰难的将头探了出去,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只瞧见在她面前出现了两个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紧身短装显露出了他们精干的身躯。此时,他们手上还抬着比他们身材高上数倍的假山。 武林高手啊! 吉祥钦羡的咽了咽口水,又将目光看向了朝她走来的袁叔万,她根本没有想到,袁三爷身边竟然还有如此身手之人,简直就是太厉害了。 吉祥怀着这样的心情,等待着救援。 只瞧见那两名黑衣男子将假山放到一边后,走到了袁叔万身边。 其中一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开口道:“三爷,剩下的这片假山是原本就长在一起,若是贸然破开,只怕会伤到这位姑娘。”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 而吉祥仍然带着几分傻气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也看向了吉祥,慢慢的朝着她走近。然后弯下了腰,低下身子,轻声道:“剩下的假山搬不开,你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 吉祥无语抬头看向袁叔万,她以为袁叔万是在与她开玩笑,却见袁叔万已经站起了身,神色看着十分认真。 不是在开玩笑? 吉祥愣住了,看向袁叔万的眼里也透露出了质问,这是在玩她吧! 方才搬开的那座假山,袁叔万钻进来的确是困难,可是依着她的体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根本不需要搬开,真正让她觉得难爬出来的,是现在将她卡住的假山啊! 如果早知道如今困住她的假山搬不开,方才根本不需要将搬开的假山搬开啊! 吉祥心中颇有些抓狂的想着,就跟绕口令似得将两座假山对她的影响在脑子里转了一通后,又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背着她站立,那挺拔的身躯看着分外的倨傲,吉祥却忍不住不满的鼓起了嘴巴,她就知道不可信,早知道如此,她就已经自己想办法自力更生了。 吉祥灼灼的目光又是瞪了袁叔万许久,终于收了回来。她小幅度开始挪动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僵硬的不行,而身子也越发酸疼起来。 这样子不行,她根本就是出不来。 吉祥又是轻轻扭了扭腰脊,却是做出了决定,整个身体想要一块儿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还是先想办法将腿给伸出去,然后再将手伸到脑袋顶上,将身子也送出去。 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可是真的做起来,却是分外困难,先不提她已经僵硬了的身体如何灵活的将脚送出去。而将脚送出去后,剩下留在里边的身体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 她的边上都是岩石,磕哪儿都不行,必须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来。 吉祥的动作非常磨蹭,过了好一会儿瞧着身体还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站在边上等着的两个黑衣男子倒也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恭敬的站在袁叔万身后,袁叔万却是转回了身,奇怪的看向了吉祥。 吉祥注意到了袁叔万的目光,心里却完全不以为意,甚至有些痛快的想着,就该让他等着,谁让他这般没有同情心。 她继续自顾自的慢慢活动着身体,虽然在外边人瞧着,她好像就缩在里边一动不动的模样。 终于袁叔万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出不来吗?” 袁叔万本意是关心吉祥,可是问出嘴时的语气却依然冷冷淡淡,让此时的吉祥听了只觉得分外的不爽。 吉祥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却是突然使了几分力气,将一个脚从洞口里终于伸了出去。 她脚上穿着粉色绣花鞋,动了动,仿佛是在活动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动作而僵硬住的腿脚,却又仿佛是在耀武扬威。 不过,随着吉祥一只脚伸出,她的头和手也完全的被转到了洞口的深处里,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 袁叔万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而很快的,吉祥的另一只脚也从里边探了出来。 因为她的头在里边,眼睛根本无法瞧见外边的动静,两只脚有些无措的动了两下,终于勉强找到了支点,然后她的身子如同爬虫一般,一动一挪,终于平躺着慢慢从里边的洞口出来了。 袁叔万看着也是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吉祥更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手支撑着地面,连忙站了起来。 她站的有些急,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条件,刚刚爬起,身子就忍不住前倾差点又是趴倒在地上。 “小心……” 随着袁叔万略带几分担忧的声音响起,吉祥的脸重重的撞到了一块硬硬的地方。 吉祥捂着嘴巴抬起脑袋,只瞧见了袁叔万的下巴,而她的脸,磕在了对方的腹部。 吉祥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双手捂着鼻嘴,眼泪汪汪的看着袁叔万,这人简直就是怪胎,肚子不是应该软软的吗!早知道这样,她宁愿摔在地上。 而袁叔万也有些尴尬的看向了吉祥,他本意是想去扶住吉祥的,可是吉祥摔得太突然了,他来不及,只能够用身体去挡,不过好像把小姑娘的脸给撞到了。 “哪里撞到了,没事吧?” 袁叔万一向都是清冷的声音因为尴尬而变得有了一丝人味儿。 但是吉祥却是不想理他,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鼻,恨不得再用脑袋去撞一下袁叔万。 袁叔万被对方谴责的目光看的越发尴尬,不觉低下了头,却瞧见他身前的衣料上,有一块小小的阴影。他以为是哪里沾到的灰层,可是瞧着那位置,好像是方才吉祥嘴巴对着的地方。 袁叔万以为是吉祥将口水沾在了他的衣服上,可是靠近看了,却发现颜色好像深了一些。他忍不住提手去看,而吉祥也注意到了袁叔万的动作,面上也浮现了尴尬的神色。 她转开了目光,而袁叔万却是已经认清了上边的东西,竟然是一块血迹。 “哪里磕到了?” 袁叔万朝着吉祥走了过去,略带几分担忧的问道。 而吉祥闻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却是摇了摇脑袋。可是手却仍然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鼻。 “是鼻子出血了吗?” 袁叔万猜测的问着,而吉祥又是有些慌张的摇了摇头。 “将手拿开,过来与我瞧瞧。” 袁叔万脸上也沉了下来,眼里透露出了担忧。他以为吉祥是不想让他发现伤势才会如此,可是他能够感觉到方才吉祥撞到他身上的冲劲,只怕是撞得不轻。 他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要去抓吉祥的手,而吉祥却仍然抗拒的紧捂着嘴巴。 这会儿,袁叔万甚至是想到了让人将还未走的太医叫来,而吉祥的手也被他抓住了,他正要使劲拿下来时。 吉祥突然捂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开口道:“我没事。” “没事便将手拿开。” 听着吉祥的声音,哪里是没事人的样子,袁叔万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扯下吉祥的一只手,却听到吉祥又是那含含糊糊仿佛嘴里含着东西的语调响了起来:“我牙掉了!” 牙掉了! 袁叔万脸上突然僵硬住了,一时之间,抓着吉祥的手也顿住了。 吉祥更是有些羞愤的低下了脑袋。心里忍不住将袁叔万好好的骂上了一顿,真是事儿妈,连她牙掉了都要管。 而袁叔万看向吉祥的眼里,更是带上了几分让人有些瞧不明白的情绪,他放开了抓着吉祥的手,开口说了一句:“把嘴张开。” 吉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却是转开了目光,轻声道:“你把掉了的牙吐出来,别吞下去。” 太过分了! 吉祥紧紧抿着嘴巴,眼里又带上了谴责。这牙就是被你撞掉的! 吉祥忍不住伸着舌头舔了一下这个新增加的小窟窿,心里的悲愤又多了一层,这一回,被撞掉的牙,是她的上门牙,现在牙齿中间缺了一颗。 不用多想,吉祥便能够想到自己的模样该有多可笑了。 她一笑,牙齿露出一颗洞……简直就是没脸见人了。 吉祥这般想着,也是脑子充血,一个冲动,突然一把抓过了袁叔万的手,直接一口将嘴里掉的那颗小牙吐在了袁叔万的手中。 小小的牙齿还带着一点血末,静静的躺在袁叔万的大掌之中,在灯笼光下,散发着幽光…… 吉祥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一片空白。 方才她做了什么蠢事! 简直了…… 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只见袁叔万面上怔愣,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也是没有反应过来方才的事情。 他看了又看手心里的那颗牙齿,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吉祥。 ☆、第66章 吉祥跑回屋的时候,气喘吁吁,几乎跑断了气。 而她的屋里,此时正是灯火通明,她还未到门前,门便被打开了,常大娘和绣春二人一脸焦急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们上下打量着吉祥,见她只是身上脏了点,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对劲方才松了一口气。 绣春今日更是难得的又说了许多的话:“吉祥,你跑哪里去了,可担心死我和常婶了,我还以为你直接跑出府了。” 吉祥闻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说出真相,只是轻声解释道:“绣春姐,我没事,只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因为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走掉,我就一直躲着,直到有人经过了才知道那些人已经走掉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常大娘拍着吉祥的脑袋,轻声又继续说道:“你这个小人家家的,可算是受罪了。” “我没事。”吉祥听了常大娘的话,摇了摇脑袋,虽然今晚的确是挺受罪的,可是若是按照原先常大娘和绣春二人给她安排的路线,她今晚其实算是最舒服的。反倒是常大娘和绣春,方才那么多的官兵闯了进来,加之她们又是玄玠居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受罪过。 吉祥想到这里,忍不住那眼睛去打量两人。 而常大娘和绣春瞧见吉祥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们?” “没有。”吉祥笑了笑,轻声道,“我看看常婶和绣春姐有没有事?” “小人家家的,别多操心。” 常大娘又是忍不住揉了一下吉祥的脑袋,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笑着道:“吉祥,你的上门牙怎么也掉了?” 吉祥闻言,下意识伸手挡在了嘴巴前边。 而常大娘的话,也让绣春起了一丝兴趣,拿着眼睛只往吉祥嘴巴的方向看着。 吉祥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又有些害羞,她低下脑袋,更是怎么说都不肯抬头。 绣春一向都没有太大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而常大娘更是用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害羞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换牙也是常事。” 常大娘笑眯眯的说道,又问了一句,“你先前不是说下门牙在松动吗,怎么先掉了上门牙,是哪儿磕到的吗?” “呃……”吉祥有些哑言,点了点脑袋,自是被磕到的,而且是撞到袁三爷掉的,更悲剧的是,她竟然一头闹热将牙吐在了袁叔万的手上。 想到袁叔万方才的神情,吉祥有种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好跳下去的冲动。 吉祥这副害羞低着脑袋的样子,常大娘和绣春也只当是吉祥掉牙害羞缘故,倒也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去, 而且吉祥上一回掉牙,表现的还挺在乎这事儿的,常大娘也唯恐她小人家家的,恼羞成怒了,倒是打起了圆场,开口道:“现在回去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好睡了,不过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吉祥明儿个早上就别起来了,多睡会儿。” 说罢,却是拍了拍吉祥的肩膀,让她回屋里去了。 吉祥点了点脑袋,也乖乖的回到了屋里,房门在身后被常大娘和绣春关上,吉祥终于懊恼的抬起了脑袋。 她慢慢的走到了梳妆台前,张开嘴巴,龇牙咧嘴的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牙齿。 前段时间掉下的下门牙已经出了个小芽,还未茁壮成长,可是上门牙却是迫不及待步了它的后尘。 而且,她竟然还将上门牙吐到了袁叔万的手中。也不知道对方会将她的这颗牙齿如何处置。 估计这会儿,袁叔万恨不得将她的这颗牙齿碾碎狠狠踩在脚底下。 吉祥这般想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的手指透过软软的唇肉摸到了那缺了牙的地方,有种觉得这地方会再也长不出牙齿的感觉。 常大娘还说上牙扔床底下才能长得好,她想扔也不敢去拿回来啊。 方才她是趁着袁叔万还未反应过来才跑回来了,若是没有发生她吐牙这一回事,她倒还真是窃喜,毕竟她暂时逃过了被袁叔万问询那个箱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反正问不问都是死路一条了! 吉祥自暴自弃的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连身上的脏衣都懒得换下。 虽然昨夜几乎是到了拂晓才睡下,可是第二日清晨,吉祥还是遵循着生物钟醒了过来,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浑身酸疼的不行。 她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昨晚的记忆又在脑海里回笼,她使劲的敲了敲,慢腾腾地爬了起来开始穿上衣服。 虽然吉祥起的挺准时的,不过到了厨房的时候,常大娘和绣春二人已经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做了好一会儿了。 两人看到吉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常大娘更是嗔怪的说了一句:“你这孩子,让你多睡会儿都不听话。” 吉祥挠着脑袋老实的笑了一下,却是二话不说,坐到了灶头下边开始烧起了火。 虽然只是匆匆的看过一眼,但是常大娘和绣春二人眼底下却有着很明显的青黑,显然是睡眠不足的表现,虽然常大娘和绣春二人是好意想要照顾她,但是她也不能有仗着自己年纪小便毫无顾忌的享受着别人的照顾。 时间长了久了,照顾她的人估计也会厌烦。 吉祥刚往灶膛里添了一块干柴还未来得及拿火钳子去拨弄的时候,却瞧见常大娘端着一盘包子递了过来。 “早上起来还没吃东西吧,赶紧填填肚子。” 常大娘笑着将包子塞到了吉祥的手中,吉祥而是甜甜的一笑,笑着接过了。 不过那笑容到了一半,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唇一下子合拢,将牙齿包在了里边。 常大娘见了,心中也越发觉得好笑,又觉得吉祥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有趣,嘴里也是轻笑出了声。 吉祥只做不知对方在笑自己,低着脑袋捡起了包子,往嘴里咬了一口。 包子里是肉馅的,加了大葱,一口咬下去,肉汁儿在嘴里便漫开了,吉祥并不是很喜欢吃葱,不过眼前的包子倒是没有让她觉得吃不下,咬在嘴里只觉得特别有滋味,也将她不喜欢的那股味道变得无影无踪了。 她咬了两口,还未嚼起,突然,厨房门外跑进了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冲到了他面前,脸上还带着一股子兴奋的神情。 “吉祥妹妹。” 常宁一双清秀的眉眼笑的弯弯,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吉祥见了,点了点头,也笑了,不过她的笑很含蓄。 常宁倒是并未发现奇怪的地方,因为一般而言,他见到吉祥,便会特别高兴,高兴一下子智商跟没有了一样。 吉祥将手中的盘子往常宁面前递了递,开口轻声问道:“常宁哥哥,你吃包子吗?” “吃,吃……” 常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伸手拿起了一个包子,心里甜蜜蜜的。 而一旁的常大娘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瞧了常宁的脑袋一记,开口笑骂了一句:“这傻小子,来厨房里做什么,净想着吃了?” 常宁被突然袭击,抬头瞧见是自己的娘亲,面上神色十分可怜爸爸,他一手捧着包子,一手揉着方才被常大娘敲到的部位,轻声道:“娘,我来是有正事的,你哪次瞧见我想着吃了。而且这包子……是吉祥妹妹给我的。” 常宁说着,嘴里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常大娘忍不住摇了摇头,朝着吉祥使了一个眼色,显然是对这个傻儿子也是无可奈何了。 吉祥捂着嘴偷笑着,说起来,每回常大娘和常宁二人的互动,都能够让吉祥乐不可支的笑上半天。 常宁回回都是被常大娘制住,而常大娘呢,则是回回表现的特别嫌弃常宁这个傻儿子,但是两人之间的互动,却充满了母子的温馨,让吉祥看着也是很羡慕。 吉祥笑够了,放下了手,也是替常宁说起了话:“常宁哥哥,你来是有什么正事啊?” 吉祥问这话倒也不怕拆常宁的台,虽然常宁这人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有些话却不会乱说,譬如今日他说有正事,定然是真的有事。 而常宁听了吉祥的话,也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开口道:“是这样的,三爷让吉祥妹妹你去书房伺候笔墨。” “就这事吗?” 吉祥虽然有些不愿意瞧见袁叔万,不过也知道对方定然是会召见自己的,而伺候笔墨,先时也被使唤了多次,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新鲜感。 而常大娘和绣春听了,也是一样的反应。 只有常宁有些愕然,他奇怪的看了一眼吉祥,开口道:“吉祥妹妹,你不吃惊吗?” 吉祥倒是很给面子的开口说了一句:“吃惊啊!” 说完这句,她笑了起来,又道:“三爷是让我现在过去吗?” “是啊!”常宁开口应了,却又奇怪道:“三爷说让你以后就在书房伺候他笔墨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啊!” ☆、第67章 吉祥听完常宁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脸上真的浮现了吃惊的神色。 她问的有些结结巴巴,并不是很流畅:“三爷是说……让我以后直接在书房里伺候?不……不回厨房了?” 听吉祥这么郑重其事的一问,也让常宁有些不确定了,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开口道:“应该是吧,三爷的原话就是说让你以后在书房里伺候。” 吉祥闻言,面上的笑容彻底落了下来,她心里到没有舍不得,更没有因此而欣喜,反倒是起了一层担忧。 袁叔万定然不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吉祥心中也料定他如此做应该与先前她骗袁叔万不识字的事情有所关联,会不会是要放在身边监视,然后抓错处置她。 吉祥心里叹了一口气,手上拿着咬了两口的包子也彻底没了胃口。 而常大娘和绣春见了她这副样子,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厨房,心里倒是十分欣慰,不过常大娘还是笑着劝道:“吉祥,这是好事,一辈子呆在厨房里也没什么好的,如今三爷看重你,你可要好好表现。而且都在一个地方,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吉祥心里苦笑,可不是看重吗,只怕待会儿过去,又会是一番质问。而这一次她又该如何回答。 不过,看着常大娘和绣春二人的模样,吉祥还是笑了一下,开口道:“常婶儿,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放回盘中的那个包子,拿在了手上,然后从小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道:“三爷不是说让我让我过去吗?那现在过去吧。” “好……” 常宁对于吉祥的话,向来都不会反对,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吉祥到书房的时候,发现袁叔万根本不在书房里,心里倒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疑惑的看向了常宁,开口问道:“三爷不是说让我来书房伺候吗,三爷去哪里了?” “这是三爷早上上朝的时候吩咐的,现在我哥陪着三爷去了宫里,还没回来。”常宁笑着开口道,而后又道,“吉祥妹妹,要不咱们去茶水间等会儿。” 吉祥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对。 常宁说的茶水间就在书房旁边的一个耳房里,地方很小,却安了一个小炉子,方便给书房上茶。 吉祥走进去的时候,小炉子还未点着,吉祥走了过去,坐在了小炉子边上的小椅子上,看着常宁问道:“往日里,谁负责书房茶水的?” 常宁原本正低头啃着包子,闻言连忙抬起了头,开口道:“大家轮流着来,我和我哥,还有江风和江雷。偶尔洒扫的小丫头也会来。” 常宁说完后,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乱,连忙又说了一句:“主要是三爷身边都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所以大家可以轮流来,不过吉祥你来了就好了。” 好了…… 吉祥有些无语,这话听着,好像是在说,有她来了,就帮他们分担活计了。 不过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吉祥摇了摇头,拿着夹子将放在边上的炭慢慢的放进了小炉子里,而后又拿起放在边上的火折子点了一张燃火的纸扔了进去,慢慢拨动着那些炭将火给烧了起来。 常宁见了吉祥这娴熟的动作,面上有些痴痴的看着。 只觉得吉祥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好看。 而吉祥转头看见常宁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看着我做什么,昨儿个怎么没瞧见你?” 常宁听着吉祥略带几分撒娇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连忙开口道:“昨日三爷先回来的,我和我哥晚了一步,和刘少爷一块儿回来的。” “难怪了。” 吉祥笑了一下,她心里其实有些好奇,袁三爷此次离开的时间明明起码要一两个月,可是现在才半个多月,袁叔万却突然回来了,而且恰好是踩在了太子找茬的时间点上,难道对方能够未卜先知,神机妙算。 不过吉祥也不想问,这事儿有些敏感,她在对方的眼里本就是个身份可疑之的人,要是还向常宁探听事情,恐怕越发显得可疑了。 炭火虽然不大,不过只是烧开一壶水,也是很快的。吉祥看了一眼常宁,开口道:“常宁哥哥,我给你倒杯茶。” 常宁点了点头,而吉祥正要起身倒水的时候,突然江风从门口走了进来,而常宁见了,也是收起了笑容,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刘少爷过来了,因为三爷吩咐过,我和江雷便直接将刘少爷带到了厅里等着。” “好,我知道了。” 常宁点了点头,江风见此,也走出了茶水间。 常宁犹豫着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吉祥妹妹,我要去接待一下刘少爷,你……” “你去吧,待会儿我也要给刘少爷上茶对吧。” “嗯。”常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也走出了茶水间。 吉祥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茶壶,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水一开,没想到他们自己没喝上,倒是来了客人。 虽然袁叔万对吉祥说的只是在书房里伺候,可是袁叔万身边伺候的人实在是少,吉祥倒也不认为自己真的只是在书房里便可以了。 而且真较真说起来,吉祥对于袁叔万说让她在书房里伺候的事情还有所保留。 吉祥端着茶点走进厅里的时候,常宁刚刚与刘明山回完话。 吉祥脚步轻轻的将手中托盘里的东西放到了刘明山边上的小桌子上,她将东西放完后,便拿着托盘打算退下了。 而这个时候,刘明山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在三哥这边伺候吗?” 吉祥愣了一下,倒是根本没有想到刘明山会与她说话,不过她倒也没有愣很久,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是,三爷说日后让奴婢在书房里伺候。” 刘明山闻言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了一句:“那挺好,三哥对下人挺好的。” 吉祥听完刘明山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够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刘明山没事儿和她这个下人说话有些奇怪,不过吉祥对于刘明山印象很好,所以很有耐心。即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脸上也是能够挂着笑容。 而刘明山看到吉祥这个模样,心里也知道自己方才原本想安慰吉祥的话有些奇怪,毕竟就算袁叔万是个苛刻的主子,吉祥这会儿也根本不敢有什么话。 他也是有些无话,真想让吉祥下去的时候,袁叔万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 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吉祥站在刘明山跟前,面上带着笑容,而刘明山也是一副准备张嘴的样子,倒是停了一下脚步。 在刘明山看过来的时候,他才重新迈步,慢慢的走到了刘明山的跟前,开口说了一句:“明山过来了。” “是,三哥这是刚上完朝回来。” 刘明山看到袁叔万的时候,也不再去与吉祥说话了。 而吉祥无声的冲着两人行了一礼,准备退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袁叔万叫住了她,开口道:“你不必再送茶过来,去将书房收拾一下,待会儿我要过去。” 吉祥愣了一下,很快低着脑袋应声道:“是。” 而袁叔万的吩咐,也让刘明山的注意力重新落在了吉祥身上,等到吉祥走出去的时候,刘明山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丫鬟我先前在太夫人院子里见过,有些印象。” “嗯。”袁叔万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吉祥任何话。 而刘明山也看出了袁叔万并不想说这个话题,于是笑着转了话题,又道:“三哥刚从宫里出来,不知道皇上对昨日之事,如何反应?” 提到了公事,袁叔万的话显然多了许多,他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坐到了方才刘明山位置的边上,又朝着刘明山抬了抬手,示意他也坐下来。 等到刘明山坐定后,袁叔万方才开口道:“昨日之事,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将太子罚了禁足。” 刘明山闻言,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皇上能够对赵文德有所惩罚,自然是最好的,虽然只是罚了个小小的禁足。 而袁叔万看到刘明山的模样,又笑着说了一句:“皇上目前让禁卫军将太子禁足在了东宫里,应该还会有进一步的惩罚。” 刘明山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应该的,昨日太子做下了这般的事情,而且,太子竟然敢指使底下官员贪污国库拨下的救灾银子,皇上也该气坏了吧!若太子不是皇上的儿子,恐怕光是这贪污一事,便足够处死了。” 刘明山说完,又笑着道:“也幸亏三哥厉害,能够搜集到太子指使底下官员贪污的证据,而且还将这些证据呈到皇上面前。 而袁叔万听了刘明山的话,却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皇上此次会重罚太子,可不是因为指使底下官员贪污这事。” 看着刘明山闻言面上流露出的疑惑神情,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解释。 ☆、第68章 对于袁叔万而言,显然刘明山太稚嫩了。 但就是这一份稚嫩,让袁叔万并不介意在某些事情上信任他,委以重任。毕竟那是难得的一份赤子之心。就像此次去调查贪污案,袁叔万手下有太多比刘明山更能干的人,可是袁叔万还是选择了刚刚到他身边的刘明山。 也只有他,在明知道背后主谋之人根本就是他惹不起的情况下,依然坚持本意追求真相。 不过,在某些时候,这样的个性却太容易吃亏。 袁叔万嘴角忍不住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若是他去面见皇上的时候,仅仅只是带着赵文德是贪污案主谋的证据去告状,皇上自然会收下这份东西,甚至还会夸奖他,可是心底里究竟会怎么想呢? 袁叔万甚至不用脑子想也能够猜测得到。莫说赵文德作为太子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即使他状告的人是宣王这般并不算受宠的皇子,皇上心里恐怕也会不悦了。 对于皇上而言,虽然他们都是他的臣子,可是从血缘关系上,他们是父子,是亲人,而他袁叔万算什么,不过是外人罢了。 自己的儿子再有问题,他可以骂可以说,但是其他人告了他的状,便是不对了。 更何况,对于皇家而言,这也只是一桩小小的贪污案罢了。 可是昨晚的事情,兴致却大大的不同了。 袁叔万想到今日从宫中离开时皇上漆黑的脸色,眼里透露出了嘲讽。 御书房里,夏太监安静的站在了门口,而梁惠帝则是坐在里边的书桌后边。书桌上的奏折高高垒起,可是显然,坐在书桌之后的人并没有去批阅。 这种情况,自袁叔万从御书房里走出去,而梁惠帝颁布了将太子禁足的命令后,便已经开始了。 夏太监跟随梁惠帝多年,在梁惠帝还是惠王之时,便跟在了身边。如今也说不清有多少年头了。夏太监对于皇上的习惯性情了解,甚至比对自己的还要深。 当然如今皇上表现的这般明显,夏太监也是一眼便瞧了出来。 也是,皇上对太子的期望有多深,对太子有多疼爱,这些年来简直便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偏偏如今太子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还被弄得人人皆知,皇上这会儿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了。 夏太监打了个哈欠,昨晚夜里,皇上一夜未眠,而他也是一宿没合眼过,这会儿困乏的很,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平日里犯错,也就是打板子的事情,这会儿犯错,却是要人命啊! 夏太监站在外边正是心中嘀咕之时,突然里边传来了召唤声,夏太监连忙打起了精神,小跑着到了屋里,恭敬的低着头等着梁惠帝的吩咐。 梁惠帝看了一眼夏太监,推了推手边的茶盏,开口道:“让人进来换茶。” “是。” 夏太监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朝着手下人打了一个手势,而做完这番动作后,他却并没有马上退下,而是犹豫的又看向了梁惠帝。 梁惠帝看了他一眼,却是没好气道:“做什么吞吞吐吐,有话便说。” 夏太监闻言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连忙开口道:“皇上,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您早上也没用过早膳,是否让奴才传膳……” “朕不饿,你下去吧。” 梁惠帝这话并不是假话,他是真的不饿,又觉得自己该是气都气饱了。想到这里,连带他看向夏太监的神色也是十分不豫:“朕说的话你没听到吗,退下去!”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夏太监被吓了一跳,连忙行了一礼小跑出了屋子。 直到跑到了屋外,他还是惊魂未定。 而屋内的梁惠帝瞅见夏太监这番举止,心里忍不住起了一股满足的感觉。在这一刻,他先时的挫败感顿时消失了,这样的表现,才像是他的臣子奴才。 而袁叔万,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梁惠帝双手紧握成了拳头,重重的敲在了桌面上。他自是不乐意去罚太子的。若太子所犯下的错误仅是指使底下官员贪污一事,梁惠帝自是要将太子力保下来,即使在袁叔万呈上的那份证据已经确凿的情况下。 可是偏偏,太子竟然愚蠢的想去找袁叔万家人的晦气。 若是成功倒也罢了,找晦气不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灰溜溜的回宫,说实话,梁惠帝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纠结。 他一向觉得还是挺优秀的儿子,竟然会被自己的臣子给耍了,而且是彻底彻尾的被耍了,简直便是丢了大人了。 在这个时候,梁惠帝也忍不住开始反思,他是否对太子太过于溺爱了?又是否太子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优秀。 不过,脑子里的这个念头也只是如流星一般一闪而过,便抛掷脑后了。 但这儿念头也并不是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梁惠帝却是下了决心,暂时,至少是在最近,太子绝对不能够放出来,他该冷冷对太子的态度,至少也让他在这段时间里能够好好的想想,如何才能够做好太子,能够当得起这个国家的储君。 而袁叔万…… 梁惠帝垂下了眼睑,心中复杂,对于一个竟然敢耍太子的人,他是决计不会放过的,但是现在处置袁叔万,一来太过于着急,他的用意也过于明显了,难免惹人非议。二来,却是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朝中缺不得袁叔万,而他还需要袁叔万替他掌管户部。 这会儿处置袁叔万,他是痛快了,可是到底得不偿失。 倒不如将人留给太子当做磨刀石,他会教着太子如何正确的将自己看不顺眼的臣子慢慢铲除,教会太子什么才是为君之道。 梁惠帝想到了这里,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袁叔万回到书房的时候,吉祥还在里边收拾着。 昨晚那群官兵破坏的太厉害,甚至书房里的多处摆设都有损毁,而书,被撕坏的,踩脏踩烂的,更是不必多说。 吉祥自己力气小,搬不动书房里的摆设,便找了常宁和江风江雷两兄弟帮忙,将书架书桌重新立了起来。她拿着擦布一一擦干净后,又将方才捡起的那些书慢慢的挑拣了起来,完好的放回书架子,破损的先放一边,踩脏的则是能擦就擦。 显然这番工程量十分巨大,袁叔万进去的时候,便瞧见吉祥费尽的将一部分挑拣出来的完好书籍费尽的放到了书架上。 而吉祥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脸上忍不住一惊,原本变因书架太高而不够到的手脱力,高举在头顶上的书直接落了下来,“嘭”的一声,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虽然书本并不硬,也不厚,可是吉祥还是下意识抱头缩了一下脖子。 “咳……” 袁叔万也是愣住了,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但他还是强忍着,手背挡在脸上,轻咳一声压下了笑意。 吉祥揉了两下脑袋,心里忍不住起了一丝怨念,脑袋瓜子里更是闪过一丝念头,她该不会与袁叔万八字不合吧,不然该如何解释回回见到这位爷,她就要倒霉。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这般想,虽然回回都是倒霉,但对方也是回回都救了自己。 吉祥脑子里还在想着袁叔万到底是自己的克星还是救星之时,突然,袁叔万直直的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而吉祥也是不敢再想,连忙弯下腰行礼。 却瞧见袁叔万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弯腰捡起了方才掉落的那本书,放到了方才她努力想要放的那个位置上。 袁叔万的手指停留在那本书上,目光却是掠过已经放了不少的书籍上,转头看着吉祥,意欲不明的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不但认字,记性还不错,这书现在所放的位置,竟与我先时的习惯相差无几。” 吉祥心中惊了一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低垂下脑袋。 她也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辩解。 她并非蠢人,知道自己就是再编一个借口出来,恐怕袁叔万都不会相信了,还有可能弄巧成拙,让对方觉得自己巧言令色,倒不如沉默算了。如此还拼上一拼。 “跪什么,把书递给我。” 袁叔万嘴里挂了一抹浅笑,看着吉祥这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吉祥闻言,愣愣的抬起了脑袋,她这会儿却是有些不明白袁叔万的用意了。 方才袁三爷所说的话,不是在敲打她,还是真的在夸她。 吉祥脑子里只一冒出这个念头,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的锤上脑门子一把,她真的想多了。 “摇头晃脑的又是在想什么。”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嘴上却是毫不留情的开口道。 吉祥闻言,还真有些被袁叔万的态度给唬住了,她连忙转身捡起了一本书,递了过去,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时还跪着,她原本就矮小的身量这会儿较之袁叔万的距离,更是差了远了。 袁叔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弯腰接过了吉祥递上的那本书,开口说了一句:“笨手笨脚,还不起来。” “是。” 吉祥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的站起了身。此时,她心里倒是没有腹诽,还自我安慰着,笨手笨脚,总比断手断脚要好。 虽然袁叔万方才的确是接了书,也放到了书架上,但是吉祥的心里还带了几分犹疑,还有些不放心。 她态度仍然小心翼翼,十分拘谨的捡起了在地上的书,一本一本的递给了袁叔万,而袁叔万也果真一本一本接过,亲自放到了书架上。 两人之间的动作配合的十分默契,甚至到了后边,熟能生巧,也是默契十足,袁叔万不用转身,便能够接到吉祥递上的书了。 也因为默契,两人的动作十分快,不一会儿,吉祥方才挑拣出的一堆书便全部被放到了书架上。 吉祥无书可递,而袁叔万则是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她。 吉祥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些书我还没有挑过,不知道有没有破损。”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请示道:“三爷,这些书都是脏的擦不干净了或是已经破损了的,不知道如何处理?” 袁叔万的目光淡淡掠过那些书后,却是突然开口道:“即使破了旧了,便扔了吧!” “扔了?” 吉祥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从袁叔万嘴里说出来的,虽然这些书的确是破了也旧了,但是这是书啊,怎么能够随便说出丢弃的话来。 倒不是吉祥过于计较,她只是站在了这个地方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袁叔万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传到了外间,绝对会被一堆穷酸书生给唾弃的。 “做什么这般惊讶。” 袁叔万瞧见吉祥这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却是又开口说了一句:“这书就跟人一样,既然已经没有什么用处,放在眼前还觉得占地方碍眼,不如舍弃了,也免得给自己添堵。” 袁叔万这句话说得淡淡,而吉祥听着却是心惊肉跳,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怎么听着仿佛是在说她。 而因为袁叔万的这句话,吉祥却是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只能够连声应和道:“三爷说的极是,的确是该扔了。” 她又表着衷心轻声道:“三爷,那剩下没挑拣过的,等奴婢收拾好了,也按照三爷说的做了。” 袁叔万点了点头,看着吉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却有些好笑的发现吉祥因为害怕心虚,那笑容咧的,连露出了门牙的窟窿都不知道。 他背过身慢慢走到了书桌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公文看了起来。 而吉祥见袁叔万并没有再说什么,连忙轻手轻脚的继续干起了手头上的活计。 她的速度很快,而剩下的书也本就不多了,不一会儿,她便将所有的书都分好了,她也不敢惊动袁叔万,自己偷偷拿着书放到了书架上,而后却是轻手轻脚的打算退出去。 吉祥只朝着门口走了一步,身后突然响了袁叔万的声音,依然语气淡淡,依然语调平稳,瞧着与往日里并无二般。 “既然你识文断字,日后便在书房里好好伺候,在小厨房,倒是淹没了你的才华。” 吉祥低着脑袋转了身,慢慢行了一礼,低声应承了。 可是她的心里却是越发纠结了,袁叔万这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动歪脑经小动作,什么才华,听着倒像是在讽刺。 虽然袁叔万吩咐下来的书房工作不比厨房里轻松自在,但好在袁叔万多数时候并不在家,吉祥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忙。 而且吉祥心中更是暗暗猜测着袁叔万可能以前没有人伺候都习惯了,突然来了个丫鬟伺候,竟然从来不会挑刺,的确是合了当初刘明山所说的宽厚。 吉祥并没有贴身伺候过人,经验并不多,也犯了好几个差错。譬如给袁叔万上茶的时候,以为位置并不准确,放到了手肘边上,袁叔万因为过于专注处理公事,好几次将茶盏摔破过。 第一次摔破的时候,吉祥觉得自己定然是要被挨骂受罚了。谁知道袁叔万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吩咐她将地面收拾干净,就没有然后了,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神色也是淡淡如常。 而第二次摔破的时候,吉祥觉得自己接连犯错,估计袁叔万该觉得她不知悔改了。可是还是一样,袁叔万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因为她的失误将茶盏位置放得并不妥当而导致摔了杯子,更像是他将茶喝完了,吩咐她收拾下去一样。 至于第三次,吉祥也不怕了,不等袁叔万发话,她便自己跑了出来,连忙将地面上的碎片收拾了个干净。 不得不说,接二连三下去,吉祥也差不多将袁叔万的底线摸了个透彻,当差的时候也不再那般忐忑不安了。 而在这几日中,朝中的众人对于太子被圈禁的微妙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本就蠢蠢欲动的明王。 明王自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对于太子有多宽厚,有多宠爱。虽然太子犯错被梁惠帝圈禁了,但是明王当时却并没有表现的太高兴,因为他觉得梁惠帝如此做法,不像是在罚太子,反倒是有几分想要保护太子的意思。 他原本以为只要等事情过去了,只要等过了几日后,梁惠帝自然会找借口将太子放出来,至少也该为放出太子做铺垫。 可是,明王根本没有想到,一连好几日过去了,梁惠帝的态度始终十分暧昧,也十分冷淡,根本不提太子的事情,等到众人以为梁惠帝是想让众人淡忘太子之事时,终于太子一系的官员出来求情了。 众人以为梁惠帝会顺水推舟,将太子放出来,可是出乎意料。梁惠帝竟然将那些替太子求情的官吏狠狠的骂了一顿,甚至将其中几人的官位给褫夺了。 而那些骂话中,更是多次提及到太子的过错。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几名官吏倒霉了,但是明王却高兴了。 心里忍不住起了一个想法,难道自己的父皇真的对太子死心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的野心也慢慢膨胀了起来,他本就觊觎太子之位,也认为太子这个位置该是让他来坐的,若非在战场上他舍命救了梁惠帝,哪里来的皇位。而赵文德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一上战场便躲在军队后边,如今却能够坐享其成,凭什么! 他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得意的想着:幸好父皇看清了那个胆小鬼的真面孔,而他的三弟也是个没用的,四弟是庶子且年幼,根本没有与他争一争的能力。只要父皇废了太子,那太子之位等于是他的了。 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明王对于袁叔万的态度越发特别,就在梁惠帝当朝骂了那些为太子求情官吏的当天,明王拦住了袁叔万,邀请袁叔万到他的一处庄园里游玩。 袁叔万也没有拒绝,便吩咐常福往明王的庄园去了。 明王的庄园自然是好,加之如今又是春日百花盛开,园中花香四溢,花团锦绣。不仅是花美,更是人美。 两名貌美女子坐于袁叔万左右两边,替他端茶倒水、劝酒夹菜。而花园正中间,却是数十名身材婀娜的女子舞动着,带着靡靡之音,分外醉人。 明王一手揽着一貌美女子,看着坐在他下首置身美人丛中却仍是一脸淡定冷清的袁叔万,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声劝道:“袁大人可莫辜负美人之意,如今天气正好,更好好好享受才是!” 袁叔万闻言,将身旁女子递上的酒水放在了桌上,开口道:“多谢明王好意,只是下官还有要事要处理,不便饮酒。” “你呀,真是无趣。” 明王见到袁叔万如此不给面子,也没有生气,笑着饮尽了美人送到嘴边的美酒,调侃着说了一句。 他才不是太子那个蠢货,拉拢不了人,也不应该与人结仇。 明王瞧着袁叔万脸上的一丝不耐烦,心中叹气,此人果真如传闻一般不好女色。他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马上原本围坐在他们边上的美人全部退了下去,丝竹之声也停止了。 而明王的目光也看向了袁叔万,笑着开口问了一句:“袁大人,你觉得本王如何?” 袁叔万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明王,只见明王正目光灼灼看着他,显然是急于知道从他嘴里出来的答案,或者说是他的态度。 对此,他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马上说话,慢慢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面上,也将明王的胃口高高的吊了起来。 ☆、第69章 说起来,明王其实是一个急性子,袁叔万这般吊他胃口,实在是让他有些着急。不过他却是不想让袁叔万觉得他心急,故而面上故作淡定,只是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口说话了,却并没有回答明王赵恪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方面?” 明王闻言,脸上忍不住起了一丝失望,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回答的十分直接。 “袁大人觉得,本王比之太子如何?” 袁叔万听到这话,脸上也并不吃惊,依然挂着淡笑,他重新捡起了手中的茶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慢道:“王爷可知方才下官为何要将手中的这杯茶放下?” 明王听了袁叔万的话,只觉得对方在顾左右而言他,心里颇有几分不耐烦,可是对于袁叔万,而且对方在不久前还将太子拉下了马,他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本王不知。” 袁叔万看着明王,将茶杯放到了嘴里轻呡了一句,语气淡淡的解释着:“这杯茶方才太热了,所以下官想将它先放在桌面上冷一冷,等到他的温度到了可以入口的时候,会将它重新捧起来,并不是不想喝这杯茶的缘故……” 明王听着袁叔万慢条斯理的与他解释着一杯茶的原理,心里的不耐更是到了极点,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突然又说了一句:“其实,皇上对于太子的态度,和下官对于手中的这杯茶的态度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明王脸上的神色有几分难堪,他看着袁叔万想要确认。 而袁叔万并没有给予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手中握着方才的那杯茶,轻轻把玩着茶杯上的茶盖。 明王沉默了许久,却是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可能,若是父皇还未放弃赵文德,如何会将他禁足,如何会在今日痛斥那些与赵文德求情的官员。” 明王虽然嘴上这般说了,但是内心深处却是已经相信了,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这个事实,也不甘心相信自己的父皇竟然对太子如此宠爱。 袁叔万并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明王行了一礼,开口道:“明王殿下,下官还有事要去处理,先告辞了。” 若是在之前,明王定然不会放袁叔万走的,毕竟他今日找来袁叔万,是为了得到袁叔万的支持,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如今袁叔万却与他道出了一个他内心深处不甘心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突然一切变得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真正决定皇位继承人的人不是他,也不是袁叔万,而是他的父皇,赵文德犯下如此事情,他的父皇都不愿意放弃赵文德。 即使他有了袁叔万的支持又能够如何。 他没有抬头去看袁叔万,而是摆了摆手,同意了袁叔万的告辞。 此时的明王,看起来异常的颓废,仿佛是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袁叔万从座位上走出来的时候,明王又开始喝起了酒,比起先前寻欢作乐,美人环绕,美酒相伴的热闹,此时的明王真是自斟自饮,看起来略有几分可怜。 袁叔万看着他,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明王殿下应该知道皇上的太子的宠幸,即使太子犯下天大的事情,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与其盼着皇上哪日能够突然将目光放到您身上,倒不如由您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什么意思?” 明王停下了喝酒的举止,抬头朝着袁叔万看了过去。 而袁叔万却只是笑了笑,行了一礼,并未再说什么。 明王却是突然露出了笑容,急切的询问道:“袁大人,您对本王说这话,是否意味着您愿意帮助本王。” 明王的话,袁叔万并未回应,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看在明王的眼里,却变成了默认。他原本低落的心也渐渐的恢复,而等到袁叔万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大大的庭院里只余他一人时,他却陷入了沉思。 掌握主动权?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王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忍不住嘭嘭的跳了起来。 而这种可能,让他觉得既兴奋又是惶恐,他想要将脑海里的这个念头驱散出去,可是一旦想起了,却是再也放不下了。 袁叔万回到府里,却是先去看过了袁太夫人,方才回的玄玠居。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却是如同先时已经出现过的无数次巧合,他又遇到了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 袁叔万对此只是微微颔首,却是有礼避让,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等到回到玄玠居书房的时候,还未推门进去,便听到了一阵歌声。歌声有些含含糊糊,但听着却挺好听的,略带几分孩童脆声的声音十分柔美动听,声调听着像是江南小调,却又十分欢快。 袁叔万听着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停下了准备推门的那只手,打算再听一会儿时,歌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却瞧见吉祥正在屋中抱着一只大大的花盆朝着一旁的陈设架走去。陈设架上原来也有一盆花,虽然没有人精心照顾,却长得挺好的,可惜在太子那日闯入袁府的时候遭了秧。 因为那盆花摆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没有了,他有些不习惯,便吩咐管事去寻一盆差不多的过来,没想到今日回来早了,一开门便瞧见了吉祥正搬着那盆比她身量还要宽上几分的花盆摇摇晃晃的朝着陈设架走去。 “小心……” 袁叔万瞧见吉祥因为不堪重负,身体突然往后仰了一下,心里也是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拦了。 吉祥的背脊撞在了袁叔万的手上,鼻子也不小心擦过了袁叔万身上的衣料,她堪堪站定后,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 袁叔万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吉祥手中的花盆,轻轻松松将它置于陈设架上,而后开口道:“今后若是再有这般体力活,你到外边叫人来做,自己莫做了。” 吉祥点了点头,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而这一眼,恰好被袁叔万给抓住了,吉祥一对视上对方的目光,眼神立刻开始游离了起来。 袁叔万皱了一下眉头,奇怪的看着吉祥。 吉祥却是打了一个机灵,俯身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若是无事,吉祥便告退了,茶水间的开水也该开了。” “去吧!” 袁叔万倒也没有追根究底,他转身朝着书桌走了过去,并未发现,吉祥在他转身后,又是抬头带着几分趣味的看了他一眼。 直到跑到了茶水间,吉祥方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方才袁叔万扶住她的时候,她竟然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香味有些甜,绝对不是衣料上的熏香,不然不会这般淡,显然是与香味的主人长时间接触的缘故,而且那香味的主人不可能是男人,男人不会用这种香,这种甜香,一闻便知是女儿家用的。 那么……吉祥捂住嘴巴强忍住激动,袁三爷竟然在外边有女人! 吉祥倒是没有想过袁叔万回去逛青楼,毕竟这位袁三爷瞧着便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进那种场所。 可是……也不一定。 吉祥心里有几分八卦的想着,先时都说袁三爷不好女色,说连院子里唯一的佟姨娘都跟个摆设似得,可是,袁叔万不是照样在外边有其他的女人。 吉祥双手握成了拳头支着下巴,神思游离:也不知道这香味的主人究竟是如何绝色,竟然引得袁三爷这样正经的人都忍不住开始金屋藏娇了。 更加不知道府里钱刘两位表小姐,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这几日,钱昭君与刘赛君二人对于袁叔万的觊觎,上边的主子倒并不是全知道,但是底下的下人早已经传遍了。 这两位表小姐简直就是费尽了心力,耍尽了手段:偶遇袁三爷、争相讨好袁太夫人、见面针锋相对…… 吉祥觉得,这两个人迟早得撕逼! 吉祥呆在小小的茶水间里,从袁叔万身上的甜香一直联想到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却不知道她真是当了一回预言帝,乌鸦嘴说的话成真了。 就在她想完没多久,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一同掉入了花园里的水池中,而且是互相抱着一块儿拉扯掉进去的,显然是有了争执,从口嘴争执上升到了动手动脚。 ☆、第70章 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掉入水池之事,说是意外,只怕是没人会相信,毕竟二人当时掉入水中的场面,实在看不出意外的影子。而且即使是刘赛君这般,身边也是跟着一个伺候丫鬟的。 所以当袁太夫人听到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一块儿掉入水中的消息时,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二人方才还好好的在她屋里陪着她说话,该不会是出了房间,便打在一块儿了吧! 袁太夫人自然是知道这二人的不友好,也清楚两人如此的原因。或者说也是她有意放任。 若是袁叔万并没有升官,而刘赛君刚来袁家之时,或许她还挺看好刘赛君的,自然也会相帮刘赛君。可是袁叔万升了官,而刘赛君开始时的态度太过于敷衍,甚至是轻视袁家,这便让袁太夫人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不悦。 如今,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都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偏偏二人都算是袁家的亲戚,她作为长辈自然不会明说,看着二人在她面前争来斗去,袁太夫人只觉得挺热闹的。 而袁太夫人瞧着时日多了,也是有些心软的想着,这两个人,虽然不适合做袁叔万的正妻,但是倘若她们愿意,倒是可以考虑给她们一个姨娘的位置。 但这话,袁太夫人自然不会明说,摆明了便是得罪人的,最好是由着两家自己提出来。 不过,袁太夫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能够闹得这么大,还掉进了水里。 虽然袁太夫人心中这般想着,可是面上却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连连开口问道:“这两个孩子没什么事吧,让厨房赶紧做了姜汤送去驱寒,若是身子不适,得赶紧让大夫过来。” 过来回话的人听到袁太夫人如此说道,连忙开口道:“太夫人放心,两位小姐都已经救上来了,如今也送回了各自的院子,并无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没事便好。” 袁太夫人想了想,又开口道:“陈嬷嬷你去给那两个孩子送点东西定惊,顺便与姑太太和刘夫人告罪一声,我这身体实在不适,就不亲自去瞧那两个孩子了。 “太夫人放心,奴婢定然会将您对两位表小姐的关心之情转达于姑太太和刘夫人。” “你呀!” 袁太夫人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却是舒适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两个小丫鬟在她边上替她捏着腿脚。 其他人见此,也只当袁太夫人是得知两位小姐安康的消息才会如此,却并不知道,即使这两位掉进水中如今已是卧病在床,袁太夫人心里也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 而且,事实上,虽然袁太夫人已经知晓这二人已经被送回了院子里,但是估计也不会太安康。 而袁太夫人所想,与事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虽然钱昭君与刘赛君二人因为掉进水瑞安静了一会儿,也是心慌的只顾求救,可是一旦到了安全的地面,两个人之间的仇恨却是越发深了。 刘赛君直接抬着下巴啐了一口,开口骂道:“野蛮粗人!” 虽然她的模样实在是狼狈,做出这番清高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笑。 但是这副态度却是激怒了钱昭君,钱昭君如今最痛恨的便是刘赛君做出一副比她有知识懂礼数的样子,不就是个穷酸秀才的女儿吗? 简直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先时对表哥表现的不屑一顾,一等表哥升了官,就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凭的让人做呕 她冷笑反回道:“没说不是,刘小姐没想到你一个秀才的女儿,竟然会这般不知礼数,将我推入水中。” “你说谁呢!你莫血口喷人冤枉人!” 刘赛君根本没想到钱昭君竟然会如此口口白牙说这番颠倒黑白的话。 她虽然也会与钱昭君针锋相对,可是从来不屑于主动和钱昭君去上赶着吵架,今日,本就是从袁太夫人屋里走出来,钱昭君上来找碴的。 并且还声声切切警告她,莫因为自家哥哥在袁叔万手下做事,便死皮赖脸赖在袁家不走了。 而刘赛君自然是不甘心被人这般说,她直接反驳道:“我大哥在袁三爷手下做事,住在这里自然是名正言顺,不比你这个被已经出嫁的女儿带回娘家住的要死皮赖脸。” 钱昭君如何能够忍受的了自己被这般说。直接上前一步便朝着刘赛君逼了过去。 两人原本站的位置并不近,而这两人也从来不想靠的太近,钱昭君的这番举动,被刘赛君看在眼里,只以为对方是要上来动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正站在水池边上。 她一个不稳便要摔到水里去了,本能的抓住了钱昭君的手。 而钱昭君见到刘赛君要掉进水里,自然是幸灾乐祸,哪里会去救她,恨不得马上将她抓着自己的手被掰掉。 而她也的确是这样做了。 刘赛君心中恨得不行干脆直接抱住了钱昭君的身体,将她也一道儿给带进了水里。 而方才那番你来我往,二人此时也根本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动手动脚了,或者两人互相看待的目光里就带了一层有色意味,下意识认为对方对自己动手了。 救上来之后,自然更加愤恨的看向了对方。 钱昭君听着刘赛君的辩解,只觉得对方实在太过虚伪,而刘赛君看钱昭君,又觉得对方胡搅蛮缠。 一时之间,两双对视的眼里充满了火花,站在边上的人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两人会不会再打起来,然后又掉进水里。 不过,这二人倒也没有打起来。 主要是各自的母亲这会儿已经惊呼着赶到了事发地点,看着自己的女儿这副样子,心里既惊慌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会儿两个人都做出了一样的举动,连忙拿着干净的外衣披在了各自的女儿身上。 然后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直到发现没事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虽然掉进水里,但是这会儿也不是寒冬腊月,天气早已经转暖了,倒也不会冻得厉害,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还有闲心站在这儿吵闹。 而她们掉的水池,原先的主人在水池里种了不少的荷花,又养了许多观赏鱼,往年秋冬都要清理淤泥,单单今年,却因为出了大事而给耽误了,这处宅院到了袁叔万的手中后,袁叔万本就不喜这宅院的奢华,甚至打算等天暖后就将这处宅院给改了。 自然也不会再耗费人力财力去清理水池淤泥,如此一来,这水池里竟是积了厚厚的一层淤泥。 钱昭君和刘赛君二人掉进去的时候,虽然因为这层淤泥并没有摔伤,可是身上却是沾了一层淤泥垢,气味也十分不好闻。 她们自己还不觉得,钱袁氏和刘夫人却是发现了。 虽然二人也很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毕竟女儿这会儿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瞧着实在不雅,只能够看了一眼对方,却是吩咐丫鬟赶紧扶人回院子。 钱袁氏倒也还好,本就不是特别注重这类事情,在替女儿梳洗之后,听罢事情经过,又听着自己女儿的威武,她除了有些气愤刘赛君的“黑手”之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等着袁太夫人使着陈嬷嬷送来慰问的东西之后,心底里的那丝气愤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还十分欣喜的对着钱昭君又鼓了鼓劲头,要求钱昭君再接再厉,争取拿下袁三夫人的位置。 若说以前的袁三夫人位置是个黄金窝,是个富贵的象征,那么现在的袁三夫人位置更是镀上了一层权利的光芒。 钱袁氏只恨不得直接压着袁叔万与钱昭君拜了堂才好。 相对于钱袁氏的“不计较”,刘夫人却显得十分耿耿于怀。 她简直就是要晕倒了,特别听底下人说刘赛君是与钱昭君打架掉进水里的。这事儿让她不敢置信。 刘家是书香门第,虽然没有太大的权势也没有太多的富贵,但是周边相处的人,也都是读书人家的人,读书人,不管嘴上闹得再厉害,但绝对不会上升到动手动脚的境地。 而刘夫人的性情又一向平和,先前刘赛君与钱昭君斗嘴一事儿,她就觉得有些看不惯,也多次提出让刘赛君莫在与钱昭君计较。 结果刘赛君根本没有听,钱昭君也是越发厉害,竟然还闹到了动手动脚的一步。 虽然钱袁氏与刘夫人二人性情相反,可是有一点却是十分相同,都是疼爱且相信自己女儿的母亲,并不认为今日之事错在自家女儿身上,而将错全部都认作了是对方的。 刘夫人几乎是抹着泪给刘赛君洗完澡,然后又换上衣服的。 刘赛君心里也不好受,她哪里知道对方会这般野蛮,现在想想,她真是有些后悔没有直接避让开。她到底注重面子,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外边与人拉拉扯扯,还掉进水里毫无形象,就有种不敢再往下想的感觉。 不过看着刘夫人在边上抹泪,她还是轻声劝道:“母亲,别哭了,我无事。” 刘夫人却是拿着帕子抹了泪,又是连连叹气,最终犹豫着开口说道:“赛君,明日,我们收拾衣物回家吧。你哥哥既然已经在袁三爷手下做事了,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舍不得儿子,可是刘夫人一想到若是那日再现今日的场景,她就觉得喘不上气来。而且刘赛君的年纪虽然还小,但真说起来也不小了,她也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呆在袁家,虽然富贵,但是袁家已经没有姻缘可求,倒不如回家去找一户门当户对的。 而刘赛君听到刘夫人的话,却是想也没想,直接反对道:“不行,袁太夫人不会答应的,而且我这刚出了事情就说要离开,袁家人看在眼里,指不定还以为我们家对他们有意见呢。” “那……” 刘夫人出嫁之前听父母的,出嫁之后听丈夫的,儿子女儿长大后又是听儿子女儿的,从来都不是个有主意的人。 这会儿儿子不在,女儿又这般说了,虽然她觉得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 不过,刘夫人还是犹豫着说道:“如果我们一直顾虑袁家的想法,何时才能够回家啊!” 刘夫人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也有些发愁,等到见到听到消息赶回来的儿子,轻声开口与儿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刘明山听罢之后,虽然也觉得自己的妹妹刘赛君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说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他们是客居在袁家,发生了今日这般的事情,袁家不自在,他们自己家也尴尬。 他的想法倒是与刘夫人有些相同,虽然她回不了家,可是让母亲和妹妹先回家去至于不放心安全,完全可以请袁三爷帮忙拍上几名护卫护送着。 这可比他们来京的时候要安全许多。 他想了想,对一脸为难的刘夫人开口道:“娘,你莫担心,我先去劝劝赛君。” 其实,这会儿刘明山心里也有几分奇怪,明明当初来的时候最不乐意来的是刘赛君,可是偏偏这会儿,最不愿意离开的人却又变成了他的妹妹。 饶是他不愿意多去想自己妹妹的不是,这会儿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微妙。 而刘赛君在听到他的劝说时面上露出的表情,更是让他原先心里还有几分怀疑的猜测成了真。 刘 赛君在听到刘明山的劝说时,便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开口反驳道:“哥,我们不能走,不然瞧着好像是我们刘家人怕了他们钱家一样,而且你不知道,那钱昭君怎么 说你和我的。说你死皮赖脸到了袁三爷跟前做事,又说我和娘死皮赖脸跟着住在袁家,要我说,明明最不要脸的人就是那钱家人。” 刘明山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轻声劝道:“既然那钱小姐这般说,你和娘倒不如回家去,这样子她就没话说了。” “凭什么,我才不回家呢,该走的人是她。” 刘赛君是什么都听不进去,连口反驳,但中心意思却只有一个,说到底就是不愿意离开袁家。 刘 明山看着这番表现的刘赛君,心底里再也没有怀疑,但是对方是自己的妹妹,他并没哟说破这个事实让她没脸,而是又劝道:“钱家和袁家是殷勤,钱夫人是袁家的 姑太太,他们自然比我们更有理由住在袁家,我们不过是远亲罢了,说到底,若不是表姐嫁入袁家,我们和袁家有什么关系。” “可是,哥哥你在袁三爷手下做事啊!” 刘赛君抬着头笑着说道。 刘明山却并没有笑容,而是轻声道:“昭君,你来的时候,不是不愿意住在袁家吗,现在离开不是正好吗,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刘明山看着自己的妹妹,虽然他心底里最大的怀疑是袁三爷做了尚书这事儿让刘赛君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可是他不愿意这般不堪的想着自己的妹妹,他宁愿听到的是刘赛君是因为与袁三爷接触了,认识了,喜欢上了袁三爷这个人,或者肤浅的仅是与钱昭君存着想要争一口气的想法。 可是刘赛君却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就这么离开袁家,主人家会多想的。” “你是不是想要做袁三夫人。” 刘赛君的话太过于婉转,也迟迟不肯吐露实情,这让刘明山心里又失望又有些不耐烦,不等刘赛君的话音落下,他直接一口道破了真相。 而刘赛君面上的神色却是大变,瞧着她惊慌的样子,刘明山知道自己心底里的想法成真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赛君,你配不上三袁三爷。” 这一句话说出来,刘赛君面上大受打击,不仅仅只是刘明山的这句话表面上的意思,更有觉得让她受到侮辱的感觉,她向来自视甚高,所以根本不能够接受自己配不上任何的说法。 而刘明山却是想要狠狠敲醒还在痴心妄想的妹妹,又开口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明日便道袁太夫人和三爷跟前辞行,我想,只要打定主意要走,他们也不会真的阻拦。你和娘收拾东西吧!” “哥……” 刘赛君摇了摇头,哀求的看向了刘明山。 刘明山却是狠心转了头没去看刘赛君,他慢慢走出了房间,开口又说了一句:“等你回到家里,我会让娘亲给你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莫在多想了,袁三爷根本就不喜欢你,不然他也早已经朝刘家提亲了。” 刘赛君呆呆的看着刘明山从房间里走出去,看到刘明山将门关合上,她却是突然猛地摇起了脑袋。 袁叔万如何会不喜欢她?明明……明明袁叔万就该是喜欢她的。 刘赛君有些痴痴的想着:她和袁三爷第一次见面,她因为心存偏见,有些无礼,可是袁三爷却是风度翩翩,以礼相待。那个时候,袁三爷应该是对她有好感的吧,不然如何会这般对待她。 而且,他们一家来京,原本最大的目的是奔着与袁府结亲而来,袁三爷根本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一点。 若是没有好感,他如何会对他们家这么关心,在她哥哥刘明山准备会试的时候,准备了东西送来,又在哥哥落榜的时候,主动提出让哥哥在他手下做事。明明便是想要留住她们。 若是,让袁三爷知道他们要离去的消息,他会不会再想做什么,为了她想办法让他们留在袁府里。 刘赛君心中忍不住想了起来,可是想到先时袁叔万遇到她时候的态度,她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会不会是她一直表现的太冷淡,让袁三爷觉得她对他是没有意思的,所以他不想强求,也这般冷淡矜持的对待她。 刘赛君有些患得患失的想着,可是心里这会儿却是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的哥哥刘明山明日便要辞行了,若是让袁三爷觉得自己对她没有意思,万一真的答应让他们走了,那岂不是要错过这段缘分。 她一点都不想回家去找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姻缘,不然她又何必跟着母亲辛辛苦苦上京。 明明最好的一段姻缘放在眼前,她为何不去珍惜呢! 刘赛君想到了这里,心里突然火热火热的。她跑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她刚刚梳洗过,身上换了一身簇新的水蓝色衣裙,因为肤白,所以很好看,而她的头发也簪戴了同色的蓝色绢花与银钗,打扮十分得体,可是她还是捡起了极少用的脂粉,在脸上浅浅抹了一层,看着镜中变得多了几分动人的自己,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71章 吉祥捧着茶点走到了袁叔万的书房时,袁叔万正坐在书桌后边看着公文,听到了动静也未抬头。 吉祥见此也是习以为常,只是将点心和果子放到了会客时候的小桌子上,而后又将茶盏单独拿了出来,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身边。 还未等吉祥将茶盏放在桌边的时候,袁叔万却突然抬了手,吉祥愣了一下,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双手捧着茶盏递到了袁叔万的手中。 此时,袁叔万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原本身上的甜香味也不在了,不过吉祥脑子里还是没有消化完这件事情。 主要是对于吉祥而言,这事儿太劲爆了。 偏偏这事儿她又不能够与别的人说,只能够自己在心里面慢慢消化着。 实在有些痛苦。 袁叔万自是不知道吉祥心中所想,他接过茶盏的时候,也将视线从公文里收了回来,看了一眼吉祥,只瞧见吉祥一张原本白皙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瞧着有几分心不在焉。 袁叔万的的手捧着茶盏轻轻的用差盖子拨弄着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却并没有放在书桌上,而是递给了吉祥。 吉祥低头接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袁叔万此举之意,是让她将茶杯放到书桌上,还是可以撤下了。 她犹豫了一下,正要拿着茶杯退下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吉祥和袁叔万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门口。 袁叔万倒也没有多加犹豫,便道了一句:“进来。” 而常宁推着门恭敬的走了进来,看到站在袁叔万身边的吉祥时,他愣了一下,不过却马上开口道:“三爷,刘家表小姐求见。” 袁叔万闻言,没有说话,却是微微挑起了眉头。 虽然说本朝并没有严格的男女大防,可是一个女子单独来见男人,总归是有些不合适的。 而且刘赛君自诩书香门第之女,性格上更为刻板,今日来的人即使是钱昭君,袁叔万也不会吃惊,但恰恰刘赛君却是让袁叔万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袁叔万沉思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对常宁开口吩咐道:“你去请刘小姐到厅里稍后。” “是。” 常宁应声退了下去。 而袁叔万则是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了窗户口处。 吉祥忍不住跟着探眼瞧去,却根本瞧不见任何的东西,她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茶盏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会儿她却是不打算开口告辞了,反正待会儿袁叔万就要离开书房去大厅见刘赛君,那个时候,她在退下便可以了。 袁叔万在窗户口处站了一小会儿,而吉祥也是呆呆捧着茶盏低头站了一小会儿。 然后,袁叔万转回了身子,却是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吉祥心中刚刚庆幸了一下,却瞧见袁叔万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吉祥,开口道:“茶杯放在一边,你随我来。” “……” 吉祥有些无语的抬头看向了袁叔万,却瞧见袁叔万已经面色淡淡的转回了身子,继续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吉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不过她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应声道:“是,三爷。” 吉祥人小腿短,而袁叔万走的挺慢的,两个人的脚程倒也一致,吉祥恰好能够跟在袁叔万的身后。 两个人走到大厅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神不定的刘赛君。 刘赛君等的似乎有些焦急,一听到门口的动静,便抬起了头看了过去,瞧见袁叔万的确来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些甜蜜,又有些释然。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袁叔万走去,此时她的眼里也只有袁叔万一个人,至于站在袁叔万身后低着脑袋的吉祥,早已经被她当成了布景给忽略了。 刘赛君走到了袁叔万跟前,站定脚步,脸上带了几分红晕,轻声却带着柔情蜜意的喊了一句:“袁三哥。” 吉祥的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被这位刘家表小姐一反往日画风的表现给惊了一下。就算她再不熟悉这位刘家表小姐,但是对方那日在花园中遇到袁叔万那不屑一顾的表现可是在吉祥心中印象深刻啊! 而袁叔万却是好定力,或者说早已经习惯了刘赛君这幅样子。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步入厅中,只是开口道:“刘小姐。不知今日找我有何事?” 刘赛君不妨袁叔万会问的如此直接,一时之间脸上又是红了一下,她有些扭捏,可是却还是大着胆子轻声道:“袁三哥,我……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虽然嘴里说的是辞行,可是刘赛君那欲言又止,羞羞怯怯的样子,瞧着根本不像是在辞行,反倒是在表白一般。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刘赛君。 这会儿,倒是刘赛君低头了,而红晕已经浸染了整张脸,甚至连耳根子都是通红通红的。 而刘赛君在说完先前的话,不等袁叔万开口回答,却又连忙开口说了一句:“可是,三哥,其实我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里。” 袁叔万看了一眼明明害羞的整张脸都红了,却仍然害羞强撑着的刘赛君,看到对方眼里流露出的期待,他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开口道:“若是不舍得,日后也是可以来的。” 这一句十分不解风情的话语,让刘赛君脸上的红晕微微退怯了。 她以为袁叔万就算没有猜出她所要说的,至少也该问一句她舍不得什么,谁知道,对方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那话说的,好像就是恨不得让她马上走一样。 刘赛君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失落,不过她还是暗自安慰自己。 袁叔万会这般说,定然是还不知道她的心意,也是,做大事的男人如何会注意到小细节,她得将话说明白了才行。 想到这里,刘赛君脸上又红了起来。 她抿了抿嘴巴,又低了脑袋轻声道:“三哥……其实,其实那日我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讨厌你,我其实……” 刘赛君到底矜持惯了,不想由她将话说的太明白, 而她的这番表现,其实已经是很明显了,虽然最关键的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对方应该也能够猜的出来。 不仅仅是刘赛君害羞尴尬,连站在边上的吉祥也觉得尴尬极了,这位刘赛君表小姐表白的时候,难道都不会注意一下场景吗。 虽然丫鬟是可以当做布景来看,可是真这么将她当成布景,真的合适吗。 吉祥又将脑袋低下了几分,心里也是暗暗求着这位刘家表小姐可千万别表白失败回头又发现被围观,迁怒了她。 至于吉祥为何会笃定刘家表小姐会表白失败,吉祥倒也不是真的对刘家表小姐有偏见,只是不说袁叔万的性情,单单是最近底下人所能够看到的场面,便知道袁三爷对钱、刘两位表小姐的态度了。 而且若是真的喜欢,吉祥虽然不知道袁叔万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单单就她如今所了解的对方行事风格,便也能够猜出一二了。 遇到喜欢的人,估计就跟看中了一件东西一样,决计是不会放手的。 不过,吉祥虽然猜到了袁叔万可能会拒绝,却根本不知道袁叔万竟然会用这么迂回却有些狠的方式拒绝了刘赛君。 袁叔万对于刘赛君欲言又羞的表白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而后却是开口道:“刘小姐若是想不到说什么,不必着急。” 说罢,转头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吉祥,上两杯茶。” 吉祥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声道:“是。” 她 慢慢的退了下去,忍不住看了一眼刘赛君,却瞧见刘赛君面色有些苍白的看着袁叔万,而袁叔万又继续道:“刘小姐对我没有偏见便好,毕竟我与明山交情匪浅,也 不希望明山的妹妹对我有所偏见。听明山说,刘小姐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想必此次回去定然会相看婚事,若是他日确定下婚期,我一定送上一份贺礼。” ☆、第73章 袁叔万最后一句话,让刘赛君整张脸都煞白煞白的看着对方,她看了一眼袁叔万,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面也突然没有了顾忌,直接开口道:“袁三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说谎?” “……” 袁叔万没有开口说话。 而他的这个反应,也让刘赛君心中渐渐笃定对方如此说并非是发自内心。她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开口道:“三哥,你告诉我,为何要在会试的时候,给哥哥送东西,为何要在哥哥落榜的时候挽留哥哥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 刘赛君面上露出了浅笑,抬头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则是皱起了眉头,看向刘赛君的目光里,也带了一丝费解。 他沉默了一下,只是开口轻声说了一句:“刘小姐,你误会了。” “你还不承认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够说真话。” 刘赛君眼里带着嗔怪看向了袁叔万,又道:“你若不是因为我,那一日,我如此待你,你为何还对我这么好。” 刘赛君语气亲昵,带着几分含羞。 袁叔万看着这样的刘赛君,脸上原本淡然的神色也忍不住起了一丝异样,他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心里仍然带着几分斟酌。 而在这个时候,厅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袁叔万抬眼看去,只瞧见吉祥正站在门口,而她此时的目光,也惊异的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刘明山面带几分焦色,急匆匆的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刘赛君和袁叔万面对面站立的场面,他脸上的神色越发难堪,却是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轻声道:“袁三哥,家妹打搅了。“ 袁叔万微微点头,开口道:“明山,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看向了刘赛君,开口道:“刘小姐,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让你产生了如此误解。但我对于你绝无冒犯之心,只是处于对明山品行与才华的欣赏才会如此。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你产生误解,非常抱歉。” 袁叔万此言,说的非常诚恳,诚恳的让刘赛君几乎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她连连摇头,开口否决:“三哥,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实话……” “赛君!” 刘明山瞧见自己妹妹这般模样,心中越发难堪,他走了过去,拉住了几乎要朝着袁叔万扑过去的刘赛君,冲着袁叔万低头轻声道:“三哥,打搅了,我现在就带赛君回去。”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得刘赛君又是哭着道:“我不走,我不问清楚,我不走。” “刘赛君!” 刘明山的声音越发严厉,看向刘赛君的目光里透露着无限的懊恼,其实,刘赛君这番样子,早已经有所征兆。可是出于男人的疏忽大意与对自己妹妹的信任,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却让刘赛君越陷越深。 想到这里,刘明山对于袁叔万心中的感情十分复杂,虽然明知道此事并非是袁叔万的错,可是因为刘赛君是他最亲近的妹妹,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迁怒。 不过刘明山到底没让这种感情占了上风,只是朝着袁叔万又行了一礼,开口道:“三哥,待我将赛君送回去后,便来请罪。” 袁叔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明山兄不必如此,你放心,今日之事,必定不会传到外边。” 刘明山沉默的点了一下头,勉强控制住了难堪的情绪,朝着袁叔万又是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三哥。” 刘明山对袁叔万十分信任,知道他既然承诺不会将今日之事传到外边,那么这件事情也必然不会传到外边。可是袁叔万的话,也是提醒了他,刘赛君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传出去,不仅仅是名节被毁,甚至连带着刘家都无法见人。而即使此事不会传到外边,但是刘明山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袁叔万,到底没有说什么话,硬是拉着刘赛君走出了厅外。 刘赛君此时也是大受打击,甚至是有些不顾形象的仍然想要争取,直到刘明山语气颇有几分恶狠狠的威胁着:“若是不想被送去做姑子,你尽管再嚷。” 而刘明山的话,也暂时拉回了刘赛君的神志,她闭上了嘴巴,想到方才的时候,身体一阵又一阵的发虚。 她眼里透露出了惶恐不安,无助的看向了刘明山。 若是往日里,刘赛君做出此番模样,刘明山定然会心疼她,可是此时,刘明山却没有任何心思再去安慰她了。 等到刘家两兄妹离开后,原本一直站在门边的吉祥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对于刘明山的印象很好,今日刘赛君却做出这般拖累人的事情,而且这事儿,就算不是拖累人,也太出格了。吉祥突然想到最近常被拉着与刘赛君做比较的钱昭君。 虽然钱昭君也十分不知礼,也常追在袁叔万身后跑,可是到底还没有这般出格吧。她这会儿觉得,这被说成是不知礼的钱昭君比之所谓知书达理的钱昭君,其实要好许多。 吉祥摸了摸手上托盘上已经变温了的茶盏,正想缩着脖子离开的时候,突然,袁叔万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进来!”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看了一下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在叫她? 答案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她缩着脖子慢慢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在袁叔万面前站定。 袁叔万瞧了一眼吉祥这副小模小样的样子,突然开口道:“方才在门外做什么?” 吉祥忍不住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可不敢说是在看热闹。吉祥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避嫌,方才她端着茶回来,便听到刘赛君在袁叔万面前连声质问,又是只差没直言说对方喜欢她,吉祥这个时候才不会没有眼色的冲进来呢! 吉祥想了想,最后想出了一个答案,小心翼翼的答道:“奴婢方才觉得不是很方便,就在门口等着三爷传唤。” “自作聪明。” 袁叔万摇了摇头,说完这句话后,却是没有再说,直接朝着外边走了出去。 吉祥转头看向袁叔万慢慢离去的身影,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捡起了方才拿来的茶,探手温温的,她捡起了一杯,拿着喝到了嘴里。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趣味的笑容。 刘明山将刘赛君拉到院子里之后,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她锁到了屋里,而刘赛君自己心中心虚,只敢敲门,却也不敢喊叫。 刘夫人看到兄妹二人这副样子,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上前一脸担忧道:“你们两兄妹这是怎么了?” 刘明山深深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却是瞧见了边上来来回回的丫鬟奴仆,这些人,都是袁家派来伺候他们的人,难免嘴巴不紧,他只能够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开口道:“娘,没什么。” 说完这话,他却是又开口道:“行礼收拾的如何了……算了,反正我也要收拾,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你也要回去?” 刘夫人面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有些结巴的开口道:“你……你不是说,让袁三爷派人护送我和赛君回去吗,你现在在三爷手底下做事,怎么要回去呢?” 刘明山心里也有几分沉重,凭心而论,他是真的不愿意错过这次的好机会,毕竟能够在袁叔万手下做事,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可是,如今刘赛君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即使三爷不计较,他都觉得无颜再待下去了。 也为了掐断刘赛君不切实际的想法,刘明山在回来的路上再三想了,最终还是决定向袁叔万辞行。 袁叔万在听到刘明山的话时,脸上也是露出了吃惊之色,却是连忙开口劝道:“明山不必如此,令妹之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完全可以当做是没有发生过。” 刘明山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请三哥成全我,我离家也有多时了,也十分想念家中老父亲。” 刘明山虽然温声说着,但是话中的坚决之意,却是不容忽视。 袁叔万听完后,沉默了。 看了刘明山许久后,突然开口道:“明山倘若真的想要离开袁府,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若是明山只是回到老家去做小小的文书,实在是可惜了大才。” “明山自知才疏学浅,一直以来也是三哥抬举。” 刘明山说这话,倒也不是假谦虚,跟在袁叔万身边的这段日子,他的确是学到了很多,也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不管如何,就算他日后不在袁叔万手下做事,他依然是在心中感谢袁叔万的。 “明山不必这般说,我知道明山既然去意已决,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只是,若是明山真的回到老家去,又有几分可惜,若是明山愿意,我可以推荐明山去其他的地方谋职,而且明山尽可放心,绝对是比我这儿还要好的去处。” 袁叔万脸上带着惋惜,却是轻声说道。 而刘明山闻言讶异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轻声道:“我知明山的脾性与才华,觉得明山若是去宣王手下做事,倒也是个合适地方。而且,明山若是去了宣王处,前途总是比我这儿要好的,明山也可将家中父亲也一道儿接到京中。” ☆、第74章 不得不说,袁叔万的提议让刘明山十分心动。 虽然在袁叔万手下做事很好,可是刘明山是个非常正直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 的缺点,他不能够容忍一些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而此次刘赛君的作为恰好越过了他原则的底线。因为刘赛君是他的妹妹,他不可能真的不容忍刘赛君,但是若是让刘 赛君再与袁家多做牵扯,却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到底他还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袁家,放弃在袁叔万手下做事的机会,他心底里未尝不是遗憾的。 谁知道,袁叔万竟然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可以介绍他去宣王处做事。 刘明山跟在袁叔万身边做事也有一段时日,虽然不至于将朝中之事了解的透彻,但对于一些重要人物的事情也是有意识的去了解的。 宣王为当今圣上嫡三子,虽是三个嫡子中最受忽视的一个,但到底是个王爷,也在管着礼部之事,而且听说宣王为人最是无争,又爱与读书人结交,品行十分高洁,这对于刘明山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袁叔万只瞧着刘明山的面色,便看出刘明山心中所想。 他想了想,开口道:“明山不必顾忌我,我既然愿意介绍明山去宣王处,自然是真心实意。” 袁叔万的这句话,也让刘明山下了决心,他一脸感激的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三哥,谢谢你,明山自知如今没有什么能力,但今后只要三哥有所吩咐,明山定当竭尽全力。”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淡淡,似乎也没有将刘明山的话放在心里。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离开之事,刘明山倒也没有太过耽误,只待收拾完东西后便带着自己的母亲去了袁太夫人处请辞。 袁太夫人依然是面上和善,瞧着十分和蔼,她听了刘明山的请辞,也是挽留了刘明山几句话,可是在听到对方说袁叔万推荐他去宣王处做事的消息,竟然也就顺水推舟给答应了。 袁太夫人这副大度的样子,让刘家人心中有愧又是感激。而袁太夫人也只是笑呵呵未说什么。 等到刘明山和刘夫人离开后,袁太夫人却是看着摆放在屋里的一个由各色鲜花制成的花球面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球很美,所用的鲜花不仅仅有当下正当季盛开的鲜花,还有许多不是在这个季节开放的鲜花,所以也很名贵。虽然在屋里因为已经摆放了一日,花瓣有几分因为失去水分而干扁,却并不影响观赏。 这是袁太夫人昨日赴宴之时,别人送予袁太夫人的。 自袁叔万当上户部尚书后,袁太夫人就收到了京中不少人家的请柬,可是袁太夫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去参加过,对于那些人家的邀请都是婉言谢绝的。而昨日的邀请,她却去参加了。 只因为请柬是闻家发来的,闻家的太夫人,也是当朝的宰相夫人发了这份请柬。 袁太夫人一来怕推辞会得罪闻家,二来却也是真的想要去参加一下京中的宴会。 她去了,主人家很热情,闻家太夫人并未因为高人一等的身份而看轻她,甚至十分的和蔼可亲,整个宴会的过程中,袁太夫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而闻家太夫人甚至叫出了自己的孙女一直陪着她。 闻家的女儿,自是极好的。不然坊间也不会有娶妻当娶闻家女一说了。 虽然陪着袁太夫人的那位闻家小姐只是闻家三房庶子所生的女儿,可是想想当今地位最高的那几位女性:当今太后、皇后、甚至是太子妃,都是闻家的女儿,就连宣王妃也是出自闻家。 这么一想,袁太夫人想到那位唤作闻青楚的五小姐,心里却是越发满意了。 容貌不算倾城,却也是佳人一枚,待人接物上的礼节自然也是不必多说,而且性格瞧着十分温婉,再想想对方的出身,袁太夫人只觉得闻青楚与袁叔万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袁家如今瞧着很好,可是全凭着袁叔万单打独斗才创下的这份局面,到底根基太过于浅薄。 若是能够定下这一门亲事,不仅仅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媳妇,而且袁家还能够与闻家这样的老牌顶级世家搭上关系,完全是双赢的局面。 虽然袁太夫人对于闻家这样的人家如何会瞧得上他们袁家而感到几分迷惑,毕竟越是这种历史悠久的世家,越是瞧不上她们这般暴发户一样刚刚冒出来的人家,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此事仍然心存期盼。 对此,袁太夫人倒宁愿一心认为对方其实是瞧中了袁叔万的前途。 因为有了这珠玉一般的闻家小姐,袁太夫人自然更加瞧不上钱昭君与刘赛君二人,甚至此时心中还有几分担忧,唯恐这二人会妨碍了这份亲事的结成,刘家人能够主动来请辞,袁太夫人虽然碍于情面故作挽留,但心里到底是巴不得刘家人赶紧走,甚至钱家人也赶紧一道儿走了才好。 ☆、第75章 虽然袁太夫人心中是如此想着,但是到底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她倒是希望钱家也像刘家一样识相赶紧离开,偏偏钱家人,是真的不怎么识相。 而且,听到刘家人已经离开后,认定了刘家人是怕了她们,反倒是开始暗自欣喜,而钱昭君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天天在袁叔万会经过的路上装作偶遇。 让袁太夫人忧愁的天天眉头皱起,偏偏袁老太爷更是受了钱袁氏的鼓吹,竟然不懂得眼色的想要撮合钱昭君和袁叔万二人,让袁太夫人更是心气不顺。 袁叔万倒是对此倒是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他成日里多数时候都是在外边,就算回了家,也是呆在玄玠居内,除了偶尔与袁太夫人请安,几乎不会出现在袁家的其他地方。 可是每回到丰岚园里请安之时,袁叔万回回都能与钱昭君偶遇,这事儿传到了袁太夫人的耳中,心中更是苦恼。 原 本袁太夫人并不想过早将闻家之事与袁叔万说了,毕竟虽然这事儿在她心目中已经认定是八九不离十,但到底还未过过明路,也不应该及早说出来。可是,一方面袁 太夫人是真的担心钱昭君那天阴差阳错的就成了她的三儿媳妇,另一方面,都说越是显赫的人家,嫁女儿的时候,就越发慎重,袁太夫人也是唯恐闻家的人会来打听 袁叔万的事情,回头因为钱昭君在里边搅着,让闻家不满意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袁太夫人还是决定慎重对待此事,特地让底下人传话叫来了袁叔万,打算将这事儿与袁叔万说了。 袁叔万依然是晚膳的时候到的丰岚园,简单用过晚膳后,他便捧着茶盏坐在了袁太夫人下首听着她说话,袁太夫人倒是没有绕关子,直切主题将话说了出来。 “前几日,收到闻宰相家的请帖。” 袁叔万听了这话,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袁太夫人又继续道:“虽然闻太夫人她们并未明确点出,但我瞧着意思,仿佛是想将她们家的五小姐说与你。”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便是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而袁叔万依然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袁太夫人以为他是不相信,又继续道:“这事儿,莫说是你,就是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但瞧着闻家,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袁 太夫人说完这话,看见袁叔万又点了点头,于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管如何,我也是仔细想过了,与闻家结亲,对你,对袁家都是有好处的,袁家虽然现在瞧 着好,但到底全凭你一个人之力才走到今天的地步,而且升的这么快,根基太浅了。若是能够与闻家结为姻亲,对袁家也是一个保障。”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又想了想道:“当然,那闻家五小姐我也是瞧过,长相自然是端庄,瞧着性情也是不错,你瞧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袁叔万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温声开口道:“母亲不必多想,此事,儿子会处理好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你这成日里公事已经这般忙碌了,我也是心疼你,希望能替你做点事情,你也莫怪我乱掺合。”袁太夫人这话说的言真意切。 袁叔万低头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轻声道:“母亲莫误会,儿子并非此意,只是闻家之事,牵扯过多,若是真的要定下殷勤,可能还会牵扯到朝堂上的事情,不能够轻易下决定。” 袁太夫人闻言,倒是一时之间有些哑了声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袁叔万也已经明言此事并非只是小小的私事,闻家和袁家若是真的结合,这甚至要牵扯到朝堂之事。 袁太夫人虽然只是商妇出身,眼界并不大,甚至看待问题的目光有些狭隘不够长远,但是她在多数时候还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点,足够有自知之明,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分得清轻重缓急。 就像当初太子闯入袁家要搜证据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内情,但是却能够在并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强忍着恐惧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一点已是远远胜过许多人。 不过,闻家的亲事,若是真的推了,确实是太可惜了。 在 袁叔万离开的时候,袁太夫人轻声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叔万,虽然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懂得朝堂之事,但是闻家比起袁家来,这门亲事瞧着还是我们袁 家多了一些便利,闻家的小姐,若是能够做你的妻子,我这个做母亲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而且闻家又有什么能够看中袁家的,说到底还不是看重你这个人。” 袁叔万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后,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从厅里走出去,便能够瞧见花园里点起的灯。 其实,闻家找袁太夫人这事儿,袁叔万早已知晓,他甚至知道闻家这么做的目的,的确是为了他这个人。 而且一向清高的闻家能够瞧得上他这个不过卑微商人出身的人,说到底,其实与先时太子之事有关系。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便是皇后和太子妃在其中做的桥梁。 若是他娶了闻家女,恐怕便是给了皇上最好的台阶下,等于是间接与太子达成了和解,对于太子而言,也是完美的一次善后,皇上自然会满意,也不会再将太子关着。 另一方面,娶了闻家女,也等于是将他自己彻底划入了太子一方的阵营,不管他愿不愿意,至少在外人瞧着,便是这么一回事情。 这事儿若是真的按照如此发展,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可是,若是闻家真的主动提及了婚事,甚至后宫之中,皇后下了旨意,袁叔万自知也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去与闻家正面交锋。 袁叔万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慢慢的走下了台阶,朝着园子深处走了过去。 闻家对于与袁家结亲一事,显然就像袁太夫人所想,是屈尊降贵了,所以也是高高摆了姿态,只等着这一份暗示递出后,袁家来求娶。 谁知道,宴会过后,袁家完全就没了动静,好像根本没有看懂那一日的暗示一般,让闻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才好。 闻家倒是不急,对于闻家这样高高在上的世家而言,袁家这样的商户出身的人家,不管袁叔万在朝中如何,但终究还是难入他们的眼,与袁家结亲,更是让他们觉得受了侮辱。但是碍于情势迫不得已,也只好推出了闻家如今适龄的五小姐闻青楚。 瞧着袁家久久未有动静,闻家却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他们不急,宫里自然有人急着。皇后、太子妃这会儿早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袁家能够等得起,闻家也能够等得起,可是太子却是等不起,眼瞅着太子已经被关在了东宫这么久的时间,皇上却久久没有放出他的意思…… 等到闻家人进宫的时候,皇后与太子妃甚至打算拒绝了闻家所提议的再邀请一次袁太夫人的建议,打算直接下命令撮合这个婚事。 而且并不仅仅是打算,甚至都已经要将这个婚事写好发出去了,却突然出了一事,将这事儿彻底给黄了。 太后去世了。 这位闻宰相的嫡女、曾为梁瑾帝太子妃、皇后的女人,最终熬不下去,选择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风光过、也凄惨的一辈子。 太后与皇后其实是姐妹,太后为嫡长女,早早被皇家定下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梁瑾帝为太子妃。而皇后为嫡次女,则被赐给了梁瑾帝的皇叔,当时的惠王。 亲事一出,虽然对于闻家而言,是满门锦绣,但两姐妹地位也是瞬间天差地别了。 太后作为未来的国母,自然是得了闻家的重视,出嫁前受重视,出嫁后则是更被尊重。虽然梁瑾帝荒唐,但是她也不介意,当时她膝下已有两个皇子,其中长子为太子,她的地位自然是稳稳妥妥,而且不出意外,只要她比梁瑾帝活的长,她便能为太后,她的儿子也能够成为皇帝。 后来,她是真的比梁瑾帝活的长,而且梁瑾帝比她预想中死的要早的多了,她也成了太后,但是她的儿子,她两个儿子都死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了,却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她的妹妹坐了她原先的位置,成了皇后。 若仅仅是这样,太后倒也不至于会选择想不开,毕竟后宫的女人,从来都是坚强的。 可是,她不仅仅是死了儿子,又死了丈夫,甚至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也舍弃背叛了她。 惠王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少不得闻家在其中掺合,不然也不会在换了皇帝后,闻家人不降反升。 而太后看出了这一点,却也是彻底冷了心,甚至是绝望了。等于是她最后那一点点还可以给她活下去的动力给抽走了,甚至还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太后自从从皇后变成太后之后,便一直恍恍惚惚,皇后倒是还顾及几丝姐妹之情让太医院好好照看着,可是人一旦走入了死角,便很难再走出来,更何况还是个本就绝望了的太后。 梁 惠帝对于这个侄子的皇后并没有太什么感情,若不是瞧在闻家的面子上,瞧在他妻子的面子上,根本也不会封她做太后。如今让她做了,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皇后 自己也忙,忙自己孩子的事情,忙后宫的事情,也不可能多出精力来照看太后。下人更是难免怠慢这一位有名无实的太后。 太后是半夜了断的,她身边的人甚至不知道她何时藏了这么一根白绫,也根本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 等到第二日清晨,负责伺候太后的宫女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太后挂在梁上的身体也已经冷透了,根本就不回来了。 皇家自然不会将这等丢人之事宣扬出去,对外也是隐瞒了太后的死讯,只说太后是急病而亡。而后仪式上也没有一丝一毫偏差,全部都按照了太后的规制,一项一项的办了下来。 ☆、第76章 说来真有几分讽刺,太后若是真的如同对外公布所说确是急病而亡或者其他自然一点的死亡原因,皇家倒根本不会如此精心去办理她的葬礼。可是偏偏她是自缢而亡,为了掩盖此事,倒真把太后当成了正经太后一般对待。 一发现太后去世的消息,京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庙宇丧钟敲了起来,皇家亲眷,大臣命妇纷纷被传召入宫为太后守灵,而京城里的喜庆场所,喜庆摆设一一都被撤下,举国进行国丧。 寻常太后薨了,举行国丧一般只为一个月,并不会像皇上驾崩一般为期三个月。只是这一回,皇上却是下令将太后国丧延期至三个月,以示重视。 原本寻常人家甚至是皇家也只需遵照此规矩,三个月内不进行婚嫁之事便可,可偏偏闻家作为太后的娘家,却显得有些特殊。 照理太后只是出嫁女,也已经算不得是闻家的长辈了,偏偏太后是太后,而闻家一向都以规矩严谨、上奉皇家的礼教世家着称。若是不为太后守孝三年,多少有点自己打嘴的味道在。 而且,他们原本想要与袁家结亲的目的,如今似乎不靠着这一手段,局势也有所缓和。闻家再三考虑,还是决定维护闻家的声誉,决定闻家上下为太后守孝三年。 这个消息一出,最高兴之人,自然是闻家五小姐与其父母。 闻家五小姐倒也不是真的看不上袁叔万,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姐妹所嫁人家都是世家公子乃至皇亲国戚,偏偏就她被家族推出去要嫁给一个商人出身的人家,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如今一听得不用嫁了,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 至于长辈口中所说只是暂缓,并不是完全取消这一桩婚事,闻青楚倒是根本未放在心上。 自己要为太后,也就是她的姑姑守孝三年,可人袁家却并不需要为太后守孝三年,袁叔万如今年龄也算不小,膝下又无子嗣,如何会为了娶她而等上三年。 若是真的如此这般重视她,闻青楚倒还真不介意嫁给袁叔万了。 其实,虽然守孝三年这个消息传来,闻青楚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利之处,可转而一想,自己却是得三年不得议婚嫁,偏偏她如今恰好已在婚嫁之龄,等到三年一过,她年龄多少又有几分偏大,即使闻家女儿不愁嫁,但不愁嫁也得看要嫁什么人家吧!想想真当是愁死人了。 一时之间,闻家五小姐闻青楚与其父母心中真是有喜有忧。 袁太夫人作为诰命夫人,自是得与袁叔万一道儿进宫去吊唁,而袁家有资格之人,也只有袁太夫人与袁叔万。 虽然是国丧期间,倒也并不限制所有人必须得穿上丧服,只是一些喜庆之色却是得收起来,而袁叔万和袁太夫人因为要进宫,所以二人身上还是得换上丧服。 虽然如今京中白布各种抢手,但对于袁家这样本就是做得生意的人家而言,想要寻上几匹白布自然是易如反掌。 在太后薨了一事传出之时,袁叔万早早便吩咐了管家将丧服做好。 吉祥当天下午便到针线房领了袁叔万和常宁常福等人进宫时所要穿的丧服。 回到玄玠居之时,袁叔万正好带着常宁和常福从外边回来,看到吉祥手上拿着的白色衣服,袁叔万冲着吉祥点了点头,又对常宁和常福开口道:“赶紧拿了换上,待会儿便要进宫了。” 常宁常福二人恭敬应声,笑着走到了吉祥身边接过了他们的衣物。一下子被分走两套衣裳,吉祥手上自然是轻松了许多,她看着手下仅剩的一套衣服,又瞧着已经迈开脚步朝着书房走去的袁叔万,朝着常宁和常福二人耸了耸肩,连忙追了上去。 不过她到底是人小腿短,比不得袁叔万这长腿长脚走得快,等到她走到书房的时候,袁叔万已经坐在了书桌后边的椅子上。 吉祥小步上前,嘴里轻轻叫唤了一声:“三爷?” “嗯。” 袁叔万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几分含糊,吉祥闻言小心翼翼抬起了头,却有些惊讶的看到袁叔万竟然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养神。 书房里关着门窗,又没有点灯,看起来有几分影影绰绰,不过就这么瞧着,吉祥却仿佛感觉到了从袁叔万紧闭的双眼与微微皱起的眉头之间看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这也是吉祥第一次从袁叔万的脸上看到如此神色。 在吉祥的印象中,袁叔万仿佛是个不知道疲惫的人,人说农夫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异常辛苦,可是袁叔万比农夫还要辛苦,每日里天不亮便要去上早朝,到了深夜甚至是凌晨,所有的下人都已经睡下了,这位爷还在书房里看公文。 难怪都说能成大事者,向来都是精力充沛之人,反正吉祥看着这位袁三爷,心中倒是一点都不讶异对方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吉祥总是觉得,袁叔万是个精力用不完的人,可是如今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看到对方这样一副神举。 吉祥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衣物放到了一旁,打算悄悄退下的时候。 突然,袁叔万睁开了眼睛,目光看起来十分的清明,直直的看向了吉祥,开口道:“过来替我更衣。” 吉祥直起了身子,抬头看向了袁叔万,不觉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回了神,开口应了是。 她重新走到了放置衣物的地方,拿起了衣裳打开,慢慢走到了袁叔万的身边,而袁叔万也站起了身。 吉祥正想帮着将衣裳给他穿上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 虽然她觉得帮人更衣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首先前提是,两个人的身高相差莫过分了。如今,除非是给她搬一条椅子站着,不然她是如何如何也是够不到袁叔万的。 吉祥拿着衣裳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是不知如何上下其手。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也反应了过来,面上有几分尴尬,却还是淡淡的朝着吉祥伸手:“给我。” 吉祥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将衣裳递到了袁叔万的手中。而后低着脑袋呆呆的站在了袁叔万跟前。 袁叔万本想让人退下换衣,可是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吩咐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没有说出来,他直接脱下了外衣,扔到了吉祥的手上,而后将方才从吉祥手中接过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换衣瞬间,只是当吉祥的手接到了袁叔万扔给她的衣裳之时,面上忍不住露出了错愕之色。 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官服,下意识左顾右盼,却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只能够捧在手上。 就算她如今只是个女童,但是袁三爷这么无视她,真的好吗? 吉祥心里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然她也是知道,就算今日站在袁叔万面前的是个已经长大的她,估计在袁叔万的眼里,就该轮到她替他换衣裳了,至于避讳,她还没资格让对方顾忌这一点。 袁叔万换好衣服后,看了一眼吉祥这副模样,只是说了一句:“今夜玄玠居的门直接落锁,我与太夫人进宫不会回来。” “是。” 吉祥轻声应了,看着袁叔万的脚步慢慢的走出书房大门,她咽了咽口水,面上更是为难的看向了这件官服。 衣服到底怎么处置啊! 袁叔万的这件官服,吉祥最终倒是不敢真的直接送去洗了或是扔在屋里置之不理,毕竟不是寻常的衣服,而是官服,出了什么问题,可不是她能够扛得起的。 吉祥只能够抱着衣服去找了常大娘,才算松了一口气。 袁叔万说不回来,还真的是一夜未归,连带着袁太夫人也是在第二天早上手脚颤颤巍巍的回来。 外人只当是替太后守灵跪了一夜的缘故,只有袁叔万和袁太夫人知道昨儿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很快的,可能全天下的人都会知晓了。 昨夜,明王竟然率着手下的军队,包围了整个皇宫,将太子给杀了。 ☆、第77章 明王手下是有军队的,毕竟当初梁惠帝起事之时,明王已经是大人了,也带着军队跟随着,而且还救了梁惠帝一命。 也就是因为这一救,在天下平定,多数军队都被重新编制收缴之后,梁惠帝并没有对明王手下的军队下手。 可是,估计梁惠帝自己都没有料到,明王竟然会用这一支军队围剿皇宫,再次上演了就在不久前他对着这座皇宫上演过的一幕。 明王的目标似乎是很明确,将皇宫包围后,直接亲自带人闯到了东宫,将圈禁在东宫中的太子给杀害了。 太子自己恐怕也没有反应过来,睡在寝宫之中,在睡梦中就这样没了性命,甚至来不及反抗。 就在不久前,他还听闻太子妃和皇后派来的人告知,他的父皇已经打算借着此次替太后国丧守灵的机会,将他从东宫放出去。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太子甚至还想着出去之后自己该如何做,他要重新取得自己父亲的喜爱,消除先前之事留下的不良印象,他还要让袁叔万、明王以及上奏要求处置他的官员付出代价,可是这一切的设想,都湮灭在那一刀之下。 这一刀,是明王亲自砍下的。 明王善武且心狠,当年在战场上,他依靠着这份天赋行军作战,也靠着这份天赋救了梁惠帝得了梁惠帝的看重。 如今,他却用这份天赋砍下了自己兄长的脑袋,好为自己上位。 看着太子死不瞑目的眼睛,明王心里却只有痛快,没有一丝为后悔与难受,他甚至忘记了他们身上还流着一样的血,甚至忘记了在年幼之时,也曾经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他被忽视太久了,也被太子压在头上太久,将他的良知也给研磨殆尽。 在杀死太子后,明王下令将东宫给所有人都屠尽,只可惜,除了太子的姬妾和庶子庶女,竟然没有找到两个关键的人物,太子妃和皇长孙。明王毫不犹豫,便下了命令,直接带人去停灵的宫殿。 明王并不傻,虽然杀了太子,可是若是不继续心狠下去,他的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会天真的认为没了太子,皇位便是他的了。 若太子是正常死亡,自然是他机会最大,可是偏偏太子丧命在他的手上,明王根本不必多想也知道他的父皇得知消息,恐怕是恨不得将他给手刃了好替太子报仇。 皇长孙不能够留,而他必须在所有的人都皇宫之外的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整个皇宫,让梁惠帝下诏退位,他自己坐上皇位。不然,仅凭他手下的这些人,根本无法挨过其他势力的反扑。 太后停灵并不在安宁宫中,而是换在了附近的扶华宫处,安宁宫本是太后的住处,太后也本应该在此处停灵出殡,但太后偏偏在那处宫殿自缢了,梁惠帝觉得不详,让人封了这安宁宫,改了地点。 明王带人过去的时候,整个扶华宫早早被包围了起来。 明王选择围宫的时间很好,恰好是在所有人都在扶华宫的时候,包括梁惠帝以及皇后、还有太子妃和皇太孙。 他带人闯入,也是差一点,便成功了。 可是就是差一点。 如同包饺子一般,明王将他主力军队带入扶华宫内逼宫之时,在扶华宫的整个宫廷,明王的军队却被京城巡守带人给包围一举剿灭了,京城巡守兵很快的冲到扶华宫中,将明王的军队也给包围住了。 明王脸上得意之色还未消下,彻底僵硬了,他不敢置信。 虽然他手下军队不多,可是京城巡守兵究竟有多少人,他还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将他的军队如此轻易的歼灭,除非是京郊训练营的兵士全部给调了过来,但是无令牌,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内城,更别提进入皇宫。 明王之所以敢在京城周边还有这一支队伍的情况下动手,打得主意也是错过时间差,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整个皇宫,届时,就算所有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他也是料准了自己这一手的突然,就算来的是京城巡守兵,兵力也根本不敌他手下的军队。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群冲进来的兵士身上时,身体却仿佛突然被抽了力气。 最先冲进扶华宫内的兵士,是穿着城内巡守兵服饰的兵士,而之后如同鱼贯一般涌进来的,却是京郊训练营的兵士。 数量越来越多,将整个大殿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围了起来。 最后走入的人,是一个身穿将军服饰的中年男子,他相貌平平,身材却是异常魁梧。虽然这位久不入朝堂,却是梁惠帝十分信任的一位将军郭怀远。 郭将军当年在征战之时,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在攻入皇宫之时,身先士卒,为最早进入皇宫的一批人,虽然在那一次围剿皇宫之中受了重伤,可是等到恢复后,梁惠帝依然让他负责京郊训练营。 而他出现在这里,明王的一颗心已经也止不住的下沉了。 明王知道自己此次的图谋已经失败了,可是他不甘心,胜利已经近在咫尺,却突然功亏一篑,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转头看了一眼梁惠帝,只瞧见梁惠帝的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厌弃与愤怒。 明王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问一问他的父皇,倘若,今日起事之人不是他而是太子,死的是他,梁惠帝会为他这般愤怒与难过吗,会厌弃太子吗? 明王没有问出口,他也有些害怕听到答案。此时的他,有些穷途末路,他实在是不甘心,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郭怀远会带着京郊训练营的士兵出现在宫里。 明王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拔出了大刀,大刀上带了一层暗红色的痕迹,那是方才刀砍在太子之时粘上的。他低垂下了眼睑,脸上肃穆,声音却带着倔强:“父皇,儿子不会认输的。” “逆子!” 梁惠帝双手紧握成拳,他死死的盯着明王,到了现在,他还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明王竟然敢谋逆造反,而太子竟然已经丧生了,就死在明王的手中。 他的身子晃了晃,而站在他边上的宣王见了,连忙上前搀扶,轻声道:“父皇,您没事吧!” 梁惠帝却是推开了宣王的手,自己支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而看向宣王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深沉。 三个儿子,太子死了,明王谋反,宣王……只怕也是别有心思。 今日之事,若不是宣王提醒,恐怕等到明王逼着他下诏了,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宣王真的有这般巧合,只是无意间撞到吗? 梁惠帝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自然知道所有的巧合背后,只怕蕴含了太多的事情。 他倒是不知道,他这个看似无能,一直低调的三儿子,竟然有这般能耐,竟然是所有人中藏得最深的一个。 虽说是得了他的旨意才叫动郭怀远带兵入宫,可是他的旨意才出去多久,只怕郭怀远也是他的人吧。 而且太子…… 梁惠帝心中只觉得一阵有一阵的发痛,他对太子的父子之情,是做不得假的,不然不会在太子先时犯下大错之时,脑子里想的也只是如何替太子掩盖,如何好好的教导太子,可是太子却死了。 梁惠帝能够想得到,太子之死,恐怕也有宣王故意放纵的原因。 宣王根本便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明王与太子相斗,两败俱伤,而他最后收割好处。 真正是好谋算。 可是,即使能够猜到到背后的真相,梁惠帝都不得不咬牙认了。 宣王如今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他是嫡子,娶得妻子也是闻家女,身后的闻家自然会竭力相助,而且,他的心计、城府恐怕也是这些儿子里最出色的,甚至连他都未看透过。 太子已死,明王谋逆,他不可能让还未成年且非嫡出的四皇子上位,也不可能扶持还刚刚入学的皇太孙。 不然难保宣王会对四皇子和皇太孙动手。 恐怕,宣王也便是料准了这一点,才敢真正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或者只是对着他这个父皇,亮了一部分。 ☆、第78章 面对这样的宣王,梁惠帝的心里十分的复杂,有一个出色的儿子,他倒是隐隐有些自豪,可是偏偏,宣王却是将这样的心思全部用在了自己的亲人身上,特别是他的身上,这让他多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如今这会儿,宣王之事,却也已经是小事,梁惠帝真正痛心的却是明王会造反一事,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纵容,竟然养出了明王的狼子野心,竟然会做出如此之事,残害手足,毫不知悔改。 即使梁惠帝自己也是踩着亲人的尸体上位的,可是他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做出同样的事情。他所欲想的极好,太子是他看中的储君,而明王善武,宣王善文,一文一武正好辅佐太子一起治理这大好河山,可是偏偏,他想的却不是他儿子愿意按着做的。 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太子的才能也不足以让兄弟服从,只因为占了一个嫡长,就自小受到重视,什么好的都是他占据,但凡有点私心之人,都难以服气。 就像明王,他并非没有真的冷漠无情,不然他所想的也不可能只是逼着梁惠帝将皇位传给他,而不是直接弑君。说到底,今日他会选择走这一条道路,也是有几分迫于无奈。 梁惠帝对太子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他所预想的,太子却不是个能容人的,明王承认因为他有野心,所以多番得罪过太子,太子若是再东山再起,首先拿着开刀的人便是他。他只能够铤而走险,即使明知道此番行径,风险甚大。 到了如今,他也知自己胜利的可能甚小,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让他收手伏法,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手中的利刀已经拔出,拼着最后一口气,他得必须站到最后一刻。 “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梁惠帝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去看明王,背过了身子。 而郭怀远在梁惠帝转身的一刻,朝着手下的兵士打了一个手势,瞬间,方才带入的兵士如同潮水一般朝着站在中间的明王及其带领的军队围了过去。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人数差太大,实力差距也过大,明王一行人完全被包了饺子。 明王手下兵士并非没有想过替明王打开一个口子护送明王先逃出去,可是一来,郭怀远本就是行军打仗好手,他指挥上来的兵士队形几乎没有一丝漏洞薄弱之处。二来,明王自己也不愿意走。 到了这一刻,明王也是骄傲的,他不像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逃走,哪怕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但是他所信奉的却是宁愿战死也不做丧家犬。 站在明王身前的兵士一个一个的倒下,大殿的地面上也已被鲜血染红了,明王杀红了眼,直到他身前已经没有任何人护卫了,他依然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刀…… “铛”的一声,刀刃相碰,明王已经脱力,握不住手中的大刀,大刀从他手上飞出,重重的擦过他的脸颊,他只觉得右脸一凉,而后便是疼痛蔓延,他双膝跪地,头发也已经散开,混着脸上流出的血,看起来十分狰狞又狼狈。 郭怀远手握大刀,站在明王跟前,而明王抬起了头,看着郭怀远,又看了慢慢从郭怀远身后走出的梁惠帝与宣王,脸上却突然露出了冷笑。 笑容牵动了脸上的肌肉,被大刀划出的深深刀口子又裂开了,鲜血止不住的留下,将他胸口的衣裳染红了一片,也让他整张脸疼的几乎麻木。 可是明王却依然笑着,即使身体被士兵压在了地上不能够动弹,可是他看着依然十分低调跟在梁惠帝身后的宣王,自嘲的笑着,轻声道:“原来如此,三弟,我比不上你,我认输。” 宣王没有说话,他神色淡淡的看着明王,而明王在此刻,却是没有再将目光投着在宣王身上,即使他如今明白,今日的计划多半是由于宣王的缘故才会如此,可是他心中却并没有恨。 输了便是输了,他并不是个认不了输的人。 只是,在看到梁惠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阵不甘心,他强压抑下翻涌的情绪,大笑道:“父皇,不管您打算如何处置儿臣,儿臣今日已是无憾了,儿臣有太子作陪,也值了。” “你……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的东西。” 梁惠帝面容已被气的扭曲,他看着明王这副样子,既心痛又愤怒。 而明王却依然笑着,他轻声道:“父皇,儿臣会变成今日这副样子,都是您害的,您若不是那般偏心,儿臣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住口,嫡长嫡长,你难道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吗,太子是你的兄长,亏你下得了手。” 梁惠帝一想到明王竟然杀了太子,心里一阵抽搐,恨不得拿了刀也砍了明王。 面对梁惠帝的反应,明王表现的却是十分坦然,他冷笑着慢慢开口道:“父皇,您偏心太子,甚至为了太子将我们兄弟几个根本不当儿子看。可是,你以为太子真当也将您当父亲吗,太子就是个忠孝仁义之人吗,您可以好好的去搜搜太子的寝宫,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藏着!” “你想要说什么,到了如今,你还想替你自己辩解吗?” 梁惠帝闻言看向明王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冷厉,他冷声道:“你莫以为朕不会杀儿子……” “儿臣从未如此想过……” 明王微笑着,突然猛力站起了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压着他的士兵手上的刀却是到了他的手上。 梁惠帝与宣王也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番突变,脸上顿时大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郭怀远则是护在了二人前边。 明王夺了武器,却并没有上前朝着梁惠帝逼去,仍然站在了原地,看着围着他的刀锋与士兵,看着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笑了起来,却是将刀尖朝向了自己的胸口:“儿臣从不坐以待毙,即使是死,也不会死在他人手中。” 说着,却是直接挥刀朝着胸口刺了过去。 梁惠帝的呼吸几乎是屏住了,他下意识大声喊道:“别让他死……” 而此时,所有人的人已经不忍的低下了脑袋,甚至认为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明王自缢。 而在这个时候,只听到铛的一声,又是双刀相碰的声音。 袁叔万不知何时站在了明王身边,他单手握着一把刀,挡在了明王的胸口处,而明王手中的刀尖,恰好顶在了袁叔万那把刀锋上。 明王睁开了眼睛,看到是袁叔万之时,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目光复杂的看着袁叔万。 甚至在被身边的士兵重新制服之时,仍然抬头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没有说话,将刀还给了这把刀的主人后,朝着梁惠帝行了一礼,又慢慢的退下了。 此时的梁惠帝,却并没有在意袁叔万,他目光疲惫的看着明王,最终朝着底下的士兵挥了挥手,开口吩咐道:“带他下去,好好看着他。” 明王看了一眼梁惠帝,又看了一眼袁叔万,竟然没有一丝挣扎,任由底下士兵的押解着他狼狈走出了扶华殿。 梁惠帝一直沉默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虽然已有手脚灵活的太监上来收拾地上的尸体与血腥,可是那股子的味道,却是已经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尖上。 命妇们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形象,只差没有抱头痛哭。 皇后和太子妃也已经昏了过去,好好的灵堂里,此时一片混乱。 梁惠帝听着尖叫嘈杂声,怒气已经濒临崩溃,他甚至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 夏太监机灵的走到了梁惠帝边上,扶住了梁惠帝,梁惠帝也浑身没有力气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夏太监的身上。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扶华殿大厅,将身后的繁乱全部都抛掷了脑后。 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的苍老,儿子互相残杀,丧子之痛之下,他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可是在他走出大厅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开口冷声对夏太监吩咐道:“你带人,去东宫搜查。” 夏太监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梁惠帝竟然会下这个命令。 他咽了一下口水,轻声应承了。 此次为太后守灵之事,自然因为明王宫变一事而无疾而终,但扶华殿里的其他人,却并没有像梁惠帝一样,当即离开。 众人是在天擦亮之时才散的,同时还带来了今日不早朝的消息。 对此,大臣们倒是并不奇怪,若是梁惠帝在死了太子,明王叛乱的情况下,还有心情早朝,那才是最奇怪的。 袁叔万搀扶着袁太夫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宫门口,扶着神色困顿早已疲惫的袁太夫人走进了马车,自己还未上车之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唤。 “袁大人。” 袁叔万转了身,目光看了过去,只瞧见宣王带着几个随从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袁叔万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宣王,而袁太夫人在听到宣王的叫声之时,也是吓了一跳,原本才松下的一口气瞬间被提了起来,她连忙撩开了车帘,打算从马车上走下请安。 莫说袁太夫人遇到从前的宣王会让如此,现在的宣王更是让袁太夫人心里忍不住打鼓。 这位,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甚至比上一位太子的位置还要稳妥。 而袁太夫人还未从马车上走下之时,宣王已经走近了袁家的马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瞧着十分亲切。 他伸手阻止了袁太夫人的动作,又是温声开口道:“袁太夫人不必多礼,本王过来,只是想与袁大人说几句话。” “这……” 袁太夫人倒是不敢真把宣王的话当真,虽然暂时从马车上下不来,她还是恭敬的与宣王行了礼,开口道:“那老身不打搅王爷了。” “好,袁太夫人小心点。” 宣王依然是体贴的关切着,这副样子瞧着,也让袁太夫人瞬间起了好感。 而袁叔万只是站在一边冷淡的瞧着,直到袁太夫人进了马车,宣王的目光看了过来时,他也依然未动。 宣王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里却并无半丝笑意,他声音温和有礼,姿态翩翩,轻声的说着:“袁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叔万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随着宣王离开了马车几步,二人单独在一处无人处站定。 而刚刚站定,宣王故意压低却带着几丝愤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袁叔万,你究竟是那边的人?你究竟是想帮二哥还是帮我?” 宣王虽然声音愤怒,可是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 而袁叔万对此,却反应淡淡,只是回问了一句:“王爷,若我是明王一边的人,如今这会儿,该是明王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 “……” 宣王沉默了一下,但是说话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怒气:“那你为何方才要制止二哥,你知不知道,二哥活着,就是一个威胁!” 袁叔万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却是轻叹了一口气。 而他的这副样子,让宣王心中也忍不住又是起了一丝火气,他微微咬牙啮齿:“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 王,从他带军闯入皇宫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王爷你的威胁,皇上不可能立一个杀了太子、甚至想以谋逆夺取他皇位的儿子,这一点,王爷您应该很清楚。您如今该考 虑的却是,皇上已对你心生防备,甚至将太子之死的一半责任推到了你的身上,而且如今皇太孙尚在,皇上很有可能直接越过王爷您立皇太孙。” “不可能,皇太孙如今才多大,父皇如何应该明白,皇太孙根本立不起来。” 宣王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可是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定,年幼的皇太孙,也终究会长大,而那个时候,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宣王殿下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袁叔万语调缓慢的阐述着,而他的话引得宣王无言以对,他知道,袁叔万的话,的确很有可能是事实。 可是他还是强撑着开口道:“袁叔万,你莫以为我是二哥那个蠢货,受你几句话便沉不住气,不管如何,我不会做弑君弑父之事。” 袁叔万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想要让皇太孙不再是威胁,方法有很多,并不是只有靠武力来解决,也并不是只有杀戮一条道路,宣王殿下尽管放心,这等小事,下官替您办妥便是。只是,也希望宣王殿下能够记得曾经承诺于叔万的事情。” 宣王脸上又扶起了一抹笑容,轻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他日我若坐上那个位置,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袁叔万点了点头,看着宣王离去的身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第79章 虽然一夜未睡,袁叔万回到府中,却依然钻进了书房看着公文,吉祥这会儿原本该是打扫书房的时候,可是袁叔万的突然回来,打断了她的计划,她也只能够放下了手中的擦布,重新走回了茶水间。 放在火炉上的茶壶已经冒出了氤氲热气,吉祥拿着茶杯拨了些许茶叶,准备倒水,可是想了想,又拿着茶勺拨了些许茶叶进去,然后用热水泡出了一盏浓浓的热茶。 她将茶盏放到了托盘上,又将一早厨房送来的点心也一块儿装了进去,正要出门时,却瞧见常宁冲进了茶水间,看到吉祥的时候,脸上下意识开心的笑了一下,这副样子,引得吉祥心中也是一阵发笑。 她眨了两下眼睛,轻笑道:“常宁哥哥,你怎么不去歇息?” 昨夜常宁和常福两兄弟陪着袁叔万进宫一夜,早上回来的时候,袁叔万已经放了他们的假,所以这会儿常宁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奇怪。 常宁听了吉祥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深了,他略带几分腼腆,小声道:“吉祥妹妹,本来是想去休息的,突然想到了事情就过来找你了。” “什么事情?” 吉祥轻轻挑了一下眉,有些不解。 常宁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脑袋,眼神略带几分飘忽,轻声道:“三爷昨儿个一宿未歇,这会儿又进了书房忙着,你给三爷上的茶浓一些。” 吉祥听了常宁这话,脸上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打开方才已经泡好的一盏茶,开口问道:“这样够浓了吧?” “够了够了,吉祥妹妹你已经想到了。” 常宁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这番举动好像有些多余了。 吉祥却是笑着摇摇头道:“还是多谢常宁哥哥提醒,我也是临时想到的,指不定下回就想不到呢!” “吉祥妹妹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你的。” 常宁又是傻笑了起来,冲着吉祥连忙保证着。 吉祥看着这样的常宁,脸上忍不住又是笑了起来。 她自是知道常宁喜欢她,即使知道常宁对她的喜欢多半是因为她的脸蛋而引起的,可是她却并不厌恶这种喜欢。 在常宁的心中,仿佛只要她好了,就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这种喜欢太纯粹,根本不夹杂任何其他杂质,也让吉祥觉得,真的很温暖。 吉祥端着茶走进书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微笑着给袁叔万上了茶,又轻声道:“三爷,要不要奴婢到厨房给你传点吃食?” 袁叔万的目光从公文中抬起,落在了吉祥的脸上,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原本冷硬的神色不觉得也变得柔和了一份。 他伸手拿起了放在他手边的茶盏,往嘴里灌了两口,又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开口道:“简单传一些东西上来。” “是。” 吉祥笑着应声退了出去。 给袁叔万准备的吃食,厨房里是一直备着的,常大娘听到吉祥的转达,手脚利索的捡了几样好克化的吃食全部装了盘放进了食盒里。 吉祥正打算拎着食盒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边一阵嘈杂的声音,因为距离远,听着并不是十分真切,但的确是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吉祥看向了常大娘,常大娘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而绣春也是擦着手将方才拿在手上切着东西的菜刀放到了一边,同样走到了门口。 三人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双锦却突然小跑着从外边跑了进来。 看到吉祥她们的时候,双锦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不等吉祥相问,常大娘便出声问询着。 而吉祥和绣春也点了点头,表示出了同样着急的询问。 双锦倒是难得的没有卖关子,小声道:“方才我从丰岚园回来,在大花园的时候,看到钱家表小姐把二夫人给撞了,二夫人磕到了假山上,流了好多的血。” “二夫人?” 吉祥无意识的重复着,待反应过来,却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虽然她并未见过这位袁家二夫人几次,可是却记得这位二夫人是大着肚子的,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已经蛮大了。 双锦嘴里说到的流了好多血,只是想想,便知道情况定然十分危急。 可是,这钱家表小姐和刘家小姐冲突,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一个根本没有太大利害关系的袁家二夫人,而且还是怀着孕的人,她做什么去撞她。 吉祥只是沉思着,倒是没有问出口,而双锦却是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她轻声惊恐道:“可把我吓坏了,我就怕惹上什么事,赶紧跑回来了。后来好像很多人围了上去……” 吉祥面上起了几分担忧看向了常大娘,她总觉得府上又要出事了。 而常大娘脸上的神色也并不好看,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吉祥轻声道:“不用理会,你先去给三爷送完吃食。” 吉祥点了点头。 不过等到她走到书房的时候,恰好看到袁叔万正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江风和江雷两兄弟。 看到拎着吃食过来的吉祥,袁叔万倒是停下了脚步,开口道:“先不必摆出来。” 吉祥闻言点了点头,目送着袁叔万离开了玄玠居。 袁太夫人一从宫里回到袁府时,便简单用了一些吃食便睡下了,因为昨夜之时太过于惊心动魄,这会儿袁太夫人躺下了,反倒是没有太大的睡意,只是闭着眼睛沉思着。 袁二夫人出事的地方离丰岚园不算近,虽然动静很大,但是远远传不到丰岚园的。 袁太夫人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外边有丫鬟进来偷偷与陈嬷嬷禀告了让她听到了动静。 她虽然头疼欲裂,但实在没有睡意,便自己撑着手坐了起来,出声唤进了陈嬷嬷。 而陈嬷嬷根本没有料到袁太夫人到这会儿还没有睡下,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些担忧,轻声道:“是不是吵到太夫人了?” 袁太夫人摇了摇头,却是开口问着:“出什么事情了?” 陈嬷嬷闻言,轻声将方才的事情回了话:“方才在大花园里,表小姐好像把二夫人给撞了,二夫人现在下身流血不止,情况瞧着不太好。”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袁太夫人闻言,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却仅仅只是好奇,并没有愤怒或者着急之类的情绪。 而陈嬷嬷见此,依然语气如常道:“奴婢也不知,钱家表小姐说不是她做的,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当时在场有许多人,都亲眼看到的确是表小姐将二夫人给撞了,才会让二夫人磕到假山上。” “林氏肚子里的孩子,有五六个月了吧?”袁太夫人轻声问着。 “是,奴婢记得是年初的时候查出来的,算算日子,怕的确是有五六个月了。”陈嬷嬷轻声答了。 而袁太夫人却是坐在床头,轻叹着:“那可真是作孽了。” 陈嬷嬷听着袁太夫人一句不痛不痒的轻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太夫人,方才老太爷使了人过来,让您去宫里请太医来给二夫人看看,貌似是外边请的大夫都说孩子保不住了。” “让我去宫里请太医……”袁太夫人重复了一下陈嬷嬷的话,冷哼了一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老不死的是不是也让人去找叔万了?” 袁家有资格请太医的人,只有袁叔万和袁太夫人二人。袁太夫人有此一问,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陈嬷嬷闻言,只做没有听到袁太夫人对于袁老太爷的称呼,轻声回道:“奴婢不知。” “呵……”袁太夫人冷笑了一声。却是自己走下了床,开口道:“我倒要去看看,究竟又要做什么幺蛾子。还想请太医,也不瞧瞧自个儿究竟是个什么命!” “太夫人……” 陈 嬷嬷连忙上去搀扶。虽然袁太夫人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可是陈嬷嬷倒是能够理解袁太夫人此时的心情,袁太夫人有多恨秦姨娘,便有多不待见秦姨娘所出的袁仲程与 袁香棠,如今袁二夫人林氏出了这个事情,袁太夫人没有表现出幸灾乐祸,已属不易,想让袁太夫人替他们做什么,说实话,陈嬷嬷心里根本不做设想。 只是,袁三爷一向纯孝,若是老太爷真的吩咐了,只怕会照办。 陈嬷嬷叹了一口气,手上却是丝毫不敢耽误替袁太夫人穿上了外衣。 ☆、第80章 袁太夫人赶到的时候,看到袁叔万的随从江风江雷二人站在大门口。 她心中预感不好,沉着脸连忙朝着院子里边走去。 此时的院子里,人来人往,走到能够听到林氏惨叫声的屋前时,情形越发慌乱,而袁叔万正站在屋门口,袁太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上去。 “母亲。” 袁叔万转头看了一眼袁太夫人,开口叫了一声。 而袁太夫人却是拉住了他的手,开口道:“你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却瞧见秦姨娘与袁老太爷朝着这个方向走去,袁太夫人忍不住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一般看着他们走来。 袁老太爷倒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到袁太夫人和袁叔万的时候,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他沉声质问:“太医呢?我让你们请太医过来!” “袁世明,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袁太夫人冷声开口回道。 而袁老太爷却是夹紧了眉头开口道:“我不与你胡搅蛮缠,人命关天,你赶紧将太医请来。”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叔万,赶紧让人去请太医来。这可是你的侄子。” 袁叔万没有开口说话,而袁太夫人却冷声道:“叔万你回去,不用请太医。” “你什么意思!” 袁老太爷闻言,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怒不可遏的看向了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没有说话,而秦姨娘却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了袁太夫人面前,连声哀求道:“姐姐,我知道您一向都不喜欢仲程,可是仲程也是要叫您一声母亲的,他的孩子也是您的孙子,您不能见死不救。” 秦姨娘几乎是要哭倒在了地上,模样瞧着十分可怜,而闻言赶来的袁仲程,也是红着眼睛看着袁太夫人与袁叔万。 袁老太爷看到这副样子,心里越发怒不可遏。 他指着袁太夫人骂道:“毒妇,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袁世明!” 袁太夫人咬牙啮齿,一字一顿出声喊着,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凄凉,却是强撑着冷声道:“你莫偏心太过了,你只认得你的二儿子,有没有替叔万想过你这么做会让他多么为难,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袁老太爷嗤之以鼻,冷声道:“我偏心,你也不用故意吓唬我,请太医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你请的了太医,袁家的其他人就请不得了!” 袁老太爷只以为袁太夫人是在唬他,上一回,太子闯入袁府,袁太夫人受伤后,袁叔万可是连夜请了太医过来守了一夜,所以袁太老爷对于袁太夫人的话根本只以为她是在吓唬他。心里也越发认定袁太夫人的恶毒。 “当然请的,可是今日,却请不得太医!” 袁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怒气,却没有将目光看向袁太老爷,而是看向了袁叔万出声道:“叔万,你回去,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 “不许走!” 袁老太爷闻言,怒声呵斥。 而在这个时候,袁仲程却突然走到了袁叔万跟前,开口道:“叔万,我求你了,救救你二嫂,先前之事,本就是误会,你不能够因此就见死不救!” 袁仲程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他并不想求袁叔万,可是他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嫡子。 而他的话,让袁叔万的脸色更加冷凝,袁叔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今日,我请不了太医过来,也不能去请。” “你……” “不孝子!” 袁世明闻言,差点没有挥手去打袁叔万。而袁叔万却是一动不动僵硬着脸色站在原地。 “你敢打叔万!”袁太夫人伸手狠狠的打在了袁老太爷举起的手上,她愤怒的不行,声音也也有几分僵硬,“袁世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妄下定论,你知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太夫人瞪着通红的双眼,开口道:“好,好,要是你为了你这个儿子,为了你的秦姨娘,不顾叔万的死活,不顾袁家上上下下的死活,尽管去把太医请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好了!”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一把拉起了袁叔万的手,开口道:“走。” 袁叔万却是犹豫了一下,转身轻声道:“父亲,京城内除了太医还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 “滚!” 袁世明的一双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他只觉得难堪。袁太夫人的那一番话,不仅仅让他觉得自己威严扫地,更让他感觉到了满满的讽刺。 让他自己去请,不就是因为他请不动太医吗! 袁叔万和袁太夫人二人离开了院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秦姨娘有些无措的看向了袁老太爷,而袁仲程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的悲愤,对袁老太爷开口道:“爹,算了,我知道叔万肯定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情,他不会请的。” “以前那是误会,他怎么敢!”袁老太爷瞪着眼睛气恼。 “叔万心里可不是这般想,他一直觉得是我害的三弟妹一尸两命,现在如何会对我的妻子和孩子施以援手。” “那个逆子……”袁老太爷咬牙啮齿,看着袁仲程神色低落,看着秦姨娘惊慌失措,轻声道,“你们放心,他们不肯请太医,我们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一定会没事的。” 袁仲程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袁老太爷如此说,但是在场人心中恐怕都明白,这一次,林氏肚中的这一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现在在屋里的便是京中最好的大夫,可是对方也只能够勉力保住林氏罢了。 即使是心中已有所感。 可是当林氏肚子里的胎儿落下的时候,袁仲程与秦姨娘二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打击。 孩子已经成型了,是一个男孩,即使林氏救了过来,可是今后想要再怀上孩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哭晕了过去。 而秦姨娘的身形也是晃了好几下,差点没给晕了过去。袁仲程身体僵硬,他呆呆的看着屋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却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袁老太爷也是悲愤难忍,虽然他已经有了孙儿了,可是袁仲程的这个孩子,却也是他寄予了厚望。 秦姨娘嘴里喃喃念叨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袁老太爷安慰的拍了拍秦姨娘的肩膀,可是秦姨娘却是仍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开口道:“老爷,太夫人怎么能够这么狠心,三爷怎么能够这么绝情,他们可以请来太医的,可以救这个孩子的。” 袁老太爷闻言,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悲愤,他没有说话,可是眉头已经深深的皱了起来,而袁仲程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上的青筋也暴了起来。 林氏此次的落胎,他们自然是恨将林氏推到的钱昭君,可是他们更恨袁太夫人和袁叔万的见死不救,而这种情绪,即使在得知袁太夫人与袁叔万为何不去请太医的原因时,也丝毫没有缓解。 袁叔万一路沉默着将袁太夫人送到了丰岚园,他轻轻叹了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母亲,不若我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吧?” “你疯了!你爹脑子拎不清,连你也不知道轻重缓急了!”袁太夫人低声斥道。 袁叔万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袁太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要去请太医,这是给皇家在添堵。如今皇上的心情可想而知,你这做臣子的不夹紧尾巴做人,还要往前凑,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想让袁家上上下下这数百口人都为林氏陪葬吗!” 袁叔万沉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袁太夫人又是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袁叔万的手,开口道:“叔万,我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孝顺,但是这事儿我是决计不会允许的,你若是真的去了,你就不要认我这个母亲。” “我知道了。” 袁叔万轻声回道。 而袁太夫人听到袁叔万的保证,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许多。她想了想又道:“叔万,今日不管换做是谁,就是你大嫂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秦姨娘……你难道忘记了儿时她对我们母子所做的事情了。” “娘,您不必说了,我不会去请太医的。”袁叔万似乎是不愿意听到袁太夫人继续说这个话题,他转了话题,开口道:“娘,你昨儿一宿未歇,我扶你回去歇息。” “好。”袁太夫人点了点头。 只是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重复了先前的话题,又说了一句:“叔万,这事儿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需要做什么。” “娘,我知道。” 袁叔万点了点头,等到袁太夫人闭上了眼睛,方才站了起来。 袁叔万走出丰岚园的时候,却在路上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了方才的院子,他的嘴角忍不住浮现了一抹冷笑,眼里也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可是他的这番样子,却只是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淡然神色。 慢慢的往回走,朝着玄玠居的方向走去,行至半途之时,他看到了行色慌张的钱昭君,也看到了沉着脸的钱袁氏。 袁叔万退后了一步,朝着钱袁氏行了一礼,开口打了招呼:“姑母。” 钱袁氏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袁叔万的声音时,脸上也是勉强的笑了一下,她轻声道:“是叔万啊!” 说完这话,竟然一时无言。 反倒是原本惊慌的钱昭君,在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庆幸的表现,她连声道:“三表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到二表嫂身上了。” 钱昭君是真的惊慌了,她明明是好好的在游园,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莫名其妙的撞到了林氏的身上,等到她反应过来,便看到林氏抱着肚子呻吟,满地的血。 她知道自己是闯祸了,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里,也只觉得一阵委屈。 而钱袁氏听到钱昭君的话,也是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对啊,叔万,昭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吗,她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得帮帮昭君。” 钱袁氏虽然对于钱昭君的话并不是很相信,她更偏向于相信钱昭君是不小心撞到的林氏,可是在这会儿,她却是得极力维护自己的女儿。 在听到钱昭君的话时,她也是反映了过来,连忙冲着袁叔万说道。 袁叔万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略带几分为难的表情,他轻声道:“姑母,并非我不愿意帮助昭君表妹。只是,因为请太医之事,怕是父亲和二哥都怨上我了,我替表妹求情,只怕父亲会更生气。” “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才好!” 钱袁氏也是有些软了身子。今儿个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不是像那次刘赛君落水一般简单,而且传出去,对于钱昭君的名声,可是大大的损害。 钱袁氏几乎是愁白了头发,她嘴里喃喃道:“不是是个庶子的孩子罢了,值当如此吗!” 而钱昭君,早已经是六神无主了。 袁叔万冷静的听着钱袁氏的抱怨,也听着钱昭君的哭泣。 在她们发泄够了的时候,突然开口道:“姑母,其实昭君此次闯下的祸,可大可小,只看父亲打算如何处置。您是父亲唯一的亲妹妹,父亲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太怪罪昭君的。” “这……” 钱袁氏有些犹豫的看向了袁叔万,又看了看钱昭君。 而袁叔万又笑道:“您好好与父亲说,只要与父亲说通了,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钱袁氏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可是脸上却还是犹豫着:“这,你父亲会同意吗?” 虽然心中仍然犹豫,可是钱袁氏倒也认定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钱袁氏没有再多加思索,便带着钱昭君朝着方才要去的院子里走去。钱昭君脚步磨磨蹭蹭,却还是跟了上去。 而袁叔万却是站在了原地,看着钱袁氏与钱昭君的身影慢慢离去。 就像袁叔万所言,袁老太爷在看到钱袁氏哀求的神色时,原本对于钱昭君满腔的怒火却是犹豫了。他一向最疼钱袁氏这个妹妹,就像是先前,无论钱袁氏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都愿意轻轻放过。 对于袁老太爷而言,钱袁氏才算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钱袁氏多次带着儿女上门到袁家打秋风,要这要那,袁老太爷也是没有一次不答应的。 甚至在明知道钱家不过是个破落户人家,还是愿意成全钱袁氏的要求,让钱昭君成为自己的三儿媳妇。 只是此次,他却是没有轻易松口饶过钱昭君。 一想到方才秦姨娘和自己二儿子的神情,袁老太爷的心情十分沉重,也说不出原谅的话来。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出声。 而钱袁氏瞧着袁老太爷这副样子,心里却是有些不悦了,她轻声道:“哥,昭君根本便是无意,小孩子家家的……她都已经吓坏了。” 袁老太爷听着钱袁氏的话,倒也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气弱,为难道:“只是,秦姨娘和仲程那边……” “哥,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你都不如嫂子干脆,我若是有事求嫂子,嫂子定然会干脆的同意。”钱袁氏开口说着,脸上浮现了不高兴的神色。 而袁老太爷闻言,却是有些噎住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这又不是小事情……” 他有些气恼,连声道:“既然你这般说,何必来找我,不如就去找你的嫂子好了!” 袁老太爷出声说着,而钱袁氏闻言,竟然真的应声道:“好,我带昭君去求嫂子,嫂子若是答应了,哥你可不能够在怪昭君了。” 说罢这话,不等得袁老太爷反应过来,钱袁氏已经带着钱昭君走了出去。 这番匆匆忙忙的做派,让袁老太爷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虽然钱袁氏这番做派甚是无礼,可是袁老太爷倒是没有生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出屋子来到秦姨娘一边的时候,还是开口为钱昭君求起了请。 秦姨娘向来都十分好说话,她在袁老太爷面前也一向都是个柔顺的性子,而袁仲程也向来表现的对袁老太爷十分孝顺。袁老太爷之所以喜欢呆在秦姨娘这边,也是因为在这里他是说一不二的。 可是今日,连袁老太爷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刚刚显露出了想要放过钱昭君的念头,便引得秦姨娘和袁仲程的剧烈反对。 他们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 虽然袁老太爷知晓林氏这个孩子落得实在是痛心,也难怪秦姨娘和袁仲程会是这番表现,但是他还是有些左右为难。 换做其他人,他自然也是与秦姨娘还有袁仲程一起同仇敌忾,可是偏偏害的林氏落胎的人是钱昭君,他妹妹钱袁氏的女儿。 袁太夫人刚刚睡下没多久,这次倒是朦朦胧胧有了一些睡意,谁知道眼睛才合上一会儿,又被钱袁氏给吵醒了。 瞧见人都上了门,袁太夫人倒是不好不接待,而且在出了先前一事,此次钱袁氏上门,定然不会无的放矢,袁太夫人自己也是想听听她们究竟是来做什么。 袁太夫人披着外衣坐了起来,也没有下床,只是撑着阵阵发涨的脑袋在床上接待的钱袁氏,耐着性子听罢钱袁氏过来的缘由。 袁太夫人一时之间,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心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难得的同情了一下袁老太爷,又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是说,让我答应不再追究昭君的责任?” “是啊,嫂子,你从小看着昭君长大,你该了解这孩子的性子,哪里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她也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都吓坏了!” 钱袁氏嗓子不觉提高,抱着钱昭君出声道。 袁 太夫人的目光落在了一脸惊恐的钱昭君身上,对于钱袁氏的话却是半点不信,虽然她也不觉得钱昭君会故意做这事儿,毕竟林氏与钱昭君根本没有什么干系,就算钱 昭君有推刘赛君下水的前科在,可是袁太夫人也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去推林氏。袁太夫人多半也是认为钱昭君是行事太过鲁莽,不小心才会如此。 不过,这又与她有何干系呢!袁太夫人心中淡然的想着,被撞得的人,又不是她的儿媳妇,落下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孙子。 她没有拍手叫好已属不易了。 袁太夫人这般想着,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却又略带着几分为难,轻声道:“昭君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不相信她会做这般的事情,当然也不愿意因为此事让昭君受罪。” 听着袁太夫人这般说,钱袁氏与钱昭君脸上也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而袁太夫人见了,脸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又道:“可是,这事情,可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你也莫听你哥逗你的话,他倒是疼你,只是秦姨娘恐怕没有那么好说,这孩子,秦姨娘那一房盼了多久……”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 钱袁氏一听,脸上便浮现了怒容,她连声道:“嫂子你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 “你这话也不能够这么说。” 袁太夫人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怎么宠这秦姨娘,只怕我这个正房夫人也得靠边,此次落下的孩子又是她的亲孙子,她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肯罢休,我倒是觉得,你要是让秦姨娘不追究了,这事儿,昭君也便没有什么责任了。” “这个简单,她一个小妾如果敢指手画脚,我让哥哥卖了她。” 钱袁氏一听,立刻气势汹汹的说着。 袁太夫人对此只是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 钱袁氏一向都是刁蛮任性,袁老太爷早已经习以为常,听之任之了,可是秦姨娘向来千依百顺,性格柔顺,此次竟然也有几分胡搅蛮缠。 是的,秦姨娘此次的坚持,在袁老太爷看来,却是变成了胡搅蛮缠。 在袁老太爷眼里,虽然此次事情是钱昭君的错,林氏、他的二儿子袁仲程包括秦姨娘都是受害者。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果也无法挽回了,难道就不能够大度一些,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吗?秦姨娘实在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袁老太爷夹在中间,只觉得不胜其烦,甚至心理上也渐渐觉得钱袁氏说的话有些道理,秦姨娘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室,是个可以随便买卖的妾室,即使他与秦姨娘感情不错,但这也不是秦姨娘可以蹬鼻子上脸的借口。 这事儿做的,还不如袁太夫人大度。 也幸亏秦姨娘并不知晓袁老太爷心中所想,不然估计要气歪了鼻子。 袁太夫人自然可以大度,那又不是她的孙子,她甚至巴不得他们这边没孩子呢!也巴不得给她添堵。 可是,即使袁老太爷如今明面上表现出来的这副为难犹豫的态度,也让秦姨娘心里憋出了火气。 那孩子,也是他的孙子,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轻松松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事呢! 秦姨娘越是这样想着,心中越是生气,一时之间,竟然与袁老太爷闹起了冷战,两个人也开始了分房睡。 袁府里接二连三闹出的这些事情,让袁家上上下下气氛十分紧张,袁府的下人也越发夹起了尾巴。 而此时的宫中,也与袁府的气氛差不多,甚至更为恐怖。 明王谋逆,太子身亡,而皇上与皇后,似乎身子也不大好了。 梁惠帝原本就因为太子之死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是在看到夏太监从东宫中翻出的龙袍后,又气又恨,又是难受,竟然当场吐了血晕了过去。 虽然在御医的诊治下,梁惠帝的身子慢慢好转,可是这事儿给他的打击,却是难以抹去的。 太子私藏龙袍,这事儿,就算梁惠帝在疼爱太子,也是很难做到轻轻抹过。他疼爱太子,愿意将皇位传给太子,可是,太子在他还没有驾崩就觊觎皇位,这性质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若是太子还活着,梁惠帝定然要对太子定罪,可是偏偏太子死了,死的还是那般凄惨,尸首分离。 梁惠帝思来想去,最终却还是决定压下了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成为了秘密。而那件从东宫中搜出的龙袍,被他亲自销毁。 可是,梁惠帝心中到底是堵得慌。 太子的死,让他免于这一罚,却也让梁惠帝心中意难平。 梁惠帝十分疼爱太子,在得知太子死讯的时候,梁惠帝甚至想过要追立太子为帝,当然这么做,另一个方面,也是他并不想让宣王太过于得意,他也想要给皇太孙铺路,有一个做皇帝的父亲,即使皇太孙没有被立为太子,将来即位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多。 可是,太子私藏龙袍这事儿一出,梁惠帝最终也只是追封了太子一个封号,正孝。略带几分讽刺。至于皇太孙,被正孝太子带累,最终只得到一个荣王的位置。 这个结果让皇后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 因为宣王被封为太子了。 明王被梁惠帝圈禁,而对于在此次明王篡位事件中立下大功的宣王,梁惠帝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表示。 宣王却是好城府,竟然也是无动于衷,或许是心有成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急。依然老老实实做着礼部的杂事,在梁惠帝生病的时候,亲自伺候汤药…… 桩桩件件下来,连不少中立的大臣都不觉得有些动容。 而梁惠帝在病愈后,最终顺应了大臣所请,立了宣王为太子,入住东宫。 东宫其实已经是不祥之地,梁惠帝不知道是真的没意识到,还是在装糊涂,竟然在宫内有那么多宫殿的境况下,也没有提出将东宫改在其他的地方。 梁惠帝没有说,而底下的大臣也没有说,宣王在出完太后、正孝太子的殡后,简单的举行完册封典礼,便带着家眷住进了这不详的东宫。 宣王成为太子后,这一位新太子,仿佛给整个朝廷也带了一丝不同的气息。 新太子在还是宣王的时候,行事向来低调,在读书人之间也有好名声,虽然看着平平常常,难得的却是没有一丝不好的地方。等到他成为太子后,行事竟然越发低调,战战兢兢做事,温文有礼相待所有大臣。 即使一些原本并不看好新太子的大臣,心里也是不得不服气,这位新太子,可是比那正孝太子要好得多了。 梁惠帝对此只是冷眼旁观,而待新太子的态度比之先前的正孝太子,却看不出半丝的父子亲情。 朝中风云变化,最终还是尘埃落定。 袁叔万依然做着他的户部尚书,每天忙忙碌碌,宣王成为太子,对于他似乎没有半丝的改变。 倒是袁太夫人心里有了一丝别的念头,闻家的亲事作罢,而宣王突然成了太子,让她想起了刘赛君。刘明山虽然如今只是举人的身份,可是他如今在太子的手底下做事,将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而刘赛君也因此在袁太夫人眼里镀上了一层金。 即使京城中还有不少的官宦人家小姐可以选择,可是袁太夫人都不熟悉,此时在她眼里,刘家与她最熟,刘赛君也成了她认为的好人选。 袁太夫人委婉的与袁叔万提了这事,袁叔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了袁太夫人一个让她十分震惊的消息,刘赛君已经成为太子的女人了。 ☆、第81章 袁太夫人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心里除了羡慕刘夫人的好运气,还有些许不相信。 毕竟刘赛君的资质,袁太夫人也不可能真的不知道。虽然顶着书香世家的名气,可是真正看着相貌,其实比钱昭君还要差些,只能说一句清秀罢了。 太子能看中刘赛君,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袁太夫人也只能够将此归结于刘赛君的好运了。 袁 太夫人有些酸溜溜的想着,这会儿却是有些可惜自己的女儿袁香芙年龄太大,嫁的太早,不然凭着袁叔万倒也可以攀一攀这冲天的富贵。袁太夫人倒是并没有想到自 己的两个庶女,虽然袁香蓉与她也是比较亲近的,可是她心里到底有几分私心,她的亲生女儿都没能够攀上那富贵,一个丫鬟生的庶女,凭什么要比自己的女儿高一 头。 至于袁香棠,袁太夫人嘴角忍不住冷笑,除非她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才会想到去抬举秦姨娘的女儿。 袁太夫人只恨的自己没有再生一个女儿,不然怎么着都该比刘赛君强一些。 刘赛君虽然只是太子的侍妾,可是毕竟是太子,而不是普通人。只要不出意外,他日太子登基为帝,像刘赛君一般的小小侍妾,都能够借着这股东风坐上高位。更别说若是好运能够诞下太子的子嗣…… 袁太夫人一想到这些,脸上都要控制不住流露出遗憾之色。 可是袁叔万在这里,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这点子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让袁叔万知晓,最终只是有些怏怏然的开口道:“这刘赛君,可真是好运气。” 袁叔万听了袁太夫人的感叹,脸上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刘赛君凭借的自然不是好运气,或许连袁叔万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位刘家小姐竟然能够与太子扯上关系。 刘明山并没有带着刘赛君和刘夫人离开京城,而是一道儿进了还是宣王的太子府,宣王对刘明山算是器重,还特地划了一个小院子给刘家人,因此,刘明山也将自己的父亲从老家接了过来。 刘赛君离开袁府的时候,虽然事情并未张扬开,但是到底有些灰溜溜。她到底清高,袁叔万的拒绝,对她而言,尊严上的伤害多过于情感上的伤害,明明事情并未传开,可是她总觉得其他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也因此她觉得没脸见人了。 不过她很快便振作了起来,下定决心定然要找一个比袁叔万还强的。近水楼台,还是宣王的太子便成了她的目标。而且,宣王也十分符合刘赛君心中的夫婿人选,位高权重、温文尔雅…… 刘赛君虽然长相仅是清秀,可是腹中确有几分才华,清高的气质也让她多了一份吸引人之处。 纸鸢传情,论诗作词,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真有了首尾。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宣王对于刘赛君的兴致还挺高的,就这么暗通曲款一段时日后被撞破,宣王也顺水推舟纳了刘赛君。 虽然刘赛君达成了心中所想,也成功的攀龙附凤了。 可 是刘家人却并不像袁太夫人所想一般欣喜,他们甚至觉得丢人。其一,虽然攀的的确是一条龙,但是刘赛君也不是去做凤的,甚至连正经的小妾都算不上,只是比通 房侍女要好上一些。其二,刘赛君不是在宣王纳了之后才没了清白,而是在之前便与宣王有首尾,刘家人只觉得难以启齿,恨不得当做没有刘赛君这个女儿。 即使宣王如今做了太子,刘家人一样并不觉得这事儿可以让他们觉得光荣。 不过即使刘家人心中对于刘赛君此事怀有芥蒂,但到底碍于太子,他们也只能够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里。 钱昭君是从袁太夫人口中得知的刘赛君之事,看着昔日的情敌竟然能够攀得如此荣华富贵,她心里自然是有些异样,不过要说羡慕嫉妒,却也称不上,钱昭君是真的一点都不羡慕嫉妒刘赛君能够成为太子的女人,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此。 而且这会儿,钱昭君自己的事儿才堪堪搞定,也让她没有什么心思去顾及已经与她无关的人。 秦姨娘和袁仲程二人最终在袁老太爷的强势下,还是低头了。钱昭君也因此逃脱了害的林氏落胎的责任。 虽然这个结果所有的人都早有预料,不过秦姨娘和袁仲程二人能够这么快放弃坚持,却是不得不让人替还躺在床上几乎去了半条命的林氏感到唏嘘。 不过,秦姨娘和袁仲程二人的确是坚持不起来了,他们在袁家之所以能够像如今一般过得舒坦,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袁老太爷的偏心罢了,若是与袁老太爷做对,他们根本就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此事上,因为他们先前的坚持,显然袁老太爷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秦姨娘没有袁太夫人敢于和袁老太爷对着干的底气,而且,就像袁老太爷所说,林氏的这个孩子反正已经挽回不来了。而袁老太爷又是打定了注意要维护钱家母女二人,倒不如大度一些,还能够得些袁老太爷的愧疚,多换一些别的东西过来。 到底那孩子不是长在秦姨娘和袁仲程的身上,虽然二人对于失去这个孩子,也是伤心极了,可是还不至于像林氏一般切身感受。 林氏在知道孩子没了,而她以后再怀又变得不可能的时候,原本就已经虚弱的像是去了半条命的人,彻底沉寂了。 可是她还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惩治那个害了她孩子也害了她的人。 她硬是咬牙撑了下来,但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往日里对她百般好的秦姨娘和袁仲程,竟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竟然就这么放过了钱昭君。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冷透了。 依靠在床上的身子已经无力支撑,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袁仲程依然安慰着她的声音,可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胸口里压了什么一样,她看着袁仲程,只觉得对方身影模模糊糊,让她看不清楚,也认不出来了。 袁仲程对上林氏的目光,有些心虚,却还是轻声道:“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够怪昭君表妹,若是三弟肯去请太医,你和孩子也不至于如此……” 林氏突然冷笑了起来,她笑了两声,笑声戛然而止,而一口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以为林氏就要挨不过去了,而秦姨娘甚至都已经打算替袁仲程相看继室了,可是林氏到底挨了过来,从昏昏沉沉的高热中,睁开了眼睛。 因为这场大病,她整个人仿佛是变成了一朵枯萎的花朵,也从原来的活泼变得十分沉静,若不是眼里偶尔闪过的几丝光芒,几乎要让人觉得是行尸走肉了。 虽然林氏可以慢慢下床了,但是身子却亏了,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走上两步都能够喘上好久。 而她刚刚能够下床,却是在花园里堵住了钱昭君。 钱昭君看着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的林氏,也是吓了一大跳。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当日之事,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她对林氏同情,也有些害怕这样的林氏,可是就是没有愧疚。 “二表嫂……” 钱昭君咽了咽口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林氏只是阴阴沉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这副样子,让人见了心底就忍不住发寒。 钱昭君勉强扶住了身后丫鬟的手,可是一步都不敢动,她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动了,林氏就会冲上来对她做什么。 最终,林氏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但是临走时看钱昭君的目光,却让钱昭君生不出一丝对方是放过她的感觉。 钱家人最终还是决定回老家。 其实,在钱昭君闯下祸的时候,钱袁氏便有这个想法,虽然上京的目的并未达成,可是钱昭君此次闯的祸实在有些大,钱袁氏也顾不上其他,只想保全钱昭君。 不过到底是峰回路转,在袁老太爷的帮助下,钱昭君此次全身而退,钱袁氏便按捺下了这个想法。谁知道,接连好几日,都瞧见林氏阴冷的看着钱昭君,这让钱袁氏心惊胆战。原本按捺下的念头又升了起来。 其 实钱袁氏也是有些看出袁太夫人的意思,根本就没有看上钱昭君,而袁叔万对于钱昭君也并没有什么感情,希望根本就不大。只是到底是袁家的富贵、袁叔万的锦绣 前程迷惑人,即使在明知道希望不大的情况下,钱袁氏还是想让钱昭君试一试,毕竟钱昭君为了袁叔万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而钱昭君的条件,错过了袁叔万,只怕是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但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林氏也让钱袁氏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冒着搭上女儿的威胁去争一份希望并不算大的富贵,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思来想去,钱袁氏也是好几个晚上都未合眼,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钱昭君对此自然是极力反对,她甚至哭闹着不肯离开。 钱袁氏虽然宠钱昭君,但在家中的威信甚高,钱昭君到底是不敢违抗,最终,还是抽抽搭搭的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想去见袁叔万,却并没有寻到人。心中的遗憾自是不必多提,可是钱昭君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或许只是短暂的离开,下一次的见面,并不会太久。 只是,钱昭君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她再次踏上京城袁家大门,竟然会在多年以后,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予他人为妻,袁家似乎还是原来的袁家,可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钱昭君了。 ☆、第82章 恰是正午时分,阳光十分猛烈,虽然方才走来的大花园有树木遮挡,吉祥还是觉得有些热,两颊也给热出了红晕。 好在玄玠居离大花园的位置不算远,吉祥遥遥瞧见玄玠居的大门,便迫不及待的加快了脚步。 她刚刚走入玄玠居大门时,便被拿着板凳坐在门口正中的一人给惊了一下。待看清楚坐在门口的人是谁的时候,吉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语气里也带了几分雀跃:“常宁哥哥,你回来了!” 常宁原本支着脑袋低着头,听到了吉祥脆生生的声音时,也是满脸笑容的抬起了头,他抬头看到吉祥的时候,愣了一下,笑容傻乎乎的僵硬在脸上,只拿眼睛呆呆的瞅着吉祥,带着几分火热的目光将吉祥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吉祥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方才将常宁的注意力给提醒了回来。 常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面上已经是通红一片,略带着几分掩饰的轻声道:“吉祥妹妹,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吉祥闻言,又是轻咳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故作自在的开口道:“嗯,你和三爷出门快两个月了,我是长高了一些。”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有一些尴尬,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常宁偷偷拿着眼睛瞧着吉祥。 自吉祥从丰岚园到玄玠居,如今也过去好些年了,可以说常宁是看着吉祥一点一点的长大,按理说再美丽的脸也该看的习以为常了。 而是吉祥的脸蛋却只让常宁觉得百看不厌,甚至每一次看,都觉得吉祥变得更美了一些。特别是如今吉祥正是慢慢蜕变成少女的时候,才两个月时间未见,常宁只觉得吉祥的容貌又盛了许多。 他跟着袁叔万在外办事也算是见多识广,甚至也见过不少被世人说是绝色美女的人,可是常宁却从来没有那种惊艳的感觉,他怎么看,都觉得还是比不上吉祥。 在前两年的时候,常宁还不会如此觉得,也从未拿外边的女人和吉祥比较过,虽然吉祥很漂亮,可是那个时候的吉祥看着太小了。 吉祥长得很慢,自从来到玄玠居后,虽然双锦比她大一些,可是双锦在十岁的时候,身形已经开始慢慢抽条,连脸颊上的婴儿肥也已经褪去,看起来有了少女的雏形,而站在双锦边上矮了一个头的吉祥却仿佛从来都不会长大一般。 那个时候,常宁因为在外瞧见过侏儒人还闹出过笑话,以为吉祥也是得了这个病,还特地安慰吉祥,反倒是将吉祥弄得哭笑不得。 幸好,自去年起,吉祥也开始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快,仿佛是在一夕之间,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仅仅个子踹高,身形也开始有了少女的雏形。 如今正是夏日,吉祥身上穿了薄薄的淡绿色夏装,衬得她一张雪白的小脸更是眉目灵秀,也让常宁几乎不敢拿着正眼光明正大去看吉祥。 少年怀春的心情,让常宁面上羞涩,他有种想要亲近吉祥却又不敢亲近唯恐唐突了佳人的感觉,一向伶俐的嘴巴此时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却只问了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的话来。 “吉祥妹妹,你怎么没在书房里当差啊?” 虽然因为常宁的害羞,让这句话听着更像是与心爱的人在表白,可是并不能够改变它带着几分问询的本质。 吉祥听了这话,脸上也是愣了一下,却是马上笑了起来,开口道:“我以为你与三爷没这么快回来,早上打扫完书房,瞧着也没事,就给红莲姐姐去添妆了。” 丫鬟之间,关系娇亲近的,一般会在对方要出嫁的时候,给送些东西,虽然都不值钱,但也是一份心意。 吉祥这次倒是准备了一对很值钱的宝石金钗送去。虽然这些年她与红莲的来往也不算多,可是关系反倒是融洽许多。 当年红莲帮了吉祥,吉祥也一直想着要还这个人情,却一直没有机会。 红莲在双珠出嫁后,便靠自己的努力重新入了袁太夫人的眼,顶了双珠原先的位置。这些年来,吉祥自己只是个小丫鬟,自然帮不到红莲,反倒是红莲偶尔与她相见了,还会说一些比较有用的消息与吉祥听。 吉祥心里多少有些亏欠红莲。 红莲成亲也挺晚的,算是袁太夫人身边年龄较大才出嫁的丫鬟之一了。她嫁的不错,夫婿是袁府京城一个庄子的庄头,虽然是继室,好在前一位也只是留了一个女儿,红莲嫁过去,凭着她的聪明劲儿,好好经营日子,过得定然会不差的。 吉 祥听闻这个消息后,便打定主意要给红莲好好添妆,进自己一份心意也好。她虽然不算富裕,但这些年来,府里领的月钱也没有怎么花销过,而袁太夫人不时也会给 她和双锦赏赐一些东西,甚至是一向冷冷淡淡的袁三爷,出外差回来,也会让常福和常宁带回一些东西,除了府里的其他主子,玄玠居里的丫鬟仆妇也也是人人有 份。 吉祥在自己的东西里找了找,倒也不找其他,只单挑价值最高的,最后找出了这支算得上贵重的宝石金钗。果不其然,红莲瞧见了,也是不能够免俗的露出了笑脸。 吉祥想到了红莲故作贪财与她逗乐说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而这一抹笑容,眉眼弯弯,巧笑倩兮,流露出的风华,让常宁再次看直了眼,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都要不好使唤了。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与吉祥又说道:“吉……吉祥妹妹,我跟着三爷出门……给你带了礼物,放在你房间里,你还没看过吧?” 吉祥闻言,面上又是加深了笑意,开口回道:“是还没看过,谢谢常宁哥哥,每回都想着我,给我带礼物。” 吉祥说这话,倒是真心感谢,自她来了玄玠居,常宁每回跟着袁三爷出门,都会单独为她准备一份礼物。礼物虽然不昂贵,但是从那些礼物上看,却是花足了心思。 从小吃特产到玩物首饰脂粉,回回都不会重复,也回回都能够让她带着惊喜去拆礼物。 “这没什么……” 常宁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抬头看向了吉祥,有些傻傻的开口道:“礼物放在你房间里,吉祥妹妹你快点去拆吧!” 吉祥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迟点再拆吧,三爷刚回来,我去书房看看三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免得一个伺候人都没有。” 常宁闻言,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正事要紧,他也是难得的机智了一回,连忙开口道:“那……吉祥妹妹,反正我也要去书房,我和你一道儿走吧!” 吉祥闻言,自然是毫无意义的点了点头。 虽然常宁开始时对着吉祥有些局促,可是到底两人算得上是一块儿长大,也相处了多年,很快便找回了以往的默契。 在去书房的路上,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常宁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些词汇与吉祥描述着此次到外边的见闻,一边又是手舞足蹈的力求绘声绘色。 而吉祥也十分的给面子,不时捂嘴轻笑,不时点头顺话,也让常宁的兴致越发高涨,快要走到书房的时候,他都丝毫没有意识过来,仍然没有降低声音继续与吉祥说着。 袁叔万原本正在书房里与常福问着话儿,此次常福并没有跟着袁叔万一块儿出外差,只因为常福的媳妇绣春要生了,袁叔万便将常福留在了京里,也顺便替他看好袁府和京中上上下下的事情。 这会儿常福也是正在于袁叔万禀告着,听到外边略带着几分嘈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常福不觉放缓了声音,看向了袁叔万。 常福自然能够听得出,这声音就是他的弟弟常宁的。 常福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常宁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于活跃了,虽然这些年来经过锻炼,也是能够撑住事情,可是太容易忘形,这会儿,也不知道又是怎么了,这般兴奋。 常福心里想着,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前边的一扇窗前,伸手推开了窗。 外边常宁的声音也因为袁叔万开窗的举动越发有些大了,袁叔万目光淡淡的看向了窗外此时的情景。 吉祥与常宁二人正并肩朝着书房走来,一高一矮,一个身上穿了墨绿色短袍,一个穿了浅绿色衣裙,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看着……也十分相配。 袁叔万看过去的时候,常宁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又是引得吉祥一阵发笑,虽然吉祥拿手挡了自己的嘴鼻,可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是越发明显的露了出来。 的五官中,若说生的最好的,便是这对眉眼,她的眼睛很美,常含水色,随着年纪的增长,少了稚嫩与纯真,却又多了几分柔情,只一眼瞧去,便能让人沉浸其中。 而此时,可能是因为笑的太过,眼里也起了一层水气,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袁叔万沉默的看着,看了一会儿后,却是突然转回了身子,将窗户重新关上了。 “三爷……” 常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看着背手背对着他的袁叔万,轻声叫了一句。 而袁叔万闻言,慢慢的转回了身子,走到了书桌后边,如同往日一般,姿势自然的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封公文。 他头也没有抬,只是看着公文开口道:“你先退下吧,这些事情不急着禀告,等闲了再说。” “是。” 常福轻声应了,心里却觉得有些怪异。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出了书房。恰好瞧见迎面走来的常宁与吉祥二人。 常宁和吉祥二人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到常福的时候,笑着走了上来,打了招呼。 常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仅仅是静静站着便是足够吸引注意力的吉祥,又看了一眼自己傻乎乎的弟弟,轻声说了一句:“你们两人,也不知道收敛些,也不怕吵到三爷!” 常宁和吉祥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意识过来后,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吉祥轻声开口道:“常福哥哥,谢谢您,以后我和常宁会注意的。” 常福又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吉祥,轻声道:“我带常宁先出去,你好好伺候三爷。” “好。” 吉祥笑着应了,目送着常福和常宁离去后,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书房门,慢慢走上前两步,伸手敲了两下。语调轻柔的叫了一声:“三爷。” ☆、第83章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吉祥几乎以为是真的没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慢慢走了进去,一眼便望见正坐在书桌后边看着公文的袁叔万。 吉祥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心里有些奇怪,袁三爷明明在屋里,怎么没有声响呢! 不过这腹诽吉祥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她面上却是半分不如,仍然挂着微笑,慢慢的走到了书桌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叫了一声:“三爷。” 袁叔万没有反应,依然低着头看着公文。 吉祥诧异的抬了一下眉,犹豫了一下,又轻声笑着询问:“三爷刚从外边回来,奴婢去厨房里给您寻些吃食过来可好?” 这会儿刚过晚膳点,不过吉祥瞧着袁叔万仿佛是刚从外边回来,心中猜测对方可能没用吃食,故而笑着说了一句。 袁叔万却依然沉默着,将手中的公文看完后,方才抬起了头,目光淡淡的看向了吉祥一眼。吉祥被这么一看,心里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又眨了两下眼睛。 这会儿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极了。虽说袁叔万向来内敛,可是这些年来吉祥贴身伺候着这位袁三爷,自然不会被他面上露出的冷淡给吓到。 吉祥这些年来只觉得袁叔万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下人也向来宽厚。 她多少也有几分看人下菜的意思,从最开始过来伺候时的战战兢兢,到如今的泰然自若,甚至是偶尔还有几分随意,说来都是袁叔万纵容下才会如此。 就像今日她问询袁叔万是否要用膳,若是她刚来书房伺候,是决计问不出口的,但是伺候久了,因为也熟悉了这位主子的脾性,做事上吉祥也渐渐有了自己的章程。她这么一问,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往日里,袁叔万自然会直接回答了她,决计不会如同今日一般半声不吭,态度冷淡的。 吉祥倒也没有多想,瞧着袁叔万这个样子也并没有害怕,还有余心猜测着袁叔万这副样子的原因。想来是在外边碰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吧! 吉祥这么想着,心里又犹豫的想了一下,笑着开口道:“三爷,是不是方才奴婢和常宁哥哥在外边说话,打搅到了三爷。还请三爷多多宽恕,奴婢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吉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之意,虽然方才常福出来的时候叮嘱了她和常宁,但是吉祥并不觉得袁叔万的性格是会计较这类小事之人,但是她想了想还是要将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因为这认错认得也不算真诚,吉祥笑嘻嘻的样子瞧着,或许更像是与亲近人在撒娇一般。 袁叔万的目光停留在了吉祥的脸上,看着她这副笑靥如花、盈盈可人的模样,却是很快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饿,你上茶水便可。” 他半点没有提及方才吉祥所说的话,而吉祥本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到自己的认错得到答复,听到袁叔万有了反应,她心里便坦然了,脸上的笑容不觉加深,露齿而笑,左边脸颊挤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越发显得甜美动人。 袁叔万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再次收了回来,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公文又重新看了起来。 吉祥瞧见了,也不敢出声打扰,小心的低头弯腰行了一礼,便转身无声的退下了。 听着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袁叔万有些心不在焉的将目光从手上的公文中抬起,恰好瞧见吉祥那已经渐渐显露出窈窕身线的身形从门口走了出去,那一抹浅绿色的布料慢慢消失在被关合上的大门缝隙里。 他拿着公文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气,低头重新看向公文之时,突然发现方才那许久,他根本连一个字都未曾看进脑中。 吉祥从书房里走出后,一眼便望见了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似乎要走过来的常宁,她连忙摇了摇手示意常宁不用过来。 而常宁在看到吉祥摇手的动作时,脸上似乎变得更加兴奋,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吉祥有些无语,想要再以摇头示意,却看见常宁已经离她不过几步远了。她也只能够放弃了,脸上带着几分嗔怪笑道:“我让你别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啊!” 常宁闻言,面上起了一份局促。 而吉祥看着常宁这副样子,又是忍不住失笑,也忍不住开玩笑打趣道:“你是不是口渴了,想找我讨茶喝呢?” “我……” 常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能说自己只是看到了吉祥,就想过来亲近亲近吗?可是这么回答,未免太过于唐突了。 吉祥看着常宁这副有些傻傻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笑意,她强忍着笑意轻声道:“既然想喝茶,还不跟我来,正好我要给三爷沏茶,便宜你了!” “吉祥妹妹……” 常宁闻言,面上露出了充满甜蜜的笑容,声音也不觉大了一些,倒是让吉祥脸上不禁一紧,将自己的食指放到了嘴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轻点,常福哥哥方才不是才与我们说吗,可别吵到三爷。” 常宁紧抿着嘴巴,也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连点了点头。 因为先时并不知晓袁叔万今日归来,茶水间里并没有烧着水。 吉祥只能够先点了炉子,才将水给烧上,而常宁本来也不是为了一口水来,看到水没烧过,心里反倒是高兴了。 他就跟个尾巴似得跟在忙着洗杯拿茶的吉祥后边,说着先时还未说完的话。 虽然吉祥忙着手上的事情,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偶尔才回应了一声,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热情。 等到茶烧开了,吉祥连忙拿了空杯子,先给常宁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常宁哥哥,小心些,有些烫。” 她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又忍不住笑道:“方才说了这些话,这会儿渴了吧!” 常宁下意识摇了摇头,而吉祥也并没有点出他的口是心非,只是轻笑着低头开始用茶勺分起了茶,准备泡要给袁叔万送去的拿一盏茶。 吉祥所站的位置正好站在窗户口,阳光透过微微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金色的光芒在吉祥光洁的肌肤上跳跃上,越发显得白皙剔透,瞧着仿佛是吹弹可破。她的眼睑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底下遮出了一片阴影,红润的小嘴微微翘起,看起来真正仿佛是一副画儿似得。 也让常宁再次看愣了眼,他的手本就皮糙肉厚,倒也没觉得手中的杯盏有多烫,或者是忽略了这刚沸腾开的茶水有多烫人,不自觉的,却是将手中的杯子往嘴里送了过去。 而这一下,却是将常宁的嘴巴给烫到了。 他毫无形象的将口中的水吐了出来,杯盏也差点给打翻了。 而这番动静,也是将正往杯中倒水的吉祥给吓了一跳,她忙慌放下茶壶,有些着急的走到了正捂着嘴巴强忍痛楚的常宁身边,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了?” 吉祥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说废话,常宁的这副表现,已经很明显是被烫到了。 她一边将没有烧过的凉水给常宁递了过去,一边开口埋怨道:“常宁哥哥你也不小心一些,我不是与你说过水很烫吗?” 常宁这会儿倒也顾不上失态,拿过吉祥送上的水便含在了嘴里,等到嘴里的痛楚减轻了,他面上浮现了一抹红晕,他没有说话,也是不好意思解释自己方才看呆了眼,根本没有注意到手中热水的温度这一事情。 好在吉祥倒也并没有追究,只是又舀了一勺凉水给常宁递了过去,开口关切的问着:“是不是很厉害,若是很厉害,我去问常婶要烫伤药……” 吉祥的话还未说话,常宁却是连连摇头,开口含糊不清道:“吉祥妹妹,不必了……没事。” 常宁可不想让自己的娘亲知道自己这个丢人的事情,不然估计又是要被嘲讽一顿了。而且这点小伤就要涂药,未免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 常宁想着却是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开口道:“吉祥妹妹,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小伤算什么,要知道以前我跟着三爷出去伤了一条胳膊都没吭一声,仍然拿着刀砍了十余人呢!” 吉祥听了,倒是相信常宁这会儿是没事了,都有功夫与她吹牛了。 常宁这“英勇”事儿,吉祥不仅仅从常宁的嘴里听说过,也从常婶的嘴里听说过了,常宁当时的确是拿着刀砍了十余人,却是一个人都没砍中,而且也不是真的伤了胳膊,只是被刀给不小心擦了一下,流了点血,不过一会儿便结痂了。 但吉祥还是给面子的没有揭穿常宁的话,轻笑着重新回去将方才干了一半的活儿给完成了。 吉祥倒好茶后,放在了托盘里,就要出门去送茶。 而常宁原本正拼命往嘴里灌着凉水,见了连忙开口又提醒了吉祥一句:“吉祥妹妹,你别忘了待会儿去拆礼物。” “知道了。” 吉祥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心里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常宁给她送礼物,又是再三的提醒,她想忽视都没办法忽视。 ☆、第84章 吉祥端着茶走到书房的时候,袁叔万仍然坐在书桌后边翻看着公文,吉祥拿着茶走近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了吉祥一眼,伸手接过了吉祥奉上的茶盏。 吉祥连忙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送到了袁叔万的手中,只待袁叔万打开杯盖撇了撇茶末喝了一口后,她犹豫地开口说了一句:“三爷,若是无事,奴婢先退下了?” 吉祥问的有些犹豫,而袁叔万也随着她的这句话,抬起了眼睑,目光看向了她。 吉祥开口问这话,其实也有请假的意思在,毕竟这些年来,除了最初来书房的时候吉祥会在袁叔万处理公事的时候避开,后来只要袁叔万在书房里,吉祥都会守着边上,整理整理东西,即使无事可干,她也会给自己找点活干干,以便袁叔万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 毕竟,袁叔万在处理公事的时候,茶凉了没了,墨干了没了,都是她负责来收拾的。 今日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一来是因为常宁再三叮嘱让她赶紧拆礼物,二来倒也不是她不尽忠职守,只是因为她刚给袁叔万奉了一盏热茶,而书桌上的砚台上里边的墨汁一时半会儿也使不完。 吉祥说完这话,倒也并没有觉得袁叔万会不同意她的提议,不过还是低着脑袋等着袁叔万的答复。 袁叔万将茶盏慢慢的放回了桌边,看了一眼吉祥,很快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公文上,语气淡淡的开口道:“将我带来那箱书理好,你便退下吧。” 吉祥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瞧见袁叔万已经低头看着公文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她也只能够轻声应道:“是。” 反正也只是一箱子书,收拾起来应该是快的。 吉祥这般想着,在书房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袁叔万所说的那一箱子书,而目光一扫到,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何止是一箱子书,简直就是一大箱子好不好! 那装书的箱子,简直比她装衣服的箱子还要大。 吉祥犹豫的走到了那个箱子跟前,解开只是扣起的箱锁,忍不住干咽了两下口水,里边放的的确是书,而且是崭新工整的书,放的很整齐,满满的排在大箱子里边。吉祥不必数,也能够猜出箱子里起码有上百本的书。 若只是将它们运放到书架子上,一趟一趟的,虽然也多,但并不算麻烦,可是吉祥得分门别类,还按照袁叔万的习惯将这些书一本一本的放到书架上,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吉祥只想想,都觉得晚上回去肯定是要全身酸疼了。 吉祥倒是挺想申请能否明儿个再收拾,可是这活儿到了明日还是得她干,而且瞧着袁叔万今日心情不佳的样子,吉祥却是不敢去惹他了。 脾气再好的主子,也是主子,若是不小心惹到了,倒霉的还是她。 吉祥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捡起了放在最上边的书开始翻看了起来,确定一本书的内容,便将那本书归置到书架上属于它的位置上。 这活儿看着好像挺简单的,可是真的做起来,一趟一趟的起身又蹲下,其实挺累的。 吉祥来来回回几趟后,便累的不行,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理起了那些书。 就这么坐着理书,身体倒是不累了,吉祥本就是个爱书的人,不然平日里在整理完书房后也不离开,趁着袁叔万不在偷偷翻看一些书,仅仅是简单的翻看一下书的内容,对于吉祥而言也是挺喜欢做的事情。 袁叔万选书的品位挺不错的,选的书都不是那种老八股枯燥无味的书籍,更多的却是偏向于实用。而且涉猎很杂,人物游记、诗词歌赋甚至是一些工农商仕军等方面也会涉及,这也算是大大的便宜了吉祥。 吉祥看着此次带回来的这上百本书籍,大半的书竟然是她喜欢的人物游记和小说类书籍,心里也是忍不住暗暗雀跃,只恨不得每天偷偷将这些书给裹带回房里去看。 不过,吉祥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更多的时候也是早上来打扫的时候手脚利落些,趁着袁叔万不在偷偷翻看一会儿。 一大箱子的书,等到全部理完,吉祥就算是再爱看书,也觉得累的够呛,她刚刚站起身合上了箱子时,却听到袁叔万开口又吩咐了一句:“再磨一台墨,换杯热茶来,你便退下吧。” 吉祥咬了咬嘴唇,脸上原本升起的雀跃之色一下子给耷拉了下来。 她硬着头皮,走到了袁叔万边上,捡起了墨条,一边添水一边磨起了墨,好不容易将摸出了一砚台的墨后,她揉着酸疼的手腕,轻声道:“三爷,奴婢给您去换茶。” 袁叔万沉着面色看了吉祥一眼,点了一下头。 吉祥轻轻呼了一口气,拿着原先早已经冷透了的茶盏走出了书房。 袁叔万看着吉祥垂着肩,一副有气无力走出书房的样子,目光又落在了吉祥方才磨好的那一砚台墨汁上边,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沾了一滴,用拇指指腹轻轻揉了一下后,皱起了眉头,捡起那一砚台的墨,倒入了笔洗中,而后,又将砚台也一道儿扔了进去。 吉祥很快捧着茶盏回来了。 因为书桌很大,加上她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是低着头将茶放到了袁叔万的手边,并未注意到书桌上有什么不对劲。 而袁叔万也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冷声开口说了一句:“退下吧!” 吉祥心里不知道为何,颤了一下,她也不敢抬头,也唯恐多生是非,低头应了便从书房里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走到了门外,她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这袁三爷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净沉着一张脸,可把她给吓到了。 吉祥离开书房后,径直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谁知道在半路上,竟然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吉祥刚看到佟姨娘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这位佟姨娘虽然也住在玄玠居,但是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住的偏僻,加之几乎和她们没有什么来往,吉祥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去叫了一声:“佟姨娘。” 佟姨娘其实早就看到了吉祥,她是认识吉祥的,毕竟吉祥这般的长相实在是少见,而且说起来,吉祥在玄玠居的丫鬟当中,也算得上是领头的丫鬟,能够贴身在袁叔万身边伺候着。 不论身份,在玄玠居里,吉祥却是比她这个隐形姨娘重要多了。 佟姨娘看着吉祥那张精致的脸蛋,心里苦涩的想着,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淡笑,侧身避过了吉祥的行礼,开口温和道:“是吉祥姑娘啊。” 吉祥轻声应了一声“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与这位佟姨娘说的。 说实话,这位佟姨娘真的不愧为是玄玠居的隐形人,吉祥在这玄玠居也待了好几年了,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与玄玠居上上下下也算是熟悉。 可是,愣是没和这位佟姨娘交集上,而这些年来,在玄玠居里碰到这位佟姨娘的次数,一只手便能够数的过来,每一次,这位佟姨娘都是行色匆匆,就像今日一般不敢受礼便自己先走了。 若不是先前在袁太夫人处见到过这位佟姨娘,脑子里也有几分印象,吉祥估计这会儿对她的印象就该是一片模糊了。 佟姨娘沉默,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丫鬟小环自然也不会说话,而吉祥也并不想说话,气氛着实有些沉闷,吉祥以为佟姨娘会像先前一般很快便退下了,可是没有想到,今日,这位佟姨娘却是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与吉祥开口说起了话来。 “我这刚从老夫人那儿请安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吉祥姑娘了。” 吉祥闻言,低着头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抬起了头,面上带着笑容轻声道:“是啊,没想到会遇到佟姨娘。” 佟姨娘脸上的笑容依然十分的可亲,语气也十分温和,她轻声道:“吉祥姑娘伺候三爷辛苦了。” “……”吉祥沉默了一下,马上开口回道:“伺候三爷是奴婢的本份。” 说完这话,吉祥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打起了边鼓,这位佟姨娘突然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她在三爷身边伺候,导致这位佟姨娘将她当成了是假想敌了。 若真是这样,吉祥倒是有些后悔方才回的那句话,怎么听着倒是有几分挑衅的感觉。 吉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佟姨娘,瞧着佟姨娘面上笑容并未有多大的改变,可是心里到底是不敢放松。 而佟姨娘听了吉祥的话,轻轻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吉祥姑娘莫客气,你挺辛苦的……” “……” 吉祥再次沉默,心里彻底糊涂了,也搞不清楚这位佟姨娘的用意。 不过,佟姨娘倒是并未让吉祥多等,很快便又开口问道:“吉祥姑娘,三爷是不是刚归家,不知道三爷此趟远门出的辛苦不辛苦,人有没有瘦了……” ☆、第85章 吉祥有些无语的眨了两下眼睛,看着佟姨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佟姨娘瞧见吉祥的样子,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的神色,又是连忙道:“吉祥姑娘,我不是……不是想要探听三爷,我只是……只是……” 佟姨娘结结巴巴,一时之间找不到措辞。 而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佟姨娘您是关心三爷。” 佟姨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而吉祥瞧着佟姨娘这副样子,轻声道:“三爷精神一向挺好的。” 吉祥在袁叔万身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自然知晓分寸,她不可能与佟姨娘说太多,但是有些话,她还是可以说的。 而佟姨娘闻言,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明明瞧着已不再年轻的脸上,神情看上去却是那般的单纯。 吉祥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忍不住替这位佟姨娘感觉到一丝心酸。 佟姨娘之所以是玄玠居里的透明人,不仅仅与她与世无争的性格,或者说是这性格也是因为袁叔万把她当成隐形人来看待的缘故。 袁叔万对佟姨娘不宠爱,吉祥自然是知道的,在还未来玄玠居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可是吉祥却没有想到,袁叔万根本一次都未宠过这位佟姨娘,而佟姨娘到了现在,仍然是清白之身。 这些年来,她除了隔几天去与袁太夫人请安外,便自己一个人住在玄玠居里的一个偏僻小院里,与一名贴身丫鬟小环为伴,除此之外,却是与外界再无接触。 其实佟姨娘自然可以多找几名丫鬟来伺候她,可是她身边却只有一名小环,显然也是跟着袁叔万学的,袁叔万不喜欢住的地方有太多的人伺候,喜欢清静,而佟姨娘也唯恐犯了袁叔万的忌讳,所以现在身边伺候的只有一人,据说她独自一人住在老家的时候,都有两个伺候。 这样的日子,名为半个主子,可是吉祥冷眼瞧着,却是连她们这些丫鬟都不如,根本没有一丝盼头。 可是偏偏这佟姨娘,依然安然处之,也从未想过到袁叔万面前引起注意,去争点宠。 曾经吉祥瞧着,也只以为佟姨娘对三爷也是无爱的缘故,可是今日瞧着,事情好像与她知道的又有些出入。 吉祥心里再次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佟姨娘那副神态,轻声开口道:“佟姨娘若是关心三爷,其实可以自己去问三爷的……” “不……不……” 吉祥原来也只是好心建议一句,没有想到佟姨娘闻言却是连忙摆手否认,连声道:“吉祥姑娘您不要误会,我……我并无争宠三爷的心。” 吉祥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于佟姨娘的话有些疑惑。 而佟姨娘见了吉祥这副神态,以为吉祥是不高兴,连忙又解释道:“吉祥姑娘,您放心,我不会到三爷面前的,我只要……只要看着三爷好就行了,我知道,吉祥姑娘在三爷身边是最好了,您不要误会我。” “佟姨娘,您在说什么呢?” 吉祥隐约听明白了佟姨娘的意思,面上浮现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佟姨娘和她说这个做什么,明明她只是个丫鬟,而佟姨娘才是袁叔万身边名正言顺的姨娘,该不会是误会了吧。可是就是误会,这姿态放得也太低了吧! 就算如今她和三爷有什么……佟姨娘的身份也比她要高得多了。 吉祥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佟姨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佟姨娘听了吉祥的话,又是连连摇头,样子看着有些怯怯的,她轻声道:“吉祥姑娘,我明白的,只有您这样的漂亮的女人,才能够配得上三爷,我……当初若不是夫人坚持,三爷也不会收我做姨娘的。” 说完这话,佟姨娘却是带着小环很快的便跑开了。 吉祥心中越发哭笑不得,又是莫名其妙,佟姨娘这是明白了什么东西啊! 遇到了佟姨娘,又说了这么一番让她无语的话,吉祥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房间的门并未关上,只是半合着,吉祥倒也并不奇怪,直接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双锦正猫着身子趴在卧铺上。 吉祥走了进去,也没有关房门,现在天儿正热着,她们丫鬟的屋里,又没有冰块供应着,若是关上门,则是又闷又热,开着门好歹还有一些凉气可以透进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开口叫了双锦一声。 而这一声,却是让双锦惊了一下,一双因为脸上少了婴儿肥而变得越发圆圆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吉祥。 “你这是怎么了?” 吉祥一边走着,一边朝着双锦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双锦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好意思,轻声道:“吉祥,你莫怪我,我只是忍不住……忍不住才拆了常宁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吉祥的目光落在了双锦慢慢从后边拿出来的盒子,脸上倒也没有太过于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这样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吉祥其实心里也知道,对于双锦而言根本就是没有太大的作用。 好在,这些年来双锦其实多数时候都不会呆在玄玠居里,虽然两人名义上依然住着一个屋,但其实这些年来的交集却是越发淡了。 因为常大娘也很少会主动叫双锦做事情,玄玠居里也并不限制她们丫鬟们平日里的行踪,双锦大半的时间,其实都是跑到丰岚园里去的。毕竟丰岚园里,有她的娘亲陈嬷嬷,还有一堆认识许久的姐妹,怎么样都是比这清冷的玄玠居要吸引双锦。 真正说起来,佟姨娘是玄玠居的隐形人,双锦却像是玄玠居的过客一般。 吉祥面色胆大的接过了盒子,盒子已经被拆封开了,只是现在又被双锦盖上了盖子,吉祥伸手拿开盖子的时候,脸上了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双锦也在吉祥拿开盖子的时候,开口轻声说了一句:“吉祥,常宁哥哥给你送的礼物可真贵重。” 吉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盒子里放着的那一对翡翠镯子,成色自然普通,可是却是实打实的翡翠,再差起码也得不下十几两银子。 虽然袁家的待遇很好,而常宁作为家生子,又是三爷身边最最得力的人,手上估计也会有不少的钱,但也做不到出手送礼便是十几两银子花费。 往日里,常宁每回回来,给吉祥也会带礼物,甚至而言送过一些有些贵的首饰,但那些都不会超过一两银子,吉祥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收下了,平日里多给常宁送些吃食照顾着也便算了。 今日这礼物,却显得有些烫手了。 也难怪常宁会再三提醒让她拆礼物,吉祥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好奇看着她,又羡慕看着她手中那对翡翠镯子的双锦,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双锦没有看到这个礼物,她偷偷还回去也便还回去了,可是偏偏双锦看到了,却是有些不好办了。 吉祥思来想去,将翡翠镯子放回到了盒子里,重新包封好,又对双锦笑道:“这哪里是常宁哥哥送我的礼物,是常宁哥哥托我转交给常婶儿的。” “这样吗?” 双锦闻言面上有些将信将疑。 而吉祥又笑着开口道:“当然了,你何时见过常宁哥哥给我送这么贵的礼物,这自然是常宁哥哥买了送给常婶的。” 吉祥拿起了盒子,又是笑道:“正好待会儿就是用晚膳的时候,我带到厨房给常大娘送去。” 双锦点了点头,脸上也相信了,笑着开口道:“对哦,该用晚膳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吉祥和双锦到小厨房的时候,常大娘就笑眯眯的和绣冬说着话,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开心,仿佛是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 看到吉祥和双锦走进来的时候,她笑的还未合上的嘴巴又是带着笑容招呼了她们一声。 吉祥见了,也是笑了起来,开口问道:“常婶儿这么高兴,这是在说什么呢?” “婶儿是在说姐姐和小侄子呢!” 绣冬见到吉祥过来,笑眯眯回答了一句。 绣冬是绣春的妹妹,绣春嫁给常福怀孕后,便让自己的妹妹绣冬来顶替了她的活计,两姐妹虽然模样有几分相像,也都很能干,但是性格上却是千差万别,绣春是沉默寡言类型的,而绣冬则是能说会道的那种,脸上也是常年带着笑容,一看便十分喜气。 绣冬比吉祥大一岁,一来便以吉祥的姐姐相称,直言自己一直做妹妹,好不容易可以做姐姐了! 而吉祥对于绣冬也是爱屋及屋,因为绣春的关系,也与绣冬十分亲近,加上绣冬的性格也十分讨人喜欢,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倒真是成了好姐妹了。 绣春的孩子是上个月诞下,如今还未出月子,吉祥倒是拖着常大娘给送了一个银镯子,却还未有机会见到,听到绣冬这般说了,吉祥也有几分心痒,忍不住笑道:“常婶,绣春姐姐几时能出月子,可一定要将小全儿抱来给我瞧瞧。” “你给小全儿送了这么厚的礼物,他当然得来见见你这个小姨娘了。” 常大娘闻言,也是笑了起来,满口答应。 ☆、第86章 几句闲话说完,绣冬却是注意到了吉祥手上拿着的盒子,她奇怪的探头看了一眼,对吉祥笑着问道:“吉祥,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呃……”吉祥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连忙笑道:“差点给忘记了,这是给常大娘,是常宁哥哥托我交给常大娘的礼物。” “常宁那小子给我的礼物?” 常大娘有些莫名其妙的笑着,一脸的不相信。 吉祥闻言忍不住跟着尴尬笑了一下,说起来,也难怪常大娘会是这副反应,毕竟常宁这个做儿子的还真没给常大娘带过几次礼物。 “那小子,真给我带礼物,怎么不亲自给我送过来?”常大娘又是摇着头笑着说了一句。 吉祥脸上越发窘迫,说起来,她是半分都不想撒这个谎,可是这会儿却是骑虎难下,只能够又勉强笑着说:“我估计常宁哥哥是不好意思。” 常大娘心里其实是一点都不怎么相信,可是瞧着吉祥这副样子,她倒是没有在说什么,笑着道:“那小子给我送什么礼物呢?” 吉祥闻言,连忙将手中的盒子送了过去,常大娘笑着接过了,直接打开了盒子,盒子打开了一角,她看到里边的东西后,却是又笑着合上了。 “婶子,常宁哥哥给你送了什么东西啊,你别藏起来,也给我瞧瞧啊!”绣冬原本探头看着,谁知道什么都没看到,常大娘却是要将盒子收起来,连忙着急的说着。 “行了,天儿都不早了,三爷今儿个回来,还得给三爷准备晚膳呢。” 常大娘笑着拿着盒子敲了敲绣冬的头,却是半分不提盒子里的东西。 绣冬有些失落,但到底是个知分寸的,也没有继续开口问着,甚至之后双锦神秘兮兮想要告诉她,她也并没有搭理。 吉祥见了这副情景,方才松了一口气,她也笑着上去帮起了常大娘和绣冬的忙。 袁叔万回来,常大娘一接到了消息,自然是早早的在厨房里准备起了他的膳食。这会儿,其实也就是炒上几道小菜,然后装盘装了食盒便可送去。 自从吉祥在书房里当差后,基本上小厨房里要给三爷送社么东西,或者是玄玠居里要去领什么东西,都由吉祥负责了。 吉祥也是毫无异议的拿起了两个食盒。说来吉祥倒是真要庆幸袁叔万向来不喜铺张浪费,即使是每日正餐,也只是用一份汤品几道小菜。否则,她这每日里来来回回厨房书房的拎东西,估计两个小手臂都要拎出肌肉来了。 吉祥回到书房大门前的时候,恰好看到袁叔万从里边走了出来,常宁和常福跟在他的身后。袁叔万的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墨色暗底纹的锦袍,头发束起戴了玉冠,看起来真正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而这幅正式的打扮,显然是要准备出门的意思。 吉祥愣了一下,犹豫的微微福身,开口问道:“三爷,您这是要出门吗?” 袁叔万的目光看到了吉祥的手上拎着的两个食盒,他沉默的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淡淡。 “那奴婢就不摆饭了?”吉祥又是问了一句。 而袁叔万这回倒是回答了,语气依然是与往日无异,一副淡淡的样子。 “不必摆了,我在外边用晚膳。” 说完这话,他也没有再停留脚步,径直往外边大门走了出去。 吉祥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手上的两个食盒,虽然菜式少,可是这是常大娘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饭菜,想要让吃的主却是没机会吃,也不早点说一声。 吉祥心中腹诽了一下,但也只能够将手中的食盒重新拎回了厨房。 常大娘这会儿已经和绣冬两人在桌子上开始摆起了她们自己的晚膳,看到吉祥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常大娘笑着开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她边说边上去接过了吉祥手上的食盒,等到拿到了手上,脸上浮现了诧异的神色:“怎么这么重,三爷没用吗?” 常大娘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打开了盖子,果然瞧见食盒里边的饭菜一动不动完全保持着方才出厨房时候的模样。 吉祥看着常大娘,轻声解释了一句:“三爷去的时候,三爷正好要出门,好像是外边有约了,所以没用饭菜。” 常大娘闻言,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却是笑着将放在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笑眯眯道:“既然三爷没空用,正好便宜咱们自己用。” 吉祥看着常大娘脸上没有半点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常大娘看着吉祥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一边还说着:“你这孩子,傻笑什么啊,赶紧过来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了!” 吉祥点了点头,却是又看了看四周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奇怪的神色,问了一句:“双锦了刚刚不是还在厨房里吗?” “哦,双锦那丫头,跑她娘那里去吃了!” 常大娘将擦去了水渍的筷子递给了吉祥,漫不经心的说着。 “现在这个点回去了?” 吉祥嘴里小声的说了一句,但也没有继续再说这个话题,反倒是一旁在盛饭的绣冬开口说了一句:“好像是双锦那边的一个小姐妹和她说了一些事情,她想回去探听探听消息。就前段时间大爷不是又参加了科举吗,好像又没考上举人。” 吉祥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沉思,说起来,距离上一回的科举,其实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按照以往三年一届的规矩,其实早在三年前就该再举行一次,但当时梁惠帝却并没有批准礼部的这份奏请。 此 次的科举恰好又是一个轮回,乡试按照惯例,其实是应该在去年的秋天开始的,偏偏当时的梁惠帝对此没有半分热情,等到年儿都过了,大臣们以为此次科举又要作 罢的时候,梁惠帝却突然下了旨,让礼部承办科举之事,等到院试结束,乡试开始的时候,也到了这个时候,天儿也已经热了起来。 说到底就是皇帝任性,底下的考生们辛苦。 据说,袁伯鹏去参加完乡试后,是被抬出来的,回来后就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才出来见人。 其实,吉祥挺不能够理解这位袁家大爷,平日里根本没花功夫在念书上,资质瞧着也是一般般,明明考中的机会微乎其微,偏偏还要去受这份罪考什么试。 吉祥听到绣冬一说袁伯鹏又落了榜,心里倒是忍不住暗暗祈祷这位袁家大爷可别又是给受什么刺激,害了自己不算,别来祸害别人了。 不过想到那位行事也是十分荒唐的袁老太爷此时还在府里管束着,吉祥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位袁老太爷虽然自个儿行事也挺荒唐的,本事吉祥也从未瞧见过几分,可是管起袁伯鹏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 当初袁伯鹏行事那般荒唐,连袁太夫人和袁叔万都没有办法,偏偏这位袁老太爷一来,手段强硬将那两个女童卖出府去,又是狠狠的把袁伯鹏教训了一顿。自此,袁伯鹏还真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做出此类的荒唐事情。 每日里虽然在府里做着富贵闲人,而且这六年来收了三个姨娘添了几个孩子,但比之先前的状态却是好的不能够再好了。 吉祥心里心不在焉的想着,而常大娘听到绣冬的话,却是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要是像大爷那般读书都能够考上榜,那才是老天无眼,对不起那些寒窗苦读数载的考生。” 吉祥很少会从常大娘的嘴里听到这般带了锋芒的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常大娘,而常大娘被吉祥看了这么一眼,也是自觉失语,却是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三人倒是安静的用气了饭,吃过几口,气氛才微微缓和回来。 常大娘精心为袁叔万准备的饭菜,自然是最好的,菜这么来来回回的拿了一趟虽然有些凉,但大热天的也并不影响口感。 这么一顿饭用下来,倒是先前为自己的准备的饭菜竟是没动过几口。 常大娘也是含笑敲了吉祥和绣冬两个人的脑袋瓜子一下,笑着说道:“两个丫头嘴巴真叼,只挑好的吃。” “那还不是婶子你总是给我们做好吃的,把我们嘴巴都给养叼了!” 绣冬笑眯眯的凑到了常大娘的边上撒这娇,又是看向了吉祥,开口问道:“吉祥,你说是不?” 吉祥原本正在收拾着刚刚吃用过的晚饭,闻言愣了一下,却也是笑着应和。 她有些羡慕的看着绣冬这副毫无顾忌与常大娘撒娇的样子,其实这个样子的绣冬才是真正属于她们这个年龄的表现,而吉祥却真的做不出来。 倒不是因为绣冬的关系比之吉祥与常大娘更近一层,其实常大娘人很好,也一直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着吉祥,可是吉祥到底不是真正这个年级上的人。 虽然会羡慕,但不会照着做。 常大娘自然是乐得享受绣冬对她的撒娇,她笑着拍了拍绣冬的脑袋,看了一眼低头在收拾碗筷的吉祥,想了想,开口道:“绣冬,你先去外边把晒着的衣服收回屋里去,这边就让我和吉祥收拾就好了。” “哦!” 绣冬面上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吉祥,又看了一眼常大娘。 往日里,常大娘很少让吉祥帮忙做厨房里的事情,毕竟吉祥现在是在书房里伺候的,没必要做厨房里的活儿。反倒是吉祥每回都会主动帮忙,而常大娘则是推着不让吉祥干。 今日,常大娘突然提出让吉祥在厨房里帮忙,绣冬听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她很少会多嘴问七问八,对此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那就辛苦吉祥了!” 吉祥脸上浅浅的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有什么好辛苦的,只是收拾一下东西而已。” 说完这话,她又是手脚麻利的将桌子给抹了。 等到绣冬离开后,吉祥将收拾好的碗筷搬到了一旁的木桶里,正要开始刷洗,而常大娘却是突然伸手拿过了抹布,对吉祥道:“我来洗就好了,吉祥你到边上坐着去替我看着火,锅上还炖了汤,可不能够让火给没了。” 虽然常大娘吩咐吉祥另外的事情,但是吉祥先前好歹也是在厨房里做过活的人,自然知道常大娘这话说的,是想让她休息。 一般慢炖的汤常大娘都会用小炉子来炖,底下用炭火煨着,其实人走了也没有关系,到了时间过来添一次炭便可。 “那可不行,我怕热,还是要麻烦婶子你去看火……” 吉祥这话,自然也是在说谎说笑,小炉子可不像灶膛那一边,小炉子边上都密封着,其实根本透不出太大的热气,加上是搬着小椅子坐在边上,也不用靠的太近,不过吉祥的话还未说完,常大娘却已经拿过了抹布,抢着洗起了碗。 吉祥力气当然没常大娘大,也争不过常大娘,只能够无奈的搬着椅子坐到了小炉子边上,她这会儿心里倒是忍不住开始思索了起来,常大娘这别出心裁的让她留下来却又不让她做活,该不会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吧。 吉祥心里这般猜测的,嘴里也是问了出来。 而常大娘闻言,也是抬起了头,嗔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个小机灵鬼儿。” 说完这话,常大娘却是捡起了放在边上的一块干布抹了抹手,走到了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慢慢的走到了吉祥跟前。 吉祥看到常大娘这番举动,有些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盒子,可不是常宁送给她,又被她转到常大娘手中的那个盒子吗? “常婶儿,你这是……” 吉祥还没问出来,常大娘却是将盒子塞到了吉祥的手中,笑眯眯道:“给,物归原主。” 吉祥脸上露出了尴尬又带着几分惊慌的神色,而常大娘见了,却是拍了拍吉祥的脑袋笑着道:“你这个孩子,真当你婶子是个笨的,常宁那小子送的这对翡翠镯子,瞧着便是你们女孩子的款式,哪里是我这个老人家戴的。” “常婶儿……” 吉祥对首饰根本没有太大的研究,哪里知道什么款式不款式的,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常大娘见吉祥这副样子,又是笑着说道:“而且我那个儿子,我还是了解他的,哪里会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常大娘的这话说出来,吉祥的脸上越发尴尬,整张脸如同赤霞一般嫣红。 只是,吉祥本就生的美,这副窘迫的样子,让她看起来越发的可人又楚楚可怜。 而常大娘见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是大概也发现自己抱怨的话吉祥不太好看了,连忙又笑道:“你这个丫头就是太实诚了,常宁那小子给你送的东西你就收着,做什么还要通过我还回来。” “不行,太贵重了。” 吉祥连忙摆手要将盒子重新还回去,常大娘却是推了推,笑道:“你这孩子,婶子都说让你收下了,你难道还不听婶子的话吗?” 常大娘故作生气对吉祥说着。 吉祥却是连连摇头。 “常宁和你从小一块儿长大,待你就像妹妹一样,婶子也是把你当女儿的,只是一对镯子而已,还是说太夫人和三爷赏了你太多的好东西,你都瞧不上了?” 常大娘又是故意说着想让吉祥收下。 吉祥听着这话,又是摇头,也知道常大娘是真心实意的想将镯子给她,只是,这对镯子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会儿吉祥心里倒是忍不住有几分埋怨常宁,都不知道他打什么时候积下的银钱,买的倒是爽快,硬是将难题留给了她。 吉祥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镯子放到了边上的桌子上,不等常大娘过来塞给她,她连声道:“大娘,真的不是瞧不上,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收着,若是真的无人可给,拿去当铺也好。” 说完这话,吉祥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跑出了厨房门。 常大娘看着吉祥如同狡兔一样的身影消失在厨房大门,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盒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吉祥是个好姑娘,摸样好又聪明、性情也好,只可惜,就是太好了。 ☆、第87章 “阿啾!” 常宁坐在车辕上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用右手食指与中指相并,揉了揉自己发痒的鼻子,而这幅样子,让坐在他边上的常福忍不住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感冒了?” 不过,虽然有些嫌弃,但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常福想了想,还是很有兄弟爱的关切问了一句。 常宁闻言,连连摇了摇头,笑眯眯道:“不是感冒,估计是有人在想我。” 而那个人……常宁想到自己已经看到他送的那份礼物的吉祥,心里便美滋滋的回忆着那家珠宝店的掌柜和他说的话:“女人家家的,最爱的还不就是珠宝首饰,只要小哥您将这对翡翠镯子送给您的心上人,保准她心心念念,看到了手上戴的镯子便想到了您。” 常宁倒不是被掌柜那话给说的心动的,只是当他第一眼瞧见这对镯子的时候,便十分中意了,脑子里就忍不住浮起了吉祥那双白皙细腻的皓腕戴着这绿莹莹的翡翠镯子该有多美。 “哥,你有送过嫂子什么礼物吗?” 常宁笑眯眯又得意的看向常福,开口问着, 常福瞧着常宁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只觉得常宁这副样子瞧着,实在是有些欠扁的模样。 “问这个做什么?”常福冷声的说了一句。 常宁正想奚落奚落常福几句,不过想到了什么,却又是欠扁而得意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自顾自的乐滋滋的笑开了。 “你这家伙!” 常福嘴里嘀咕了一下。正好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大门,他也没有再与常宁说话,伸手勒住了马车,转头贴着马车帘子对着里边开口道:“三爷,快到了,我看到刘少爷就在边上走着。” 常福刚刚禀告完后,车里边便传出了袁叔万的声音,他语气淡淡,带了几分威严:“便在这里停车,我下车与明山一道儿走过去便是。” “是。” 常福应了声,朝着常宁使了一个眼神,两兄弟翻身下了马车,而袁叔万则是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慢慢的走下了马车,朝着不远处的刘明山走了过去。 刘明山早早便瞧见了袁家的马车,原本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打招呼,谁知道,马车停了下来,刘明山倒也没有多想,便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 等到袁叔万走近的时候,他恭敬的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态度十分亲近的叫了一声:“袁三哥。” 那副样子瞧着,竟是与六年前没有半分的差异。 袁叔万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走到了刘明山身边,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口道:“明山瞧着仿佛是消瘦了许多。” 刘明山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却并没有说话,眼里也透露出了几分惆怅。 袁叔万见了,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管刘小姐如何,你毕竟还有双亲要奉养,不可过于伤心。对了,我听说刘叔和刘婶因为伤心过度,身体有些不好,我认识几个医术不错的医生,若是有需要,明山不要与我客气。” 刘明山闻言,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他连忙开口感谢道:“多谢三哥,不过太子也已经请了太医看过家父家母,并无大碍。” “那便好。” 袁叔万听了,也并没有强求,只是又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明山若是有事,可不要与我客气。” “我知道,谢谢三哥。” 刘 明山点了点头,看着袁叔万,心里倒是有些可惜,其实若是当初赛君所嫁的人是袁叔万,恐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只想想,刘明山倒是也没有深想,毕竟有些事 情是强求不来的。刘赛君给袁叔万做妻子,配不上他,给他做妾,又伤了亲戚的情分。而且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像赛君这般,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只是,刘明山的心里多少有几分埋怨太子赵慎。既然要了他的妹妹,为何又不好好待她,不然赛君也不会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说起来,刘赛君当初在与赵慎的关系被撞破后,的确是好运,赵慎至少认下了,也给了她一个名分,虽然位卑,但对于刘赛君这样的出身而言,其实也没有亏待她。只是之后,刘赛君却好像将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给用尽了。 她的相貌实在不算出众更何况是众多佳丽云集的太子后院,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连一向以端庄着称的太子妃,原本的宣王妃闻清婉都比她的相貌要好。要知道闻清婉虽然出自一女百家求的闻家,而且是嫡女,但她的相貌已是闻家垫底的了。 她当初吸引赵慎的独到之处,清高、有几分才学,在真正进了后院后,其实并不是什么优势,至少变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原本赵慎之所以回对刘赛君有几分意思,只是占了一个新鲜,等到如今,新鲜感没了,刘赛君也彻底失宠了。 不 过,刘赛君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有一个好哥哥,刘明山虽然是太子门下众多清客之一,但一来,刘明山是袁叔万推荐过来,在赵慎眼里多少有些不同,二来,刘明 山自己也的确是有几分才干,这些年来,历练多了,做事上也越发入了赵慎的眼睛。这样一来,赵慎看在刘明山的面上,也偶尔会去瞧瞧刘赛君,不至于太冷落她。 刘 赛君当初的心高气傲慢慢也被岁月磨平,她也已经不再是二八单纯少女,知道自己不能够再天真的认为只凭着自己便能够在太子的后院里生存下去。她的哥哥如今就 算再得太子的眼,但家世卑微、且无官身,说到底是还是要靠着太子过活,长久下去,她是肯定比不得太子后院的其他女人。 于是,刘赛君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得有子嗣傍身,为此偷偷喝了不知道多少求子药,但子嗣却一直很艰难,好不容易在去年怀上了一胎。 孩子也一直很稳的在她的肚子里,太医瞧过了也说孩子很健康,甚至有八成的希望是男胎,刘赛君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谁知道,就在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她却突然跌了一跤,跌的太厉害,不仅孩子没保住,她自己也大出血,连第二日都没挨过,便去了。 刘 家人自然是想提刘赛君讨回公道,毕竟离奇跌跤一尸两命怎么想都有问题。可是后院女人的手段,哪里是那么容易查到的,就算真的要查,也得得到赵慎的允许,偏 偏赵慎的后院女人,大多数却不是像刘赛君一般没有背景的女子,真的要查,也容易人心惶惶,为了一个无宠又无什么作用的女人实在得不偿失。 最终,刘赛君的事情也只是不了了之。 这么一来,悲痛加这个心结郁结在心,刘家二老很快便病倒了。刘明山虽然也伤心,但是心里其实也知道,刘赛君当日处心积虑要进太子后院,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刘明山心里越发悲痛,可是看着站在他边上关切看着他的袁叔万,刘明山也是强忍住了悲痛,开口转了话题:“袁三哥此趟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该是辛苦了。” 袁叔万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倒也习惯了,不过没想到我离开京城没多久,皇上又是打算重开科举。” “是啊。” 刘明山闻言,心里又是起了几分惆怅。 而袁叔万却是轻声问道:“不知道此次科举,明山准备的如何?” 刘明山闻言,原本走着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也恢复了先前的神色,笑着开口道:“此次科举,我并不打算下场。” 袁叔万诧异抬眉,而刘明山虽然面上带笑,可是神态之间却是难掩其中的失意。 “为什么不下场?凭如今明山你的才学和能力,定然能够进入到最后的殿试。”袁叔万开口缓缓道。 而刘明山听了,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若是其他人如此问,他定然会以客套话掩饰过去,但是对着袁叔万,他却并不想说谎,所以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太子并不想让我下场。” 袁叔万闻言,也是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 就像袁叔万所言,刘明山的才学定然是能够进入到殿试,可是偏偏如今太子和皇上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融洽,甚至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皇上对于赵慎这个太子,却是大大的不如先前那位正孝太子,或许是在当年明王宫变之中赵慎表现的太过于锋芒毕露,而皇上对于赵慎也起了忌惮之心,平日里不仅多加防备,甚至也是有打压的意思。 赵慎虽然竭力忍耐,但这个态度却并未赢得皇上放松警惕。 刘 明山在赵慎手下呆了多年,早已经算得上挂号的人物,他的身上也打了太子的痕迹,皇上定然会因此不喜,即使进入到殿试,恐怕名次也会落在后头,届时很有可能 会被远远的发配出京。太子自然不愿意如此,所以直接与刘明山表示了不想让他参加科举的意思,并且承诺他日自己登上高位,定然会对刘明山有所补偿。 其实有了赵慎这个承诺,刘明山也应该满意了,只是,刘明山虽然也想做官,但是他也不想浪费自己多年寒窗苦读的努力,直接做官自然是一步登天,就像袁叔万一般。可是刘明山到底还是有些惆怅。 刘明山看着袁叔万,也不知道该不该与袁叔万吐露自己此时的心情。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二人边上,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里边露出了郭怀远的脑袋。 他看着袁叔万和刘明山笑道:“袁大人,还有刘先生,你们怎么在这儿步行?” 刘明山和袁叔万二人在马车过来的时候,面上早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的神色,听到郭怀远的问话,袁叔万笑着开口说了一句:“只是瞧着离庄上不远,所以下了马车走走,恰好遇到刘先生。” “这样吗?” 郭怀远闻言,却也是笑了笑,突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和玉珍也下来走走吧!” 说着,他便放下了马车帘子,不一会儿,却是扶着一面容秀美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袁叔万和刘明山二人的目光看到那名女子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而郭怀远却无视旁人目光,依然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那名女子,而且还郑重其事的与袁叔万和刘明山介绍着:“袁大人,刘先生,这位是在下的内人。” 郭怀远这句话介绍出来,袁叔万和刘明山二人的脸上神色越发有几分怪异,内人之称,用在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上,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毕竟郭怀远是有夫人的,而且那位郭夫人京城里的人也都见过,并不是眼前这位面容秀美的女子。 不过两个人也都不是毛头小子,自然不会将这一份心情表现出来,只是刘明山到底有些憋不住,有些委婉的说了一句:“郭将军,今日我等是来赴太子之宴,您将这位崔夫人带出来,怕是不合适吧?” 今日三人会来到京郊这处庄外,也是太子相邀,而邀请了他们几人,显然也是有事商讨,郭怀远却是将自己房里的姨娘抬出去,未免也太不尊重太子了。 刘明山这话也算是好心提醒,虽然对于这位郭将军和崔夫人的事情也算是京城闻言,情有可原,但在屋里怎么宠都没关系,你带到正式场合却是不太合适了。 而郭怀远听了二人的话,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多谢刘先生关心,此次玉珍,其实是太子吩咐我带来的。” 郭怀远说着,看向了崔玉珍,又笑着说了一句:“玉珍与太子有旧,也算是熟人了。” 而郭怀远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刘明山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就是袁叔万面上,也是忍不住奇怪了。 这位郭怀远视若珍宝的崔夫人,其实在郭府,甚至是整个京城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 毕竟郭怀远算得上是名将,他某些带了桃色气息的事情总归是要拿出来给人说道说道的。 当年郭怀远随着惠王打天下其实说的难听一些便是造反,郭怀远等于是叛臣,他的原配夫人虽然是郭家的夫人,却也是梁瑾帝某位大臣的千金,在家族和丈夫面前,这位郭夫人选择了家族,甚至将肚中已有多月的孩子用一碗堕胎药给杀了,留下一封和离书便跑回了京城。 若是惠王没有上位,天下仍然是梁瑾帝与其子孙的天下,那么这位郭夫人的这番举止,堪称大义,朝廷可能还会对她进行褒奖加封。 可是偏偏,惠王上位了,这位郭夫人便成了效果。 当时这位郭夫人的家族想要讨好郭怀远,想将郭夫人重新送回郭家,所有的人以为郭怀远会将这位已经和离了的郭夫人送到庙里去,或者亲手解决泄愤,偏偏这郭怀远出人意料,竟然让这位郭夫人依然做他的正房夫人。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郭怀远爱着那位郭夫人或者宽宏大量,却是为了眼前这位崔玉珍崔夫人。 崔夫人来历成迷,当年郭怀远将这位崔夫人带回郭家做二夫人的时候,直言这位崔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真正什么身份,诸多人却是猜测这位崔夫人怕是郭怀远在某烟花之地的相好,不然依着郭怀远对崔玉珍的喜爱,怎么干脆不让她做了正室夫人呢。 显然便是崔玉珍的身份太低,当不得正室夫人 虽然后者说法有些难听,可是袁叔万对于后者也是有几分相信的,这位来历成迷的崔夫人怎么查都无法查出底细,可是郭怀远如此喜爱她,留着郭夫人,说到底也是为了替崔玉珍挡着郭氏家族里的挑剔。 袁 叔万淡淡看了一眼崔玉珍,而崔玉珍注意到了袁叔万的目光,她神色未变,十分大方得体的对着袁叔万回了一记微笑。她面容虽然秀美,保养也算得宜,但到底岁月 无情,年纪还是能够从她脸上看出痕迹。瞧着却是比袁叔万还要大上几岁,可是这位崔夫人的微微一笑,却大抵让袁叔万瞧出了郭怀远喜爱她的缘由。 远瞧着气质十分的娴静端庄,可是方才那一笑,虽然仅是秀美的面容,竟然流露出了几分绝色美人的气息,而这股子气息,也是最能够吸引像郭怀远这般只会打仗的大老粗了。 只是,此时真正让袁叔万在意且注意到这位崔夫人的,却是与太子有旧一事,他心中沉思,垂下了眼睑,掩下了打量。 虽然知道郭怀远并不会无的放矢,凭空说空话,但是真的看到太子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了这位崔夫人,而且特地安排了崔夫人的席位在自己的身边,却是让袁叔万和刘明山心中再次吃惊了一下。 太子在看到这位崔夫人的时候,神色也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似乎很激动,欲言又止,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崔夫人姿态优美的对着太子行了一礼,倒是神色平淡,微笑着说了一句:“奴婢也有十几年未见殿下了。” “玉珍……” 赵慎眼眶泛红,一时之间甚至喃喃说不出话来。 ☆、第88章 “太子殿下……” 站在赵慎边上的随侍太监陈全儿见到赵慎这副样子,开口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袁大人和刘先生也来了。” 赵慎顺着陈全儿的提醒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和刘明山,而崔玉珍也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坐在太子边上的席位,却是后退了一步,将身子躲在了坐在她下首的郭怀远身后,而郭怀远似乎并不介意崔玉珍如此受到太子的重视,还小心翼翼的拿着放在桌上的热茶递给了崔玉珍。 显然,在这三人中,还有一个大家都未曾知道的事实存在,使得袁叔万和刘明山等人并不能够介入他们之间。 袁叔万和刘明山二人在赵慎的招呼下,坐在了他的下首位,也是崔玉珍与郭怀远的下首位。 此处京郊庄园是赵慎在还是宣王之时购下的避暑之地,虽然地方不算大,位置也不是顶好的,却胜在地处山脚之下,十分阴凉。 这会儿便是将宴请之地放在园中,也并不会感觉到热。 不过赵慎还是让底下人上了不少的冰块摆放在宴席之地,又有多名貌美宫女站在冰盆边上扇着,十分舒适。 宫女们捧着美酒佳肴而来,一一摆放在众人桌前,不过席间却并无歌女舞女助兴,显得十分清净。 而赵慎身边也只让陈全儿伺候着,并无让其他宫女上来伺候。 见到赵慎都是如此,其他人倒也不好让站在边上的宫女伺候,因为他们带来的随侍之人都留在了外边,于是也只好自己动起了手。 赵慎作为宴席主人,自己先端起了酒杯对着宴席众人先说了祝酒词,敬了一杯。 待众人饮尽杯中之物后,赵慎笑着放下了酒杯,看向了坐在席间的众人,笑言:“在座诸位皆是与孤难得一聚,今日莫与孤客气。” “多谢太子殿下。” 众人齐声道谢,而赵慎的目光满意的掠过了席上并不算多的宾客,其实,在座之人,除了刘明山与崔玉珍,其余人皆是朝中大臣,为了避讳,他鲜少与这些大臣来往。 赵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袁叔万身上,笑着开口道:“袁大人此次出门可是辛苦了。孤敬袁大人一杯。” 袁叔万拿起刚刚放到了桌上的酒杯,双手高举,一口饮尽。 而赵慎在喝完这杯酒后,又笑着看向了袁叔万,笑道:“孤听说,袁大人如今身边只得一姨娘伺候……” 袁叔万目光平淡的看向了赵慎,而赵慎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着又道:“倒是孤少说了一位,袁大人身边据说还有一姿容倾城的婢女在伺候。” 赵慎说完这话,却是自己笑了起来。 而坐在边上的郭怀远闻言,也是笑道:“我还当袁大人这些年来是真的不近女色呢,原来袁大人才是真的懂风情之人。也是,男人吗,哪有不爱美色的。” 郭怀远说完,却是挤眉弄眼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崔玉珍含情脉脉的送上了一眼,这副怪模怪样却是惹得崔玉珍捂嘴轻笑了。 而赵慎见了,跟着会意一笑。 袁叔万面色不变,任由被赵慎与郭怀远打趣,等到众人没了兴趣,他方才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婢女只是母亲给的伺候丫鬟罢了,太子莫取笑下官。”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赵慎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口道:“袁大人家中之事,孤也是有所耳闻,袁大人对家里人未免太过于让步了,连孤都有几分瞧不下去了。对了,听说这次袁大人的大哥又没有上榜,不知道袁大人心中是个什么章程?” “大哥之事,自有下官父母与大哥自己决定,下官作为幼弟,并不好置喙。”袁叔万沉默了些许时候,淡淡开口道了一句。 “哎,孤觉得袁大人你是千好万好,偏偏就是不好在这亲人身上……” 赵慎欲言又止感叹了一声,而袁叔万闻言,面上神色依然没变,但却开口回道:“父母长辈,理应孝顺。” 对于袁叔万略带几分迂腐之言,众人听了皆是会意一笑,如今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袁家人的荒唐,又谁人不知这袁叔万对于家人的纵容。对自己父母的孝顺。 自是有不少人有意无意提点过袁叔万,但袁叔万偏偏就像太子所言,千好万好,唯独在此事上,却是说再多也无用。 而赵慎面上也是笑了一下,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父亲对于袁叔万的重用,即使在明明已经有所怀疑袁叔万是他的人,偏偏不舍得不重用他,或者可以说是离不开他的能力。 说到底,其中有一点放心便是袁叔万重视家人这一点,重视家人,则是心中有所顾虑,那样的人一辈子也只配被人支使。 赵慎想到这里,心里倒是越发感叹自己的好运,竟然能够得到袁叔万的相助,如今他手下势力逐渐壮大,其中袁叔万可是功不可没,有钱又有权,而且还有收服人心的本事,偏偏还有致命把柄,这样的手下谁不喜欢。 赵慎一口饮酒自己杯中之物,看着袁叔万笑道:“袁大人自然是孝子,说来如今袁大人膝下无子,袁夫人去世多年,袁大人也未曾续娶过,家中太夫人该是多有操心吧?” 袁叔万低垂下眼睑,并没有开口。 而赵慎又笑道:“孤记得当年袁大人似乎与闻家议过亲,仿佛是太子妃的堂妹闻家五小姐对不对?” 袁叔万依然没有开口说话,而坐在边上的郭怀远闻言却是又开口道:“袁大人与闻家还有这事儿?” “孤也是听母后说起过,只是当时不凑巧,太后她老人家突然逝世,才没了后续,闻家五小姐如今三年守孝已满,却一直未曾议亲,说来袁大人如今也尚未娶妻,倒是与袁大人有缘。”赵慎亲自给自己的酒杯斟上了酒,举杯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却并未拿起放在桌上的酒,看向了赵慎开口问了一句:“不知太子当年答应下官之事,是否还作数?” “当然作数。” 赵慎面上有些疑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袁叔万突然问的这句话。 “那么他日,不知殿下要将闻家置于何处?” 袁叔万这话说出,而赵慎心里也想到了袁叔万先时所说的事情,袁叔万的这句话,听在赵慎的耳里,变得更像是在问赵慎,若是他娶了闻家五小姐,他日让他如何自处。 真说起来,姻亲虽然私事,其实也是公事,袁叔万若是与闻家结亲,顾虑自是会有的。 赵慎先时也是被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说动,毕竟闻家也算是他的外家,袁叔万若能娶闻家女,算是更好的将自己绑在了他的船上。 所以赵慎才会做这妇人之事,如今袁叔万突然这般说了,反倒是让他有几分尴尬。 他也只能够装作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瞧袁大人说的,这五小姐娶了,自然是袁家人了。不过,既然袁大人无意,孤自然不会强求。” 说完这句话,赵慎却是招呼起了众人开始用酒用菜。 而这会儿在心里,赵慎却是有些怪责起了闻家,嫁不出去的姑娘,硬是让他做什么媒。 闻家五小姐倒也不是真的嫁不出去,毕竟闻家女也是赫赫有名,但是想要嫁得好,却有几分难度。 三年孝期届满,闻家五小姐闻青楚的年龄多少有些偏大。一时之间想要找到合适的,还真有几分困难。 偏偏闻家眼光也是极高,稍差一点的人家根本不做考虑,一来二去,慢慢拖着,年纪也大了。 而闻青楚自己也开始担心了起来,说来,袁叔万之所以会再次入闻家的眼里,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袁叔万这些年来一直未曾续娶过。而且袁叔万还是个有能力的,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再升官过,可是却将户部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手上。 商人出身这点小瑕疵,也变得瑕不掩瑜了。 闻家、甚至是宫中的两位闻家女,也都觉得太子若是与袁叔万提了此事,自然是板上钉钉了,连太子当时也觉得是小事一件,可是没想到,袁叔万却对闻家女根本无意。 等到宴席结束后,袁叔万并未马上离席,而赵慎也看向了袁叔万,笑着开口道:“袁大人若是待会儿没有要事要办,不如与孤留下来喝会儿茶如何?” 袁叔万嘴角浮起一抹淡笑,点了点头回道:“正好,下官也有一些话想与殿下说。” 袁叔万与赵慎二人倒也并没有走的多远,只是到了离原本宴席的庭院不远处的一处亭中。 亭中早已有婢女在期间焚香煮茶,袁叔万与赵慎走入的时候,婢女将煮好的菜放到了二人跟前。 袁叔万单手捧起了那盏茶,并未喝,只是放在鼻下闻着味儿。 而赵慎在喝完一口后,却是迫不及待开口道:“方才之事,袁大人不要介意,若是袁大人不愿意,自然可以当孤没有说过此事。” 袁叔万听了这话,笑着将原本放在鼻下闻味的茶放回了桌上,开口道:“殿下不必介怀,这都是小事情,只是殿下可得好好想想他日待闻家的态度。” “闻家……” 赵慎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惘。说实话,他真没有想过要对闻家做什么,毕竟闻家是他母后的娘家,也是太子妃的娘家。 即使对于他的母后与太子妃,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毕竟对于身份也是特别的。就像他虽然开口答应了将来等他上位,便让袁叔万坐了自己外祖父的位置,可是也是因为闻宰相如今年事已高,将来他再在别的地方多加补偿便是了。 袁叔万看着赵慎这幅样子,已经猜出了赵慎的意思。 赵慎虽然手段果敢,也够狠心,但是他也想要一个仁厚贤明的名声,他可以做坏事,但是绝对不会想要担做了坏事后的这份名声。 闻家,能不动,赵慎是绝对不会动的。就像如今他对当今皇上的态度一样。 袁叔万抬起眼睑,开口说了一句:“闻家是百家世家,如今根深蒂固,又是如日中天……” “袁大人慎言,闻家,毕竟是孤的外家。” 赵慎只觉得袁叔万说这话是在挑拨他,他也不愿意听这话。 闻家越好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袁叔万说这话,可是失言了。 而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不知殿下可知,皇后最近有意安排荣王娶闻家女。” 赵慎的手不觉抖了一下,茶杯中的水不满,虽然并未溅出,但是赵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袁叔万看着赵慎如此,又轻轻开口道:“看来,殿下并不知晓。” “袁大人,您说这话是何意,您又是从何得知?” “殿下不必多问,下官既然说了,定然不会与殿下说假话。”袁叔万看着赵慎又慢慢道:“荣王自正孝太子逝世后,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又有皇上亲自教育成人,这番尊荣,恐怕也只有他的父亲正孝太子享受过。” “只可惜,正孝太子逝世的早,不然荣王便会更加名正言顺……”袁叔万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后,方才又道,“前日夜里下了雨,明王的腿疾又犯了,昨日,皇上派了人去明王府替明王诊治了。” 荣王自正孝太子逝世后,便被养在皇后膝下,皇上原本对荣王并不在意,或者是有意在疏远,可是在荣太妃与皇后有意无意的设计下,皇上对于这位荣王也起了疼爱之心,或者说是恢复了先前的情绪,甚至自己在御书房中批奏折的时候,也让这位荣王在他边上习字。 而明王,当年原本并不是被圈禁在明王府中,只是当时圈禁之地环境并不好,他当年为了救梁惠帝而留下的后遗症犯了,梁惠帝不忍,让他重回了明王府,除了被圈禁,其余待遇都按照王爷规制,并让夏太监不是探望,唯恐底下人克扣。 袁叔万每说一句话,赵慎的脸色便下沉了几分,他沉默许久,将杯中已经冷却的茶水一口饮尽,看着袁叔万开口道:“袁大人,孤倒是不知道你如此神通广大,不在京城,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袁叔万微微笑了一下,开口道:“这些事情并不隐蔽,只要有心探听,还是能够打听出来。” “而且……”袁叔万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倒是不必殿下神通广大,连微臣府中那般私密之事,也能够知道。” 袁叔万的这话一出,赵慎的脸上倒是有些尴尬了。 他轻笑了一下,掩盖下方才阴翳的情绪,轻声道:“袁大人这么一说,倒是让孤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孤并非有意探听袁大人府上之事,只是,如今袁大人肯助孤,在袁大人不在京中之时,孤也得替袁大人看着袁家对吧!” 袁叔万嘴角仍然噙着淡笑,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捡起方才的茶水杯放在手中把玩着。 赵慎见到袁叔万这副样子,心中有些不豫,但是面上还是带了笑容,又开口道:“既然袁大人不希望,那孤日后自然不会再如此。” 说完这话,赵慎又快速的朝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袁大人手中的茶已经亮了,给袁大人换一杯。” 袁叔万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开口道:“不必,多谢殿下美意,只是下官喝不惯外边的茶。” “我倒是忘了,叔万屋中有佳人相伴,自是喝不惯外边这陋茶。” 赵慎闻言,嘴角带了意思暧昧的笑意,轻声说道。 而袁叔万并未回应什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口道:“太子殿下若是无事,下官告退。” “好。” 赵慎点了点头,而袁叔万在临走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轻声说了一句:“殿下,你要知道,还在别人手中的东西,不管再名正言顺,说的再好听,总归还是虚的。下官跟随殿下,并不想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袁叔万走出庄子大门之时,看到刘明山正站在马车边上,看到他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三哥!” 袁叔万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等了好一会儿了吧!” 刘明山摇了摇头,又轻声道:“并未太久,正好吹吹夜风散散酒气。” 袁叔万又再次点了点头,在刘明山走上马车之时,却又开口叫住了他。 刘明山转头奇怪的看着袁叔万,而袁叔万却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明山,若是你真想通过科举做官,不想辜负这些年来的寒窗苦读,其实可以准备一下此次会试。或许,在那个时候,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三哥的意思……” 刘明山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有些疑惑,而心里却又有几分了然。 吉祥将茶叶用茶勺拨到了茶杯中,又拿起了热水直接灌进了杯子中,整个过程,十分的流畅而简洁,也十分的粗糙。 红莲面上带了几分嫌弃接过吉祥泡好的那杯茶,开口啧啧了两声,调侃着:“都说三爷屋里的吉祥姑娘泡的一手好茶,所以才会让三爷格外开恩留在书房里伺候,我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敢情你不是用手艺在泡茶,而是用脸在泡茶啊!” ☆、第89章 吉祥闻言,瞥了一眼红莲,颇有几分恶声恶气的回道:“有免费的茶可以蹭都堵不上你这张利嘴,你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在你家李庄头面前,都是这副样子吗?” 红莲闻言却是扑哧笑了,喝了一口茶,拍了拍吉祥的手轻声道:“你这丫头,从小就这样,连个嘴皮子便宜都不让占。不过这茶,倒还真挺香的。” “从宫里赏下来的进贡茶,哪能不香。” 吉祥闻言,笑着说了。 而红莲听到这话,脸上却是惊讶了一下:“你还真拿三爷喝的茶给我喝啊,我和你开玩笑的。” 红莲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喝了一口的茶,面上有些担忧的看着吉祥:“你这样子,万一让三爷知道了,定然会怪罪你的。” 红莲方才虽然开玩笑起哄说来讨好茶喝,也要尝一尝三爷喝的茶,可是还真不是要讨这茶喝的,也只是和吉祥开开玩笑罢了。毕竟除非主子赏赐,不然做下人的哪里能够动主子的东西,而吉祥为人向来老实守规矩,也不会做这种越界之事。 谁知道,吉祥还真胆大包天拿着三爷喝的茶给她泡了,甚至还是宫里赏下来的进贡品。 “放心,三爷才不会与我计较这样的小事呢!” 吉祥见到红莲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感到好笑。她轻声解释了一句。 而红莲听了这话,才算放下了心,又是珍惜的喝了一口茶,笑着打趣起了吉祥。 “也是,一杯小茶而已,以吉祥姑娘在三爷跟前的得宠程度,三爷哪里会计较呢!”红莲挤眉弄眼,一副促狭模样。 吉祥瞧见了,忍不住用手指顶了顶红莲凑过来的脑袋,开口道:“净拿我开玩笑,说吧,这一大早的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可别告诉我就是为了讨一杯茶喝。” 红莲笑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了一份喜帖,送到了吉祥手中,笑着开口道:“喝茶只是顺带,呐,你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可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 “还有喜帖呢,看样子,姐夫很重视你。” 吉祥看着手中的喜帖,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了一句。 而红莲听了,却也是笑了一下,轻声道:“重视自然是要重视的,我这好好的黄花闺女嫁给他一个带着女儿的鳏夫,再不对我好,我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委屈自己。” 说完这话,红莲又是叹了一口气,对吉祥道:“你呀,可别学我,现在有好的赶紧抓住,我看玄玠居的常宁对你挺有意思的,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说我是来找你的,对我可殷勤呢!” “你自己才刚刚要嫁出去,就开始有闲心管我的事情了。” 吉祥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收拾起了方才泡茶的茶罐子。 而红莲则是一把拉住了吉祥,笑道:“别忙着收拾了,待会儿再收拾,不然又给你逃过去了。” 红莲一把夺过茶罐子,又拉过吉祥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认真道:“你呀,别以为你还小,回头变成我这样的老姑娘就不好了,趁着现在有好的,就赶紧抓住。” “常宁的父母深受三爷器重,一个当庄头,一个当管事,他和他的哥哥又是从小陪着三爷长大,如今跟在三爷身边,将来自是前途不可限量,常宁小哥儿长得又俊,最重要的是对你也好,错过了这次,回头你可别肠子都悔青了!” “说什么呢?”到底是在说终身大事,吉祥多少有些害羞。 而红莲见了,又笑道:“你不是说你不想当姨娘吗?而且瞧着三爷现在都没把你这朵小娇花收到屋里,看来是真的不好女色了,有好的,你可得自己长点心眼了。你对着我还说什么场面话!” 红莲的话,让吉祥也是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并没有考虑太多,她知道常宁喜欢她,但是她对常宁却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或许说更多的却是常宁长久以来对她照顾,所以让她忍不住依赖这种有哥哥照顾一样的感觉。 可是,红莲的话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如果自己不选,将来就是主子做主了。 这样倒不如选一个愿意对她好的。 红 莲看着吉祥深思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被吉祥听进去了,于是又道:“吉祥,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可是你也不想当主子的姨娘,这么拖下去,对你自己也不好。还 有,你可别觉得你还小,这个年纪也该是要定亲的时候了,府里不少比你小的丫鬟都比你机灵着呢,瞅到合适的,又是给绣荷包绣帕子什么的,又是嘘寒问暖。你只 怕对这位常宁小哥还端着吧!” “红莲姐,这送东西不太合适吧!” 吉祥皱了一下眉头,红莲这么一说,简直就是在私相授受。 “就你穷讲究,咱们小丫鬟怕什么。只有那些大家小姐才要守规矩,而且那常宁小哥上回不是说给你带过礼物吗,你当回礼也好啊!” 红莲一口将手中的茶饮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吉祥也站了起来,问了一句:“红莲姐,你要回去了?” “待会儿我还要轮值,多的我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掂量吧,我反正不会害你的。” 红莲拍了拍吉祥的手。又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刚送走红莲不久,吉祥便被常宁告知刘明山来了,让她上茶。 吉祥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泡起了茶。而常宁也并没有马上离开,等着吉祥将茶泡好。 吉祥将热水倒入杯中的时候,却是突然开口道:“常宁哥哥,我给你绣条帕子好不好?” “给……给我绣帕子?” 常宁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吉祥。 吉祥瞧着常宁这副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倒是将先前的不自在给放在了一边。 “嗯,复杂的东西我绣不来,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常宁连连摇头,连胜开口道:“只要是吉祥妹妹你给我绣的东西,我都喜欢。” 说到这里,常宁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他根本没料到,吉祥竟然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给他。 吉祥咬唇轻笑,将手中的茶盏递予了常宁,笑道:“呐,给你,赶紧给刘少爷上茶吧!” 吉祥自从长大后,也知道自己长得招人,甚少在外人面前出现,若是出现外客,基本上能不出去上茶便不出去上茶。 而经常拜托帮她忙的人,便是常宁。 常宁也是十分有默契的接过了茶,只是今天吉祥与他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他忍不住再三回头看顾着吉祥,心里却是忍不住沉思着,该是他送的礼物有效果了吧! 这么想着,常宁的目光落在了吉祥的手上,却并没有看到那对翡翠镯子戴在吉祥的手上,难道是收起来了? 常宁忍不住猜测着,心中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吉祥这般珍惜他送的礼物,他又忍不住心里泛起了甜。 吉祥瞧着常宁呆愣愣的站在她跟前,又是觉得一阵好笑,忍不住推了推他,开口道:“干嘛傻愣愣站着,还不赶紧上茶去。” “哦,哦,好的。” 常宁听着吉祥的使唤,也觉得分外的甜蜜,脸上挂着傻笑,慢腾腾的离开了茶水间。 吉祥看着常宁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是,想到将来常宁成为自己的另一半,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嫁个对她好的,而且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总比到时候比主子乱配人要强。 吉祥在茶水间里慢慢收拾着,没过多久,常宁又来拿了一回茶,却是袁叔万回来了。吉祥倒也没有多想,又泡了一杯茶后,便坐在茶水间里歇息了。 谁知道,她才坐了一会儿,江风却是跑了过来,对她开口道:“吉祥妹妹,赶紧泡两杯茶送到三爷书房去,有贵客到了。” 说完这话,江风却是一下子给溜走了,连人影都瞧不见。 吉祥愣了一下,最终只能够自己低头去泡了两盏茶。 茶泡好后,等了一会儿,吉祥都没有瞧见有谁经过茶水间,因为听说是贵客,她倒也不敢耽误,只好将茶和糕点果子一起放到了托盘上,准备自己送过去。 三爷的书房其实就在茶水间边上,也没多少路。 吉祥从茶水间走出去后,因为手上拿着东西,也是一直低头走路,并未抬头注意前方远处。 等到她看到前边有一双黑色靴子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避让开,也抬起了头。 可是就这么一眼,却是将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郭怀远是陪着太子赵慎来的袁府。 下朝之后,赵慎心血来潮,想到袁叔万这边来瞧瞧,郭怀远恰好也要出宫,便陪着赵慎一块儿来了。 到了袁府里,听说刘明山也在袁叔万处做客,三人也没继续呆在厅里,只说要去书房里议事,而袁叔万也没有反对。 郭怀远瞧着三个书生样的人聚在一块儿,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并不爱听那些东西,于是主动请缨要在书房门外守着,顺便自己也躲躲闲。 袁叔万此处的书房虽然也有栽种树木,但景致算不得好,郭怀远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游玩,倒是真的老老实实守在了书房门口。 吉祥走过来的时候,他初始并未注意,只当是普通的丫鬟,等到人走近了,虽然吉祥低着头,但是美人不管如何形态都是美得,即使面容都还未完全露出来。恰好昨日宴会上,太子也有提及过袁叔万身边的这个婢女,他忍不住起了几分好奇心看去,也挡在了吉祥面前。 等到吉祥抬起脸的时候,郭怀远看着吉祥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里也浮上了一层怪异的熟悉感。 待他自己瞧去,却也是吃了一惊。一双原本就跟牛一样大的眼睛,此刻也是瞪得越发大了。 吉祥惊慌失措后,却是直觉要逃,而郭怀远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逃掉,伸手便要来抓她。 吉祥慌乱之下,将手中的托盘打翻,托盘中滚烫的茶水,也一下子浇在了吉祥的手上,瞬间烫红了她的一双手。 郭怀远当时也是着急的喊了一声:“小心。” 想要伸手去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连忙上前想要去查看吉祥手上的伤势,而吉祥却是惧怕的后退了几步。 “我……我没有恶意的。” 郭怀远结结巴巴想要与吉祥解释,可是吉祥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无法听进他的话。她也顾不上如今被烫的厉害的双手,匆匆忙忙便要逃跑,可是因为太过于心慌,竟然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即使如此,吉祥却还是用手挪动着身子。 郭怀远看着吉祥这副样子,连忙上去想要搀扶。 而吉祥则是尖声大叫:“你别过来!” 她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碰到郭怀远。 “我……我没有恶意的,公……你,你还记得崔玉珍吗?” “我不认识……” 吉祥捂着脸,想要将自己的脸挡起来,可是她也知道于事无补。 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瑟瑟发抖的牙关,却是突然拔下了自己发上的银钗。 “你别……” 郭怀远还想要宽慰吉祥,也是小心的后退了几步,想让她放松下来。 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有人过来了,而且有一边还是从书房里出来的。 郭怀远也顾不上说什么,连忙上前一把扶起了吉祥,连吉祥因为惧怕而挣扎将银钗划在了他的手上都顾不得了。 他将吉祥扶了起来,却是推了吉祥一把,开口道:“你赶紧走。别让人看到。” 吉祥满是惊慌的脸上看了一眼郭怀远,可是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多想,慌不择路的开始跑了起来。 待到书房门开之时,吉祥的身影也只能够瞧见小小的一道。 而郭怀远却是将流血的手藏在了身后,笑着转头看向了从书房里走出的三人。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还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赵慎笑着说了一句,却是看着郭怀远笑着打趣道:“听说袁大人书房里伺候的那个丫鬟相貌动人,你该不会调戏了袁大人的丫鬟吧!” “殿下真是说笑了,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郭怀远面上笑着道。 而赵慎的话本来也是在说笑,知道郭怀远除了崔玉珍,其他的女人就算是再漂亮也从不动心,更何况是不能动的袁叔万的丫鬟。 而袁叔万的目光扫过了掉落在地上一片狼藉的的地面,却是淡淡开口问了一句:“郭将军,是否是丫鬟冒犯你了。” “那倒是没有,是我不好,先前坐在门口,那丫鬟被我吓了一跳,手都给烫伤了。” 郭怀远笑着解释着,“我见她伤的厉害,就让她回去上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慎倒是没有多想。 而袁叔万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恢复,淡淡开口道:“家中奴婢无状,倒是让殿下和郭将军看笑话了,我让其他人上茶。” ☆、第90章 吉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屋里的,在合上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心慌紧张的缘故,一颗心跳的飞快。 吉祥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可是当年那火光冲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刻正浮现在她的脑子里。 他怎么会还活着,明明她插入他胸口的那支珍珠粉晶玉簪花是那般的华丽,又那般的锋利,当时,明明他已经直直的倒在了她的面前,一双牛眼死死的瞪着她,勉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最终不甘心的垂下了手。 而吉祥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完全被吓呆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倒在他面前的尸体,整个人瑟瑟发抖,最终却是被锦书一把推入密道之中,她想要伸手去拉锦书,可是一段横木倒下,将密道入口拦截。 吉祥忍不住双手交握在了一起,只觉得当初那横木倒下带下的火星飞溅在她手上的疼痛感又再次在她手上烧了起来。而当手上的肌肤相触,让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一双手此刻早已经红肿了起来。 是了,方才那两杯茶,都浇在了她的手上。 而吉祥又再次想到郭怀远,身体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袁家。 她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那段痛苦的记忆,她恍恍惚惚回忆起了当年郭怀远闯入时的情景,郭怀远的确是自报过身份,她当时也像今日一般惊慌,根本没有注意去听,只记得好像是将军,而他身上所穿的盔甲,的确是将军才能够穿的样式。 既然他如今还活着,恐怕现在也该是位高权重…… 她是当年的漏网之鱼,那场大火若是没有烧起,恐怕她如今也该在当今皇上的追查名单之中。 她以为自己躲在袁家,便可一辈子相安无事,可以平平淡淡将前尘往事都忘却,可是她太天真了。 她想要忘却那些前尘往事,可是那些前尘往事,却并不愿意放过她。 吉祥如同受了伤的小兽一般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身子缩成一团,企图这样子能够给自己一丝安全感,可是最终却并没有成功,她悲鸣着哭泣了起来。 她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惊慌,却也安然处之着。 她的身份很好,即使是一个被梁瑾帝忽视、失去了母亲的女儿,可是有宫娥照顾,有这个身子母亲以前的姐妹、如今身居高位的妃嫔看顾着,过得比其他的公主也要自在。 在那个华美的妙弋宫中,所有的人都围绕着她转,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当她听说本朝的公主身份极高,即使嫁人了,夫家也是要将公主高高的捧起时,彻底放下了心。 届时嫁人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享受这份富贵罢了。 她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无忧的过下去。 可是却并非她所想的那般美好,仿佛是一眨眼的时间,皇宫被攻陷,江山易主了。 而她原本过得安逸富贵的日子,也在一夕之间,突然化作了烟云。 新帝并非是个重视名声之人,在攻进京城时,便对梁瑾帝的皇子和臣子下了狠手,而攻入皇宫后,妃嫔、公主甚至是那些年幼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子都没有放过。 妙弋宫的大门被紧紧的关闭起来,而她也被带到了藏有密道的密室之中,她的贴身宫女锦书正要带她跑入密道之时,郭怀远却突然出现,过来便要抓她。 锦书和她奋力抵抗,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慌过了头,待她恢复神智的时候,原本戴在她头上的那支簪子,却插在了郭怀远的胸口。 她一个人沿着那条密道跑出了皇宫,之后却着了人贩子的道,被拐到了那对人贩子夫妻的手下。 “笃笃”两声,房门突然被敲响,吉祥的身体猛地一怔。 她勉强撑着地面站起了身,目光惊恐的看向了面前闭合上的那道门。 “吉祥妹妹,你在屋里吗?” 门外传来了常宁的声音,语气里饱含着担忧的情绪。 吉祥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却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常宁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你的手被烫伤了,在我娘那里没瞧见你,就想过来替你上药。”常宁闻言,连忙解释道。 “你不是在帮三爷接待贵客吗,怎么有空到我这边来。” 吉祥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并没有马上开门。 而常宁闻言,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神色,他暗自庆幸隔着门,吉祥并不能够看到他此时的神色。 “三爷让我和哥哥没让我们在前边伺候,和贵客单独在书房里谈话呢,我离开一下没有关系的。吉祥妹妹我找了烫伤药来,你烫的厉不厉害啊!” 常宁说着说着,又是关切的开口道。 “没有关系,我给你开门。” 吉祥这会儿也是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这隔一道门,简直就是在掩耳盗铃,若是那人真的想要闯进来抓她,一道小小的门,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而且说到底,常宁一直待她好,也不会做害她的事情,反倒是她弄得跟个惊弓之鸟似得,实在可笑。 吉祥转身打开了门,门外的确是只站了常宁一个人,他笑着举起了手中装着烫伤药的瓷瓶,笑容却在看到吉祥的脸蛋时,一下子僵硬住了。 他面上浮现了担忧难过的神色,连声道:“吉祥妹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常宁面色的神色好像也要哭出来一样,似乎是对吉祥此时的情绪感同身受:“是不是手上很疼,吉祥妹妹,你别怕,我马上给你上药,这个药很好用的,马上就会不疼了。” “没事。” 吉祥想用手背去擦脸上未干的泪痕,手上的伤处却不小心碰到了,让她又是“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吉祥妹妹,你小心点。” 常宁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副样子,让吉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因为常宁的一番耍宝,倒是让吉祥原本惊慌失措的一颗心平稳了许多,她吸了一下鼻子,笑着开口道:“常宁哥哥,进屋吧。” “好……” 常宁闻言脸上有些惊喜,其实自吉祥长大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吉祥的屋子,一来是吉祥从未主动邀请过他进屋,二来他虽然也没有特别的男女大防观念,可是也知道自己出入女孩子的屋里总归是不合适的。 不过,显然今日,吉祥却并没有那般的避讳,或者说,有一个她熟悉的人能够陪着她,多少让她依然有些忐忑的心里能够有一丝安全感,渐渐的平复下来。 至于常宁,心里再多的建设却是比不得吉祥的一句话,既然吉祥开口邀请了,他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常宁走进了屋里,不过并未合门,也只是站在外边靠近门处的桌前坐了下来,看着吉祥轻声道:“吉祥妹妹,我给你上药。” 说完这句话,常宁又发现了一点不对,听着似乎好像他要占吉祥便宜似得。 他连忙又补救的说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吉祥妹妹你两个手都受伤了,不方便,而且我准备了帕子,绝对不会碰到吉祥妹妹你的手。” “好。” 吉祥笑了起来,却是并未抗拒便答应了。 她将手放在了桌面上,而常宁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干净的帕子,轻轻沾了一些膏药,然后慢慢的开始在吉祥的手上涂抹着。 他一边涂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吉祥开口问道:“吉祥妹妹,会不会疼?疼了你可一定要叫出来,别忍着……” “没关系,不疼。” 吉祥轻笑了一下,虽然常宁平日里总是没轻没重的,但今天真的很小心也很细心。 他低着脑袋,眼神十分认真的看着吉祥手上被烫伤的地方,明明因为烫伤而变得红肿,甚至起了水泡的手看起来十分的丑陋,可是常宁却仿佛对待珍宝一样看着它们。 吉祥看着这样的常宁,心中忍不住动容。 “常宁哥哥,谢谢你。” 吉祥轻声道谢着,而常宁闻言,却是有些傻愣愣的抬头,等到反应过来,却是带着傻乎乎的笑容笑道:“吉祥妹妹,你说这个干什么?” 吉祥瞧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又是轻笑了起来:“你呀,平日里都是那么精明,偏偏有的时候就爱犯傻。” “没关系,吉祥妹妹喜欢就好。” 常宁笑嘻嘻着难得机灵说了一句甜言蜜语。 而吉祥闻言,却是又笑了起来,嗔道:“你这个傻子……” 话还未尽,吉祥也忍不住甜蜜的笑了起来。 有意无意,两人之间多了一丝暧昧,也多了一丝甜蜜。 袁叔万站在屋外,目光沉沉的看着屋内的这副场景,一言不发。 “三爷……” 站在袁叔万身后的常福看到这番情景,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他忍不住看向了屋内还一无所觉的二人,又看了一眼袁叔万手上拿着的烫伤药,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91章 袁叔万将手中的瓷瓶紧紧反握到了手心里,手也紧握成了拳头,他似乎转身就要离开。 常福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越发焦急。 他跟在袁叔万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袁叔万的个性,万事都是放在心上半分不吐露,今日若是真这样离去,恐怕对常宁和吉祥心里也会起了芥蒂。 常福咬了咬牙,只做无意轻轻碰了一下门框子。 “砰”的一声,声音不算重,并未引起此刻正是乐滋滋的常宁的注意,但却让一直绷着神经的吉祥听到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常宁见到她的动作,也跟着站了起来。 而袁叔万的目光淡淡的看过了常福。 常福心中一凛,低下了脑袋。 袁叔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握着瓷瓶的手藏在了身后,慢慢的收回了要往回走的脚,出现在了门口。 “三爷?” 常宁和吉祥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疑惑,似乎是奇怪袁叔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吉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苍白一片,她的目光有些惊恐的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看到吉祥这副样子,脸上更是沉下几分,只以为吉祥是因为自己撞到了她与常宁之间相处的场景才会如此。 原本并未想要迈进去的脚,突然改变了主意。 袁叔万径直朝着里边走去,而常宁和吉祥也连忙从椅子边走了出来,对袁叔万轻轻行了一礼。 “三爷……” 吉祥轻声唤了,沉默了一下,却是径直跪了下去。 她此刻并不知晓郭怀远有没有将事情告诉袁叔万,可是不管有木有告诉,她都不敢心存侥幸,此时她也只能够寄希望于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希望袁叔万能够心软,不管如何,这些年来,袁叔万待她总归是不错的。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番动作,又看到她撑着地面上那双满是烫伤的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强忍住了想要将她扶起的念头,开口道:“你这是在向我请罪?” “……是。” 吉祥犹豫了一下,却是轻声应了。 而站在一旁的常宁见到吉祥这副样子,也是担忧着跟着跪下了,开口求情道:“三爷,吉祥往日里一向沉稳得体,今日之事定然不是有意。而且吉祥伤的不轻,请三爷莫惩罚吉祥。” 常宁的话,让袁叔万依然面无表情,却让常福忍不住心中摇头。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个蠢弟弟越发有些嫌弃,袁三爷本就没有罚吉祥的意思,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让袁叔万有些骑虎难下了。 袁叔万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吉祥和常宁,吉祥低着头看不出神情,而常宁抬着脑袋,一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上满是年轻人特有的无畏。 袁叔万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吉祥低垂的脑袋,开口道:“这些年来,你在书房里伺候,小规矩上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知进退。” “三爷……” 吉祥抬起了头,目光惊讶的看向了袁叔万,虽然如此,可是此时她的心里却满是庆幸,听着袁叔万的意思,仿佛郭怀远并未将实情说出来。 而这个,却让她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是她心里最好的希冀了。不管郭怀远心里是如何想的,又为何要这般做,但至少给了她缓和的时间。 吉祥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又是叩了一下头,开口乖乖承认错误:“三爷,是奴婢的错。” 吉祥的这副老老实实模样,让袁叔万不知道为何又是皱了一下眉头,他原本想要让她站起来的话,在此时却有些说不出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沉声道:“在外人面前犯了这般错误,也是不能够轻饶你。” “是……” 不管袁叔万说什么,要罚她什么,吉祥这个时候都觉得比袁叔万知道真相要好,她原本绷紧的一张脸瞬间放松,欣然接受。 而站在一旁的常福瞧着事态的发展越发让他摸不着脑袋,心里也是越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常福却知道,袁叔万的本意绝对不会是来罚吉祥的,不然也不会一等赵慎和郭怀远离开,便让他找出了最好的伤药,自己亲自拿着到吉祥的屋里来了。 显然,袁三爷的心中根本不在意吉祥犯得错,反倒是在意吉祥受的伤。 他犹豫了一下,却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道:“三爷,吉祥姑娘的手还伤着,要不先让吉祥姑娘上了您带来的药,再罚她如何!” 常福说完这话,便连忙低下了头,也躲过了袁叔万看向他的目光。 常福说的这话,时机实在是有些微妙,让原本一副恶狠狠打算惩罚吉祥的袁叔万瞬间变成了一个嘴硬心软的主子,也让袁叔万此时心里尴尬极了。 即使他脸上挂着一贯淡淡让人瞧不出情绪的神色,可是吉祥和常宁抬头好奇张望他的目光,也让他有些不敢对视。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总觉得袁叔万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也让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她强忍着面上控制不住要浮出的笑容,再次低下了头,这次却不是惊慌了,而是觉得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也怕袁叔万看到她面上的笑容会恼羞成怒。 她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笑意,开口轻声道谢:“多谢三爷对奴婢的关心。” 说完这话,吉祥的目光却是朝着袁叔万藏在背后的手看了过去。 袁 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将手中的伤药直接递给吉祥,而是走了几步,走到了桌子边,放在了常宁那瓶伤药的边上,而后转过了身子,看着吉祥开口道:“今日之 事,本该罚你,只是你自己也已经受了惩罚了,而郭将军也替你求了情,说你受了惊吓才会将茶盏打翻,便不罚你了,可是若是再有下一次,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该 知道如何了。” “是,奴婢知晓了。” 吉祥面上轻快的应了一句,目光看向了袁叔万送来的烫伤药。 “行了,都起来吧。” 袁叔万又是大发慈悲开口道。 吉祥和常宁二人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而吉祥面上带着几分犹豫,看着袁叔万轻声道:“三爷,今日奴婢在书房外边看到的人,是郭将军?” 这些年来,吉祥一直呆在袁府里,从未到外边去,偶尔听到的外边见闻也是从常宁口中得知,可以说圈子很小,知道的事情也仅限于在袁府里发生的,或者与袁府有关的。 对于这一位在京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郭怀远郭将军,其实并不知晓。 也就是这样,她试探的小声问了一句袁叔万。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吉祥,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言下之意,似乎并不打算与吉祥说什么。 吉祥抿着嘴巴有些气馁,可是也是唯恐让袁叔万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连忙轻声道:“奴婢只是好奇,觉得他好像从未来过府上。” 吉祥倒是也不想问袁叔万了,先前开口问他,本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反正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一个身份,想要问的详细一些,等私下无人之时,再问常宁便是了。 而袁叔万看着被他一句话又是吓得缩回了脖子的吉祥,又是皱了一下眉头。 他叹了一口气,原本打算说些什么话缓和一下场面,而在这个时候,突然江风出现在了屋外,对袁叔万轻声禀告道:“三爷,大爷和大夫人过来求见,说有事要与您商讨。” 袁叔万将目光从吉祥身上收了回来,微微挑眉看向了江风。 而吉祥闻言,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两个人来寻袁叔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也是微微挑了一下眉,若是有人瞧着,就会发现,吉祥的这副神态,竟与袁叔万如出一辙。 即使明知道袁伯鹏和袁大夫人来到玄玠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袁叔万还是让江风先将人带到了厅里,顺便将常宁也一道儿从吉祥的屋里带了出去。 常宁虽然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单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可是他还是乖乖跟着袁叔万一道儿走了,毕竟如今吉祥负伤,玄玠居里本就伺候人不多,他这个时候必须得将吉祥的事情一块儿给做了。 吉祥目送着袁叔万带人离开后,慢慢的合上了房门,又是慢慢的走到了桌前,看着放在书桌上的那两瓶伤药,却并没有收拾的念头,只是目光游离的深思着。 “郭将军?将军……” 将军其实是一个泛称,而且将军也有很多,本朝也将将军分成好几等,根据所掌的兵权大小及兵种的不同,其实职权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本朝算不上重文轻武,虽然如今朝上似乎文官更受重用的模样,可是实际上,武官也是不容小觑,特别是那些真的手握重权的武官。 毕竟,梁惠帝起事时间距今还未过太久,而梁惠帝也是靠着这群武官才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吉祥心里反复想着,一时之间,心里却是越发没有底了。 她敢肯定这郭将军绝对职位不低,不然先前江风也不会说是有贵客来访,可是他为什么不将真相说出来。 难道是记着当年的仇,想要亲自将她解决。毕竟如果点出了她的身份,能决定她下场的人也只会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梁惠帝。 还是说,他想帮她…… 这个念头一出,吉祥却是连连摇头否定了,自己当年差点杀了他,他怎么可能会仇将恩报呢! 吉祥心中思考着对策,反复念叨着“郭将军”这个称谓。 郭怀远刚刚从马上翻身下来,还未站定,却是重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卷着袖子擦了擦鼻子,嘴里神神叨叨嘀咕着:“这一路回来,就一路打个不停,肯定是那个丫头拼命念叨着老夫。” 郭怀远将马缰绳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大步朝着将军府里走去。 守在门口的守卫恭敬的朝着郭怀远行了礼,郭怀远摆了摆手,正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却被一阵马车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只瞧见一辆标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慢慢的朝着府门口行驶了过来,待到郭怀远方才停马的地方时,马车停住了,从里边走出了几名丫鬟以及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美妇。 她看到站在将军府门口的郭怀远时,脸上也是一愣,却是连忙低头朝着郭怀远的方向走了几步,俯下身子朝着郭怀远行了一礼,嘴里轻声叫道:“将军。” 郭怀远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是冷哼了一声。 那名中年美妇被郭怀远这番下面子,却也没有露出一丝愤怒,反而怯怕的将头缩了缩。 郭怀远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却是越发意兴阑珊,连声道:“夫人这成日里出门的,也不知道守着点妇道规矩,可别我不进你的屋子,就耐不住寂寞到外边去寻野男人了!” 郭夫人根本没有想到郭怀远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嘲讽她,一时之间,身子忍不住晃了两下,却还是轻声道:“夫君,我不敢……” “哼!你有什么不敢!”郭怀远想到郭夫人当年所做之事,暴虐的情绪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将军,夫人今日只是去上香祈福了。” 郭夫人身后的丫鬟见到郭夫人这副窘迫的模样,连忙开口解释。 郭怀远闻言,却是再次冷笑了一下:“得了吧,还祈福,别日日夜夜咒我死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说完这话,郭怀远却是再也不想瞧见这郭夫人,冲着一旁的守卫开口问道:“崔夫人在何处?” 郭夫人闻言,身子再次颤了两下。 崔玉珍只是个侍妾,其实并不能够称呼夫人,可是如今在这将军府中,崔玉珍却是比她这个正室夫人还要像真的。而且她还占了郭怀远的独宠。 可是,郭夫人却是不敢争,甚至不敢怨。 守卫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而郭怀远回家后的第一句话,一般也是问着崔夫人的去处。 他连忙笑着开口道:“将军,崔夫人在厨房看好菜色后,便在园中游玩,说等将军回来用午膳。” 郭怀远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直接大步朝着花园走去,也将郭夫人远远的撇在了身后。 崔玉珍原本坐在池塘边的亭中拿着鱼食喂着池中的锦鲤,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时,面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也将手中的鱼食递给了身后的丫鬟,接过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慢慢站起了身,转身朝着身后的来人看去。 而这一眼看去,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悦的情绪,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郭怀远的手上。 郭怀远原本带笑的脸色也是也收敛了起来,随着崔玉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待看到手上那看着有几分狰狞的伤口,却是笑了起来:“玉珍不必担忧,只是小伤口。” “谁担心你!” 崔玉珍装作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招呼着丫鬟去拿药箱过来。 郭怀远瞧见了,面上忍不住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呀,就是嘴硬心软,是谁当年抱着我哭个不停的。” 崔玉珍闻言,却还是噘着嘴巴回了一句:“谁叫你当时的样子瞧着就跟死了一样,还重的跟头猪似得,我拖死狗一样把你从那满是火的屋子里拖出去,可把我累的够呛!” “你这又猪又狗的,如今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郭怀远全盘接受崔玉珍的埋汰,还甜蜜蜜的说起了情话。 “谁嫁给你……” 崔玉珍说着,却是接过丫鬟送上的药箱,捧起郭怀远受伤的手就要替他包扎起来。 而郭怀远也是顺从的递上了手,却是朝着旁边站立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他吩咐完后,转头看向崔玉珍的时候,却见崔玉珍翘着柳眉,冷声道:“瞧你这伤口,我怎么越瞧越像是用发钗给刺的,而且刺这伤口的人,该是个女人吧,不然伤口决计不会如此浅。” 郭怀远笑了,从身上拿出了一支银钗,笑道:“就是用这根钗子给刺得。” “你……”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怒色。 而郭怀远却笑着反手用受伤的手握住了崔玉珍的手,开口道:“你别吃醋,这人可是赐了我两次了,而且这两次,都是你给我治的伤。” 崔玉珍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了郭怀远,似乎也是想要确认。 郭怀远却是认真的点了一下脑袋。 “长宁……” 崔玉珍眼里泛起了水汽,在嘴里轻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郭怀远又是点了一下头,开口道:“是长宁公主。” “她如今在何处,你怎么不将她带回来?”崔玉珍在得到郭怀远的确认后,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还有些责怪的看着郭怀远,连声道:“当年,她离宫的时候,还那么小,我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出事,她现在还好不好?” “她没事,你冷静一下。” 郭怀远按住了一脸焦急的崔玉珍,开口道:“事情有些复杂,先不说长宁公主对我还有敌意,而且带回来你如何与她解释那些事情。” “总归是能够相出办法的。” 崔玉珍此时一点都冷静不下来,她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公主她到底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我记得她小的时候,与妙妃长得像极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 “玉珍,你冷静一下,公主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且和当年的妙妃,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绝色倾城……” 郭怀远轻轻拍打着崔玉珍的肩膀,轻声道:“玉珍,我遇到长宁公主的时候,太子也在,我不能够将她带回来,也不能够让她的身份有一丝的泄露,你自己要想清楚,在此事上,你选择顾全你对太子的衷心,还是顾全长宁公主。” 不得不说,郭怀远的这句话,一下子敲醒了崔玉珍,也让她渐渐恢复了理智。 她咬着唇,轻声道:“我们难道不能够偷偷将长宁公主带回来吗,只要藏在我们府里,我们好好的照顾她,别让外人知道就可以了。” “是可以,但要慢慢来。” 郭怀远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情况远远没有崔玉珍所想的那般单纯。 长宁公主如今在袁叔万身边伺候着,听着太子所言,似乎并不是袁叔万跟前的一般丫鬟,可不像普通丫鬟那一般,可以轻轻松松带离袁府。 当然这事儿,郭怀远却是不敢告诉崔玉珍。 长宁公主可以说是崔玉珍一手带大,崔玉珍如今没有孩子,在她眼里,长宁公主就是她的孩子,若是让她知道了,恐怕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真的将人带回,在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后,又该如何解释他们的身份,如何将当年的事情告诉她。 他们不说,长宁公主难道不会问吗? 郭怀远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事不能急,长宁公主如今仍然将我当做是要害她的人……即使你出面,恐怕也没什么用处,我们先将这事儿与她解释清楚,等取得了她的信任,再慢慢带她回来。” 崔玉珍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心,却还是点了一下头。 而郭怀远见到崔玉珍这副样子,面上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轻声道:“还有当年那个宫女的事情,你最好想好说辞,不能让长宁公主知道实情。” “锦书……” 崔玉珍脸上浮起了一抹愧疚,她捂脸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锦书从小便伺候着公主长大,在公主的心中,地位并不比我低,若是让公主知道是我杀了锦书,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第92章 袁伯鹏与袁大夫人二人被江风带入了大厅后,江风径直离开了大厅。 而这个时候,袁伯鹏和袁大夫人才感觉到不对劲,这偌大的大厅内,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他们坐了半天,也没有人来上茶。 袁大夫人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三弟这边,怎么没一点人气啊!现在连个给我们上茶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在带怠慢我们吗?” 玄玠居在袁府里算是比较大的院子,原本便是前一位男主人安排在外院会客住宿的院子,自然不会弄得太差,只是到了袁叔万的手中,却是大幅度的削减了院子里的人手,甚至将不少的房间都关了起来,整个显得十分冷冷清清。 这会客的大厅很大,也很空阔,若是有丫鬟婢女伺候,瞧着便是气派,偏偏屋里摆设的都是一些死物,也便变成了无人气,冷冷清清了。 袁伯鹏听了袁大夫人的话,皱了一下眉头,他心里是赞成袁大夫人所言,也一直觉得袁叔万有点怪胎,可是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屋里,说话也是得顾忌一些。 他沉声道:“莫多嘴多舌,若是让人听见便不好了。” 袁大夫人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没有再说话。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也走进了屋里。 “三弟。” 袁伯鹏和袁大夫人二人瞧见袁叔万,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竟是一番常态的殷勤。 袁叔万面对自己大哥大嫂的这副模样,却是态度如常,同样回了话:“大哥、大嫂。” 袁大夫人看着一贯冷淡不太好接近的袁叔万,看了一眼袁伯鹏,而袁伯鹏却是坐回了座位上,竟是没有半点开口的念头。 这副样子,让袁大夫人心中恼羞。 不过,袁大夫人也很快恢复了精神,开始有些没话找话,东拉西扯的想与袁叔万搭话。 “三弟这儿未免太清净了,三弟平日里事务繁忙,其实合该多让一下下人伺候着。” 袁叔万闻言,也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必,我喜欢清净。” “那也不能够像现在这般,客人来了都没人上茶吧……” 袁大夫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常宁端着三杯茶走进了厅里,也让袁大夫人多少有些尴尬。 她接过了茶,脸色却有几分不好看。也并没有喝,直接放到了手边的桌上。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捧着茶只做木头人的袁伯鹏,面上却是越发的不豫了。 而在这个时候,反倒是袁叔万开口了。 “大哥大嫂今日找我有何事?” “这个……” 袁叔万问的直接,可是袁大夫人却没办法直接回答。 她轻笑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端了了杯子喝了一口茶,而后用帕子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笑道:“三弟这茶真香,我和你大哥就没机会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袁叔万低垂眼睑,闻言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若是大哥大嫂喜欢,我让人包一些……” “这倒不必,都是好东西,我和你大哥也没为府里做过什么事情,也没资格用这么好的东西。”袁大夫人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而这埋怨也却是真情实意,若是袁伯鹏自己能够出息些,何至于她也跟着到小叔子跟前摇尾乞怜。 “大哥大嫂过虑了。” 袁叔万听到这话,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袁大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和你大哥讨论过了,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这年纪越大科举便越不好考,我们屋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也不能够一辈子靠着府上养着。”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袁大夫人,又看了一眼袁伯鹏,倒是挺给面子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大哥大嫂有什么打算。” 袁大夫人等着也便是袁叔万这句话,闻言连忙开口道:“你大哥原来是还想继续做官的,只是去捐官,捐到的官位都是闲职,而且还浪费银子,总归是不太好。” 袁伯鹏之所以没有答应捐官当然不是因为袁大夫人口中所述的原因,而是嫌弃捐官捐来的官位实在太低了,如今也不是乱世,朝廷不可能拿着好的官位来换银子。顶多是拿那种八九品的虚职淘换一些收入罢了。 当然,如果袁叔万肯帮忙,或许能够换到一个好位置。袁大夫人和袁伯鹏自然希望袁叔万能够领会他们的意思。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开口道:“大哥大嫂所言极是。” 然后却是不再说了,显然并没有那份意思。 袁伯鹏心中有些失望,而袁大夫人闻言,倒是说不上是失望还庆幸,毕竟她原本就不是很赞成袁伯鹏去做官一事。 若是袁伯鹏是自己考上去的,她自是欣然,偏偏袁伯鹏想走歪门邪道,到时候做了官反倒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轻笑着开了口,看着袁叔万笑道:“三弟,所以我和你大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做一些实事,为袁家做些事情。三弟你如今又是做官又是看着家里生意的,该是忙极了吧,倒不如让你大哥来帮帮你。” 袁大夫人这话说的虽然委婉,但是其实稍稍换个角度想想,倒真不是什么好话,多少有些意思在说袁叔万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明明都已经做了官,还死抓着袁家的生意不放手。 其实袁大夫人和袁伯鹏来的时候想过了袁叔万听到他们说的话时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袁家的生意可以说是可以日进斗金,是个会下蛋的金母鸡,而即使袁大夫人和袁伯鹏嘴里不愿意承认,却也得在心里承认,这袁家的生意能够今天的地步,全凭袁叔万一个人打拼出来。 这个时候让他将这个胜利的果实拱手让人,若是换做他们,估计恨不得打死那个开口的人了。 可是袁叔万对袁家人的一贯表现,却是让他们忍不住起了几分希冀,也觉得或许,还是有些机会的。 而袁叔万的确是没有发怒,闻言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浮出生气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如今袁家的生意都交由与袁家签了契约的一些人在打理,倒不会累着我。” 袁叔万的这话说出,袁伯鹏和袁大夫人脸上早已经变了神色。 这是不打算答应的意思? 他们皱起了眉头,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又开口道:“不过那些人到底不是真正的袁家人,若是大哥愿意来打理袁家生意,自是最好了。” 袁伯鹏和袁大夫人脸上再次浮出喜色。他们目光毫不掩饰的直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看到了,却依然低着眼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笑道:“我自然是希望大哥能够来打理袁家的生意,只是,说到底,袁家的声音虽然这些年来都是由我一人在打理,但到底只是爹只是让我负责打理,袁家的生意并不属于我,接下来让谁打理,自然还是该由爹说了算。” “爹说了算?” 即使袁伯鹏不愿意开口,可是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真由袁老太爷来安排,到时候可就没有袁叔万这般好说话了。 可是,袁叔万的意思却是十分的坚决,他似乎也不愿意再多说此事,只是道:“这两天,我有公事要到南边去一趟,具体如何,等我回来再说,恰好这段时日,我也让让掌柜将账本整理出来,到时候也好方便交接。” “好。” 这一声好,袁伯鹏应得分外的不愿意。 他有些愁眉苦脸的与袁太夫人一道儿走出了屋子。而袁叔万则是看着他们慢慢离去,将手中的茶盏慢慢的放到了桌面上。 袁叔万回到书房的时候,却看到常福正一脸犹豫的站在书房门口。 而袁叔万也是没什么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打开门打算走入书房。 而在这个时候,常福却是轻声开口说话了:“爷……” 袁叔万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常福眨了两下眼睛,却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黄花梨首饰盒递到了袁叔万跟前,开口道:“三爷,这是方才郭将军府上送来的。说是给吉祥姑娘的。”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首饰盒上,一言不发。 而常福轻声道:“这盒子本来江雷要送到吉祥屋里去,不过让我给截下来了,也不知道郭将军做什么要给吉祥送礼物。不过也是,吉祥长得好看……” 袁叔万将首饰盒从常福的手中抽了出来,打开仅看了一眼,面上却是又沉了下去。 “爷……” 常福轻声叫了一声,袁叔万将盒子重新塞回到了常福手中,开口道:“你拿着给吉祥,顺便……让她来我这儿一趟。” ☆、第93章 常福将盒子送去的时候,吉祥因为伤了手倒也无事可做,正呆呆的坐在自己的铺盖上。 常福敲了门,而吉祥开门的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定,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盒子,她面上一怔,露出了疑惑不解的样子。 “这是郭将军送给你的,说是要给你赔罪。” 常福开口道了,眼里也带了几分好奇,倒是不知道里边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会让三爷只看一眼便变了脸色。 而吉祥在听到常福所言之时,面上一下子变得苍白,看向那个盒子的目光里再次浮上了惊恐。 “吉祥?”常宁见吉祥久久没有伸手来接盒子,开口又叫了她一声。 “好……谢谢常宁哥哥。” 吉祥一双仍然带着烫伤的手略带几分颤抖的接过了盒子,在拿到盒子的时候,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对了,吉祥,三爷也知道郭将军给你送礼了,让你待会儿去他那儿一趟。” 常福见吉祥接过了盒子,却并没有马上打开,有些失望,本来打算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吉祥又开口说了一句。 而常福的这句话,让吉祥脸上再次变了脸色。 她握着盒子的手紧紧掐着手中的盒子,咬着唇皱起了眉头,但沉默了许久,她还是轻声回道:“好,我知道了。” 房门被关合上了,吉祥拿着盒子坐回了铺盖。 她沉着脸看着盒子又是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慢慢打开了盒子,而一眼看去,她差点没将手中的盒子扔出去。 盒子里放了一支银钗、与一支珍珠粉晶玉簪花,银钗朴实无华,甚至因为戴的时间久了,成色还有些暗沉,放在那支珍珠粉晶玉簪花边上,显得有些寒碜。 而那支玉簪花,虽然存放的时间比银钗更久,可是看起来依然十分崭新,流光溢彩,连上边用粉晶制成的花瓣也依然栩栩如生、娇嫩鲜艳;珍珠圆润细腻,透着温润的光泽。 民间根本没有这般的手艺,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材质来制的这支玉簪花,也只有宫中内造之物,方才能够达到这顶峰的工匠水平。 而这支玉簪花,是当年妙妃在盛宠之时,梁瑾帝赐下的众多首饰之中的其中一件,妙妃很是喜欢,后来又给了她的女儿长宁公主。 吉祥在逃出宫里的时候,亲手将这支玉簪花插入了郭怀远的胸口,可是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兴师问罪,还是打算报仇前的投石问路。 吉祥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惶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盒子收起,又是如何走到书房的。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游离天外,连站在门口的常福和常宁二人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常宁心中担忧,小声的开口叫了一声吉祥,而吉祥却并未有所反应。 “吉祥妹妹,你怎么了?” 常宁皱着眉头走到了吉祥跟前,挡住了她的路,吉祥这才回过神来,却仍然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常宁。 “吉祥,你还是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再进去见三爷吧!” 站在边上的常福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小声提醒了一句。 而常福的这句话也提醒了吉祥,吉祥点了点头,她如今的境况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若是让袁叔万再发现端倪,恐怕真的是再也没有退路了。 只是,想到方才郭怀远送来的东西,吉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定,袁叔万看过盒子里的东西,而袁叔万当年做过皇商,也是见多识广,会不会认出是宫中的内造之物,心中有所怀疑才会找她来问询。 而她在这个时候,是够该说出真相,求得庇护。 不行……吉祥在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立刻掐灭了。 袁叔万就算再厉害,可她的事情涉及重大,袁叔万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小丫鬟去担那么大的风险,这事儿已经不再是小小袁府里的事情了。 吉祥打定了主意,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紧闭的门前,伸手轻轻敲了两下,而后放缓了语速,柔声道:“三爷,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屋里传出了袁叔万语调淡淡的声音,而吉祥闻言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走进了屋里,慢慢的关上了门。 等到她再次转过身的时候,方才发现袁叔万并没有在书桌后边看公文,而是难得休闲的站在窗户口望着外边的景色。 因为是背对着她,吉祥并不能够看到袁叔万此时面上的神色,她提着一颗心,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跟前,低头行了一礼,轻轻开口:“三爷。” 袁叔万闻言,转过了身,看了一眼吉祥,倒也没有为难她,便叫了起。 吉祥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却恰好瞅见对方正看着自己,目光对视了个正着,让她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连忙低下了头,她强装镇定轻声道:“三爷,您唤奴婢可是有事吩咐?”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却是慢慢的踱步走到了书桌后边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开口问了一句:“郭将军送的礼,你收到了?” “三爷……” 吉祥闻言,猛地跪下了身子。 她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袁叔万却是轻笑着道:“郭将军虽然看着粗鲁,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对府上的姨娘也很好,凭你的相貌,入了郭将军的府里,倒也不会委屈。” “三爷……” 吉祥震惊的抬起了头,看着袁叔万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吃惊,她心里想了一下,却是明白袁叔万根本便是误解了。这个发现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却又让她连忙跪下了身,开口道:“三爷,您误会了。郭将军……奴婢并无做妾的想法。”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解释,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好转,反倒是沉下了几分,他面上虽然仍带着笑容,可是眼里却无一丝一毫的笑意:“不想做妾?那可惜郭将军已经有夫人了。” “三爷,奴婢并没有那般心大,三爷还记得当年奴婢来玄玠居后三爷与奴婢所说的话吗?奴婢一直记在心里。” 吉祥抬起了头,一脸认真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想过要攀高枝,只想找一个喜欢奴婢待奴婢好的平平常常男子嫁了。” 袁叔万面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沉默的看向了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她神色十分的认真,说的也是情真意切,显然是发自她内心的想法。 袁叔万放在书桌下的手,不觉紧握成了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想要发泄,却又无从发泄起。 这种异样且突然的感觉,让他有些不想面对吉祥。 想到了今日唤吉祥过来的目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的伤势如何?” “呃……” 吉祥再次讶异抬头,也有些不明白方才明明便是严肃且僵硬的对话,怎么突然变得缓和了,而袁叔万竟然会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吉祥心里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开口道:“不碍事,三爷送来的药,奴婢已经擦了,效果很好,现在已经不疼了。” 先前一番折腾下,原本常宁给她擦得药也有些脏了,吉祥干脆用冷水洗了手,重新上药,两瓶药,吉祥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袁叔万所送的那一瓶。 毕竟常宁与她熟识,即使撞见她没用他的药,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袁叔万是主子,主子赏赐的药,却是不好不用。 而吉祥的话,也显然起了作用,袁叔万的面色看着柔和了许多,虽然面上仍然淡淡,语气也是淡然的说这话叮嘱着:“虽然只是小小的烫伤,但也不可马虎大意,也不可偷懒要按时上药。” “是。” 吉祥有些忍俊不禁,再次低了头,她总觉得最近的三爷有些怪怪的,每次好好的话,总能够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而且袁叔万虽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在她的眼里,仍然觉得好笑。 吉祥觉得,自己可能是胆子越来越大的缘故,竟然也敢看主子的笑话。 而袁叔万说完这话,又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也是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 他清了清嗓子,却是开口吩咐道:“既然你的手无事,那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与我一道儿走。” “走?” 吉祥奇怪的抬起头,脸上带了疑惑。 而袁叔万则是慢慢开口道:“明日我要去苏城处理一些事物,你跟着。” 苏城? 吉祥愣了一下,待从脑子里反应过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不禁有些疑惑,这是要出远门啊,苏城在南边,离京城起码要走近十日的路程。可是袁叔万出去办事,从来只带常宁常福两兄弟,她也从未跟着出去过。 今日如何会这般心血来潮? 面对吉祥疑惑的目光,袁叔万开口解释道:“常宁近日要替我去其他地方办事,此趟出门若是只带常福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既然三爷吩咐,奴婢自是要跟随。” 其实,袁叔万的解释有些多余,吉祥即使是心中疑惑,但是也是巴不得这会儿能够跟着袁叔万一块儿走。 特别是在袁叔万要离开袁府,而一边又有郭怀远虎视眈眈,她是真的不敢一个人呆在袁府里。 ☆、第94章 吉祥脚步轻快的走出了书房,看到常宁和常福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轻笑打了招呼。 常宁情绪向来跟着吉祥走,看到吉祥这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也是露出了笑容,而常福则是有些疑惑,目光里带着打量。 吉祥毫不避讳的对着常福笑了一下,又开心道:“常福哥哥,三爷这次出远门,我也要跟去,我第一次出远门,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了。” 虽然知道常福定会照顾她,不过吉祥还是将客套话先说了。 “三爷要带上你?” 常福倒是真有些惊讶从吉祥嘴里说出的这个讯息,不禁开口问着。 而常宁闻言却是高兴极了,连声道:“吉祥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不用我哥。” 常宁被吉祥说的这个消息给高兴坏了,他乐滋滋的看着吉祥,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喜,他要和吉祥妹妹一道儿出远门,到时候岂不是能在路上时时相见…… 吉祥听到常宁的话,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常宁这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一时之间,她也有些不忍心打断他:“常宁哥哥,谢谢你。只不过……” 吉祥还是实话实说:“三爷好像让你到别的地方做事,你此次并不是与我们一块儿走。” 常宁闻言,嘴巴张大老大,眼睛也是瞪着,一副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样子。 吉祥见了,连忙安慰道:“常宁哥哥,没关系的,既然三爷愿意带我出门,以后,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你说对不对。” “哦……” 常宁垂头丧气的应着,而吉祥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常福。 常福则是嫌弃的狠狠拍了一记常宁的肩膀,开口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三爷吩咐你单独办事,是对你的器重。” “哦!” 常福抬起了头,却还是一脸惋惜的样子。 吉祥见了,忍不住笑了一下,笑道:“常宁哥哥,明日便要走了,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好吧,吉祥妹妹,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便来问我。” “好。” 吉祥看着一副恋恋不舍模样的常宁,轻笑着应了。 因为是出远门,吉祥即使已经轻装简从了,却还是收拾了一包袱的东西。 不过幸好第二日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停在袁府大门的那辆马车。 她跟着常福走出袁府大门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袁府大门口,说来也是有些可悲,她在这个府邸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出这道大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大门口。 清晨的旭日已经探出了头,吉祥用手挡着额头,仰起头望着,袁叔万与袁太夫人道完别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吉祥这副模样。 她的姿态其实摆的并不优美,可是她的脸型她的身形长得极好,五官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芒,越发显得精致可人。也引得原本守在袁府门口的几名护卫偷眼瞧着。还有几人,竟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吉祥。 偏生吉祥依然一无所觉。 袁叔万不知道怎么的,脸上不觉僵硬,也沉下了几分。 他的脚步不觉加快了几分,在走过吉祥的时候,不等她反应过来,却是冷冷抛下一句话:“耽误什么,还不赶紧上车。” “哦哦……” 吉祥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小跑着跟了上去。 吉祥跟着袁叔万走到了马车边上,看着停在马车边上两匹并未绑在马上的马儿,微微挑了一些眉头,不是说只有他们三人走了,难道还有其他人? 还是说,这辆马车是特地留给她用的? 吉祥一想到后者,瞬间觉得压力有点大,好像自己在拖后腿一般。而且三个人,该不会让她自己赶马吧! 这个时候,常福却是笑着朝吉祥走了过来,笑道:“吉祥妹妹,我帮你把包袱先拿到马车上去。” “谢谢常福哥哥。” 吉祥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一脸感激的拿下了背在她肩膀上的包袱,正要递过去的时候,袁叔万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两匹马是怎么回事?” “……” 常福脸上也微微愣了一下,却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因为往年出门办事向来急,而且不会带丫鬟跟随,一般不会准备马车,都是骑着马走的,脚程也快。 今日准备的这辆马车,却是袁叔万昨日吩咐备下的,他也没多想,也是习惯性的将两匹马牵了出来,不过被袁叔万这么一说,他却是反应过来了。 常福一时之间,也有些答不上来。 好在袁叔万也并不是想要为难他,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把马牵回去,赶紧过来赶车。” “是。” 常福连忙小跑着牵起了那两匹马,也将正单手拿着包袱准备递出的吉祥给抛之脑后了。 吉祥有些无奈的抿了一下嘴唇,决定自力更生之时,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将她手上的包袱拿了过去。 吉祥的目光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却是愣了一下:“三爷?” 袁叔万面无表情拿过,径直走到了马车前,一脚踩上了马车。 动作快的吉祥都来不及阻止,吉祥有些惶恐,连忙也小跑上去,开口道:“三爷……” 而袁叔万在马车上站定,将包袱放进了车厢内,自己却并未走进去,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吉祥,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是,要拉她上马车? 吉祥不自觉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事儿,未免也太触目惊心,也让她诚惶诚恐了。 只是,她丈量了一下马车车辕的高度,发现如果仅凭她自己,想要爬上去的确是有几分困难。 “还不上来。” 袁叔万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也让吉祥的心一紧,她连忙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手。等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时,她又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不 过不等她反悔,她的双手手腕却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给包围了,那只手小心的避开了她手上的烫伤之处,扶在了她的手腕上,因为手掌很大,将她的两个手腕都给包 住了。吉祥无意识的抬头看去,却瞧见袁叔万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掌上,而不等吉祥反应过来,袁叔万却是用力一拔,几乎将她整个人腾空拔了起来,力气实在是 太大了。 “三爷……不行!” 吉祥有些急了,连忙挣扎了起来,她连声喊着:“疼!疼!” 这种方式,她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觉得身子是被袁叔万拔着走的。 而袁叔万瞧见吉祥皱眉似乎是真的痛苦的样子,连忙松开了手,面上有些无措。 吉祥的脚重新落在了地上,也是呼了一口气,她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轻声开口道:“三爷,您把奴婢两个手都抓住了,奴婢无法抓着马车自己使力上来。” 吉祥本来也是解释,可是这话听在袁叔万的耳中,却似乎多了控诉的感觉。 袁叔万面上有些窘迫,却是用不甚好气的语气说了一句:“凭的多事,快点上来。” 说完,却是又伸出了手,这回却是不再去看吉祥了。 虽然袁叔万那句话说的有几分没什么好语气,不过吉祥内心里却并不怎么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心里顾忌的男女之别,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她只觉得袁叔万定然是觉得她有些笨手笨脚、动作太慢才会如此,而且自己从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袁叔万跟前伺候,想来他现在应该还将自己当成是孩子吧! 吉祥想了想,倒也爽快的将手腕放入了袁叔万的手中。 光滑细腻的手腕一贴近袁叔万的手心,明明是隔着一层布料,却不知道怎么的,他只觉得相触的那块肌肤变得滚烫滚烫,手心里也不觉划出了一层湿腻。袁叔万低垂下眼睑,掩盖了眼中的情绪,飞快的将吉祥拉上了马车。 而这一次,的确是非常的顺利。 接着袁叔万拉吉祥的力,加上吉祥自己手扶着马车单脚撑着车辕板,却是一下子爬了上去。 还未等吉祥站定,袁叔万却是一下子松开了吉祥的手,自己一言不发转身走入了车内。 吉祥疑惑的挑了一下眉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嫌弃了。 不过,吉祥倒也是十分识相,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自然也不往上凑了,干脆坐在了车辕上,待会儿常福回来,大不了一起赶车。 她盘坐坐了下来,安然处之。 而走入马车内的袁叔万坐了许久,手上也举了许久的书,却迟迟未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弯腰起了身,伸手掀开了门帘,却是瞧见吉祥正脑袋瓜子对着她,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坐在外边。 袁叔万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放下帘子,坐回了原先的位置,却是沉声开口吩咐道:“还不进来伺候!” ☆、第95章 吉祥坐在马车外边,闻言身体忍不住僵硬了起来,心中也是一凛。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是事实上,这的确是真真实实袁叔万在吩咐她。 吉祥站起了身,猫着身子小心的将头探进了马车帘子中,开口轻声道:“三爷?” 袁叔万单手捧着一本书,靠在了马车壁上,听到吉祥声音的时候,他捧着书的手不觉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可他并没有抬头,视线仍然停留在书上,只冷声道:“进来泡茶。” “是。” 吉祥轻声应了,身体却还是带着几分磨蹭慢慢走进了马车中。 她也不敢走到里边,只是坐在马车入口处的边上开始寻找起了泡茶的工具。而就是这个时候,吉祥才发现这个外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里边瞧着,却像个小房间,看起来十分舒适豪华。 袁叔万正依靠在放在车厢最里边的榻上翻看着手边的书,而就在马车的中间,放了一张矮几桌,矮几桌上已经摆了几碟点心,另有一个已经生了火的小炉子放在矮几桌边上,上边架着一壶已经冒出氤氲热气的小茶壶。 吉祥在矮几桌上摸索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个抽屉,打开这个抽屉,里边放着一套干干净净的白瓷茶具。 她连忙将东西拿了出来,开始泡起了茶,不一会儿,一杯茶便泡好了。 吉祥打量了一眼小矮几,看到了桌面上有一个凹槽,一对形状,果然是杯底的形态。吉祥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将茶杯放入了那个凹槽里。 而袁叔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吉祥的这番动作,等到吉祥将茶送了过来时,方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拿起了茶开始喝了起来。 马车微微晃动开始行使了起来,吉祥也没有掀开帘子看,便知道是常福回来了。 而袁叔万在喝完这一杯茶后,却是没有再看书,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靠在了马车壁上。吉祥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而袁叔万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吉祥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坐在角落里捧着脸开始又打量起了这辆马车。 虽然马车布置的很好,也有很多的新奇之处,可到底是小,不一会儿,吉祥却是将马车观察了个遍,也失去了兴趣。 而她的目光,也不觉得落在了袁叔万的脸上,竟然不自觉地打量起了袁叔万的睡容,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袁叔万睡着的模样。 吉祥虽然伺候了袁叔万多年,但范围也仅限于在书房里伺候茶水笔墨,就寝之时,却是从未插手过。 袁 叔万在无论何时,或许并不是任何时候,但是在吉祥伺候他的时候,都是神采奕奕,仿佛根本不知道疲倦,有的时候,吉祥明明知道袁叔万前一天晚上是半夜之时才 就寝,天不亮便去上早朝了,可是等到下午归来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时,脸上神色却是没有半分疲倦困顿,连午觉都从来不歇。 而此时在吉祥面前合上眼睛的袁叔万,真的睡的很沉。吉祥第一次发现,袁叔万的眼睫毛真的挺长的,此时贴在眼睑处时,看起来竟让让她觉得有些毛茸茸的可爱。而吉祥也发现,袁叔万竟然连睡觉的时候都是不觉皱起着眉头,显然在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放松。 这人可真是天生劳碌命。 吉祥摇着脑袋收回了目光,而在这个时候,马车之外,传来了熙熙攘攘之声,车子仿佛是进入了闹市区。 吉祥下意识便要伸手打开帘子看去,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她却停住了,咬着牙收了回来。 这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接触外界,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这个世界,可是就在她想要打破这一层隔膜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了。 明明心里是那般的渴望接触,可是她脑子里却在警告着自己,不要做这般多余之事。 而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却是替她掀开了帘子。 吉祥有些做贼心虚,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却发现袁叔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此时,就坐在她边上的位置,而一只手却替她在掀着帘子。 “不是想看吗,为什么不看了?”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问着,而吉祥闻言,却是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样子好像不太好。” 吉祥低着头的模样乖巧可怜极了,也让袁叔万心中微微一动。 这副模样的吉祥,只怕能够引得任何男人替她做任何的事情,甚至恨不得将整个世界捧到她的脚下。 而袁叔万掀着帘子的手,不觉又加大了一丝幅度,让帘子掀的更高,也让外边的景象更加清晰的露在了这个小小的窗口处。 袁叔万的声音也不觉得温和了许多,没有了一开始的冷硬,他开口慢慢道:“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要被外边人看到就好了。” 袁叔万的目光擦过了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心中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长得太招人了。 吉祥并不知道袁叔万所说的言下之意,更不知道袁叔万此时的心中所想。 只是,袁叔万为她提供了一个让她做坏事的借口,她本就蠢蠢欲动的一颗心,此时已经抑制不住了。 她带着几分小小的掩饰,轻声道:“那奴婢就看一小眼,只看一小眼。” 说完这话,吉祥的目光便迫不及待的凑到了窗口处看去,虽然她还知道分寸,并未将脸露出窗口上,可是这一眼看去,却跟突然放了风似得,再也收不回目光了。 其实,窗外的景象虽然热闹,哪里比得现代大街上的光怪陆离、繁华热闹。 可是,这确确实实是吉祥这些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外边的热闹,看着来来往往服饰各异的人流,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小摊,还有游走叫骂的商贩,都让吉祥无比贪婪的看着。 连吉祥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许久,而她直到马车驶到了城门时,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袁叔万竟然一直伸手替他掀着帘子。 “三爷……” 吉祥心里有些慌了。 而袁叔万却是面色温和的问了一句:“看好了。” 吉祥下意识连连点头。 袁叔万将帘子慢慢放了下来,收回了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十分酥麻的手,若不其实的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开口道:“这会儿算不得热闹,若是到了节日的夜市,届时会更好看。” “是吗?” 吉祥闻言,兴奋的问着。她以前就听说过古代的夜市其实十分热闹好玩,没想到是真的,真的好想见识一下。 吉祥的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向往,而袁叔万见了,却是微笑道:“会有机会的。” 吉祥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开心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也没有一丝忧愁,让袁叔万也不觉加深了笑容。 不过,吉祥却并没有笑多久,又慢慢收起了笑容,轻声道:“还是算了,太麻烦了。” 吉祥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神色有些低沉。 她是有想过,等到她将来嫁了人,也不用这般忌讳了,或许能够多些机会出门,也可以多做一些事情。 只是这种想法,却是在她照到镜子的时候,瞬间被掐灭了。 既然长了一张一看便是惹麻烦的脸,又何必去惹这个麻烦。 吉祥的动作,也让袁叔万看出了她的心思。 袁叔万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安慰,可是却发现自己想说的话,又有几分不合适,至少他根本没有资格说,他的脸上忍不住沉下几分。 最终,他只是开口说了一句:“等到了苏城,我带你出去逛逛,那个地方的姑娘家,只要蒙着脸,可以在外边行走操持生计的。” “真的吗?” 吉祥原本低落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带着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会不会不太好,三爷您此次去苏城不是办事吗?会不会耽误事情。” 袁叔万摇了摇头。 而吉祥也没有继续矫情,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本迫不得已而来的苏城之行,此时在吉祥心中却多了几分期待。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脸上笑着又是摇了摇头。 其实,此次苏城之行,哪里会有什么事情要办,他之所以会选在在这个时候出京,不过是想要避开一些事情罢了。 而且,若是真的有事要办,他也绝对不会带着吉祥一块儿来,毕竟他每趟出远门处理事务,伴随的可不仅仅是舟车劳顿的辛苦,还有刀光剑影的危险。 苏城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景美安逸,来来往往之人,也是分外和善。 此次之行,其实不过是借着避开京城之事的空闲,游山玩水罢了。 原本袁叔万是打算只带常福和常宁,如同往日里要办事一般出行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在昨日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仅随便找了个事务,将常宁打发过去,而且鬼使神差,竟然还带上吉祥。 在外带上一个丫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团队里带一个女人,便意味着多了好多份麻烦,更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丫鬟的伺候。 可是看着吉祥此时的笑靥,袁叔万脸上的神色也慢慢柔和了,至少此刻,他觉得还是值得的。 ☆、第96章 马车走走停停,每经过一个城镇之时,都会停下来稍作歇息,路程也走的十分慢,连吉祥都觉得慢的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出过远门,但是当年是随着袁太夫人一道儿上京的,那时袁太夫人身体不好,所以并没有赶路。如今,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速度与当年袁太夫人上京时候速度有的一拼了。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舟车劳顿之苦,却是少了许多,出门在外本就不便,偏偏袁叔万最不缺钱,在外之时吃住都是最好,车马又走的不快,让吉祥觉得自己并不是跟着出来办事的,反倒是像出门观光一样。 而随着离开京城越来越远,吉祥只觉得袁叔万瞧着似乎也不再那么严肃了,至少没事儿不会端着一张冷脸吓人。 袁 叔万虽然吃住都是最好,但是身上常穿一身书生长袍,加之他手上总是捧着一本书看着,脸上也并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瞧着还十分年轻。身边跟着吉祥一个蒙 脸的美貌丫鬟和常福一身劲装打扮瞧着便是护卫模样的小伙,外人看着倒是觉得袁叔万是什么大家子弟打算出门游学罢了。 对此,袁叔万也向来不做否认,偶尔打尖的客店老板多嘴说起,袁叔万也是笑而不语,这副模样在吉祥看来,真是鲜活了许多,也有了人气。 虽然此次赶路十分舒服,不过也有意外的时候,也不会总是那般顺利。 六月的天,就跟小孩的脸一样,说是变脸便变脸。 接近正午时分,还未赶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突然天儿便阴沉了起来,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阵闷雷过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赶车的马儿受了惊,踯躅不前,也幸得常福制得住,不然这马儿惊了只怕要翻车了。 不过饶是这样,一向平稳的马车也是被一阵颠簸,袁叔万放下了手中的书,掀开帘子看向了外边,开口吩咐道:“这雨怕没那么容易歇,你加快速度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 “是。” 常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挥鞭子,朝着马儿驱使过去。 马儿飞快的奔跑了起来,吉祥正想给常福递伞出去,突然马车狠狠的颠簸了一下,让吉祥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朝着后边仰了过去。 她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脑袋要重重叩在了墙上,突然身子却在半途被扶住,她转头看去,只瞧见袁叔万双手略有几分别扭的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吉祥看去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吉祥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巴,心里也是暗自庆幸,说实话,当年袁叔万对她也这么好意想救过,只是她的脸撞在了他身上,把牙儿都给磕掉了,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这次幸好只是用手扶了她。 吉祥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袁叔万胸口上,当年他只用肚子就能把她牙都给磕掉了,要是这次不小心撞到他胸膛上,会不会将她脑袋磕出一个大包啊! 吉祥胡思乱想之时,外边常福却是突然掀开了帘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开口道:“三爷,车轮陷进泥里了,走不了。” 吉祥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则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口道:“我与你下去看看。” “三爷……” 吉祥与常宁二人忍不住开口阻止。 而吉祥也是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开口道:“三爷,还是我去吧!” “不必,你下去也做不了什么。外边雨大,你在车里呆着。”袁叔万摆了摆手,不等吉祥再说什么,他已经掀开了帘子带着常宁走下了马车。 车子的一边的轮子明显倾斜歪进了泥坑中,马儿也跌了一跤,此时正趴在地上。 袁叔万看过情况后,却是对常福吩咐道“你去前边赶马,我来推车。” “三爷,还是奴才来推车,免得弄脏您的衣物。” 常福闻言,连忙说道。 毕竟若是推车的话,定然是要站在泥坑中,常福也肯定不会让袁叔万做这活计。他不等袁叔万发话,便自己跑进了泥坑里。 袁叔万见了,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正要走到前边去驱使马儿,吉祥却突然从车里打着伞走了出来。 “虽然打着伞,可是因为风雨太大,不过一会儿,便将她身上的衣裙给打湿了。 袁叔万瞧见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连声呵斥道:“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干净回去!” 吉祥没想到自己刚一钻出马车便被这般呵斥,不过她还是勉强笑着:“三爷,我来帮忙一起推车。” “你那点力气,只能添麻烦。” 袁叔万又是皱起了眉头,那副模样瞧着,仿佛是真的在嫌弃吉祥碍手碍脚。 吉祥脸上僵硬了一下,却还是笑着道:“那我也不能够坐在车上,本来车厢已经够重了,再加我一个人。” 说完这话,吉祥也不想耽误,说着便想要下车。 因为马车一边已经倾倒着,吉祥倒是轻轻松松走下了马车。 而常福见了,看了一眼袁叔万此时深深皱起的眉头,连忙缓和道:“三爷,吉祥也是好意,而且您这个做主子的都在淋雨,吉祥也不好坐在车子避雨。” 吉祥听着常福善解人意的话,连忙点了点头,这会儿她宁愿站在外边淋雨也不愿意坐在车里,倒不是她有奴性,即使大家都是平等的,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也向来都不会占着作为女性的优势,以柔弱为借口躲在车里。 虽然她做不了什么,同甘共苦总可以吧。 常福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又是笑着说一句:“三爷,既然吉祥下了马车,不如让吉祥替你撑伞吧……” “不必。” 袁叔万的声音不算重,在暴雨声中,越发减弱了声响,可是吉祥就站在袁叔万的边上,却是清清楚楚听到了这一句话。 而袁叔万的口气,似乎是很生气。 吉祥下意识抿了抿嘴巴,却是双手高举着手走到了袁叔万身边,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这副样子,伸手推了她的手一把,将伞重新送回到了吉祥的手中,开口道:“你顾好自己就行。” 他的一张脸十分僵硬,也显得十分生人勿进。 吉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委屈,握着伞柄的手也不觉用了几分力气。 袁叔万虽然是少爷出身,但自小便离家做生意,这些年来也常在外奔波,赶马驱车这种下人的活计,他也一样会做。 而常福自小练武,身上一股子的蛮劲,将车子推出泥坑也并非难事。 二人合作,不过一会儿,便让马车回到了正道上。 袁叔万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泥水,一张本就生的极好的脸庞,在雨气朦胧之下,越发显得眉眼俊朗。 不过从头到尾,也着实是狼狈至极,雨水跟个冲下来一般,将他全身打了个透湿。 常福的模样更加狼狈,身上满手泥水,连脸上头发上都被溅沾了。 他抹了一把脸,本就沾了泥水的袖子一下子将脸也给抹脏了。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很快的,脸上的泥水又被大雨给冲走了。 “三爷、吉祥,车子好了,你们赶紧上车,争取极早找到客店住下,不然就怕生病了。” “嗯。” 袁叔万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了吉祥。 吉祥虽然没有像袁叔万和常福一般全身透湿,但是她身上也是半干半湿着,而这里的人,一看便知道吉祥的身子最弱。 袁叔万一声不吭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将吉祥抱了起来。 “三爷!” 吉祥愕然张大了嘴巴,手不觉得下倾,连伞都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因为身体的失重,她下意识伸手去找支撑之物,却根本没有意识到紧紧的抓住了袁叔万胸口的衣服。 而她的身子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抱上了马车。 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 吉祥勉强闭上了嘴巴,也不敢去质问袁叔万,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常福的方向,却瞧见常福正低着头在顺着马儿的毛,似乎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吉祥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袁叔万声音冷冷淡淡的开口道:“还不进车里,真想淋病了吗。” 吉祥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动作快的跟个兔子似得,一下子钻进了马车内。 袁叔万沉默的看着吉祥这番动作,走到了车辕前,正要上车,却瞧见常福偷偷摸摸拿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目光冷冷淡淡地瞟了常福一眼,却是让常福心中一紧,连忙又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而袁叔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动作利落的翻身上了车辕,走进了车厢内。 常福顺着马毛的手不觉抓住了马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眉头也微微的皱起来,面上带着几丝苦恼。 ☆、第97章 吉祥坐在马车内,方才淋着雨的时候倒是没有感觉,可是现在确实感觉有点冷了。她忍不住将身子朝着小炉子靠了靠。其实作用不大,本就是夏天时候用的炭烧炉子,封闭性做的极大,很难透出热气来。 不过炉子上放着的茶壶上冒出的热气,倒是让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她的身子刚刚挪了一些过去,这个时候,马车帘子被打开了,她抬头望去,正好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正好与袁叔万的对视上。 她无意识的便低下了头,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抠着自己的衣裙,而袁叔万也是沉默的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的走进了车厢内,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很快的,他身上淌着的水便将他身下的卧榻给染湿了一片。 吉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袁叔万跟前,轻声道:“三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袁叔万不等吉祥的手将茶放下,却是直接伸手接过了。 茶杯交接之时,袁叔万的手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了吉祥的手,吉祥身子猛地一颤,却跟触了电似得猛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回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吉祥脸上一阵发白,她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低着头正喝着热茶,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神色的变化。 可她却仍然不敢松一口气,她思来想去,却最终心一横,开口道:“三爷,奴婢能问一下,方才在马车之外,您为什么要抱奴婢……” 后边的话,吉祥说的欲言又止。 而袁叔万闻言,抬起头神色淡淡的看向了吉祥,仿佛吉祥问出如此尴尬事情的对象并不是他,这副样子也让吉祥显得越发窘迫了。 吉祥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与失言,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她心里也只能够纠结着,最好袁叔万不要开口说话了,这样子她还能够当做没有发生过这类事情。 吉祥心里忍不住有些抓狂的想着。 可是这个时候,袁叔万却开口了,带着他一贯说话的淡淡语气,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话:“有什么为什么,只是觉得你站在下边太耽误时间了。” 吉祥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烧红一片,袁叔万的这话简直就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脸,对方语气越平淡,说的话越少,越发显得她自作多情,甚至是自恋了。 吉祥干笑着转过了头,连声掩饰自己的窘迫:“呵呵,三爷说的是。” 是个什么!吉祥心里烦乱至极。 而因为这个插曲,直到马车停在了客店门口之时,吉祥就一直低着头把自己当做是鹌鹑,而袁叔万也向来沉默寡言,车厢里十分的安静,也十分的尴尬。 常福“吁”的一声叫停了马车,也让吉祥松了一口气,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钻出马车去。 而这一回,袁叔万也冷眼看着吉祥一溜烟儿跑出马车,没有说一句阻止的话。 等到吉祥和常福都下了马车后,袁叔万才慢慢的从车厢内走出,走下了马车。他面上表情十分的冷淡,虽然这是他一贯的样子,吉祥因为心中紧张与窘迫也不敢抬头去看,但是常福跟了袁叔万这么久,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袁叔万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能够感觉到袁叔万绝对是在生气,而且不是普通的生气,仿佛是要跟谁冷战似得。 常福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吉祥,眼里带了一丝质问与埋怨,而吉祥原本就已经够窘迫了,看到常福的目光时,忍不住龇牙了一下,故作强硬轻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呵呵……没什么。” 常福干笑着说了一句,完全的口是心非,怎么会没什么呢!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吉祥你怎么就能够将三爷给惹成这副样子。明明三爷是那样云清风淡,不易动情绪的一个人,愣是给你给弄成了这副样子。 他倒是真想问啊,可是怕被吉祥骂,更怕被自家三爷给看到。 袁叔万走进客店,便砸了银子让掌柜开了三间上房,又吩咐让小二上了热水后,便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直接走到了三间上房最左边的一间。 按理,袁叔万是主子,他应该住的是中间一间,吉祥和常福应该住在他两边,也方便他使唤,可是这会儿袁叔万这副样子,两个人也是不敢开口去说。 常福看了一眼吉祥,手脚利落的抢占了最右边的一间。 这会儿,他可不敢住在三爷边上的屋子里,而且吉祥一个女孩子,住在中间才是最合适的,好歹他也能够保护她。 吉祥鼓着嘴巴,看着常福这一连串流利的动作,也只能够赶紧无可奈何的住进了中间一间。 其实往日里,袁叔万到了客店打尖,一向都是会要一个小院落单独住着,一是为了避免旁人打扰好清静些,二来也是地方大住的舒服。 可是今日,显然袁叔万是有些赶着,等不及掌柜的让小二将院子收拾出来,便直接要了三间上房。 不过上房其实也不必住单独小院差,屋子里已经放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澡盆子,吉祥试了试手温,迫不及待的便脱了衣服坐进了澡盆子里。 直到这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有些活过来了。 因为贪婪这舒服的时光,加之女人收拾打扮本就有些慢,等到吉祥收拾完脸上蒙起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看到常福正站在她屋外,看到他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吉祥妹子,你可算好了,三爷已经在下边等着我们用膳了。” “让你久等了,常福哥哥。” 吉祥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拨动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纱。 等到走到了楼下客店用膳的地方,果然瞧见袁叔万正坐在一个窗边的位置,而桌上也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看到吉祥和常福过来,袁叔万捡起了放在桌上的筷子,沉默的用起了饭菜。 而这幅样子,也让吉祥和常福忍不住又是对视了一眼,吉祥眨了一下眼睛,还是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后,方才坐下来开始慢慢的用膳。 她因为要戴着面纱,用起这饭食,实在算不得方便,不过幸好她吃的少,速度倒是堪堪与常福和袁叔万的速度相平。 等到饭食用尽后,吉祥想起了什么,正要开口的时候。 袁叔万却突然开口吩咐道:“待会儿回屋将行李收拾了,我已经让掌柜将小院收拾好了。” 吉祥和常福闻言,面上又是一愣。 吉祥也只是觉得突然,毕竟明明已经要了上房,不过这趟出行,袁叔万一向表现的财大气粗,她也没有多想,便轻声应了一个是。 至于常福却是单纯的吃惊了,往日里他陪着袁叔万出门在外,袁叔万哪里会这般讲究过了,莫说是小院子,有的时候,客店里没有上房,连下房也是住得的,也从来没有要过单独小院来住。 至于吃食上,急着赶路,多数时候都是在荒郊野外啃着干粮冷馒头,能够吃上一口热乎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偏偏这趟出门,又是马车,又是夜夜住客店小院子,顿顿吃热乎饭菜,日子美得简直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常福当然不会觉得是意外,或许该说是意外,一切也得归功于他们此趟行程中从未出现过的一个意外。 常福的目光忍不住莫名的看了一眼吉祥。 吉祥简单的收拾完东西后,便跟着袁叔万一起搬到了小院子里住。 小院子门一关,她也是松了一口气,揭下了面上遮着的面纱。她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径直走到了这个小院子里的厨房里。 这个小厨房里虽然没有新鲜的做菜材料,不过一些个调味品以及葱蒜生姜还是有的。 吉祥捡了两个生姜洗净切片后,又手脚麻利的生了火,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 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碗也顾不上烫,小口小口的喝了个干净。 虽然算不得美味,但是这东西却是驱寒的好对象。 吉祥觉得自己一个小丫鬟跟着主子出门在外,一些个劳累活儿她是帮不上门,也全仰仗常福甚至是袁叔万,但是像这些个细小的事情,却该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她拿了两个干净的碗盛上了姜汤,放在了托盘里拿着,刚走出厨房门,正好看到常福从外边走来,吉祥见了露出了笑容,连忙招呼道:“正好,你自己先拿着喝,姜汤驱寒。” 常福闻言愣了一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他还想着带吉祥出来,的确是有些累赘多余,不过这会儿却是发现了用处,这些个小事,他这个粗人的确是想不到,先前的时候,他跟着三爷出门也向来是凑合着过的。 常福伸手接过了那碗姜汤,捧在手里喝了两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开口问着吉祥道:“吉祥妹妹,你姜汤还有多吗?” “你还不够喝吗?” 吉祥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常福,因为姜汤驱寒但到底效果不如汤药好,吉祥特地拿了两个大碗盛的,吉祥先前只喝了这一碗分量的一半就觉得喝不下去了,没想到常宁竟然还觉得不够。 “不是,我只是想拿去……” 常福再次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方才马不是一直淋着雨吗,我拿些去喂马。” “马能喝姜汤吗?” 吉祥有些不敢想象那画面。不过她还是笑着道,“你去厨房拿吧,我煮了一大锅子。先不与你说了,我趁热将这碗给三爷送去。” “好。” 常福点了点头。 吉祥拿着姜汤走到袁叔万屋里的时候,袁叔万正坐在桌前看着书,看到吉祥走进来的时候,他头也未抬,依然低头翻看着书页。 这会儿吉祥也是不敢去惹袁叔万,她走上前将姜汤放下后,轻声道:“三爷,方才您淋了雨,喝点姜汤驱寒吧。”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放下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没有说话。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也有些怕这样子的袁叔万,连忙又道:“没有什么事情,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完这句话,吉祥快速的福了一记身子,从屋里走了出去。 袁叔万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那碗放在桌上的姜汤,伸手摸了一下碗口,却并未拿起。 而这一大碗姜汤,也在晚间的时候,吉祥去收拾的时候,也只看到它变成了已经不冒热气,仍然满满的一碗冷姜汤。 而袁叔万,在晚膳的时候,脸上浮上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第98章 吉祥的手艺算不得好,毕竟她在厨房里也只呆了没多久便被调到书房里了。而且当初在厨房里做的都是打下手的活,不过在现代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学着做过菜,加上她平日里干完书房的活没事儿就爱往厨房里钻,手艺倒也有几手,至少整治出一桌子的菜还是可以的。 虽然现在住在客店的独立院子里,也可以让客店将晚膳送过来,不过吉祥还是让小二送了一些材料过来,自己亲自下了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吉祥看着做好的饭菜,心里犹豫是否该给袁叔万单独送一部分到房里,还是像先前的做法,等着袁叔万出来用膳。 思来想去,吉祥还是决定让常福去探一探袁叔万的口风。 常福这会儿早已经是肚中空空,还以为吉祥是让她来用膳的,没想到竟然是挖着陷阱让他跳。 他连连摇手,一副打死他都不愿意的架势。 吉祥没法,只能够鼓着双颊狠狠瞪了她一眼,亲自走到了袁叔万的房间里。 倒也没有走进去,只是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开口请示着,她说完话后,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在了房门口。 还好也没让吉祥多等,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了袁叔万的声音:“不必送到房里。” 袁叔万的话说的十分简短,声音也很轻,不过吉祥闻言却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倒不像是先时那般冷淡了。 她轻声应了:“是,三爷,奴婢这就去摆起来。” 说完这话,吉祥连忙跑回了厨房里,支使着常福一道儿将饭菜挪到了厅里。 刚刚摆好,便瞧见袁叔万走了进来。 吉祥打了一个机灵,连忙将碗筷放到了最上首的位置,而后脸上扬起了微笑,连声道:“三爷,奴婢熬了一些鱼汤,您要不在开饭前先用一碗汤?” 袁叔万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身子却有些沉重的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吉祥连忙拿了一个干净的碗,舀了一碗汤放到了袁叔万的手边,袁叔万并没有伸手去动,只是开口道:“你们也坐下用吧。” “是,三爷。” 常福和吉祥低声应了,小心的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袁叔万抬头看了一眼吉祥和常福,伸手拿起了吉祥方才替他舀好的那一碗鱼汤,用调羹舀了两下,最终舀起半勺送进了嘴里,他喝完这一口后,却是将调羹放下,并没有再继续动口。 吉祥注意到了袁叔万这一举动,脸上忍不住起了一丝异样,她看了一眼正稀里哗啦吃个不停的常福,仿佛鱼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方才出锅之前,她也是尝过的,这是不合袁叔万的胃口。 毕竟是主子,吉祥倒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于是轻声问道:“三爷,可是汤有什么问题?” 袁叔万摇了摇头,只是开口道:“你们用吧,我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 吉祥和常宁都放下了碗筷,相视一眼。 而吉祥又是连忙道:“三爷可是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不必,我不饿。” 袁叔万摆了摆手,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便要离开。 而在这个时候,吉祥才有些迟钝的注意到袁叔万脸上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红。 袁叔万的面色向来都挺好,即使是熬了一夜,顶多便是眼下起一些青色罢了,他的肤色也不是那种书生的白,毕竟早些年常年在外奔波,如今也没有休下来,自然不可能养尊处优,肤色白皙。但是他也并不黑,只能够说是比较正常的那种肤色。 此刻,他面上的潮红,竟是将他一张脸衬得分外的白,而且是不正常的苍白。 吉祥愣了一下,想到下午时袁叔万并未动过的那一碗姜汤,心里隐隐然有了一些猜测。可是吉祥却是不怎么确定自己的结论,毕竟袁叔万又不是第一次两次出远门,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此后在袁叔万身边,他的身体也一直很好,至少吉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生病。 这一回,只是淋了一场雨,连她都没事,袁叔万怎么可能会生病呢! 吉祥下意识看向了常福,却见常福在目光送走袁叔万后,又低头吃起了饭。 她拿着筷子捣了两下碗中的饭,最终还是心中有些不定,忍不住开口问道:“常福哥哥,三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常福听了吉祥的话,将目光从饭菜中抽离出来,抬起头看向了吉祥,却是有些好笑的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他连连摇头,否定了吉祥这个结论,“三爷身体一向都挺好的,你何时见过三爷生病了?” “可是……” 吉祥还是有些犹豫,袁叔万就算身体再好,也不是铁打的,只要是人总会生病的。 “没什么好可是的,估计三爷这会儿正在想事情,你也别去打扰三爷了!赶紧吃饭吧!”常福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吃起了饭。 吉祥心里存着事情,倒也没有用几口饭便停下了筷子。 将东西收拾回厨房后,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重新到灶膛口烧起了火。 煮粥的时间显然要比煮饭时间长,吉祥趁着这会儿功夫,戴上了面纱,又找来了小二要了客店里自家酿造的一些腌菜。这腌菜先时小二来送材料的时候,就和吉祥大力推荐过,拿到实物后,吉祥先切了一些放到自己的嘴里尝了尝,味道的确是不错,萝卜脆脆爽爽,腌菜也干干净净。 她切了一小碟放进盘中,又将煮好的粥盛了一碗出来,一块儿放进了食盒里,拿着来到了袁叔万的房门口。 房门依然关着,吉祥敲了两下门,没想到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关起。 而屋里的袁叔万也听到了吉祥敲门的动静,目光看向了门口,正好与不小心将门推开的吉祥目光对视上了。 袁叔万此时正靠在榻边,手边放了一本合着的书,也不知道是没有被书的主人翻开,还是因为刚刚被合上。 而看向吉祥的袁叔万,此时脸上的潮红似乎又深了几分。他目光淡淡的看着吉祥,也让吉祥连忙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轻声解释道:“三爷,这门方才并未合上,奴婢……” “进来吧!” 袁叔万并未听吉祥的解释便出声打断,他身子靠在榻上,左手扶着额头,动作明明十分慵懒,却因为他额头上的皱起的眉头,而看着十分不适。 这会儿,吉祥心里已经是已经能够断言,袁叔万定然是身体不适。 她拎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而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吉祥手上的食盒上,出声道:“有什么事?” 吉祥闻言,连忙将手中的食盒举高了几分,轻声道:“三爷,奴婢给您熬了一碗粥,又问客店小二要了一些开胃爽口的小菜。” 说完这话,吉祥唯恐袁叔万拒绝,又连忙道:“三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食饿得慌,也请您看在奴婢特意为您做的份上,给面子多少用一些吧!” 吉祥后边略带着几分玩笑满脸笑意的说着。 而袁叔万看着这般的吉祥,最终点了点头,开口道:“好,你放下吧!” 吉祥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忙手脚麻利的将饭菜摆在了桌面上。 袁叔万也从榻上慢慢的站起了身,走到了桌子边上。 吉祥扬着笑脸殷勤的将筷子递给了袁叔万,袁叔万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 而在袁叔万接过筷子的时候,吉祥的手无意间碰触到了袁叔万的指腹,而这一碰触,却是让吉祥心里咯噔一声。 袁叔万的手竟然是凉的惊人。 吉祥下意识看向了袁叔万的脸,这时候才发现他的面色比之先前又是多了几分潮红。而且一向清明的眼神此时也不再那般透彻。 吉祥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便伸手探去,待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时,手已经贴在了袁叔万的额头上,而袁叔万坐在椅子上抬头有些讶然的看着吉祥。 不过这会儿吉祥倒是没有注意到袁叔万看她的目光,心绪全部被袁叔万额头上的温度给吓到了。 因为方才一直在厨房里忙和,她的手其实还蛮热的,可是摸着袁叔万的额头竟然都觉得烫手,显然,袁叔万此时是已经发烧了,而且烧的不轻。 “三爷,您发热了,奴婢让常福哥哥给您请大夫。” 这会儿,连吉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态度自若的收回手。 而袁叔万低头用筷子拨动了一下碗中的白粥,语气淡淡开口道:“不必了。” “不行!” 吉祥的语气有些激动,等到这句话说出后,吉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道:“三爷,必须得请大夫,您现在病的很重。” 吉祥可不知道古代的发烧感冒会有多严重,但是在以前在读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回高烧,因为无人照顾,自己又疏忽,差点转化为肺炎,幸好班主任及时发现将她送去了医院。也就是那一回,她那对常年没有露面过的父母难得一次相聚在一起,一同照顾起了她。 这会儿瞧见袁叔万又是这般云清风淡,却是这般疏忽的对待自己的病情,吉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便一阵来气。 先 时她送了姜汤过来不喝,现在又是这般不愿意请医生,还摆出一副冷冷淡淡好像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吉祥越想着,心里越是生气,不觉得脸上也是没有了神 色,她冷淡道:“三爷,既然您今日让奴婢出来伺候您,那么奴婢必须将您伺候的好好的,您现在生病了,奴婢不可能由着您的性子,任由您这么病下去。” 吉祥说完这话,微微福了一下身子后,径直走出了屋子,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又轻声道:“奴婢去请大夫,就像奴婢给您送的饭菜一样,看不看,用不用是您的事情,可是奴婢必须得尽到自己的本份。” 吉祥的面容十分年轻,又是十分的美丽,可是偏偏这一番话,她却是说的十分刻板又严肃,这种反差看在外人的眼里,十分好笑。 但是这会儿,袁叔万却是没有笑,他低头看向了桌上摆着的饭菜,脸上却是浮起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不甘愿,反倒是让他原本因为身体不适而有些难看的脸色,也浮起了几丝柔和。 ☆、第99章 吉祥带着大夫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袁叔万重新躺回了榻上,而放在桌子上她方才带来的粥食和小菜,也已经用的干干净净。 虽然袁叔万并未说话,不过这副举动,却是一种无声的示弱。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也不再像方才离开时那般冷淡与硬邦邦。她小步走到了袁叔万身边,轻声道:“三爷,大夫来了。” 袁叔万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站在他面前的吉祥脸上,可能是因为多了外人的缘故,吉祥这会儿面上又重新戴上了面纱,不过却并不是在外边行走时用的将整张脸包起的纱帽,而是露出了眼睛与额头。 虽然一样挡住了她的容貌,不过并不能够挡住她的美丽,她一张脸上最出色的地方便是她的眉眼,眉眼灵秀,仿佛是集齐了天地间的灵气与其中。而此刻,这双美丽的星眸正专注而关切的看着他。 袁叔万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头脑发热影响了他此时的思维,还是因为眼前这幅让他不舍离开目光的美景让他恍恍惚惚,鬼使神差间,他竟然迷迷糊糊抓住了吉祥的手。 而吉祥被袁叔万抓住手的时候,脸上也是愣了一下,不过等到袁叔万似乎是昏昏沉沉接着她手的支撑坐起了身子的时候,也只认为袁叔万是真的病的厉害,倒也顾不上计较这些,连忙招呼了同样愣在一边的常福过来帮忙搀扶。 至于原本还偷眼瞧着吉祥的老大夫与药童,这会儿瞧见了袁叔万的动作是,也不敢再偷偷那眼睛去看,去冒犯了。 难怪要用面纱捂住脸,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家男主人的姬妾,他们方才进门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在嘀咕了,毕竟这般美丽的姑娘只是做个丫鬟实在是可惜了。 没想到他们想的,却也是这家男主人所想。 这般亲密的举动,而这自称是丫鬟的人却没有半点挣扎,一瞧便是有问题。 “大夫……” 吉祥和常福二人好不容易将袁叔万扶起了身子,转头一看,却瞧见请来的老大夫么和书童二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吉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出声提醒了一句。 而老大夫虽然方才有些胡思乱想,但毕竟是城中有名的医师,听到吉祥的话立刻回了神,走到了袁叔万边上把起了脉。 袁叔万本就没有大事,老大夫只是稍稍把脉便能够看出病症。 他捋着长长的胡子开口道:“不必担心,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加之心思过重,只要好好休养,按时服药便可。” 吉祥和常福二人闻言,原本高高吊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而袁叔万听了这话,脸色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对常福吩咐道:“你跟着大夫去开药。” “是。” 常福倒是没有太大异议的点头带着老大夫和药童走出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吉祥与袁叔万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此时,袁叔万的手依然握在吉祥的手上,方才因为还担心着,吉祥倒是顾不上去关心这个,不过这会儿注意到了,却是有些尴尬。 可是如果将手抽出来,似乎又有些刻意。 吉祥有些苦恼,看着袁叔万一副恹恹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连忙笑着开口道:“三爷,要不奴婢扶您到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待药好了,奴婢叫您?” 袁叔万的目光掠过吉祥脸上不自在的神色,却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吉祥目的达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扶起了袁叔万躺到了床上,然后只做若无其事的抽出了手,将被子压在了袁叔万的身上。 做完这一番动作后,吉祥又笑着请示着:“三爷,奴婢先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顺便在厨房里将药熬好了再回来?” 袁叔万依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吉祥见此,轻轻福了一个身,小步的走到了桌前轻手轻脚的收起了起来,因为方才走的匆忙,食盒依然放在屋里,也便宜了吉祥干脆将碗筷一股脑儿放进了食盒里,拎着拿出去。 她走出屋子,转身合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袁叔万,此时,袁叔万正闭着眼睛睡在床上,呼吸均匀,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入睡的模样。 吉祥拿着食盒回到厨房的时候,还未来得及收拾,便看到常福手上拎着一串药包走了进来。 “这是三爷的药吗?” 吉祥伸手接过,明知故问了一句。 而常福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三爷的药,可要麻烦吉祥妹妹你来负责了煎熬了。” “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吉祥闻言倒是爽快应了。 常福将一张纸递给了吉祥,又道:“我记得吉祥妹妹你是识字的吧,这上边是大夫写的如何煎药的过程,你可别马虎。”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常宁。” 吉祥笑着接过,低头看去。 而她并未注意到,她的这句话说出来,常福的脸上却是浮起了一丝惆怅且欲言又止的神色。 吉祥匆匆掠过那张纸,正要抬头去熬药的时候,却恰好看到了常福脸上还未收起的这副神态。 她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常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常福原本是想将那些话憋在肚子里,毕竟这种事情,他开口说出并不好,也不合适,可是听到吉祥这么问了,他有些控制不住,也忍不住了。 他勉强笑着,偏偏做出了一副仿佛不太经意的模样开口道:“没怎么,我就是有些担心三爷。” 吉祥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等她出口安慰,却听常福又道:“三爷待咱们这么好,特别是对吉祥你,算得上是纵容,吉祥你现在也一定很担心三爷吧?” 吉祥将药材倒入了砂锅内,闻言抬头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肯定会担心的,不过三爷人这么好,好人有好报,病一定会马上好的。” 吉祥说的自然,也十分坦然,态度上也并未有什么问题,而她的这副样子,让常福打算直接问出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其实这事儿,常福也知道,吉祥可能连自己都不知情。 偏偏他却是旁观者清,在一旁看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常福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看着往砂锅里加水的吉祥,轻声开口问道:“吉祥妹子,你觉得常宁那小子怎么样?” 吉祥原本倒着水的手轻轻一颤,她大概明白常福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要什么了。而她心中所想到的猜测,加上她心里已经有的打算,让她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紧张。 她故作自然的往砂锅里加完了水,方才轻轻道:“常宁哥哥自然是挺好的。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常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句话,而这句话问出来后,常福自己也有几分尴尬。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问一个女孩子家家这种私密的问题,实在是有些窘迫。 吉祥听到常福问出的这句颇有些直接的话,面上也是窘迫了起来,十分的不自然,不过她还是笑着直爽承认:“喜欢啊!” 听着吉祥的回答,常福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想了想,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话:“吉祥妹妹,你该知道,凭你的相貌,有很多的男人会喜欢你……” “常福哥哥,你想说什么?” 吉祥微微皱着眉头看向了常福,而常福原本在嘴边想要直接说出的话,还是变成了婉转的暗示:“凭你的相貌,想要谋一份富贵,很容易。” “给主子做妾吗?” 常福说的婉转,吉祥倒是好笑着直接说出了出来,她抬头看着常福低着脑袋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从未想过要给主子做妾,只想嫁给一个普普通通却愿意对我好的男人。” 吉祥原本还想说是常宁,不过想到在这个保守的时代,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要嫁给谁谁,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她还是将这句话给省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是够了。 常福听了吉祥这句话,看着吉祥又是轻声问道:“吉祥妹子,你的想法,三爷知道吗?” “三爷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我和双锦来玄玠居的时候,三爷也是这般与我们说的,我想即使我自己心里没有合适的人选,等到了年纪,三爷应该也会替我指婚。” 吉祥轻笑着说着,而常福却有些沉默了。 他最终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吉祥妹子,常宁很喜欢你,我娘也很喜欢你,我和绣春也觉得和你做一家人挺好的。” “常福哥哥……” 吉祥忍不住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常福这话,虽然并未点明,但只要不是傻子,便能够听出其中的意思。 也因为太明白了,让吉祥倒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常福看着吉祥这副露出了几分害羞的样子,脸上也浮起了一个笑容。这会儿反倒是不再后悔将这句话说出来。 虽然吉祥真的很好,好到三爷都喜欢她。可是毕竟吉祥并不想做妾,而三爷也不会做勉强人的事情,常宁又喜欢吉祥。其实真的很简单,吉祥既然不会与三爷在一起,嫁给常宁又如何,大不了将来常宁娶了吉祥后,跟着爹去庄上做管事,别让三爷见到这对小夫妻便是了。 ☆、第100章 常福心里有条有理打算着,而吉祥则是怪异的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站在他边上的常福,有些无语的低下头开始生起了小炉子。 吉祥自顾自的将汤药煎好后,倒入了碗中,然后双手捧着来到了袁叔万的屋里。 她也没有敲门,只是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吉祥端着药走到床边的时候,看到袁叔万正躺在床上睡得正沉,脸颊睡得通红通红,额上的鬓发带了一些汗湿。 吉祥皱了一下眉头,她只这么瞧着,都能够感受到从袁叔万身上冒出的热气。 该不会是烧坏了吧! 吉祥心里惊了一下,往日里,袁叔万向来十分警觉,可是这会儿她都走到了床边,他竟然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睡着。 莫不是烧昏过去了。 吉祥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双手捧着的药,伸手去探着他的额头,手刚探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吉祥只觉得额上的温度比第一次的还要烫。不过吉祥也知道这并不好说,毕竟她的感觉做不得准。 吉祥心里担忧着,正要收回手重新去拿药的时候,突然她的手被一只铁掌牢牢禁锢住,她转头看去,恰好看到袁叔万睁开了眼睛,而他的右手正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吉祥有些紧张,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有种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三爷,奴婢……奴婢只是想替您擦汗。您……” 吉祥的目光落在了袁叔万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上,有些吃痛却又不敢露出来。 袁叔万沉默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其实他并不是因为警觉才会抓住吉祥的手,反而是因为舍不得这只手离开。 或许他真的太久没生病了,这一回一生病,连带着警觉也低了许多,吉祥走到他床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他睡着,很热,从身体里散出的热,可是外边也热,让他直冒冷汗,全身仿佛是火炉一样烧了起来。 而吉祥的手,其实并不冰,相反还有一些暖暖的,可是细腻的触感带着她相比他而言低上许多的温度探过来的时候,却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可是吉祥只是放了一会儿,便要将手收回,他这才惊醒过来,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吉祥并不知道袁叔万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干坏事被抓了正着,她有些尴尬,这会儿一等袁叔万松了手,她连忙后退了几步,开口道:“三爷,奴婢给您端药。” 说着,她立刻端起了药,送到了袁叔万边上,用手探了探碗口的温度,轻声道:“三爷,温度正好。” 说着却是将药直接递给了袁叔万。 袁叔万愣了一下,只是拿眼睛看着吉祥,吉祥也愣了一下,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在疑惑袁叔万为何不接过药,不过等到看到整个人仰躺在床上的袁叔万时,她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又将要放到了边上,笑着:“三爷,奴婢忘了,奴婢先扶您起来。” 说着,她连忙上前扶住了袁叔万的一边手。 袁叔万却是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淡淡道:“不必。” 说着,他一手撑在了床上,慢慢的坐起了身。 虽然这会儿他身体十分虚弱,但是倒还不至于到了连个起身都不行的地步。 吉祥站在边上看着袁叔万自己慢慢坐起,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明明自己可以坐起来,方才为什么不坐,害得她还得再重复一次动作。 不过这会儿她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却还是脸上带着微笑又重新端起了药,直接一把递到了袁叔万的手中。 袁叔万看着自己几乎是被塞进手中的药,眼里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却还是一口将药饮尽了嘴里。 药很苦,而袁叔万也记不得自己上一回吃药是什么时候,他忍不住被嘴里的味道苦的皱了一下眉头。 吉祥大量到他这个神色,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竟然没有给袁叔万准备吃过药后吃到嘴里的东西。 不过这会儿再回去拿糖过来,却是来不及了。 吉祥只好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将功补过:“三爷,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让常福哥哥给您买点蜜饯回来解解苦。” “不必。” 袁叔万接过吉祥递上的水,喝了一口,却是摇了摇头。 吉祥听了这话,也没有回答,只是将药碗和茶杯收了起来,又是笑着问道:“三爷,您这会儿肚子还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不必。” 袁叔万看了一眼殷勤备至的吉祥,摇了摇头。 “那……您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东西,我给您做?”吉祥依然耐着性子说话。 而袁叔万再次摇了摇头,却对吉祥道:“你帮我把书拿过来。” 说完这话,却是闭上了眼睛。 仿佛吉祥方才十分聒噪,吵到了他一般。 吉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然笑着将书拿了过来,然后好声好气劝解道:“三爷,您身体现在不适,无聊看一会儿书可以,不过千万别看久了。” 说完这话,她手拿起了药碗,又道:“既然您喝了药,那奴婢告退了,让常福哥哥过来守夜。” 袁叔万原本毫无反应顶多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吉祥只是一只嗡嗡叫唤的蚊子一般。等到听到吉祥那句话的时候,他抬起了头,开口说了一句:“不必了,不需要守夜。” 吉祥闻言却是笑了笑,态度却是十分坚决:“那可不行,三爷您现在身体还没痊愈,虽说喝了大夫的药,可是万一晚上这体温又高了怎么办,总得有人守着您吧!” 说完这话,吉祥却是做出了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直接拎着药碗福了个身边走人了。 这副样子,让袁叔万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吉祥在走出房门的时候,也是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方才她自己有多胆大妄为,她还是清楚的,她定然敢做一向都特别有主意的袁三爷的主,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可是方才,她偏偏这般做了,还做的十分的顺手。 吉祥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是吃错药了,而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袁叔万竟然会由着她这般作为的诡异。 不过,吉祥想着让常福晚上在袁叔万屋里守夜,不过见袁叔万身体虚弱,想着晚上好有人方便端茶送水罢了,还真是怕袁叔万的病情会加重。 可是没有想到,她这乌鸦嘴就这么一说,半夜朦朦胧胧她还睡着的时候,房门却是被敲响了,屋外传来了常福焦急的声音:“吉祥快起来,三爷病情加重了,这会儿烧的迷迷糊糊,都醒不过来。” 吉祥几乎是打了个机灵,便从床上跑了起来,顺手捞起了放在床边的外衣,直接裹在了身上便开了门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喝了药了吗,你不是说那老大夫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吗?” 话一句接着一句焦急的问着,常福也是摇了摇头,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上半夜还好好的,谁知道下半夜他起身查看的时候,却发现袁三爷竟然烧的厉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常福也顾不上回答吉祥的疑惑,便匆匆道:“你去守着三爷,我去找大夫。” “嗯。” 吉祥点了点头,不过这会儿心里对这个地方的大夫已经有了保留的意见,她又仔细叮嘱着:“你多找几个大夫过来,好好瞧瞧三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福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朝着外边跑去。 吉祥也立刻跑到了袁叔万的房里,此时,袁叔万就是如同常福所说一般,人事不知的烧着,整个人体温烫的惊人,仿佛是要将脑子烧坏掉一般。 吉祥咬着牙这会儿有些急坏了,她皱起了眉头,连忙到外边打了一桶井水,有找了两块毛巾替袁叔万擦了一把脸,然后绞了一把冷毛巾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其实,吉祥也知道袁叔万这会儿身上有大半的汗是让被子给捂的,按照常理而言,其实被子悟出了汗,发烧着凉也便好了,可是袁叔万的样子瞧着实在太恐怖,吉祥都不敢想等他发完汗会不会先将脑子给烧坏掉。 而且移开被子,毕竟先前那位老大夫说袁叔万是寒气入体才会这般,在大夫没来之前,吉祥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她也只能够搅着毛巾做着最简单的物理降温。 幸好,常福带着大夫回来的远比她想的要快。 而且不仅仅带回了先时给袁叔万看过病的那个老大夫,还带了好几名其他大夫,倒也是为难他大半夜的将人叫起。 吉祥连忙让开了位置,让那几名大夫轮流去查看袁叔万。 下午的那一位老大夫先把起了脉,一边把着一边皱着眉头。 而吉祥看着老大夫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惊了一下,连声问道:“大夫,我家少爷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听到吉祥的问话,下意识看向了吉祥,待看到吉祥的那张脸时,脸上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而吉祥被这么盯着,下意识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方才太过于匆忙,竟然忘了带面纱出来。 而常福见了那老大夫看直眼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挡在了吉祥面前,冷声道:“你下午来时不是说我家爷无事,怎么吃了你的药就烧成了这副样子,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若是我家爷有什么事情,你小心顶上的脑袋。” 常福的连唬带吓,让老大夫脸上一变,他连忙开口解释:“下午我给这位公子看的时候,的确并无大碍,这会儿瞧着脉相,也并无大事,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的,看起来这般严重。” 常福也没耐心听老大夫神神叨叨,直接将老大夫拎到了一边,让剩下那几名大夫瞧着。 谁知道,那几名大夫看过之后,也都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下子倒是让常福与吉祥都有些慌了。 若是在京里,至少还能够请太医出来,可是现在出门在外,也只能够无奈相信这些大夫的话了。 而最终,倒是一名大夫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这位公子是否身体一直十分康健,如今是乍然得病。若是如此,倒也解释的通,越是身体康健的人,一旦生病,反应比常人更为剧烈。” 常福轻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会儿再说下去也是无意义,只能够皱着眉头对吉祥道:“你在这里守着三爷,我带这几名老大夫先去开药,届时,会将药熬好送来。” 吉祥也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第100章 药很快便煎好送了过来,常福亲自端着拿过来递给了吉祥。 吉祥看着这一碗药,犹豫的问了一句:“这药……” “我让那几个大夫一起商讨开出的药方子,总归比让三爷这般病着要强。”常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我让人试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几个大夫我也留在了咱们这边。” “你的意思是……怕那些人对三爷下手?” 吉祥原本只是担心这药的效果,毕竟下午那一碗药喝下去,三爷非常没有转好,反倒是瞧着越加严重了,没想到常福却是往别处想去了。 她闻言,脸上倒是浮起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而常福也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得不防。”却是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吉祥。 吉祥沉默的端起了药,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了一勺,吹闻后,往袁叔万的嘴里送去。 只是,那勺子顶在了袁叔万的嘴边,却并没能顺利将药送进袁叔万的口中。 “我先将三爷扶起来。” 常福在边上瞧见吉祥这副为难的样子,走了过来,伸手扶起了袁叔万靠在了床边。 而吉祥看着依然紧紧闭着眼睛的袁叔万,皱着眉头为难的再喂了一次。 “三爷,喝药了。” 吉祥轻声唤着,只希望袁叔万能够有一点意识,能够自己张嘴喝药,只是,这一次虽然身体坐了起来,可是嘴巴仍然闭的紧紧的。 “怎么办?”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常福。 常福也是一脸的为难,他看着吉祥手中那一碗动都未动的药,心一横,开口道:“把药给我。” “好。” 吉祥连忙将药递给了常福,让开了位置。 看着常福直接伸手掰开了袁叔万的嘴巴,将药灌了进去,她有些不忍心的转开了头,连声道:“你轻些,千万别呛到三爷。” 不过不等吉祥说完,常福手上已经拿着空碗站了起来。 “你替三爷整理整理。” 虽然方才他已经尽量小心了,但到底是个粗人,药还是不可避免的撒出了不少。 吉 祥点了点头,绞了一把干净的湿巾走了过来,看到难得这般有几分好笑的袁叔万,但是却有些笑不出来。袁叔万向来一向都爱干净,平日里衣装向来整整洁洁,身上 也是清清爽爽,可是此时,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睡着的他,鬓发汗湿,嘴角边、脸上甚至是衣领处都沾了深褐色的药汁,瞧着十分的狼狈。 吉祥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替他慢慢的擦起了那些污迹之处。手上的湿巾刚刚碰触到他额头的时候,突然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吉祥以为袁叔万要醒过来,连忙缩回了手,谁知道,袁叔万也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眼睛仍然紧紧的闭着。 吉祥等了许久,袁叔万并未醒过来,她这才放心的替他擦了脸,又擦了手,然后绞了一块干净的湿巾敷在了他的额上,自己搬了一条椅子坐在了床边慢慢的守着。 这会儿已是深夜,夜深人静,只是这处小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吉祥也是一刻都不敢歇下,只等一会儿,便重新绞了湿巾敷在他额上。 常福也中间进来查看过袁叔万好几次,只是袁叔万的情况一直都是这样,似乎一直都并未好转。 但这会儿,吉祥与常福二人心里也只能够庆幸,至少并没有恶化下去。 只待天儿微微亮起之时,已经忙碌了一夜疲惫不堪的吉祥和常福二人方才松了一口大气,袁叔万身上终于不烧了,也苏醒了过来。 他看着吉祥和常福,眼神还并不算十分清明,脸上也有虚弱之色,不过好歹是恢复了神志。 那些个原本被常福看管起来的大夫们也重新被请入了屋子里,替袁叔万诊治过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昨日常福将他们请来又是关在屋里的架势,弄得他们以为袁叔万若是好转不了,自己也要没命了的样子。 不过恰恰是常福这副态度,让他们这一夜又惊又怕却又不敢抱怨,毕竟也瞧出了这位躺在床上的公子怕绝对不是什么常人。 袁叔万一醒过来,还未顾上吃饭喝药,听得吉祥说了昨日之事后,却是立刻吩咐常福备下厚礼,将那些个大夫一一都送了回去。 常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袁叔万的态度十分坚决。 吉祥和常福二人也只能够让那些大夫再看过袁叔万开出药方后,方才将人送出去。 吉祥捧着新鲜熬出的粥与药回到了屋里的时候,看到袁叔万正靠在床上,手上翻看着一本书。 吉祥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着急的神色,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上,上前一把夺过了袁叔万手中的书,连声气愤道:“三爷,你刚刚才没事,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又看起书来了!” 袁叔万手中的书没有防备被吉祥夺走,随后又是被吉祥这么带着质问口吻责问,脸上倒未有不悦,只是开口道:“饭和药来了?” “三爷,奴婢在认真与你说话呢!” 吉祥面对袁叔万这副态度,心里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明就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般不成熟。 他生病,担惊受怕的是他们。 袁叔万瞧着吉祥这副气愤的表情,脸上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却是开口略带几分玩笑的说了一句:“吉祥,我怎么瞧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袁叔万这话本就是略带几分玩笑性质,只是听在此刻吉祥的耳中,却是让她脸上僵硬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弯腰行了一礼,开口冷淡道:“三爷,是奴婢失礼了,您既然觉得奴婢不对,尽管罚奴婢。” “我……” “若是暂时不想罚奴婢,奴婢给您将饭菜和药端来。” 说着,却是站起了身,将原本放在榻上的小矮几拿到了袁叔万的床上,甚至没有抬头去看袁叔万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将托盘端了过来,放在了上边。 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十分流畅,等到将这一切都搞定后,吉祥又是行了一礼,开口道:“奴婢在厨房里还炖着汤水,待会儿等三爷用完饭菜和汤药,奴婢会来收拾的。” 说完这话,却是转身便要离开。 不过,吉祥并未走成,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顺着那只抓着她的手腕的手看了过去,然后目光落在了袁叔万身上,却是冷声道:“三爷这是做什么?” 袁叔万却并未松开,脸上浮起了一抹淡笑,轻声问道:“这是生气了?” “三爷……” 吉祥冷着脸提高了声音。 袁叔万却是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常福都是为了我好。行了,小丫头,气性倒是挺大,我这做主子的听你便是了!” 袁叔万说的十分柔和,身上哪有之前的那种淡然气质。 而吉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的冷色也渐渐消退,不过她还是开口道:“三爷,您还是赶紧用膳吧,先松开奴婢的手。” 袁叔万微微挑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吉祥。 吉祥却是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三爷,奴婢在厨房里的确炖着汤水,这会儿不回去看着,那熬了一上午的汤水,只怕是心血白费了。” “你呀!” 袁叔万的神色带了几分亲昵,笑着松开了吉祥的手,却是又开口道:“我这个做主子的,在你眼里,只怕是越来越没威信了。” 吉祥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袁叔万,也没有说什么,直接退出了房间。 而她走出去的时候,恰好常福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吉祥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三爷现在情况如何?” 而吉祥也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同时问道:“那些大夫都送回去了?” 说完之后,吉祥眨了两下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口道:“三爷现在倒是没事,还有精神任性!” “嗯?” 常福疑惑。 而吉祥也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常福哥哥这么久没吃过东西,我灶上炖了鸡汤,给你做碗鸡丝面吧。” “也好,肚子还真是饿了!” 常福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吉祥一道儿走到了厨房里。 此时,厨房里正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吉祥伸手掀开锅盖,看着锅中已经炖着烂熟的鸡汤,又清了另一边的灶,偶尔一边舀着鸡汤一边转头看向常福问道:“常福哥哥鸡油要不要去掉?” “不用,我可没主子那般讲究,好好的油腥去掉做什么。” 常福这会儿真是饿了,捡了一个冷馒头便嚼了起来。 而吉祥听着常福这句话,却是笑了起来,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主子们自然是要不接人气,不过三爷这一病倒是挺好的,瞧着平易近人了许多。” “……” 常福奇怪的看向了吉祥。 吉祥也没有再说话,专心做起了面食。 而常福这会儿倒也只是有些好奇吉祥所说的话,等到几日后看到袁叔万方才明白吉祥所言。 的确是平易近人,平易近人的有些不可思议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袁叔万如今的身体,可算是应证了这一句话。 而且的确如同那位大夫所说,身体越是康健的人,这一旦生病,却是不得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袁叔万却是硬生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方才可以下得了床。 不过即使可以勉强下得了床,吉祥却也是死活不让袁叔万下床,仍让他卧床休息,期间将袁叔万身边的书籍也都给收拾了起来。 她甚至在屋里弄了一个小炉子,将已经放在一锅里煮着的汤水直接移到了屋里来炖着,让袁叔万也是无可奈何,偏偏那一日吉祥生气的样子也是让他心有余悸,这会儿却是连玩笑话都不敢开了。 完全任由吉祥摆布着。 不能看书,只能够躺在床上休养,日子自然是无聊极了,袁叔万干脆与吉祥说起了话,而所说的话,却是比这些年来吉祥伺候着袁叔万时所听到的话还要多。 倒也不是袁叔万话唠,他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是吉祥坐在他边上,这么日日对着,总该是要说上一些话的。 偏偏倒是让吉祥反了过来,吉祥很忙。 要看炉子,要给袁叔万端茶倒水,稍稍空闲的时候,却是拿着绣活儿坐在袁叔万床脚下绣着东西。 倒是无法分神与袁叔万交谈,态度也是很不恭敬。 偏偏袁叔万却是觉得这样挺好,只是看着吉祥坐在他边上低着做着绣活的娴静姿态,他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里边充实的满满的。 他有的时候也不想说话,看着吉祥这副静静的样子,他依靠在床边,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悠闲时光,他一直太忙了,从来都没有停下过脚步,甚至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放松。生病,更是他不敢想的事情。 生病会让他头脑不清楚,也会让他像前些日子一般昏阙过去,没有神志,这会耽误他很多的事情。他不想生病,也不敢生病。 但是这会儿这悠闲的时光,却滋生了他难得冒出头的惰性,他甚至希望这日子能够久一些。而他也能够享受这份对他有些没上没下,却分外纯粹的关心。 常福从外边走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吉祥正将一碗鸡汤递给袁叔万,而袁叔万却是笑着故作嫌弃推开。 因为画面太过于玄幻,让常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看。 吉祥看到常福过来,却是直接将鸡汤放到了袁叔万放在床上的小矮几上,开口道:“三爷,鸡汤已经去了油,很是清淡,对你的身体有裨益,你不能够因为喝腻了便不想喝。” 说完这话,吉祥又看向了常福,笑道:“常福哥哥,您找三爷有事吗?那我先去厨房看看。” 常福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有事,而且是不能够与吉祥说的事情,只是这会儿,他心里的情绪却还是没有调节过来,震惊于方才瞧见的场面。 吉祥走出了屋子,而袁叔万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先时冷冷淡淡的神色,看了常福一眼,开口道:“有什么事情?” 常福也压抑下了心中异样的情绪,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消息过来了,说京里要动了。” 袁叔万闻言,面色不变,却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动,早晚要动,只是有些高估了这一位太子爷,不想这般沉不住气。” 常福并未说话,只是低头站着。 而 袁叔万却是笑着端起了放在他面前的鸡汤,用调羹轻轻的拌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喝了一口,方才开口说了一句:“不过,依着这位太子爷的心 性,忍了这么多年,怕的确是忍不住了,他肯动,对我们却是有许多的好处,看样子,我们在京里也要准备起来了。” “是。” 常福低头应了,又开口道:“奴才马上让京中的人都准备起来。” 袁叔万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看样子,我们也要准备回京了。原本还以为可以到苏城好好呆些时日,吉祥只怕是要失望了。” “三爷……” 常福闻言,心咯噔了一下,有些失态的叫出了声。 而袁叔万听到常福这有些突兀拔高了音量的叫声,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常福只觉得一颗心绷得紧紧的,他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那些话竟然能够以轻松的语气毫无一丝破绽的说了出来。 “三爷您放心,吉祥听到回京哪里会失望,只怕心里盼望极了。” 说完这话,不等袁叔万开口,他又笑道:“吉祥毕竟是女孩子,离京也有一段时日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在想念常宁了。” 说 完这话,常福又笑着拿起了吉祥原本位置上放着的一篮子做绣活用的东西,捡起了那一块已经完工的差不多的青竹图案的一方帕子,在袁叔万面前晃了晃:“三爷, 您瞧,这帕子都已经快做好了,吉祥怕是等不及要送予常宁了。这些日子,我就光瞧见吉祥成日里见缝插针的做着这帕子,可是图案瞧着又不是女孩子家用的,问她 是做给谁的,她就害羞不说。” 袁叔万低着头,面上神色淡淡,却是十分冷凝着。这绣活,吉祥成日里大多数时间都伴在他的身侧,如何会不知道她有积极做着这绣活。吉祥做绣活时的姿态很美、神色也十分的柔和,美丽的仿佛是一幅画一般。 让他瞧着,心生温暖,心里满足,不忍心破坏。 可是这会儿想起,却是让他心中冰冷一片。 而常福看着袁叔万这幅模样,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可是他还是勉强继续说道:“瞧着吉祥的样子,我便知道她是要送给常宁了,这一试探,还真是。三爷可还记得当年吉祥来玄玠居时说的话,只怕再过不久,三爷都可以给常宁和吉祥做主赐婚了……” “退下!” 袁叔万的双手不禁紧握成了拳头,不等常福说完这句话,他却是已经控制不住的出声打断,眼里酝酿着暴虐的情绪。 “三爷……” 常福心慌意乱的叫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的袁叔万,却已经闭上了眼睛,神色十分的平静,他的声音不大,十分冰冷:“退下。” “是……” 常福犹豫着,慢慢俯身行了一礼后,走出了房间。 ☆、第101章 吉祥从厨房回到袁叔万的房间时,却瞧见袁叔万正一动不动站在窗前,身上只是披了一件外套,而当吉祥走进的时候,他警觉的转头看向了门口处的方向,看到吉祥的时候,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却是很快又收回,背手重新将目光看向了正洞开着的窗户外边。 吉祥只觉得袁叔万看自己的那一眼十分的怪异,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而此刻的袁叔万,也让她仿佛回到了在袁府时候的时光,仿佛他们不是在这个籍籍无名的县城客店之中,而是重新回到了京中袁府的书房里。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抛却这一种怪异的感觉,如同往日一般,径直走到了窗户口,伸手关了窗,而后虎着脸对袁叔万道:“三爷,您怎么回事啊,奴婢才离开一会儿,您就站着吹风,难道是还想再生病吗?” 袁叔万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被吉祥关起的窗户,而吉祥奇怪的眨了一下眼睛,不过,当目光看到放在矮几上看着几乎是原封未动冷透了的鸡汤之时,心里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三爷,这是奴婢特地熬了给您补身体的鸡汤,奴婢走的时候,不是叮嘱过您,一定要喝完,您怎么没喝!” 吉祥气呼呼的说着,说完这些话后,她心里十分无奈,却又不能够真拿袁叔万如何,只能够在嘴里说着:“奴婢再给您换一碗,您可别任性了……” “吉祥。”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开口,转头看向了吉祥,眼神里十分冷淡,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看着这样的袁叔万,吉祥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凛,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袁叔万收回了看向吉祥的目光,却是冷淡的说了一句:“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我……” 吉祥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却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她恭敬的俯身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失礼。” “退下吧!” 袁叔万目光复杂的看着低头弯腰与他行礼的吉祥,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最终却还是开口冷冷淡淡道:“行了,以后记住便是了。” “是,奴婢一定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您是奴婢的主子。” 吉祥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不仅仅是在说给袁叔万听,也是在说给自己的听。 吉祥慢慢的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 袁叔万仍然一动不动站在方才的位置上,好像一尊雕像一般,瞧着,也让人心里不觉发寒。 吉祥的嘴里仍不住带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将房门合上后,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袁叔万这么说也并没有错,她本来就只是个奴婢,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有些忘形了。 只因为袁叔万一直以来都待她十分不错,而且这段日子以来,更是对她多有纵容,离开了袁府,离开了那个原本束缚她的大环境,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对主子指手画脚。 袁叔万如今这般提醒她,也确实没有什么错。 可是,吉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会儿心里只觉得有一丝失望,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委屈感觉……她也搞不懂自己此时到底在想什么,但的确是有点难受。 吉祥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呼了出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嘴角终于浮起了一抹轻松的笑容,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行至半途之时,却瞧见常福正单手扶着一根柱子呆呆的站在走廊处。直到吉祥走近了,他方才回过神来。 “常福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吉祥开口问了一句。 而常福听了这话,脸上想要冲着吉祥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吉祥察觉到了常福的异样,皱起了眉头。 而常福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的矛盾,吉祥一看便知道他现在心里有事。 吉祥见常福这副沉默的样子,看出常福并没有倾诉的意思,他倒也不想勉强,于是安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既然是不开心的事情,就忘掉好了,放宽心才行,难事儿也总有解决的办法。” “谢谢你。” 常福轻轻叹了一口气。 吉祥见了,面上也是笑了笑,她如今的心情和常福是半斤八两,竟然还想着去安慰常福。她见常福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也没有再逗留,便想离开。 “吉祥……” 而在这个时候,常福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吉祥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常福,常福面上似乎是在挣扎犹豫,却最终开口问道:“吉祥妹子,你刚才从三爷房里出来,三爷现在怎么样?” 他问完这句话,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吉祥的脸色。 而吉祥则是在一瞬间联想到了方才袁叔万的异样,虽然这猜测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吉祥却是无端的感觉到袁叔万方才的变脸绝对与眼前的常福有干系。 吉祥心里真的有些好奇,可是常福不愿意说,她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够轻声的如实回道:“三爷的心情……瞅着似乎有些不好。常福哥哥你……” 吉祥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看向了常福。 常福闭上眼睛,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栏柱上,也让吉祥捂嘴惊呼了一下。 方才那一拳,打得很重,吉祥都感觉到常福的拳头都有些发青了。 也幸好这柱子粗壮结实,不然这柱子还要被常福打断掉。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就算心中有气,你也不必这般吧!” “不是,我只是在气自己。”常福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吉祥轻声道:“今日,我对三爷不敬……” 常福最后的话,说的很轻,微不可闻。 而吉祥听了,面上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常福可是一向最最守本分,尊重三爷之人。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 过瞧着常福懊恼的样子,却又不像作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常福,只能够勉强笑着拿自己取笑安慰道:“看常福哥哥说的,三爷最是宽厚了,你看我,这几天都 已经有些忘形了,对着三爷都敢管东管西的,三爷不是一样没有罚过我。咱们以后牢牢的记住别冒犯了主子便好了。” “是啊,三爷最是宽厚。” 常福这话说的反倒是有些自嘲的感觉,若不是因为知道三爷宽厚,对他和常宁向来都仁慈,他今日如何敢这般放肆。常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勉强笑着对吉祥道:“吉祥妹妹,你去忙吧,我没事。” “嗯。” 吉祥带了几分忧虑的看了一眼常福,但也没有再留下来,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接下来的日子,全在袁叔万的养病中度过了。 而吉祥有的时候真想抓着常福好好问问,究竟和袁叔万说了些什么,让他变得这般难伺候,简直比出京的时候还要冷淡。 吉祥已经尽可能的避免与袁叔万相处碰面了,每日里除了送饭送药和收拾之外,是绝对不敢进袁叔万的屋子,可是就是这么一会儿,她还是觉得度日如年。 其实真要说什么,袁叔万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顶多就是在吉祥进屋的时候一声不吭冷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干脆将她当成隐形人。吉祥给他端汤送药,偶尔说了几句请示的话,袁叔万也沉默不语,实在要回答了,也只是嗯、可以之类简单的词汇。整个人仿佛是得了失语症一般。 而吉祥在屋里收拾忙和的时候,无意间抬头,偶尔看到袁叔万冷冷淡淡的看着她,偶尔看到他面上冷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的面部神经,简直就跟坏死了一般。 也因为如此,吉祥每日里,尽量将在袁叔万的屋里的时间减短再减短,能一次送完的东西,绝对不会分成两次,能够一次收拾完的东西,也绝对不去第二回。 不过,随着袁叔万的身体一日日好转,吉祥又开始担心起了接下来的旅程,一想到他们还要一块儿去苏城,又想到还要在苏城办事情逗留然后等到事情办完还要回京,吉祥就觉得日子越发难捱。 至于袁叔万先时与她承诺过的带她到苏城街上游玩,吉祥更是想都不敢想。 只是,另吉祥没有想到的是,袁叔万的身体还没有好透,却是让他们收拾行李出发了,而且方向并不是去苏城,而是回京。 吉祥心里有些疑惑,可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并没有让她知晓,便是不打算让她知晓的意思,她若是强行要知道,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吉祥乖乖的收拾起了包裹,将行李都送上了马车上。 而袁叔万也冷着脸坐入了马车中,这一回,他却是并没有将吉祥带上马车。 吉祥站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干脆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辕上,不过她却并没有走进车厢内,而是坐在了外边的车辕上。 常福看到自己的地盘被吉祥占了一半,也是愣了一下,却是没有说什么,沉默的翻身上了马车,等到在吉祥边上坐定后,他轻声道:“外边风沙大,你戴好面纱。” “嗯。” 吉祥点了点头,她也是早有觉悟,不仅仅带了面纱,而且还将纱帽也一块儿给戴上了,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马儿哒哒走了起来,初始速度并不快,不过后边却是越走越快,吉祥也是尝到了马车颠簸的感觉。而且在外边空气新鲜这类想法,全部都是她的臆想,马车外边真的很臭,马就在前方,马儿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足够透过她脸上挡着的两层面纱吹了进来。 吉祥强忍着不适,紧紧抓着身下的车辕板稳定自己的身子。 而常福心中似乎有事,也并没有注意到吉祥僵硬的身子,只是一心赶着马车。 吉祥以为自己就要这般忍受着,只要到下一个城镇便好时,谁知道,马车在到达下一个城镇之后,却并没有停下来。 明明已经快要到傍晚的时候了,可是常福却并没有停下歇脚的意思,直接朝着下一个城镇赶了出去。 “不歇脚吗?” 吉祥手上拿着常福在上一个城镇买的肉包子,但是此时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颤抖着声音问道。 常福一边咬着包子,一边赶着车,听到吉祥的问话时,头也未回,开口道:“下个城镇离得不远,加快速度定然能够赶到。” “还要加快速度。” 吉祥看着手中的肉包子,有种想要吐出来的感觉。 她这会儿感觉肠子都有些悔青了,早知道先前厚着脸皮也要钻到车厢里去。可是这会儿再进去说是伺候袁叔万,实在是太过于突兀,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般的事情来。 吉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向了身后的车厢板,闭上了眼睛,努力催眠自己是靠在平地上,而不是马车上。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吉祥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要被颠簸的散架了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了,停在了客店前。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吉祥被常福扶下车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没给摔在地上。 而袁叔万走了马车,看着吉祥这副双腿发颤的模样,最终却是沉默不语,径直走进了客店内。 这一顿不知道该说是晚膳还是宵夜的饭菜,吉祥并没有在楼下大厅用的。 袁叔万叫了三间上房,而吉祥则是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屋子里,让小二打了一桶热水过来泡过身子,酸疼的已经麻木了的身子方才有了一点点的知觉。 而常福给她送来晚膳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了。 常福也没有将吉祥叫起来用晚膳,只是低头将晚膳端下了楼,而原本坐在桌前喝着茶的袁叔万看见了原封未动的晚膳时,也没有说话。 他一口饮尽杯中粗茶,一言不发站起了身,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屋子。 常福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东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插手究竟对不对。 可是这个时候不插手,若是三爷对吉祥的感情更深了,到那个时候变成了无可挽回的地方,却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睡了一晚饿醒过来的吉祥,趴在床上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她只觉得这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一想到今日还要忍受的酷刑,她有种恨不得将自己绑在这个床板上的冲动。 可是,再不情愿起来,她还是咬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又细细的替自己裹上了面纱,而后准备下楼去用早膳。 虽然吉祥自己觉得起的挺早了,不过等到到了楼下,瞧见已经用完了早膳的常福和袁叔万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下脸。 她连忙朝着常福和袁叔万坐着的位置走了过去,也没有多说话,连放在桌面上的粥也没有盛,直接拿了包子便啃了起来。 她吃东西虽然食量少,可是吃的真的很慢,如今又有面纱挡着,也只有啃包子还能够快一些。 而吉祥刚刚啃了几口包子,却瞧见袁叔万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对常福吩咐道:“我先去车里等,你们好了便过来。” 吉祥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包子,却因为有些干,被噎住了,忍不住“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原本在下楼之时还打着厚脸皮蹭车厢的想法,在此刻却是烟消云散了。 她怕自己能够厚脸皮去蹭,却要被袁叔万给赶出来。 常福并不知道吉祥此时所想,见吉祥有些被噎到了,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吉祥,一边开口道:“慢些吃。” 吉祥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想慢些吃,可是只怕她再慢一些吃,袁叔万就该发火了。 吉祥干脆拿着手帕包了两个包子,又是匆匆喝了一杯茶后,开口道:“我到马车上再吃。” “其实……吉祥你不必这样。” 常福有些不忍心。 说实话,他挺佩服吉祥的,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子,昨天在马车上这么颠簸了一天,今天竟然还能够爬起来,真的挺难得的。 这会儿,他倒也不忍心吉祥真的连早膳都顾不上用便又坐到那个地方去。 “没关系,赶紧回京就好了。” 吉祥轻声的说着,她心里也是这般安慰自己的,赶紧回京便好了,以后真的打死她都不愿意出这远门了,太受罪了! 不过,今日这颠簸的行程,却不像昨日一般顺利,马车赶出城外几里后,却是被一队骑着马的人马拦住了。 而且二话不说,便要挥刀砍过来。 吉祥被这副场景给惊呆了,看着朝着她挥过来的刀锋,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般近。 她以为自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身体却突然被狠狠的一推,常福抽出了放在车辕处的大刀,一刀顶住了那原本朝着吉祥挥来的大刀,而另一只手,却是一把将吉祥推进了车厢内。 吉祥的身子跌入车厢后,直接撞入了袁叔万的怀中。 “三爷……” 吉祥惊魂未定,这会儿脑子里终于转动了一下,却是后怕不已,眼眶子都忍不住泛红了。她紧紧咬着颤抖的牙关,一张小脸煞白煞白,模样瞧着十分可怜。 ☆、第102章 吉祥勉强稳定下心神,手扶着车厢边慢慢离开了袁叔万的怀抱,她的腿脚有些发软,身上只觉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吉祥第一次遇到这种惊险的情况,相反,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几次三番遭遇险境,只是,这事儿到底不是可以习惯的,至少在这些年安稳日子的影响来,乍然遇到这种事情,吉祥没有当场晕阙过去,已经是自觉不错了。 其实,当年她随袁太夫人上京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甚至也是因为那一次,才入了袁太夫人的眼里。 那个时候的吉祥,甚至还能够带着双锦一道儿跑出马车。 可是,显然今日的情景,却是比那一日凶险许多。 老夫人上京的时候,身边跟随了不少的护卫,而且那一日的歹徒,却并没有像今日一半多。可是今日,却只有常福一个人。 想到常福,吉祥的心里颤了一下,方才常福将她推入了马车,如今却是一个人在外边御敌。 吉祥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眼里透露出了心焦与担忧,连声道:“三爷,常福哥哥一个人在外边,我们怎么办?” 袁叔万抬头看了一眼吉祥,并没有说话,却是伸手拿起了炉子上的茶壶,拿出一个杯子,不紧不慢的给吉祥倒了一杯茶。 而他的动作,不知道怎么的,却是让吉祥的心绪渐渐安稳了几分。 而在这个时候,吉祥也发现了异样,这么久了,马车竟然一动不动的,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动静。 而马车外边传来的声响,也有几分怪异。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袁叔万,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而车外的景象,却是让吉祥大吃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外边竟然出现了一队人马,与常福一道儿一起对抗着那些不速之客,将这辆马车包围出了一个安全圈,严严实实的保护着。 这些人是如何出现的? 他们,是闻讯赶来?还是原本就一直跟在袁叔万身边? 吉祥的心里其实更偏向于后者的答案,而往日里一些忽略的事情也被她回忆起来。 的确,虽然你这些人从未真正出现在吉祥的面前,可是真要发现他们跟着她的端倪,却也是有迹可循。 毕竟袁叔万和常福二人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她,但也没有刻意隐瞒着他。 只是她不够细心,将这些细节都忽略了。 吉祥这会儿倒不会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而有所不高兴,相反,看到这群人的出现,却是让她安下了一颗心。 也是,袁叔万这样的人,如今又是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真的只带了她和常福,便敢出远门。 只是,这群拦路出现却并非是盗贼模样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这一看着便是要对她们下狠手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吉祥心里陷入了深思。 看着依然泰然处之,拿着茶杯慢慢饮着的袁叔万,吉祥的心里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会不会袁叔万从一开始便知道,会出现这个意外。 而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一口饮尽了杯中之物,抬起了头,看向了门帘。 门帘被掀开了,吉祥正坐在车厢门帘处,也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忍不住惊弓之鸟了一下,下意识便往车厢里边靠去。 不过,待到看到门帘处出现的人时,她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是常福回来了。 此时的常福看着,身上略有几分狼狈,衣服上也被划破了好几处,甚至沾了血迹,不过看着他并未改变的面色,吉祥便知道这血迹并非是常福自己的。 常福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外边的歹徒已经全部处理完,只是,未曾有活口留下。”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 显然,这个情况他并不吃惊,他看着常福开口吩咐道:“留下一部分人将痕迹处理掉,我们继续上路。” “是。” 常福低头应承,又走出了马车。 吉祥这会儿,其实心中还有几分好奇,她也想掀开帘子去看,只是又觉得这般恐怕会引得袁叔万不悦,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不过,她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袁叔万,瞧见袁叔万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捡起了放在手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仿佛是将她当成了隐形人之时,心里却是忍不住庆幸的呼出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在外边跟常福赶车了,实在是太累了。 就让袁叔万把她忽略,让她在车厢里占很小很小的一个角落吧! 因为路上遇到了拦路之人,耽搁了时间,吉祥他们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设想在下下一个城镇歇脚,而是直接就近在解决完那群拦路虎之后的下一个城镇住进了客店。 而马车停下,吉祥跟着下了车后,发现原本忽然出现的那群人,又再次不见了。 不过吉祥却是知道,那群人恐怕是藏在某处,就像暗卫一样,只有在他们需要的危急关头才会现身。 就是不知道这群人是如何躲藏的,反正吉祥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一丝的蛛丝马迹了。 而接下来回京的路上,吉祥是再也没有瞧见那群人出现过了。 因为接下来回京的路程一直都很顺利,甚至很快,比他们出京时赶路所花的时间至少要少了一半。 而等到回到京城,走进袁府大门的那一刻,吉祥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她日后,真的不想有第二次这般经历了。 袁叔万和常福在回到袁府里,径直回了书房换了一身衣服后,却是又再次匆匆的出门了,样子瞧着,似乎是有要事要办。 而吉祥被拉了下来,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反倒是将行李归置到房间后,便跑去厨房寻找常大娘了。 真说起来,吉祥觉得自己这趟远门出的挺失败的,原本出门之前所想的要带礼物回来的想法,却是没有实现。 她原本是打算到了苏城再相看当地的特产,毕竟苏城当地有许多有名的特产可以采买,偏偏她们是半道返回,而且回的十分匆忙,让吉祥想要就近采买一些东西都来不及。 不过吉祥倒是有些厚脸皮的觉得常大娘应该不会看重她带没带礼物,应该看到她就挺高兴了。 吉祥跑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更是难得的还未走到门口,便情绪外露的大声喊道:“常婶儿、绣冬姐,我回来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厨房里,可是当她看到厨房里的人时,却是愣了一下。 绣冬并未在厨房里,而陈嬷嬷却是站在常婶跟前说着话,一向严肃的脸上,更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常大娘和陈嬷嬷看见吉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常大娘也没顾上和陈嬷嬷说话,笑着走到了吉祥跟前,上下端详着她关心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是说至少要一两个月吗?” “三爷京中有事,所以我们中途便返回了。” 吉祥笑着说了一句,又慢慢道:“就是因为太匆忙,都没顾上买东西。” 常大娘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你这个孩子,买什么东西啊,你平平安安回来便是最好了。” 吉祥闻言,面上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却是看行了陈嬷嬷,轻声叫唤了一声干娘,而后又笑着问道:“干娘,您怎么来这儿了?” 而且和常大娘说这话…… 吉祥心底里是真的好奇,虽然说都是袁府里的管事嬷嬷,不过常大娘和陈嬷嬷却是真的没有交情,这会儿吉祥心里是门儿清的。 常大娘若说和丰岚园里交情最好的,或许是王大娘。据常大娘自己所说,当年她和王大娘一起在厨房里干过活计,这些年来也常互相探谈厨艺,感情一直挺好的。 陈嬷嬷听了吉祥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反倒是常大娘急忙说了一句:“倒也无事,只是和你干娘说了说话。” “哦这样啊,那我要不先离开吧?” 吉祥抿了一下嘴巴,也唯恐耽误正事。 而陈嬷嬷听了吉祥这十分懂事的话,却是嘴角嘲讽笑了一下,开口道:“这倒是不必,该说的也已经说好了。” 陈嬷嬷说完这句话,却是转向了常大娘,笑容十分温和:“常姐,那具体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了。” 常大娘看了一眼吉祥,却是冲着陈嬷嬷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陈嬷嬷离开了看不到背影,方才收回了目光。 吉祥看着这样子的常大娘,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的疑惑与怪异越发深了。 ☆、第103章 不过,虽然吉祥心里感觉到有些怪异,但是她也并没有多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虽然陈嬷嬷看她的目光怪异了些,但毕竟陈嬷嬷看她一直不顺眼。 而常大娘,吉祥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对她不利。 只稍稍想过这些,吉祥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连声道:“我就知道常婶儿不会介意我来不及带礼物,所以这么放心空手回来的。” 常大娘闻言,脸上轻轻笑了一下,又是上下打量着吉祥,皱着眉头道:“你这个丫头,这么才离开这些时日,就瘦了这么多,外边累坏了吧,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瘦了吗?” 吉祥倒是真没有注意这个,不过这些日子也的确是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宽松了许多,这倒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一趟出远门,先时照顾生病的三爷,而后又是颠簸赶回京中,又受了那般惊吓,不瘦才怪。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不好与常婶说的。 吉祥想到这里,连忙甜甜的笑了起来,看着常大娘笑道:“太好了,这下子可有口福了。常婶你不知道,在外边的时候,我怕客店里的吃食不干净,就给三爷和常福哥哥做吃食,只怕他们如今被我的饭菜吃的已经没滋没味,只等常婶您给他们好好补补了。” “瞧你这孩子,你跟出去给三爷和常福他们做饭,可算是辛苦你了,而且你的手艺,我又不是没有尝过。” 常大娘笑着摸了摸吉祥的脑袋,心里不知道笑到了什么,笑容微微一滞,不过却又马上笑了起来:“对了,你是跟三爷和常福一块儿回来的,三爷如今人可在书房里,我做些吃食先送过去吧!” “三爷方才带着常福哥哥回来换了一身衣裳便出门了,估计是有急事要办,婶子你先不用忙和了。” 吉祥连忙阻止说着便要去忙和的常大娘。 而常大娘听了吉祥的这些话,却是不觉皱起了眉头,也带了几分疑惑:“三爷不是刚回府,什么事情这般急?” 吉祥只是笑了笑,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只是算了算便知道定然与三爷此次突然回京有关系。 袁叔万换好衣裳,便坐上了马车,让常福径直将马车赶到了皇宫大门处。 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巍峨的宫殿,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挂了一抹轻笑摇了摇头。 袁叔万是来找太子赵慎的,可是他并没有去东宫,而是径直来到了御书房。 并且在此处见到了正坐在空着的御座下边正埋头处理奏折的太子赵慎。 赵慎看到袁叔万突然回来,脸上也是有些奇怪,不过他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沾了朱砂墨的玉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情温和道:“袁大人,不是说要去苏城办事,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赵慎并不蠢,自然知道袁叔万此次回来,定然是最近的事情有关系。 或者说袁叔万怕晚回来一步,事情已经全部进行完了,届时当初二人所立下的约定,他可能不会履行。 只是,赵慎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并没有这般打算。虽然这些年来他在朝堂上根基也算扎的深了,可是到底他的父皇余威仍在,而朝堂之上又有不少的中立派、甚至是先前太子与明王的余党。 袁叔万对于他而言,还是至关重要的。 他就是想要过河拆桥,也绝对不会在自己刚刚坐上皇位之时便动手。 何况,他也明白,自己的上位其实算不得光明。 “微臣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打算这几日便让大臣叩请,让您坐上这个位置?”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正中那大大雕刻金龙的御座,面色神色淡淡的问了一句。 袁叔万知道这个消息,赵慎倒并不吃惊,毕竟先时他便见识过了袁叔万获取消息的能力有多强,而且此次他其实也是在袁叔万的消息下,才下了狠心。 梁惠帝对荣王的偏爱、对明王的愧疚日益加深,偏偏对于他这个太子,却是加深了忌惮。而后宫之中,他的母后竟然也偏心荣王,想替荣王拉拢闻家势力,还有一个同样不可小视的荣太妃在其间,赵慎也唯恐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 袁叔万那一句话打动了他,东西在没有真正变成他以前,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难以预料,语气如此,倒不如铤而走险。 更何况,如今动手,却是在他势力最盛之时,也是他把握最大的时候。 那药是他让人下得,会让人身体渐渐虚弱,甚至陷入昏迷的药。 赵慎倒也不是真想梁惠帝死,只是起码让他不能够理朝政,他身为太子在皇上身体不适期间监国自是理所应当,而在这个期间,他也动手做了许多的事情,至少能够保证让他坐上这个位置。 而也就在最近,他已经暗示底下大臣上折,让他们联合上书立他为君之事,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他父皇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在外人看来,太医都束手无策。 他的父皇也为了这个皇位操持了一辈子,如今也该好好歇歇了。 袁叔万明白赵慎如此做法的原因,他却对赵慎摇了摇头,笑道:“太子殿下太过仁厚,可有想过若是皇上反对,即使大臣上书了,你又待如何?” 赵慎脸色僵硬了一下,却是出声道:“如今父皇昏迷不醒,不可能出来反对。” “太子殿下何不让皇上直接病逝……” 袁叔万的话音未曾落下,赵慎却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却依然淡淡一笑,仿佛方才大逆不道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皇上病逝,且留下诏书立殿下为皇上,这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袁叔万轻笑着慢慢说道。 而赵慎却猛地摇了一下头,仿佛是要从袁叔万所说的颇带诱惑性质的话中回过神来。 “不行!父皇如今反正也昏迷着,并不会影响孤的大局,而且父皇乍然病逝,母后也定然会怀疑其中的问题。” 赵慎咬牙否定了袁叔万的说话。 而袁叔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说,要知道,若是皇上真的病逝,而殿下你登上了大宝,皇后娘娘就算再怀疑又能够如何,太后虽然地位高,可是说到底,还不是得仰仗皇上。” “更何况,皇上总不能够昏迷一辈子,若是殿下真是如此打算,那永远都不能够有清醒神志的皇上,其实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袁叔万!” 赵慎咬牙啮齿的开口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可以对梁惠帝下毒,可是真的让他毒死梁惠帝,他却是开不了这个口。 偏偏袁叔万的一番话,仿佛是撕开了他的伪善面目一般,将他的心思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赵慎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轻声道:“想要名正言顺,即使父皇逝世,孤也根本拿不到父皇的传位诏书。” 他心里清楚的记得,梁惠帝在倒下时候看他的眼神,显然是已经知晓了他做下的事情。 “诏书可以伪造,当然若是殿下真的想要诏书,微臣也可以替殿下拿到。”袁叔万轻笑着。 “微臣自是知道殿下并不想做的太绝情,其实很多的问题,只要皇上病逝了,就可以很好解决,明王、荣王甚至是其他人,也都不再会是殿下您的威胁。” 赵慎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叔万所说的道理,很简单,可是他不愿意去想通,也不想去想通。 他敢对梁惠帝下毒,却不敢真的杀梁惠帝,他或许也是想等着梁惠帝自己慢慢的虚弱而死,这样他可以安慰自己,梁惠帝并不是因为他动手而死的,而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他也不必背着弑父的枷锁。 他性格中的软弱一面,让他不愿意背负上这么沉重的包袱,所以他宁愿选择一种麻烦了许多的方式。 但是,袁叔万所说的,的确也是他心中蠢蠢欲动的一种想法。 不动梁惠帝,等于要动其他的人,要多许多的麻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赵慎自小便明白,可是到了这会儿,却是不敢去想。 他沉默了许多,却最终开口轻轻问了一句:“你真的能够拿到父皇的传位诏书,真的诏书?” 袁叔万微笑的点了点头。 赵慎的双手不觉紧紧攥成了拳头,背过了身子,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龙椅,声音有些艰涩:“好,孤等着你的诏书。“ “是,殿下。” 袁叔万行了一礼,慢慢走出了御书房。 袁叔万来到梁惠帝寝宫之时,脚步还未迈入,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寝宫内,夏太监躬身站于龙床边上,而皇后、太子妃、荣太妃等人则是在底下照顾着,另有数名御医守在边上。 而龙床之上,躺着的便是面色憔悴的梁惠帝,他的双眼紧紧闭着,若非胸口轻微的起伏,几乎让人觉得已经不在人世了。 袁叔万走到外间的时候,夏太监最早发现了他。 他小步的走到了皇后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而皇后的目光也是遥遥的落在了站在屋外的袁叔万身上,面上犹豫了一下,却是带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从里边一侧小屋走开了。 夏太监亲自将皇后等人送走后,走到了袁叔万跟前,面上带笑:“袁大人回来了。” “夏公公。”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皇上可安好?” “袁大人放心,一切有奴才。” 袁叔万点了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夏太监冲着底下人打了一个手势,让人都退了下去。 夏太监是梁惠帝的最宠幸的太监,又是如今宫中职位最高的总管,底下人对他多有畏惧,自然低头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径直走到了龙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梁惠帝,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下边开口道:“本官有事与皇上商讨,让皇上醒过来吧!” 而袁叔万这句甚为没有条理的话刚刚落下,只见一名御医蜷着腿脚慢慢走了出来,走到了龙床边,拿出银针在梁惠帝的头上扎了一针。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梁惠帝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的,终于睁开了眼睛。 初始睁开眼睛之时,梁惠帝的眼神并不清明,直到目光对视上袁叔万含笑的目光之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哑着声音开口:“袁叔万……” 他猛地咳了两声,伸手支撑着想让自己坐起身来,一边却是努力的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皇后她们呢!” 袁叔万并未开口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站在边上的夏太监开口道:“夏公公,皇上要起身,您赶紧去扶着,顺便给皇上送上一杯茶。” “是。” 夏太监恭敬的应了声,而后走到了梁惠帝身边,伸手扶住了梁惠帝。 梁惠帝面色铁青的看着袁叔万,咬牙啮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人!” “皇上还是莫叫嚷。” 袁叔万亲手拿了一杯茶,走到了龙床上轻声道:“我怕皇上真的叫的所有人知道了,届时明王和荣王的姓名只怕保不住了!” “袁叔万!” 梁惠帝瞪着袁叔万,气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是你,是你……” 砰的一声,袁叔万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边上,直起了身子轻声道:“微臣还未有这般胆子,皇上如今,可都是拜太子殿下所赐。” “逆子……” 梁惠帝这会儿也是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他也只能够这般指天骂地:“那逆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竟然敢大逆不道。” 袁叔万闻言,轻笑了一下,又是摇了摇头:“皇上,微臣初始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皇上您太吝啬了,反倒是让微臣想要的更多了。既然皇上如今不肯给我,那微臣也只能够找一个大方的皇上了。” “你什么意思?” 梁惠帝喘着粗气,眼里充血。 而袁叔万却是将一张圣旨从袖间拿出,慢慢的铺在了梁惠帝的床上,轻声道:“皇上,下诏吧!太子殿下等了很久了。” “做梦!” 梁惠帝一把扯起那张空白圣旨,扔在了地上。 而袁叔万见此,也并不恼,慢慢的走到了床上,弯腰捡了起来,重新铺在了梁惠帝面前。 他 的手一把抓住了要挥着手过来的梁惠帝的骨瘦如柴的手腕,将他按在了圣旨上,轻声开口道:“皇上,您可要想清楚,微臣可不会弯腰再去捡第二回。这诏书您写 了,明王、荣王还有宁王,都不会受您的牵累出什么事情,届时,阖眼之人也只有您一个,可您要是不写,伪造一份诏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那个时候,那 几位会出什么事情,微臣可不敢担保。” “让太子自己过来。” 梁惠帝这会儿总算是冷静下来头脑,他看着袁叔万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 而袁叔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您这是说笑了吧,如今太子殿下对您心中有愧不敢见您,微臣巴不得呢,若是让太子殿下过来了,您在殿下面前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微臣这不是给自己挖坑跳吗?” “朕不信你,朕要太子过来与朕做担保,只有太子保证不动他们,朕才会写。”梁惠帝咬着牙坚持着。 袁叔万却是没了耐心,对夏太监道:“将笔墨拿来。” “袁叔万!” 梁惠帝心中满是悔恨,他眼神悲哀,痛声哀斥:“朕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养了你这么一匹狼,狼子野心啊!朕做梦也不会想到,你竟然一直骗着朕,将自己隐藏的这般深,所谓的弱点,袁家的人,只怕也是你让他们装的。” 袁叔万冷笑了一下,轻声道:“皇上高估微臣了,更是高估了微臣的家人。” 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又继续道:“皇上,您如今该是庆幸,今日来的人,是微臣,而不是太子殿下,恐怕没有人比微臣更希望明王他们活着,至少在太子殿下逝世之前,微臣比任何人都希望明王他们还能够活着。” 袁叔万看着梁惠帝惊恐的目光,轻笑着开口道:“这样,方能体现微臣最大的用处。” “你……” “皇上,当年,若非微臣,如今的荣王哪里还有机会长大、明王如何还能够在府邸安心养病,宁王又如何能够继续做他默默无闻的皇子,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或者是将来的很久,微臣都会努力让他们活着,活的比太子殿下更长。” “你究竟要做什么?” 袁叔万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接过了夏太监递上的笔,递给了梁惠帝:“皇上,该写诏书了,您知道的也够多了。” 他将梁惠帝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将笔塞入后,又一个有一个的合上后,站直了身子,对站在边上的夏太监吩咐道:“伺候皇上笔墨。” 说完这话,他慢慢的从屋里走了出去,在这个时候,梁惠帝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仿佛是癫狂了一般,似喜似悲:“报应!全都是命数!当年我逼瑾帝,而今日赵慎这个逆子让你如此来逼朕,朕他日看他赵慎如何死不瞑目,而袁叔万,你也一样,都会有报应的。” 袁叔万听着梁惠帝的话,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从不信报应,更不信什么命数之说,若他相信,当年他就会认命做一个小小的商贩,也不会走到今日。 他只相信自己。 ☆、第104章 吉祥从厨房里告别常大娘回来后,倒也并没有回屋休息,又回到了书房里,这会儿,袁叔万与常福并没有回来。 吉祥原本想要好好打扫一番书房,毕竟她跟着袁叔万离开了一段时日,料想此时的书房应该是积了很厚的一层灰,谁知道等到她走入的时候,却发现里边依然干干净净一层不染,简直比她在的时候还要干净。 吉祥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也是,虽然玄玠居人口看着少,但想找出一个撒扫丫鬟却是容易。 而且吉祥也不确定,这玄玠居里,会不会像他们出门时候的那般,其实满院子里布满了人,只是她不知道藏在何处罢了。 吉祥这般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打扫的工具,看着这会儿天儿还尚早,而袁叔万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回来,她打算干脆给自己偷个懒,回屋休息得了。 吉祥刚刚走到屋门口,还未开门,便听到一阵叫唤。她转头看去,却瞧见就在不远处,双锦小跑着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双锦?” 吉祥微微挑了一下眉。 而双锦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跑到了吉祥跟前,语气欢快道:“吉祥,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吉祥闻言面上也露出了笑容,一边打开屋门,一边轻声开玩笑道:“也就这么十几天罢了,瞧你说的,好像是好几个月没见到过一样。” 双锦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拉着吉祥的另一只手,她一走进屋里,却是开始四下张望,一眼便看到了吉祥放在床上的包袱,小跑过去拆了起来:“你给我带了什么好礼物……” “双锦……” 吉祥闻言面上有些尴尬,她走到了床边轻声道:“不好意思,这次三爷临时决定回来,我没来得及买礼物。” “啊!” 双锦面上的神色耷拉了下来,看着吉祥的眼睛满是失望。 “好了,下次采买的人出去了,我托他们给你买点胭脂进来当赔偿好不好。” 吉祥连忙安慰着。 双锦听了这话,最终也是点了点头,她正要将包袱扔回去的时候,突然眼尖看到了被她拆开一角的包袱里竟然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吉祥来不及阻止,双锦便伸手打开了,而看到里边的东西时,双锦的脸上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怎么就一张帕子,这是什么图案啊?” 双锦将帕子拿了出来,展开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吉祥伸手拿了过来,却是将帕子重新叠好放回了包袱里,开口道:“没什么?” “是吗?” 双锦眼里满是怀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你是不是要绣帕子送人啊?我瞧着那图案不像是咱们用的。” “双锦!” 吉祥连忙叫了她一声,示意她莫大声嚷嚷,虽然府里的确是有不少的丫鬟借着绣品寄情,可是这事儿到底不怎么好摆在台面上说。 而双锦听着吉祥这一喊,心里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看着那方帕子微微没了笑容,却还是故作玩笑的问道:“吉祥,你这帕子,是不是要送给常宁哥哥啊?” 吉祥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回答。 而双锦却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心里顿了一下,却是轻笑道:“吉祥你也真是的,对我有什么好瞒的,谁不知道你和常宁那人每天眉来眼去的,他又送了你那么多礼物,你是该回礼……” “双锦,你说什么呢,若是闲着,就帮我赶紧来收拾行礼。” “你自己收拾好了,我要去找常婶。” 双锦看了一眼吉祥,却是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口道。 吉祥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倒也没有计较双锦这般态度。 吉祥回京的时候,常宁并未回来,似乎还在外边办袁叔万吩咐的事情,吉祥以为自己的这方帕子,只怕没那么快送出,谁知道等到了晚间,常宁竟然就回来了。 风尘仆仆,还凑到了他们一桌上吃饭。 “瞧你这个泥猴子,也不怕把几个小姑娘给吓到!” 常大娘拿着筷子狠狠敲了一记常宁的脑袋,而绣冬则是与吉祥二人挤眉弄眼的偷笑了起来,反倒是双锦却是连忙放下筷子,连声道:“常宁哥哥,你脑袋疼不疼?” “哦,不疼。” 常宁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双锦,却是讨好的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吉祥妹妹,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很久才能够回来,没想到你也这么快便回来了。”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 常宁还想说什么,而这个时候常大娘却是推了一记常宁,连胜道:“臭小子,回去把自己刷干净了再来吃饭。你这样子,搞得大家都没胃口了。” 常宁被常大娘这般相待,虽然不愿意离开,可是最终还是委委屈屈的抱着脑袋离开了。 等到常宁离开后,常大娘脸上又浮上了笑容,笑着对吉祥她们道:“行了,咱们赶紧把好东西吃完,待会儿这混小子一来,你们都没得吃。” 吉祥和绣冬二人听到这话,却是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双锦却是再次有些犹豫的开口问了一句:“婶子,咱们还是给常宁哥哥留一些吧!常宁哥哥刚从外边回来,也挺累的。” “没事,你不用管他。” 常大娘闻言,面上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是略带几分敷衍的说了一句。 不过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必要给常宁留食,吉祥她们本来都已经吃的差不多,加之女孩子胃口小也吃的不多,没一会儿都吃的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常宁还没有回来,吉祥正要帮着常大娘收拾碗筷,绣冬却突然拉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 而吉祥顺着绣冬眼神的示意看了过去,却瞧见双锦竟然一如反常的勤快,抢着帮着常大娘收拾东西。 “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双锦怕是犯了什么错误,给她娘告诫了,这些日子特别的乖,而且我还看到丰岚园的陈嬷嬷私底下来找常婶好几次,估计就是给求情。” “犯错?”吉祥皱了皱眉头,倒是并没有怀疑绣春的话,虽然她才离开没几日,不过双锦的惹祸能力,她是见识过的,而如今这番做法,倒的确很有可能。 “不说这个了。”绣冬脸上有些贼兮兮的笑了一下,拉扯着吉祥走到了外间,轻声道:“你不是做了绣帕要送给常宁哥哥吗,如今常宁哥哥回来了,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 吉祥闻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 绣冬见吉祥这副认真的摸样,心里也是惊了一下,却是连忙道:“吉祥,你放心,这事儿没什么的,我也是听双锦说的。你也知道双锦大嘴巴的……” “没事。” 吉祥心中略有几分不豫,却还是勉强笑了笑。 虽然她是有打算给常宁送帕子,可是被双锦这么一说,她却是有些犹豫了。 不过思来想去,吉祥最终还是打算将帕子送了,毕竟这本就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如今瞻前顾后,反倒是有些不太好。 吉祥与绣冬分别后,回屋取了帕子,并没有回厨房,而是到了书房的茶水间里,一边烧着水一边等着。 常宁刚从外边回来,待会儿定然会来书房里等袁三爷禀告事情。 而果然如吉祥所猜测的一半,常宁在吃饱后,便到了书房。 他原本打算在外边等着的,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茶水间里点着蜡烛,却是猜到里边有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小跑着跑到了茶水间里。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正坐在小矮凳上看着炉火的吉祥。 而吉祥听到动静的时候,也抬起了头,看着正目光痴痴望着她的常宁,她脸上忍不住粲然一笑,嘴里招呼着:“常宁哥哥这可是找我来讨茶喝?” “是……是啊!” 常宁小步走了几步,慢慢的走到了吉祥面前,在边上的小凳子坐了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吉祥,只觉得才十几日未见吉祥,吉祥的脸庞仿佛又是漂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常宁眼里浮起了心疼与怜惜,连忙道:“吉祥妹妹,你已经够瘦了,千万不要再瘦了。” 吉祥没料到常宁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口道:“没事,回来了很快就能够补回来。” 说着,她将一杯热水递给了常宁,轻声道:“你刚吃完饭,喝茶不好,喝点清水吧!” “好。” 常宁点了点头,自然毫无异议,满脸甜蜜笑容的接过了吉祥递来的这杯热茶。 看着这般的常宁,吉祥原本心中的犹豫倒是渐渐消失了,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从身后的小柜子里拿出了那个小盒子,低着头直接递到了常宁的面前。 “这是?” 常宁有些奇怪,而吉祥的声音轻了许多:“说好要给你的东西。” “是……” 常宁忍不住用力握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一时之间,欢喜的有些手忙脚乱,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边果然放着一方帕子。 常宁甚至连拿都未拿出来,已经欢喜极了,连连道:“吉祥妹妹你绣的太好了,我太喜欢了。” 吉祥原本也有几分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送这种有不同含义的礼物,可是瞧见常宁这副欢喜的已经傻掉了的样子,她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都没有拿出来看过,怎么就知道我绣的好,你自己会喜欢呢!” 虽然吉祥故意拿话挤兑他,不过对于常宁这种即使她给做出一块烂豆腐渣都要欢喜的态度,心里也是忍不住跟着甜蜜了起来。 是啊,她还多想什么,犹豫什么,有这么一个愿意包容你一切的男人,即使明知道对方可能最开始喜欢她是因为她的长相,但也没什么,她相信常宁,即使以后她老了,也会愿意对她好的。 他现在对她的好,也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吉祥拿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水,又轻声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日后我还给你做。” 常宁闻言,眉眼更是喜得笑成了一团:“我喜欢,我喜欢,我巴不得吉祥妹妹你……” 常宁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可是当他的目光对视上吉祥看过来的目光时,他脸上没有了笑容,但是看起来很认真,很真诚:“我巴不得,吉祥妹妹你能够给我做一辈子。” “傻瓜……” 吉祥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她低下了头,假装低头看着炉火。 若说,先前吉祥对于常宁的喜欢,更多的是偏向于把常宁当成是哥哥,依赖着他,那么此时此刻,在这些话都挑明了之后,吉祥却是愿意试试,将这种感情,慢慢的改变一些,转变成男女之情。 吉祥低头拨弄着小炉子,而常宁看着吉祥,茶水间静静的,但是并不尴尬,相反很和谐。 而在这个时候,江风从外边走了进来,对着常宁轻声道:“三爷回来了。” “哦。” 常宁此时其实很不愿意离开,不过,吉祥却是笑着道:“赶紧去见三爷吧。” “好。” 常宁这会儿只会对吉祥言听计从,即使不愿意,但是吉祥发话了,他还是乖乖的站起身。 不过在离去的时候,他遇到了难题。 吉祥装帕子用的木盒虽然不大,可是想要藏在身上,却有些困难。 可是让他不带出去,他又不愿意。 “傻子。” 吉祥轻笑着将帕子从木盒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常宁,“盒子我收回去了,反正也只是个普通的盒子。” “好吧!” 常宁回答的有点不甘愿。不过虽然他不舍得盒子,却是更不舍得让帕子离开自己,他手上攥着仿佛能够闻到吉祥身上香味的帕子,脸上挂着笑容,直到瞧见从外边走了进来的袁叔万时,方才匆匆塞进了袖子里。 帕子塞得匆忙,常宁自己也没有发现,却是露了一个小角在外边。 随着他走路的步伐迈大,走到袁叔万跟前时,又是躬身行礼,帕子从他的衣袖间露出了一大角,甚至连青竹图案都清晰的露了出来。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帕子上,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回书房,而是站在了这开阔的院子里, 他只觉得此时心里有些憋得慌,若是回了书房里,准会将他憋坏。 他听着常宁慢慢与他回复着事情,却是心不在焉的走进了花园中。 一丛粉红色的蔷薇在小假山脚下开的正艳,淡淡的月光朦胧映照下,更添几分醉人之色。 袁叔万望着那一丛假山仿佛是迷了眼。 而站在他身后的常宁与常福二人,却是奇怪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常宁停下了禀告的声音,可是袁叔万仿佛并没有发觉。 常福心有几分惆怅的看了一眼常宁,却是一眼瞧见了常宁袖下露出的一方显眼的帕子,他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倒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 常福偷偷对着常宁指了指袖口,而常宁也注意到了,看着那个帕子眨了两下眼睛,连忙伸手将帕子抽了出来想要叠好放回去。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突然俯身将手伸向了那一丛美丽的蔷薇花中。 “三爷……” 常福甚至来不及阻止,袁叔万的手已经碰到了那一丛花。 而袁叔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嘶”的一声,他将手从花枝上收了回来。 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而常福和常宁也连忙围了上去。 只见袁叔万的指腹上已经冒出了殷红的血珠,袁叔万皱了一下眉头,而这一颗血珠似乎越积越大,很快便要滴落下来。 “三爷,先包扎一下吧!” 虽然只是小小的伤口,可是毕竟伤在袁叔万的身上,常福还是关切的说道。 袁叔万并没有开口。 而常宁也是有些焦急道:“是啊,三爷蔷薇花有刺,扎到挺疼的。”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常宁,突然将没受伤的手伸出,将常宁手中还来得及收起的帕子抽出,按在了自己的手上的指腹上。 袁叔万的动作太快,也太流畅,常宁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吉祥送她的那一方帕子已经易主了。 “三爷……” 常宁面上几乎要跳了起来,而脸上也哭丧了起来。 而袁叔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向书房,临走之时,还开口说了一句:“不必跟来,日后再与我禀告便是。” “是。” 常宁伸了伸手,而常福看了一眼常宁又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袁叔万的身影,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常宁,也不知道这是在安慰,还是想要表达什么。 ☆、第105章 半夜之时,吉祥从睡梦中被一声又一声铛铛钟声敲醒。 她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呆滞听着这一声一声的钟声,沉闷而悠远,一下一下仿佛停不了一般。 而她在心中默默的数着。 睡在吉祥边上的双锦也被吵醒了,她攥着被子小声的叫着吉祥,也将吉祥叫的回过了神。 “吉祥,我害怕。” 双锦的身子朝着吉祥的铺位上靠了过来,身子微微发抖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钟声好吓人。” “我去点灯。”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 而在她将屋中的灯烛点亮之时,房门被敲响了。 双锦吓得大叫了起来,屋外却传来了常大娘的声音:“怎么了,两个丫头别害怕。” “常婶儿。” 吉祥打开了屋门,门外,常大娘正带着绣冬站在门口,眼里满是关切上下打量着她。 “常婶儿,我听说,这京中有丧钟敲醒,是……上边有人……” 吉祥并没有说出来,她的心里也差不多已经肯定了,而且敲了这么多下,都未停止,显然,走的人,很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方才我去三爷书房里的时候,江风说三爷已经进宫去了,幸好三爷还未躺下,不然这大半夜的起来太受罪了。” 常大娘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回屋的时候,看到你们屋里点了灯,你们怕是被吓醒了,要不今晚把铺盖拿了都到我屋里去睡。” 吉祥听了常大娘的话,其实有些心动,呆在这个屋里,虽然不是害怕,她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不过她还是征询的看向了双锦,却瞧见双锦已经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了,听到常大娘的话,连声道:“太好了,婶子,我正害怕呢!” 常大娘听了倒也没有说话,只是让绣冬帮着吉祥她们去拿被子。 常大娘睡的屋子与吉祥屋子里差不多,都是通铺,睡下四个人,并不挤。 常大娘自己睡在了门边,瞧着吉祥虽然面上总是一副不安的还以为她是害怕,于是让吉祥睡在了她边上,如同抱着小婴儿一样,轻轻的拍打着吉祥的背。 吉祥原来以为自己会没有睡意,而她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可是被常大娘这般哄着,慢慢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心竟然渐渐的安定下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渐渐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之时,天儿已经大亮,她看着屋里陌生的摆设,还有些迷惘,脑子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己昨晚是睡在了常大娘的屋里。 而这会儿,常大娘和绣冬已经起身离开了,双锦睡在她的边上正香,吉祥倒也没有吵醒她,自己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回到屋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走到了厨房里。 果然,这个时候,常大娘与绣冬二人已经在厨房里干的热火朝天,瞧见吉祥进来,常大娘连忙捡了两个包子递给了吉祥,笑道:“赶紧吃东西,也不知道过了今儿个,后边会怎么样呢!” “嗯。” 吉祥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两个包子,轻声道:“谢谢常婶儿,我先去书房里伺候了。” “嗯,三爷若是回来了,你来说一声,我好给三爷准备些吃食,昨儿个半夜进宫的,估计到这会儿还是水米未进口呢。” “嗯。” 吉祥再次点了点头。 回到书房里的时候,果然袁叔万并未回来。 吉祥便拿着包子到了茶水间开始慢慢吃了起来,而未等她一个包子吃完,却瞧见江风领着红莲走了进来。 吉祥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不过她还是笑着拿帕子擦了擦手,开口道:“你不是成亲去了,怎么还在府上?” 吉祥说的略带几分玩笑,而红莲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相反,十分的严肃,也让吉祥心里有些奇怪。 红莲的婚期是在三天前,她原先出京的日子恰好与这个日子给重上了,也只能够与红莲告了假,结果虽然中途回来,但却是昨日才回到京里,也是错过了这婚期。 吉祥心里还有几分惋惜,谁承想,这会儿竟然就瞧见红莲重新出现在了袁府里。 红莲这会儿已经将头发绾起,梳成了妇人的发髻。头上戴了好几支钗子,身上也穿的很喜庆,一副新嫁娘的打扮。 而听到吉祥的话,红莲面上反倒是在压抑着什么,最终只是开口语气淡淡道:“今日是三日回门,我也没娘家,就回府上和太夫人谢恩了。” 而说完这话后,一等着江风离开,红莲却是连忙转身合上了门,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吉祥看着红莲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问着:“怎么跟摊上大事儿了似得?” “你还有心情笑,谁摊上大事儿了,是你摊上大事儿了!” 红莲皱着眉头开口连声说着。 “……”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有些不解。 “我问你,你和常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怎么回事的。” 吉祥仍然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她自是知道红莲这番样子,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可是她和常宁不是好好的,难道说,昨日她给常宁送帕子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可是这种事情,说起来也顶多上不得台面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毕竟虽然当初太夫人的意思是将她给三爷做姨娘,可三爷却是已经有言在先,她和双锦将来婚嫁自由,不会纳他们做妾,所以这事儿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呀,白长一张聪明脸。” 红莲又气又急,开口道:“不是你和常宁要在一起,为什么现在丰岚园里的丫鬟都在说,陈嬷嬷和常大娘要给常宁和双锦定亲了。” “你说什么呢!” 吉祥听了这话,脸上也没了笑容。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是连连摇头:“你打哪儿听得,莫不是听岔了,常宁和双锦怎么……” 可能二字未曾说出,吉祥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回京那一日,在厨房里瞧见陈嬷嬷来找常大娘时候的情景,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我没听清楚会跑来和你说吗?这事儿在丰岚园里都传遍了,我出嫁之前还没这事情,结果这才几日,你和常宁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常大娘很喜欢你吗,怎么会让常宁和双锦定亲的。” 红莲脸上的表情显然比吉祥还要焦急心慌,她上前抓着吉祥道:“你看看我怎么说的,我早和你说过让你抓住常宁,肯定会有很多丫鬟觊觎着常宁,结果倒好,双锦那丫头不声不响的,就给你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你和常宁的事情,连我都知道,双锦那丫头会不知道?” 红莲嘲讽了笑了起来。 吉祥此时也有些心慌意乱,其实若是在之前,就算常宁和双锦订了亲,对她的影响其实也不会这么大,可是就在昨日,她刚将帕子送给了常宁,而且还决定开始和常宁试一试的时候,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对她真的有点打击。 而且,想到昨日双锦看到那个帕子还鼓励她将帕子送给常宁的事情,一时之间,吉祥的心里有些复杂。 她自然不会认为此事是陈嬷嬷背着双锦决定下的,双锦是不知情的。毕竟双锦三天两头在丰岚园里跑来跑去,连丰岚园里的丫鬟们都知道的事情,双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行了,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跟我走,去问清楚就好。” 红莲看着吉祥脸上的神色,便知道她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也知道其中定然有猫腻,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吉祥的手,想要拉她去问人。 “红莲姐,不用了。” 吉祥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是摇了摇头。 “你怎么回事,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你要自己争取啊!” 红莲看着吉祥的目光里充满了怒其不争。 而吉祥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想带我去问谁呢?” 常大娘、陈嬷嬷?她和常宁之间的事情只能够算是私情,根本不可能拿到台面上与长辈理论,若这么做,那她才叫做恬不知耻。 而红莲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忍不住顿了一下,不过却还是强调道:“那去找双锦问个清楚,她不是说是你的好姐妹吗?” “红莲姐……” 吉祥心里并不赞成,而这一句好姐妹,其实红莲说的也有些亏心,可是她就是替吉祥着急,就是想替吉祥问个清楚:“那常宁总可以了吧!” “行了,红莲姐,常宁哥哥怕是和我一样,根本不知晓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问的,说出来大家都尴尬。”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红莲狠狠的跺了一下脚,看着吉祥的目光里满是气恼。 也不知道是在气吉祥的这副不闻不问什么都不想争的摸样,还是在气这件事情本身。 吉祥原本心里也很复杂,可是这会儿看着红莲这副样子,她却是将自己心里的事情压了下去,轻笑着安慰起了红莲:“红莲姐,行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说说你吧,姐夫对你好吧?” “他敢对我不好。”红莲说了这么一句,却又看着吉祥连声道:“不是,吉祥,这事儿你多少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吧!” “要什么公道啊!” 吉祥并不想这事情让红莲插手,或者说连她自己现在心里也是迷惘着,红莲为她着急,她记着这份情,可是很多的事情,若真的要轮清楚,其实反倒是不合适。 就算她真的不顾自己的脸面,把这私事摊开来说,可是中间夹了太多其他的因素,常大娘、还有她名义上的干娘陈嬷嬷以及干姐姐双锦…… 吉祥轻笑着,又笑道:“说起来,红莲姐你和姐夫的婚期倒也合适,若是再迟两日,只怕还得再延期,昨夜里的钟声你听到了没有?” “吉祥!” 红莲气恼的叫了吉祥一声,脸上满是无奈,不过吉祥的话却也是提醒了她,“对了,昨夜听我当家的说,那钟声好像是宫里的贵人出事的才敲的,咱们是不是也得替那贵人守孝,如此一来,这常宁和双锦订婚的事情会不会延迟,你不是还有机会?” “红莲姐……” 吉祥也有些无奈了。 好说歹说,吉祥终于说动了让红莲离开,当然也是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了,也没有让红莲和她相公在府里留膳的规矩,她才是不得已离开的。 说来也巧,吉祥送她离开玄玠居大门的时候,却是恰好碰到了双锦。 双锦似乎刚从外边回来,看到吉祥和红莲的时候,脸上微微一怔,却还是露出了笑容,轻声道:“红莲姐,我还说怎么没在太夫人那儿看到你呢,原来你来找吉祥了。” 红 莲面对双锦的热情,脸上却是冷哼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双锦,似乎还要上前说什么,却被吉祥一把拉住,吉祥冲着她摇了摇头。红莲虽然不甘心,却也是叹了一口 气,收回了目光,看着吉祥连声道:“吉祥,你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有些人自己不要脸,你还要给她脸做什么!平日里抢你吃的用的,什么都想好的也就算了,现在 连你男人都要抢……” “红莲姐。” 吉祥有些无奈,看着双锦面上带着难堪的样子,她心里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行了,我知道了,就你好性儿。” 红莲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双锦,看着吉祥又轻声道:“天儿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日后了来找我也行,我住的地方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府里好,但绝对不会亏待了你,来玩也是好的。” “嗯,和姐夫好好过日子。” 吉 祥微微笑着,目送着红莲出了大门,而这个时候,吉祥才发现一个长相带着几分憨厚,面色哟黑的男人正站在门房里等着,一看到红莲,他脸上露出了有几分傻傻的 笑容,而他的目光在红莲的指点下,看向她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其他男人看到她时候的神色,有惊艳,却并没有多看,便笑笑收回了目光。 虽然先前吉祥为红莲嫁给一个鳏夫有些不值,但是在这会儿,她却觉得,红莲或许真的很有眼光,至少如今她只瞧了一眼,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会对红莲很好。 吉祥为红莲找到好姻缘而高兴,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可是当她转过头看到双锦的时候,脸上却是落了笑容,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双锦面上也有尴尬,还有方才被红莲奚落未曾褪去的难堪。 吉祥和双锦离得并不算远,面对面的站立着,也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双锦。 与记忆中那个带着婴儿肥贪吃贪睡懒惰却单纯可爱的小女孩的形象已经不再重合,双锦瘦了,五官虽然不是称不上漂亮,但是正当一个少女的妙龄,身形抽条,脸上线条明晰,透出着一个少女如同蓓蕾初绽般的鲜嫩。 双锦显然也很会打扮,她身上穿了一件粉色衣裙,上边绣着小小的蔷薇绣花图案,十分精美,衬着她略施脂粉的脸蛋分外清秀与娇嫩。 她看着吉祥的目光里有愧疚、也有几分难堪,却还是如同儿时看中吉祥某样东西时候到的神态一样,哀求的轻声唤着:“吉祥。” 说真的,这个时候,吉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双锦。 她忍不住别开了脸,她想对双锦说,其实,真的不必这样子,常宁并不属于她,双锦喜欢他,来争,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她这会儿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想和双锦继续交谈了。 双锦不该这样子,她喜欢,光明正大便好了,又何必在她要送常宁帕子的时候,还要故意鼓励她去送,而很多次就像这般一样,很多她与常宁之间的事情,都是双锦说出来的。 这让吉祥有些无法接受。 吉祥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双锦,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知道双锦的。现在的双锦仍然单纯,就跟小时候一样,仍然单纯的自私,只是比小时候更有长进的是,她也懂得来掩饰自己了。 而双锦站在原地,看着吉祥慢慢离去的背影。 她咬了咬唇,最终却是转身朝着玄玠居外边跑了出去。 她真的不知所措,一想到方才红莲的那些话,想到吉祥已经知道了,又想到吉祥临走时候看她的眼神,她就不觉一阵心慌。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愧疚了,可是…… 双锦这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她以为这事儿可以一直瞒着,吉祥是不会知道的,至少在她还在袁家的时候,在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吉祥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吉祥却知道了。 ☆、第106章 双锦一路跑回了丰岚园里,连其他丫鬟与她打招呼都顾不得回应,直接小跑着便冲到了陈嬷嬷的屋子里。 陈嬷嬷看着刚刚离开却又去而复返的双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开口责骂道:“不是让你跟着你常婶儿多做点事情吗,怎么又回来了?还这般风风火火……” 陈嬷嬷的话未落下,双锦却是焦急道:“娘,不好了!” 双锦说完这话,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而陈嬷嬷忍不住又是皱了一下眉头,严肃道:“什么不好,值当你这副样子,我教你的规矩呢!” “娘,不是。” 双锦皱着眉头,却是大声道:“方才,红莲去找吉祥,把咱们那事儿和吉祥说了,吉祥已经知道了。” 陈嬷嬷闻言,额上的眉头不觉加深了几分,她沉默了一下,却是冷声道:“知道便知道,有什么值当你这般急急慌慌的。” “可是……” 双锦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她轻声道:“可是常宁哥哥喜欢吉祥,吉祥会不会……” “乱想什么,这事儿是我和你常婶定下来的,常宁那小子现在也只是少年爱慕美色,等到和你定亲了,自然会将吉祥忘记。” “娘,可是常婶瞧着喜欢吉祥比我还多一些……” 双 锦还有些不安,陈嬷嬷瞧见双锦这副摸样,有些心疼,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双锦的脑袋,轻声道:“你放心,你常婶儿再喜欢吉祥,也不可能娶她这个长了一张祸水脸 的女人进门的,不然你当你娘是傻得,怎么会想着让你嫁给常宁呢!吉祥那丫头,知道了也好,免得日后乍然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放心,我有办法让吉祥那丫头 闭上嘴巴!” 陈嬷嬷说完这句话,却是站了起来,对双锦又道:“我和你一起去玄玠居,待会儿,你去厨房里好好帮你常婶做事,不要再偷懒了,以后你常婶就是你婆婆,没有一个做婆婆的会喜欢懒媳妇,你给她留个好印象。娘会找吉祥与她好好说说。” “嗯。” 双锦闻言轻声应了,却还是拉着陈嬷嬷轻声道:“娘,你对吉祥,也别把话说的太难听。” “放心,我有分寸。你这丫头,就是心太软了。” 陈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满是冷厉。 吉祥原以为袁叔万午膳并不会回来用,她打扫完书房后,便打算回屋。 谁知道,刚刚走出书房,却瞧见袁叔万带着常福和常宁两兄弟回来了。 常宁看到吉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吉祥下意识想要回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她避开了常宁热情的目光,小步走到了袁叔万跟前,轻声道:“三爷,奴婢去厨房给您传膳。” 袁叔万低头看了一眼吉祥,点了点头。 而吉祥没有再说话,刚想走出书房大门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大门口处站了一人,而那个人,竟然是陈嬷嬷。 吉祥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回过了神,走到了陈嬷嬷跟前,轻声唤了一声:“干娘。” “嗯。” 陈嬷嬷的眼里并没有笑意,不过脸上却还是挤出了慈和的笑容,她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般凑巧,会恰好赶在袁三爷回来的时候来找吉祥。 不过这会儿已经撞上了,她再躲开便有些刻意了。 陈嬷嬷笑着走到了停下脚步看着她与吉祥的袁叔万跟前,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 “陈嬷嬷。” 袁叔万看到这个自己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倒也客气,还温声问了两句:“陈嬷嬷到这儿,可是有事?” “是找吉祥说说话,吉祥是奴婢认得干女儿,也有一些日子没瞧见了,就想找她说说话。” 说完这句话,陈嬷嬷面上慈和,含笑看了一眼吉祥。 袁叔万并没有笑,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吉祥脸上有几分难看与勉强的笑容,不过还是开口道:“那你和吉祥就好好说会儿话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转向了常宁,又道:“常宁,你去厨房里传膳。” “是。” 听到是帮吉祥的忙,常宁的脸上没有半分勉强,反倒笑眯眯的应着。 吉祥带着陈嬷嬷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两个人也都没有说话,吉祥在前边沉默的带路,而陈嬷嬷一脸严肃的跟在了后边。 房间里没有人,吉祥和陈嬷嬷走入合上门后,自然形成了一个最好的谈话场所。 吉祥的心里其实大概有些猜到了陈嬷嬷此次过来的目的。不过她也没有先把话说出来,只是笑着招待着:“干娘,你先坐,我给你倒一杯水。” “不必,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了,你我之间也不必装模作样。” 陈嬷嬷声音冷冷的说着。 而吉祥也停下了倒茶的动作,将目光看向了陈嬷嬷。 陈嬷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吉祥,开口道:“吉祥,有些话我并不想说的太明白,只是希望你能够有点自知之明,常宁和双锦的婚事,你别想捣乱。” “干娘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吉祥也是冷着脸看着陈嬷嬷,对着双锦,她还愿意维持着最表面的和平,可是对着陈嬷嬷,恕她没有这般好的休养。 “你也莫装傻充愣,常宁和双锦的事情,红莲那贱蹄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不管你和常宁之前有什么,但你要记住,他以后只能够是双锦的男人,你不是和双锦是好姐妹吗,到时候你莫做什么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好姐妹?” 吉祥闻言,原本并不想说的太难听的话,却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得了吧,我和双锦的好姐妹之情,我想没有人比干娘你更清楚。而且我和常宁先前的事情,你和双锦会不知道,双锦如何顾念这份姐妹之情的。” 吉祥其实并不想提这个,因为她根本就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偏偏陈嬷嬷这般说了,她也是有些气不过,所以也是略带着几分嘲讽回了过去。 “双锦最是单纯,她也是一直将你看成是自己的妹妹看待,可是吉祥你自己摸着良心瞧一瞧,你对得起双锦吗?” 陈嬷嬷听着吉祥的话,并未发怒,突然却是如此开口说了一句,也让吉祥脸上愣了一下。 “你和双锦为什么会到玄玠居来,我又为何会向太夫人求这事儿。吉祥,当时我是太急太慌,没有顾上细想,倒是事后,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去细查吗?” 陈嬷嬷看着吉祥脸上惊慌的神色,冷笑着:“别人是不知道,可是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你和红莲那贱蹄子是如何算计双锦的,你该庆幸你和红莲二人手脚够干净,不然我决计没那么轻易便放过你。” 吉祥紧紧握着拳头,虽然陈嬷嬷最初说的时候,她的确是心慌,也的确是有些不敢面对,可是这会儿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承认,当年对双锦做的那事情,是她做过最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她也承认,这件事情上,是她欠着双锦,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让着双锦,处处照顾着双锦。 她并没有想过这样子便能够还清,只是想着能让自己心安一些,便心安着。 只是,吉祥却并不知道,陈嬷嬷竟然会早就知道了这事情,倒也难为陈嬷嬷这般疼女儿之人,在知道真相后,竟然没对她和红莲做什么。 当然,或许更多的原因是,陈嬷嬷无法对她和红莲做什么。 毕竟,之后她便来了玄玠居,而红莲也入了太夫人的眼,之后凭着双珠和在丰岚园里的人脉,一路高升到了袁太夫人身边做了一等丫鬟。 “是,那件事情,是我对不起双锦。”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坦然承认。她看着陈嬷嬷轻笑着,“不过干娘,我也与你说一句肺腑之言。倘若,当初你是真心拿我当干女儿来看待,双锦也是真心拿我当姐妹看待,我是绝对不会对双锦做这件事情的。” “这个时候,你自然可以这般说。” 陈嬷嬷冷笑着嘲讽。 而吉祥被这般说了,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陈嬷嬷看着吉祥这般,也没有耐心与她耗下去,只是开口道:“今日我来的目的,你想必也已经清楚,吉祥,你要记住,你欠双锦许多,这些我与双锦都不与你计较,可是倘若你敢去破坏常宁和双锦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就是干娘今日来的目的吗?” 吉祥嘴角挂着嘲讽轻笑,并没有说出来,其实在从红莲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虽然有些难过,也有几分不甘心,但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破坏的事情。 当然,说出来,陈嬷嬷也是不会相信的。 “你 莫以为我是说着玩的。”陈嬷嬷盯着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却是沉着脸嘲讽道:“你年纪小小,别以为长了一张好脸皮便可去狐媚男人。常宁现在是喜欢你的脸,常 管事瞧着也是喜欢你,可是为什么常管事要更看重双锦。只因为没有人家愿意娶一个祸水进门。今日我所说的,也是为了你好,这闹出什么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家 家,到时候难堪的还是你自己。” 陈嬷嬷说完这句话,却是直接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吉祥看着陈嬷嬷的背影慢慢的消失,脸上面无表情,却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感觉到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其实陈嬷嬷说的很好,而且在常宁的事情上,其实,这样的结果挺好的。 她太自私了,只是一心想为自己寻找一个避风的港湾,却并没有替常宁替常家思考过。 不仅仅是陈嬷嬷所说的她的长相,还有她的身世。 她的身份太敏感,如今又被郭怀远发现,她先时一直安慰自己,倘若她嫁给了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下人奴才,会不会等到自己身份被发现的时候,可能那几位会因为她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而放过她。 可是她却并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不肯放过她呢,到时候常家一样要被她连累。 常宁那么喜欢她,常大娘、常福甚至是绣春姐,都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连累他们。 就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吉祥轻轻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努力掐断自己先时的那点子奢想。 吉祥重新回到书房里伺候的时候,袁叔万已经用完午膳离开了袁府。 此次倒是并没有将常福和常宁两兄弟带走,不过那两人也并不在,据江风说,二人被袁叔万放了假,回去休息了。 吉祥原本打算去厨房里用午膳,不过听到这个,突然挺怕会在厨房里撞上常宁,她现在也没有胃口用午膳,更不想见他们,干脆一个人回了茶水间里坐着。 小小的茶壶架在炉上冒出了氤氲热气,水开了,而吉祥只是呆呆的看着从小炉子里冒出来的热气,她单手支着小巴,脑子里纷纷乱乱。 直到茶壶里冒出的热气渐渐少去的时候,吉祥方才反应过来,茶壶里的水,快要烧干了。 她转身想拿小瓢去舀点凉水灌入之时,突然茶水间的门被打开,江风走了进来,直接开口道:“吉祥,郭将军府上有人找你。” “砰”的一声,她手中的小瓢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从小瓢里溅出的水,一下子打湿了她的衣裙,可是吉祥却毫无知觉。 她脸上已经露不出惊慌的神色,只剩下了茫然。 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江风,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仍然还记挂着快要烧干的茶壶。 “你帮我看着火,给壶里加点水,我……我去见人。” “吉祥?” 吉祥的这副样子,连江风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原来想关心的问上两句,不过当接触到吉祥的目光时,不知道怎么的,他到了嘴边的问话却变成了“好”字。 吉祥走的并不快,她以为郭将军府里的人此时应该在袁府门外的门房里等着她,不过,显然郭府的名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用。 郭家的马车竟然停在了玄玠居的门口,马车十分的华贵,上面挂着郭府字样的牌子,除了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马车后边还跟着还有数名身着一色服饰的丫鬟和管事嬷嬷。 吉祥的脚步微微迟疑了一下,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架势瞧着,却并不像是那位郭怀远郭将军来找她,反倒是女眷夫人出行的架势。 可是在郭府,说到底与她有恩怨之人,也只有郭怀远一人,其他人如何会来寻她。 吉祥原本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出来的,可是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却有些迟疑了。 她没有踏出玄玠居的大门门坎,站在了门内打量着。 而原本在门房里边的李大爷看到了吉祥一动不动,似是带着几分忌惮看着外边马车的吉祥时,也是从躺椅上起了身,看了一眼外边那辆华贵的马车,却是转了脸,对吉祥露出了一个笑脸,轻声道:“吉祥丫头啊,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进来和我一起坐坐。” “李爷爷……” 吉祥勉强笑了一下,她在这里呆了多年,也与这位门房的李大爷十分熟识,不过今日,却是没有功夫寒暄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下回吧!” 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回。 吉祥看着那一辆马车,迟疑的朝着门槛方向迈出了一步。 而在这个时候,就停在外边的马车却有了动静。 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柔和的女声,轻轻的,却让吉祥觉得有几分熟悉。 “是不是人来了?” 原本站在马车边上的一个管事嬷嬷装扮的人闻言,看了一眼吉祥,靠近了马车轻轻回了个“是”。 接下来,马车里边似乎又说了什么话,只是吉祥却因为距离关系,听得并不算真切。 而没过一会儿,马车帘子被掀开,从车里走出了一个瞧着便是受宠丫鬟装扮的年轻女子,她走出马车的时候,也是看了一眼吉祥。 吉祥忍不住紧张的咬了一下嘴唇,目光紧紧的看了过去,可是紧接着走出来的一个人,仍然是受宠丫鬟装扮的年轻女子。 吉祥有些泄气,而在这个时候,只瞧见那两个丫鬟一人慢慢的走下了车辕,而另一人扶起了帘子,伸手从车帘里搀扶出了一双白皙柔嫩的手。 紧接着,手的主人从车里慢慢的钻了出来,她刚刚弯腰走去,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吉祥,而在刚刚看到吉祥那张脸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的表情,眼里也闪烁着泪水。 而吉祥看着眼前这位装扮富贵的妇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了张大的嘴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看着那妇人从马车上慢慢下来,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张了张嘴,没有叫出声。 可是崔玉珍却能够从吉祥的嘴型里看出她在叫她:“崔姑姑。” ☆、第107章 郭怀远从御书房中走出,恰好瞧见袁叔万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郭怀远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轻声唤了一声:“袁大人。” 唤完之后,郭怀远却又笑了起来,开口道:“不对,应该要唤宰相大人了。可恭喜大人了。” 袁叔万看着郭怀远,淡淡一笑:“也该恭喜郭将军。” 袁叔万与郭怀远二人身为赵慎手下一文一武两员最得力的干将,如今赵慎坐上了那个位置,自然不可能薄待。 与袁叔万与赵慎之间带着交易性质不同的,郭怀远从最初开始,一直都是赵慎手下最为信任与衷心的官员。虽然此次赵慎并未明升郭怀远的职位,但是却打算将宫中禁军与京中守卫军两支最最关系到他切身安全的军队都交到了郭怀远的手下,足见赵慎对于郭怀远的信任与看重。 而袁叔万能够做到位极人臣,可并非是对于赵慎荣登大宝所作出的贡献,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赵慎对袁叔万多有忌惮。 赵慎从来都没有摸清过袁叔万手中的底牌,他虽然不得不重用袁叔万,却极其戒备着他。 袁叔万与郭怀远二人,本也只是点头之交,而且在上边的那位为君者,恐怕也是不愿意瞧见二人过多亲近。 袁叔万在打过招呼后,便打算离开,反倒是郭怀远,似乎是面上带了几分犹豫,却开口挽留了一下袁叔万,轻声道:“宰相大人……” 袁叔万却是伸手做了一个手势,淡笑着阻止了郭怀远如此称呼:“圣上旨意未下,郭将军莫如此称呼。” 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而郭怀远闻言也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顺着袁叔万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轻声的开口道:“上一回,在太子的宴会上,我家玉珍对袁大人多有称赞,哪日袁大人有空,不如与我们夫妻二人聚聚。” 袁叔万闻言,看着郭怀远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打量,他一点都不觉得郭怀远会想着与他结交,可是今日的示好,却又是何意? 袁叔万心里估量着,面上仍然挂着淡笑轻声道:“郭将军说笑了,如今正是先皇孝期期间,我等为官者更该做表率,哪能进行娱乐之事。” “袁大人莫误会,只是想请袁大人吃一顿家常便饭罢了,不过袁大人说的也是,这会儿有些事情的确是能免则免。” 郭怀远虽然还想要解释一下,不过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连忙干笑着说了几句,而后主动开口告辞:“袁大人这会儿怕是要去见皇上吧,那我便不打搅了。” 说完,却是脚步匆匆的朝着外边走去。 而袁叔万站在原地,目光带着探究看着郭怀远有几分匆忙的脚步,脸上淡淡,却端的一番高深莫测。 吉祥看着崔玉珍慢慢朝着她走来,一时之间,只觉得是幻觉。 她觉得是在自己的梦境中,还是先前经历的重重,其实都是假的,她其实还在那个华贵美丽的妙弋宫中,做着她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是,崔玉珍眼前的装扮,却是让她知晓,其实如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崔玉珍打扮华贵、又是乘坐郭府马车而来,此时此刻,若非崔玉珍是妙妃最信任的人,甚至信任到能将她托孤于崔玉珍,而且崔玉珍也的确是对她一片爱护之心,吉祥恐怕早已经对她有所怀疑了。 只是,在这会儿,她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了。 也因为这些疑问,她面上极力维持着冷静,没有到崔玉珍面前相认。 而崔玉珍这会儿已经情绪失控,她看着吉祥,浑身颤抖着,似乎是近乡情怯,也是久久不敢上前。 吉祥呆呆的看了崔玉珍许久,最终在崔玉珍迈出脚步朝她走来的时候,俯身行了一礼,开口道:“敢问这位夫人找奴婢有何事?” 吉祥的身体就要弯下的时候,崔玉珍却是有些慌了,甚至不顾仪态跑到了吉祥面前,拦住了她的动作,而她的抓着吉祥双臂的手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不必……不必多礼。” 崔玉珍红着眼睛吸了口气,也看出吉祥并不想显露出自己的身份,她也顺着吉祥的意思,轻声开口问道:“我想与姑娘说会儿话,不知姑娘可否寻一处僻静之地。” 吉祥沉默了一下,的确她和崔玉珍之间,已经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 她清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好,夫人随我来。” 吉祥并没有带崔玉珍回袁叔万的书房,毕竟崔玉珍不是袁府里的人,贸然带到主子的地方却是不合适了。 她思来想去,却是决定带崔玉珍回她自己的房间。 而崔玉珍阻止了想要跟随上来的其他丫鬟,随着吉祥到了那间在她瞧来,却是简陋的不行的卧房。 崔玉珍看着这个又小又窄,摆设粗糙的房间,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吉祥沉默着给崔玉珍倒了一杯水,崔玉珍却是一把抓住了吉祥的手,双膝一软,吉祥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公主,您受苦了。” “姑姑,你别这样。” 吉祥连忙伸手去搀扶她,而崔玉珍却是低着头跪在了地上,连声道:“是奴婢的错,让公主受了这般大罪。” “崔姑姑,你真的不要这样,我也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 吉祥有些无奈,其实她若真的是土生土长的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她恐怕早在宫破之日,便已经受不了了,可是她不是,虽然惋惜昔日富贵悠闲的生活逝去,但她却会更加实际的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够更好的活下去。 “这事儿和姑姑你真的没关系,而且,当初若非你和锦书,我现在恐怕早已经没有了性命。” 吉祥沉默的说了一句,而崔玉珍的身体也微微的僵硬了一下,吉祥在这个时候,将她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吉祥看着崔玉珍,犹豫着,却还是开口问道:“姑姑,我有些问题没能想清楚,你能和我说说吗?” 崔玉珍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吉祥轻声道:“公主,您放心,日后玉珍绝对不会再让您受苦了,玉珍马上带您走。公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吉 祥并没有回应,只是开口道:“当初,宫破之时,姑姑让锦书姐姐带我到密道逃走,结果出现了一男子,强行想来抓我,若非锦书姐姐拼命相救,将我推入密道之 中,我只怕已经被那男子抓走。而那个男子,就是郭将军。姑姑如今瞧着,怎么好像是郭府的人?而锦书姐姐如今又在何处?” “公主,这事儿……有些复杂,不过既然你问起,我便将它一一与你解释了。”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吉祥那张简直与妙妃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蛋,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慢慢的说了起来。 郭怀远从宫中出来,回到家中之时,却惊讶的发现崔玉珍竟然不在家中。 他心中预感不好,连忙找来了管事,焦急问询。 而听完管事的话,郭怀远面上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了,他狠狠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怒声骂了一句:“这败家娘们……” 说完这句,却是连忙招呼过了小厮,让小厮赶紧牵马出来。 谁知道,等到他跑到大门口,要去袁府将崔玉珍寻来之时,崔玉珍的马车却满满的朝着袁府驶回来了。 郭怀远心中咯噔了一下,又是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甚至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却是已经跑到了崔玉珍的马车前,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 而当他看到马车里只有崔玉珍和她的两名丫鬟之时,他的脸上才如释重负了一下,开口道:“你没去袁府?” 郭怀远可不相信崔玉珍在见到吉祥的时候,会控制得住没将人带回来。 崔玉珍也是被郭怀远突然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啐了他一声,开口道:“做什么呢,吓死人了!” 说着却是伸手让郭怀远将她抱下来。 郭怀远也照着崔玉珍的要求做了,一边抱着她下马车,一边开口抱怨着:“姑奶奶,你才是将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的去袁府找人了!” “我是去袁府找人了,也见到了……” 崔玉珍的话还未落下,郭怀远却是重重的将她摔在了地上。 好险没让崔玉珍给跌了一跤,而崔玉珍还未开口责骂,郭怀远已经皱着眉头大声骂道:“你这败家娘们,你是想害死我啊!我不是与你说了会给你办妥的,你非得心急,心急……” “郭怀远!” 崔玉珍瞧着郭怀远瞪大眼睛怒斥的摸样,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声音拔高了许多,大声的喝住了他的名字。 “有什么话,咱们回屋说去。” “好,好,我倒要瞧瞧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你非得将我害死了才高兴是不是!” 郭怀远一把扯起崔玉珍莽莽撞撞粗鲁的朝着崔玉珍的院子里跑去,只把崔玉珍拉车的发髻凌乱,钗环落地。 而原本一个站在门口偷偷瞧着的小丫鬟瞧见了,脸上却是浮上了一阵笑容,她兴奋的一路小跑到了一个荒僻的院子,直接跑入了一个小小的佛堂里, 佛堂里,一个素衣披发女子正低头拿着木鱼一边敲着一边念着经,在那小丫鬟跑进来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夫人,将军和崔夫人吵起来了…… 听罢小丫鬟禀告完方才在门口发生的一幕,她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流露出来,慢慢的重新阖上了眼睛,轻声道:“就算那崔夫人闯下弥天大祸,将军冒着被诛九族之罪,恐怕也会替她遮掩。” 说完这句话后,她重新敲起了木鱼,嘴里慢慢的念着经文,真正是坐到了心如止水。 而崔玉珍和郭怀远一走入屋内,郭怀远却是指着崔玉珍,一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摸样,最终在崔玉珍的目光下败下了气势,连声道:“玉珍啊玉珍,我求你了,长宁公主的事情我一定替你办的妥妥帖帖的,你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答应我将人带回来,可是你却什么都没做。” 崔玉珍也是带着几分埋怨开口说着。 而郭怀远却是有些无可奈何,他的确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给崔玉珍给办妥了,可是这事儿却不是她说了算的。 先时长宁公主随着袁叔万离京,再是上边赵慎又要上位又盯着他,事情一大堆,他又无从着手,让他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办。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对崔玉珍道:“你知不知道,若是让长宁公主知道一丝一毫咱们当年的事情,她定然不会愿意回来的。幸好你今儿个没见到人……” “我见到人了,我也和公主说了,公主相信我了!” 崔玉珍开口打断,而郭怀远则是惊讶瞪大了眼睛:“相信你了,那她怎么没有跟你回来?不过也幸好没回来,不然那才叫要出大事了。” “你什么意思,郭怀远,你是不是就是记恨着公主当初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事情?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假惺惺的和我说愿意接公主回来?” 崔玉珍听了郭怀远的话,一拍桌子,横眉冷对。 郭怀远此时真有几分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只是轻声道:“行了,待会儿我与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你如何与公主说当年的事情的。” 崔玉珍看着郭怀远这副样子,见他是真的一副苦恼的不行的模样,心里也渐渐有些忐忑了。 今日她其实是趁着郭怀远入宫,又听闻吉祥回来了,实在是有些等不住了,才背着郭怀远偷偷去见的吉祥,可是瞧着郭怀远的样子,好像她真的闯祸了。 “你放心,我和公主说,我和你在我入宫之前就认识了,妙妃娘娘对我们了二人有大恩,所以宫破之时,我让你带公主入宫,不想因为你笨嘴拙舌没说清楚,反倒是被误认为是歹人了。不过,幸好你当时也没和公主说清楚缘由,不然如今咱两可没这么好编了!” 崔玉珍说完这话,又轻声道:“公主相信了,也想起上一回在袁家书房里你的确对她没恶意,反而替她打掩护的事情。而锦书……” 崔玉珍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与她说了,锦书当年和我们一块儿出了宫,后来年纪大了,我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回乡嫁人了,公主也不知道锦书是什么地方的人,如此一来也不会怀疑锦书的事情了。” 郭怀远虽然是个粗人,不过听着崔玉珍说的这些话,却还是仔仔细细的将细枝末节想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地方能够露出破绽,方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对公主这般说辞,那便牢牢记住,日后莫说漏嘴了。” 崔 玉珍点了点头,又轻声道:“既然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将公主接回来吧,对外便说是我的侄女,反正袁家这么多丫鬟,公主如今只是一个其中一个小小 丫鬟罢了,根本引不起什么动静。你不知道,我今日瞧着公主那么尊贵的身子,竟然干着伺候人的活计,又住在那样的地方,心里有多难过……” “别哭了。” 郭怀远轻轻拍打着崔玉珍的背安慰着,却还是开口狠心道:“不行,我们不能够将公主接回来。” “为什么?” 崔玉珍一听这话,却是一把推开了郭怀远,眼里浮现了一丝怒火。 她也是想不通,明明公主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为什么不能够接到郭府里来,让公主过上好日子。就算如今公主身份敏感,可是偌大的一个郭府,如何会护不住公主,而且谁又能够注意到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女子。 “最大的问题便是太子……不,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皇上见到与妙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公主,会发生什么事情?” 郭怀远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怎么会关注到这无足轻重的事情上,咱们只是带一个袁府小小的丫鬟回来,到时候,大不了欠那袁大人一个人情让他莫张扬开便是了。” 崔玉珍反口辩驳。 郭怀远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崔玉珍,眼里似乎是有几分挣扎,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玉珍,有一事,我瞒了你。” 看着崔玉珍疑惑的目光,郭怀远轻声道:“皇上一直都重用袁叔万又忌惮着他,也知道袁叔万身边,有叫吉祥这么一个丫头。因为,公主是袁叔万如今身边唯一的丫鬟,也是最得宠的丫鬟,你懂我意思吗?” 而崔玉珍闻言,一张脸瞬时煞白,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来。 ☆、第108章 “你说什么?” 过了许久,崔玉珍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目光有些呆滞,却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直直的看着郭怀远,想要从郭怀远脸上找出否定的答案。 可是,郭怀远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别过了自己的脸,不敢与崔玉珍对视。 “怎么会这样,那杀千刀的,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这般侮辱公主!” 崔玉珍情绪有些失控,紧紧抓着郭怀远质问。 郭怀远也任由崔玉珍发泄,其实,这事儿,崔玉珍若是仔细的回想一下那日宴会上赵慎与袁叔万的对话,便能够知晓了。 “皇上那一日宴会上说的那个丫鬟,便是公主。” 郭怀远轻声说着,而崔玉珍抓着郭怀远领口的手,却是不觉收紧,手上的青筋也浮了起来。 其实在刚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郭怀远心里未尝不是没有惊讶,但仔细想一想,公主这般相貌,又跟了袁叔万这么多年,男人的心里而言,如何会放过这般一位绝色。 他不告诉崔玉珍,也是怕崔玉珍会这般情绪失控。 可是如今不说,崔玉珍却是不会明白他的苦衷。 他轻声拍着崔玉珍的手安慰着:“其实,公主如今也挺好的,有袁大人护着,公主也不会受委屈。袁大人身边没有正室,只有一位形同摆设的妾室,公主这般相貌,袁大人自然会好好待公主。” “怎么一样,公主原该是……” “玉珍,你醒醒吧,长宁公主的确是公主,可是如今她若是被发现了身份,只怕日子过得比现在还不如。” 郭怀远开口叹着气说着。 而崔玉珍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咬牙啮齿着:“早知道会被那袁叔万……还不如让皇上知晓公主的存在。” “别说胡话了,一女不侍二夫,而且公主对袁大人是什么想法,你可别贸然行事。” 郭怀远轻声说了一句,又轻声开口道:“而且,如今能够护住公主的人,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护住公主敢和皇上对抗的人,也只有袁大人了。咱们,外人瞧着风光,说到底这一切还不是皇上给的,就像是皇上养的狗一样。” 袁叔万回到府里的时候,也已经知道了崔玉珍寻过吉祥之事。 他沉默了许久,却一反常态,并未把吉祥叫来问询。 也让给他上茶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吉祥有种一拳打入棉花的失重感。她忍不住奇怪的看了好几眼袁叔万,但最终还是如常的退了下去。 不过,吉祥刚刚退出书房没多久,郭府再次来人了。 而这一次,来的人并不是崔玉珍,也不是郭怀远,而是奉了二人之命过来送所谓赔罪礼的一位管事嬷嬷。 袁叔万听罢所有缘由后,开口吩咐江风将吉祥叫了过来。 吉祥原本听到江风说郭府又来人了,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崔玉珍在她拒绝后不死心,派人来说道,心里还十分忐忑的来到了大厅,可是没有想到,却是看到那位和善的管事嬷嬷将厚厚的一堆礼物硬是交给了她。 那位管事嬷嬷面上带着微笑,言语亲切:“吉祥姑娘,我家夫人先时听将军描述您的年纪、样貌,将您误会成是她的侄女,贸然上门闹了笑话,还请您莫怪罪,区区薄礼,请您一定要收下。” 此时,吉祥的心里也有很多的疑惑,可是瞧着屋里的人,她却是连忙推辞笑道:“崔夫人太客气了,这厚礼嬷嬷您带回去吧!” 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求救,一来她的确是不想收这些礼物,二来,也是为了打消袁叔万的怀疑。 而袁叔万也看到了吉祥的求救目光,却是侧头避开了,也让吉祥面上浮出了愕然神色。 最终,礼物还是被留在了袁府里,那位管事嬷嬷双手满满而来,却是空手而回。 吉祥看着这一堆的厚礼,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崔玉珍和郭怀远二人做事实在太不谨慎,准备这么多的厚礼送给她,袁叔万不怀疑只怕也要怀疑她了。 吉祥也只能够干笑着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摸样,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三爷,崔夫人是不是太客气了,这礼也太厚了吧!” 袁叔万听着吉祥这般说着,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无事,既然送予你,你收下便是。” 其实,崔玉珍和郭怀远送来这般重礼,反倒是打消了袁叔万先时的怀疑。 若是真的认错了人,对着吉祥这个小丫鬟自然并不需要送这般的厚礼,偏偏在外人的眼里,吉祥的身份却是有些特殊,郭怀远与崔玉珍二人,恐怕也一直以为吉祥与他有关系。 想到今日郭怀远今日无端想要接近他不成,反倒是让崔玉珍来接近吉祥,郭怀远究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还是郭怀远身后的那位主子,在打着什么主意? 其实,也莫怪袁叔万多疑,此时恰逢多事之秋,又正值那一位上位之初,朝中之事,也是最容易发生变故的时候,他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防。 至于真正的缘由,袁叔万并不会与吉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吉祥说。 袁叔万看了一眼面上仍带着几分疑惑的吉祥,淡淡收回了目光,却是背手朝着厅外走去。 吉祥微微松了一口气,却是看着崔玉珍送来的那堆礼物,略有几分苦恼,她正要低头去看那些礼物的时候,突然,常宁从外边大叫着跑了进来:“吉祥!” 吉祥还未反应过来,却瞧见常宁面上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常宁哥哥……” 吉祥愣了一下,她低下了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常宁。 常宁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心里再次刺痛了一下,他勉强挤出了一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轻声道:“吉祥妹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吉祥在心里沉默的叹了一口气,却抬起了头,对常宁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敢去看常宁满是悲哀看着她的目光,她心里也十分酸涩,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想再说什么安慰话。 根本没有必要,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常宁却执着的看着吉祥,吉祥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可是他并不介意,他仍然执着的撑着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开口道:“吉祥,我娘一定是不知道,我们去找我娘,和我娘说清楚,我娘那么喜欢你,她知道了,就不会给我定下婚事了。她会成全我们的。” 吉祥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天真与单纯的常宁,却是微微仰头,努力想将眼里的泪水憋回去。她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开始整理起了崔玉珍送来的礼物。 “吉祥……” 常宁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一颗心止不住的下沉。可是他还是强颜欢笑,声音几乎是哀求了:“吉祥,好不好?我们去求我娘……” 啪嗒一声,温热的泪珠滴落在了吉祥的手背上,吉祥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她用衣袖去抹脸上止不住的眼泪,而常宁也看到了,他脸上有些慌张无措,走到了吉祥面前,脸上的神色彻底耷拉了下来:“吉祥……” 他想要伸手去碰吉祥,可是又怕冒犯了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吉祥却是退后了几步,抬起头看着常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常宁哥哥,我不会跟你去找常婶的。” 吉祥拒绝的直接,也让常宁的脸上彻底愣住了,他好半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也觉得没什么好争取的。” “那你为什么送我手帕?” 常宁脸上已经撑不住了,满是伤心。 吉祥实在无法对视,别过了眼,躲开了常宁的目光,慢慢道:“常宁哥哥,你对我很好,我很感动,所以我愿意和你试一试。可是我发现,并没有那么顺利,也不是和我想的那一般,我是个很被动的人,也是个很没有勇气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再做别的努力,你懂吗?” 吉祥并没有直接说不喜欢常宁,她也并没有说什么狠心的话,想让常宁对她死心,她并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宁愿牺牲自己,成全她人。 可是她也不愿意破坏常宁和常大娘之间的母子感情,毕竟常大娘一直对她不错。 所以,她选择说了实话,真真切切的实话。 常宁感动了她,她也喜欢常宁,但也仅是这般而已。 她不可能为了常宁再做任何进一步的事情。 常宁听完吉祥的话,面上彻底愣住了,他好久好久,方才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可是他却不想放弃。 吉祥没有那么喜欢他,没有关系,他可以多做一些。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十分勉强的强颜欢笑,可是却满脸的真挚:“吉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你不用害怕,我会解决的。” “常宁哥哥,真的没必要。” 吉祥看常宁想要往外边跑去,心里也有些急了,连忙想要跑去阻拦他,可是常宁本就是个懂武艺的人,一下子,便让她看不到人影了。 而吉祥追出厅外的时候,方才发现,袁叔万和常福都站在门口,显然,方才她与常宁之间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吉祥面上有些难堪,却还是轻声道:“三爷、常福哥哥。” 袁叔万和常福看了吉祥一眼,吉祥也并没有去辩解他们目光中的含义,只是轻声又道:“三爷,能不能让常福哥哥去瞧一瞧常宁哥哥,我怕他出事,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袁叔万点了点头,冲着常福点了点头。 常福此时早已经迫不及待,见此,应承点了一下头,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看到常福离开,吉祥原本紧紧揪起的一颗心,却是松了一些。 她沉默的看了一眼仍然目光隐晦看着她的袁叔万,却是弯腰行了一礼,轻声道:“三爷,若无事,奴婢回去收拾东西了。” 袁叔万没有回答,而吉祥也以为是默认了,正要转身之时,却突然听到袁叔万语气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你若真喜欢常宁,我可以成全你们。” 吉祥闻言,身子却是僵硬了一下。 她也是没有料到,袁叔万会突然与她说这个。 吉祥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抹苦笑,其实若是在早些时候,袁叔万与她说这话,她可能会高兴,会松一口气,可是在这个时候,其实她早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 虽然如今郭怀远的威胁已经解除,她的身份也暂时不会暴露,可是吉祥却知道,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了。 而且就像她方才所说,她其实根本没有太喜欢常宁,又何必呢! 吉祥抬头轻笑着,或者是带着几分自嘲笑意的看了一眼袁叔万,垂下眼睑,轻声道:“多谢三爷……” 袁叔万的目光不觉紧了紧,却听到吉祥又轻声道,“只是,真的不必了,奴婢与常宁哥哥,只怕不合适。” “你……” 袁叔万也说不清楚此时心中的感受,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说出来。 而吉祥仍然保持着平静,又轻声道:“三爷若是无事,奴婢便回去收拾东西了。” 袁叔万点了点头,看着吉祥窈窕的有些瘦弱的身体慢慢走入厅内,眼里却酝酿着一股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情绪。 常福并不知道常宁是往那边跑的,但几乎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常宁定然是去找常大娘了。 他也是直接的朝着厨房里跑了过去,而带他赶到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没有了常宁的身影,也没有其他的人,只有常大娘一个人站在案板前,面上十分低沉。 “娘,常宁呢?” 常福小心翼翼走到了常大娘身边,轻声问了。 而常大娘也从发呆中回了神,看着常宁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来了,又走了。” 说完这话,她又低着头开始切起了放在案板上的菜。 方才,常宁一跑到厨房里,一言不发瞧着常大娘,常大娘原来还想笑着与他说话,谁知道常宁竟然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眼里满是失望与低落,还有伤心、悲愤…… 常大娘知道,常宁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 也好,也省的她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常大娘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复杂,所以将厨房里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静静心。 “娘,你又是何必呢,吉祥挺好的一个姑娘……” 常福重重叹着气,看着常大娘欲言又止。 “就是太好了,咱们常家要不起!” 常大娘将菜刀切入了菜板中,拿起边上的干布,面无表情的擦着手上的水珠。 她将目光看向常福,开口道:“常福,你虽然有的时候没常宁那小子机灵,可是你跟我一样都站在局外瞧着,莫说你没看出三爷看吉祥的眼神。” “娘,三爷说过,吉祥以后婚嫁自由。而且吉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三爷做妾。” 常福心里沉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的。 而常大娘看着常福的脸色,嘲讽的笑了一下,也是笑自己儿子,她只是认真的说了一句:“不管三爷如何想,吉祥和常宁又如何想,但是我只知道,三爷喜欢吉祥,那么,常宁便不可以娶吉祥。”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常宁怎么办……” “住嘴!” 常 大娘目光凌冽的看向了常福,厉声呵斥:“为娘从小到大是如何教你的。我和你爹,从小就教导你和常宁,三爷是我们的主子,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要以三爷为先。 我们算什么?常宁又算得了什么?既然三爷喜欢吉祥,即使三爷以后不会要吉祥,吉祥会嫁给其他的人,可是,常宁绝对不能够娶吉祥。” “你若是连这个都没记住,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娘……” 常福惭愧的低下了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而常大娘仍然继续面无表情的教训着:“我看着你和常宁,这些年来,越发不像样子,主子宽厚,是咱们下人的福气,却不是在纵容我们做奴才的。三爷对我们一家越好,我们一家越是要懂得守分寸。若是你和常宁做不到,你们也便无脸继续呆在三爷身边。” 常大娘的话,一句一句重重的敲在了常福的心上,他已经羞愧的几乎站不住了,他轻声道:“娘,我记住了。” 他轻声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今后我会管束好自己,也会看着常宁。吉祥……” 常福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想到常宁,他还是轻声道:“即使常宁不能够娶吉祥,娘你为什么要给常宁订下双锦,虽然我没有和双锦接触过,但她真的不合适常宁,你不能够为了绝了常宁的念头,便害了常宁一辈子。” 这一点,也是常福最想不通的一件事情,他的娘亲一向精明,怎么会办下这件糊涂事情。 ☆、第109章 常大娘看了常福一眼,大抵是看出了常福心中的想法。 她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将手上的擦布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而常福瞧见了,却是有些急了,以为常大娘是真的要为了打消常宁的念头,故意定下他与双锦的婚事。他开口求情道:“娘,你不想常宁和吉祥在一起,你也可以找其他人,找个常宁也喜欢的,双锦那丫头你不是也不喜欢吗?” “行了,你真当你娘这般狠心。” 常 大娘看着常福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原来,虽然瞧着常宁那小子喜欢吉祥,可是我觉得,吉祥应该是瞧不上常宁的,就顺其自然让常宁那小子去接近吉祥,以 为等到吉祥拒绝他了,他也该死心,务实点找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过日子。谁知道,这些日子瞧着,吉祥竟然对常宁也有了几分意思,我不得不插手去管这事情。” 常大娘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还是满脸迷惑不解的常福,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又道:“外边商家卖东西,总会将价格叫的高一些,这样子,在讨价还价后,才能够得到一个买家和卖家都满意的价格。常宁的事情,也是一样如此。” “娘,你什么意思?” 常福心里大概懂了一些模糊的意思,只是还有些费解。 常 大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能够又道:“吉祥对于常家而言,太遥不可攀,咱们不管找哪个好姑娘来,一和她比较,常宁如何能够看得上。而双锦,她并不算差,但对 于常宁而言,恐怕他愿意找任何一个姑娘做妻子,都不愿意让双锦做他的妻子。若是在知道是双锦可能与他订婚之时,却突然换了另一个更容易让他接受姑娘给她做 妻子,或许他心里更容易接受一点。” 说完这句话,常大娘又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恐怕,吉祥也是一样的想法。” 常福听了常大娘的话,才了解了常大娘的这一番苦心,不过却又被常大娘最后一句话给闹糊涂了。 对于吉祥而言,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他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而常大娘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常大娘自小看着吉祥长大,自然知道吉祥的为人,即使将来与常宁成不了,也决计不会希望看着常宁找一个不合适的妻子。 不过这一点却并不是常大娘这么做的最重要的原因。 袁叔万每每看待吉祥的目光总是不同的,隐忍却又难耐,常大娘将袁叔万自小照顾长大,自然了解自己这位爷的性子,恐怕如今也知道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旦常宁与吉祥没有了纠葛,恐怕吉祥八九不离十会有可能成为他们主子的女人。 到了那个时候,倘若常大娘一开始便将自己心目中合适的媳妇人选定亲于常宁,因此拆散了常宁和吉祥,吉祥就算再大度,恐怕心中也会有所芥蒂。同样的,那个时候常宁也无法与自己的媳妇好好相处,对吉祥心中有所挂念。 常大娘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将来都能够跟在袁三爷身边做事,不仅仅是为了尽忠,也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 可是若是事情照着原先的发展,袁三爷恐怕也会对常宁有所顾虑,这样一来,反倒是不好了。 可是有双锦在中间作为一个缓冲却是大大的不同,常大娘并不傻,这些年来,吉祥和双锦两个人都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两个人瞧着表面平静,甚至是好姐妹的模样,而吉祥也是处处忍让照顾着双锦。可是她暗地里瞧着,却能够发现,在吉祥的心目中对于双锦并没有太大的感情,虽然不知道吉祥究竟是碍于干姐妹名分还是其他原因如此。 但常大娘却能够瞧得出来,吉祥对双锦,感情可能还不如与玄玠居的一个洒扫丫头要深,甚至,吉祥在很多方面,其实对双锦也有些忍无可忍甚至是厌恶了。 而双锦和陈嬷嬷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怕是将吉祥那点子最后的忍耐也消磨殆尽了,剩下的只是厌恶。 在这样的情绪下,她再推出自己真正看中的那个姑娘,吉祥恐怕对于她推出来的那人反倒是会有一种逆反的感激心理。 将来,也不会影响与常宁这边的关系。 常大娘一步一步,可算是处心积虑,算的清楚。 而常福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楚常大娘这般做的原因,却已经将常大娘所做的打算给了解透彻了。 他这会儿,在心里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常大娘面上有些迟疑:“娘,可是常宁和双锦要定亲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好?” 虽然他也并不怎么喜欢双锦,可到底人家女孩子家的,自家这般利用,会不会有些过分了。更何况,抛开心软的因素,常家这般做说出去到底对自家也是有影响。 而常大娘则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常福,开口道:“你当你娘会这般傻吗,做这事情,怎么可能会留下马脚。” 常 大娘捡起一块肉,又重新低头切了起来,刀工十分熟练,将肉一片一片的切了出来,而她则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事儿,本就是前几日陈管事自己起念找我说 的,我也并未真的答应下。这定亲可比做买卖要谨慎多了,人家做买卖还得货比三家,我这给自己的儿子定亲,还不得多相看几家姑娘,到时候没挑中他们家姑娘, 又能够怪得了谁,也只能够说他们家的姑娘自己不够优秀了。” 常大娘当然并不会说,在陈嬷嬷过来找她提议说这事儿的事情,她的确是顺着陈嬷嬷的意思还夸了双锦好几句,让陈嬷嬷几乎以为她也是相中双锦的。 可是那些话真论起来,又能够说明什么,一无文书二无信物。更别说就是她在孩子父母面前夸奖孩子几句,其实也只是人之常情。 真要怪,也只能够怪陈嬷嬷太心急了,为了将这事儿早点定下来,口风一点都不紧,竟然让袁府里的人都给知晓了。 常大娘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继续低头将手中那一块肉干净利落的切成了一片一片。 吉祥将崔玉珍送来的那一堆礼物一件一件的搬回了自己的屋中,也没有心情再看,只是扔在了床上。 她的脑子里实在太乱,一会儿是常宁方才伤心欲绝的摸样,一会儿又是崔玉珍与她见面时候激动的神色,再一会儿,却又不觉想到了当年在自己还在宫里时候的生活……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等到绣冬来到她屋里叫她去用膳的时候,她竟然发现天色都已经变黑了。 吉祥揉搓着自己因为长久保持了一个姿势已经发麻了的腿脚,脸上却是挤出了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上前开了门。 绣冬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吉祥屋里黑漆漆一片却未点灯的样子,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关切道:“吉祥妹妹,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呢!” 吉祥又是轻轻笑了一下,轻声道:“我肚子饿了,赶紧去吃饭吧!” “好。” 绣冬倒是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闻言点了点头,而且吉祥掩饰的太好,她也的确没有发现太多的异常。 两人走到厨房的时候,厨房的桌面上已经摆了不少的饭菜,而双锦正帮着常大娘在摆着碗筷,常大娘脸上也带着和善的笑容,样子瞧着,竟是分外的和谐。 吉祥低头淡淡的笑了一下,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反倒是绣冬有些不高兴道:“这双锦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成天的和我抢活儿干,又抢着婶子的注意力,可气死我了!” “有人替你干活还不好啊!” 吉祥听了这话,面上仍然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诧异自己竟然还有余心去打趣绣冬。 反倒是绣冬听了吉祥的话,脸上浮现了挣扎的神色,似乎是真的有些在苦恼的思索着这个问题,最终却开口道:“要是吉祥妹妹你肯替我干活,我自然是愿意,就算婶子更喜欢你也好,可是双锦那家伙,我就是看着不舒服,我就觉得她是在装,看她能够撑得了几天!” 绣冬轻声与吉祥说着悄悄话,而常大娘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时,眼里的目光闪了闪,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你们这两个丫头,在门口嘀咕什么了,还不赶紧进来用膳。” “好。婶子我们马上就来。” 绣冬连忙停止了和吉祥说话,朝着常大娘笑了笑。 而吉祥也是轻声的应了一声好。 吉祥被绣冬拉了进去,走到了桌子边上,这个时候,突然一双碗筷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顺着给她递碗筷的手看去,却瞧见双锦正一脸忐忑的看着她,在吉祥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却心虚的转开了目光。 “吉祥,婶子今儿个还做了红烧肉,咱们快吃吧!” 绣冬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随手将一双夹了红烧肉的筷子朝着吉祥的嘴里送去。 吉祥也将目光从双锦伸手收回,笑着张嘴将那块肉咬进了嘴里,而后动作十分自然的接过了绣冬递上的筷子。 双锦面上有些尴尬难堪,却一言不发,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也将那一副碗筷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常大娘坐在上首,将底下的情形收入了眼中,却是若无其事,笑着招呼几个孩子开始用起了饭菜。 一餐饭,虽然双锦沉默了许多。 但因为有一个不知情的绣冬、又有擅于伪装的常大娘和吉祥在里边说说笑笑,瞧着倒是与往日一般,一样高高兴兴的用完了。 等到用完了这顿晚膳后,吉祥和绣冬原本还想帮着常大娘收拾,可是不等二人站起身,双锦已经抢着开始收拾了东西,一边还微笑着开口道:“绣冬姐姐,吉祥,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有我婶子就行了。” 绣冬没忍住冷冷瞧了双锦一眼,却是没有回应她,直接拉着吉祥的手笑道:“算了,吉祥妹妹,既然有人想抢着干,咱们就别凑热闹了。” 说完这话,她却是拉着吉祥朝着外边走去。 而在这个时候,双锦却突然开口又叫了一声吉祥。 吉祥停下脚步看去的时候,却瞧见双锦轻声道:“吉祥妹妹,今晚我不去我娘那儿,待会儿我回屋,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双锦小心翼翼,且满怀期待的看着吉祥。 而 绣冬瞧见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些怪异,又瞧见吉祥面上淡淡,并不打算回应的样子。她只以为双锦又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吉祥,毕竟先时她也瞧见过这样 子好几回,心里忍不住来了气,她冲着双锦开口道:“双锦妹妹,可真是不巧了,我还想和吉祥妹妹说话呢!你回到屋里的时候,恐怕看不到吉祥妹妹了。” 说完这话,绣冬却是拉着吉祥朝着外边走去。 吉祥似乎也没有瞧见双锦面上的难堪,只是随着绣冬一块儿朝着外边走去。 不过待走出厨房的时候,吉祥却是停下了脚步,看着绣冬轻声道:“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回家住吗?” “没事的,今天你和我睡也没关系。” 绣冬闻言却是笑了笑。 绣冬也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也都是与袁家又身契之人,她父亲是外边铺子上的掌柜,母亲则是园子里负责花木管事,家里条件不错,加之活计也并非一定要日日夜夜守在袁家,所以在外边有自己的宅子。 绣冬虽然也在袁府里伺候,不过玄玠居是外院,加之玄玠居里的活计少,她有大半的时间,还是让自己的哥哥接着她回家住的。 绣冬这般回答,吉祥自然是知道,绣冬今日原本的确是打算回家住的,她笑了笑,轻声道:“你还是回家去住吧,让你哥哥等不好。正好三爷晚上可能还要回来,我也要去书房里准备茶水,恐怕也不能够和你一块儿玩儿。” “真的吗?” 绣冬其实心里也有些犹豫,听到吉祥这般说了,不过还是唯恐吉祥是客气的话,开口问了一句。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 并且在走到小路上的时候,的确是朝着书房里走去了。 其实,袁叔万晚上回不回来吉祥并不知晓,不过她在厨房里看到双锦的时候,原本的打算也的确是晚上在书房的茶水间里待了。 吉祥倒也不是怕双锦或者怎么样,或者说她也完全没必要躲着双锦,毕竟如今做亏心事的人并不是她,或许更应该躲得是双锦才是。 可是吉祥却觉得有点烦,根本不愿意见到双锦,也宁愿自己避开躲个清净。 茶水间,其实算是吉祥的地盘了,也算是她真正的私人空间。 她关上门,便点了炉子烧了一壶水,搬着小凳子靠在柜子上,很舒服,也很惬意。 屋外边,静悄悄的,只有风不时吹过外边竹林时,竹叶刮擦之时发出的嗤嗤之声,她双手捧着一杯热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她在来茶水间的时候,原本以为在她一个人独自安静的呆在一个单独的空间时,会像下午一样想很多的事情。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会儿,或许是下午已经想了太多,她竟然脑子完全呈现放空的状态,一点儿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涌上她的脑子,而她的一颗心,这个时候真的很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吉祥瞧着自己面前的茶壶已经开始减少冒起热气的时候,转身拿着小瓢往茶壶里慢慢的添着水,茶壶中升腾起来的热气让她的手心也染上了一层水气,湿润润的,她拿了放在手边的擦布,慢慢的开始擦着自己的手心时。 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过来。 因为隔着一扇门,她听得并不真切,脚步声也是轻轻重重,有些乱,她皱着眉头抬头看向屋外的时候,却瞧见茶水间里的门突然有了动静。 未插梢的门突然被推开,吉祥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里带了几分惊慌看了过去,却瞧见常宁正站在屋外。 看到吉祥的时候,他原本有些不太清明的眼睛里突然一亮。 “吉……吉祥妹妹。” 常宁一手扒在了门框上,身子弯着,脸上赤红,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叫着吉祥。 吉祥并不需要走近,只是远远瞧着,便是能够看出常宁是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她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的看着常宁这副因为醉酒而变得行动迟钝,看着越发有些傻傻的摸样。 他明明就是喝醉了,可是目光却仍然紧紧的看着她,当他的目光看到她的时候,脸上也会不自觉的浮现一层笑容。 ☆、第110章 可就是这个样子的常宁,让吉祥更是别过了目光,不想继续去看。 常宁在吉祥背过脸的时候,原本眼里的光芒却是一下子黯淡了,他虽然醉的不轻,可是脑子里仍然留有一丝神智,他扶着门框,脚步踉踉跄跄走了两步,身子重心不稳,几乎是要摔倒在地上。 也将吉祥看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可是最终却只是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常宁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回去休息吧。” “吉祥妹妹……” 常宁干咽着口水,脸上露出了笑容,如同往日一般傻傻的,慢慢的开口道:“吉祥妹妹,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口渴了,我特别想喝你给我泡的茶……” “你给我倒一杯水好不好?” 常宁脸上的表情似笑却又似哭,眼眶子都红了起来。 “常宁哥哥,回去吧,我让江风送你回去。” 吉祥说着,却是要走到门口去叫人。 而当她的脚步走过常宁的时候,却没料到,常宁突然伸手抱住了吉祥的腿,竟然就这样哭了起来。 吉祥原本想要抽出自己的脚,可是当她听到常宁轻轻的哭鸣声之时,身体,也僵硬住了。 “常宁哥哥,你别这样。” 吉祥闭上了眼睛,想要将自己的脚从常宁手中抽出来,常宁却是死死的抱着,整个人完全没有形象就趴在地上,死死地抓着吉祥的脚。 “吉祥妹妹,我不要娶其他的人,我只想娶你,你嫁给我好吗?” “常宁哥哥!” “你别说,我都知道,我娘不同意,没关系,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走,咱们找一个什么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到时候我会努力赚钱养你,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对你好的……” 吉祥只觉得常宁越说越不像样子,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 “别说醉话了。” “我没说醉话……” 常宁抬起头,眼里闪烁着的光芒却显示了他的确并不是在说醉话。 而吉祥却是沉下了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冷声道:“常宁哥哥,你该庆幸这个时候你是喝醉了,我也愿意将他当成是你的醉话,若你是在清醒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只怕会后悔以前对你的喜欢。” “吉祥妹妹……” 常宁没有料到吉祥会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神色完全愣住了。 “你 让我跟你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与你的卖身契都还在袁家手中,既然我们侥幸能够跑出去,将来也只能够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逃奴。更何况,就算我们是自由之 身,你有没有替你的父母家人想过,又有没有真正替我想过。聘者为妻奔为妾,你莫告诉我,这就是你对我所谓的喜欢。” 吉祥自然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的,其实并不是常宁心中真正愿意的,他如今只怕也是被逼急了才会如此。 就像当年她和双锦在园子里因为说了袁叔万的私话被抓住之时,当时两人都以为要被打死了,双锦也天真的说过要和她逃走的话。 这么一想,吉祥倒是有些嘲讽的想着,常宁竟是连双锦都不如,至少,当年双锦说出那番天真之语时,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可是常宁如今都已经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我……” 常宁被吉祥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也是无言以对,有些羞愧的避开了吉祥的眼睛。 而吉祥在这个时候,又开口道:“放开吧,我去外边叫人,咱们这会儿再独处在这间屋子里,不合适。” 吉祥说着,却是又用力抽了一下自己的脚。 而常宁听到吉祥这清清楚楚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话时,却是下意识又是抓紧了吉祥的脚,他有种感觉,仿佛是他只要放开吉祥的脚,就要彻底失去了吉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失去吉祥了,可是他还想挽回。 他仅凭着自己方才喝尽肚中的酒水耍着酒疯开口连声道:“吉祥妹妹,我求你了,别离开我。咱们……咱们去求三爷好不好?” 吉祥再次沉默了,可是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的开口道:“放开。” “我不放,我不放……” 常宁耍着酒疯,而吉祥一时之间,竟真有些无可奈何,她是可以叫人进来,可是这样一来,大家都太没脸了,她并不想扯下这最后一层脸面。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原本虚掩着的屋门再次被推开,吉祥以为是闻声过来的江风,正要开口让江风过来拉住常宁,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一下子愣住了。 竟然是她以为今晚不会回来的袁叔万。 袁叔万带着常福站在门外,看到屋内的情景时,脸上一下子沉了下来。 而常福面上也是十分复杂,脸色变幻。他看了一眼袁叔万,可是态度却是十分的谨慎,也没有开口说话。 袁叔万直接跨入了门内,对常福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把门合上。” 而后,将目光落在了常宁抓着吉祥的那双手上,语气冷冷的说了两字:“放开。” 而这二字,他说的声音并不重,却是让常宁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可是常宁却并没有松开,而后抬起头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三爷,奴才求您了,您成全我和吉祥吧,我和吉祥是真心相爱的。” “三爷……” 吉祥闻言,也是没料到常宁会语出惊人,也是惊得叫了一声。 袁叔万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常宁,又是淡淡看了一眼吉祥后,却突然走到了常宁跟前,蹲下了身子,伸手扣住了常宁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吉祥的手上扯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巧劲,常宁力气极大如同铁手一般禁锢着的双手却突然没了力气,无力的被袁叔万抓住了。 而吉祥在这个时候,连忙绕到了袁叔万的身后躲了起来。 袁叔万转头又是看了一眼吉祥的举止,收回目光后,将常宁的手扔在了地上,慢慢站起身,看着目光有几分呆滞的常宁开口道:“常宁,你知道吗,下午我与吉祥说过,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成全你们。” “三爷……” 常宁的眼里流露出了欣喜的目光,而袁叔万却又继续道,明明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却将他的话化成了一把把刀子狠狠的绞在了常宁的心上。 “吉祥说了,不必了。” 常宁眼里的欣喜还未收起,却是满脸震惊于错愕的看向了吉祥。他不敢相信,明明袁三爷已经开口打算成全他们了,吉祥为什么要拒绝。 而吉祥面上淡淡,这一回,并未避开常宁看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开口道:“三爷说的是真的,我拒绝了。” “为什么?” 常宁瞪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开口质问。 吉祥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仍然面无表情的回道:“没有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常宁却仍然坚持执着的问着。 而这个时候,吉祥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常宁开口道:“常宁哥哥,你若真是个男人,这个时候不该躺在地上问我为什么。话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心里也早该有答案了,我难道与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吉祥妹妹,你怎么能够这般对我?” 常宁狠狠的捶了一下地面,大声的哭了起来,借着酒疯,他此时也完全顾不上任何的颜面。 “你再这样下去,有意思吗,别让我再看不起你。” 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却是开口道:“三爷,常宁哥哥醉了,您能不能让人将他抬回去。” 袁叔万看了吉祥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话,却是朝着常福使了一个眼神。 常福连忙恭敬上前,一把抓住了还在撒着酒疯痛哭的常宁,将他从屋里带了出去。 常福的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便将常宁带走也带远了。 茶水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吉祥从袁叔万边上走了出来,看着袁叔万,却是弯腰行了一礼,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三爷。” 吉祥这话除了道谢,其实也有送客的意思了。 可是袁叔万却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他的目光看向了吉祥行走之时,有几分迟缓的腿脚,却是突然一把将吉祥抱起了起来。 也将吉祥吓了一跳,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放到了炉子边上自己原先坐的那条小椅子上。 “三爷,你这是做什么?” 吉祥又惊又怒的看着袁叔万,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了不可置信。 虽然先前出京的时候,袁叔万也有这般愈矩过,可是那个时候是情有可原,是想让她上马车。 袁叔万一言不发,伸手拿起了吉祥的一只脚,自己蹲下了身子,将她的那只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说着却是要去脱吉祥的鞋子。 “三爷,你难道也喝醉了吗?” 吉祥觉得自己简直是要被弄疯了,刚送走一个喝醉酒撒着酒疯的常宁,却又迎来了一个举止与往日大相径庭的袁叔万。 她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腿脚从袁叔万身上拿下,可是袁叔万却仅仅的抓住了她的脚,低声喝着:“别动。” 吉祥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过没过一会儿,却是又开始动了起来。 她不动的话,脑子出了问题的人就是她了。古代的女人,脚有多珍贵她是知道的,虽然她并不能够理解,但完全不妨碍她融入这个风俗,她的脚若是被袁叔万看过了,等于是她就是袁叔万的人了。 “三爷,你究竟想做什么,奴婢的脚您怎么能看呢!” 吉祥伸手推了一把袁叔万,只是她力气太小,袁叔万仍然纹丝不动紧紧的抓着她的脚,将她的鞋袜扒下后,直接卷起了挡着的裤管和裙角 看到她那双白皙细腻的双脚之上的脚腕处只是多了一点红痕外,方才重新替吉祥穿上鞋袜。 而这个时候,吉祥却已经没有再挣扎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我行我素的袁叔万眼里,她的意见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或许,这位袁三爷根本就不是个重视礼教的人。 吉祥的脑子里刚浮出这么一个想法。 而袁叔万已经替她穿好了鞋袜,抬起了她另一只脚,脱鞋查看了。 在这个时候,袁叔万抓着吉祥的脚腕,却是开口说了一句:“女子的足只能够被她的夫君看……” “三爷……” 吉祥目光错愕的看向了袁叔万,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而袁叔万却是将吉祥脚上的袜子脱了下来后,一手握住了吉祥的纤足,看着她脸上竟然带了几分笑意,慢慢的开口说着:“不过,你本就是太夫人赏给我做姨娘的,我看你的足,理所应当。” “三爷!” 吉祥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声调因为情绪激动而有几分变形,变得有些尖细。 她的那只脚在袁叔万的手中挣扎了两下,却根本挣扎不出,而原本吉祥就觉得袁叔万有几分烫手的那只手瞬间变得滚烫滚烫,将她的身体也烫的红了起来,她的一张脸更是赤霞一片。 她避开了袁叔万的目光,开口道:“三爷,您莫开玩笑了,您不是说过,我和双锦在玄玠居里只是个丫鬟,日后婚嫁是自由的吗?” “是,我是说过。” 袁叔万爽快承认,看着吉祥又羞又恼的样子,却是轻笑着将吉祥的那只脚慢慢的重新穿上了袜子,却又开口道:“双锦自然还是丫鬟,婚嫁也自由,可是你,我却后悔了。” 吉祥干咽了一下口水,看着眼前这有些无赖模样的袁叔万,竟然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袁叔万,根本就是让她有些无力招架。她只能够祈求袁叔万闭上嘴巴,莫再胡说八道了。 但她的祈求,此时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或许是先前郭怀远那件事情上,已经用尽了她的好运气,今日,她却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而袁叔万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放过她,似乎是要将所有的话都与她说个清楚明白。 “要怪,便怪你自己故意来招惹我。” 袁叔万轻笑的将吉祥的脚放回到了地上,又慢慢的说着 “三爷……”吉祥倒吸了一口气,想要阻止。 袁叔万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三爷,您莫与奴婢开玩笑了,您先前不是还说过,要成全奴婢和常宁哥哥的事情吗?”吉祥干笑着,身子小幅度的往后挪了挪,想要与袁叔万拉开距离,不要靠的这般近。 可是,她的身后,便是放着靠墙的柜子,让她退无可退了。 而袁叔万却又伸手拿过了边上的另一条小凳子,直接放在了吉祥的边上,坐了下去,将自己的距离与吉祥又靠近了几分。 小凳子很小,而袁叔万的身材十分高大,缩在这么小小的凳子上,其实瞧着实在是有些可笑,可是吉祥此时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简直是快要疯掉了,被袁叔万给逼疯的。 偏偏这位罪魁祸首却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听了吉祥的话,却也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嘴上十分直接的回答:“我是试探你的。” 试探…… 吉祥没有问出来,而袁叔万自顾自的解释道:“若是你当时便求着我成全你和常宁,听到我的话高兴了,我会很不高兴。不过也幸好你当时拒绝了,不然我也不敢保证,当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这些,袁叔万又轻笑着凑近了吉祥的耳边,轻轻开口道:“你想知道若是你当时答应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袁叔万温热的气息贴着吉祥的耳朵,让吉祥心里有种凉飕飕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要浮起鸡皮疙瘩了。 她想要伸手去推开袁叔万,不过不等她去推,袁叔万倒是自己也坐起了身子,但方才的话,却继续自己自问自答了。 “我会把你关起来,我会当时便要了你。” 吉祥震惊的看向了袁叔万,却看到了袁叔万那张虽然带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的脸,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怕什么,你不是做了正确的决定吗。” 袁叔万伸手抓住了吉祥的手。 吉祥却是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缩了起来。 袁叔万目光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轻轻道:“我袁叔万想要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吉祥你也一样,你的身和心,我都要。区别只是先得到你的身还是先得到你的心罢了。” 他伸出手,几乎是不容吉祥抗拒的,牢牢的将吉祥的两只手握在了手里。 而袁叔万眼里透露出的势在必得的目光,让吉祥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让她的一张脸,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偏偏袁叔万在看到吉祥脸上的惊恐之时,也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又再次轻笑出了声音。 ☆、第111章 袁叔万自是知道,自己用这么突然且强势的方式将自己的心意表现在吉祥面前,她定然会惊慌失措,甚至对他心生恐惧与抗拒。 更何况,如今常宁之事搅得她心慌意乱,他若是再心疼她一些,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再像这般形同猫鼠,就不该选择在这个时候。 但袁叔万却管不了这许多,也不想再忍了。 更何况,他若是采取温和的手段,只怕眼前这个丫头,只会弄出一副懵懂模样来对着他,更甚至,在明知道他心意之下,也是与他装傻。 袁叔万轻笑着想着,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倒不如真正逼着她不得不面对他。 而且他已经决定不再对吉祥放手,那么,吉祥更应该看清楚,她即将相伴一辈子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届时吉祥是不喜也好,是畏惧也罢,她都不得不去接受,去习惯……甚至是慢慢的将一颗心也为他送出来。 想到这些,袁叔万抓着吉祥的手不觉又是用力了几分,也让吉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只觉得,袁叔万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妖兽一般可怖。 她原本并不想开口,一是怕自己万一说了什么话,再次将袁叔万激的情绪失控了当场对她做出什么,那她真是没地儿哭去。第二个原因,仍然是怕,她怕她张嘴万一稀里糊涂给表了什么态,将来牵扯不清,她更是想反悔都不行了。 可是现在,吉祥却是不得不开口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被袁叔万紧紧抓着的那一只手,只怕要被捏碎了。 吉祥原本强忍着痛楚的一张脸也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轻声求饶:“三爷,我的手……” 一边说着,吉祥一边在脸上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而袁叔万见此,脸上原本的轻笑仍不住加深了几分,他收回了手,改为轻握着吉祥的一只手,慢慢把玩着。 “不再装聋作哑了?” 袁叔万轻笑问着。 而吉祥却是又低头沉默,她只觉得被袁叔万握在手中把玩的那只手难受极了,让她恨不得那只手不存在,可是却也不敢抽回来,同样唯恐是激怒袁叔万。 她这副怯怯弱弱恨不得钻进缝里的样子,袁叔万却是明白了她的态度,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不过今日,袁叔万倒也并不想非得逼着吉祥表态,他今日也只是想让吉祥清楚他的心意便可了,不需要吉祥非得给他一个态度,毕竟凡事都得有一个度,真将人给逼急了,反倒是不美。 袁叔万眼里露出了一丝惋惜,却也痛快松开了吉祥那双肌肤滑腻的小手,脸上笑了笑,又开口说了一句:“炉上烧着的水,怕是要干了。” “啊……” 吉祥有些愣愣,还未回过神来,不过目光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炉子,这才想起差点被她给遗忘了的茶壶。 她连忙捡起小瓢去添水,而不等她去打开茶壶盖子,袁叔万却是又抓住了她的手。 “三爷……我添水。” 吉祥轻声说着,眼里带着求饶。 而袁叔万见着她这副样子,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开口道:“你也不怕烫手,直接用手去拿茶壶盖子了。” 说着,他却是捡起放在边上吉祥用来擦水的那块布巾包起,拿起了茶壶盖子。 吉祥愣愣的看着袁叔万这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袁叔万提醒了她方才记起将手中的水倒入茶壶中。 也幸好因为她没有往炉子上添太多的煤炭,虽然耽误了许久,但茶壶里的水并未烧干。 添完水后,吉祥再次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拿着手中的小瓢低着脑袋一动不动站在了炉子边上盯着,那模样瞧着,竟是与方才一副德行,让袁叔万既是觉得有几分好气,又有几分好笑。 “你这丫头,去给我泡杯茶过来。”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犹豫了一会儿,也是终于大着胆子轻声道:“三爷,不如您先回书房,奴婢泡完了茶便给您送过来。” 反正吉祥是再也不敢想象继续与袁叔万呆在一起的画面了。 袁叔万闻言,没有发火,却也没有起身,依然牢牢的坐在与他体型一点都不符合的那张小凳子上,只是开口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怎么,现在这般怕我了?” 吉祥心中忍不住一惊,却是连忙恭敬道:“奴婢只是敬重三爷。” 袁叔万听了,却是轻笑着回了一句:“那日,你若是能变成爱重我,我自是十分高兴。” “三爷……” 吉祥脸上又露出了有些说不上来的表情,而袁叔万瞧见了,却也适可而止,只是开口道:“赶紧泡茶吧,等我喝过茶,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听到袁叔万这般说了,吉祥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乖乖的去泡好了茶。而期间,袁叔万竟然真的没有再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上也没有再戏弄她了。 甚至是吉祥将茶泡好给袁叔万送上的时候,他也没有借机去碰她。反而是吉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变得有些好笑。 袁叔万低头喝了一口吉祥送上的茶,依然是那个味道,茶泡的一点都不好,也幸亏这是宫里赏下的贡茶,品种本就是极好的,不然这茶哪里能够喝的进嘴里。可是对于袁叔万而言,这么多年来,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他又是喝了一口后,方才将已经去了一半茶水的茶盏放在了边上,看着吉祥轻声道:“这些年来,也都习惯你给我泡茶,其他人给泡的茶,总是觉得喝不惯。” 吉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袁叔万怎么会突然说出这般温情的话。 这是要给她打一棒子,再给送上一颗甜枣吗? 吉祥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袁叔万在说完那一句话后,却又突然冒出一句:“既然你让我喝惯了你泡的茶,那么日后,你也只能够留在我身边,一直替我泡茶了。” 吉祥抿着嘴巴,没有说话,果然,经了方才之事,她根本不必再奢想袁叔万会恢复到先前那般。 她仍然没有答话,而袁叔万也没有逼她,只是不容吉祥抗拒,便将吉祥的手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又开口道:“我送你回屋。” “三爷,不必了,奴婢自己可以回去。” 吉祥试着挣扎抽了两下手,她可一点都不想让袁叔万送她回屋,若是今日让袁叔万送了,等于是宣告玄玠居所有人,她和袁叔万有了什么。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犹豫挣扎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手却一直牢牢抓着她,一副自己等得起的样子。 吉祥无奈,只能够任由袁叔万牵着她往外边走去。 一路之上,吉祥将头低的不能够再低,一副掩耳盗铃的模样,她听到了江风江雷二人与袁叔万行礼时带着吃惊的声音,也听到了常福的声音,而等到走到了她的屋前之时,她还未将手从袁叔万手中抽出来,打发走袁叔万,她屋里的门便被打开了。 她抬头看去,只瞧见双锦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当双锦的目光看到袁叔万时,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而当双锦看到袁叔万抓着吉祥手的情景时,面上更是难掩震惊。 双锦带着疑问看向了吉祥,并未得到回应。 而双锦倒也很快自己恢复了神色,连忙小心的走了出来,走到了袁叔万面前,开口行了一礼:“三爷。” 袁叔万点了点头,也并未叫起,只是对吉祥温声道:“回去好好休息。” 吉祥没有回应,袁叔万也没有与吉祥这副态度见怪,而是伸手亲昵的替吉祥将额前的发丝撩到了她的耳后,脸上温和笑了笑,表情温柔的几乎能够溺死人。 做完这些后,袁叔万方才慢慢的离开。 等到看不到袁叔万背影之时,双锦几乎是跳了起来,跑到了吉祥的面前,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小声且又激动的开口道:“吉祥,你和三爷……” 她鼓着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只等着吉祥给她解释。 吉祥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双锦,没有说话,一言不发走进了屋里。 而吉祥的这个态度,让双锦忍不住有些尴尬,她的脸也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这会儿心中也忍不住起了几分不高兴。 早知道吉祥和三爷在一起了,她根本不必对吉祥心里有什么愧疚。 而且,吉祥先时与绣冬对她的态度,也让她实在是生气,吉祥都已经有三爷了,又何必还要死抓着常宁。 不过虽然双锦心里这般想着,但一想到吉祥和三爷之间已经有关系了,她心里倒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自然意味着吉祥不可能与她再去争常宁了。 双锦只这么一想,倒是将先前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也没有顾上吉祥的冷脸,凑到了吉祥床边一脸兴奋的看着吉祥。 吉祥原本正低头理着被子,看到双锦这副样子,她原本并不打算理她,拿了水盆便要去打水洗漱之时,双锦却是连忙抢过了水盆,笑道:“吉祥,我给你打。” 吉祥一时不慎,水盆被双锦夺走,她也没有再去争抢,任由双锦给她端来了水盆,她只是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后,却是再次沉默了。 而吉祥的这个冷淡态度,却是半点都没有打消双锦的热情。 她看着吉祥轻声道:“吉祥,你和三爷这是……三爷几时要升你当姨娘啊!” 说完这话,也不用吉祥开口说话,她已经自顾自的继续道:“吉祥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害得我先前还以为你和常宁……咳……” 双锦自觉失言,连忙笑道:“不过我知道的,你有了三爷,肯定看不上其他人的,以后你当了三爷的姨娘,可别忘记我。” 吉祥沉默着将擦洗好的布巾挂到了架子上,将水捧着倒到了屋外后,却是径直回到了床上,直接打开被子,便看着双锦语气淡淡道:“你不睡觉吗?” “吉祥。” 双锦眼里带了几分埋怨,而吉祥一言不发自己躺下了,只是又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待会儿,别忘了将蜡烛吹了。” 说完这话,她却是闭上眼睛。 双锦不甘心的爬到了床上,想要将吉祥唤起来说话,可是吉祥却是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双锦就算再不高兴,此时也不可能真将吉祥给拉起来。 她只能够怏怏然的又爬到了床下将蜡烛吹灭后,爬上床睡下了。 而等到双锦在床上呼吸渐渐均匀熟睡后,吉祥却是睁开了眼睛,屋里虽然没有了烛火,但因为如今天气炎热,窗户开着,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户照进来,也是将屋里照的朦朦胧胧。 吉祥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很乱,也很急,就算袁叔万此时并不在她的面前,她都觉得有些惊慌失措、心绪不宁。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一片,她伸手一摸,却是摸到了一阵湿润。 她看着在昏暗的环境下几乎看不出异样的手,却知道,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流眼泪了。 第二天上午,双锦从床上起身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往日这个时候都该起床去做事的吉祥竟然还躺在她的身边。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吉祥,倒是并未发现任何的异样,她原来想要爬过去叫吉祥,可是想了想昨日吉祥的态度,却还是作罢了。 也是,人家马上就要做主子了,自然是爱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了。 双锦有几分酸溜溜的想着,以后,人家是有人伺候的,哪里需要这么辛苦自己起来去伺候人呢! 双锦看着吉祥虽然睡的正沉,只露出一半脑袋,却依然可见其美貌的侧脸时,心里也是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的时候,她虽然也爱漂亮,也觉得吉祥长得很漂亮,但到底年幼,想到不多,也并不会觉得吉祥的容貌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她也不会去嫉妒吉祥。 可是如今长大了,却是不一样了。 只是,再怎么想也都是枉然,双锦拿起了自己放在床上的衣裙慢慢穿了起来,她的动作算不得轻,不过依然没有将吉祥吵醒。 等到双锦全部都收拾后回到床边的时候,却见吉祥依然熟睡着,她忍不住轻声的叫了一声:“吉祥。” 吉祥并没有应答,甚至连动都未翻动一下身体。 双锦眨了两下眼睛,最后扁了扁嘴,直接跑出了屋子。 双锦照例先是去了厨房里,这个时候,常大娘已经带着绣冬二人在厨房里忙开了,双锦走进来的时候,两人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双锦自己大声的喊了一声:“常婶儿,我来帮你烧火。” “哦,是双锦啊!” 常大娘看到双锦进来,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却并没有让她烧火,而是开口道:“不用,我这儿忙得过来,你这刚起来,还是先用点吃食吧,我在蒸笼上搁了包子,你自己拿啊!” “好,我知道了婶子。” 双锦甜甜的笑了,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蒸笼边上,伸手拿了两个大肉包,便一点都不客气的放进嘴里开始啃了起来。 绣冬在边上瞧了,冷哼了一声,却是自顾自的拿着小矮凳坐在边上择菜。 绣冬所在的位置离放蒸笼的灶头并不远,这一声冷哼,双锦自然是听到的,不过她嘴上却是得意的笑了一下,也没有和绣冬去理论。 她忍不住得意的想着,绣冬估计该又是再嫉妒她了。嫉妒常婶对她好。 不过,谁叫她要做常婶的儿媳妇呢,马上就要做一家人了,常婶自然要对她好了。 双锦一边想着,一边有些脸红。 而常大娘瞧了一眼这边的样子,又瞧着绣冬跟个撒气似得楸着菜叶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会儿留着双锦在这边,这活儿估计也得没法子干了。 她拿起放在边上的干布擦了擦手后,转头对双锦道:“双锦,你今天难得起的早了,要不先去丰岚园里看看你娘再过来帮忙?” “啊?”双锦闻言有些奇怪,她今日其实起的和往日一样,一点都不早,常大娘怎么会突然这般说呢。 不过常大娘让她去丰岚园,这点倒是挺吸引她的。 反倒是一旁的绣冬闻言,却是带着几分嘲讽道:“婶子,都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哪里还早了?” “到午膳时间了?”常大娘闻言心里也是一惊,她这忙和了一上午,倒是真没顾上注意这时间,也没想到这会儿都是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常大娘这会儿终于感觉到怪异感是怎么回事了,她皱了一下眉头,却是看向了双锦,开口问道:“吉祥今儿个怎么没过来,是三爷那儿有事吩咐吗?” 往日里,吉祥往往一大早便会到厨房里来,而她也会给吉祥准备早膳,可是这会儿都快是大中午了,吉祥怎么会还没有出现。 常大娘自然不会认为吉祥会偷懒还在睡觉。 不过双锦听了却是笑嘻嘻道:“吉祥还睡着呢,我叫她都没反应。” ☆、第112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双锦的话音还未落下,却是一下子激得绣冬跳了起来开口反驳,“你当吉祥像你一般每日里便想着偷懒呢!”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起来的时候,吉祥的确是还躺在屋里。” 双锦本来也是被宠坏的孩子,先前对于绣冬的冷言冷语常常忍耐,也不过是因为陈嬷嬷的嘱咐,让她在常大娘面前留个好印象的缘故罢了,这会儿听着绣冬这番话,哪里还忍得住,连忙开口反驳着。 不过,绣冬却是没心情和双锦吵了,听着双锦这般说,她与常大娘面面相觑,都觉得里边有问题。 若非真的是身体不好或者其他原因,吉祥是绝对不会赖床不起的。 绣冬忍不住担忧的开口道:“吉祥是不是生病了?” 常大娘也是沉着脸若有所思,反倒是双锦听着绣冬这般说,脸上却是笑了起来,神秘兮兮道:“才不是呢,昨日,吉祥还是好好的呢!” 双锦正想要将昨日三爷牵着吉祥的手将吉祥送回屋这事儿说出来时,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也没有说出来,反而对常大娘开口道:“常婶儿,我去丰岚园里找我娘了。” 双锦方才神态的反常,其实非常的明显,不过在这会儿,常大娘和绣冬都没什么心思去顾及她,听到她的话,常大娘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便让双锦离开了。 常大娘本来想亲自去看吉祥的,不过这会儿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厨房里一时半会儿,她也是缺不得,只能够让同样担忧着的绣冬拿了吃食去看吉祥。 绣冬到了吉祥的屋子时,果然如双锦所说,吉祥这会儿还正睡着。 因为被子半蒙着脸,绣冬一时半会儿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她将手中的东西先放到了桌子上,而后轻手轻脚走到了吉祥的铺盖边上,伸手微微拉下了吉祥遮脸的被子,轻声叫了一声:“吉祥?” 这一声,并未将她唤醒,不过也是让吉祥轻声呢喃了一下,而绣冬伸手探了探吉祥的额头,倒是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于是放了心,伸手推了推吉祥。 这才将吉祥给推醒过来。 而吉祥睁开眼睛的时候,绣冬才发现了吉祥的异样。 吉祥的模样瞧着,似乎没精打采了许多,一双原本十分灵秀的眼睛此时有些浮肿,而脸上也有几分苍白。 “哪里不舒服吗?这是生病了。” 绣冬又是探了探吉祥的额头,一脸担忧的说着。 吉祥乍然被叫醒,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真说生病倒不至于,不过昨天晚上,她几乎是一宿都未合眼,又是控制不住流了好长时间的眼泪,直到天儿微微拂晓之时方才闭上眼睛。 不过,吉祥这个时候倒是宁愿自己生病,至少可以不用再去面对那些让她苦恼的事情。 至少,这个时候,她还能够逃避一阵子。 这般想着,吉祥却是顺着绣冬的话轻声道:“绣冬姐姐,我头有些晕,还想再睡会儿。” 绣冬闻言,哪有不信,连忙开口道:“果然是生病了,还是请大夫过来瞧瞧吧。” 说着却是要出门去寻大夫的架势,而吉祥闻言,连忙拉住了绣冬的手阻止道:“绣冬姐,不要了,我只是有点头晕,睡会儿便没事了。” 见到绣冬一脸的不赞同,吉祥只好退了一步轻声道:“如果我睡醒了还难受,到时候再请大夫也不晚。” “好吧!” 绣冬见着吉祥一脸坚持,也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她还是开口道:“那你先用点吃食再睡,免得饿坏肚子。” “嗯。” 虽然并未有什么胃口,不过吉祥还是乖乖的接过了绣冬送上的吃食。 “你说什么,三爷看上吉祥了!” 陈嬷嬷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双锦。 而双锦没料到自己这话儿竟然会给陈嬷嬷这么大的反应,脸上也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昨夜,三爷就这样牵着吉祥的手,将她送到房间门前的,我刚好看到了。而且三爷和吉祥说话的样子,特别温柔。” 双锦一边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牢牢交握在一起示范着,一边脸上激动的说着。 “三爷怎么会看上吉祥那丫头!” 陈嬷嬷心里嘀咕着,这会儿却是没有心情去看双锦给她的演示。 其实,袁叔万会看上吉祥这事儿,真的算不得稀奇。毕竟,吉祥那张脸,的确是足够打动任何一个男人。而且当年袁叔万将吉祥调入书房里领差事的时候,陈嬷嬷也是有这般想过。 再之后,吉祥一直都是袁叔万身边唯一伺候的丫鬟,加之吉祥那张脸太容易让人误会,其实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有在猜测着吉祥是不是早就在袁三爷房里伺候着了。 但是陈嬷嬷却是清楚的知道,袁叔万和吉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更何况,双锦也与她说过,她和吉祥刚刚到玄玠居的时候,袁叔万便已经警告过二人不可有任何的奢想,日后自会给她们赐下合适的姻缘。 也因为这些因素,陈嬷嬷的心里未尝不是多次嘲讽的想过:吉祥就算是长了一张好脸又能够如何?碰上一个不解风情的主子,不是最后照样还是得和其他丫鬟一样,甚至以后的姻缘还比不得双锦的。 也因为是有这方面的原因,陈嬷嬷对于吉祥,心里其实也一直有轻视的心里在。 可是她却是没有想到,双锦转头便给她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要知道,就在不久前,她还对吉祥说了那么一番话。 陈嬷嬷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一些后悔,早知道吉祥和三爷已经有了私情,她就不应该与吉祥将脸面给撕开,至少,她再缓一缓,等吉祥和三爷的事情传开了,她再说双锦与常宁的事情。 可是到底事情已经做下,也不可能再后悔了。 陈嬷嬷想了想,对双锦轻声道:“你没将吉祥这事儿与其他人说吧?” “没……” 双锦摇了摇头,轻声道,“本来想和常婶和绣冬她们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先来和娘说了。” 其实双锦本来是打算直接说出来的,不过这事儿牵扯到了袁叔万,六年前的事情,其实对于双锦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她说起话来还是很少有顾忌,不过一旦话题涉及到了袁叔万的,她便会小心许多。 而陈嬷嬷闻言,却是笑着拍了拍双锦的肩膀,开口道:“这事儿你做的对,也千万不要与其他任何人说。” 至少,在袁三爷还未真正给吉祥名分之前,她还可以看看,自己可以从中做些什么。 不过,陈嬷嬷却是知道,恐怕吉祥一个姨娘的名分,已经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毕竟袁三爷这么多年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却突然看上了吉祥,或者说是早就看上了,还能够亏待得了她吗? 这运气,可真是够好的。 陈嬷嬷心里有些忿恨的想着,看着双锦那张仅仅只能够说是五官还算端正的脸蛋,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边陈嬷嬷小心叮嘱着双锦莫将事情传出去,而转头,袁三爷与吉祥的事情,全是传的府里人尽皆知,甚至恐怕连宫里都要知道即将成为宰相的户部尚书袁大人对于自己贴身婢女有多宠爱之事了。 竟然为了一个小小婢女,让人递了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出来看病,还不就是宠到了心眼里了。 要知道,就是寻常的官宦夫人生病了,都甚少会递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出来。 袁叔万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并未像往日一般,直接到自己的书房里,而是走到小径上便改了路线,反而到了书房边上的茶水间里去。 茶水间里倒是有人,但却并不是吉祥,而是江风正低着头在煮茶。 看到袁叔万的时候,江风也是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到袁三爷会鞠尊降贵突然来到小小的茶水间里。 但他并非是蠢人,一下子便想到了袁三爷是来看吉祥的,于是连忙开口道:“方才厨房的绣冬姑娘给吉祥姑娘请了假,说吉祥姑娘生病了,今日伺候不了三爷了。” “生病了?” 袁叔万闻言,若有所思,嘴角却是轻轻一笑,直接走出了茶水间。 仍然没有回书房,而是径直朝着昨日送吉祥回屋的路线走去,跟在袁叔万身后的常福见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但他却是一言不发,还是跟在了袁叔万身后。 袁叔万带着常福行至半途之时,却看到了一副没精打采,甚至形象有些不得体的常宁正心不在焉的走着路。 他走到一半,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脸上愣了一下,却还是低头轻声唤了一声:“三爷。” 袁叔万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常福,也没有说话,直接错身走过了他。 常福有些无可奈何,看着脸上还有几分茫然的常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常宁站在原地呆呆的愣了许多,他原本也想朝着袁叔万方才的方向跟上去,却最终却是选择去了厨房的路。 袁叔万走到了吉祥屋里的时候,吉祥仍然躺在床上,不过却并没有睡着,而是倚在了被褥上,低头理着绣线。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双锦回来了,或是绣冬和常大娘来看她,她也是慢慢的抬头看了一眼,而只这一眼,却是将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将被子紧紧的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身体也缩在了角落里。 袁叔万推门进去后,便直接关上了门,也没让常福走进来。 等到他关好门转头看见吉祥这副样子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失笑。 吉祥的样子的确是有些好笑,只瞧着她将一床并不算厚的被子全部给裹在了身上,而身子又是缩成了一团缩在铺位上的角落里,还未理好五颜六色的绣线黏在了她的脑袋上,她都未发现,反倒是恨不得将那床被子将整张脸都给捂住。 而袁叔万每往里边走上一步,吉祥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直到袁叔万走过了桌子时,吉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尖声道:“三爷,您别过来了。” 袁叔万看着吉祥被被子遮挡只露出的那半张小脸,却越发显得惶恐不安的一双大眼睛时,却并未停下脚步,反倒是轻笑着慢慢开口道:“江风说你生病了不能到书房伺候,我怎么瞧着,你反倒是中气十足的模样,莫不是如今躲我也跟当初躲袁伯鹏一样,估计在装病?” “奴婢并没有。” 吉祥只觉得自己这会儿真的被袁叔万吓得,连哭的心情都要没有了。 她也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于激动,也是唯恐因此惹怒袁叔万,只能够又缓了声音轻声道:“三爷,奴婢如今衣冠不整,您莫过来了。” 其实吉祥如今也并不仅仅是惧怕袁叔万再对她做亲密举止不让人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她如今身上真的只着了睡觉用的中衣,夏日中衣,薄薄一层,几乎将她的身形勾勒无疑了。 袁叔万闻言,反倒是再次笑了起来,他直接走到了吉祥的身边坐下后,伸手不容吉祥抗拒,便伸手探了探吉祥的额头。 而吉祥本能反应过来一缩脖子之时,袁叔万已经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轻声道:“额头上的确是有点热,莫不是昨日着凉了,该请大夫过来看看。” “奴婢无事。” 吉祥闻言,连忙开口拒绝。 不过,袁叔万却只做没听到,直接冲着门外吩咐道:“拿我牌子进宫,将太医请来。” “三爷!” 吉祥一惊,一双原本就挺大的眼睛瞪得越发大了。 “三爷,奴婢真的无事,奴婢这便可以到书房伺候了。” 这会儿,吉祥真的后悔先时为了躲开袁叔万躺在屋里装病的事情了。 这请太医可不是小事儿,太医一到,届时估计阖府都该知道她和袁叔万之间的事情了,就算如今他们还是清清白白,恐怕其他人脑子里也该将故事编造的有鼻子有眼睛了。 “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乖,让太医瞧一瞧。” 袁叔万面上轻笑着,眼里却透露出了不容许吉祥拒绝的意味。 他伸手探向了吉祥的头上,吉祥以为他是要来摸她的头,不自在的闭上了眼睛,不过,这一回却是她估计错了。 袁叔万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掌只是轻轻的触及了一下她的头发,之后却是轻笑除了声。 吉祥疑惑的睁开了眼睛,却瞧见袁叔万手上正拿着一团彩线,而那彩线瞧着,却是分外的熟眼,分明便是她方才拿在手上拆的那一团。 若是换做平时,吉祥这个时候早该是羞得不行。 可是这会儿,她已经是虱多不痒了,这小小的丢脸算不得什么,而且她心里还存着更大的事情呢。 吉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三爷,就算要看大夫,也不必请太医,只要随便找个大夫来瞧瞧便好了,奴婢福薄,不值当……” “有什么好不值当的,谁说你福薄,你的福气,都该是我这个做主子给的,我说你当得起便当得起。” 袁叔万将手中的彩线放到了一边,却是打量起了屋子,看着这屋里简陋的摆设,特别是看到在吉祥铺位边上原本双锦睡的那乱糟糟的地方时,他眉头皱起了起来,开口道:“你这屋子,该换一下了?” “……” 吉祥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袁叔万怎么会突然这般心血来潮。 她眨了两下眼睛,只听袁叔万开口道:“我让你将你东西收拾收拾,回头便住到我那儿去。” “三爷!” 这下子,吉祥真的是慌了,她连连摇着头,一副说什么也不答应的样子。 而袁叔万看到吉祥这副反应激动的样子,也是愣了一下,脸上微微疑惑过后,也发现了自己话中的纰漏,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解释,反倒是带着几分兴致看着吉祥会有什么表现。 吉祥根本不知道袁叔万这会儿的恶趣味。她心里也只剩下惊慌了。 她根本没有想过,袁叔万竟然会这般着急,明明昨日里,虽然有些可怖,至少还并没有打算动她,今日竟然让她搬到他屋里去。 吉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轻声道:“三爷,您不是说过,奴婢那日没有求着您成全我和常宁哥哥,您便不会马上动奴婢吗?” 袁叔万并没有说话,而吉祥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要紧张的起了一层冷汗,她只能够硬着头皮道:“奴婢其实觉得三爷也是挺好的,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三爷能不能给奴婢一些时间,或许奴婢届时便喜欢上了三爷呢!” 吉祥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让袁叔万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她的话说完,却听到袁叔万只是语气淡淡道:“若是我后悔了先时放过你,如今不想等了呢?” ☆、第113章 袁叔万捡起了吉祥的手,放在手中慢慢把玩着,最后,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又该会如何?” 吉祥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动了一下,她看着袁叔万,最终只是咬了咬唇,低下头没有言语。 她自是不情愿,可是袁叔万说的对,她又该如何?她又有什么本事去反抗?吉祥知道自己的性格,好死不如赖活着,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也不会做出以死相逼的事情来。她也顶多默默忍受、寻找机会解脱罢了。 吉祥久久没有说话,而袁叔万却是笑了起来,放下了她的手,开口道:“与你开玩笑的,瞧你这副紧张的小摸样。” 吉祥抬起眼睑,眼里带了几分惊讶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见了,伸手捏了一下吉祥的脸,又是笑着摇了摇头,慢慢道:“已经等了你那么久,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只是,吉祥你要明白,我不可能一直等待下去。” 袁叔万说完这话,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缠吉祥,而是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口道:“屋里的东西,我会让人替你来收拾,现在与我去看你的新房间。” 吉祥这会儿也已经明白自己方才是误会了,她抬起头,看着袁叔万并未马上起身。 而袁叔万对此也并未生气,只是笑道:“赶紧穿上衣裳吧。不然,我不介意直接用被子裹着将你抱过去。” 吉祥闻言,脸上又是一慌,不过她马上便镇定了下来,知道这话又是这位最近兴致极好的袁三爷与她开玩笑。 不过,瞧着袁叔万虽然说着让她穿衣裳,却是半分没有回避的意思,她犹豫再三,到底不敢开口让对方到屋外去回避,只能够硬着头皮用被子裹着身子拿起了放在床边的衣裳放到了被子里慢慢的穿着。 她的动作极慢极慢,而袁叔万也耐心的站在床前看着她慢慢的将衣服全部穿好。 终于,衣服全部穿到了身上,吉祥只觉得自己累出了一身汗,走下床的时候,真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袁叔万想要伸手来扶她,吉祥却是连忙又是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三爷,奴婢还未洗漱,您要不先回书房里等奴婢。” 吉祥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奇了怪了,袁叔万明明就是个大忙人,偏偏这几日却是闲的慌的模样,这般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真的值得吗?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却是对着外边吩咐了一句:“打水进来。” 而后看着吉祥笑道:“真是个懒丫头,都这会儿了,连脸都未洗。” 说完这话,袁叔万也没有半分嫌弃的又是摸了摸吉祥的小脸,动手动脚,让吉祥一张脸几乎尴尬的僵硬住了。 太医请来的很快,吉祥前脚刚随着袁叔万到了给她准备的屋子还未看上几眼,后脚太医便到了。 袁叔万给她准备的屋子很大,比之先前她与双锦一块儿住的二人间都要大上几倍,屋子也分了两间,里边是卧室,外边则是会客室。里边的卧室里,放了一张雕花木床、还有梳妆台屏风等一色家具,显然的确是有经过静心的准备。 虽然住的地方变好了,不过吉祥心里却宁愿先时与双锦挤在那个小小的下人房里,至少名正言顺又不用这般提心吊胆。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间足够好的屋子位置实在是不好,就在袁叔万的卧房边上。 吉祥刚到这边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一点,而袁叔万也是笑着说了一句:“如今,既然你想做我的丫鬟,那便尽足你这个贴身丫鬟的本份,屋子挨的近,日后也方便你早晚伺候,夜间守夜。” 吉祥只觉得自己头疼的不行,也没有半点参观新屋子的兴致,有些意兴阑珊看了几眼后,她便收回了目光。 恰好这个时候,太医过来了。 吉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越发厉害了,而袁叔万则是直接拉着她进了卧室,将她抱到了床上,又是放下了床帘子。一串动作下来,十分的流畅,吉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重新有躺到了床上。 太医也被常福带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时,脸上有几分奇怪。 太医今日来时,听闻自己是给一个丫鬟看病,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太好了,可是袁叔万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如今又得新帝看重,位置马上还要再往上挪一挪,太医倒也真不敢得罪这一位马上便要位居百官之首的权臣。 所以也是硬着头皮来了,谁知道到了屋里,竟然看到袁叔万居然也在这件屋子里,他忍不住望向了被床帘遮挡的床上,心里也是十分的好奇,也不知道这床上躺着的人究竟是如何的天香国色,竟能够引得袁叔万为她做下这般排场。 这般想着,太医倒也不敢怠慢了,连忙上前与袁叔万行了一礼,又是开口殷勤请示:“袁大人,不如下官先替床上这位小夫人把一下脉?” 小夫人一称,不伦不类,但太医在知道袁叔万并无正室且床上这一位瞧着颇有荣宠的丫鬟身份妾身未明之前,也只能够这般称呼着。 而袁叔万也没有半分不悦,只是温声笑着:“那便麻烦太医了。” 说着,将原本就握在手中的吉祥的手从床帐内拿出,亲自接过了太医递上的脉枕和帕子,将吉祥的手摆弄了起来。 太医瞧着袁叔万这一番动作,一颗心更是紧了紧,不敢小看,只等袁叔万将这一番动作做完后,他侧头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将手指小心搭在了帕子上,闭上了眼睛,一分目光都不敢停留在吉祥那只柔嫩诱人的白皙皓腕之上。 待诊脉过后,太医倒是松了一口气,床上躺着的这位倒也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受了惊又受了凉方才有点小病症罢了。 他收回了自己诊脉的那只手,笑着将诊脉的结果与袁叔万说了。 而躺在床上的吉祥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住了。 她还以为自己就是在装病了,原来还真的有些得病了。 至于袁叔万闻言,脸上沉默了一下,却是淡笑着道:“好,麻烦太医替她开了药。” 太医又是行了一礼,恭敬应了,笑着带着太医一块儿走了出去。 等到屋里彻底静下来后,吉祥自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偷偷打开了帘子朝着外边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看去,却恰好与转身回屋的袁叔万目光对视上,又将她吓得一下子缩回了床上。 袁叔万为吉祥请太医一事,并没有刻意的张扬,但没有特地保密便是张扬了,一位太医,虽然并未在前朝做事,却也是有品级的官员,出现在了袁府,排场是有的,身上的太医官服也是十分显眼。 而这一位太医前脚离去后,府里上上下下,几乎都已经知晓袁叔万为了吉祥这个丫鬟请了太医到府里诊脉。 袁太夫人听了身边丫鬟禀告,面上倒未流露出任何的神色,只是轻声叹了一句:“到不想,吉祥这丫头,真让叔万上了心。” 说完这话,陈嬷嬷恰好从屋外走了进来,走到屋里看着袁太夫人靠在榻上的样子,轻声道:“太夫人,我见厨上进了鲜鱼,不如午膳让他们做几道鲜鱼材料的菜色给太夫人您呈上。” “好,你做主便是了。” 袁太夫人十分好说话,脸上浮起了微微笑容,却是看着陈嬷嬷笑道:“倒是要恭喜你了。” “……” 陈嬷嬷面上带了几分不解,对于袁太夫人此言,有几分不明就里。 而袁太夫人见了也只是颇有几分神秘的笑了笑,又开口道:“吉祥这个干女儿,你当初认得不情愿,如今可也算是值了。” “太夫人?”陈嬷嬷面上一惊,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袁太夫人只是朝着边上的丫鬟示意了一个眼神,那丫鬟闻言,连忙笑着将方才与袁太夫人禀告过一遍的事情又对着陈嬷嬷重复了一遍。 带那丫鬟说完之后,袁太夫人朝着那丫鬟以及边上守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从里边的屋子退了下去后,看着站在她边上陈嬷嬷一张不觉僵硬了的脸,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吉祥的事情,你不高兴吗?毕竟是你的干女儿。” “太夫人……” 陈嬷嬷心中一紧,却还是低声道:“太夫人莫取笑奴婢了,吉祥那丫鬟认下我这个干娘,太夫人难道未瞧出她其实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吗,如今她身份高了,奴婢哪里还敢自称是长辈。” “是不该自称是长辈了。” 袁太夫人笑着捡起了放在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后,从嘴里慢慢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陈嬷嬷原来并非是这个意思,谁料到,袁太夫人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了。 陈嬷嬷的心里忍不住跳了一下,抬头震惊的看向了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面上仍然轻笑着,又道:“吉祥那丫头向来都是谦虚守规矩,可如今在叔万屋里眼瞅着也要升一升了,你是我屋里的人,可不好借着这干娘的名分让她对你还是这般恭敬,说出去也不好听,这当年认下的干亲一事,我便做主让它作罢了吧!” 陈嬷嬷动了动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甘愿,却还是低声认了,应了一声是。 她 陪在袁太夫人身边多年,自然能够瞧得出袁太夫人如今所打的主意。说到底,她这个干亲认着,毕竟她和吉祥都是袁家的下人,真正也没有什么好处,顶多是借着名 分让吉祥对她恭敬罢了。但若是关系真好的干亲认着,却还有扶持的作用,也因为如此,很多的丫鬟即使高升做了姨娘,也并不会想着去解除这个关系,反而会想办 法更加维持,已达到双方互利互惠的作用。 也并无袁太夫人所说的高升了便不好再继续人干亲的这种说法。 袁太夫人如今提出这一个念头,其实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吉祥卖个人情罢了。 吉祥毕竟从丰岚园里出去多年,加之先前这五六年间,吉祥虽然在袁叔万身边伺候,但因为一直都没有动静,慢慢的,太夫人其实也几乎忘记了有吉祥这个丫鬟,这么多年来,也并没有再见过吉祥或者赐下什么东西。 这样一来,当初吉祥离开丰岚园时,就算与太夫人有太多的情分在,恐怕如今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若袁叔万身边如今姨娘众多,吉祥只是突然得了袁叔万的青眼,那袁太夫人自然不会担心吉祥会疏远她,毕竟吉祥这么一个势单力薄的丫鬟想要立足,袁太夫人身边出去的丫鬟这个名头还是很有用处的,讨好袁太夫人也十分重要。 可是偏偏袁叔万身边这些年来竟然没有女人能够近身,洁身自好的不行,而吉祥则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的。 如此,袁太夫人也不敢小瞧她了,而主动权也便掌握在了吉祥手中。 若是吉祥没有再与袁太夫人亲近的想法,袁太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所以,袁太夫人这会儿,是主动的先递出了一个阶梯,先给吉祥送上了一份大礼。 而陈嬷嬷恰好,也是给袁太夫人拿了做了人情。 袁太夫人和陈嬷嬷都知道吉祥对于陈嬷嬷心中的真实想法,当初认干亲一事,莫说是陈嬷嬷,恐怕吉祥的心中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即使陈嬷嬷对她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长辈在。 如今袁太夫人愿意给她做主,将这个干亲不伤脸面,不伤她名声的情形下给解除了,吉祥恐怕巴不得呢! 说实话,陈嬷嬷的确是不想与吉祥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会儿,却被太夫人用这种方式来解除这段关系,她的心里其实真挺不高兴的。 不过,这会儿,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倒不如干干脆脆的应了。 而袁太夫人也是早知道陈嬷嬷自会识时务,在听到本就已经预料到的满意答复之时,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拍了拍陈嬷嬷的手,轻声道:“这事儿,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陈嬷嬷闷声回道:“只要太夫人高兴,奴婢受委屈怕什么。” “你 呀,又口是心非了。行了,最近你家双锦不是要准备婚事吗?如今运气不好,赶上了先皇的孝期,只等这三个月的禁期一过,双锦的婚事定下来了,我自是会好好替 你张罗一下,定然让你家双锦风风光光出嫁。”袁太夫人倒也不是真的蛮不讲理的主子,知道这事儿让陈嬷嬷受了委屈,毕竟是身边的老人,她也不会亏待,当然会 在另一件陈嬷嬷在乎的事情上对她有所补偿。 果然,陈嬷嬷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袁太夫人见了,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又慢悠悠道:“厨房里不是进了鲜鱼吗?待会儿,你去将叔万请来,陪我一道儿用午膳吧!顺便给吉祥给带一碗鲜鱼汤送过去,给她补身子。” “是。” 陈嬷嬷沉着脸轻声应了。 从屋里走出,陈嬷嬷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也让边上经过的小丫鬟们吓得都不敢靠近。 陈嬷嬷现在的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 而此时,府里听到袁叔万给吉祥这个小丫鬟请了太医之事而心情不好的人,又何止陈嬷嬷一人。 林氏狠狠的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扫到了地上,眼里透露出了仇恨的光芒,她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用力的敲在了桌面上,嘴里却是冷笑出了声。 而坐在榻上的袁仲程见了,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说话。 林氏见此,咬着牙恨恨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被自己弟弟这般欺负了,你竟然还能够忍得住。当初,只要袁叔万愿意去请太医,我们的孩子绝对能够保住,我如今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袁仲程听了这话,并没有说话。 而林氏见了,却是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好,我这个堂堂袁家二夫人没资格让太医来瞧,袁叔万屋里一个小小的丫鬟倒是比我还精贵了,竟然能够让他递牌子去宫里请太医。” “那丫鬟,只怕是三弟的屋里人……” 袁仲程只是沉默的说了一句,但也并不是解释,他看着林氏这般,有些心烦意乱,又有几分心虚,却是有些坐不住站了起来,轻声道:“我去娘哪里,你也莫伤心了。” 说完这话,却是二话不说便走出了屋子,只留林氏一人在屋里悲鸣着。 林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瞧见林氏这般,却是有些不忍,绞了一把帕子递上,轻声劝说道:“夫人,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又有谁在乎呢!这会儿我再哭再闹又有什么用呢,他和他娘眼里,如今恐怕只惦记着如何去多分袁家那点钱财。” ☆、第114章 袁叔万有意将袁家的生意交出来一事,其实早在先前袁叔万离京之时,便已告知过袁老太爷。 当然虽然此时的诱因是袁家大房袁伯鹏想要往袁家生意搀上一脚,可是如今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却是袁伯鹏无法预料的,偏偏先时袁叔万说的有理有据,就算这袁伯鹏再不情愿将都快到嘴的肥肉还要分一分,却也不得不忍耐下来了。 同 样的,袁太夫人在听到袁叔万所说想让袁老太爷来分生意一事儿,心里虽然多有不以为然,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袁家二房。可是,同样的,一来便是袁老太爷给分生 意合情合理,二来却是她如今算是高枕无忧,不单单说袁伯鹏是嫡长子就算分生意也绝对是占据大头,更何况,袁叔万仕途一片坦荡,连她这个做母亲都能够领着朝 廷俸禄做着诰命夫人,这点子的生意,她也不想真的去计较什么。 如此一来,袁叔万愿意交出生意一事,真正有影响,开始上蹿下跳开始着急的人却是秦姨娘和袁仲程了。 二房虽然有袁老太爷看顾,这生意瞧着也是袁老太爷分的,可是她们却是知道,她们在里边其实也讨不了多大的好,若是自己不去争取,恐怕真的日后无法插足了。 这一次,说是袁叔万将生意交出来让兄长来看管,其实谁都门儿清,不过是分家前的一次预演罢了。 现在如何分了,将来真的等袁老太爷去了,恐怕分家他们二房也只能够得到这么一些个东西。 为此,秦姨娘更是急得好几日都食不下咽,思虑过重身体都有些不舒爽了。 袁老太爷虽然宠爱她,也看重袁仲程这个庶子,可是到底还是庶子,比不得袁伯鹏那个嫡长子,再次,这生意毕竟还是从袁叔万手中出来的,加上袁叔万如今又是手握重权,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瞅着的袁太夫人,他们二房想多讨点便宜还真是不容易。 而此次秦姨娘和袁仲程在得知袁叔万为了一个丫鬟竟然肯递牌子请太医来看时,竟是一反常态的并未闹腾起来拿当年的事情说事儿。 袁仲程去找秦姨娘的时候,秦姨娘正躺在榻上皱着眉头想事儿,看到袁仲程进来,还以为是气不过这事儿来找她让她去袁老太爷面前说话的。 她连忙安抚的拍了拍袁仲程的手,开口道:“这事儿,自是要与你爹说的,不过千万别闹起来,只求这事儿能让你爹的心多偏向我们几分,也求着这袁叔万能为我们今日的息事宁人将来在分生意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娘,我知道,全凭你做主。” 袁仲程沉默的道了一句,却是皱着眉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秦姨娘以为袁仲程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也只能够轻声的安慰着。 只是,这会儿只有袁仲程自己心中明白,他真正息事宁人,不想提那事儿的最重要一个原因,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心虚。 当初,袁叔万与袁太夫人在林氏危急之时,愣是不递牌子进宫请太医,虽然事后他们也知道当时宫里出了大事才会如此,但袁仲程的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他其实认定袁叔万是在报复他,甚至他还怀疑,这钱昭君之所以会将林氏给撞了,会不会也是袁叔万指使的缘故。 毕竟,当初袁叔万的妻子陈氏,的确是他故意招惹害的,即使当初他的心思并未那般歹毒,也并不是真的想让陈氏一尸两命。 袁仲程虽然比袁叔万年纪大,不过因为秦姨娘的精挑细选,他并未太早成亲,等到袁叔万娶了妻子陈氏,陈氏身怀有孕的时候,他仍未娶妻,为了将来取个好妻子,他甚至连屋里人都没有。 虽然袁老太爷疼爱袁仲程,又是给他请教书先生教他念书,又是让掌柜的带他到铺子上学做事。但杂了反而不精,反而让他越发空闲。这阖府上下的三位少爷,袁家大爷袁伯鹏专精科举,天天关在屋里念书,而袁家三爷袁叔万又是在外奔波,经营生计。 只有袁仲程,反倒是无所事事。而当时他虽然面上并未流露出,心中大抵还是不忿的,只认为自己是庶子才会被忽视这般,心里莫说是嫉妒袁伯鹏、袁叔万,甚至对袁老太爷也是有怨的。 袁叔万的妻子陈氏虽是商户出身,但不知道陈家究竟是如何教导,竟将这一位商户女儿教养出了一个悲伤秋月的性子,嫁给袁叔万,她其实是不满意的,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即使在见到袁叔万之时,她满意对方的品貌,心里还是有几分疙瘩。 偏偏婚后,袁叔万几乎很少着家,都是在外忙于生意,这更让她不满了。 婚后没多久,她便怀孕了,可是袁叔万却越发忙碌了,好几个月没见到人也都是常事儿,心思本就脆弱的陈氏成日里自怜自哀,对着流水落花也会掉泪。 而就在这个时候,袁仲程恰好撞上了。 于情于礼,袁仲程其实本该避讳,可是鬼使神差,袁仲程心里起了个念头,竟然没有避开,而是安慰了陈氏一番。 在之后,二人见面并不频繁,可是有来有往,袁仲程早些年也是读过一些书,肚中自是有点笔墨,至少糊弄陈氏也是手到擒来。 而陈氏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想的,竟然恋上了自己丈夫的庶兄,甚至隔三差五让身边的丫鬟把风与袁仲程幽会。 当然,二人见面了也没真做什么,甚至连肌肤都未相触过,只是远远站着说话。袁仲程就算再不要脸面,也不至于真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下手。 他这么做,本来也就是有点孩子气的想让一直看不顺眼的袁叔万难堪罢了。 袁叔万突然归家撞上,其实也有袁仲程的手笔,不然这偌大的园子,袁叔万怎么会恰好就给撞上了。而袁仲程原本的打算也便是云清风淡的与袁叔万解释一下便离开,毕竟他和陈氏也真没做什么,但是袁叔万的心里定然会有一个疙瘩,看着对方不好过,他也便高兴了。 可是袁仲程做梦都没想到,陈氏竟然会自己太过于惊慌失措,竟然早产了。 而孩子并未生下,陈氏自己也是一尸两命。 这惨烈的后果,是袁仲程根本未曾预想过的。当时他毕竟也只是个未经过什么事情的少年,他心里对陈氏未尝没有愧疚,也害怕的不行。秦姨娘替他将事情压了下来,袁老太爷又偏袒着,愣是没让这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也将这事儿深深的记在心上。 袁 老太爷和秦姨娘都相信了他的说辞,只是逛园子无意间撞上了陈氏说了一会儿话,谁料到会碰到袁叔万才会让误会发生,他们也不觉得他会做出和弟妹有私情的事 情,但是他记得当时袁叔万看他的目光。他知道,袁叔万是知道的,是明白的,甚至他那仇恨的目光,也让他如今历历在目。 林氏小产后,虽然变得阴阳怪气,可是他心中有愧疚,却还是忍下了,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问自己此次来京究竟对不对。 但有的时候,袁叔万给他的感觉,又好像是将当年的事情真的已经放下了。 也是,袁叔万一直孝顺,只要有袁老太爷压着,他便不会真的做什么。 袁仲程心中略安,不过还是对秦姨娘轻声道:“娘,此次三弟虽然将生意交出来了,可毕竟这些年来,这生意全是三弟一个人掌舵,他真的会将所有的生意都交出来吗?” 秦姨娘闻言,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对于这个猜测,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一直是有的,恐怕不仅仅是他们二房,连和袁叔万嫡出一脉的袁家大房恐怕心中也是有所怀疑的。 只 是,秦姨娘却还是开口道:“不管他有没有真的全部交出来,说的难听些,袁家生意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也是全凭他一个人打拼下来,而且他如今又身居高位, 就是他只拿出了当初接管袁家时候局面的生意,而将这些年来自己发展下来的生意全归自己所有,咱们有能够说什么呢!” 袁仲程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虽然想想有点不甘心,但这事儿却也只能够认下。 不过,秦姨娘却是轻笑道:“咱们莫闹莫说,但你爹和那袁家大房,恐怕不会那般轻易便认下,只端看这袁叔万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娘,你是说?” 袁仲程皱了一下眉头,疑惑出声。 而秦姨娘却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你三弟那人,太忍让温和了,咱们二房和他不是嫡亲都不怕他,更别说你爹和他大哥被他纵容的得寸进尺,只怕你三弟做的再好,那几位觉得还能够再好一些吧!” 而事情也的确是如同秦姨娘所说,若是宫里没有突然来那一道圣旨,恐怕在袁叔万将生意交出的时候,袁家又该是大闹一场了。 可是偏偏这一道圣旨一来,却是让袁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敢置信,比之当年那道封袁叔万为二品户部尚书的圣旨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圣旨是新帝让心腹太监陈全儿送来,圣旨送来的时候,袁叔万正好去了丰岚园里陪着袁太夫人用膳。 还未进屋,外边管家则是匆匆的跑了过来禀告宫里来人颁发圣旨了。 袁太夫人一头雾水,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搞不清楚这一道圣旨会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而袁叔万则是面色坦然,对袁太夫人开口道:“娘,一块儿去吧,恐怕圣旨里也有提到您。” 袁叔万的这话,也算是间接的安慰了一下袁太夫人,让袁太夫人原本一颗忐忑不定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既然袁叔万如此说了,定然不会是祸了。 袁太夫人连连点头,忙着让人给她换了衣裳后,陪着袁叔万出去接圣旨。 而等到袁叔万和袁太夫人赶到门口的时候,袁家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 众人眼里都带着疑问,但只因为门前的阵仗有些吓人,众人也没有说什么,都乖乖的跟在了袁叔万和袁太夫人身后一块儿到了门口。 陈全儿看到袁叔万出现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客气的对袁叔万摆了一个手势。 袁叔万点了点头,俯身跪下了。 虽然瞧着这情形,大家都能够猜测出这圣旨上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可是等到陈全儿将圣旨宣读完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袁叔万已经接过圣旨站起了身,他伸手去搀扶袁太夫人,而袁太夫人只觉得腿软的不行,手也是颤抖着。 “恭喜宰相大人,恭喜太夫人了。” 陈全儿笑着让手下太监将新制好的衣裳给他们送了过去,而后冲着袁叔万摆了摆手,开口道:“宰相大人,若是无事,那奴才便回宫伺候皇上了。” “好,公公慢走。” 袁叔万只是淡淡笑着点了点头,让常福递给了陈全儿一个荷包,笑道:“小小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陈全儿接过袁叔万递来的荷包,虽然没有当场打开,不过掂了掂手心的份量,却也笑道:“那奴才便沾沾宰相大人的喜气了。” 说完,便是态度坦然离开。袁叔万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儿,出钱自然是阔绰,但递给陈全儿手上的荷包,也顶多只是丰厚罢了,再多却是没有了。 而常福在递出荷包的时候,却有些疑惑不解,并不明白袁叔万此次的交代,要知道,上一回夏太监来时送出去的,也是他亲自包的。只是袁叔万并未与他说,他也只能够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而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常福如今心中只有信服,这便是他的主子,从微末商贾做到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饶是常福向来忠厚老实,这会儿也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更别提袁府里的其他人了。 袁太夫人的手紧紧的抓着袁叔万的手臂,嘴唇颤抖着,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更是喜极而泣,止不住的开始流起了眼泪。 袁叔万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底下人将袁太夫人新的诰命夫人服拿到了袁太夫人面前。 而袁太夫人的目光果然被这件新的诰命夫人服给吸引住了。 这衣裳,她曾经在闻太夫人身上看到过,当时的她,虽然也是多有注目,但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衣裳竟然能够穿在她的身上。 本朝对于二品衣裳官员的夫人和母亲,统封为诰命夫人,但是一二品官员的家眷的诰命夫人到底还是有等级差别,其中,这宰相夫人和宰相母亲的诰命夫人,又是超品,服饰上自然也是不同。 而真正能够穿上这衣裳的人,说到底,又能够有几个人呢! 袁 太夫人不过是商女出身,之后又嫁做商人妇,不是没想过有一日,她的儿子争气,也能够让她做做大官的母亲,能够穿穿诰命夫人服,而袁叔万的确是给她做到了, 那个时候,袁太夫人也只以为,袁叔万这二品尚书已经算是终点了,可是没有想到,她的三儿子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袁太夫人一手摸着那套衣裳,一手却是紧紧抓着袁叔万,热泪盈眶。 而原本站在袁太夫人边上的袁老太爷见到如此情景,虽然他很想象用往日的脸面来对着袁叔万,但是真正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控制不住情绪了。 “不错,叔万,爹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袁老太爷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的激动想着,他如今可是宰相的父亲了,这宰相,可不是一般的官,这可是做到了顶天的最大的官了。 他的儿子竟然这般有出息,他们袁家,如今就要变成这个国家最顶级的家族了。 ☆、第115章 袁老太爷喜不胜收的想着,连带看向袁太夫人的目光也少了平日里的厌恶。 在这一刻,从前最重视的大儿子袁伯鹏、最宠爱的二儿子袁仲程全部都抛掷脑后,眼里也只有袁叔万一人。 毕竟,宰相……袁叔万能够将官做到这个高度,简直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甚至带了一丝讨好与畏惧。 袁太夫人冷笑着看着袁老太爷如此,她很想出言嘲讽几句,将这些年来在心中的不平与委屈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 可是她这会儿却又有些踌躇,毕竟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若是破坏了这份好心情却是不美了。 想到这里,袁太夫人忍不住抬高了下巴,目光轻视的看向了秦姨娘那一房的人,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也多的是机会好好将先时的一切都还给她们。 袁太夫人眼里别有深意的神色,秦姨娘是看到的,可是难得的她一言不发,低着脑袋真正露出了谦卑之态。 而袁仲程扶着秦姨娘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他眼里带着几分惧意偷偷的看了一眼袁叔万,见到袁叔万并未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方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袁府众人千百种神态,袁叔万几乎不用抬头看,便能够感觉的出来,他并未说话,只是低头慢慢收着手中的圣旨。 而袁老太爷却有些不甘被忽视,又是连胜笑道,语气里甚至带了讨好的意思,对着袁叔万开口道:“叔万,你如今升官,而且做了宰相,可是大喜之事,咱们府上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这样,咱们开流水席,再请戏班子来家里热热闹闹唱上三日……” “爹。” 袁叔万闻言,单手将圣旨拿在手上,目光看向了袁老太爷神色淡淡道:“如今正是先皇孝期,天下不可行娱乐之事,连皇上的登基仪式都要简办。” “哼,不懂就别瞎出什么鬼主意。” 袁太夫人闻言,冷笑嘲讽。 而袁老太爷原先在听到袁叔万的话时,也是自知失言了,不过当他听到袁太夫人的冷嘲热讽之时,心里却是冒出了一阵火,也觉得被袁太夫人下了脸面。原本刚刚对袁太夫人的几分转观,却是立刻恢复到了原先时候态度,甚至比之前还要更添几分恶感。 他狠狠瞪了一眼袁太夫人,语气也没有了先时的柔软,反而硬邦邦道:“就你最懂,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妇道人家,少多嘴多舌。” “你……” 袁太夫人也是咬牙啮齿反瞪了回去。 原本因为这道圣旨而带来的喜事,也因此而难得融洽和谐的场面,一下子被袁老太爷和袁太夫人二人给搅得尴尬万分。 袁大夫人原本随着袁伯鹏站在后边,对于这一桩喜事,虽然是袁叔万的,可到底还是高兴,觉得自家也能够沾点光,甚至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也不觉带了几分敬畏。 她甚至还在脑子里想着该怎么与袁叔万拉近些关系,毕竟袁叔万如今可不是一般人了,莫说是袁伯鹏想要接手家中生意这桩小事,就是袁伯鹏将来想做个官,或者她的儿子俊儿日后也都是得看着袁叔万呢! 毕竟袁叔万如今可是膝下空虚,俊儿作为袁家的嫡长孙,袁叔万还能够亏待了这个侄儿吗? 袁大夫人甚至脑子里都快漫无边际的想着,若是将俊儿过继给袁叔万又如何?虽然舍不得孩子,可是俊儿如今也都已经这般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成亲了,这个时候过继给袁叔万,都是姓袁,也忘不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反而顶着宰相公子的名头,日后对他的亲事与前途都有好处。 将来她和袁伯鹏二人作为亲生父母,自然也是少不得好处。 袁大夫人甚至都已经脑子里已经做起了自己儿子将来靠着袁叔万也做了宰相,自己也能够得到袁太夫人今日风光的场面了。只是美梦没能够继续,袁太夫人与袁老太爷二人闹起的动静,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分场合的袁太夫人和袁老太爷,又忍不住面带担忧的看向了袁叔万。 她以为袁叔万见到这场闹剧定然会生气,可是没想到,袁叔万只是沉默的将圣旨和官服收好后,便面色淡淡的开口道:“爹、娘,我书房里还有些公事,先回去了。” 袁叔万这不算重,语气也是淡淡的一句话,却是一下子将袁太夫人和袁老太爷拉回了理智,二人这会儿也发觉了自己的情绪失控,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瞧着袁叔万真没有生气的样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而袁太夫人又是连忙挽留:“叔万,这午膳你还没用呢?” “不了,娘,公事要紧。” 袁叔万轻声说了一句,却是主意已定。 而袁太夫人也自知今日是她失了态,心里有愧疚,只能够叹气道:“那好,如今你身子金贵,公事要紧,也别弄坏身体,回去一定要记得按时用膳。” 袁叔万点了点头,而袁老太爷瞧见了,也是不甘示弱的开口道:“是啊,叔万,身体最要紧了,秦姨娘别的不行,不过炖汤的手艺不错,我让她给你炖一盅汤送来。” 袁老太爷这话一出,袁叔万虽然面无表情,但显然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凝了几分,而袁太夫人更是再次浮上了怒容。 站在袁老太爷身后的秦姨娘听到了这一句话,虽然也觉得袁老太爷这个时候提到她完全是馊主意,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是不得不立刻出来表示。 她连忙一脸带笑,笑着对袁叔万道:“是啊,三少爷,奴婢别的不行,炖汤手艺还是不错的。” 秦姨娘这一回,却是难得的用上了奴婢二字。 其实虽然说着姨娘是半个主子半个下人,但其实也不用自称为奴婢,今日这般,说到底是秦姨娘想在袁叔万面前表示一下自己的谦卑。 最终,袁叔万也并未说什么,一言不发便拿着圣旨和官服回了玄玠居。 袁叔万一离开,其他人也并未在门口呆多久,便跟着散了去。 袁太夫人自然是最先离开的,而袁家大房一家子瞧见袁太夫人离开了,也没有久待,也跟着离开了。 袁大夫人亲自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搀扶着,袁太夫人倒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只等走到了丰岚园门口,方才开口道:“这会儿正是午膳的点,你们也回去用膳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 “瞧娘说的,我和伯鹏二人恨不得能够时时刻刻陪在娘身边。” 不过,表完这个态,袁大夫人瞧见一眼袁太夫人的摸样,却还是笑道:“不过,这会儿我们也不敢打搅娘,等晚些时候,娘午睡醒了,我和伯鹏再来看娘好不好。” 袁太夫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袁太夫人回到丰岚园里,刚用完午膳没多久,脑子里便想了一件事情,等到往日里袁太夫人午睡的点一过,袁家大房一家来请安的时候,却被告知,袁太夫人去了玄玠居了,也让袁家大房过来扑了一个空。 袁家大房原本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待听闻袁太夫人是去了玄玠居,以为是去找袁叔万的,心里却是没了失望,反倒是有几分兴奋,袁大夫人更是笑着:“不如,我们也去找娘吧!” 袁伯鹏不置可否,也似乎并不反对袁大夫人的这个提议。 其实,这个点,袁叔万并不在袁府。 他收了圣旨和官服回到玄玠居后,吩咐厨房里做了一桌子菜,摆在了吉祥屋里,硬是让吉祥陪着他用完膳后,看着吉祥喝了药,便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出门了。 等到袁太夫人来玄玠居的时候,也只剩下一个还是惊魂未定的吉祥,她听着绣冬的禀告,脸上也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直接开口道:“你没和太夫人禀告,三爷已经出门了吗?” 绣冬闻言,却是点了点头,又道:“太夫人说知道,太夫人并不是来找三爷的,而是找你的。” “我……” 吉祥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她直觉袁太夫人绝对不会是无事上门,显然此次前来,和袁叔万突然升官,及袁叔万给她请太医之事有关系。 吉祥心里也是有些嘀咕着,该不会袁太夫人这会儿来告诫她,莫要狐媚了袁叔万吧? 心里有了这般猜测,吉祥也是连忙打起了精神,还让绣冬帮着赶紧替她洗漱穿上了衣服后,便下床去迎接袁太夫人。 其实,虽然那太医也说吉祥好像的确是生了病,只是吉祥自己却是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也根本没必要做出一副卧病在床的样子。 不过一来是她想要避开袁叔万的骚扰,二来却是袁叔万也是坚持让她躺着,她才这般装模作样了。 可是,这会儿袁太夫人也来了,而且她觉得对方是来者不善,若是她还躺着,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吉祥还未走出房门之时,便瞧见袁太夫人已经搀着陈嬷嬷的手走到了她的屋门口。 瞧见吉祥站在门口迎接她的时候,袁太夫人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显然对于吉祥的这份恭敬很受用。 而吉祥看到袁太夫人,则是连忙弯腰行礼。 袁太夫人见了,却是连忙上前几步,挡住了吉祥的动作,连声道:“你这孩子,生着病了,做什么还出来接我,赶紧回屋躺着去。” 袁太夫人的一番话说的十分亲昵,虽然口中似乎是责怪的意思,可是仔细一品味,却好像与吉祥十分亲近的感觉,就像是在教训自己的亲近的小辈一般。 以前袁太夫人对吉祥也好过,在丰岚园里的时候,在吉祥刚刚舍命救下太夫人的时候,可是说实话,比之那个时候还略带几分高高在上施恩一般的亲近,如今的太夫人态度显然要和蔼许多了。 吉祥这会儿倒是不担心太夫人是来找她麻烦的,不过吉祥却是没有半点松一口气。她总觉得太夫人好像是在前边要给她挖坑跳一般,让她忍不住心里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她也没有往日的伶俐,只是乖巧的扶在了太夫人的另一边,将袁太夫人带进了屋里,扶着太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后,又是赶紧给太夫人倒了一杯热茶。 而袁太夫人则是在这个空隙,上上下下打量着屋里,看着这件屋子,又瞧着屋里的摆设,袁太夫人几乎已经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吉祥恐怕已经成为袁叔万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袁太夫人又是笑着将目光落在了吉祥的肚子上,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今日,袁叔万这般兴师动众去请了太医过来给吉祥一个小小的丫鬟看病,袁太夫人可不认为是真的因为太过于宠爱吉祥才会如此。 可能宠爱是有,或许会不会是在怀疑吉祥的肚子里有孩子的事情? 毕竟到了袁叔万这个年纪了,子嗣的确是得重视。 可若是真如她所想,那么吉祥和袁叔万二人又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袁太夫人心里探究的想着,面上却是一片和气,伸手拉过了吉祥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边上的座位上想让她坐下来。 吉祥也是被袁太夫人这一番举动给吓了一跳,脸上吃了一惊,难道,袁太夫人真的如她所想,是故意来讨好她的? 吉祥简直想都有些不敢想,即使她真的成了袁叔万的姨娘,可袁太夫人用得着如此放下身段吗,她可是袁叔万的母亲。 吉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好笑,但却是连忙开口道:“太夫人,奴婢站着便是了。” “你这孩子,让你坐下便坐下,难道非得让我请你坐下吗?” 袁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但面上却是一副不容吉祥抗拒,硬是拉着吉祥坐了下来。 吉祥刚刚坐定后,袁太夫人却是一脸担忧的开口道:“今日,叔万给你请了太医过来瞧瞧,可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吗?” “……” 吉祥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开口道:“奴婢无事,只是有些受凉。” “那便好,你们年纪轻,不把身体当一回事情,这可不行,日后,你还要伺候叔万,还要孕育子嗣,可不能够马虎了。” “咳……” 袁太夫人的话音未落下,吉祥却是被自己的口水狠狠的呛了一下,一时之间,捂着脸咳得不行,只将一张小脸咳得通红通红。 等到吉祥平息下来后,却是连忙开口辩解道:“奴婢自会好好伺候三爷,只是……” 后边的话,吉祥却是有些说不出来了。 而袁太夫人听了,却是一副我懂的摸样笑了笑,看着吉祥又是拍了拍她的手,慢慢道:“你这孩子,害羞什么啊,这事儿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袁太夫人看着吉祥那张因为染上红晕美得如同春花一般明艳的脸蛋之时,心里也是感叹着,当初,其实在决定将吉祥送给袁叔万的时候,看着她的那一张脸,袁太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儿子定然会动心。 虽然那个时候吉祥不过是七八岁,却已经让人迷得移不开眼睛了。可是不想,这些年过去了,吉祥一直默默的呆在玄玠居里,美貌却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越发的盛了。 而就是看着吉祥的这张脸,袁太夫人原先还犹豫着的事情,却是越发的打定了主意。 这五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绝对不短,这些年她忽视了吉祥,也将先时吉祥与她的亲近消磨的差不多了,即使如今瞧着还算恭敬,但袁太夫人想要的,却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对她恭敬的丫鬟呆在袁叔万身边做姨娘。 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陈嬷嬷,却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我记得,当初你刚入袁家,我怕你孤苦无依,想着便让陈嬷嬷认了你做干女儿……” 袁大夫人与袁伯鹏二人来到玄玠居的时候,也是得知了袁叔万已经出门的消息。 袁大夫人原以为袁太夫人已经打道回府,谁知道,竟瞧见袁太夫人的几个丫鬟还在玄玠居里,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疑惑的开口问了。 说起来,玄玠居里的人真是少,除了门口一个看起来老的几乎是要掉牙齿的李老头之外,这会儿的时间,竟然只有一个看着不过是稚龄的粗使小丫鬟在门口扫着地,而袁大夫人所问的人,也便是这个小丫鬟。 小丫鬟倒是爽快的给了答案:“太夫人今日不是来看三爷的,是来看吉祥姑娘的。” “吉祥……” 袁大夫人和袁伯鹏二人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面面相觑。 而二人的目光对视后,面上也都浮现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第116章 不过,袁大夫人面上的尴尬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变成了恶狠狠的瞪向袁伯鹏。 对此,袁伯鹏面上更是尴尬极了,甚至有些狼狈,他强撑着一张脸开口道:“既然叔万不在,咱们回去好了。” “做什么回去,说来今日不来我倒是忘了,这位吉祥姑娘,可是如今三弟身边的新宠,不管如何,我都得去祝贺她一番。” 袁大夫人说到新宠二字时,语气不觉重了几分,而袁伯鹏更是觉得有些拉不下脸。 他没有说话,沉默的转了脸,袁大夫人却是没有这般轻易便放过袁伯鹏,又是慢悠悠道:“说来,这吉祥姑娘我记得才七八岁的时候,就长得好看极了,将某些不知羞耻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如今这会儿正当妙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落的更美了?大爷,你可是要去瞧瞧!” “也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要瞧你自个儿瞧去,我回去了。” 说完这话,袁伯鹏却是一甩袖子,便走人了。 袁大夫人看着袁伯鹏离去的身影,却是冷哼一声,骂了一句:“德行。” 不过,等到她转了脸,却是对方才问话的小丫鬟笑眯眯道:“你在前边领路,我也去瞧瞧吉祥姑娘。” 吉祥听到袁太夫人旧事重提,说到了她刚到袁家之时,脸上忍不住愣了一下,待袁太夫人提及陈嬷嬷与她认干亲之事,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陈嬷嬷。 陈嬷嬷低着头,面上神色也是淡淡,吉祥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只能够掩下心中的疑惑,开口轻声道:“太夫人当初对奴婢的恩典,奴婢如今也是铭记在心的。奴婢知道,太夫人自是最疼奴婢了。” 吉祥嘴上这般说着场面话,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忐忑,难道她和陈嬷嬷认下的这一门干亲,如今太夫人想用这门干亲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应该不会吧! 吉祥心里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袁太夫人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根本不必这般婉转,仅凭太夫人自己的身份,便可以了。 而且,吉祥当初之所以在明明挺不情愿的情形下答应了这一门干亲,说到底也是瞅准了这门干亲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的缘故。 袁太夫人并不知道吉祥心里已经转动开了,她听到了吉祥的话,却是笑着顺着她的话继续讲道:“吉祥你向来乖巧懂事,先时对我的忠诚我也是看在眼里,自然是要疼爱你,事事为你考虑,陈嬷嬷和你干亲的这个事情……” “娘!” 袁太夫人的话还未说出口,袁大夫人却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十分喜气的笑容,对着袁太夫人开口喊了一声,而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屋里另一个坐着的人,笑眯眯道:“这位就是吉祥姑娘了吧,果然长得天香国色,也难怪你们家三爷把你疼进了骨子里了。” 其实,袁大夫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吉祥的相貌,只是觉得身形很不错,待她说完话后,真的仔细瞧见了吉祥的相貌之后,脸上却是愣了一下,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没过多久,这份惊艳却是被懊恼给取代了,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庆幸,的亏袁伯鹏没跟她进来,不然瞧见了这个丫鬟,那还得了,也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 今日,袁太夫人过来,其实让吉祥的心里已经十分吃惊了,待看到袁大夫人也过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些苦笑,倒不知道她今儿这处是不是乌鸦叫了,什么运气。 吉祥对于这位袁大夫人心里观感其实很一般,甚至有些抗拒。 她可不会忘记,当初她所谓的舅父舅母上门一事,也就是这事儿,才让她知道自己的认识其实有多浅薄,这袁大夫人王氏,可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好糊弄。 不过,不管吉祥对这位王氏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这会儿,她还是乖乖的站起了身,冲着王氏行了一礼,嘴里唤着:“大夫人。” 也借着这个机会,吉祥连忙走到了距离太夫人有一段距离的桌边,借着给王氏倒茶的意思,躲过了太夫人。 说起来,方才袁太夫人格外开恩让她坐着,她可是觉得不自在极了。倒不是她有奴性,但真的不习惯和太夫人这般瞧着亲近,但明里暗里却打着机锋的说话。 袁太夫人瞧见袁大夫人进来,还打断了她的话,脸上也没了笑容,不过这会儿,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袁大夫人闻言笑着,连忙道:“我这不是听说娘到玄玠居来了,就也想跟着过来瞧瞧,顺便也与吉祥姑娘认识认识。” “哦,听说吉祥姑娘生病了,也来看看吉祥姑娘身体如今怎么样了!” 袁大夫人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笑着道。 “行了,咱们一屋子的人凑在吉祥屋里,反倒是打搅她养病,都回去吧!” 袁太夫人自知这会儿袁大夫人在,有些话却是不好再说,于是自己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又是笑着对吉祥道:“你好好养病吧,日后多来瞧瞧我这个老人家。” “是。” 吉祥连忙行了一礼,恭送着袁太夫人走出去。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空了,吉祥方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了门口将房门合上,她看着这间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熟悉的屋子,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她倒是见识到了袁叔万所谓的宠爱带来的效果了,果然是够呛,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吉祥苦笑着想着,脑子里却是想起了方才袁太夫人还未说完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袁太夫人提及她与陈嬷嬷干亲一事,究竟是想做什么。 吉祥也只是稍稍想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功夫在想了,因为袁叔万回来了。 袁叔万走进吉祥屋子的时候,吉祥还坐在桌子前边,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直接朝着吉祥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怎么这般不懂事,生病了也不卧床,先时在客店的时候,你还教训我呢。” “三……三爷,你怎么回来了?” 吉祥面上吃惊,却是连忙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唯恐袁叔万又是二话不说又将她抱到床上去。 袁叔万瞧见吉祥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笑,倒也没有再像先前一般,二话不说便将她抱起,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真的这般怕我?” “奴婢……” 吉祥违心说不出不害怕,她这会儿在心里只是忍不住嘀咕着,这几日,她见袁叔万真是够频繁的,简直比先前的一礼拜加起来还要多。 明明是中午用了膳才出去,这会儿还没到晚膳的点呢,怎么又回来了。 “如今公事少,宫里又忙着先皇的丧事,还未到大臣祭拜之时,我无事便想着多回来陪陪你。” 袁叔万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吉祥心中的疑问,也没有再提及先前吉祥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其实,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真的闲,只是,他刚做到那个位置上,倒不如将自己弄得闲一点,也免得让自己太过于活跃了。 当然,这些事情,袁叔万都是不会与吉祥说的。 而吉祥也是相信了袁叔万说的话,她心里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着脑袋思索着待会儿又该如何应付袁叔万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不过,出乎吉祥意料之外,这一回,袁叔万却并没有对吉祥动手动脚,动作甚至也不再像中午那般亲近,当然,态度依然是十分的亲近,但没有像中午那般腻的让吉祥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而且,袁叔万还给吉祥带来了礼物。 礼物不是男人通常用来讨好女人的那些珠宝首饰,而是几本书,是从袁叔万自己的书架上取下来的书,都是游记传记这一类吉祥所喜欢看的书,而且恰好,袁叔万带来的那三本,却是吉祥刚好没看过的。 吉祥脸上有些吃惊,而袁叔万却是笑着递给了她,开口道:“不是喜欢看这种书吗,以后不用偷偷摸摸了,想看,便自己拿。” “三爷……” 吉 祥有些吃惊,一时之间没有伸手去接那三本书,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想法,袁叔万原来知道她每天趁着他不在偷偷看书的事情,亏得她自己还觉得做的很隐蔽,而另一 个想法,吉祥却是有些大大的吃惊,她可不觉得袁叔万递给她这三本书是偶尔,这是连她喜欢看的书的种类还有如今看书的顺序都知晓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眼前这位三爷不知晓的? 吉祥心里嘀咕着,越发肯定自己以后绝对要小心谨慎了。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面上却是又笑了笑,开口道:“下午,太夫人和王氏来看过你,都说了什么?”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没有马上回话。看向袁叔万的眼神里也是露出了一个微微怪责的意味,明明自己都知道,又何必来问她。 而袁叔万见了,轻笑着揉了揉吉祥的脑袋,开口道:“你这丫头,想和你说说话,怎么这般难。” “太夫人和大夫人,没说什么,便走了。” 吉祥老老实实的开口说了一句,不过她这会儿胆子渐渐大了一点点,看着袁叔万犹豫了一下,又是开口道:“三爷,您这次升了官,想必家中人应该很高兴吧!” 会不会高兴的再三来玄玠居拜访? 届时,袁叔万倒是可以在外边不归家落个自在,反倒是为难了她这个所谓的新宠。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也明白了吉祥的意思,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若是不想见,便不见。” 他对于吉祥这大了一点点胆子问出来的话,挺高兴的,至少证明吉祥也不是那么的抗拒他。 想到这里,袁叔万又笑道:“有我护着,你怕什么。” 吉祥摇了摇头,她自是知道袁叔万的本事,原先吉祥还觉得袁叔万对于袁家的人瞧着好像挺好,特别忍让的样子,可是自从那一日,袁叔万对她撕开了温文尔雅的外表后,吉祥就知道,袁叔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忍着这群极品的袁家人,只怕是另有所图罢了。 她只是想了想,便觉得这位袁三爷实在是好心性,说实话,袁家的人,除了袁太夫人还可以一些,其他的人,真的是极品的让吉祥都觉得无话可说了,偏偏袁三爷就是给忍下了,还做出一副十分爱护家人、忍让家人的样子。 也就是这样,吉祥才越发觉得这袁三爷实在是可怕。 “在想什么,大眼睛转来转去的。” 吉祥想的微微入神,而袁叔万则是小声的开口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 吉祥连忙摇了摇头,她可不敢让袁叔万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而袁叔万瞧见吉祥这副样子,却是落了笑容,握着吉祥的手不觉紧了几分,慢慢道:“吉祥,现在我可以等你,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允许你有事情瞒着我。” “三爷……” 明明方才还是挺好的说话气氛,袁叔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却是一下子将方才还算有几分融洽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了。 吉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对于袁叔万的霸道也已经无力再说什么,只能够老老实实道:“奴婢只是觉得,三爷对于家人真好。” 袁叔万没料到吉祥会说这个,他也是听出了吉祥婉转话语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却是开口道:“好好说话,你不过是想说,我怎么能够忍那群人这么久。” “……” 吉祥有些无语,袁叔万的直接也让她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她也不想知道什么,不过袁叔万却是开口诚实的回答了:“我忍他们自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同样的,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也是我愿意给他们的。” “哦!” 吉祥点了点头,另一只没有被袁叔万握着的手,却是拿过了方才袁叔万送给她的书慢慢打翻阅了起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 她只觉得,自己若是再多知晓一些,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从袁叔万身边离开了。 可是偏偏袁叔万却是不想放过她,见她这副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伸手抽出了她手中的书,又轻声道:“你放心,你与他们不一样,我自是喜欢你才会对你好。唯一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得到你这个人罢了。” “三爷……” 吉祥皱着眉头侧了头,鬼使神差,一句话却是没有经过她的脑子,直接说了出来:“奴婢其实不想做妾。” 吉祥说完这话,心里也是惊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了袁叔万,却发现自己的这一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袁叔万没有说话,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见她也看向了他,他只是开口道:“然后呢?” “我……” 吉 祥咬了咬唇,最终心一横,开口又道:“奴婢想过了,奴婢也一直与三爷说了,奴婢其实想嫁给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并不是想要奢求荣华富贵,奴婢这辈子只求不 做妾,只求奴婢的丈夫能够守着奴婢一个人过日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便是奴婢自小到大都求得生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袁叔万重复念了一下吉祥所说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笑道,“倒不知道你竟有这般好文采。” “三爷!” 吉祥看着袁叔万面上淡淡的笑容,心里却有些急了,还有一些忐忑。 袁叔万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了吉祥那双美丽的眼睛上,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说出这般的傻话来。” “……” 吉祥的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神色,可是她知道,一定不好看。 而 袁叔万却是伸手慢慢的拨开了她额上的头发,顺着她的额头,手慢慢的从额上抚摸到了脸颊上,他面色不变,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吉祥身 体冰冷:“说来,倒是我给忽视了。的确,你现在在我身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等先皇的孝期一过,我自是会让人给你开了脸,好好给你摆上宴席让你成为我的人, 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第117章 袁叔万说完这些话,却是目光紧紧的看着吉祥。 而吉祥却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她只是伸手将袁叔万放在她脸上的手推开了,而后背过身朝着袁叔万。 “吉祥。” 袁叔万脸上落了笑容,目光里带着威胁走到了吉祥面前,他伸手去抬吉祥的下巴,还未触及到吉祥的脸蛋之时,一滴温热的水珠却突然砸在了他的手心上。 袁叔万的手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抬起了吉祥的脸,果然瞧见此时的吉祥,正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着。 偏偏她还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在哭泣之事,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哭声,而她一张粉嫩的小脸落满了泪水,模样看起来,只让人觉得越发可怜。 袁叔万用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再次轻轻叹了一声。开口道:“哭什么?” 吉祥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一张美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依然不言不语。 而袁叔万却突然抬住了她的下巴,开口道:“不要咬着,松开。” 吉祥愣了一下,没有反应,等到袁叔万将手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位置上,才反应过来,慢慢的松开了牙齿,此时她娇嫩的唇上,已经留了一排不算深的痕迹,袁叔万的手指轻点过她唇上的齿痕,开口轻声问道:“疼吗?” 吉祥再次摇了摇头,她有些难堪的躲避了袁叔万的目光,再次低下了头。 “你呀!”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色:“别哭了。” “我没哭。” 吉祥轻声辩解。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有些失笑,如同摸着不懂事的孩童脑袋一般轻轻的抚摸着吉祥的头,开口道:“好,没哭。” “把你眼泪擦一擦。” 袁叔万拿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了吉祥。 吉祥接过,却没有去擦脸,只是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见了,忍不住拿过帕子亲自小心翼翼的替吉祥擦着脸,一边轻轻擦着,一边却是开口道:“你呀,以后莫再说这般的话,我会不高兴。” “我没有……” 吉祥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她说的也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 “你敢说,那些话不是故意说着来激怒我的。”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吉祥,你在我身边呆的时间很长,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袁叔万并未将话全部说完,只是接下来的话,吉祥和袁叔万都知道。 吉祥沉默了半晌后,最终抬起头,慢慢道:“三爷,我承认,方才我的确是想故意激怒您,可是,那些话,也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真的不想做妾。” “你想嫁予我为妻?” 袁叔万看着吉祥,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而吉祥闻言,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慢慢的开口道:“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想,也知道三爷身份高贵、自己身份卑微……”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 袁叔万淡淡出声打断了吉祥的话,吉祥并未说话,但显然也是默认之意。 “你真的这么喜欢常宁?” “与他无关。” 吉祥摇了摇头,开口道:“三爷,奴婢一直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需要夫君有多出色,只求他能够与我相濡以沫,虽然很多人都说男女就是一个茶壶要有几个杯子才算完整,可奴婢觉得,一个杯子就只能够配一个盖子。” 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见到他并没有发怒,又继续小心翼翼道:“三爷,您如今身居高位,将来身边肯定不止奴婢一个人。您……您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会有很多其他的女人,届时,奴婢也不知道该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 “这便是你一直拒绝我的事情?” 吉祥说完了话好一会儿,袁叔万方才沉默的问了一句。 吉祥点了点头,再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袁叔万轻轻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吉祥,开口道:“将脸好好擦一下,哭的丑死了。” 吉祥下意识接过了帕子,却是目光却还是落在袁叔万身上,一时之间,也有些搞不懂袁叔万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吉祥低头拿着帕子有以下没一下的擦着脸,而当目光不小心落在那张帕子上时,却有些愣住了。 眼前这张帕子实在是有些熟悉,可是,照道理说,这张帕子,不应该在袁叔万的手中,明明她将帕子送给了常宁。 吉祥以为只是一张相似的帕子,但是当她细细打量了之后,却能够肯定,的确是自己送给常宁的那张帕子,上边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自缝的,她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的出上边的纹路。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袁叔万在吉祥将目光落在那张帕子上时,自然是知道吉祥已经发现了。 他也没有惊慌,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仍然一眨不眨的看着吉祥,直到吉祥抬起头时,他方才伸手从吉祥的手里抽出了那张帕子,慢慢的将它叠了起来。 “这张帕子,是你做的。” 袁叔万轻声开口慢慢道。 吉祥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袁叔万已经将帕子叠好重新放到了袖口里,完全不顾吉祥方才还拿着它擦过脸。 他看着吉祥也没有再说方才的话,也没有提及这张帕子的确是吉祥做的,却是送给了常宁这个事实,而是笑着,慢慢道:“等你病好了,也给我做一张帕子吧!” “三爷?” 吉祥目光微微闪烁,不知道该怎么说。 袁叔万轻笑着:“便当是我愿意给你时间考虑的补偿。” “三爷……” 吉祥看着袁叔万似乎是有些自嘲的笑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她咽了一下口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了,绣冬的声音从屋外响了起来。 绣冬是来送晚膳的,显然也是早得了袁叔万的吩咐,等到绣冬走进屋里,瞧见袁叔万也在吉祥的屋里时,脸上也并没有露出异样,只是手脚利落快速摆好后,冲着吉祥使了一个小小的眼神,便退下了。 吉祥再次抿了抿嘴唇,却是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是该用膳,还是应该将方才的话题再说一下。 反而是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发话了,他捡起了绣冬方才摆在桌上的筷子,递给了吉祥,开口道:“先用膳吧,等用完膳你还要喝药。” “是。” 吉祥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 倒不是吉祥真的坦然自若能够做到和袁叔万一桌子吃饭,只是中午已经一块儿用过膳了,她知道自己若是执意不坐下用膳,只怕届时袁叔万还有别的手段等着她,倒不如乖乖的坐着。 一回生二回熟,吉祥这一回到没有中午时候的忐忑不安,她静静的坐着吃着自己碗里的饭食,也只守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田,扒着米饭。 其实挺尴尬的,吉祥低着头扒白饭,一声不吭,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连吉祥都觉得碗中的白饭有些难以下咽,她心里猜测着袁叔万对着她这般,难道不会难以下咽吗? 结果,袁叔万倒是吃的很自在,与中午时差不多,还亲自给吉祥用公筷夹了一筷子去了刺的鱼肉,笑道:“这鱼听说是从庄上刚运过来的,挺鲜的,你多吃一些。” “谢三爷。” 这夹菜这般平民家常化的举动被袁叔万突然做出来,吉祥是真有些吃惊,中午的时候,袁叔万虽然甚至为了逼她吃饭,还给她喂过饭,可当时的气氛和现在很不一样。 现在的夫妻,若是真的忽略了两个人的身份,的确是像一对夫妻在一起用膳一般,还会夹菜。 不过,吉祥吃惊过后,却是连忙开口恭敬的道了谢,也硬生生的将方才融洽的气氛给破坏了。 袁叔万忍不住摇了摇头,看着吉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好气又是好笑。 “婶子,我给吉祥和三爷……” 绣冬从吉祥屋里拎着空食盒回到了厨房里,人还未走进厨房的时候,便朝着常大娘打起了招呼,不过话只说到了一半,在看到屋里的人之后,她忍不住静了声,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好半天才合上,从嘴里冒出一句:“常宁哥哥……还有常叔。” 绣冬尴尬的笑了一下。 当然是在尴尬看到常宁,虽然她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方才她刚从吉祥和三爷的屋里出来,而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爷给吉祥换了屋子,三爷还给吉祥请了太医,最重要的是,三爷对吉祥举止亲昵……要说只是主子和蔼,她是打死都不相信了。 明显便是三爷看上了吉祥。 绣冬是知道常宁和吉祥的事情,也一直认为常宁和吉祥会在一起,她虽然在玄玠居里做事,可是并不是经常呆在府里,除了吉祥和常大娘,与袁府里的其他人其实并不熟悉,自然并不知道先时常宁和双锦的传闻。 但也就是这样,乍然看到袁叔万和吉祥在一起了,她就立刻想到了常宁怎么办! 她家和常家都是袁府里的家奴,关系也很亲近,和常宁自小算是认识了,后来她姐姐绣春嫁给了常宁的哥哥常福,两家的关系也近了很多,绣冬对于常宁的关系也亲近不少。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显然便是常宁被抛弃了,可是她却觉得怪不了吉祥,也知道吉祥绝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当时,她心里还有些庆幸自己没给撞上常宁,不然她也很尴尬,吉祥是她的好妹妹,而常宁算是待她很好的哥哥,两个人没在一起,她只觉得可惜,谁都不乐意去怪。 当然,袁叔万,她是更不敢怪了。 所以,思来想去,绣冬对常宁越发的同情,乍然在厨房里看到常宁,又是刚瞧见吉祥和袁叔万在一起的场面,她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异样。 双锦方才的话,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也是清清楚楚听到了袁三爷和吉祥两个人。他脸上浮出了一抹黯然,但是却很快将这一抹情绪收敛了起来,只是开口道:“绣冬妹妹。” “嗯……常宁哥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怎么没瞧见你。” 绣冬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下,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和爹去庄上了,刚回来。” 常宁轻轻的开口说了一句,说完这话,眼里却流露出了一抹伤悲,虽然他是刚刚回来,可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却也已经知晓了。 绣冬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末了也只能够干笑着点了点头,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常宁的父亲本也是个沉闷的性子,这次将常宁带回来,也是清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事情,他伸手拍了拍手上的旱烟,对常大娘开口道:“这小子我人带回来了,庄上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这会儿其实庄上正是忙的时候,常宁的父亲是庄头,一刻都走不开,这一回,若不是常宁的事情实在有些严重,他也绝对不会离开。 常大娘听了,点了点头,却是快手捡了一些吃食装在了食盒里,温声道:“这些你带着路上吃,再忙也要顾着点身体。” 常宁父亲点了点头,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沉默的接过了食盒,便离开了。 “常叔不住一晚吗?” 绣冬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开口问道。 常大娘摇了摇头,笑道:“以后等闲了,便可以聚了。” 说完这话后,常大娘又是将目光看向了已经长得很高,此时却低着头的常宁。她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了绣冬,又笑着开口道:“吉祥的药好了,你给她送去吧。” “好。” 绣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常宁,见到常宁没有任何反应,也是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了。 她伸手接过了常大娘递上的食盒,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常宁后,脚步犹豫再三,方才踌躇离开。 绣冬离开后,常大娘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慢慢的走到了灶台上,伸手将热着的菜、饭各盛了一些,而后一一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对常宁招呼道:“今日,我和绣冬用的早,已经吃完了,你自己用一些吧!” 常宁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动作机械的走到了桌子前边,捡起了筷子。往日里一向都跟饿鬼投胎似得吃个不停,可是今日他却只是拨了一下米饭,并没有真的吃进嘴里。 常大娘看着常宁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眼泪,声音却是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用这种方式和我反抗吗?” “常宁,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是,我会心疼,可是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该答应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还是那一句话。” “娘,我没有。” 常宁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抬起头,眼眶子早已经红了,而眼泪却只是在眼眶子里,一直不肯落下来。 “该说的道理,你爹也与你说了吧!” 常大娘眼里露出了一丝不忍,却还是强硬着语气开口说着。 常宁点了点头。 “你爹与你说的,可是有理?” 常宁再次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滴落下来。 “哭什么!”常大娘虽然这般说着,自己却是忍不住落泪了。常宁有些慌了,连忙擦了擦布递给常大娘,常大娘却没有接,只是有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又继续道:“常宁,娘与你说来说去,也只有那么一句话。” “吉祥太好,咱们常家要不起,也护不住。再说的狠一些,是你常宁配不上她,别想那天上的月亮了,咱们实际点,找个可以过日子的好不好。” 常大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言辞恳切。 常宁却再次沉默了,一言不发。 “你这孩子,我怎么就说的让你听不进去呢!”常大娘有些急了,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常宁却是突然站起了身,开口道:“娘,我懂你的意思,吉祥很好,太好了,我是配不上她。” 常宁面上严肃,眉眼之间也流露出了往日里没有的成熟与执着,仿佛是短短数日之间,他突然长大了许多一般。他慢慢的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门之际,却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直接背对着常大娘道:“娘,我不会再想了,吉祥能够找到好的归宿,我替她高兴,您做的也对。” “常宁……” 常大娘原本以为常宁是恼怒而要摔门走了,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就是这样,常大娘才会觉得心里难受,也有些不安,她想要去拉住常宁,可是常宁却直接大步离开了厨房。 常大娘并没有看到的是,在常宁走出厨房的那一刻,泪水却突然崩溃,而原本在脸上强忍伪装出的冷静也一下子全部崩溃了。 ☆、第118章 绣冬拿着装了汤药的食盒到吉祥屋里的时候,袁叔万与吉祥正好用完膳,看到绣冬拿着汤药进来,不等吉祥伸手去端,袁叔万先一步接过了那药。 不过,等到袁叔万打开后,却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未马上将药拿出递给吉祥,而是对绣冬冷声问道:“蜜饯呢?” “啊……” 绣冬愣了一下,她忍不住探头看去,果然在食盒中瞧见只放了一碗汤药,因为中午吉祥喝药时表现的难以下咽,所以袁叔万特地吩咐了将药送来之时,一并给吉祥送一些甜嘴的蜜饯。 不过这药却是常大娘准备的,显然方才常宁归来让常大娘心神大乱,将此事给疏忽了。绣冬看着袁叔万冷淡的目光,却是低着头连忙跪下道:“是奴婢忘了,奴婢这就去拿,还请三爷责罚。” “不必了。” 吉祥闻言,不等袁叔万开口连忙说道,“我直接喝了便是……哦,我屋里还有中午剩下的,三爷让绣冬下去吧!” 吉祥连忙将一碟蜜饯从床边的小矮几上拿了出来,面上忐忑的看向了袁叔万,唯恐袁叔万真的罚了绣冬。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脸上倒是没有先时的冷淡,也显得十分好说话,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吉祥的头,开口道:“行了,把药喝了吧。” 说着却是伸手将药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手摸在碗口时,正是温热,袁叔万却是将药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三爷……” 吉祥惊呼了一声,眼睛不觉瞪大。 而袁叔万只是小抿一口,却是态度自若的将药递给了吉祥,笑道:“温度正好,赶紧喝吧。” “嗯。” 吉祥担忧的看了一眼绣冬,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的接过了药,屏着气狠狠喝了一口,而袁叔万则是十分有默契的将一颗蜜饯送到了吉祥的嘴里,一边送着,一边对绣冬道:“将桌子收拾了,退下吧!” “是。” 绣冬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而吉祥也不觉松了一口气,她目光忍不住担忧的看向绣冬,却发现绣冬的目光里似乎也是别有深意,看着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了担忧、犹豫还有矛盾。 吉祥有些疑惑,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还想在看的真切一些之时,袁叔万却突然又是递给了她一口蜜饯,笑道:“怎么喝个药都心不在焉的,谁喝药像你这般难受。” “……” 吉祥小口嚼着蜜饯,也没有再看向绣冬,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轻轻的笑了一下,将碗中剩下不多的药一口喝尽后,也是深呼吸了一口。 袁叔万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将小碟子里所剩不多的蜜饯拿了起来,一颗送入吉祥的嘴里,一口却是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他将蜜饯送入吉祥的嘴里后,却是没有马上拿开手,手停在了吉祥的嘴唇上,目光也落在了上边。 在袁叔万的目光下,吉祥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本嚼动着的嘴巴也是停住了,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看向了方才绣冬所在的位置,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绣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 她又将紧张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袁叔万却是突然笑了,朝着吉祥走了几步,吉祥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一把握住了吉祥的手,开口道:“怕什么?” “奴婢没有。” 吉祥轻声答了,目光却是落在了被袁叔万抓住的那一只手上。 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却松开了,走到了屏风边上,捡起了吉祥的一件外衣,披在了吉祥的身上,开口道:“刚用了膳,出去走走。” “好。” 虽然和袁叔万出去散步一事让吉祥觉得很是别扭,可是继续留在屋里,更会让她紧张的喘不上气来。相比较而言,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真说起来,玄玠居的景致实在算不得好,袁叔万不喜欢花团锦簇,偌大的院子里,只种了松柏翠竹之类的常青树木,除此之外,也只有围着假山盛开正艳的蔷薇花,大片大片,极易生长,也极易繁殖。 花园里没有像丰岚园一般还点着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也给这唯一的别样色彩的蔷薇花精致打上了影影绰绰的一层阴影。 但天儿还算亮,路面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吉祥和袁叔万都没有打灯,只是顺着慢慢走着,袁叔万的手紧紧的抓着吉祥的手,吉祥挣扎过几回,却没有抽出来,她也便听之任之,只让自己做着木头人,一味心思走着路。 而 走过一段路后,原本牵着吉祥走着的袁叔万却是突然停了脚步,也幸亏吉祥并未走在袁叔万的身后,不然真要一下子撞上了,不过被突然拉住,吉祥也是疑惑的看向 了袁叔万,却见袁叔万突然拉着她慢慢的走到了小路边上,走到了那一丛丛的蔷薇花丛中,弯下了腰,看向吉祥问道:“喜欢哪一朵?” 吉祥心不在焉的随手指了一朵,待指完后,却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这是要摘花? 吉祥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提醒让袁叔万小心花刺之时,袁叔万却已经摘了方才她胡乱指的那一朵花站了起来。 他松开了原本抓着吉祥的那一只手,小心的将上边的花刺给除了,而后看着吉祥,慢慢的将那一朵花簪在了吉祥的发髻上。 待做完这些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抚着吉祥的鬓角,笑着说了一句:“真美。” 也不知道是在赞花还是赞吉祥。 吉祥下意识伸手去摸时,却恰好碰到了袁叔万还留在她头上的那只手,而她的手也被袁叔万给抓住了。 他紧紧的握着吉祥的手,目光灼灼却柔情的看着她。 在这副神态之下,饶是吉祥先时一直都对袁叔万心存抗拒,心里也忍不住动了一下,她目光闪烁,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原因,避开了目光,低下了头。 而袁叔万也没有再为难吉祥,只是握着吉祥的手,又沿着方才的路走了去。 吉祥低着头,任由袁叔万牵着。 没走上几步,袁叔万却是突然又停了脚步,吉祥这一回差一点撞到了袁叔万的身上,她疑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却看到他的目光正看向了前方。 吉祥下意识随着袁叔万的目光看了过去,目光在看到站在前边的人时,却是愣住了。 她身体有些僵硬,只是木木的站着,仿佛没有了知觉。 常宁红肿着眼睛,将自己的目光从袁叔万与吉祥紧紧交握的那对手上移开,他身体紧紧的绷着,他以为自己会忍受不了,可是他却异常冷静,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面前,而后,屈下了身体,行了一礼后,开口唤了一声:“三爷。” 袁叔万也没有放开吉祥,神色如常,他看着常宁点了点头,只是语气淡淡问了一句:“回来了?” “是。” 常宁低着头应了,他的身体仍然紧紧绷着,却闭上了眼睛。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又说了一句:“退下吧!” “是。” 常宁依然麻木的应了。 袁叔万收回了落在常宁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同样低着头的吉祥,又道:“走吧!” 吉祥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袁叔万拉了一下,方才知道他是与自己在说话,她随着袁叔万走了几步,却是忍不住将头看向了后边,常宁依然低着头,区着身子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头一般。 也让吉祥只是看着,心里便难受的不行。 她闭上了眼睛,转回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再次毫无征兆的流下。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的脚步也是越走越快,几乎是拖着吉祥在走,吉祥一边哭着,一边跟着袁叔万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步终于停下了。 吉祥也猛然发现,眼前的环境突然从昏暗转换为明亮,她抬起了头,发现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她已经回屋了。 袁叔万将她带回了屋子里。 她抬起头时,也发现袁叔万正看着她,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三爷……” 吉祥只觉得,袁叔万的眼里,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而袁叔万却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是朝着她的脸抹去,指腹沾了吉祥落在脸上的泪水,他看着手上沾染的湿意,冷笑了一下。 “对不起。” 吉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出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说出,不仅仅袁叔万愣住了,吉祥自己也愣住了,其实她有什么好抱歉的,原本,她与常宁便是好好的。原本,便是袁叔万硬生生强迫着她。 可是等到她看到袁叔万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之时,她却明白了,那一句对不起,却是她本能的想要抑制住袁叔万的怒气,本能的求生念头在作祟。 而她的这一句对不起,的确是让袁叔万将原本的怒火压抑下了,他慢慢的松开了原本抓着吉祥肩膀的那一只手,似乎是带着几分自嘲,笑着慢慢道:“不必说对不起,我答应给你时间的。” 说完这句话,袁叔万也没有继续呆在吉祥的屋子里,只是匆匆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袁叔万快步朝着屋外走了几步,他能够感觉得到,吉祥是在看着他,所以他慢慢的放慢了脚步,走到门边的时候,脚步也停了下来。 可是,吉祥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开口再说什么,更不可能说挽留的话,袁叔万面上冷硬,却没有转过头,只是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常大娘在厨房里慢慢收拾着器具,听到厨房门外传来的动静时,她也没有抬头,只以为是绣冬回来了。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如同往日一般绣冬说话的声音,她这才有些疑惑,抬起了头,看向了门口,却惊讶的发现常宁竟然去而又返了。 常大娘捡起放在边上的擦布,擦了擦手,担忧的朝着门口走去。 而常宁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也任由着常大娘将他拉近厨房内。 “常宁,你别吓娘,你怎么了?” 常大娘担忧的拍着常宁的脸,连胜开口问着。 常宁目光带着几分呆滞,却也并非毫无知觉,他慢慢的转动着脑袋,看向了常大娘,看了许久后,却是突然慢慢开口道:“娘,你给我定亲吧!” “你这是怎么了?” 常大娘心中越发担忧,她急的几乎要掉泪。 而常宁在这个时候,反倒是恢复了神志,他并没有难过,嘴角还噙着一抹轻笑,慢慢道:“娘,我没事,我只是想通了,我只想不想让自己对吉祥再有奢念。” “想通便好,想通便好。” 常大娘不知道常宁这一趟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会儿她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由常宁自己主动提出,却是比她强行给他定亲断他的念想要好。 “等国丧过后,娘便给你定亲。” 常大娘平复下情绪,看着常宁轻声道,“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好不好?” “我不会后悔的。” 常宁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又开口继续道:“娘,你给我订谁都好,只是,能别和双锦吗?” “娘知道,娘不会的。” 常大娘听着常宁的话,倒是再次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能够考虑到这个,却是真的有了理智,也懂事了。 “娘从一开始,给你看中的人,便不是双锦。”常大娘这个时候也不想瞒着儿子,只是慢慢道:“你觉得绣冬怎么样?” “绣冬……” 常宁闻言愣住了,他反应过来后,却是连连摇头道:“不行……” “绣冬哪里不好吗?” 常大娘没了笑容,看着常宁有些不解。 “绣冬是个好姑娘,只是我这个情况……别害了她。” 常宁苦笑着,而常大娘也沉默了。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绣冬从门外走了进来。 “绣冬。” 常大娘愣住了。 而绣冬却突然笑道:“婶子,我想做你儿媳妇。你给我和常宁哥哥定亲吧!” ☆、第119章 吉祥的病本就是小病,又是让医术高明的太医瞧过开了药,两剂药下去后,她只觉得什么不舒服的症状都没有了。 吉祥原本还考虑着装病躲开袁叔万的事情,不过袁叔万向来不爱常理出牌,她这招数根本没有什么用,干脆第二日,吉祥便乖乖的去书房里重新领差事了,也免得她一直呆在屋里反而让人觉得她真的成了袁叔万的姨娘。 吉祥今日依然选了一套平平常常的衣裳穿在身上,拿着梳子给自己简单的绾了一个双丫髻后,她伸手去拿发饰时,目光却是不觉落在了昨日自己从头上摘下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一朵蔷薇花。 昨晚,她根本没有细看,便随手指了,而袁叔万给她戴的快,她并未细看这朵蔷薇花的摸样,而昨夜睡前,她从头上摘下的时候,方才发现这一朵蔷薇花的颜色有些问题,是大红色的。 蔷薇花开的很艳,这会儿虽然已经放了一夜,花瓣也有几分干萎了,不过瞧着仍然十分美丽,只是并不怎么适合她。 吉祥并不知道自己昨夜指着那朵花的时候,袁叔万看到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觉得她别有深意。又或者,天色太暗,他也根本没有看清楚这朵花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什么颜色,不然如何会这么爽快的将这朵花戴到她的头上。 毕竟他也只是想要纳她为妾,这一朵花,她要了,在袁叔万心中恐怕变得自不量力了。 吉祥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有再看这朵花,而是将它放进了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又捡起一支与衣服同色的淡蓝色绢花插在了头上。 吉祥到书房时,袁叔万已经出门了,而她在书房门口,恰好看到了站在外边院子里的常宁。 吉祥看到常宁的时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又是想起了昨日之事,脚步不觉也有几分迟疑。 而常宁听到动静,转了头看向了门边,看到吉祥的时候,他脸上微微愣了一下,却很快浮起了一抹笑容,开口道:“吉祥妹妹,你来了?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吉祥听着常宁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也浮上了一个笑容,也装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声道:“喝了药,已经好了。” “哦……那就好。” 常宁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黯然,却马上又是笑着继续道,“那若是身体不舒服,你也别强撑,不然我……不然三爷也会心疼的。” 吉祥脸上的笑容不觉滞了一笑,但还是仍然保持着弯着嘴角的模样,点了点头。 她犹豫的慢慢走了几步,在经过常宁的时候,她却突然闭上眼睛停了脚步,她摇了摇春,抬起头看向了常宁,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微不可闻,但是常宁还是听到了:“对不起。” 常宁愣了下,脸上神色有些难过,可是没过多久他又笑了起来,看着吉祥笑着道:“吉祥妹妹,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以后……你把我当哥哥吧!” 吉祥看着常宁面上并不似做伪真诚的笑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好。” 她轻声应了。 可 是,在这之后,两个人却都又沉默了,吉祥不知道还应该继续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常宁总是有一种愧疚的心理,而这种心理,让她这会儿即使将话已经说清 楚了,仍然有些不敢去面对。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坏人,伤害了别人,却还要别人来主动与她说没关系,让她不要愧疚。 而常宁则是看了一眼吉祥的面容后,慢慢转过了头,又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鬼使神差,他突然笑着开口道:“吉祥妹妹,我和你说一件喜事吧,我娘给我相看好媳妇了,不过现在是国丧期间,不好宣扬开,等国丧过后,我便可以定亲结婚了。” 吉祥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称不上高兴,还有一点点的踌躇,她如何会不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常宁也早知道,她更早知道,双方也都知道对方知道了,心照不宣。 但是这个时候,常宁说出来,却也是有别的意思,吉祥知道常宁是让她不要再感觉到对不起他,可是常宁越是这样,她的心里越难受。 她咬了咬牙,不知道这个时候,这话由她说出来是不是合适,但是说实话,他希望常宁能够找一个他自己也喜欢的好姑娘,而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便匆匆订下来。 而这个时候,常宁又笑道:“我以后的媳妇,吉祥你也知道,你也很熟悉的一个人,日后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与我说,可以告诉你嫂子。” 吉祥话到了嘴边,再次咽下了。她又是点了点头。 却听到常宁道:“绣冬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也很喜欢你,日后你们二人定然会相处的很好。” “绣冬姐?” 吉祥讶异的抬起头,看向了常宁。 常宁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我娘给我订了绣冬。” “那双锦……” 吉祥心里有些疑惑,就算双锦是个毛躁性子,但是陈嬷嬷可不是,常大娘订的人若不是双锦,怎么可能会任由这种传闻满天飞呢。 常宁听到吉祥的这个疑惑,却是笑了起来,他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一边笑着,一边开口解释:“吉祥妹妹,你应该是听岔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娘一开始看了好几个姑娘,双锦是其中一个吧!不过现在定下来,是绣冬。” “这样……” 吉祥笑了点了点头,也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抛到了一边。 绣冬很好,不管怎么样,她也是希望常宁能够过得好的,绣冬日后做了常宁的媳妇,至少吉祥心里还是高兴的。她也坦然的笑了起来,开口道:“常婶的眼光一向都好,自然给你选的媳妇也是最好的,绣冬姐很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嗯,我会的。” 常宁轻笑着应了。 “嗯。” 吉祥歪着头笑了笑,也再次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指了指身后茶水间的位置,笑道,“那我去做事了,常宁哥哥若是口渴了,便来找我。” “好。” 常宁点了点头,目送着吉祥离开,而在吉祥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 而吉祥在转身的那一刻,笑容也慢慢的落了下来。 她慢慢的走到了茶水间里,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转身合门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向外边,而是速度飞快的合上了们,便转身靠在了门上。 她用手抚着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吉祥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常宁或许并没有太多的男女之情,甚至,在她们之间,也隔了很多的东西,两个人,若是真的在一起了,慢慢的也会发现不合适,会发现矛盾。只是因为这段感情终止于开始之际,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所以才会惋惜,所以才会难受。 吉祥也知道,这段感情,常宁付出的,远比她付出的要多得多,所以他也会比她难受千万倍,可是吉祥不会去安慰他,她能做的只是远离,只是祝福他与绣冬。 绣冬很好,至少比她和双锦都要好,时间也是最好的良药,这便够了。 袁叔万从马车上走下,跟着领路小太监慢慢的朝着御书房走去之时,行至半途,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前方蹲在地上的一女子,因为距离远,并不能够瞧见那女子的长相,只是仅仅看着她的身段,便知对方长相应是不俗,而她身上所着服饰,也并非是宫中宫人的服饰。 那名女子,似乎是摔在了地上,偏偏这条路上,并无往来之人,而这名女子身边也并无一人跟随着,处境看来十分的不妙。 袁叔万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未走上去,只是远远的站着。 “宰相大人?” 带路的小太监瞧见袁叔万停下了脚步,转头一脸请示的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前方那名女子,开口道:“前方女子不知是何人,我先避开吧!” “宰相大人……” 小太监瞧着袁叔万便要走另一条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焦急,却连忙道:“宰相大人,奴才瞧着那名女子仿佛是伤到了,是否上去看一看?” 袁叔万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了那名小太监,微微带了一分打量,而这个目光,也让小太监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不过,袁叔万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口道:“即使是女子,又是在这深宫中,我更应该避嫌。” 说着却是直接朝着另一边路上走去,而那名小太监看了一眼那名还坐在地上的女子,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袁叔万,他倒是想将袁叔万拉过来,只是不敢,最终只能够跟上袁叔万,老老实实带着袁叔万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赵慎一身明黄色常服,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听到外边陈全儿的禀告,他放下了奏折,看向了走进来与他行了礼的袁叔万。 赵慎微笑叫起,又让陈全儿在下边给袁叔万设了座后,方才笑道:“宰相大人今日怎么迟到了?” “请皇上恕罪,路上出了一些意外,微臣迫不得己只能够另辟远路而来。” “哦?”赵慎面上露出了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当然,袁叔万并没有任何的兴致来满足赵慎的这份兴趣,只是道,“如今怕是宫里缺人,微臣也是第一次瞧见宫中路道上,竟然会没有人,一女子摔在地上许久竟无人经过去搀扶。” 赵慎只听袁叔万的话,便大概已经知道了对方在来时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轻笑着说了一句:“这不是有袁大人经过英雄救美吗?” “微臣避嫌走开了。所以饶了远路赶到御书房里。” 袁叔万接过陈全儿给他递上的茶水,并未喝,只是慢慢的说了一句。 而这一句话,又是引得赵慎不禁大笑。 赵慎也坐到了身后的御座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却是直接道:“因为父皇逝世,母后伤心过度身体有恙,昨日闻家送了闻家五小姐入宫侍疾。” “宰相大人,朕这表妹对你可算是一片痴情,你真的不考虑娶她为妻?” 赵慎虽然这般说着,面上也是笑着,可是眼里却透露着一股嘲讽,也为闻家的这个做法而感觉到有些恶心。 竟然公然在宫廷之中如此做派,堂堂世家小姐,不管到何处,身边定然会有侍女相伴,而且闻青楚在袁叔万来御书房的宫道上堵人,就是不顾身份到了前殿,真当是心急了。 袁叔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却还是慢慢道:“微臣若是有喜欢的,定然请皇上赐婚。” 赵慎闻言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公事。 直至袁叔万离开御书房后,赵慎却是沉下了脸,唤来了陈全儿,轻声道:“去宁和宫,朕得好好探一探受伤的表妹。” “是。” 陈全儿面色不变,轻声应了。 而赵慎走出御座时,却又开口道:“陈全儿,好好将朕身边的人梳理梳理,朕可不希望哪一日,又听底下大臣和朕说,自己在路上撞到了什么不合适的人。” 陈全儿闻言,面上一凛,连忙低头应了是。 袁叔万回去的路,走的是方才撞见闻家五小姐的那一条路,不过,方才的位置上,闻家五小姐却已经不见了。 袁叔万看着已经被换了一个的领路太监,收回目光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叫声:“宰相大人。” 袁叔万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穿着方才那身素色衣裙的闻家五小姐闻青楚正带着两名宫女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因为如今正是国丧,闻家五小姐身上并未有太多的打扮,只是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色绢花并几支银簪子,脂粉淡抹,却让她穿出了一身清丽之色,娇小的身躯楚楚可人。 她小跑着到了袁叔万跟前一米处站定,而后微微福身开口道:“宰相大人。” “闻小姐。” 人已经正面走上,袁叔万也不可能真的直接走人,不过他神色淡淡的开口道,“闻小姐可是有事,这儿并非是闻小姐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 闻青楚轻咬樱唇,却是又轻声开口道:“方才我迷路在这里,不小心摔了一下,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个耳环不见了,所以回来找。不知宰相大人可有见过,这是这般模样的。” 说着闻青楚微微侧了头,将自己还戴着剩下耳环的那一边露了出来。 她的脖子耳朵长得十分好,脖子修长白皙,耳朵莹润可爱,耳垂有肉,配着那银制精巧的耳环,一晃一晃,十分动人。 袁叔万却并没有看,只是朝着闻青楚微微抬头,开口道:“闻小姐,你过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要离开,而站在袁叔万身边的小太监也是被吓了一跳,见到袁叔万走了,连忙跟了上去。 只留闻青楚紧握双拳很恨咬牙,不过,她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脸上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她看向身后的宫女,开口道:“回宁和宫吧!” 袁叔万沿着宫道慢慢走去,走过几步后,却又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看向了前方不远处在阳光下还闪着一丝光芒的一样物件,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脚下那个精巧的耳环时,嘴角噙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而原本尾随着袁叔万的小太监见到袁叔万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地面时,却是愣了一下,连忙看了过去,也看到了在地面上静静躺着的那个耳环。 他微微吃惊,看着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这个耳环,不是方才闻小姐拉下的吗?” 袁叔万点了点头,却没有俯身去拾,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太监,开口道:“你捡了它,待会儿去宁和宫讨赏吧!” 说完这话,袁叔万却是难得心软了一下,又是慢慢道:“去时可把眼睛擦亮一些,若是皇上不在,你便不用进去,将东西交给陈公公便是了。” “……” 小太监有些不解,而袁叔万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背着手直接朝着外边走了去。 小太监看了看袁叔万已经走开的身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耳环,也没有多想,连忙俯身捡起了那个耳环。 ☆、第120章 闻青楚回到宁和宫时,虽然受了挫,不过脸上还是带着自信的笑容,她直接朝着太后的寝宫走了去,直到走到寝宫门口时,方才发现一丝不对劲,门口竟然多了不少她并不熟悉的太监。 闻青楚面上紧了紧,连忙放慢了脚步,在门口慢慢徘徊着,不过她并未犹豫多久,陈全儿便从里边走了出来,开口道:“五小姐,皇上说您来了,请您直接进去。” “哦,好,多谢公公。” 闻青楚连忙冲着陈全儿道谢,虽然强装镇定,可是面上却是不觉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闻青楚走过寝宫外边的厅堂,又慢慢的走到了里边的寝宫内时,终于看到了这会儿呆在屋里面的人。 太后自然还是卧病在床,赵慎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而她的皇后堂姐闻清婉正站在赵慎的边上,面上的神色似乎也有几分不太对劲。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中间,跪下身子正准备行礼之时,却突然听到赵慎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表妹既然腿脚受了伤,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起来吧!” 闻青楚面上一白,略带几分求救的看向了靠在床上的太后身上,太后自是闭着眼睛,也没有去看闻青楚,闻青楚又忐忑的看向了自己的堂姐闻清婉。 闻清婉脸上也没有笑容,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可怜她,便硬着头皮道:“既然皇上让你免礼了,便起来吧!” “是。” 闻青楚低着头慢慢站起,一声不吭的站到了边上。 而赵慎见了,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又是开口道:“既然表妹受了伤,便赐座吧!” “皇上!” 赵慎的话语还未说完,太后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一声。 赵慎将目光转回了太后身上,也让闻青楚松了一口气。 “母后,朕这不是关心表妹的身体吗?母后为何发怒?” “皇上,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必这般阴阳怪气。”太后沉着脸开口慢慢说着。 赵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嘴角冷笑着:“是朕想问母后究竟是想瞒着朕做什么,母后又究竟背着朕做了多少的事情。” “皇上……” 太后原本想要呵斥赵慎,可是当她的目光对视上赵慎的目光之时,却愣住了。赵慎的目光正阴沉的看着她,从里边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波动,眉眼之间却又带着一份威严,而她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不是被他忽视的儿子了,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 太后原本还想呵斥出来的话,突然哑了声。 她 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调,慢慢道:“皇上,哀家毕竟是你的母后,闻家也毕竟是你的外家,你说你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应该回家好好养老,将宰相之位给了那 袁叔万。哀家虽然不高兴,却也由着你这般做了。如今你表妹青楚为了袁叔万耽误了这么多年,不嫁给他还能够嫁给谁,你总该为你的外家考虑考虑。” 赵慎沉默的听着,没有说话,而太后以为自己说动了赵慎,又轻声道:“慎儿,这袁叔万如今也这般年纪,还未续弦,他又是身处高位,娶了你的表妹,总归是一桩美事……” “母后觉得是美事,朕却不觉得。” 赵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打断道,“母后,若是袁叔万真的向朕求取表妹,朕自然不会反对。” 赵慎说完这话,太后的面上露出了笑容,可是下一句话,却是让太后脸上的笑容消退的一干二净:“就像太后所言,闻家是朕的外家,朕想替闻家多多考虑,可是也请闻家作为朕的外家为朕考虑考虑,莫做出丢朕脸的事情来。” “慎儿!” 太后咬牙喊着,想要阻止赵慎继续说下去。 而赵慎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继续说这个事情,而是看向了仍然站在边上颤颤巍巍的闻青楚,慢慢道:“表妹既然受了伤,那朕便让人送你回家去,我想表妹如今也已经把皇宫给逛遍了吧,也是时候该归家了。” “皇上……” 闻青楚吓得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一张脸更是被惊得雪白雪白。 而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走进了一人,是陈全儿,他慢慢的走到了赵慎身边,开口轻声道:“皇上,方才送袁大人出去的小太监说捡到了这个物件,是闻小姐丢失的。” 说着,却是将那个银耳环从手上拿了出来。 赵慎的目光扫过了那个银耳环,又落在了闻青楚的耳尖上,冷笑了起来,捡起了那个耳环,慢慢的走到了闻青楚的身边,拿着耳环亲自伸手过去。 “皇上……” 异口同声的三个声音,却代表了不同的声音。 而赵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将耳环替缩着脑袋的闻青楚戴上,而后站直了身体,又慢慢道:“物归原主了,表妹若是真这么喜欢这皇宫,非得将东西落在这宫里,朕不介意让表妹真的住到宫里来。” “臣女不敢!” 闻 青楚这一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其实她哪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做出这般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太后和皇后在背后的支持罢了,可是真的入宫,虽然瞧着荣耀,但是她想 都没想过,她们闻家,已经有她一个堂姐在宫里做着皇后了,又有一个从旁支选来容貌美丽、正当风华的族妹做了妃子,她进宫算什么?而且还顶着勾引宰相大人未 遂的名头,她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进宫绝对是讨不了好。 “既然不敢,便老老实实,莫在做什么幺蛾子!” 赵 慎站起了身,厌恶的看了一眼闻青楚,又看向了满脸惊恐的皇后与太后,慢慢道:“母后,朕是您的儿子,自会孝顺您,也希望您不要做让朕不高兴的事情。朕不妨 与你透一句实话,朕将宰相之位给了袁叔万,就不想让他再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妻子,之所以先前没有反对,不过是看在了太后您是朕的母后,而闻家是朕外家的份 上,可是你们使出这样的手段,却是让朕不得不将话与你们说明白了。” “闻家是你的外家,即使你忌惮袁叔万,也该知道闻家绝对不会害你的。” 太后听出了赵慎的意思,可是心里却是更加惊慌,连忙开口道。 对此,赵慎也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他直接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若说在他知道闻家并没有意思想要两边讨好,还想将嫡长孙女嫁给荣王之时,他是相信也一直觉得闻家是支持他的,可是如今,说到底,也只是各自打算着罢了。 赵慎走出宁和宫时,没有上銮驾,只是自己慢慢的走着,他所走的路,也并不是回宫的路,他有些心烦意乱,只想去外边走走,原本是想往御花园处行走,可是走到一条路上时,却突然无意识的慢慢朝着另一条荒僻之路走去。 “皇上……” 陈全儿面上一惊,小声的叫了一声提醒。 而赵慎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仿佛是被勾了魂似得,直直朝着那条路走去,而且脚步越走越快。 陈全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最终却还是跟上了赵慎的脚步,一路走到了妙弋宫。 妙弋宫自当年宫破之时,早已经被烧了半边,不负当年的华贵锦绣,这些年来,久未有人居住,如今也变得荒芜一片了。 陈全儿让底下人都守在了外边,自己亲自上前将宫门推开,而赵慎的目光却有些迷离的看着宫门内那个大大的水池。 妙 弋宫之主妙妃出身舞苑,当年在御花园中以一曲荷上舞入得梁瑾帝之眼,之后,梁瑾帝见得妙妃真容,惊为天人,当即便封为美人,之后椒房独宠,更甚至为妙妃耗 费巨大人力物力打造出了这个华美至极的妙弋宫,并在妙弋宫中设置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长长水桥,打造一个恍如仙境般的荷塘,只为欣赏佳人能够时时为他跳起舞 姿。 可是如今,荷塘早已变得污浊,水上漂浮残叶,甚至散发出了一阵有一阵的恶臭。 赵慎闭上了眼睛,扶着满是灰层的水桥扶手,情绪难以自控。 “妙弋宫,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陈全儿闻言,也低下了脑袋。 其实,不必他回答,赵慎是知道原因的,这一句问话也只是他在发泄罢了。 虽然赵慎后来入住东宫,甚至到如今成了皇上,变成了这偌大皇宫的主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回避,一直都未曾到过妙弋宫。 最终,陈全儿轻声道:“皇上,前不久,奴才让人收拾了残迹,发现妙弋宫中留下不少对象,您是否想要看一看?” 赵慎睁开眼睛,看向了陈全儿。 袁叔万坐在马车里,马车哒哒哒在前方行驶着,行走在繁华的马路街道之时,袁叔万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撩开了马车帘子,冲着车外的常福开口道:“停下吧!” “是。” 常福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拉住了马儿。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车下,而袁叔万也从车里走了出来,从车上走下,站在了地面上看着马车停的一处店铺。 “三爷可是要巡视店铺?” 常福轻声开口问着,此次店面,正是袁家下边的一家珠宝铺子,袁叔万突然叫停,常福也只想到了这个。 而袁叔万却并未说话,只是走进了店铺内。 站在门口的掌柜早已经看到了袁叔万,见袁叔万走了进来,脸上上去迎接:“三爷。” 袁叔万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放在一边柜台上的那些珠宝,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最近店内可是有好的首饰进来?” “好的首饰?” 掌柜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有,三爷稍等。” 说着却是朝着下边的伙计使了一个眼神,伙计机灵的端了茶送上,而掌柜则是亲自到了里边的库里挑拣出了满满一盘的首饰用托盘端了上来,放在了袁叔万的面前。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盘琳琅满目的首饰上,也未等掌柜开口介绍,却是伸手捡起了一支粉晶发簪。 而掌柜的瞧见了,连忙小声道:“三爷,这是刚到的,是请了最好的匠人仿宫中技艺所打造的,而且用料上,也都是极好的。” 袁叔万没有说话,只是仍然低头打量着,他曾经看到过吉祥有一支类似的发簪,是郭怀远送来的,只是当时看的匆忙,并未看清楚,但是如今瞧着手上这一支,样子却是十分的相像,不过那一支仿佛是比他手上这支要精巧的多了。 袁叔万皱着眉头放下了,而掌柜的见了,以为袁叔万是不满意,他连忙捡起了放在托盘正中的一对白玉镯子递上,轻声道:“三爷,这对镯子用的是羊脂白玉料子,您瞧瞧可满意。” 袁叔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了上下端详了一眼,重新递给了掌柜,开口道:“你给我包起来。” “是,三爷!”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双手接过了那对白玉镯子,可算是没有猜错,三爷果然是要送礼物给女子的。 袁叔万回了袁府后,径直回了书房,他走到了书桌后边坐下,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后,重新合上,却是冲着外边吩咐道:“让吉祥送茶来。” “是。” 常福看了一眼站在他边上的常宁,却是拉住了他,开口道:“你守着,我去叫吉祥。” 说完这话,不容常宁拒绝,却是直接转身朝着茶水间走去。 其实,袁叔万回来的时候,吉祥已经在茶水间里听到了动静,她这茶水间本就是对着门口,方便听到动静。 若是平日里,她也早已经是沏了茶送过去,可是今日,她却是看着已经准备好的茶,迟迟不肯走去。 直到常福过来叫唤了,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慢慢朝着书房送去。 吉祥走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门并未合上,她看了一眼常宁,常宁冲她点了点头,显然是让她直接进去的意思。 她低下头,慢慢的朝着里边走去,而房门在她走进之时,又重新关合上,吉祥转身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了书房里。 袁叔万此时正低着头,翻阅着手中的公文。 ☆、第121章 吉祥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却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袁叔万的身边,想将茶放在他的手边。 吉祥的动作很轻很轻,也不想让袁叔万注意到她。 不过等到她的脚步刚刚走到书桌边上的时候,袁叔万却是突然合上了手中的公文,抬头看向了吉祥。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和笑容,目光十分柔和。看到吉祥手上端着的茶盏,他笑着伸手接过了。 吉祥愣了一下,待手上空了之后,正要告退之时,手却突然被袁叔万给握住了。 可能是先前被握过太多回了,吉祥都有些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的感觉,她无奈的看着两个人交握着的手,也没有挣扎,抬头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三爷,奴婢在茶水间里还在煮茶。” “身体好些了?” 袁叔万并没有回应他前边的话,只是开口问道。 “嗯。” 吉祥慢慢的点了一下头,轻声道,“太医的药很管用,奴婢已经没事了。” “那也要将太医给你开的药喝完了。” 袁叔万笑着用指腹摩挲着吉祥光滑的手背,另一只空着的手却突然将放在书桌上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笑着递给了吉祥。 吉祥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并不算显眼的盒子,眨了两下眼睛,这是给她的? 袁叔万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将盒子放到了吉祥的手中,开口道:“打开看看。” 吉祥犹豫着,却是低头慢慢打开了盒子,而盒子里的对象,让她有些吃惊,是一对白玉镯子,白玉十分剔透,没有一丝瑕疵,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瞧着便知是质地上佳。 吉祥心里还未考虑到该不该收这对镯子,婉拒又该如何说时,袁叔万却是笑着开口道:“我记得常宁给你送过一对翡翠镯子,后来你又还了回去……” “三爷……” 吉祥吃了一惊,这事儿其实算得上隐蔽,而且吉祥也觉得自己做的很小心,却是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情。 吉祥只是吃惊的看着,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毕竟这个时候她乖乖承认或者否认都很奇怪。 好在袁叔万也并不是非要追究这事儿,他慢慢的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对白玉镯子,将它们套在了吉祥的左手腕上,而后抬起了吉祥的手腕,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 这对羊脂玉制成的白玉镯子自然是极好,若是佩戴者没有一身白皙光滑的肌肤,只怕是变成了这镯子戴人,却是有些狼狈。不过吉祥的肌肤一直都是很白很细嫩,而她手腕处的肌肤更是美得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戴着这一对镯子,交相辉映,只觉得美景美不胜收。 袁叔万打量了许久,方才收回了目光,对吉祥笑道:“很美。” 吉祥动了动嘴角,却是没有成功扯出一抹笑容,她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三爷。” “翡翠不适合你,这才是最配你的。” 袁 叔万又笑着说了一句,眼里却是十分的认真,吉祥沉默了,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得出袁叔万的言下之意,吉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最终只是轻声道: “三爷,奴婢听常宁哥哥说,一等国丧结束,他便要与绣冬姐成亲。奴婢到玄玠居这么久,常宁哥哥和绣冬姐二人也一直很照顾我,将奴婢当成了妹妹,奴婢想替他 们求个恩典,届时也请三爷多多赏赐他们。”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带了几分探究看向了吉祥,最终,他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是自然。” 说完这话,袁叔万笑着抚摸着吉祥左手,开口道:“国丧结束,常宁也要娶妻了,你想让我等多久?” “……” 吉祥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袁叔万,轻声道:“奴婢不知道。” 袁叔万的握着吉祥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是片刻后,却是轻笑了一下,慢慢道:“这几日,府上有些事情,等我将手上的生意都处理好,带你到庄上去玩几日。” “去庄上?” 吉祥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袁叔万的心血来潮,她心里也是奇怪极了,这往年里,袁叔万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忙碌着,过年之时,据说皇上都已经封笔歇息了,偏偏袁叔万从来都不会歇息。 可是最近,又是悠闲出京,又是没事儿与她在一起,现在竟然还要带她去庄上游玩,未免也太过于悠闲了吧!而且,现在正是国丧期间,不是禁止娱乐之事吗? 吉祥想到这里,又开口道:“现在去庄上游玩,会不会不太好?” 而 且即使吉祥的确是不想一直呆在这袁府里,可是她自己也真的没想过要和袁叔万出去玩啊。吉祥并非愚钝,先时出京的时候是因为真没有往这方面去猜测,一些亲密 的举动也是让她往别的地方想了。可是如今袁叔万已经与她将一切都说清楚了,她只是想想先前的事情,便很好能够猜测出当初之事,绝对不是她多心。 即使呆在袁府里也躲不开袁叔万,但吉祥觉得,总比与袁叔万单独出去要好,至少给她的心理压力也可以少一些。 不过,显然吉祥想要拒绝也并非这般容易。 袁叔万听了她的话,只是笑了笑道:“到庄上住几日,并无多大关系。这几日天儿也不算太热,恰好庄上也有不少时令蔬果,你好好准备吧。” 吉祥闻言,也知道袁叔万是主意已定了,她也只好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不过,还未等袁叔万将袁府里的事情处理完,袁太夫人却似乎是想要替吉祥先解决一件事情。 先时袁太夫人来看吉祥之时,也说过让吉祥平日里没事儿多去看看她,但吉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袁太夫人这话不过是客气话。 而先时袁太夫人未尽之言,吉祥虽然好奇下边的内容,但这几日疲于应付袁叔万,倒是没有将此事挂念在心上。 直到袁太夫人派了丫鬟找她过去说话的时候,她才记起那一日的事情。 袁太夫人派人过来的时候,袁叔万并未在府上,吉祥也没有多考虑,只是换了一身七八成新的衣裳,简单收拾了便随着袁太夫人派来的丫鬟去了丰岚园里。 虽然吉祥在丰岚园里曾经住过好几个月,但时间隔了太久,她这些年也只是偶尔回过丰岚园,但基本上都是在下人房里,根本没有来过正院。 重新踏上去正院的那条路的时候,吉祥只觉得有些陌生,一草一木,甚至连小径都让她感觉到了陌生。 直到来到袁太夫人的屋子时,她才从以前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些影子。 袁太夫人这些年来一直住在这个屋子里,屋里的大件摆设也基本没有动过,除了添了一些东西外,几乎就是吉祥离开时候的摸样,不过坐在榻上的袁太夫人瞧着,却是苍老了许多,样子看起来,也越发的慈眉善目了。 袁太夫人塌下的小矮凳上,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吉祥有些陌生,但很快便认出这是这些年来一直跟在袁太夫人身边的二小姐袁香蓉,她连忙弯腰行礼:“太夫人、二小姐。” 袁太夫人笑着受了吉祥这一礼,不过袁香蓉却是连忙站起身,避开了吉祥这个礼,面上温柔的笑着:“吉祥姑娘太客气了。” 袁太夫人见了这副场景,却是笑了起来,冲着袁香蓉摆了摆手道:“你也陪了我好一会儿了,回屋自己玩去吧!” 袁香蓉闻言,也听出了袁太夫人并不是想让她在此的意思,连忙弯腰行了一礼,笑道:“母亲,那香蓉先告退了。” 她站起身,又冲着吉祥点了点头,方才带着丫鬟走出了屋子。 吉祥看了一眼这位相貌秀美、性情温柔的袁二小姐,心中微微有些感触。说起来,这一位袁二小姐如今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许多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也早已经出嫁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袁太夫人却还没有为她相看人家的意思,一直留在身边就这样养着。 而这位袁二小姐表面上瞧着对袁太夫人十分恭敬,甚至偶尔亲自下厨为袁太夫人洗手作羹汤,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和吉祥也没有任何干系,她面上露出了微笑,看向了袁太夫人轻声道:“太夫人,不知找吉祥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袁太夫人闻言,却是笑了,笑着打量了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后,目光落在了吉祥的手腕上,看着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一对瞧着朴素,但价值却是不凡的羊脂玉镯时,脸上的笑容又是加深了几分,语气分外亲昵道:“你这孩子,可别是嫌我老人家烦。” “太夫人,奴婢哪里敢?” 吉祥愣了一下,倒不是被袁太夫人这话给吓到的,而是被袁太夫人那亲昵的语气给吓了一跳。她连忙低着回着。 而袁太夫人又道:“上回不是说让你多来瞧瞧我吗,偏偏你一次都没来,我也只好让丫鬟去将你给请过来了。” “奴婢,奴婢还以为太夫人只是对奴婢客气呢!” 吉祥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回着。 而袁太夫人闻言也是笑了,带着大大红宝石的手指指了指方才袁二小姐坐的那个绣凳,笑着道:“咱们坐下说话。” “奴婢站着便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吉祥是想尽办法想要获得袁太夫人的喜欢与亲近,可是如今,袁太夫人越是表现的喜欢和亲近她,她的心里就忍不住越是惶恐。 不过,显然某些事情上,袁太夫人和袁叔万两母子还是十分相像的,他们做下的决定,其他人便是不好反抗。 吉祥最后还是乖乖的坐在了袁太夫人榻边的那条绣凳上,她心中带着就几分忐忑看向了袁太夫人,而袁太夫人面上也是一直挂着和蔼的笑容,看着吉祥。 倒也没有直接说别的话,在吉祥坐下后,袁太夫人便与吉祥开始说起了话,问了一些袁叔万的事情,都是一些很细琐的小事情,一些衣食住行上边的事情。 吉祥这些日子没干别的事情,也就伺候着袁叔万,对于这些事情,自然知之甚细,也根本不必思索便能够轻松的回答出来。 等到这些问题都回答完后,袁太夫人看向吉祥的目光越发的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伸手拍着吉祥的手,轻声道:“也难怪你们家三爷这般喜爱你,瞧你把叔万照顾的妥妥贴贴,我也是放心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吉祥闻言,连忙又回答着,而袁太夫人轻笑了,握着吉祥的手慢慢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你做的好,不仅你们三爷要赏你,我也要好好的赏你。” “我昨日也看了看库房,收拾了收拾,收拾出了几样物件,便送予你吧!”说着却是朝着站在边上的丫鬟吩咐道,“去将东西拿过来吧!” 那丫鬟闻言,点头退下。 而吉祥还未说话,袁太夫人又笑着:“光赏那些东西,我觉得还不够,还得给你做好一件事情。” 吉祥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没有太大的吃惊,她早知道袁太夫人不会无事让人这般麻烦来叫她,不过,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吉祥心里有些疑惑。 “吉 祥丫头,先时你进袁家时孤苦伶仃,我就想着给你订了个干亲,不过如今你也已经长大了,而且叔万也看重你,你干娘那身份,对你而言,便有些拖累了,我和你干 娘商量过了,便让这干亲之事作罢算了,不过你也放心,不管如何,我这丰岚园,总归算得上是你这丫头的娘家。”袁太夫人说完这话,看了一眼站在她边上的陈嬷 嬷,而陈嬷嬷也出声应了一个是。 吉祥这会儿总算是知道了上一回袁太夫人未尽之言想要说什么事情了,不过的确是让她很吃惊,竟然要给她解除了陈嬷嬷的干亲一事。 不得不说,这事儿恰好挠在了吉祥的痒处。 她和陈嬷嬷的干亲有名无实,其实对她的生活影响也并不大,小的时候甚至这个身份对她也是有所帮助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陈嬷嬷做出的事情,也让吉祥的心里有些恶心, 偏偏她和陈嬷嬷之间的关系,却不是她想不要便可以不要的,她每回瞧见陈嬷嬷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膈应。 而陈嬷嬷估计也是一样吧! 可是,吉祥却是没料到,竟然是袁太夫人提出要给二人解除这个关系,而且完全不像伤了她名声的摸样,反倒是准备将责任都放到陈嬷嬷的一边。吉祥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而说完这个后,袁太夫人又是笑着开口道:“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这事儿是我给你做主的,而且这些年来,你一直呆在玄玠居里,你干娘在我身边伺候,也根本没有帮你做过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不过陈嬷嬷也不求你给她任何的报答。”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将目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陈嬷嬷,轻声道:“陈嬷嬷,你说是吗?” “是。” 陈嬷嬷脸上有些勉强的笑着,虽然她并不愿意用这种有些下了她面子的方式来解除这份让她并不喜的干亲,可是被强行这么解除了,她心里真的有些不高兴。 她将目光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吉祥姑娘,太夫人说的极是,今日便由太夫人见证,咱两这母女关系先解除了吧,毕竟太夫人的话极其有理。” “既然这样……” 吉祥轻轻笑了一下,看着陈嬷嬷慢慢道:“既然陈嬷嬷也是这么想的,那奴婢便听太夫人的意思。” “好。” 袁太夫人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她握着吉祥的手也是轻笑着慢慢道:“你陈姨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平时就爱端着一张脸,先前你做她女儿的时候,肯定也是没少给你冷脸看,让你也受委屈了,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恶意,你也别怪她。” “怎么会呢,干……陈姨一直待我挺好的。” 吉祥轻笑着说了一句。 而袁太夫人满意的拍了拍吉祥的手,又道:“虽然你和你陈姨已经干亲不在了,但你和双锦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们两个孩子也都有了好归宿了,我这做主子的看着,心里也是高兴的。” 好归宿? 吉祥闻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的话,她知道是袁太夫人误会了她和袁叔万之间的关系,可是双锦,明明先时传出的常宁与双锦之间的事情有问题,明明常宁要娶得人是绣冬,袁太夫人这是……误会了? 可是,吉祥又看向了陈嬷嬷,陈嬷嬷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显然也是这般认为的。 到底中间有什么问题? 吉祥疑惑了。 不过,吉祥还未多想,而袁太夫人这边却是来了人,说了一个消息,让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有些惊呆了。 秦姨娘怀孕了! ☆、第122章 这消息是一个小丫鬟进来说的,这小丫鬟一开始倒也没有想要直接说出来,似乎是想找陈嬷嬷,不过被袁太夫人瞧见了,直接让小丫鬟进来开口说了。 小丫鬟犹豫再三,结结巴巴用最简洁的话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的站着。 显然,她也知道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这个消息,绝对不会让袁太夫人有什么好心情。 而小丫鬟的猜测也没有错,她说完话后,这屋里完全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站在边上伺候的丫鬟更是一动不动。 吉祥能够感觉得到,袁太夫人原本握着自己的手不觉用上了几分力气,只因为袁太夫人年老体虚,手上也没什么劲头,不然吉祥估计只能够吃痛忍着。 吉祥在听到秦姨娘怀孕这个消息后,心里的吃惊一点都不比屋里的人少,她下意识便开始算起了袁老太爷和那位秦姨娘的年纪。 年纪最大的袁伯鹏,如今已经是三十好几了,就是袁叔万作为最小的儿子,也快三十了,袁老太爷如今,少说也是有五十好几吧!而秦姨娘呢,虽然秦姨娘瞧着保养得宜,可毕竟也是袁老太爷身边的老人了,而且还生了二爷袁仲程,怎么说也是有四十好几了吧! 在前世的时候,吉祥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年纪的人怀孕生子之事,毕竟在那个普遍晚婚晚育的年代,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生孩子基本属于正常,四十几岁,也有不少明星在这个年纪生过孩子,甚至五十几六十几也并非奇闻。 但那些并不是发生在吉祥身边的事情,而且这个时代却是普遍早婚早育的年纪,当然并不是泛指男人,男生虽然也讲究早婚早育,可是老来得子更是他们身体健康的象征。但女人基本上到了二十几便很少会再生孩子,三十几生孩子的,可以说是奇闻,四十几,吉祥暂时还未听到过。 不,或许今日倒是听到了。 吉祥的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先时自己听到几位爷名字时候所做吐槽,袁家几位爷的名字显然是按照伯仲叔季排列下来,而后边一字,却是用了鹏程万里这个成语,吉祥那个时候还想着,这袁老太爷到底是没将袁季里给生出来。 不过如今瞧着,秦姨娘有很大的希望替他圆梦。 只是,袁太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会太好了。 吉祥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袁太夫人。 果然,袁太夫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低垂着眼睑,似乎是在想事情,过了许久后,她松开了原本握着吉祥的那个手,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倒真是老蚌生珠了。” 吉祥与屋里的其他人一样,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而袁太夫人也并不需要别人回应,她看了一眼吉祥,倒是笑着开口道:“这会儿,倒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是。” 吉祥站起身,行了一礼,也是巴不得立刻离开。 “别忘了带上我赏给你的东西。” 袁太夫人脸上带着轻笑,还笑着提醒了一句。 吉祥听到这一句话,心里倒是忍不住惊奇袁太夫人的清醒,连她在听闻到秦姨娘怀孕的消息都吃惊忘了此事,没想到袁太夫人还记得,实在是太理智了。 而吉祥并不知道的是,袁太夫人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虽然在心中大骂袁老太爷和秦姨娘老不休,也觉得恶心。但是,另一边的脑子,已经理性的分析了起来。 陈嬷嬷瞧着袁太夫人发呆的样子,以为袁太夫人是在伤心,忍不住轻声安慰道:“太夫人,秦姨娘这么大的年纪了,这孩子会不会要还是个问题呢,您莫多想。” 袁太夫人闻言,却是轻笑了起来,慢慢道:“这孩子,只怕秦姨娘不要也得要了!” 陈嬷嬷闻言有些疑惑,而袁太夫人反倒是开口道:“你放心,就算是个男孩,就算让秦姨娘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子,我如今可是宰相的母亲,她算什么东西,值得我给她费心,这会儿该愁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脸上又是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森森的冷意。 的确,这会儿秦姨娘的确是很苦恼。 她也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年纪还能够怀上孩子。 她怀过两个孩子,并非没有经验,而这个儿子来的时候,反应也是有的,可是毕竟是这把年纪了,她也是没往这方面去想。也只以为是最近事情比较烦人才会如此。 而身上小日子连续几个月没来,她也以为是年纪到了。直到今日用午膳的时候,闻到桌上摆着的几道荤菜,反呕了起来。她还以为是生病了,袁老太爷使了人请了大夫过来看了,才知道怀孕了,而且孩子都已经有四个月了。 听到这个消息,可真是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个大惊,不同于袁老太爷还有几分惊喜,秦姨娘却是觉得有惊无喜。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要跨一道鬼门关,更何况,她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若是还是十几二十几的姑娘,她定然是欣喜怀上这一胎,就是再年纪十岁,她可能还会想要拼一拼,将孩子生下来,可是偏偏如今,她只觉得力不从心了。 若 是换在平时,即使将孩子打掉会让袁老太爷有些不高兴,她定然也会坚持惜命,可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袁家的生意马上就要开始分了,她并不想惹袁老太爷不高 兴,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很有可能还能够多分一份,平心而论,她真的舍不得白白让这生意从他们手中溜走。 就像袁太夫人所言,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个孩子;而袁家的生意,也是早不分晚不分,偏偏这个时候来分。 秦姨娘愁的几乎是要掉发了。 晚间袁叔万回来的时候,秦姨娘怀孕的消息,袁家上上下下也都知晓了,底下人也是纷纷议论着这一桩奇事。 真 说起来,袁家这孙子辈不旺,子字辈却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旺着。先不说府里的主人袁三爷袁叔万,都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偏偏膝下别说是可以传承香火的儿子,就是 连个女儿都没有。而袁二爷袁仲程,倒有几个孩子,都是庶女,最好的大爷袁伯鹏,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嫡子罢了,除此之外,袁家孙子辈竟然拉不出人了。 而这位袁老太爷,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竟然还能够老来得子,而且据说那位秦姨娘打算不顾这把年纪,硬是要将这孩子给生出来。 袁叔万听过底下人回报,面上十分淡然,若不是袁叔万刚刚踏入家门,回报的人几乎还以为袁叔万已经听人说过此事了。 完全不同于袁伯鹏和袁仲程二人的吃惊,袁叔万的样子瞧着,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与他没有任何干系的事情。 甚至在吉祥给他端茶进屋的时候,脸上还能够带着笑容与吉祥说起这事儿。 吉祥原本送了茶便要出屋,结果又是让袁叔万给留住了,袁叔万敲了敲桌面,指了指空着的砚台。 吉祥无奈,只能够卷袖开始磨墨。 刚磨了一会儿,袁叔万看着吉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今日做什么,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吉祥抬起眼睑,打量了一眼袁叔万,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过,面上却还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慢慢道:“今日太夫人找我过去说话了,而且帮我将与陈嬷嬷的干亲关系给解除了,之后……有个小丫鬟说,秦姨娘怀孕了!” 吉祥说完这话,又是看了一眼袁叔万。 袁叔万的嘴角噙了一抹淡笑,见吉祥偷偷打量他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开口道:“看来,你对秦姨娘怀孕的事情,挺有兴趣的。” “滋”的一声,袁叔万的这句话,让吉祥手上的墨条因为用力偏了而发出一阵轻轻的异声。 吉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发现右手的小拇指上,不慎沾了一些墨汁,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袁叔万却已经握住了她的右手,将墨条从她手上拿了下来,而后拿了一条帕子沾了一些放在边上笔洗中的净水,替她慢慢的擦了起来。 “三爷……奴婢到外边自己去洗洗就好了。” 吉祥想要收回手,却听得袁叔万轻声说了一句:“别动。” 他慢慢的,动作十分轻柔的替吉祥擦着,一面擦好后,又用没有沾上脏污的另一面再擦了一遍。 吉祥的手本来也只是沾了一点点,很快便被擦得干干净净,而袁叔万擦完后,将帕子放在了一边,却是笑着道:“毛毛躁躁,磨墨都能把手给弄脏了。” 虽然嘴里说的内容仿佛是在怪责,可是语气却是分外的亲昵,让吉祥有些不自在,也觉得袁叔万抓着她的手,十分发烫。 她抿了一下嘴唇,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而袁叔万也松开了,只是捡起了墨条,笑道:“这磨墨,讲究的是耐心,每一下,都得用差不多的力道,差不多的时间将它磨出来,一下轻了或者重了,这墨便不均匀,也就不能够用了。” “奴婢知错了。” 吉祥低着头,痛快承认了错误,而袁叔万对此也只是笑了一下,将方才吉祥磨了一半的那一砚台墨汁连同砚台一道儿扔进了笔洗之中。 “三爷……” 吉祥吃了一惊。 而袁叔万却是捡了方才给吉祥擦过手的那块帕子,给自己慢慢的擦了一下手,而后笑道:“你呀,就爱将心思用在一些不甚重要的地方,分散了精力,反倒是忽视了你本该关心的人和事情。” 吉祥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回话。她能够听得出这话儿绝对是个坑,她若是给回答了,指不定袁叔万下边还有话等着她呢! 不过,袁叔万这话倒也是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看着吉祥并不想交流的意思,便笑道:“去厨房里瞧瞧,晚膳是什么?” “好。” 吉祥点头应了,慢慢的走到了书房门口,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 却惊讶发现袁叔万正看着她,看到她转头的时候,还对着她温和笑了笑。 吉祥没有笑,只是沉默的转回了头,慢慢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吉祥走到厨房的时候,这个点,常大娘与绣冬二人正忙得热火朝天,连吉祥走进来都未发现。 而吉祥也惊奇的发现双锦正坐在灶头后边烧着火,脸上红扑扑的,显然是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 也是双锦第一个发现的吉祥,开口叫唤了,常大娘和绣冬才发现的。 常大娘用干布擦了擦手,走到了吉祥面前笑着开口问道:“这是,三爷有什么吩咐吗?” “三爷说让我来瞧瞧今日晚膳用什么,我就过来瞧瞧了。” 吉祥也笑着回了。 常大娘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仍然笑着说道:“可算巧了,只差将汤盛出来,我原本就打算让绣冬给送过来了。不过吉祥你来了也好,待会儿和绣冬一块儿过去。” “嗯。” 吉祥点了点,目光看向了食盒里的菜。 因为是夏季,这饭菜倒是十分清淡,也有好几道凉拌小菜,汤是老鸭汤,这会儿天正热,也是适合食用的汤水。 吉祥匆匆扫过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而绣冬这个时候也已经将汤盛好,放入了食盒中,她抬起头,冲吉祥笑了笑,而后犹豫的开口说了一句:“吉祥,都装好了,要不我们走吧?”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想要去帮绣冬。 绣冬却是连忙拎着食盒退后了一步,笑道:“不用了,我能够拎的动。” 说完这话,绣冬又是略带几分忐忑的看了一眼吉祥。 吉祥能够感觉得到绣冬对她似乎不像先前那般亲近,而原因,吉祥大抵也能够猜得出来。绣冬这副样子,其实是从常宁告诉她自己会和绣冬定亲的时候开始的,一副想要靠近她又有些不敢。 其实,真的是绣冬多虑了。 绣冬和常宁定亲之事,吉祥是乐见其成,又怎么会对她心怀芥蒂呢! 两个人走出厨房好一会儿,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吉祥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绣冬姐,你是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没有。” 绣冬闻言,惊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她迟疑着,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开口道:“吉祥,我知道,我和常宁在一起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觉得有些没脸见你。” “绣冬姐,你这是……对我有愧疚?”吉祥皱起了眉头,而后又微微松了一下眉头,轻声叹气开口问道:“既然你觉得这样做对我有愧疚,为何还要和常宁哥哥在一起,你喜欢他?” “没有……” 绣冬摇了一下头,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是喜欢,不过我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我只是觉得,常宁哥哥既然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常大娘又挺喜欢我的,我又不希望常宁哥哥和双锦在一起,就觉得,以后我和常宁哥哥在一起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吉祥闻言,轻轻笑了一下,其实她也是听出来了,绣冬其实自己也根本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答应和常宁在一起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至少,绣冬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为了常宁而答应和常宁在一起,这便够了。 爱不爱,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但至少,绣冬现在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常大娘很有眼光,而吉祥也觉得绣冬和常宁在一起,她是乐见其成的。 吉祥想到这里,脸上再次浮现了一个笑容,轻声道:“绣冬姐,其实,反正我和常宁哥哥不可能,我知道你和常宁哥哥在一起,真的挺高兴的。我也希望以后你们两个人能够真的互相喜欢在一起,毕竟你们以后要生活一辈子……” 吉祥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了一丝迷惘,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绣冬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喜欢三爷吗?你和三爷以后也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第123章 绣冬乍然问出来的问题,让吉祥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向了绣冬开口道:“我和三爷的情况,与你和常宁哥哥的情况不一样,也谈不上一辈子。” 真正该与袁叔万过一辈子的人,将来也只会是他的正室夫人。 吉祥说完这话,倒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又笑着对绣冬道:“咱们快点过去吧,只怕三爷等急了。” 晚膳吉祥依然是与袁叔万一道儿用的,简简单单用完午膳后,吉祥正要收拾桌上碗筷离开时,袁叔万却突然开口道:“待会儿你将行礼收拾收拾,明日,我带你去庄上住几日。” 吉祥闻言手上一顿,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心里有些奇怪。 虽然先前袁叔万是说过要带她去庄上住的,可是明明不是说要过几日后,要将袁家生意处理了之后才有空闲吗。 袁叔万对此也没有解释,只是又笑道:“京郊庄子在山脚下,有些冷,你带几件厚实的衣裳过去。” “嗯。” 吉祥点了点头。低头又开始收拾起了桌子,不过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动了起来,袁家的生意显然还没有处理,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儿,若是已经做了,底下人也早已经议论开了,难道是不分了,还是说,与秦姨娘今日传出怀孕的消息有些关系? 吉祥胡乱做的猜测倒是真与事实相差不远,对于秦姨娘这一胎,袁老太爷十分的重视,虽然袁老太爷的想法是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不过到底和秦姨娘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也是真有感情,也知道这一胎怀着,对秦姨娘身体的伤害不小。 最后,秦姨娘主动提出要留住这个孩子,却是让袁老太爷高兴坏了,而对于秦姨娘所提出的要为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做打算这事儿,袁老太爷也是满口答应,甚至心里还已经隐隐开始偏向了秦姨娘这一边。 虽然此次只是分生意,并不是到了分家的时候,可是袁老太爷自己也清楚,此次的分生意结果差不多就是以后分家后的格局,那么定然要为秦姨娘肚中的孩子保留一份,所以原先所做的打算却是得作废了,得重新从长计议。 为此,袁老太爷便找上了袁叔万,想要延期再处理袁家生意一事。 袁叔万答应了,于是也将到庄上住几日一事提早了行程。 吉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礼,第二日随着袁叔万上了马车之时,方才发现常福和常宁没有跟来,甚至连江风江雷都没有一块儿跟着走,赶车的人,是一个吉祥并不熟识的男子,仿佛是从未见过一般,除此之外,竟然就只有她和袁叔万坐在马车里。 马车依然是上一回吉祥随着袁叔万出京时候坐的一辆,而赶车人的技术很好,坐在马车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 吉祥听着马车之外熙熙攘攘之声,不过这一回却没有像上一回一般心痒难耐特别想要往外边看了。 反倒是袁叔万,中途让马车停了一下,让赶车的那男子从车外买了不少的吃食上来。 馅饼、蜜饯、甚至是一些糖人栗子…… 袁叔万亲自接过了外边递进车内的吃食,二话不说便全部塞给了吉祥,开口道:“少吃些,待会儿到了庄上,还要用午膳。” “哦……” 吉祥有些愣愣的看着被塞进手中的这些吃食,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她得了失忆症,方才其实是问袁叔万要过这些吃食。可是吉祥记得,自己虽然对这些吃食有兴趣,但还不至于到讨要吃食的地步。 不过,既然被塞到了手中,吉祥倒也不客气,低着头开始吃了起来。 馅饼有咸有甜,小小的,两口便能够吃干净,上边撒了芝麻,一口咬进去,满口酥香,吉祥一时没忍住,接连吃了三个方才停下,而后蜜饯栗子,这一路上坐在车里也是无聊,吉祥忍不住打开油纸袋捡了一个有一个扔进嘴里。 等到到了庄上的时候,吉祥却是有些后悔了,她发现自己竟然给吃饱了。 而庄子上,也早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午膳,虽然这庄上的厨师手艺不如府上做的精细,可就是原滋原味,才真正吸引人。 菌菇炖小鸡、凉拌小菜、红烧河鱼…… 朴朴素素,却是吉祥难得能够吃到的。 吉祥忍不住揉了揉已经饱腹的肚子,第一次恨自己的胃口实在太小了。 袁叔万瞧见吉祥这般,却是忍不住拍了拍吉祥的脑袋,开口道:“方才在车上便让你少吃一些了,可不就是后悔了吧!”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转头对方才迎了他的庄头开口道:“常叔,你下去吧,不用在这边候着。” 常庄头闻言,却是连忙恭敬道:“那好,三爷有事,尽管吩咐奴才。” 而吉祥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方才在门口迎了他们的庄头,其实是常福和常宁的父亲。其实先时在府上的时候,常庄头也是来过的,毕竟他的妻儿都是在三爷身边做事,不过吉祥只是在几年前远远瞧见过一眼,之后却是再也没有见到过,脑子里也没有太大的印象。 吉祥忍不住目光看了过去,是一个瞧着有些干瘦的老头,模样瞧着与常福常宁并不相象,而常庄头注意到吉祥看过来的目光时,他也是和善的冲着吉祥笑了笑,便走出了屋子。 “既然肚中已经饱腹,便少用一些,反正要在此次住上好几日,总是有机会再吃上的。” 袁叔万给吉祥夹了一筷子菜,开口慢慢说着,又瞧见吉祥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了?” “没什么。“ 吉祥摇了摇头,低头捡起了袁叔万给她夹得那一筷子菜,往嘴里送了一口。 味道的确是美味极了,只是她已经饱腹吃不下了。 午膳过后,袁叔万回了屋里,似乎是要处理公文,不过并没有拖着吉祥一块儿回屋,只是让一个庄上做事的婆子跟着吉祥,让吉祥蒙了脸便放她出去玩了。 那婆子只当吉祥也是主子,对着吉祥一路毕恭毕敬,让吉祥有些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解释了一番,告诉她自己并非是什么三夫人,那婆子却是笃定吉祥是袁叔万的姨娘,嘴里满满赞起了吉祥的美貌。 当然除了这个插曲,吉祥觉得到这庄上游玩,真的挺好的。 此次京郊的庄子,是袁家在京城最大的一处庄子,除了可以供袁府里的主子在庄上避暑游玩,还会产出不少的农作物供府上食用,甚至是袁家店铺出售。 而吉祥和袁叔万此时来的正是时候,正如袁叔万所言,正是庄上物产最丰富的时候,除了蔬菜米粮,还有不少时令果子也已经成熟。 苹果、梨子甚至是橘子,早熟的一批已经可以采摘了,庄上的农户们正热火朝天的在田地里干着,而吉祥看着这样一幅画面,真有一种农家乐的感觉。 她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走到了田间摘了一个大西瓜。 吉祥将西瓜从藤上摘下后,想要抱回庄上时,却发现这个西瓜实在太重,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吉祥正要放弃之时,一双手却是抓住了西瓜,轻轻松松抬了起来。 吉祥抬起头看去,恰好看到袁叔万也正含笑看着她。 “三爷,您怎么也出来了?” 吉祥脸上还带着方才未落下的笑容,未用面纱遮住的额头上,出了一些汗,显然是被这大太阳给晒出来的,不过,眉眼弯弯,瞧着一点都不狼狈,反而多了一丝吉祥在袁府时不曾有的朝气。 袁叔万笑了起来,将西瓜递给了身后人,拿出帕子递给了吉祥,开口道:“天儿很热,要不要回去了?” “……” 吉祥有些犹豫,她其实是打算待会儿去看看怎么摘苹果的。她前世是南方人,南方虽然水果很多,可是苹果她吃过无数过,却是从来没有见识过。不过方才她玩的的确是有些太高兴了,这大太阳晒着,她也怕自己身体吃不消。最终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袁叔万见吉祥这副恋恋不舍的摸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怎么还跟没长大似得,舍不得明天还可以出来玩。” “嗯。” 吉祥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自己摘得那个西瓜,开口道:“三爷,回去我们吃西瓜吧!” “好。”袁叔万见吉祥这般,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回到先时庄上住的院子时,袁叔万原本打算亲自与吉祥一块儿去厨房里将这个西瓜给处理了,谁知道,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瞧见一个护卫短装打扮的男子站在了门口,看到袁叔万的时候,直接上前与袁叔万行了一礼,开口道:“三爷。” 那副样子,瞧着便是有事与袁叔万说。 那人依然是个生面孔,吉祥在袁家、在袁叔万身边这么多年了,也是从未见到过。不过自从上一回出京遇险时突然出现了那么一群人后,吉祥对于这种情况早已经可以习以为常,一点都不吃惊了。 她识趣的主动道:“三爷,那奴婢先去将西瓜给处理了,再给您送来。”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 直到吉祥带着那个抱着西瓜的护卫走进厨房后,袁叔万才将目光看向了那人,开口道:冲他点了点头,自己先朝着正屋处走去。 刚刚走入屋内,关合上门后,袁叔万看向了那名护卫,开口道:“京里有什么异动?” “府上一切平安,宫里也无异常。” 那人面无表情的低头禀告着,说完这些后,那人又轻声道:“只是,有一事却有几分稀奇,皇上最近要在宫中大兴土木。” “大兴土木?” 袁叔万闻言,面上微微沉吟。宫中要大兴土木,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只是赵慎刚坐上皇位,如此行动未免也太过于心急了,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是要建造什么宫殿?” 袁叔万看向了那人,开口又问了一句。 “是要恢复当年宫破时毁掉的妙弋宫。为此,皇上特地吩咐陈全儿重新找来了当初修建妙弋宫还存活人世的匠人。”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袁叔万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是有了一些印象,说起来,妙弋宫只是皇宫中众多宫殿中的一处,袁叔万之所以会记在心上,不过是当初吉祥曾说过,她是从妙弋宫密道逃出之事。 而那人听到问话,却是开口道:“三爷恕罪,皇上身边亲近之人,很难收买、口风很严,根本探听不出任何消息。” “继续打听。” 袁叔万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最终淡淡的开口吩咐了这么一句。 不得不说,赵慎的确是有几分城府,至少光是收服手边人的手段,便远远超过他的父兄,这些年来,袁叔万手下人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却很难渗透到赵慎身边。 而这也一直是袁叔万的一桩心事。 其 实,当初袁叔万若是扶持太子和明王上位,可能会更好掌控一些,但同样的,这二人却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袁叔万知道自己根基还不够深,扶持这二人,最怕的 便是这二人不管不顾,届时兔死狗烹。相对而言,赵慎显然做事更为缜密,也更爱思前顾后。但赵慎显然也更难掌控。 至少到了今日,袁叔万也只能够保证自己与这位新皇之间,互相牵制着。 吉祥走到袁叔万端着切好的瓜瓤来到袁叔万的屋里时,方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吉祥倒也并没有多想,只是将果盘放到了桌子上。 “三爷,过来用一些西瓜吧!” 吉祥看着坐在榻上似乎是在想事情的袁叔万,犹豫了一下,轻声唤了一声。 袁叔万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吉祥,面上却并没有带着方才二人回来时候的笑容,反而是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吉祥奇怪的眨了一下眼睛,拿着果盘正考虑着是否要送到袁叔万手边的时候,却见袁叔万突然站了起来,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吉祥身边,却并没有去拿盘上的瓜瓤,而是看着吉祥开口问了一句:“吉祥,你还记得妙弋宫吗?” “砰……” 吉祥心中一慌,手上拿着的果盘差点砸在了桌面上。 她的一颗心跳的飞快飞快,却强忍着惊慌装出镇定的样子将果盘重新摆在了桌面上,勉强笑着开口道:“三爷,您问这个做什么?” 吉祥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而袁叔万只是目光静静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捡起了一片瓜瓤,轻咬了一口,方才笑道:“没什么,就是听到皇上要修葺宫殿,是你与我提过的妙弋宫,便忍不住问了一句罢了。”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道:“瓜选的挺甜的,你也吃一些吧。” “好。” 吉祥依然面上保持着勉强笑容,捡起了放在盘子里的瓜瓤往嘴里送了一口,心神却是忍不住恍惚起来。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低头看了一眼拿在手上的瓜瓤,再次轻轻咬了一口,面上的笑容却是不觉沉了下来。 虽然袁叔万并未逼问,可是不得不说,袁叔万下午时突然说出来的话,的确是有些吓到吉祥了,吉祥险些以为袁叔万又要像当初一般再次逼问她。 可是袁叔万并没有,连她一个下午都表现的心神不宁,都未点出来。 而晚上睡觉的时候,吉祥却是控制不住做起了噩梦,一整夜都睡得十分不安宁,她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一整夜,她都感觉自己置身火光中,还走在那条仿佛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密道之中。 半夜被惊醒后,吉祥抱着被子靠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出神的想着方才的梦境,想着以前的往事。 妙弋宫要被重新修葺了,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么美丽的宫殿从此以后消失,的确是可惜,只是不知道修葺之后,又有谁会住进去。 吉祥将下巴支在了膝盖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一夜未睡,但是一夜调整,吉祥却是不再让自己心神恍惚,她也努力让自己忘掉了先时的事情。 袁叔万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伸手亲自给她舀了一碗粥食开口道:“可是换地方没睡好,要不要待会儿回去在睡一会儿?” “啊……不用了。” 吉祥接过粥食,低下头轻声道:“待会儿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好,别忘了戴面纱出去。” 袁叔万淡淡笑着,倒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用完早膳后,吉祥乖乖的回屋戴上了面纱,不过并未戴上纱帽,毕竟这儿是袁家的庄子,倒也不必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原本是想去看摘苹果的,不过运气有些不好,苹果园里并没有人在里边忙碌着,吉祥也只好打道回府,走到了河塘边上看人驾着小船在上边捕鱼。 河塘边上的风有些大,总是不时将吉祥的面纱吹起,她站了一会儿,也嫌用手挡着麻烦,干脆转身打算离开此处,谁知道刚走出两三步时,她的手突然被人狠狠用力抓住,那并不是袁叔万的手…… 吉祥惊慌转头看去时,突然之间,挡在脸上的面纱却被人一把扯了下来。 ☆、第124章 吉祥下意识要去抢过面纱,而她也是目光愤怒的抬起了头,看向了方才将面纱从她脸上扯下的人。 只是,她刚刚抬起头,甚至来不及看对方的相貌与打扮,却是被眼前人看向她的那一双眼睛中冒出的情绪给吓了一大跳。 吉祥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方眼里透露出的感情,惊慌、狂喜、甚至是痴痴的爱恋…… 强烈的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吉祥看向对方的面容,对方原本温文尔雅的俊容此时却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有几分扭曲,他紧紧的扯着吉祥的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一眨不眨的眼睛紧紧的锁定着她,仿佛是害怕她在下一刻,会突然消失。 吉祥心中又慌又怕,她也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眼前的人,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对方会对她露出这般神情。 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夺回自己的手。 可是那人却突然激动的将手朝着她的脸探了过来,动作很慢很慢,手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慢慢吐出了一句:“妙儿……” 而这一声,将吉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更是挣扎的后退了一步。她不敢发出声音,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 而那人瞧见吉祥后退了,却突然情绪像是爆发了一般,更加用力的抓着吉祥的手,而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吉祥的肩膀,便要来抱她:“妙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赵慎,我是你的慎哥哥……” “你认错人了……” 吉祥挣扎着推开赵慎的手,心里惊恐的不行。 赵慎、赵慎,她便是再无知,此时心中也能够从对方的姓氏里猜测出他的身份定然不凡。可是,他怎么会认识她的母亲妙妃……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呆愣在边上跟着吉祥的婆子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上来帮着吉祥逃脱对方对吉祥的禁锢。 “你什么人,竟然敢在我们袁家的地方上动手动脚……” 那婆子本就是做惯了粗活,而且是突然冒出来推了一把赵慎,自是将他不妨推得一个踉跄,可是即使是如此,赵慎的手仍然紧紧的抓着吉祥,连带着将吉祥也一块儿带到在了地上。 只是,他却仿佛是护着珍宝一般,明明自己跌倒了,却是仍然紧紧的护着吉祥,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皇上……” 郭怀远原本是亲自驾驶着马车过来,突然赵慎从马车上跑了下来,等到反应过来追上来,没料到却是看到赵慎竟然被推到在了地上,而他怀中护着的人,更是让郭怀远瞪大了一双虎目。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去,只觉得头疼不已,怎么就这么巧,给撞上了! 而吉祥听到郭怀远的声音,听到了对赵慎的称谓之时,面上完全惊诧住了,她虽然从对方的姓氏里猜测出了身份定然与皇家有关系,可是真的没有往上边那一位去猜。 但是这个时候,却根本不容她多想,赵慎眼里满是担忧上下察看着吉祥,嘴里关切的问着:“妙儿,你有没有伤到?” “……我,我不是妙儿,公子你认错人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吉祥心中有所顾虑,也发现对方并未对她真的动手动脚,也不像方才那般挣扎,只是开口解释着,希望对方能够清醒一点。 她也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边上装死的郭怀远身上,希望他能够出来说几句。 郭 怀远原来是真的不想搀和这事儿,可是瞧见吉祥竟然不停的看他,如果他再不出来说话,只怕连赵慎都会发现这个小动作了,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伸手扶 住了赵慎慢慢站起来,而后开口道:“皇上,您认错人了,这一位是宰相大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吉祥姑娘,不是妙……妙夫人。” “吉祥?” 郭怀远的话,将赵慎从原本自己构造的幻境中渐渐恢复了一丝神志,他看向了郭怀远,又看回了吉祥,皱着眉头道:“不可能,她和妙儿长得一模一样。” 赵慎忍不住又伸手想要去摸吉祥的脸。 “皇上,皇上……臣没有骗你,你看,妙夫人怎么可能像她这般年轻。而且妙夫人早已逝世……” 郭怀远一见这个,也有些慌了,他便知道,若是让皇上瞧见了吉祥,定然会出大乱子,果不其然…… 而郭怀远一慌,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说错了话。 郭怀远的话,也让赵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终无力垂下,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眼睛,可是仍然紧紧的抓着吉祥的手,慢慢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非……” 赵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重新细细打量起了吉祥。 吉祥下意识缩了缩身体,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你是长宁。” 赵慎几乎是笃定的说出了这一句话,而他的这句话,让吉祥忍不住身体僵硬了一下。 赵慎这一句话,甚至没有用一丝猜测的话语,显然他在心中已经认定了。 吉祥没有说话,郭怀远也哑了声音。 而赵慎的眼里再次多了一丝迷离,他眼神闪烁的打量着吉祥,慢慢轻声道:“长宁……你知道吗?你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娘,就爱上了她……” “你和你娘,一样的美,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娘吗?” “妙儿……” 赵慎眼里露出了痴狂的神色,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吉祥的手不觉又用了几分力气,而吉祥也害怕的瑟缩了起来。 “皇上……” 郭怀远一见情形不对,连忙又出神打断。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却被赵慎阴翳的目光注视下,静了声,他退怯的低下了头。 而赵慎在看完郭怀远后,又重新看向了吉祥,目光里柔情万千,也让吉祥浑身颤抖。 “妙儿……长宁,你冷吗,我带你回宫,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以后不会了。” 赵慎轻声说着,却是拉起了吉祥,便要往不远处马车的方向走去。 “不……你放手,我不是妙儿,我也不是长宁。” 吉祥被赵慎拉扯着走了几步,却突然回过神来,浑身颤抖着挣扎起来。她狠狠的推了一把赵慎,而赵慎不妨,真的被吉祥给挣脱了。 他下意识还想再去抓吉祥,吉祥却因为惊慌过度,一下子摔在在了地上,可是即使如此,她却还是下意识后退着,手脚并用往后退着。 “妙儿,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赵慎见到吉祥摔在地上,也是慌了,原本想要去抓吉祥的手,一时之间,也有几分犹豫。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双手却是扶在了吉祥的肩膀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赵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一双手,看向了那双手的主人,袁叔万。他看着袁叔万扶着吉祥的肩膀,将她护在了怀中,眼神不觉阴沉下来,目光阴翳的看向了袁叔万。 面对赵慎如此目光,袁叔万却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在检查完吉祥后,将吉祥护在了身后,而后面无表情的朝着赵慎行了一礼,开口道:“不知皇上圣驾来临,臣未能迎驾,还请皇上恕罪。” “袁叔万,你让开。” 赵慎沉着声,冷冷开口。 袁叔万看了一眼身后瑟缩的低着脑袋的吉祥,却并没有让开身体,又看向了赵慎,声音淡淡道:“不知微臣的妾室有什么地方冲撞了皇上,她胆子小,还请皇上看在臣的面上,从轻处罚。” “她是你的妾室?” 赵慎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手不觉紧握成了拳头,而看向袁叔万的目光里,充满了怒气,“你怎么敢,你知道她是……” 赵慎并未将话说出来,也是猛地止住了这话。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了情绪,而后慢慢出声道:“宰相大人,朕也甚喜这名女子,不知你可否割爱。” 袁叔万原本特地提出吉祥是自己妾室的身份,也是看出了赵慎看向吉祥的目光有所不同,而赵慎是个爱惜名声之人,若是听到吉祥是臣子的妾室,自然不会再多做纠缠,可是没有想到,赵慎为了吉祥,竟然一反常态,甚至不管不顾。 而袁叔万也能够感觉到,吉祥站在他身后抓着他衣服的手,此时有多用力,也能够感觉得到,她此时是有多忐忑不安。 袁叔万沉默了,没有说话。 而吉祥的一颗心,更是跳的飞快。 若是赵慎方才看她的眼神并没有那般迷乱,若只是说到与她母亲有旧,甚至是表现出对她母亲的深情来,吉祥听到赵慎愿意带她回宫,自然是欣喜。 毕竟就算她的身份比较敏感,但赵慎是皇上,只要他不计较了,甚至愿意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让她恢复身份,她也不可能此时这般害怕他,甚至躲在袁叔万的身后。 可是,赵慎看向她的目光,实在是让她胆战心惊,而这一位她血缘上的堂叔看她的目光,竟然带着深深的痴迷,即使知道是因为她那一张脸与妙妃长得十分相似才会如此,可是吉祥却是不敢去冒险。 而听到赵慎直接问袁叔万讨要她之时,她的身体忍不住再次颤抖了起来,果然,她的直觉并未出错。 因为她的这一张脸,赵慎不可能将她真的当成是自己的晚辈。 吉祥忍不住忐忑的看向了袁叔万的后背,袁叔万很高,将吉祥挡了个严严实实,让吉祥此时很有安全感,可是她这会儿心里却没有什么底。 袁叔万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宰相罢了,赵慎却是皇上,宰相再厉害,说到底,也是皇上给封的,若是得罪了皇上,定然讨不了好。 即使袁叔万很有本事,可是,他难道会为了她去得罪皇上。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送出去的准备,甚至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应付赵慎,好让他能够记起自己长辈的身份,能够压下对她的不轨之心。 就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依然冷冷清清,可是在吉祥听来,却是无比的悦耳。 “皇上莫说笑了,吉祥是微臣的妾室,身份低微,如何能够到皇上身边伺候。” “是啊是啊,皇上,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郭怀远闻言,也是轻轻的说着。 赵慎听着袁叔万与郭怀远二人之言,突然冷笑了一下,倒没有发怒,只是开口道:“袁叔万,她不可能做你一个小小的妾室,朕的话,难道你没听清楚。” “臣虽不是清高之人,但也做不出送妻妾向上邀媚之事。” 袁叔万对于赵慎的威胁,淡笑处之。 而赵慎对此,虽然面上仍然笑着,可是眼里已经冒出了怒火,他狠狠的看向了袁叔万,盯着他许久,而袁叔万也并未收回目光,只是对视着。 许久之后,赵慎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平平常常的一个笑,他点了点头,对袁叔万道:“朕知晓,你这妾室的美色不是那么容易舍掉的,朕可以给你时间,希望下一回,你能够让朕满意。” 说完这话,赵慎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躲在袁叔万背后的吉祥,而后慢慢转身离去。 郭怀远看了一眼袁叔万和吉祥,又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赵慎,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脚步飞快的朝着赵慎处追了上去。 ☆、第125章 袁叔万目送赵慎和郭怀远二人乘坐的马车离去后,慢慢收回了目光,他正要转身,却突然发现此时的吉祥,依然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裳,这会儿正将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背上,而他的背上,隐隐能够感觉到一阵湿意。 袁叔万缓缓转了身,双手扶住了吉祥的间,目光看向了吉祥,只见她这会儿正哭得满脸泪水,脸上仍然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显然对于方才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 袁叔万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吉祥的脸,温热的泪水沾染在他的手指指腹之上,有些烫人。袁叔万突然有些说不出质问的话来,他轻轻拍着吉祥的肩安慰着,最终只是道:“回去休息吧!” 吉祥抬起头胆怯的看了一眼袁叔万,而这一眼,让袁叔万心中忍不住一软,脸上也不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安慰笑容。 他牵起了吉祥的手,牵着她一路走回了院子里,带她回了房间,又是亲自绞了毛巾替她擦了脸。 这一番动作下来,吉祥面上微微平静,而袁叔万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吉祥的目光都牢牢的看着他,似乎是唯恐他会突然离开。而吉祥这依赖的目光,也让袁叔万心中十分满足。 他摸了摸吉祥的脸,轻声问道:“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吉祥摇了摇头,并没有抬起头,只是轻声道:“三爷,奴婢想睡会儿。” “好,你睡吧。” 袁叔万摸了摸她的头,亲自将她扶到了床上,替她捻好被子后,看着她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床边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袁叔万刚刚离开房间之时,吉祥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看向了门边,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其 实,从方才赵慎离开后,她面对袁叔万表现出的脆弱模样,有真有假,她的确是很心慌,甚至是心有余悸,但是更多的心慌,却是自己身份差点泄露的心慌,也是怕 被赵慎带走的心慌。她更怕袁叔万追问,所以故意表现出了脆弱的模样,她其实也是在与自己打赌,就赌袁叔万对她的不忍心。 而事情的发展,却也如她所预料的一般,看到她哭了,看到她表现出依赖的摸样,袁叔万果然没有再提方才之事,只是安慰了她,照顾了她。 甚至比吉祥所想到的还要体贴与周道。 吉祥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看着这样的袁叔万,她的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缠绕在心尖,让她有些难受。 “三爷,方才皇上对吉祥姑娘,口里叫唤的名字是妙儿,而郭将军所称那一位妙儿是妙夫人。” 袁叔万的屋中,一黑衣男子站在榻前,对着袁叔万轻声禀告着,“因为皇上身边跟了数名暗卫,奴才不敢过于靠近吉祥姑娘,所以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何事。” “退下吧!” 袁叔万闻言,面上表情淡淡,冷淡出声道。 “是。” 那名黑衣男子恭敬行了一礼后,悄悄退了下去,而等到那一名黑衣男子离开后,袁叔万闭上了眼睛,却是出声道:“去查一查妙弋宫往事。” 袁叔万屈指放在了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心里却是回想起了方才之事。 其实吉祥方才的表现,突然表现的这般脆弱,又是这般依赖她,他如何看不出吉祥对着他有演戏的成分,可是他并不介意让吉祥提前对着他练习一下,将来,他也会让吉祥真正信赖依赖他的。 不过,想到方才赵慎临走之时的话,袁叔万的面上忍不住皱了一记眉头,他如何看不出赵慎对于吉祥所表现出的势在必得,这也的确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而且,就在方才,他一直以来都寻求的赵慎的突破口,却是突然发现了。只是,这个发现,却让他并不是那么高兴,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吉祥,竟然会是赵慎的弱点。 而这一个弱点若是利用妥当,的确是能够改变如今他们二人之间互相牵制、却又旗鼓相当的局面。 只是,利用吉祥,袁叔万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停下了自己原本轻敲着桌面的手指。 再等等,等到查清楚了,再行斟酌。 郭怀远驾驶着马车回到了皇宫,停在了宫门口处,他拉着马缰绳让马儿止了步,转头看向了马车帘子,却是犹豫了一下,方才轻声唤道:“皇上,到了。” 马车内并没有太大的动静,而未过多久,马车帘子却是突然被赵慎掀开,他并未下马车,只是目光看向了郭怀远,带着一阵打量的意味。 “皇上……” 郭怀远心中慌了一下,眼神闪烁的低下了头。 而赵慎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冷冷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见过了长宁,那一日,在袁叔万书房之外你见到的人,便是长宁。” “臣是见过,只是,并未认出来。” 郭怀远硬着头皮撒了谎,若是承认,他能够想到会引起赵慎如何大的怒火,如今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犯这欺君之罪了。 “没认出来?” 赵慎皱了一下眉头,怀疑的看着郭怀远。 郭 怀远只觉得身上冒出了一阵有一阵的冷汗,心里也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努力镇定的回道:“皇上,臣当年,只见过妙妃娘娘一回,而长宁公主,当初 臣奉了您的命令在宫破之日去接她的时候,当时情况太过于慌乱,臣又受了重伤,并未看清楚长宁公主的长相。而且,当年的长宁公主尚且年幼,模样与如今也有了 很大的改变。” 郭怀远说完这话,此时也是佩服自己的瞎扯功夫。 妙妃那般倾城之貌,见之令人难以忘俗,郭怀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能够记得她当年做一曲荷上舞之时恍若仙境般的场景,而吉祥的长相,虽然儿时较为青涩,但容貌却并未有多大的改变。 郭怀远这话说的自己也有几分心虚,好在赵慎听了,却是相信了。 他也没有再用那般打量的目光看着郭怀远,而是深思了一会儿,却是看着郭怀远开口道:“我记得,当年长宁在宫中之时,是由玉珍照顾的。” 郭怀远心中惊了一下,却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当年玉珍的确是在长宁公主身边伺候。” “你让玉珍去,劝长宁回宫。” “皇上……” 郭怀远闻言,心中所做的最坏的打算也是得到了应征,不过他还是开口道:“皇上,您对公主,究竟是打算如何处置公主,公主她方才被您……吓到了。” “如何处置?” 赵慎闻言,心里也是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论,他的心中有几分两难,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理智告诉他,吉祥是妙妃的女儿,他应该也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来看待,来照顾着。可是,一想到吉祥那一张与妙妃一模一样的脸蛋,赵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冲动的情绪。 郭怀远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赵慎,心里再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握了一下拳头,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道:“公主她……毕竟是皇上的侄女,皇上您是否打算接公主回宫恢复她的身份?” 这话说的是试探,或许更应该是在提醒,从血缘而言,吉祥的确是赵家人,和赵慎的血缘十分相近,若是赵慎用异样的情愫来对待她,显然就有了乱伦的嫌疑。 赵慎看了一眼郭怀远,仍然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他放下了帘子,坐回到了马车内,开口道:“直接将车赶进宫里。” “……” 郭怀远愣了一下,下意识勒起了马缰绳,而在这个时候,赵慎又开口说了一句:“你回去,便让玉珍去长宁那儿,劝她回宫。” 郭怀远的面上微微僵硬,他这会儿如何会听不出,赵慎这般说着,虽然并没有明说想要将吉祥接回宫如何处置,却是在逃避着将吉祥封为公主的做法。 显然,赵慎的心里另有打算。 只是,郭怀远到底只是一个臣子,而且,说到底,他这一切,都是赵慎给的,如何能够不听命于他。 郭怀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赵慎开口道:“是,皇上。” 郭怀远骑着马回到将军府后,看着府邸大门,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问门房,只是自己慢慢的朝着府里走着,这会儿,他并不想这么快便见到崔玉珍,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今日他的运气实在算不得好,走到园子之时,却恰好看到崔玉珍坐在亭子里,手上拿着鱼食在喂着湖里的锦鲤。 而崔玉珍也看到了郭怀远走了过来,她将鱼食递给了身后的丫鬟,又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郭怀远身边开口道:“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要不要给你准备一些吃食。” “不用了。” 崔玉珍的话音还未落下,郭怀远却是出声打断着。 “……不用?你这是怎么了?” 崔玉珍皱着眉头看向了郭怀远,见他这副低落的摸样,十分不解。 “玉珍,皇上见到长宁公主了。” 郭怀远看了崔玉珍好几眼后,终于犹豫的说出了这件事情。 而崔玉珍瞬间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 “什么,怎么会见到,公主不是躲在袁府里好好的吗?” 崔玉珍的情绪一下子激动的不行,手也不觉紧紧抓着郭怀远的衣袖开口问着。 “今日,皇上听闻袁叔万告了病假,兴致来了,便让我随他一道儿去看袁叔万,袁叔万带着公主到了京郊庄上住着,皇上到了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公主。” “那……公主现在如何?” 崔玉珍听完郭怀远这话,忍不住急切的问着。 “皇上果然将公主当成是妙妃娘娘的替身,也想将公主带回宫里,不过当时袁叔万也出现了,阻止了,现在公主还在袁家。皇上……皇上便让我来与你说,让你去劝公主回宫。”郭怀远为难的说出了这些话。 而崔玉珍却是连连摇头,情绪激动的开口道:“不行,你都说皇上将公主当成是妙妃娘娘的替身了,怎么可以让公主回宫呢,皇上是公主的叔叔啊!” “我知道,可是皇上已经怀疑我们瞒着他了,若是不去,皇上定然会知道我们瞒着他的事情,我们都讨不了好。” 郭怀远听着崔玉珍激动的话,也是皱起了眉头,慢慢开口道。 “那也不行,我劝不了,也不可能明知道回宫是火坑还要推着公主入这个火坑。” 崔玉珍背过身语气坚决的说了一句。 “玉珍……” 郭怀远还想相劝,可是崔玉珍却是摆出了一副没得商量的摸样。 郭 怀远瞧见崔玉珍这副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憋闷,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不愿意推公主入火坑,难道愿意看着我们被皇上怪罪吗?玉珍,我理解你对公主的感 情,我也由着你,当初发现公主的时候,我愿意与你一道儿将此事瞒下来,可是如今,你就不能够为我考虑考虑吗?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上知晓咱们瞒着他将公主 藏起来,皇上会有多大的震怒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非得让我良心不安吗?”崔玉珍冷声问着。 而郭怀远拿起放在石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也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慢慢道:“我知道你与公主感情深,可是,你就不能够为我考虑考虑吗?我早该知晓,也早该知道,就不应该将此事瞒下来……” 郭怀远看着崔玉珍,面上十分沮丧,似乎是有些灰心丧气了:“算了,你不想去,我也不会逼你,大不了咱们等着皇上怪罪下来,一起死算了!” “怀远……” 崔玉珍动了动嘴唇,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去也没用,你该知道公主自己主意大的很,公主如今也该知道皇上对她心怀不轨,如何会听我的。” “不是让你真去,你做做样子便是了。” 郭怀远闻言,连忙拉着崔玉珍的手,开口道,“这一场风波,咱们能避则避,反正也是那袁叔万和皇上在斗法,咱们真搀和进去,只怕是被殃及的鱼池。” “你的意思是……” 崔玉珍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郭怀远见着崔玉珍这副样子,忍不住轻笑着道:“你怎么脑子转不过弯来,皇上让你劝,你不必真劝,只怕公主会问你当年的往事,你说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不该说的便不要说,咱们两边都别帮,你可千万别因为不忍心公主,就帮她。” 崔玉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吉祥在床上睡了许久,却始终睡不着,她对下午的事情的确是心有余悸,也在想之后的事情,甚至心里,对于赵慎和妙妃相识之事,也十分的疑惑。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赵慎竟然与妙妃有旧,而且瞧着今日赵慎这副摸样,显然对于妙妃,有着深深的痴恋,可是这二人,是怎么开始的。 吉祥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长宁公主,却也知道妙妃的身世,妙妃自小便被选入宫中舞苑,一直呆在宫中,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宫外之人。而赵慎那个时候,恐怕还在惠王的封地上,也不可能会接触到妙妃。 之后,妙妃一朝选在君王侧,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后宫独宠,更加不可能有机会与外男接触。 后来,妙妃虽然失了宠,也从众人的焦点中退隐后宫,但妙妃是因毁容失宠,那副样子,连梁瑾帝这个曾经与妙妃恩爱有加的男人都退避三舍,妙妃凭借着这一副相貌,又如何能够让赵慎对她如斯迷恋。 吉祥怎么想也想不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恐怕也只有赵慎会知晓。不,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崔姑姑。 吉祥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崔玉珍是妙弋宫的管事姑姑,是妙妃的贴身大宫女,陪伴妙妃时日甚久,也是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崔玉珍,恐怕也没有其他的人会知晓了。 可是,她怎么才能够见到崔玉珍呢? 吉祥心中有些苦恼,而她并不知晓,就在这个时候,郭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子外边,马车里正是坐着吉祥此时迫切想要见到的人——崔玉珍。 ☆、第126章 袁叔万听到下人的禀告,眼里闪过了一丝深思。 上一回崔玉珍来找吉祥,因为时机特殊,他原本以为郭家甚至是郭家背后那一位,是对袁府另有打算,可是这会儿,他却是不得不承认,是他想的太复杂了。或许郭家,或者说是崔玉珍,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袁家或者是他,只是吉祥。 吉祥所隐瞒的那个身份,与这些都脱不了干系。 袁叔万的心里其实并不是迟钝的没有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却实在是有些吃惊,让他甚至有些不敢去想。 袁叔万微微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用他冷清的声音开口道:“请崔夫人进来,再……将吉祥请过去招待。” 崔玉珍有礼的谢过了底下人的领路,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说起来,她这一回,来的有些突然,她也有些畏惧见到袁叔万,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的看向了门口,等到看到吉祥之时,却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吉祥看到崔玉珍时,脸上倒是并没有那般吃惊,毕竟先时袁叔万派来的下人已经与她说了崔玉珍来的事情,甚至让她出来接待。 对于袁叔万如此做法,吉祥的心里是有些紧张的,她知道自己露出的马脚已经太多,袁叔万恐怕已经猜测到她与崔玉珍有旧之事。 可是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多想,她一个人躲在屋里,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连该如何走下一步都不知晓。崔玉珍的到来,可以说是给她来解惑的。 崔玉珍面上有些激动的看向了吉祥,她并没有马上出声,等到领着吉祥过来的下人退下后方才出声道:“袁大人不会过来吧!” “袁大人说,让我来招待你。” 吉祥小声的回了一句,心里跳了一下,其实这会儿她也是有些不太敢说话,只因为先时已经见识过了袁叔万手下人的神出鬼没,她也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正看着她和崔玉珍。 不过,吉祥心里也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其实继续隐瞒下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其实反倒不如让袁叔万知晓。毕竟,这总比她亲自去与袁叔万说让她更好接受一些。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也隐隐放下了包袱,看着崔玉珍开口道:“姑姑,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是郭将军和你说的吗?” 崔玉珍闻言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也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公主,您不要激动,其实,是皇上让我来劝您回宫的。” “……” 吉祥睁大了眼睛,倒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向崔玉珍。 崔玉珍低着头轻声道:“今日,您也该知道,你母妃和皇上有旧之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母妃她怎么会与当今皇上有旧……” 吉祥听到这个,便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了出来。 “其 实,不仅仅是您母妃和皇上有旧,我当年也是皇上派去保护您母妃的,还有怀远,当初之事上,我与您说了谎。其实,怀远当初是皇上在宫破之时,派去接您的,当 时先皇攻进宫里,并不打算放过宫中的皇子皇孙,甚至诸多公主也遭了毒手,皇上怕伤到您,便让怀远提早进宫将您接出来安置,却没想到发生了这般误会。” 崔玉珍说完这话,看着吉祥一言不发看着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她连忙握住吉祥的手又道:“公主,这事儿,奴婢并不想告诉您,只是因为奴婢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您知道为好,只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 吉祥沉默的点了点头,许久之后,只是开口问道:“我母妃和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崔玉珍看着吉祥哪一张与妙妃一模一样的美丽脸蛋,慢慢轻声道:“今日来,我并不是帮着皇上来劝您,我知道公主心中定然有许多的疑惑,我只是想告诉公主当年的事情。” 崔玉珍说完这话,瞧见吉祥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便知道此时的吉祥,心中恐怕对她也是有所防备了。她也是早有预料,倒也很快接受,便慢慢开始讲述起来。 “公主,您与您的母妃长得一模一样,您该知道,美人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更何况,当年您的母亲,比您的容貌更为出色的,却是她的舞姿。公主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妙妃娘娘总是不让您吃饱饭,教您学跳舞,而您总是哭着来找奴婢。” 吉祥闻言,犹豫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段记忆并不是她的,而是属于小长宁的,但崔玉珍所说之事,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妙妃娘娘想将一身舞艺都教与您,而妙妃娘娘最为拿手的一支舞,便是荷上舞。当年,娘娘便是凭借这一支舞,入了您父皇的眼,一朝独宠,后宫风光无限,而当年那一支舞,看到的人,并不止您的父皇,还有如今的皇上。” “如今的皇上,当年随着惠王进宫,参加了那次宴会,对娘娘一见钟情,只是,当时的皇上,只是一个王爷的儿子,甚至不是世子,根本不可能与娘娘有所接触。但是皇上对娘娘一片真心,也唯恐娘娘在宫中过得不如意,便让奴婢陪伴在了娘娘的身侧。” “姑姑是皇上的人,姑姑你是惠王府的人。” 吉祥闻言,看着崔玉珍肯定的说道。 而崔玉珍听到吉祥的话,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事儿,吉祥能够察觉到,并不奇怪,宫中妃嫔身边的贴身宫女,不可能从宫外送进,只有可能从一开始便是呆在宫里的。 “我的确是惠王府送进宫里的人,不过,我效忠之人却是皇上。而皇上在当时告诉我,让我以后认妙妃娘娘为主,而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崔玉珍开口慢慢道:“之后的事情,公主您应该知晓,妙妃娘娘风头太盛,本就是被后宫众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在怀上您以后,皇上对妙妃娘娘更是宠爱到说出,只要妙妃娘娘生出皇子,便废了太子立娘娘肚中的孩子为太子。也因为这一句话,给娘娘招来了祸端。” “当时,娘娘受人陷害,险些颠倒落胎,结果为了保住您,她撞在了臂儿粗的蜡烛灯上,半边脸相貌全毁,而您的父皇瞧见娘娘那无法恢复的半边脸之后,吓坏了,娘娘也失宠了。”崔玉珍一边叹着气,一边说着。 “我知道,自我出生之后,便从未看到过父皇来过妙弋宫。” 吉祥点了点头。 “是, 妙妃娘娘在得宠之时,树敌甚多,失宠之后的日子,定然十分难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皇上出现了。我记得那一日,妙妃娘娘难产,而妙弋宫里请不到太医,也请 不到产婆,情况十分危急,就是在这个时候,皇上冒险从密道带了人进宫,替娘娘接生,也就是那一回,娘娘和皇上也慢慢有了往来。” “怎么可能!” 崔玉珍的话音还未落下,吉祥便皱着眉头打断,她摇着头开口道:“母妃那个时候,容貌已经毁了,而皇上,当初对母妃一见钟情看中的只怕也是母妃的容貌,怎么可能还会对母妃有感情。” 吉祥清楚的记得妙妃在她记忆中的印象,妙妃的确很美,甚至因为长年习舞,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只看着她未毁掉的那半边脸,真的美得能够让任何男人心折,可是前提是,她没有露出另一半边的脸。 另一半边的脸,相貌已经全毁了,惨不忍睹,不然当初梁瑾帝也不会在看过之后,甚至大叫见了鬼。 “妙妃娘娘很聪明。” 崔 玉珍平静的慢慢道,“当初,皇上与娘娘见面十分不便,您也知道,当时的皇上,其实还是长年呆在封地之中,偶尔进京,也只能够匆匆见到娘娘一面。娘娘根本没 有让皇上见到过自己毁过容之后的相貌,恐怕在皇上的心目中,记着的,仍然是妙妃娘娘当年为您父皇做荷上舞时候的倾国倾城之貌。” 吉祥看着崔玉珍,怎么也没有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妙妃竟然在毁容之后,仍然与赵慎见面,甚至让赵慎迷得为她做下这么多的事情。 “皇上对娘娘很痴迷,几乎是将娘娘高高的捧入了神坛。他不敢亵渎娘娘,娘娘唯一一次为他蒙着面做了荷上舞后,我就知道,这一辈子,皇上都无法忘记娘娘了。” 崔玉珍面上带着笑容,慢慢的说着,似乎也是在回忆着当初的事情。她慢慢看向吉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公主可还记得在宫中一直待您很好的贤妃娘娘?” “嗯。” 吉祥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记得贤妃的,不仅仅是在小长宁的记忆中,还有她的记忆里,她记得,妙妃去世后,贤妃一直来安慰着她,照顾着她,而且妙弋宫之所以在后宫中还能够这般安稳的存在,其实贤妃功不可没。 “贤母妃,不是母妃的好姐妹吗?”吉祥记得,当初贤妃是这样与她说的。 而 崔玉珍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开口道:“贤妃娘娘和妙妃娘娘并没有交情,之所以回对妙弋宫多有照拂,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娘娘手中有贤妃的 把柄,贤妃是惠王府安在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而这个把柄,我想不必多想,公主应该也能够猜到,妙妃娘娘从何处知晓。” “是皇上告诉我娘的。”吉祥轻声的说出了答案。 崔玉珍笑着点了点头:“是,皇上为了妙妃娘娘,可说是付出了一切,在公主小的时候,其实皇上也多次入宫见过公主,还给公主带了许多的礼物,那个时候,皇上爱屋及乌,真将公主看做了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在宫破之时,会让郭怀远接公主出宫安置。” “可是现在,他看着我的这张脸,却不是这样想了。” 吉祥抬起头,冷笑着说道。 “是,皇上对妙妃娘娘迷恋太过,妙妃娘娘死后,特地嘱咐我将她早早下葬,其实也是为了不让皇上见到她,而这个,却成了皇上的遗憾。虽然妙妃娘娘也与皇上有过来往,可是皇上却从未真正得到过娘娘……” 崔玉珍面上落下了笑容,握着吉祥的手,轻声道:“所以,现在的皇上,很危险,在看到您与妙妃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后,他不可能再将您当成是晚辈看待。” “可我与他身上留的都是赵家的血。” “是,但是皇上不承认,您什么都不是,即使皇上要纳您为妃,您又能够如何!”崔玉珍冷冷的说着。 见到吉祥面上露出了惶恐之色,她又轻声道:“公主,我知道您与袁大人在一起,那样子很好,如今,也只有袁大人能够保住您。” “他……” 吉祥心里有些复杂,也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奴婢虽然是皇上的人,可是,照顾了娘娘和公主这些年,也希望公主能够好好的。在这件事情上,奴婢不可能做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什么,可是袁大人能够,只要袁大人愿意护着您,皇上不可能强行纳了您。” 崔玉珍说完这话,却是站起了身,冲着吉祥行了一个大礼后,开口道:“公主,奴婢要回去了,希望您能够将奴婢的话记在心上。” 吉祥面上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崔玉珍慢慢离开,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想着。 袁叔万走进屋里的时候,吉祥仍然发呆的站立着。 而袁叔万站在门口看着这样的吉祥,心里也十分的复杂,他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到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看向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的目光越发深沉。 “长宁公主,生于瑾康十五年,卒于惠安元年,生母妙弋宫妙妃”。 梁 瑾帝子嗣甚多,当年宫破之时,死了太多的皇子公主,长宁公主,其实一个不受宠妃子所生的公主,太普通了,普通的即使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特地去查探一下她 的尸体,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一位记在册上早已死去的公主,竟然会在袁家藏了这么多年,明明是金枝玉叶之身,却卑微的为奴为婢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 ☆、第127章 袁叔万心里有些惆怅,他也忍不住揣测着吉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接受了这巨大的落差,也忍不住揣测着吉祥这些年来可以说是忍辱负重的日子是如何挨过的。 而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涟漪,想到先时吉祥对于做妾的抗拒,他先时是恼怒的,倒并非是觉得吉祥不自量力,而是在不知道她身份之时,听到吉祥 拒绝自己几乎是觉得是施恩一般提出的要求时,心里未尝不是有些恼羞。可是在这会儿,他却隐隐有些明白,或许,自己觉得是施恩之事,在吉祥看来,却是在侮辱 她。 梁朝公主地位极高,虽然这地位并非自梁朝建立起便有,可自梁朝某位十分受宠的公主在皇帝的做主下得了封地,甚至参与到政事之 后。梁朝接下来的公主也因此受惠。虽无法参与政事,但公主自己有封地,出嫁之时皇家会赏赐公主府,驸马要随公主入住公主府,侍奉公主。而驸马说到底只是公 主的附庸,即使公主无子嗣,除非公主主动到宫中请求赏下宫女,不然驸马不可自己纳妾养外室,反倒是某些受宠的公主,自己私底下养面首却也是比比皆是。 故而,梁朝的公主自小便不会与民间其他女子一般学女戒,宫中会设立教导礼仪的宫人,却不会设立教导德行的宫人。 当然,这个规矩出来,倒是打破了皇帝女儿不愁嫁这一说法,除了某些想要攀附富贵的世家子弟,其他人对于尚公主之事,却是避之不及。 但若是皇家真赐了婚,即使再不愿意,不想掉脑袋,一样得恭恭敬敬感恩戴德的接了旨,然后屈弓卑膝的将天家出来的公主高高奉起。 当年,宫破之时,吉祥怕也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该懂的恐怕也都知道了。只是,越是想到了这一点,袁叔万看向吉祥的目光中,越发露出了几分怜惜,并不是所有的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落差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吉祥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袁叔万。 她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脑海里却想起了方才崔姑姑离开时候与她所说的话,的确,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袁叔万确确实实是她如今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吉祥想活,也想好好的活着,与袁叔万为妾还是进宫做赵慎的妃子,两者皆是吉祥不愿意接受,甚至极力想要逃避的。 可真的无奈之下只能够二选一,她恐怕也只能够选择前者。 至少,与赵慎在一起,会让她心理上更加难接受,而且,袁叔万虽然也多次逼迫过她,但事实上,却并没有实质上对她做过什么。 想到这里,吉祥的心里定了定,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抑下心中诸多翻涌的想法,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跟前,低头行了一礼,嘴里轻轻的叫了一声:“三爷……” 夏日衣衫轻薄,而吉祥一低头,却是露出了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从袁叔万的角度看去,却是分外的诱人。 吉祥在叫唤之时,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 虽然她并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是吉祥的心中其实也大抵能够猜测的出来,袁叔万恐怕已经将她的身份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吉祥不敢去赌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究竟有多喜欢,仅她所知,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个做大事的男人,自制力很好,他即使对她有所喜爱,可是涉及到大事之事,恐怕这份喜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她的身份,恰恰踩在了边缘上。赵慎之前对她所表现出的势在必得,恐怕也让袁叔万此时心里多了几分斟酌吧! 所以她承认,自己做出这番姿态,也有故意引诱之嫌。 就像先时故意对着袁叔万所表现出的软弱与信赖一般,如今,这软弱和信赖,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而在故意屈下身子那一刻,吉祥心里忍不住苦笑,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先时自己刻意疏远,极力逃避的对象,如今却是让她想要费尽心思勾引。 “你……”袁叔万看着吉祥这一番,若是平时,瞧见自己喜爱的女子对他做出这番姿态,恐怕早已经心动,可是今日,他瞧着却并未起任何的兴致,心里反倒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的目光从吉祥那一段白皙中移开,看着她的青丝,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说了一句:“你不必如此。” “三爷……” 吉祥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袁叔万,眼里闪烁着忐忑不定的光芒,让她看起来越发的羸弱可怜。 “你想继续留在我身边?” “奴婢……奴婢想。” 吉祥有些迫切的说着,几乎是在袁叔万的话刚刚问出口之时,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回答了。 而吉祥在说完这话,袁叔万只是目光深沉,略带几分打量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许久,而吉祥的一颗心,也越发的下沉,她咬了咬牙,一横心,却是朝着袁叔万再次走了几步,主动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袁叔万的手。 她的手很小,也很细嫩,如同羽毛一般,慢慢的覆在了袁叔万的手背上,而她也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体靠向了袁叔万,将头靠在了袁叔万的身上,嘴里仍然轻轻的唤了一声:“三爷。” 而唤完这一声后,吉祥恐怕连自己都未发觉,自己柔软的身体此时十分的僵硬,就这样僵硬的靠在袁叔万的身上。 袁叔万低头看向了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小身体,因为视线范围的限制,他只能够看到吉祥的额头与挺拔的鼻根,并不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 可是不用看她的勉强,只从他手抚着的僵硬的背上,也能够感觉到吉祥此时的勉强与紧张。 吉祥真的很聪明,也很善于隐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表现出一副什么模样来,甚至不惜忍辱负重。当然,袁叔万也清楚,吉祥若不聪明,也不懂得隐忍,那么当年在宫破之时,她也不会选择到袁家来做丫鬟,只为了寻求一个庇护。 可是,越是这样的吉祥,让袁叔万的心中越发复杂。 而袁叔万也不得不承认,吉祥很准确的抓住了他的心理,甚至是化被动为主动。即使如今他明明心知吉祥其实对她在做戏,可是他就是不忍心推开她。 “你想清楚了?” 袁叔万抚在吉祥明明紧绷却仍然带着几分柔软的身体上的手,有些僵硬,却还是开口问出了这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一语双关,即使对于先时问话的询问,其实也是对于吉祥所作出的这番举动的询问。 吉祥沉默了一下,最终面上带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回道:“奴婢想清楚了。” 她的头微微抬着,可是目光却始终没有与袁叔万的眼睛对视上。 袁叔万闻言,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今晚,到我屋里来。” “……是。” 吉祥的心猛地一跳,面上也愣了一下,可是她还是语气淡淡的应了。而这一回,吉祥却一直低着脑袋,不肯抬起,袁叔万依然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吉祥后,转身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吉祥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却是闭上眼睛,将身子仰躺在了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房梁。 她不知道自己所作出的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或许在今晚过后,她会后悔,可是她却知道,倘若自己不做出这个决定,她恐怕马上便会后悔。 袁 叔万从来都不是良善人,吉祥虽然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宽厚的主子,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甚至是最近的坦承相对,她其实已经看出了袁叔万的本质,他从来都是一个 商人,即使如今已经早已不在经商,而在朝中为官,可是对于袁叔万而言,很多的事情,都需要有代价,就像吉祥如今,她想要求得庇护,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求 得庇护,必须得付出让他满意的代价来。 毕竟这一回,袁叔万真要保住她,便是要与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做对。 就是从前,即使袁叔万待她宽厚待她好,但吉祥却也得承认,那也不是毫无目的的。 吉祥身无长物,她有的,都是袁家、袁叔万给的,而且那些,袁叔万恐怕也都看不上眼。 他唯一能够看得上眼,且是吉祥自己拥有的,便是她自己。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房门被笃笃敲响,吉祥眨了两下眼睛,从床上坐起了身,看向了门口,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慢慢的走到了门口边上,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瞧着有些强装的婆子,她们的手上抬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澡盆子,而她们的身后,还有两个婆子,一人手上拿着一套崭新的粉色衣裙,另一人手上却是捧着一个盒子。 “这是……” 吉祥犹豫出口询问,而站在前边的婆子笑着开口道:“是三爷让奴婢们来伺候吉祥姑娘的。” “伺候……” 吉祥瞧着这些东西,心里大抵也有了一些明白,她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头,将门直接打开了,嘴里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道:“是该好好收拾一下。” 说完这话,吉祥的心里忍不住有几分茫然。 她仿佛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那几个婆子扶着她洗了澡,又洗了头发,而后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那名手脚灵活的婆子开始替她装扮着。 “姑娘,您长得真美。” 婆子看着被收拾过后,瞧着更加好看的吉祥,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 而替吉祥绾着头发的手脚动作也越发的麻利和飞快了。 “嗯……” 吉祥仍然神色茫然,她反应过来婆子说了什么时候,也是将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镜子上。 镜子有些模糊,但是也将她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大致给照了出来。 的确是美,她这辈子,恐怕也没有这么认真的装扮过了。 虽然仍然素面朝天,为着脂粉,不过额尖贴着的花黄云鬓,却是将她一张小脸全部都给露了出来,越发显得妩媚与秀美,瞧着好像也是成熟了一些。 当然,瞧着成熟,自然也有这做了夫人髻梳理的发髻。 那婆子手艺极好,将她的一头长发挽成了一个灵巧的灵蛇髻,发上更是不要钱似得插了许多的发饰,华贵却不显累赘。身上的粉色镶绣边衣裙,更是衬得雪白的肌肤娇嫩如花蕊。 等到全部打扮完后,婆子将吉祥原本因为沐浴而摘下的那一对价值连城的手镯戴上后,轻声询问:“姑娘,您瞧着奴婢这样的手艺可满意。” “挺好的。” 吉祥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答得有些言不由衷,可是这个时候,她回答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她喜不喜欢也并不重要。 吉祥在心里想着。 而那婆子闻言,面上露出了笑容,更是伸手轻轻的压了压吉祥的发髻,使它看起来更加的精美与利落,而后开口道:“既然吉祥姑娘没意见,那奴婢们现在带您去三爷的屋里,三爷还等着姑娘一起用晚膳呢!” “现在……” 吉祥不觉纠结的捏了一下衣裙,事到如今,她真有些胆怯了。 “是啊,三爷吩咐,一等奴婢将姑娘打扮完,便请姑娘陪三爷一起用晚膳。” 婆子似乎是没有看到吉祥的犹豫,面上仍然带着真挚的笑容,慢慢说道。 “……好。” 吉祥沉默了,却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吉祥忐忑的随着婆子们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如今居住的屋子里,婆子们将她带到门口,看着洞开的大门,却是没有再往里边走,只是朝着吉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吉祥看了一眼那几个婆子,也没有马上跨过着台阶,似乎也是有些犹豫。 不过,这会儿她也知道自己最不应该胡思乱想,越想只是越给自己平添麻烦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终于走到了屋里。 袁叔万的这间屋里很大,不过只被分为里外两间,外边这间,用来招待客人以及用餐,而此时,拿一张八宝大圆桌上,正摆了冒着冉冉热气的饭菜。 饭菜依然十分的朴实却又丰富。桌面上摆了两幅碗筷,而凳子也放了两条。 吉祥看了一眼那桌子的饭菜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袁叔万并没有在外间,那么,他此时应该是在里边的卧室里。 吉祥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朝着里间走去,在迈入之时,却是停下了脚步。而在这个时候,里边却是传来了袁叔万的声音,他的声音并不重,不过足够让继续听清楚。 “进来。” 吉祥忍不住又是下意识的低了头,轻轻答了一句:“是。” 方才慢慢的朝着里边走去。 她穿过了外边的帘子帷帐,走到了里边,不过里间屋内的情景,却是让她愣了一下。 此处庄上,袁叔万并没有设置书房,只是在卧室里边的窗口处放了一个书架子,另一张不算大的书桌,此时,袁叔万正坐在书桌上,拿着毛笔朝着一份公文式样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吉祥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抬眼。 而吉祥走到屋中间的时候,冲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嘴里轻声叫了一声:“三爷。” “嗯。” 袁叔万仍然头也未抬的应了,而毛笔沾在砚台上之时,嘴里突然吩咐了一句:“过来磨墨。” “……” 吉祥有些无语沉默,不过在反应过来,还是起了身,走到了书桌边上,捡起墨条开始慢慢磨起了墨。 书桌不大,吉祥磨墨的位置与袁叔万的位置十分靠近,而袁叔万手中在写的东西,正好摊放在桌子上,吉祥只是扫了两眼,却是发现这其实是一份奏折。 吉祥倒也不敢多看,只是低着磨着墨。 一时之间,屋里也只有吉祥磨墨时发出的轻微声音以及袁叔万写字之时,衣袖不慎擦到桌面发出来的声音。 都很轻很轻,也让屋子里静悄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叔万终于将笔搁在了架子上,也合上了手中的奏折,他抬起了头,目光看向了站在他身边充当了好一会儿隐形人的吉祥。 吉祥放下墨条,脸上露出微笑想要对视之事,却发现袁叔万已经收回了目光。 吉 祥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尴尬极了,也不知道该开口主动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而袁叔万只是慢慢从书桌上站起了身,也从书桌后边走了出来,伸手拉 住了吉祥那双细滑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今日的打扮,倒是第一回瞧见,有些新奇。” ☆、第128章 吉祥闻言,并未说话,只是脸上笑了笑。 自然是新奇,若不是接下来她能够预计发生什么事情,她恐怕也得对着镜子好好照一照。 印象中,这来了袁家,难得这般隆重的打扮,倒也不是第一回。记得第一回的时候,却是袁太夫人想将她送给袁叔万之时,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打扮的在精美,也只能够点到即止,不像如今这般,已经长大了。 只是,吉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二回如此隆重打扮,却是打算自己将自己送给袁叔万。不得不说是命运般的安排,两次,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良人吗? 吉祥有些迷惘,她脑子里直觉想要给出否定的答案,可是想到袁叔万先时对她的好,想到这一回冒险护她,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感触。 不得不说,若不是想到对方只是想把她当成妾室玩弄,她这会儿心里恐怕就算不喜欢他,也会感动。 袁叔万并不知道吉祥心里面在想什么,只是瞧着吉祥这副模样,他大抵也知道她此刻只是强颜欢笑。 他握着吉祥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这个时候,吉祥恐怕已经将他看做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了,即使这一次,是吉祥主动的,可是也改变不了他趁人之危的事实。 袁叔万看着吉祥低头优美的侧脸,鬼使神差,却是突然问出了一句:“你委屈吗?” 吉祥闻言压抑抬起了头,眨了两下眼睛,却又是摇了摇头。 而袁叔万见了,面上依然没有表情,黑眸深深,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吉祥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想了想,又开口道:“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奴婢相信三爷是不会害奴婢的……是不是?” 吉祥这后边三字,问的有些心虚,也有些不确定。 真说起来,这一回,却是她耍了计谋。她其实挺怕袁叔万只是被自己迷惑了,而这会儿突然清醒过来,也怕对方会后悔。 她这话说的,其实也略带几分激将。 袁叔万轻叹着摇了摇头,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继续说这个事情,只是开口道:“先用膳吧!” “好。” 吉祥轻声应了。 她任由袁叔万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到了桌前,瞧着这一桌原本该是让人食指大开的美味,这会儿却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而袁叔万也一样,这一顿饭,二人其实都用的马马虎虎,甚至没有什么交流,等到底下人将桌上饭菜撤走,伺候着她们二人简单的净手漱口后,袁叔万直接朝着里间走了去,吉祥见此,心里忍不住紧了一下。 还是犹豫着,却完全不敢耽误的跟着袁叔万的脚步走到了里间。 她几乎是一走进里边,便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床上,又看了一眼袁叔万。 而吉祥的目光看向袁叔万的时候,却没想到对方此时也停在屋中间,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一对视上,吉祥便下意识跟个小媳妇一样胆怯低了头。 袁叔万瞧着吉祥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又很快的落了下去。 他转身走到了一边的榻上坐下后,对吉祥开口道:“过来坐吧。” “……是。” 吉祥这一次,倒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坐了下去。 吉祥刚刚坐定,马上便有丫鬟捧了茶水点心果子上来,摆在了榻上的小矮几上,袁叔万伸手拿起了杯盏,送到嘴里喝了一口,却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将茶盏放下后,开口道:“喝了你泡的茶这些年了,倒也习惯了。” “……”吉祥微微惊讶张嘴,也有些搞不明白袁叔万突然说这话的缘由。 不过她立刻站了起来,殷勤道:“那奴婢现在给三爷您泡盏茶送过来。” 袁叔万看着吉祥眼里冒着期待的模样,笑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朝着她压了压,示意她坐下。 “行了,这刚吃完饭,喝茶也不好,你便老实坐着吧。” “哦……” 吉祥抿着嘴巴有些不甘心的重新坐下了。 而袁叔万又笑着开口道:“其实,第一回喝到吉祥你泡的茶,甚至不如江风他们的手艺。”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没有说话,心里也是越发的感觉到了奇怪,怎么这会儿袁叔万竟然会有这般闲情与她聊天。 不过,也比她想象的直奔主题要好,吉祥想到这里,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袁叔万见了,又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是喝了这么多年,却是习惯了,到了外边,别人泡的再好,却没有那个味道。” 吉祥再次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袁叔万突然有点推心置腹的与她说这么一番话,的确是有几分暖心,她也觉得,挺有感触的。 “所以这人,不能够习惯,一旦习惯了,其他的东西再好,也变成了将就。”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吉祥还是觉得无言以对,再次沉默。 袁 叔万看着吉祥这样,反倒是自己笑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越过中间的小矮几朝着吉祥的脸上摸去,而这个抚摸,十分的轻柔,吉祥原以为自己应该也会有点排斥,可 是意外的,她觉得袁叔万此时的这个抚摸,却让她并不讨厌。而袁叔万看待她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的轻贱,相反,十分怜惜,又带着一股安抚的感觉。 “三爷……” 吉祥轻轻的唤了一声,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感情。 说实话,眼前这个男人,吉祥心里是一直敬重的。而两个人相处了这些年,虽然只是主仆,但是袁叔万并不苛刻,相反对于她十分的宽容,她不可能说是毫无感情。 在这一刻,吉祥也想了许多的往事,其实,从她到了袁太夫人身边那一刻,成为袁家的丫鬟之后,好几次遇险,其实都是袁叔万救了她帮了她,而她在袁家唯一度过的安稳的这六年光阴,也是在袁叔万的庇护下方才度过。 她并非不懂得感恩之人,她也愿意做事情来报答袁叔万,就像当年在知道袁府有难的时候,她愿意为一个甚至并不确定的事情而去冒险。 可是,做妾,真的让她挺难接受的。 袁叔万看着吉祥面上突然流露出了低沉的神色,也慢慢的收回了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道:“你泡的不好的茶,尚且让我习惯了,好的东西,突然让将就不好的,恐怕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吉祥,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知道你很绝强,也很坚强,只是没有想到,你远远比我想的还要坚强,在府里的这些年,你觉得委屈了吗?” 这么久了,一直未见袁叔万提及任何关于她身世之事,吉祥原本以为袁叔万不会提了,谁知道,袁叔万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 说实话,虽然也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可是吉祥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慌张,她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急切,解释着:“三爷,奴婢并不是想要故意隐瞒……” “你不必自称奴婢。” 袁叔万开口打断着。 而吉祥有些难堪的低了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声,交握在一起的一双手也忍不住掰扯着自己的指头。 屋里再次沉默了下来,吉祥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袁叔万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慢慢出声道:“不早了,歇了吧。” 吉祥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一下子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 而这一回,袁叔万并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脱着外衣。 吉祥抿着嘴巴心里有些自嘲,说实话,方才那轻轻缓缓,甚至是带着几分温馨的气氛,的确是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仿佛袁叔万今晚让她到屋里,只是为了找她说话。 也让她一度忘记了今晚的目的。 可是最终,那一些,也只是开胃小菜,也不可能真的忘记了主菜,吉祥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间上,动作很慢很慢,仿佛是慢动作回放,可是她还是狠心解开了衣服上的绑带,她解开了穿在最外边的一件衣裙。 如今天儿还热着,衣衫也是轻薄着。 吉祥揭开这外衣之后,身上也只余薄薄一层中衣,而这个时候,袁叔万身上也只剩下一件中衣,转头看着吉祥。 吉祥有些难堪,她手颤抖着,努力了许久,却最终还是不能够鼓起勇气,将这件中衣解开。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低垂着的视线范围内,却是出现了一双脚,吉祥忍不住吓得后退了一步,袁叔万却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吉祥的手,也让她退无可退。 “你后悔了。” 袁叔万开口轻轻说出了这一句。 而吉祥没有回答,她的确是有些后悔,也有些胆怯。而袁叔万的这一句话,也让她原本有些混沌的头脑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慢慢的伸出了手,环住了袁叔万的腰,将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贴了过去,贴在了袁叔万的身上,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胸膛处。 两人都只着了中衣,很轻薄,让吉祥有种她正与眼前这个男子裸裎相对的错觉。她能够听到对方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跳声,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火热的有些烫人的身躯。 而袁叔万的唇,也慢慢的贴在了她的额头上,顺着她的额头,一路从鼻子上,慢慢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吉祥忍不住缩了一下身体,却没有成功的避开。袁叔万抱着她腰肢的手,仿佛如同铁壁一般紧紧的禁锢着,让她不能够动弹。 她闭着眼睛,有些认命的承受着。 而袁叔万的这个吻,很轻很轻,仿佛是羽毛擦过一般,不等吉祥惊讶睁开眼睛,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她睁开了眼睛,只能够看到袁叔万仿佛是带着一束火焰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她,她的手忍不住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裳。 身体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的手也是迟了一拍,方才松开,她一动不动的躺着,目光紧紧的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也脱鞋上了床,吉祥忍不住害怕的往里边缩了缩,不过她这小小的动作却毫无作用,袁叔万上来之后,直接长臂一伸,将她的身体抓了过来,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吉祥感觉自己完全僵硬住了,她也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没有想到,过了许久许久,她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袁叔万竟然没有再碰她了。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看去,看到袁叔万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而她刚看了一下,袁叔万却又轻笑着睁开了眼睛,对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不睡吗?” “……” 吉祥愣住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呆呆傻傻的样子。 而袁叔万则是又翻了一下身体,将另一只没有环着吉祥的手放到了吉祥的后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开口道:“睡吧。” “好……” 吉祥连忙点头应了,也是唯恐袁叔万后悔,连忙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个别扭的姿势就这样合着眼睛一动不动。 袁叔万定定的看了吉祥因为闭眼过度而有几分的扭曲的脸蛋一会儿后,轻笑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话,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吉祥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而且身边还睡了袁叔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袁叔万一下一下顾虑的轻拍下,她不知不觉,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真的给睡过去了。 甚至,差点就给一睡到了天明。 当然也只是差一点,睡到半夜之时,吉祥迷迷糊糊被一阵噪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声音很重,即使是在这间本该隔音最好的屋子里,吉祥都能够听到各种声音,而这个声音很杂,又人声,也有利器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撞在门上的声音。 吉祥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若不是被袁叔万抱在怀中,她差不多要惊得直接坐起来了。 而这个时候,袁叔万也睁着眼睛醒着,感受到怀中的动静时,他安抚的轻轻拍了一下吉祥的肩膀,开口道:“睡吧,他们不会进来的。” ☆、第129章 “他们?” 吉祥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屋里只是在外边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床上又放着床帐,吉祥只能够隐隐约约 看到袁叔万脸上的轮廓,却根本看不清楚他此时脸上的神色,可是,吉祥却能够感觉得到,袁叔万此时的心情很平静,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吉祥隐隐也能够猜测得 到,袁叔万似乎是早已经知道了今晚会有这么一群“不速之客”,也早做了准备。 在黑暗之下,配着外边的喧嚣之声,吉祥听到了自己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的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而在问出这句话后,吉祥却是打了一个机灵,她想到了袁叔万从前虽然也对她有过亲密的举动,但从来都没有真正碰过她,而且,也从来都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过。 今日,原本吉祥心中并没有别的想法,毕竟此次是她主动,袁叔万让她到屋中,吉祥心里也真的没有生疑,但是袁叔万却根本没有碰过她,规规矩矩的抱着她睡在床上。 事情太过于凑巧,如何会两件事情恰好都发生在这个晚上。 吉祥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袁叔万胸口的衣裳,心里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有些动容:“三爷,您……早料到那些人回来。所以才会让奴婢今晚歇在您的屋里吗?” 吉祥轻声问着。 袁叔万并没有回答,只是宽大的手掌依然轻轻拍着吉祥的背,安抚着她,温声道:“不会有事的,你睡吧!” 虽然并未直接回答,但这一句话也是在间接应证着吉祥的猜测,外边的那群人,果然是冲着她而来。而袁叔万,今晚让她到屋里,只是为了保护她。 这个认知,让吉祥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为自己先时看轻袁叔万,认为对方趁人之危这个念头而有所愧疚,同时,她的心里真的很感动。 吉祥又是抬头看了一眼在昏暗的环境下,袁叔万瞧着有些模糊不清的面部轮廓,只觉得往日里瞧着棱角分明,分外坚硬,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的那张脸,此时分外的柔和。 吉祥能够感觉到环在她背上的那只手臂上带着的温度,原本有些烫人的触觉,此时却也变成了温暖。她的身体不觉的慢慢松弛下来,不再像先时那般僵硬。 虽然袁叔万告诉吉祥,让她安心睡去,但毕竟打斗就在门外,声音并不算轻,而且吉祥心里也存着事情,根本睡不着。她垂着眼睑静静的听着屋外的动静,心里倒是并不惊慌,而袁叔万也清楚吉祥此时并没有睡着,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屋外的声音渐渐弱下,然后越来越轻,慢慢的,安静了。 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个男声,对着躺在床上的袁叔万开口禀告道:“三爷,来人半数逃脱,剩下并无活口。” “无事,将外边都处置干净了。” 袁叔万闻言,对于这个结果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或者责怪的意思,只是开口吩咐了一句。 “是。” 方才那个声音,闻言,有力的回了一声,而后,屋外除了很轻很轻的沙沙声音,却是再也没有方才那般大的动静。 只是,吉祥听着那沙沙的声音,身体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声音,仿佛是在拖动着什么,是不是……尸体? 吉祥想到了方才袁叔万与外边人的对话,心里却已经确信了。 而袁叔万感觉到了手下这句身体的动静,不觉又是安抚的拍了拍她,又轻声道:“别怕,睡吧。” “嗯。” 吉祥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闭上了眼睛。只是,手却是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袁叔万的衣领, 这一夜,吉祥虽然控制不住做了不少的梦,而梦境也一样的光怪陆离,以至于等到她醒过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梦见了什么。可是到底她还是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醒来之时,她却发现床上已经无人了。 吉祥发现只有她自己仍然睡着,若非身下的这张床提醒着她,她几乎以为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她此时其实还睡在自己的床上。 吉祥从床上坐起了身,慢慢的走下了床,却发现自己的鞋子,并不在床下。 吉祥在地面上左右看了,却都没有找到鞋子,而昨夜关于她如何上床的记忆,在鞋子这一块的时候,也都断了片。吉祥无奈,只能够伸手捡起了放在床边的外衣,她将外衣披在了床上,看了看脚上着了雪白的袜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脚放在了地上,从床上走了下去。 此时天儿正热着,吉祥只着了袜子走下床倒也不热,地面也不脏,吉祥走了几步,却是想着径直朝着外边走去,谁知道,当她刚刚打开走向外间的帷帐之时,却被外边的情景吓了一跳。 袁叔万正坐在外边的桌子上,而本不该在这个庄上的常宁常福两兄弟,此时正站在桌前,因为先时他们都没有说话,所以也让吉祥产生了屋里根本没有人的错觉。 等到她出现在外边的时候,她的动静也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常宁和常福两兄弟看到了吉祥这副衣冠不整的摸样,却是立刻低下了头,对着袁叔万轻声禀告道:“三爷,奴才们先出去了。” 袁叔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吉祥这个时候,也早已经躲回了里屋。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帷帐里边,只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过后,袁叔万也走进了里间。 “三爷……” 吉祥一阵讪讪,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袁叔万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开口道:“将鞋子先穿上,免得受凉了。” “好……” 吉祥闻言,连忙点头,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却是突然想起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鞋子在何处? “三爷,奴婢找不到自己的鞋子。” 吉祥这话,声音很轻很轻。 而袁叔万听了,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慢慢的走到了榻边,在榻上伸手捡起了两个鞋子,然后拿到了吉祥的跟前。 吉祥看着袁叔万的举动,也看到了那双自己十分熟悉的绣花鞋,心里却是有些无语,搞了半天,她的鞋子根本不在地上。 不过,吉祥也马上伸手接过了袁叔万给她递来的鞋子,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将鞋子放在地上穿上。 袁叔万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吉祥这一番动作,等到她将鞋子穿好后,袁叔万温声道:“你先梳洗了,梳洗完出来用膳,待会儿就要回府了。” “回府?” 吉祥脸上微微吃惊,不过见袁叔万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吉祥梳洗完走到外边的时候,瞧见外间的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早膳,而袁叔万正坐在桌上等着她。 吉祥连忙走到了桌子边上,她刚刚坐定,袁叔万便将一碗刚刚盛好的粥递了过来。 “多谢三爷,三爷您也快用吧!” 吉祥轻声说着。 袁叔万点了点头,却又给吉祥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后,方才自己慢慢吃起了碗中的食物。 用完早膳,吉祥犹豫了一下,向袁叔万表示想要回屋去收拾行礼。 袁叔万闻言,也没有阻止,点了点头便放了行。 吉祥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今日的三爷瞧着,除了某些举止上与先时不同,但给吉祥的感觉,却好像又回到了还未与她表明心迹的那位三爷,看了让她心里忍不住十分的敬重,又有一种仰望的感觉。 但是,说实话,这样的三爷,反而让她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吉祥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天夜里屋外打斗之事,她忍不住在门口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 不过,显然昨夜那群人收拾的很干净,吉祥甚至找不到一点点的血迹。 她低头看着露面微微发呆,而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常宁的声音:“吉祥。” “常宁哥哥。” 吉祥抬起了头,看着常宁叫了一声,心里忍不住起了一丝尴尬,毕竟方才的情景,回忆起来实在是让人不自在。 不过常宁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样子瞧着,仿佛方才那一幕是很自然的一幕,也像是他方才根本没在屋里瞧见那一幕一样,与先时遇到吉祥时候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常宁的这副表现,也让继续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常宁哥哥,你和常福哥哥怎么来了?” “哦,三爷让人传信让我和哥哥来的,三爷和你今日不是要回京吗?” “这样。”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儿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指了指自己的屋子的方向,开口道:“那……那我先回去收拾行礼了。” “好。” 常宁点了点头,目送着吉祥慢慢离开后,脸上的笑容却是落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吉祥方才走出的房门,脸上轻轻的,却又带着几分自嘲笑了一下。而后,却是收敛了自己方才的神色,走到了屋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回京的路,倒是比吉祥所想的要顺利的多,顺顺利利的走进了城门口,也顺顺利利的回到了袁府里,顺利的让吉祥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吉祥抬头看到了玄玠居的匾额之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吉祥和袁叔万二人是坐在马车里的,马车也并没有停在袁府门口,而是让袁叔万直接吩咐驶入了府内,在玄玠居门口停下。 吉祥在袁叔万的扶持下慢慢走下马车,微微站定之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 “三表哥。” 吉祥和袁叔万顺着那声音看向了不远处,只瞧见一张瞧着仍然是带着几分熟悉的面容,来人只做少妇装扮,身上穿着一身杏色衣裙,脸上妆容有些淡,也带出了眉眼间当初没有的成熟与风韵。 吉祥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对方竟然是六年多未见的钱昭君。 钱昭君当初对于袁叔万的迷恋,吉祥仍然记忆犹新,而此时的钱昭君,因为站的有些远,吉祥并不能够瞧见对方眼里的情绪,但显然是面上带着笑,而且还朝着袁叔万这边小跑过来,她身后随着的两个丫鬟也是一路小跑着跟随。 那副架势,也让吉祥感觉到熟悉极了。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袁叔万,却瞧见袁叔万面上虽然淡淡,但眼睑却微微低垂着,仿佛是在想着什么。 吉祥看着袁叔万,而这个时候,袁叔万也看了一眼吉祥。 不等袁叔万开口说什么,钱昭君却已经走近了。 也让吉祥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钱昭君的模样,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青春年少了,不过钱昭君却比那个时候瞧着更让人觉得顺眼。她长得本来也有几分姿色,只是先时的打扮与做派反倒是将她的姿色减了几分。 如今,她身上的衣服穿得清淡了些,脸上的妆容也淡了,可是面色看着反倒是自然好看了许多,眉眼间的气质,瞧着也是温婉了。 吉祥地垂下了眼眸,冲着钱昭君行了一礼。 而钱昭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吉祥后,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看着袁叔万开口又是甜甜的唤了一声:“三表哥。” 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但一口甜糯的声音,却是分外没有改变。 袁叔万冲着钱昭君点了点头,淡淡开口问道:“怎么上京了?” “自然是有事才上京的。”钱昭君娇俏的嗔说了一句,却又开口道,“三表哥现在有时间吗,能和我说说话吗?” 钱昭君这话说的实在坦荡荡,坦荡荡的让吉祥即使觉得对方太明目张胆与袁叔万示好,都觉得让人难以生出不好的想法。 而袁叔万听了,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开口道:“行,到屋里去说。” “好。” 钱昭君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闻言又是笑靥满面,自己先朝着玄玠居走了去。 袁叔万并没有马上跟上,看了一眼吉祥后,只是轻声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奴婢无事,奴婢去煮茶吧。” 吉祥愣了一下,却下意识这般说着。 袁叔万听了,倒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吉祥后,却并没有答应,只是道:“无事,你回去休息,江风他们都在。” 吉祥能够听得出,袁叔万是真的并不打算让她送茶,她沉默了一下,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钱昭君原本以为袁叔万会带她到厅里招待,谁知道,竟然直接将她带到了书房里,一时之间,她倒是有些又惊又喜。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书房里的摆设,看到随后走进来的袁叔万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三表哥,你的书房好像和我当初离开时候的一模一样。” “除了这上边的书好像多了许多。” 钱昭君笑着指了指书架。 袁叔万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一下,走到了书房外边会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后,江风进来奉了茶。 钱昭君瞧见这般,也只是挑了挑眉,她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身边坐了下来,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后,又笑道:“三表哥,怎么不是方才那个丫鬟来奉茶?” 钱昭君说这话,其实也有几分调侃的意思,虽然吉祥身上穿着的衣裳与打扮瞧着仍然是丫鬟的样子,可是钱昭君心里打底清楚,这应该不是普通丫鬟。 袁叔万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当年,我怎么不记得表妹来过我书房?” 钱昭君听了这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副还未出嫁女儿的神态,她轻笑着捂了脸,开口道:“被表哥发现了。其实,当年我心慕表哥,苦于没有机会与表哥亲近,也偷偷的到玄玠居里来过。” 袁叔万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道:“此次进京,是因为妹夫要准备会试吧。侄子侄女有没有来?” “都来了,恐怕还得麻烦三表哥了。” 钱昭君听到这话,笑着回了,她说完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却是突然轻声道:“表哥,其实这些年,我挺想你的,也时时刻刻在想我离京时候的事情。” 袁叔万看了一眼钱昭君,而钱昭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看向了袁叔万,轻声道:“表哥,此次进京,除了陪我相公准备会试,我也想将这些年来一直记在心上的事情,和表哥说一说,问一问。” 袁叔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130章 钱昭君见了,面上忍不住又是轻轻笑了一下,不过眼里却并没有太多的笑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三表哥,后来你牵线搭桥,让我嫁入蒋家,是不是在补偿我?” 钱昭君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她仍然有些不甘心,想要亲自听到袁叔万告诉她。 钱昭君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其实挺可悲的,她如今已经成亲生子,也与袁叔万完全没了希望,她的丈夫对她很好,她的孩子也聪明孝顺,按说这样的日子,她是不应该再有任何的奢想,可是午夜梦回之际,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惆怅。 而袁叔万看着钱昭君,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钱昭君见了,眼眶子却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笑的很勉强,却还是轻声道:“表哥,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背过了脸,有些不想用这幅样子来面对着袁叔万。 “蒋家很好,蒋家二公子,也是良人。嫁予我,你不一定会有现在的幸福。” 袁叔万看着钱昭君如此,只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钱昭君听了,脸上仍然强笑着,眼里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点了点头,却控制不住情绪,只能够掏出帕子捂在脸上。 她自然知道蒋家很好,她的相公蒋二公子更是难得的良人,以她家的条件,其实根本嫁不进蒋家门第。 蒋家虽然也是商人世家,可是蒋家却也是他们亥县的数一数二的富户,蒋家大公子接手了家中生意,而她的相公蒋二公子虽然没有接手家中生意,却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钱昭君嫁予蒋二公子之时,这位蒋二公子便已经是个举人了。 而且蒋二公子这些年来一直寒窗苦读,身边并无乱七八糟的妻妾,十分洁身自好。钱昭君嫁入后,对她这个妻子更是十分疼爱,妯娌和睦,公婆和气,一点糟心事儿都没有。 这样的姻缘,可说是世间女子难求的好姻缘。钱昭君的姐妹都对她羡慕不已,先时轻视她过了花期却迟迟未嫁之人,见她觅得如此良缘,也只余羡慕与讨好了。 虽然她父母瞒着她,可是钱昭君却知道,这份姻缘,其实是袁叔万替她牵线过来的,也因为袁叔万,她嫁入蒋家后,即使有一个可以说是拖累的娘家,但在夫家地位仍然不低。 可是,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却是越发的煎熬,越是想要求得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 “三表哥,你是不是觉得当年利用了我,觉得对我愧疚,所以才会想着补偿我。” 钱昭君声音里略带着几分颤抖,因为低着头,并不能够看清楚她此时的神色。 袁叔万听到钱昭君再三执着问出这个问题,他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并不仅仅如此,你毕竟也是我的表妹。” “果然。” 钱昭君听到答案后,心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袁叔万笑了一下,慢慢道:“三表哥,其实在发生那件事情后,我便有点猜到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应该与三表哥有关系。” 钱昭君说完这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声音有些嘶哑的问了一句:“三表哥,你……真的那么喜欢陈氏,为了给她报仇,你……” 钱昭君已经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的情绪,她紧紧的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三表哥,我从小就喜欢你,看到你高兴,我也高兴,看到你难过,我也难过。我记得,小的时候,你因为不能够入学堂而一个人躲在花园里难过的时候,你没哭,我先哭了起来,还去找了舅舅,结果还害的表哥你被舅妈骂了一顿。” “后 来,表哥你开始学做生意了,你做的很好,我娘也常夸你,我每回听到了,比谁都要高兴。表哥你要娶妻了,我娘说,她帮我和舅舅说,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了。 结果,我娘又告诉我,你娶得人不是我,是陈家小姐,我当时生了一场大病,甚至想着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我做妾也没有关系……” 钱昭君抽泣着的说着,而袁叔万只是沉默听着。 “我一直羡慕三表嫂,为什么她能做你的妻子,我不能。可是她还不珍惜,还要水性杨花,和二表哥勾勾搭搭,她难产死了,其实那个时候我恶毒的想着是她活该,甚至有些高兴,觉得我能够做三表哥的妻子了。可是三表哥你还是不喜欢我……” “我 知道,府里的人都觉得我不要脸,觉得我没一点矜持,成天缠着三表哥,连名节都不要了。可是我不在乎,只要三表哥喜欢我,我就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还想着,若 是我坏了名节,三表哥会不会就娶我了……我把二表嫂撞得流产了,我知道里边有蹊跷,甚至猜到了是三表哥你,可是我不在乎,即使知道三表哥你是为了陈氏在报 仇,我也愿意为三表哥做事,可是三表哥你为什么不能够……不能够喜欢我一点点。” 钱昭君说完这最后的话,却是将头埋在了桌子上,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袁叔万仍然没有说话,看着钱昭君在他面前哭泣的几乎是崩溃了的模样,他仍然面色淡淡,只是眼里,却是有些出神。 钱昭君在许多人眼里,的确并不是一个让人印象很好的姑娘,可是袁叔万自己也不能够违心的说,钱昭君对他不好。 相反,这个姑娘,几乎是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他,从很小的时候起,那个时候,袁叔万虽然是袁家嫡子,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下人也常会因此而看人下菜,对他不恭敬。 但是钱昭君却很奇怪,她每回来袁家,就爱找他,缠着他,还将自己攒下的一些认为很好玩的东西带给他。 虽然那些东西,都是女孩子家玩的,在袁叔万看来,实在是让人发笑。可是钱昭君待他,真的是毫无目的好,毫无杂质的喜欢。 不管他是那个不受宠的袁家三少爷,还是后来独掌袁家生意的袁三爷,亦或者是再后来在京城中也有了一定权势的袁大人。 可是,钱昭君千不该万不该,却是喜欢了他这样一个冷心冷意之人。 袁叔万看着钱昭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选择利用钱昭君,袁叔万心里不是没有犹豫,他对钱昭君,心中仍然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可是他最终还是利用了,因为可以一石二鸟,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让钱昭君不再缠着他。 “昭君,你也不再是孩子了,别说孩子话了。” 袁叔万垂下眼睑,掩下了眼中的情绪,语气淡淡出声道。 而这一句话,也让钱昭君的心里再次慢慢平静下来,抽泣之声,慢慢的轻了,终于,她将自己的脸抬了起来,而她的一张脸,虽然只着了淡妆,但瞧着却是分外的狼狈。 她拿着帕子抹了一把脸,也是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的失控,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咽了咽口水,抿着嘴巴强装出笑容,声音依然娇俏着:“表哥真是铁石心肠,我都哭成这样了,表哥就不能够怜惜我一点点吗?” 袁叔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而钱昭君又是笑了,笑容却有些苦涩,半真半假的说着:“也不知道表哥在你那貌美婢女之前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也是,表哥恐怕也只瞧得上那般绝色。” “昭君,你是一个好姑娘。”袁叔万轻声道。 “好姑娘甚至不如三表嫂。”钱昭君闻言,垂下了眼睑,微微翘起的嘴角,笑容有些苦涩。 而袁叔万听了,却认真的说了一句:“陈氏不如你,当年,若嫁给我的人是你,恐怕我也不会如此。” “三表哥……” 钱昭君闻言,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我知道这话,或许现在也不该说,但是既然你也已经将话说出来,恐怕也已经死心了,那我也将实话说了。” “当年,其实爹与我说让你嫁给我之事,我是同意的。” 袁叔万看着钱昭君不再年轻的脸庞,心里也起了几分惆怅,他对钱昭君并没有男女之情,不过,当年袁老太爷提出之事,袁叔万其实并不反对,在他看来,娶一个不知底细的陈家小姐,倒不如这个单纯的自家表妹。 只是,这事儿,最终却还是在袁太夫人的反对下作罢了。 “当初,我利用你报复二哥,并不是为了陈氏,只是为了那生下来便没有睁开过眼睛的孩子。” “三表哥……” 钱昭君没有料到,袁叔万竟然会突然对她说这么一番话,她的心里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可是,这个时候,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如今她已经嫁给了别人,而很多的事情,既然一开始没有成,那么之后,也就没了希望。 就像是当年袁叔万娶了陈氏而没有娶她,之后,即使没有了陈氏,袁叔万也不会再娶她了。 以前她不信命,现在却发现,很多的事情,都是注定的。 钱昭君动了动嘴唇,最终很多的话,还是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因为,根本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她轻笑着,最终只是玩笑似得说了一句:“原本还觉得三表哥太狠心,就这样利用我,现在……既然也是为了我的侄子报仇,那便算了。” 钱昭君站起了身,看着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三表哥,就当是补偿我这么多年来的痴念,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也算是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袁叔万抬起头,看向了钱昭君,钱昭君轻笑道:“既然我和表哥有缘无分,那表哥能不能让我的孩子和你的孩子有那个机会?” 袁叔万闻言,沉默着没有说话。 钱昭君却是笑道:“当然表哥现在也没有孩子,不过我想也快了。我知道表哥如今位高权重,可能看不上我的孩子,只是我会把我的孩子养的很好很好,将来若是能够入得了表哥的眼,能不能给我这些年来的痴念一个机会……” “好。” 钱昭君原本以为已经没有了机会,可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听到从袁叔万嘴里说出这个字,她有些高兴,也有几分大喜过望的感觉。 “那 表哥答应了。我现在有一子一女,将来表哥若是生了儿子,便娶我的女儿,年龄大些也无妨吧,反正女大三抱金砖,而且我以后也还会再生,若是表哥生了女儿更 好……”钱昭君有些自言自语的说着,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表哥,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管教我的孩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这话,钱昭君倒也干脆,直接打算告辞。 反倒是袁叔万却是叫住了她,笑着指了指她那张狼狈的脸,开口道:“我让丫鬟伺候你梳洗一下吧。” “好。” 钱昭君即使已为人妇,可是想到自己这番样子,面上还是忍不住有些羞意,不过她向来大胆,尴尬了一下,却是出声道:“不知表哥可否舍得,让你那位贴身丫鬟来伺候我一下?” 袁叔万看向了钱昭君,却只瞧见了钱昭君眼里的戏谑。 他笑着点了点头。 钱昭君闻言,脸上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吉祥拿着行礼刚回屋,收拾完刚坐下歇息没多久,却听到常宁来叫她的声音,心里却是有些疑惑。 而当她打开房门,看到站在屋外由着常宁带领站在屋外面上有些狼狈的钱昭君之时,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深了。 不过,吉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钱昭君行了一礼:“表小姐。” 钱昭君点了点头,看着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开口道:“你就是三表哥的贴身丫鬟吉祥姑娘。” “是。” 吉祥轻轻应了。 钱昭君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直接走了吉祥的屋子,而后对着吉祥道:“把门关了吧!” 吉祥闻言犹豫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常宁,常宁并没有说话,反倒是钱昭君开口道:“是三表哥让你伺候我梳洗的。赶紧把门合上吧!” 常宁也冲着吉祥点了点头。 吉祥无奈,心里虽然奇怪也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将门关上,走到了钱昭君面前,轻声道:“表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钱昭君闻言,只是目光又飘到了吉祥的脸上,开口道:“三表哥看上你什么了?” 说着,手却是直接摸上了吉祥的脸,又道:“就是这张脸?” 钱昭君的手指指甲有些尖,刚好又抵在吉祥的脸上,让吉祥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第131章 不等吉祥反应过来,钱昭君将指甲又收了回去,只是用指腹冷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收回了手,略带几分嘲讽的开口道:“你怕什么,怕我毁了你这张可以勾引男人的脸。” 吉祥闻言,面上虽然没有变化,可是心里却有种被嘲弄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心里有些愤怒,也让她不觉紧握了一下拳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抿了一下嘴巴,却是勉强压抑下了不高兴的情绪,开口道:“表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吉祥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面上也是面无表情。 钱 昭君听见了,再次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是并没有理会吉祥的话,而是在屋子里慢慢走动着,打量着,最后,将目光又扫回了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站着的吉祥身边, 轻声道:“三表哥待你真好,连他寝室旁边的屋子都给了你,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便可以得到三表哥的爱怜与疼宠吗?” “表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吉祥低着头,再次面无表情开口,但是身体明显比先前要紧绷了许多。 “你急什么,你对着三表哥之时,也是这样吗,主子话未说完,便随便开口。”钱昭君不悦出声,说实话,她今日之所以会突然起意想要见吉祥,原本并无什么恶意,甚至也想过想要拉拢一下吉祥,可是当她看到吉祥之时,却发现对眼前这个女人嫉恨的不行。 袁叔万自陈氏死后,这么多年了,身边并无女子近身。而她自小开始等着,为了等到袁叔万,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年华,到头来,竟是白白便宜了这么一个小丫鬟。 这让她如何心甘,偏偏,她还真动不了眼前这个小丫鬟。 钱昭君心中忍不住有些忿忿,只是,她动不了,还不能够羞辱她几分吗? 而眼前吉祥低头强忍屈辱的这副模样,让她既感到无趣,又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个丫鬟吗,得了表哥几分宠爱,真不把自己当成奴才了。 而吉祥此时也瞧出了钱昭君的来者不善,说实话,这些年来,作为下人,她也习惯了忍耐,知道自己反抗不过是以卵击石。只是,说到底,这些年来,在玄玠居过得日子也太好,下人之间和气,袁叔万又是个宽厚的主子,她也甚少遭遇到这般难堪。 所以,即使她强行忍耐着,心里仍然有些难受。 她的心里对于袁叔万也不觉起了几分疏远,还有几分让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先时她说要去奉茶,结果袁叔万不让她去,反让她回屋休息。如今,却又让她来伺候他的表妹,真当是好笑。 吉祥想到这里,却又突然觉得有几分心惊。说实话,当年在丰岚园里,她并不是没有遭遇过陈嬷嬷给她的难堪,可是她都能够平心静气的忍下来,偏偏面对着眼前的钱昭君,不知道为何,她却是有些心绪难平。 吉祥不敢多想,只是再次轻声开口:“表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钱昭君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也是瞧见了吉祥强忍着屈辱的样子,她慢慢的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后,打量着梳妆台上的东西,冷笑了一声,笑道:“算了,瞧你这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打一盆水来伺候我梳洗吧。拿新盆,我可不要用你这个做奴才用过的东西。” “是。” 吉祥低着头轻声应了。 她慢慢的走出了屋子,而走到屋外之时,瞧见一脸担忧看着她的常宁之时,脸上倒是缓和了几分,开口道:“常宁哥哥,你怎么还没有走?” “哦,没什么,吉祥你要什么,我给你去拿?” “不必了,表小姐要新盆打水,我去就行了。” 吉祥轻声说着,心里也暗暗想着,正好让她透透气,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憋屈,顶撞了那位难缠的表小姐。 “哦……” 常宁看着吉祥,面上有些犹豫,而吉祥奇怪的看着常宁,脸上也是有些不解。 最终,常宁还是轻声开口道:“吉祥妹妹,你别怪三爷,三爷这不是屋里除了你没人伺候,所以才会让你来伺候表小姐的。” 吉祥闻言,想要扯动嘴角,却并没有成功,最终,她有些逃避的开口道:“常宁哥哥,无事,我……我本来就是做丫鬟的。” 可是,吉祥却不得不承认,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有几分心惊自己语气里的不忿与委屈,而常宁闻言,更是欲言又止看着他,眼睛里也透露着一股难受的情绪。 吉祥也不想多想,也没有再说话,便去找了新盆,打了水拿到了屋里。 等到她重新走到门口的时候,常宁已经不在门口了。吉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房门口,轻声道:“表小姐,奴婢进来了。” 说完这话,她心中也有几分自嘲,本该是她的屋子,如今自己进去了反倒是要请示,可是谁叫她现在是做丫鬟的呢! 吉祥捧着水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钱昭君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台前,她进来的时候,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吉祥低着头进屋,将同样是新拿的毛巾放进温水里绞了一把,走到了钱昭君身边,开口道:“表小姐,奴婢先伺候您将脸净一下。” 钱昭君闻言,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吉祥,将脸抬了起来,让吉祥替她慢慢擦着。 吉祥手上动作轻柔,脸上瞧着十分心无旁骛的替着钱昭君慢慢的擦着她的脸,她的眼睑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的心虚,也让钱昭君只瞧见了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而在这个时候,钱昭君也不得不承认,吉祥长得的确是动人,也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动过心的袁叔万会对着这个小丫鬟心动,甚至为她兴师动众。 虽然她只是刚到京没多久,却也将袁叔万院子里最近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知道袁叔万为了这个丫鬟甚至请了太医过来瞧病,若非如今恰好是国丧期间,恐怕早已经给了这丫鬟体面纳了她做姨娘。 钱昭君想到了这里,看着吉祥倒是没有了先时的戾气,虽然她对于吉祥心中仍然存有嫉恨,可到底,眼前这个人还是得了表哥的恩宠,瞧着表哥的意思,将来也是打算让她生子,将她得罪太过,对她也并无好处。 钱昭君到底是已经嫁人多年,如今也有子有女,不可能再像未出嫁之时一般,真的能够不管不顾,眼里心里只有袁叔万一人。 所以,在吉祥替她擦完脸转身去绞毛巾之时,她脸上笑了笑,语气虽然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却也是温声道:“吉祥姑娘,方才我与你开玩笑的,你可莫生气啊!” 吉祥倒是不妨钱昭君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不过,她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表小姐说笑了,奴婢哪里敢于主子生气。” “那就好,毕竟将来你若有了表哥的孩子,将来指不定咱两还有可能结亲呢,我向来都是个和气的人,可不希望将来你对我心有芥蒂。” “结亲?” 吉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拿在手上的毛巾也不觉紧紧握起。 “是啊,我与表哥有缘无分,自是想让我们的孩子,完成我们的遗憾。”钱昭君略带挑衅的开口道,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说实话,今日袁叔万能够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甚至推心置腹与她说上这番话,却是她自己也根本没有想到的。 袁叔万站在书房窗前,看着窗外景色,面上带着几分沉思,嘴角却是噙着半分笑意。 他站了好一会儿后,听到身后之人与他禀告着,听到了钱昭君已经离去之时,倒是慢慢转过了身,冲着底下人摆了摆手。 底下人退去后,他倒也没有在书房里再呆下去,而是直接背着手走出了书房。守在书房外边的常宁看到了从书房里走出的袁叔万,连忙恭敬的行了一礼。 也正要尾随着跟上袁叔万,袁叔万却是冲着他摆了摆手,显然并不想让他相随。而他所走的方向,却是吉祥屋子的方向。 常宁见了,眼里闪过了一丝黯然。 袁叔万到吉祥屋子的时候,吉祥一动不动的抱膝坐在了里间的床上,外边的桌子上,还放着钱昭君方才用过的毛巾与水。 袁叔万的目光扫过那些东西,却是直接朝着屋里边走去。 吉祥听到了动静,也抬起了头,看到是袁叔万的时候,沉默的走下了床,穿上鞋子后,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之后,却是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只是静静的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袁叔万走到了吉祥边上,打量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色,却是轻笑出声道:“你不高兴?” 吉祥听了,也只是垂下眼睑,并没有开口。 袁叔万见了,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慢慢的在吉祥的床上坐了下来,看着吉祥开口道:“看样子,是真的不高兴了。是不高兴我让你伺候了昭君?” 袁叔万说着,却是要伸手去握吉祥的手,吉祥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的躲开了自己的手,对着袁叔万,眼里也浮现了一抹抗拒。 而等到吉祥反应过来,心里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也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感觉到烦恼,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与袁叔万耍起了脾气。她目光担忧的看向了袁叔万,也是唯恐袁叔万因为她的举止而恼怒。 毕竟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袁叔万了。 可是出乎吉祥意料,袁叔万竟然没有一丝生气,嘴角反倒是噙着一抹称得上是愉悦的笑容。 吉祥的心中有些疑惑,可是又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复杂与难受。 袁叔万又是伸手抓住了吉祥的手,而这一回,吉祥并没有躲过,她的手被袁叔万紧紧的抓住了。 吉祥忍不住咬住了唇内的肉,可是,眼眶子却不觉红了。 袁叔万瞧见了,却还是开口道:“你不高兴什么?是在生气我让你伺候了昭君?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吉祥没有说话,而袁叔万又替她回答了。 “你是生气我把你当了奴才,而昭君也为难了你,还是生气我让你伺候爱慕过我的女子……” “奴婢没有。” 吉祥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可是还是倔强出声。 袁叔万闻言,摇了摇头:“你本该是金枝玉叶,如今却要如此卑微,心里真的无所谓吗?” “奴婢没有。” 吉祥仍然带着几分倔强强调,她闭上了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而袁叔万却仍然步步紧逼:“怎么会真的无所谓,你本该是被人众星捧月伺候着,如今却要卑躬屈膝的伺候着一个身份地位的商户女,钱昭君这般身份的人,换在从前,只怕在你的眼里卑微的如同尘埃一般,可是如今,你却要被她踩在脚下。” “你只怕也在恼怒于我,明知道你的身份,却还让你做这般事情。明明说喜欢你,却还要作践你……” “三爷!” 吉祥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喘着粗气,目光更是带着一股愤怒看向袁叔万,而她的眼睛此时却亮的惊人。 袁叔万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了嘴,仍然开口道:“吉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恢复了身份,只怕今日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三爷与奴婢说这个做什么,奴婢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份。” 吉祥有些自嘲的说着,没错,今日,倘若她原本就是个丫鬟,便不会如此,可是她不是,可同样的,她也并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不然早在当初宫破之时,她便已经忍受不住自缢了。 恢 复身份,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当公主虽然只是不长的一段时日,可是那一段美好的日子,却是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可是她不敢再多做奢想,虽然如今皇家仍然姓 赵,身体里流着与她一样的血脉,可是她真的敢去将自己的身份宣扬吗。甚至,就算如今在位的是她真正的亲人,她一个做过奴婢的公主,只怕也会被皇家视为耻 辱。 吉祥看向了袁叔万,眼里的亮光也慢慢的湮灭,她轻声道:“三爷不必试探奴婢,奴婢既然做了袁家的奴婢,便不会再胡思乱想。” “做吉祥的是,这辈子顶多给我做姨娘,将来,我会娶别的女人,你生的孩子,也会叫别的女人母亲,只能称呼你为姨娘。可是重新成为长宁的你,却能够做我的正妻,甚至我这辈子,也只有你一个女人,所有的人,包括曾经欺辱过你的人,都得对你叩头请安……” 吉祥仍然看着袁叔万,听着他从嘴里吐出自己的两种生活,却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而袁叔万摩擦着吉祥的手背,却开口道:“今日,我很高兴你会生气难过,因为这至少代表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当然我更高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至少没有磨灭你身上的傲气。” “你说这个做什么?” 吉祥的声音有些冷淡,她只觉得眼前的袁叔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感觉到有些戳心。 “你还记得小的时候,常常与你相伴一起与你玩乐的姐姐赵淑宁吗?” 袁叔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而吉祥也是愣了一下,她自然记得淑宁公主,赵淑宁是贤妃的女儿,在小长宁的记忆中,赵淑宁是她唯一年龄相仿的玩伴。 “宫破之时,你逃出了宫中,但更多像你一般的公主,却是遭受了闯入宫中军兵的毒手,赵淑宁却依然被保护的好好的,甚至在梁惠帝登基后,依然做着她的公主。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的母亲选对了男人,贤妃不仅让自己一跃成了贤贵妃,甚至还保下了她的女儿。” 袁叔万看着吉祥的目光,慢慢开口道:“吉祥,或者该称呼你为赵长宁,你难道不想象赵淑宁一般,依然做着高高在上的公主。” “那根本不可能……” 吉祥哑着声音吐出这么一句话。 而袁叔万笑了,他将吉祥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轻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会帮你实现这个可能。” 吉祥的嘴唇动了动,红了眼眶的一双眼睛不觉瞪大,她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为什么?” 吉祥并不是懵懂之人,自然知道要恢复她的身份,显然十分麻烦,甚至还有很大的风险,挡在前边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而且对于袁叔万而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她不恢复身份,恐怕更能被袁叔万掌控在手中,而恢复了身份,却是多了许多的变数。 何况,今日这一出,只是袁叔万故意来试探她,试探她心中是否不甘心,这样,是否也太好笑了。 吉祥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中不停的酝酿翻腾着。 而袁叔万轻笑着说出的一句话,却是让她忍不住落泪。 “谁让我喜欢你呢!” “今日,我与你许下这个承诺,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他日,待你恢复身份之时,臣想要你的一颗真心。” ☆、第132章 吉祥低下了头,温热的泪珠滴落在袁叔万与她交握的手上。 她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袁叔万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她,眼神柔和,没有一丝不耐烦。 终于,吉祥抬起了头,看向了袁叔万,点了点头,而后却又低下了头,轻声开口道:“三爷,奴婢想歇息了。” “好。” 袁叔万答应的十分爽快,却又笑着道:“日后,莫自称奴婢了,你不是丫鬟,你的身份比任何人都要尊贵。” 袁叔万笑着抚了抚吉祥的肩膀,扶着她到了床上躺下,而自己却也脱了鞋,躺在了吉祥的边上。 “一起歇息。” 他轻声开口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吉祥没有回答,只是将脑袋埋进了袁叔万的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叔万也已经闭上了眼睛,而吉祥,却是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面容清俊,双目闭着,瞧着却是比平时睁开眼睛时候的模样大有不同,面部的线条瞧着也不再那般坚硬,相反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 吉祥却是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能够感受到环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的温暖,可是心底里,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承认,在刚刚听到袁叔万提及愿意让她恢复往日的荣光之时,她的确是感动了。毕竟,对于袁叔万而言,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费力不讨好。可是感动过后,她的心里却又有些心惊。 她的头脑一瞬间变得十分清醒,不管今日之事,袁叔万的出发点是否是为了她,或许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可都改变不了他在算计她之事。 甚至将那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做法都给使出来了,这让吉祥觉得仍然有些屈辱与难堪。 即使她知道,袁叔万已经将算计当成了本能,可是他用这种方式来算计她的真心…… 吉 祥感觉到更难堪之事,却是发现自己竟然替袁叔万开始找起了理由。没错,她的确是躲在乌龟壳里的乌龟,若是不用这种方式来点醒她,或许她自己根本想都不敢 想;也没错,袁叔万不欠她,世上哪有不求回报之事,也哪有不付出便可不劳而获之事,袁叔万想用荣光换取她的真心,看着,仿佛是她赚了。 可是,吉祥这么多年来所形成的观念,却让她觉得,感情并不是这样来算的。 更何况,袁叔万说到底,其实对她还有所保留。若是他日袁叔万能够恢复她的公主身份,到了那个时候,他自己会在什么位置上?她这个被她给予公主身份的公主,其实与如今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还是在她的掌控之下。 或许,吉祥还该感谢袁叔万对她的信任,竟然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倒也不怕她这个身上还流着赵家血脉的子嗣会对他企图染指赵家江山的宏图霸业做些什么。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该是她现在考虑的,如今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不过是一团任人捏搓的泥团罢了。而袁叔万,其实才是她如今唯一能够抓住的浮木。 他愿意给予更多,她便接受罢了。 而他想要拿走什么,她也无力反抗。 屋里静悄悄的,吉祥的呼吸声也渐渐的平稳,经历这番折腾,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疲惫了,心理上也累了,慢慢地,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吉祥睡去后,袁叔万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怀中那张美丽的面容,伸手慢慢拨开了她额间的秀发,而手指也摩挲着吉祥不觉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动作很轻,也没有惊动吉祥。 过了许久之后,他将吉祥从怀中慢慢抬了起来,将她的脑袋轻轻的搁在了枕头上,再次轻轻的将她额上的发丝都捋到了耳后,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珍惜的吻,抬起头看了吉祥许久之后,方才起身下了床。 袁叔万走到屋外,打开房门之时,却恰好瞧见绣冬正站在门口。 绣冬看到袁叔万从吉祥的屋子里走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却是连忙俯身行礼。 袁叔万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在经过绣冬身边的时候,却是开口道:“吉祥睡下了,莫去打搅。” “是!” 绣冬心中一凛,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连忙应承。 袁叔万也并没有逗留,直接回了书房,换上一身正装后,却是让常福驾了马车进宫。 御书房里,赵慎坐在龙椅之上,却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手上拿着奏折,他的身体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身体却并没有放松,反而有些紧绷,脸上更是沉沉。 听到底下陈全儿进门禀告袁叔万求见后,赵慎面上露出了一个冷笑,语气轻柔,却带着一股阴沉:“请宰相大人进来。” 陈全儿闻言,身体也忍不住颤了一下,他跟在赵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赵慎怒极了的表现,而且是情绪到达了极点的模样。 赵慎向来擅于掩饰自己,情绪极少外露,记忆之中,他也只看到过自己的主子因为珍妃娘娘而表现出过这样的模样。自珍妃仙逝后,陈全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瞧见主子这番模样,谁能够想到,竟然还会有与珍妃娘娘有关的人和事出现。 偏偏却又扯到了这位新封的宰相袁叔万,陈全儿低声应承了赵慎的吩咐,心里却是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一回,事儿不得主子爷如意了。 袁叔万走进御书房后,依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瞧着与往日里并无二般,而赵慎也是面上带笑叫了起,甚至赐了座,还让陈全儿亲自端了茶与袁叔万。 外人瞧着,或许只会觉得君臣和谐,其乐融融。 可是,赵慎的眼底里,却没有一丝的笑容,眼神冰冷的看着袁叔万。 看着袁叔万接过陈全儿端上的茶水,又搁置在一旁之时,他的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了一个冷笑,开口道:“袁大人真是比朕还要讲究,这茶水,也只喝你那丫鬟泡的。就是不知道,那一日,你那丫鬟不在你身边了,袁大人又该怎么办!” 袁叔万闻言,面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面色淡淡,他的声音也一样的冷淡,瞧着与往日并无二般,其实细细听着,却是比往日又冰冷了几分:“多谢皇上关心,只是,那丫鬟自然会一直伴在微臣身边。” “是吗?”赵慎从龙椅上站起,掸了掸明黄色龙袍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眼里露出了一抹轻视的表情,意有所指道:“这话,可不能够说的这般满。” 他说完这一句,走到了袁叔万跟前,又笑道:“朕倒是没料到,袁大人的手下,竟然还养着这么一批人。昨夜,可真是让朕吃了个大亏。” 赵 慎这话,其实已经将话摊开来说,虽然官员甚至是富商私养武士是常事,但基本上做的十分隐蔽,很少放到台面上来说。真要论起来,袁叔万手下私养这么一大匹武 士,已属大罪,毕竟这一匹人,瞧着却并不是普通的护院守卫。而且,赵慎也知道,昨晚回报得知的,恐怕也只是袁叔万亮出的极小的一个底牌。 不 过,对于如今的袁叔万,却有些不痛不痒,赵慎固然瞧着位高于袁叔万,但是袁叔万手下的势力,却是赵慎极为忌惮的,他到如今,还未摸清楚袁叔万究竟有多少的 势力,但是赵慎却知道,自己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大半的功劳,却是眼前这个人,甚至连他如今手下那批最早支持他的官员,他都记不清有多少是袁叔万拉拢给他, 或者早就与袁叔万投了诚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究竟是对他衷心,还是对袁叔万衷心。 从前,赵慎并不介意袁叔万手下的势力,甚至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极力支持袁叔万扩展势力网。毕竟那个时候,袁叔万对他登上大宝实在是太关键了。袁叔万的势力越大,对他越有利。 而他登位之后,他也想过要削减,但那都只是要缓缓图之的事情,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他是君、而袁叔万在如何,也只是一个臣,加上袁叔万本就是他的人,也从未与他作对过。 可是如今,他却是迫切的希望能够将眼前这个人削除官位,将他手下一干党羽全部打尽,甚至在昨晚得知袁叔万竟然与吉祥同眠之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才好。 赵慎越是这样想着,面上的神色越发狰狞,眼里也是冰冷极了。 而袁叔万看着赵慎这般,脸上却依然十分淡然,嘴里还轻笑道:“也是皇上谦虚了,微臣手下那帮虾兵蟹将,哪里比得过当年助先皇夺位养下的龙鳞卫。若是皇上能出动了他们,臣只怕也无招架之力。” 袁叔万虽然如此说着,可是面上却云清风淡,显然对于口中之语,依然是谦虚着。 而赵慎的心里却是有些惊涛翻涌,袁叔万竟然知道龙鳞卫之事。 龙鳞卫是当年先皇培养下的一支极为精锐的暗卫,一直藏于人后,用来行一些重要隐蔽之事,等闲之事绝对不会轻易动之。 就是赵慎,若非当年因为表现的十分低调,且又是梁惠帝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得知梁惠帝手下竟然还有这么一支暗卫。 袁叔万能够得知龙鳞卫已经让他惊讶了,可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袁叔万竟然会知道,他调动不了龙鳞卫。 这个认知,让赵慎面上一阵青白。他这个皇位,其实真正说来,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梁惠帝自然不可能将这一支龙鳞卫传于他。甚至当初,赵慎在夺位之时,心中对于龙鳞卫也是十分忌惮,甚至绞尽脑汁想着若是梁惠帝出动了龙鳞卫,自己会不会功亏一篑,也想了许多的对策。 可是到了最后,龙鳞卫并没有出现。他以为是自己当时出手迅速,梁惠帝未来得及反应。他在登上皇位、梁惠帝驾崩之后,也想要收服这一支龙鳞卫,可是,悄无声息,竟然消失了。 他甚至找查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赵慎怀疑过梁惠帝是不是将龙鳞卫传给了明王,或者是荣王,甚至连怯弱的宁王都有想到过。可是都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久而久之,他也将此事放下了,毕竟他刚登上这个位置,事情实在太多,也容不得他将心思专注与此事。 可是,如今听得袁叔万的话,赵慎的心里却是忍不住起了一个猜测。 先皇养的那一支龙鳞卫,或许根本不是被明王或者荣王等人拿走,而是被眼前之人收到了手中。 不然,他如何会知道龙鳞卫,又如何会得知自己根本没有收服龙鳞卫。 赵慎目光死死的瞪向袁叔万,袁叔万却并没有说话。 但赵慎的心里,却是慢慢的沉了下来。 龙鳞卫,看来真的到了袁叔万的手中。 或许,袁叔万手中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先皇的身边,不然,当初,袁叔万如何能够拿得到传位诏书。 赵慎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放在身侧的手却越发用力紧握,他的心里,也是对袁叔万更加忌惮。 此人若是不除,他日,只怕自己迟早要被他架空做一个挂名皇帝了。 可是偏生,如今袁叔万势力已深,他根本动不了他。 ☆、第133章 赵慎心中情绪翻涌,可是面上最终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看来,真是朕小看了宰相大人。” “皇上过奖。” 袁叔万对于赵慎意欲不明的话,也只是回以一笑。 “朕哪里是过奖,只怕,朕所知甚少。” 赵慎闻言,到底没忍住怒气,语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而后他也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了侍立在边上的陈全儿,吩咐道:“快到晚膳时间了,便让袁大人陪着朕在宫里用膳吧!你到御膳房快些传菜。” “是。” 陈全儿闻言,连忙躬身应了,又是行了一礼后,方才退出了御书房。 而陈全儿走出御书房后,忍不住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方才袁叔万与赵慎两位大神交锋,他这个小虾米在边上瞧着,真是惊心动魄。 原本传膳之时,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总管太监亲自去御膳房,让一个小太监去跑腿便是了,不过这个时候,陈全儿却觉得,自己还是亲自跑一趟为妙。 在走下台阶之时,陈全儿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御膳房被紧合上的大门,眼里露出了几分担忧,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在他走出之时,如今屋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其实,此时的屋里,倒并非像陈全儿所想的那般惊心动魄,反倒是比之方才的剑拔弩张,称得上是君臣和谐。 赵慎仿佛是将方才的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耻辱之事抛之脑后了,他微笑的坐在龙椅上,与袁叔万交流着最近朝中大事,而袁叔万虽然仍然神色淡淡,却也是有问有答,一副尽忠职守、鞠躬尽瘁的摸样。 不过,等到陈全儿带着捧着各色御膳回到御书房之时,却惊讶的发现,袁叔万并没有在屋里,只余赵慎一人,原本在御书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了。 陈全儿微微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宫殿中间,对着高高在上,却一脸沉思的赵慎行了一礼,请示道:“皇上,是否摆膳?” 赵慎回过神来,却是眼神阴翳的看了一眼陈全儿,也让陈全儿的头低的越发低了,几乎恨不得钻到地上去。 赵慎倒也没有再为难陈全儿,很快便收敛了面上的阴沉,语气淡淡的开口道:“摆吧!” 陈全儿连忙冲着身后的太监宫女打了一个手势,如同鱼贯般的,一道道御膳全部被捧了进来,摆在了长长的御桌上。 虽然因为先皇孝期,赵慎仍然还在茹素,可是御膳房的御厨们绞尽脑汁,却还是用素菜整出了上百道色香味俱全的素材。 其中,用豆腐竹笋等食材,仿着荤菜做出的素菜更是占据大半江山,乍然一看,却是与平日里食用的御膳并无多大的差别。 等到御膳摆好之后,太监与宫女们退下大半,只留小部分在屋内伺候,而试菜之人在完成工作之后,也躬身退下了。 陈全儿正犹豫着是否去提醒赵慎该是用膳之时,却瞧见赵慎已经自己从龙椅上站起了身,这也让陈全儿松了一口气。 毕竟虽然他方才人离开,并不知道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却是记着方才皇上的意思,可是要留袁叔万一起用御膳,可是如今却根本没有见到袁叔万的人,想到方才自己离开之前发生的一切,陈全儿觉得有极大的可能,是这位宰相大人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才导致的结果。 而赵慎走下龙椅后,坐在了长桌最上端,目光扫过了桌上摆设的上百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面上却显得意兴阑珊。 陈全儿亲自拿了碗筷,正要替赵慎布菜之时,赵慎却是突然将筷子一摔,重重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嘴里冷声道:“御厨真是越发不长进,也该换换了。” 说完这话,却是直接冷着脸走出了御膳房。 陈全儿见了,心中一惊,也不敢替那些御厨们求情,连忙尾随上赵慎。 而赵慎却是在走出门的时候,伸手摆了摆,语气有些烦躁道:“莫跟着朕,屋里边呆着去。” 说完这话,自己却是直接迈开脚步,走下了台阶。 袁叔万回到袁府之时,正打算径直回到玄玠居,只是,刚到大门之时,却瞧见袁太夫人身边的陈嬷嬷正站在门口,瞧见袁叔万回来了,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连忙迎了上来,开口道:“三爷,老夫人听闻您回府的消息,让奴婢请您今日晚膳到丰岚园里去用,不知三爷是否得闲?” 袁叔万闻言,倒是干脆的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常福开口道:“你去玄玠居,与吉祥说一声,晚膳便不与她一道儿用了,让她自己好好用。” “是。” 常福原本打算直接跟上袁叔万,却乍然得到这个吩咐,面上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应了。 他正要离开之时,却听到袁叔万突然又叫住了他,又开口道:“将我带来的两人给吉祥带去,日后便让这二人在吉祥身边伺候。” 常福再次点头应承了。 吩咐完这一切,袁叔万将目光看向了明显有几分走神的陈嬷嬷,面上倒是温和的提醒了一句:“陈嬷嬷,还有事情吗?” “哦……” 陈嬷嬷刚回过神,还有几分没反应过来,但也很快的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开口道:“无事,三爷这边走,奴婢在前边带路。” 陈嬷嬷连忙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 只是在脚步迈出之时,她低着的脑袋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略有几分复杂的神色。 袁叔万来到丰岚园的正厅之中,果不其然,屋里除了袁太夫人之外。另有袁家大房和钱昭君一家,另有这些年来一直伴着袁太夫人的袁家二小姐袁香芙。 袁叔万走进之时,等着袁叔万与袁太夫人行了礼请过安后,袁香芙也是颇带着几分羞涩的冲着袁叔万行了一礼。 袁叔万见了,对这个往日里与隐形人一般的妹妹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说什么。 袁太夫人看到袁叔万后,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冲着陈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让陈嬷嬷开始布菜,而她的目光重新看向了袁叔万,伸手招呼袁叔万走过来,眼里也透露着关心,开口道:“叔万,只怕是饿了吧,一会儿便可以用晚膳了。” 袁叔万对着袁太夫人也点了点头,走到了袁太夫人边上的榻上坐下后,目光落在了钱昭君一家人身上,对着钱昭君的夫婿蒋家二少爷开口道:“表妹夫也来了。” “是,打搅三哥了。” 蒋家二少爷其实对于今晚的用膳是有些犹豫的,他虽然也只是商人世家,可是家里的规矩却还是十分严格的,对于礼教更是森严,他一个堂堂男子,到内院里用膳,而且内院中还有一位未出嫁的小姐,这让他多少有些局促。 只是,钱昭君再三让他一道儿来,又说可能会遇到袁叔万,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如今听着袁叔万的问话,他唯恐袁叔万怪罪,连忙低着头回了话。 不过,袁叔万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袁叔万回府其实有些晚了,这个点儿,袁府里摆膳早些的,恐怕都已经用好了。而吉祥的屋里,绣冬也早早的拿来了食盒。 只是左等右等,却等来了常福告知的袁叔万不会来用膳的消息,吉祥看着桌上放着的丰盛晚膳,觉得自己一个人也用不了这许多,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用膳实在是太过于无趣。 想了想,吉祥捡起方才幸好没让绣冬收走的食盒,将菜肴一盘一盘的放进了里边,直接拎着去了厨房里。 厨房里,常大娘和绣冬二人也是刚开始用,看见拎着食盒进来的吉祥之时,二人脸上也是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是连忙的接过了吉祥手上的两个食盒,开口道:“吉祥,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三爷一道儿用膳吗?” “三 爷今日在丰岚园里用,我一个人用没意思,就来找你们了,你们不会赶我吧!”吉祥开玩笑说着,其实她来时也有几分尴尬。一开始倒也没有多想,可是等到走到厨 房门口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唯恐这个时候,常宁也在厨房里,人家一家人用膳,自己突然插进去太奇怪了。而且即使常宁不在,她面对着常大娘和绣冬, 也总觉得不如以前自在。 只是走到了门口,再打道回府,更怪异,而且日后大家也都还是要相处,总不能够继续这么不尴不尬的下去,所以吉祥还是鼓着勇气走了进去。 常大娘和绣冬愣了一下,却也听得出吉祥想要缓和气氛的意思,连忙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呢,怎么会赶你呢!” “是啊,是啊。”绣冬也笑着应和,又道,“你来还给我们加菜呢,就冲这个也不会赶你啊!快过来一起用。” “嗯。” 吉祥点了点头,接过了绣冬给她地上的碗筷,笑着夹了菜,吃了一口后,方才抬起头,又开口问道:“双锦呢,怎么没瞧见她?” “哦,双锦病了,她娘接她回家去了。” 常大娘四两拨千斤,开口笑着说了一句。 而吉祥却是大概听出了言下之意。 其实,方才那一句话,吉祥问的也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吉 祥并非蠢人,对于陈嬷嬷也算是了解,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无的放矢,先前双锦和常宁婚事的消息,绝对不可能是陈嬷嬷仅凭一厢情愿便到处散开来,常大娘这些年来 待吉祥很好,吉祥不愿意将人想的太坏,但也知道常大娘也绝对意义上的好人。这事儿,若是没有常大娘的手笔在,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常大娘先前定然是表示出了一些信息,让陈嬷嬷相信了常大娘有意让双锦做媳妇,如今,媳妇突然换人了,即使常大娘没有到处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怕陈嬷嬷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这 么一来,双锦的地位多少有些尴尬了,她在玄玠居这些年来,本来就有些边缘,好不容易因为常大娘的关系想要融入进来之时,突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双锦 这会儿只怕是更难在玄玠居里自处。二来,或许该说常大娘懂得做人留一线,至少这个消息没有传扬开来,双锦回家养病去了,避开了风头,也为将来常大娘将真正 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公布之时,对先前的谣言也可以多一些解释,譬如,因病而换人亦或者是其他种种。 吉祥点了点头,笑着回了一句:“生病了?那是该回家好好养养。” 然后,吉祥也没有再说其他,只是笑着与常大娘和绣冬说起了其他。 而常大娘瞧见吉祥这番表现,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也暗暗的为自己先时的打算而庆幸,若是当初直接定下绣冬,只怕,如今吉祥和绣冬二人姐妹也难做了。 她笑着将一块鱼肉夹给了吉祥,开口道:“这鱼头边上的颈头肉最好吃了,吉祥你多吃一些。” “多谢常大娘。” 吉祥笑着夹起了那块鱼肉放进了嘴里。 而绣冬见了,也是笑着开玩笑道:“婶子对吉祥真好,我都要吃醋了。” 不等吉祥和常大娘说话,绣冬又笑眯眯的将鱼另一面的颈头肉放到了吉祥的碗中,笑道:“不过,既然是吉祥就算了,婶子疼吉祥,我也疼吉祥。” 丰岚园里的饭菜早已摆上,长桌上摆了几近上百道的菜,有荤有素,光是羹汤便有十余样,瞧着竟是与宫中御膳并无多大逊色。相反,因为国丧期间,官宦家中并无严格限制食荤腥,倒是比先时宫中赵慎所用的那百余道素菜要好上许多。 袁太夫人让身边丫鬟盛了一碗鱼汤放到了袁叔万的手边,笑着开口道:“这鱼,是从庄上送来的新鲜河鱼,叔万你平日里向来辛苦,可得好好补补身体。” 袁叔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点了点头,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而后开口道:“味道很好。” “好便多喝一些,还有其他的菜肴,你也多用一些。” 袁太夫人脸上笑出了皱纹,但看起来十分的慈祥。她对站在她边上伺候的陈嬷嬷道:“待会儿好好赏一下厨房里的人。” “是,奴婢先替厨房里的人谢过太夫人的恩典了。” 陈嬷嬷笑着说了,而坐在边上的袁香蓉也笑着说了一句:“母亲向来仁厚,我常能听到丰岚园里的下人在称颂母亲恩典。” “是啊,袁府上上下下,那个不说娘好的。” 袁大夫人也不失时机的跟着说了一句。 而袁太夫人虽然嘴里谦虚着,不过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是在表明着她十分受用这些恭维。 袁太夫人面上露出了笑容,其他人也都笑着恭维,一时之间,大厅之中其乐融融。 袁叔万虽然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拿着勺子慢慢搅拌着放在面前的鱼汤,却并不食用。 袁太夫人年纪大了,运动少,加之成日里点心果子补汤不断,晚膳也没用过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其他人见了,却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袁太夫人见此,连忙笑道:“不必如此,你们不用跟着我,自己用吧。” 不过话虽如此,袁太夫人不用了,而袁叔万也放下了筷子,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再用。 陈嬷嬷招呼进了丫鬟,将桌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又是招呼进了一批丫鬟,奉上了饭后茶点果子。 袁叔万在榻上捧着茶坐了没一会儿,却是起身以公事之由告退了。 袁太夫人面上有些舍不得,不过嘴里还是开口说着:“自是公事重要。” 袁叔万微微福身对着袁太夫人行了一礼后,目光落在了坐在袁太夫人榻边脚下的袁香蓉之时,倒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开口道:“二妹如今也该是出嫁的年龄了,母亲也可以替二妹相看起了人家。” 袁太夫人不妨袁叔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面上有些惊讶,不过却是连忙道:“也是,只是我这老太婆在京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家,这事儿恐怕还是得靠你。” 袁 太夫人其实对于袁香蓉并没有想嫁到好人家的意思,毕竟袁叔万如今可说是飞黄腾达,袁香蓉议亲定然是会嫁入官宦人家,甚至是世家公子作为夫婿。虽然袁香蓉一 直对袁太夫人十分体贴入微,表现的非常的孝顺,可是毕竟不是袁太夫人的亲生女儿,何况,前边还有一个只是嫁入普通商人家中的大女儿袁香芙,这让她心中难免 有些不愿意。袁叔万如今问起,她也只是拿话推了。 毕竟袁叔万日理万机,而且这相看夫婿这种内院妇人做的事情,只怕袁叔万不一定会去做。 不过,出乎意料,袁叔万闻言,却是开口道:“是我考虑不周,此事母亲就不必费心了,我会帮二妹相看起来。” 说完这话,他又顿了顿,笑着说了一句:“二妹伺候母亲这些年了,咱们家底蕴到底不比其他人家,不如母亲将她记在名下,也好抬高二妹身份。” “这……” 袁太夫人面上有些难看,虽然她并不想让儿子下面子,可真让她答应,却是有些犹豫了。 最终,袁太夫人既没有拒绝,倒也没有否决,只是道:“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毕竟也不是小事儿,你先去忙公事吧!” “是。” 袁叔万闻言,却也没有继续说,点了点头,直接走出了大厅。 袁香蓉面上的喜色也慢慢黯淡下来,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的面上又浮起了笑容。 ☆、第134章 袁叔万刚刚走入丰岚园通往大门的园子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叫声。 他停下了脚步,慢慢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钱昭君正气喘吁吁的朝着他的方向跑来,手上牵着两个两个稚龄孩童,因为孩子腿短走的慢,她干脆让自己的丈夫抱起了年龄较大的儿子,自己又抱起了女儿。 走到了袁叔万跟前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连声道:“三表哥。” 袁叔万沉默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钱昭君手中抱着的孩子,钱昭君连忙拍了拍女儿和儿子,轻声道:“赶紧叫三舅舅。” 两个孩子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看到了他脸上冷峻的表情,顿时缩了一下脑袋,却是半天没有支吾出来。 钱昭君瞧见,面上有些着急,皱着眉头不悦道:“娘出门怎么教你们的,见了长辈怎么能够不叫呢!” 钱昭君的语气有些严厉,让两个孩子脸上表情越发害怕,蒋家二少爷瞧见了,面上有些不忍,连忙拉了拉钱昭君轻声道:“昭君,孩子见了不熟悉的人,是会害羞的。” 蒋家二少爷说完这话,又对着袁叔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解释着:“三表哥,两个孩子在家被宠坏了,您别见怪。”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蒋家二少爷脸上歉疚的笑容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回道:“宏远,你严重了。” 蒋家二少爷蒋宏远自小饱读诗书,家境又是十分富裕,甚少理俗物,不过如今瞧着,倒并非完全不知事之人,只是性格有几分懦弱,凡事儿都被钱昭君压着,任凭钱昭君这个做妻子的出头,却是少了男子气概。 而钱昭君听了蒋宏远的话,脸上的眉头越发皱起,但到底顾忌在外边,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露出了笑容,对袁叔万开口道:“三表哥,方才在舅母屋里也没让您仔细看我的两个儿子,我特地带出来给表哥瞧瞧您的外甥和外甥女。你瞧瞧,他们可乖了。”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两个低着脑袋,欲哭不哭的孩子,点了点头,却开口道:“天儿有些晚了,夜风太凉,你将孩子赶紧抱回屋里去,莫受凉了。” 钱 昭君闻言,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方才在袁太夫人屋里的时候,两个孩子上来与袁叔万请安,袁叔万也只是态度冷淡的给两个孩子送了一些金锞子,除此之外,却是 再没有将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莫说是稀罕孩子的袁太夫人,就是连袁香蓉这个没有多大干系的表姨都表现的比袁叔万要热情。 钱昭君以为是因为在袁太夫人屋里,袁叔万忙着与袁太夫人说话缘故才会如此,为此她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拉着蒋宏远提前告别出了屋子来追袁叔万,没想到,袁叔万竟然仍然是这副冷淡的态度。 这让她的心里既失落又有些着急。 她抿了抿嘴巴,还是笑道:“表哥,没事的,我这两个孩子身体很健康,表哥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很忙,我和宏远觉得,若是表哥能够抽出时间来指点一下我家彬彬,彬彬一定能够从表哥身上学到很多的东西。” 因为先时袁叔万待袁叔万的和气态度,让钱昭君倒是少了几分顾虑,却是直接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钱 昭君打得算盘其实很简单,她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够嫁到袁家,可是说到底,她如今也是蒋家的人了,女儿嫁出去,却是泼出去的水,心估计到时候会偏向夫家。可是 媳妇娶进来,却是不一样,而且钱昭君本来也是偏疼儿子,自然希望儿子能够得到最好。袁叔万若是能够成为他儿子的岳父,将来自会在前途上帮衬着,对她的儿子 对蒋家都有好处。 偏偏先时虽然袁叔万的态度松动,但到底没有一口答应下,说是给个机会,将来不确定太多了,若是能够让儿子彬彬讨得袁叔万的喜爱,甚至将来还能够得到袁叔万的指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钱昭君来时,心里倒是信心十足,哪有长辈不喜欢晚辈的,加上袁叔万如今这年纪了还没有孩子,看到她的孩子,自然会当成自己的儿子来教导。 所以先时的请求,钱昭君说的肯定而直接,就是原本也是希望能够将孩子送到袁叔万底下学习的蒋宏远,都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低了头。 不过,蒋宏远到底是没有出声,自从娶了钱昭君,他更加甚少理俗物,一心只考虑读书考取功名,而钱昭君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至少将他们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即使如今的钱昭君有些贸贸然,他的心里却还是信服妻子的。 只是,这一回,却是出乎意料,袁叔万听到钱昭君的话,皱了皱眉头后,却是语气冷淡道了一句:“昭君,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钱昭君面上表情愕然,惊讶的看向了袁叔万,眼里也带着一丝控诉的味道,袁叔万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蒋宏远,开口道:“表妹夫此次进京是要参加此次科举吧?” “哦……是,是。” 蒋宏远不妨袁叔万突然将话扯到了他身上,连忙点头回答。想了想又轻声道:“还请三哥多多指点。” 袁叔万面上温和,笑容清清淡淡,笑着开口道:“我并没有参加过科举,并没有经验,倒是不好指点你。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也是此次准备参加科举的举子,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他在京中呆了多年,又曾在皇上手下做事,倒是可以与你好好交流一下。” 蒋宏远听到袁叔万前一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失望,还以为袁叔万是在推脱,可是听到后一句,却是欣喜极了,连忙跟个孩子似得兴奋道:“那……那宏远便要麻烦表哥了。” “都是亲戚,应该的。”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说其他,转身离开了。 钱昭君有些不甘心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蒋宏远拉了拉手,钱昭君忍不住将肚中的憋屈怒气撒向了蒋宏远,蒋宏远面上也有几分不悦,沉声对钱昭君说了一句:“适可而止。” 钱昭君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心里到底是憋了火气,实在不甘心。 吉祥回到屋里之时,还未打开门,却听到常福在身后叫她。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奇怪的看向了常福,却看到常福身后跟了两个相貌清秀、丫鬟装扮的女子,这两个丫鬟是生面孔,吉祥并没有在玄玠居里看到过,心里也忍不住起了几分疑惑。 常福却是带着两个丫鬟笑着走了上来,对着吉祥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吉祥,这是三爷给你的两个伺候丫鬟。” “给我的?” 吉祥愣了一下,面上有些不解。 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还是常福没表达好,或是她听岔了? 吉祥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常福却是又道:“是啊,三爷说让这两个丫鬟以后就伺候你了。” 常福的话,却是验证了吉祥的猜测。 “我现在就是个丫鬟,要什么丫鬟啊!” 吉祥想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收下这两个莫名奇妙的丫鬟。 常福闻言,却是笑道:“以后你就不是丫鬟了,而且我只是按照三爷的吩咐将人带到你面前,你想怎么处置,得你自己和三爷去说。” 常福笑着说完这话,却是对身后那两个丫鬟开口道:“这位就是吉祥姑娘了,三爷说让你们来伺候她的。” 说完这话,却是脚上麻利的溜了。 吉祥有些无奈,转头看向了这两个丫鬟,只能够道:“你们跟我进屋吧,稍后,我与三爷去讲。” 二人闻言,只是朝着吉祥微微福身点了点头,对于吉祥打算与三爷说了想要打发他们之事,却是半分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不过,在吉祥准备自己打开门进屋的时候,两名丫鬟却是机灵的已经将门开了。 吉祥沉默的打量了这两个丫鬟一眼,虽然并未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是有了几分估量。 这 两名丫鬟,怕根本不是普通的丫鬟,手上应该是有几分功夫,毕竟方才她就在门边,她们二人离她并不算近,却能够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巧妙的躲开了她反倒是先将 门开了。而且二人听到她要与袁叔万说将他们送回之事,却是半分没有情绪波动,显然是经过训练之人,或许她们根本看不上来伺候她这个小丫鬟,可是到底做的滴 水不漏。 当然,这些也只是吉祥心中的猜测,她这会儿也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情绪,走进了屋里,却是没有与二人交谈,便直接拿着绣活坐到了榻上开始慢慢绣了起来。 她绣的很慢,其实留了几分余光用来打量那两名丫鬟。 只瞧见那两名丫鬟见到她如此冷落,面上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面上表情从容,其中一人伸手探了放在桌上的茶壶后,却是拿着茶壶走出了屋外,而另一人,却是拿了两支点燃的蜡烛,放在了吉祥所坐的榻边。 顿时,吉祥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看的更清楚了,她的周围也更亮了。 而待这名丫鬟做完这事儿后,方才出门的丫鬟,却是拿了茶壶进来,倒了一杯水,拿到了吉祥所坐的榻上的矮几上,位置放得特别好,能够让吉祥一手够到,却又不会因为她的不小心而碰翻。 吉祥低头又是绣了一针,心里却是真的吃惊了,吉祥以前在宫中之时,其实也看到过有几分腿脚功夫的宫人,她们走起路来,都有一个特点,脚步很轻很轻,几乎让你听不见。而这两名丫鬟,就是如此。 偏偏她们二人还特别会伺候人,至少吉祥这个做了快六七年丫鬟之人,与她们一比,绝对是不合格的。 有这么好的人,袁叔万偏偏放着不用,当年还点了她这么一个送水都能够打翻的丫鬟,实在是让人费解。 当然,吉祥这会儿也是看出,袁叔万能够随随便便就找这么两个丫鬟来伺候她,可见他手底下能用之人,比她所想绝对是只多不少。 吉祥慢慢的绣着,倒也没有再去打量那两个丫鬟,估计方才她那番自以为是的小动作,那两个丫鬟也都看在眼里。 吉祥有些自嘲的想着,正要停下手中的绣活,拿起放在矮几上的茶水之时,她的房门却是被打开,吉祥看去,果然瞧见袁叔万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倒也见怪不怪,甚至没有站起来行礼,继续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 而那两个丫鬟,却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朝着袁叔万行了一个大礼,原本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的一张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激动。 的确是激动,吉祥觉得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袁叔万冲着那两名丫鬟摆了摆手,让她们站了起来后,却是坐到了吉祥的边上,捡起了吉祥方才放下的那个绣棚子,看了一眼,笑道:“这是你要给我绣的东西?” 吉祥闻言愣了一下,目光也落在了刚刚绣着的半朵花,面上也有些尴尬,袁叔万简直就是明知故问,上边绣着的,是一朵粉色蔷薇花,怎么看都知道不是送给他的。 不过吉祥也是想起了先时袁叔万让她绣东西的事情,她的确是没有放在心上,也差不多要忘记了。 “等我绣完这个就给你绣。” 吉祥连忙机灵的回了一句。 袁叔万听了,也只是笑了笑,好在他也并没有打算与吉祥计较这个不愉快的事情,他将目光落在了站在边上的两名丫鬟身上,又看向了吉祥,开口道:“这两个丫鬟,你用着可是喜欢?” “我正要与你说这事儿呢!” 吉祥闻言,脸上也浮起了一丝认真的表情,“我这儿不需要丫鬟,你带走吧。” “不喜欢她们?”袁叔万微微皱眉。 吉祥摇了摇头,直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必有顾虑,今后,你伺候我,她们伺候你。” 袁叔万这句话,说的略带几分调笑,吉祥却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袁叔万看见了,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丫鬟懂几分拳脚功夫,留在你身边,除了伺候你,还可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袁叔万顿了一下,又道:“若非如今不好太显眼,从前有多少人伺候你,现在只会只多不少。” ☆、第135章 吉祥闻言,面上有几分沉默,也没有再说话,显然也是不好再拒绝。 而袁叔万见了,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将目光看向了那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过来见过姑娘。” “是。” 两个丫鬟本来以为自己是要被退回,谁知道袁叔万却是坚持要将她们留在吉祥身边伺候,一时之间,面上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二人倒也马上便恢复了原先的表情,恭敬的走到了吉祥边上,对着吉祥行了一礼后,轻声的唤了一声:“吉祥姑娘。” 吉祥点了点头,看着二人不算出众,却也算得上是清秀的面容,开口问了一句:“你们二人唤什么名字?” 二人面面相觑,没有马上回答,而袁叔万闻言,倒是开口道:“这二人并无名字,你给她们取一个。” “没名字?” 吉祥愣了一下,又是看了一眼这二人。 而眼前两名丫鬟却是低了头,显然这副样子却是应证了先时袁叔万所说的没名字。 吉祥微微深思,这两名丫鬟年龄瞧着,却是比吉祥还要大,而且正常的孩子,就是有些地方,怕孩子夭折故意不给孩子取名字,却也先会取个小名来叫唤。没名字的可能,吉祥忍不住想到了这二人方才的行为举止。 只怕是没名字,却有编号的缘故。 果然,这二人应该是从某个专门训练这类人的地方出来的,等到训练好了,要派上用场了,自会带到主子跟前赐名。 而袁叔万如今让她给取名字,其实也是间接的想让二人认她为主。 当然,这些都是十分形式的东西,毕竟依着方才这两个丫鬟对于袁叔万的态度来看,只怕心里也只认着袁叔万一个主子。 早就有所预计的事情,吉祥想到了,也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丫鬟,两个丫鬟瞧着年龄相仿,也都穿了一色的服饰,其中一个个子较高,发育姣好,而另一个格子较矮的,五官瞧着更为细腻。 吉祥想了想,指着个子较高的那名丫鬟道:“你以后便叫青柳。” 而后,又指着个子较矮的丫鬟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你叫青玉便是了。” 吉祥也根本没有做过这类取名字的事情,在宫里的时候,她待得那会儿,宫里并没有进来新的宫女太监让她来取名字,之后,反倒是她被别人给名字,这种感觉,实在是有几分新鲜。 其实,被主子取名字,有的人会觉得荣幸,而有的人却会觉得耻辱,吉祥自知自己也只是丫鬟身份,倒不知道眼前像两姐妹的两人被她取了名字,此时心中如何想的。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那两姐妹,两姐妹听了自己的新名后,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恭敬的与吉祥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奴婢谢过吉祥姑娘取名。” 倒也看不出她们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 而袁叔万见到吉祥取完名后,却也敲打了几句,语气并不算严厉,但绝对不算温和:“日后,你们二人便好好伺候吉祥,若是被我发现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全,自会好好处置你们。” “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吉祥姑娘。” 二人闻言,回答的倒是比之之前还要恭敬有礼,显然也是被袁叔万给恫吓到了。 袁叔万对此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后,却是坐到了吉祥的边上,并不是吉祥旁边的榻上,而是与吉祥坐在同半边的榻上,又是捡起了吉祥手中在绣的东西,又抱住了吉祥笑道:“我库房里倒是有些宫里赏下的料子,回头让你拿来与你裁衣裳。” “不必了,现在国丧期间,也不必做新衣裳,反正也穿不了。” 虽然民间对于国丧的规定不算严整,也不必跟着宫里一般披麻戴孝,可是到底不能够穿的太鲜艳,特别是像袁家这样的官宦家中,更是要忌讳。 吉祥这几日,穿来复去,也就这几身素色衣裙。 “也好,那料子做起来也有些麻烦,我让底下人给你做成成衣送来,正好到了出国丧的时候,你也可以穿了。”袁叔万闻言,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笑着道,而后将吉祥装着做绣活用的工具的小篮子放到了一边,笑道:“晚上灯下做绣活伤眼,莫做了。” “我也只是闲着无事,随意绣上几针罢了。” 吉祥见着绣活被夺,也没有去争,只是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她的手上便被塞入了一本书,吉祥没有打开书,只是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笑着道:“无事便看书,绣活白日里也可以做的。” 虽然晚上看书也伤眼睛,可比起灯下做绣活要好的多了。 “看一会儿书,待会儿梳洗了,早点安置。” 袁叔万虽然并没有明说,只是将书塞给吉祥后,他自己也捡起了一本书,开始慢慢的看了起来,那模样瞧着,却是并不打算自己回房的意思。 吉祥对此也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又低头看起了书。 说实话,吉祥对于袁叔万睡在她边上,其实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排斥,可能是先时也已经同床共枕过,也知道袁叔万并不会对她做什么。或者又是,先时赵慎半夜派人来劫持她之时,让她的心里也缺乏安全感。 吉祥回到袁府里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平静的仿佛是她身份被揭穿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且她的确也感觉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刚到这个时代时候一样,袁叔万给她的两个丫鬟伺候着她,根本不让她做任何的事情,莫说是她一些杂事上有人伺候着,连她绾发梳头都是由那两名丫鬟代劳,日子过得分外的滋润。 而袁叔万更是源源不断的给她送来了各类她喜欢的书,甚至在发现她喜欢习字之后,还会给她送名家字帖与她学习临摹。 就在她隔壁的屋子里,原本还有一间小小的耳房空着,也被袁叔万吩咐人给收拾了出来,给她做了书房。 吉祥随遇而安,如今她身在袁府,对外界之时一无所知,手上也没有半分势力可以去探听外边的事情。 也只能够呆在袁府里做做绣活,看看书习习字。 而玄玠居也一直如同往日里一般平静着,似乎也没有人来找上门过,袁叔万回了玄玠居,便是习惯性的钻入吉祥的房间里。 有 公事之时,甚至将公文搬到了吉祥小书房里,占据了吉祥那张本就不大的书桌子,吉祥也只能够屈居到了榻上躺着看书。书房里本来也是没有弄个这小榻的,也是袁 叔万后来让管事给搬进来的,位置正是靠着窗边,虽然现在天气有点热,不过吉祥倒是挺喜欢阳光透着窗纱照进来的感觉。 在吉祥重新回到袁府一段时日后,崔玉珍又上门了一次,这一回,却是一反往日的高调,甚至是有些躲躲掩掩,穿了仆妇的衣裳打着郭府给袁叔万送东西的旗号而来。 而袁叔万也并未为难了崔玉珍,直接让人领了到了吉祥的房间里。 不过,看到吉祥换了一间更大更好的房间,崔玉珍的面上却是毫无喜色,等到青柳和青玉两名丫鬟退下去后,她皱着眉头对吉祥道:“公主,袁叔万现在知道您身份了吗?我家老郭说袁叔万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吉祥点了点头。 而崔玉珍瞧见了,面上却浮现了一抹怒色,连声道:“他知道了公主您的身份,竟然还敢让您这般无名无份跟着他,这可不行。我得找他好好说说去。” “姑姑……” 吉祥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拉住了一副打算找袁叔万算账的崔玉珍,开口道:“如今,他肯冒险保住我,已属难得,你难道还想让他娶了我吗?” “可是,公主您这样太委屈了。” 崔玉珍面上皱着眉头,有些不赞成,可是她也想到了吉祥的身份,的确是不好宣之于口,不禁也沉默了。 吉祥见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直接开口问道:“如今风声正紧,姑姑您打扮成这副样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 崔 玉珍闻言,连忙抬起头开口道:“这次来,是有两件事情。一是我在府里心里有些担忧公主,所以想过来瞧瞧公主的情况。第二件事情,却是告诉公主一个消息,皇 上,仿佛是将您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好像已经打消了想要带您入宫的想法。我家老郭打听了许久,好像是袁大人做了什么。” 吉祥闻言,忍不住看起了头,看向崔玉珍确认。虽然这几日在府中的确是风平浪静,可是吉祥心里却还存有几分顾虑,而那一日,赵慎痴狂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乍然听到赵慎放弃,她还是不敢相信。 “姑姑的意思是,皇上对我已经没有了念头?” 虽然吉祥的观念不像这个时代这般保守着,可是对于赵慎想要叔侄乱伦之事,说实话实在是有些恶心到了,每每想到,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崔玉珍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仿佛是袁大人做了什么,让皇上心中有几分忌惮,所以暂时没有了动作,但依我与老郭的了解,觉得皇上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罢休,公主您自己小心一些。” 崔玉珍说着,看见吉祥面上有些怏怏不乐,又连忙安慰道,“不过,我瞧着袁大人愿意护着您,又有本事护着您,公主也不必过于担忧。” 吉祥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袁叔万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坐在榻上说话的二人,他面上带笑,对着崔玉珍点了点头。 崔玉珍也笑着站了起来,对着袁叔万也点了点头,也是瞧出了对方的送客之意,笑着对吉祥道:“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崔玉珍又看向了袁叔万,轻声道:“宰相大人,吉祥姑娘身份贵重,我希望您莫将她当成普通姬妾来对待。不然,我和老郭可是不依,就是冒着得罪您的风险,也要护着吉祥姑娘。” 崔玉珍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可是却表现出了对吉祥的关心,袁叔万见了,也没有不悦,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待崔玉珍离去后,袁叔万握着吉祥的手笑道:“看样子,以后臣是半点都不敢得罪公主您了,就怕公主找人告了状,届时真的不理臣,臣只怕要后悔莫及。” 袁叔万开着玩笑说着逗趣话儿,吉祥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还是给面子的笑了一下。 她捡起了放在榻边绣了一个边角的一张帕子,递给了袁叔万开口问道:“这块布料的颜色,你可是喜欢?” 袁叔万看了一眼,明白了吉祥这是准备给他绣东西,面上露出了微笑,轻声道:“男主外,女主内,这些小事,你做主便是了。” 吉祥原本问这话,也并没有真的因为袁叔万不喜欢,便打算换一张布裁新帕子的意思,所以听了这话,也是笑着收回了帕子,又重新低头绣了起来。 袁叔万看到吉祥的举止,却是笑着拉过了她的手,并不让她继续做,只是开口道:“这几日先不忙着绣帕子,只怕届时会有人来找你,你恐怕也会没工夫做这帕子。” “谁要来找我?” 吉祥愣了一下,除了今日崔姑姑会来找她,还有谁会来找她。 “你知道我二妹吗?” “二小姐?” 吉祥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她和这位二小姐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完全算得上是毫无交集,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半句,她无缘无故来找她,做什么。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是无缘无故,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隐隐约猜测出,恐怕这事儿又与袁叔万有关系。 袁叔万对着吉祥略带几分怀疑的目光,却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把玩着她的小手,开口道:“只怕她是想找你吹枕头风。”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又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届时,她送你什么,你便收下,求你什么,也先答应了便是。” 袁叔万说的十分随便,吉祥却是迟疑的点了点头,至少她知道,袁叔万这话应该不是与她开玩笑,也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果不其然,袁叔万刚说出这话没多久。隔日,袁香蓉便带着一名丫鬟上门来找她了。 时间掐的挺好,恰好是在袁叔万出门的时候,吉祥也是刚刚起了床,由着青玉伺候她梳洗。 吉祥听着青柳的禀告,点了点头,让青柳将人带了进来,自己却是站了起来到了门边迎接。 袁香蓉看到吉祥的时候,脸上带着她一贯温温柔柔的笑容,而看到吉祥只是绾了一半的头发,又是连忙道:“可是我来早,打搅了吉祥姑娘您梳洗?” 虽然袁香蓉问的是事实,可是吉祥却是不敢这么直接诚实回答,连忙笑着开口道:“不会,是奴婢自己起晚了,如此衣冠不整迎接二小姐,您也莫见怪。” “怎么会呢!”袁香蓉闻言,连忙开口道:“吉祥姑娘莫这般自称,对我也不必这么客气。对了,我绾发的手艺挺好的,吉祥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我替吉祥姑娘绾发。” 说着,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 吉祥瞧见了,却是惊了一下,连忙摆手阻止,心里也是开始沉思起来,看样子,这位二小姐所求不小啊!不然如何会放低身段,主仆颠倒,要来伺候她这个丫鬟。 袁香蓉虽然性子十分的柔和,又因为是庶女,处事向来低调内敛,可是到底还是主子的身份,而且自小所受的教育,也绝对不可能让她违背原则来做这种在看来可能算得上是耻辱的事情。 偏偏今日,她还主动提及了,吉祥忍不住猜测起了袁叔万口中所说袁香蓉想要求她的事情。 ☆、第136章 由于吉祥的坚持,最后袁香蓉到底没有替吉祥绾发,不过她倒也不气馁,只是坐在边上看着吉祥。 吉祥的头发先时已经绾了一半,青玉手脚又是伶俐的,很快便将头发绾好了,而如今恰逢国丧期间,也不好佩戴什么首饰,吉祥也只捡了一朵与衣服同色的素色绢花自己戴上,面上只是抹了一层浅浅的面脂后,连嘴上都未上胭脂。 不过,她的五官本就十分精致,肤色又是白皙细腻,倒不必让那胭脂污了她的脸。 袁香蓉原本是坐着静静等着吉祥慢慢梳妆,谁成想,这一看,竟是连她这个同为女性的都让眼前这位绝色丽人看迷了眼。 等到吉祥梳妆完从镜子前边站起之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是等到吉祥开口唤了她,她方才回过神来,脸上也带了一丝腼腆之意。 袁 香蓉心中也是暗暗心惊,都说江南出美女,虽然她是庶女,但早些年年龄还小之时,因为养在袁太夫人的膝下,倒也得了便宜与不少的大家小姐相交来往过,也瞧见 过不少姿容绝色之人,可是与眼前的吉祥相比,回忆起那些人来,却又觉得,颜色仿佛是寡淡了,甚至变得平凡无奇了。 偏偏这般绝色之人,竟然只是她们袁府里的一个小小丫鬟,不过,一想到袁叔万将吉祥在玄玠居里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是待她这般好,倒也是不难解释,毕竟这般美色,莫说是男子,连她这个同为女性之人,都很难抗拒忍不住看的迷了眼睛。 袁香蓉的心中倒也并没有什么嫉妒之意,毕竟吉祥已经是她三哥的姬妾,对她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何况,她自知自己相貌仅为清秀,与对方差距太大,也因为太大,连嫉妒之心都淡了。 而且,袁香蓉这会儿,倒是放下了先时自己来时的犹豫不决。 她原本只觉得,虽然听着府中之人传闻袁叔万对吉祥多有宠爱,但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袁叔万给她的印象,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也很难相信他宠爱一个女子是什么模样。 但如今她看着吉祥,却也觉得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也站起身来,语气十分温柔的轻声道:“还请吉祥姑娘莫见怪,吉祥姑娘长得太美了,我忍不住看呆了。” “二小姐过奖了。” 吉祥听着这直白的夸奖,面上却是没有多大的不好意思,听得太多,也有些麻木了。 她看着袁香蓉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方才让二小姐久等了,二小姐请坐。” “并没有等太久,你的丫鬟绾发的动作很快,也绾的很好,我现在却是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显摆,不然真是贻笑大方了。” 袁香蓉又是笑着说着。 而吉祥对此,也只能够回一句:“二小姐谦虚了。” 说完这话,吉祥也觉得二人之间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干巴巴的,倒也不知道这位二小姐不停的与她绕圈子,究竟要与她说些什么。 不过毕竟对方没有主动先说出来,吉祥倒也不好问的太直接。 只能够拿起青柳给她送上的茶水慢慢的喝了一口。 其实,不仅仅是吉祥感觉到有些急了,袁香蓉自己也是坐立不安,急的不行。她倒也很想直接表明来意,可是自小她在闺中所学的那一套,处事起来,向来都是婉婉约约,让她直接表明自己有求于人之类的,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她看着吉祥端茶喝了,自己也尴尬的低头端茶喝了一口,而后,看向吉祥又是微微笑了一下。 吉祥对此,心中十分无奈,却也只能够回以一笑,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着,自己是否待会儿应该主动引导话题,以免这么坐上一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吉祥也是打算开口说话,而在这个时候,袁香蓉却是开口道:“吉祥姑娘,你这刚起,我这是不是打搅了你用早膳啊!” 吉祥原本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又给止住了,她只能够摇了摇头,开口道:“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一起来便用早膳。” “那便好。” 袁香蓉说着,却是转身朝向了方才随着她的那个丫鬟,接过了那个丫鬟手上的一个食盒,亲自放在了桌上。 “……” 吉祥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个食盒。 而袁香蓉面上带着几分羞涩,又是轻声道:“吉祥姑娘,我也准备了一些早膳,您不如尝尝我的手艺。” “这怎么好……” 吉祥心里越发无奈,刚吐出这一句客气话,袁香蓉面上却是带了几分惶恐连忙道:“没什么的,吉祥姑娘不要嫌弃便好。” 说着却是连忙自己主动将食盒里装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边放了两碟点心,另有一盅汤水模样的东西。 袁香蓉殷勤的将筷勺递给了吉祥,轻声道:“我也不会做什么东西,这莲子红枣银耳羹是母亲喜爱用的,我做的多了,也会做一些,这是蟹黄小笼包,还有绿豆糕,也不知道吉祥姑娘您爱不爱吃,若是不喜欢,吉祥姑娘您告诉我喜欢吃什么,我明日做了给你送来。” “二小姐不必麻烦,这些就很好了。” 袁香蓉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吉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想拒绝又不好再拒绝,只能够接过筷勺,每样都尝过一口,以示自己是真的不嫌弃。 而吉祥的这番举动,也的确是让袁香蓉的心中渐渐安下了几分,她咬了咬牙,又是转身朝向了自己的丫鬟,拿过了一个檀木首饰盒子放到了吉祥的面前,脸上忐忑又害怕的看着吉祥。 檀木盒子瞧着并不大,但也不小,扁扁方方,吉祥不必打开,也能够看出里边起码放了一套的首饰。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袁香蓉开口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先前我也不认识吉祥姑娘,突然来拜访,就想给吉祥姑娘送点礼物。” 她面上有些局促,伸手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轻声道:“吉祥姑娘看看可喜欢?” 盒子里放着一套五件套的绿宝石首饰,看着并不是新的,而且样式也有几分显老,不过胜在材质好成色又佳,就是放在有些底蕴的人家了,恐怕也能够称得上是压箱底的宝物。而袁香蓉拿出这个给她当礼物,可谓是大出血了。 吉祥虽然并不知道这位袁家二小姐究竟有多少的家底,但也看得出,她这一回,应该是将自己最贵重的东西选着送给了她。 吉祥沉默的将盒子合上后,又推回到了袁香蓉跟前,摇了摇头,开口道:“这礼太贵重了,二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谁知道,吉祥的话,却是招惹的这位袁二小姐面色大变,她却是连忙又将盒子推到了吉祥跟前,开口道:“吉祥姑娘莫嫌弃,我……我这二小姐也就是表面光鲜,身上实在没有太多的好东西,吉祥姑娘你收下吧。” 袁香蓉看着吉祥手上戴着的那对羊脂白玉镯子,心中却是忐忑不定,方才进门之时,她便瞧见了,也因此,觉得越发自卑送不出手中的东西,毕竟吉祥手上单单一个白玉镯子,便超过了她拿出手的这套首饰价值的数倍,也难怪她会瞧不上眼。 她 的三哥如今位高权重、手上又管着袁府的经济大权,既然宠爱吉祥,自然会给她最好的东西。可是,袁香蓉也是实在没办法,她这个养在袁太夫人底下的袁二小姐, 也就表面光鲜罢了,她每个月都有新衣,也会有首饰送来,遇到袁太夫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她多赏赐些东西,但那些衣服首饰,其实价值并不高,也仅是能够带 的出去而已。 她手中想要送予吉祥的这套首饰,还是前年袁太夫人病重,她不分日夜伺候下,袁太夫人心里感动所赐下的她最贵重的一套首饰。 吉祥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将首饰盒推了回去,毕竟阻止了袁香蓉还想再推过来的意思,轻声开口道:“二小姐误会了,并非是奴婢嫌弃,而是这对象实在是太贵重,奴婢不能够收。二小姐有事,不妨直接说,能帮得上忙的,奴婢定然竭尽全力。” “吉祥姑娘……” 袁香蓉听到这话,咬了咬下唇,最终一狠心,开口轻声道:“好,我便直接说了。” 她顿了顿轻声道:“吉祥姑娘,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的身世,我姨娘原先是母亲身边的伺候丫鬟,后来我父亲看上了我姨娘,也有了我。后来我姨娘生我时难产去世了,我便被母亲养在了身边。” 她说完这些,抬起头看了一眼吉祥,吉祥点了点头。 袁 香蓉似乎是得到了鼓舞,又开始说道:“因为当年我姨娘有我并不光彩,母亲对我也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些年来,我为了讨得母亲喜欢,也是很努力的伺候着母亲, 不过到底比不上大姐。当然我也并无与大姐相争的想法,只是大姐出嫁的早,如今三哥又高升身居高位,前几日,三哥与母亲提出想将我记在母亲名下,并为我相看 亲事。只是,母亲瞧着并不高兴,而三哥之后也没有再提了。” 袁香蓉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吉祥,见到她并没有直至她继续说下去或者 表示出任何的不高兴的意思,连忙一鼓作气又道:“我知道我的亲事应该听从母亲和三哥的,只是如今我年龄也并不小了,再耽误下去,也不知道日后能够怎么样, 府里都说三哥对吉祥姑娘好,所以我便大着胆子来求吉祥姑娘能替我在三哥面前说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 袁香蓉说的很轻,意思也十分的婉转,不过最关键的信息,吉祥还是听明白了,袁香蓉所求的确是有些大,而且还有两件事情,一是将她记到袁太夫人名下,想成为嫡出小姐。其二却是想找一门好的亲事。 好的亲事这个概念比较难以界定,但是袁香蓉方才却又提及到了袁叔万如今身居高位之事,显然她是想要找一门能够配得上她宰相府嫡出小姐身份的亲事。 若是换在平日里,袁香蓉带着这样的要求来找吉祥,即使明知道会得罪袁香蓉,吉祥也早已经拒绝了。只是,先时袁叔万已经与吉祥打了预防针,仿佛也的确是想要成全这位二小姐的意思。 吉祥点了点头,倒是很爽快的开口道:“行吧,我会与你三哥提一下的。” 吉祥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对眼前这位说话婉转至极,却又野心颇大的二小姐实在不想应付,所以也是秉着及早打发的意思。 而袁香蓉也是根本没有料到吉祥竟然会答应的这般痛快,面上愣了一下,又是连忙道:“吉祥姑娘,谢谢你,你果然人长得美,心地也好。” 她有些高兴坏了,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檀木盒子,连忙又是塞到了吉祥手中,不等吉祥拒绝,连声道:“吉祥姑娘,我……我明日再做些点心送给你。” 说完这话,她却是走到了门边,方才开口告辞,一副捡了便宜,唯恐吉祥改变主意的摸样,也让吉祥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等到午间袁叔万回来用午膳之时,看着方才剩下还摆在桌上的绿豆糕,笑着听着吉祥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忍不住刮了刮吉祥的鼻子,开口道:“你也真是心善,这般痛快便答应了她的要求。都不知道吊一吊她的胃口。” “我吊二小姐胃口做什么,我又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吉祥摸着自己的鼻子,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说着。 说实话,这事儿,先前袁叔万与她说了,她几乎是当成是一件任务一样完成,哪里会眼皮子浅去贪人家的东西。 “你不吊她胃口,却是拼命吊着我的胃口,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袁叔万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而这一句玩笑话,对于吉祥而言,一点都不好笑。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袁叔万倒也并不是想要求得答案,本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见到有些冷了场,又是笑道:“你呀,我找机会给你得好处都不知道珍惜,还好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够办成,只怕香蓉最近都得绞尽脑汁来讨好你。” 吉祥闻言,却是忍不住苦了一张脸。 她一点都不想让袁香蓉这般讨好好不好! 而袁叔万瞧见,却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吉祥看着袁叔万的样子,却是皱着眉头打量着,轻声道:“二小姐来找我的目的,我是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三爷您这般,是什么用意?” 吉祥可不觉得袁叔万这么做,只是想让袁香蓉来讨好她。而袁叔万能够从袁香蓉身上得到什么?吉祥也是根本没有多想过,毕竟袁香蓉如今有的,说到底还不都是袁叔万给的,就是不知道袁叔万想用袁香蓉来做什么? ☆、第137章 吉祥左思右想,到底想不出这袁香蓉值得袁叔万这般算计,毕竟若是袁叔万真的想让袁香蓉做什么,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对方定然不敢违 抗。若是没有算计?吉祥是半点不相信,她太了解袁叔万了,这一位,基本上做每件事情都会有一个目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利人而不利己,想想都觉得 不可思议。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问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倒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吉祥轻轻笑着。 吉祥一瞧见他这副样子,自己倒是没有知道的念头了,毕竟她觉得这事儿与她关系不到,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于是开口道:“算了,反正早晚我也会知道你要做什么。” “真的不想知道?” 倒是袁叔万闻言,有些讶异,他看着吉祥开口问道。 吉祥见袁叔万反倒是有些急了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故意道:“算了,反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明日若是二小姐又来了,我自然会好好接待她。” 袁叔万听出了吉祥与他开玩笑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他伸手揽过了吉祥的腰,一手点着她的鼻子,语气亲昵道:“这事儿,倒与你有些干系。” “……” 吉祥疑惑抬头看向袁叔万,而袁叔万却又是动作轻柔的替她将额上的发丝捋至了脑后,脸上带着笑容,连眼睛里都透出了愉悦:“你这样子,真好。” 吉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低下了头。 第二日,果然如袁叔万所言,也如昨日袁香蓉昨日离去时候所说的那般,她又来了,身后跟随的丫鬟手上拎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边依然如昨日一般放了一甜一咸两件点心,另有一盅煲汤。 她亲自将东西放到了桌上之后,却又是欲言又止看着吉祥。 虽然袁香蓉所做的食物味道不错,可是被对方这么瞧着,吉祥实在觉得难以下咽,她只能够先开口与袁香蓉一个音讯,告诉了她自己已经告诉了袁叔万之后,方才捡起一枚糕点放入嘴中。 不过,显然袁叔万的办事效率并不快,至少第三日,袁香蓉又是拎了食盒过来。 就这么一连数日下去,袁香蓉虽然很是低调,可是到底也瞒不得底下人。 吉祥听到青柳禀告说是佟姨娘过来的消息,面上忍不住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忆起是这玄玠居里住着的袁叔万的那位佟姨娘。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道:“请佟姨娘进来吧。” 吉祥看着桌上方才袁香蓉留下的点心,却也是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 佟姨娘很快便带着她的丫鬟小环走了进来,她身上只着了一身藏青色衣裙,头上素素净净,一头乌发用一根并无任何花纹与雕饰的银钗绾了起来,甚至连装饰用的绢花也并没有佩戴,模样瞧着,却是比府里的管事婆子还要朴素。 吉祥见到佟姨娘进门,连忙站了起来,过去迎接,而佟姨娘瞧见了吉祥,面上也只是温婉的笑了一下,语调十分的轻柔的说着:“妹妹。” 吉祥原本脸上的笑容被佟姨娘的这个称呼弄得滞了一下,她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在乎这个称呼,却是客气道:“佟姨娘屋里请。” 佟姨娘点了点头,低着头走了几步后,看到了吉祥桌上还未用完的早膳,面上愣了一下,却是又连忙告罪道:“今日,真是打搅妹妹了,妹妹不必管我,只管自己用便是了。” “无事,我也是刚用完,外边乱,佟姨娘随我进屋坐榻上吧。” 佟姨娘这么大一个人,吉祥怎么可能真将人给忽视了自己管自己去用早膳,她听到佟姨娘的话,也只是笑了一下,依然语气十分客气的说着。 虽然吉祥这般说了,可是佟姨娘依然还是十分局促的开口道:“今日真的是叨念到妹妹了。” “无事,佟姨娘请坐吧。” 说实话,应付一个袁香蓉吉祥便已经觉得有些烦了,再多加一个性格和脾气是袁香蓉放大倍的佟姨娘,吉祥真觉得有几分难以忍受。 一等走到了榻边,吉祥迫不及待的邀请佟姨娘坐下了,也最好对方赶紧说完事情走人了。 而佟姨娘点了点头,正要坐下的时候,突然捂着胸口开始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几乎眼泪都要落下,吉祥也被吓了一跳,也有些进退为难的伸着手不知道该不该去搀扶佟姨娘,幸而佟姨娘的丫鬟小环已经上千一步扶住了佟姨娘。 也让吉祥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青玉端着茶水上来了,吉祥连忙拿起托盘上的一杯,放到了佟姨娘跟前开口道:“佟姨娘喝点热茶压一压,。” “多……咳……多谢妹妹了。” 佟姨娘一边咳着,一边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好不容易压了下来,她一脸歉疚的看着吉祥轻声道:“真是不好意思,吓到妹妹了。” “没……没事。” 吉祥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是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开口问道:“佟姨娘身体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佟姨娘身后的小环闻言,正要开口之时,佟姨娘却突然拉住了她,而后转头看向了吉祥轻声道:“多谢妹妹关心,已经看过了,大夫说是老毛病了,不必担心。” 虽然佟姨娘嘴里说着无事,可是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怎么会没有看出端倪。 倘若吉祥有点同情心,此时定然是要坚持为佟姨娘请大夫过来瞧瞧,或者将此事告诉袁叔万,可是,吉祥偏偏还就是没有什么同情心。 吉祥只是笑道:“既然是老毛病,但是佟姨娘日常还要注意保养,不可过于操劳。” “多谢妹妹关心。” 佟姨娘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面上却是流露出了几分失望,吉祥看着,心里却是有些好笑,说实话,虽然佟姨娘在这个院子里像是隐形人一般,但日子过得其实并不算差,玄玠居里的人本来就少,做事也向来低调,根本不存在奴欺主之事。 而袁府里的的丫鬟仆从,虽然好坏都有,但佟姨娘不管怎么说,都是玄玠居里的人,是三爷身边的人,外边发放份例或者别的事情,都不会亏待了她。吉祥好几回去库房里领东西,也都看到了给佟姨娘准备的东西,管事也都是挑拣了上好的、分量足足的备着。 她生病要请大夫,只需要与管事说一声,实在不行,与常大娘说一声也都可以,偏偏她要到自己面前做出这番样子来,实在是让吉祥觉得腻味。 当然,吉祥也并不否认如今自己处境的变化,心境上也发生了改变,对于佟姨娘的看待目光也严苛了许多,可是,佟姨娘在她面前这般,的确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吉祥面对佟姨娘的道谢,也并没有回应,只是自己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后,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开口道:“佟姨娘,不知您今日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吉祥问的十分开门见山,也想赶紧将人打发走,而佟姨娘闻言,却是又是咳嗽了起来,一边咳着,一边却是转身看向了自己的丫鬟小环,而小环也会意的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替着佟姨娘答了话:“吉祥姑娘,这是我家姨娘给您准备的礼物。” 小环虽然话说的十分客气,但是语气却并不怎么好听,看着吉祥的目光里,也带了一丝忿忿不平,仿佛吉祥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 不等吉祥开口说话,佟姨娘也已经咳完,哑着嗓子慢慢道:“妹妹,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手上也没什么好物件,还望你不要嫌弃。” 说着,又是让小环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边躺着一支缠丝点翠金簪,模样看起来并不算新,金钗的光芒有几分黯淡,不过样式挺精致的,算得上是一个好物件。 “佟姨娘客气了,这礼物太贵重了,您收回去吧。” 吉祥只瞧了一眼,却是连忙将盒子合上,推了回去。 先时袁香蓉的礼物之所以被收下,不过是因为袁叔万开口说了方才如此,这佟姨娘的礼物,吉祥却是半点都不想收,何况,佟姨娘来的实在突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佟姨娘一见吉祥婉拒了,面上的笑容顿时淡了,样子看起来十分黯淡,她语气轻轻道:“吉祥姑娘,我知道我的礼物并没有二小姐那般贵重,只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并不是贵重不贵重,我不好无缘无故收下您的重礼。” 吉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坚持说着。 “并不是无缘无故,你与我如今都一起伺候三爷,我们如今也做了姐妹。我自是要与你送上一份礼物。” 佟姨娘说完这话,又是重重的咳了起来,吉祥瞧见了,只能够对身后的青玉吩咐道:“再给佟姨娘添一些热茶。” “不 必……咳咳……”佟姨娘捂着胸口一边咳着,一边阻止着,她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杯茶,往嘴里灌了一口,压下了喉咙间的痒意,又轻声道:“吉祥姑娘,其实这一支 钗,却是有一番来历,这是夫人当年临终之时,提拔我做姨娘时候赏给我的,让我好好伺候三爷,也是辜负了夫人的期待。只是,三爷不喜我,幸好如今三爷喜欢吉 祥姑娘,也让夫人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佟姨娘再次将金簪推了过来,言辞恳切:“所以,吉祥姑娘您一定要收下,这不仅仅是我的一片心意,更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随着佟姨娘的话,吉祥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盒子上,她想,若不是这位佟姨娘真的不懂得说话让她误会了,她应该是懂得对方的意思了。 她嘴角轻笑着,神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开口道:“好,那我便收下了。” 佟姨娘闻言,面上也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对吉祥的这个回答真的十分欣慰,只是她却是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仍然慢慢开口道:“先时,我其实就一直在想着,吉祥姑娘何时能够与我做姐妹,如今瞧着三爷对吉祥姑娘的态度,只怕不远了。” 吉祥抬起眼睑,看着佟姨娘面带微笑,言真意切的样子,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 吉 祥在这个时候,心中其实已经想着该如何开口打发人了,不过她还未开口说出这话的时候,外边的房门传来了动静,吉祥听到了青柳在外边与袁叔万请安的声音,她 将目光看了过去,隔着帘子,倒是并不能够看到外边的情形,她正要站起来迎接之时,却听到坐在她对面的佟姨娘突然声音紧张的开口道:“三爷回来了?” 吉祥目光看去,却发现佟姨娘这会儿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有注意到吉祥看着她,她的面上似喜似悲,神色十分的复杂,而两手更是交握在一起,十分紧张的摸样。 等到帘子被打开,袁叔万原本面上带着笑容,朝着吉祥看去之时,却看到了站在吉祥边上的佟姨娘,面上的笑容却是淡了,语气冷淡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俾妾……” 佟姨娘眼里带着复杂的情感,十分贪婪的看着袁叔万,听到了袁叔万冷淡的问话,她紧张的结巴了一下,却是轻声道:“俾妾是来看吉祥姑娘的。” 说完这话,她又带着几分害羞轻声道:“俾妾没想到,这么巧能够遇上三爷。” “既然看完了,便回去,我与吉祥有事要说。” 袁叔万淡淡的看了一眼佟姨娘,却是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吉祥身上,直接开口打发了佟姨娘。 吉祥看到,在袁叔万这话说出的时候,佟姨娘的面上忍不住一白,她咬了咬嘴唇,眼眶子也红了起来,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楚楚可怜,只是,袁叔万却并没有看她,她这一番动作,却是做给了瞎子看。 最终,佟姨娘只能够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后,轻声道:“那俾妾就不打搅三爷和吉祥姑娘,先退下了。” 佟姨娘带着小环恋恋不舍离去。 等到人离开后,袁叔万走到了吉祥边上,开口道:“她来做了什么?没事吧?” 吉祥点了点头,看着袁叔万这般关心她的样子,却依然对方才的事情有些无语,她指了指还放在榻上小矮几上的那个盒子,开口道:“送了一件礼物,好像生病了。” 袁叔万闻言,直接忽视了后一句话,走到了榻边捡起了那个盒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却是面无表情的扔给了青玉开口道:“拿出去扔了。” “扔了?” 青玉手足无措的捧着盒子,而吉祥也是惊讶出口。 吉祥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为难的青玉,又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这东西,扔了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吉祥从来都没想过要戴它,可是一来是别人送的,二来据说还是那位袁三夫人的遗物,就这么扔了,太过于草率了。 袁叔万只当吉祥是舍不得这支金簪,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若喜欢这种样式的,回头我带你去铺子上多挑些,这一支,不吉利,死人的东西,你留在身边也不怕晦气。” 虽然吉祥先时听到袁叔万开口说着让青玉扔掉金簪之时,也猜出了袁叔万是知道这一支金簪的来历,不过这会儿确认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的面色,又开口解释道:“你别误会,这一支金簪,是当年母亲选好送予陈氏的定礼,后来,陈氏在临终之时将它送予了佟氏,故而我对它有几分印象。” “你呀,心太软、又不爱与人红脸,日后佟氏再来,你便直接让青柳她们赶回去便是了,那佟氏的心眼,可比你多着呢!” 袁叔万轻叹着对吉祥轻声道。 而袁叔万这般说了,吉祥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了。最终,她只是轻声道:“三爷似乎并不待见佟姨娘和先夫人。” 袁 叔万闻言沉下了脸,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阴霾,不过对于吉祥,他到底是不忍心将自己的怒气波及到她,只是轻声道:“那佟氏,当年是陈氏的望风丫鬟,明知我不可 能待见她,你当陈氏为何要将她与我做妾。说到底,当年之事,若非佟氏另有心思,如何会撺掇着她家主子做下那般不堪之事,最终害的陈氏一尸两命。陈氏不过是 想要用这种方式,借我的手报复这丫鬟罢了。” 袁叔万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些当年之事,但吉祥心里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着袁叔万面上阴沉之色,她心里也有几分不忍。 当年的事情,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的确是一个极大的耻辱,偏偏这事儿,这会儿却是她提起了话头让袁叔万又重提此事,她的心里也有几分歉疚。 她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看着袁叔万面上的沉默,抿了抿嘴,她轻声道:“三爷,今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这个点儿,其实挺早的,距离袁叔万出府的时间也没过多少时候。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问话,倒是轻笑着道:“如今与先皇逝世之日已过四十九日,所以皇上打算这几日便去京郊皇家围场狩猎,今日朝中也无事,我便先回来了准备准备。” “三爷你要一块儿去?” 吉祥愣住了。 这个季节正是狩猎的季节,天儿不算太热,却也没有转亮,动物们正是养的肥嫩之时,皇家也有狩猎的风俗,甚至特地在京郊圈了一大片山林作为狩猎场所。 其实,若非是先时先皇刚逝世要守孝,不好杀生,宫里也早已经要准备去那围场了,如今刚过四十九日禁日,赵慎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让底下人筹备了起来。 大臣要跟去,其实也是规矩,只是吉祥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而袁叔万闻言,大抵也看出了吉祥心中的顾虑,笑着开口道:“不必担心,你与我一道儿去。” “我……” 吉祥闻言脸上更是惊讶。 “是,你一人呆在府里,我也担心着,倒不如跟着去了,反倒时时刻刻看着,也放心了。” “可是,到时候不是和皇上在一个地方。” 吉祥有些想不通这事儿,她一想到又有可能要见到赵慎,心里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袁叔万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不必担心,有我在,而且我们府上要去的人,并不止你一人。” “还有谁?”吉祥开口问道,心里却是想起了一个人:“你是说,二小姐?”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将她记在母亲名下之事,恐怕我也得找母亲好好说说,尽快办下来。” “你,该不会是想将二小姐送进宫里吧?” 吉祥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猜测着,可是心里却是有些确信了。 不然又是要记做嫡女,又是要一块儿带去参加皇家围猎,这又是要做什么呢!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只是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道:“将香蓉送进宫中,太浪费了。” 看着吉祥面上露出的疑惑之色,袁叔万又是笑了一下。 袁叔万来到丰岚园之时,袁太夫人正坐在屋里,她刚刚午歇起来,身上只披了外衣坐在梳妆台前,而袁香蓉正颤颤巍巍的站在袁太夫人的边上,脸上表情十分惊慌失措。 袁太夫人冷笑的透过镜面看着袁香蓉,这几日,袁香蓉上蹿下跳跑去玄玠居之事,袁太夫人其实早已经知晓了。 虽然对于袁香蓉去玄玠居究竟干了什么,却是因为玄玠居里的人口风严,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来,可是结合那一日袁叔万所提及的事情,袁太夫人其实心中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她看着袁香蓉清丽的面容,心里却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养了这么多年,依然和她那个早死的娘一副德行。 袁太夫人没有出声,而袁香蓉害怕的几乎要冒出冷汗,她这会儿才明白自己有多冲动多轻率。 如今吉祥先时答应的事情一点音讯都没有,反倒是惹得袁太夫人越加厌恶了她。 她心里想着这个时候是否该主动跪下来认错,可是她又没有那一份勇气,只能够继续害怕的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太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慢慢的梳着头发,而袁香蓉已经害怕的要要瘫倒在地上的时候,陈嬷嬷却从屋外走了进来,慢慢的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轻声道:“太夫人,三爷来了。” “叔万?” 袁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大气的袁香蓉,开口道:“请叔万进来吧。” 袁叔万走进屋里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袁香蓉后,对袁太夫人开口道:“母亲,让人先退下。我有事与你商量。” “你想说把她记到我名下的事情?” 袁太夫人此时连唤袁香蓉名字的念头都没有,眼里只是带着一丝厌恶。 袁叔万点了点头,不等他开口说话,袁太夫人却是出声道:“你不必多言,我身边可容不下这样别有心思的人。” “母亲……” 袁香蓉抽泣地看向了袁太夫人,心里惶恐极了,忍不住哀求的叫着。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袁香蓉开口道:“你先下去,我会与母亲说的。母亲如今说的只是气话,你莫记在心上。” 袁香蓉闻言,点了点头,朝着袁太夫人和袁叔万行了一礼后,方才慢慢的退下。 她其实心中还是十分害怕,也想知道元叔万究竟要与袁太夫人说什么,可是她也怕自己留下并不好,而且袁叔万的话,她向来都是十分信服的。 等到袁香蓉退下之后,不等袁叔万开口,袁太夫人便沉声道:“你不必多说,这孩子,心太大了,我不可能记在名下,而且你也要想想你大姐,为你大姐考虑考虑。” 袁太夫人的语调有些快,显然是很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意思。 袁叔万闻言没有抢着说话,点了点头,而后却是轻声道:“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姐我自然记在心上,只是有些事情,您不要意气用事。” 袁叔万在袁太夫人的屋里只呆了不过两盏茶的时候,等到袁叔万离开,陈嬷嬷重新进屋的时候,却发现袁太夫人的神色瞧着,与先时大有不同。她脸上带着一贯慈和的笑容,对陈嬷嬷吩咐道:“去将香蓉唤来,我有事与她说。” “是。” 陈嬷嬷狐疑的看了一眼袁太夫人,还是低头退下将一直等候在屋外的袁香蓉叫了起来。 袁香蓉面上仍然十分惶恐,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她走到袁太夫人跟前,却不敢如同往日一般靠近,只是远远站着行了一礼。 反倒是袁太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袁香蓉招呼了一下,笑着开口道:“你这孩子,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我们娘两亲热点说话。” “……是。” 袁香蓉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迈出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了袁太夫人身边站定。 袁香蓉刚刚走过去站定后,她伸手抓住了袁香蓉的手,轻声道:“香蓉,先时是母亲想岔了,只是觉得你没有经过母亲同意便自作主张有些不高兴罢了,如今你三哥也劝了我,我也想通了,你不会怪母亲吧!” “不会。”袁香蓉闻言,连忙摇着头表明自己的不介意,同时她的心里也升腾起了一个让她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念头,袁太夫人这是答应将她记到名下了。 也莫怪她如此,嫡女与庶女之间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如今袁家的大小姐袁香芙已经出嫁,若是她被记做嫡女,可是袁府唯一的嫡女了,届时,什么样的好亲事会攀不上。 她 眼里满是希冀的看向了袁太夫人,而袁太夫人也强压下心中的不乐意,还是微笑着道:“我想过了,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孝心,我也都看在眼里,将来也希望你能够过 得好,将你记在我名下之事,我自然是愿意的,而且这两天便办了,族里你三哥也会通知好的,你不必担心。而且,你三哥说了,既然你如今成了嫡女,便带你出去 好好结交一些外边的世家小姐,多交往一些姐妹,将来对你的亲事也有好处。这几日,皇家狩猎就要开始了,你三哥打算带你一块儿去。” “带我一块儿去?” 袁香蓉只觉得一个有一个的馅饼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让她晕乎乎的,幸福的如坠云端。 她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母亲,多谢母亲。” “嗯,你要记得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我与你三哥的一片苦心。” “是,女儿会的。” 袁香蓉脸上已经完全控制不住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直到走出袁太夫人的屋子时,她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袁香蓉被记在袁太夫人名下的消息在袁太夫人与袁香蓉说完话后,便差不多传遍了袁府。 这个消息对于其他人而言,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袁香蓉就算被记做嫡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将来顶多嫁妆上多些物件,除此之外,还能够有什么影响。 可是对于同样有一个袁家女儿的二房而言,却不亚于晴天霹雳,特别是袁香棠,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气的将自己手中的绣帕给扔了出去,她急匆匆的跑到了自己母亲秦姨娘的屋里。 秦 姨娘自查出身孕之后,一直都是卧在床上,饶是这般,她的面色却也十分不好。毕竟她年纪太大,这个孩子怀的也太辛苦了。好几次,她都恨不得将这个孩子给打了 算了,可是一想到底下的两个儿女,想到了一心期盼的袁老太爷,想到了偌大的袁家家产,她到底是硬咬牙撑了起来。 袁香棠跑来之时,她也刚从底下的丫鬟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甚至比袁香棠知道的更多,袁叔万还要带袁香蓉去参加皇家狩猎一事,她也知道了,甚至还知道了袁叔万对袁太夫人所说的这件事情的目的。 袁家这是打算往宫里送人呢! 袁香棠咋咋呼呼跑进来的时候,秦姨娘倒也没有像往日一般说袁香棠的礼仪不当,她自己也是情绪不稳,气的够呛。 袁香蓉虽然长得还行,可是哪里比得过袁香棠,而且年龄上,也不如袁香棠更有优势,偏偏只是因为袁太夫人的关系,袁叔万却是选择了哪哪都比不得自己女儿的袁香蓉, 她叹了一口气,对袁香棠轻声安抚道:“莫急,事儿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到最后,入宫的名额与嫡女的名分究竟给谁,还是未知数呢。” 秦姨娘未施脂粉,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只是,袁香棠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一脸气愤道:“娘,你快想办法,让爹去说,那袁香蓉哪里比得过我,凭什么压我一头做嫡女。” “你这孩子,急什么,做袁家的嫡女算什么,能进宫做妃子,才是你应该急的。”秦姨娘心中沉思,若是袁家真打算往宫里送人,要知道,毕竟袁叔万是如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他的妹妹进宫,位份少说也得是妃位之上,指不定还能够得个贵妃做做。 而袁香棠听到秦姨娘的话,面上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轻声开口道:“娘,你是说,进宫?” “你当你三哥真那般疼爱你那个二姐,袁家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打着将人送进宫罢了,谁能够进宫,谁才是嫡女。” 秦姨娘轻声道,“香棠,你要记住,只有进了宫,才能够做嫡女,才是袁家最高贵的女儿。” “可是,如今三哥不是打算让她做嫡女了……娘,我也要进宫。” 袁香棠心中越想越不忿,进宫做娘娘,这样的好事,怎么让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姐姐给得到了,凭什么啊! “谁说的,你三哥这几日要带她去参加皇家的狩猎,到时候,我让你爹与你三哥说,将你也带上,你二姐长得不如你,到时候,皇上真要挑袁家的女儿进宫,也定然会看上你,而不是你二姐,你自己到时候好好表现。” 想到这里,秦姨娘觉得自己因为怀孕带来的疲惫与难受一下子都不见了,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她叫进了丫鬟,招呼着丫鬟赶紧替她梳洗。 ☆、第138章 袁香蓉自幼丧母,身边也并无长辈提点,在袁太夫人膝下艰难度日。在听闻到袁太夫人要将记在名下之时,她已经高兴坏了,对于之后所提及袁叔万要带她 参加皇家狩猎一事,她也根本没有多想,只当是袁叔万真的想要提她的身份,也相信了袁太夫人所言是想要让她出门多多交际之时。 而之后袁太夫人源源不断赏下的衣服首饰,她也只当是自己的地位改变,袁太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所生的女儿罢了。 为此,她的心里十分感激吉祥,还特地从袁太夫人送来的东西中挑拣出了不少的好东西送给了吉祥。 直到袁香蓉身边的小丫鬟奇怪嘀咕了一句之时,袁香蓉才从这天降的狂喜之中清醒过来。 “太夫人一下子给小姐送这么多好对象来打扮,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让小姐赶紧打扮了去见夫婿呢!” 小丫鬟是无心之言,却是一下子点醒了袁香蓉。 袁太夫人送来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都是衣物拆换首饰,甚至还有胭脂水粉,甚至这几日还让小厨房为袁香蓉特地做了不少滋补之物,而袁香蓉这几日道袁太夫人身边请安之时,袁太夫人又是再三叮嘱袁香蓉跟着袁叔万去参加皇家狩猎之时,一定要好好打扮,注意举止。 袁香蓉原先只当袁太夫人是怕她没有出去见识过,怕她小家子气露怯,为此心中还十分感动。 可是今日听着小丫鬟的无心之言,却是让她想到了袁太夫人殷殷叮嘱背后的东西。 会不会真的是让她跟着去相看夫婿。 跟着去狩猎到皇家的围场里去? 袁香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袁香蓉算不得聪明人,但也绝对不笨,先时是不敢想,如今想到了,自然也考虑的多了。袁太夫人先时明明便是对于将她记到名下一事仿佛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袁香蓉也知道由着袁叔万出面,袁太夫人迟早会答应,可是她也做好了为此会遭受袁太夫人冷脸的准备。 她觉得,袁太夫人即使碍于袁叔万不得不答应,估计也不会答应的太爽快,估计也是不情不愿。可是那一日,出乎意料,不过短短一会儿,她再见到的袁太夫人不但爽快答应,还对她特别亲热,甚至是还带了一点殷勤。 袁香蓉有些想不通,但是此时却是想通了。 若是袁叔万的目的是想将她送进宫里,想要扩大袁家的势力,而她进宫之后,定然会身处高位,那么也不难想象袁太夫人这番态度的改变了。 虽然知道了袁叔万很有可能将她记做嫡女是别有目的,可是袁香蓉却并不会觉得不高兴,毕竟能记做嫡女是她这辈子期盼了许久的事情,而进宫做娘娘,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如今这好事儿却一下子都实现了。 她的心里除了欣喜还是欣喜。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忍不住走到了自己的寝室里,打开袁太夫人送给她被她收在箱子里舍不得用的东西,面上却是流露出了向往之情。 不同于袁香蓉期盼高兴的心情,吉祥对于要跟着袁叔万一道儿到围场之时,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收拾的积极性也一点都不高。 最后还是青柳和青玉二人替吉祥将东西给收拾了。 青 柳和青玉二人先时被袁叔万送到吉祥身边伺候她,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二人到底是自小受训长大,即使心中并不乐意,但面上却是分毫不露,这伺候起吉祥 来,也是妥妥帖帖,吉祥倒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收服这两个丫鬟,反正她知道自己做再多,估计也抵不过这两个丫鬟自小所受的洗脑教育,估计袁叔万一个眼神,到 时候她辛辛苦苦做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她也是面上没差的对待着这两个丫鬟,如此一来,反倒是和和睦睦,相互之间也都处的很不错,关系更是不远不近。 说起来,吉祥真正和这二人处的亲密一些,还有那一日佟姨娘的功劳,佟姨娘那一日意有所指说完一番话,还送了那么一个礼物后。 后来吉祥送走袁叔万后,她因为知道了自己也要随着袁叔万去皇家围场一事,情绪上有些怏怏,青柳和青玉见了,还以为她是受了佟姨娘的影响方才如此,就过来劝解了几句。吉祥当时倒也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谢过了二人的安慰。 自那以后,吉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青柳和青玉二人待她的态度上,比之之前规规矩矩的伺候上,多了一丝人气,也让她觉得更加贴心了。 而此次青玉和青柳二人也被袁叔万命令随着吉祥一块儿去围场,对此,二人倒是一扫先时刚来她这处时候冷冷清清的样子,也流露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朝气,甚至偶尔在替吉祥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关于对于围场的猜测,也与袁香蓉一般,瞧着十分期盼的样子。 赵慎的圣旨下的很快,也是在不少人的期盼目光之下,终于下了圣旨,命令王公大臣们在皇宫正武门处集合,届时一道儿出发。 自然而然,此次参与皇家狩猎之人,除了宫中之人,其余人都得早早的到正武门处等候。 而在这一日清晨,吉祥也随着袁叔万起了个大早,行装由着底下人放上马车之后,便准备出发了,而袁香蓉在得到通知后,来的比吉祥她们更早。 此次出行,因为要随着大部队走,即使袁叔万如今已经位高权重,却还是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只是在带上的几匹马匹的基础上,又让跟了一辆马车以供女眷乘坐。 吉祥在袁叔万的搀扶下刚刚坐上马车,袁香蓉也要上马车之时,突然袁府的大门却再次打开,袁香蓉和袁叔万的目光都看向了大门口。 只见袁老太爷带着秦姨娘与袁香棠二人从里边走了出来,她们的身后跟了几个丫鬟,也是行色匆匆,看到门外还未离开的马车之时,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父亲。” 袁叔万与袁香蓉二人对袁老太爷行了一礼后,将目光投着在了袁香棠身后两个丫鬟手上拿着的重重的行囊,袁香蓉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袁老太爷背着手昂着脑袋在听到二人问好后,点了点头后,对袁叔万开口道:“你这次去参加皇家狩猎,既然要带你二妹去,便带上你三妹一道儿,这两个都是你妹妹,你也不能够这般厚此薄彼。” “是啊,三哥,你怎么能够只带二姐一个人呢!” 袁香棠目光里带着谴责,开口说着,而看向袁香蓉的目光里更是忿忿不平。 秦姨娘的脸色虽然不太好,模样瞧着似乎也十分的虚弱,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是立刻支持了自己的女儿。 “是啊,三少爷,您三妹很乖巧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袁叔万没有马上说话,而袁香蓉的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自然是不乐意袁香棠跟去的,自从猜测到了此次袁叔万带她去的真正目的后,她更不乐意袁香棠跟着她一块儿去了,简直就是想要分一杯羹,或者直接从她口中夺食。 袁 香蓉也自知自己容貌比不得袁香棠,而瞧着袁香棠打扮的十分精心的样子,她心里也能够猜测的出来,恐怕袁香棠就是已经知道了她们这次参加狩猎的目的。袁香蓉 面对袁香棠向来并不自卑,毕竟二人都是庶出,但是她是养在太夫人名下,将来说亲却是比袁香棠要强许多,加上袁香棠一向表现的十分骄纵,虽然面上客客气气, 可是心底里,她却从来没有将袁香棠当成过竞争对象。可是今日,她却感觉到了威胁。 她不知道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也知道容貌的杀伤力,男人估计也都是喜爱美色的,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也是不例外。 她觉得样样比袁香棠强,但总比不得袁香棠长得比她好看,皇上瞧见了她们二人,会如何选择,她不必多想却也能够猜测的出来。 袁香蓉此时自然期盼着袁叔万不要答应,可是袁叔万只是略微沉默,却还是答应了。 袁香蓉看着袁香棠笑眯眯的带着两个带着她行礼的丫鬟朝着马车走去,面上却是有些缄默了,即使早知道这事儿估计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其实早有算计,也是算计着趁着太夫人不在,让袁老太爷拿长辈身份来让袁叔万答应,袁叔万也不可能不答应,可是她还是有些不甘。 她不敢怪长辈,也不敢怪袁叔万,只能够将一腔气愤撒向了秦姨娘与袁香棠。 袁香棠爬上马车后,本以为是个里边空空的马车,却没料到,走到了马车内,却瞧见里边已经坐了三人,吉祥坐在最里边的主位上,而青柳青玉两个丫鬟坐在马车入口处。 袁香棠咬着嘴唇颇有几分嫉妒的打量着吉祥那张美丽的脸蛋,原本想要发作,可是想到了先时自己姨娘的叮嘱,让她凡事忍下来,大事为重,她还是憋着气走进了马车,却是走到了吉祥面前,开口道:“你让开,我要坐你这个位置。” 她早就已经打量过了,也是一眼相中吉祥的这个位置,马车的最里边是设了榻,地方很大,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定然会十分舒服。 吉祥先时看到走进马车之人变成了袁香棠的时候,就有些吃惊,等到袁香棠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吩咐她的时候,她却是没有马上让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袁香棠。 而袁香棠见吉祥并没有让开,面上直接浮现了一丝怒容:“别以为三哥宠你,你现在还是个做丫鬟的,我的吩咐你没听到吗?” 她又指了指一旁正要过来护着吉祥的青柳和青玉,又道:“马车里太挤,让这两个丫鬟下去,我的丫鬟要上来。” 那一副刁蛮的样子,简直霸到的让人想要掐死。 吉祥的心里其实在是只做没听到袁香棠的话还是未免出争端乖乖让位之时,马车帘子却是突然被打开了,袁叔万站在马车外边,朝着吉祥伸出了手,开口道:“吉祥,出来换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你们这些人坐不下。” 吉 祥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也不需要再为难了,连忙将手放在了袁叔万的手上,慢慢的下了马车,刚刚靠在袁叔万的身上站定后,她却是感觉到了投着在自己身上的 一抹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目光,她忍不住探头看去,只瞧见袁老太爷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仿佛是要将目光黏在了她的身上。 吉祥不适的拉了拉袁叔万,而袁叔万也注意到了,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将吉祥挡在了身后,也隔开了袁老太爷的目光。 袁老太爷瞅见看不见了,眼里又是露出了失望与气愤的看着袁叔万。 “爹,你放心,我会将二妹和三妹好好照顾的。”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却也是提醒袁老太爷该回神。 袁老太爷却仍然还有些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的秦姨娘瞧见了,心里气愤的不行,却还是露出笑容轻声的提醒着:“老爷,三少爷他们要走了。” 秦姨娘虽然面上平平静静,可是心中却是忍不住大骂着老不休,竟然连儿子的女人都要觊觎。 “行,走吧!” 袁老太爷回过神来,有几分尴尬,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却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袁叔万身后,即使吉祥被袁叔万紧紧的护在身后不露分毫,他根本瞧不见什么。 常宁驱赶着一辆新的马车走了过来,袁叔万将吉祥护在怀中,将她扶上了马车之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了依然有几分局促站在两辆马车中间的袁香蓉,开口道:“香蓉,你便与香棠一辆马车吧!” “三哥……” 袁香蓉面上露出了失望,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马车,心中却又有了一些失望,若是吉祥此时没上马车,定然会替她求情吧。 不过,袁香蓉倒也不敢主动提出自己心中不乐意的想法,只是轻声道:“是。” 目送着袁香蓉上了马车后,袁叔万又是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袁老太爷,却并没有骑马,而是直接翻身上了吉祥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内。 马车哒哒行驶,渐渐离开了袁府的范围,而吉祥的目光却是看向袁叔万开口轻声道:“三爷,方才之事,你是不是早有预料。” “……” 袁叔万目光疑惑的看向了吉祥,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而吉祥却是半点不相信他这副样子,轻声道:“只怕三爷早知道将二小姐抬出来,三小姐定然也会来相争,三爷你其实真正要做什么的人,是三小姐?” 吉祥有些不确定,送袁香棠进宫? 虽然吉祥也承认,袁香棠的相貌的确比袁香蓉要好看许多,而且年级上,也更为合适,可是将袁香棠送进宫中,对袁叔万又能够有什么好处?袁香棠得了势,只怕是给秦姨娘撑了腰,也给袁叔万添了麻烦。 吉祥才不相信袁叔万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袁香蓉却不同,袁香蓉就算不会帮袁叔万,却也绝对不会做对袁叔万有害的事情。 可是结合那一日所言,又见今日袁叔万的一番行径,他似乎的确并不打算送袁香蓉进宫。仿佛只是为了引出袁香棠罢了。 袁叔万却仿佛是真的打算卖起了关子,对于吉祥的疑问,他就是没有回答,而是自己亲自拿起了一杯茶,递给了吉祥开口道:“口渴不?” 吉祥没好气接过茶,倒也没有再纠结,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想再想了,只等袁叔万给她揭开谜底。 马车行至正武门之时,时间还早,马车也停靠在了边上等候着。 袁叔万自马车停下后,便下了车,并且与吉祥叮嘱了让她呆在车上不停,接下去的行程,袁叔万就不会再上车了。 这辆马车上有茶点又有书籍,仿佛是一早便特地准备好了给吉祥所坐的,吉祥也不会无聊,闻言点了点头,便捡起了一本书开始翻看起来。 不过,马车停了没过一会儿,马车外面却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声音,有些熟悉,吉祥一时之间也没猜到人,等到听清楚对方所言,才知道那是袁香蓉的丫鬟。 “吉祥姑娘,我家小姐使我来问问您,可否让我家小姐换做到您这辆马车上。” 吉祥闻言,倒是答应的十分爽快,直接让青玉出去回了话。 不过一会儿,袁香蓉却是被丫鬟搀扶着到了吉祥的马车上,她刚刚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歉疚与不好意思,语气轻声道:“吉祥姑娘,真是麻烦您了。” 吉祥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请她坐了下来。 她看得出,袁香蓉这会儿的不好意思。虽然与袁香蓉想出不多,但知道这位二小姐可能是因为自小处境不如意的缘故,其实行事上特别怕惹麻烦,在外边换马车这事儿,换做平时绝对不会想的。 现在提出来,只怕是在那辆车上,被那位三小姐挤兑的实在不行了才会如此。 所以吉祥当时听到袁香蓉丫鬟的请求后,答应的也是十分爽快。 而袁香蓉看到吉祥面上的确没有勉强的意思,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方才过来的时候,她其实也是知道了袁叔万并不在这辆马车上,才敢大着胆子使了丫鬟过来,而方才那辆马车上,袁香棠也的确是将她欺负的不行,甚至让她坐到了丫鬟那头去,简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袁香蓉如今已经被袁太夫人记做了嫡女,真正说起来,她既是长又是嫡,其实比袁香棠的地位要高上许多。可是到底底气不足,想到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她也不敢真的和袁香棠对着干。 她也只能够避其锋芒了。 想到这里,袁香蓉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吉祥。 她倒也没有再道谢,也知道说多了并不好,只敢捡了一些其他的话笑着与吉祥说着:“吉祥姑娘,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瞧见皇宫的大门要开了,是不是宫里的贵人要出来了。” “是啊,我不太清楚。” 吉祥随口应付着,她自然知道宫中的规矩,这正武门是皇宫的东大门,也俗称正大门,平日里都是开着侧门,并不会将大门打开,除非宫中要迎娶皇后太子妃,亦或者是站在皇宫金字塔上的那三位要出行的时候方才会开一下。 如今,既然大门开了,显然也是人要从里边出来了。 “吉祥姑娘,你不知道,方才我下马车的时候,看到外边停了那么多马车和人,差点吓坏了。 袁香蓉说的有些夸张,也有故意想要与吉祥搭上话的意思,吉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赶着这辆马车的常宁在外边轻声道:“二小姐、吉祥姑娘,宫里的贵人要出来了,赶紧下车迎接。” 袁香蓉愣了一下,而吉祥却是自己先站了起来,一副准备下马车的样子。 吉祥和袁香蓉下了马车时,其实已经有点晚了,大部分的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跪在了地上,袁香棠也早已经跪在了地上,看到她们二人之时,还高高抬起了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吉祥和袁香蓉都只做视而不见,自顾自低头跪下。 袁香棠讨了个没趣,只能够跪在地上咬牙啮齿。 只听一阵众人气呼万岁之声过后,吉祥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顶大大的銮驾在队伍中间慢慢的行至了前边,而其后尾随着许多顶各色轿子与车驾,而原本跪在地上的人也慢慢的站了起来,都上了马车。 吉祥她们作为宰相府的家眷,在队伍中间的位置其实十分靠前,不过饶是这样,也是离那顶显眼的銮驾隔了很远。应该说,官员家眷的马车都离从宫中出来队伍隔了一段的距离。 这种发现,也让吉祥松了一口气。 也是,虽然是一道儿去皇家围场,可是天子哪里是那般好见的,能够隔得远远的看到一眼已属难得了。 当然,吉祥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一份荣幸。 吉祥将手中的茶水放到了桌上,转过头想要捡起书看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袁香蓉面上似乎带着几分失落坐在一旁沉默着。 “怎么了?” 毕竟同坐一辆马车上,吉祥也不好太过于视而不见,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而袁香蓉闻言,回了神,摇了摇头。 吉祥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没有说什么,正要将目光落回到书中之时,却突然听到袁香蓉轻声的开口说了一句:“吉祥姑娘,你说,皇上长得什么样子?” “皇上?” 吉祥看向了袁香蓉,目光里带了一丝询问。 袁香蓉对视上吉祥的目光,却是逃避的低下了头,她的面上有一些局促,却还是轻声道:“吉祥姑娘,你莫取笑我,方才我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皇上的车驾,心里有些好奇罢了。” 吉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而袁香蓉又是声音细细微微的开口道:“吉祥姑娘,皇上是不是都特别的英武不凡,长得特别俊啊!” 袁香蓉说完这话,脸上已经赤霞一片。 依着她的胆量,敢于吉祥这般讨论一个男人的长相,已经是逾越了,也算是突破了她的极限。 吉祥闻言也是沉默了,虽然袁香蓉表现的十分含蓄,可是吉祥却看出了她脸上的春意,这是,已经春心大动了吗?对一个还未见过面的男人? 吉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可惜,目前瞧着,袁叔万根本就是使了障眼法,根本就没有打算将袁香蓉送进宫中,袁香蓉这春心,动的并不合适。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皇上应该和大家都长得差不多了吧,而且当今皇上也三十多岁了,不可能像青年才俊一般俊朗……” 吉祥这话说的其实也有几分违心,凭心而论,除去先时赵慎面对她时候的疯狂,其实赵慎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保养的很好,模样根本看不出年纪,长得也十分俊朗,温文尔雅,仿若翩翩公子,加之身份尊贵,身居高位,自是带了一份气势。 若是让袁香蓉瞧见了,恐怕只会比现在更为心动。 而吉祥的这番话,却是让袁香蓉又有些失落,又不敢相信:“怎么会呢,三哥虽然只比皇上小一点,但三哥和皇上年龄也差不多,明明三哥一点都不显老,而且长得很俊呢!” “这……因人而异吧!” 吉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只是吐出这么一句话,也是没有想到,这袁香蓉虽然没见过什么外男,但懂得还不少。 的确,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却是一枝花。 说完这些话后,吉祥倒也没有继续和袁香蓉再讨论下去,只是低着头看起了书,而袁香蓉坐在吉祥边上,不看书,也不喝茶,只是目光迷离的发着呆,吉祥仅看了一眼,便能够猜测出对方如今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皇家的围场设在京城北边的京郊外,比之先时吉祥与袁叔万去过的袁家庄子路途要稍稍远一些,但也只需要半日多的路程便可到达。 车队停下之时,吉祥揭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过一眼,只看到了她们的车队停在了一片大大的平原地上,而不远处,却是连绵起伏的树林与山地。 吉祥和袁香蓉二人坐在马车之内好一会儿,马车重新行驶了起来,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而青柳和青玉二人也先下了马车,将吉祥扶了下来。 吉祥抬头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帐篷,青柳对着吉祥轻声道:“姑娘,这是三爷住的帐篷,您的行礼也一块儿搬进去了。现在三爷还伴在圣驾边上,您是否进去先歇息一会儿?” 吉祥闻言点了点头,走进了帐篷内,帐篷内瞧着也很大,甚至还有一道大大的屏风隔成了两间,里边的摆设瞧着与他们平日里在家里居住的并无二般。 青柳也不知道打哪里要来的水,还是温的,绞了一把毛巾递予吉祥擦脸,一边嘴里还轻声道:“现在在外边,姑娘也莫嫌弃,等安定下来了,奴婢便让人抬水过来伺候姑娘沐浴。” “不必了,这样便挺好的。” 吉祥将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虽然她一直坐在马车里,可是这一路过来,却还是觉得风霜袭脸。 她等毛巾上的温度去了后,拿了下来,递给了青柳,而这个时候,帐篷的帘子也被打开,青玉面色不霁的从外边走了进来,而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也跟着走了进来,袁香棠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帐篷里的摆设,看到吉祥的时候,却是有些不满道:“三哥人呢,我要见三哥。” 不等吉祥说什么,袁香蓉却是拉了拉袁香棠的衣袖,轻声道:“三妹,不可无礼。” “嗤”袁香棠闻言,却是嘲讽的嗤笑了出来,她轻蔑的看了一眼袁香蓉,又用同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吉祥后,开口道:“她一个丫鬟,就算三哥宠着又算是什么东西,顶天了便是个姨娘罢了。还要我给她脸面,做梦吧!” 说完这话,又是对着吉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开口吩咐着:“三哥呢!告诉三哥,帐篷已经这么小了,还让我和她一块儿住,让三哥将她的东西移出去。” “三妹,你太过分了,今日本就是你硬要跟来,那帐篷本就是三哥替我准备的。” 饶是袁香蓉向来好气性,这会儿也有几分忍受不住,开口反驳着。 而袁香棠却是冷笑着看了一眼袁香蓉,又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小丫鬟,你听到了没有。” 吉 祥原本根本不想与眼前这个骄纵的袁香棠计较,可是听着袁香棠越来越过分的话,却是有些气笑了,她安抚的拍了一下青柳的手,看着袁香棠开口道:“三小姐,奴 婢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了您的话,只是,就算奴婢与三爷说了,您还是得与二小姐一道儿住,除非您自己愿意搬到底下人住的帐篷里去。不然可没有闲置的帐篷空 余了。” “让她搬。” 袁香棠一脸理所当然。 而袁香蓉气的狠狠咬唇等着袁香棠。 吉祥真当是被这位只觉得什么人事都该绕着她转的袁家三小姐给气笑了,当即也直接开口道:“那估计不行,三小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吗?” 说完这句话,吉祥又看向了袁香蓉,轻笑道:“二小姐,您说是吗?” 袁香蓉不妨吉祥突然开口问了她,愣了一下,却是连忙点头称是。 吉祥见了,笑着看向了袁香蓉,她可并不打算让袁香蓉当枪使,即使不喜欢这袁香棠,但也不能够只让她一个人拉仇恨。 果然,吉祥和袁香蓉的话,让袁香棠气的直咬牙,目光恨恨的瞪着她们。 这一位娇小姐,恐怕自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如此反驳她,特别是一向唯唯诺诺的袁香蓉也敢这般。 不过,袁香蓉并未气太久,马上便被帐篷外的新来客吸引了注意力。 赵慎身边的贴身太监陈全儿领着两名小太监来了吉祥这边的帐篷,看到吉祥的时候,面上也是愣了一下,却又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容,对着吉祥轻声道:“这位可是吉祥姑娘。” 吉祥犹豫着点了点头。 而陈全儿闻言,却是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吉祥,态度上更为尊敬而殷勤,他朝着吉祥行了一礼,开口道:“吉祥姑娘,皇上知晓您最爱吃西北边送来的果子,吩咐奴才挑了西北边刚刚上供上来最好的一些给吉祥姑娘送来。” 说着,却是朝着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打了一个手势。 而那两个小太监更是会意的走到了吉祥面前,打开了手中捧着的食盒,只瞧见里边放着一大盆晶莹剔透甚至有些黄灿灿的葡萄,另有不少梨子苹果,还有数只皮儿都红了的石榴。 这些诱人的果子,满满的装了两个食盒。 吉祥的确是最爱这些果子,记忆中的小长宁也爱这些果子,尤其爱西北边进贡上来的果子,汁水饱满,却又甘甜至极。 那个时候的吉祥,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这些进贡之物,根本分不到她的手中,倒是贤妃每一次,都会从自己得到的赏赐里分出一些送到妙弋宫中,分量不多,却每一回都会亲自送过来。 不过,吉祥的记忆中,却又发现自己仿佛是并不缺少这些果子吃,连她屋里的日常摆盘,仿佛也都是这一些本该是进贡的果子。 而妙弋宫虽然只是个早已经没了梁瑾帝来往,只靠着贤妃日常照拂的冷宫,可是日子过得并不差,所用之物,也都是金贵物件。 吉祥想到那一日崔姑姑所言,此时却是能够猜测出来,恐怕,她在妙弋宫所用的好物件,所食的那些果子,都是赵慎送来的。 ☆、第139章 想到这一点,吉祥对于赵慎先时的恶感虽然去掉了一些,可到底还是无法从心理上接受。毕竟,赵慎对于妙妃如何痴情都好,可是将这一份痴情转移到了其实还是身为他堂侄女的自己身上,便有些恶心与可恶了。 而且说实话,当年的妙妃,从身份上而言,其实也是赵慎堂哥的妾室,一样也属于乱伦,只是因为二人并无血缘上的牵扯,让吉祥的心里还好接受一些。 吉祥心里想着,面上却并未流露出任何的表情来,而陈全儿看了一眼吉祥后,又轻声道:“皇上说,崔夫人此次也跟着郭将军来了围场,吉祥姑娘若是觉得无聊,可招崔夫人作伴相随。” 招…… 吉祥闻言,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嘴里却已经开口道:“公公严重了,我一个小小丫鬟,如何敢招崔夫人作伴。” “瞧吉祥姑娘说的,姑娘身份尊贵,崔夫人若是能够得到吉祥姑娘的青眼,自是乐意之极来相伴姑娘。” 陈全儿早便知晓来时吉祥会所应答的话,他能够做到如今的位置,不仅仅是跟对了主子,更是因为一张嘴皮子,也是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而说话这些后,小太监们更是得了他的吩咐,早已经果子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让吉祥想要拒绝这一份圣意,都是不容她拒绝的架势。 吉祥可完全不觉得,赵慎让陈全儿过来,仅仅只是送了一些果子过来与她尝尝,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因为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上门给吉祥送果子这个事而惊呆的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听罢吉祥与陈全儿短暂的一来一回,也已经回了神。 袁香蓉倒还好,只是目光带着几丝异样看着吉祥,袁香棠却是直截了当的当着陈全儿的面开口质问着吉祥:“你怎么会认识皇上的?” 她的语气里还带着嫉妒与愤慨之情,显然对于吉祥一个小丫鬟能够让高高在上的那一位皇上知晓,且还能够得到这位皇上的赏赐与关心十分的不满。 她的目光从吉祥那张几乎堪称绝色的脸上扫过,妒火更是在心中燃烧的越加旺盛,虽然早知道吉祥是袁叔万的人,可是她却觉得,男人看到了她的脸,指不定就心动,那一位高高在上的皇上恐怕也是如此。 而吉祥没有理睬她,对于她的质问采取的无视态度,更是让袁香蓉料准了吉祥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她不甘心的咬了咬唇,若非忌惮陈全儿在此,并不想与皇上身边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这个时候早已经抓着吉祥问话了。 而 陈全儿在听到袁香棠多嘴问话之时,也只是眼神轻飘飘的扫过这一位虽然还算貌美,但站在吉祥身边却显得十分黯淡的袁家三小姐,甚至有些轻蔑于对方这副趾高气 扬的摸样,而在吉祥无视了这位袁家三小姐之时,他更是未分半分眼神于袁香棠,而是殷勤笑着与吉祥开口道:“吉祥姑娘,待会儿皇上会带着诸位王公大臣一块儿 进行狩猎,晚上还要将白日里所猎之物拿出与众人分享,举办篝火晚宴,不知吉祥姑娘是否感兴趣参加?” 说完这话,他仿佛是料准了吉祥没有参加之意的想法,只是又难得吝啬的将目光分与站在吉祥边上的两位袁家小姐,又是笑着道:“皇上说,两位袁小姐是第一回来参加狩猎,自应该多出来见识见识,也该与吉祥姑娘一道儿参加才是。” 袁香蓉与袁香棠二人未料到陈全儿话说着说着,竟然提到了她们,而意思仿佛是,皇上是知晓她们的,二人面上强掩着激动,袁香蓉倒还好,虽然也是表现的十分激动,但到底秉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倒也没有做出失礼的事情。 袁香棠却是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真的要提到了我们?” 陈全儿虽然眼中流露出了轻视,可是面上却还是微笑着开口道:“这是自然,奴才哪里敢假传圣意。” 说完这话,陈全儿又看向了袁香棠,倒是语气温和的开口又询问着:“不知两位小姐和吉祥姑娘是否参加下午的围猎和晚上的晚会。” “这是自然,皇上吩咐了,我们哪有不参加的。” 袁香棠几乎不假思索便开口回了话。 反倒是袁香蓉听罢之后,瞧着吉祥有些难看的脸色,犹豫的说了一句:“这……三妹,我们还是问过三哥再说吧!” “有什么好问的!” 袁香棠早就不耐烦袁香蓉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闻言却是出声道:“你不想参加就不要去,也免得你这副模样出去丢人。” “三妹!” 袁香蓉闻言,脸色大变。 平日里袁香棠多番欺负她,说话也不知道分寸也就罢了,竟然在外人面前,也不懂得做出一副姐妹相亲的样子来,实在是不识大体,丢尽袁家的脸面。 虽然这些年呆在袁太夫人身边,袁太夫人也极少教袁香蓉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不用教,其实自己也该是要懂得。袁香蓉却没有料到,这个平日里本就极少接触的三妹竟然是这副样子,可见是真的被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宠坏了。 而对于袁香蓉这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袁香棠只觉得小题大做,忍不住有些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而在这个时候,帐篷的帘子却再次被掀开,袁叔万从外边走了进来。 原本因为陈全儿带着圣旨纠缠,加之两位袁家小姐在里边又将局面搅得乱七八糟而有些头疼的吉祥看到袁叔万之时,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她 原本都要怀疑自己跟着袁叔万来围场这主意,究竟对与不对,毕竟到了围场,她就不可避免的要与赵慎接触,当然这个想法,吉祥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虽然到围场不 可避免要与赵慎接触,但至少袁叔万也在,会护着她。若是她一个人在袁家,赵慎真的做出了什么,恐怕袁叔万想要护她,都护不住。 袁叔万看了一眼帐中情形,心中微微了然,不过面上却是浮着一抹淡笑,走到了吉祥边上,开口问了一句:“皇上这是来赏赐果子了?” 吉祥点了点头,却又轻声道:“皇上说让参加下午的围猎和晚上的晚宴,不过奴婢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想参加。” “怎么,是路上累到了?” 袁叔万举止亲昵的探了探吉祥的额头,站在边上的袁香蓉和袁香棠瞧见了袁叔万这番举止,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儿,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过袁香蓉是红了脸,低头不敢去看,而袁香棠却是翻了一个白眼,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三哥,这可是皇上的吩咐,哪有觉得累了就可以不去参加的。” 袁香棠唯恐袁叔万会因为吉祥的缘故,也不让她去参加,错过这么好可以展示自己,见到皇上的机会,连忙开口劝说着。 对于袁叔万,袁香棠倒并不是很敢耍什么威风,毕竟袁叔万这宰相大官的身份,还是让她心里微微有几分忌惮,加之如今她一个人跟出来,做她靠山的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如今可没有随着她,她倒是真收敛了几分气焰。 而袁香蓉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眼里流露出想要参加的向往,却也是骗不了人的。 袁叔万只是目光轻轻扫过了那两个妹妹,又是握着吉祥的手,却轻声道:“香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皇上吩咐了,的确是不好不去参加,晚上回来再好好歇息吧!”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看向了陈全儿,开口道:“陈公公请转告皇上,届时,臣定然携家眷前往。” “好,那奴才也告退了。” 陈全儿闻言,对着袁叔万和吉祥行了一礼后,倒也干脆的走出了帐篷。 吉祥看着虽然并不解袁叔万此举的用意,但她也知道袁叔万自然是心中有主意的,倒也没有开口反驳。 而等到陈全儿离开之后,袁叔万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两个妹妹,开口道:“你们回去换一身轻便的衣裳,待会儿随我一块儿去参加围猎。” “是。”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闻言,难掩心中的兴奋,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帐篷,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好好收拾打扮,就是袁香棠,却也忘记了最开始来袁叔万这处时候打的换帐篷的主意。 显然这些在马上可能见圣颜、好好打扮表现自己的大事之上,都变成了小事了。 不过,在快要走出帐篷之时,袁香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她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吉祥,又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三哥,你待会儿可得好好看着这位吉祥姑娘,这位吉祥姑娘招三惹四、水性杨花,回头三哥可别被戴了绿帽子。” 袁叔万和吉祥听到这话,心里难得都起了几分惊讶,目光更是有几分无语的看向了袁香棠。 当然,并不是吃惊于袁香棠这告状之事,而是吃惊袁香棠竟然敢在当事人的面前这般告状,给人上眼药,更加让二人无语的事,吉祥和袁叔万怎么听着袁香棠的这话,都觉得有些别扭。 简直就是将袁叔万和吉祥给一块儿得罪了。 偏偏这位袁三小姐却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说完这话,仿佛是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略带几分挑衅的看了一眼吉祥后,又是迅速的走出了帐篷。 吉祥忍不住看向袁叔万,想要瞧一瞧袁叔万是什么样的神色,而袁叔万也是看着吉祥,二人一副面面相觑之色,脚程慢了一步的袁香蓉这会儿也觉得尴尬极了。 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三妹竟然会如此神来一笔,原本她也想就这么退下去算了,把自己当个隐形人,千万别扯进这事儿中。 可是偏偏袁香棠的话有扯到了吉祥身上,先时吉祥对她多有帮助,袁香蓉自己已经默认着与吉祥绑上了一条船,最终她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三哥,您别听三妹胡说,吉祥姑娘对您最是钟情不过,那些都是三妹胡说的。” 说完这句话,袁香蓉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动作迅速的钻出了帐篷。 原本袁香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吉祥有些无语了,结果袁香蓉虽然给她解释,替她说话,但此番行径,让吉祥觉得真当尴尬了。袁香蓉若是真想替她说话,为什么就不能够好好说,这般说了,让吉祥只有一个感觉,欲盖弥彰,越解释越让人怀疑。 最终,还是袁叔万轻笑了起来,也打破了帐篷里流淌着的微妙的气氛。 吉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袁叔万,也没有提方才那两位袁家小姐颇有些无厘头的举止,而是开口问道:“三爷,为什么要我去参加下午的围猎,还有晚上的晚宴?”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她躲在帐篷里吗,他就不怕赵慎借着自己的身份,真的对她做什么? 袁叔万闻言,却是轻笑着捏紧了吉祥的手,慢慢开口道:“放心,现在皇上还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现在还是要名声的。” 吉祥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袁叔万,而袁叔万并未告诉吉祥的是,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赵慎显然还忌于先时他所提及的龙鳞卫一事,定然也不会太快下手。 “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下手,是以后?” 袁叔万轻轻点了点头,却并不想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只是把玩着吉祥的小手,又是轻声道:“不过,我现在倒是真有些后悔让你去参加了。” 袁叔万的话中带了玩笑的意思,吉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解其意,抬头看着他。 而袁叔万又是轻笑着道:“三妹说的对,我现在担心你出去,又给我惹了一个强大的情敌,一个皇上,我已经疲于应付了,再加一个,我可吃不消了。” “三爷……” 吉祥有些没好气的叫了一声。 袁叔万却是又轻声道:“所以待会儿我去围猎的时候,你跟紧崔夫人,不要与旁人说完,晚上晚宴之时,你便牢牢的跟紧我。” “我知道了。” 吉祥依然没什么好气的回了一句,其实袁叔万不这般叮嘱,她也会做到的,做什么要这样阴阳怪气还提到仿佛袁香棠那些话。 说完这些话,吉祥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手从袁叔万的手中抽出来。 袁叔万却是依然紧紧握着吉祥的手,反而开口问道:“做什么去?” “不是要出去围猎吗,我也得换一身轻便的衣裳。” “不急。”袁叔万闻言,却是一把抱住了吉祥,带着走到了床边,开口道:“睡一会儿,围猎在半个时辰之后。” “那你还让那两位小姐现在就去换衣裳?” 吉祥脸靠在袁叔万的胸膛上,却是努力挣扎着支起了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笑了起来,又是玩笑着开口道:“我只怕这半个时辰还不够她们二人打扮,自是要骗着她们,让她们紧迫些才好,至于你,已经够招人了,可不许再打扮!” 吉祥挣扎着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袁叔万却是一把抱住了她,轻声道:“可不许乱动了,睡觉。” 袁叔万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压抑,而吉祥也敏感的感觉到了袁叔万身上的异样,她也僵硬了身体,果真一动不动的靠在了袁叔万身上,袁叔万喘着粗气,看向吉祥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失望,不过,到底也没有真的对吉祥动手动脚。 袁叔万闭上了眼睛,而等到真正平静下来之后,吉祥忍不住偷偷又是看了一眼袁叔万。 其实自那一日袁叔万将她带到屋子里一块儿睡之后,回到袁府之后,袁叔万也将她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房间,二人也是同床共枕,但袁叔万对她一直忍耐着,除了偶尔亲昵之举,倒也没有再冒犯。 当然,一男一女睡在一起,袁叔万又是个身心健康的男子,也有好几次这般擦枪走火过,不过袁叔万最终还是憋了回去。而偶尔早上吉祥醒得早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到袁叔万的异样。 也就是这段时日,也吉祥知晓,袁叔万这些年来虽然过得清心寡欲,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但他却并不是茹素的和尚。 说实话,袁叔万肯为她这般忍耐,吉祥的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动容,而这些日子,他们之间异常和谐的气氛,也让吉祥偶尔产生错觉,觉得日子就这般过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可是,有的时候,午夜醒来之际,她半梦半醒朦胧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个男人抱着她时候的作为,那粗喘带着一丝浑浊的气息,却让她忍不住心惊,也让她明白,自己身边躺着的男人其实更是一匹狼,并不如她醒着之时所表现的那般温文尔雅。 吉祥不知道,会不会哪一日袁叔万会忍不住,撕开这一层温和的外表,可是如今她却只能够装作不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她也有想过就像当年逃脱袁伯鹏一般,为自己脱离眼前这困境,可是如今的处境,却根本不如当年那一般简单。 她完全就是处于一座独木小桥之上,前有狼后有虎,她是明知前方有狼,却也不得不以身饲狼,以求得庇护。 甚至,她还要担心担忧着,只唯恐这一匹狼那一日不要她也不再护着她之时,那匹虎视眈眈的老虎就一下子扑向了她。 所以如今,吉祥只能够以静制动,随波逐流着,只盼望着,或许那一日,这事情能够出现转机。 又或者,虎狼相争,两败俱伤。 而想到后者可能出现的结果,吉祥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虽然袁叔万对她的强势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她也并非真的要心狠至此。 不过,这一些,都不是现在的她需要考虑的,她最该担心的或许还是自己,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转机在何时,而在这之前,她身边躺着的,却是一匹随时可能露出凶性的狼。 说起来,吉祥倒是挺佩服自己,也是自与袁叔万同床共枕之后,她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心大如此,睡在明明对她狼子野心的袁叔万身边,竟然能够睡的很香。 今日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歇息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早亦或者是路途困乏的缘故,竟然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却是袁叔万轻声将她唤起。 她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由着青柳和青玉二人伺候着她穿好衣服,绾好发髻,饮下一杯茶水之后,方才清醒过来。 她看着坐在他边上,比她更快已经整理好的袁叔万,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睡晚了?” 吉祥只觉得这一觉,睡的挺香的,也睡的挺久的。 而袁叔万却是闻言却是笑着道:“不必担心,时辰还早。” 时辰的确是还早,吉祥在青玉的伺候下,饮完茶又吃上了一些小点心之后,还没有看到袁香蓉与袁香棠二人的身影,袁叔万似乎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拉着吉祥走出帐篷,正要使人去催促的时候,方才看到匆匆而来的二人。 如今还是国丧期间,虽然已过四十九日禁期,可以狩猎杀生了,但依然不可穿的过于花哨。 而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无法打扮,反倒是更在细节之处下了功夫。 吉祥还未靠近,便闻到了二人身上的花香之味,显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二位小姐都已经沐浴过了。 二人薄施脂粉,发髻梳的纹丝不乱,头上配着小小素色宫缎绢花,又戴着颜色并不现显眼的钗环首饰,衣服也是十分素净的颜色,并没有大朵大朵的绣花,却是底纹处绣了同色浮绣。 虽然女眷并不参与狩猎,但衣服上却也以简便为主,二人便穿了掐腰衣裙,袖管也被扎了起来,不仅露出了女性身段的柔美窈窕,却也多了一丝利落英气。 不过,吉祥瞧着虽然颜色上有几分不同,打扮上也有几分差异,可是多处出现重合的袁香蓉与袁香棠二人,心中却有几分怪异。 她该说,这二人不亏为姐妹吗,打扮都能够想到一处儿去,又或者说,替她们准备衣物和首饰的袁太夫人和秦姨娘,斗了这么多年,也开始心有灵犀了吗? 当 然,吉祥却并不知道,其实虽然是袁太夫人和秦姨娘二人张罗着给这两位小姐准备的东西,但并没有亲力亲为,只是吩咐了底下人,袁太夫人的心思很好猜,虽然因 为袁叔万的话,而难得放下成见愿意对袁香蓉好一些,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够给底下人吩咐一声,已经难得了。秦姨娘则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儿 媳妇林氏自落了胎后,与她也逐渐疏远,秦姨娘也不怎么放心让林氏来做,便也同样吩咐了底下人。 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这一层一层吩咐下去,最后说到底,还真吩咐到了一处去了。 当然,这一些,袁香蓉与袁香棠二人是不知晓的,也是直到换上了衣服,打扮好了,看到了对方的打扮之时,方才发现了问题。 也可想而知当时二人的面色了,袁香棠更是娇蛮的让袁香蓉脱了衣裳不许与她一般,袁香蓉自己心中也不高兴,又见袁香棠这般,难得强硬了一回,还拿话顶了回去。 若非时间紧迫,二人指不定还要掐上一架呢! 袁叔万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两个妹妹,却是没有说任何的话,便收回了目光,他伸手牵起了吉祥的手后,又对两个妹妹吩咐了一句:“你们跟上来,我带你们去女眷聚集之处。” “是。”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轻声应着,却又是不忿的对视了一眼。 袁叔万原本是想将吉祥送到崔玉珍处便离去,他毕竟是个男人,虽然围猎期间,很多规矩都是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不必太拘泥于礼节,可是他一个男人也不太合适待在女眷之地。 不过,还未等到袁叔万将人带到目的地之时,却恰好遇到了与郭怀远一道儿走来的崔玉珍。 崔玉珍的排场依然十分大,此次郭怀远也没有带其他任何女眷,只是带了崔玉珍一人,所以多余出来的名额,也全部被崔玉珍所带的丫鬟仆从们给填上了。 光是参加这一回围猎,崔玉珍便带了八名丫鬟,虽然国丧期间她也没有穿红戴绿的,但打扮上也一点都不低调。 这一副富贵的摸样,也让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忍不住侧目看了好几眼,都在心中猜测着崔玉珍的身份。 等到崔玉珍和郭怀远二人看到袁叔万与吉祥,二人主动走了上来打招呼的时候,而且崔玉珍对着吉祥一副客气至极甚至是有些尊敬的卑躬屈膝的样子。袁香蓉和袁香棠心里惊讶极了,看向吉祥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 “待会儿开猎,吉祥便拜托崔夫人照料了。” 袁叔万十分客气有礼的开口说着。 而崔玉珍闻言,却是握着吉祥的手,对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客气了,您尽管放心去,我会照顾好吉祥姑娘的。等宰相大人回来,我定然会还一个完完整整的吉祥与你。” 崔玉珍笑着打了包票。其实也是间接的想要向袁叔万表明,即使是皇上过来了,也不会将吉祥带走之事。 袁叔万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崔玉珍,毕竟崔玉珍还有一道身份,却是赵慎的人,郭怀远和崔玉珍二人,说到底真正想要忠诚的主子,也是赵慎。 不过,一来他是知晓赵慎不可能这般迫不及待动手,二来,他自己也不可能没有准备就将吉祥交予其他人。所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那便麻烦崔夫人了。” 说完这话,袁叔万只是看了一眼吉祥便与郭怀远一道儿离开了。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原本以为袁叔万会向眼前这位打扮富丽,身份瞧着十分尊贵的夫人也介绍她们,为她们说上几句话,可是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半句都没有提及到她们。 袁香蓉难堪的低下了头,不过她向来逆来顺受,倒也没有什么气性。袁香棠却是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连带看向吉祥和崔玉珍的目光中都带了迁怒。 崔玉珍看到吉祥时,眼里心里便也只有吉祥一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也只将这二人当成了跟在吉祥身边的丫鬟一般。 她握着吉祥的手,小心翼翼的为吉祥带路,嘴里也与吉祥说着话。 彻底被忽视的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此次此刻,毕竟是人生地不熟,也都选择了沉默,只是跟在了二人身后一块儿走进了女眷的歇息区里。 崔 玉珍带着吉祥走进去的时候,时候不早不晚,已有一些人坐着了,不过宫中的贵人们都还没有来,也只有一些官眷在里边,二人看到从外边走进的崔玉珍和吉祥时, 看到吉祥之时,眼底里也露出了一丝惊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看到崔玉珍之时,却又收回了目光,竟是都沉默的低了头。 只待崔玉珍带着吉祥到正中上首位的边上坐下之后,这歇息区内方才重新恢复了说说笑笑。 毕竟大家都是京城里官员的家眷,平日里也都会有所来往,相互之间也都熟识,或者有自己的小圈子,吉祥注意到,这些人虽然有各自的位置,不过却也有不少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笑着。 而偏偏,崔玉珍这边,却是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说话,坐在她们边上的其他人,也都不自觉的将身体移了移,与这边泾渭分明。 吉祥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过,这么一来,反倒是合了吉祥的心意,吉祥也不想和有什么来往。倒也没有开口再问。 虽然吉祥觉得这般挺好,可是袁家的两位小姐,却是有些不满意了。 她们跟来围猎,可不是为了坐冷板凳的。 即使如今皇上不在,可是跟京城里的其他官员家眷来往,对她们也是有所裨益的,偏偏眼前这位带她们进来的崔夫人,却仿佛是什么煞神一般,竟惹得无人搭理她们。 二人忍不住坐立不安的东张西望着。 而袁香棠更是忍不住推了推吉祥,似乎是想让吉祥开口说些什么。 吉祥却是坐直了身体,只做不知。 崔玉珍瞧见袁香棠没有什么规矩的举止,忍不住瞪了袁香棠一眼,也将袁香棠唬的吓了一跳,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做什么。 不过,虽然有崔玉珍在,但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本就蠢蠢欲动结交在场之人,而在场之人听闻到二人身份之时,听闻是宰相府里的家眷,袁叔万的两个妹妹,倒也散发出了善意,不一会儿,便有人招呼着袁香蓉和袁香棠坐到他们身边了。 袁香棠自然欣然前往,袁香蓉犹豫的看了一眼吉祥,却也抵不住诱惑,也跟着去了。 二人在官眷中间坐下后,虽然并不熟识,但借着袁叔万的身份,却也足够让她们如鱼得水。 一名女眷与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却是出声道:“你们是宰相府里的小姐,怎么与崔夫人一块儿进来了?对了,坐在崔夫人身边那位姿容绝丽的女子,也是宰相府里的小姐吗?”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不觉对视了一眼,袁香蓉没有说话,袁香棠却是出声道:“她呀,才不是呢,她不过是我三哥身边的一个伺候丫鬟罢了,得了我三哥几分宠爱,便被带过来了,方才也是因为她跟着这位崔夫人进来,我们才一道儿的。” 袁香蓉听出了对方口中对于崔夫人的忌惮,于是话中之意也忍不住开始撇清了关系。 “这倒是难怪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也难怪会搭在一块儿。” 旁人闻言,忍不住出声嗤笑着。 袁 香蓉和袁香棠见了,越发不解,旁人瞧见了,便开口轻声道:“那位崔夫人,你道大家客气唤她一声崔夫人,说到底其实就是个妾,只是把正经夫人压的反倒没了立 足之地罢了,说到底不过是郭将军宠着她罢了,郭将军那莽夫,如今又是位高权重,又是将崔夫人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大家也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想去 招惹她。其实,有点正经身份的人,没人会自降身份和她结交的。” 袁香蓉和袁香棠闻言,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她们一直被关在深闺里,袁府里的女眷,也甚少出去结交外边的人,袁太夫人偶尔出去参加聚会,也从不会带她们,对外边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是第一回听到这般的事情。 她们袁府里虽然袁老太爷也是宠妾灭妻,可是袁太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秦姨娘在得宠,在袁太夫人面前,也只能够低着头。 其实,这二人到底是见识浅了,并没有听出方才开口之人嘴中的羡慕与嫉妒。 崔夫人虽然只是个妾,但毕竟郭怀远位高权重,又是独宠她一个人,也有不少官眷夫人想要与她结交,偏偏崔玉珍是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对于这些人,向来不假辞色,久而久之,崔玉珍才传出了这恶名。 偏 偏最近,又是传出皇上与崔玉珍有旧,甚至还给崔玉珍赐了一个一品夫人的封号,简直就是将原本在郭府就没有立足之地的郭夫人压的越发可怜。在场之人,多数都 为正室夫人,虽然也知道郭夫人当年行径有些不耻,但到底还是想站在正室夫人的立场上,只觉得这突然凌驾在正式之上的这一个特例实在有些碍眼,可众人又不敢 得罪她,只是忌惮于她,正室的心理却又忍不住轻视她。 如此,也只敢在背后说着崔玉珍的小话罢了。 ☆、第140章 一行人刚凑在一块儿未说多久的话,突然外边太监一声唱和之声,却是宫中贵人到了。 女眷休息区里的众人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迎接,崔玉珍也带着吉祥一块儿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不过并不往前边凑,只是站在了人群后边。 待一群身穿宫装之人走入之后,听得上边一阵柔和女声叫起,方才窸窸窣窣的都站了起来。 吉祥目光看去,只瞧见一名年轻少妇走在了最前边,而后慢慢的走到了上首之座坐了下来。 而其他人看见那名女子坐下之后,也慢慢的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崔玉珍拉着吉祥也一块儿坐到了方才的位置上,轻声对吉祥解释道:“此次围猎,太后身体不适没有跟出来,皇上只带了皇后与几名位份低微的妃子。” “嗯。” 吉祥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看向上首位。 而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后闻清婉开口道:“听说此次,宰相大人也带了家眷过来,是那两位?” 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被点到了名字,心中既忐忑,却又欣喜的连忙走了出来,站到了中间跪倒,二人异口同声开口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二人自打算来参加此次狩猎之后,家中不仅替她们裁了新衣,打了首饰,而且还都私底下请了从宫中放出的老宫人出来教了几天的礼仪,虽然这举止还不到浑然天成的地步,但显然这几日的速成学习还有几分效果,至少在叩见贵人之时,却是没有出错。 闻清婉微微打量了二人一眼,倒并无为难之意,笑着叫了起后,又招呼到了自己的身边,开口道:“二位便是宰相大人的妹妹吧,果然是长得漂亮又知礼,来本宫身边坐吧,待会儿,便陪在本宫身边。” “是。多……多谢娘娘。” 袁香蓉与袁香棠二人闻言,脸上都控制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下一刻却都快速的走到了闻清婉身边。 闻清婉身边的宫女早已在她的手边设下了一张桌案与二人。 袁香棠脚步快了一步,也挤了袁香蓉一下,自己抢先坐在了最靠近闻清婉手边的位置上,而袁香蓉倒也没有相争,坐在了袁香蓉下首的位置上。 闻清婉将二人举止看在了眼里,面上却是依然带着微笑,显得十分高贵,却又带了几分可亲。 她轻声笑着:“我听说,袁太夫人将二小姐记为了嫡女,哪一位是袁家二小姐?” 袁香蓉闻言,却是连忙惊惶的站了起来,对着闻清婉行了一礼后,轻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是。” “原来是这位妹妹。” 闻清婉意欲不明的说了一句,又在袁香棠羡慕的目光下,她伸手拿下了手中的一个宫造缠丝花枝图样银镯,放到了身边宫女的手中,轻声道:“将这物件给二小姐送去。” 说罢此言,却又轻声道:“这银镯倒不值钱,胜在工艺新巧,本宫便赏于二小姐把玩,也恭贺二小姐此桩喜事。”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袁香蓉闻言,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却是连忙又诚惶诚恐的行了礼。 而袁香蓉并没有注意到,在闻清婉出声喊了袁香蓉一声妹妹后,坐在闻清婉身边几位宫妃面上流露出的几丝异样,也没有看到底下官眷们眼中闪过的若有所思。 而袁香棠在袁香蓉手中接过宫人送来的银镯之时,眼里流露出了嫉恨,不过她很快的期待看向了闻清婉,谁知道,闻清婉却并没有再将目光看向了二人,而是看向了崔玉珍一边。 闻 清婉的目光扫过吉祥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丝吃惊,虽说宫中美眷甚多,可是坐在崔玉珍边上的吉祥这份美色,却也让她忍不住侧目,她心里微微评估着吉祥的身份, 但到底没有点出来,而是开口对崔玉珍笑道:“听皇上说,崔夫人对于骑射也有几分本事,怎么没有跟郭将军一块儿下场去。” “皇后娘娘说笑了,今日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下场比试,臣妇一个女人家上去凑什么热闹,等回头空了,臣妇让老郭带着我去过把瘾便是了。届时,皇后娘娘也可让皇上带着您一块儿去玩玩。” 崔玉珍对于眼前这位多次拉拢过她的皇后,态度上倒是十分尊敬,只是话语之间,却又带着几分疏远,也带了就几分随意。 而闻清婉听罢崔玉珍所言,也只是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纠缠先时的话题,而是开口道:“坐在崔夫人身边这位绝色佳人,可也是郭将军的家眷,本宫倒是第一回见到。” 吉祥闻言,还未开口说话,崔玉珍却是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这一位,可不是郭府里的人,而是宰相大人的家眷,宰相大人方才还托臣妇好好照料她,皇后娘娘可不许为难她,不然,臣妇可难以向宰相大人交差了。 “宰相大人的家眷?” 闻清婉听着崔玉珍话中十分明显的回护之意,眼里却是闪过一丝光芒,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吉祥,却是笑着开口道:“这般绝色佳人,崔夫人藏得这般牢,还怕本宫要了去吗?” 闻清婉的心中对于吉祥的身份也是多有猜测,据她所知,这袁叔万和郭怀远并没有什么交情,袁叔万如何会让崔玉珍来护着这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方才她也只是惊鸿一瞥,却并未看清楚对方的相貌,如今对方低着头,反倒是越发引起了她的兴趣。 而在这个时候,坐在闻清婉边上的袁香棠却是轻笑着开口道:“皇后娘娘,这位吉祥姑娘,不过是我们袁府上的丫鬟罢了,最近才被我三哥收为屋里人。身份低微,不值得娘娘对她浪费时间。” “原来是这样。” 闻清婉闻言,眼里的兴趣倒真的减淡了几分,她又看了一眼方才开口说话,见她自己回应面上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的袁香棠,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而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阵号角之声,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闻清婉的目光朝着外边看了出去,只瞧见一阵马蹄声起,而骑在最前边的,却是一身金黄色战衣的赵慎,他的身后跟了不少侍卫,此时,他们正朝着不远处平原上的一匹奔驰着的鹿在追逐着。 “狩猎开始了!” 闻清婉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目光紧紧的看着远处并不能够看的清楚的场面。 皇家狩猎,其实围场之中的多数猎物,都是由侍卫驱赶出来,放在一起,或者是直接将禁猎期之时圈养而起的猎物放出来,以供达官贵人们追逐喜乐。 而在狩猎刚开始之时,由皇上带队进行狩猎之时,通常会放出一匹鹿,供君王猎杀,也有逐鹿天下之意。 寻常大臣们,也只是摆摆样子,并不会与皇上去相争,毕竟若是让除帝王之外的人猎场,却是有不恭不敬之意了。 赵慎胯下的马儿已经离这匹鹿很近,而四周围的侍卫,将形成了一个圈子,将这匹即将死于箭下的鹿围在了这个圈子里。 赵 慎手上拿着的弓弩,已经搭上了一支做着金黄羽翎的箭,也瞄准了那一匹鹿,众人不觉放轻呼吸,甚至是屏住呼吸看着赵慎手上的动作之时,赵慎却突然笑着放下了 手中的弓箭,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落于他半步之后的同样坐在烈马之上的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这一匹鹿,不如朕让你来射杀。” 袁叔万手上拉着马缰绳,而弓箭被他背在身上,并没有拿下的意思,听到赵慎之言,他抬起头看向了赵慎,面色淡淡的开口道:“皇上说笑了,微臣如何敢射杀这一匹鹿。” “是吗?朕却是不觉得。” 赵慎笑着看向袁叔万,又开口道:“朕还以为宰相大人不仅能力出众,胆子也是胜过许多人,区区一匹鹿,在宰相大人眼中,那还不是想射杀便可射杀,想宰杀便可宰杀的。” “皇上说笑了。” 对于赵慎之言,袁叔万依然只是如此回答了。 而赵慎笑着点了点头,拉紧了手下的马缰绳,胯下御马慢慢的行走几步后,赵慎却突然调转马车,面对面的站在了袁叔万一米开外,他慢慢的抬起放在马上的弓弩,抬起之后,又搭上了一根箭,而箭头的方向,却是指向了袁叔万。 “皇上!” 原本在赵慎边上的郭怀远与刘明山二人见此,大惊失色,也有不少大臣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这是要射杀宰相大人…… 众人眼里露出了惊恐之色,而袁叔万却依然面色淡淡,十分沉着,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之上,甚至在赵慎将箭头对准他的时候,他依然连身子都未晃动半分。 赵慎的手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弓背已经被拉开,绷得紧紧的,仿佛在下一刻,箭矢便要离弓而去,朝着袁叔万的脑袋射杀过去。 有些人都已经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也不觉的偷偷轻轻拉了一下马缰绳,在赵慎和袁叔万周围空出了一个圈子。 赵慎的嘴角上扬了起来,手上又是动了一下。 “皇上……不可!” 刘明山出声大喊。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赵慎手上的箭头却是转了方向,那一支箭如同流星一般,直直的朝着正准备突围离去的那匹鹿射了过去,插在了它的背上,那一匹鹿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却是不再动弹。 若是往日里,赵慎这一支箭刚刚射在这一匹鹿上,随行众人早已经欢呼出声了,可是此时,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发出声音,众人只觉得身上都起了一层冷汗。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众人之中,甚至连赵慎身边的侍卫都不敢去抬那一匹已被赵慎射杀的鹿。 直到袁叔万突然笑着鼓起了手,开口道:“皇上好箭法。” 而袁叔万的这一声,也打破了众人的呆愣的局面,其他人也是连忙勉强挤出了笑容,跟着开始欢呼奉承了起来。 赵慎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身边的侍卫,骑着马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身边,二人身体交错之时,他吁的一声,让胯下的御马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的侧脸,笑道:“袁大人好气概,方才为何不躲?” 袁叔万没有开口说话。 而赵慎却突然笑了起来:“也是,袁大人都已经将一向神出鬼没的龙鳞卫给收到了囊下,就算朕这一箭真的朝袁大人过来了,莫说是龙鳞卫,可能在场也有不‘忠臣’会突然跑出来,替袁大人挡了这一箭。” “皇上不会射出这一箭。” 面对赵慎颇有几分阴沉的声音,袁叔万却是慢慢开口说了一句。 赵慎的目光一瞬间看向了袁叔万,他听完这话,抓着的马缰绳的手不觉紧握成了拳头,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啮齿,轻声慢慢道:“是啊,袁大人可真是懂朕的心思,也料准了朕是不敢射出这一箭,袁大人真是好能耐。” 赵慎的眼里不觉染上了怨毒,而袁叔万却依然轻笑以对。 方才,赵慎对于袁叔万,的确是起了杀心,他也想过,自己那一箭,射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可是袁叔万说对了,他方才不敢射出这一箭。朝着袁叔万放箭自是容易,但是这一箭却并不会扎在袁叔万的身上,而这一箭射出之后,会带来的后果也是难以想象。 只怕将二人之间的和平局面彻底打破,而他这坐下龙椅只怕也不会安稳了。 这一箭射不射出去,就像是他能不能将吉祥从袁叔万身边带走一样,看似容易,却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难以预料。 光是袁叔万在目前对着他亮出的底牌,已让他十分忌惮,而袁叔万身后还有什么底牌藏着,他看不到摸不着,也越发不敢真的扯破脸皮。 只是,他是帝王,怎么能够让一个臣子给牵制住了。 赵慎忍下了这一口气,对于吉祥,却越发的势在必得。 赵 慎眼中的怒气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沉沉摸不到边的沉静之色,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对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朕已有一件猎物,待会儿你可要加 油,莫落在朕的后边,也千万别一件猎物都未取到。朕记得,长宁最爱朕给她猎的白狐狸毛皮,也最爱朕给她猎的野兔肉烤着吃。” “多谢皇上告知,皇上不必担心,长宁公主既是臣的女人,那么日后衣食住行,自由臣来负责。” 袁叔万闻言,却并未被激怒,反而笑着开口又回了一句。 而赵慎听到袁叔万之言,脸上再次浮现了怒容。 “你明知长宁身份,竟然还敢如此轻贱长宁。” “臣不知何为轻贱,臣将公主当做是自己的女人,也当成了日后会一直陪伴着臣的唯一的女人。倒不知,皇上又会如何待长宁公主,让她如此避之不及。” 袁叔万说完此话,却是微微踢了一下胯下马匹,马儿慢慢的离开了。 围场之中刀光剑影、话中更是暗藏机锋,而休息区内,女眷翘首相望,只等着底下太监传来皇上猎鹿喜讯之后,闻清婉松了一口气,也恢复了先时的平安喜乐气氛。 女眷们争相夸赞赵慎英明神武,以向闻清婉争夺注意力。 而吉祥与崔玉珍二人静坐边上,却也落得清静。 今日到这皇家围场之时,也已经是赶了大半日的行程,而等到扎营住下之后,其实早已经晚了,这会儿不过狩猎一个时辰过后,天色暗下。 而行猎之人,纷纷回来了。 女眷们也翘首相望着,最终由着闻清婉带领,一道儿先往晚宴之地走了过去。 归来的王公大臣们,已经将猎物交予底下开始处置,而此次所猎之物,同样被底下人开始数列了起来,虽说各自围猎,但到了最后,还是要将个数与种类拿出来比较一番。 当然,所有的王公大臣们显然都不可能真的放开了围猎,当今圣上还年轻,也参加了围猎,若是他们的猎物超过了皇上,那便是老搜星吃砒霜,嫌活的太长了。 而等到大多数的王公大臣们都回来之后,但是众人却惊诧的发现了一个事情,赵慎与元叔万二人还没有回来。 连他们所带的侍卫也都没有踪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晚宴之地却是一片寂静之声,篝火静静的燃烧着,将营地照的通亮,而远处,却是漆黑的看不见任何物件,众人心中忐忑不定。 特别是下午一道儿围猎见识过赵慎将箭头对向袁叔万那一幕之人,更是担忧极了。 吉祥虽然不知下午发生了何事,却也是惊恐不定的紧紧握着崔玉珍的手。 崔玉珍此时倒有心去问两句郭怀远,但现在大家都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她若是如此,便太过于现言,如此,也只能够陪着吉祥一起干着急着。 终于,闻清婉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身边之人开口吩咐着:“这里有多少侍卫,让人带着去寻找。” 闻清婉的话还未落下,听得一阵马蹄之声响了起来,而远处,隐隐可见点点火光。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去,而那点点火光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重。 “是皇上回来了?” 闻清婉面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而吉祥也期待的看了过去。 慢慢的,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让他们看清楚了来人。 回来的人,的确是赵慎,还有袁叔万。 他们身后跟了大批手上火把的侍卫,而侍卫的马上,包括赵慎和袁叔万的马上,都绑着许多的猎物,那斑斑血迹,甚至将他们马上都染了色。 闻清婉和吉祥二人面上都不觉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吉祥未动,而闻清婉却是迫不及待的搀扶着宫人的手迎了上去,开口道:“皇上,您总算回来了,臣妾可担心坏了。” 赵慎从马上下来,却并没有将第一眼看向迎来的闻清婉,而是看向了站在人群后边,却依然能让人一眼看见的吉祥,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他却贪婪的看着吉祥的面容。吉祥也注意到了,她忍不住瑟缩的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崔玉珍的身后。 而赵慎见此,眼底里闪过一丝黯然,但也没有继续看,而是看了一眼闻清婉,开口道:“让皇后担忧了,朕只是许久未曾来狩猎,有些上瘾罢了。” 闻清婉倒是没有发现异样,只是忍着恶心将目光看向了赵慎身后那一队侍卫马匹上捆绑着的猎物,却诧异的发现上边的猎物十分单调,除了狐狸便是兔子,唯一一匹例外的,却是赵慎一开始所猎下的鹿肉。 而在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仅仅是赵慎如此,袁叔万更是如此。赵慎的队伍里,至少还掺杂着一匹鹿,可是袁叔万所带的队伍里,完全便是清一色的狐狸和兔子。 当然,这二位皆是高高在上的二位,所有的人只是掩下心中疑惑,也不敢去过问。 而只有崔玉珍心中微微了然,叹了一口气。 吉 祥当年还在宫中做着长宁公主之时,赵慎送来的众多物件中,吉祥其实最爱吃的便是野兔肉,喜欢让厨师用酱料腌制后,肚中塞了酸甜的果子,又刷了蜂蜜烤着吃, 那么小小一个人,便能够一人吃下一个兔腿。妙妃娘娘在的时候,并不让她多吃,而妙妃娘娘仙逝之后,无人管束,长宁公主的性子也活泼了许多,每每向她撒娇之 时,她都不忍心拒绝,只好由着公主吃,吃完之后,又是让她进了消食的山楂之类果子,还带着她在园子里走着。 天儿冷了,长宁便最爱毫无杂色的白狐狸毛制成的衣物与鞋靴,毛绒绒的穿在身上,分外可爱,跑进雪堆里,几乎与天地之色融为一体。 崔玉珍忍不住看了一眼吉祥,却发现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也只能够安慰的拍了拍吉祥的手,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皇上,不如猎物让底下太监们清点,您先回帐中梳洗一下。” 闻清婉看着赵慎因为方才围猎沾上的痕迹,开口询问。 而赵慎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与他同样需要整理的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不如与朕一道儿?” “多谢皇上圣意,不过,微臣不敢冒犯,微臣回自己帐中由微臣内人伺候便是了。” 袁叔万朝着赵慎行了一礼,却是直接朝着吉祥走了过去。 吉祥愕然的看着袁叔万朝着光明正大走来,直到被牵了手了,方才反应过来。不过她也乖乖的被袁叔万牵着,由着他将自己牵回了帐中。 “内人?” 袁香棠也是愕然的看着袁香蓉,对着这个一直看不怎么顺眼的姐姐开口询问,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幻听了。 这吉祥不过是个小丫鬟,如今连姨娘的名分都没有,她的三哥怎么会称呼她为内人。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袁香蓉的心中同样惊涛骇浪,不过片刻之后,却是释然了,其实吉祥受宠,对她而言自是有好处的,至少如今她觉得,自己和吉祥是在同一条船上。 闻清婉虽然有些不悦袁叔万这番颇有些无礼的举动,但毕竟袁叔万如今是肱骨大臣,她一个后宫之主,对此也不好多有评价。 最终也只是对着赵慎开口道:“皇上,这宰相大人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宰相大人的姬妾,方才臣妾也瞧过了,长得还真是貌美如仙。” 说着,闻清婉的心中不觉也升腾了一股柔情,她的动作颇有几分亲昵的扶住了赵慎,却在此时诧异的发现,赵慎的身体仿佛是绷得很紧。 而她抬起头,却只瞧见了赵慎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是因为方才袁叔万这番无礼行径?闻清婉心中猜测着。 等到赵慎和袁叔万梳洗换衣归来,猎物早已轻点出来,说来也是十分巧,袁叔万和赵慎二人所猎的狐狸与兔子,竟然个数相同,分别是狐狸十八只,兔子二十五只,不过赵慎的马上,多了一匹鹿,自是赵慎取胜了。 不过显而易见,这个结果,却是让赵慎再次沉下了脸。 一时之间,这晚宴上的气氛,也没有了欢声笑语。 本就是国丧期间,还在三月禁歌舞之时,宴会上并无伶人取乐,加之高坐在尊位上的那一位面色沉沉,大家也不敢真放开了。 只能够低头吃着烤肉,喝着水酒。 袁叔万将一块切割好的兔肉放入了吉祥面前的小碟子,轻声开口道:“尝尝味道如何?”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拿着筷子夹了起来,送到了嘴里。 兔肉十分鲜嫩,蜂蜜涂抹过的表皮靠的脆脆的,一口咬下,却又不会过于肥腻,仿佛是在烤的时候,兔子里的塞得果子中和了油腻,酱汁浓郁,更是衬托出了兔肉的鲜美。 吉祥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个美味而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她细细品嚼着,对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往日里,袁叔万给吉祥准备的东西能够得到吉祥如此欢颜,袁叔万自然也是心中高兴,可是今日,他却并没有表现的那般高兴,见到吉祥笑了,也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夹起了一小块,放入了嘴里,沉默的嚼着。 吉祥的座位很巧妙,坐在袁叔万的下首,虽然离皇座不远,但因为中间隔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袁叔万,不仅将赵慎的视线给遮挡住了,也是将吉祥护在了身旁,让吉祥觉得十分有安全感,也因此,让吉祥心中安定也有几分兴致品着这美味的烤肉。 赵慎看了一眼袁叔万的位置,沉默的将手中的杯中之物一口饮尽,他冷笑了一下,招呼过陈全儿,开口问道:“朕吩咐的烤兔肉,做好了没有?” “启禀皇上,厨师已经做好了。” “好,给底下大臣分发下去,给袁大人一桌,送上两只。”赵慎语气不觉强调了一下后半句。 坐在赵慎边上的闻清婉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慎,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袁叔万那一桌,心里却是闪过了一丝沉思。 兔肉送来的时候,吉祥其实已经被袁叔万给她切好的那一盘兔肉将肚子填饱了八分,而送来的两只兔肉,被装在了大大的盘子里,看起来是完整的一只,可是拿近了放在桌子上,却是能够发现,兔肉早已经被片开。 吉祥看着熟悉的摆盘,又闻着这一股熟悉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方才袁叔万给她切得兔肉,味道也是有几分熟悉,不过仿佛只是做法相同,真的吃起来,还是能够吃出不同,但是眼前的两个兔子,却是与她记忆中品尝到的一模一样。 而这个时候,赵慎却也笑着对着底下人开口道:“诸位品尝品尝今日朕所猎的猎物。” “是,多谢皇上赏赐。” 在场众人都站了起来,朝着赵慎行了一礼谢过了赏赐,袁叔万与吉祥也一块儿站了起来。 二人还未坐定之时,赵慎却又笑着开口道:“宰相大人可得与家眷好好尝一尝,尝尝朕的猎物,与袁大人的有何不同。” “多谢皇上。” 袁叔万只是沉声道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盘兔肉上,让身边伺候的人将其中一盘端到了袁香蓉她们一桌上,而后,夹起剩余那一盘中的一块兔肉,放到了吉祥的碟中,开口道:“尝尝。” 吉祥看了一眼袁叔万,伸着筷子小心夹了起来,轻轻咬了一口,的确是与记忆中的味道如出一撤,也勾起了她的回忆,她下意识看向了崔玉珍。崔玉珍也是看向了她这一边。 崔玉珍如何尝不出来,这味道,就是当年的妙弋宫里的宫人所做,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如此有心,还将那名专门给长宁公主做过烤兔的厨子也找了出来。 不过,这一番心意,如今在吉祥看来,却是有些避之不及,也有些浪费了。 吉祥尝过一口后,却是放下筷子没有再吃。 袁叔万也看到了吉祥的举动,他轻声道:“怎么不吃了?” “我饱了。” 吉祥小心翼翼的回答,又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原本心中对于赵慎此番举止,的确是有几分吃醋,可是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他却又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毫无由来,他笑着又夹了一块到了吉祥的盘子里,开口道:“才吃了这么一点,怎么会饱,既然喜欢,便多吃一些。放心,我没有那么小气。” “三爷……你也吃。” 吉祥想了想,也夹了一块,放到了袁叔万的盘中。 袁叔万含笑点了点头,将那一块兔肉放进了嘴里。 原本沉闷的晚宴,却因为赵慎突然的赏赐而变得开始欢快了起来,气氛也扫却了先时的沉闷,坐在相邻的大臣开始敬了酒,慢慢的说起话来吃了起来。 袁叔万的坐席就在赵慎下边,离上边很近,周围所坐之人,也皆是王公重臣。 坐在最相邻之位上,与吉祥十分靠近一人,却是果郡王。 果郡王赵简之父果亲王是梁惠帝的哥哥,也是赵慎的伯父之一,果亲王死后,儿子降等继承了果郡王。当时梁惠帝还未做上皇帝,后来梁惠帝做上皇帝之后,果郡王却是因为两不相帮,并且也甘心想梁惠帝认主保留下了爵位。 果郡王府自从父辈开始,便是诸位王爷中比较特殊的一位,全家都没有去封地,都住在京中,封地之事,只让封地上的官员负责。也因为这点,在位的皇帝都对果郡王府十分放心,并且多有宽容。 就像这一位果郡王,行事上略有几分荒唐,对朝中没有任何的建树,但赵慎却依然愿意为这位堂哥保留几分颜面。 果 郡王从袁叔万带着吉祥入席之后,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吉祥,等到场上气氛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果郡王突然挪了挪垫子,朝着袁叔万一桌靠了靠,手上拎着酒水朝向 袁叔万敬酒道:“先时宰相大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做事又是一板一眼的,还传闻说宰相大人不近女色,我还以为宰相大人是个不解风情之人呢,先时也不敢多有亲 近,今日一见才知晓,原来宰相大人不是不近女色,那是宁缺毋滥啊!就冲这个,本郡王一定要好好敬宰相大人一杯。” 袁叔万看了一眼果郡王,倒是笑了笑,给面子的喝下了手上的酒。 果郡王也一口饮酒杯中之物,嘴里笑道:“爽快,本郡王就喜欢宰相大人这样的。”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吉,打量了好几眼,嘴里叹着:“真是绝色美人啊,袁大人打哪里找来的,还将人藏了这么久……” 果郡王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眼里仿佛是入了迷,看着吉祥突然又开口道:“美人儿,本郡王怎么瞧着你这般眼熟呢!” ☆、第141章 吉祥闻言,心里忍不住紧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果郡王,却只瞧见果郡王面上表情迷离,眼神十分迷糊,瞧着样子,却是一副早已经喝醉了的模样。 吉祥疑惑的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安抚的拍了拍吉祥的手背后,也看向了依然痴痴看着吉祥面容的果郡王,轻声开口道:“果郡王,您莫不是喝糊涂了?” “糊涂,不……不,我当然没有糊涂。” 果郡王面上有些痴傻的笑了起来,又是看着吉祥轻声道:“美人儿,你莫不是在我梦中与我相会过?” 说着,果郡王却是伸手虚空抓了两把,仿佛是要将吉祥抓住一般。 “爷,您喝多了。” 坐在果郡王边上的果郡王妃闻言,面上有些尴尬,连忙扶住了果郡王,而后转头对袁叔万和吉祥开口道歉:“宰相大人,夫人,真是对不住,我家爷一喝多就爱说胡话。” “无事,王妃好好照料郡王便是。” 袁叔万倒也没有怎么计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却也收回了目光,对吉祥轻声道:“这烤肉吃多了的确对身子不好,若是腻了,多用一些果子。” 说着,却是将一盘摆盘十分精美、由各色果子拼盘而成的果盘移到了吉祥的面前,吉祥见了,笑着点了点头,倒将方才果郡王的冒犯抛到了脑后。 袁叔万与吉祥并没有再看向果郡王一边,而果郡王妃却是连连吩咐底下人拿了一杯浓浓的热茶上来,往果郡王的嘴里灌去。 果郡王含糊发声却也乖乖的将这一杯茶喝了下去,果郡王妃忍不住又是轻声埋怨着:“爷你以后出门可别再喝酒了,脑子本来就够糊涂的,如今被这美人美酒一迷,什么话都乱讲了。” 果郡王嘴里嗯嗯的随口应付着,身体趴在了桌几上,一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让果郡王妃也觉得有几分丢人。 第二日起来,依然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吉祥早上起来,便站在帐子外边瞅了瞅天空,只觉得外边景色实在美丽极了,仿若一副浓郁的秋日油画,又觉得在这么好的天气,明明已经到了这般美景之处,却不能够到外边走走,实在有些可惜。 她略有些惆怅的看着外边远处之景,平地之上,其实早已有人在跑着马儿,遥遥还能够听到马儿奔跑,号角吹动的声音。 她眼里流露出了几分向往之色,正要走回帐中,袁叔万也起了身走到了她身边,看了一眼外边,却是笑着开口道:“行了,别看了,赶紧换衣裳,今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走走?”吉祥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袁叔万,疑惑道:“今日三爷你不用跟着一块儿去围猎吗?” “不用,赶紧去换衣裳,一会儿,我带你去骑一会儿马。” 袁叔万笑着又是抛出了一个诱惑,吉祥心里早已经是痒的不行,闻言连忙点了头,跑进了帐子里边换了一套水蓝色束腰衣裙,脚上更是换了一双短靴,头发也改了发髻,让青玉帮忙绾了一个便于行动的坠马髻。 吉祥给自己收拾妥当后,却是小跑到了袁叔万面前,开口道:“三爷,你看这样好吗?” 或许是袁叔万说带她游玩的提议感染到了吉祥,吉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轻快的笑容,毕竟从一开始来时,她其实已经打算好这几日都乖乖呆在帐子里的打算,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够跟着玩儿。 简直就像是来度假旅游一般。 吉祥都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回度假旅游,是多年年前的事情了。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这副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吉祥本来就长得极好,身段也十分窈窕,不管怎么穿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如今这般以前从未瞧过的打扮,更是添了几分新奇,让袁叔万也不舍得移开目光了。 不过,更让袁叔万高兴的是,今日吉祥脸上轻快的笑容,先时虽然吉祥也有在笑,瞧着也十分高兴,但袁叔万能够感觉的出来,吉祥心中其实还有一些隔阂与阴影,今日这般,却是极好。 袁叔万带着吉祥走出了帐篷,吉祥跟着走了两步后,看到在她们帐篷边上的一个小帐篷之时,脸上却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的开口问了一句:“二小姐与三小姐不与我们一块儿?” 袁叔万听了这话,看向了吉祥,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怎么,你还想让他们与我们一块儿?” 吉祥闻言,连连摇头。 “放心,她们二人早已经找到了手帕交,这会儿估计也已经出去玩了。” 袁叔万笑着说了一句。 而果不其然,吉祥随着袁叔万走到了外边之时,恰好碰到了混在一群同样是世家小姐模样装扮的人群中,而二人皆走在了队伍的前头,看着仿佛是十分的如鱼得水。 二人脸上带着笑容,看到袁叔万与吉祥之时,还上来打了招呼,对着袁叔万轻声唤了一声:“三哥。” 同时,目光也落在了跟在袁叔万身边的吉祥身上,也跟着叫了一声:“吉祥姑娘。” 袁香棠的态度也十分好,倒是出乎吉祥的预料。 吉祥见此,也是笑着回了一句:“二小姐、三小姐。” 站在袁香蓉和袁香棠身后的那群小姐装扮的姑娘看到袁叔万的时候,都低下了头,样子瞧着十分羞怯,不过在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行完礼后,倒也是上来打了招呼:“宰相大人。” 袁叔万对此的态度并不亲近,倒也不会过于冷淡,只是疏远客套的点了点头,手上依然牵着吉祥的手,对袁香蓉她们轻声道:“你们二人好好与诸位小姐相处,若是有什么需要,对下边吩咐去便是了。” “多谢三哥。” 袁香蓉和袁香棠闻言,只觉得受宠若惊,连忙冲着袁叔万道谢了一句。 直到袁叔万牵着吉祥走远后,二人还有些心情激动。 而站在她们边上方才一起游玩的一位小姐却是轻声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宰相大人了,没想到宰相大人这般年轻。” 这话倒也是实话,虽然也知道这一位宰相大人是本朝最年轻的宰相大人,可是毕竟先时也听说年近三十,只当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未想,竟是这般年轻又风度翩翩。 当然,袁叔万最最吸引人之处,却是宰相夫人之位仍然虚空着,这让在场的小姐们都忍不住有些浮想联翩又眉带春意。 倒是有一位小姐却是轻声道:“宰相大人身边的那位姑娘有如此容颜,也难怪宰相大人会这般喜爱她。方才我瞧着,宰相大人的手一直牵着她。” 这一句话出来后,瞬间方才的气氛沉默了下来,袁香蓉眨了两下眼睛,倒是没有说什么,袁香棠却是轻声的说了一句:“再美的容颜,毕竟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罢了,顶多做到姨娘,我三哥的正妻之位,还是要大家小姐才能够相配。” 袁香棠这一句话,倒是让现场的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在场之人,今日能够随着家中父辈兄辈参加皇家的围猎,自然出身不会太差,袁香棠的话,也恰好说在了她们的心头上。皆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若说方才袁香蓉的平易近人,且因为要记做宰相府嫡女这一层身份让在场之人多有亲近巴结,那么在袁香棠说出这一句话后,多数人却是又偏向了袁香棠。 吉祥随着袁叔万走到了一处空地前时,却发现常福正牵着一匹马驹等候着。吉祥不懂得马,但是只是瞧着,却也觉得这一匹马长得实在是好,看起来还特别威武的样子。 吉祥以前到景区里玩的时候,也看到过马,但那些马瞧着,吉祥只觉得脏兮兮的,而且精神十分萎靡的样子,让人瞧了,只会觉得有些新奇,绝对不会想着去碰触,但是这一匹马却不会,吉祥瞧着它大大的马头,有一种手痒想要上前摸一摸的冲动。 袁叔万看到吉祥一副想要上前,却又有些害怕的样子,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将一块饴糖放到了她的手中,而后将她的手放到了马嘴下边。 吉祥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划过她的手心,放她她手心里的饴糖却是不见了。 “它……它刚才用舌头舔我了?” 吉祥惊喜的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看着吉祥难得这副孩子稚气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又是抓着她的手,放到了马的头上,开口道:“你摸摸它的脑袋,待会儿再喂它吃一块糖。” “好。” 吉祥按捺着兴奋的情绪,又将手放在了马儿的头上。 虽然自来到这个时代,马驹的确是是没少见,她乘坐过的马车,也都是让马儿拉的,但那些拉车的马,却没有眼前这一匹马这般讨喜,更何况,她还能够这般亲近到马儿身上。 吉祥伸手摸了摸这匹马驹脑袋上的鬃毛,有点硬,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般柔软,不过摸着还是让吉祥觉得很舒服,她能够感觉的到,自己手下那个大大的马头正蹭着她的手心。 吉祥忍不住愉悦的将双眼笑成了一道弯月,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摸了一遍,忍不住又是探手摸了一遍。 “好了,再摸它就不耐烦了。” 袁叔万拉住了吉祥的手,又将一块饴糖放到了吉祥的手中,这一回,却并没有抓着她的手,而让吉祥自己送到了这匹马的嘴下。 吉祥忐忑不安的伸手送了过去,心里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那马驹依然是舌头一舔,分毫无差的将饴糖舔进了嘴里。 “它吃的好快。” 吉祥轻声惊呼,也是忍不住有些大惊小怪了。 袁叔万倒是第一次发现吉祥竟然是这般童趣,他笑着走了上去,拍了拍马背,对吉祥道:“我扶你上去。” “好!” 吉祥兴致勃勃点头,以前她也是在马背上坐过的,还摆拍过照片,倒也一点都不觉得骑马有多难。 不过,等到袁叔万将她扶上马背之后,吉祥却是有些慌了。 特别是当这马儿走了两步,吉祥忍不住腿脚都发软了,恨不得将自己趴在这马儿身上。 太高,而且好晃……她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的轻声道:“三爷,我……我还是下来吧!” “怎么了?” 袁叔万轻声问着。 吉祥这个时候,倒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身下的马儿怎么越走越快了:“我……我害怕。”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吉祥平时的胆子瞧着,不大,但也不算小,怎么就这样便让吓到了。 原本袁叔万只是想牵着马儿走上几步,让吉祥感受一下这坐在马背上的滋味,倒是真没想过要教她起码,不过听到吉祥这般说了,他干脆扶着马缰绳,自己也坐上了马,将吉祥僵硬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开口道:“这样还害怕吗?” 吉祥也是呼了一口气,虽然与袁叔万共坐一匹马这姿势有些亲密,不过对于吉祥而言也不算陌生,更何况,后边有袁叔万这样抱着她,她原本跳的飞快的一颗心也慢慢平稳了下来。 “不怕便坐好了,我带你跑几圈!” 袁叔万双腿夹了一下马背,马儿慢慢的小跑了起来,而吉祥居高临下坐着,看着边上晃过的美景,感受着微风吹拂,这滋味,实在是惬意之极。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马儿慢慢减慢了速度,在一条清澈小溪边停下。 吉祥只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不跑了?” 袁叔万将吉祥从马背上扶下来,而马自己慢慢的走到了溪涧间,低头喝起了水。 “它累了要喝水了。” 吉祥恍然大悟,而袁叔万却是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仅是它要喝水,你也要歇息一下,你腿上不疼吗?” 吉祥闻言,倒是发现了自己双腿内侧的确是有些不适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并不强烈,估计如是再骑下去,她的确是会疼起来了。 因为这疼处在一个不太好说的地方,而且被袁叔万点了出来,吉祥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生硬的转了话题,她摸着马背轻声道:“三爷,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名字?” 袁叔万显然对吉祥这一问有些不解。 吉祥闻言,忍不住皱着眉头轻声猜测着:“三爷,这匹马……您该不会没给它取名字吧?”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问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此,吉祥倒是真有些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觉得自己略有几分天真,怎么会觉得这个时代的人,都会觉得马儿就像是自己的朋友一样,还会给马取名字呢! 袁叔万又不是武将,这马虽然瞧着英武,可也不一定会是名驹,可能就是一匹很普通的马,所以袁叔万不给它取名字,也应该是很正常的。 吉祥这般想着,心里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而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的面色,也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轻声道:“要不,你给这马取个名字?” 袁叔万说完这话,看着吉祥看向自己似乎是有些奇怪的面色,心里忍不住反思,自己会不会是有些无趣。 的确,据说不少的世家公子都会给自己的马取名字,而且吉祥所看的话本中,仿佛也有大将军与心爱之人骑马,给马儿取名字的情节。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这一匹马,不久前刚买到府里来,也是第一次带出来,所以没给取名字。” 袁叔万说完这话,其实也有几分心虚,他这话半真半假,这匹马是刚买到府里不久,但因为马驹品种好,加之耐力好,他自己也骑过许多遍了,不然此次狩猎,也不会将它带出来。 不过,吉祥倒并没有深思,主要觉得这事儿,袁叔万也没有什么必要骗她。闻言,她笑着点了点头。 却是绕着这匹马上下打量着这匹马,犹豫着想着名字。 袁叔万笑着看着她,只是,还未等这一匹无名马有了名字,只听得一阵马蹄声,二人忍不住转身看向了方才过来的方向,瞧见有十来匹马朝着这边骑了过来。 走得近了,袁叔万与吉祥方才发现来人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果郡王夫妇。 果郡王与果郡王妃二人各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十来个着了统一装束的侍卫。 二人将马骑到了离袁叔万与吉祥不远处,翻身下了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吉祥忍不住羡慕的看了一眼果郡王妃,果郡王妃虽然已经不再年轻貌美,连身段都有几分发福,但是方才那利落的骑马动作,还有翻身下马的举动,却是引得吉祥差点忍不住惊呼,实在是太飒爽英姿了。 瞧着竟是比果郡王的动作还要好看利落。 果郡王夫妇笑着走到了袁叔万和吉祥跟前,果郡王笑道:“方才就看到了仿佛袁大人的身影,我们还想过来瞧一瞧,没想到,这位姑娘也在。” 果郡王忍不住将眼神飘向了吉祥,而这个举止,却是引得果郡王妃狠狠的拍了一下果郡王的脑袋。 吉祥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落在了果郡王妃的手上,看向对方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了一丝钦佩。 “眼睛鬼鬼祟祟的,在看什么呢?” 果郡王妃咬牙啮齿,而果郡王闻言,身体僵硬的连忙低了头,开口轻声道:“王妃,没什么没什么,我和宰相大人说说话,你和这位……姑娘说说话。” 果郡王见势不妙,连忙替自己打起了圆场。 而果郡王妃却是狠狠瞪了一眼果郡王,开口道:“没瞧着人家宰相大人正是和美人单独相处吗,偏你硬要跟过来。” 说完这话,却是一把拉起果郡王又道:“走吧,咱们两人也好好单独相处相处。” 而后,又是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一句:“你们都回去,不必跟着了。” “王妃!不必了吧!” 果郡王的模样,就跟炸了毛似得,连连退了一步,惊恐不安,不过到底抵不过果郡王妃,最后被拉上了马离开了。 吉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直至人都走远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袁叔万瞧见吉祥这副跟见了鬼似得样子,也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方才,我没看错吧?”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本朝女子虽然地位不算特别地位,但也是遵循妻以夫纲,除了公主和某些得宠的郡主,谁敢这般对待自己的相公,而果郡王本就是皇家人,而本朝也并无异性王,所以果郡王妃不可能是公主或者郡主。 “果郡王妃,也太厉害了吧!” 何止厉害,简直就是彪悍。 袁 叔万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这对郡王夫妇,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果郡王一向贪婪美色,行事颇有些荒唐,不过却被果郡王妃管的死死的,至今身边连个 妾室都没有。果郡王妃之父曾是抚远大将军,将门虎女出身,自小跟着抚远将军在边关长大,行事彪悍,据说还常拿鞭子抽果郡王。” 吉祥闻言倒是对果郡王改善了先时的印象,轻声开口道:“恐怕不止是果郡王妃厉害,果郡王应该也挺喜欢自己的王妃。” 若是不喜欢,也不会让这般管着,要知道,一个郡王想要纳妾或者冷落自己的王妃,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虽然果郡王妃出身将军门第,但抚远大将军早在数年前,便已经战死沙场了,而且抚远将军是战败而死,当时全家都受了牵连。吉祥之所以会知晓这件事情,是因为当时她已经在宫里了,这件事情算得上是举国震惊的大事,宫里也被传遍了。 当时梁惠帝已经开始谋反,梁瑾帝节节败退,狗急跳墙,将原本驻守在边关的大部分兵力都抽调回京,而吉孟族趁机攻打,导致边关将士无一生还,边关百姓更是遭遇劫难。 而梁瑾帝为了安抚吉孟族,甚至签下了一个丧权辱国的和书,不仅将边关割给了吉孟族,甚至还打算每年与吉孟族进朝岁。 虽然梁惠帝造反这事儿让吉祥失去了安稳的日子,但客观而言,梁惠帝的确是比梁瑾帝上位要好,至少梁惠帝不会过度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奢靡,而且在梁惠帝登基后,也废除了那封和书,虽然没有收回被吉孟族占去的边关,但至少,强硬的拒绝了与吉孟族每年进朝岁之举。 “我记得,抚远将军战死沙场的时候,当时宫里不少的人都为抚远将军的死讯而难过,但是父皇不但不安抚远将军府,甚至还要给抚远将军家眷定罪,后来先皇攻打进了京城,抚远将军一家方才没有遭难。” “吉祥,当年我资助百万军资,助先皇造反……” 袁叔万看着吉祥,第一次,心中有了一丝胆怯,其实,他算得上是吉祥间接的杀父仇人。 先时他其实也有几分刻意的避开这个问题,也一直告诉自己,吉祥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她应该对梁瑾帝并没有太过于深厚的感情,也催眠自己,毕竟吉祥真正的杀父仇人,应该是先皇。 但他的确是间接促使吉祥没了公主的身份,这些年来也一直为奴为婢。 吉祥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此言之意,只是开口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吉祥说完这话,也犹豫了一下,她听出了袁叔万的意思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不是先皇取代父皇,也会是其他人。” 吉祥对于梁瑾帝根本没有父女的感情,更能理性的看待这个事情,梁瑾帝根本就是自己在作死,即使梁惠帝不造反,早晚百姓估计也要反了他。 “你今日之言,就算是假的,我也很高兴,至少你还愿意骗我,吉祥,我向你保证,我会将曾经的一切,都还给你,只会让你更加尊贵。” 袁叔万轻声开口道。 “你说这个,做什么,方才不是在说果郡王他们夫妇的事情吗?” 吉祥看着袁叔万灼灼的目光,沉默了一下,却突然笑了起来,回避了方才的问题,转了话题。 袁叔万见了,心里有一丝失落,不过却也笑着道:“果郡王夫妇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觉得,果郡王一定很喜欢他的王妃,不然,说实话,果郡王这副样子,真是配不上果郡王妃。” 吉祥笑着说了。 而袁叔万听了这话,却是轻声道:“真是个傻子,果郡王怎么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这般糊涂。” 吉祥疑惑看向袁叔万,袁叔万却并没有言语。 果 郡王其实早在其父果亲王之时,便可以到封地上生活,果亲王是宫中贵妃所生,身份仅次于当时的太子,而且贵妃家族也是十分强盛,甚至可能威胁到当时的太子之 位,果亲王却是自小表现的十分荒唐,做起事情来,稀里糊涂,生了个儿子果郡王,同样如此,并且主动向宫中提及舍不得京中繁华,不要到封地里去。 就这样,便一直留在了京里,颇得皇家恩典。 甚至果郡王在经历梁惠王造反上位之后,依然悠闲的做着他的果郡王,在礼部的差事,也没有被取消掉。 袁叔万忍不住看向了吉祥,看着她那张据说与当年妙妃极为相似的容貌,心里却是陷入了沉思。 果郡王与果郡王妃二人骑着马并肩共进,骑了许久后,果郡王那张原本看似沉溺酒色,神情向来萎靡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认真的神色,若是吉祥看到,恐怕都不敢上前指认对方便是果郡王。 他声音也不像方才那般含含糊糊,却是十分清亮,还带着些许威严,对着身旁的果郡王妃开口道:“王妃,你可是看清楚了那吉祥姑娘的相貌?” 果郡王妃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当年,我也只在妙妃向瑾帝献舞之时,看到过一次,这些年过去了,也早已经忘记了,看到袁叔万身边的那位姑娘之时,只觉得熟悉。王妃多次进宫请安应该对妙妃有所印象,可觉得相像?” 果郡王妃闻言,倒是笑着道了一句,开口道:“瞧你说的,妙妃那般绝代佳人,你当真能够忘记?不然如何会一瞧见那位姑娘便觉得对方和妙妃长得一模一样。” “王妃莫说笑了。” 果郡王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行 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当年,参加那一次晚宴的人,多少人一双眼睛一颗心都落在了妙妃身上,若不是妙妃后来毁容又死得早,惠帝攻进宫里,恐怕收的妃子, 不止贤妃一人了,不过如今的皇上貌似对妙妃也是一片钟情,我倒还真希望妙妃容颜完好能够活到今日,恐怕到时候便是父子相争,有热闹瞧了。” 果郡王妃说这话之时,却有些唯恐天下大乱之意。 果郡王目光宠溺的看着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妙妃活着,容颜恐怕也早已经老去,可是这一位与妙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吉祥姑娘,却是正当妙龄。只怕,也是一场风波。” “妙 妃当年诞下一女,据说死在那次宫乱之中,可是若是没死长成,如今也应该是这位吉祥姑娘的年纪了,你说,她会不是是妙妃的孩子?可是袁叔万做事向来谨慎,如 何会收容一位前朝公主在身边,这被发现了,可是大罪。难道真的是被那张面皮给迷住了,还是他另有打算?”果郡王妃皱了眉头慢慢开口将心中的疑问朝着果郡王 问了出来。 果郡王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年来,我冷眼瞧着这位宰相大人,不管是他明面上的还是暗面上做的,绝对不容小觑,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被女子相貌迷惑了去,恐怕另有打算。你可还记得皇上昨日的异样之举?” “你的意思是,袁叔万将与妙妃容貌相似的吉祥姑娘留在身边,是想要对皇上做什么,他难道想将吉祥姑娘送到宫中,让皇上沉迷女色.可是万一,吉祥姑娘真的是妙妃之女,她可是皇上的侄女。” “应该不是万一,当年瑾帝膝下在宫乱中死去的公主,由我负责处置,那位长宁公主的尸身,被火烧的面目全非,而妙妃的那副容貌,除了她的女儿,谁能够这般相似。吉祥姑娘,恐怕便是你我的那位堂侄女了。” 果 郡王妃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敢再想这等乱伦之事:“我记得,你与我说过,当年你曾发现皇上和妙妃有过往来,按理而言,皇上若是真的看 到了与妙妃长得极为相似的吉祥姑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该顾念旧情,对旧人之女多有照拂,可是昨日我瞧着,却仿佛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赵家的子孙,可比你想的要乱得多。” 果郡王轻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轻声开口道:“此事,你我只做不知,任由皇上与袁叔万二人斗法,咱们可千万别搀和了进去。” “我知道。只是,那吉祥姑娘……”果郡王妃语气中略带几分惋惜与同情。 男人斗法,到最后,伤的恐怕还是夹在中间的这一位无辜女子。 果郡王看了一眼果郡王妃这副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王妃,倒是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便是有些心软。 殊不知,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而他们处在权利的漩涡之中,顾全自身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同情其他人。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大批过来的队伍,轻声对果郡王妃道:“皇上过来了。” 果郡王妃抬起头,看向了远处,果然瞧见了金黄的旗帜。 “我们上去请安吗?” 果郡王妃看向果郡王,开口问道。 果郡王点了点头,看向了果郡王妃,却又是笑着道:“请安,顺便去添添火!” 果郡王说完这话,却是踢了一下果郡王妃的马,而后自己也踢了一下膝下的马背,却是做出一副方才萎靡不振的模样。 马儿到了赵慎跟前,二人下了马,跪下行了礼之后。 赵慎脸上也带着笑容免了礼叫了起,而后又开口笑道:“果郡王和王妃二人怎么身边没有带侍卫一道儿,这儿围场可不安全,万一遇上了猛兽,却是不妙了。” 果郡王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却又开口道:“皇上,我也是这般想的,偏偏我这王妃要学那袁大人和他那个美人儿,说是要和我单独相处,这一路过来,可把我吓坏了!” 果郡王的话音落下,赵慎面上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142章 果郡王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慎,仿佛是没有发现赵慎神色上的变化,走到了赵慎边上又是畏惧的看了一眼果郡王妃后,却是对着赵慎轻声开口道:“皇上,您 说说这女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人家宰相大人带着美人儿独自相处那是情趣,她都这把年纪了,让我对着她那张老脸还到处游荡,这说出去简直就是笑话了。 皇上您说是不是啊?” 果郡王妃瞧着果郡王凑到了赵慎边上怯怯私语,面上露出了不悦之色,不过畏惧于赵慎,却是没有上前,只是对果郡王开口道:“你这死老头,对皇上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呢!也不和人家宰相大人学着点,人家宰相大人对自己的女人有多好啊,还共坐一匹马,不知道有多恩爱!” “就你这体型,要是咱两坐一匹马。马不得给压坏了,而且你怎么不说说人家美人儿长得多美,对宰相大人多温柔,你怎么不学着点!” 果郡王仿佛是因为有赵慎在边上撑腰,胆子大了许多,也该与果郡王妃顶嘴了。 只是这对梁朝有名的不着调夫妻,此时也是越说越是离谱,什么混不吝的话都说了出来。 而赵慎听到这一番话,面色越发沉了下来,偏生这对果郡王夫妻十分没有眼色,竟然还越说越起劲了。 直到赵慎拉着的马缰绳越来越紧,胯下的马儿受力吃痛嘶叫了一声,还走了两步,差点没将站在马下的果郡王给碰到在地上,方才回过神来。 果郡王更是突然差点遇到袭击,一副惊魂未定,连忙往边上退了两步,果郡王妃也停下了斗嘴,跑到了果郡王边上,着急上下检查着果郡王,连声问候。 果郡王拍着胸膛轻声道:“皇上,您可吓坏微臣了。” “是朕不小心,果郡王无事吧?” 赵慎收敛面上异色,轻笑开口询问。 “无事无事,陛下尽管放心,微臣年轻时候还是跟着练过几手的,不至于被伤到。”果郡王一副信誓旦旦,惹得果郡王妃忍不住不屑翻了一个白眼。 赵慎却是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道:“方才果郡王与王妃可是从那一边过来?” 赵慎说着,将目光看向了方才二人过来的方向,而果郡王连忙点了点头回道:“皇上英明,方才微臣却是与王妃从那边过来,前边还有一条小溪涧,正好可以喂着马儿喝喝水。方才,我与王妃便是在那处瞧见宰相大人和他的小美人儿。” “是吗。” 赵慎垂下眼睑,看向了身后的队伍,开口道,“这马方才也跑了不少的路,便过去让马喝喝水,顺便,朕也瞧瞧,宰相大人是如何恩恩爱爱。” 赵慎后边的声音说的很轻,甚至轻微的都有些听不到了,不过在场所有的人,都无端的从赵慎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冷意。 果郡王与果郡王妃并没有相随,只是看着赵慎的亲卫队们随着他绝迹而去,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眼里露出了一丝深意。 果郡王夫妇离去后,吉祥与袁叔万说完一番话后,二人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溪涧边上看着美景,听着溪水潺潺流动之声,闻着草地上青草芳香,却是十分自在悠闲。 此时的马儿已经喝完了水,站在边上的草地上啃着地上的青草,袁叔万也并没有去捡起马缰绳,任由它在周围啃着草,只是走到了这匹马驹的身边,从它身上绑着的袋子上拿出了一个牛皮水囊,拧开之后,先将水囊递给了吉祥。 吉祥方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匹马身上竟然还绑了东西,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牛角样式的牛皮水囊,她低头小口的喝了一口后,又递给了袁叔万。 袁叔万倒也没有避讳,直接拿起喝了两口后,重新放回了马背上。并且还开口问了一句:“肚子饿不饿?” 吉祥闻言,摇了摇头,却又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这袋子里,还放了吃食?” 袁叔万点了点头,招呼吉祥走了过去,拿出了里边油纸包的点心,笑道:“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干粮,垫肚子用的。” 吉祥瞧了一眼,发现是一些油糕,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猪油糕刚蒸出来的时候,的确是挺香的,可是放冷了,味道却并不怎么好,但胜在易于保存且易于充饥,所以倒是常被一些人充作干粮来存放。 可是她与袁叔万二人之时出来走一圈,还特地放了这些东西,却是有些多余了。若是出来游玩,带些红豆糕绿豆糕桂花糕之类松软的糕点倒是好解释,毕竟一边游玩一边吃着这解馋的小点心的确是十分惬意。 吉祥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准备了这个,咱们又没打算离营地太远。” “习惯备下了。” 袁叔万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用油纸重新包了起来,打算重新放回去。 吉祥却是笑着止住了袁叔万的动作,拿出了一个开口道:“既然带出来了,便吃一个,不然不就浪费了。” 油糕拿出来之后,吉祥方才发现这油糕的个头有些大,若是她这么一个吃下,恐怕午膳便不用用了。 吉祥直接将它掰开弄成了两半,将个头大的一个递向了刚刚将东西重新放回的袁叔万,笑道:“三爷,咱两一起吃吧!” 吉祥笑的有些狡黠,而袁叔万见了,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接过了吉祥递过的那个大半个头的点心,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吉 祥见了,也是再次笑了起来,往嘴里送了一口,小小的咬了一口,却发现油糕不但没有刚刚蒸出来时候的松软,还有些硬,好像放了好几日一般,不过毕竟是干粮的 味道,倒也没有多难吃,吉祥也并不是那么挑剔的人,与袁叔万二人一起坐到了溪涧边上的大石头上,便慢慢吃了起来。 二人正吃着,赵慎过来了。 袁叔万和吉祥二人也是先听到了马蹄之声,方才注意到从远方仿佛包围了过来的队伍。同时也看到了队伍前边飘扬着的金色描龙旗帜。 赵慎骑在了最前边,即使吉祥与袁叔万并没有看清楚坐在马上人的面容,但从他胯下的马匹上所使用的马鞍与身上所穿的金黄色战袍便可看出对方的身份。 吉祥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袁叔万,声音中带了不自觉的慌张,轻声道:“三爷,怎么办?” 毕竟,赵慎所带的人并不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二人势单力薄。 袁叔万也站了起来,却是安慰的拍了拍吉祥的肩膀,笑着道:“无事,不用害怕。” 他脸上神色依然沉着冷静,看不出半分慌张,让人看了只觉得胸有成竹,吉祥瞧见了,也不觉安下了心。 吉祥看着赵慎带人慢慢的骑到了他们的面前,居高临下坐在马背上看着他们,吉祥倒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随着袁叔万行了一礼。 而赵慎的确是语气如常的与他们叫了起后,自己却翻身下了马,慢慢的走到了二人跟前,目光却是落在了吉祥身上,定定的看了许久。 吉祥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手上握着的糕点也忍不住不觉用力捏了捏,而在这个时候,赵慎却是移开了目光,也不再用方才的眼神看着吉祥,只是看着她手上的糕点柔声开口问道:“长宁,这是在吃什么?” 赵慎毫不避讳的叫出了吉祥的名字,那副样子瞧着,仿佛真是一个待她和蔼的长辈。也仿佛先时赵慎痴狂的将她误认为是妙妃之事,从未有过一般。 吉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赵慎,赵慎面上神色柔和,眼里带着笑容与温柔,而吉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也是笑着看着她,她心里渐渐鼓起了勇气,声音也如常的开口回道:“启禀皇上,是油糕。” “油糕吗?” 赵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这点心不好吃,是不是肚子饿了,方才朕打了一些猎物,朕记得你最爱吃烤兔子了,朕让人做了给你吃。” “不必了,我只是嘴馋,肚子并不饿。” 吉祥见赵慎说着便要去吩咐,连忙开口阻止。 赵慎却是依然含笑道:“这解馋油糕也不好吃,还是做些你爱吃的送来最好。” 说着,赵慎却是同样毫无拘束的坐到了溪涧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还笑着对吉祥道:“别站着,坐下吧!” 从头至尾,赵慎仿佛是将袁叔万的存在忽视的一干二净。 吉祥想要抬头去询问袁叔万,袁叔万却也只是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到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期间的气氛,和谐的都有些怪异了。 吉祥坐下后,只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与赵慎有什么好交流的必要,心里也是想着,待会儿只怕是要沉默到底了。 谁知道,刚刚坐下未过多久,赵慎却又笑着开口道:“你手上那油糕,朕以前随着父皇行军之时,也吃过。那个时候,军粮短缺,这对象,可是个好东西,今日瞧着,朕倒是也想尝一尝呢!” 赵慎开口这么一说,吉祥只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油糕一下子变得烫手了许多,而当她看到赵慎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只觉得这油糕越发的拿不住了,她下意识将东西往溪水里一扔,却是连忙笑道:“皇上说笑了,您金尊玉贵,怎么可以吃这种东西。” 吉祥这一举动,实在是十分扫兴,而袁叔万看着她的动作,倒是笑着将手中剩下的油糕送入了嘴里。 不过,吉祥这个扫兴的举动,显然是没有扫掉赵慎的兴趣,赵慎又是笑着开口道:“朕记得,你有一条烟霞云雾绡裁成的裙子,你最是喜爱了,今年宫里进了几匹,朕全给你留下了,回头便让尚衣局最好的绣娘给你制成裙子。” 吉祥下意识反握住了袁叔万的手,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慎这颇有些自问自答却又自信自行的话。 袁叔万安抚的拍了拍吉祥的手,知道吉祥是不想面对赵慎,他笑着开口道:“多谢皇上赏赐了,微臣也给吉祥留了几匹打算裁衣,未料,倒与皇上想到一处去了。” “吉祥?” 赵慎终于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却是冷笑着开口道:“宰相大人怕是叫错了吧,长宁可不是吉祥,她也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丫鬟。” 袁叔万微笑抬头以对,而赵慎却又继续道:“宰相大人,长宁可不是小丫鬟,朕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把她当成普通丫鬟来对待。你虽然是宰相,可是长宁是赵家的公主,你让她这般跟着你,未免对皇家太过于不敬了。” 说完这一句话,赵慎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轻声道:“长宁,你母妃若是知晓你这些年来遭受的这一切,定然会死不瞑目,你莫忘记自己的身份。” 吉祥看了一眼赵慎,却是从赵慎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神色,她心里忍不住敲起了边鼓,赵慎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方才开始,赵慎便是口口声声道出她的身份,仿佛是真良苦用心想要告诫着她什么,仿佛又是真正将她看成是赵家的人,他的后辈,一时之间,吉祥也是拿不定赵慎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也有些迷惘了。 她没有马上说话,最终感受着抓着她的手掌中的温度,她还是轻声道:“奴婢不敢妄想。” 而吉祥的话,却是让赵慎面上微变,他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道:“宰相大人,长宁公主在你家中为奴为婢这些年之事,朕念在你先时不知情,也为了顾全长宁公主名声,只当没有这一回事情,可是,日后,长宁公主决计不可能再呆在袁家,朕要接她回宫。” 说完这话,赵慎又对吉祥柔声道:“长宁,妙弋宫我已经让人重新修建起来了,再过些时日,定然会与你之前住的一模一样,那里,仍然是你的居所。” 赵慎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诱惑,也让吉祥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赵慎。 虽然先时有听过袁叔万提及妙弋宫,但毕竟那个消息袁叔万也只是随口说了一下,并不详细,吉祥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听着从赵慎嘴里说出来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 而赵慎看到吉祥抬头,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他本就长得十分温文尔雅,这么一笑,只会让人心生好感与信任。 而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杂念,仿佛真的只是对吉祥十分和蔼的长辈。吉祥的记忆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幼年之时的影像,模模糊糊,却又十分熟悉,眼前的赵慎,仿佛与留存在吉祥记忆中的小长宁的记忆有了些许重合。 那个时候,仿佛也有这么一个男人,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回总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她,给她送东西,与她说话,甚至还会和母妃一起哄她睡觉…… 吉祥心神恍惚了一下,眼睛里也不觉透露出了迷惘。 赵慎与袁叔万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吉祥的不对劲,不同于赵慎面上露出的越发深了的笑容,袁叔万却是握紧了吉祥的手,而手上传来的痛疼,也让吉祥突然回过神来。 她看到袁叔万担忧的目光之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仿佛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心神也动摇了一下。 吉祥心中微微吃惊,她怎么会因为赵慎与她做出的这份表面功夫,便动摇了呢!还是因为那份其实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动摇了她? 而 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只是紧紧握着吉祥的手,他眼里并没有一丝的笑容,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皇上,若是您真的想要恢复吉祥的身份,微臣自然是替 吉祥高兴。只是,吉祥在微臣身边这么多年,微臣不得不替她打算打算,也请您先下了圣旨,恢复了吉祥的身份,微臣自然会将她送回宫中。” 赵慎闻言,眼神阴沉了下来,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宰相大人此言是何意,若是朕不下旨,你是不是打算将长宁公主一辈子都藏在袁府里做着你无名无份的女人。” “不,微臣对于心爱之人怎么会如此。不管皇上恢不恢复吉祥的身份,微臣都会娶她为妻,她自然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袁叔万回答的十分坚定,握着吉祥的手也十分有力。 而这也是袁叔万第一次在吉祥面前说出要娶她为妻的话,吉祥面上一怔,也有些吃惊。 同样的,赵慎面上也惊了一下后,却很快冷笑道:“宰相大人莫说笑了,你如今位高权重,长宁若是不恢复身份,你会娶她?” “臣喜爱的,只是她这个人,不管她是吉祥丫鬟,还是长宁公主,臣都不会介意。” 袁叔万淡笑以对,却又轻声道,“皇上该知晓,她究竟是何身份,对臣而言,并无多大的影响。或许,若她只是吉祥丫鬟,或许对于臣而言,还少了许多的麻烦。” 袁叔万这一句话,恰好戳在了赵慎的痛处,也让赵慎面上凝结的冷意更深,袁叔万甚至也是在提醒着赵慎,如今的袁叔万,根本不需要依靠皇家给予的任何东西来为他锦上添花,因为连他这个做皇帝的,都奈何不了他。 赵 慎拿在手中的马鞭,早已经被他捏的变形,可是袁叔万却并没有打算继续善罢罢休,依然慢慢开口道:“皇上,您愿意恢复吉祥的身份,臣也说了,替她高兴,您若 是不恢复,臣自然也会为她拿到属于她的东西。一切都只是为了她高兴罢了,皇上若是真为她着想,自然也请皇上恢复吉祥的身份,其他物质上的一切,不必皇上操 心,臣自然可以为公主双手奉上。” 袁叔万的最后一句话,让赵慎彻底沉默了,他看着袁叔万,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却是十分复杂。 吉祥只是反握着袁叔万的手,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她沉默比说什么都要好。 而底下侍卫拿着香喷喷烤好的兔肉上来之时,赵慎的目光依然紧紧锁着吉祥,最终没有给出答复。 袁叔万的确是十分狠,也善于抓住人的心思,方才他那一席话,恰好掐住了赵慎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点,那便是,只要他还有私心,只要他对吉祥还有奢想,便决计不会恢复吉祥的身份。 即使赵慎如今是九五之尊,即使全天下都是他的,可是他也不可能为所欲为,特别是做出这种乱/伦之事。赵慎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不管不顾,愿意让自己背负上这么一个灭绝人伦的名声。 恢 复身份之后的吉祥,是他的堂侄女,是他的晚辈,赵家宗室如今虽然孱弱,但并非真的是摆设,若是出了这般丢尽皇家脸面之事,不可能坐视不管。而且天下到底不 稳,赵慎的皇位也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般稳妥,甚至就在皇室内部,也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的望着他那张龙椅,各地封王蠢蠢欲动,就是留在京中尚且圈禁着的明 王还有荣王也不是好相与的。赵慎敢对自己的堂侄女下手,只怕便是底下造反的一条好引子好理由。 可偏偏,赵慎根本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他平息下对妙妃求而不得的遗憾,也不可能真的将与妙妃长着一张脸的吉祥当成是自己的晚辈。 既要皇位还要名声,然后还想得到美人,天下如何有这般美好之事。 而赵慎的贪婪也让他先时所言都成了一个笑话。 所有的一切,也变成了他与吉祥搭砌成的一个空城堡,一个虚假的美梦。 吉祥的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的失望,或许心里也早已经有所准备,在听到袁叔万点出之后,她甚至很平静,对于赵慎,也没有嘲讽的心理。 而赵慎,却只觉得颜面大失,吉祥没有看她,也被他视作了是在对他的嘲讽。 侍卫端上的美味烤兔肉,赵慎没有再开口让吉祥食用,而袁叔万也拉着吉祥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对赵慎开口道:“皇上,此时还不是午膳点,吉祥身体孱弱,一日三餐,还是按时进食便好,烤兔肉,微臣也已经吩咐底下人备在了午膳中,微臣带吉祥回去用便好。” 袁叔万说完这话,却是招呼来停在边上的马驹,对着赵慎行了一礼后,抱着吉祥翻身上了马,慢慢的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赵慎的目光看着远方消去的那一个小点,目光落在了侍卫手中捧着的烤兔肉,却突然伸手将托盘掀翻,侍卫惊恐不安,都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而赵慎却并没说话,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烤兔肉,眼里露出了沉沉的阴翳。 回去的路上,吉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而袁叔万也没有开口说话,显然,回去的速度也比来时的要快,二人并无欣赏美景的心思。 马驹在帐篷前边停了下来,袁叔万先翻身下了马,又将吉祥抱下站定之后,吉祥却是突然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三爷,你说要娶我为妻之事,说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之事,真的吗?” 袁叔万也没有想到吉祥沉默了半路,开口便问出这句话,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笑着点了点头。 吉祥也点了点头,但是脸上却仍然没有笑容,依然认真的开口问着:“不管我能否恢复身份?” “是。” 袁叔万依然回答的很快,却很坚定。 “那……若我的出身,并非如此,我若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我只是个小小的丫鬟,你今日,还会这般说吗?” 吉祥轻声开口问了。 而这一回,袁叔万却回答的没有那般迅速,他犹豫了一下,只是回答出了一句话:“我不知道。” 吉祥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与他的目光对视。 而袁叔万的目光的确是十分的诚实,他慢慢开口道:“我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在还未知道你身份的时候便是如此,可是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娶你为妻,可是,我也没有想过除了你之外,还要别的女人。” “我不懂。” 吉祥声音有几分沉闷,说实话,在听到袁叔万说出不知道的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些失望,而听到袁叔万告诉她,在不知道她身份之时,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之时,她的心里也有一些失落。 她没有再看袁叔万,也没有继续想要问下去的意思,转身想要走回帐中,袁叔万却是拉住了她,轻声开口道:“你难道不想继续听我解释?” 吉祥看了袁叔万一眼,心里却突然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生气,她开口略带几分赌气的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吉祥将自己的手从袁叔万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走回了帐篷里。 袁叔万站在原地,看着吉祥那因为穿着束腰裙而越发显得窈窕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帐篷内,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吉祥走入帐篷内,在帐内的青柳和青玉二人连忙迎了上来,二人还未伺候到吉祥,袁叔万却走了进来。 他朝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退出了帐内,走到了吉祥的身边,却是笑着开口问道:“这是生气了,要和我赌气?” “没有。” 吉祥自己走到了桌前,倒了一杯茶,而袁叔万却是拿下了吉祥手中的茶杯,又是笑着道:“这茶水已经冷了,让青玉送热的过来。” 说着,却是对着外边吩咐了一句。 吉 祥看着袁叔万这般,却是叹了一口气,她也发觉自己方才的举止有几分幼稚,倒也没有再继续,她停下脚步,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三爷,你方才何必在皇上面前这 般说假话,其实,你很介意我的身份。你是不是觉得,不管我的身份对你有没有用处,但说到底,至少娶了公主出身的人,才不辱没您吧!” 袁叔万闻言却是又笑了起来,他拿过青玉端进来的茶,放到了吉祥的手边,却是笑道:“吉祥,我可以解释这件事情,不过,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排斥我,你甚至很在意我对你的态度。” “我……” 吉祥有些哑了声,她抿了一下嘴唇,最终也沉默了。 而 袁叔万又捧起了茶,递到了吉祥的手中,慢慢开口道:“方才我之所以说不知道,只是因为,在我还没知道你的身份之时,我的确是没有想过娶你为妻,那个时候, 我喜欢你,但也觉得,即使你不愿意,可你就是我的,不会想着还要去解决娶你所产生的麻烦。我也想着给你时间相处,但是那个时候,我也越来越喜欢你,甚至有 的时候也觉得,既然只喜欢你一个,娶了你也无所谓,可能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我也会产生娶你的念头,只是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之后,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知道你的身份再想纳你为妾,是在侮辱你,但是同样的,只是因为你是公主,我才会想要娶你,若是换成其他人,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吉祥点了两下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倒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狩猎与晚宴,吉祥倒也参加过几次,甚至还常能够听到袁香蓉告诉她遇到过皇上之事,可是吉祥却是再也没有撞见过赵慎。 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吉祥是真的来度假一般,平静的让吉祥几乎不敢置信。 而明日,便是结束围猎回京之日,吉祥只觉得如梦如幻,晚上睡觉之时,她还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了一句袁叔万:“就这么结束了?” 这与她来时所想的完全大相庭径,她所担心的事情,更是一件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越是这般,吉祥就越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在这个临行前的一个晚上,吉祥失眠了,拉着袁叔万再三确认。 袁叔万笑着拍了拍吉祥的手安慰着:“不是早便与你说过无事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吉祥满腹心事的重新躺下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的事情。 吉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先时的事情,却又想到了那一日袁叔万与赵慎对峙之时的场面,心里倒是微微平静了下来。 或许,袁叔万真的手中握了什么,让赵慎投鼠忌器,就这般放过了她。 吉祥也慢慢的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呼吸声渐渐均匀了起来。 而在吉祥慢慢陷入沉睡之时,袁叔万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慢慢的摸着吉祥的头发,眼里闪过了一丝深思。 依着赵慎的性格,特别是在那一日,袁叔万如此挫了赵慎的锐气之后,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罢休。不仅仅是吉祥不相信,袁叔万自己也完全不相信。 这些日子以来,之所以会这般风平浪静,赵慎越是表现的这般无所谓,仿佛真的无视了吉祥的存在,那么越加说明,赵慎在心里酝酿着更大的一个计划。 明日,便是离开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却是最危险最好下手的时候。 毕竟若是在这个时候,赵慎做了一些什么,带走了吉祥,将人藏了起来,袁叔万恐怕也很难及时作出反应来。 赵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因子存在。 反倒是他怀中的这个,却是胆怯的很,看着反倒是不像赵家的血脉。 第二日吉祥醒来,时辰倒还早,袁叔万依然睡着。 吉祥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是轻轻走下床,自己披上了外衣,不过还未等她穿上鞋子,袁叔万也睁开了眼睛,含笑看着她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 “睡不着了,反正今天事情多,就早点起来了。” 吉祥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鞋子,而守在帐外的青玉青柳二人听到了帐内的动静,问候过后,也端着水走了进来。 袁叔万见此,倒也跟着起了身。 袁叔万和吉祥起得早,等到二人梳洗完后,又用完了早膳,底下人早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当。 而这个时候,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方才杉杉来吃,二人瞧见袁叔万和吉祥二人已经在等候着她们,袁香蓉面上有了一丝不好意思。 袁叔万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吃食,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温声道:“你们先用着,我去外边瞧瞧。” “是。” 两姐妹连忙应声。 等到袁叔万走出去后,袁香棠却是直接唉声叹气了起来,袁香蓉的样子看着也有一些失落,看着摆在桌上的吃食,没有半丝胃口。 吉祥自是知道二人此时为何会如此。 只怕二人来时的目的都未达成,这个时候,心里有些不甘心罢了。 不过再不甘心,却也是没有办法。 最终,在号角声中,围猎还是结束了,所有的人都上了来时的马车。 ☆、第143章 吉祥乘坐的,仍然是先时来围场时候的那辆马车,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坐在了她后边的那辆马车中,吉祥原本以为袁香蓉会与来时一样到她的马车里来,不 过显然此段时间的相处,两姐妹到底是两姐妹,即使先时闹得再不开心,也有共同要争的东西,但至少这一段时间二人也是达成了共识,袁香棠个性依然有些霸道, 却会收敛着不再欺负的太过,而袁香蓉自己也有些立了起来。 这般瞧着,二人倒是比之之前,处的算得上是和平相处了。 吉祥自己坐入马车后,袁叔万却是并没有去骑前边的马,而是坐入了马车内。 吉祥看到袁叔万这番举止,微微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去前边骑马?” 吉祥可记得先前来时,袁叔万却是骑着马过来的。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我坐车里陪着你。” 袁叔万的话,让吉祥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实话,方才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辆马车上的时候,即使有青玉和青柳二人陪着她,她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 她对赵慎还是不放心。越是觉得快要安全回到袁府了,让她的心里越是忍不住开始不安。 可偏偏袁叔万先时表现的却是十分放心,还让她放心,仿佛是一点都不担心赵慎会使用什么手段。吉祥自己也知道不好表现的太过。 不过现在看来,袁叔万显然自己也是担心的,只是嘴上不说出来罢了,不然现在如何会与她坐在一辆车上。 吉祥心中这般想着,又觉得有些好笑,袁叔万总是做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里,根本不让人去猜测他的心思,但吉祥现在接触多了,却觉得他有的时候,实在是口不对心。 吉祥笑着接过了青玉和青柳的活计,亲自伸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了袁叔万的手上,笑道:“三爷,喝茶。”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吉祥的手上,脸上却是轻笑着,接了过来后,放到嘴里抿了一口。 不过还未等袁叔万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之时,突然马车之外响起了常福的声音:“三爷,皇上身边的陈公公找您。” 吉祥闻言,下意识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微微垂了眼睑,却是不紧不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吉祥轻声道:“我出去瞧瞧。” 吉祥面上带着一丝不安,却也是点了点头。 袁叔万见着吉祥这副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放心。” 说完这句话,袁叔万走下了马车,吉祥看着被放下的车帘子,却是忍不住偷偷掀开了左手边的马车帘子看去,车厢外边,果然站了陈全儿,他只带了一名小太监,恭敬的弯腰站在了袁叔万的面前。 陈全儿脸上带着笑容,说话声音不重,至少吉祥坐在马车内,却是听得一点都不清楚。 吉祥只看到袁叔万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又上了马车。 吉 祥见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帘子,看着从车厢外边走进的袁叔万,袁叔万这会儿面色却不像在外边时候那般冷淡,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看到吉祥也看着他,他的 手越过车厢中间的那张桌子,捡起了放在最上边的那一辈吉祥方才与她泡的茶,一口饮尽后,对吉祥轻声道:“皇上说行途无聊,找我下棋打发时间,待会儿我要去 銮驾那边……” “皇上让你去他那边!” 袁叔万的话还未说完,吉祥的心里忍不住惊了一下,她第一个反应却是赵慎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吉祥一点都不觉得赵慎会无聊到找袁叔万下棋,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赵慎想要支开袁叔万。 可是瞧着袁叔万的样子,好像是根本没有想到一样,又好像已经答应了陈全儿的来请。 吉祥小声的开口问着:“你要过去吗?” 果不其然,袁叔万轻轻点了一下头,看到吉祥面上露出的失落担忧的神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安慰吉祥,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嗯。” 吉祥沉默了一下,轻声应了。 袁叔万却是笑着捏了捏吉祥的脸,又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皇上不可能大庭广众下动手,而我也会保护你的。” “那行,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吉祥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虑了,毕竟袁叔万的城府与心计都比她要深,她能够想到的一层,袁叔万如何会想不到。 而且,赵慎谴人来请,袁叔万作为臣子,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真的拒绝,做出违反君主的事情。 只是,毕竟这段日子以来,赵慎先时给吉祥留下的阴影太深了,而这件事情,也变成了压在吉祥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毕竟是关乎到她自身的事情,她也难免忍不住多想一些。 吉祥目送袁叔万离去后,坐在马车里,偷偷的掀开了马车帘子一条缝,往外边看了几眼,队伍已经开始行走,瞧着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内陪着她的青玉和青柳两个丫鬟,心里再次安了一些。 吉祥捡起了书,看了几眼后,又看向了青玉,开口问了一句:“外边赶车的人是谁?” 青玉闻言有些奇怪吉祥说出的此问,不过还是笑着如是回到道:“吉祥姑娘,是常家两兄弟。” “他们二人都在前边?” 吉祥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青玉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这是三爷吩咐的。” 青玉依然淡笑轻声答了。 吉祥也彻底放下了心,只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袁叔万慢慢地走到了銮驾处,踩着小太监的背走上了銮驾。 赵慎作为君主乘坐的这架马车,自然是最大的,走进里边,便会发现,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移动房子。 车驾虽然行走着,在走到里边,却是没有一点点的颠簸,里边的摆设也十分的舒适。有一张卧榻,有桌子椅子。 此时,赵慎正坐在榻边,目光看着榻上小矮几所摆放的那盘棋局,他的脚边,跪着一名姿色秀美的宫女,她正在小炉上烹着茶水,茶香四溢,十分清新。 袁叔万走入之时,赵慎也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后,却是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棋盘内,一边慢慢将黑白子挑拣了出来,放回到了棋盒中,一边开口道:“宰相大人,过来与朕下一盘吧!” 赵慎的面上带了一丝微笑,声音听着仿佛也是好心情。 袁叔万依然是面色淡淡的行了一礼,应声道:“是。” 袁叔万慢慢的走到了榻边,坐到了赵慎的对面,而赵慎笑着将装着黑子的棋盒子递予了袁叔万,开口道:“你执黑子,先行。” 袁叔万没有推拒,伸手接过了那个棋盒子,放到了手边,而后右手修长的手指与中指夹起棋盒子内的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赵慎含笑看了一眼袁叔万,也伸手夹了白字,摆在了棋盘上。 矮几之下,跪守在炉边的宫女终于等得水开,她姿势优美的将茶水倒入了杯中,而后恭敬的送到了赵慎与袁叔万的手边。 此时,棋盘之上,早已经落下了不知道多少颗黑子与白字,黑白交接,简单勾勒出了一副惊心动魄的山河赤壁图。 赵慎将白子放下后,脸上带着一直未曾落下的笑容,拿起了宫女送到手边的茶水,送到嘴里喝了一口后,看着袁叔万也是举止优雅的放下一枚黑子后,却是没有将手指放到棋盒中,而后看向了袁叔万,笑道:“宰相大人,下了这么久的棋,喝点茶吧!” 袁叔万的目光也看向了赵慎,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而赵慎的眼里却带着深沉的冷意,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笑道:“宰相大人,我知道你习惯喝长宁给你泡的茶水,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习惯还是改过来为好,毕竟万一哪一天,长宁不在你身边了,你难不成还不喝茶了吗?” “皇上过虑了。” 袁叔万语气淡淡回了一句。 而 赵慎却是轻笑了一下,用带着扳指的大拇指指了指跪在他脚下的那名奉茶宫女,笑道:“这宫女,自七岁入宫后,便被宫人带在身边,教授茶艺,泡茶手艺可谓是宫 中数一数二。宰相大人可以尝一尝她所泡的茶,若是喜欢,可将她带回去。毕竟,袁大人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可不希望你日后没了长宁,连茶水都喝不下了。” 袁叔万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棋局上,没有再看向赵慎得意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又重复了一遍先时的话:“皇上,微臣觉得,您是过虑了。” “是吗,朕可不觉得。” 面 对袁叔万之言,赵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茶盏放回到手边后,他慢慢捡起了一枚白棋,放在了早在心中谋算过百遍千遍的一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眼里更是含着讽刺的笑意,出声温声道:“宰相大人真是承让了。虽然你先行一步,比朕占了优势,但到底还是输了。” 说话之间,銮驾之外,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之声。 御驾经过之地,早已有护卫在前边开路,扫除一切障碍,而随着御驾之人,更是谨言慎行,言行小心,绝对不可能会在御驾行走之时,会发出这般声音,而銮驾虽然没有任何的晃动,可是听着外边的声音,却是知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偏偏赵慎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露出了的笑容越发深了,眉眼之间露出的得意,也越发的明显。 他看着袁叔万,没有说话,可是神态却是已经与袁叔万传达了什么。 袁叔万听着外边的声音,没有抬起头看向赵慎,只是低着头,神色也被掩藏了起来,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如今的神色。 他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局,始终沉默着,手上拿着的一枚黑子,也一直夹在了他的手指和中指间,一直未曾放下。 赵慎看着袁叔万这般,却是只觉得一扫往日里所受到的恼火与闷气。 他语气掩饰不住得意,又是开口对袁叔万道:“宰相大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从你被朕叫来下这一盘棋之后,你便是输了。” 外边的喧闹之声越来越重。 而銮驾之外,有亲卫军统领来报,也有郭怀远来报,皆是请罪禀告之声。 最后却是郭怀远走到了銮驾之外,开口道:“皇上,贼人来势汹汹,不然让臣等先掩护您离开此处。” “不必,你们守在车外便是。伤不到朕的。” 最后一句话,袁叔万说的别有深意,而袁叔万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慎轻声道:“皇上真是笃定,不过也是,毕竟天子在此,贼人自是不敢靠近。” 说完这一句话后,袁叔万夹着棋子的食指和中指举了起来,慢慢的放到了棋盘之中,在棋子落下,连成一片,将那一大片白子包围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道:“还得多谢皇上承让,若非方才皇上放下的那一颗白子,臣恐怕也不能够将皇上这般尽数包围了。” 赵慎面色大变,落在了棋盘之上,果然,他大片江山旁落,尽归了袁叔万之手。 他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却看到袁叔万面带微笑看着他,他脸上彻底沉了下来,却是直接下了坐榻,走到了马车外边,不等守在外边的太监与宫女相阻,他直接伸手打开了马车门,而外边的情景,也是尽收他的眼里。 原本过来突袭的那数百名黑衣人,竟然被层层身穿禁卫军装的卫兵们围剿在了一起,死伤一片,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禁卫军之上,瞳孔不觉紧缩,而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兵士,更是让他心中震惊。 不可能,此次围猎,到底有多少的侍卫兵士相随,他自是知晓,而这些人的本事如何,他也是一清二楚,眼前这一批人,显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紧握拳头,快步走回了銮驾之内,看着坐在榻边,低头观察着棋局的袁叔万,胸膛起伏不定。 “你拿长宁做饵……” 赵慎强行抑制着怒火,目光死死的盯着袁叔万。 他今日所派出之人,是他隐藏在暗处的最主要势力,他自然知晓袁叔万手上也有人,可能比他还要多上许多。 但 袁叔万这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却是绝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使用,他是料准了袁叔万不会出动暗处势力,而即使出动,也敌不过他的倾覆尽锐出战,可是他没有料到, 袁叔万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一样的方式出动暗处势力,他用这种方式光明正大的出动了他暗处的势力,不,或许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只是他不知道的暗处势力。 袁叔万早就料到他最后会动用这一招,所有他拿长宁为饵,故意激怒了他,只为了将他暗地里的势力剿除的一干二净。 他输了,输在他对袁叔万的错误评估,更输在自己的冲动。 过了今日,他这个皇帝,只怕也只能受制于袁叔万。 赵慎想到这里,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他眼神怨毒的看向了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长宁,是不是也是你一早便备着给朕下套的?” “当然不是。” 袁 叔万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赵慎,慢慢开口道:“初始得知吉祥的身份,我也很是吃惊,那丫头的确是懂得掩藏,瞒了我这么多年。也是那一日皇上的表现,让臣得知 了那一段往事。说实话,倘若皇上不对吉祥心生邪念,臣不会这么快动手,也愿意好好做一名肱骨之臣。如今这一般,都是皇上逼微臣的。” “袁叔万,你莫以为除了这些人,朕便被你握在手中成了傀儡。这天下,仍是赵家的天下,你说到底,不过是个末等商贾出身之人,就算穿了这一身仙鹤官服,所有的人依然都记得你的出身,你若敢有不轨之心,没人会服你。” “皇上放心,臣从未这般想过。” 面对赵慎甚至带了几分讽刺的话,袁叔万却并未动怒,只是带着笑容又继续道,“不仅仅是皇上想要名声,臣也是要名声的。虽然历史都由胜者书写,但臣向来喜欢徐徐图之,现在也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所以,皇上您依然是皇上,只要您安安分分,臣不介意一直辅佐着您。” “你做梦!” 赵 慎冷笑着回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却也平静下了情绪,慢慢道:“袁叔万,今日,朕的确是输的一败涂地。恐怕,如今外边你不仅仅让人杀了朕的那些人,还将那些 不肯归顺于你的臣子也一块儿处理了吧!说到底,是朕不如你心狠。可是,朕也未必输了,你不在乎长宁,朕在乎,朕的人,的确不如你多,也不如你精锐,但想要 夺一个女人,却并不难。” “今日,是你将长宁做诱饵送到朕的面前,若是朕的人找到了她,这一辈子,你都莫不想再见到她。” 赵慎目光里的光芒亮的吓人,仿佛是抓住了绝望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叔万闻言面色未变,只是闭上了眼睛,背着手站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嘈杂之声,始终未曾停下,而銮驾之中,却也安静的吓人。 方才为赵慎和袁叔万烹茶的那名宫女,此时在听罢主子们的这番话后,早已吓得将整个身体贴着扶在地上,若非身躯仍然微微颤抖着,她的存在感几乎微不可见。 而赵慎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站着,袁叔万却是闭着眼睛,二人面对面站立,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只等得“嘭”的一声,天空仿佛响起了烟花爆破的声音,赵慎眼中光芒大盛,而袁叔万也睁开了眼睛。 二人视线对视,赵慎大笑出声,笑声几乎是癫狂了。 “朕到底还是得到了长宁,袁叔万,你这辈子,就算夺了朕的江山又何妨,说到底,不过是孤家寡人的可怜虫罢了!” 赵慎朝着袁叔万走了一步,伸手指着袁叔万。 袁叔万看着赵慎这般,却没有说话,沉默的走出了马车。 那一阵烟花在天空爆破之声,仿佛是得到了讯号一般,方才所有来袭之人,只要还留有一口气的,都毫不恋战,从打斗之中抽身离去。 当然,来时那浩浩荡荡数百人,离开之时,恐怕已经不足十几人。 原本长长而又整齐的圣驾,如今队伍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受伤的,不仅仅是卫兵们,还有不少的大臣及其家眷也在此次劫难之中丧生。 袁叔万一路走来,哭喊之声,悲戚之声,几乎不绝于耳。 袁叔万面无表情的慢慢走回了宰相府马车方才所在的方位。 常宁与常福二人身上受了伤,青玉和青柳二人,也没有幸免于难,还有先时带出来的一些护卫随从,看起来都是狼狈不堪。 原本带着的两辆马车,只余一辆,先时袁叔万与吉祥乘坐的那一辆,已经不在了。 而常宁和常福二人看到袁叔万之时,脸上露出了焦急而又激动的神色,常宁走到了袁叔万跟前,连声道:“三爷,快去救人,方才贼人都到这边来……” 常宁的话还未说出,袁叔万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声音冷淡的吩咐道:“不必管了,此处不可久留,赶紧收拾跟上队伍。” “可是……” 常宁和常福二人面上有些不甘,可是,袁叔万却并没有在听二人之言,直接牵起了自己的那匹马驹,转身坐上了马背。 若说所有人都是怀着轻快的心情来参加此次狩猎,回去的心情,只怕只剩下了沉重。 护送着銮驾进了皇宫之后,马车与马队都三三两两散开,而宰相府也带着少了一架的马车的队伍,回到了袁府大门。 袁太夫人与袁老太爷,包括秦姨娘以及袁家大房二房,都站在袁府大门等候着,一等瞧见了队伍,脸上都浮现了激动的神色。 显然今日在城外之时,京城里的人也都收到了消息。 袁太夫人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安然无恙的袁叔万之时,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对于袁太夫人而言,她所担心的人,也只有袁叔万一个,谁都可以出事,但是袁叔万绝对不能够出事。 而这会儿看到袁叔万无事之时,袁太夫人倒也有余心看起了其他人。 看到跟在队伍里的多数人都受着伤的样子,袁太夫人倒是微微皱眉,心里忍不住叹气。她将目光看向了马车,看到了袁香蓉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忍不住点了点头。 袁香蓉走出马车之后,袁叔万却翻身下了马,走到了马车边上,伸手扶住了从马车里探出的一双细白的纤手,他小心翼翼将吉祥扶了下来,轻声开口问道:“没吓到吧?” 吉祥看着袁叔万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些惊魂未定,可是吉祥的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但是此时,显然并不是问出来的好时机。 她掩下眼睑,随着袁叔万慢慢的走到了大门口。 不过未等袁叔万他们朝着长辈行礼,秦姨娘却是突然惊叫了一声,捂着肚子仿佛是喘不过气来,又惊又怒道:“香棠呢,香棠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也是秦姨娘的这一声惊呼,让原本等候在袁府门口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袁香棠虽然一早并不是名单上随着袁叔万一起参加皇家狩猎之人,但袁老太爷用长辈之威,趁着袁太夫人没注意到硬是让袁香棠也跟了去之事,袁府里的人都是知晓的,因为这个,袁太夫人还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可是这会儿,却没有看到袁香棠,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袁老太爷和秦姨娘都想到了今日传来的消息,也都白了脸色,袁老太爷指着袁叔万怒声道:“香棠呢,她可是你妹妹,你竟然没照顾好她……你这个逆子。” 袁老太爷一手扶着几乎要晕过去的秦姨娘,一边指着袁叔万怒不可遏。而秦姨娘在听完袁老太爷的话,更是捂着肚子开始叫起了疼。 袁 太夫人也想到了袁香棠的可能,看着袁老太爷和秦姨娘这副样子,心中只觉得一阵痛快。倒也不是袁太夫人真的没有同情心,虽说袁香棠是秦姨娘的孩子,但毕竟也 只是个孩子,袁太夫人到不至于幸灾乐祸,可是,袁香棠平日里对着她也是毫无恭敬,小小年纪,便跟她的姨娘一般懂得使心计,好几会挑唆着袁老太爷找她麻烦, 将她气的回回都要叫大夫。 这会儿听到她的噩耗,袁太夫人倒觉得一阵轻松。 瞧见袁老太爷指责袁叔万,她立刻站到了袁叔万跟前,冲着袁老太爷开口道:“得了吧,要不是你和秦氏硬要让香棠跟着去参加狩猎,她怎么会出事!当时的情况多么凶险,叔万可是我们袁家的顶梁柱,难道让他牺牲自己去救香棠,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说罢,袁太夫人又冷冷的看了一眼秦姨娘,冷声道:“香棠会有今日这般下场,说到底,都是心太大的缘故,做人就得认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只能够这样的下场。” 秦姨娘闻言,仿佛是受了重大打击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了,她这会儿只觉得肚子疼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够紧紧抓着袁老太爷。 而袁老太爷更是恶狠狠的瞪着袁叔万与袁太夫人。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突然摇了摇头,开口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心,香棠无事,只是进宫了。” 进宫…… 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能够愕然的看着袁叔万。 不是刚刚还说出事了,怎么转头却突然是另一个说法。 进宫? 袁香棠竟然进宫了。 不仅仅是袁家没有跟去参加狩猎的人愣住了,连袁香蓉等人都愣住了,吉祥心中微微转了转,倒是有些明白了袁叔万的意思。 而袁老太爷一反应过来,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袁叔万询问道:“你说进宫?皇上看上香棠了!” 而秦姨娘原本只觉得坠坠下沉的肚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仿佛身上也来了力气,身体也不疼了,她也是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具体事项,我倒并不清楚,只是看到皇上的人将她带走了。” “皇上的人。” 袁老太爷和秦姨娘二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倒是十分默契的想到了一点。袁香棠向来都机灵,会不会是偷偷瞒着人与皇上有了来往,所以回宫之时,皇上派人将她接进宫了。 二人一想到这个,心里便止不住的冒出喜悦,有一种止不住的自豪感。 他们就知道,香棠长得好,人有机灵,怎么可能会没有抓住机会呢! 袁老太爷这会儿倒也不再是方才的怒容了,他看向袁叔万的目光中也难得的带了一丝愉悦,开口道:“行了,既然都没事就好,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话这般说着,袁老太爷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的往脸上扩散着。 秦姨娘更是扶着肚子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袁太夫人。 袁香棠此次被皇上带进宫里,依着她作为宰相妹妹的身份,起码也是一共之主,要做娘娘了。指不定还有个贵妃做做,她作为贵妃的生母,回头也让香堂求着皇上给她赏个诰命夫人做做。 秦姨娘越想越高兴,手上温柔的抚着肚子,嘴里却是轻声对袁老太爷撒着娇:“老爷,我肚子疼。” “肚子疼,那得赶紧请太医过来瞧瞧。” 袁老太爷只觉得腰杆子都粗了起来,而秦姨娘却是又轻声道:“不必了,等以后香棠做娘娘了,再给我请太医瞧瞧。” 她又是看了一眼袁叔万和袁太夫人,心里却是轻视着想着,不就是太医吗,以后她想看,还不能时时看吗! 袁太夫人被秦姨娘这番做派气的够呛,她忍不住瞪了一眼袁香蓉,又是迁怒的看了一眼袁叔万,却是二话没说,直接转身走进了袁府之中。 袁叔万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等到站在门口的人散了之时,他将目光看向了吉祥,轻声道:“这些人,有没有觉得很碍眼?” 吉祥抬头看向了袁叔万,只觉得从袁叔万的语气中,听出了无限的冷意。不过她心中的疑问太多了,这会儿倒是有些无从说起,最终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了:“袁香棠现在被皇上带走,她……会怎么样?” 吉祥可不像袁老太爷和秦姨娘一般想着赵慎带走袁香棠,是因为二人早已暗通曲款,吉祥自然知道,袁香棠被带走,绝对是因为赵慎带错了人,赵慎原本要抓的人,是她。 这么一想,袁香棠在被赵慎发现不是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袁叔万闻言,笑着替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鬓发捋到了耳后,开口道:“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好歹,她也是我的庶妹。” 袁叔万嘴角微微扯起,形成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当然,袁老太爷和秦姨娘所想的美好前景,却是绝对没有了。 赵慎回到宫中,甚至顾不上梳洗,便带上了陈全儿,匆匆朝着妙弋宫走去。 妙弋宫如今已经建好了大半宫殿,主殿之处,也已经可以住人了。 赵慎推开了妙弋宫大门,慢慢的走过了曲桥,径直朝着妙弋宫的主殿走去。 随着主殿越来越近,而赵慎的一颗心也是跳的飞快。这是他几乎付出了自己能够付出的所有代价得到的人。 赵慎心中并不是没有比较过,也想过值得不值得,可是站在这里,一想到推门而入之时,便可看到那张美丽的脸蛋冲着他莹莹微笑,一想到自己不必再到梦境之中去寻找她的音容相貌之时,他的心里便被填的满满的,只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主殿大门被推开赵慎穿过了大殿,走过了过道,慢慢的走到了寝宫之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没了勇气,怕自己推开门之时,看到的仍然是一个熟悉却又空荡的屋子,他所期盼的一切,又是一场空。他站在门口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寝宫的门。 他看到了一个身着烟霞云雾绡裁成的衣裙的窈窕倩影坐在梳妆台前,他眼里浮现出了激动,他喘着粗气几乎迫不及待的朝着那抹倩影小跑了过去。 “长宁……” ☆、第144章 赵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慢慢的,走到了梳妆台前,将手放在了那个窈窕身影的肩膀上,他看着女子高高绾起的精巧发髻,而手在碰触之间,也终于给了他一丝真实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面上露出了满足。 而在赵慎手下碰触到的身体,听到赵慎的声音之时,面上僵硬了一下,她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面上显然是喜大过于惊,她没有转头,不敢置信的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身后亲昵抚着她的赵慎,脸上露出了羞怯却又欣喜的神色,语调娇柔的也唤了一声:“皇上。” 而 这一声,却仿佛是魔咒一把,一下子将赵慎从方才的欣喜之中惊醒,他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衬托出的面容,不敢置信的突然将手下的身体扳了过来,他因为震惊而有 些没轻没重,动作有些粗鲁,让袁香棠吃痛而微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她并不敢表现出来,面上却仍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力求以最好的模样来面对着赵慎。 可是赵慎在彻底看清楚袁香棠那张脸之时,却突然紧紧握起了拳头,他的身体也僵硬住了,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而又愤怒,压抑着嘶哑的嗓音,冷声道:“你是谁?” 袁香棠不解的眨了一下眼睛,将她带来的人,不是说是皇上要见她才将她带来的,为什么皇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不过袁香棠还是柔柔笑着,轻声道:“皇上,我是棠儿。” 袁 香棠初始在马车上被劫走之时,也是害怕的不行,当时她也是不停的大喊大叫,直到那伙劫持她的人告诉她不会伤害她,是皇上看中了她时,她方才将信将疑的停了 喊叫,等到通过密道过带到了这个华美的宫殿,又被一伙宫女装扮的人伺候着换上了衣裳收拾了打扮之时,她心中信了八成。 而看到赵慎,却是让她完全相信,并且心中高兴的不行。 原来真的是皇上让人将她带来的……这个事实,让袁香棠的心中十分雀跃。 她 在围场里曾经偶遇过赵慎许多次,赵慎本就长得温文尔雅,仿若翩翩公子,加之又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她的一颗心也早就落在了赵慎的身上。可是当时赵慎并没有 对她另眼相看,而她也看到过宫中此次伴驾之人,不得不说,那些妃子却是比她长得漂亮多了,就是长得与她差不多的,但是气质上也胜过她许多,这也让她气馁了 许多。随着结束了围猎,她也只当自己是真的没了希望,可是没有想到,原来皇上对她其实是有意思的。 一想到这里,袁香棠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温顺柔和。 而赵慎闻言,却是有些抑制不住怒气,突然一把扯住了袁香棠的衣衫领口,脸上因为怒气而扭曲了脸,变得有些可怕,可是赵慎却是死死的睁着那双满是红血丝与疯狂的眼睛,等着袁香棠怒声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么会是你出现在这里!” 袁香棠不妨被赵慎抓住,一时之间,她忍不住剧烈挣扎了起来,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更是慌得不行,早已经将先时的羞怯抛之脑后了,她勉强挤着声音嘶哑道:“我是袁香棠,袁叔万是我三哥。” 赵慎的手已经该从抓着袁香棠衣衫的领口变成了她的脖子,她的舌头忍不住拱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呼吸着,一张脸,因为憋气变得通红通红。 袁香棠的目光十分惊恐,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上突然会变得这般可怕,而空气越来越少,袁香棠几乎是喘不过气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赵慎却是突然松开了手,如同丢不要的垃圾一般,将她扔在了地上。 寝 宫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十分柔软,也让袁香棠不至于因为摔在地上而受伤,可是方才她被赵慎掐的够呛,这会儿功夫,根本缓和不过来,只能够自己努力拍 着胸口咳嗽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咳嗽的太厉害,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张脸便是流满了眼泪。 模样瞧着十分狼狈,却是十分的可怜。 可是赵慎显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他冷冷的看着袁香棠开口质问,声音里更是带着一股恐怖的气息,仿佛在下一刻便要将袁香棠给杀了。 “你怎么会在那辆马车上?” 袁香棠听到赵慎的声音,忍不住再次害怕的用手撑着地面后退了一步,身体颤抖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马上回答出什么。 而赵慎显然耐心全失,他朝着袁香棠逼近了一步,而就是这一步,让袁香棠连忙大声道:“我坐的马车坏了,我便换到了那辆马车上。” 说完这话,袁香棠仿佛是发泄一般,突然大声的哭出了声音,什么仪态美感,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因为恐怖而哭的像个孩子似得。 而赵慎在听到袁香棠的话之时,却是突然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虽然袁香棠的回答告诉她,因为马车坏了,马车上的人才被换掉,可是赵慎自然不相信这一份巧合,只怕,又是袁叔万在其中做的手脚。 而看着如今瘫软在地上,哭的十分厉害的袁香棠,赵慎全是完全没有与她计较的心思。 袁 叔万既然敢将袁香棠送到他的手中,只怕,根本就是不在意眼前这个庶妹的生死,袁家的事情,赵慎自然也是清楚,而就在今日,赵慎也明白过来,如同袁叔万一般 铁石心肠之人,怎么可能真的顾念亲情,忍了这么多年,怕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罢了,可笑的是他的父皇彻底相信了,最后败在袁叔万的手中,而他从一开始的不相信 道如今的相信,也败了。 赵慎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却是在自我讥讽着,他看着袁香棠,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只是慢慢的,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寝宫。 袁香棠,只怕也是袁叔万手中的一颗早已经安排好的棋子,还是一颗弃子,倘若今日,他真的对袁香棠做些什么,对于袁叔万而言,无关乎痛痒,甚至还被袁叔万借了一把手,除掉了这个碍眼之人,他可能还能够打着兄长的旗号,反过来与他要公道。 赵慎闭上了眼睛,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妙弋宫,而陈全儿看着这般的赵慎,又看到了屋内之人,心中了然。 他想要上前去搀扶着赵慎,赵慎却是摆了摆手,他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成了一个废人一般。 他在走出妙弋宫大门之时,却突然好想发了疯似得,朝着外边冲了出去,而这一跑,却是恰好撞到了什么,将来人一下子撞了出去,跌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一下,让赵慎隐隐恢复了一丝神志,他满脸怒容,正待呵斥之时,却听得方才被他撞到的那名宫女服饰装扮的女子,还未坐起身便已经开口求饶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袁 叔万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名女子的脸上,乍然一看到,他彻底愣住了,他只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他才会看到妙儿,怎么会看到吉祥的那一张脸,他忍不住伸手去探 对方的那张脸,而对方看到之时,面上有些惊喜不定,她呆呆的看着赵慎的手探了过来,并没有躲闪,等到赵慎的手碰到她的脸时,她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皇 上。” 而赵慎却突然一把扯过那名女子抱在了怀中,连声道:“妙儿……妙儿!” “皇上?” 女子依然没有挣扎,声音却有些颤抖。 而赵慎也终于松开了那名女子,他目光紧紧的盯着该名女子的面容,而在这个时候,他倒是看清楚了这名女子。 若 是吉祥也在此处,恐怕也会惊讶,这名女子的容貌,与她足足有五成相似,只是眼睛并不如吉祥有神,嘴唇也有些厚,看起来眉眼少了几分灵秀,而五官也少了一些 精致。但那并不重要,即使她的神态之间,与吉祥并不相同,可是她低头之时的样子,却是像足了吉祥,也像足了妙妃。 当然,若是先时吉祥并未出现过,赵慎看到这名女子,只怕也会将她当成是妙妃的替身,可是先前已经有与妙妃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吉祥出现过了,这名女子再出现之时,未免便成了瑕疵品。 赵慎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失望。 但即使是瑕疵品,对于此时的赵慎而言,却无疑也成了一剂止住相思之痛的良药。他的手抚上了那名女子的脸蛋。声音轻轻的开口问着:“你是谁?” 那名女子闻言,低着头轻声道:“奴婢是储秀宫宫女乐瑶。” 储秀宫? 赵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他 自是知道储秀宫的存在,当年攻入宫中,他其实也发现了这个储秀宫,当时觉得,便是应该将里边关着的那群女孩子都放了,即使是没入宫籍,也比继续做着储秀宫 强,可是当时的梁惠帝,却是将此事按下,直到后来,赵慎登位之后,储秀宫才被他彻底废了先时的用途,将里边的所有女子,都改作了宫女。 可是赵慎却并不知晓,里边竟然会有一个容貌酷似妙妃的乐瑶。 乐瑶虽然与妙妃长得有五分相似,但到底不至于让赵慎丧失理智,他伸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乐瑶开口道:“先皇可有宠幸与你。” 乐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在,却老老实实轻声道:“奴婢先时一直都病着,并未见过先皇。” 赵慎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还摔在地上的乐瑶,她看着赵慎离去的身影,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而跟随在赵慎身后的陈全儿心中微惊,他看到这乐瑶之时,也是吓了一大跳,原本以为赵慎会迫不及待的留下她,谁知道,竟然会毫无留恋的离开。不过陈全儿倒也没有多嘴说什么,也连忙跟着赵慎一道儿离开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是没有想到,等到了晚上,赵慎却是下了旨意,封宫女乐瑶为乐妃,赐其入住妙弋宫偏殿。 而这一道旨意,来的莫名其妙,内容也是十分怪异。 先且不说一个小小宫女被封做妃位,可是莫说已经是妃位了,就是在嫔位上,也可做一宫之主。妙弋宫虽然建的有些不合规则,也超过了一个妃子该有的宫殿规制,但是它说到底,也只是个嫔妃所住的宫殿,赵慎却让这位乐妃住到了偏殿里去。 再有,虽然本朝守孝以日代月,国丧期虽然未过,但很多禁令已经开了,皇上要宠幸个妃子,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封妃,时间上其实还是不合适的。 可是赵慎这一道圣旨已经下了,而且先时并没有任何的风声,此时木已成舟,倒也是覆水难收了。 玄玠居书房内,袁叔万慢慢走到了蜡烛前,笑着将手中的那张写满了字的小纸条点了火,看着火焰燃烧起,袁叔万松开了手,看着它落在了地上,慢慢的被烧成了灰烬后,他吹灭了蜡烛,走出了书房,朝着一边吉祥的屋子走去。 袁叔万走近吉祥屋里的时候,吉祥手上正拿着一个小小的绣架子坐在榻边的蜡烛边上,低头绣着,听到外边青玉和青柳二人与袁叔万请安的声音,她也并没有站起来,依然低着头慢慢的绣着手中的绣活。 袁叔万走到了吉祥边上,却是开口道:“天都暗了,怎么还绣着,伤眼睛不好。” 说着,却是伸手将那个绣架从吉祥的手中抽了出来。 吉祥被拿了绣架,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我瞧着快绣完了,就想做做完。” 今日回了府里,原本吉祥是想要与袁叔万说会儿话的,不过还未说上两句,袁叔万手上却是来了几件紧急公文要处理,吉祥也只能够作罢。 干脆等到用过午膳后,便躺在床上歇息了。 未曾想这一睡,竟是睡到了天微微发黑之时方才起了身,瞧着袁叔万还未回来,吉祥看了一会儿书,便捡了绣活做了起来。 没做一会儿,袁叔万却是回来了。 “先用晚膳吧,这东西,你也莫认真做,做坏了眼睛不好,平常白日里无聊,倒是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袁叔万又是开口说了几句,而吉祥也是点了点头。 在等着晚膳上来的时候,吉祥看着袁叔万倒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三爷,今日马车坏了,是意外吗?” 吉祥记得很清楚,自己先时出发之时,坐的便是今日被劫走的那辆马车,当时袁叔万也陪在车上与她一起,而袁香蓉和袁香芙二人所乘坐的马车,也是好好的。 就是在袁叔万离开去銮驾之时,袁家两姐妹所乘坐的马车的车辕子方才出了问题。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让马车变得有些颠簸。 袁香棠当时坐了一会儿便不想坐了,直接找了她要坐到她的马车里来,而袁香蓉一是不想坐那辆坏了的马车,二是不想单独坐,也想坐到她的马车里来。 只是,她所乘坐的马车虽然宽敞,但是要挤下她们三个人,外加几名丫鬟,却变得有些拥挤。 袁 香棠当时便想赶着丫鬟下马车,青玉和青柳二人不乐意,吉祥因为心中感觉没底,也不想离开这二人,最终吉祥却是在青玉和青柳二人的所言下,干脆坐到了那辆出 了问题的马车里,袁香蓉则是因为觉得吉祥下了车,自己和袁香棠坐着,好像是她将吉祥赶下车一般,也觉得尴尬,干脆带了丫鬟陪着吉祥坐了坏掉的马车。 如此一来,吉祥先时所乘坐的马车,却是变成了袁香棠一人坐着。 结果,换乘后没过多久,那些人便来了,目标只冲着吉祥先时坐的那辆马车。 事情太过于巧合,让吉祥不得不多想。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疑问,并未隐瞒直接点了点头。 他轻声道:“既然香棠想要进宫,我便成全了她。” 吉祥心里其实是有种说不太上来的感觉,今日之事发生后,吉祥想了想,倒是隐隐明白了袁叔万的布局。 从先时袁香蓉要记做嫡女初始,袁叔万所要算计的对象,其实便是袁香棠,料准了袁香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袁香蓉专美于前,定然会跑出来相争,也会跟着他们去参加皇家狩猎。也料准了袁香棠的个性,受不得一点点不快,所以车子坏了,定然会主动提出与吉祥换车之事。 当然,袁叔万这般做了,可比她当年为了脱身算计双锦要高明的多,将袁香棠送进宫中,只怕袁叔万要打击的,并不仅仅是赵慎一人,也并不仅仅是让她脱了困,更重要的是,也将袁家的二房算计了进去。 袁香棠此次虽然进了宫,可是毕竟是因为赵慎抓错了人的情况下进的宫,只怕根本讨不了什么好。 袁叔万的心思,他所能够相出的计策,有的时候,吉祥都忍不住心惊。 只是,吉祥自己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她还不是一样用相似的方法,利用双锦替自己脱得困。 所以吉祥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袁叔万说完了先前的话时,看着吉祥低声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连自己的亲人都要算计?” 吉祥抬起头看着袁叔万,而此时的袁叔万,虽然面上瞧着神色十分平淡,可是一双紧紧看着吉祥的眼睛,吉祥竟然从里边看出了忐忑。 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是当他看到了袁叔万不觉攥成拳头的双手,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好笑。 一向不动声色,即使千军万马临头依然面不改色的袁叔万,竟然只是因为想要到她面前要一份确定,竟然紧张了。 吉祥看着袁叔万,没有马上说话。 而吉祥的态度,也让袁叔万心里隐隐觉得明白了,可是他却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自己已经释然了。 也 是,即使吉祥害怕他,觉得他工于心计又如何,从小到大,他也只能够靠着这种方式来生存。面对从来都不会重视他,甚至要利用他轻视他的家人,面对外边不怀好 意、同样在心中不停算计着他的生意上的所谓朋友,甚至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也只能够靠着算计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将那些人都踩在了脚下,只等的 算计到哪一天,他不必这般累着去事实算计为止。 只是,当他看向吉祥之时,心里却有种隐隐的挫败。 他袁叔万做任何事情之前,想要得到什么,达成什么目标,从来只顾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反正结果也会如他所愿。只是面对吉祥,他却觉得,自己越是精心谋划,越是将她推得越远,即使如今将吉祥紧紧的绑在了他的身边,袁叔万却也感觉到,仿佛并不应该是这般如此。 袁叔万忍不住伸手去抓住了吉祥的手,想要握在手中,而吉祥任由他抓住她的手,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其实,先时你算计我的时候,我觉得挺可怕的,可是看着你为了我又去算计了别人,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并不觉得你可怕了。” 吉祥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也有一些乱,只是她却是轻声道:“日后,你能不能不要算计我,有什么,能不能如实告诉我,我不喜欢时时刻刻猜着你的心思,甚至忍不住来提防你。” “吉祥……” 袁叔万有些激动,握着吉祥的手也不觉用了一些力气。 吉祥却又是笑着抬起头,轻声道:“我自己也算计过人,我觉得那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今日之事,你没有告诉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让我不知情,也没有愧疚。谢谢你。” 吉祥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不是正确,可是今日之事,倘若她在知情的情形下,与袁香棠换了马车,她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即使她知道自己肯定会选择换了马车,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伪善的愧疚。 袁叔万听着吉祥轻轻的声音,细细柔柔,仿佛是一片羽毛垂落在了他的心尖,让他的心中,忍不住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也让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动容。 他突然将吉祥抱进了怀中,却是笑着开口道:“真是傻,有我护着不好吗?” 他一边说着,却是一边轻轻摸着吉祥的脑袋,又是继续道:“你可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够操心这些事情呢,由我替你但着便好了,你只需要乖乖的看着我便好了。” 吉祥没有说话,而袁叔万又轻声道:“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想着对你做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袁叔万醒来之时,正慢慢穿着朝服之时,吉祥也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袁叔万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吉祥,开口道:“怎么起的这么早,天儿还没亮,多睡会儿。” “没事,昨天下午睡了太长时间,我睡不着了。” 吉祥掀开了被子,穿上了鞋子,也拿过了外衣给自己披上后,却是走到了袁叔万的身边,替袁叔万开始系起了朝服。 袁叔万身材高大,吉祥站在他跟前,只是堪堪到了他的肩膀处,她低头专注系着腰带,也让袁叔万将目光落在了她低着头的脸上。 他看着吉祥那对长长如同蝴蝶翅膀般浓密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眼睑。 而吉祥则是被袁叔万的动作惊了一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却是笑嗔着看了一眼袁叔万,开口语气中也带了嗔怪之意:“作什么呢,我在替你穿衣裳呢!” 袁叔万闻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浅笑,语气十分的温柔,却是故意道:“今日怎么对我这般好,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为你穿衣裳便是对你好吗,宰相大人也太好讨好了吧!” 吉祥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轻笑出了声,她将腰带系好后,又是伸手替袁叔万理了理领口,而后笑道:“还有更好的呢,现在我倒是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要晚些再拿出来,毕竟三爷您已经觉得我这般对你很好了。” “还有更好的?” 袁叔万微微挑了一下眉,看向了吉祥。 吉祥原本还绷着脸,看着袁叔万这副样子,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到了坐榻边上,伸手从她的绣篮中拾起了墨绿色绣了苍松的荷包,又重新拿着荷包走到了袁叔万的跟前,系到了袁叔万的腰间,轻笑道:“这是先前刚做好的,可不许嫌弃我手艺简陋。” 吉祥低着头抬起了那个荷包,又是看了一眼袁叔万。 而袁叔万却是伸手抓住了吉祥抬着那个荷包的手,连同荷包一起握在了手中,他看着吉祥那双美丽的眼睛,轻声道:“又是早上起来伺候我,又是给我送荷包,我怎么觉得无事献殷勤……” “诚心诚意。” 吉祥回了四字,却又转了头,轻声道:“早知道三爷您会是这个反应,我就该和以前一样。”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却突然凑到了吉祥的耳边,轻声道:“其实伺候不伺候我,送不送荷包都无所谓,你要真想对我好,何时将你自己送予我。” 吉祥闻言,笑容微微落下几分,只是,她很快又重新上扬了嘴角,开口平静道:“三爷莫与我说笑了。”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先时心中倒也没有想过吉祥能够一下子答应,倒也没有不高兴,依然保持着笑容轻声道:“行了,我说过不会逼你的,定然会让你心甘情愿。” 说完这话,袁叔万笑着松开了吉祥的手,把玩着吉祥送予他的荷包,轻笑着说了一句:“荷包很好,我很喜欢。辛苦你了。” 吉祥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根本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会这般好说话。先时袁叔万与她说过要等着她愿意了,可是她的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她看了一眼袁叔万似乎是爱不释手把玩着荷包的那只手,嘴角不觉再次弯了起来,轻声道:“三爷若是喜欢,日后要多少个都可以。” 想了想,吉祥又是轻声道:“三爷,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总归是不会珍惜。我也在等着那一日,我的心甘情愿。” 袁叔万看了一眼吉祥,只看到吉祥脸上带着微微笑容,看起来,那抹笑容,让她看着,越发美丽。 袁叔万点了点头,笑言道:“看样子,我还得好好表现一下。” 虽然袁叔万今日仍然是面无表情,但是了解他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上完早朝之后,袁叔万却并未马上出宫,而是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陈全儿远远看到袁叔万过来的身影之时,却是连忙走了过去,弓着腰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宰相大人可是来找皇上?” “是,劳烦陈公公通报一声。” “不敢说劳烦,请宰相大人稍等。” 陈全儿对着袁叔万再次行了一礼后,走回到了御书房里。 而袁叔万看着陈全儿离去的身影,眼里却是露出一丝深思。 不得不说,赵慎虽然有些事情上并不好说,但他选人的目光,的确不错,从郭怀远到身边近侍伺候的陈全儿,选的都很不错。 陈全儿只认赵慎一个主子,即使在明知道这个主子如今有些靠不住的情形下,依然保持着衷心。 而郭怀远,恐怕也会始终如一。 对于这二人,拉拢不住,也只能够除掉了。 而想到今日早朝之上郭怀远的缺席,袁叔万嘴角轻轻上扬,其实他一早想做的,却是将郭怀远除掉,只是真正下达命令之时,却改为了重伤,只盼望郭怀远也能够领了自己看在吉祥面子上的这份情。 陈全儿从御书房里出来的很快,袁叔万只是站了片刻,陈全儿便带着赵慎的口令,客气的带着他走进了御书房里。 御书房里,赵慎依然坐在龙椅上,两边也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站立着一排伺候的宫女太监,只是较之以往,却又多了一个妃嫔装扮的女人。 而且是一个长得很像吉祥的女人。 袁叔万只是看了一眼,便淡然的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看乐妃。 而乐妃也是连忙低了头,躲在了赵慎的身后。 赵慎看着这一些,嘴角却是嘲讽的上扬,一把将乐妃扯了出来,开口道:“不必躲了,你以为你是天香国色,宰相大人会瞧上你吗,宰相大人有更好的,也就朕,退而求其次,才会要你。” “皇上……” 乐妃闻言,面上又是疑惑,又是惊恐。 而赵慎看着她这张与妙妃相似的面上露出了这般神色,面上却又露出了一丝迷惘,声音也不觉放软了些许,轻声道:“不必害怕。” “是。” 乐妃低头应了,不过却是胆怯的不敢再抬头了。 而赵慎也没有再看向乐妃,只是看着袁叔万,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开口道:“宰相大人找朕有何事?” 袁叔万闻言,却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开口行了礼,而后方才开口道:“昨日归途,不少大臣都丧命,也有不少至今重伤卧床,臣找皇上,是来征询皇上对于这些大臣所领差事的安排意见。” “呵!” 赵慎闻言,却是又再次嘲讽的笑出了声,他冷声道:“何必来问朕,宰相大人自己安排不就行了,万一朕的安排让宰相大人不满意了,朕不是白费功夫了。” “皇上严重了,臣不敢擅做主张。” 袁叔万只是语气淡淡的又说了一句。 赵慎再次轻笑了一下,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是道:“朕还以为,宰相大人来找朕,是为了问你妹妹的事情,没有想到,宰相大人却是心怀大家,以国事为重而忽略了自己的家事啊!” 袁叔万听了赵慎之言,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慎,却又开口说了一句:“国事自是比微臣私事重要,臣今日求见皇上,一问国事,二问家妹之事,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家妹。” “宰相家的小姐,朕可要不起,宰相大人将她带回去吧!” 赵慎伸手拉过了乐妃,抱着乐妃坐在龙椅之上,又慢慢道:“朕要什么,宰相大人最清楚不过,只是,有了宰相大人,朕这一辈子都无法达成夙愿了。” 赵慎最后一句话,语气中带着森森冷意,而他抓着乐妃的手,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乐妃只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赵慎给捏断了,可是当她抬头看到了赵慎眼中露出的冷光之时,她却是将嘴里的痛呼硬生生吞了下去。 ☆、第145章 赵慎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感觉到手下乐妃因为疼痛而僵硬紧缩的身体,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然后,对着守候在边上的陈全儿吩咐道:“将袁三小姐带来。” 陈全儿对着赵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后,走出了御书房。 而袁叔万看着陈全儿离去的身影,又看向了赵慎开口道:“皇上,三妹既然已被皇上带入了宫中,臣自是不可能再将她带回去。” “你想将你三妹留在宫内?” 赵慎冷笑着开口说了一句,他嘲讽的摸了一下乐妃的脸,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却又显而易见。 袁叔万没有说话,而赵慎却又开口道:“袁家三小姐,朕可不欲将她留在宫内,若是宰相大人想留,朕是无法拒绝,但好坏宰相大人可无法控制了。” “微臣只看三妹如何决定。” 袁叔万对此,也只是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袁香棠被陈全儿带入御书房内时,一路之上,她整个人都害怕极了,忍不住不停的问着陈全儿。 昨日袁香棠本来在看到赵慎之时,自然是大喜过望,以为自己是富贵天降,以为自己是被赵慎看中了,谁知道,赵慎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会是这副反应,还差一点,就将她给掐死了。 袁香棠再天真这会儿也看明白了,恐怕赵慎派的人是抓错人了,而赵慎要抓谁,昨日虽然赵慎在未看清楚她面容时,的确是唤了一声名字,但袁香棠并没有听仔细,可是结合昨日之事稍稍想想,一个人却是呼之欲出。 袁叔万身边的丫鬟吉祥。 袁香棠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感到心惊,也有几分不敢置信,这样一来,不就是她的三哥是与皇上在争女人,袁香棠一想到这个可怜,便是连连摇头,可是一想到吉祥那张比赵慎那些在她看来已属貌美之色的妃嫔还要美上许多的脸蛋之时,她也不难理解了。 可是等到一想通了这点,她心里却是越发的忐忑不定,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 昨日赵慎离去后,袁香棠在那华美的寝宫中未待上多久,便被几名宫女抓着带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关了起来,整整关了一夜的时间。 她在那个屋子里,又冷又饿,只觉得自己分外的狼狈。 而等到天亮之时,她却突然恢复了理智,不停的敲着门,想让人将她放出去,却没有一个人理睬她,即使她说出了自己是宰相府里的三小姐这个身份,依然没有什么用。 她觉得都有些绝望了,以为自己要在这个小黑屋子里活活被饿死、冻死。 她活了这十几年,都未曾受过这般的罪。 可是就在袁香棠不哭不闹之时,房门却被打开了,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陈全儿走了进来,将她从屋子里带了出去。 袁香棠心中又忍不住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是皇上回心转意了。 她忍不住不停的问着陈全儿:“是皇上要见我?” “皇上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我是不是不用回去了……”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陈全儿除了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是没有再回答袁香棠任何一个问题了。 陈全儿的这个态度,也让袁香棠原本因为陈全儿回答的第一个问题而有所雀跃的心情冷却了下来,特别是看到了守卫森严的御书房之时,袁香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忍不住减慢了自己的脚步,变得踌躇不前,她的脑子里甚至可怕的回忆起了昨日赵慎要将她掐死的那种感觉。 她都不敢多想了,只怕这一回赵慎传她进屋,会不会也是想要处置她。 可是,显然陈全儿却是不欲与她多等,见到袁香棠停下脚步后,他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袁香棠,而跟在袁香棠身后的两个太监也是不觉逼近了一步,大有袁香棠再不走,便要使用蛮力的感觉。 袁香棠无法,只能够硬着头皮随着陈全儿走入了御书房。 她整个人都怯怯不安的低着头慢慢走着,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赵慎。 不过,当袁香棠走入御书房后,她第一眼,却是望见了袁叔万。 而当她看到袁叔万之时,即使觉得平日里这个三哥与她并不亲近,甚至是有些疏远,现在都有一种盼到救星的感觉。 她甚至是还未与赵慎行礼,便迫不及待的朝着袁叔万走了过去,躲在了袁叔万的身后。 她也只觉得,袁叔万此次,是来与她撑腰的。 而看到袁叔万,袁香棠也终于将心中的忐忑不安慢慢退怯了。 她轻声的叫了一声:“三哥。” 而袁香棠的这副表现,也让坐在御座之上的赵慎轻笑开口道:“袁大人,看样子,你家三小姐似乎还是更愿意与你归家。” 袁香棠听到了赵慎的声音之时,忍不住抬头朝着御座看了去,没料到,在上边不仅仅看到了赵慎,而且还看到了一个与吉祥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惊讶,在惊讶之后,心中也是升腾起了一种不悦与嫉妒的情绪。 她目光忍不住死死的瞪着乐妃。 而袁叔万却是在这个时候,对袁香棠开口道:“还不快与皇上和乐妃娘娘请安。” “……” 袁香棠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袁叔万,只瞧见袁叔万竟然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她忍不住又朝着上边的御座看了去,最终有些不甘心的从袁叔万身后走了出来,跪下身子开口道:“臣女给皇上……乐妃娘娘行礼。” 袁香棠这一拜,弄得身为胡闹。 不过袁叔万没有开口纠正,而坐在御座上的赵慎也只是冷笑了一下,显然并没有打算与袁香棠计较这种事情。 他只是对袁香棠开口温声道:“袁三小姐,你三哥今日来,是来找你归家的。” “归家……” 袁香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说实话,若是昨日袁叔万便来带袁香棠回去,袁香棠自然是会很高兴,可是这会儿,她心里却又升腾起了一个感觉。 袁香棠没有说话,只是质询的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开口道:“倒也并非是一定要将你带回去,可是你今日的去留,总归还是得弄下着落。你更愿意呆在宫中做皇上的女人,还是与我归家,只待过几年风声过去了,便与你找一户清白人家嫁了。” “风声?” 袁香棠还是有些不解,看向了袁香棠,眼中忍不住起了一丝疑惑。 袁叔万点了一下头,只是轻声道:“毕竟你昨日在队伍中被走带的事情,多数人也是知晓的,倘若如今你跟着我归家,自然要等到风声过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宰相大人严重了吧!” 赵慎闻言,忍不住冷笑的说了一句,莫说是袁香棠此事在袁叔万看来根本无伤大雅,就算是真的到处传遍了,袁香棠的名声坏了,可是只要有袁叔万这个哥哥在,袁香棠只怕比公主还要不愁嫁。 不过赵慎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对于他而言,即使将袁香棠留在宫中,对于他而言,也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大不了给出一个位份罢了,至于那个位份怎么给,说到底,袁叔万就算权利再大,还伸不到后宫来。 而此时的赵慎,倒也没有察觉到,其实他已经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而袁香棠在听过袁叔万的话后,眼里闪过了一丝深思。 其实,就算袁叔万不说那些话,她的心中也是不愿意离开这皇宫的。 即使早先时候,赵慎待她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可是袁香棠的脑子里依然记得昨日里在妙弋宫主殿内瞧见过的富贵。 而袁香棠自小被灌输的观念,自然也是觉得这皇宫,便是人世间最富贵之地。而做了皇帝的女人,就是娘娘了。 做了娘娘,便可以像戏文中所讲的那一般,过上好日子,过上人人见了她,都要下跪的日子。 袁香棠其实在参加完此次皇家围猎之后,其实也是有些知晓皇帝的女人地位上似乎也有一些不一样,可是她对于这个概念,一点都不明确,她只是觉得皇后娘娘位置最高,其他的妃子,应该并无太大的差别。 袁香棠到底只是出身商贾之家,即使袁家后来一朝得势,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但显然袁家从未请过什么教养嬷嬷来教导过她,而袁香棠的父母,也从未与袁香棠真正讲过这一些常识。 或许连袁老太爷和袁香棠都不知晓这些宫中的常识。 而袁香棠的目光看到被赵慎抱在怀中,打扮富贵的乐妃之时,眼里也透露出了嫉妒,只觉得这一切,原本就该是她的。 她的哥哥是宰相,在围场的时候,她就知道,即使自己是庶女,身份也能够比很多其他的大家小姐要高上许多。 想到了这里,袁香棠也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三哥,我想留在宫中,我想做皇上的女人。” 最后一句话,袁香棠说的直白而又羞怯,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错过了在场其他人异样而不屑的笑容。 而当袁香棠说出那一句话之后,赵慎未等袁叔万开口说话,却是冷笑道:“袁三小姐既然这般想要留在宫中,朕自然也不辜负三小姐的一番情意。” 赵慎此言,是笑着说出口,但是又说的十分冰冷而又嘲讽。 袁香棠却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她心里反倒是浮起了一个期待,自己是不是马上能够做娘娘了。 而在这个时候,赵慎又开口了。 “瞧着三小姐的模样,只怕是家中甚宠,也从未拿规矩来约束过什么,可是在宫中却是不能够这般,朕先封你做更衣,你跟着宫里的老宫人好好学学规矩。” 说完这话,赵慎忍不住又是冷笑着看了一眼袁叔万。 将袁香棠这个宰相府里的小姐封做更衣,其实十分侮辱了,即使袁香棠不过是个庶女,可是莫说是袁香棠这正正经经的宰相府小姐,即使是与宰相府里有点干系的女人进了宫,只怕也不会从末等更衣做起。 赵慎只觉得即使袁叔万再不喜这个庶妹,只怕也会觉得伤面子。 却是出乎赵慎所料,袁叔万在听完赵慎这番话后,面上没有半分改变。 反倒是袁香棠有些疑惑的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是不懂这个更衣的意思,而袁香棠也的确是不懂,并非是装出来的,她在心中十分好奇的想着,这更衣,也是娘娘的意思吗? 她看向了袁叔万,见袁叔万没有说话,倒是欣喜的跪在了地上,连声开口道:“多谢皇上!” 她说完这话,抬起头,冲着赵慎甜甜的一笑。 而袁香棠的这番表现,让坐在御座上的赵慎愣住了,也让原本一直低着头的乐妃诧异的抬起了头。 这更衣位份,实在是太低了吗,就是不少的宫女被皇上宠幸后封了位份,除非皇上一点都不喜欢,不然也不可能封这么低的位份,其实更衣,只是比宫里的小宫女低微要好上一些罢了。 可是袁香棠竟然还欣喜谢了恩,她不是宰相府的小姐吗? 难不成为了进宫,连尊严都不想要了? 乐妃想到这里,也忍不住轻视的看了一眼这袁香棠,但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没有开口说话的袁叔万。 宫中多了一个末等更衣之时,其实根本起不了多少的水花,特别是在之前刚刚封了一个宫女做乐妃之事的映衬下,倒是这位末等更衣的身份,让许多人心中疑惑了一下,宰相府的小姐。 是他们听岔了,其实皇上所封的妃子是宰相府的小姐,而那个宫女才是更衣,还是皇上给封错了。 所有的人都这般想着。 袁叔万回到宰相府之时,也带回了赵慎封袁香棠的圣旨。 秦姨娘早早的便将自己最贵重的一套衣裳和首饰穿戴上了,只为了迎接这份旨意。 而等到秦姨娘听完这个圣旨的内容之后,与袁老太爷一样,其实根本都没有听懂,二人也都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甚至不等袁叔万让底下人给宣旨太监塞了银子,便自己让袁仲程往太监手中塞了一个重重的荷包。 小太监也完全愣住了。 先时他被陈全儿派来宣旨,其实早就在心中暗暗叫苦着这份差事了。 他甚至怕自己宣完了这道圣旨,会被这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带出去给处置了,或者被宰相府里的人其他人记恨上。 未料到,不仅没有出现他所想的不好结果,宰相府里的人竟然还给他塞了厚厚的荷包,手上只是轻轻一摸,便感觉里边的东西怕是不轻。 小太监虽然心底里惊讶疑惑极了,可是面上却是欣喜着接受了宰相府里的人待他的热情。 但当听到秦姨娘和袁老太爷提出让他到里边喝茶的话时,他为了谨慎起见,摸了摸手中的沉甸甸的荷包,还是坚决告退了。 等到小太监走了之后,袁老太爷和秦姨娘二人得意洋洋的站了起来,秦姨娘更是看着袁太夫人开口道:“太夫人,我家香棠如今进了宫,府上是不是也要好好办场喜事来庆祝一下,香棠可是做了娘娘呢!” 袁太夫人原本面上淡淡的神色,闻言却是忍不住嘲讽的笑了出来,她看着秦姨娘的目光十分的怪异。 虽 然袁太夫人一心希望袁香棠讨不了什么好,可是当她听到袁香棠竟然被封了做末等更衣之时,心里忍不住大骂丧门星。即使她再不承认袁香棠这个庶女,但是在外人 的眼光中,袁香棠到底是和袁府连在一起的,如今做了个末等更衣,简直就是丢尽袁府的脸面,也丢进了袁叔万这个宰相的脸面。 袁太夫人自然不会觉得这事儿会是袁叔万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她只觉得是袁香棠这个丧门星没用才会如此。 而瞧见秦姨娘这副样子吗,袁太夫人心中又是轻视,又觉得好气也好笑。 而袁太夫人的嘲讽笑容以及眼里露出的冷光,皆被秦姨娘看做了是对袁香棠做了娘娘之后的不高兴与嫉妒。 而秦姨娘的心中,也越发忍不住想要耀武扬威,自从来了这京城之后,袁太夫人因为有一个出色的儿子,竟然将她压的死死的,让她回回见了袁太夫人,都不得不低上一头,如今可好,她的女儿终于替她争了一口气。 秦姨娘忍不住做出委屈的样子看向了袁老太爷,轻声道:“老太爷,你瞧太夫人,就算她平日里再不喜香棠,可毕竟香棠也是为袁家争气了,怎么可以这样子。” 袁老太爷听了秦姨娘的话,果然面上露出了怒意。 不过未等着袁老太爷开口说什么,袁太夫人却是冷声道:“莫做出这番样子来,凭的让人觉得恶心。” 说完这话,袁太夫人又继续道:“莫说如今是国丧期间,谁家敢明目张胆办什么喜事,便是你那女儿做了个小小更衣,我便瞧不出有什么可喜之言。” 袁太夫人的话,让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忍不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秦姨娘更是顾不上身份,直接开口道:“你什么意思,香棠做了娘娘,为什么没喜可言。” 而袁老太爷也是跟着点了点头,对着袁太夫人依然怒目相对。 袁太夫人瞧着二人这番无知的样子,一时之间,倒真不知道是替他们感到羞愧还是可怜,不过她还是慢慢道:“宫中妃嫔,最高位之人,自是皇后,皇后之下,便是皇贵妃,等同于副后,在下边便是贵妃娘娘……”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袁老太爷听着袁太夫人的人,完全没有一丝的耐心,粗声粗气的打断了,袁老太爷自然也听过皇贵妃、贵妃,戏文里不是也都有演吗! 而秦姨娘也是一样,只觉得袁太夫人故弄玄虚。 而 袁太夫人闻言也不生气,他如今是觉得与这两个无知的人计较这个,反倒是拉低了自己,她只是用平淡的声音又继续道:“贵妃娘娘之后,便是贤良淑德四位主位妃 嫔,另有数位从二品副位妃位,而后便只有贵嫔与嫔位才能够做的了一宫之主,才能够被底下人称为娘娘。再下边,常在、美人、才人……宫中贵人封号等级各有归 列。偏偏你女儿,只是个末等更衣,莫说是被称娘娘了,只怕连小主都不好称呼,说得难听些,恐怕连宫里有些脸面的大宫女都比不上,咱们宰相府里出了这般丢人 之事,还要办喜事,我都恨不得将此桩仇事死死捂住不让外边的人知晓。” 袁太夫人的话,让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彻底愣住了,也让袁家二房里的人都觉得羞愧的不行。 秦姨娘紧紧的抓着袁老太爷的手,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摇着头告诉自己,袁太夫人是因为嫉妒在与她说谎,不是这样的。 可是,心底深处,她却是相信了,因为袁太夫人没必要说一戳便破的谎言。 她死死的睁大着眼睛,看着袁太夫人,只觉得肚子一坠一坠的在下沉,疼的厉害,也疼的让她浑身冰冷。 “疼……” 秦姨娘刚刚痛呼出声,却是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而站在秦姨娘边上的林氏却是尖叫出了声音,指着秦姨娘被鲜血染红的衣裙,浑身只打哆嗦,显然秦姨娘的这副样子,让她也想起了自己当初流产之时的惨痛经历。 袁叔万使了底下人拿着他的帖子入宫请了太医回来,只是显然等到太医赶到之时,却已经有些赶不及了。 秦姨娘本就是高龄孕妇,这一胎怀的就是十分辛苦,如今又是硬生生受了打击将这一胎流掉了,太医没能够保住她的孩子,倒是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只是,也是去了半条命。 秦姨娘原本虽然并不比袁太夫人小几岁,但她这些年来被袁老太爷捧在手心里,加之又注重保养,让她看着倒是与袁太夫人仿佛不是一辈人一般。 可是此次流产过后的秦姨娘,不知道是流产给她的打击太大,还是心中怀的事情又太多,一下子衰老了下来,瞧着竟然还是袁太夫人的脸色更为好看些。 袁老太爷原本对于秦姨娘心中倒是十分怜惜,看着秦姨娘这般,倒还顾念着旧情温声安慰着,可是秦姨娘显然根本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反倒是回回袁老太爷过来了,便拉着袁老太爷诉苦抱怨,还撺唆着袁老太爷去找袁叔万和袁太夫人的麻烦。 袁老太爷即使不喜袁叔万和袁太夫人,可是这会儿倒是也看出了秦姨娘是将他当抢在使,毕竟先时之所以被回回当抢使,是有娇妾乖女在边上闻言软语,听着也动静极了。 但秦姨娘如今瞧着,年老色衰,还哭丧着脸,便不是那么好看了。而那一日听过袁太夫人之言后,袁老太爷也偷偷找了人去打听,结果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情。 他本就是个好面子之人,袁叔万当了宰相之后,他也习惯性将自己当成了宰相府里的老太爷,高高端了起来,突然女儿当了个末等更衣,这其中还有他主动送上门的意思在,他恨不得将此事抹过,莫再提此事了。 可秦姨娘却不停的提,久了,袁老太爷也不乐意到秦姨娘这边,干脆让底下人又重新在外院收拾了一个院落,搬了出去。 秦姨娘彻底心灰意冷,而袁家二房也因此而有些一蹶不振。 袁太夫人在听过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后,却是止不住的冷笑,若是先时她是恨秦姨娘更多一些,厌恶袁家二房更多一些,但是如今,倒也看开了许多,只是将这份恨意与厌恶转嫁到了袁老太爷身上。 在袁叔万来时,她也只是冷声对袁叔万开口道:“看着吧,就算少了秦姨娘,你那爹还有得闹呢!” 袁叔万并未说话,低垂下的眼睑却是掩盖了他眼中的所有冰冷之意。 若是,让他再也闹不起来呢! 袁府里的这些乌七八糟之事,却是都没有波及到玄玠居里。 而吉祥也是在事情发生过后的好几日,方才听得下边提起,但也只是听过便罢了。这些日子,吉祥明显的感觉到,袁叔万仿佛又是恢复了最早时候的忙碌。 虽然袁叔万极力的找出了时间陪着她,不过还是避免不了早上早早的便出门,而晚上更是迟迟归来。 若是吉祥是个一心一意望着袁叔万的小女人,她自然免不了落寞,不过显然她并不是,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而且,在袁叔万开始忙碌之后,吉祥偶尔间,也发现了袁叔万所忙碌的事情。 袁叔万最近常将公文带到了吉祥的屋子里来处理,并且让她帮忙磨墨陪伴,丝毫不避讳吉祥,吉祥偶尔间也从那些公文里知道一些消息。 也知晓了袁叔万是在忙些什么事情。 是在处理那一日围猎遇袭后的后事。 而显然,这些后事十分的麻烦,因为死了许多的大臣,也有许多的大臣至今伤的无法下床,他们手上所负责的事务,自然不可能耽误,所以需要下边的大臣递补上来。 吉祥对于这些事情,倒并不是十分注意,只是偶尔间看到了一些袁叔万所写的奏请以及之后过来的公文后,却是诧异的发现了一个事情。 这递补官员,而且几乎是要大换血的地步,算得上是朝上影响极大的事情,袁叔万虽然是宰相,可以在其中插手几分,也绝对做不到像如今吉祥所发现看到的一言堂的局面,可偏偏,她却从那些公文之中,感觉到赵慎这个原本该压在上边的皇上,仿佛变成了摆设。 任命哪一个大臣,完全变成了袁叔万的权利。 吉祥的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个猜测,难道,袁叔万已经完全牵制住了赵慎这个皇帝,甚至让赵慎变成了傀儡皇帝。 吉祥想到这里,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赵慎她见到过,虽然面对她的时候,因为她的那一张脸有些不正常,但并不是一个昏庸无用的皇帝,而且赵慎皇帝的身份本就压着袁叔万,就算先时对于袁叔万多有忌讳,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被袁叔万掌控了局面。 吉祥倒是没有多想,也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的脑袋瓜子。 袁叔万晚上回来之时,她忍不住开口坦白的问了袁叔万此事。 袁叔万闻言,并没有直接道出答案,只是笑着开口道:“日后,你不用担惊受怕了。” 而这一句话,也证实了吉祥心目中的猜测。 袁叔万,竟然真的将赵慎压制住了。 吉祥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袁叔万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打量。 袁叔万究竟要做什么? 虽然吉祥也知道袁叔万并不是那种愚忠的大臣,相反,他很有野心,甚至做的很多事情,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可是吉祥也从未想过,他会想着凌驾于皇权之上,毕竟这并不符合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观念。 先时袁叔万说过要保护她,她也想过袁叔万这是要与赵慎这个做皇帝的做对了,可是吉祥却并不觉得,自己会是这个诱因,或许可以说,她只是催化了袁叔万本就在心中打算好的事情的发生。 毕竟,袁叔万所做的这个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促成的,只怕是袁叔万早早的开始布局了。 “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是要让皇上……” 吉祥因为心惊而不觉压低了声音,不过她的话还未说出口,袁叔万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如今皇上已是成年,而且并无大过,我不可能废了他。” 袁叔万轻描淡写。 而吉祥咽了一下口水,不废赵慎,而且成年皇帝并不符合让袁叔万握在手中当成傀儡操作,这是…… 吉祥并不是单纯这个时代里的人,而且即使在这个时代,她也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不少幼主羸弱,权臣当权之事,甚至有不少的权臣,还废了幼主自己黄袍加身。 袁叔万若真有这番野心,也想顺利上位,显然赵慎这个已经成年且年富力壮的皇帝,便不适合成为袁叔万要侍奉的君主了。 袁叔万没有继续说,看着吉祥脸上露出的神色,他便知道吉祥已经猜到了,吉祥也一向都十分聪明。 面对自己心仪的女人说出这番话,也将一直藏在心中的野心展露出来。并且心仪的女人还能够十分的了解自己的心思,这种感觉让袁叔万觉得十分好。当然,若是吉祥能够支持他,或许感觉就更好了。 不过袁叔万不敢去勉强,毕竟吉祥本就是在赵家的公主,如今要废掉的,可是赵家的天下,只要吉祥不反对,袁叔万便觉得十分满足了。 不过,他还是轻声道:“若真有那一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定然善待赵家宗室。” 吉祥闻言,抬起头看了袁叔万一眼,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袁叔万说这话的用意,不过当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之时,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是,在讨好她? 吉祥看着袁叔万看着她的温和目光,她能够从里边看到袁叔万的野心,也能够看到对她的感情,她点了点头。 赵家的宗室,其实吉祥根本不在乎,她甚至都不知道有那些人,即使是当年的梁瑾帝在宫破身亡的消息传来,吉祥也没有半分伤心,她只有惋惜自己的富贵悠闲日子的消逝,也只顾着逃命罢了。 不过吉祥想到了赵慎,心里却有些异样。 虽然她害怕他恐惧他,可是想到了赵慎对于妙妃的深情,曾经对于她照顾,即使她享受到的很少,仍然让她有些不忍他的结局。 她对袁叔万轻声道:“能不能让皇上痛快一些,至少不要留下骂名。” 毕竟,这些君主应该是最在乎身后之名了。 袁叔万倒是并不奇怪吉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查过当年的往事,也知道,当年赵慎对于吉祥多有照顾,即使之后,赵慎因为心中的贪念对吉祥做出了之后的事情,但毕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所以吉祥会提出这个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袁叔万点了点头,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唇上贴着,然后轻声笑道:“只要你高兴。” ☆、第146章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国丧期也结束了,吉祥换下了身上的颜色朴素的夏衣,换上了秋日衣裙,衣裙自是不如夏日的衣裙轻薄,不过这个夏日过得太不安心,吉祥瘦了太多,若是夏日衣裙穿着,反倒是有些单薄,不如这略有几分厚重的秋裙看起来更为好看些。 而国丧结束后,吉祥虽然呆在袁府之中,却也觉得改变良多,不再像先时那一般都是极为寡淡的装束,各种颜色鲜艳的摆设也都重新摆了回来,就是玄玠居里,也能够瞧见不少丫鬟身上的衣衫颜色也鲜艳了许多。 而真正让吉祥觉得直观的,却是府里又多了几件喜事。 常宁和绣冬的婚事,吉祥早就便知道了,也是一出了国丧之日,常大娘便让常福和常宁二人到绣春家中叫唤了定礼。 绣冬也回家待嫁不再继续呆在玄玠居的小厨房里帮忙。 不过这个时代的新娘子,的确是很忙,虽然不用自己来操办婚礼方面的事情,但在出嫁之前,要为自己绣嫁衣,绣被面枕套,要养好身体,养好容貌,还有为未婚夫绣荷包衣物,还有夫家一些长辈亲戚绣一些东西…… 绣冬在离开袁府之时与吉祥过来说的时候,吉祥愣是给惊讶了好一会儿。 这么多的东西,这定亲到成亲才多少时间,怎么来得及啊。 毕竟这绣冬与常宁的婚礼可就定在两个月后呢! 而绣冬听了吉祥的疑惑,忍不住笑了笑,开口回道:“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一定要让新嫁娘绣好的,也可以请人来帮忙,而且有不少的东西,在适嫁之龄时,爹娘便会让开始动手准备起来了,只是像给夫君的东西,还有自己的盖头,却是最好自己动手做。” 吉祥点了点头,看着绣冬面上红润的颜色,却是笑着走到了自己的梳妆台前,捡起了一对金耳坠装到了盒子里,而后递给了绣冬。 绣冬看着吉祥这番动作,却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你这是做什么……” “新嫁娘的姐妹,不都是要给帮忙添妆吗,常宁哥哥就像是我哥哥,你呢,不是一直把我当妹妹,于情于礼,我都要给帮忙添妆啊,只求你别嫌弃我这妆添得太少了。”吉祥最后一句话,带着玩笑之意。 而绣冬闻言,更是嗔怪道:“瞧你说的,这么厚的礼我要还嫌弃,那我就是贪心不足了。行了,你就像是我妹妹,你送的我还能不收吗?” 绣冬倒也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吉祥所赠之物。 吉祥瞧见了,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看着绣冬轻声说了一句:“绣冬姐,你和常宁哥哥可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过得高高兴兴的。” “嗯。” 绣冬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吉祥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吉祥妹妹,我和常宁的婚礼,你来参加吗?” “……” 吉祥闻言沉默了一下,不过却也点了点头,笑道,“如果三爷允许,我会来的。” 吉祥本来倒也不会真的提到袁叔万,只是她想了想却还是提了一句。 而绣冬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看你,现在说话是半句不离三爷。” 说完这话,不等吉祥反对,她又轻声道:“吉祥,其实你不必特意这样,我知道你和常宁没什么的,要说介意,我还怕你介意我和常宁在一起呢。咱们二人不是说好了是好姐妹,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好不好,我都不习惯了。” 绣冬说着笑了起来,态度十分的坦然大方。 吉祥见了,也笑着点了点头。 而绣冬离开袁府的当天下午,陈嬷嬷带人也来了玄玠居,吉祥也是听着青玉提起方才知晓。 陈嬷嬷来的时候,却是吉祥正在午歇之时,等到吉祥起身洗漱时,青玉笑着说了起来:“太夫人那儿的陈嬷嬷,把以前和姑娘您同屋的那个丫鬟的东西都收拾带走了,现在在家里备嫁着呢!听说是太夫人给了恩典,亲自赏赐着给陈嬷嬷的女儿赐了婚。” “双锦?” 吉祥闻言倒是手上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若不是青玉突然提起来,她几乎是忘记了双锦。 先时她回来的时候,双锦却是被陈嬷嬷接到了家里以养病为理由避起了风头,虽然吉祥也不觉得双锦还会再回来,只是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双锦的消息,却是她准备出嫁的消息了。 虽然吉祥和双锦之间曾经多有过不愉快。 陈嬷嬷针对过她,而她也算计过双锦,但是二人认识也有多年,这些年来也是生活在一起,要说真没感情定然是假话。 这会儿,听着这个消息,吉祥忍不住心里有了一些惆怅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青玉,轻声道:“太夫人赐婚的是哪户人家?” 青玉闻言,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努力回忆着,最后轻声开口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也是袁家的家生子,是某个庄头的儿子。” 说完这话,青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吉祥,见到吉祥沉思的模样,以为是不满意,连忙又道:“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出去打听打听,这事儿应该挺好打听出来的。” “不用了。” 吉祥闻言,回了神,连忙开口阻止,笑道:“倒也不必特意去打听,只是以前毕竟是同个屋子,原来还想着给她添点妆,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青玉听了吉祥的话,虽然不知道真相,却也能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不过她还是识时务的轻声道:“嗯,奴婢知晓了。” 吉祥看着青玉一本正经与她说知晓的话,忍不住有些好笑,倒是不知道这青玉是知晓什么。 吉祥将手中用完的毛巾递给了青玉,看着窗外天空中漂浮过的几朵云朵,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为自己方才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她给双锦去添妆,只怕陈嬷嬷这会儿连瞧都不乐意瞧见她了。 就算勉强看着袁叔万和太夫人的面上忍着,心里估计也认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都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 晚上袁叔万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过来送晚膳的小丫鬟似乎是换了一人,倒是忍不住开口与吉祥问了一句:“原来你那个好姐妹呢?” 吉祥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三爷今儿个怎么注意到这些小事了。” 不过说完这句,她还是开口解释道:“绣冬姐回家备嫁了,她和常宁哥哥定亲了,要回家做新嫁娘,自然是要回家忙自己的事情了。三爷难道不知道吗?” “哦。”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吉祥的脸色,却发现吉祥的态度十分自然,虽然她口中的绣冬是与常宁订的婚,但是显然,吉祥似乎真的不在意了。 不过袁叔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已经订了亲吗,我记得常大娘一开始看中的人,好像不是这个?” “你是说双锦啊,双锦也被太夫人赐了婚,也马上要成亲了。” 吉祥笑着道了,说罢却又开口道:“绣冬姐今日离开的时候,我给添了妆,不过双锦可能添不上了。对了,你不给常宁哥哥和绣冬姐赏点什么东西,他们二人可都是玄玠居里做事的。” 袁叔万听到吉祥的话,点了点头,开口道:“自然是要赏赐的,不过到时候他们也会来与我禀告的,到时候我再一并赏赐吧!” “嗯。” 吉祥点了点头,低头扒了一口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用公筷夹了一点小菜放到了袁叔万的碗中,又是笑道:“三爷,和您说个事儿?” 吉祥面上的笑容略带讨好之意,让袁叔万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他用自己的筷子夹起吉祥给他夹得小菜,笑道:“这是怎么了,突然这般殷勤,可是有事相求?” 吉祥闻言,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越发灿烂了一些,她连连点头,却又轻声道:“三爷,常宁哥哥和绣冬姐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我能不能去参加喜宴?” “喜宴?” 袁叔万微微挑眉。而吉祥连连点头。 “是啊,我好久没参加过喜宴呢。本来红莲姐前不久请我参加,结果那一回陪着三爷离京了。” “这么想去?” 袁叔万将吉祥夹得菜送入了嘴里,笑着开口问了。 “嗯,有点。” 吉祥又是点了点头,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袁叔万,心里其实十分没底,虽然如今瞧着袁叔万什么事情都任由着她,但是这事儿,她却是不敢保证对方能够答应。 袁叔万沉默了一下,拿起了放在手边的茶盏送到嘴里喝了一口气,方才看着吉祥点了点头。 “你这是,答应了?” 吉祥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嗯。”袁叔万点了点头,笑着道,“我难不成,还能够关着你吗?出去走走也好。” “太好了,谢谢三爷。” 吉祥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袁叔万的目光里满是欣喜,她又连忙拿了筷子,夹了小菜送到了袁叔万的碗中,轻声道:“三爷您多吃一些,最近挺辛苦的。” 袁叔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吉祥的动作,笑出了声音:“吉祥,我怎么觉得你这挺势力的,有好处了才对我好呢!” “有吗?” 吉祥鼓着嘴巴,扑闪扑闪眨着眼睛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最是受不得吉祥这般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吉祥的脑袋,开口道:“行了,那一日我瞧瞧日子可是有空,到时候陪着你一起去。” “一起去?” 袁叔万的话,惹得吉祥忍不住不觉提高了声音疑问。 “有问题吗?” 袁叔万看着吉祥,眼里露出了一份威胁。 “当然没问题,只是,三爷您亲自去,会不会太大驾光临了,我记得常福哥哥成亲的时候,你也没去啊!” 而且袁叔万现在这般身份,去参加实在是太屈尊降贵了吧,估计来参加喜宴的人,都无法安安心心参加喜宴了。 “常大娘是我奶娘,多少还是要去一回的,偷偷去,参加完了,早点离开,我带你出去逛逛。” 袁叔万十分“阴险”地抛出了一个让吉祥不能够拒绝的诱饵,也让吉祥乖乖的闭了嘴巴。 吉祥只觉得,原本她就挺期盼的一天,变得越发期盼了。 别看她如今在京城袁府里待了这许久,其实还真没有到京城里逛过呢! 这个时代虽然女子秉持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那也是针对大家小姐的,而且就是那些大家小姐,也可以在家中长辈的陪同下,蒙了脸,由长辈陪同到外边店铺里买东西或者去庙里上香呢! 而小丫鬟,更是不必怎么避讳,只要得了府里的允许,便可出去了,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规矩限制。 吉祥算是比较另类了,虽然府里没有过多的限制,但吉祥前些年一直希望低调行事,而且她这张脸太过于张扬,以至于这些年来一直呆在府里,甚至是呆在玄玠居里。 上几回出京、到庄上游玩、参加狩猎,还算是逛了一下京城,虽然仅是走马观花。 如今袁叔万提出要带吉祥出去逛逛,的确是挠到了吉祥心中的痒处、 而这会儿,因为听了袁叔万的话,吉祥甚至都没有心情好好坐下来吃饭了。 心里早已经神游着想着在京城里怎么逛的事情。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捡起公筷给吉祥反过去夹了一筷子菜后,开口仿佛是教育小孩子一般:“还不好好吃饭,再不吃饭,我便要考虑取消决定了。” “呃……”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连忙捡起了筷子,夹起了袁叔万与她所夹的菜送入了嘴里。 而袁叔万看着她吃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再吃,只是开口道:“说起来,香蓉也是该时候定亲了,再晚就不好了。” “嗯。” 吉祥心不在焉回了一声,她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这袁香蓉的定亲,如今倒也便利了,毕竟袁香蓉如今,可是袁家唯一为出嫁的嫡女了,怎么瞧都该是炙手可热之中,就是想嫁给最近马上要进行的恩科状元都不是问题。 就是听早些时候袁香蓉与她来讲,太夫人仿佛是不太乐意让袁香蓉嫁的比袁叔万的大姐好。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袁家的大小姐刚出嫁的时候,袁家还是个什么光景,那能够拿那个时候与现在比啊! 这也不是自己以前那个时代了,以前那个时候,觉得嫁的不如意了,还可以考虑离婚嫁的更好,这个时候,只有男人休了女人,就是所说的和离,也只有真的过不下去的女人才会有这般的想法。 只怕,这袁家三姐妹的婚事上,不说内里,仅从表面上来瞧着,恐怕是这位袁家二小姐袁香蓉最能够得到如意郎君了。毕竟,袁家大小姐,也只嫁了普通的商户人家。 这点,袁太夫人即使不愿意,也无法。 至少,吉祥觉得袁叔万绝对会给袁香蓉择一门合适的婚事。 而袁叔万在说完这些话后,又对吉祥笑道:“我记得香蓉先时给你送了一套绿宝石首饰,也没瞧见你有多喜欢,你就还给她,当给她添妆吧!” “我给二小姐添妆?” 吉祥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连声道:“还是算了吧!” 她现在身份比较尴尬,跑去给袁香蓉添妆,她也怕袁香蓉觉得拉低她的格调。 而袁叔万听了,却是笑道:“香蓉会很高兴你给她添妆,还能够安安她的心,你代表的课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我。” 吉祥听了袁叔万这话,倒是听出了意思,她也点了点头。 说起来,袁叔万的动作十分的雷厉风行,才刚与吉祥说了要给袁香蓉准备婚事,结果隔了才几天,人选便被确定了下来。 而袁叔万转头便让袁太夫人与刘夫人交换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 没错,袁叔万给袁香蓉相看的人家,正是刘家的刘明山。 说起来真有些凑巧了,当年刘家上京,本就是奔着与袁家结亲的意思来的,不过那个时候刘家想要与袁家结亲的人选是刘赛君和袁叔万,但是那个时候没有成,刘家也留在了京城里,结果过了这些年,袁家和刘家却是又结亲了,看中的人,却变成了袁叔万的妹妹和刘赛君的哥哥。 其实就现在而言,刘明山的身份上还是有些配不上袁香蓉这个宰相府里的嫡小姐。毕竟刘明山如今瞧着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会试还没有开始,刘明山能不能中举还是两说,年纪与女方一比,又有些偏大了。 可能也是这一方面的原因,袁太夫人答应这门亲事倒是十分爽快,根本不用袁叔万与她多说,便爽快的与刘家订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无法做主的袁香蓉此时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了。 不过,吉祥在袁叔万身边这些年,加之最近,袁叔万根本不避讳她处理公事,吉祥却是知道,这刘明山此次科举,不管能不能中,或者说是必中,而且之后的前途,可比所谓的状元探花榜眼要好上许多了。 刘明山甚得袁叔万的看中,而且早在赵慎还是太子之时,他便已经在赵慎旗下效力,据说当初赵慎也与刘明山许诺过会给他一个高位。 只怕假以时日,这刘明山又会是另一个袁叔万。 当然也仅限于现在表面上的袁叔万。 不管怎么说,袁香蓉能够得到这一门亲事,其实真的挺好的。 吉祥拿着首饰盒子来到袁香蓉的屋里时,袁香蓉正一个人捧着绣架子在发呆。 吉祥走近一看,看到了上边大红色的绸缎,倒是知道她这是在准备绣嫁妆了。 而袁香蓉在吉祥走进来的时候,倒是很快便回了神,将绣架子放到了桌边,连忙过来迎接了吉祥,又亲自接过丫鬟捧上的茶水送到了吉祥的手中。 “吉祥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袁香蓉的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这吉祥向来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数时间里都是呆在玄玠居里,仅有几次出来,也都是因为有事或者太夫人召唤才会出门。如今主动来看她,实在是有些让她受宠若惊。 吉祥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边,接过了青玉递上的首饰盒子,递向了袁香蓉。 而袁香蓉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看着吉祥手中那个熟悉的首饰盒子,她并没有马上接过,只是疑惑的看着吉祥。 吉祥笑着轻声道:“我从你三哥那儿听说你已经定亲了,过来添妆,你可别怪我唐突了。” “不会,不会!” 袁香蓉闻言,连忙摆手否决,她有些犹豫的打开了吉祥递来的首饰盒子,打开,看到了里边放着的那套让她熟悉无比的首饰,却是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她沉默的盖上后,又递回给了吉祥,轻声道:“吉祥姑娘,其实你不许如此花费,而且这东西我都已经送给你了,你不必还给我。” “拿着吧,不然放在我的屋里,我心里会不安的。” 吉祥轻声说了一句。 而袁香蓉闻言,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吉祥是在对于她入宫之事没有出力才会如此,不过想到呆在宫中的三妹妹,她却又觉得,自己没进宫其实还是一桩幸事。而且,她当初送首饰之时,与吉祥的所求便只是被记做嫡女这一桩事情,吉祥也的确是求着她的三哥给她办到了。 “吉祥姑娘,你不要这样说。你还是收回去吧,你随便给我送个钗环首饰就好了,你的一片心意最重要。” “行了,咱们也别推来推去了,我既然带来了,便是真的想要给你的。” 吉祥将盒子重新推了回去,却是不乐意再提这个,只是笑道:“二小姐,那刘公子我以前见到过,长得一表人才,你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而袁香蓉听到吉祥的话,面上却有几分不自在。 虽然吉祥这般安慰了,可是她心里还有些心结,说到底,刘明山并非是她心目中的理想之人。当初她也想过,自己不会嫁的太好,可毕竟自己身份还顶着宰相府里的嫡女身份,就算不能够嫁到高门大户的世家里,起码也能够嫁个官夫人做做。 虽然举人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客气一点,人家也会说是官,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至少,袁香蓉嫁给刘明山,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可是她一贯沉默惯了,对此也不敢表现出不高兴来,只能够一个人躲在屋里闷闷不乐。 听到吉祥这般说了,她只是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那刘公子已经有两名貌美的妾室,也不知道我嫁过去,他会不会喜欢我。” 这当然只是袁香蓉的托辞。或者说这事儿该是袁香蓉最不介意的一桩事情,甚至当初这消息,还是袁太夫人用来安慰她的。 这个时代的男人,像刘明山这个年纪,却还未娶妻之人,身边自然少不得伺候之人,甚至有些世家里,选择夫家还要看有没有伺候之人,因为这样反倒能够证明对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没有庶子,就算是有庶女,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初袁太夫人与袁香蓉所言,便是用来安慰袁香蓉,虽然刘明山只是个小举人,身份上不太理想,可是身边只有两个侍妾,到底是洁身自好,对你而言也是一门好亲事。 不过,显然吉祥却是没有听出袁香蓉话中的托辞之意,她还以为袁香蓉是真的介意这一点,而那两名妾室,吉祥也听袁叔万提过,其实是赵慎赏赐给刘明山的两个宫女,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就算只是妾室,身份上也有一些特殊。 她也是有些担心袁香蓉。 不过这话,吉祥却是不好说出来,只是轻声道:“你嫁过去,毕竟是刘公子的正妻,刘公子自然会喜欢你敬着你,说的不好听些,将来刘公子做了大官,也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得便宜,那两个妾室能够落着什么好。” 吉祥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有些乖乖。 而袁香蓉也有些感觉到怪怪的,在她眼里,这吉祥虽然如今身份还未定,但将来肯定也是做她三个的姨娘妾室,如今却是这般戳着自己的心窝子来与她掏心掏肺说这番话,让袁香蓉实在是感动。看向吉祥的目光中,也带了感激。 她看着吉祥轻声道:“谢谢吉祥姑娘,不过,这当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他现在还是个举人,恐怕还远着呢!”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三哥说,这刘公子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吉祥说了这好一番话,看着袁香蓉脸上渐渐霁明的脸色,也终于感觉自己说到了正点子上了,她今日来给袁香蓉添妆事小,来给她安心才是事大。 三桩吉祥最近知道的婚事,双锦的最早,常宁和绣冬的次之,而袁香蓉的,原本大家小姐出嫁,本就讲究,从准备嫁妆到仪式耗时甚长,离定亲到真的成亲,隔个两三年是正常,就算急的,也起码要来年才行,可是袁香蓉却是被袁叔万定在了今年的年底。 也就是在今年过年前的一个月。 实在是有些匆匆忙忙,不过饶是这样,袁香蓉也变成了吉祥所知的三桩亲事中最晚定下,也是最晚成亲的那一桩。 双锦的婚事,吉祥自然没有去参加,而没过多久,也迎来了绣冬的婚事。 吉祥大早上的便醒了过来,打算起来了,袁叔万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这么冷的天,起这么早做什么,等我下午回来再带去你参加婚宴。” “……” 吉祥没有说话,看着袁叔万闭着眼睛依然打算睡一会儿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原来打算是早上跟到绣冬家里去,陪着她梳妆,等到了晚上,再去参加常宁家举行的婚宴,不过袁叔万也要一块儿去,而且不许她单独行动,她的计划显然是落空了。 倒也只恨她自己禁受不了出去逛街的诱惑。 想到了这里,吉祥只能够乖乖的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先时答应了吉祥要带她去参加婚宴,袁叔万这一日,倒是回来的很早。 中午之时,便回来了。 而这一日,小厨房里自然也换了其他人掌勺,常大娘今日请假回了常家操办儿子的婚事了。 吃惯了常大娘做的膳食,其他人的却觉得有些不太好入口了,也因为吉祥心里有些着急,匆匆的吃过几口,便拉着袁叔万想要出门。 袁叔万却是不慌不忙放下了筷子,支使着青玉拿了一套衣裙给吉祥换上,又拆了她头上的一些发钗,打扮的十分简单与朴素后,瞅了瞅又是皱眉,又拿了一个纱帽给吉祥戴上后,方才满意点了头。 而吉祥也发现,袁叔万今日穿戴也十分朴素,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灰色长袍,身上除了戴着她给绣的荷包之外,玉佩等物早已取下,头上玉冠也不在,改换成了一块灰色布条包着。 “带你看过婚礼后,咱们便偷偷离开,不用惊动常家人了。” 袁叔万轻声解释着。 吉祥也闻言也点了点头。 也是,袁叔万去了常家,常大娘他们,定然是要忙着先接待袁叔万这个做主子的,反倒是去添乱的。 常 家虽然是袁家的家生子奴才,但这些年来,别提常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常福常宁跟在袁叔万身边办差,而常家父母二人又是袁家的管事,待遇自然不差。也因 此,在京城西边百姓居住之地,也有一个二进的宅院,家里也有几个婆子丫鬟伺候着,袁叔万和吉祥到的时候,门口还有一个小厮站着看请帖。 青玉笑着递上了吉祥拿到的请帖后,小厮方才微笑着放了行。 而袁叔万见了,忍不住对吉祥笑着开口道:“倒不曾想,今日还借着你的光才能够进来。”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打趣,忍不住摇了摇头也开玩笑道:“瞧宰相大人说的,您若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常大娘她们早就惶恐的出来请您上座了。” 袁叔万看不见吉祥面纱之下是何神情,不过不用想,却也知道,吉祥此时定然是促狭之极。 袁叔万发现,自从那次围猎归来之后,吉祥待他的态度却是有了很大的改变,仿佛是亲近了许多,也不排斥他的亲近,有的时候胆子也大的敢拿着他打趣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吉祥,很是鲜活,也很是美好,美好的让他舍不得失去。 袁叔万看着吉祥的眼神里充满了纵容与宠溺,小心的护着吉祥走过了拥挤的院子,走到了里边的屋子里。 虽然这二进的宅院在京城里不算小了,常家也是个殷实人家,可真的办起喜宴来,却是有些拥挤了。 袁叔万和吉祥来的晚,此时正好是夫妻交拜之时,只看到了常宁穿着喜袍正与盖着盖头的绣冬在交拜着,二人身上还绑了一根红红的缎子,耳边是人群起哄之声。 吉祥忍不住对袁叔万轻声道:“我们好像来晚了,怎么不是晚上才拜堂。” 吉祥记得以前看电视里的,好像就是晚上才拜堂的,拜完堂直接入洞房。 “不是,拜完之后,还要先开席,这个时间点,吃完正好天黑了好回家。”袁叔万轻声凑在吉祥的耳边解释着。 “那新娘子不是要在房间里等新郎很久?” “会有人陪着新娘子的。” 袁叔万又轻声凑在吉祥耳边说了一句,而后想了想,却又开口道:“你放心,将来我们成亲了,我不会让你多等的。” 袁叔万这句话刚刚说出来,只听着高呼送入洞房声响起,却是听到旁边人群一阵大喊欢呼声。 袁叔万低头看了一眼正面朝着新人方向的吉祥,他不确定吉祥究竟有没有听到她方才之言,而隔着的一层面纱,也挡住了他对她神色的观察。 袁叔万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倒也没有再重复,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被送入洞房慢慢离开的新人,然后对吉祥轻声道:“我们现在悄悄离开,待会儿便要入席了,不方便走了。” “好。” 吉祥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袁叔万。 她轻声的应了,也点了点头。 袁叔万正要小心的护着吉祥从人群中离开之时,吉祥却突然主动握住了袁叔万的另一只并未护在她身边的手。 袁叔万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吉祥和她交握的两只手上,只听得吉祥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人太多了,我怕散了。” 吉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与害羞,不过袁叔万却更多的听出了吉祥话中的掩盖之意,他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吉祥应该是听到了。 ☆、第147章 吉祥与袁叔万二人离开常家后,坐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吉祥便听到了外边越来越热闹的声音传了进来,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马车已经到了街市里。 吉祥看向了袁叔万,一脸期待的开口请求:“三爷,咱们下车走走吧!” 袁叔万闻言,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后,摇了摇头。 吉祥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虽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不过袁叔万也能够看得出她的不高兴。 袁叔万只好轻声解释道:“现在街上人太多太乱,待会儿我带你到店铺里再让你下来好不好?”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心里也想到估计袁叔万所说的逛逛大抵是这个意思,不过她一开始的确也是往别的地方想了。 只能够点了点头。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边,忍不住轻笑的将茶递给了吉祥,有笑道:“现在也没什么好玩的,外边的小摊贩,待会儿都要收摊了,倒不如去铺子里还能够多呆一会儿。” “待会儿要收摊?” 吉祥微微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他们晚上不摆摊吗?” “只要过节之时,方才会摆出来。” 袁叔万见吉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与吉祥耐心解释了。 正说着,马车却是停了下来,而袁叔万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对吉祥道:“到铺子上了,我带你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 “嗯。” 吉祥点了点头,随着袁叔万一块儿下了马车。 她抬头看了一眼商铺,只瞧见是一家铺面极大的首饰店铺,门口也停落了不少的轿子马车,而就在吉祥下车这一会儿,却瞧见有几位与吉祥一般蒙了脸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她和袁叔万一块儿走进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招眼,反倒是像进入店铺的其他小姐一般寻常,只是原本站在门口迎客的掌柜瞧见了,却是亲自上来迎接,连声道:“三爷,您来了。” 掌柜的目光十分紧张,却又是看了一眼被袁叔万牵着手的吉祥,而后又道:“三爷可是要安排隔间。” 袁叔万点了点头,开口吩咐了一句:“行了,不必麻烦,将二楼我看帐的那间屋子空着便是了,另外挑选一些店里最近的进货拿上来。” “是。” 掌柜闻言,连忙开口应了。 吉祥随着袁叔万一道儿上了二楼,直到被袁叔万领进了那间屋子,合上了门后,方才将戴在头上的纱帽摘了下来。 她看着袁叔万轻声开口问了一句:“这家店铺,也是袁家的。” 吉祥说的倒不是疑问,十分笃定,毕竟,不是袁家人,如何会称呼袁叔万为三爷,就是袁府里的不少人,也更习惯称袁叔万为宰相大人。 “嗯。”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又是笑着道:“所以,你尽可以多挑选一些喜欢的对象,不必花钱。” 袁叔万这话显然是与吉祥在开玩笑,也惹得吉祥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连声道:“三爷您这帐算的够糊涂的,亏您还是商人呢,东西我挑走了,可与放在店里出售亏多了,莫说是进价材料成本费,便是真的没花钱收进那物件,你好歹也是少赚了银子。”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也是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他正想要说什么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而后便是响起了方才迎接袁叔万与吉祥的掌柜的声音。 袁叔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而吉祥也是下意识背过身坐在了窗口处,只是没有将脸往外伸罢了。 袁叔万瞧见了吉祥的举动,也没有阻止,对着外边开口道:“进来吧!” 掌柜带着店里的店员捧着慢慢两个大托盘走了进来,他带着店员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后,开口轻声道:“三爷,这是店中这些时日收入的珍品,全从库房里拿出来了。” “放在桌上便是了。”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放满了琳琅满目首饰的托盘,点了点头。 直到屋里的二人退了出去后,袁叔万方才看向了吉祥,笑着招呼道:“过来挑挑,可有喜欢的。” 吉祥从窗户口的那把椅子站了起来,走到了放在桌上的打大盘托盘,看着放在里边华贵非常的摆件,不仅仅材料用的十分美,连设计的工艺与制作工艺也是美得很。 她捡起了一枚星月形状的发钗,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抬头冲着袁叔万笑了一下,开口道:“好看吗?” 袁 叔万点了点头,却是自己捡起了一对玉石耳坠,简简单单的白玉雕成的两个耳环坠子,款式上花样上都没有透露出新意,不过这对玉石耳坠的材质却是与当初吉祥所 收到的袁叔万所赠的那对玉镯是一眼的,都是羊脂白玉,而这么好的材质,也的确是不需要再由别的花样来锦上添花,简简单单,反倒是透露出了它玉石材质特有的 温润光泽。 吉祥笑着伸手接过,当即便摘下了自己的耳朵上的那对银坠子换上了。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并非说话,却气氛却是十分温馨,流露出淡淡的温馨之意。 这满满两托盘的各色奇珍异宝,吉祥倒是没有贪心都收下,只是挑拣了先时那一支星月形状的发钗之后,另要了袁叔万与她挑的可以与白玉手镯配成一套的耳坠子,其他的,却是没有再看下去了。 反倒是袁叔万还另拿了几样东西递予吉祥看了,吉祥都笑着放了回去。 在这家首饰店里,并未待上多久,掌柜和店员拿着糕点和茶水上来的时候,吉祥已经戴上了纱帽,准备与袁叔万一道儿离去了。 掌柜见了,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着袁叔万和吉祥二人,连声道:“三爷,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周道?” “并不是。”袁叔万心情显然很不错,竟然还开口淡淡说了几句安慰了一下掌柜:“你挑的东西很好,待会儿去清点一下,少的那对耳坠与钗子,记在我的账上。” “是。” 掌柜心中微微安定,闻言倒也不急着上楼去盘点,而是亲自送着吉祥和袁叔万上了马车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回了店铺。 吉祥和袁叔万在首饰店内根本没有呆多久便出来了,袁叔万原本也以为女人挑选首饰,应该会耽误好一会儿,见到吉祥这般干脆利落,而此时天色却也正早着,他想了想,却是吩咐着外边赶车之人另外去了几个店铺。 不过去的都是做女儿家生意的一些店铺,脂粉铺子、绣庄以及一些果脯馅饼店。 每一回进去,都不是空手出来的。 而每一家店铺,吉祥发现只要袁叔万下车进去后,掌柜都是诚惶诚恐迎接出来,并不需要多问,只是瞧着便知晓这些个店铺,只怕都是袁家下边的商铺。 吉祥重新坐回了马车上,也是忍不住开口打趣起了袁叔万:“宰相大人若是没有入仕,只怕如今这店铺都要开满整个京城,甚至整个梁朝,只怕不出十步,便能够瞧见袁家的商铺。” 袁叔万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吉祥轻声道:“若是我未能够入仕,恐怕如今手上这些店铺也保不住了,更莫提将店铺开满整个京城开完全国各地之事了。” 袁叔万此言说出,吉祥微微思索却是有些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也是,莫说是这个本就商人位卑的时代,就是在现代,想要将生意做好做大,恐怕也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而这个时代,虽说官员不会经商来凭白拉低自己的身份,可是做官的俸禄,真正说来并不算多,很多的官员家中奴仆都会奉命在外边替主子经营着一些商铺庄子,而不少的世家夫人手中也有不少此类店铺的陪嫁经营着。 单纯的商人,除非是找到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并且月月年年进奉着祈求庇护,不然莫说是将生意做大了,一不留神,指不定还要得罪什么人,搭进身家性命也并不是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做商人,太难。” 袁叔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声音平平淡淡,只是吉祥却是从里边听出了不少的惆怅。 吉祥也想了起来,这位袁三爷,可是做了足足十余年的商人,只怕也是尝尽了做商人的辛酸。她点了点头,却是笑着抬头道:“不过,三爷做生意,恐怕是把好手,我先时早就听其他的人讲过,三爷您当年可是日进斗金。” 吉祥的话里,有活跃气氛之意。 而袁叔万也听出了她的意思,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倒也没有再提先时的话题,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在吉祥讶异,以为袁叔万想要谦虚的时候,却听到对方笑着道:“日进斗金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三爷。” 吉祥有些好笑的叫了一声。 这么多家的店铺,吉祥也只在最后一家的书铺里呆的时间多了一些。 可能是最近恩科会试在即,不少的举子们也都聚集到了京城中,举子们并不像穷秀才一般兜里无钱,吉祥和袁叔万的车子停到书铺之时,却是瞧见了不少书生装扮的读书人在书铺里进进出出。 虽然并未走下马车到里边看情况,不过吉祥也看出了里边应该是有不少的人。 二人便直接从后门进入,走进了书铺后边的院子里,而掌柜的也是听到店员的禀告,拿了不少新刊发的书籍到了后边呈了过来。 显然,书铺的掌柜见到袁叔万后,除了给袁叔万和吉祥拿新书过来,另有其他的事情与袁叔万禀告。 吉祥瞧见了,也十分识相的让青玉和青柳二人拿了书,自己到了里边的屋子里看了起来。 吉祥觉得自己的口味应该还是比较肤浅的,对于深晦难懂的书籍她一律都掠过,只是挑了一些传纪故事类书籍看看。 很快便挑好了,她站在了窗前,看着站在外边仍然听着掌柜禀告的袁叔万,她也没有出去打扰,只是自己拿起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倒是真忘记了时间,略有些看的入了迷。 她拿的是一本话本小说,虽然描写的是才子佳人类爱情故事,甚至受限于这写书之人的性别问题,故事上有些地方也有些让吉祥接受不了。 但难得的是,这位作者十分有才,将一个老套的才子佳人类故事,写出了新意,里边所运用的诗赋,也十分朗朗上口。 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吉祥还正低头看着。 袁叔万坐到了吉祥边上看了一眼书中所描写的,忍不住笑着将书从吉祥的手中抽了出来,笑道:“你喜欢这样的?” 吉祥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 袁叔万用手指了指放在桌面上写着的一出,男主世家公子正救助美貌卖花女重病寡母,寡母去世后,卖花女感动献身。 书中正用隐晦而香艳之词,描绘着那绮丽风光。 虽然吉祥一点都不觉得这书中描绘露骨,不过她有一种自己看动作片被抓的害羞感觉,忍不住红了脸,嘴里却是轻声辩解着:“哪有,只是正好看到了这里罢了,偏你要来捉弄我。” 吉祥只觉得这袁叔万怎么越发促狭了,还拿这种事情来打趣她。 她连忙红着脸将书合上,一块儿放进了自己那一堆挑选出来的书籍里,佯装镇定道:“你与掌柜谈好事情了,那我们先离开吧。” 袁叔万点了点头,伸手牵过吉祥的手,却是在走出来的时候,又轻声说了一句:“好,先离开,等到晚上归家,我陪你一道儿看。” 袁叔万此话说的甚是温和正经,在吉祥瞧着,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感觉,让她没忍住小声呸了一下。 袁叔万听到了,却也只是加深了脸上的笑容,转头看了一眼虽然被他牵着手,但因为走得慢仍然落在他后头的吉祥。 吉祥见袁叔万停下脚步,又看向了她,连忙抿着嘴唇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这副样子,惹得袁叔万又是笑出了声音。 吉祥随着袁叔万走出房间之时,方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了。 “都这么晚了,该回家用膳了。” 吉祥摸了摸肚子,有种空空的感觉。 袁叔万点了点头,不过在扶着吉祥上马车之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对吉祥道:“今天不回去用晚膳,我带你到外边吃。也给你改善改善。” “这么好!” 吉祥微微挑眉看着袁叔万。袁叔万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酒楼,自然还是袁家的酒楼,吉祥也已经麻木了,饭菜的确是比家中的好吃,倒不是说常大娘的手艺不好,不过在外边吃,和在家中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特别是酒楼中的脆皮片鸭,这道菜因为要现做出来方才好吃,是在后边上的。 等到这道菜上的时候,吉祥的肚子早就吃了个八分饱,可是在这道菜上了之后,硬生生被这香味勾引的,又是吃了三分之一碟,实在是吃不下了,方才停了筷子。 她忍不住对袁叔万轻声抱怨着:“这么好吃的菜,偏偏放到最后去上,店家简直就是居心叵测,逼着咱们惦记着来下一次吗!简直就是奸商啊!” 袁叔万被吉祥的话逗笑了,对于自己成为吉祥口中的奸商,也没有反驳,反倒是主动上去替吉祥揉了揉肚子,笑道:“你喜欢吃,让厨师日日上门给你做。不过这烤鸭子的炉子,小厨房里却是没有,要另外搭建一个了。” “不用了,好东西经常吃就不稀奇了,而且让这厨师上门,不但耽误了店里的生意,只怕常大娘也以为我嫌弃她的饭菜了。” 吉祥站起了身,没让袁叔万继续给她揉下肚子,而是笑道:“三爷,反正现在外边也没什么人了,我现在又吃的好撑,咱们回去先不坐马车好不好?” 袁叔万看了吉祥一眼,吉祥眼睛扑闪扑闪眨着,大大的黑眼珠子泛着水光,透露出了一股可怜兮兮的哀求味道。 “好。” 袁叔万倒是没有犹豫,便爽快的答应了。不过在走出包厢之时,袁叔万却是替吉祥小心翼翼的将纱帽戴在了头上。 走出酒楼之时,大街上比之白日里的拥挤,的确是空旷了许多。 袁叔万牵着吉祥的手,慢慢的走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上,身后,是尾随着丫鬟仆从,还有他们出门时乘坐的那辆马车。 不过距离不远不近,恰好与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夜色已经完全变得黑漆漆,除了一旁商铺门口挂着的灯笼昏暗的灯光照亮,就只有天上的星星与月亮发出微弱的光芒。 秋日的风,不算寒冷刺骨,但吹在身上,仍然有些凉凉,袁叔万将吉祥护在了自己的怀中,慢慢的走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这一路之上,也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不过,显然这个时刻,却是十分舒服的,气氛一点都不尴尬,倒是透露出了一股异样的温馨。 不知道走了多久,吉祥的眼睛都已经习惯了这昏昏暗暗却足够用的光线环境之时,突然眼前却是出现了一片灯火通明之景。 她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只瞧见一条小巷子里,竟然摆了不少的小摊,而卖的,也都是一些吃食小玩意儿的东西。 她拉扯了一下袁叔万的手,示意袁叔万看去。 袁叔万只看了一眼,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也是没有想到,这走着走着,竟然是走到了这处地界来。 “三爷,这个地方怎么摆着摊啊,咱们过去瞧瞧吧!” 吉祥隔着面纱,并不能够露出她此时的哀求神色,不过仅仅是声音中的祈求,却是十分能够打动人的。 不过出乎意料,袁叔万此次,却并未答应,而是用了几分力气握住了吉祥的手,开口道:“那边你不好去,要吃什么,我让丫鬟们去买。” “不是,我就想去看看。” 吉祥瞧见袁叔万脸上露出的不赞同之色,微微气馁,她看了一眼那边摊贩里其中放着的一户卖着炊饼的老大爷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那三爷,我就去买个炊饼,马上就回来。”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不想走了。” 袁叔万被吉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够无奈的说着。 “没有,我只是想吃饼了。” 吉祥笑了起来,也听出了袁叔万口中的松动意思。 “行了,我陪你过去,买了炊饼,便跟我乖乖上马车回家了。” 袁叔万终于松口答应,吉祥高兴的差点蹦跳起来。 不过手被袁叔万紧紧握着,她也只能够慢慢的走了过去,而等到走进了那个小巷子里后,吉祥方才发现,里边比她所想的,可要繁华的多。 虽然并没有很多的客人行人来来往往,但是摊贩却是不少,多数卖的也都是吃食。 就在老大爷的炊饼摊子边上,却是一家卖小馄饨的,只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也没有人坐着,可是老板却是手脚麻利的下着馄饨,一点都不闲的样子,而小馄饨出锅,点了一些葱花,瞧着清清白白,却是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吉祥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要开始饿了,她看着那小馄饨抿了抿嘴,真想抬头找袁叔万说话。 “三爷……” 还未说出口之时,她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楼上的那一长串艳红灯笼给吸引住了。 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复看了过去,那处,竟然是青楼! 而她的目光忍不住往边上扫视了几眼顿时觉得眼前目光一阵发红,脑子里只有那些楼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的印象。 感情他们走到了花柳街了,也就是古代的红灯区了。 难怪先时袁叔万那么犹豫,拒绝让她过来呢! 吉祥虽然并不会有特别的偏见,但也绝对没有像其他的小说里描述一般,对此处感兴趣,事实上,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很长一段的时候,脑子里也都将这个地方给妖魔化了。 毕竟当初那对人贩子夫妻在抓了她后,就想将她卖到这种地方来。 她心里难免有几分芥蒂,这般想着,她对于此处也没有了什么兴趣,只是对袁叔万开口道:“三爷,我逛好了,咱们回去吧!” 吉祥的话说完后,心里却是微微叹息了一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谁知道,却是不好多呆的地方。 不过,令吉祥奇怪的是,她的话说完之后,过了一会儿,袁叔万并没有马上回复她。 她奇怪的抬起头,隔着模糊的纱帘看向了袁叔万,只瞧见袁叔万的目光正看向了不远处的小巷尽口处的一栋楼里。 她疑惑的看了几眼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稀奇。和其他的青楼也没有什么两样,门口也停了几辆马车,有下车进青楼的男人,也有站在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甚至因为有些距离,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当然也是因为这一点,方才吉祥进巷子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她忍不住推了推袁叔万,等到袁叔万回过了神,看向了吉祥之时,她轻声开口道:“三爷,您这是看到了什么?眼睛一动也不动,该不会是看到以前伺候过你的姑娘了吧!” 吉祥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也是有开玩笑的意思,莫说这官员有不许进青楼的禁令,虽然这条禁令在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作用,可是单单想着袁叔万会去青楼,吉祥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吉祥也是有些漫无边际的想着,以前看到的小说里,常会描绘一些做大事的人会开设青楼收集情报,到不知道这袁叔万是不是也开了青楼。莫不是方才袁叔万所看的那家青楼,正好是他开的。 吉祥心里想着,嘴里也没有说出来。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仿佛是让她莫胡闹,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想回去了?” 吉祥点了点头,袁叔万轻笑着拉着她走回了马车,而样子瞧着,却是看不出分毫不对劲。 吉祥回到袁府后,本来也是将这日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了。 袁香蓉的喜事虽然还有一段时日,不过因为是袁府里的嫡小姐出嫁,婚事倒是早早的开始筹备了起来。 而袁香蓉最近的心情瞧着,好像也有几分低沉。 吉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那一日给袁香蓉添了妆安慰了她的缘故,谁知道,袁香蓉这几日竟然常到她的玄玠居来寻她。 不过袁香蓉似乎是怕遇到袁叔万,或者打搅了袁叔万和吉祥二人,来的时候一般都是上午的时候,正好是吉祥起床的那段时间。 袁香蓉频频到访,吉祥虽然有些不耐烦,不过瞧着袁香蓉在袁府里其实也没几日可待了,而且袁香蓉行事上也并不让她讨厌。所以也都笑着接待了,陪着袁香蓉说了一会儿话。 而袁香蓉也似乎感觉到自己隔几日便要来找吉祥说话并不太合适,每回来的时候,都不是空着手,另备了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带过来。 每次逗留的时间也并不算长,说完一阵话后,便离开了。 吉祥原来想要送她出去,袁香蓉也向来不让。 这一日,袁香蓉依然如同往日一般,带来了自己做的椰丝红豆卷,吉祥吃了两个后,陪着袁香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袁香蓉也站起来与吉祥告辞了。 吉祥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瞧着袁香蓉这虽然常来常往,可自己一次都未相送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等袁香蓉拒绝,便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正好我也吃饱了,在外边院子里走走,送你到大门外吧!” 袁香蓉闻言,也只能够笑着点了点头。 吉祥与袁香蓉二人走的不快,走到了门口时,袁香蓉先停下了脚步,正想让吉祥不用再送之时,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声音。 袁香蓉脸色一变,却是下意识朝着吉祥这边靠了靠。 吉祥瞧见了袁香蓉的举动,心里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嘈杂声音传来的地方。 玄玠居处于外院,离大门之处其实并不远,而那噪杂之声,正是从大门的方向传来,而且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发出这嘈杂之声的人也越来越清楚。 吉祥瞧见两个小厮正扶着袁老太爷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袁老太爷脚步十分虚浮不稳,仿佛是喝醉酒了一般,却又伸手不停的挣脱着要搀扶着他的小厮,身体踉踉跄跄的,嘴里大喊大叫着,却又含含糊糊。 而且,最令吉祥感到吃惊的,却是如今的天气都快入冬了,明明便是十分寒冷,特别是这晨间,太阳也是刚出来,正是冷的时候,袁老太爷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而那件外衣穿的甚是凌乱,胸口很大一块都被露了出来。 吉祥只看了一眼,便马上收回了目光,她安抚的拍了拍袁香蓉,开口道:“要不,你待会儿再走。” 袁香蓉做出这番反应,吉祥只觉得袁香蓉应该不是第一次撞上这样的事情。 虽然袁老太爷是她的父亲,可是袁老太爷如今行径这般反常,她害怕也不是不难理解。 而袁香蓉闻言,却是连忙点了点头。 二人正要离开之时,刚刚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到身后袁老太爷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且是冲着她们的:“美人儿,仙女儿,别走!” 吉祥皱着眉头转头看去,只瞧见袁老太爷竟然直直的朝着玄玠居的方向走了过来,眼神十分迷离,而随着袁老太爷走近了,吉祥方才发现袁老太爷面上的不对劲。 不仅仅是整个身形瞧着比早些时候消瘦了许多,脸色十分浮肿暗沉,印堂之处,甚至有些发黑的感觉。 吉祥有些愕然,即使袁老太爷如今年事已高,但吉祥记得就是前不久参加完皇家狩猎回来,这袁老太爷明明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而且换而言之,秦姨娘不久前还怀上过这位老太爷的孩子,更是证明这位老太爷的身体起码还是不错的。 如今瞧着,怎么一副好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了。 而扶着袁老太爷的小厮朝着吉祥和袁香蓉所站的方向瞧了一眼后,脸色也是大变,连忙拉住了袁老太爷,连声道:“老太爷,那是三爷身边的吉祥姑娘和二小姐,您认错人了!” “没有,没有,美人儿,仙女儿,那是仙女儿!” 袁老太爷神志十分不清明,嘴里含含糊糊大声嚷叫着,让袁香蓉更加害怕的躲在了吉祥的身后。 吉祥瞧见了,倒也没有后退,虽然这位袁老太爷的神志不清要朝着她们扑来的样子,而且这位袁老太爷的力气瞧着也很大,但到底已经是年事已高,身边两个小厮还是能够将他拉住,然后慢慢的拉走。 等到袁老太爷被拉走后,吉祥转头看向了袁香蓉,轻声安慰着身体有些瑟瑟发抖的她:“没事的,老太爷估计就是喝醉了,你现在带着丫鬟回去吧,不会撞上的。” 袁香蓉闻言,点了点头,不过显然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感觉,她也没有马上走,只是轻声道:“吉祥姑娘,让你见笑了。” “没事。” 吉祥轻笑着开口道。 而袁香蓉却又轻声道:“其实我已经撞上爹这样子好几回了,听府里的人说,爹这些日子来,一直都夜不归宿,一大早喝的烂醉了才回来,行为还挺奇怪的。” 袁香蓉说完这话,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又道:“吉祥姑娘,我多嘴了,我先回去了。” “嗯,没事。” 吉祥又是点了点头。 吉祥站在大门口,看着袁香蓉的身影慢慢离开后,虽然嘴上安慰着袁香蓉并无什么事情,不过她的心里却是感觉这袁老太爷的样子实在是不对劲。 虽然袁老太爷的这副样子瞧着,好像是刚夜宿青楼一夜寻欢了酒醉未醒归来。但吉祥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人,当初,吉祥也是瞧见过袁伯鹏这样子过,可是袁老太爷的样子瞧着,却是比袁伯鹏的状态要糟糕,也奇怪多了。 好像不仅仅只是醉酒和一夜寻欢的缘故。难道是袁老太爷年事已高的缘故? 吉祥暗暗猜测着,却怎么也抹不去心中的怪异之感。 ☆、第148章 青玉和青柳二人虽然偶尔也会在吉祥面前讲一些袁府里发生的事情,但显然二人并不是十分八卦。 至少今日之事,二人似乎是缄口沉默的样子。 吉祥对此,只觉得心中越发感觉到了怪异之感。 晚间袁叔万如常归来陪着吉祥一起用起了晚膳,吉祥便好奇的将上午之事与袁叔万讲了。 吉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着袁叔万。 袁叔万之事沉默的听着,等到吉祥讲完后,他将筷子夹住的一筷子菜送入了嘴里,又是看类一眼目光好奇看着他的吉祥,脸上带着一抹淡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吉祥的碗中,开口道:“看你,又不专心用膳了。” 吉祥闻言,低头拿着筷子夹着袁叔万给她夹得的那一筷子素什炒丝,却并没有往嘴里送去的欲望。她只以为袁叔万是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的表示。 也是,毕竟袁老太爷是袁叔万的父亲,这事儿怎么说着,都并不是那么合适。 吉祥低头扒了一口白米饭送入了嘴里之时,突然却听到袁叔万又是开口说了一句:“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这般肮脏的事情腌脏之事。” “咳……” 吉祥不妨被袁叔万这突然语出惊人给惊了一下,顿时被米饭给呛到了,捂着嘴,咳得一张雪白的小脸满脸通红。 而袁叔万瞧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吉祥的背,又将另一只手放到了吉祥的嘴巴边上,开口道:“先把饭吐出来,免得咳得噎到了。” 吉祥看着袁叔万的举动,一边控制不住的咳嗽着,一边却是有些吃惊,她仍然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却是摇了摇头。 而袁叔万则是伸手拿开了吉祥的手后,开口催促道:“快点。” 吉祥紧紧抿着嘴巴,强忍着咳嗽将口中的那一小口饭咽了下去,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反倒是让自己咳得更加厉害,而那一口饭,直接喷吐在了袁叔万的手中。 吉祥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惊呆了,却瞧见袁叔万若无其事的将吉祥方才吐到他手上还混着吉祥口水的那口饭放到了一旁吐壳用的盘子里,而后捡起方才的布巾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 动作十分的自然,自然的让吉祥一时之间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傻傻愣愣的样子,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轻声道:“你呀,让你不好好吃饭。” “还不是三爷您方才的那句话吓到我了。” 吉祥瘪了瘪嘴巴,没忍住回了一句。 而袁叔万对此,仍然抱以淡淡的一笑后,却是伸手指了指吉祥的碗,开口道:“好好吃饭,吃完了,再与你说。” “哦。” 吉祥点了点头,倒还真是乖乖的开始吃起了饭。 不过,这顿饭,经过方才那番样子后,吉祥显然便是没有了胃口在吃,匆匆扒了几口后,便是放下了筷子。 袁叔万对此也没有催促,只是自己仍然保持着节奏,不紧不慢的将饭菜吃完后,方才放下筷子,让青玉和青柳二人进来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收拾了。 而他也站了起来,握住吉祥的手轻声道:“这几日,你无事便少出去,免得撞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不干不净?东西?” 吉祥嘴里无声的重复着袁叔万的话,也得亏了自己现在没有再喝水,不然估计还要被一回。 虽然先时也感觉到了袁叔万对于袁家其他人所表现出来的不屑与厌恶,而且袁家人也的确是荒唐。 可是这般犀利的言语,却是吉祥第一次听到。 她忍不住看向了袁叔万面上的神色。而袁叔万见吉祥这副小模小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一日,我陪你去了那小巷,当时便看到了袁家的马车停在那边。那种地方,总归是有些乱七八糟,你也莫忘记了当初袁伯鹏的教训。” “……” 吉祥没说话,她想到今日袁老太爷的那副样子,也是沉默了。她最近的确还是不要出玄玠居比较好。 不过那袁老太爷的样子,看着实在是不妥啊。 吉祥皱了皱眉头,又与袁叔万提了一句,末了还跟着问道:“三爷,老太爷这事儿,你不管管吗?” 吉祥总觉得袁老太爷这事儿会出大事,可是她又有一种不好说的感觉。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无事,你不必多想,长辈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插手。” 袁叔万看着吉祥,到底还是隐瞒着并非将实情说出来,虽然他在吉祥面前使过无数次的手段,可是这一回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阴暗腌脏,他也不愿意让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污了吉祥的耳朵。 吉祥倒也不是个一件事情可以说上好几遍的人,既然那一日,袁叔万并不是很乐意提及这件事情,之后吉祥便没有再提此事。 而这段日子,吉祥听从袁叔万之言,一直呆在玄玠居里并未出去,每日里悠悠闲闲的摆弄着那日袁叔万陪她出去玩时买来的书籍和对象,偶尔无聊还绣上几针,加之还有新婚燕尔归来的绣冬以及即将出嫁的袁香蓉不时来访。 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也有滋有味。 而这段她几乎是避居一样的日子里,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先是会试结束,钱昭君的丈夫蒋家公子和袁香蓉的未婚夫刘明山都参加了此次的会试,而且结果出来,则是双双获喜,蒋家公子虽然是吊在了尾巴上方才进入的榜单,可好歹也是上了榜。而刘明山则是让袁香蓉面上大大的有光,刘明山竟然中了会试的头名。 消息传来的时候,袁香蓉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第二日便跑来与吉祥说了,眉眼之间,一扫先时的郁色与不喜,只剩下了神采飞扬。 虽然吉祥早知道刘明山此次前途定然不差,不过先时宽慰袁香蓉的话,实在是太过于抽象,肯定不如现在刘明山用实际成绩来证明的要有力。 而且,刘明山如今中的是头名,虽然之后还要进行殿试重新排名,但是按照往届的经验来看,刘明山就算在殿试中表现的不尽如人意,但也不至于会落到后边去。 这也是给袁香蓉打了一剂强有力的定心针了。 说起来,虽然袁香蓉和刘明山定亲在会试之前,不过成亲的日子,却是在殿试发榜之时。 在刘明山取得了这份好成绩之后,好处也是立竿见影。 至少,袁香蓉是在刘明山还未真正发迹之前定下的,如此,刘明山对于袁香蓉心里也会多少几分情意,而且,对于袁府而言,也多了一个慧眼识英才的好名声。 而在殿试发榜成亲,等于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刘明山的确是非常争气,不但在会试中拿了头名,殿试中也是毫不逊色,一样拨得头注,成了状元郎。 消息传来之时,吉祥都能够感觉到袁香蓉高兴的几乎要找不到方向了。 状元郎这身份,配配袁香蓉这个从庶女转为嫡女的宰相府小姐,也并不逊色,毕竟本朝历数数代状元郎,也有不少的状元郎还娶了公主。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状元郎都能够娶到公主的,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够嫁给状元郎。 不少的状元郎,等他们真的考上状元之时,多数都是家中有妻儿,甚至不少还是白发苍苍之辈,鲜有正当风华且未娶妻之人。 而状元郎,既然有那个本事成了状元郎,前途自然是不会太差,这样的人,也大都不愿意往家里娶个还可以阻碍了自己仕途的祖宗供着。当然,若是遇上一些受宠的公主,却也是不得不娶。 而刘明山,说实话,娶袁香蓉,真的不再是委屈了袁香蓉。 就是一开始不希望袁香蓉夫婿太过于优秀的袁太夫人,闻此消息,却也是面上做出了高兴的样子来,甚至未袁香蓉筹备的出嫁婚礼也是隆重了许多。 状元榜眼探花游街,是历来的习俗。 骑着高头大马,配着红花,绕着京城大街一直到宫门口。 而在这一日,一些个临街窗口的酒楼包厢也会变得异常抢手,本朝并非要求女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到这样的盛事,甚至有不少的大家小姐也会随着长辈一块儿出门躲在包厢里,甚至还可以大着胆子给那几位新贵抛鲜花绣帕。 当然鲜花和绣帕都是特意准备,并不能够查到她们的身份,这种做法,都快变成了一种风俗习惯在闹。 吉祥先时还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个仪式,直到这几日袁香蓉频频来访,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吉祥心中疑惑。 问过青玉青柳二人,二人略略沉思,面面相觑之后,却是青玉轻声开口道:“奴婢猜测,再过几日刘公子便要骑马游街了,二小姐莫不是也想去凑热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游街?” 吉祥微微愣了一下,不过马上便联想到了,她看着青玉又轻声道:“二小姐是想让三爷带她去看未来的夫君?” “奴婢猜测是这样的。” 青玉轻声回了,而青柳也跟着点了点头。 吉祥晚间将这件事情与袁叔万开口说了一下,而袁叔万闻言,倒是爽快的点了点头,开口应允:“等到那日,我上完早朝早点归家,带你和香蓉一块儿去看看。 说完这话,袁叔万又笑着打趣了吉祥一句:“恐怕不仅仅是香蓉想去,你这些日子在家中,也是被闷坏了吧!” 吉祥只是皱了一下小鼻子,没有发言。 等到了那一日,袁叔万果然兑现承诺,早早的归家来了,而袁香蓉也是很早的来了吉祥的屋子里,那个时候,吉祥才刚刚起身,甚至都没有洗漱过。 她无奈的看着袁香蓉在她屋中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直接拉了她往外边跑去,让她觉得实在是好笑,到底是怀春的少女样子。 吉祥也是难得俏皮的打趣了袁香蓉几句。 袁香蓉本就面子皮薄,闻言低着头满是不好意思,最终只是声音比蚊子还要轻的一句:“我怕待会儿人太多,咱们挤不进去了。” “……” 吉祥对于袁香蓉的托辞实在是有些无语,袁叔万既然说带她们出去,怎么可能真的让她们去人群里挤,肯定早早的便留好了僻静的包厢,反正袁家别的不多,就店铺多。 而袁叔万带着吉祥和袁香蓉去的包厢,其实就在上一回与吉祥一道儿用膳的酒楼中,而且还是老包厢,推窗出去,便是刘明山他们待会儿游街要经过的那条街。 袁香蓉走进包厢之后,虽然出于女子的矜持,强行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坐在桌前安静饮酒,不过不时飘向窗户的那双眼睛,却是在表明着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吉祥与袁叔万交换了一个好笑的眼神,都未说什么,吉祥只是低着头喝着茶,顺便观赏着袁家二小姐袁香蓉难得不淡定的模样。 不过这状元游街,实在是有些晚,吉祥喝过两盏茶后,却仍然没有等来,反倒是让那两盏茶害的有些内急了。 吉祥带上青玉青柳二人到了后院的更房里。 后院里,专门为女眷设置了一间间隔开的小隔间,里边也十分的干净。 吉祥走入其中一间,并未让青玉青柳二人进来伺候,虽然她也已经习惯了让二人伺候她的衣食住行,可是这种生理之事的解决,她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二人也习惯了吉祥这个癖性,依言站在了门口守着。 吉祥解决完后,走到了一边盛放着水盆的地方正要伸手净手之时,突然,一双手从吉祥的身后探出,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吉祥一时不妨,嘴巴被捂了个正着,嘴巴被紧紧捂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瞪大了眼睛,惊惶的想要挣扎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崔玉珍的声音。 “公主,是我,您别叫!” 而随着崔玉珍这一声解释后,她手上也渐渐的松开了一些,吉祥转头看去,果然瞧见崔玉珍正站在她的身后。 “崔姑姑,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能是受了崔玉珍的影响,吉祥不觉也压低了声音,对着崔玉珍开口问着。 崔玉珍显然是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她们之间的会面,而那个任何人中的最重要一个人,便是袁叔万。 吉祥自然知道,她的身边其实并不仅仅只有青玉青柳二人,其实还有不少隐藏在暗处的人,可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方才是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崔玉珍闻言,轻轻叹了一声,却仍然压低着声音轻声道:“公主,时间有限,奴婢也长话短说了,此次奴婢前来,是特地告诉你一声,小心袁叔万。” 吉祥闻言,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而崔玉珍注意到了吉祥这个面部动作,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吉祥却是轻声道:“姑姑说什么呢,先时,不是姑姑与我说,让我跟着三爷,求得他的庇护吗?” “公主,袁叔万那人,简直就是人面兽心,太狠心了。那一日,围场回来时,路上不是有人来袭击,想必公主应该知晓,那些人是皇上派来的。” 吉祥点了点头。 而 崔玉珍又开口道:“可是当时死了很多的官员,又有不少人至今重伤卧病在床,怀远他如今还下不了床,怀远亲口告诉我的,那些袭击他的人,根本不是皇上的人, 皇上也不会袭击自己的官员。当时死伤的,全是忠于皇上的大臣,而经过此次之后,袁叔万如今在朝上已经独揽大权了。” “姑姑,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袁叔万并没有瞒着她处理公事,她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一些,虽然没有准确的猜到真相,可也是相差不远了,只是没有想到郭怀远也受了重伤,至今还未没好起来。 可是,崔玉珍如今与她说的这些话,其实私心也颇重,多半也是出于对于袁叔万伤了郭怀远的不满。 其实吉祥对于郭怀远的态度,就如同郭怀远待她的态度一样,只是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崔玉珍,双方才有了那么一些联系。 而事实上却是,即使吉祥听到郭怀远如今依然重伤在床,听在她的耳朵里,也仅仅是比听到其他她不认识的人被袁叔万如此心狠下手杀害要稍稍有几分在意罢了。 可是,袁叔万在吉祥面前从来都不装良善之人,她也知道她是个挺狠心的人,所以说她冷血自私也罢,说她狼狈为奸也好。 袁叔万此次下手,对她有好处,对袁叔万也有好处,她难不成还能去谴责袁叔万吗。 而吉祥的这副态度,也是有些出乎崔玉珍的预料。 在崔玉珍的心中,吉祥一直都是那个还在妙弋宫中,甚至连下人都不忍心责罚的善良单纯的小公主,可是没想到,对方在听到这些事情后,竟然会表现的这般无动于衷。 她深咬了咬唇,最终却并未与吉祥再做分辨,只是轻声道:“公主,奴婢并不是想要离间您与袁大人的关系,只是,想让公主多加提防,袁叔万此人,甚为心狠手辣,为了成大事,根本不在乎牺牲什么,奴婢只怕公主那一日,也会被袁叔万利用。” 吉祥沉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而 崔玉珍见此,轻声又道:“奴婢记得公主曾经在围场之时告诉我奴婢,袁大人会对公主好,可是袁大人若是想要真的对公主好,对于公主而言,恢复您的身份便是最 好的了。如今袁大人已经手握重权,在朝中更是威望甚重,他若是真的对公主好,想要恢复公主您的身份,怎么会到了如今,仍然让公主呆在他的身边做个没名没分 之人呢!” “姑姑……” 吉祥闻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轻声又道:“姑姑,此事,三爷心中自是另有考虑。” “公主您……” 崔玉珍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最终再次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一句:“既然公主心中有主意,那奴婢便不再多说了,公主自己保重,奴婢还要回去照顾老郭。” 说完这句话,崔玉珍便离开了。 崔玉珍的速度很快,吉祥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崔玉珍是从哪里走的,怎么走的,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便只剩下吉祥一个人。 吉祥将手浸入了水盆之中,水盆里的水已经有些变凉了,不过,吉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双手搓揉着。 其实,当初在围场之时,吉祥并未告诉过崔玉珍袁叔万要恢复她公主身份的事情,毕竟此时牵涉甚大,即使是在她看来还算亲近的崔玉珍,她也是留有几分保留,当时为了安崔玉珍的心,她也只是告诉崔玉珍,袁叔万会待她好的。 可是,今日崔玉珍却提及了恢复她公主身份的事情,就是因为她先时没有与崔玉珍提到过,而袁叔万先时又承诺过她,她的心里难免会有几分芥蒂。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吉祥的确是竭力在于袁叔万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当中,可是袁叔万拖着久久未曾实现对她的诺言的做法,也的确是让她偶尔心中会想起来,也存了一份疑虑。 吉祥并不是在意这个身份,若是袁叔万不提及要为她恢复身份,她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可是如今提了,袁叔万却又迟迟不兑现,便有些变了味道了。 吉祥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小隔间里呆了多久,直到外边青玉和青柳感觉不对,轻声在门外催促之时,吉祥方才开口回了:“无事,我马上出来。” 青玉和青柳二人听到了吉祥的声音,也放下了心,不过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吉祥姑娘,需要我二人进来帮忙吗?” 正说着,青玉和青柳二人便看到房门被打开,吉祥从门后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我没事,你们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没有没有。” 二人连连摇头,吉祥在里边呆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只是比之以往要长点,所以二人才感觉到奇怪。 不过这在外边,可能不熟悉,也是情有可原,二人倒也没有多想,便随着吉祥重新回了包厢。 包厢之中,袁叔万仍然坐在桌前喝着茶水,而袁香蓉却是已经站到了窗边,吉祥也听到了窗外传来的人群之声,她看着袁叔万开口问道:“这是过来了!” 说完这话后,吉祥也不等袁叔万回答,便自己站到了窗户边上,站在了袁香蓉的边上。 果不其然,外面正好瞧见官兵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 在中间的那一人,面容俊秀,气宇轩昂,看着十分引人注目,而吉祥看去之时,却瞧见袁香蓉早已经羞红了脸。 吉祥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看着两边不停落下的鲜花绣帕与荷包,她促狭的将袁香蓉手中的那一方帕子抽了出来,上下看了,只瞧见绣了一丛绿荷芙蓉花,并无其他记号之时,她直接将那帕子团成了团,朝着外边刘明山的方向扔了过去。 “吉祥姑娘!” 袁 香蓉其实自己也想抛,可是她胆子小,女儿家的矜持,根本做不出让她抛出这方帕子的举止。而这方帕子也是她一早便准备好的,如今抛不出去,心中急的不行,等 到吉祥替她抛出,她心里其实隐隐升上一股喜悦,可是当看到刘明山的目光仿佛是朝着窗口往来之时,她又害羞害怕极了,连忙躲到了窗后边。 “二小姐……” 吉祥正要拉扯出袁香蓉,却瞧见刘明山伸手接了帕子,她连忙开口道:“接住了接住了!” 袁香蓉闻言,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雀跃,却又小声的问着吉祥道:“有没有走远?” “没有,你快来看。” 吉祥看着袁香蓉这副温温吞吞的样子,却是替她急的不行。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突然笑着走到了吉祥的身后,对吉祥开口道:“你呀,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人家还以为是你抛得帕子了。” “啊!” 吉祥疑惑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又顺着袁叔万的目光朝着窗外看去,只瞧见外边的刘明山目光正看向窗口,他看到袁叔万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脸上带笑点了点头,而后收回目光朝着前方行进。 随着刘明山等人的队伍慢慢离开后,人群也渐渐散了去,吉祥原本以为要与袁叔万一道儿打道回府之时,却瞧见门外青玉青柳端着几盘菜走了进来。 吉祥疑惑看向袁叔万,袁叔万轻声道:“既然都这个点了,用完午膳再回去,你不是很喜欢吃这里的脆皮烤鸭吗?” “真好,今日三爷您待我和二小姐太好了。” 吉祥笑着叫过袁香蓉一块儿坐下,袁香蓉显然有几分拘束,她虽然不是第一次与袁叔万一道儿用膳,可是却是第一次这般近着同桌用膳。 而直到袁叔万也是温声的开口道:“香蓉,坐下一块儿用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合,合。” 袁香蓉闻言,受宠若惊,连忙开口应答。 吉祥看了一眼袁香蓉这般,拉了拉袁叔万,其实还是不要和她说话,可能她还不会这么紧张。 不过,袁叔万也的确是没有再与袁香蓉说话的意思,等到青玉和青柳将菜都拿进来后,他低头给吉祥夹了一块脆皮烤鸭后,便安静的用起了自己面前的膳食。 吉祥看着袁叔万给她夹得那块烤鸭,握在手上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却是笑着夹了起来,送入了嘴里,熟悉而美味的味道在她的嘴里蔓延着,充斥着她的味蕾。 吉祥看着袁叔万轻声道:“三爷,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当然有,只要你乖乖听话。现在,别这顿还没吃完,便望着下一顿。” 袁叔万好笑的干脆将那盘脆皮烤鸭放到了吉祥面前,开口道:“都是你的,没人和你争。” “三爷,二小姐还在这儿呢!” 吉祥一副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袁香蓉。 袁香蓉本来一直充作隐形人,突然听到吉祥提到自己,连忙摇了摇头,轻声道:“三哥、吉祥姑娘,你们不必介意我。” 说完这话,她便低头跟数米饭似得吃起了碗中的白饭。 虽然袁香蓉在袁家的待遇没有并不算好,但也并不算差,而且这些年来跟在袁太夫人身边伺候着,跟着袁太夫人常常一起用饭用菜,吃的并不比这一顿差,虽然这顿口味很是新奇,但对于并不注重口腹之欲的袁香蓉而言,却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反倒是袁叔万与吉祥的互动,让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暗暗的羡慕。 原来,他三哥那么严肃的人,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也能够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将来,她的丈夫刘明山会如何待她? 袁香蓉的心里是怀着憧憬的,而成亲之日,也很快到来了。 刘明山大登科之后迎来小登科,骑马迎亲,不仅穿的喜气洋洋,神色看着,也是十分高兴。 而袁家,也是张灯结彩将袁香蓉这位袁家嫡小姐嫁给状元郎。 府上的这桩喜事是袁太夫人和袁大夫人二人一起来筹办的,袁太夫人把握大方向,袁大夫人则是处理细节,二人搭配的倒也十分不错,至少这场惊心策划出来的婚事,办的妥妥帖帖。 只除了一桩。 这婚礼当日,竟然不见了袁老太爷。 袁太夫人原本坐在厅内迎亲,听着陈嬷嬷的禀告,当时一张脸直接阴沉了下来。不过袁太夫人却又马上扬起了笑容,找了个借口走出大厅后,却是对着陈嬷嬷开口问道:“今日大喜之日,不是早就再三通知了吗。怎么会人不见了!” 陈嬷嬷面色也并不好看,袁老太爷这事儿,简直就是百密一疏,可是谁都不会料到,女儿成亲当日,父亲会突然闹失踪啊。 若 不是她见着前边男宾越发多了却没有主事儿招待,而迎亲的轿子听着下人禀告已经到了上边一条路,她也不会想起这袁老太爷,也不会想着让底下人去老太爷的屋里 请一请,然后发现,袁老太爷根本就不在屋里。而门口护卫处更是告知,袁老太爷自昨日中午出去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过。 袁太夫人听着陈嬷嬷的禀告,脸色简直就是气的铁青。 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骂着“老不死”,终于冷静了下来,袁太夫人强忍着晕阙过去的感觉,对陈嬷嬷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找!” “奴婢已经派人去寻了,可是喜轿马上就要来了,怕是赶不及!” “无事,这边让前边人稍稍多拦一会儿,现在重要的是赶紧将人找回来,不然咱们袁家,真的丢大丑了!” 袁太夫人冷声开口道。 而陈嬷嬷闻言,也连忙行了礼,便告退打算派人去寻。 而在这个时候,袁太夫人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了陈嬷嬷,开口道:“你亲自带人去那地儿找找。” 袁太夫人说完这话,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而陈嬷嬷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了袁太夫人所言的那地儿是什么地方。 她心里其实有点不敢相信,又有几分相信。 不敢相信是觉得,就算袁老太爷平日里再不着调,可是今日毕竟是自己女儿出嫁的日子,怎么还可能厮混在青楼楚馆之中,但是一想想这一整日又一整夜的没见着人了,还能够去什么地方。 而虽然陈嬷嬷心中早有预感,可是真的在那地儿找到袁老太爷的时候,还是让她有些惊得说不上话来。 陈嬷嬷带人到花柳街的一家青楼中找到袁老太爷的时候,袁老太爷竟然浑身赤裸的躺在几名同样赤裸的青楼女子中间,而且就在大堂之中。 当然袁老太爷并不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好几个男人也是如此,陈嬷嬷粗粗一眼看去,竟有数十名青楼女子在作伴着。 周边放了许多的吃食与酒水,袁老太爷抱着一个女子,由那名女子往他嘴里灌着酒。 而那大堂之中,门窗紧闭着,两边都烧着炭炉,将大堂烤的暖洋洋的,浓香蔓延,一股奢靡之气弥漫着。 陈嬷嬷带人闯进去的动静,甚至没有惊动里边的人。 里边的人一样寻欢作乐着,这副场景,也让陈嬷嬷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第149章 随着陈嬷嬷一道儿来的人,也根本没有料到会看到今日这般场面,几人忍不住看向了此次的主事人陈嬷嬷,更有胆子大的人直接对陈嬷嬷开口道:“陈管事,怎么办?” 陈嬷嬷没有再抬头去看里边甚至是有些污眼睛的场面。她犹豫的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直接开口道:“你们几个,进去帮老太爷将衣裳穿上,直接请出来。” “这……” 几人闻言,有些犹豫了,虽然陈嬷嬷嘴里所说词汇是请字,可是其他人也能够听得出,只是说的好听罢了,这个时候闯进去还将人带出来,必然会得罪袁老太爷,他们说到底也只是袁府里的下人,哪里敢这般胆大妄为啊! 陈嬷嬷见自己的话说出去,并不能够让几人下定决心,忍不住虎着脸又是开口道:“怕什么,咱们是奉了太夫人的命令过来,而且今日是二小姐的大喜之事,耽误不得,你们还不赶紧过去。” “是。” 几人摄于陈嬷嬷的话以及陈嬷嬷后边的主子袁太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慢慢的朝着屋里走去。 他们倒也真不敢使用蛮力将袁老太爷请出来,走进去后,皆是硬着头皮站在了袁老太爷身边,轻声的叫了几声。 袁老太爷此时看着仿佛是醉的神志不清,还伸手挥动了两下。 几人犹豫的站在一边,无从下手。 而陈嬷嬷在外边瞧见了,冷声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老太爷回府。” “是。” 几人再次硬着头皮应了,一人捡过落在一旁袁老太爷方才丢下的衣裳,另几人上前将袁老太爷扶了起来。 未料,他们的举动,却是惹得袁老太爷一阵挣扎,嘴里更是含糊不清的喊着:“干什么,干什么!” 几人不敢出声答应,只是闭着眼睛一鼓作气的将袁老太爷从里边抬了出来。 袁老太爷挣扎的力气,在边上的几个人都被袁老太爷挥舞的手狠狠的捶打挨了好几计,不过显然,这个时候却是无人敢真的发出一声痛呼之声。 袁老太爷被抬出了房间,而另几人在陈嬷嬷眼神的示意下,上前拦住了想要过来拉人的屋里人。 陈嬷嬷走到了袁老太爷身边,瞧着袁老太爷这副根本便是衣冠不整的摸样,却也是恭恭敬敬只做视而不见,用她严肃刻版的语调慢慢道:“老太爷,今日二小姐出嫁,太夫人请您赶紧回府送二小姐出门。” 不过,这个时候与袁老太爷说这话,显然便是有几分对牛弹琴之意。 袁老太爷根本没有将一分的注意力分散到陈嬷嬷所说的话里,嘴里仍然叫嚣着:“做什么,做什么,我儿子是宰相,我女儿是贵妃,敢动我,砍你们的头!” “老太爷!” 陈嬷嬷听了袁老太爷所喊的话,眉眼间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够夹死苍蝇。 她这个时候也知晓了多说无益,只能够冲着站在边上扶着袁老太爷的人开口道:“将老太爷带到车上,赶紧回去。” 陈嬷嬷带着袁老太爷回府的队伍回到袁府之时,迎亲的队伍也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陈嬷嬷当机立断,却是让马车后门进入了。 一进入府中,陈嬷嬷便立刻下了自己的那辆马车,走到了躺着袁老太爷的那辆马车上。 一撩开帘子,却是让陈嬷嬷顿时沉下了脸,袁老太爷此时正双眼紧闭着,躺在了马车里,完全睡的人事不知的模样。 “老太爷,到家了!” 陈嬷嬷耐着性子冲着马车内喊了一声,谁知道,躺在马车之中的袁老太爷,却依然睡的死沉死沉,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过。 “老太爷!” 陈嬷嬷再次大着嗓子喊了一声。 而袁老太爷仍然没有一丝的回应。 陈嬷嬷无奈,只能够对着边上人吩咐道:“你们将替老太爷准备的衣裳拿过来,我去禀告袁太夫人。” 毕竟这位袁老太爷是主子,陈嬷嬷用这种方式将人带回来,已经是愈矩了,其他的,也只能够等到袁太夫人过来才能够做决定。 今日毕竟是袁家二小姐袁香蓉出嫁,即使是袁太夫人这般身体并不算好的人,也是撑着开始招待起了来道喜的客人。 陈 嬷嬷过去的时候,袁太夫人正与几个同样是有诰命在身的几位夫人说着话,看到陈嬷嬷之时,她找了个借口从里边走了出来,而当她听完了陈嬷嬷的话后。一张脸瞬 间黑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十分冷冷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怒火,对陈嬷嬷开口道:“行了,带我过去。” “是。” 陈嬷嬷正要带路之时,却瞧见袁太夫人的身体突然晃了两下,仿佛在下一刻便要晕倒在地上。 陈嬷嬷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了袁太夫人,开口道:“太夫人,奴婢扶您去歇息。” “你让我怎么歇!还不赶紧带我过去瞧瞧。” “可是您的身体……“ 陈嬷嬷还想再说什么,被袁太夫人狠狠一瞪,却是连忙闭上了嘴巴,连忙低头扶着袁太夫人朝着后门方向走了过去。 袁太夫人到的时候,袁老太爷倒是醒了过来,不过却是仍然神志不清的在挣扎着,脱着下人们给他准备的衣裳。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热……热……” 衣服虽然已经被袁老太爷穿在了身上,而且还紧紧的系上了腰带,袁老太爷毫无章法的动作,根本无法将衣裳从他身上扯下来。可是,却也是将领口处扯得凌乱不堪,胸口处更是露出了一大块干瘦的胸膛。 袁太夫人原本怒气冲冲而来,也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想要冲着袁老太爷发泄,可是瞧见了这般的袁老太爷,她也是知晓,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恐怕袁老太爷也不会有反应。 她扶着陈嬷嬷的那只手紧紧的抓着陈嬷嬷的手,最终闭上了眼睛冲着仍然不停叫着袁老太爷的下人开口吩咐道:“不必叫了,让他睡,睡个够!” “太夫人……” 陈嬷嬷闻言,抬头看向了袁太夫人,语气里有些惊讶于不赞同,而袁太夫人却是冷声开口道:“这副样子出去,比缺席了还要丢人,而且袁家难道会没有人吗,要这个老不死的有什么用!根本就是去丢人的。” 陈嬷嬷听着袁太夫人仿佛是发泄一般的话,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而袁太夫人说完这话,也没有继续说,自己转头便是离开了这个地方。陈嬷嬷瞧见了,连忙正要跟上之时,却听到身后的下人们一脸为难的开口问道:“陈管事,这老太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还能让老太爷睡在这里吗,赶紧抬回老太爷的院子里去。” 说完这话,陈嬷嬷却是连忙追赶着袁太夫人赶了过去。 袁香蓉此次出嫁之时,虽然袁老太爷到了最后还没有出现,可是有袁伯鹏背着抬上了轿子,也有袁太夫人担起了说训诫话的任务,更重要的是,平日里可说是日理万机的袁叔万也帮着招待了客人,甚至送了袁香蓉被刘明山接上轿子。 少了袁老太爷这也只是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甚至可以忽视掉的遗憾了。 送走今日来道喜的宾客之后,袁太夫人便是疲惫的支撑不住,整个人几乎是靠在了陈嬷嬷的身上。 袁伯鹏与袁叔万二人瞧见了,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袁太夫人回到了丰岚园里,一等将袁太夫人扶到了榻上躺了好一会儿,袁太夫人方才恢复过来。 而袁伯鹏更是不赞同的开口道:“娘,不过是送二丫头出门,您也不用这般操劳。” “二丫头嫁的是状元郎,而且也是这些年来咱们袁家难得的喜事,自然得好好操办!” 袁太夫人有气无力的开口说着。 而袁伯鹏闻言,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着袁太夫人开口道:“娘,今日怎么没瞧见爹的面啊,爹是有什么事情吗?” 袁伯鹏不说这话倒也罢了,可是一说,却是仿佛重新点起了袁太夫人的怒火,她冷声道:“有事,你爹自然有事,忙着在那烟花之地吃喝嫖赌去了!” 袁太夫人这话一说出来,让袁伯鹏既有些不敢置信又有就几分尴尬,毕竟先时他也曾经逗留过烟花之地,但是后来却是袁老太爷义正言辞将他教训了一顿,他方才不敢再去,谁料到,这袁老太爷竟然自己也开始风流了起来。 偏偏这把年纪了,怎么听着,都感觉到为老不尊。 “娘,爹现在在何处?” 袁叔万轻声出口问了一句。 而袁太夫人只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今日我让人将他从青楼里带了回来,偏偏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这会儿只怕还在自个儿屋里躺着呢!” 袁太夫人的话刚刚落下,袁伯鹏和袁叔万二人都听出了里边的怒气,不过也是,今日袁老太爷的行径,实在是太荒唐了。 袁伯鹏不敢替袁老太爷求情,反倒是袁叔万最后离开之时,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娘,要不我和大哥去瞧瞧爹吧!” 不过,这话却是被袁太夫人直接一句否决了,她冷声道:“看什么看,让他睡死过去好了!” 说完这话,又是对着袁伯鹏和袁叔万开口叮嘱了一句:“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不用去看他,这会儿你们就算过去了,只怕还是睡的神志不清不认得你们。” 袁叔万和袁伯鹏最终在袁太夫人的话下,并没有去袁老太爷的屋里。 等从丰岚园里出来之后,他们便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袁叔万从丰岚园里回去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吉祥也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她手上拿着一本书,借着放在床边的烛光慢慢的看着。 袁叔万从屋外走进的时候,她放下了书,不过也没有从床上起身,而是开口说了一句:“三爷,回来了!” 袁叔万看着灯下吉祥看向自己的那对水光盈盈的大眼,还有吉祥面上露出的温馨笑容,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吉祥也是笑了一下,自己又重新将目光落到了书本上。 她以为袁叔万这会儿会去洗漱了,毕竟时候也不早了,是该上床睡觉了,不过,吉祥平日里也从来都不会下床伺候袁叔万,故而仍然安安稳稳的躺着看着书。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直接走到了吉祥的身边,在床边坐了下来。 吉祥平日里都是睡在床的内侧,今日因为还要借着烛光看书,身体睡在了床中间,而袁叔万走过来坐下的动静,也一下子惊动了她。 她看着书本上被遮挡住的光芒而落下的阴影,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手将吉祥手中的书转到了封面处,开口道:“又在看话本呢?” “反正也是无聊。” 吉祥闻言,轻声回了一句。 而袁叔万听了这话,脸上却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成日里呆在家中,的确是无聊,不过马上便可以带你出去了。” “出去?”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并不是很明白袁叔万的话。 而袁叔万却并没有再解释,只是笑着又开口道:“你放心,还是要回京城的,只是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日子,也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吉祥只觉得被袁叔万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可是等到了第二日醒来之时,她却是大概明白了袁叔万的意思。 袁老太爷死了,昨夜半夜被发现的。 而昨夜,吉祥睡在袁叔万的怀中,一夜安眠,也并未听到外边的动静。 消息也是到了第二日清晨起来之后,她原本想着袁香蓉刚刚出嫁,府上也十分喜庆,自己打扮也不好太过于素净,故而捡了一支玫红色的绢花正要往头上插的时候,青玉却是连忙开口阻止了。 并且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吉祥是真的有些惊呆了,她只觉得这事儿让她真感觉到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也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青玉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刚打水进来的青柳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怎么毫无征兆。” 沉默半晌,吉祥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说是毫无征兆,倒也的确是有些偏颇了,毕竟先时袁老太爷那副样子,仍然记在吉祥的心中,袁老太爷出事可能是吉祥觉得最不奇怪的一个人,毕竟成日里在那种地方厮混,也是自找的。 只是,袁老太爷死的太突然了,要知道昨日还是袁家二小姐袁香蓉刚刚出嫁的意思。 而青玉闻言,轻声开口道:“是昨天半夜老太爷院子里的下人觉得老太爷睡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叫唤吩咐,到门口叫人又不应,这才进屋发现的。他们进屋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死去好久了,而且据说,死状十分恐怖,把那个第一个看到老太爷的人吓得叫了一声便翻白眼晕了过去。 “……” 吉祥并没有说话,而青柳在边上也是跟着轻声说了一句:“奴婢听人说,老太爷的样子,仿佛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根本不是自然死的。现在谁都不敢进屋里去,为了这事儿,三爷今日都没有去上早朝。” “服用药物?” 吉祥想到了那一日自己瞧见过袁老太爷的异样,心中的猜测隐隐呼之欲出。 袁老太爷的确是服用了药物而死去,说起来,这药物还是他自己主动服用的助兴药物,五石散。 这五石散服用之后,能令人感到兴奋、精力充沛,而且还有一种说法,说这个药物对身体有很大的好处,服用之后只觉得浑身舒坦,有种飘飘欲仙甚至是能够出现幻觉的感觉。 故而青楼之地,也会有有不少推销服用这个药物。 当然,这也是这些年来才兴起的,从前虽然有,但并没有这般广泛的推广起来。 这五石散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吃死过人,所以朝廷里也没有禁止它的使用和流通。 袁老太爷自从流连青楼之地起,便开始服用起了五石散,渐渐上了瘾,一日不用,便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五石散的确是不会吃死人,只会让人觉得兴奋、浑身发热,袁老太爷服用这么多次,都未出现过问题,其实这一回,说来真是凑巧。也是诸多原因综合在了一起,方才让袁老太爷丧了命。 昨日陈嬷嬷带人将袁老太爷将人带回袁府之时,袁老太爷其实刚刚服用了五石散,而服用完五石散,必须吃上大量的食物且饮酒,最重要的是,这些食物和酒都必须是冷的,而且身上不能够穿的太多,必须将五石散的药力挥发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嬷嬷和其他人将袁老太爷带回来之后,也只以为袁老太爷是饮酒过度是喝醉了才会这番表现,嘴里叫着热,也当成了是喝多了酒的表现,并未往其他的地方想过。 等到下人拿了衣裳硬是给袁老太爷穿上。 这冬日里的衣裳,而且是主子的衣裳,定然是做的十分厚实,袁老太爷当时穿上,便觉得浑身着了火,所以一直用手扯着衣裳,可是因为衣服用腰带束起,穿的十分严实,而袁老太爷只觉得身体越发虚弱,根本扯不下衣裳。 再到后来,袁太夫人让人将他扶回了房间里躺着。 此次伺候袁老太爷的人,并不是一直跟着袁老太爷的那几个小厮,那几个小厮在袁老太爷被从青楼里带走之后,都觉得袁太夫人要责罚,故而没有跟回来,直到了天色变黑了,方才磨磨蹭蹭归来。 又听着其他人说袁老太爷已经睡下了,几人都乐得没有受责罚且清闲,故而方才忽略了袁老太爷的情况。 而此次将袁老太爷扶进房间的人,不仅给袁老太爷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被褥,而且还在屋里点了好几个炭炉,确保不会冻到袁老太爷。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袁老太爷体内的药力根本挥发不出来,身体又是被折磨的毫无力气,最终被那五石散的药力作用下,生生给热死的。 药是袁老太爷这段风流日子以来,习惯性的在青楼里服用下的,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袁老太爷的死,也可以说是袁太夫人间接造成,更加不能够与外人道之。 听罢请来的太医说完袁老太爷的死因后,袁家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袁叔万开口吩咐下人送太医出去,并且包了厚厚的封赏让太医保守秘密回来之后,却瞧见袁太夫人一脸苍白,甚至连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而袁太夫人看到袁叔万的时候,也是跟着红了眼眶子。 袁叔万连忙上前轻声安慰道:“娘,不必担心,此事不会传到外边的。” 袁叔万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秦姨娘却是突然跟个发了疯似得朝着袁太夫人扑了过来,嘴里尖利的喊叫着:“是你,是你害死了老太爷,是你,你是杀人凶手。” 秦姨娘这一下,并不能够扑在袁太夫人的身上,早有袁叔万带着袁太夫人躲过了秦姨娘的身体,而丫鬟们瞧见了,也是连忙上来拉扯住了秦姨娘。 秦姨娘的身体被制服的死死的,却仍然挣扎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冲着袁太夫人连声怒吼着:“蛇蝎妇人,连自己的相公都要杀害,你会有报应的!” 袁太夫人难得的沉默了,身体颤抖的躲在了袁叔万的身边。 而袁叔万却是冲着底下人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下人捂住了秦姨娘的嘴巴将人拉了下去。 而秦姨娘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甚至因为挣扎披头散发,形容十分狼狈且有狰狞。她的嘴里不停的咒骂着袁太夫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也让方才拉扯着秦姨娘的人有些无从着手。 而袁家大房在这个时候总算回过了神,虽然袁老太爷的死,让他们感觉到十分意外,且也有几分伤心,毕竟袁老太爷对袁家大房并不算差。 可是,袁老太爷都已经死了,而袁伯鹏的母亲是袁太夫人,他们也不可能任由秦姨娘将脏水往袁太夫人身上泼。 袁大夫人更是让自己身边的丫鬟上前帮忙,一群人上去,总算是七手八脚将秦姨娘给制服住了。 秦姨娘嘴里呜呜叫着,硬生生被带出了这院子。 而袁家二房的人,林氏瞧见了秦姨娘被这般对待,心里也是十分焦急,想要上前帮忙之时,她的手却突然被袁仲程握住了。 她疑惑的看向了袁仲程,却发现袁仲程浑身颤抖着看着秦姨娘被拉走,又是小心翼翼不敢去看袁叔万,模样看着,似乎是十分的害怕。 林氏有些疑惑,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的目光也看向了袁仲程,袁仲程被袁叔万的目光扫过的那一眼,差点没有腿软颠倒在了地上。 他好不容易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连声道:“三弟,我娘她被爹的死刺激的胡言乱语了,您莫与她计较,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林氏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袁仲程。 可是袁仲程却顾不得注意到林氏的目光,只是舔着脸与袁叔万这般讨好的说着。 袁叔万对于袁仲程的发言,只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说话,他看向了脸色苍白的袁太夫人,轻声开口安慰道:“娘,您不必担心,这里的事情自有我处理,您好好保重身体,我扶您先回去歇息。” “好,回去回去。” 袁太夫人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惊魂未定。虽然她很多时候,都是盼着袁老太爷赶紧死了,甚至在被袁老太爷欺负的太厉害的时候,也有想过,自己干脆杀了他算了,恨着盼着袁老太爷早点死。 可是袁太夫人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商妇,而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乍然听到丈夫的死讯,若是与她无关,倒也罢了,顶多有几分感叹。可是却是她间接杀死的,这让她真的接受不了。 甚至是感觉到惊慌恐惧。 等走到丰岚园的时候,袁太夫人也终于微微回了神,对着扶着她的袁叔万连声道:“叔万,真的不是我害死你爹的,我不知道他吃了那个什么药,我只是让他睡着,并不是想要害死他,我没做什么……” “娘,我知道,你别害怕,你也别慌,我都会处理好的。” “叔万,真的不是我害死你爹的……” 不过,袁叔万的话,此时对于袁太夫人而言,作用根本不大,她甚至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味的重复着,神色看着也有几分痴痴呆呆的样子。 袁叔万将袁太夫人扶到了屋里,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后,对着站在一旁的陈嬷嬷开口吩咐道:“吩咐厨房熬一碗安神汤过来。” 袁叔万的吩咐声下去,陈嬷嬷却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她看着老夫人的样子,也有几分发呆。 陈嬷嬷此时心里也慌极了,虽然昨日她只是按照袁太夫人的意思,将袁老太爷从青楼里带回来,也吩咐人将他扶到房间里歇息,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也根本挑不出一丝错来。 可是前提是,袁老太爷都还是好好的,如今袁老太爷却是没了性命,而且是她吩咐底下人这般做的。 她忍不住害怕的想着,会不会怪罪到她的身上,甚至袁太夫人等到回过了神,会不会认为其实是她害的袁老太爷没了性命。 毕竟,袁太夫人从头至尾,都没有明确的发出过命令,而是她跟着袁太夫人这些年,从袁太夫人的神情之中,领会出来的意思。 饶是陈嬷嬷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不小,可是在这会儿,也已经完全慌了神。 袁叔万的吩咐说了两遍,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神色不安的开口应了,却是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间,直到走到了厨房里,她想了好半天,方才记起袁叔万对着她吩咐的事情。 袁府里,可说是一夜之间,原本因为袁香蓉出嫁而挂上的大红灯笼全被被撤了下来,换成了白色的灯笼,府上也都换上了白色挽联布满,经过之人,只一眼瞧着,便能够看出宰相府里是要办丧事了。 玄玠居里的物件,也有不少被撤了下去。吉祥看着与国丧期间并无二般的装扮,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了昨日里袁叔万与她说的话。 要离开这京城袁府去其他的地方…… 官员若是父母逝世,不论官职大小,都必须丁忧回家,回到原籍守孝三年方可复出为官。 即使袁叔万如今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也不可例外。 当然,袁叔万如今既然能够把握住朝政,若是不想丁忧三年,当然也是可以的。毕竟也不是没有朝廷起复使用丁忧官员的惯例。 可是想到了昨日之言,吉祥却是感觉出了两个意思,第一个便是,袁叔万仿佛早就知晓袁老太爷会死的事情。而第二个却是,袁叔万是真的打算丁忧。 后者让吉祥感觉到不可思议,如今正是袁叔万的鼎盛之期,若是突然丁忧回老家,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袁叔万会失去朝中的掌控权,而等到丁忧三年回来,届时,袁叔万这宰相位置还有没有得坐都是个问题。还是说,袁叔万是打算急流勇退。 而前者,吉祥面上忍不住越发沉默了。 虽然吉祥其实更愿意相信袁老太爷这事儿并不是袁叔万下手的,可是袁叔万肯定早有预料。 甚至,袁老太爷食用五石散之事,恐怕还是袁叔万故意引导的。 吉祥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参加完围猎归来时袁叔万与她说的那句话,当时袁叔万说的十分平淡,仿佛只是对于家人的一句抱怨,可是如今想起来,吉祥只觉得不寒而栗。 原来,袁叔万那个时候,说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吉祥坐在榻上,沉默的看着手中所绣着的东西,而另一只拿着针的手,却是没有再动过。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吉祥一动不动的坐在榻边的样子,他脸上倒是浮起了一抹淡笑,走到了吉祥身边,抽出了吉祥手中的绣架子,又拿出了她手上的针,而后开口道:“心不在焉,就不要绣东西了,免得伤到你自己。” 吉祥回了神,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看着袁叔万仿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开口道:“没什么。” 袁叔万在吉祥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吉祥这副口不对心的样子,脸上仍然保持着淡笑,开口道:“你听到消息了。” 袁叔万并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意思。 而吉祥也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别藏在心里。” “我……”吉祥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袁叔万,她抿了抿嘴巴,轻声道:“三爷,袁老太爷并不是您下的手对不对?” 袁叔万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吉祥看到了袁叔万的表现,脸上却是一下子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吉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直到袁叔万握起了她的手之时,她方才有些知觉。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傻瓜,骗你的,我就算是再狠心,也不可能真的弑父。”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没有马上说话。而袁叔万却又开口道:“这事儿,我只是早就知晓,只是没有往里边插手,他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袁叔万说完这话后,却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慢慢道:“方才听到我的回答,你是不是害怕了?” 吉祥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却是轻声道:“你怕什么,我伤害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的。” “吉祥,我让你知道我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让你害怕我,我只是希望你了解我多一些,可以不害怕我。” 袁叔万紧紧握着吉祥的手,又继续慢慢道:“我并不想在你面前也戴上面具,我只希望,你能够接受这样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不害怕我,将我当成一个寻常的男人。” 吉祥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袁叔万交握着她的手,她轻声开口道:“我知道,我不害怕你。” 她在告诉袁叔万,却又仿佛在告诉自己。 ☆、第150章 袁叔万陪着吉祥在屋里并未坐多久,青玉与青柳二人却是突然来到了屋里,一脸犹豫的对着二人禀告:“三爷、吉祥姑娘,外边有个小厮说有事要来禀告。” “什么事情?” 袁叔万与吉祥二人对视一眼,都有几分讶异,虽然袁府里的事情多数由袁叔万来裁定,可是若不是什么大事,袁府里的小人也很少会到玄玠居里惊动袁叔万。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吉祥忍不住想着,会不会是和袁老太爷此次的猝死有关系? 虽然那小厮仍然在屋外,不过显然青玉和青柳二人既然敢进屋来禀告这个消息,显然便是将对方要来禀告的消息已经打听清楚了。 故而二人低着头轻声禀告道:“刚刚下人发现,秦姨娘被带回屋里后,自裁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自裁?”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先时的事情,倒也褪去了面上的疑惑。 他对青玉和青柳二人开口说了一句:“你们先下去,我待会儿便过去看看。” 青玉青柳二人点头应了是,等到二人走出屋子关上门后,袁叔万转头看向了吉祥轻声解释道:“难怪先时她敢对母亲大喊大叫,甚至出言不讳,原来在发现父亲死了之后,她也知道母亲定然不会放过她,便已经存了死念。” “三爷……” 吉祥听得袁叔万略带嘲讽的话,面上犹豫了一下,却又轻声道:“秦姨娘对老太爷还是有感情的吧。” “感情?” 袁叔万闻言却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又开口道,“即使是有感情,也不至于让她为了我爹殉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秦姨娘既然已经死了,就算了。” 吉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袁叔万这般仿佛是很遗憾秦姨娘死的这么快,心里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也不是同情秦姨娘,只是觉得,袁叔万这样子有点可怜,她也不知道,曾经的袁叔万因为秦姨娘受过多少的罪,可是毕竟人也死了,没必要这么一直纠结着,真正难受的反而是自己。 “她的确是死的够干净。” 袁叔万的语气里依然略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当他转头看到吉祥的时候,却是宽慰的笑了笑,开口道:“行了,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我都会安排好,这些日子,府上估计会很乱,你也别出去了,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吉祥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开口叮嘱了两句:“我知道了,不过府上事多,你也要注意休息。” “放心,我肯定会回来陪你用膳就寝的。” 袁叔万此时的心情,看起来却还是不错,至少还有心情与吉祥说笑。 等到走出玄玠居后,袁叔万看了一眼候在门外之人,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奴 才按照三爷的吩咐,让人将秦姨娘关在了她自己的屋里,开始时,秦姨娘还大喊大叫着,后来渐渐的没有了声音,我们几个感觉不对劲,连忙开门进去,却发现秦姨 娘已经吞了金了,还未等奴才们来得及禀告主子,去请来大夫,秦姨娘已经没有了气息。所以奴才赶紧来禀告三爷,请三爷责罚。” 那人看着袁叔万之时,忍不住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也是唯恐袁叔万降罪,毕竟让他们看管的人,竟然会自裁死了,怎么想都觉得主子肯定会怪罪。 而袁叔万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却是开口道:“此事,现在有没有传开。” “没有,奴才一瞧着秦姨娘没有了气息,就赶紧过来禀告三爷了,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因为奴才们进去时,秦姨娘便没有气息,所以连大夫都没有请过。” 袁叔万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在前边带路,我过去瞧瞧。” 虽然这下人信誓旦旦与袁叔万保证秦姨娘这事儿并未传开,不过等到了秦姨娘院子的时候,不但和秦姨娘同个院子住着的袁仲程以及林氏已经知晓,并且站在了秦姨娘的房门前,甚至连袁家大房的人,还有袁太夫人都起来过来了。 袁仲程和林氏红着眼睛站在房门口,一等袁叔万过来,便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不同于林氏略带几分愤怒的目光,袁仲程的目光中,却只剩下了恐惧。 他甚至不敢多看袁叔万,便将目光匆匆收了回来,低下了脑袋。 而袁太夫人看到袁叔万的时候,原本紧绷着的一张脸,倒是松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对袁叔万开口道:“叔万,只是一桩小事,你不必亲自过来。” 袁叔万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倒是无事,怎么让娘也惊动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 袁太夫人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房间里边。 此时,秦姨娘房间的房门开着,里边也有不少的下人守着。袁太夫人的目光看向屋里之时,却显得十分复杂。 她有些不甘心,却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知道人都已经死了,人死烟灰灭,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会儿,她真的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袁太夫人和秦姨娘几乎是斗了一辈子,秦姨娘也好几次,甚至害的她差点被袁老太爷休弃,差点在生孩子重病的时候没了性命,甚至在袁叔万坐上宰相位置的时候,因为有秦姨娘的存在,她这个正室夫人毫无威信,甚至被底下人还要瞧不起。 她恨秦姨娘恨得要死,甚至很多次,想要下手除了秦姨娘。 可是就在不久前,她却是有些看清楚了,与其说恨秦姨娘,倒不如说更恨袁老太爷。 她 当年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了袁家,当时的袁家,生意亏损,甚至连饭都要吃不上,全凭她的嫁妆将袁家给扶了起来。也是她,明明在家之时,虽然只是商家女,好歹 也是娇生惯养的养在闺中,可为了振兴袁家,她跟着袁老太爷东奔西跑,甚至抛头露面也跟着做生意,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拖垮,甚至在生袁伯鹏之前,还流了好几个 孩子。 可是,袁老太爷呢,家中情况刚刚好转,却是在外花天酒地,甚至还看上了当时在青楼里的秦姨娘,耗费巨资替秦姨娘赎身之后,又是将她捧得高高的,宠妾灭妻将她这个与他共患难的嫡妻踩在脚下轻贱。 她承认,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心软,曾经和袁老太爷也有过幸福的时光,所以不愿意去想是袁老太爷的坏,一味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怪到了秦姨娘身上,只觉得,若不是秦姨娘,或许袁老太爷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可是如今,想清楚了,却也知晓了。 说到底,若是袁老太爷但凡真有点良心,但凡真是念点旧情,秦姨娘何至于会进袁家的门,何至于这些年来敢与她这个嫡妻做对。 秦姨娘自己,还不是在容颜老去之后,依然被袁世明厌弃。 如今,袁老太爷死了,秦姨娘也死了,倒是她这个一直拖着病体之人,却依然活着。 实在是有些好笑。 袁太夫人一直觉得,三人之间,或许最早会死去的人,是她。 袁太夫人在这一瞬间,身体都觉得佝偻了许多。 她这辈子最大的死敌,都死了,她却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些迷惘。 袁太夫人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对袁叔万开口道:“叔万,反正你爹的尸骨也要带回老家去,将秦姨娘也一块儿带上吧!” 人死了要回乡,落叶归根,若是死后都回不了家,迷信一些,却是鬼魂也要成了孤魂野鬼。 袁老太爷的尸骨自然是要带回到亥县老家去,可是秦姨娘,说到底,袁太夫人毕竟与她有过节,而且这秦姨娘,任凭袁老太爷在世时如何的作威作福,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妾室,倘若袁太夫人发话说让秦姨娘就留在京中,估计就是她的儿子袁仲程,都不敢有什么异议。 妾室不进入祖坟,不与夫主同葬,这在大户人家,比比皆是。 袁仲程又没有出息的给秦姨娘挣来这份体面,反倒是日后只能够仰仗鼻息靠着袁叔万过活。 而袁太夫人说出这般大方的话,也让袁仲程和林氏有些意外。 袁大夫人闻言,却是有些不悦的开口道:“娘,还是算了吧,多带秦姨娘,太麻烦了吧!而且秦姨娘她是自裁的,我听人说,自裁的人很可怕的。” “大嫂,你说什么呢!” 林氏听得袁大夫人的话,却有些不悦了,开口反驳着:“大嫂,都说死者为大,姨娘就算在世之时得罪过您,您也不该这般说她吧,姨娘好歹也算是您半个长辈,您到这里不进去拜祭一下她,净在门口讲风凉话,太过分了吧!” “我说什么,我说实话啊。” 袁 大夫人听得林氏反驳她的话,心里顿时不悦了,脸上也拉了下来,她冷笑着看着袁仲程和林氏开口道:“现在爹去世,府里已经够忙够乱了,你们姨娘还要自裁给添 乱,我说这些话,已经很客气了。本来吗,便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妾室还大费周章。是母亲仁厚宽容,你们二房的人,也莫得寸进尺了。” “大嫂,你……” 林氏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袁仲程却突然拉住了她,而后袁仲程看着袁叔万开口讨好道:“还是听听三弟如何说吧,我都听三弟的。” “袁仲程,里边死的人是你娘,你有没有良心,都不为你娘争点死后的体面。” 林氏未料袁仲程竟然会如此说话,一时之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仿佛是从未认识过这个枕边人。 她也有些心灰意冷,对方做儿子的都不记得为他的娘亲争体面,她这个做媳妇的,又何必多事呢。 她干脆冷着脸直接甩手回了屋。 而袁仲程看着林氏离去,脸上也有几分怏怏,不过他还是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看向了袁叔万,甚至是看向了袁家大房和袁太夫人。 不过,袁太夫人和袁家大房对于袁仲程这副样子,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袁太夫人最终对袁叔万开口道:“叔万,这些事情,娘也不多说什么了,都由你决定吧。” 说罢,却是叫着袁伯鹏与袁大夫人二人搀扶,自己慢慢的走出了院子里。 等到院子里的人走了大半,主子也只剩下袁叔万和袁仲程之时,袁仲程的心里只觉得跳的飞快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看着袁叔万,甚至连话都有些不敢说了。 袁叔万依然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袁仲程,又看了一眼屋里边,只是语气淡淡道:“如今,爹和姨娘的丧事都凑到了一块儿,我也忙不开,姨娘的丧事,便由你来办,至于是否带回老家,既然娘提出来了,那便一块儿带回去。” 说完这话,袁叔万却是要准备离开了。 袁叔万朝着外边走出了几步,而袁仲程的却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袁叔万的脚,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叫住了袁叔万,开口道:“三弟,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袁仲程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而袁叔万在听到他的话时,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他。 在袁叔万转过身的那一刻,袁仲程却突然跪了下来,一下子跪在了袁叔万的脚跟前,他趴在地上,连声道:“三弟,你原谅二哥吧,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你看在咱们是亲兄弟的份上,饶了我吧,二哥求你了,你看在咱们爹的份上,也饶了我吧!” 袁仲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痛哭着抱住了袁叔万的脚。 袁叔万没有动,任由袁仲程抱住了他的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袁仲程好一会儿,却突然冷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二哥这又是何必,二哥何错之有,当初,你不是和陈氏没什么吗?你不是在爹面前振振有词说是巧合,是我误会了你们,都是我的错吗?” “不……不是,三弟,是……是我的错,是我说了谎,是我去勾引了陈氏,是我嫉妒心太强,看不过你赚了大钱,我是嫉妒你三弟,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袁仲程此时,分外狼狈,可是他已经顾不得了,他是真的害怕了,他爹死了,他娘也死了,会不会下一个便是他了,也没有人会护着他了。 袁叔万这么心狠手辣,他如今又是高高在上,想要杀了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他已经害怕的都不敢再想了。 袁叔万看着跪在他面前,甚至是害怕的瘫软在了地上的袁仲程,却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眼前这个只懂得求饶的没用家伙,曾经,却害得他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曾经,袁仲程也是他羡慕的对象,压在他前边让他觉得无可适从的哥哥。 也成了他心里拔不去的那一根刺。 袁叔万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氏,嘴角再次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他没有去看袁仲程,只是开口道:“行,你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毕竟当初可是你害得我即将出世的孩子连眼睛都未睁开,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理由?” 袁 仲程愣住了,他有些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袁叔万,看着袁叔万阴沉的脸上,他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有,我有,我的孩子已经给你抵命了,我和 林氏的孩子,我知道当初是你下的手,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过,我的孩子,已经抵了,而且林氏现在也不能够生了,如今生不如死,他们已经替我还了。” “袁仲程,倘若你硬气一些,我还能够看得起你。如今,为了自己谋生,非但不保护妻儿,还要牺牲自己的妻儿,我真是看不起你。” 袁叔万说完这话,却是没有再说别的,直接将脚从袁仲程的紧紧环抱着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走了出去。 袁仲程听着袁叔万的话,脸上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袁叔万说这话的意思,这是要放过他了,还是怎么样。 而在这个时候,袁仲程还未从地上爬起来,身后却是被突然狠狠的推了一下,他的身体直接趴到在了地上,未等他转头看去之时,林氏却跟疯了似得突然跑到了他身上,拼命的捶打着。 “你疯了!” 袁仲程毕竟是个男人,林氏即使受了刺激之下,依然是个身体虚弱的女人,一下子便被袁叔万抓住了她的手。袁仲程看清楚是自己的妻子林氏之后,心里有些心虚,却还是开口怒声道。 “是,我是疯了,我嫁给了你这样的男人,我是疯了!” 林氏痛哭着,语不成泣,她一边喊叫着,一边手却是挣扎着,想要挣脱袁仲程的束缚,还想要去捶打他。她甚至想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袁仲程,你不是男人,袁叔万说的对,你算什么男人,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牺牲,袁叔万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你,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袁仲程面上满是心虚,却还是嘴硬的狡辩着。 而林氏却是痛哭着开口道:“你还想骗我,我都听到了,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你怪我干什么,是袁叔万害死孩子,害的你不能够再生的,关我什么事情!” 袁仲程此时也有一些恼羞成怒,开口回道。 林氏闻言,面上也愣了一下,可是她却是很快恢复了过来,出声道:“你不用再说了,根本便是你做下的孽,是你害了孩子,是你害了我。如今,你更是苟且偷生,简直就让人作呕” 说着,林氏便要上去掐袁仲程的脖子。 而 袁仲程看着林氏这般,却是突然翻身站起了起来,将林氏推到在了地上,大声开口道:“行,我是苟且偷生,我不是男人,我让你作呕,那又怎么样,我想活,我不 想死,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不敢去找袁叔万算账,只能够将气撒在我身上。咱们两人半斤八两,我告诉你,你知道也好,给我安安分分的,不然我休了你。” “袁仲程,你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林氏紧紧攥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而她的牙齿,也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口腔里只余一股腥味蔓延着。 袁叔万从秦姨娘的院子里走出之后,来到了袁老太爷的院子里,此时,院子里已经开始搭起了灵堂,袁叔万并未久待,只是站了一会儿,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疲惫,直接转身慢慢朝着玄玠居的方向走去。 玄玠居里,吉祥这会儿正是让青玉和青柳二人摆上了午膳,午膳是新婚归来的绣冬送来的,吉祥见袁叔万不在,也拉着绣冬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 而正说着之时,袁叔万却回来了。 绣冬吓了一跳,连忙冲着吉祥和袁叔万行了一礼后,却是拿着食盒退下了,而吉祥也是微微有些奇怪。 因为她也是听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袁叔万并未出去多久,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不过想到袁叔万先时所说,会陪着他用膳这话,她倒也没有多想了。 而袁叔万进屋后,直接让青玉和青柳随着绣冬一块儿退了下去,他慢慢的走到了吉祥身边,不等吉祥说话,却突然环住了吉祥的腰,抱住了她,摸着她的肚子轻声道:“吉祥,给我生个孩子吧!” 吉祥真的是被袁叔万这突然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她能够感觉到,袁叔万摸着她肚子的手,十分的温柔,而看向她肚子的目光,也十分的渴求。 可是,怎么会突然和她说这个? 吉祥也坐到了榻上,看向了袁叔万,轻声问道:“三爷,你怎么了?” 袁叔万却是轻声道:“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不让你们受到一点的伤害。” “我知道。” 吉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只觉得,此时的袁叔万却是有些大大的不对劲,她犹豫了一下,却是慢慢将手伸到了袁叔万的脸上,轻轻摸着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袁叔万抓住了吉祥的那一只手,慢慢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也渴望有个孩子。” 吉祥点了点头,的确,袁叔万的年龄是不小了,在他这个年纪,甚至有一些早点的,都快要有孙子了。可是袁叔万却是连个孩子都没有。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子嗣的看重,难以想象,若是早些年,袁叔万还想再往上爬,也没有想过要孩子,如今他也差不多已经位极人臣,甚至还要更高,越是爬到高处,恐怕一想到连个继承自己衣钵的人都没有,估计也会觉得高处不胜寒了。 吉 祥是有想过,袁叔万对她许下过如此重诺,又答应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且娶她为妻,虽然如今还没有兑现,可是她如今,也只能够依靠着袁叔万,说到底,形势比人 强,她如今没有挑的余地,而袁叔万这样子,也的确是她能够找到最好的。她也有过心理准备,哪一天,自己还是要交给袁叔万,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只是,真的提出来了,她却觉得还有些迟疑。 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还想再缓一缓,还想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而且,现在说这个,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吉祥看着袁叔万轻声道:“三爷,这些还太早了吧,老太爷去世,您还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莫提此事了。”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这话,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而吉祥见到袁叔万这般,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她轻声又道:“而且,我也不想太早生孩子,我听别人说,生孩子风险很大,还是等到十六岁之后再生比较好。” 古代若是难产,又不能够剖腹,生孩子等于是女人的一道生死关,风险太大了,吉祥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虽然已经来了葵水,可是她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现在还在发育之中,说实话,上辈子她这个年纪,还是个初中生,是个连上学放学外婆都不放心要来亲自接送的孩子。 袁叔万却是一本正经要和她谈生孩子的事情,她想想都有些怪怪的。 “太早生孩子有危险?” 袁叔万带着一份将信将疑,似乎对于吉祥的话抱以保留的态度。 他倒不是不愿意去相信吉祥,只是先前吉祥对于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一直都抱着抗拒的态度,如今虽然看着态度软化了,但毕竟吉祥在他眼里,算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也难保她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耍心思。 更何况,袁叔万虽然已经娶过妻,甚至有过孩子,但其实对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更别提知道女儿家的某些事情,也从未有听到过,女子太早生育风险会大,在他看来,吉祥如今完全可以是嫁人生孩子的年纪了。 “好吧,我回头问问大夫。” 袁叔万原来是十分怀疑的,可是瞧见吉祥看着他,他只能够选择了婉转的说法。 吉祥看着袁叔万的样子,便知晓对方是不信她,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有说谎,更何况,古代对于父母去世守孝的风俗极为看重,至少在这三年里,就算她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了,袁叔万也不可能真的让她生孩子吧! 她也没有再说话,直接站了起来,开口道:“用膳吧!” 袁叔万看着吉祥的样子,也看出她是懒得跟自己生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站了起来。 用膳期间,二人倒是并没有再提及先时的事情了。 吉祥原本以为这事儿也算是就这么过去了,只是袁叔万突然的心血来潮。 谁知道,等到晚膳之时,绣冬拿来的食盒里,除了平日里的膳食之外,另一大盅还透着一股药味的汤。 而且这汤还是荤汤,如今袁老太爷去世,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开始茹素了,玄玠居里也并没有例外,至少中午的午膳开始,便都是素的了。 可是突然端来一碗荤的,而且是带着药味的汤,吉祥下意识觉得便是厨房拿错了,她看着绣冬开口道:“绣冬姐,这汤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拿错了?” 绣冬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啊,炖着汤的药材,还是三爷吩咐让人拿到厨房里的,说是每天给你炖着喝,我和娘当时看见了,还以为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呢?不过我中午刚见过你,也没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啊!” 绣冬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这汤,的确是袁叔万吩咐的,她笃定自己是没有拿错,她还以为吉祥也是知道这事儿呢。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啊,喝什么补汤啊,难道是三爷要喝?” 吉祥忍不住猜测着。 而绣冬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娘认得几样药材,说那是给女人补身体的,三爷怎么可能喝女人的补汤呢!” 正说着,袁叔万却是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绣冬和吉祥二人都疑惑的看着那一盅补汤,他冲着绣冬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后,坐到了吉祥身边的位置,开口道:“这的确是我让厨房里给你熬得补汤,你每天都要喝的干干净净。” “给我的,我身体又没毛病,而且现在老太爷刚去世,全府里的人都在茹素,就我吃荤的,不太好吧!” “没关系,没人会知晓。” 袁叔万笑着说道,而后又是开口道:“我下午找来太医问过来,那太医专门负责给后宫看病,很擅长女人的病,他也说,女人太早生孩子的确是风险比较大,后来便让他给你开了这补药用来熬汤……” “我真的没病……” 吉祥闻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是满脸的尴尬。她简直都不好想象袁叔万是怎么冲着太医问出这样的话来。 而袁叔万瞧着吉祥这副样子,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你放心,这补药是温补的,吃了只要好处,你这样还在长身体,喝了补汤,只会越长越好。” 说着,袁叔万却是亲自站了起来,伸手给吉祥倒了一碗递给了她开口道:“乖乖的,要喝完。” “我不太喜欢吃药……” 吉祥还想拒绝,袁叔万却是不容拒绝的将这补汤放到了她的手中,开口道:“放心,虽然闻着有药味,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就特意让太医开了药的味道最淡的味道,常大娘炖药膳也很有本事,尝不出来的。” 袁叔万越是这般说着他的费尽心思,吉祥只觉得越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而且也觉得越难以拒绝。 她勉为其难,低头用调羹舀起一勺送入了嘴里。 凭心而论,虽然的确是有药材的气味,不过尝在嘴里,倒是没有尝出药味来,相反,这汤做的十分鲜美,味道并不比普通喝的其他汤水要差。 而吉祥喝下一口后,袁叔万便开口问道:“没有药味吧?” “嗯,三爷你也用膳吧!” 吉祥总觉得今日袁叔万看着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专注了,有种盯住她的感觉。 “不急,饭前喝一碗汤,对你的身体也好,到时候我和你一道儿开始用,现在,你先将这补汤喝了,身体也会越长越好。” 袁叔万看着吉祥乖巧喝汤的样子,笑道分外温柔。 吉祥在心里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心中微妙的怪异感是什么了。 袁叔万这副看着她的样子,简直和屠户看着小猪喂食时候的样子太像了,让小猪多吃一些,长肉长膘,来年好宰杀…… 感情袁叔万是将她当猪来养了。 不过显然,袁叔万却没有半点这样的意识,他只是这样做了。 吉祥硬着头皮舍弃了手中的调羹,直接将这补汤灌进了嘴里。而袁叔万看着吉祥喝完放下碗后,还特意捡起了吉祥的碗看了一眼,确认里边的确是没有剩余的汤水了,方才满意点了点头,而后却是又捧了盛放着羹汤的那个汤盅,开口问道:“还要吗,里边还有许多呢?” “不用不用,不然我就要用不下膳了。” 吉祥闻言,连忙摆手,态度都有些惊恐了。 而袁叔万瞧见了,倒也没有勉强,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那副样子瞧着,让吉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够低着头蒙头吃饭。 ☆、第151章 烟雨蒙蒙之下,一辆马车慢慢由远及近行来,终于停在了京城袁府门口。 原本百无聊赖坐在袁府大门之下的两个守卫倒也没有拿正眼去瞧那辆朴素的青油布包裹的马车,虽然如今已过春季,不过这春雨实在冻人,二人身上所穿的厚棉袄并没有什么作用,也让这二人不住的往大门角落里缩去,只求这风雨能够少打一些在身上。 而那辆马车,二人根本便是没有拿正眼去瞧着,要知道,自从朝廷下了要起复原本该三年丁忧的袁叔万,宰相府的门槛几乎是要被踏破了。 即使明知道袁叔万根本还没有回京,可是莫说如今袁叔万还没回来,就是当年袁叔万刚刚丁忧归家的那段时日里,京城各大世家的拜帖仍然不断。 不过,袁家上得了台面的主子都并没有留在京城的袁家,在二年前,便随着袁叔万一道儿回了亥县老家,府里的仆役也带走了许多,到如今,府里也只留了一个并不算是正经主子的佟姨娘。 佟姨娘向来深居简出,而且谁都知晓,三爷身边早有得宠的丫鬟跟着,这佟姨娘,根本不得三爷看重,所有虽然因为府里有管事压着,规矩放着,倒也不至于不敬佟姨娘,但心中却根本没讲佟姨娘当过正经的主子看待。 而那些个送到府上的拜帖,更是轮不上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佟姨娘来应酬。 门口守卫的二人看着马车慢慢的门口停下,从马车上走下一个深蓝色短装打扮的年轻男子之时,只以为对方是要来递交拜帖的,倒是没有动过一下身体,大门也仍然紧闭着。 而那身着深蓝色短装的男子慢慢走近之后,看着站在门口有几分懒懒散散的二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开口道:“还不将正门开了,三爷回来了!” 二人闻言,这才讶异的抬头看了过去。 虽然因为下着雨,看着有些朦胧,而且也时隔太久没有瞧见过那深蓝色短装打扮的男子,可是二人还是认出来,此人却是三爷一直跟在三爷身边的长随常福。 而对方口中所说的话,也让他们大吃一惊,倒不如惊讶袁叔万来的这么快,只是瞧见袁叔万只坐了一架如此朴素的马车归来,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想象。 不过,二人倒是没有质疑常福所言,一人连忙将正门开了,而另一人,却是冲进了府里。大声的喊着,提醒着府里人:“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那人的声音十分激动,也惊动了这两年来,一直都是沉静着的袁府。 青油布马车慢慢进入了袁府之中。 吉祥坐在马车内,正要伸手去打开马车帘子,往外边看去之时,袁叔万却是拿着手上的手拍了一下吉祥的小手。 吉祥缩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怎么又不乖了,外边春雨冻人,万一浇进来了怎么办,你可莫忘了自己前几日还才刚刚病好。” “病不是早就好了吗?” 吉祥忍不住不满的瘪了瘪嘴巴,这些年来,袁叔万将她管的越发严厉,不仅仅要管着她吃喝,连她吃衣玩乐都要过问。吉祥觉得,完全是这位袁三爷丁忧之后太闲的缘故。 二年多前,吉祥原本以为,袁叔万就算是真的要回老家丁忧一段时日,估计也不会太久,毕竟在她瞧着,袁叔万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放下手中权力的人。 吉祥也想着,估计也不是她一个人这般想着,可能袁府里的其他人,甚至是朝上的人也都该是这般想着吧。 可是没有想到,袁叔万却真的老老实实的卸了官职回家丁忧了二年多,而最近,若非朝中皇上下旨让袁叔万起复回京,恐怕袁叔万还真是要老老实实守足三年之期。 而袁叔万回到亥县之后,虽然吉祥知晓,袁叔万根本没有真的放下京里的事情,每日里,来来往往密件仍是不断,出入那书房里的人,也一点都不少。 不过袁叔万却是真的闲了下来,至少会有很多的时间,坐下来陪着吉祥一道儿看书说话,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带着吉祥到外边游玩。 甚至于,除了当年吉祥随着袁叔万一道儿想去未去成的苏城,袁叔万还带着她玩了不少别的地方。 真当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当然,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也足够发生不少的事情了。 袁太夫人也逝世了,不过那已经是挺早已经的事情了。 当 初,带着袁老太爷的尸骨回亥县老家的路上,袁太夫人的身体却是已经不好了,袁叔万特地到宫里请了一个太医一块儿随行,不过袁太夫人的身子一直没有任何的起 色,一直到了亥县的袁家之后,等到袁老太爷的尸骨被下葬之后,袁太夫人就卧病不起,拖了不到一个月余,她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原本,秦姨娘虽然没有入袁家祖坟,更没有和袁老太爷一起入葬,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袁叔万都认为袁太夫人却是要自己和袁老太爷一起合葬的,结果,袁太夫人虽然入葬进了袁家的祖坟之中,却并没有和袁老太爷一起合葬。 这也是袁太夫人临终前的遗言,虽然不合规矩,只是,有袁叔万在其中,袁家的族中长辈倒也不敢多说。而袁太夫人生前有一品诰命的封号,说来倒是讽刺,她的葬礼,甚至是入葬之地,都要比袁老太爷豪华多了。 袁太夫人另一个临终遗言,却是要求替袁家三兄弟分了家,并且恳求袁叔万能够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将来若是袁伯鹏没有太过于没分寸,便多多照拂于他。 袁叔万当时倒也答应了,只是在袁太夫人死后,袁叔万抱着吉祥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声道:“到没有想到,母亲临终之时,却是将事情都看透彻了。” 吉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袁叔万,虽然袁叔万一直想要表现的对于袁太夫人的死很淡然,可是吉祥也能够看得出,其实,在这袁家里,袁叔万恐怕最有感情的人,除了那位吉祥只是短暂见过面待人十分亲切的袁家大小姐袁香芙之外,就是这位让他感觉十分复杂的袁太夫人。 而在袁太夫人入葬之后,袁叔万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喝了好一会儿的闷酒,这也是吉祥第一次看到袁叔万喝闷酒,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陪着他喝,还是任由他喝,最终却变成了坐在边上捧着茶水听袁叔万讲述与袁太夫人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一晚,吉祥也明白了袁叔万对于袁太夫人的感情。 他 其实是恨袁太夫人的,恨袁太夫人的软弱,让一个妾室踩在头上,最后,让自己的孩子遭罪,也恨袁太夫人的偏心,为了保全所谓寄托了希望的大儿子,多次忽视了 他,牺牲了他。可是他对袁太夫人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袁太夫人是九死一生生下了他,也在他的儿时,多次保护了他…… 他原本只是想要证明,他这个被忽视的儿子,才是最有出息的,可是当看到袁太夫人后来对他既想讨好,却又有几分算计与疏远的时候,他却只变成了心酸。 而在袁太夫人临终之时,告诉他,他是他最出色的儿子之时,袁叔万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 其实,袁太夫人之所以会在袁老太爷和秦姨娘去世之后,也慢慢的虚弱下去逝世,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体本就差,还是因为,她活下去也并没有别的盼头了,这辈子最大的仇人都死了,也觉得自己得到了满身的荣华,已经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其实,那并不是我这个儿子能够给她的终点,她还能够活的更高贵一些。” 袁叔万说完这话,却是一口饮尽杯中闷酒。 吉祥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她也知道,袁叔万之所以会这般,不过是因为袁太夫人已经死了,若是活着,恐怕袁叔万也不会将心中的这个情绪表现出来。 恐怕这个道理,袁叔万自己也是懂得的。 袁家的生意,其实袁叔万早早的就整理了出来,毕竟先时,他也的确是有移交生意的意思。 而在袁太夫人死后,在袁家族中长辈的主持下,直接变成了分家。 其 实,不管是吉祥还是袁家的其他人,其实都知晓袁叔万不可能将所有的生意和钱财都交出来,只是就算袁叔万只是将当年接受袁家生意之时的那些交出来,只怕也没 有人会说什么。更何况,袁叔万拿出来的生意,却是比当初接手之时的多上了数倍,其他人更是没有什么好不满的了。 而袁家族里的长辈,甚至还提及要将这些东西让袁叔万和袁伯鹏二人平分,毕竟二人是嫡子。袁大夫人虽然有些不满,毕竟袁伯鹏是长子,理应多分。可是也不知道袁太夫人临终之时与袁家大房说了什么,而且又摄于袁叔万的身份。 袁家大房最终也是同意族里的意见,反倒是袁叔万自己主动开口推辞了这份生意。 最终,袁家大房接收所有店铺,袁家五分之四的庄子给了袁叔万,剩余钱财,兄弟二人平分。 而袁家二房,到了最后,只分得几个小小的铺子另一个庄子,以及一笔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挺多,但对于袁家而言,却是少的可怜的银钱。 袁家的祖宅给了袁伯鹏,京城里的袁府则是给了袁叔万。 对于这个结果,袁家大房很满意,袁家二房不敢不满意,至少第二日便拿着那些东西搬到了分与他们甚至不如在袁家居住的院子大的宅院。 袁叔万也般的很快,当然袁家大房待袁叔万的态度,却是不敢与袁家二房一般,甚至袁伯鹏与袁大夫人还极力邀请袁叔万留下,甚至还打算打扫袁家老宅最好的院子出来给袁叔万住,只是袁叔万也推辞了。 转日带着吉祥及袁家三房并不多的下人搬到了分到自己名下的庄上居住。 而到了庄上,吉祥才发现袁叔万可能是早就有打算搬来的意思,庄上显然便是经过修葺和布置,住着并不比玄玠居要差,而且这一住,便是两年多的时间,吉祥几乎都要将那边看成是自己家时,朝廷里却是突然下了起复的旨意,让袁叔万归京了。 而袁叔万在收到朝廷起复的旨意之时,脸上也无半点吃惊,估计也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马车之外,常福的声音传了进来:“三爷、吉祥姑娘,到了。” 随着马车慢慢停下,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也是微笑着看着吉祥。 吉祥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说实话,又重新回来的感觉,的确是有些复杂,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有些不舍,也有几分怀念。 在亥县的老家之时,生活十分的轻松,她的脑子里不需要想很多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身材丰腴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这么久以来一直未断过的补汤缘故,还是真的心宽体胖。 吉祥觉得,自己的身材若不是本就不易胖,加之住在庄上她也常出去走走玩玩,估计这会儿都要被养成大胖子了。 只是,回到了京城,吉祥却是明白,恐怕这日子不会再像在亥县的时候那般舒服了。 当然,吉祥也知道,袁叔万这样的人,本来便是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亥县中,如今呆了两年多,恐怕也已经是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宰相大人待闷了吧!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对袁叔万轻声道:“到了,咱们下车吧!” 袁叔万点了点头,自己放下了手中的书,先走出了马车,吉祥随着袁叔万也一道儿走出了马车。 马车外边,早有青玉和青柳二人撑起了大大的油布伞,吉祥从下马车到被袁叔万扶着站到地面上后,却是半分没有打湿,只是,脚上的素面布鞋倒是被地上的泥水打湿了一些。 吉祥站定后,冲着袁叔万微微笑了一下,正要朝着玄玠居里走去之时,却被站在门外的二人给惊了一下。 虽然有些时日未见了,而站在门口的人面容也有了诸多的变化,可是吉祥还是认了出来,对方正是佟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小环。 佟姨娘站在玄玠居门口,小环则是打着伞站在了佟姨娘的身后。 佟姨娘的目光落在袁叔万的时候,那张看着十分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当她的目光看到吉祥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目光十分黯然的低下了头。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袁叔万,却发现袁叔万面上根本没有出现任何的神色变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佟姨娘,便收回了目光,反而看向了吉祥,开口道:“外边雨大,打湿了不好,进去吧。” 吉祥点了一下头。 不过,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站在门口边的佟姨娘。 虽然才两年的时光,可是佟姨娘看着,真的老了很多的感觉。 而且让吉祥感觉的更不可思议的是,佟姨娘看着十分憔悴,好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身子骨儿更是弱的好像一阵风便能够吹走,站在这寒风不是吹袭,春雨绵绵的门口,吉祥只是瞧着,心里便忍不住有一种十分揪心的感觉。 虽然吉祥也觉得这佟姨娘很可怜,又是这么一副痴痴相望的样子,可是想到之前袁叔万与她所讲的佟姨娘之事,心里的那点子心软也都忍不住压了下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显示佟姨娘也不是没有在她的面前做出过这副样子来,看多了实在是有些腻歪。 吉祥低下头,决定随着袁叔万一道儿进屋,也当做没瞧见佟姨娘算了。 而在袁叔万和吉祥打算绕过佟姨娘进屋之时,佟姨娘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轻声叫唤了一句:“三爷、吉祥姑娘。” 袁叔万的脚步未停,吉祥下意识听到叫声的时候,看了一眼佟姨娘。 而吉祥的这一眼,让佟姨娘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光芒,她连忙开口道:“吉祥姑娘,您和三爷刚回来,累不累?” 吉祥有些尴尬的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说实话,她也挺后悔自己看的这一眼的,怎么感觉被佟姨娘有一种打蛇上棍的感觉了。 可是对方指名道姓与她说话了,她不回答也不是,回答了却也不是,实在是有些难为。 吉祥再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却也是求救的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忍不住叹气摇了一下头。 吉祥只能够再次讨好的笑了一下,袁叔万无奈,只能够转头对着佟姨娘道:“下雨天,莫站在外边,回去吧!” 佟姨娘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暗淡,她抿了抿嘴,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却最终只是轻声道:“是,三爷,妾知晓了。” 而袁叔万眼光淡淡,却带了一丝厌恶看了一眼佟姨娘这般,直接一把拉起了吉祥朝着屋里走去。 佟姨娘站在门口,在袁叔万离去后,方才抬起了头,目光遥遥的望着。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小环所打的伞并不大,雨丝浇在了她的身上,她却仿佛没有一丝的感觉,仍然目光痴痴的望着。 直到小环有些急了,开口道:“姨娘,咱们回去吧,大夫说您身体不能够受寒,赶紧回去喝了药歇息吧,不然晚上又该咳得厉害了。” “无事……” 佟姨娘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却仿佛是被怔住了一般,语气轻柔的开口道:“小环,你有没有觉得,吉祥姑娘离开这两年,仿佛又漂亮了。” “姨娘。” 小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 而佟姨娘却是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轻声道:“而我,却是越来越老,越来越丑了。” 小环听着佟姨娘轻的仿佛是一阵风便能够吹散的话语,低下了头,没有开口回答。 她方才也瞧见了吉祥,自然是能够分辨的出来,吉祥如今正当芳华,就像是那打着花骨朵儿的花一样,只会越开越盛。可是佟姨娘,如今这年纪,莫说是芳华,其实也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华了。 而且佟姨娘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她又心思重,忧虑多,每日里苦药喝着,饭却极少吃,还成日里睡不着,怎么能够休养的好,面容也只会变得越发憔悴。 其实小环觉得,莫说如今有吉祥姑娘这般美丽的女人陪在三爷身边,就算吉祥并没有在三爷的身边,自己姨娘这副样子,三爷估计也看不上,倒不如自己放宽了心,好好养着身体,至少府上从来都不会苛刻她们。 可是,偏偏佟姨娘一听到三爷的事情就激动,成日里坐在屋里,也是发呆想着三爷,还给三爷做了一柜子的衣裳和鞋子,明明知道三爷根本不会穿,只是浪费,却依然还是不断做着。她怎么劝说也不会听。 今日,只听得三爷归来的消息,明明先时还是卧病在床上都起不了身,却是硬是让她扶着给自己梳妆好了跑到门口来迎接,却只得了奚落和冷漠,这又是何必呢! 小环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道:“姨娘,您先将身体养好,养好了面色自然会好看,跟奴婢回屋去吧!” 小环轻声开口劝说着。 佟姨娘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目光仍然远远的看着远处。 吉祥和袁叔万二人刚刚回到屋里,却瞧见绣春和绣冬二人已经等在了屋里,一瞧见袁叔万和她,脸上带笑行了礼,而后又轻声询问:“三爷、吉祥姑娘,是不是要热水过来净身?厨房里已经备下了。”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二人闻言,与青玉和青柳二人一块儿退了下去。 屋子里,早已经燃起了暖暖的炭炉,吉祥因为屋外屋内的温差,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袁叔万瞧见了,忍不住伸手去探吉祥的额头,一边却是冲着外边所站的下人吩咐着:“将府里的大夫请来。” “没事,没事,只是屋里温度高,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吉祥连忙摇头,想到前几日才停了的苦药,打死她都不乐意再喝一遍了。 “真的没事?” 袁叔万用手探着吉祥的额头,倒的确是没有什么异样,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而吉祥却是连连的点头。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声,他太了解吉祥这副样子,定然是不乐意喝苦药,不过药喝多了,对身体的确是不好。 袁叔万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开口对着外边吩咐:“让厨房赶紧送热水过来,另外,让厨房再熬些浓姜汤送来。” “多加一些糖。” 吉祥偷偷的加了一句,得到了袁叔万一个没好气的目光。 “你呀,待会儿好好暖暖身子,然后喝了姜汤,不许阳奉阴违。” 袁叔万伸手指了指吉祥的额头,开口叮嘱着。 吉祥点了点头。 而袁叔万又开口道:“待会儿我要进宫去,晚膳会回来与你一起用的,你午膳自己用了,用完便歇一歇。” “嗯,我知道了。” 吉祥又是点了点头,跟个乖孩子一般,听着袁叔万的教导。 而吉祥这副卖乖的样子,却并没有让袁叔万信任,等到青玉和青柳二人回来之后,他将方才的事情对着二人又吩咐了一遍,方才安心出门。 吉祥被青玉和青柳二人看着灌下浓浓一碗姜汤后,总算是得以解脱,只是,摆上桌的午膳,却是有些没有胃口再用了,她干脆拉了给她送膳过来的绣春和绣冬说起了话。 绣春和绣冬当初也是随着袁家人一块儿回了亥县,此次袁叔万返京,二人及她们的孩子,还有常大娘和常宁先行进了京里收拾,比他们要早上几日。 “今日,我和娘原本在厨房里,听到底下人说你和三爷回来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有准备,还以为今日下雨,你们不会赶路呢!” “因为离京很近了,雨也不大,所以还是想着赶紧先回来了。” 吉祥笑着说了一句,而后又笑道:“怎么小虎他们没有带过来?” “在厨房里呢,怕惊到三爷。” 绣春笑着开口说了,小虎是她的大儿子,如今正好是能摇摇摆摆走路,能说几句话的年纪,先时住在庄上的时候,吉祥就常逗小虎玩,小虎也喜欢亲近吉祥,只是一瞧见袁叔万,却是总是要哭起来。 为此,绣春也怕冒犯了袁叔万,从不将小虎带到袁叔万的面前。 “没事儿,他进宫了,没那么快回来,你把小虎带来和我一道儿用膳……” 吉祥有些兴致勃勃的开口说着,不过话还没有说话,青玉却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开口道:“吉祥姑娘,崔夫人来访。” “崔夫人?”吉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崔玉珍,倒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这才刚进京呢,她怎么来了?” 先时,便有听袁叔万说过,郭怀远的身体养了一年多,总算是养好了,只是兵权却是不能够重新交还到他的手中了,最终赵慎却还是将京中一部分的兵权硬是交到了郭怀远的手中,也为此,赵慎失去了部分中立武将的衷心,也让郭怀远在朝中隐隐被孤立了起来。 不过,这兵权拿着付出的代价,倒也算是值得,至少京城里的风吹草动,还能够注意到。 虽然吉祥觉得,她和崔玉珍如今不管是立场,还是其他,见面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可是人既然来了,她也不可能不见,还是让青玉将人带了进来。 而绣春和绣冬二人也借此走了出去。 崔玉珍从屋外走进来的时候,吉祥便能够明显感觉到崔玉珍的变化很多。 比之吉祥二年前见到的精神奕奕,打扮的富贵华美,如今却是低调许多,也憔悴了一些。甚至瞧着,比那一回在酒楼里偷偷来见吉祥时候的样子还要憔悴。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是笑着对崔玉珍道:“崔姑姑,您用过午膳了吗,要不和我一道儿用吧!” “不必了,我在家已经用过了。” 崔玉珍的笑容也有几分勉强,不过还是温声开口道,“您先用吧!” “不必,我也用的差不多了。” 吉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道,“崔姑姑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崔玉珍闻言,张了张嘴吧,却没有说出什么,而是看了一眼站在两边的青玉和青柳二人,显然并不希望二人在场。 吉祥看出了崔玉珍的意思,她微微沉吟,点了点头,对青玉和青柳二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崔姑姑说会儿话。” “姑娘,这……” 二人面上有些疑虑。 只是吉祥虽然没有说话,但态度上,却是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二人也只能够微微行了一礼后,轻声道:“那我们便在门口守着。” 等到二人走出之后,吉祥又笑着看向了崔姑姑,开口道:“姑姑,坐吧,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吧。” 崔玉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吉祥,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公主,奴婢没有想到,你我如今会变成这般。” “姑姑……” 吉祥闻言,笑容的笑容微微褪去,不过很快又轻声道,“姑姑,我也没有想到。只是,我们如今都只是为了自己,立场不同罢了。” 崔玉珍从始至终都是赵慎的人,袁叔万如今和赵慎,显然也不可能君臣和谐而她,也因此不可能再去亲近崔玉珍。 崔玉珍听了吉祥的话,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而吉祥最终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姑姑,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待会儿,三爷也要回来了。” 崔玉珍闻言,抬头看着吉祥,面上有些犹豫,却还是轻声道:“公主,皇上想见您。” 吉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而崔玉珍见此,又轻声道:“皇上,只怕时日不多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 “皇上时日未多?” 吉祥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惘然。 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在两年前,见到的赵慎,还是精神奕奕的,而且他的年岁,也并不比袁叔万大多少,袁叔万如今明明瞧着,还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赵慎怎么会油尽干枯呢。 “公主,奴婢并未骗您,皇上真的时日不多了,御医也已经看过了,说没办法了。他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要在驾崩前见见您。奴婢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可是,皇上对您的母妃有恩,对您也有恩,即使他做过不好的事情,可是毕竟没有伤害过您……” “姑姑,不必说了,没什么好见的。” 吉祥虽然在心中震惊这个消息,也有一丝的动容。可是她不可能会答应。 说完这话,吉祥却是又道:“姑姑,如今天气不好,您还是早点回家吧!” 说罢,却又冲着外边喊了一声,叫来了青玉和青柳二人送客。 崔玉珍看着吉祥低头捧着一盏茶,并不将目光看向她的模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最终也只能够慢慢的走出了屋子。 袁叔万从妙弋宫走出,小太监在他身后替他小心翼翼的打着山。 袁叔万虽然只是一身普通的青衫常服,只是来去经过的宫女太监们,却都小心翼翼的冲着他行了礼。 在宫中生活的人,都有一种特别敏锐的直觉,也知道,如今宫里只怕是要变天了。 袁叔万抬着头慢慢的走过宫道,听着身后的小太监轻声禀告着各种事情,面不改色,直到听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皇后宫里的人说,皇后自从那一日,听得御医宣判皇上已经时日不多晕了过去又醒来后,行为却是十分怪异。” “什么地方怪异?” 袁叔万皱着眉头开口问了一句。 而 小太监则是轻声道:“皇后先时一直都很关心皇上的身体,甚至日日伺候在皇上身边,为皇上身体一直十分心忧,可是那一日皇后醒来,除了不得不去看皇上,却是 有些避之不及,甚至脸上没有一丝难过与关心。而且,皇后甚至对小太子也是好几日不闻不问,直到奶娘提醒了,方才去看了一眼小太子。” 袁叔万静静的听着,听到前边之时,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女人绝情,皇上对皇后也并没有怎么好,如今听到皇上不行了,做出这般样子来,倒是不奇怪。只是,小太子是皇后今后唯一的依靠,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而那小太监瞧见袁叔万的神色,又连忙轻声道:“更奇怪的是,皇后这些日子,与袁更衣走的很近,而且还和身边的宫人打听皇家的公主之事。” ☆、第152章 小太监与袁叔万禀告完话后,却并未听到袁叔万的回应,他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却发现袁叔万正面色淡淡的看着正前方。 小太监下意识也将目光看向了正前方处,只瞧见在这条宫道的尽头,皇后正带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而看到他们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皇后竟然停下了脚步,也只是站在宫道的尽头遥遥看着她们。 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皇后明明这几日极少来看皇上,而近日清晨,明明也来过了,如今天气阴沉、春雨蒙蒙,皇后并不坐凤辇,竟然直接带着人自己徒步走了过来。 小太监微微惊奇,却是低下头,站在了袁叔万身后,也努力的减弱着自己的存在感。 事实上,闻清婉也根本没有将目光注意到站在袁叔万身边不起眼的小太监,她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被袁叔万给吸引了过去。 看着因为距离还有天气关系,身影略略有些模糊的袁叔万,闻清婉的心情便控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 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袁叔万的模样,可是她的一颗心,却突然跳的飞快飞快,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她竟然真的看到袁叔万了。 闻清婉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直到身边的宫人伸手搀扶着她,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娘娘。” 而宫人的突然出声,也算是没让闻清婉失态。 她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巴,有些紧张的上下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扮,又是控制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她虽然听到宫人禀告,袁叔万进宫探望赵慎之时,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梳妆台前好好的替自己梳妆打扮了。 可是,到底是匆忙,而且今儿个天真是不好,也不知道她的妆容有没有花掉。 闻清婉还在犹豫着不敢往前方走的时候,却瞧见袁叔万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 原本刚刚平静了一点点的心情,闻清婉再次乱跳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她自己因为紧张,下意识的便将方才搀扶了她的宫人的手紧紧抓住了。 而当袁叔万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闻清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袁叔万对着闻清婉正要俯身行礼,而闻清婉瞧见,却是吓了一跳,差点直接伸手上去搀扶阻止袁叔万的举动。 若不是宫人发现的及时,将闻清婉的手给拦住了,估计闻清婉这会儿手都已经碰到了袁叔万。 显然这是大大的不合规矩,也没有体面。 闻清婉自己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她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咳嗽了一下,将手挡在了面前,也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自在一些。 声音虽然有些不自在,可是到底说出来的话,还算是得体:“袁大人不必多礼。袁大人可是刚回京?” 闻清婉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声音里充满柔和与亲切。 袁叔万听了闻清婉的话,面上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倒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回道:“是,皇后娘娘。” 闻清婉抿了抿嘴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太紧张了,一句话都挤不出来了,眼睛只是贪婪的看着袁叔万的面容。 虽然闻清婉已经极力克制着,可是那略有些火热的目光,还是让袁叔万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同时,心中的怪异之感,越发深了。 闻清婉虽然是国母,但毕竟也是后宫里的人,袁叔万接触并不算多。只是,他对于这位皇后,脑子里还是有些许的印象,记忆中却是一个还算端庄贤惠,也颇雍容华贵之人,而眼前之人,却是与记忆中的印象相差甚远。 闻家的姑娘,即使闻清婉在出嫁之前并非是最受器重的一位小姐,可是毕竟都是闻家培养出来的小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近日闻清婉的表现,莫说是国母的得体了,便是普通的世家小姐也有些比不上。 正好先时小太监恰恰与袁叔万说了闻清婉近日来的怪异,也导致了闻清婉的举止差异越发明显。 袁叔万忍不住抬头微微眯眼看了一眼闻清婉。 他的目光虽然没有停留很久,甚至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轻声开口道:“皇后娘娘,您是否要去看皇上,微臣便不耽误您了,先告退了。” 闻清婉眨了两下眼睛,捂着胸口咽了一下口水,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轻声道:“袁……袁大人,您慢走。” 方才袁叔万看她的一眼,差点没将她吓死,她还以为袁叔万是看出了不对劲。没想到只是告退而已。 闻清婉在袁叔万直起身体慢慢朝着宫道离去时,身体不由自主的侧了过来,双手忍不住握着一起,放在了腹前有些纠结的揪着手帕。 不愧是晋元帝啊,气场真是强大。 她竟然看到了晋元帝,闻清婉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上再次冒出了激动甚至是有些痴迷的神色。 这位可说是集齐所有传奇之色于一身的帝王,从微末商人一直爬到了九五之尊的传奇角色,开创了晋元盛世的千古之帝。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帅,这么有型。 闻清婉只觉得自己幸福的都要晕了过去,她竟然能够面对面和他站在一起,甚至还能够与他说了话。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她那个时代所有少女们心目中的男神啊!多少部充满粉色气息的穿越剧、历史偶像剧甚至是架空剧,都要八这位皇帝。 其火热受欢迎程度,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都无法匹敌。 比他更英明更有历史贡献的皇帝倒也不是没有,可是都没有他传奇,甚至更有八卦性,而比他传奇更好八卦的皇帝,又都没有他厉害。 闻清婉原本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然倒霉的成了历史上那位与她同名同姓的梁宣帝皇后、梁朝亡国帝梁文帝后梁文候的母亲之时,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 若是她穿越的早一些,她还能够让劝梁宣帝励精图治,改变悲剧的结局。可是偏偏她来的时候,恰好却是太医宣布梁宣帝差不多药石失灵的时候了。估计再过不久,也只剩下她和膝下那位便宜儿子孤儿寡母两个人了。 闻 清婉前身是历史系大学生,她对于晋元帝袁叔万十分推崇,而她的导师也是对这位传奇帝王十分感兴趣,故而还专门开辟了一门选修课来分析这位帝王的一生。自然 知道这个时候的晋元帝,恐怕早就已经重权在握了,这也是梁宣帝最后不得不选择召回明明还在丁忧之期的死对头袁叔万回来替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坐上皇位,甚至 迫于无奈,还要封他为摄政王。 当然,闻清婉其实也一点都不想与自己的偶像做对。 这梁朝在后世被扒出来的 荒唐事情可不少,早已经是个腐朽的皇朝了。还是早点灭亡比较好。要知道,晋元帝登位之后,不仅收回的疆土,奠定了后世辽阔的国土面积,而且开海禁、提 高商人地位,大大的促进了古代手工业、科技方面的发展。晋元盛世之时,这晋朝可谓是世界商贸中心啊! 当然,闻清婉也承认,晋元帝的这些成就,其实都比不得晋元帝在感情生活上留下的记录让她更为心动。估计她那个时代,多数的女人也都是这样想到。 晋元帝一辈子,只钟情一人,而他的那一位宁皇后,也颇为传奇,元宁皇后赵氏,梁朝末代公主。据说是梁瑾帝之女,初嫁予摄政王为摄政王妃,之后,晋元帝登基,册封为元后。 虽 然也有不少的史学家分析说,晋元帝之所以册封梁朝公主为后,只是因为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安抚前朝旧臣,也为了安抚梁朝皇家宗室。不过,闻清婉更愿 意相信真爱论,要知道,晋元帝对这位宁皇后,一生独宠,元宁皇后一生只为晋元帝留下一子一女,虽然不少,可是在多子多孙的皇家,却是大大不够,但晋元帝 就是没有再纳过其他的妃子。 而且,晋元帝在娶元宁皇后之前,其实已经娶过妻子,当初,晋元帝登基之时,也有不少的老古板提出,让晋元帝追封他的亡妻为元后,可人家晋元帝就是有权,任性,硬是压下所有的声音,让元宁皇后为元后。 元 宁皇后逝世之后,晋元帝亲拟元宁二字,为其追封,当然元宁皇后的前缀封号很长,皇家之人仿佛都有一个习惯,人死了之后,越是将前缀的封号拟的越长,越是代 表着对其的一生的肯定。后世不过是将其简称为元宁皇后罢了,元字,不仅是指元后之意,而且晋元帝自己的谥号之中,也有元字。而宁字,据部分史学家分析,可 能是那位宁皇后在公主时期的封号或者名字。 这些当然也有不少是后世之人的揣测说法,可是元宁皇后逝世后的三个月,晋元帝也驾崩了,毕竟留下了不少纪念元宁皇后的诗词,这却是实打实的。 闻清婉承认,她在那个时代的时候,每当看到电视剧电影里提及元宁皇后之时,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代入过这个角色中,甚至也幻想过,自己那一天若是能够穿越成为元宁皇后该有多好。 甚至心里也是暗暗羡慕、也维护着这段美丽的历史传说。 可是,当她穿越了,变成了梁宣帝的皇后闻清婉之时,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元宁皇后有什么好了,甚至想着,若是没有那位宁皇后,该有多好! 当然,闻清婉也是一点都不气馁,先时的历史中,没有已经知晓前事后事的她,如今她来了,这历史也该改改了。 历史的前段一点都没有错,梁宣帝驾崩,年仅四岁的太子赵简登基,成为梁文帝,而她成为太后,袁叔万成为摄政王。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摄政王,而且曾经有几任太后,可是下嫁过摄政王。 若是没有元宁皇后出现,嫁做摄政王妃,那么,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她对自己那个便宜儿子可没什么感情,若是晋元帝娶了她,她愿意为晋元帝生儿育女,甚至帮助让便宜儿子退位,让晋元帝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 闻清婉越想越是激动,甚至连身边的宫人叫唤她的时候,她都是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情?” 闻清婉收回了早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目光,拿着帕子在面前微微挡了一下,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宫人只做没有看到方才闻清婉的异样之举,轻声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现在该去看皇上了?” “看皇上?”闻清婉想到了为了堵袁叔万找的借口,想到了妙弋宫中躺在那张床上瞧着奄奄一息的梁宣帝,眼里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厌恶。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开口道:“早上不是刚去看过皇上吗,本宫去的太频繁,只怕打搅了皇上的歇息,回宫吧!” 宫人虽然对于闻清婉的反复无常感到些许奇怪,不过却还是轻声开口道:“是。” 宫人小心的搀扶着闻清婉,还未走出几步后,闻清婉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仿佛了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宫人开口道:“我前不久,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没有?” “是。” 宫人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闻清婉所言之事。 这事儿其实很好打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要打听的清楚,需要花一点点的时间。 宫人同样对于闻清婉打听此时十分好奇,但是宫中生存之法,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要少问。 她轻声开口道:“瑾帝留下的公主,当年留在宫中的,几乎都死在了那场宫乱之中,而出嫁的那些逃过一劫的公主,多数如今不再是芳华之龄,只唯独一人,淑宁公主。” “淑宁……” 闻清婉眼中瞳孔一缩,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宫人。 她自然是知道那一位淑宁公主的,淑宁公主的母妃是贤太妃,是惠帝的妃子。她当初听得宫中有这么一位未出嫁的文公主,也是怀疑对方便是元宁皇后,可是元宁皇后是惠帝之女这一点,仿佛是正史中便有记载,不可能会出错。 她摇了摇头,开口道:“淑宁公主不是贤太妃所出,是父皇的女儿吗?” 宫人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闻清婉,开口轻声道:“贤太妃本是瑾帝的贤妃,后来先皇登位,将其册封为贤贵妃,而淑宁公主,其实是瑾帝之女。” “淑宁是瑾帝的女儿?” 闻清婉攥着手帕的手不觉收紧,在这个时候,她几乎能够确定,淑宁公主应该便是后世所说的元宁皇后了。 并未出嫁、正当风华,瑾帝之女,仅存的瑾帝未嫁之女,而且封号之中,也有宁字。 更重要的是,贤太妃这人,怕是不简单,竟然能够经历两朝帝王,而且如今在后宫仿佛也颇有势力,有这样的一位母亲,女儿能是省油的灯吗? 闻清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袁叔万回到家中之时,瞧见吉祥正抱着常福的儿子小虎在逗玩着,而小虎在看到袁叔万之时,却是一下子收起了方才被吉祥逗乐脸上露出的笑容,还害怕的往吉祥的怀中缩了缩。 吉祥看向门口,果然看到袁叔万正站在门口。 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将小虎交给了绣春,开口道:“绣春姐,你把小虎抱回去吧!” 绣春早在袁叔万进屋的时候,就有些着急了,唯恐小虎万一胆儿再小点,哭出来可不好办了。听到吉祥的话,却是连连点头,上前抱起了小虎,走了出去。 等到绣春抱着小虎离开之后,吉祥看着袁叔万开口道:“你呀,冷着一张脸,可真是要把小孩子给吓哭了!”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方才那一句话,吉祥显然也就是随口抱怨了一句,瞧见袁叔万身上的衣裳有一些潮意,连忙进到里屋里拿了一件常服递给了袁叔万开口道:“春雨冻人,你赶紧把身上的衣裳换换。” 说话这句话,吉祥却并没有留在里屋里,转身朝着外边走去,却被袁叔万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笑着开口道:“怎么,你不留在屋里帮忙?” “三爷,换衣裳你自己还不会吗,难道您和小虎是一个年纪的,连换个衣裳都要人帮忙?” “伶牙俐齿!”袁叔万伸手碰了碰吉祥的嘴唇。 而吉祥却是用自己的手挡在了嘴唇前边,又开口道:“我呢,帮您去叫一碗姜汤过来,春雨冻人,感冒了可不好。” 吉祥说的十分促狭,也让袁叔万失笑着摇了摇头,感情心里是记着先时让她喝姜汤的事情。不过袁叔万显然是大男子汉,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闻言也只是说了一句:“让厨房里少放些糖。” “辣不死你啊!” 吉祥皱了皱小鼻子,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袁叔万换好衣裳又在吉祥的注视下,喝完了姜汤后,却是将碗放在了边上,开口与吉祥说起了话。 他倒也没有试探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了一句:“刚才我听底下人说,崔玉珍来过了?” “是来过了。” 吉祥点了点头,开口回道。也不等着袁叔万继续开口相问,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崔姑姑和我说,皇上快不行了,说想见我一面。”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听着吉祥开口问道:“他,真的不行了吗?我明明记得当年我们离京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若说让吉祥相信其中没有袁叔万的手笔在,那就是吉祥白在袁叔万身边待这些年来。 早些时候,吉祥也隐隐能够看得出,袁叔万早晚会对赵慎下手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他离京丁忧之时下手。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下午去瞧过,也问过太医了,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这几日吗?” 吉祥忍不住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即使有所准备,还是对于这个答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在难过吗?” 袁叔万轻声开口问了一句,又问道,“你想去见他?” 吉祥沉默着摇了摇头,慢慢开口道:“倒也不是难过,就是说不上来,也算不得难过吧!不过,去见一面,那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见。” 吉祥的话,让袁叔万也是点了点头,他轻声道:“那崔玉珍再来,我让下人拦住?免得你左右为难。” “这算了吧,毕竟崔姑姑也照顾过我,将人拦在门外太奇怪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动摇的。” 吉祥轻笑着摇头,看着袁叔万轻声道,“那这样吧,要是我那天真的被说动了,也和你保证,去见皇上,肯定会和你先商量一下,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你呀!” 袁叔万听着吉祥颇带几分撒娇的话,语气里有些无奈。不过想到吉祥在这袁府之中,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事,他笑着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只是,这一次,却是袁叔万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千算万算,此次还是失算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崔玉珍,竟然是赵慎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明明便是普通女子的模样,却是隐藏的那般好的绝顶高手。 或许,是袁叔万自己也没有赵慎对于妙妃的深情。当年的赵慎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可是却还是将自己最得力之人,派到了妙妃身边保护。 吉祥是在一阵摇晃之中睁开眼睛,她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一些迷迷糊糊。而当看到坐在她面前的崔玉珍的时候,先前发生的事情,也慢慢在记忆中回忆了起来。 今日袁叔万刚刚出门没过多久,崔玉珍又来找她了,她心里大概能够猜得出崔玉珍过来的目的,虽然心中有些不耐烦。不过吉祥还是让人将崔玉珍带了进来。 说 了一会儿话后,她还是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表示不会去见崔玉珍,也正要站起来让屋外的青玉青柳二人送客的时候,她刚刚转身,只听得身后崔玉珍说了一句 “对不起”。她便只耳闻身后一阵风声,接着便是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神志,也记不得后边发生了的事情了。 可是按照如今的情况看着,她是被崔玉珍带出了袁府? 怎么可能,就算她能够被崔玉珍弄得无法反抗,可是袁府里的人,可不是摆设,莫说是门口的青玉青柳二人,吉祥这些年来与她们相处,自然知道她们手下的功夫,甚至同时来十几个会些武艺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够撂倒她们,更别说是守在院子里躲在暗处的那几人了。 可是,事实上,吉祥的确是被带了出来,而且此时她好像是在马车上。 吉祥勉强挣扎着,让自己坐起了身,也觉得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抗议着,特别是脖子一块,只觉得酸疼的不行。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崔玉珍,开口道:“崔姑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崔玉珍避开了吉祥看过来的眼神,却是轻声道:“公主,对不起。” “对不起,你究竟要做什么?” 吉祥的心中真的有一点怒火,她倒是不知道,崔玉珍竟然对着她瞒了这么多的事情。 方才能够将她敲晕那一下,便是能够知晓,对方只怕也有几分手脚功夫。 “公主,奴婢并无恶意,只是,皇上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必须完成皇上临终之言。等公主见了皇上后,我定然将公主安然送回,再向公主请罪。届时,仍由公主打骂责罚。” “你不必与我道歉,也不必和我谦称奴婢,我哪里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吉祥这会儿心中是真的有些来气,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对于崔玉珍的信任和一时的不慎,竟然会被崔玉珍用这种方式带走,她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不过,这会儿吉祥也是看得出来,只怕不管她做什么,崔玉珍都不可能心软放了她,只怕是打定主意要将她带到赵慎面前。 她这会儿,只怕也只能够被她控制着呢! 想到了这里,吉祥阖上了眼睛,没有再去看崔玉珍。 吉祥也不知道自己先时昏了多久,而马车如今又是走了多久,她刚刚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儿,马车上的颠簸却突然消失了,马车停了下来。 外边传来了一个男声,而崔玉珍看了一眼一副不打算搭理人的吉祥,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公主,到了,下车吧!” 吉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崔玉珍,仍然是一言不发,自己直接走出了马车,一甩帘子,以示心中的不满之意。 吉祥原本以为,当走出马车之时,只怕是已经到了皇宫里,可是却没有想到,会看到如此荒僻的一幕,她忍不住将头转回了马车,看向了刚刚走下马车的崔玉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说起来真的是十分荒僻且荒芜,地上长满了杂草,而周边却只是一片破破旧旧的房子。 崔玉珍听着吉祥的疑问,开口轻声道:“公主,带您直接入宫,皇上怕给您惹麻烦,吩咐奴婢从密道直接带你到皇上的寝宫。 “密道?” 吉祥微微皱眉。 崔玉珍最怕的是吉祥不理她,听到了吉祥的疑问,连忙又是开口解释道:“是啊,公主可还记得在妙弋宫的时候,便设有密道,公主还是从那密道里出来的呢!皇上如今就住在妙弋宫中,先时的密道,皇上也保留着。” 崔玉珍说这话,其实也是想要软化一下吉祥的态度,可是吉祥听了,却是冷笑道:“不想给我惹麻烦,就不应该见我。” “公主……” 崔玉珍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而吉祥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就是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情,反正她就算自己不愿意进这密道,恐怕也会被人推进去。 她冷声道:“你在前边带路吧!” “是!” 崔玉珍闻言性子倒是一下子高了起来,连声道:“公主,您往这边走。 虽然密道看着不算狭隘,也比吉祥当年逃出来的那个密道要大许多,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未用过这密道了,里边的气味显然一点都不好闻,走在里边,也只觉得逼戾极了。 吉祥拿着帕子崔玉珍身后,慢慢的走着,她倒也是偷偷往后边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两名男子,当然,这些自然不是崔玉珍今日带来的人,此时洞口定然也是有人守着的。 吉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往后跑,跑出去。 她只能够继续硬着头皮跟着崔玉珍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崔玉珍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她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吉祥,却是朝着上边越来越矮的顶敲了两下。 很快的,有听到了上边似乎也传来了几下声音之后,崔玉珍伸手往顶上一推,竟然直接将顶上的一块板推到了边上,而上边也露出了光亮。 那光亮一点都不亮,可是在这个漆黑紧靠着火把照明的地方,却是亮了许多,也让继续下意识用手去挡了一下刺入眼睛里的光芒。 崔玉珍走在了最前边,自然也是她先上去,她一边网上爬着,却是一边对吉祥轻声道:“公主,待会儿你出来的时候不要抬头,奴婢会拉你上去的。” 说完这话,崔玉珍手脚利落的钻出了洞口,而后朝着吉祥伸了一下手。 吉祥抬头看着崔玉珍的那只手,却犹豫了,迟迟未将自己的手伸出。 直到上边一声声音传下,让吉祥愣了一下。 “长宁,我知道你来了,你上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这是赵慎的声音,虽然比先时吉祥听到过的要轻上许多,也没有自称朕,可是吉祥能够听得出来。 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她的两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朝着上边伸出了手。 过来拉她的人,倒还是崔玉珍,赵慎并没有去搭手搀扶,主要也是他自己如今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就是连站着,都是要陈全儿给他搀扶着。 而且,乍然看到赵慎的样子之时,吉祥也是吓了一跳,简直便是与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两个模样。瘦骨嶙峋,两颊深陷,脸色青灰……这副样子,让吉祥又觉得有几分熟悉,仿佛与袁老太爷死前看到过的样子也是十分相似的。 吉祥爬出洞口后,身上蹭了不少的灰,有些狼狈,她看过赵慎一眼后,却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而赵慎看着吉祥这般,对陈全儿低声吩咐着:“去打一盆水来给常宁擦擦。” “不必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吉祥的声音有些冷,也没有抬头看赵慎。 赵慎看到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浮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虽然在他那一张脸上,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是眼底里透露出的温柔,却是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赵慎也没有朝着吉祥走去,也怕惊到吉祥,只是站在原地,声音轻轻柔柔的开口道:“吉祥,你该知道,我也没多久好活了,先时是我魔怔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吉祥依然没有抬头,轻声开口道。 赵慎摇了摇头,又道:“并不仅仅是这个。” “你还有什么,人也见了,歉也倒了,你还想说什么?” 吉祥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赵慎,她看着赵慎这副虚弱的几乎站不住的勉强样子,心里其实也并不怎么好受。可是这个时候,她和赵慎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赵慎依然勉强靠着陈全儿搀扶站着,他看着吉祥的目光依然温和,也十分的慈和,与当初时候的,真的完全不同,那目光,好像就是在看着他疼爱的一个晚辈一般。 他右手握成了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强行压抑下喉咙间的痒意之后,却是轻声又道:“我也没多久好活,我想在临死前,为你做些什么,希望你能够接受,也让我能够心安一些……不至于死后,无颜去见你的娘。” ☆、第153章 吉祥闻言,抿了一下嘴巴,却是没有说出任何的话来,只是沉默的站着。 而崔玉珍在边上瞧着这副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公主,皇上是真的想要补偿您,您就答应吧!” “补偿我?” 吉祥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了赵慎,开口道,“不用了,你并不欠我。” “长宁,你还在生气吗?” 赵慎面上有些焦急,也惹得嘴里又开始咳了起来。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不需要你补偿,你也不欠我。这并不是气话。” 吉祥看向赵慎的目光十分的平静,也能够看得出,她所说的,也的确不是什么气话。 崔玉珍面上的神色下意识的看向了赵慎,今日赵慎找吉祥过来,恐怕所想的不是在临死之前,能够做一些什么,可是当事人却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而赵慎的脸色,也的确是黯然了几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轻声道:“你不用急着推辞,先听我说说吧。” 赵慎这会儿已经是身体虚弱的连站都站不住了,而陈全儿连忙扶着赵慎靠坐回了床上,而后却是陈全儿慢慢的走到了吉祥面前,轻声道:“长宁公主,皇上给您准备了一份圣旨,也替您准备了一条后路。” 吉祥目光看向了陈全儿,只瞧见陈全儿双手恭敬的呈上了一份圣旨,轻声道:“这是皇上亲笔所书。” 吉 祥看着那份圣旨,并未马上伸手接过,而是看向了正躺在床上,目光温和看着她的赵慎。她犹豫的伸出了手,拿过圣旨打开,圣旨里的内容,并没有出乎吉祥所料, 果然是恢复她身份的圣旨,且择了一处极为丰饶的地方作为她的封地。只是除了这点之外,另有写着,由她自行择婿一事。 吉祥将圣旨慢 慢的重新卷起,看向了赵慎,而赵慎捂着帕子咳了两声后,方才温声道:“如今,袁叔万在朝中的势力,朕早已经做不得主,圣旨上虽然如此写了,但恐怕你若是想 要恢复身份,到底还是得跟了他,朕不过是想替你在他面前多博得几分情意与体面罢了。若是你不想嫁,朕也另有安排。” 说完这话,赵慎将目光看向了陈全儿,而陈全儿则是轻声开口道:“是,皇上。” 他 应承完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吉祥,轻声道:“皇上早在两年前,便用手下并不算多的暗处势力,为公主安排了一个新身份,那里有伺候公主的人,也有保护公主的 人,身份捏造的万无一失。足够让公主一辈子无虞。若是公主选择这一条退路,奴才马上便安排公主脱身离开去那个地方。” “新的身份?” 吉祥愣住了,虽然前者赵慎想要补偿她的,她多多少少已经有所猜测到,可是这后者,却的确是让她有些吃惊。 这个时代,也有身份的户籍卡,虽然也可以伪造,可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在这个时代,并不推崇离开自己生活之地,若是要离开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必须有官府里所开的路引才行,要拿到路引,也非常困难。 当初吉祥多次遇到事情,当然也有想过一逃了之,可是事实上,却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然,赵慎既然为她打算了这么久的时间,而且依着赵慎的身份与能力,饿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既然他说万无一失,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若是当初赵慎为她做这个安排,吉祥自然是欣然答应,求之不得。 可是如今,她却没有马上回答,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犹豫了。 赵慎给她安排的路,可以说是吉祥盼望了许久的事情,无拘无束的悠闲日子,她不必想太多,只需要好好考虑该怎么享乐便是了。 可是,想到了这些年来与袁叔万相处的点点滴滴,吉祥不敢把自己想的太高,却也知晓,自己若是突然失踪,并且让袁叔万知晓,自己是为了躲他,又该会有多么震怒与失望。 吉祥面上左右为难,没错,这些年来,就是石头,也该被感化了,何况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可是,赵慎给她描绘的生活,的确又是她渴望已久的。 吉祥只觉得为难,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着。 而 赵慎看着吉祥脸上露出的为难与犹豫,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依然语气温和道:“长宁,你不必为难,这些,只是我替你安排好的退路罢了,若是你不想,也没有关 系,哪天想了,我的话,依然有效。我这辈子,能留下的东西不多,我的人,也不多了,可是那些,我都留给你,只盼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 “皇上……” 吉祥看着赵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十分酸涩。 而赵慎听到吉祥唤他的声音,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祈求的笑容,轻声道:“长宁,你还能不能再唤我一声慎叔叔?” 慎叔叔? 吉 祥脑子里一下子浮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的小人,舔着嘴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点心流着口水,一副馋的不行的模样,她刚刚想要移动一下因为摆了一天的舞姿而有些 僵硬的小小身体之时,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突然拿起竹棒,朝着她的小腿抽了一下,第二下快要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那根竹棒。 而小人儿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来人欣喜的叫道:“慎叔叔,您来了!” “慎叔叔,我想吃芸豆卷?可是母妃不让我吃。” “好,慎叔叔偷偷给你带,还给你带别的好吃的,咱们不告诉你母妃。” “慎叔叔,我想有一件白狐狸毛的衣服,就像淑宁姐姐那样的。” “好,慎叔叔亲自给你去打白狐狸,到时候给你做衣裳,保证比淑宁的还要好。” “慎叔叔,这烤兔子真好吃,我还要吃。” “好,慎叔叔下次多给你带几只来,到时候让厨房里的人天天做给你吃。” “慎叔叔……” ……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色。而赵慎迟迟未听得吉祥唤她,只以为吉祥还未原谅他。他脸上浮起了一个苦笑,正想要开口缓和气氛之时,只听得吉祥嘴里轻轻的唤了一声:“慎叔叔。” 赵慎整个人几乎都要惊愣住了,他脸上有些僵硬,却是紧紧攥着方才捂嘴的帕子,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的很厉害,仿佛是要背过气一般。 吉祥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搀扶。 而赵慎却是伸手挡住了,一边唤着陈全儿开口断断续续道:“陈……陈全儿,送长宁……长宁公主离开。” “是。” 陈全儿看着赵慎,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吉祥,轻声道:“公主,奴才送您离开。” “……” 吉祥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着赵慎,她眼眶子泛红,脸上神色十分难过。 而赵慎也看到了吉祥面上的神色,他咽下嘴里的腥甜,却是冲着吉祥轻笑着开口道:“长宁,走吧。” 吉祥眼泪珠子一下子滴落,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转身随着陈全儿一道儿朝着方才来时的地方走了出去。 等到吉祥离开后,赵慎将目光看向了崔玉珍。 而崔玉珍则是低头上前几步,站在了赵慎的床前。 “玉珍,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朕很衷心,今日的事情,你也办的很好。只盼望朕去了,你一样能够衷心。” “是,奴婢会一直忠于皇上。” 崔玉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她脸上也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而赵慎点了点头,又是捂着帕子咳了一阵后,方才轻声道:“朕死后,你将乐妃处置了,不必安葬在皇陵之中。” “乐妃娘娘?”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她自然是知晓这位乐妃,乐妃与妙妃还有吉祥的五官,至少有五成相似,崔玉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而这些年来,赵慎一直都宠着乐妃,可以说是将乐妃当成了寄托。 只是,就算乐妃是替身,赵慎也不是那般绝情之人。 “就是她,朕想,她只怕多半是袁叔万的人,这些年来,朕的身子骨这么快消败,还得多谢她献药。”赵慎面上露出了嘲讽之色。 “药?” 崔玉珍惊讶了重复了一遍,虽然这些年,她仍然会替赵慎办事,可是赵慎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清楚。所以根本不知晓乐妃还向赵慎献过药这回事情。 “是 啊,吃了那药,看着她,朕还以为真的是妙儿死而复生出现在朕面前,甚至看着妙儿的画像,朕都觉得妙儿还陪在朕身边。”赵慎闭上了眼睛,神色却是十分安然, 仿佛又像是在回忆着吃了那药之后的感受,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透露出了一股子阴翳:“以至于朕到了后来,身子骨一日日下去,御医告诉朕那药有毒,朕却仍 然戒不了,甚至躺在这床上,朕都断不得。” “当年,朕在妙弋宫外巧遇她的时候,她出现的太过于巧合,又长着那样一张脸,朕也怀疑 过她会不会是别人安排的,朕也查了,却发现没有一点点的问题。当年将她带入储秀宫的太监,便也是瞧中了她的这张脸,自从妙儿毁容之后,那瑾帝一面嫌弃妙 儿,一面却又贪婪着想要寻找妙儿的替身。朕也没有想到,在朕还未坐上这皇位之时,袁叔万的手已经伸到了宫里来,以至于朕根本无法发现乐瑶的问题。” 赵慎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朕输给袁叔万,倒也不屈。” 崔玉珍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忍,却强行压抑下心中的难过,轻声回道:“是,奴婢知晓了,奴婢会处置好乐妃娘娘。” “好。” 赵 慎点了点头,又轻声道:“朕也没几日好活,这些年来,朕一直提拔着郭怀远,只希望他能够独当一面,将来能够扶持幼主,只可惜,当初朕的失算,使得如今,怀 远手中的势力仍然不多。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是朕手下最为得力之人。朕死后,会将他任命为其中一位顾命大臣,也会封他为王,将他的地位提高的与袁叔万一 般。” “皇上……” 崔玉珍闻言脸上大惊,她也说不上是惶恐还是惊喜。 能够封为异姓王,甚至成为顾命大臣,自是最好的。 可是,如今在袁叔万在朝中独挡一面的情形下,无异于是将郭怀远放在火上烤。 而赵慎看着崔玉珍,却是语气冷淡的开口说了一句:“玉珍,你莫忘了方才与朕所言,你会一直效忠朕。” “……是。” 崔玉珍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应答了。 而赵慎又轻声道:“太子年幼,朕这个做父皇的无能,将这个乱摊子留给太子,朕也只盼望着太子能够平平安安成长。朕知晓郭怀远没有那个能力翦除袁叔万的势力,给太子留下清明朝政,可是朕知道,只要他莫出什么乱子,定然有能力将太子护到长大。可是,朕不相信郭怀远。” 赵慎突然冷声开口道。 “皇上!” 崔玉珍闻言脸色一变。 而 赵慎又将目光看向了崔玉珍,又道:“郭怀远虽然效忠于朕,可是朕冷眼瞧着,这些年来,他的野心也越发膨胀,只等着朕去了,恐怕便不再那么安宁。郭夫人占了 你的位置这么久了,等朕去了,你也该扶正了,你替朕好好监督着郭怀远,若是他敢乱,你便先下手为强,甚至必要之时,可以将他交给果郡王,让果郡王接收了朕 留给他的势力。” 听着赵慎一边咳嗽,一边冷冷说出的这番话。 崔玉珍早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没有马上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而赵慎也没有逼她,只是坐在床上轻轻咳着,等着崔玉珍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赵慎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再过一会儿,恐怕袁叔万也要来朕这儿了,玉珍,你难道想让袁叔万也听到你对朕的答复吗?” 显然,赵慎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崔玉珍双手放于两侧,紧紧握成了拳头,最终闭上了眼睛,轻声开口道:“是,奴婢明白了。” “退下吧!” 赵慎也闭上了眼睛,也并未与崔玉珍再说任何宽慰之言。 而崔玉珍看着躺在床上的赵慎,终于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寝宫之门。 崔玉珍此时仿佛是毫无知觉般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走着,等到了撞到人的时候,她方才回过神来,却看到闻清婉正低头看着她。 而站在闻清婉身边的宫人早已经出声呵斥:“大胆,竟敢冲撞皇后娘娘。” 崔玉珍听着宫人的话,却是面无表情的跪下身体,开口行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无事,起来吧!” 闻清婉目光好奇的看了一眼崔玉珍,显然并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而崔玉珍也的确是让她有些好奇身份。看着打扮也不像是宫里的主子或者是宫人,反倒是像个官夫人,在宫中一点都不小心谨慎的自由行走着,又不带着一个伺候的宫人太监。 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闻清婉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倒是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好奇,看了看方才崔玉珍过来的方向,开口问了一句:“你方才是在妙弋宫中?” 崔玉珍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皇后娘娘,若是无事,奴婢先出宫了。” 崔玉珍虽然声音不重,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硬邦邦的,饶是闻清婉先时根本没有打算与崔玉珍计较,却也是有些不乐意不高兴了。 她朝着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神,而身边的宫人瞧见了,连忙开口道:“大胆崔氏,竟然敢对皇后娘娘出言不状。” “崔氏……” 闻清婉原本是真打算与崔玉珍计较,可是当听到宫人所唤的姓氏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却是出声道:“算了,本宫既然无事,便不计较了,你出宫吧!” 崔玉珍闻言,面上也没有半丝的惊讶,只是开口道:“多谢皇后娘娘。” 说完,真的直接站起了身,朝着闻清婉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而崔玉珍的这番表现,却是让闻清婉的心中越发有些笃定了对方的身份,她小声的试探的说了一句:“怎么郭将军没有陪着一道儿来呢!” “是啊,娘娘,崔夫人这何时入的宫,后宫中人今日仿佛也没有叫唤过她。” “瞧她不是从皇上那儿出来吗?” 宫人的回答,几乎是肯定了闻清婉所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原来这位就是后世所传的大义灭亲巾帼夫人玉珍夫人。 瞧着模样虽然还不错,可是与她所想却是有些相差甚远了,很难想象那位枭雄安王竟然是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闻清婉仍然若有所思的想着,而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宫人开口说了一句:“娘娘,您这么说,难道传言是真的,这崔夫人真是和皇上有旧?” “传言……” 闻清婉微微挑了一下眉,突然想起了后世有一个小道说法,说这位玉珍夫人,其实原本便是梁宣帝的人,所以才会在郭怀远要对年幼太子不利之时,会大义灭亲,除了自己的丈夫。 不过,若不是宫人突然说了这个,闻清婉也是不怎么相信的,要知道,崔玉珍当初灭了自己的丈夫,投靠的人可是袁叔万,而且在袁叔万登位之后,对这位玉珍夫人与其子,也就是郭怀远的儿子都是十分厚待。所有,后世的主流之说,还是说这位玉珍夫人,其实是袁叔万的人。 有亦或者像一部以她为主角的电视剧所说,这位玉珍夫人,从开始之时,便是双面间谍,在梁宣帝和晋元帝之间,选择两头讨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玉珍夫人绝对不是凡人,还好方才她并未得罪了这人,他日,若是她能够将她拉拢到自己的手中来,只怕对她多有裨益。 闻清婉想到这里,心中闪过了一丝算计。 不过,这会儿崔玉珍已经出宫了,闻清婉倒是没有再继续想着崔玉珍,只是对宫人开口问道:“不是说袁大人待会儿要来妙弋宫吗,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有过来?” 宫人听得闻清婉之言,面上浮起了一抹怪异,她怎么觉得,皇后娘娘仿佛是对袁大人有意。 不过,这个想法太过于恐怖,宫人倒未敢多想,只是老老实实开口答道:“底下人是这么说的,说袁大人早就出了御书房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快到了吧。” “快到了?” 闻清婉闻言,脸上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发髻,开口道:“那好吧,我们去探望探望皇上。” 说着,却是朝着妙弋宫走了去。 昨日回宫之后,闻清婉也隐隐感觉到自己专程去堵袁叔万的做法实在是太肤浅,太明显也太刻意了。闻清婉倒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更何况,那老不死的梁宣帝还没有闭上眼睛,袁叔万还不是那位一手把控朝政的摄政王。她也不好做的太过。 可是,真的等到袁叔万压下果亲王、除了安王,恐怕也轮不到她再去勾引袁叔万了,虽然她已经最近谋算着怎么赶紧除掉淑宁公主那个障碍,但也难保不会出现其他的人啊! 左思右想,闻清婉也觉得,若是在梁宣帝跟前与袁叔万碰面,并且自己不着痕迹的勾引袁叔万,该是最妙的决策了。 而当闻清婉走入赵慎的寝宫之中,闻着寝宫里的药味,她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还没有考虑是否走到床边的时候,却听得赵慎已经皱着眉头看向了她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呃……” 闻清婉压下心中的厌恶,倒也是做出了一副恭敬的样子,轻声道:“臣妾来照顾皇上。” “不必,你好好呆在宫中教导太子便是,朕这儿不需要你。” 赵慎随手摆了摆手,显然便是不乐意闻清婉呆在这儿。 闻清婉看着赵慎这仿佛是在赶苍蝇一样的动作,心中无由的冒出了一股子无名火:当本小姐愿意伺候你,若不是看在袁叔万的面子上,自己肯定连来都不来一下这个地方。 闻清婉瓮声瓮气道:“臣妾心忧皇上安慰,皇上就让臣妾留在这儿吧,不然回了宫,臣妾也只是担心皇上,做不了什么事情。” 闻 清婉的话刚刚落下,赵慎却是突然嘲讽的笑出了声音,他目光讽刺的看着闻清婉开口道:“做不了什么事情,朕怎么瞧着皇后这几日上蹿下跳的竟是找事儿做呢,又 是让打听正当芳华未出嫁的皇家公主,又是跑到贤太妃处,劝说贤太妃赶紧将淑宁公主出嫁,免得等到朕死了,要守孝错过芳华之期。” 赵慎的话,让闻清婉脸上完全愣住了,她心里惊得不行,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宫人,只当是身边的宫人泄密,而宫人被闻清婉恶狠狠的目光一看,却是吓得连忙跪倒在了地上。 而赵慎在这个时候又冷笑着:“不必看她,不是她说的,朕虽然躺在床上,可也不是废人,宫中之事,朕怎么会不知晓。” “是。” 闻清婉压抑下心中的愤怒与心惊,也是在这个时候,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病入膏肓,几乎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之人,其实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无用。 可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最终还是败在了袁叔万的手中,她的晋元帝该有多厉害啊!闻清婉心里忍不住又是痴痴的想着。 赵慎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闻清婉仿佛是发着呆的摸样,他这几日虽然极少见到皇后,也是感觉到了皇后似乎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也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不 过赵慎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精力分给皇后,他冷声开口敲打道:“你们闻家人,一向注重家族,可是闻清婉,你自己也要清楚,你将来的荣耀,都是系在太子身 上。闻家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善类,不会因为你是闻家女,便会捧着你的儿子上位,所以闻家人也莫想着尚公主、拉拢贤太妃给自己增加筹码。” 闻清婉有些听不懂赵慎所言,不过她还是听出了表面的意思,仿佛是赵慎误会她是要给闻家的子侄尚公主才会做出先前的行径,这个认知,让闻清婉松了一口气。她低着头连忙开口答了一声是。 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闻家算是什么东西,要知道,闻家可是被袁叔万给灭了,她怎么可能会去帮闻家的人。若不是急着想要除掉淑宁,而她又不知道什么京中年轻的适婚男子,何至于会考虑闻家的那些未婚男青年。 赵慎见到闻清婉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以前他觉得闻清婉性子软弱,倒是十分好拿捏,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太子有这么一位母亲,却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个时候,赵慎也知道,没办法了,他也只能够尽人事看天命了。 “你和太子,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你只要好好教着太子将太子抚养成人,日后该属于的荣华,定然不会缺了你的。” “是。” 闻清婉心中不以为然,嘴里还是乖乖的应了。 而在这个时候,屋外却听得底下太监通传之声响起。 袁叔万来了。 闻清婉瞬间将赵慎方才与她所说的话都抛之了脑后,忍不住探头看向门口,不过很快收了目光,走到了赵慎床边,低下了头。 闻清婉的这番动作,让赵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闻清婉侧低着头,赵慎倒是没有看清楚,只瞧见闻清婉的身体十分僵硬,手还颤抖着。 他还以为闻清婉是害怕,毕竟,先时他的确是有对闻清婉说过袁叔万的事情,而闻清婉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又惧又怕。 想到也是他不好,是他自己荒唐了,才留下他们孤儿寡母。赵慎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忍与愧疚,忍不住伸手去握闻清婉。 而闻清婉却被赵慎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了…… 赵慎愣了一下,而闻清婉也被自己的动作给惊了一下,她一张脸抽搐着低下了头。 不过在这个时候,赵慎显然已经没有功夫与闻清婉计较了。袁叔万已经走进来了,他压抑着怒火对闻清婉开口道:“你退下吧!” 闻清婉眨了两下眼睛,下意识摇了摇头。 赵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带皇后下去。” “皇上……” “再多言,朕将你禁足在宫里。” 赵慎压抑着怒气,冷声开口道。 而闻清婉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巴,转头退出了寝宫。 在经过袁叔万的时候,闻清婉忍不住放慢脚步,眼睛也是期待的看着袁叔万,只盼望着袁叔万能够看她几眼。 袁叔万却是目不斜视的冲着她行了一礼后,直接走到了里边。 也让闻清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咬牙走出了寝宫,心中暗暗想着,自己定然要将淑宁公主赶紧送去嫁人。 想到这里,闻清婉对宫人咬牙啮齿吩咐道:“走,去贤太妃处。” 袁叔万走入寝宫之后,只是冷眼看着赵慎开口道:“吉祥呢?” “吉祥……” 赵慎闻言脸上却是笑了一下,轻声道:“袁大人所说的是长宁公主吧!” “人呢?” 袁叔万虽然面上并未有浮现怒色,可是压抑的声音,却是显露出了他此刻强忍着怒气的焦急心情。 而赵慎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开口道:“没错,是朕让人将长宁带来了,不过,朕可不是你,朕见过后,便吩咐让人送回去了。怎么?袁大人还未见到人。” 袁叔万闻言,并没有回答,方才他听到宫外报信,便直接来了赵慎的寝宫,自然并不知道如今府外之事。只是,赵慎会这么轻易便放吉祥回去? 袁叔万可不傻,他才不会相信吉祥吉祥先时从崔玉珍口中听到的话,只是想在临终之前见到吉祥一面。 他眯着眼睛对赵慎开口问道:“你对吉祥做了什么?” “做什么?” 赵慎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自然不会伤害长宁,只是想在临终前,补偿那孩子一些东西,长宁是否想回袁家,呆在你的身边,朕都愿意成全。若你回去,没有看到长宁,便意味着她不乐意呆在你的身边。” 袁叔万的双手不觉握成了拳头,他看向赵慎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气。 而赵慎看到这般的袁叔万,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无所不能的袁大人,如今也会这般为难,只怕是对长宁没信心……不,或者该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吉祥会回去的。不需要你所谓的补偿。” 袁叔万语气淡淡的说着,他说的肯定,可是手上紧握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 而赵慎听了这话,也只是轻笑着开口说了一句:“不管回不回去,朕都能够补偿长宁。” 赵慎的话还未落下,袁叔万却是要直接从寝宫里出去,而赵慎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叫住了袁叔万,又开口道:“袁大人,给你封王的圣旨,朕已经拟好了,当然还有果郡王与郭怀远二人,只盼望你莫出什么意外,你可是朕看好留给太子的三位顾命大臣之一啊!” “多谢皇上。” 袁叔万冷声开口说了一句,却是没有再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出了寝宫门。 而在袁叔万走出之后,赵慎捂着帕子,又是猛烈的一阵咳嗽,只将整张帕子都给咳红了,方才停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靠坐在床上许久之后,寝宫之中,方才吉祥与崔玉珍过来时的密道出口处,又是一阵动静。 陈全儿从密道里走了出来,他冲着赵慎行了一礼。 赵慎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开口道:“长宁现在不在袁家吧?都安排好了?” “是。” 陈全儿低头应了一声,而这一声,也让赵慎睁开了眼睛,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笑容。 可是陈全儿的脸上却是满是担忧,他犹豫再三,终于抬头对着赵慎轻声道:“皇上,您安排的这一切,会不会激怒袁大人,您不怕袁大人会因此对太子殿下下手。” 赵慎却是摇了摇头,并未解释什么。 ☆、第154章 袁叔万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紧握的双手却是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马车平稳而快速的行驶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之时,马车却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袁叔万睁开眼睛还未开口,却听到常福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三爷,吉祥姑娘……” 常福的声音还未落下之时,却突然戛然而止。 而袁叔万突然从马车里站了起来,掀开了马车帘子,而看到车外的景象之时,袁叔万也明白了为什么常福的声音会突然戛然而止。 这 会儿的马车,其实已经进入了袁家的地界,却并未到袁府里,只因为马车被堵在了路上,而包围马车的人,却足足有四五十人,个个黑衣蒙面,却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这还算是人来人往的大道之上,竟然就敢这样围了他们的马车。显然便是对于京城里的护卫巡兵不放在眼中,或者是笃定对方这个时候不会过来。 袁叔万的目光掠过那些手拿刀刃的黑衣人,却又将目光落在了黑衣人后边不远处,只瞧见一个身穿青绿衣裙的女子正被捂着嘴巴抓在了后边,距离有些遥远,可是一眼看去,却是吉祥的摸样,不仅仅是对方身上的衣饰,发髻甚至连身形、眉眼,都是十分相似。 看着抵在吉祥脖子下的那把闪着锋利白芒的刀,袁叔万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他的手,也忍不住握的紧紧的。 “袁大人,我等知晓您身边定然跟随着高手,我等就是再多上数倍人,恐怕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您,不过今日我等并不想伤人性命,只要您自己砍下一只手,我等便将吉祥姑娘放了。” 领头的黑衣人虽然让其余人紧紧的包围住了袁叔万,但并不上前,只是开口如是说着。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躲在暗处保护着袁叔万的人,也都现了身,护在了袁叔万身侧。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重点并非是双方各自的武力比较,关键还在于被黑衣人抓在手中的吉祥。 即使袁叔万的人武艺再高强,可是吉祥在黑衣人的手中,那么若是袁叔万并不打算按照黑衣人所言照办,只怕他手下人速度再快,也比不得抵在吉祥脖子下的刀刃。 可是,若是按照黑衣人所言,袁叔万真的伤了自己,黑衣人也不一定会放了吉祥。 其实选择很简单,可是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并没有开口。 而常福在一旁闻言却是有些惊慌的看向袁叔万,开口道:“三爷,不行,您别听他们的。” 虽然常福与吉祥的感情也很好,但对于常福而言,袁叔万是他的主子,是绝对不能够让袁叔万为了吉祥而自伤,不然便是他这个做随从的无能了。 “三爷,他们的人并不一定能够比得过我们,而且,吉祥姑娘是他们手中的筹码,他们不一定会伤了吉祥姑娘的。” 常福瞧见袁叔万不开口说话,只以为袁叔万是打算照办,不禁开始急了起来。 而 袁叔万只是目光淡淡的掠过了那些人,虽然背着手藏在身后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可是他面上却没有显露一丝的慌张。他走下马车后,朝着那些黑衣人的方向,或者是 劫持了吉祥的方向走了几步后,声音十分平静的开口道:“莫说我真的自伤一臂后,你们是否会依言将人放了,单说如今,你们将人藏得这般远,我如何知晓你们抓 着的人,便是真正我要救得人。” 黑衣人闻言,并不惊慌,只是开口道:“袁大人果然沉着,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够考虑的这般周详,想 必袁大人也该知晓我们身后的主子。既然如此,便知晓我们的目的,主子还要用大人,并不希望伤了大人的性命,只是如今,却并不希望大人有余力做些别的。至于 吉祥姑娘会不会在我们的手中?大人想必比我们还要清楚。当然也可以将人带到大人面前给大人瞧瞧。可是大人身边卧虎藏龙,我们也只能够选择安全的距离,以免 一时不慎,失去了吉祥姑娘这么好的人质。” 说完这番话,黑衣人却直接将一把刀扔到了袁叔万跟前,自己并不上前,只是开口道:“还请大人及早做出决定,我等也知晓自己不好在此地多待,若是大人迟迟未能做出决定,我等也只好先卸了吉祥姑娘的一条胳膊。” 说完这话,黑衣人朝着身后人打了一个手势,而站在被绑的吉祥边上的一个黑衣人,却是已经高举起了大刀,朝着吉祥的方向挥了过去。 “慢着!” 袁叔万目光紧紧的盯着吉祥的方向,直到看到黑衣人的刀停了下来的时候,他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方才发话的那名黑衣人。 而那名黑衣人只是用一张脸上仅仅露出的那双眼睛看着袁叔万慢慢开口道:“怎么,袁大人下定决心了。” 袁叔万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捡起了被扔在脚边的那把大刀,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名黑衣人眼里带了一丝嘲讽,然后慢慢出声:“郭怀远,你最好依言行事,我可不相信赵慎会真的想要伤害吉祥,便是我,若是你敢不信守承诺,我也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听到袁叔万的话时,眼里闪过了一丝慌张,不过他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在这个时候,他本来也都已经于袁叔万闹翻了,根本不差这么一桩。 他只是冷笑着:“袁大人,以彼之道还以彼身,这滋味不好受吧!” 当 初,在围猎过来的路上,他被众多高手围攻,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砍成了重伤,甚至一只手,到了如今,都握不住刀剑,也就是养伤的那段日子里,他几乎成了一 个废人,手中的权利被尽数夺光。虽然如今因为赵慎手下实在无可用之人,也将仅有的一些势力都交给了他,可是,哪里比得上他先前得到的。 赵慎如今缺不得袁叔万,需要袁叔万安稳着朝中各方势力,也压制着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助小太子赵简坐上皇位,可是赵慎却又不希望让袁叔万彻底把持住朝政,最终又设了他和果郡王二人同为顾命大臣。 可是,这等于是将他和果郡王架在了火上烤,果郡王还可以保持中立,可是他从一开始时,便只能够做保皇党,只能够与袁叔万做对。 袁叔万只怕也会最早除了他。 除非,袁叔万能够在新帝登基之后,无法马上抓起朝中大权,或许他还能够得到一线生机。 当赵慎提出要重伤袁叔万以求得时间与他和果郡王发展势力之时,郭怀远几乎是第一个答应。 甚至明白此次由他亲自带人领了这个任务,可能会直接与袁叔万对上,他也愿意冒着这个风险,以确保万无一失。 当然,郭怀远此时此刻心中,也是十分忐忑,对于赵慎,心中埋怨颇多。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或许便是他如今心底里最迫切所想的事情。 郭怀远看到袁叔万的手已经拿起了那把刀,眯起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嘴里催促着:“袁大人,我的耐心有限,希望您别糊弄我。” 郭怀远看着袁叔万只是拿起刀,并没有其他动作的时候,正要伸手朝着身后再打一个手势之时, 袁叔万却突然冷笑道:“郭将军,不必如此,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 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正要挥刀砍去之时,郭怀远却突然叫住了他,冷笑着:“袁大人,我要的,可是你的右手。” “是吗?” 袁叔万将刀换了一只手,而常福和其他人,在这个时候,却早已经急了,常福更是不顾冒犯,直接跑到了袁叔万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开口道:“三爷,不要!” 袁叔万并没有去看常福,目光仍然盯着自己的手。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行来,赶车之人在看到这边的情形之时,却是加快了马车的行驶速度。而在这个时候,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从马车里走出了一人。 而这个人,却是让郭怀远不禁瞪大了眼睛,掩藏于布巾之下的面容,更是脸色大变。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 郭怀远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看着马车上的人,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拿起了大刀,直接冲到了袁叔万面前,朝着他的手臂毁了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其他的黑衣人也动了。 吉祥看着不远处朝着袁叔万挥去的那一刀,面上露出了惊色,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站在袁叔万边上的常福也欲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之时,突然袁叔万伸手一把推开了常福,将方才握在了左手之上的那柄刀,恰到好处的抵在了郭怀远那一刀上。 郭怀远脸上露出冷笑,只觉得不自量力,他正要再使力朝着袁叔万砍去之时,却突然被袁叔万的刀反抵着后退了三步,最终袁叔万手中的大刀,一刀砍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刀深入骨,刺骨之痛,饶是郭怀远这般硬汉,都忍不住闷哼出了声。 “哐当”一声,郭怀远的刀掉落在地上,他紧紧捂着如同喷血般的伤口,眼里冒着血光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的刀正好抵在他的面前。 郭怀远冷笑站立着,他闭上了眼睛,也准备等着袁叔万将这一刀刺在他的胸口处。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突然收回了那把刀。 郭怀远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他也来不及多想,便撤回了已露败势的众人,转身逃离了此地。 郭怀远的落荒而逃,使得袁叔万这边士气大振,常福更是开口道:“三爷,是否去追?” 袁叔万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站在马车上,脸上还未褪去担忧惊慌之色的吉祥,摇了摇头开口道:“将此处收拾干净。” 说完这话,他径直大步朝着吉祥的马车走了过去。 不等吉祥焦急相问她有没有事情之时,他突然一把将吉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下马车后,也没有将吉祥放下,直接朝着袁府里走去,直至走到了玄玠居,到了吉祥的房间。 吉 祥只觉得,自己虽然方才没有被袁叔万发生的那一幕给吓坏了,可是也被袁叔万现在的举止给吓坏了,她开始时还小声的叫唤提醒着袁叔万,等到没有用的时候,她 干脆伸手捏了捏袁叔万手臂上的肉提醒他,谁知道,袁叔万竟然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却是让吉祥愣了一下,也不敢再说别的了。 最终她只好将头埋到了袁叔万的胸前,不露出自己的脸蛋分毫,想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好让别人不要认出自己。 一等到了屋里,终于被放到了榻上,吉祥鼓着脸,一脸不忿的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看向吉祥的目光里,也露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而且浓烈,让吉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也让吉祥心中原本兴师问罪的心思淡了一些,她抿了抿嘴巴,只是轻声道:“刚才,若不是我赶回来,你是不是真的要被骗的砍了自己的手,你傻啊,那个人根本不是我,你都不看仔细吗?” 吉祥一想到方才看到的情形,心里不由来了一股的气。其实,对于袁叔万对她的重视,她心里是十分感动,甚至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可是她也生气,生气袁叔万对自己的不珍惜。 她甚至还有点后怕。 先时陈全儿将她送出来的时候,她的确是动了念头,想要一走了之,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可是心中犹豫再三,她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若是当时,她没有回来,袁叔万是不是要被骗的砍了自己的手。 一想到这一点,吉祥的心里就觉得心有余悸。 而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没离开?”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抬头看向袁叔万,似乎有些不解。 而袁叔万却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开口道:“为什么不离开?” “……” 吉祥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对于袁叔万这个意外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抿了抿嘴,最后轻声道:“就算离开,我也要和你道别吧!而且我的卖身契还在你这儿。” 到了这个时候,吉祥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总不能够说,自己其实是想到了他才会犹豫,才会选择回来吧。 这话,等于是直接告白了。 吉祥脸上有些发热,她的心底里也有些羞涩,感觉自己实在是说不出来。 “只是回来道别,问我要卖身契?” 袁叔万眼里已经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仍然认真的看着吉祥。他开口道:“好,别也道了,卖身契,我给你。” 袁叔万的回答,让吉祥真正觉得猝然不及。她目光怪异的看着袁叔万,这是想赶她走? 她咬了咬牙,想要从袁叔万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出来,可是袁叔万的面色淡淡,瞧着却是十分认真。 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吉祥心里是不相信袁叔万想让她走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感觉到了一股较劲的感觉,也让她有些不甘心,她伸出手,嘴里也认真道:“好,你给我啊!给完我就走,也不用你给我遣散费,要不要我把当年你们买下我的十两银子还给你们!” 吉祥说着说着,孩子气似得,心里不高兴极了,袁叔万和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今日,又不是她主动跟着人的,她是被劫走的。如今自己主动回来了,他反倒是和自己生起气来了! 吉祥的手一直摊着,袁叔万看着她那只小小的手掌,却突然笑了起来,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开口道:“没有卖身契。” 吉祥看了他一眼,没领会袁叔万的意思,不过并不妨碍她与袁叔万较劲,所以她没有说话。 而袁叔万又笑着道:“卖身契,我已经毁了,在官府里的记录,我也销毁了。你早就不是袁家的丫鬟了。” “……” 吉祥抬起头,吃惊的看着袁叔万,而袁叔万却紧紧抓着她的手,又轻声道:“不过,即使是如此,你也不能够离开袁家,你是我袁叔万的女人,这辈子,只怕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 “你……我才不是!” 吉祥听着袁叔万这不算告白的告白,心里只觉得有一种害羞的感觉,只是她还是开口道:“我才不是!” 她说完这话,也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欲盖弥彰,她想了想,又开口道:“袁叔万,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不许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不是一向都很精明了,怎么今天就傻得不行了呢,人家随便找了个人,都能够糊弄你。” 袁叔万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吉祥捋了捋她的头发,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敢赌。” “不敢?” 吉祥看向袁叔万,开口反问。 “是,今日一听底下人通报说你被捋走了,我便到赵慎处去要人,可是赵慎告诉我,你要送走你,我听了之后,心里很乱,不敢去想你是不是真的走了,也不敢想其他的。” “而被郭怀远拿来要挟我的人,与你长得很像,赵慎这一次用的手段,和当初我对付他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你,的确是被赵慎的人带走了,所以我不敢赌。” “皇上,他不会伤害我的。” 吉祥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说着。这一点,吉祥几乎没有任何的怀疑。 而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又道:“的确,赵慎不会伤害你,可是当时抓着你的人,是郭怀远,即使赵慎会下命令不许伤害你,我也不敢担保郭怀远不会这般做。不过事实上,赵慎也不信任郭怀远,或者对你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过所预计的。” 其实,今日赵慎的这个计策,若是再心狠一些,或许这个时候,他也的确是会自断一臂了。 可是赵慎对吉祥太重视了,重视到宁愿找一个可能暴露的假替身,都不愿意真正用吉祥。 倘 若今日郭怀远手中的人是吉祥,袁叔万决计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赵慎今日的确不是要他的性命,他也知道,赵慎如今还要拥着他来压制着朝中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好 让自己的太子顺利坐上皇位,顶多便是伤了他,在新帝登位期间,好争取时间让郭怀远和果郡王二人尽可能的发展自己的势力,以达到在朝中三位顾命大臣三足鼎 立、各自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局面。 偏偏,吉祥的突然出现,却是打乱了赵慎所有的计划。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也有几分沉默。 她 轻声开口道:“当时,我跟着陈公公从密道里出来,当时并未选择离开,陈公公并未说什么,而是让我上了马车,说会送我回袁家。当时马车走了很久都还没有到家 里,我心里有些奇怪,就偷偷打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却发现这辆仿佛是在京城大街里绕圈子。因为先时你带我在京里走过,所以我还是认一些路的,我心里感觉到不 太对劲,总感觉皇上似乎是打着什么主意,思来想去,恐怕也只能够想到你可能要出事了。”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慢慢道:“当时, 我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也知道,既然那些人要带着我绕圈子,定然不可能放走我。恰好马车到了你上回到我去过的酒楼里,我就假装肚子疼,要下马车到里边去解 决。而那个赶车的人也没有怀疑。我一跑进酒楼,就偷偷让小二找了掌柜的,那掌柜还记得我,将我从后门带出,用马车把我送回来了,谁知道,一回来就看到这副 情形,差点没把我吓坏了!” 吉祥说到这里,再次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袁叔万。 而袁叔万对此,也只能够尴尬的笑了一下。这事儿,轮到底,倒也的确是他理亏了。 袁叔万握着吉祥的手,轻声安慰着:“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呵呵。” 吉祥对于袁叔万的安慰之语,只是抱以嘲讽一笑。 而吉祥的这个笑容,也让袁叔万心里微微恼羞,他忍不住捏着吉祥的小鼻子开口道:“你呀,出去一趟,胆子见长了,都敢嘲笑我了!” “胡说什么呢!” 吉祥捂着鼻子,瞪着袁叔万。 袁叔万却是又道:“你那个崔姑姑,以后不许再进袁家了,再来几次,我可吃不消。” 袁叔万提到崔玉珍的时候,吉祥脸上倒是微微有些沉了下来,她抬头看向袁叔万,开口说了一句:“崔姑姑暂且不论,今日那群黑衣人的首领,是郭怀远?” 袁叔万点了点头。 虽然郭怀远掩饰的很好,他也未瞧见对方的面容,而郭怀远脚上所穿的鞋子怕也是垫高了一些,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做了改变。 可是,如今赵慎手下能够驱动的人,他思来想去,也只有郭怀远一人。他当时试探了对方一句,果然郭怀远自己先自乱阵脚暴露了出来。 “他们这对夫妻,只怕是效忠着皇上,只是,郭怀远仿佛是另有心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吉祥问出这话的时候,有些纠结,她心底里对崔玉珍,其实还有一些感情的,可是她却觉得,出了今日之事,袁叔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性子。 “你放心,我连幕后主谋都没打算追究,他们二人,如今我也不会去动他们。” 袁叔万一眼瞧出了吉祥的小心思,忍不住再次捏了捏吉祥的小鼻子,却又轻声道:“不过,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补偿?” 吉祥反问。 而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他凑到了吉祥的耳边,轻声道:“今日,郭怀远倒是没有伤我的性命,可是他日,却是不一定了,如今我膝下无子女,若是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你胡说什么呢!” 吉祥嗔怒开口。 袁叔万又笑道:“恐怕我死了唯一的遗憾,便是从未得到过你。” 袁叔万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吉祥,他的眼睛瞳孔色并不深,泛着微微的琥珀之色,而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吉祥只觉得脸上又重新烧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够说什么话,做什么反应,只是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而袁叔万却轻声又道:“今日,又这么好的机会离开我,你却没有离开,我是不是能够奢想着,你对我,其实还是有感情的。既然不离开了,你能不能下定决心,留在我的身边。” “我……我不知道。” 吉祥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最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只觉得现在的气氛让她感觉到很不自在,她故作轻松的往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份圣旨,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离开不是因为这份圣旨?” 虽然惋惜自己方才创造的好气氛被吉祥打破,不过袁叔万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吉祥掏出的这份圣旨上。 他伸手拿起打开看了一眼后,吉祥原本以为按照袁叔万的骄傲,该是将这份圣旨扔了,可是没有想到,袁叔万却是又将圣旨卷了起来,放回到了吉祥的手中,笑道:“这份圣旨留着倒也好,至少能够让我安排的一切锦上添花。” “什么意思?” 吉祥并不明白袁叔万所言,开口问道。 而袁叔万只是轻声道:“其实,早便该告诉你,只是那个时候,我也有私心,当时我没打算留在京中,便想带着你一块儿走,也将这事儿缓了缓,如今,怕是该实现对你的承诺了。” “我打算找一处合适的人家作为收养你的人家,届时你恢复身份的时候,也无人知晓你曾经卖身为婢这段经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吉祥闻言点了点头,的确,虽然吉祥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为了求生存,卖身到袁家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可是外人却并不这么想,尤其是皇家,不可能接受一个身份有污点的公主,甚至吉祥即使能够恢复身份,这一段恐怕也会为人诟病。 “如今,你有了这道圣旨,至少也无人会置喙你的身份了。你好好收着吧!” 袁叔万说的十分大度,吉祥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轻声道:“那我真收着了!” 吉祥的话音未落下,袁叔万却突然将圣旨从吉祥的手中抽了出来,开口道:“算了,我替你收着。” 吉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袁叔万却仿若没有听到,直接将圣旨收了起来,他做完这些后,走到了吉祥的身边,双手环抱住她的药,俯身凑在她的耳边,开口道:“还说我小气鬼呢!我说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把你自己给我!” “我……” 吉祥抿着嘴巴,正打算顾左右而言他的扯开这个话题的时候,袁叔万却是将嘴唇凑到了吉祥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挠得吉祥痒痒的,她正想侧头躲避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疼。 她浑身忍不住抽了一下,下意识从袁叔万身边挣脱了出来,捂住耳朵怒目看向袁叔万。 袁叔万脸上却没有一丝干了坏事的自觉,反倒一脸的无辜,振振有词:“再让我等下来,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说着袁叔万又朝着吉祥逼了两步。 “你别过来,现在青天白日,你怎么净想着那事儿!” 吉祥一张脸满是通红,她只觉得方才被咬过的耳朵此时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烫的很! “还敷衍?” 袁叔万微微挑眉,又朝着吉祥走了几步,脸上半点不相信。 吉祥跌坐在榻上,只觉得退无可退,在这样下去,她难保不会被袁叔万就地处置了。 她抬起头看向袁叔万,却突然看到了袁叔万的眼睛。 虽然袁叔万的脸上带着笑容,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十分认真,可是眼睛里,却是透露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真意味。 吉祥心里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只当是吉祥仍是不愿意,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坐到了吉祥的边上,伸出手拉起了吉祥,笑道:“傻子,跟你闹着玩的。” 说着,却是自己要从榻上站起身来离开。 而吉祥在这个时候,心里却突然一个冲动,伸手拉住了袁叔万腰间的衣裳,开口轻声道:“晚上吧!” “什么?” 吉祥的声音很轻很突然,袁叔万并没有听明白,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而吉祥的一张脸早已经红透,却还是提高了声音开口道:“我说,晚上……可以。” “真的?” 饶是袁叔万一向沉稳,在听到吉祥此言的时候,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控制不住的喜悦,再三确认。 “是啊是啊!” 吉祥看着袁叔万这般,原本心里因为自己的冲动之言而有几分后悔的情绪,也淡了一些,不过她是真的有些害羞,所以故意大声嚷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早已经一把抱住了吉祥。 郭怀远捂着受伤的左臂,一路从密道跑到了妙弋宫中。 赵慎刚在陈全儿的伺候下,喝下了药,听到郭怀远出现时候的声音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的目光看向了狼狈不堪的郭怀远,只是淡淡的出声说了一句:“你失败了!” 而此时此刻,郭怀远看向赵慎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怒火,他忍着手上的痛楚,也忍着怒火开口道:“皇上,臣早就说过,不该找替身,而应该直接将长宁公主抓着要挟袁叔万。” “就因为长宁公主的出现,原本一直都很顺利的计划,被袁叔万识破了!” 赵慎听了郭怀远的话,面上并没有浮现任何的神色,他看向了陈全儿,开口道:“长宁和她母亲一样聪明,竟然能够发现我们的计划并且脱身。” “是。” 陈全儿轻声应了。 主仆二人面上没有一丝其他的情绪,仿佛计划失败,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便是不痛不痒。 而这副样子,却让郭怀远面上露出了一丝愤恨。 他冷声道:“皇上,袁叔万留着,只怕将来太子登位也只是他手中的傀儡。” “不必多言,我会写好圣旨,郭将军,你马上便是安王了,也是朕留给太子的顾命大臣之一!” “皇上!” 郭怀远抬起头,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声赵慎。 赵慎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回家好好包扎你的伤口,静等圣旨。” 郭怀远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最后不甘心的从密道中再次离开。 而赵慎的目光看着重新被掩盖上的密道,自嘲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如今,朕又如何能够奈何得了袁叔万。” 他看向陈全儿开口道:“你去将药拿来,再把妙儿的画像拿来。” “皇上!” 陈全儿似乎要劝说。 赵慎却是挥了挥手,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不必多言。” ☆、第155章 将袁叔万赶出书房后,吉祥的心情也没能够平静下来,在屋里一直坐立不安着。 她原本想要捡起绣了一半的绣品继续绣着,可是瞧着这个准备做给袁叔万的东西,她却是忍不住瘪了瘪嘴,又扔到了一边。她捡起了放在榻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籍,看在书中描绘的才子佳人相会场面,又想到了这本书籍是袁叔万送给她的,她又有些心烦意乱的将书扔到了一边…… 不知不觉中,袁叔万的影子,简直就是占据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吉祥到了这会儿其实还有几分回不过神来,她……她竟然就这么给答应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答应了呢! 吉祥仿佛是发泄一般扯着自己放在榻上的靠垫子。 她这会儿也是不敢再想,待会儿自己该如何应付面对袁叔万,她是不是该反悔…… 吉祥想到这里,忍不住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后悔她是后悔了,可是反悔,好不容易她答应了,她想要反悔,也得看对方会不会答应。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是纠结的扯动着手中的靠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也惊得吉祥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她目光有些惴惴的看着房门,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开口道:“谁?” “吉祥,是我,能进来吗?” 绣冬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吉祥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下。 她抿了抿有几分干涩的嘴唇,开口道:“进来吧。” 吉祥看着绣冬手上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走了进来,面上也有几分奇怪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送膳了……” 吉祥的话还未说完,却看到了屋外夕阳西落的场景,这会儿也不晚了。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着,这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 而绣冬闻言更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吉祥开口道:“不早了,平日也都是这个时辰过来的。” 她笑着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开始摆放了起来。 吉祥也是闲着无事,就过去帮了绣冬的忙,不过目光看到其中一个食盒里的物品之时,她却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怎么有酒?” 吉祥一边说着,一边将酒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到了鼻子下轻轻的闻了一下,也确定是酒味无疑。 “酒是三爷让拿到厨房里的,说是让温一温带过来。娘可说了,这是好酒,味道特别香!” 绣冬虽然也对于袁叔万的突然吩咐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她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只是笑着对吉祥解释着。 而吉祥却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巴,心里默默的想着:袁叔万该不会是怕她后悔,所以故意准备了酒准备灌醉她吧! 不过转而一想,吉祥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她现在觉得紧张的快要昏过去了,她也怕自己到时候会紧张,还不如在袁叔万来之前,自己直接喝醉了算了。 绣冬将饭菜都摆放在了桌上后,对吉祥笑道:“厨房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吉祥闻言点了点头,她这会儿自己心情也乱的很,当然也没有闲心与绣冬说话。 等到绣冬离开屋子,关上房门后,吉祥的目光看向了手中拿着的还有些微微温烫的酒壶,她抿了抿嘴巴,却是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捡起了放在桌上的酒杯,往酒杯中倒了一杯后,她拿到了嘴边,一口饮尽了嘴里。 原本心中估计的辛辣感觉倒是没有漫上来,酒味十分甘醇绵长,回味带着微微酒味独有的一股酒香,只觉得一下子蔓延了整个胃。 吉祥将嘴里的酒全部咽下,没有被呛到,也并不觉得冲头,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眼这酒壶,该不会是什么糊弄人的酒酿吧!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虽然她极少极少喝酒,酒量也十分差,但也不至于能够被这酒给喝醉吧! 吉祥心里想着,忍不住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酒刚刚喝进肚子里,未等着她倒上第三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袁叔万从外边走了进来,吉祥心中一紧,手上也是好险差点没把手中的酒杯和酒壶给甩了出去。 袁叔万走进屋里时,其实也有想过这会儿的吉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其实也是大概能够设想得到此时吉祥的摸样,估计不是坐立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便是心烦意乱的想着……可是没有想到,等到走到了屋里的时候,竟然会看到吉祥手上竟然拿着酒壶和酒杯跟个小酒鬼似得在喝酒。 他忍不住失笑,却还是走了进去,走到了吉祥边上,笑道:“怎么不等我,你就自己喝起来了。” “我……” 吉祥看到袁叔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她将手中的酒壶和酒杯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开口轻声道:“我就喝了一杯,只是一杯,我就是口渴了。” “真的只是喝了一杯?” 袁叔万有些不信,不过看着吉祥瞧着还算清醒的样子,他倒是没有多说,只是笑道:“这酒我特地自己去取了出来,是陈酿,做咱们交杯酒,待会儿你再喝一杯后,可不许在喝了,不然就该醉了。” 袁叔万笑着捡起了摆放在桌上的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到了吉祥的碗中,有笑道:“你先吃些,压一压,空腹饮酒,只怕容易醉。” “哦……” 吉祥的脑子里还有些转不过来,陈酿……那是什么。 不过,当她看到袁叔万给她夹得菜的时候,她的右手也捡起了筷子,夹起来送进了嘴里吃了起来。 举止十分自然,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问题。 若是往日里,这个时候袁叔万早已经看出了吉祥的不对劲,不过这会儿,袁叔万自己也感觉到不自在,虽然一直想要得到吉祥,但可能是渴望了太久,吉祥突然答应了,反倒是让他的心情也有些激动的难以自控。 今日一个下午,他在书房里也并不比吉祥好过,整整近乎一个下午,他竟然连一封公文都没有处理过。 到了这会儿,走到了屋里,看着坐在他面前静静低着吃着饭菜的吉祥,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袁叔万自然不会告诉吉祥,为了今天晚上,他一个下午,别出心裁,净是使唤底下人了,又是找了陈酿,又是亲自过问让小厨房里精心准备了饭菜,甚至连青玉青柳二人也无例外,也给他交代了任务。 吉祥低头安静用着饭菜,倒是一扫先时的忐忑与紧张,其实却是她这会儿的神智早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 脑子里也只允许她支配着做一件事情,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让她去想其它,如今既然吃饭,那她便安安静静的接过袁叔万夹到她碗中的饭菜送进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个机械的动作,低着脑袋的头,也没让袁叔万瞧出什么。 这顿饭,吉祥吃了很多,也吃的十分香,反倒是袁叔万,一面想着事情,一面又给吉祥夹菜送汤的,反倒是根本没用什么。 等到晚膳用尽,屋外的青玉青柳二人走进了屋里,撤走了放在桌上的饭菜,只余方才已经被吉祥动了的酒壶和酒杯放在了桌上。 而这个时候,天色也早已经暗了下来,屋里点起了蜡烛。吉祥一面由着青玉青柳二人带着她带了里间的屋里被二人伺候着梳洗了,又换上了新衣裳,一面却是有些含含糊糊的开口问着:“我怎么觉得今天屋里特别亮堂。” 青玉青柳二人闻言,二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而后相视而笑。 自然是亮堂,屋里可是点了两支跟臂儿粗的双喜蜡烛,另在桌案前摆了各色干果,同样点了百年好合的两支蜡烛。 不过,青玉青柳二人自然不会告诉吉祥屋里的变化,她们只是笑着对吉祥道:“姑娘,沐浴的差不多了,奴婢扶您出来,替你身上擦些香露。” “香露?” 吉祥依然乖巧的二人扶出了浴桶,而等到出了浴桶,虽然屋里仍然点了炭炉,屋子里也是暖烘烘的,但总归是无法与在水中时候的温度相比,吉祥冷的打了一个哆嗦,也让她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一下。 她的目光惊异的看着屋里的装扮。 青玉替吉祥用干的布巾绞着头发,而青柳则是替吉祥抹着香露,二人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面却又轻声对吉祥道:“这些,都是下午三爷吩咐我们给准备的,姑娘喜不喜欢。” “喜欢……” 吉 祥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屋里出现的变化,而青柳和青玉二人忙完手中的活计后,却是拿了一套大红色的肚兜内衣与寝衣走到了吉祥边上,又是轻声道:“姑娘您瞧,三 爷待您真是情谊深厚,这屋里的装扮,还有给您准备的衣裳,甚至是床上新铺的鸳鸯戏水被面,可与娶新娘子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可见三爷有多爱重您。” 青玉青柳二人虽然在吉祥身边伺候着,也知道袁叔万对于吉祥的好,可是倒也并不知晓有些内情。 所以这会儿瞧见袁叔万布置出的一切,一点都不妨碍二人替袁叔万说好话。 吉祥听着二人说话,也没有出声说话。袁叔万是在外间梳洗的,中间放下了帘子,吉祥并不能够看到外边的景象,不过,她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间。 青玉青柳二人瞧见吉祥这副模样,皆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下。 方才他们出去的时候,也瞧见三爷便是这样不时看着里间的,估计也是在瞧着吉祥姑娘,没想到吉祥姑娘也是这般瞧着三爷,两人可真是相配。 想到这里,青玉青柳二人手上赶紧加快了动作,替吉祥将头发熏干后,利落的绾了一个发髻后,正要给吉祥戴上首饰抹上脂粉。 吉祥却是伸手阻止了,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必了,都要就寝了。” 而且一脸脂粉…… 吉祥一想到回头袁叔万啃自己的脸,却是啃到一脸的脂粉,那才真叫做无语了。 不过吉祥想完这一幕,又瞬间红了脸。 她方才想什么呢,竟然想着袁叔万啃了她一脸粉,羞不羞人啊! 吉祥脸瞬间烧了起来,一张脸尽染红晕。 青玉青柳二人瞧着吉祥这刚出浴水灵灵、两颊又红红的模样,倒真觉得脂粉恐怕会污了这张好脸,青玉最终挑了一只碧玉钗子绾在吉祥的发髻之上,却是没有再给佩戴别的首饰。 二人收拾完东西走出房间后,马上袁叔万便是走了进来。 他身上也带了一层温温的水汽,瞧着也是梳洗的极快,他掀开帘子,看着站在房间正中间一身红衣的吉祥之时,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蔓延着。 他慢慢的走到了吉祥身边,伸手紧紧包住了吉祥的一只手,吉祥在袁叔万手上的肌肤碰触到她的时候,身体猛地一颤,因为紧张,而忍不住开始僵硬了起来。 方才的醉意已经有些隐隐压抑褪去,此时被袁叔万这般握着手时,她能够感觉得到袁叔万手上甚至有些烫人的温度。 她害羞的低着头,只恨不得将头埋进自己的脖子里。只是,露出的那截洁白秀美的脖颈,却是让袁叔万的眼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丝火。 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在了吉祥脖子上的肌肤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几分。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指腹之下肌肤的柔滑,仿若上等羊脂白玉,或许比羊脂玉还要更为细滑,甚至,他能够感觉到手下肌肤的的柔软与带来的温暖。他的目光看着那因为红烛之下仿若度了一层光芒的肌肤,他的脑子里,甚至已经联想到剥掉这一层红衣后,该是如何绮丽的春光…… 吉祥没料到袁叔万竟然会突然这般突袭,身体再次猛烈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了袁叔万。 她常常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颤颤发抖着,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脸上带着一丝受惊,小模样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而当吉祥的目光接触到袁叔万的目光之时,又是受惊的垂下了眼睑,低下了头。 或许,吉祥倒也不是真的被惊吓住了,她只是感觉有些害羞,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番表现,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却是不敢在刺激吉祥。只能够缓缓图之。 他 压下心底的火热,收回了贴在吉祥脖颈上的手,另一只紧紧抓着吉祥双手的手,却是没有放开,仍然紧紧的包裹着吉祥那双小手,用力的抓着。他拉着吉祥走到了摆 放了各色象征美意的干果盘的桌子前边,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那对红烛,却是单手捡起了酒壶,往空着的两个酒杯中,各倒了一杯后,也终于放开了原本握着吉祥的 手。 他捡起其中一杯,放到了吉祥的手中,自己则是捡起了另一杯,对吉祥笑道:“来,我们先喝一杯酒。” 吉祥点了点头,正要将酒直接往嘴里送的时候。 袁叔万却突然笑着阻止了。 他将吉祥的拿着酒杯的那只手拿过,放到了自己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中交缠着,然后笑道:“交杯酒。” “……” 吉祥没有说话,沉默的将这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 她 喝下后,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刚走两步,却又感觉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感觉又出来了,她不敢再走,一动不动的站在桌前,袁叔万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后,却是又 握过了吉祥的手,笑着柔声道:“我知道,如今没有正式的仪式,便让你跟了我,委屈你了。只是,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得你点头,我也实在等不了了。” 吉祥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而袁叔万又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激动,却十分真挚的轻声开口道:“你放心,我今后,定然不会让你后悔,我定然会好好待你。” “嗯……” 吉祥迷迷糊糊,根本没有将袁叔万的这番表白听到耳朵里,她只觉得自己被袁叔万牵着手走着,感觉有些怪怪的。 感觉前边的路也有些晃动着,她忍不住伸手紧紧抓住了袁叔万,抬起了头,却看到袁叔万的身影,在烛光之下,仿佛有重影一般,又好像在不停的晃动着。 吉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要伸手去抓住袁叔万,脚上一软,却突然直直跌进了袁叔万的怀中。 袁叔万原本被吉祥的投怀送抱惊了一下,不过当低头看到吉祥那张早已经染上醉意的脸蛋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哭笑不得的味道,也有一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感觉。 感情他方才的那一番表白,净是对着这个醉鬼了。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先时选取陈酿,也有让吉祥稍稍喝醉的意思,毕竟喝多了胆子也能够大一些,也可以让吉祥少点害羞,可是如今吉祥却是醉成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这原本精心策划的洞房花烛的旖旎,却也只剩下了哭笑不得了。 袁叔万只能够无奈的抱起吉祥,将她放到了床上,却是点着吉祥的小鼻子,笑道:“以后,定然让你好好补偿我。” 他刚说完这话,正要转身替吉祥脱鞋的时候,手臂却突然被抓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了吉祥,却发现吉祥这会儿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并不清明,眼神瞧着朦朦胧胧的,可是吉祥这会儿,的确是醒着,她的眼睛紧紧的看着袁叔万,轻声道:“你要去干嘛?你要走开吗?” 袁叔万笑着拍了拍吉祥抓着她手臂的手,开口道:“我不走开。我给你脱鞋。” “脱鞋?” 吉祥脸上浮现了疑惑之色,而袁叔万瞧着,再次无奈的笑了一下,算了,和醉鬼计较,那是他自己找罪受。 他转过身,替吉祥将两个鞋子刚刚脱下后,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他转头看去,而转头看到的那一幕,差点没让他整个人都血气上涌。 吉祥竟然在扯自己的衣服。 她皱着眉头手胡乱的扯着衣裳,而她身上本就只着了轻薄的寝衣与肚兜,此刻不仅寝衣领口早被她扯得垂落在了手臂上,甚至连肚兜,都已经快要掉了,她身上的春光,若隐若现,却越发诱人。 袁叔万的喉咙动了一下,却是伸手将吉祥的衣服重新马马虎虎给合拢了。 而吉祥显然对于袁叔万这正人君子的行径并不领情。 “啪”的一下,她的手打在了袁叔万的手臂上,她嘴里更是嘀嘀咕咕的开口道:“我热,要脱掉!” “吉祥,别闹了!” 袁叔万觉得在这么闹两下,他恐怕要忍不住了。要是再这么憋下去,他恐怕也要短命许多年。 吉祥眼睑原本半合不拢着,听到袁叔万的声音,她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睛水气蒙蒙的望着袁叔万,眼里闪过了一丝迷惘之后,却突然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手,指着袁叔万的脸,脸上笑着开口道:“你……” 她张了张嘴,断断续续,没有说出什么内容来。 袁叔万伸手想将她的手抓着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吉祥却突然反握住了他,笑道:“你不是要我吗,怎么不要了,你不要我吗?” 这一句极为绕口的话,吉祥说的含含糊糊,却异常通顺。 袁叔万的手被吉祥无力的抓着,而吉祥的话,更是让他好不容易压抑下的火再次烧了起来,而且比先前的更加要旺盛。 他闭上眼睛,心里都忍不住要开始念起清心咒了。 可是,吉祥今晚,明明醉的不轻,却是异常的兴奋,她见袁叔万没说话,也没有搭理她,有些不高兴了,忍不住伸手又是拍了拍袁叔万,而后开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袁叔万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仿佛是在引诱他的吉祥,看着吉祥那张粉嫩小脸上的笑容,他压抑的吐出了一个字:“要。” “那你干嘛呢!” 吉祥忍不住又是扯了一下衣裳,笑着道:“我知道,你是袁叔万,你是三爷!” “吉祥……” 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紧紧的抓着吉祥挥舞着的手,而吉祥却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开口喊着:“疼,坏人!” 她 作怪的两只手还想挣扎着,不过,袁叔万显然不打算再给她机会了,他的身子半侧着压在了吉祥的身上,感受着身上柔软的躯体,他吻住了吉祥仍然还要喋喋不休的 两篇粉唇,吉祥呜呜两声后,只觉得原本就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了神智的脑袋,现在更加含糊不清,仿若搅成了一团浆糊。 屋外响起了春雷之声,一阵又一阵,寒冷刺骨的春雨从天上浇落在了地上。 崔玉珍坐在屋里,替郭怀远换好包扎伤口的纱布之后,却是沉默的低头收拾着桌上的伤药。 而郭怀远却是抓住了崔玉珍的手,开口柔声道:“不必收拾了,待会儿让丫鬟收拾便可。” 崔玉珍沉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药瓶,坐到了桌前,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郁。 而郭怀远却是笑着拍了拍崔玉珍的手,轻声安慰道:“我没事,比起先前落下的伤势,算不得什么,恐怕袁叔万还是手下留情了。” 说完这话,郭怀远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冷笑着:“倒是没有想到,袁叔万自己武功也不弱,今日那一刀,我原本以为能够伤到他,没料到反被他所伤。我还一直以为,他没有半点武艺,掩藏得倒是深。” 崔玉珍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轻声道:“今日没伤到袁叔万,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你别说了。” “没机会?” 郭怀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对崔玉珍轻声道:“今日说来,若非皇上不够心狠,没让我拿长宁公主做人质,让我找了个所谓的替身,最后让长宁公主坏了事,就差点成功了,差一点,我这手臂的仇便报了,也完成了今日的计划。” 崔玉珍闻言,眼里露出了不悦,不过看着郭怀远手上的伤势,她到底没发火,只是开口道:“既然皇上如此吩咐,你也便照办便是了。” “照办?不,皇上也没几日了,你说日后我们若是……” 郭怀远轻声开口说着,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崔玉珍却是怒声打断道:“你还想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公主毕竟是我的旧主,你别打这个主意,我不会答应的。” “你放心,我不会伤到长宁公主的。” 郭怀远连忙出声保证。 可是崔玉珍听了这话,却是开口道:“不行,你要是敢动公主一下,我绝不答应。” 说完这话,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郭怀远的眼睛,开口道:“你答应我,绝对不打公主的主意。” 崔玉珍说的十分认真,脸上也十分的严肃。 郭怀远看出了崔玉珍的决心,他面上有些怏怏然,不过却还是开口道:“行了,行了,我答应你。” 郭怀远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崔玉珍轻轻叹道:“你呀,就是死心眼,你马上便要成为王妃了,还念着以前的旧主……不过,谁让我就喜欢你的死心眼呢!” 郭怀远笑着轻声道:“我呀,就喜欢你这样重感情的,至少你睡在我身边,不必担心哪一天你这个枕边人会捅我一刀。” “你说什么呢,今晚不是没喝酒吗,怎么脑子越加糊涂了。” 崔玉珍闻言抿了抿嘴巴,开口皱着眉头说了郭怀远一句。 郭 怀远闻言也并不发怒,他笑着抓起了崔玉珍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笑着道:“当初,你救了我,在我差点没命甚至是心情也是最低落的时候救了我,我就认准你 了。只有你,才是真正把我放在第一位。玉珍,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不过这个王妃的位置,我是绝对不会给那个女人的,只有你才能够配得上。” “怀远……” 崔玉珍看着郭怀远脸上温和的笑容,看着郭怀远那张并不俊秀甚至有些丑的面容上露出的神色,眼里透露出对她的温情,她有些说不出话,最终只是笑道:“睡吧,天儿也不晚了。你又受了伤。” 郭怀远点了点头,不过在崔玉珍过来要帮他收拾上床睡觉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你先睡,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崔玉珍的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开口问道:“怎么晚了,你还要去干什么?” “我估计皇上就这几日了,届时我封王的圣旨下来前,我可得将那个女人给处置了,免得占了你的位置。” “处置……你是要去……” 崔玉珍有些说不出来,虽然她也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对于这位郭夫人,更是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听到郭怀远这般突然说了这事儿,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而崔玉珍面上的犹豫,却让郭怀远以为她是心软了,他笑着拍了拍崔玉珍道:“那女人,先时那样背叛我,若非留着她还有一些用处,我何至于会留她到今日,早就该处置了她。” 他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了意思阴霾,开口轻声道:“并非我心狠手辣,只是,那样背叛了我的女人,早就该死千遍万遍,如今还便宜了她。” 崔玉珍没有说话,而郭怀远看着她的摸样,也知道今日的话题有些沉重,他也并不想让崔玉珍心里有任何的愧疚,于是笑着道:“无事,你先歇了,我马上回来陪你。” 说完这话,郭怀远却是打算直接朝着外边走去。 而崔玉珍却突然伸手拉住了郭怀远的衣服,待到郭怀远的目光疑惑的看向她的时候,她抿了抿嘴,轻声道:“好歹你和她也夫妻一场,你……你给她一个痛快吧!” 郭怀远闻言,沉默的点了点头。 而崔玉珍却又叹着气轻声道:“外边下着雨,你莫淋到了,不然伤口的伤势又该恶化了。” “你放心,有人打伞,不会淋到的。” 郭怀远听着崔玉珍温声叮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握了一下崔玉珍的手后,方才走出了房间。 而当郭怀远走出房门后,脸上原本充满了温情的笑容却是瞬间落下,只是浮现了一抹残忍阴翳的笑容,他看向身边的随从,开口问了一句:“人还在佛堂里?” “是……” 随从轻声应了,他低下头,撑起伞,随着郭怀远一块儿走入了绵绵雨帘之中。 天上闪电闪过,将原本只点了一盏昏暗蜡烛的佛堂一瞬间照的通明,佛堂正中对门之地,设了香案,也摆了一尊露出悲天悯人神态的佛像。 香案之下,郭夫人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一手转着念珠,一手轻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文。屋外雷声仿若根本无法打扰到郭夫人,她闭着眼睛,仍然心无旁骛的念着经文。 而在这个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小丫鬟的声音里透露出了一丝惊慌,也透露出了一丝疑惑:“将军,您怎么来了?” 而小丫鬟的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却是被推开了。 郭夫人停下手中转动的念珠与木鱼,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转身去看身后门外走入的人,只是开口道:“你来了。” 郭夫人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从屋外走进的人,是与她做着正常夫妻的郭怀远,而非如今势同水火的夫君。 而郭怀远走进屋里,看着屋里的摆设,脸上却是浮现了一抹冷笑,他走到了郭夫人身边,冷笑道:“念再多的经,也根本无法洗去你身上的罪孽。” 郭夫人闭上了眼睛,也掩下了心中的情绪。 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平淡:“是,我知晓,所以我等这一日,也等了很久。” 郭夫人的这句话,让郭怀远的脸上再次浮现了狠厉之色,他冷笑着看着郭夫人那张素面朝天的脸,看着那张熟悉却让他痛恨至极的脸,冷声道:“你想一死了之,做梦!” 而郭夫人闻言,却是睁开眼睛,也同样嘲讽的看向了郭怀远,笑道:“郭怀远,你不必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就是想让我给她让位吗,怎么,还想折磨了我再让我死!” “让位,那位置,原本就是玉珍的,你不配!” 郭怀远只觉得再看郭夫人一眼,都让他感觉到恶心。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对底下人开口吩咐道:“来人,好好送夫人上位,务必让夫人死的慢慢的,多看看这个世界,也让夫人好好感受一下闭上眼睛时候的痛楚。” “郭怀远!” 郭夫人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郭怀远。 而郭怀远却是冷笑着走出了屋里,郭夫人想要伸手去抓他,可是郭怀远方才带来的人,已经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双臂,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动弹不得,也喊叫不得。 ☆、第156章 ?春雨绵绵,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打湿了京城各处地界,将原本就有几分寒冻的天气,引得天儿又是凉上了几分,也将这一晚发生的无数事情,都掩盖在了那一整夜都落不停的雨帘之后。 清晨,太阳吝啬的探了一下脑袋,却又重新收回了灿烂的笑脸,天上云朵漂浮,厚厚的遮蔽了灿烂的晴日,仅留下半晴不阴,半冷不寒的天气。 袁叔万清晨出的门,他走出袁家之时,地面上还有厚厚的水积在路面上,而当吉祥睁开眼睛的时候,路面上的湿漉漉,早被凉水吹干。 吉祥睁开眼睛之时,便感觉到了艰难,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是被胶水黏贴在了一起,她仿佛是使了全身的力气,方才好不容易将眼皮给撑开了。 而当她睁开眼睛后,却更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虽然视线所及,都是她熟悉的摆设,甚至是床上的帷帐,都是她熟悉的花色,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勉强动了一下手,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而这一下,却好险没让她痛呼出声。 虽然没有夸张的喊出声音来,可是吉祥还是忍不住呻吟了一记。 而她发出的轻微声响,也招惹了本就守在屋里的青玉青柳二人上前嘘寒问暖。 吉祥看着二人的问询,心里却是忍不住起了尴尬,脸上也十分的不自然。 她这会儿早已回忆起了昨晚之事,虽然酒醉后的事情,她脑子里的印象十分模糊,可是身体上的感觉,她却紧紧的记在了脑子里。 她有一种欲哭无泪,甚至是感觉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不知晓,便不会害羞,可能胆子也会大一点,可以减少她的恐惧。 可是,喝醉了酒的自己,简直就是任由摆布,吉祥回想起昨日之事,心里忍不住便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多年禁欲不开荤的老男人果然不好惹,一旦开了荤,可怜的便是她这道荤菜。 吉祥有一种将自己的手握成拳头塞进嘴里方能够阻止自己有些欲哭无泪情绪的感觉,当然她也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冲着青玉青柳二人开口问道:“什么时候了?” 青玉青柳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二人脸上微微憋住了笑,轻声道:“已经是下午了。” 而吉祥也被二人的答案说的面上微微窘迫了一下,虽然她平日里也未见得有多勤快,起的又有多早,可是从来都没有睡到中午都过了还未起来的时候。 虽然青玉青柳二人没有明白的表达出情绪来,可是吉祥总感觉,自己睡的这么晚,仿佛昨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干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她脸上重新烧了起来。 而当青玉和青柳二人开口朝着她问询:“姑娘,是否要起身?午膳小厨房里一直给您备着。” 吉祥听到这话,只觉得好像是整个玄玠居的人都知晓了,或许是虱多不痒的感觉,吉祥竟然诡异的平静回了一句:“扶我起来吧!” 青玉青柳二人闻言,正要伸手去扶吉祥起身,而吉祥也是随着二人的动作微微起了身的时候,却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的异样之感,实在是太明显了,也一直在不停的让她回忆起昨夜里的疯狂。 吉祥这会儿,忍不住将袁叔万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通,简直就是禽兽啊! 而吉祥面上显露出的并不舒服甚至有些难看的神色,也让青玉青柳二人看到了。青玉想到先时袁叔万出门时所说的话,连忙开口对吉祥道:“姑娘,三爷特意吩咐了,若是您身体不舒服,起身之后,让我们伺候您先用热汤泡泡身子。” “不必了。” 吉祥闻言摇了摇头。 虽然身体极其不舒服,不过身上却是十分干爽的感觉,而且还穿了崭新的一套寝衣,可能昨日里,她迷糊不清的的时候,也应该被清理过身体,这会儿她全身酸痛,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只想赶紧起身用了膳然后再躺着休息休息。 不过,吉祥倒也想起了一事,对着青玉青柳二人开口问道:“三爷呢?” 吉祥并不是有小女儿的情怀,这虽然昨夜初初温存过,醒来没看见袁叔万陪在她的身边,她的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感觉,可是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就是在平时,袁叔万恐怕也早已经回了袁家,这么就今日,反倒是不在了,难道是想要避开她。 而吉祥的问话,让青玉和青柳二人还以为吉祥对于袁叔万并不在身边有所埋怨,连忙开口道:“宫人来人了,说皇上驾崩了,所以三爷才赶紧进的宫,忙到现在还未归来,原本三爷是打算陪着姑娘的,而且三爷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等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 “皇上驾崩了?” 吉祥坐在床上,原本等着青玉青柳二人替她脚上穿好鞋子,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出现了震惊,甚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神色。 虽然吉祥也早知道赵慎时日不多了,可是就在昨日里,她才刚见到过赵慎,那个时候的赵慎,虽然情形不好,可还是活着的,怎么才过了一夜,竟然会传来死讯。 吉祥有一种不敢置信,也有一种说伤心称不上,可是说不伤心,心里又是低落难受的感觉。 青玉青柳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仿佛是昨日下半夜去的,清晨天还未亮,便敲了丧钟,不过姑娘您睡的太沉了,才没有听到。” “下半夜……皇上他……” 吉祥张了张嘴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却没有继续说了下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只是点头对青玉青柳二人开口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肚子饿了,先洗漱吧!” 吉祥的喉咙微微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也有些发干。 赵慎是昨夜下半年不好的,昨夜春雨绵绵了一整夜,而他在闭上眼睛之前,也一直都没有睡下,而是服了药后,坐在妙弋宫主殿的寝宫之中,将这些年来,他收集到的妙妃所有的衣物,画像,以及他自己为妙妃做下的画,都放进了火盆中,付之一炬。 最后只留下一张妙妃蒙脸模样的画像,他仿佛是入了迷,发了痴一般,目光紧紧的盯着画中蒙面女子仅仅露出的那双美目,他一边看着,一边饮着酒,神志渐渐模糊,只觉得这张画中的女子,仿佛活了过来,那双眼睛,也有了灵活的光芒,仿佛是破纸而出,正看着他。 赵慎脸上露出了痴狂的神色,忍不住伸手去抓,嘴里含含糊糊叫着“妙儿”,可是过了好久,他又觉得画中人仿佛是变了,那双明明便是妙妃的眼睛,又变成了吉祥的眼中,让他有些分不清楚,他混乱的又叫了一声长宁…… 他抱着头不停的说着对不起,而在这个时候,那双眼睛又变成了妙妃的。 是了,长宁和妙妃本就是长得极像的母女,她们脸上,长得最像的,便是那双美目,而长得最美的,最令人简直难以忘俗的,也是那双美目。 赵慎想到了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口饮尽酒壶中的酒,拿着画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想要将画像扔进话中之时,却突然猛地开始咳嗽了起来,他手中并没有拿着帕子,伸手捂嘴挡着的时候,从嘴里吐出的鲜血,透过他的指缝,滴落在了画像之中,而沾染了画像中女子的脸。 赵慎瞧见了,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连忙伸手想要擦去,只是那血迹本就沾纸即上,极难擦去,而赵慎的手上,原本也有血迹,这样一来,反倒是将画像毁了大半,甚至连画像中的眼睛,都沾上了几滴。 赵慎突然之间,有些无措了,他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也想到了妙妃死后,他竟然无缘得见妙妃最后一面,最终只能够看到看到装着她骨灰的那个坛子,他突然痛哭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灰败,嘴里喃喃道:“妙儿,你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赵慎的话音未曾落下,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 原本被打发守在外边的人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吓了一跳。 陈全儿冲进了屋中,饶是这位陈公公向来沉重,此刻也是惊慌失色,连忙过去扶起赵慎。 赵慎的呼吸声,此时已经非常孱弱,若是不仔细探着,只觉得马上便会消失一般。 陈全儿一边吩咐其他人过来将赵慎搀扶到床上,一边却是冲着外边大声喊着:“快传御医!” 御医就守在妙弋宫中,闻声背着药箱连忙赶来,而当御医探了赵慎手上的脉息后,脸上也是神色大变,一片灰败。 虽然早便知晓赵慎时日不多,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惶恐之极。 一言不发,便跪在了地上。 陈全儿瞧着御医这副样子,脸上浮上了黯然,看着赵慎紧紧合上,并未睁开的眼睛,她不忍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开口道:“去,通知主子们,皇上……不好了!” 赵慎如今所居的妙弋宫,其实是十分偏远的宫殿,在陈全儿使人去通知消息,到人陆续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 而最早过来的人,也是闻清婉。 当然,也是因为闻清婉所居的宫殿,与妙弋宫最近的缘故。而闻清婉其实还是动作慢了许多,她前脚刚进了没有多时,后脚太后也带人过来了。 闻清婉当然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毕竟底下通报皇上已经不行了,即使不用闻清婉吩咐,底下人也将年幼的太子叫醒了过来。 太子如今年纪幼小,不过小孩子的直觉却是最灵的,被抱起的时候,不哭不闹,由着奶娘抱着进了妙弋宫,而当被抱进寝宫之时,小太子却突然哭了起来,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 闻清婉原本便对这个便宜儿子没有多大的感情,这会儿见小太子一点都不乖,哭闹不休,让她心烦极了,她不耐烦的正要出声呵斥的时候,突然赵慎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的开口道:“是简儿在哭吗?抱过来朕看看他。” 赵慎的声音很轻,不过时刻关注着他的陈全儿却是听到了,他强忍着悲伤不忍点了点头,走了过来,抱过了赵简。 闻清婉站在门口看着赵简被抱到了里边,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上去。 闻清婉走的很慢,当她走到里边的时候,赵简已经止住了哭声,坐在床上与赵慎说着话。 闻清婉不耐烦插入这对父子之间,于是站在了边上,没站一会儿,她的目光却是突然被屋里的火盆吸引了注意力。 皇宫之中,虽然不是各处都安了地龙,可是妙弋宫先时赵慎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下去,精心修葺,自然也是有地龙,根本不需要在屋里烧炭取暖,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火盆是怎么回事。 她 的眼珠子转了转,瞧见屋里伺候的人并不多,而仅有的几人又都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赵慎,其余人,根本不必多加顾虑,她朝着火盆边上走了几步,看到了掉落在地上 的画像,她目光落在了那张沾满了血迹的画像上,原本想要弯腰去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嫌弃的憋了憋嘴,上边落着的血,该不会是赵慎吐得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细菌? 闻清婉后退了一步,可是目光却不知道怎么的,仍然没有移开那张画像,紧紧的盯着因为沾了血迹而有些模糊不清的画像,当然画像并不能够让闻清婉看出什么,只能够看出是个蒙了脸的女子。 “神神叨叨……这是谁啊!” 闻清婉小声的嘀咕着,而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通传之声,太后来了,闻清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心中一慌,鬼使神差,突然捡起了那张画像,直接藏到了不远处卧榻上的垫子后边。 做完这一切后,闻清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最后一咬牙,走到了门边,冲着刚从外边走进来的太后行了一礼,开口道:“母后。” 太后的目光略略扫了一眼闻清婉,并未说什么,点了点头后,带着荣王直接走进了寝宫之内。 闻清婉自己站直了身体,目光莫名的看着太后和荣王的身影,脸上浮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正要随着太后和荣王一块儿进屋的时候,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哀戚声:“皇上!” 而她也听到了小太子赵简的哭声,闻清婉脸色大变。 只听得屋里传来一声:“皇上驾崩了!” 她的身体忍不住一寒,腿脚也软了一下,迟迟没有走到屋里去。 而太后和荣王的身影也炖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眼后,不顾仪态直接冲进了屋里。 “死了……” 闻清婉的牙关瑟瑟发抖,紧紧抱着小太子站在了寝宫的外间,从方才开始,她便一直都有些麻木的没有神志,也都麻木的任由着身边人安排着她。 虽然早已经知道赵慎会死,可是真到了这一刻,闻清婉还是感觉到有些害怕。 她自己便是灵魂到了这闻清婉的身上,赵慎的鬼魂,会不会也出现。闻清婉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一阵心虚,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对于赵慎的轻视,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这寝宫之中阴风阵阵。 她其实很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走不了,也不能够走。 最终瞧见了主动朝着她走来的小太子赵简,紧紧的抱住了,想要从对方小小的躯体上,找到一点温暖与支撑。 小太子赵简以为闻清婉是在伤心,他懵懵懂懂的想到了自己父皇临终之言,于是开口稚声稚气的说道:“母后,儿臣会保护您,孝敬您的,您不要伤心了。” 赵简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胖嘟嘟的小脸上,还带了泪水,懂事的让人心疼。 可是闻清婉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笑了之。 而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从寝宫外边走进来的一群人,走在最前边的人,便是袁叔万。 闻清婉的眼睛顿时一亮,方才的害怕,瞬间一扫而空,她的手放开了小太子赵简,正要站起来直接朝着袁叔万走去的时候,目光却突然看到了在她对面坐着的太后以及站在太后身边的荣王。 她压下了心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够一动不动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着,可是低着头偷偷探去的目光,却是紧紧尾随着袁叔万的身影。 赵慎虽然死的有几分突然,可毕竟先时早有太医断言时日不多,后事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或许不该说是妥妥当当,毕竟他原本想要安排出的三足鼎立局面并未成功,但后事的确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位传于年幼的小太子赵简,封袁叔万为定王、郭怀远为安王,升果郡王为果亲王,并令三人为顾命大臣,辅佐教导年幼太子朝政。 而且又有在朝中根深蒂固,甚至是一手把握朝政的袁叔万替小太子赵简保驾护航,有心人即使想要做什么,动什么手脚,也不是那般容易了。 后事有条不紊安排着,而太后呆了一会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由着安亲王相陪回了自己的宫里。 而一等太后离去之后,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呆在边上的闻清婉却是来了精神。 她将在她边上安静呆着的小太子赵简交给了奶娘,理由也是现成的:小太子年幼体弱,让奶娘先带着回去休息,待会儿要过来替他的父皇守孝。 其他人闻言,不疑有他,冲着闻清婉行了一礼,便抱着早已经疲累不堪的小太子退出了妙弋宫。 而闻清婉自己却并未离开,她也没有马上去找袁叔万,只是坐在了边上,看着袁叔万。 只等着袁叔万走出妙弋宫之时,闻清婉突然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出了宫殿。 袁叔万走路的步子并不快,不过步伐却很大,闻清婉颇有几分吃力的尾随了上去,她也不敢大喊大叫,只敢走进了,方才叫住袁叔万。 袁叔万的目光看了一眼闻清婉后,有几分诧异,心里也有几分异样。 如今闻清婉成了太后,她的儿子成了皇帝,而他则是三位顾命大臣中,权利最大的,闻清婉叫住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 可是,偏偏先时赵慎未驾崩之前,闻清婉也多次出现在了袁叔万的面前,而且手下人也有多番禀告对方的异动。除去了这些,袁叔万只觉得闻清婉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每次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一种让他十分尴尬不自在的感觉,太过于热切了。 不过,既然闻清婉主动过来了,袁叔万也只做未曾多想,只是对着闻清婉行了一礼。 闻清婉倒也不像先时那般唐突,去阻止袁叔万对她的行礼,只是等着袁叔万行完礼后,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袁大人,本宫有事相商,能否找一僻静之处商谈。” 袁叔万听了闻清婉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默的将目光看向了闻清婉。 闻清婉能够感觉到袁叔万打量着她的目光,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心里更是羞涩的不行,男神在看她啊!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掉链子的时候,她也绝对不能够被男神看出自己的端倪来,只能够努力端起自己这段时日里来依葫芦画瓢学到的神态来,脸上微微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持重,仪态万千。 而袁叔万倒也没有打量她多久,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无事,娘娘若是有事,在此处说便是了,无人会知晓。” 袁叔万并不觉得跟着闻清婉到僻静处说话会是个好主意,一来,为了避嫌,二来也觉得费工夫根本没有必要。 而袁叔万的话,也让闻清婉心中忍不住升腾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果然是晋元帝啊,这个时候,就将皇宫给掌控住了,完全不必担心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话会被传出去。 闻清婉心里乐滋滋的想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毕竟今日所言,却是极为重要的。她还是对着身后跟随之人开口道:“你们退后几步,本宫与定王还有事相商。” “是。” 身后随从闻言,依言退后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闻清婉方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袁叔万开口道:“定王,不知你可有注意到太后与荣王二人?” 闻清婉说的十分婉转,而袁叔万闻言,却是开口说了一句:“娘娘有话,但说无妨。” “我……其实,本宫意外得知,荣王觊觎皇位,而太后与闻家人,都有意助荣王一臂之力。”闻清婉说的很小声,也很神秘的样子。 她说完之后,期待的抬头看向了袁叔万。 却瞧见袁叔万面不改色的听着,等到她说完之后,也只是语气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不知娘娘从何听说这个秘密消息?娘娘可是闻家女。” 闻清婉听着袁叔万的话,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个消息,依着闻清婉的势力,自然是打听不出来的,闻清婉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无语前身。 前身真当是个端庄贤惠的皇后,虽然名为后宫之主,其实在后宫里就是个管家,而且还是个没有权利没有决定权的管家,行事上,十分没有自己的主意,不是听着赵慎的话,便是听着太后的话。 更加让人无语的是,身为皇后,身边根本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更别说是什么势力了。就是如今跟着她的这几个,让她能够放心的人,还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挑挑拣拣选出来,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中立派。 她原本所谓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人,说到底,其实都是太后的人。 而 如今听着袁叔万提到她是闻家女的事情,她忍不住不屑的在心底里哼了一声,太后那个老妖婆,这些时日别的事情干的不多,就净是给她洗脑了,什么她就算是嫁到 了赵家,可是根还是在闻家,她还是闻家女;什么如今朝政之上,都让袁叔万等人把持着,她带着小太子登基了,也定然讨不得什么好,不如将皇位由成年又有能力 的荣王来做,定然不会亏待他们母子,也不至于将来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明里暗里,反复与她敲打着这些话,简直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当然这些话,太后说的也并不是很明显,只是暗地里的暗示罢了,这些也是因为闻清婉知晓这段历史,方才知道太后那老妖婆所打的主意。 要 知道,这老妖婆和荣王二人,可是在梁宣帝还未入葬,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发动了有名的正阳之变,最后荣王被袁叔万带人射杀在了正阳门口,而太后那老妖婆,更 是被软禁了起来,一辈子郁郁而终。荣家这个百年世家,更是付之一炬,男的全部被拉到菜市口宰首,女的,则是没入宫中充为罪奴。 闻清婉虽然不知道如今真正的情况,可是按照时间来推断,这个时候,老妖婆和荣王二人,恐怕早已经在谋算了。 闻清婉自然知道,可能自己不提醒袁叔万,袁叔万也估计早有防范,可是,这么好可以接近袁叔万的机会,她可不想浪费。 而听得袁叔万的质疑,她倒是不慌不忙,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开口道:“定王,本宫虽然是闻家女,可是如今早已经嫁入了皇家,而简儿是我的儿子,本宫如今告诉您这事,只求您帮帮本宫和简儿这孤儿寡母, 闻清婉说完此话,却是伸手摸了摸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神色十分的坚强,却又矛盾。 袁叔万看着闻清婉沉默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娘娘不必担忧,若此事是真的,微臣定然不会任由此事发生。” 说完这话,袁叔万退后两步,冲着闻清婉行了一礼后,态度客气而疏远的慢慢离开了。 闻清婉还想开口挽留,可是她此时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只能够任由看着袁叔万慢慢离去,她的心里十分失望,却又给自己暗暗鼓起了劲:无事,不要着急,自己一定能够拿下他的。 袁叔万坐上马车后,却是将手中的一张纸,放入了正冒着微微火光的炭炉之中,脸上神色若有所思。 闻清婉所言之事,其实袁叔万早在几日前,便有收到类似消息,只是并不准确,而今日,传来的消息,却是能够肯定。 故而袁叔万听了闻清婉所言之时,倒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对于闻清婉如何得知这事儿,却是有些奇怪。 闻清婉作为一国之母,袁叔万早些时候,自然也有所注意,可是在这些年观察之下,发现对方真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根本成不了大事,也便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再让人密切注意。 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得到如此隐秘的消息。 太后和荣王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有在筹备着,闻家人也一直暗中支持,可是一直做得十分隐蔽,外人也瞧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即使闻清婉身为闻家女,恐怕也不可能得知这个消息。 难道是他小看了这个女人,其实,只是闻清婉掩藏的太好,这些年与世无争、诺诺无能的摸样,也都是装出来的? 袁叔万想到了这里,却又有几分不确定,毕竟,今日闻清婉展现的模样,却并不像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不过,不管如何,这闻清婉,怕是得密切盯起来了。 毕竟幼帝登基,而作为幼帝之母的闻清婉,份量也不轻。 吉祥饥肠辘辘的用过不算午膳的午膳后,却是一动不动躺在榻上,放在榻上的活计,还有书籍,她一点都不想看,只觉得浑身仍然酸疼的厉害,大腿内侧,更是难受极了,她不困,却是累的紧。 这会儿也只好闭目养神躺着。 而房门开动的声音,她听到了,却没有一点点想要起来,甚至睁开眼睛看去的念头。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袁叔万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方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开口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 袁叔万含笑应了,坐到了吉祥的边上,伸手正要抱过吉祥,却被吉祥嫌弃的拍了一下手,开口道:“别过来,别动我,难受!” 袁叔万被吉祥甩了冷脸,倒是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开口道:“还难受呢?” “你说呢!” 吉祥有些生气的开口说了一句。 而这一句,也让袁叔万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昨晚,他的确是有些过火了。看着吉祥有些苍白的小脸,他有些殷切的开口道:“那我给你上药吧,今早给你上的药,恐怕已经没用了。” “你给我上药了?” 吉祥疑惑的问了一句。 袁叔万点了点头,而吉祥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羞意,她身上如今的伤处,都是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袁叔万竟然给她上药了,这不是要看着,还碰了。 吉祥这会儿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再亲密之事也做了,这上药也已经变成了小事儿。 不过,并不妨碍吉祥对着袁叔万生气外加嫌弃:“不用了,待会儿马上就要用晚膳洗漱睡了,待会儿再弄,免得还要动一遍难受。” “行,行,都听你的。” 袁叔万无奈却又认命的开口说着,脸上完完全全只剩下了宠溺的笑容。 不过,显然吉祥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而袁叔万这点子讨好,也讨好不了这会儿变得越发娇气难伺候的吉祥。 袁叔万见说了一会儿话,吉祥又要闭上眼睛不理他,想了想,又开口道:“腰还酸疼吗,我给你揉揉,明儿个就好了。” 说着,却是伸手要去。 手还未碰到吉祥的腰,却被吉祥再次伸手拍落了:“别动我,万一又碰疼了怎么办!” 吉祥说完这话,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着:“对了,今晚你回自己屋里睡去,别和我睡一块儿,万一碰到我,我又难受了!” 袁叔万闻言哭笑不得,看着如今胆儿越发肥了,有恃无恐的吉祥,叹了一口气却又无奈的笑了起来。 而吉祥还嫌不够刺激袁叔万,又加了一句:“我没好之前,你都自己睡吧!” 他,这是被赶下床了…… 袁叔万对于这个脑海里冒出的念头,有些不敢置信。 ☆、第157章 袁叔万转头看向吉祥,只瞧见吉祥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坐在榻上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显然对于自己方才行径,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袁叔万想了想,在吉祥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伸手抓住了吉祥的两只手,他的动作很轻,也是怕伤到吉祥,不过,抓着吉祥的手,却是十分有力。 而吉祥被袁叔万的突然行径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还真是被控制的动弹不得,她皱着眉头抬起眼睑,看向了袁叔万,眼里带着几分谴责,嘴里更是不满道:“你干什么呢?快放开!” 袁叔万闻言笑得有些无赖,却是没有松手,而是对着吉祥轻声道:“吉祥,原来我还想着,这几日体谅你,不碰你,谁知道你竟然得寸进尺了?” 袁叔万的声音里颇带了一份危险的语气,当然袁叔万也只是与吉祥开玩笑,倒不是真的想要对吉祥做什么。只是不想让这个小东西越发得寸进尺。 而吉祥闻言,面上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在袁叔万目光的注视下,干脆拿手捂了脸,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着,嘴里还一边开口谴责着袁叔万:“我都这样了,你都不让让我,太欺负人了!” 她仿佛是哭的极其伤心,一边哭着,一边还断断续续的开口说着:“你都把我欺负成这样了,也不会想到让让我,还要欺负我,你太过分了,我昨天答应你,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我了……” 吉祥越哭越伤心,而袁叔万也根本没有预料到吉祥竟然会给他来了这么一个突然的转折,一时之间,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吉祥谴责他的话,也是越说越是离谱搞笑,让他心里哭笑不得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只是,到底吉祥哭的这般伤心,袁叔万却是不得不在意,也舍不得不在意。 袁叔万原本所想,虽然想着要让让吉祥,毕竟她一个小小女子,又比他小这么多,自己自然是要宠着她让着她,但必须也是得有分寸。 袁叔万向来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对于吉祥,心里也早已经摆好了位置。可是,如今这会儿,他的原则全数不作用,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原先的设想根本做不得什么数,先将吉祥给劝好了,让她别哭了才是正事儿。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全听你的。” 袁叔万只能够在自己的原则线上再次退了一步,不过,显然这个回答,让吉祥并不怎么满意。 吉祥闻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嘴里还带着抽泣,却是又开口道:“不够,你还得答应我,以后也不可能这样子了,这事儿由我安排……” 什么! 袁叔万的目光朝着吉祥看了过去,眼里透露出了坚决不赞同之色。 吉祥看到了,小嘴儿一翘,仿佛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袁叔万只觉得自己脑瓜仁儿又开始泛起了疼,最终只能够割地赔款,连声道:“行,行,什么都听你的。” 袁叔万觉得自己,只差没有举手投降了。 而吉祥这才心满意足,破涕为笑。 青玉按着袁叔万的吩咐,打了温水进来,绞了干净的帕子打算递予吉祥抹脸。 只是青玉端水进来,看着屋内的情形之时,面上顿时浮现了惊讶之色,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低头站在桌子前绞好了帕子,又慢慢的走到了榻边,声音轻的恍若蚊吟一般,开口提醒了一句:“三爷、姑娘,帕子拧好了。” “好。” 袁叔万闻言,点了点头,收回了替吉祥轻轻揉着腰的手,伸手接过了帕子,又拿着亲自给吉祥抹了脸。 虽然与吉祥在一块儿,袁叔万倒也不至于像之前一般,可能连倒茶都是让底下人做的,可是对于这种精细伺候人的活儿,到底还是业务不熟练,手上不慎没控制好力道,让吉祥也忍不住轻轻痛呼了一下,不满的开口叫道:“疼!” 袁叔万听了,连忙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又是对着吉祥连声道:“行,我不好,我给轻一些!” 说着,又是抹了一把吉祥的脸后问道:“这样可以吧!” “嗯……” 吉祥回答的十分轻,声音好像是要睡着了一般,也显得十分的漫不经心。 站在边上的青玉虽然低着头没有看清楚眼前这番让她几乎眼睛都要脱眶的情形,不过听着这番对白,她却是紧紧咬着牙关,以防自己在看到什么,忍不住惊讶的叫出声音来。 而她的心里,也只有这么几个念头:她该不会是眼花了?还是她在做梦?三爷竟然在伺候吉祥姑娘,还要被吉祥姑娘嫌弃?最最重要的一个念头最后重重的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搞了半天,原来吉祥姑娘才是玄玠居里份量最重,地位最高的人! 没见三爷都给伺候上了。 青玉很努力的想让自己变成隐形人,也想让自己脸上吃惊的表情不至于浮现出来。 不过显然,当袁叔万替吉祥抹完脸后,还是抬头看到了青玉这一枚大大的电灯泡。一想到方才之事,被青玉瞧见了,他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 袁叔万到底还是个大男人,自小到大接受的观念,也都是女人来伺候男人的,如今他却是反过来伺候这个小丫鬟,还被底下人给瞧见了,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不过到底是做了,袁叔万心理素质也向来强大,也是掩下了心中的不自在,将帕子递给了青玉后,恍若无事的对青玉又吩咐了一句:“下去吧!” “是。” 青玉连忙接过帕子,朝着袁叔万和吉祥行了一礼后,走出了房间,还小心翼翼的将房门给关严实了。 袁叔万看着青玉离开后,方才收回目光。 却发现方才躺在榻上假寐着的吉祥这会儿正睁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晶亮晶亮的看着她。 她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取笑的表情,也让袁叔万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的走到了吉祥边上,伸手掐了一下吉祥的腰开口道:“促狭鬼,看着我在下人面前丢人,你高兴了是不是!” “疼!” 袁叔万虽然掐了吉祥的腰,不过动作很轻,说是掐,倒不如说是摸更为合适。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下,还惹着吉祥娇声娇气的叫唤出了声。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倒真是有一种被治住,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的感觉。 只能够又重新任劳任怨替吉祥揉起了腰,揉了好一会儿,吉祥只觉得屋里暖烘烘的,身上又舒坦坦的,整个人惬意舒服的让她泛起了困,也让她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她睡眼惺忪的将脑袋支在了自己的双手上,脸贴着手掌,差点睡过去的时候,袁叔万原本瞧见了,原本正要拿过放在边上的毯子替吉祥盖上,却见吉祥又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袁叔万,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你今夜不用进宫去守灵吗?” 袁叔万也没料到吉祥会突然提到这事儿,倒是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不去也没关系。” 说完这话,他又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都知道了,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的确会知道。” 吉祥听到袁叔万的这话,面上也起了一份沉默低落的情绪。她点了点头,又轻声道:“因为有些突然,所以……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虽然……他做过不好的事情,可是一直以来,他待我母妃情深意重,待我也不错。” 吉祥说完这话后,倒是没有继续说此事了,方才她之所以会突然提到赵慎之事,只是将睡将醒之际,突然想到了此事,于是才会没头没脑说出来。 可是真的说出来了,吉祥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她将脑袋支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反倒是袁叔万听完了吉祥的话,面上若有所思,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停下了手上替吉祥揉腰的动作,开口道:“今晚宫中人少,我带你进宫去拜祭他一下。” “嗯?” 吉祥闻言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了袁叔万,一是因为听得并不真切,也觉得这提议袁叔万不该会提到,第二个则是怀疑袁叔万说这话的用意,是真心实意吗?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犹疑的目光,倒是淡淡笑着道:“都说死者为大,何况他的确待你不错,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去拜祭他一下,理所应当。” “可是,会不会不合适?” 吉祥听了袁叔万的话,原本心里倒是没有想过要去拜祭赵慎的念头,可是这会儿倒是的确是起了念。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忧的开口问了一句。 而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却是轻轻摸着吉祥的脑袋,轻声道:“原本我是想早些恢复你的身份,而且你手上也有圣旨,名正言顺。只是,如今恰逢国丧期间,你若是恢 复了身份,定然不可能在出嫁前仍呆在袁府中,定然要回宫。可是,最近宫中恐有大事发生,届时在宫中,我怕护你不周全。” “大事?” 吉祥倒是真没有想着恢复身份的事情,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侍女身份进宫去拜祭有些不合适罢了。 如今听得袁叔万突然与她提了这么一些话,她心里倒是被勾起了好奇。 什么大事?瞧着袁叔万的样子,竟然还十分在意的样子。 “都是一些污糟之事,听了也是污了你的耳朵。” 袁叔万笑着说了,而后又轻声道:“你放心,你跟我进宫,自不会有人在意你的身份。” “好。” 吉祥犹豫着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想着去赵慎的灵前拜祭一下,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用过晚膳后,吉祥换上了一身白色素服,身上也仅仅配了少量的银饰与一朵素白绢花,随着袁叔万一道儿上了去往宫里的马车。 随着宫门越发近了,吉祥心里也是越发有些紧张。 直到马车停在正阳门前时,吉祥忍不住有些害怕的拉住了袁叔万的手。 而袁叔万看到吉祥这副样子,也安抚的握着她的手,对着她轻声道:“不必害怕。” 吉祥点了点头,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是害怕,更多的或许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这是这些年来,第二次进宫,只是上一回是被劫持进宫,心里也只剩下惊慌与害怕,倒是没有这次这般,还有余心去感触。 而马车并没有再继续前行,皇宫里,自有一套规矩,宫外的马车,不可进入宫内。 袁叔万如今位高权重,若是他强行要求车马进入,自然也无人敢阻拦,甚至说什么。可是如今恰好是国丧期间,如此,便有些太引人注目了。 袁叔万走下马车,又扶着吉祥一道儿走下了马车,而后二人朝着宫道慢慢走了去。 一旁早有小太监候着,瞧见袁叔万过来了,也连忙过来相迎带路,而当看到跟在袁叔万身后的吉祥之时,小太监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不过倒是并没有说什么,仍然安静的在前边带着路。 而吉祥落下袁叔万半步,就跟在袁叔万后边走着,随着慢慢走入皇宫之中,穿过一道道宫道后,吉祥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袁叔万,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不过当看到在前边领路的小太监之时,吉祥倒是没有说出口。 而袁叔万自进宫后,虽然是走在前边,可是神思却是时刻关注着吉祥,瞧见吉祥脸上露出了疑虑的神色。 他轻声开口道:“怎么了?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便说出来。” 袁叔万后一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在告诉吉祥,带着他们走路的小太监是自己人,不必介意。 而吉祥这才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这路有些熟悉,好像是去妙弋宫的路?”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轻声道:“是去妙弋宫的路,皇上一直居在妙弋宫中,也是在妙弋宫里驾崩的,因为尸身不好移动,所以灵堂便也设在了妙弋宫里了。” 而吉祥没有料到,竟然会听到这个答案。 虽然吉祥上一回进宫的时候,赵慎的确是在妙弋宫中与她见的面,可是吉祥只是以为密道设在了妙弋宫里,倒也没有多想。 她沉默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她先时曾经听过崔玉珍所言妙妃对于赵慎的感情,说是感情,其实倒根本不是那般纯粹,或许该说是利用还多一些,赵慎对于妙妃而言,更多的是她毁容后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不知,妙妃在知道赵慎对她这些年来的痴恋后,会不会对他也多一些感动,也多一些感情。 妙弋宫里,果然如袁叔万所言,此时人并不多,除了一些宫人之外,也只剩下跪在外殿的大臣们,不过也是寥寥无几,可能多数都是在别处歇息,又或者如今是赵慎死后的第一个晚上,灵堂还在匆忙的搭建之中,所以守灵还未开始。 而宫里的其他贵人,也并不多,如今也并没有在灵堂里。 赵慎的后宫,其实算不得多,妃嫔也是一只手能够数的过来,至于子嗣,不至于膝下空虚,但也绝对没有梁瑾帝之时那般枝繁叶茂,甚至还比不得他的父亲梁惠帝还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 吉祥跟着袁叔万的步伐,走入了主殿后,却是直接走入了内殿之中。 内殿里仿佛是做了肃清,竟然除了几个太监宫女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人,而陈全儿正跪在灵前给赵慎烧着香,见到跟在袁叔万身后的吉祥之时,陈全儿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却是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公主,您来了!” 吉祥点了点头。 而袁叔万倒是也没有料到此时灵堂里竟然会只有这么几个人,虽然先时他也与陈全儿打过招呼,自己也做了安排,倒不知道陈全儿能够办到这个地步。 而陈全儿见到袁叔万看过来,轻声开口道:“并非奴才安排,只是今日极巧,乐妃自缢了,所有此处才会如此少人。” 陈全儿说完这话,却是拿起了香案前的香点燃后,递给了吉祥。 吉祥沉默的接过了香,走到了香案前,跪下身子开始拜祭。 而陈全儿站在边上,也是一边哭着,一边开口道:“皇上,公主来看您了,您可以安息了。” 吉祥听着陈全儿一边哭着一边说出的话,心中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说着:“您安息吧,希望您能找到妙妃,与妙妃好好在一起。还有真正的长宁公主,希望您找到她的时候,能够真正把她当成自己的晚辈、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吉祥叩了三下头后,慢慢站起身,阻止了陈全儿要替她插香的举动,自己亲自走了上去,将手中的香插入了大大的香炉。 袁叔万一直站在边上,看到吉祥行完了礼后,自己也走到了灵前,上了一支香后,正要带着吉祥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外边太监一声通报:皇后来了! 吉祥根本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变数,脸上不禁有几分慌乱,而袁叔万握着吉祥的手拍了拍安慰了她,让她静下心后,却是带着吉祥走出了内殿,朝着外边走去。 闻清婉原本是在边上的宫殿主持处理乐妃自缢一事。 乐妃早些时候,是住在妙弋宫偏殿的,可是自从赵慎身体不佳,自知时日不多之后,自己住进了妙弋宫内,便让乐妃迁入了妙弋宫边上的一处小小宫殿内。 闻清婉虽然听着底下人说,赵慎这些年来,独宠着乐妃一人,可是瞧着乐妃之前住在妙弋宫偏殿,之后又被迁到了那小小的宫殿中,她觉得自己看不出太多的宠爱来。 偏生这乐妃也是个奇人,竟然在赵慎死后,还自缢殉情了。 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本朝并无给皇帝殉葬的规矩,就是没有子嗣的妃嫔,在皇帝死了,成了太妃,也会被荣养在宫中,不需要去出家或者怎么样,而乐妃也实在是太想不开了。 当然闻清婉更讨厌的是,她这会儿已经是忙得手忙脚乱了,这乐妃一死,又是给皇帝殉葬的,她也不能够让乐妃的身后事太不体面,只觉得是给她在添乱。 闻清婉正是疲惫不堪处理着乐妃身后事的时候,突然听到底下人禀告,袁叔万又进宫了,而且就在边上的妙弋宫。 她更是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直接冲着妙弋宫奔来,连原本对于妙弋宫的恐惧都少了几分。 可是她没有料到,当她走入这妙弋宫主殿之时,不仅仅看到了袁叔万,而且还看到了一个跟在袁叔万身后的美人。 她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跟在袁叔万身后的女子,能在她看到袁叔万后,身边人都化为无物的情形下,让她注意到,自然是十分美的。 或许该说是,美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虽然只是一身素衣,身上也没有别的装饰,可是女要俏一身孝,的确是没有道理,对方一身白衣,简简单单,如今宫里也有很多人都这么穿着,可是这名女子这般穿着,却绝对让人忽视不了。 一眼瞧去,只觉得美得出尘,而她的一双眉眼,更是仿佛集了天下灵气于其中,更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闻清婉看着吉祥,看到了被袁叔万牵着的吉祥,脸上不觉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她看着袁叔万与那名女子朝着她行了礼,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情绪,却是挤出了笑容开口道:“这位姑娘瞧着怎么有些眼熟,本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闻清婉的脑子里,并没有之前这个身体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每日里宫中来来往往人甚多,可是她见到过的人还是有限的。 而眼前女子这副样貌,她若是见过,定然会深深的记在脑子里,毕竟美人虽多,但美成这样的,却只能够被称为是见之难以忘俗,恐怕很难忘记掉的。 而闻清婉也确定,自己好像是真的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子。 袁叔万听到闻清婉的话,倒是淡淡开口说了一句:“这是微臣府中人,先时参加狩猎之时,娘娘怕是见到过。” “是吗?” 闻清婉闻言若有所以,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看着吉祥。 难道是因为对方太美了,给这具身体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导致她如今仍然带着残念…… 闻清婉想到这个说法,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如今又是在灵堂前边,她只觉得身体发寒,忍不住对自己在心中嘀咕着:子不言怪力乱神,还是别多想了,越想月害怕,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要知道,她今晚都打算点了灯让人给她在屋里守着夜再睡,如今再想下去,恐怕就要吓死了。 而且,这会儿,闻清婉的目光又落在了袁叔万与吉祥交握的双手上,倒也没有那个余心再去想别的。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一个叫吉祥的人,晋元帝不是一生只钟情元宁皇后一人吗,怎么会出现一个叫吉祥的人,而且瞧着这副样子,晋元帝仿佛对这位吉祥,也是十分宠爱的。 闻清婉只觉得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还是说,眼前的这个吉祥,就是元宁皇后。瞧着对方的相貌,倒是不难理解会让一个男人钟情一辈子。 可是,元宁皇后不是梁惠帝的女儿吗,这个吉祥虽然打扮瞧着也不错,但也不像是什么公主……若是公主,又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闻清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想越疼,而看向吉祥的目光,也是越发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深沉。 吉祥能够感觉得到闻清婉看着她的奇怪目光,心里忍不住有些惊慌,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她忍不住用了一点力气,去拉了拉袁叔万,提醒着他。 而袁叔万也感觉到了,直接走到了吉祥前边挡着,对着闻清婉开口道:“娘娘,若是无事,微臣先告退了。” “呃……好。” 闻清婉还沉浸在自己脑子的思绪之中,倒也并没有真正的反应过来,听到袁叔万的话,下意识开口应了是。 而等到袁叔万带着吉祥走出去的时候,闻清婉却是想要反悔都反悔不及,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气败的神色。 而在这个时候,站在闻清婉身边的一名宫人却是小声的走到了闻清婉边上开口道:“娘娘,奴婢知晓这位吉祥姑娘的身份。” “你知道?” 闻清婉闻言转头看向了那名宫人。 而宫人瞧见了闻清婉的目光,连忙有低头轻声道:“是,奴婢先时与娘娘一道儿去过围场,记得当时定王也带了这位姑娘,当时奴婢听人议论说,这位吉祥姑娘,是袁府里伺候定王的丫鬟,此次进宫,怕也是跟着定王过来伺候的吧!” “是吗?”闻清婉自然不相信吉祥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个身份,只怕,除了丫鬟之外,恐怕也早已经是袁叔万的房中人了,毕竟男子好色,即使是袁叔万这样的人,恐怕也抵不过吉祥这样的容貌。 闻清婉忍不住眯起眼睛,再次看向了吉祥随着袁叔万慢慢走着的窈窕身段。 而在这个时候,殿外又响起了通报之声:贤贵太妃、淑宁公主来了! 闻清婉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她们怎么也来了,难道也是和她一样听到了风声,赶来堵袁叔万的! 而听到淑宁公主四字时,闻清婉瞬间将吉祥那张堪称绝色的脸蛋抛之脑后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淑宁那一张温婉清秀的脸蛋。即使淑宁的相貌并不算出众,尤其是在这美人如云的宫中,更是算不得什么。 但是对方对于闻清婉而言,却是比吉祥更大的威胁。 毕竟,就目前闻清婉查的的一切,种种迹象都指明淑宁公主是历史上那一位宁皇后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是了! 闻清婉在听到淑宁公主四字之时,倒是将原本因为吉祥那张美丽脸蛋而产生的威胁情绪瞬间抛之脑后,脑子里更是无比清楚的回想起自己所想到的一些资料。 袁叔万的第一位妻子早亡,之后整整相隔了那么多年才娶了第二位妻子,元宁皇后,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自然不可能会没有伺候的人。而这个时代的风俗而言,男子身边有几个小妾侍妾,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位吉祥姑娘,恐怕也是袁叔万身边的妾室之一吧。 只可能,任凭她有多么倾国倾城的容貌,最终在历史上甚至连个姓氏都未曾留下,袁叔万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封号,不管是身前的名分,还是死后的名分。 这么一想,闻清婉倒是有几分同情起了吉祥。 闻清婉忍不住暗暗的想着,他日,若是嫁予袁叔万为妻的人是她,她定然不会像元宁皇后一般善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个时代的女人本就是够可怜的。将来,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自己定然会让袁叔万给她们一个名分,至少让她们安安生生度过余生。 如此想着,闻清婉又忍不住心里嫉妒了起来,这淑宁公主,相貌不出众,性子按照历史上而言,又不是什么好的,怎么就这么好命,让晋元帝对她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呢! 闻清婉一边想着,一边脚步不觉加快朝着外边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在外殿之中,袁叔万带着吉祥和贤贵太妃与淑宁二人撞上了。 双方交互行了礼。 闻清婉的目光自然是紧紧的看向了淑宁公主,淑宁公主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儿家,即使是公主身份,可是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站在了自己母妃的身后,低着头行了礼后,并未抬头。 袁叔万带着吉祥让开了路,让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带人先行,而二人再次道了谢后,倒也没有推让,直接朝着里边走了过来。 只是在经过的时候,二人无意间看到了站在袁叔万身后正低着头的吉祥,脚步忍不住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到底是宫中待了许久的老人,这不自然的神色,也仅仅是一瞬间,二人便恢复如常,收回了目光朝着前方走去。 只是,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的异样,恰好瞧在了闻清婉的眼里,虽然贤贵太妃和淑宁公主二人看的是站在袁叔万身后的吉祥,但因为二人的距离太过于靠近,而闻清婉的脚步又有几分偏,看着却变成了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的目光是在看袁叔万。 而这个认知,让闻清婉心中不觉冒起了火,她心里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愤怒感觉,更是下定决心,定然要掐灭这二人不该有的奢想。 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显然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定然会让自己成为闻清婉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这个时候,二人的心中还有些惊疑不定,仍然沉浸在方才瞧见吉祥时候的震惊中,直到走近了,方才发现闻清婉也正在灵堂之中,脸上正带着笑容看着她们。 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心中一惊,连忙下跪行了礼。 闻清婉笑着叫了起,嘴里语气轻柔道:“还真是巧,方才刚瞧见了定王,又看到了贵太妃与公主二人也来了灵堂。” 贤贵太妃虽然感觉闻清婉似乎话中有话,可是细细一想,又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笑着回道:“是啊,还真是巧,我和淑宁想着,皇上生前对我们母子多有照拂,故而也想来送皇上一程,好好给皇上磕几个头。” “原来是这样,贵太妃和公主赶紧请吧,今日还算人少,明日人就要多了,届时贵太妃和公主有这个心便好,人便别来了,免得外臣太多,冲撞了。” 闻清婉依然带着笑容,别有深意的说着。 而贤贵太妃和淑宁公主二人心里听着也有几分不自然,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只是应着:“是,谨遵娘娘吩咐,我们二人便在自己宫中为皇上诵经。绝对不会给娘娘添乱的。” 闻清婉闻言,目光定定的看了一眼贤贵太妃,又久久的看了一眼淑宁公主,脸上依然笑得十分温柔,也是温声的开口说了一句:“二位多想了,本宫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外人冲撞了公主。” ☆、第158章 从妙弋宫里回到自己宫中的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在宫人的伺候下换好衣物后,母女二人坐在了寝宫内,屏退了大部分宫人,仅留两名信任的老宫人留在寝宫之内伺候时。 淑宁这才开口将方才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母妃,方才在妙弋宫中看到的那个姑娘,我看着实在眼熟,和长宁妹妹仿佛有些相似?” 淑宁所言,其实并不敢确定,虽然她与吉祥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可是毕竟那也只是吉祥小的时候,而中间又有数年未曾相见,若非幼年期的吉祥与如今少女期的吉祥变化并不算大,又或者说,吉祥的那双眉眼长得太好,以至于让淑宁印象深刻,让她根本无法忘记。 而吉祥与妙妃极为相似的外貌,在淑宁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的作用。 淑宁就算比吉祥年长几岁,但妙妃早在多年前便已经毁了容,一直以面纱蒙面示人,即使听着宫中老人曾经描绘妙妃当年多么容姿出众,倾国倾城,在她的脑子里,也根本无法有一个鲜明的印象。 可是,对于贤贵太妃而言,淑宁的话,却是让她心中越加笃定,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淑宁开口道:“是,那姑娘实在太眼熟了,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长宁,可是她的确是与妙妃长得一模一样。” “母妃,你是说,妙妃娘娘?” 贤贵太妃的话,给淑宁的心中忍不住震惊了一下,她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会吃惊失态。 她轻声道:“长宁妹妹不是已经……她怎么会出现在妙弋宫里,对了,那妙弋宫不是先是妙妃娘娘和长宁妹妹居住的宫殿吗?” 淑宁轻声的嘀咕着,想要从里边两者之间得到联系。 她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常被贤贵太妃带到妙弋宫里去,虽然那个时候她的年纪并不大,可是她已经知事了。她记得妙妃娘娘因为毁了容,几乎是被父皇打入了冷宫, 父皇从未去看过妙妃娘娘,也没有去看过长宁妹妹,她还觉得长宁妹妹实在是太可怜了。毕竟在宫里,父皇的宠爱代表了一切。 可是后来去妙弋宫的次数多了,她又发现和她所理解的有些不同,虽然父皇从未去过妙弋宫,可是母妃一直都十分照顾着妙弋宫,妙弋宫里的情形瞧着,并不比她们的差。或许说在有些衣食住行之上,比她们还要精致一些。 淑 宁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便是有一年,西北进贡了一批果子到宫里来,梁瑾帝给贤妃也赏赐了不少,她带了一小篮准备给长宁送去之时,却发现长宁的屋里, 早就摆了一大盘这些果子,甚至里边还有她并未得到赏赐的某几类果子。打那以后,她对于妙弋宫的感觉有些特别了。 对于原本可怜的毁了容的妙妃娘娘和不得梁瑾帝宠爱的吉祥,也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贤妃在听得淑宁之言后,看着如今模样也已经亭亭玉立的淑宁,轻声开口道:“原本,有些事情看你还小,母妃并未告诉你实情,如今你既然也已经长大了,也要准备出嫁了,也是时候该知事了。” 淑宁闻言,抬起头看向了贤妃,而贤妃对着她慢慢道:“你可知母妃为何曾经对妙弋宫多有照拂?” 淑宁点了点头,轻声道:“母妃不是与我说,妙妃娘娘与您是好姐妹吗?” 而 贤妃闻言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低头喝了一口茶,对着淑宁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呀,真是太天真了,在这宫里,就是你与长宁那样同父的亲姐妹尚且不能够做 到友爱,我和妙妃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成为好姐妹,妙妃在成为你父皇妃嫔之前,不过是舞苑里的一个小小舞女,我当年好歹是世家女,有如何会与妙妃成为好姐 妹。” “那母妃为何对我如此说,还对妙弋宫照拂有加?” 淑宁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贤妃。 贤妃轻叹了一声气,对淑宁轻声道:“妙妃抓住了我的把柄,让我不得不照顾她,为她办事。” 贤妃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淑宁开口相问,又慢慢道:“你父皇去世后,先皇登基为帝,你的兄弟姐妹都遭了难,后宫妃嫔也是死的死,受辱的受辱,唯独我与你还好好的活着,甚至比你父皇在世时活的还要好,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便是先皇的人。” “我知晓。” 淑宁其实早在几年前便已经知晓了,虽然这在心里多少埋下了一个芥蒂,但她也知道,若不是她的母妃,她如今也不可能还做着她尊贵的公主。 “你 外祖母与先皇的母亲是表姐妹,按照辈分而言,其实我也能够称先皇为表哥,不过,京城世家本就是关系复杂,许多人家也有联姻,这份关系其实并不显眼。但是我 自小便与先皇有过接触,后来进宫后,也为先皇做了不少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也应该无人会知晓,可是那一日,毁了容的妙妃突然来找我, 拿着这个把柄威胁了我,当时我也是惊慌极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却又不得不摄于妙妃对我的威胁……” “母妃……” 淑宁看着贤妃脸上沉重的神色,一时之间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可 是后来,先皇驾崩,皇上登位后,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要恢复妙弋宫旧貌,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而当我看到乐妃的容貌之时,却已经能够想得到,当年在妙 妃身后之人,其实是皇上。说来,也幸亏是皇上,不然先皇去世后,太后将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皇上看在妙妃的情面上,对我们母子还算有所照拂,我们现 在如何能够这般安然度日。” “皇上与妙妃娘娘……” 淑宁一时之间无法梳理这一层关系,只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瞧见自己母亲笃定的模样,她沉默的相信了。 而贤妃却又继续慢慢道:“若是皇上,那么当年长宁的死便有了蹊跷,而今日在妙弋宫中见到的那一名容貌几乎与妙妃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很有可能是长宁。只是,她如何会与定王搅在一块儿?” 贤妃想着,又是皱起了眉头。 淑宁听了贤妃的话,只是开口慢慢问了一句:“母妃,那长宁她会回来吗?” 贤妃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母妃并不知晓。” 说完这句话,她摸着淑宁的脑袋轻声道:“今日之事,你将它放进肚子里,莫要说与其他人听,如今妙妃已经死了、皇上也驾崩了,长宁的事情便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如今明哲保身,万万不可再过多搀和到这些事情里去。” “我知道。” 淑宁轻轻点了点头。 而贤妃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淡笑打量着淑宁又轻声道:“母妃如今唯一期盼的,便是你能够找到一个好夫君,母妃也便不再担忧了。” “母妃……” 淑宁听到贤妃的话,忍不住害羞的低下了头。 而贤妃却是笑着又道:“你都这般年纪了,是该商议婚嫁之事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说完这句话,脸上闪过了一丝沉思,又轻声道:“说来,先时皇后说想让你嫁到闻家,这倒是一个好事情,闻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如今虽然瞧着有些没落了,但到底还是根深蒂固着。” “母妃,皇后娘娘是不是太心急了,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淑宁听到贤妃提到皇后,想到了今日在妙弋宫中皇上与她说话的样子,总觉得十分奇怪。而联想到先时皇后想给她提婚事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皇上正病重之时,皇后娘娘似乎是有些太急切了吧。 “怕是看中了你是如今皇家唯一成年公主的身份,想给自己娘家讨一份尊荣吧!” 贤妃反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先时闻家女给她的印象,便是太过于注重家族,闻家如今除了有个皇后有个太后之外,算得上是外戚,朝中的势力如今锐减,早已经不复先皇在世之时的鼎盛,会这般着急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想到了这里,贤妃又轻声道:“其实,闻家并非是最好的选择,母妃其实更看复位王。” 贤妃说完这句话,看着淑宁面上流露出的吃惊神色,她又轻声道:“没错,定王年纪是大了些,而且先时也娶过妻子,可是如今他权大势大、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你嫁给他,并不辱没你。更重要的是,你看着吧,将来这朝上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只怕就是定王了。” “所谓的三大顾命大臣,其他二位,早晚会成为摆设。” 贤妃说完这番话后,看着淑宁这副露出吃惊的表情,倒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突然和淑宁说这个,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她又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反正此事不急,你的婚事起码要国丧过后方能被摆上议程,母妃定然会帮你好好相看,为你相看咱们梁朝最好的得意郎君。” 吉祥其实从妙弋宫中走出之时,脸上原本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消失,她几乎是靠在袁叔万的身上,被扶着走出的皇宫,坐上马车后,她对着袁叔万轻声道:“怎么办,贤妃娘娘和淑宁姐姐以前见过我,她们一定会认出我的。” 就像吉祥在看到这二人的时候,一下子将对方给认出来一样,吉祥并不觉得贤太妃和淑宁二人会认不出她来。 她记得进宫之时,袁叔万曾经与她说过,如今并不是她恢复身份的最好时机,她自然知道这并不是袁叔万拖延不想恢复她身份的借口,定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袁叔万才会一拖再拖,也是为了保护她。 如今让其他人看到了她,她的心里忍不住起了担忧。 而袁叔万听到吉祥的话,倒是愣了一下,他也想到方才吉祥在见到来人突然紧张的样子,原本袁叔万还以为吉祥是因为遇到了人的下意识举动罢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节,这么一想,他倒是有些记着,的确,先时吉祥也有提到过贤太妃以前对妙弋宫多有照拂之事。 他笑着握着吉祥的手轻声道:“放心,没有关系的,贤太妃那么谨慎的人,即使是认出了你,也只会当做没有看到你一样。” 这位贤贵太妃,能够历经三朝,仍然在宫中活的好好的,还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护的很好,显然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相反,这人定然是十分有心计。 而这般想着,袁叔万的心里倒是暗暗提防了几分,不过,对着吉祥仍然笑着十分自然,又轻声道:“贤太妃不会对你我产生任何影响的,就算知道了也无妨。” “嗯。” 吉祥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仍然存有几分担忧,不过也没有再提这件烦心事情。 吉祥将头靠在了袁叔万身上,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疲惫,她今日身体本就有些不适,虽然歇息了一天,但是今日又进宫一趟,这会儿,也只觉得身累外加心累。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闭上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测了测肩膀,双手抱住了吉祥,让吉祥睡的也能够舒服一些。 马车静静的行驶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终于停了下来,马车之外,常福轻声提醒着:“三爷、吉祥姑娘,到家了。” 而在这个时候,吉祥也已经睡着了,她的脑袋靠在袁叔万的身上,呼吸轻轻的,却又十分均匀,一副熟睡了模样。 袁叔万正想让常福直接将马车驶入袁府里的时候,却听到外边常福又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三爷,府外似乎有人在闹事?” 常福这话,其实自己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疑问。 常福的马车是停在最外边的袁府门外,而常福所认为闹事的人,却是在里边的门内。若真是闹事的人,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定王府外闹事,而且,更重要的是,门口的守卫又不是死人,闹事的人如何敢放进内门里,早就该被赶到了外门之外了。 可是,门内推推搡搡的,瞧着又不像是只是来求见的人,而且听着吵闹之声,好像声音也一点都不轻的样子。 常福小声的对着袁叔万说了这话,而袁叔万则是用一只空闲的手,撩开了门帘朝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倒也一样看的并不真切。 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对着常福开口道;“直接将马车赶进府内,还有,若是闹事的人,尽快驱赶出去,莫惊扰了。” “是。” 常福开口应了。 而当他驱赶着马车渐渐走进的时候,看着所谓的闹事之人,脸上也是浮现了一抹惊讶的神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前被他当做是在府外闹事的人,竟然会是陈嬷嬷。 说起来,常福其实也是有两三年未见陈嬷嬷了。 当年,袁老太爷去世回家服丧,陈嬷嬷其实是跟着太夫人一道儿回的亥县老家,只是太夫人到了亥县老家并未多久,也去世了。 陈嬷嬷的丈夫留在京城庄上当庄头,而女儿又是嫁在京城,故而也没有留在亥县,在太夫人去世后,便重新回了京城。 常福此次回京,也只知道陈嬷嬷已经不在府里伺候了,毕竟客观而言,陈嬷嬷是袁太夫人的人,在太夫人去世后,袁家又分了家的情况下,陈嬷嬷留在府上,即使袁叔万看在袁太夫人的面子上仍让她做着管事,到底也是不如先时的风光,倒不如踏踏实实直接回家养老比较好。 可是,今日陈嬷嬷来到府上,还是以这种方式要进入袁府,是发生了什么吗? 常福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正要赶着马车进府之时,陈嬷嬷却是眼尖瞧见了常福。 而常福也没有料到,陈嬷嬷竟然在看到他的时候,直接跑了出来,挡在了马车前边,开口道:“是常福小哥儿吧,你能帮我叫一下你娘吗?” “我娘……” 常福面上有些尴尬,他没有料到陈嬷嬷竟然是来找他娘的,可是被拦在了府外,这是他娘不想见陈嬷嬷。不过也是,毕竟先时她娘利用了一把陈家,闹得也并不愉快。 若是平日里,本着愧疚之心,常福就算不带陈嬷嬷去见常大娘,定然也会好言好语与陈嬷嬷说一番话,劝说一下。 可是今日,一想到赶着的马车里坐着的人,常福就只觉得如坐针毡,毕竟陈嬷嬷这么一闹,还指名道姓的要找她娘,多少给袁叔万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常福沉着脸只是轻声道了一声:“陈嬷嬷,你这么晚找我娘也不合适,她可能都已经休息了,要不您明天再来。我这车上还坐着主子呢,您这么挡着不好吧!” 这会儿天也的确是有些晚了,周围都已经是沉静一片,所以陈嬷嬷这么一闹,只显得分外嘈杂。 而陈嬷嬷闻言,却是连连摇头,脸上的神色急的仿佛是要哭了起来一般,她连声道:“不行,不行,等不得了!” 说罢,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挣扎,突然下了决心,干脆冲着马车喊了起来:“三爷,三爷,求您让吉祥姑娘去见见双锦吧!” 陈嬷嬷这么一喊,让常福脸上神色大变,而原本坐在车里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吩咐常福的袁叔万听到了,脸上的神色也有了一些变化。 他皱起了眉头,正要吩咐底下人将陈嬷嬷拖走的时候,睡在袁叔万怀中的吉祥却是有了动静,仿佛是被陈嬷嬷的声音给吵到了。 袁叔万心一紧,开口刚叫了一声常福的时候,吉祥却是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显然是刚睡醒,还有些朦胧,对着袁叔万还轻声道:“怎么,到家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又轻声道:“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没有,困就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到家我抱你进屋。” 袁叔万面不改色安慰着吉祥,而吉祥闻言,脸上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笑嗔的开口道:“瞧你说的……” 吉祥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得外边陈嬷嬷又是一声叫唤:“三爷,老奴求求您,您看在老奴伺候太夫人这些年的份上,帮帮老奴吧!” 袁叔万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脸上也隐隐有了一丝怒气。 而吉祥只觉得这个声音分外的耳熟,而听到话的内容之时,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袁叔万开口道:“外边的人,是陈嬷嬷?” “没事,不必理会。” 袁叔万握着吉祥的手,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对着外边的常福开口道:“把人拉开,回府里去。” 常福在外边轻声应了,而吉祥瞧见袁叔万这般,心里却是越发有些笃定方才自己朦朦胧胧之际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假的。 方才陈嬷嬷是在叫她。 不过,吉祥其实心里也并不是很想去理会陈嬷嬷,她与陈嬷嬷之间,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她也并不觉得,陈嬷嬷此次寻她,会有什么好事。 故而吉祥也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马车里,并未出声。 马车之外,陈嬷嬷一瞧见马车就要形式走,她的心里又慌又急,或许原本要过去拉她的人都没有想到,一个老妇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能够挣脱两个男子的束缚,直接跑到了马车前边,用身体挡着,并不让马车驶走。 而陈嬷嬷的手一贴到马车后,却是连声痛哭道:“三爷,求您可怜可怜老奴,双锦要死了,她想见吉祥,求您让吉祥去见双锦最后一面吧!” 吉祥原本是真的不打算理会陈嬷嬷,可是却没有料到会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脸上也有些愣住了。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面上浮现出的惊愣神色,心中越发不悦,他紧紧握住了吉祥的手,又沉声冲着外边略带几分怒气开口道:“一个老妇人都拉不住,府上养你们还有什么用。常福,停下来做什么!” “是。” 外边却是一阵害怕的唯唯诺诺之声,很快便有人上来要拉走陈嬷嬷。 而吉祥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袁叔万开口轻声道:“我……” “不必多说,我不会让你去见她的。免得晦气。” “可是……” 凭心而论,吉祥并不是那么心软的人,她当初和双锦闹得可以说是十分的不愉快,而双锦后来从称病搬出玄玠居到后边出嫁这些年,吉祥也都没有再见到双锦,也可以说,双锦对她的刻意避让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和双锦之间,双方都曾经对不起过对方,当然,这些年的相处,也并不是一直都是不愉快,可是,真正回忆起来,或许双方都能够想到更多的,还是不愉快的回忆。 若是可以,或许双方之间,都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可是在这些年过后,吉祥没有料到,突然再次听到双锦的消息,竟然是她快要死了的消息,而且她还要临终之前见她一面。 吉祥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动摇了。 “我会让人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帮的,就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也会让人去帮忙。但是,你别去了。” 袁叔万看着吉祥的模样,就知晓她是心软了。 说到底,他也知道吉祥的性子,她和双锦并没有特别大的深仇大恨,而且二人也算是从小一处长大,听到对方要死的消息,若是真的能够做到无动于衷,那样子也就不是她了。 只是,袁叔万却是并不想让吉祥去。 若是吉祥去了,双锦没事了,又或者,真的只是想见见吉祥,那些倒是没有什么,他也不是真的觉得晦气。可是若是双锦临终前对吉祥说些什么,而双锦又没活过来,可想而知,会对吉祥造成什么样的阴影。 吉祥倒是没有多想,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根本没有袁叔万那般还能够理性分析,只是单纯在心里觉得,自己不去,心里实在是难安。 陈嬷嬷已经被拉开了马车,而常福也已经驾驶着马车慢慢朝着府里驶去。 虽然陈嬷嬷的哀求声慢慢弱了下来,可是一下一下的,吉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拉了拉袁叔万的手,眼睛眨了眨做出了哀求的样子来。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有些无奈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开口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袁叔万也是看出来,今日若是不让吉祥去,若是双锦真的不好了,恐怕吉祥也会在心中留下阴影。 他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前边还说累了,现在就不嫌累了。” 袁叔万说这话,也有故意寒碜吉祥的意思,吉祥瘪了瘪嘴,理亏没有回话。 双锦当初出嫁吉祥虽然没有去看过,可是也知道双锦是嫁到了庄上,而京里的庄子都是在郊外,从袁府赶过去,其实并不近。而如今,夜也已经深了,京城的城门早已经关闭。 或许先时陈嬷嬷来时城门还未关闭,不过等到回去的时候,城门已经紧紧关闭了。 陈嬷嬷一看到,脸上的神色再次浮现了绝望。 不过,对于袁叔万而言,让城门守卫打开城门却并非难事。 陈嬷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只是在接下去的路程里,陈嬷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感觉,总觉得这马车,仿佛是走的慢了许多,不过她也知道今日自己的冲动与愈矩,也能够感觉得到,方才在府外,袁叔万语气里的怒气。 她倒是也不敢多说,只是对着外边的常福轻声催促着:“常福小哥儿,当你婶子求求您了,你让马走的再快些吧!” 常福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陈嬷嬷,并未开口说什么,仍然用着先前的速度赶着马车。 马车在庄上停了下来,因为双锦家大门太小,马车通行不进,吉祥与袁叔万二人也都下了马车。 而吉祥也看到了陈嬷嬷的样子。 的确是出乎意料的狼狈。 在吉祥的记忆中,陈嬷嬷虽然打扮的并不富贵,但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可是今日的陈嬷嬷瞧着却与往日大相庭径。 不过想到陈嬷嬷一向都疼女儿,疼爱双锦,今日都愿意为了双锦拉低身段来找她,甚至是求着她,这副样子,倒也没有什么好奇的。 陈嬷嬷看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吉祥之时,其实眼睛里忍不住亮了一下,她朝着吉祥这边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过来拉吉祥,可是当看到站在吉祥边上抱着吉祥的袁叔万之时,脚步又不觉后退了几步。 她轻声开口道:“吉祥姑娘,双锦就在屋里,您……” 陈嬷嬷的语气十分卑微,带着哀求,眼里更是透露出了期许。 吉祥看着陈嬷嬷这般,再次叹了一口气,她今日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只是站在门外看着,自然是要进去见见双锦的。 她虽然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却也是对着陈嬷嬷点了点头。 陈嬷嬷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看着让吉祥也觉得有几分心酸,说到底,不过是个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罢了。 吉祥随着陈嬷嬷朝着里边的屋子走去,双锦在庄上的家里,是个二进的院子,刚刚被陈嬷嬷带着走到双锦的房间前边的时候,便看到门外站了许多的人,脸上似乎也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那些人看到陈嬷嬷带着人走过来,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个瞧着有些年老仿佛庄稼汉模样的老头看向陈嬷嬷的目光里更是透露出了生气的情绪。 而这些人到底都是在袁家底下的庄子里做事,也有几个领头之事,其实是瞧见过袁叔万的,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连忙过来行了礼。 不过,还未等到袁叔万开口叫起的时候,突然听得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而吉祥也愣住了,虽然先时她是随着陈嬷嬷听着双锦不行的消息才过来的,可是没有想到,双锦竟然是在生孩子。 而且是因为难产的情况下,陈嬷嬷才会来找她,也难怪陈嬷嬷会是这般焦急。 如今有了婴儿啼哭的声音,是不是代表双锦无事了。 吉祥如今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朝着陈嬷嬷看去。 陈嬷嬷同样是呆愣在了原地,只是她的脸色难看的不行,突然突然一把抓住了方才那个老头,开口道:“我不是让你看着吗,不是让你保大人吗?怎么……双锦怎么样了!” 陈嬷嬷一张脸上满是泪水,神色仿佛是被魔怔了。 而吉祥也是愣住了。 她自然知道古代若是难产,很多时候,可能都是保大保小只能够选择一个。 她这是来晚了? 吉祥不觉紧紧握住了袁叔万的手,她有一些害怕,甚至也不敢再随着陈嬷嬷进屋了。 房门被打开了,而一个接生婆满脸笑容走了出来,开口道:“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吉祥眨了两下眼睛,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在方才一下子提起一下子又落下,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了,而接生婆这般说着,是表示双锦没事了? 而陈嬷嬷则是又拉着接生婆连声道:“双锦没事了,没事了!” 她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身体也有些因为方才过于紧绷突然放松下来而腿软,差点没有跌在地上。 只是,吉祥在这个时候,却是注意到,站在边上的好像是双锦夫家的一群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勉强,她甚至还听到一个人直接开口小声嘀咕着:“怎么又是一个女儿!” 又是? 吉祥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在一个瞧着与陈嬷嬷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手中正抱着一个小婴儿。 这是双锦的女儿? 吉祥忍不住猜测的,可是双锦才嫁来多久,双锦和她的年纪也差不多,就生了两个女儿了。 瞧着双锦如今也已经没有了事情,吉祥这会儿却是没有进屋的欲望了。 她拉了拉袁叔万的手,正想要开口说回去的时候,不过显然,即使屋里双锦刚刚产下女儿,也并不能够减弱他们二人的存在感。 吉祥瞧见站在房门口的那群人突然朝着他们跪了下来,而领头的人更是开口道:“多谢主子恩典,多谢主子派人来救了我家儿媳妇。” 吉祥闻言,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也没有对着吉祥解释,只是对着底下人开口道:“无事,让产妇和孩子好好休息吧!” 说着,却是要带着吉祥离开。 陈嬷嬷站在边上,看着吉祥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复杂,却是突然带着几分唐突的开口道:“吉祥姑娘,您要不要看看双锦刚生下的孩子?” 吉祥的脚步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转身开口说了一句:“不必了,孩子刚生身子弱,不必抱出来了。” 说着,吉祥想了想,却是对着袁叔万说了几句。 而袁叔万则是拿了一锭金子递到了吉祥的手中,吉祥让常福拿给了陈嬷嬷开口道:“来的匆忙,也没给孩子准备什么,你们拿去给孩子打个金锁,全当是我的心意吧!” 或许,她和双锦之间的情分,也仅仅只能够到了这一步了。 子 ☆、第159章 这一天晚上,吉祥回到袁府之时,早已经累在半途中睡着了,是袁叔万将她抱到了房间里,睡到了床上。而袁叔万,自然也顺理成章睡在了吉祥的身边,一如往日,吉祥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想到先时好不容易让袁叔万割地赔款答应下来的事情又作废了,心中自然是懊悔万分。 真的好不容易才让袁叔万对着她千依百顺,结果就是因为她自己没给坚持住,功亏一篑了。 吉祥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她就是死掐自己,也不能够让自己睡过去啊! 不过事到如今,今晚想要和袁叔万分床而睡的话,吉祥是怎么都没脸说出来了,也只能够作罢。 这几日的日子,吉祥过得倒是有些不咸不淡,袁叔万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晚上会回来,可是白日里,基本上是不着家的,甚至是有几日晚膳吉祥都没能够给碰上。 不 过,这倒是免了袁叔万再缠着吉祥做那事儿的尴尬,毕竟袁叔万回来的时候天儿都很晚了,吉祥基本上就已经是迷迷糊糊睡在床上,偶尔袁叔万的手伸过来要碰她, 她也下意识就给推开了,直到第二日吉祥醒过来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想到前一晚上的情形,继而她也是会忍不住偷偷在心里乐呵呵的想着,也不知道袁叔万见到 她这样,该会有多少憋屈。 只是,这日子无聊,是真的无聊,或许吉祥之前有许多年在这京城袁府里也是这么过去的,可是那个时候身份不同,她身上也领着差事,既然觉得无聊,但事情做着,倒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让她感到百无聊赖。 之前在亥县的地方,袁叔万十分空闲,常带着她到外边游玩,而因为住在庄子上,倒也极少会限制她的行动范围,吉祥即使是想要出去了,只要身边带着人,袁叔万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如今到了京城,日子反倒没有先时的好了。 吉祥呆在屋里乏味的待上了几日,看了书,又习了字,还做完了一副绣品之后,实在是有些呆不下去,于是找来了青玉和青柳二人,决定先到花园里去走一圈。 青玉青柳二人自然毫无意义,替吉祥穿戴厚实了之后,便随着吉祥一块儿到了园子里去,不过在刚刚走出玄玠居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常福正好在不远处走着。 吉祥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常福。 而常福看到吉祥的时候,倒是笑着问了好。 “常福哥哥,你是要到外边去吗,怎么今日没有跟在三爷身边?” 吉祥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过常福倒是还挺认真的答了:“今日三爷带了常宁,奴才待会儿要去书铺里瞧瞧。” “去书铺吗?” 吉祥听了这话,倒是来了精神,开口道:“常福哥哥,你去套辆马车过来,我也想去选几本书。” 吉祥先时倒真没有那个念头,因为先时她回回出门,袁叔万都是会让人跟在她身边,而且还会找几个他信任的人跟着方才放心。这会儿她也知道府上事情多,虽然感觉无聊,却也不欲添乱,可是听到常福正好顺路也是要出去,她心里忍不住起了念头。 而吉祥的突然之言,倒是让常福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虽然袁叔万管吉祥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限制着,以前在亥县老家的时候,袁叔万没有空闲之时,也让他陪着吉祥出门过好几回,但如今毕竟是京城,而且瞧着吉祥的意思,似乎是她偶尔起念,并没有与袁叔万说过。 常福只唯恐自己若是带着吉祥出门,指不定回来就让袁叔万又给罚了。 要知道上一回陈嬷嬷的事情,府里连带着他,可是有不少人给遭了秧。 说起来,这事儿倒也真不能够怪常福他们。 陈嬷嬷虽然如今并不在府上做事,可是先前作为袁太夫人的亲信,在府上做事多年,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认识了,门口的守卫也不好直接将人给丢出去吧。 若是吉祥当时并没有在府外,又那么巧给撞上了,这样留点情面的做法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偏偏,就是那么恰巧,也导致一众人都给倒霉无辜被牵连了。 上次的事情还是凑巧,如今若是带着吉祥出门出了什么事情,常福到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留着。 常福算是瞧出来了,再小的事情,在三爷的眼中,只要涉及到了吉祥,也便成了大事了。 常福倒也没有因此对吉祥有什么避之不及的情绪,又或者像府里某些个心理阴暗的人会说酸话,毕竟吉祥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吉祥又一直把他当成大哥一样对待。只是,情绪上难免会有一些小心翼翼。 他斟酌再三,还是对着吉祥委婉开口道:“还是与三爷说了再去吧。” 吉祥看出了常福的意思,眨了两下眼睛,她倒也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青玉。 青玉抿了抿嘴巴,想到先时袁叔万待吉祥的态度,于是对常福开口道:“常福大哥,无事,你去套马车过来吧!” 青玉说完这话,心里忍不住忐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不过,她自那一日无意间瞧见袁叔万伺候吉祥的那番情形,总觉得,如今既然她的主子是吉祥了,那么她自然是得万事以吉祥为先了。 常福听着这对主仆一唱一和,有些无奈。 最终只是开口道:“那说好了,只可以去书铺子,不可以去别的地方。” 其实,常福说到底,却还是担心吉祥嘴上说着去书铺,其实还想去别的地方玩,那样子才是不好控制。 “嗯,常福哥哥你放心!” 吉祥满口答应,她本来也只是想要去一下书铺罢了。 看着常福离开去赶马车的身影,吉祥也没有闲着,带着青玉青柳二人一块儿朝着门口走去,准备在门口等着常福。 不过等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吉祥发现府上似乎做了改变,门口的守卫多了许多。袁府的门口虽然很大,从外大门到内大门,都隔了一间屋子大小,可是守卫其实并不算多,至少吉祥从未见过今日这般站了数十人,而且那些人的精气神儿瞧着,也与以往袁府门口里守着的人要足多了。 吉祥疑惑的看向了青玉青柳二人,二人也并没有说话。 不过,这些事情虽然让吉祥的心里有了一点疑惑,倒也不至于让她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走到门口之后,因为天气有些冷,也没有站在门口傻傻站着,却是走进了门房歇息的小屋子里。 而一走进这小屋子,吉祥一眼便瞧见了摆在桌上的那一大篮子红鸡蛋。 而原本在屋里歇息正在剥着红鸡蛋吃着的人瞧见吉祥进来,却是一下子将红鸡蛋给藏到了身后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吉祥只以为自己进来的突然,吓到了人家,还连忙笑着开口道:“我就进来避避风,待会儿就走。” 吉祥以前也在门房里当过差,自然知道门房这边呆着其实活计不多,但也是很怕遇到一些严厉的主子和管事看到自己偷闲。 吉祥想了想又笑着道:“在吃红鸡蛋吗,这么大一篮,谁送来的,谁家在办喜事?” 吉祥的话还未说完,不仅仅是门房,连青玉青柳这一边,面上都浮现了不自然的神色。而吉祥就算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奇怪。 她倒也没有去为难门房这边的人,只是看向了青玉青柳二人,青玉被吉祥盯得有些不自在,最终轻声开口道:“姑娘,并非奴婢隐瞒。只是三爷说,陈嬷嬷和双锦那边的事情,不要烦到您,所以才没来与姑娘说的。” “这红鸡蛋,是陈嬷嬷送来的?” 吉祥猜测的问着,她也是记起那一日,的确是双锦生孩子了,送红鸡蛋倒也是风俗。 “是的,是陈嬷嬷带着双锦夫家的人一块儿送来的,还说要给姑娘您磕头谢您送金锁的恩典……” 青玉的话并未说完,不过吉祥也是能够猜到接下来青玉要说的话。 吉祥并没有马上说话,而青玉和青柳二人脸上也都浮现了一抹担忧的神色,唯恐吉祥听了会生气。 只是,她们这一回倒都是猜错了,吉祥心里真是没有什么好生气了,她本来就没有想要和陈嬷嬷和双锦再见面,再有关系的想法,被拦下也好。 其实,若是陈嬷嬷拿着红鸡蛋上门这一日,青玉没有阻拦,她也一样不会见的,毕竟情形和那一日陈嬷嬷上门说双锦快要死了的完全不一样。 吉祥只是有些好奇,陈嬷嬷明明对她便是不喜之极,当初在袁家的时候,陈嬷嬷不仅仅是自己讨厌她,甚至还会盯着双锦莫与她接触,如今,有怎么会来主动接近她。 难道是因为她如今在袁叔万身边的缘故?吉祥倒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怎么想,都觉得陈嬷嬷那张严肃的人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阿谀奉承之事来。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一日因为她的关系,袁叔万让人救了双锦的缘故吧!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红鸡蛋里收回,倒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也让站在一旁一直小心打量着吉祥的青玉青柳二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陈嬷嬷端着鸡汤走到了双锦的房间里,看见双锦正坐在床上抹着眼泪,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连忙放下鸡汤走到了双锦边上,开口焦急道:“怎么了,你这刚生完孩子,怎么能够哭呢,以后落下病根,苦的是你自己。” “娘……” 双锦捂着脸,听到陈嬷嬷的话,哭的越发厉害了。 “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好好跟娘说,娘给你做主。” 陈嬷嬷看着双锦这副样子,其实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到了,她的心里也有一些无奈,可是又能够怎么说呢! 反倒是双锦听到陈嬷嬷的话,倒是没有再哭,伸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没什么,娘你不用在这里特地照顾我的。” 双锦说着这话的时候,倒是没有了以前在袁家时候的天真,脸上满是成熟之色,或许对于一个人而言,能够得到最大的改变,便是成了亲后,特别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的。 其实,双锦嫁的也并不差,这桩亲事虽然是袁太夫人在世时所赐,但并非胡乱赐的,而是陈嬷嬷自己先相看好的亲事。 给双锦找的人家,也是袁家的家生子,可以说和他们家门当户对,这些年来,也都相互认识,知根知底。陈嬷嬷也知道双锦的性子是当不得家,故而找的并非这家长子,也想让双锦的负担能够少一些…… 一切都是十全十美,只要双锦嫁过来,生个儿子,日后可以说是生活无忧了。 可是偏偏,双锦的肚子就是不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九死一生,将身子都亏空了,仍然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偏偏双锦的夫家,极为看重子嗣,这也成了双锦如今最大的问题。 陈 嬷嬷自然知道,双锦没有儿子,将来在夫家的日子,虽然不至于被休弃,可是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公婆定然不会像之前一般待双锦,在妯娌之间的地位,也不会好 到哪里去,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双锦的相公还算是个老实人,倒不会因为这点对双锦不好。可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不好,什么事情都听父母和上边哥哥的话,指望他 在外边护着双锦是不可能了。 陈嬷嬷看着双锦出嫁后,脸上彻底消瘦下去的脸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算命的明明说你是生儿子的命,明明说你的这桩婚事会儿孙满堂、富富贵贵的,早知道会这样……” “娘,你别说了!” 双锦听着陈嬷嬷的话,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她那一日生完之后是晕了过去,第二日醒来知道自己又生了个女儿,心里的确是有点难过,但当时也不至于这般难受,只是后来无意间听到妯娌之间的议论,才知道自己因为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时间间隔太短,加之这一次又是难产,以后想再要孩子,却是悬了。 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又能够如何!她心里再难受,倒也不至于希望看着陈嬷嬷也因为她的事情一直难受。 双锦出嫁后,自然也不会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只考虑自己。 她红着眼眶有些生硬的转了话题,对陈嬷嬷开口道:“娘,我饿了,你不是给我熬了汤吗,快拿来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陈嬷嬷闻言,连忙抹了抹泪水,捧起了放在边上的汤水,递给了双锦,她一边拿着,心里越发有些郁郁不乐。 方才她给双锦在厨房里熬汤的时候,因为不肯将汤水分出来给双锦的那几个侄子,导致被双锦婆婆丢的冷脸,至今还让她心中平不过来。 只是,这事儿却真不是陈嬷嬷不够大方,虽然如今陈嬷嬷不再是袁太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但陈家并不缺钱,当然也不会吝啬几口鸡汤,只是一想到双锦夫家人只因为双锦生了个女儿,就只给双锦准备了一点鸡蛋汤,她就气不过。 双锦还未出嫁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到底,还不是瞧着她如今不再袁太夫人身边伺候了的缘故,若是如今太夫人还在世,即使双锦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不能够生了,也是不敢这样对双锦的。 陈嬷嬷看着双锦低头安静喝着汤水的样子,心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是突然开口道:“等你出了月子,你抱着孩子给吉祥去看看吧!” 陈嬷嬷的话,引得双锦停下了进食,抬头看向了陈嬷嬷。 而陈嬷嬷脸上也微微带了一丝不自然,却还是轻声道:“先时你难产,若不是三爷看在吉祥的面子上给你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你和孩子这会儿只怕是一尸两命,而且吉祥还给你的孩子送了金锁……” “娘,还是算了吧!” 双锦一想到先时自己离开袁家时候几乎与吉祥闹崩的情形,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怯了。 “吉祥如今跟在三爷身边过得那么好,我就别去了,她恐怕也不喜欢见到我。” 双锦的话音还未落下,陈嬷嬷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吉祥如今在三爷身边正得宠,若是她肯对你和你的孩子多几分注意,你在这个家里才能够活得好,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你自己也瞧见了吧,若不是我要来照顾你,你哪里喝的上这鸡汤。” “娘,我不想去。” 双锦听着陈嬷嬷的话,忍不住低下了头,她看着手中油亮的鸡汤,眼眶子忍不住又开始泛红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如今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是一想到当初自己离开袁家时候的情形,她就越加没有脸去求吉祥。 “脸面重要,还是你的孩子重要,你不自己想想,也该替你的两个孩子想想!” 陈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想撬开双锦的脑袋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如今,太夫人已经去世,你娘也没有什么脸面了,你爹只是个普通的庄头,根本帮不得你什么……” “我不是想要脸面,只是觉得已经没脸去求吉祥了。” 双锦皱着眉头,还是坚持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我该说你什么才好,难产的时候,一定拉着我的手让我去把吉祥找来,如今,你好好的,却又不肯去见她。” 陈嬷嬷有些气急,却是一把抱起躺在双锦床边摇篮里的孩子,放到了双锦的床上,开口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别跟我说什么没脸有脸的,你自己受苦不要紧,可是你这两个女儿怎么办?” “我……” 双锦看着躺在床上因为陈嬷嬷方才动作而惊醒过来大声哭啼起来的女儿,沉默了,一滴泪啪嗒一声,滴进了手中的碗里。 吉祥抱着肚子,躺在了床上,脸上神色有些迷惘,她忍不住掰着手指又开始数起了日子,而当数完日子的时候,猛地从床上惊得坐了起来。 真的是迟了五天了…… 她忍不住将手包成了拳头放到了嘴边,牙齿咬着食指的关节,努力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音来。 怎么会迟呢,一定是她数错了! 吉祥整个人有些崩溃,也不知道该怎么算才好。 可是左算右算,自己的小日子还是迟了五天,这会不会意味着,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 吉 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推测,其实距离那一天晚上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上一辈子,她虽然有交往过男朋友,可是因为太懂得自我保护,所以并未超越过那一 条界限,对于安全期、危险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推算,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该怎么算,至于生理课,不好意思,考试不会考,所以书发下来了,课从来不上,她 也没有看过。 可是她再无知,到底还是知道一条常识的,那便是,若是小日子不来了,有很大的可能便是怀孕了。 偏偏她和袁叔万刚刚发生过关系。 吉祥心里有些复杂,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肚子,会不会,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 不会,不会! 吉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坚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哪有一个晚上便怀上的,她又不是母猪…… 而且不过是迟了五天,她的葵水来的时间也总不是特别的准,偶尔早几天晚几天也是正常,吉祥忍不住强挤出笑容安慰着自己。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突然坐到了床上,好笑的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刚才我在外边的时候,就看你又是皱眉头又是傻笑的。” “你才傻笑呢!” 吉祥闻言忍不住反驳,倒是将先时的脑子里所想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她重新躺回了床上,开口道:“困了,睡觉!” 袁叔万看着吉祥刻意紧紧闭着眼睛装睡的样子,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不过他却是轻笑着握住了吉祥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道:“这么早就睡了,不看会儿书,或者说会儿话?” “不要。” 吉祥闭着眼睛,张嘴语气冷淡的说出二字。 而袁叔万闻言却并没有气馁,指腹轻轻的摸着吉祥光滑的小手,却是躺在了吉祥的另一边,伸手抱住了吉祥,轻声道:“今日我难得这么早回来,真的不想和我说什么,做点什么?” 吉祥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受到袁叔万的一丝干扰。 不过显然一点都不成功,袁叔万抓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空气里的温度,似乎也是越来越高了。 吉祥忍无可忍,只好睁开眼睛,看向袁叔万,开口道:“袁三爷,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无赖了!” “是吗?” 袁叔万微微一挑眉,却是轻笑着接受了吉祥对她的形容,一副准备无赖给她看的样子。 他身体微微支起,朝着吉祥靠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吉祥的脖颈上。 吉祥能够感觉得到袁叔万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也感觉痒痒的,她连忙拿手挡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顺便将袁叔万的脸推出去,开口道:“不要了,睡觉好不好?” “不好。” 袁叔万回答的十分孩子气。 吉祥闻言有些无语,也有一种吐血的感觉。 吉祥看着袁叔万已经染上了几分欲望、带着几分祈求的眼睛,最终还是狠下心肠开口道:“不要了,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袁叔万只以为是吉祥的推辞,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先时吉祥一直表现的对这种事情有些抗拒,先时袁叔万自己也忙,想着也是让吉祥缓一缓,可是今日,他却是不打算再由着吉祥了,所以手上仍然在解着吉祥的衣带子。 “真不舒服。” 吉祥捂着自己衣服的领口,轻声道,“我肚子难受。” 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 “肚子难受?” 袁叔万闻言,倒真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想到方才吉祥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是有摸着肚子,他倒是有些相信了,只是看着吉祥的肚子开口道:“怎么难受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要请大夫?” “不是。” 吉祥连忙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开口道:“感觉闷闷的、涨涨的,好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 吉祥这般说着,只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已经大了起来,上边压了一个孩子一样,她的心里忍不住慌了一下,也是被自己的想象给弄怕了。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吉祥的肚子,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道:“是你的葵水要来了吧!我记得,你好像就是这几日?” 吉祥闻言,看向了袁叔万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异样:“你怎么会知道的?” 不该啊,袁叔万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的。 袁叔万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只是将覆在吉祥肚子上的手轻轻的揉着,而后开口道:“行了,不碰你了,我给你揉揉,你睡吧!” “哦!” 吉祥乖乖应了,不过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袁叔万,只瞧见袁叔万神色认真的看着她的肚子,真的是一心一意只给他揉着肚子。 袁叔万的手掌很大,手上温热的气息,仿佛是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到了她的肚子上,她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也有一种特别说不上来的感动的滋味。 她的目光闪了闪,最终闭上了眼睛。 袁叔万给她揉肚子的动作很规律,不快不慢,也很舒服了,吉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却是渐渐的沉入了梦乡之中。 而袁叔万一直揉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吉祥跟个小猪似得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的两颊通红通红之时,方才停下手,他看了一眼吉祥,果然瞧见吉祥又将被子半捂在了脸上。 吉祥睡觉的时候,有一个很坏的习惯,喜欢把被子带到自己的脸上挡着,袁叔万一如既往仔细的替吉祥理了理被她带到脸上的被子后,方才自己闭上了眼睛,开始睡下。 第二日吉祥醒来之时,袁叔万依然已经不在床的另一边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在肚子上停留了好久之后,方才收了回来,她开口叫了在外边早已经候着的青玉青柳二人进屋替她梳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意识觉得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吉祥在走下床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动作上总是不由自主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而青玉青柳二人瞧见,还以为吉祥的确是肚子不舒服。二人倒是也没有相问,伺候着吉祥梳洗完后,青玉将一盅早上熬了许久的红枣姜糖水端了上来,递给了吉祥开口道:“姑娘,厨房里刚送来的,您先喝一些?” 吉祥打开盖子,看着里边的糖水,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开口道:“怎么无缘无故给送这个过来了?” 吉祥记得,只有自己小日子来的时候,厨房里才会给她备这个,她如今又没有葵水。 “是三爷吩咐的。” 青玉面上带笑,对吉祥笑着说了,她说完这话后,还轻声的说了一句,“三爷待姑娘可真好,连这个都记着。” 虽然吉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喝这个红糖水的必要,可是听着青玉的话,鬼使神差,她还是对青玉笑道:“你给我倒半碗,不要多倒,我不爱喝这个。” 青玉伺候吉祥多时,自然也知道吉祥的习惯,清楚她的饮食,听了这话倒也并不觉得奇怪,笑着倒出了半碗,给吉祥送了上来。 吉祥如同喝着苦药一般一口将这碗汤水饮尽后,将碗还给了青玉,却是开口憋了憋嘴,略带着嫌弃开口道:“糖放多了,有点甜了。” 青玉闻言愣了一下,虽然她并未尝过这汤水,可是瞧着汤水的色泽,应该并不甜啊,红糖可没有白糖那么甜。不过很快青玉便笑着对吉祥道:“姑娘,不是汤水甜,而是您心里甜,所以喝什么都是甜的。” 站在一旁的青柳闻言,也忍不住与青玉二人都促狭的笑了起来。 吉祥忍不住嗔怪的看了二人两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袁叔万给吉祥准备的红糖水,显然一点作用都没有,吉祥的葵水一直都没有来,而吉祥在心里也几乎是认定自己肚子里的确是有了一个孩子了。 而有了这个认知后,吉祥平日里做事情,都下意识的注意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肚子,也常待在屋子里,甚少往外边走。 连青玉青柳二人都隐隐察觉到了吉祥的异样,只觉得吉祥比之平日里要安静许多。 不过二人也都没有多想,主要是都没有往那边去想。 倒是青玉有一回说起过一句,也是对吉祥葵水迟来表示过疑惑,但瞧见吉祥脸色十分正常,而且她对着吉祥提的时候,吉祥也没有表现出在意,倒也没有多提了。 毕竟,差个一些日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吉祥先时也出现过葵水要来的症状,她也只以为,再过几日便会来了。 对于肚子里可能揣了一个娃的事情,吉祥倒是想和袁叔万说来着,只是,自那一日袁叔万难得早归之后,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早出晚归,仿佛是忙的不行,偶尔吉祥醒着的时候看到袁叔万,又见到他脸上带着倦容,吉祥到了嘴边的话,就有点不想说了。 毕竟她也知道,这事儿她自己也不敢确定,真按日子推算,孩子都还没足月了,大夫估计也瞧不出来,如今提早说出来,不过是让袁叔万也跟着她急罢了。 吉祥想着便将嘴里的话给吞咽了下去。 不过她心里略略有些烦恼的是,这个孩子,说起来,来的时候并不太对劲,莫说日子太近,恰好是在国丧期间。单单只说袁叔万如今还是父母孝期未过,这个孩子的到来,便有些问题了。 不过吉祥也是想好了,不管如何,她都是要留下这个孩子的,即使袁叔万不要这个孩子。 当然,后者,也只是吉祥心中并不以为然的想法罢了,袁叔万盼孩子估计都要盼疯了吧!估计比谁都要期待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第160章 闻清婉从太后处出来后,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神色。 都已经是一只脚要踏进棺材里的人,竟然还敢这般对着她耀武扬威。 一想到方才太后对着她颐指气使的那副模样,闻清婉忍不住在嘴里啐了一声老妖婆。 不过闻清婉倒是没有在多想,她只是不满方才太后的态度,倒也不会真的与太后去计较,毕竟在她的眼中,太后简直与死人无异。 想来,太后起事,也便就是在这几日了。 只是闻清婉如今却是有些烦恼一件事情,先时她未想得周全,一心想着将淑宁公主嫁出去,加之手上并无合适的驸马人选,便都是从闻家的人里挑选,可是,如今都已经是国丧期间了,显然要想再谈婚事,却是不可能了。 可是,要知道,太后和荣王起事,就是在这段时间,等到真正起了事,闻家受了牵连,显然她先前与贤太妃和淑宁所说的闻家儿郎做驸马一事,便没有其他的可能。 当 然,闻清婉也知晓,若是不选闻家人,京城里也有很多其他的儿郎。只是闻清婉真正忧愁的事情也在这儿,也不知道前身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除了闻家,竟然在别 的世家中并无相熟的人脉,根本无法搭线。而普通的世家,若是被选作驸马自然也是会欣然答应,可是恐怕贤太妃和淑宁也看不上。 闻清婉对于这事儿愁得不行,对于她而言,除掉荣王和太后的事情,与除掉淑宁之事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 可是偏偏,太后起事就是在这几日,她也根本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而想到了这里,也让闻清婉忍不住迁怒,嘴里再次狠狠骂了太后几句老妖婆,自己的儿子都还尸骨未寒,都等不及要将荣王送上皇位,都一样是孙子,赵简不一样是她的孙子,赵简坐上皇位,她不一样能够做太皇太后,非得将荣王给送上皇位。 也平白将她设计好的计划给破坏了。 闻清婉气冲冲的朝着外边走着,刚刚走入御花园之中时,却一眼瞧见淑宁公主和贤太妃正和一个妇人在说着话儿。 闻清婉只觉得那个站在淑宁公主边上那个妇人模样瞧着有些陌生,却又给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皱了一下眉头,不觉往前走近了几分。 而闻清婉过来的动静也不小,原本站在那边说话的人也注意到了她,倒是没有再说,直接朝着闻清婉行了一礼。 闻清婉点头叫了起,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妇人的身上,脸上也是浮起了一抹惊讶,那人竟然是崔玉珍,后世称为玉珍夫人的那一位。 贤太妃、淑宁公主和崔玉珍认识? 这个认知让闻清婉面上一怔,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开口轻声试探的说道:“真是好巧,没想到崔夫人和贤太妃也认识?” 而闻清婉的这句略带几分试探的话,贤太妃和崔玉珍也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对闻清婉开口道:“娘娘可是来逛御花园的?” “并非,只是刚从太后的宫里出来。” 太后的宫殿毗邻御花园,这点,在场人显然都是知道的,所以都点了点头 而闻清婉在说完这话后,却是看着崔玉珍开口道:“崔夫人可是和贤太妃约好了来逛御花园的?” “娘娘莫说笑了,哪里是约好的,臣妇刚从妙弋宫里祭拜完皇上出来,恰好碰到了贵太妃娘娘,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娘娘您也来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 虽然崔玉珍所言的确是实话,她和贤太妃若说有多熟是绝对没有,可是到底先时她是在妙弋宫中做事的,而贤太妃又常来妙弋宫,自然还是认识,故而见到了停下来说几句话,也是人之常情,但真正要说,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听在闻清婉的耳中,却是并不怎么相信,可是闻清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崔玉珍在之后也匆匆的对着在场之人行了礼后,先行退出了御花园。 闻清婉看着贤太妃,又看了一眼淑宁公主,却是轻声道:“贵太妃娘娘,淑宁公主,今日倒也凑巧,淑宁公主看着也是越长越好了。” “娘娘过奖了。” 贤太妃代替淑宁答了一句后,显然也并没有继续呆在御花园里的兴致。 不过显然闻清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却又拉着淑宁轻声说了一句:“瞧着公主这副好摸样,我也是越瞧越喜欢,倒是不知道我闻家的子侄有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娘娘……” 贤太妃在闻清婉的话说完之后,却是出声打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娘娘莫说笑了,如今正是皇上的国丧之期,淑宁这事儿,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议论。” 说完这句话,贤太妃却是抓住了淑宁公主的手,对闻清婉行了一礼后,轻声道:“娘娘若是无事,我和淑宁先告退了。” 闻清婉点了点头,可是在二人离去后,看着二人背影,她咬牙屏住了怒气,却是伸手折下了手边枝头上的花,捏在了手中用力了揉了一下后,重新扔在了地上。 显然,闻清婉此时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语显得有些心急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心中越发确定了一件事情,淑宁公主恐怕便是之后那位大名鼎鼎的元宁皇后,不然,又该如何解释贤太妃和淑宁二人如何会与玉珍夫人认识之事。 要知道,玉珍夫人之后可是背叛了郭怀远投靠了袁叔万。 她便是不相信两者之间会没有一点的联系。 而显然,先时贤太妃和淑宁二人无意间在灵堂里撞见袁叔万的事情,此时也被闻清婉当成了是这二人早对袁叔万有意的想法了。 闻清婉想到了淑宁公主那张因为正当妙龄而分外娇艳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自己的脸,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老,也并不觉得这张脸蛋不好看,可是到底是无法与正当芳华的小姑娘相比了。 而且她已经生了孩子,年龄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人老珠黄了。 想到了这些时日以来,与袁叔万撞见后对方待她疏远而客气的态度,闻清婉的心中忍不住感到一丝气馁。可是她却又觉得不甘心。 她都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能够与并不和她一个时代的晋元帝相遇了,怎么可能就是白白来一趟,只为看晋元帝和元宁皇后是如何相爱呢! 她比元宁皇后对晋元帝的帮助更大,她愿意无私的帮助晋元帝登位,利用自己的先知,替他将那些历史上的大事做一一提醒…… 闻清婉想到了这里,心里也渐渐的重新鼓起了劲头。 即使淑宁是历史上那位宁皇后又如何,她既然知道了,便一定能够阻止。 吉祥躺在床上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感觉到床边上来了一个人,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道:“回来了?” 袁叔万听到了吉祥的话,看着她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无事,你睡吧。” “好,一起睡。” 吉祥闭着眼睛抓住了吉祥拍着她肩膀的那个手,也是无疑是的蹭了蹭,脸上带着一丝甜笑轻声说了一句。 而袁叔万闻言,看着吉祥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他的手握着吉祥的手,俯下身子,在吉祥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吉祥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倒也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另一边床,这几日,她也已经习惯了自己醒来袁叔万并不在身边的情形。 所以当听到袁叔万的声音之时,她也是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袁叔万原本手上拿着公文正低头看看着,听到了身边的动静,便放了下来,看着吉祥开口说了一句:“醒了?” 而看到吉祥睁大眼睛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吉祥撑着手想要坐起来的样子,他连忙过去搭了一把手,将吉祥扶了起来,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吉祥抿了抿嘴巴,却是轻声又道,“觉得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没出门,这天儿,不早了吧!” “是不早了,不过今日给自己放个假,在家里陪着你一块儿用过早膳在出门。” 袁叔万笑着道了,却又牵着吉祥的手轻声道:“这些日子都没陪你,总感觉亏欠了你,你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了吧?” 吉祥闻言,却是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开口颇带着几分嫌弃的语气说了一句:“这么腻歪,谁要你陪了,我一点都不无聊!”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不过吉祥脸上露出的满足笑容,却是骗不了人的。 袁叔万也没有揭穿她的口是心非,只是笑着对吉祥道:“行,行,是我想陪你了。” 二人就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这种肉肉麻麻却又十分无聊的话,显然二人对于这个游戏,都是十分的喜欢,一点都不嫌浪费时间。也不觉得无聊。 磨磨蹭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叫了屋外的青玉青柳二人进屋来伺候他们起了身。 男子收拾起来,本就是比女人要简单的多,速度也快许多。 等到吉祥收拾好的时候,却见袁叔万早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等着她,袁叔万的手中还拿着一份公文看着,等到吉祥走了过来的时候,方才放了下来。 吉祥看着袁叔万的举止,倒是开口轻声道:“很忙吗?若是很忙,其实不用特意浪费时间陪我的,我都说了,没关系的,我没有那么不懂事。” 袁叔万听着吉祥乖巧的话,却是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只是最近这些事情到了重要关头罢了,而且,都说了是我想要你陪着我了。” 袁叔万笑着将一个点心夹到了吉祥的碗中,开口道:“肚子饿了吧,赶紧吃吧!” “嗯……” 吉祥低头夹起那个点心送入了嘴里咬了一口后,却又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开口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些事情,和你说的大事有关系吗?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袁叔万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我还要保护你呢,还要等着你给我生儿子呢!” 袁叔万本来只是开玩笑,想要轻松的话语打消吉祥的顾虑,不过当吉祥听到袁叔万所言的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却是愣了一下,而后轻声道:“什么生儿子,我非得生儿子才可以吗?” 袁叔万倒是没有料到吉祥会突然这般计较他的一句玩笑之语,不过并不妨碍他连忙又笑着对吉祥道:“生女儿当然也可以,只要你愿意生就行。” “去,嘴巴上说的好听,你们男人,恐怕都希望是儿子。” 吉祥说完这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着勺子开始舀着碗里的粥开始吃了起来,也露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而吉祥的这副样子,让袁叔万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有一种欣喜的感觉。 往日里,若是谈到生孩子之类的话题,吉祥早就害羞的拿话给岔开了,毕竟吉祥一向都挺不乐意提及这类话题的。 可是今日,吉祥竟然会一反常态,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与她探讨了起来。 袁叔万连忙笑着对吉祥开口道:“你生的孩子,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当然我承认,若是先生了儿子,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个继承香火的孩子了。” 吉祥将调羹放到了碗中,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看到了他眼里透露出的希冀,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而她的举动,也让袁叔万给看到了。 袁叔万也并未多想,只是笑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有孩子了?” 袁叔万这话本就是开玩笑的话,刚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吉祥看着袁叔万这副样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一下子吞咽了下去,没有再说出来了。 算了,再缓缓,等大夫能够确定了,再告诉他。吉祥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又重新低头吃起了早膳。 早膳过后,袁叔万便倒也没有多呆,便出门了。 吉祥送着袁叔万走到了玄玠居外边,看着袁叔万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方才收回目光打算往回走。 刚走了没几步,却是瞧见常福的儿子正被绣春带着在从小厨房里出来的小径上玩着,看着小虎正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小径上,小身子脚步摇摇晃晃的走着,让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脚步也不觉朝着绣春她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并未接近,便朝着小虎招了招手,开口叫了一声:“小虎。” 小虎听到了吉祥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朝着吉祥看了过来,然后朝着吉祥嘴里嚷嚷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姨,姨。” “哎,真乖。” 吉祥倒是没让小虎像往日一般直接冲到自己的怀中,只是在小虎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便伸手拉住了他笑道:“小虎玩呢,跟姨到屋里去玩好不好,姨给你糖糖吃。” “糖糖……” 小虎嘴里重复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却又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姨姨,宝宝!” 吉祥闻言,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小虎,小虎怎么会知道她有孩子的事情,吉祥自觉自己瞒的很不错,莫说是在她身边伺候着的青玉青柳二人,就是袁叔万都不知道呢! 而吉祥忍不住胡思乱想着,难道说小孩子在不懂事的时候,能够看到别的东西这事儿是真的,小虎也看到了她肚子里有宝宝了? 不 过,还未等吉祥问出来,绣春看着吉祥脸上露出的异色,还以为是对小虎的话疑惑,连忙笑着解释道:“小虎说的是绣冬,绣冬怀上常宁的孩子了,都已经三个多月 了,因为也没有什么反应,那丫头也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直到昨天拿出旧衣出来穿的时候,发现太紧了一说,我和娘才注意到。” “原来小虎说的是绣冬啊!” 吉祥抿了抿嘴巴,也是对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 不过绣冬有孩子的确是好事儿,绣冬和常宁成亲也已经有两年多了,可一直都没有怀上,幸好常大娘是个宽厚的,也从来没有催过她,但两年多没怀上,她自己也是有些急了,私底下也没少和吉祥说起过。 吉祥笑着开口道:“绣冬如今怀上是头胎吧,可得好好保养了,要不要先回家去歇歇。” “家里也没人,倒不如在小厨房里继续呆着,我和娘也方便照顾她,重的活早就不让她干了,不过那丫头身体好,倒也不碍事。” “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吉祥闻言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她犹豫着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边突然跑来一个小丫鬟,看到吉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小跑到了吉祥面前,开口道:“吉祥姑娘,您在这里啊,我还想着先去找青玉姐姐呢!” “什么事情?” 吉祥疑惑的看向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她是认识的,就是玄玠居门口负责洒扫的丫鬟。只是倒不知道她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 “双锦姐姐来了,说想抱着孩子给您叩头道谢,让我进来和您说一声。” “双锦?” 吉祥愣住了,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双锦不是才刚生完孩子吗,这日子算着,恐怕连月子都没坐完,怎么会来找她,而且还抱着未足月的孩子出门。 而站在边上的青玉听了小丫鬟的话,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这种小事找我说就好,还特地找姑娘来说,是不是就瞧着姑娘好性不会罚你啊!” 小丫鬟被青玉劈头盖脸一顿责骂给吓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神怯怯仿佛是要哭了的样子看着青玉。 而吉祥在这个时候倒也回了神,却是笑着看向了青玉道:“行了,别骂她了,她不是还小吗?” 说完这话,吉祥又对青玉道:“这事儿我不方便出门,你去处理吧,就说我这会儿还歇着,让她抱着孩子回去吧。也别说什么重话,好好和她说。” 青玉原本就担心吉祥会心软答应,听到吉祥的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办妥。” 说罢后,仿佛是怕吉祥会反悔,连忙转身便朝着门口匆匆走去。 吉祥瞧见青玉这副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倒是没有再继续说这事儿。 而绣冬瞧见吉祥这番做法,却是轻声道:“这事儿你做的对,还是别见双锦了,这事儿你搀和进去不好。” 吉祥听到绣冬的话,倒是隐隐感觉绣冬知道一些内情,于是出声道:“怎么回事?方才听到小丫头说双锦这会儿过来我就觉得奇怪,她不是才刚生了孩子,月子才坐了几天啊!” “这事儿,其实也是双锦他们家的家务事。双锦自己脑子想不清楚,这会儿过来,估计是想借着你给她撑腰。” “撑腰?”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隐隐有些明白,却又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而 绣冬则是压低了声音,对吉祥道:“你也知道,我公爹也是庄上的庄头,都是袁家的人,自然也知道一些,双锦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她夫家那边,又是最看重子嗣 的,偏生好像听说她这次是难产,身子给弄坏了,恐怕不能再生了,所以她夫家的人,待她的态度难免有些不太好。双锦你也是知道的,以前在袁家的时候,她娘多 宠她,自然是受不得这个气,这会儿估计是想找你来给她撑腰,我可是听说了,她难产那天,陈嬷嬷把你和三爷都找去了,这事儿我们那边都传遍了,你可别想不开 真的再掺合进去。” 吉祥闻言点了点头,倒是若有所思,略有几分惆怅,她轻声道:“我知道,方才我也没想过出去,那一日之所以会去,只不过是陈嬷嬷说双锦快死了要见我,我当时也是没多想便去了。” 说完这话,吉祥忍不住又轻声说了一句:“双锦好歹也是给生了两个女儿,而且她也是为了给生孩子才弄坏了身体不能生的,她夫家人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这事儿倒也不能够说是双锦夫家人的错,双锦若是生了一个儿子不能再生倒也罢了,如今这样,将来她和她相公老了死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到底也是双锦不好,若是能够过继个孩子过来倒也罢了,可过继过来的到底是不亲……” 绣春说完这话,又轻声道:“这一回,我只求绣冬肚子争气点,最好第一个孩子便是个儿子,那样子以后压力也轻一点。” “常婶是个宽厚人,不会在意的。” 吉祥闻言,只觉得绣春是多虑了,而绣春听了吉祥的话,却是不以为然,连声道:“娘怎么可能不在意,我怀上虎子的时候,娘可是给庙里添了不少的香油钱,就求着我肚子里能够生个男孩,也幸好生下了虎子。” “这事儿,生男生女又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若真这么在意,还生不生啊!” 吉祥听着绣春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堵,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难道生女儿的人都不用活了吗? 而绣春听着吉祥的话,还以为吉祥也是在在意这个,连忙轻声道:“吉祥,你也别这样说,这生儿子真的很重要,而且咱们女人的身体也有关系,我娘早替你看了,你一定是能够生儿子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吉祥没有说话,而绣春又轻声道:“不过你跟了三爷这些年,是不是也该生一个了,三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若是给他生个儿子,将来便是三爷娶了妻,你也不怕了。” “我……我不想生了。” 吉祥皱着眉头轻声说着。 不过绣春瞧着,只觉得吉祥是在口是心非,连忙又笑着道:“哪有女人不想生孩子的,你也别急,绣冬不是也是好几年了才怀上的,等三爷出了孝期,你就好好保养身体,和三爷行那事的时候,拿个枕头将垫在后边,做完后,也不要马上洗掉,保证会怀上的。” “……” 吉祥听着绣春的话,没有回答,只觉得分外无语。 而绣春也只以为吉祥是害羞了,倒是笑了笑,也没有再提此事,反倒是与吉祥提起了别的事情。 吉祥和绣春还有小虎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后,便告别回了屋里。 正好在榻上歇过一会儿后,绣春又给她送来了午膳。 午膳送的自然都是吉祥爱的菜色,只是吉祥觉得胃口缺缺,匆匆拨弄过几下后,便放下了筷子。 青玉和青柳二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的看着吉祥开口询问:“可是不合姑娘的胃口。” “无事,我早上用的多了,现在还不饿。” 吉祥笑着答了,只是心里却是有些说不上的堵。 而青玉青柳二人想到了早上的确是袁叔万陪着吉祥一块儿用的早膳,还以为是这个缘故,吉祥真的是多用了,现在才不想用,所以倒也没有再多劝,笑着收拾了碗筷,而等到二人收拾完后,却发现吉祥竟然躺在床上歇息了。 青玉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看着吉祥闭着眼睛的样子,还以为吉祥是真的睡着了,也没有去吵她,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而青玉和青柳二人退下后,吉祥这才睁开了眼睛,脸上略有几分惆怅的抬头看着床帐 她 就这样躺在床上,对着床帐发了一个下午的呆,而等到她坐起身的时候,她心里也是下定了决心,她晚上一定要和袁叔万问清楚,若是他真的介意孩子的性别,她便 不会将自己怀孕的实情告诉袁叔万,将来大不了她就带着孩子离开,反正赵慎留下的人,也都给了她,护着她离开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吉祥心中下了决心,晚膳的时候,反倒是用了许多,躺在榻上揉了好一会儿肚子,方才感觉没有撑得那么慌。 往日里,用完晚膳,她坐在榻边看会儿书,做会儿绣活便会洗漱准备歇息了。 不过今日,她却坚持坐在榻边,看完了整整一本书,眼皮子早就开始打起了架,她也没有闭上,反而是又拿起了绣活开始做了起来。 守在边上的青玉青柳都感觉到了奇怪,也开口与吉祥提醒了好几句,吉祥却仍然没有歇下的意思。 不过困顿着做绣活,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吉祥因为眼睛都几乎要眯在一起而扎了好几下手,而每扎一下,都让她清醒了一下,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感觉到困了。 最终只能够放弃了手中的绣活,对青玉青柳二人道:“你们打水过来吧!” 洗漱过后,指不定就能精神一点了。 吉祥这般想着,于是便吩咐青玉青柳二人打水过来。 也的确是,吉祥洗漱完后,的确是一扫困顿,即使是躺在床上,她也没有想要困意,她打发了青玉青柳二人先出了屋子。 躺在床上好久好久后,却依然没有等来袁叔万,反而是等的眼睛又开始打起了架。 “怎么还没回来,平日里不是也该回来了吗……” 吉祥迷迷糊糊抱怨着,最终还是抵不过生理上的反应,最终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吉祥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而身边也已经没有了人。 她吸了吸有些堵住的鼻子,心里有些挫败,她就不应该睡下,这一睡下,又给错过了。 不过,等到青玉青柳二人进屋来伺候的时候,吉祥才知道,袁叔万昨日根本就没有回来。 吉祥听到这个回答,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即使袁叔万都要忙疯了,可是每日里都还是回来了,昨晚怎么会没有回来呢! 而青玉青柳二人看着吉祥脸上露出的神色,又看着吉祥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请大夫……不必不必。” 吉祥连忙摇了摇头。 此时,她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由着青玉青柳二人扶着她下了床,伺候着她穿好衣裳,又用了早膳。 也不知道昨日不是给冻到了,还是因为太晚睡的缘故,吉祥这一整日,都有些晕晕沉沉,不过她也没有动弹,就躺在榻上歇息着,也在等着袁叔万回来。 可是袁叔万久久没有回来。 等到青玉换下一盏被燃尽的蜡烛后,吉祥才意识到,天又已经晚了,又是该歇息的时候了,可是袁叔万还是没有回来。 她心底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望,这些年来,她每个晚上都是袁叔万陪在身边的,突然没有通知的,袁叔万又没有回来,她的确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也有一些难过。 她由着青玉青柳二人伺候着躺到了床上,此时却没有一丝睡意,只是睁大着眼睛盯着床帐。 不知道过了过久,早已经是夜深人静了,打更声也响过了,吉祥突然听到了门外一阵动静,她忍不住侧头看去,果然看到外间又点起了一支蜡烛。 吉祥连忙坐起了起来,急急的想要朝着外边走去,而当她坐起身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的脚麻了,她的身子也因为脚麻的缘故,又重重的跌坐回了床上。 而这一下,让吉祥的心扑腾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涨涨又有一些酸疼,她摸着肚子心中一惊,也感觉到了身下一阵濡湿。 她低头看去,只瞧见自己薄薄的寝裤之下,在昏暗的烛光之下,竟然染上了深色。 她的孩子没了! 吉祥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却是忍不住惊叫出了声音。 而外间的袁叔万早在听到屋里发出的动静时,便朝着屋里走来,心里还奇怪着吉祥这会儿怎么还未睡下。 而当他刚走到里间,听到吉祥的惊叫之声,心也是猛地跳了一下,连忙走到了吉祥的床边,连声道:“怎么了?” 吉祥红着眼眶,整个人仿佛是震惊伤心的不行,她抱着袁叔万痛哭道:“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 袁叔万有些不解,他顺着吉祥的目光也落在了吉祥的亵裤上,也看到了上边染上的深色,心里突地一下,吉祥有孩子了? 他脑子里刚刚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大声冲着屋外叫喊了起来:“请大夫过来,拿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太医来!” 袁叔万整个人也是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样还能够冷静着安慰吉祥。 他第一次有一种害怕的手脚冰凉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要失去了什么似得。 ☆、第161章 已是深夜,不过袁府里,尤其是玄玠居中,却是灯火通明。 先是常宁急急忙忙将府里的大夫请了过来,刚进玄玠居后不久,常福又是带着太医的车驾在袁府门口下了,拎着药箱的太医也是急急匆匆跟着常福走进了府里。 因为吉祥身下流了血,神色上表现的又太过于震惊,加之先时吉祥对于袁叔万的所言,袁叔万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去移动吉祥,唯恐会让她伤上加伤,只能够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让继续靠在自己的身上,嘴里一直安慰着:“无事,无事,孩子会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吉祥这会儿哪里还能够听得进去,整个人都是慌得不行,也只能够紧紧握着袁叔万的手,嘴唇颤抖的确认:“真的没事吗?可是流血了,孩子会不会已经流掉了……”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 袁叔万嘴里重复着其实自己都不敢确信的话,第一次,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面对此时软弱依靠着自己的吉祥,他有一种无处着手,无能为力的感觉。 青玉青柳二人站在边上,二人脸上也带了惊慌的神色,看着床上的这一幕,他们只觉得大难临头。特别是青玉,她先时也发现了吉祥葵水此次来的时间上已经延迟,可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没有往别的地方走。 如今吉祥若是真的小产了,恐怕她也是难辞其咎。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青玉青柳二人更加担心的是躺在袁叔万怀中的吉祥,毕竟二人在吉祥身边伺候多年,也有了感情。 吉祥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待她们也一直都很好,即使初始到吉祥身边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了,但慢慢的,也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如今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担忧、惊慌了起来。 常宁将大夫带到了屋里的时候,青玉二话没说,便是拉着大夫跑到了床边,她连声对着大夫道:“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看看我家姑娘,一定要保住我家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袁叔万和吉祥听到了青玉的话,也都抬头看向了被带来的大夫。 大夫被屋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又是低头看到了吉祥的情形,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沉重了起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又是经常给这种深宅大院里的女眷看病,只是看着吉祥的情形,心里大概也是往着小产的方面去想了。 大夫连忙招呼着青玉青柳二人将吉祥放平了躺在了床上,而后手搭在了吉祥的手腕上,开始把起了脉。 只是当他把了一会儿脉后,脸上的表情却是忍不住开始难看了起来。 而看着大夫脸上露出了这副身上,在场的人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已经保不住孩子了。 而袁叔万虽然心里沉重,却还是开口道:“大人的身体要紧,一切为大人为重。” 大夫闻言看了一眼袁叔万,心里越发没底,却还是点了点头,连声道:“是。”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又是将手继续搭在了吉祥的手腕上,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把着脉。 可是,即使他这般努力认真把着脉,仍然没有准确的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抬头开口问道:“姑娘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情形。” 袁叔万根本不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恍惚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吉祥是跌坐在了床上,应该是摔倒了才会流了孩子。 他语气略有几分沉重,却还是冷静的开口道:“仿佛是摔倒了才会流血。” 摔倒? 大夫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虽然方才的确是探到了吉祥的脉象是有一些虚弱,也有一些类似小产的症状,可又仿佛并不是。 不过听着描述,又好像的确是小产的样子。 而吉祥也是开口道:“是,方才我下床的时候脚麻了,一不小心跌坐在了床上,然后就发现自己流血了。” “跌坐在床上?” 大夫惊疑不定,看着吉祥略有些苍白,也显得虚弱的脸色,可是听着她的声音,却又不像是妇人小产后的样子,要知道,那些妇人小产后,不是疼晕过去,便是大失血,而对方虽然下身也流了不少的血,但比之小产的妇人,情形又好了许多。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姑娘如今身上是什么症状?” 吉祥和袁叔万对于大夫的问东问西,都感觉到了不耐烦,可是吉祥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肚子疼,酸胀,身上没有力气,手脚也冰冷……” “大夫,我家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赶紧让开药给我家姑娘治一治啊!” 青柳也对于大夫的问东问西,却迟迟不敢下手救治吉祥而感到了不耐烦,忍不住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而大夫也是为难极了,他嘴上迟迟犹豫着,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这副样子,也被所有人当成了是没本事,只以为是大夫没本事去救吉祥。 而在这个时候,常福带着的太医也拎着药箱跑了进来。 青玉一眼瞧见了,却是拉着太医一下子将先前的那位挤开了位置,对太医连声道:“太医大人,您赶紧看看我家姑娘吗?” 而太医在进门的时候,其实也是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大夫,不过没有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被青玉拉到了床边,他站定后,也是不忙着诊断,只是看向了方才的大夫,开口道:“请问方才这位医者可是看出了这位姑娘的症状?” 而那位大夫听了太医的话,却是谦虚的摆了摆手,对太医开口道:“老夫才疏学浅,倒是不敢确定,还是请大人再瞧一瞧。” 而太医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探手放到了吉祥的手腕上,静心把起了脉,不过显然,太医的手谈到了吉祥手中的脉搏之时,脸上的神色也为微微变了变。 不过,显然眼前这位太医却是比大夫更懂得说话的医术,也更容易多想。 在宫中治病,不仅仅要会看病,更要会说话,而且要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如今,太医的手探出了吉祥根本没有小产,明明便只是来了葵水后虚弱的症状,心里也是十分笃定,可是他并没有马上说出来,只是开口道:“这位姑娘脉象是有些虚弱,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太医,孩子可还保得住?” 袁叔万开口问了这一句后,却又马上道:“孩子保不住没有关系,只要大人没有事情便好。” “不行,一定要保住孩子。” 吉祥闻言却是连连摇头,拉着袁叔万的手哀求着,“我没有关系的,孩子才重要。” “你别胡说,你如果有事情,保住孩子有什么用……” 袁叔万皱着眉头呵斥了吉祥一句,可是看向吉祥的目光却是分外的柔和,他轻声道:“孩子没有了,以后还会有的,可是你没了,却是绝对不行。” 站在屋里除了太医和大夫之外的其他人,眼里都透露出了无限的担忧与难受看着袁叔万与吉祥,而太医和大夫二人,脸上皆浮现了无奈的神色。 不过,大夫也只是露出了这般神色,并没有说其他的,毕竟方才他只是露出了一丝不对劲的神色,便被屋里的人给质疑了医术。 而太医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床上这对“苦命鸳鸯”,只是对着袁叔万轻声道:“定王,这位姑娘并没有生产,没有保大保小的问题。” “……” 太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话一出来,在场之人皆沉默了,也冷了场。 而袁叔万也是尴尬的咳了一声,只是开口道:“那大人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太医听到袁叔万开口问了这话,也是感觉到了关键问题到了,精神连忙一振,轻声开口道:“敢问王爷,是何时发现这位姑娘有了身孕的?孩子有多少时间了?” 太医的问题刚刚问出来,袁叔万的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也是对太医这绕圈子似得委婉谈话感到了不耐烦。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刚刚知晓吉祥怀有身孕的事情,可是吉祥如今却是小产了,袁叔万的心中浮出了一丝沉重,却还是算着日子,他与吉祥之间,也就那么一回,要怀上,恐怕也是那个时候。 “怀了半个月不到……” 袁叔万的话音还未落下,太医和大夫却是被自己的口水猛地给呛到了。 半个月不到的身孕,是哪位神医给检查出来的?他们学医这么久,就是目前听说过最好的大夫,也只有在孕妇怀到了足月才能够确定肚子里有没有孩子。 不过更让太医感觉无语的是,这种基本上是十分常识的问题,袁叔万一向英明神武,竟然会不知道。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委婉的点出这一点,却又不至于让袁叔万感觉到尴尬。 而此时,在太医的眼中,吉祥显然已经变成了假孕骗宠的姬妾,而且还没有什么常识。 吉祥并非是宫中有势力的妃嫔,太医的顾虑自然会少许多,只是如今他只怕自己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触及了袁家后院的阴私,让袁叔万失了面子迁怒自己便不太好了。 斟酌再三,太医轻声开口道:“王爷,方才微臣探过这位姑娘的脉象,这症状瞧着并不像是小产的摸样,反倒是女儿家来了葵水……” 太医说的犹犹豫豫,断断续续,又是慢慢腾腾,而当他说完之后,站在大夫边上的大夫也是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赞同这个观点。 而屋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吉祥的脸上也明显的出现了怔愣之色,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莫测,而当她回想了一下先时的事情后,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变,想来也是确定了自己闹了乌龙。 吉祥脸瞬间通红了起来,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害羞的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的模样,就算并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隐隐能够猜到了大概。 他轻声咳了一声,面上也有了一些尴尬,却还是强装淡定对着太医道:“麻烦跑一趟了,我送你出去。” “不敢不敢。” 太医也是连忙拱了拱手,在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缓和气氛开口说了一句:“这位姑娘年龄如今还小,所以信期不定也是寻常之事。” “嗯。” 袁叔万点了点头,在送太医走出去的时候,目光也是在屋里瞧了一眼,正好看到吉祥正是跟头毛毛虫一样,将自己的脑袋藏进了被子里。想到今日之事,他是既感觉到尴尬,又感觉到好笑。 而等到屋里的人都退下后,吉祥才小心翼翼将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却瞧见青玉青柳二人正站在床边脸上带笑看着她。 吉祥又是觉得尴尬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再躲进被子里,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青玉青柳二人也是强装镇定,没有笑出来对着吉祥轻声道:“姑娘,我和青柳伺候您换个衣裳吧,床上也该换换了。” “好。“ 吉祥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由着青玉扶着下了床。 而等到袁叔万回来的时候,吉祥其实早已经被收拾干净,躺在干净的床上正喝小厨房里刚送来的红糖水。 她听到外间房门传来的动作,却是连忙将手中的红糖水往边上一放,将头又装进了被子里,手朝着青玉青柳二人摆了摆,示意二人退下。 青玉青柳二人并不理解她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吉祥,吉祥无奈,只能够轻声道:“我要歇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理解了吉祥的意思。 不过,青玉青柳二人还未退下的时候,袁叔万已经走到了里间屋里,看到屋里的情形,也是愣了一下,看着躲在被窝里明显还在蠕动着的身体之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笑的神色,对着青玉青柳二人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了,你们也下去吧!” “是。” 青玉青柳二人闻言,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后,也慢慢的退了下去。 等到二人离开后,袁叔万走到了床边,看着摆在边上小矮几上只被喝了半碗,仍然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又看着此时僵硬的躺在床上被被子裹着一动不动的小小身躯,伸手拉了一下被子。 没给拉下来,显然吉祥是使了大力将被子蒙在自己的身上。 袁叔万无奈的看了一眼吉祥这仿佛是乌龟缩壳的行径,略带着几分调侃对吉祥笑道:“怎么了,睡着了。” 被子里没有声音,而袁叔万见了,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伸手拉了一下被子,开口道:“不回答,就是没睡着……” 躲在被子里的吉祥只觉得自己手紧紧抓着的被子在外边被扯了一下,又听到了袁叔万的话,她也是无奈,也带着自暴自弃,开口闷闷的说了一句:“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会说话的?行了,不笑你,出来把红糖水喝完了,你不是肚子疼吗?”袁叔万伸手去拉扯被子。而吉祥自然是敌不得袁叔万的力气,最终只好乖乖的钻出了被窝。 她的头发因为方才钻了被窝的缘故,十分凌乱,加上脸上恼羞成怒的神色,瞧着就跟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 袁叔万一看到吉祥这副形象,忍不住轻笑出了声音。 也让吉祥心中越发感到了恼羞之意,她将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瞪着袁叔万仿佛是对方再笑她一下,就要扑上去挠他一样。 而这幅样子,让袁叔万忍不住又是笑了起来。 吉祥心中悲愤,爪子不停的挠着被子,最终,却是干脆将被子一撩,又要重新躲回到被窝里去。 而袁叔万也知道吉祥是真的害羞了,若是自己再笑下去,指不定心里怎么记着她呢,他连忙抓住了吉祥的两只手,开口道:“好了好了,不笑了,都是我的错。” “讨厌!讨厌!” 吉祥的手忍不住打了袁叔万胸口两下,不过她力气小,这点小小的捶打,对于袁叔万而言,根本无关乎痛痒。 袁叔万也就任由她这不知道该说是撒泼还是撒娇才好的孩子气举动了。 等到吉祥发泄好了,他才开口道:“红糖水再不喝就冷了,你不是腹痛吗,赶紧再喝一些!” 吉祥仿佛也是想到了自己方才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孩子气,这会儿倒是乖乖听着袁叔万的话,接过了红糖水,乖乖喝了起来。 等到喝完将碗递给袁叔万后,袁叔万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开口道:“还疼吗?” 吉祥闷闷的摇了摇头,在袁叔万起身去放碗的时候,她轻声开口道:“对不起。” 袁叔万将身体背对着吉祥,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走到了吉祥的身边,轻声道:“傻瓜,没关系的。” “你今天被我害的也很丢人吧!” 吉祥一想到方才那个太医的样子,也想到了方才袁叔万听到她根本没怀孕这场乌龙的实情被道出后脸上的尴尬表情,又是轻声开口说了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没怪你。” 袁叔万笑了起来,坐到了吉祥的身边,扶着她的背,却是轻声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要好好审问你一下。” 袁叔万说的认真,也让吉祥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了认真的神色。她连连点头,就差没和袁叔万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谎。 而袁叔万心里憋着笑,却还是对吉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以为自己怀孕了?” “呃……” 吉祥没有料到袁叔万会问她这个事情,她想了想,开口如是轻声道:“大概十天前吧,我小日子没来,就怀疑了,不过没想到是自己想错了。” 十天前? 袁叔万闻言倒是没有想到,吉祥竟然能够将这件事情瞒了他这么久。 他收起了心中原本的玩笑之意,倒是真提起了几分认真,看向吉祥开口问道:“那你打算还瞒我多久?” “那我不是没怀孕吗……” 吉祥刚刚说完,却瞧见袁叔万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她心中也是一紧,她抿了抿嘴巴,缩着脖子却是诚实开口道:“我和你说实话,你可别骂我。” “什么?” “先前你和我说想要一个儿子,我想过,如果你会嫌弃女儿的话,就不告诉你了……” 吉祥说的无比诚实,也让袁叔万无比心堵。 看着吉祥一张水灵灵的娇艳小脸,竟然能够面不改色的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最终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不告诉我,你还想带着孩子去哪里?” “没有,没有。” 吉祥连连摆手,她再傻也知道,接下来绝对不能够说出实话来,不然指不定袁叔万会怎么在心里记着惩罚自己呢! “还敢说没有,怀了孕都没不告诉我这个孩子的父亲,吉祥,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袁叔万狠狠的捏了一把吉祥的手,泄气。 而吉祥吃痛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将痛呼声给吞了下去,一双大眼睛略带着惊恐如同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看着袁叔万,让袁叔万即使决定惩罚她,此时也是不忍心了。 不过,他也知道,今日之事,绝对不能够就这么轻易放过吉祥,不然恐怕今后只会越来越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袁叔万想了一下,开口道:“今天的事情,你知道错在哪里吗?” “……” 吉祥看着袁叔万一副教训小孩子的样子,顿时感觉到了一阵不服气,不过想到的确是自己理亏,她也便哑了声,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瞧着吉祥没有说话,袁叔万只是微微挑眉,开口道:“怎么,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错了……” 吉祥期期艾艾,抬头看着袁叔万一副求放过的神情。 “撒娇也没有用,老老实实回答。” 袁叔万面上冷淡,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吉祥只能够怏怏然的收回自己的手,偷偷抬起头看着袁叔万,看着袁叔万没理睬她的模样,只能够小声怯怯道:“知道错了,我不该没搞清楚状况就吓你。” “就这个……” 袁叔万看向吉祥,一副不好好说,便继续讨论下去的模样。 吉祥无法,只能够轻声哀求:“你和我说,我一定认真改正,绝不再犯。” “……” 袁叔万知道吉祥是绝对不肯乖乖认错,叹了一口气后,他轻声道:“其一,猜到自己有可能怀孕却不告诉我,瞒着我,先时我不是与你说过,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吗?” “哦……” 吉祥应得没精打采。 而袁叔万一点都没有纵容她的意思,又开口道:“其二,如果我说希望你生儿子,就不打算告诉我,吉祥,你这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吉祥摇了摇头。 而 袁叔万却是抬起头,看着吉祥轻声道:“没错,我是说过希望你能够生个儿子,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个香火传承,而且如果第一个孩子是儿子,你的压力也 能够小一些,可是生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我也是一样喜欢的,将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要。而且只要你生的。” “我只是怕,我以后不会了。” 其实听到袁叔万说的最后一句话后,吉祥心里早就被甜蜜充斥了,哪里还会和袁叔万吉祥说别的,她也乖乖认了错,却又语气颇有些撒娇的开口道:“你也太贪心了,谁要给你生儿子女儿了。” “你不想生?” 袁叔万点着吉祥的小鼻子,调侃笑道:“你要是不想生,怎么会觉得自己已经怀上了呢!” “那不是,那不是我小日子延后了……” 吉祥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完,在袁叔万好笑的目光中哑了声音。 “好吧,以后就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再多我就不生了。” 吉祥抿着嘴巴,支支吾吾的开口说完这么一句,却是红着脸躲进了被子里。 “要生儿子,以后可不能够再躲着我了。” 袁叔万却是一把将吉祥从被子里捞出来,凑在吉祥的耳边轻声说着,温热的呼吸声喷在了吉祥的耳边,连带着让吉祥的耳朵也有一些发热。 不过都到了这会儿,再大的笑话她也闹过了,倒是真有一些以毒攻毒的功效,她倒也没有再躲到被子里,只是轻声支吾着:“那你轻一点,我有点疼。” 没错,对于吉祥而言,那个晚上,袁叔万所表现出来的饥渴,真的是有些吓到她了。 “你这丫头。” 袁叔万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是敲了一记吉祥的脑袋,便想让她躺下睡觉。 而吉祥躺下后,却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对袁叔万轻声道:“你昨晚怎么没有回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被方才那一番乌龙给折腾的,吉祥倒是真的差点给忘记了昨晚袁叔万夜不归宿的事情,她顿时支起了身子,将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袁叔万,等待着他的答案。 袁叔万闻言,好笑的将目光转到了吉祥脸上,看着她笑道:“怎么,你这是现在想要反过来审问我了?” “哪有,我不是关心你吗?” 吉祥嗔怪的说了一句。 而袁叔万倒是没有卖关子,只是笑道:“昨夜荣王和太后勾结谋反,想要篡位。” “太后?荣王?篡位?” 吉祥吞咽了一下口水,对于袁叔万所提到的事情有点吃惊,她轻声开口道:“那个太后,不是皇上的亲娘吗,我记得太子也是太后的亲孙子啊!” 荣王要篡位,吉祥其实心里还是能够理解的,荣王的父亲原本就是太子,而他,原本便是很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乃至皇位的继承人,可是太子却突然因为明王谋反而丧了命,他也从原来众人瞩目的皇太孙一下子跌落了下来,心里定然是不会甘心的。 如今呆在皇位上的人,变成了年幼的赵简,在荣王看来,或许也是她的机会到了。 可是太后,她帮助荣王坐上皇位又有什么好处,同样也是做个太皇太后罢了。 这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跟着荣王谋反,而且是在自己儿子尸骨未寒之际。 “三个儿子中,太后恐怕从来都是最喜欢当初的太子,皇上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不疼爱儿子中的其中一个。当初那位太子死后,太后将荣王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和荣王的关系十分亲近,显然扶持荣王上位,比之与她并不亲近的太子而言,对她有利许多。” “更何况,太子年幼,登基后也不会处理政事,更多的时间,或许是跟着帝师学习,朝政全由顾命大臣把持着,而三位顾命大臣中,没有一位,是出自闻家,或者与闻家有干系的,若是换成荣王,荣王至少能够理政了。而且荣王若是由太后和闻家扶上位,更容易被他们掌控。” 袁叔万说完这话后,吉祥开口轻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此次,闻家也参与了此事?” 袁叔万点了点头,开口道:“闻家人除了并无参与此事的皇后之外,已经全部被抓了起来,太后,也已经被软禁在自己的宫中。”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恐怕此次之后,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 说到底,也都是权势醉人,那高位实在是太诱人了。 吉祥忍不住看向了身边的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的野心,曾经她对他的野心害怕过,可是如今,她却突然想要抓住他的手,无论前方是风雨还是阳光,她都想要与他同行。 而吉祥也的确是这样做了,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袁叔万手心里,又将自己的头靠在了袁叔万的怀中。 袁叔万虽然不知道吉祥为何突然如此,可是他的心中,却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让他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闻清婉顶着夜风,慢慢的走到了太后的宫殿前。 她站在殿外,瞧着宫门口守卫森严的的卫士们,脸上浮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 虽然才刚来这个世界并未多久,可是闻清婉却是深深的记得,太后这个老妖婆给了她多少气受。 想到就在不久前,她还被太后灰溜溜的骂出这座宫殿,她心里就升腾起了一股痛快的情绪。 再逞能又能够如何,如今不是一样只能够做阶下囚,然后困在这种渐渐荒芜了的宫殿中,慢慢抑郁而终。 而且,她会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亲人,孙子……一个一个的死去。 闻清婉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很想看到太后此刻的狼狈情形,更想看一看,当太后知晓袁叔万之所以会提早做了这么多的防范,并且荣王甚至还未闯入宫门,便一败涂地是由她这个被她一直所轻视、所侮辱的人在幕后告诉的袁叔万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而闻清婉也的确是这样做了,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太后的寝宫行去。 只是刚刚走到宫门口之时,却突然被守卫拦住了。 她脸上出现了一抹错愕,而站在她身后的宫人更是开口怒声开口道:“大胆,连皇后娘娘的凤架都敢拦。” “臣不敢,只是定王有吩咐,不许微臣放任何人进入。” “可是皇后娘娘……” 闻 清婉身后的宫人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话,却被闻清婉伸手拦住了,她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而这一抹笑容,闻清婉对着镜子练习了许多倍,这是她最美也是最 雍容的神情,她看着那名守卫道:“既然是定王吩咐,那本宫便不进去了,只是太后娘娘到底是本宫的母后,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本宫也不能够真的不理会 她……” “皇后娘娘,对不住了,微臣不敢违抗定王的吩咐。” “无事,既然不可以,那便算了。” 闻清婉倒是真的说到做到,说不进去,还真的转身离开。 只是在转身之际,闻清婉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阴郁的神情。 闻清婉自然知道,如今看守在太后宫外的这些人,都是袁叔万的亲信,而方才被拦下之事,也让她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清楚的意识到了一点。 袁叔万对她还有所防备,根本不是她所认为的那般,二人已经通过这次合作,增加了亲密度。 只是,闻清婉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就算袁叔万对她如今再防备又如何,日子还长着,她定然能够得偿所愿。 ☆、第162章 第二日清晨,天刚刚蒙蒙亮之际,袁叔万睁开了眼睛,看着睡在他身边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吉祥之时,心里只觉得仿佛是被充实了什么一样,让他觉得分外满足,脸上也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吉祥的小脸,又轻手轻脚的替她捻好被子后,方才准备起身。 等到起身之际,袁叔万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吉祥紧紧的握着。 昨日二人是握手而眠,吉祥的睡相其实并不好,倒不像是在宫中教养出来的公主,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小流落民间的缘故,往日里晚上睡着,往往等到了第二日,吉祥的姿势肯定不会和入睡时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能够紧紧抓着他的手。 袁叔万此时倒真有一种不想起身,只想守着吉祥一直到她醒来的冲动。也终于明白这芙蓉帐暖之意。 只是,奈何那些紧迫之事,逼着他不得不起身去处理。 他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从吉祥的手中抽出来。 吉祥本就握的很紧,袁叔万将手抽出来的时候,倒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惊动了吉祥,不过吉祥倒是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里含糊的哼了两声,袁叔万听到了吉祥的声音,倒是不敢再动,原本倒真想再等等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谁知道吉祥竟然主动自己放开了手,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不过意识却是有些回笼,开口含含糊糊的说着:“要走了吗……” 那声音听得,仿佛是嘴里含了东西似得。 显然,吉祥是真的困了。 也是,昨晚这么折腾了大半夜,她往日里又向来是个多眠的之人,这会儿只怕是困得不行,能够强撑着和袁叔万闭眼说话,其实已经算是有心了。 袁叔万轻轻应了一声,却是伸手轻轻抚拍着吉祥的背,温声道:“还有一些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就会来陪你。” “嗯……” 吉祥脑袋小幅度摆动了一下,将脑袋朝着袁叔万的手蹭了蹭,又是轻声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好……” 这一声,袁叔万应得十分柔情蜜意,语气柔和的更是仿佛不像是他的。 他重新小心翼翼替着吉祥捻好了被子,方才从床上站起了身,走到了外间开始收拾起来。 因为晨间起身的一份小插曲,袁叔万的心情很好,坐在马车上进宫间隙,原本他都是看书看公文打发时间,可是,这一回,他却是看着公文走了神,嘴角也是不由的翘了起来。 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他走了皇宫之内,原本站在宫门口守着的领路太监一瞧见袁叔万的身影,早早的迎了过来朝着袁叔万行了一礼。 袁叔万点了叫了起。 虽然如今正是国丧之期,可是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朝政也不可耽误。小太子赵简未登基,便是登基了,恐怕也是无法理政。故而朝政移交到了三位顾命大臣手中,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三位顾命大臣,不知道是不是赵慎临终之时原本有意布局,却又最终功败垂成,倒是都封了王。 袁叔万得封定王,郭怀远得封安王,另有果郡王升至果亲王。 从尊卑而言,毕竟果亲王赵蔺为皇族亲缘,且为亲王,而袁叔万和郭怀远二人,虽然一样得封为王,可也只是异姓王,到底是不如果亲王赵蔺地位更为尊贵。 只是,偏偏真从手中所握权利而言,果亲王虽然也在朝为官,并不像其他亲王一样,回到封地为王,可是也只是在礼部担了一个闲职,这点子的权利,拿到朝上自是不够看了,甚至连某些个低品京官都要不如,又如何能够与袁叔万和郭怀远二人相比。 袁叔万自梁惠帝在世之时,已经是手握一方权势,而等到梁宣帝赵慎上位后,做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后边又发生无数变故,直至让他手中权势滔天。 虽然这位权臣曾经因为父母丧期而避退到老家,整整两年多的时间,都未曾踏足这权势地一步,可是,所有的人都知晓,这一位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自己掌控的局面,如今赵慎一去,只余幼帝,只怕早已经无人能够压制了。 这一点,仅仅从他归朝之后,在朝中的号召力与那些大臣待他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当然,袁叔万倒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点点的牵制,郭怀远虽然手中所掌控的东西并不多,可是谁都知晓,梁宣帝立袁叔万为顾命大臣是迫不得己,立果亲王给顾命大臣,则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许说,无足轻重。 至少就目前而言,所有人想到顾命大臣,第一位想到的人,是存在感越发强烈的袁叔万,第二位则是郭怀远。然后才会想到果亲王。 但所有知情人心中明白,恐怕郭怀远才是梁宣帝真正留下的顾命大臣。毕竟这些年来,梁宣帝极力帮助曾经重伤休养在家的郭怀远在复出之后重新在朝上站稳脚跟,而郭怀远也一直深受梁宣帝的信任。 袁 叔万在赵慎驾崩之后,独握朝政,果亲王并没有站出来,甚至在赵慎的灵堂前露过一次面后,便对外宣称抱病,卧居家中,其他人只当是果亲王怕被枪打出头鸟。加 之这些年来,果亲王的韬光养晦做的很好,给外人的印象,便是一个懦弱、与世无争之人。所以他不搀和到朝中权势之争,甚至主动避让,倒是并没有让其他人有所 疑惑。 可是没有想到,郭怀远竟然也没有出头。 郭夫人在赵慎驾崩那一日突然透露出了死讯,郭家并未大肆举办丧礼,只是简简单单给郭夫人入了葬,葬礼寒酸的甚至连个妾室都不如。 而 之后,郭怀远又是迅速扶了崔夫人为正,让崔夫人做了安王妃。在之后,郭怀远便在郭府之中再也没有出过门,当然也有不少的小道消息传出,郭怀远旧伤复发,只 能够在家中养伤,也有消息称是郭怀远被因为多年冷落而不甘的郭夫人给行刺受了重伤,众说纷纭,可是新升为安王府的郭府,却是没有一丝的动静,连这些个乱七 八糟的消息,都没有对外澄清之意。 也就是这般,这御书房,仿佛是成了袁叔万的书房,奏折也全由袁叔万一人处理,甚至连此次荣王叛乱之事中,也没有其他二位顾命大臣的影子,仿佛是全由袁叔万一人给解决了。 或者该说,如今处理此事之人,都是袁叔万的人。 小太监与袁叔万一道儿到御书房的途中,由着小太监与袁叔万简单的禀告了一些宫中之事后,小太监却是又轻声提到了昨夜之事:“昨夜皇后娘娘原本想要去探望太后,只是被门口的侍卫拦下,皇后娘娘也并没有硬闯,只是看了太后的宫门口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袁叔万闻言,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吃惊。 其实袁叔万心里该是吃惊的,可是想到近日以来皇后的举止,他又觉得并不吃惊了。 从前的皇后,给袁叔万的印象其实是比较软弱的,至少在太后和梁宣帝面前,她向来都仿佛只是一个任由摆布的木偶,若是还是从前模样的皇后,遇到了太后被囚之事,且还与她有一些干系,恐怕早就吓得躲在自己的寝宫之中,自然是不敢主动去见太后。 可是如今这副摸样的皇后,做出这个事情,袁叔万一点都不觉得吃惊。 袁叔万听罢也只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有没有说明看望的目的?” 小太监闻言,低着头轻声道:“皇后娘娘倒并没有细说,只是说与太后做了她多年的母后,加之二人又是姑侄关系,如今太后出了事情,所以想去探望……” 袁叔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转身朝着御书房前的台阶走去。 而当他拾级而上,走上御书房门口之处,却看到了站在御书房门口的皇后,以及太子赵简。 他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而闻清婉看到袁叔万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她弯着腰对着小太子赵简说了一些什么,而后二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袁叔万朝着二人行了礼后,站直了身体,看了一眼闻清婉,又看了一眼有些怯头怯脑看着他的赵简。 “不知皇后娘娘带太子殿下来此处有什么事情?” 袁叔万问的一板一眼,而闻清婉听着袁叔万的声音,心里已经是一片的激动,她伸手不觉将原本握着赵简小手的手紧紧的握了两下,压抑下心中的紧张后,却是柔声开口道:“定王,本宫是特地带着简儿来找您的。” “……” 袁叔万没有说话,只是静等着闻清婉说下边的话。 而闻清婉深吸了一口气,将早已经在心里准备了无数遍的说辞说了出来,她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的笑容,表情十分的真挚真诚,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目光更是柔和的看着小太子赵简,又看向了袁叔万。 “定王,太子如今年幼,皇上在世之时,对简儿十分看重,也曾经提及要为简儿择帝师之事,只是,简儿年纪未到,而皇上也未等到简儿长到入学的年纪,便已经去了。如今皇上本宫和简儿孤儿寡母,也只求定王能够施以援手,亲自教导简儿。” 闻清婉说完这一席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神情,而她的心中,却是为自己方才的发挥而感到松了一口气。甚至是有几分兴奋。 闻清婉为了接近袁叔万,可谓是绞尽脑汁。 奈何她即使如今为后宫之主,将来为太后,但到底是女眷,哪怕袁叔万为顾命大臣需要处理朝政为天天入宫,她也没理由天天去找袁叔万见面。 见面少了,接触少了,自然很不利于她想要接近袁叔万,甚至达到自己目的的想法。 左思右想,闻清婉却是突然想到了利用小太子赵简来创造与袁叔万见面的机会。 小太子赵简如今只是稚龄,属于懵懂之龄,而闻清婉也是问过赵简身边的人,赵简虽然如今已经有人教习识字写字,可是还未到真正入学的年龄,太子将来的老师,自然人选要十分的慎重,必须是有大才之人,其实并不好选择。 不过,这也恰恰给了闻清婉一个机会。 袁叔万虽然并非通过正常科举上来,她也不知道袁叔万学识如何,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想让袁叔万为帝师的想法。 毕竟闻清婉在乎的并不是赵简真正能够学到什么。 而闻清婉其实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的是,袁叔万恐怕不会拒绝她这个美好的提议。 要知道,虽然袁叔万已经作为顾命大臣,但毕竟只是其一,若是接受了为帝师这个身份,可以给他增加一层筹码。 而且帝师,从小教导着赵简,将来对于赵简的思想以及才能影响甚重。 倘若袁叔万真有野心想要进一步,更会接受这个提议,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赵简对他自小依赖信任,然后,也可以将赵简给养废了…… 闻清婉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既可以帮助袁叔万朝着自己的大位更进一步,也可以帮助自己得到机会接近袁叔万,将来,她便可以借着看望赵简,查看他学习的情况,和袁叔万再怎么见面也没有不合适了。 闻清婉想着,忍不住抬起头,带着些许期待看向了袁叔万。 她的心里是笃定袁叔万会答应的。 只是没有料到,袁叔万略略深思了一下,却是开口道:“恐怕并不合适,皇后娘娘恐怕也知晓,微臣并非通过科举做的官,只怕才疏学浅,教不了太子什么……” “没关系……” 袁 叔万的话还未说完,闻清婉却是着急的脱口而出,而当话说出来后,她也知晓自己有些着急了,连忙又是撑起一副和婉笑容,轻声道:“定王,将来简儿并不需要通 过科举考取状元,他将来是皇帝,该学的也不是那些东西,我想当世恐怕无人能够比的定王治国的雄韬伟略,简儿能够跟着定王学到一二分,已经是他的福气。若是 学不到,也是我儿笨拙,怪不得定王。” 闻清婉说到最后,只差没有直接明显的告诉袁叔万,你将赵简养废了也没有关系。 而袁叔万也能够感觉到闻清婉话中之意,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的打量了一眼闻清婉。 一时之间,也有些分不清闻清婉的用意。 他想,他大概是没有听错闻清婉的意思,闻清婉确确实实仿佛在向他表明这什么,可是,赵简是她的儿子,她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如此。 还是说,她在担心着什么,唯恐自己会要了这个小太子的性命,故而与她示弱,暗地里却是在算计着什么? 不过,不管闻清婉说出的这些话有多么的诱人,但袁叔万原本主意早已经定下,自然不会轻易改变,他只是开口道:“微臣一为才疏学浅,教导太子之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儿戏,微臣也不敢轻易接过。二来微臣手中事物繁重,恐怕难以抽出时间教导太子,还请娘娘另择高明。” “定王,可是本宫和太子孤儿寡母的,您就帮帮我们母子。” 闻清婉听出了袁叔万话中的坚定,仿佛的确并不是在欲擒故纵,心里也有一些着急了,忍不住朝着袁叔万走了一步,略带几分哀求的说着。 而袁叔万对此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而后恭敬道:“皇后娘娘不必多言,微臣已断然不可接受帝师之位,若是皇后娘娘定要让微臣帮忙,微臣自可择一份名单交予皇后娘娘挑选。” 袁叔万的话,说的十分周全。也让闻清婉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她只能够勉强开口应了。 而袁叔万瞧见闻清婉应了,却是正要俯身告退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闻清婉开口道:“微臣听说,娘娘昨夜仿佛是要去看望太后娘娘?” “哦,是……” 闻清婉闻言虽然觉得有些突然,倒是并不觉得惊慌,昨日她去了,便是知晓袁叔万定然会知晓,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她脸上并没有笑容,只是略带着几分忧愁轻声道:“虽然太后娘娘做出这般事情,可到底她是长辈,也当了本宫这些年的母后了,又与本宫为姑侄。瞧见她落到这番地步,却还是想要探望她一下。” 说完这话,闻清婉脸上又是露出了一丝担忧,轻声道:“是本宫给定王添了麻烦吗?” 袁叔万闻言,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自然不是,微臣只是听底下人来报,昨夜拦了皇后娘娘,怕皇后娘娘不悦罢了。” “本宫怎么会呢!” 闻清婉听了袁叔万这话,有些急了,连忙摇头轻声道:“本宫知晓,定王是为了本宫,也是为了简儿好,才不让本宫去见母后的,本宫自能够体会定王的苦心,当然不会不悦了。” “……” 袁叔万根本没有想到,闻清婉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之间倒真是在心里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想了想,只是开口道:“皇后娘娘若是想要见太后娘娘,自是可以,微臣会通知底下人的。” “那就多谢定王了。” 闻清婉本来倒是根本没有想过袁叔万会答应让她见太后,心里也早就没有这个想法了,听到袁叔万开口允了行,倒也没有太大的惊喜,不过到底是前边说了这么一番话,她脸上也是连忙露出了笑容,朝着袁叔万轻声道谢。 袁叔万瞧着闻清婉这番举止,再次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道:“若是娘娘无事,微臣先告退了。” “定王……” 袁叔万刚刚迈出的一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闻清婉。 而闻清婉脸上的笑容略有几分局促,又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轻声道:“本宫能够问定王一个问题吗?” “皇后娘娘请讲。” 虽然袁叔万心中早已经不耐烦,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恭敬模样。 而闻清婉并没有发现袁叔万眼里透露出的不耐烦,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婉,又是轻声道:“定王可否告知本宫,参与此次叛乱的闻家人,会如何处理?” 闻清婉的话音落下,袁叔万并没有马上接话。 而闻清婉在说完之后,也是略略感觉到自己话中的意思容易让人误会,毕竟她也是出自闻家。于是连忙开口又道:“本宫并非是想替闻家求情,只是单纯的想要知晓,而且本宫并非是为自己所问。定王若是不方便,本宫不会强求……” “并无任何不便,只是,闻家参与此次叛变,且为幕后主使之一,自不可轻饶。” 虽然袁叔万并没有直接说出闻家将会受到的惩治,可是毕竟是叛变,只是想想,便已经知晓定然是株连九族之事了。 闻家只怕所有的人都要遭殃了。 闻清婉听了袁叔万的话,脸上也没有变化,只是心里却颇有几分焦急,方才她话里欲擒故纵,还特地提及是替其他人所问。 她原本以为袁叔万定然会好奇问上一句,谁知道,对方竟然干干脆脆的直接说了答案,并没有疑问的意思。 她的心里有些着急了。 最后想了想,又轻声道:“多谢袁大人告知,本宫自然知晓闻家此次罪无可赦,本宫和简儿也不会不通情理,为闻家求情。之所以相问,只是因为,先时本宫曾经与贤太妃有言,也提及过淑宁公主与闻家儿郎的亲事,谁知道闻家出了这事儿,倒是本宫连累了淑宁公主。” 闻清婉说的有些含含糊糊,不过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是十分惊人。 这也是闻清婉此行目的之一,她知晓如今想要将淑宁公主嫁人是决计不可能的,毕竟国丧期间,根本不可能议亲,而若是贤太妃不愿意,即使她有心,在国丧之后,恐怕也无法将淑宁公主嫁人。 淑宁公主这位可能是未来元宁皇后的人,给闻清婉心理上带来了十分大的威胁,也让她不得不绞尽脑汁想要对付淑宁公主。 闻清婉知晓这个时代之人的保守,若是道出淑宁公主其实与其他人早有私情,恐怕袁叔万将来即使贤太妃和淑宁公主二人再对他用意,也会心有芥蒂吧。 闻清婉方才的那一番话,说的也十分的有计较。 虽然没有直言道出淑宁公主有所私情,但闻清婉所提到,贤太妃和她议亲也是私底下的,如今闻家遭了难,淑宁公主和贤太妃二人,自然是可以将此桩议亲作罢,毕竟没有信物也没有任何约定,可是淑宁公主会想要知道闻家将来的下场呢? 这一点,便也成了深思点。 只要稍稍往深处一想,里边蕴含的信息量也是十分大的。 而恰恰是这般的语意未详细,更是容易让人相信。 当然,袁叔万听了闻清婉的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袁叔万对于贤太妃和淑宁公主并没有什么兴趣。 虽然贤太妃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但是她手中的势力都是在后宫之中,且从不参与前朝之事,对于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或许该说,袁叔万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二人,还是因为这二人与吉祥在幼时有过渊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过,也是因为闻清婉说了这话,让他心中对于闻清婉的怪异之感越发明显了。 虽然知道闻清婉的确是有点改变,而袁叔万也怀疑,从前的闻清婉是故意装出来迷惑众人,可是如今日这一般,如此明显的与人上眼药,又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袁叔万只觉得闻清婉的所作所为越来越像一个谜团,而他向来厌恶自己搞不清楚的事情,这会让他感觉到威胁。 对于袁叔万而言,除了吉祥曾经的身世之谜让他困惑过,也容忍过,却是没有其他谜团可以让他容忍。 而对于未知的谜团,除非他能够搞清楚,明白对方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不然,他就只有一个做法,那边是将它彻底铲除。 因此,袁叔万看向闻清婉的目光里,隐隐带了深沉。 袁叔万行事倒是雷厉风行,荣王叛乱之事,甚至未等梁宣帝葬礼结束,便已经处置好了。 荣王极其家眷都赐死,而闻家以及参与此事的其他背后官眷及其家属,也都拉到了菜市口宰首。 那段时候,京城之中,原本该是晴朗的春日,也顿时消沉了许多。 原本梁宣帝国丧之日,本就禁歌舞娱乐,也没有了踏青这一回事情,可是又加上这众多人被宰首的事情,整个京城,到有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当然也达到了袁叔万本就希望达到的目的,震慑了一干人。 而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小太子赵简登基,举办了简单的登基仪式后,成为了梁朝最后一位皇帝梁文帝,也就是之后的梁文候。 登基仪式十分简单,当然必不可少,所有的朝臣都到了,祭祖祭天更不可少。 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两位算得上重要的人物并未出现,与袁叔万同为顾命大臣的安王郭怀远与果郡王赵蔺。 二人同样以抱恙为由,呆在家中。 仿佛又像是在对着牵着赵简一块儿祭祖祭天的定王袁叔万在示弱,表明自己无意相争之意。 一些中立派的朝臣看着袁叔万牵着赵简走上祭天台的场面,心中思绪万千。 其 实平心而论,袁叔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至少,他接手朝政之后,即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朝中之人也都看出了变化,朝政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即使 是梁宣帝刚刚即位之后,日夜勤政当时特地做出的一番功夫,在当时或许所有的人都觉得迎来了一位明君,但真的与袁叔万如今相较,却又有些不够看了。 而心思活络之人,心里甚至在想着如何能够让袁叔万看重。 而众人所思所想,其实更多的是想到这一位如今权势滔天的顾命大臣王爷,如今膝下空虚,王妃之位上,也是空着。 联姻联姻,逐渐演变为一种政治手段,其实也是有其不可忽视的作用,至少如今,有不少人,心思已经活络开了。 只是,到底如今还是丧期,却是不好真正议论起此事。 又可惜,如今这定王府中,并无任何女性长辈,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女性角色,不然还真可以做一做夫人外交,先打个冲锋了。 显然,这一局面,对于闻清婉而言,却是乐见其成的。 先时的闻清婉,虽然一直在后宫一直做着一个安静的皇后,甚少与外边来往,可是她也不是全无交际,不管是进宫前与某些世家小姐的来往,还是进宫后一些命妇之间的来往,也总能够挑挑拣拣的选出一些来往密切的人。 而这些人,此时都已经不约而同的进了宫,并且向她表明了想要求赐婚的念头,或者该说是希望闻清婉给保媒的念头。 闻 清婉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笑着听完一个据说是她未出嫁时闺中密友提及的小姑子重重优点,却是抿了一口茶水后,开口道:“你也是知晓的,本宫虽然是太后,也可 以赐婚,但到底定王身份特殊,本宫也不好强求。不如你先看看定王的意思,若是定王答应了,本宫自然可以锦上添花给赐婚了。” 闻清婉说完这一句,不等对方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却是又对下出声道:“今日也不早了,本宫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便不留你了。” 言下之意,却是打算送客了。 对方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多语,低头行了礼告了退。 而一等人离开后,闻清婉脸上的笑容却是彻底落下,她将手中的杯子砸落在了地上,动作十分的用力,也是有泄愤之意。 而闻清婉的此举,也是引得底下宫人连忙跪下叩头认错。 闻清婉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开口叫了起,看着扔在地上茶杯的碎片,脸上露出了冷笑,对着身边宫人伸出了手,而宫人脸上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闻清婉冷笑着慢慢道:“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如今可好,本宫这么久了,还未去探望过,是该好好探望一下了。” 虽然那一日,袁叔万应予了闻清婉去探望太皇太后之事,可是闻清婉却也并没有去探望过。 她脑子里想的十分冷静,就算她真的很想去奚落一下太皇太后,但对于她而言,意义其实不大,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该如何将袁叔万拿下。 可是今日,也是因为袁叔万的事情,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一个出气筒。 曾经有怨且最好欺负的太皇太后,也变成了她的泄气筒。 这一日,闻清婉带着宫人来了太后的寝宫,屏退宫人之后,在太后的寝宫之中,呆了半个时辰,等到出来的时候,闻清婉的脸上完全不见了方才的阴霾,看起来心情十分好的模样。 连用晚膳之时,也是多用了许多。 而那一个晚上,等到凌晨的时分,宫里却是传来了骚动,太皇太后在自己的寝宫中,自缢了。 闻清婉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惊了一下。 如今后宫之中的事物,自然是该由她来处理,太皇太后自缢了,事情重大,闻清婉没理由不到场,可是闻清婉却并没有出现,她一个人瑟瑟发抖的躲在了被子里。 虽然下午她对着太皇太后说出那一番泄恨之话,说着奚落太皇太后的那些话时,心里是无比畅快的,也想过那个老妖婆干脆自己撞死算了,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太皇太后会真的死了。 她逼死了人了。 闻清婉一想到这一点,不寒而栗。 而第二日,闻清婉也病了起来。 袁叔万第二日其实也没有进宫,听到底下人通报过来的消息,他沉默的点了点头。在书房里沉思了一会儿,不过走出书房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来到了吉祥的屋里,看着坐在屋里正看着书的吉祥,脸上的笑容加深,他走了过去,抽下吉祥手中的书,握住了她的手,开口轻声道:“今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吉祥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袁叔万,袁叔万却仿佛与吉祥卖起了关子,并未再讲明,脸上只是带着笑容。 ☆、第163章 吉祥随着袁叔万上了马车,马车平稳的行驶着,并未过多久,却是停了下来。 吉祥看着她背后的车窗帘子,有一种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撩开窗帘的冲动,不过她倒也没有真的去打开,只是依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在马车停下来,便含笑看着吉祥,自己先起身,打开了车帘子,走了出去,而后伸手握住吉祥的手,带着她一块儿走了下来。 吉祥随着袁叔万走出马车,还未下了马车,目光已经被视线所看到的匾额给愣了一下,只瞧见匾额之上,却是写着果亲王府字样的匾额。 大门铜狮头锁环,两旁开阔的门口空地上,放了两头大大的石狮子,看起来分外的威严雄伟,当然曾经的袁府如今的定王府倒也不差,通过改制之后,并不逊色于果亲王府。 只是,吉祥心中好奇之事,却是袁叔万为何会带着她来这个地方。 印象之中,吉祥并不觉得果亲王府与她和袁叔万有任何的交情来往。她唯一一次见到这个府邸的主人,也不过是围猎之时的数面之缘罢了。 而袁叔万带着吉祥下了马车后,朝着果亲王府大门走去。 站在门口守着的人,虽然从未见到过袁叔万,但都不是瞎子,看到了载着二人而来的那辆挂着定王府标志的马车之时,早已经严阵以待。 一般而言,能够站在门口做通传守卫之人,绝对不可能是太没有眼色的角色,也自然知晓如今满京城都闻名炙手可热的人物——新上任的顾命大臣之一定王袁叔万。 管家也早早的得了通知,让底下人跑去通知了府里的主子,而他自己也迎了出来。 果亲王府里的管家,是一个面容白胖,身量普通的男子,可能是因为脸上带笑的缘故,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加之面上又常带谦卑笑容,让人一眼瞧见了,却是能够心生好感。 管家一走出来,却是朝着袁叔万和吉祥行了一个大礼,倒也没有去看吉祥,只是对着袁叔万开口道:“奴才参见定王爷,奴才刚使人通知了王爷与王妃,还请王爷厅里去坐。” 袁叔万依然握着吉祥的手,面上淡淡的行了礼。 他带着吉祥随着那名管家走入了果亲王府中,刚刚在厅里坐下,便有几名容貌秀美的婢女上来奉了茶点,袁叔万和吉祥都没有动。 此时的吉祥,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要来问袁叔万,只等那些个奉茶婢女退下,吉祥刚刚要张嘴开口问时,却瞧见果亲王妃搀扶着果亲王也来到了厅里。 虽然吉祥先时在皇家围场瞧见的果亲王模样看起来也并不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反而有一些沉溺酒色的虚浮,可是今日瞧见的果亲王,精神瞧着,却是比前两年在围场时候看到的还要虚弱。 眼眶底下一片青黑,面色又是苍白,看着连有些虚胖的身体好像都是销售了一些,倒还真是有些应征了他对外宣称不上朝的理由,真的是病了? 果亲王虽然是由着果亲王妃搀扶走进的大厅,不过刚刚走入了大厅,吉祥便听到了他嘴里喘着粗气,仿佛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走了这些路,看着仿佛比一直出着大力的果亲王妃还要累的模样。 而果亲王还未来得及与袁叔万相互行礼,便直接坐到了袁叔万对面的位置。而果亲王妃也是一脸告罪的样子,连声道:“还请定王莫与我家王爷计较,他如今身体不太好,连说话都要费劲。” 袁叔万自然不可能与果亲王计较这些,他脸上轻笑着,说话的语气也是十分有礼温和:“倒是我打扰了,还请果亲王怪我才是。” 果亲王摇了摇头,脸上一副疲惫虚弱的摸样。 双方客套一番后,最终双方都坐了下来,果亲王与果亲王妃正对着袁叔万而坐,虽然二人从位份上而言,比袁叔万要高一些,可是显然这对夫妻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一点都不介意与袁叔万平起平坐,甚至在态度上,也要谦卑许多。 而吉祥,犹豫再三,则是没有像先时一样坐在袁叔万边上的位置,只是站在了袁叔万的身侧。 果亲王与果亲王妃目光微微扫视了吉祥一样,自然也认出了吉祥,不过二人却是没有再多分半点多余的目光在吉祥的身上,仿佛厅里的来客,也只有袁叔万一人一般。 不过今日,显然袁叔万带着吉祥而来是有目的的。 即使果亲王与果亲王妃有意的忽视了吉祥,不过袁叔万还是笑着握着吉祥的手,轻声说了一句:“过去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请安。” 吉祥愣了一下,不过瞧见袁叔万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她倒是没有异议,乖巧的朝着果亲王与果亲王妃的方向走了几步。 当吉祥走到大厅的中间之时,只瞧见袁叔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和的开口道:“上一回,长宁在围场之中遇见二位,只是因为身份不便,倒是不好与二位长辈请安,今日,我特地带着她过来给二位请安了。” 果亲王与果亲王妃二人虽然感觉袁叔万此行目的绝对不简单,可是也没有料到袁叔万竟然如此简简单单的便将遮着吉祥身份的那层遮光布给扯了下来,将吉祥的身份在二人面前直接明明白白的宣告出来。 而吉祥也是愣了一下,却听得袁叔万仿佛是不够、又是火上加油的开口道:“论辈分,二位该是常宁的堂叔堂婶,也是长宁如今在世之时最亲的长辈了。” 吉祥听得袁叔万之言,心里隐隐有了几分明白,不过她到底是有些犹豫,一时之间倒是没有马上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行礼。 反倒是果亲王与果亲王妃听罢袁叔万的话,脸上也只是闪过了一丝异色过后,却又是马上恢复如常。 二人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果亲王妃更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那一日,我在围场中瞧见了长宁,便心中喜欢了她,当时我家王爷也与我说瞧着长宁有些面善,倒不知道还有这份缘分。” 而果亲王妃说完,果亲王也是跟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本王可真是没有想到,吉祥姑娘……不,应该是长宁,竟然和本王还有这份缘分,竟然是本王的堂侄女。” 其 实,吉祥和果亲王的关系,虽然都是赵家血脉,但真论起来,可也算不得是最亲近,毕竟赵家的宗族之中,还有她父亲的亲兄弟在封地中为王,那可是亲叔叔。但这 个时候,所有的人显然都会默契的忽视这一点。说出来的话,更是仿佛果亲王与果亲王妃二人是吉祥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一般。 而那二位脸上流露出的和蔼笑容,以及恰到好处的几分激动之情,仿佛是真的找到了失散的亲人一般。 吉祥其实初始心里有一些别扭,可是等到看到在场之人流露出的这般样子,她心里也渐渐坦然,倒是从善如流的开口喊了二人一句:“叔叔、婶婶。” 而吉祥刚刚喊完之后,果亲王与果亲王妃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哎。” 说着二人竟然还从身上直接摘了东西充作见面礼匀给了吉祥。 果亲王给的是随身佩戴的一块剔透的玉佩,而果亲王妃则是摘下了手上一个碧玉贵妃镯子。 吉祥被二人的热情给惊了一下,连连摆手没有去拿礼物,而二人则是干脆硬要塞给了吉祥。 说实话,吉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都是十分不擅长应付这种热情的长辈,连并不算笨拙的嘴巴,此时都有些说不上话来。 她忍不住将目光求救的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含笑看着这一幕,又是笑着道:“无事,既然是二位叔叔婶婶的盛意,你收下便是,日后,咱们好好孝顺二位长辈便是了。” “咳……” 袁叔万的话,没有让吉祥做出任何的反应,却已经先时好一阵惊吓了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二位。 二位自认也是心理承受能力不错之人,可是当听到袁叔万竟然……竟然如此惊悚的对着他们称呼叔叔婶婶,自称晚辈之时,眼睛不觉瞪得如同滚圆滚圆,嘴里也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从这惊吓中回过神来,不过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真的自称长辈,话还未说出口,只是想一想,都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可是,说实话,果亲王和果亲王妃其实心里忍不住有一些暗爽的感觉。 要知道,这一位,虽然起于微末,可从来都是让他们如临大敌忌惮着,却又微微嫉妒与羡慕的定王爷,如今竟然对着他们自称晚辈。 而这一切,只是无端多了一位便宜侄女的关系,他们心中忍不住有一种,这便宜侄女认得可真值了的感觉。 当然这些个心理活动,是不能够显露于外,也只能够在心里肚肠里悠悠的转过一圈后,果亲王却是有些假惺惺的连连道:“怎么敢,怎么敢,吉祥是我侄女,这都是应该的,该收下该收下。”说着却是将手中的玉佩一把塞进了吉祥的手中。 而果亲王妃也是连忙将那镯子套进了吉祥的手腕里。 吉祥心里颇有一些无奈的感觉,不过,东西都已经到了手上,再退回去便显得矫情了,她也是轻声开口道:“侄女谢过叔叔婶婶。” 吉祥话说完后,还未曾想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袁叔万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吉祥的身边,突然带着吉祥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二人行了一礼。 这一礼,再次惊得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也是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果亲王甚至都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了。 这 二人倒也不是没有受过袁叔万的礼,毕竟袁叔万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以前的袁叔万位卑,对着二人自然是有过行礼之时,但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莫说袁叔 万做了宰相之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便没有想过要再受袁叔万的礼,如今则是更别提了,二人见到袁叔万时,不对着他行礼,已经算是不奴颜屈膝了。 不过,显然袁叔万带着吉祥行礼太快,等到二人站起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也只能够生生的受了这一礼。 而果亲王其实心里真的是暗爽不已,只觉得今日,可真是值得纪念的一日,脸上虽然还是假惺惺的开口说着:“瞧你,这般客气做什么!” 不过,灿烂的笑容,却是无法掩饰的,连在边上的果亲王妃都有些无法直视自家王爷脸上的笑容了。 果亲王妃只觉得,自家这位向来城府深沉的王爷,今日竟然能够做出这般外露且有些幼稚的样子来,实在是……有些好笑。 袁叔万听着果亲王的话,脸上笑容加深,握着吉祥的手,温声谦卑的开口道:“给长辈行礼,本就是应该的。” 吉祥听着袁叔万厚脸皮的话,忍不住将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她方才觉得,这果亲王和果亲王妃其实有些厚脸皮,现在却觉得,这二位的脸皮比之自家那位,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袁叔万明明并不比这二位的年纪小上多少,加上袁叔万向来都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看起来心理年龄上,也是成熟太多了。 如今,竟然对着果亲王夫妇自称晚辈,实在是有装嫩的嫌疑。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袁叔万的手,而袁叔万却是依然语笑晏晏,又继续开口道:“今日二位叔叔婶婶既然认下了长宁这个侄女,那我和长宁也便不与叔叔婶婶客气了。” “……” 果亲王再次瞪圆了眼睛,看着袁叔万。 心里则是大骂着老狐狸,他就知道,平白当长辈,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果亲王脸上撑着笑容,连声道:“瞧你说的,对叔叔客气什么!” 果亲王知道袁叔万认亲目的不纯,也知道后边的事情自己是决计逃不掉了,既然被认了亲,自己也绝对不能够便宜了对方。 他倒是面不改色的认下了袁叔万这一声长辈之称。 到了这会儿,这亲认得,早已经让果亲王妃和吉祥二人都有些眼皮抽搐,看着两个面上带着仿佛是无比真诚笑容的自家男人,干脆都闭了嘴巴站在了边上将自己置于旁观着的位置。 而袁叔万听得果亲王的话,只是又笑了笑,开口道:“我与长宁二人日久生情,也早已经互许了白首之心,还请叔叔婶婶帮忙,成全我们。” 果亲王脸上笑容微微淡了几分,眼神里带着几分估量看着袁叔万,最终却是笑道:“本王倒是有些不明白定王的意思,你们二人既然互相有心,又如何需要本王来成全。” 袁叔万自己如今可谓是只手遮天,莫说是要和吉祥在一起,便是想要再娶一个公主,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哪里需要通过他们做些甚么。 别说在打什么主意吧! 果亲王这会儿并不觉得,像袁叔万这般心思深沉之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番谦卑举动来。他也是唯恐袁叔万另有所谋。 而袁叔万瞧见果亲王的样子,也只知道对方是有所怀疑。 他并未多想,只是笑了笑,开口道:“您别误会,我是真心想要娶长宁为妻,这辈子,也只要她一个女人。所以不想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说 完这话,他低头看了一眼吉祥的面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又轻声道:“长宁自小流落民间,又阴差阳错,在袁府卖身为奴。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一点有什么问题, 甚至还要感谢这份阴差阳错,才让我与她走在一起。可是,在世人看来,长宁身为一位公主,竟然曾经卖身为奴过,是她的污点,将来即使恢复公主身份嫁予我为 妻,我再护着,私底下还是会议论的,我不忍心让她受这份委屈,所以还要请叔叔婶婶帮忙。” “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虽然袁叔万说的言真意切,语气之中,更是带着难得的深情,可是果亲王的心里,仍然是存有一丝防备。 袁叔万仿佛是没有瞧见对方的这份防备一般,仍然慢慢开口道:“长宁想要恢复身份很容易,只是,想要真正恢复公主的尊荣,还请二位帮助我掩去她这些年来的经历,只求二位对外宣称,长宁是被二位收养着。” “……” 果亲王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没有马上回答,也沉默了下来。 吉 祥的身份实在是特殊,而袁叔万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得不让他们多想。虽然吉祥仍是赵家的公主,但到底梁瑾帝是被梁惠帝篡位的,而之后,当时的公主,几乎死 的死、亡的亡。即使梁惠帝并未真的让梁瑾帝的这些公主成为罪人,可在这里,又有一点心照不宣的事情,他若是收留了流亡的公主,多少是与梁惠帝在做对,而如 今,在那位置上的人,还是梁惠帝的子孙,真要认真计较起来,或许给他安个谋反的罪名都可以。 所以,对于果亲王而言,对外宣称收养吉祥多年,绝对不是什么嘴皮子上下一碰便可答应的事情。 可是这事儿,也绝对不可以一口反驳回去,毕竟袁叔万不好得罪,莫看方才二人还其乐融融的样子,但他真的一口反驳,难保对方会不会马上与她翻脸。 果亲王的为难犹豫,站在边上的果亲王妃看在了眼里,她想了想,开口亲声道:“定王殿下此言可是差了,要知道,当年可是有不少的人看到过长宁公主,只怕仅凭我们这样对外宣称,并无多大的效果。而且,有定王您护着,我倒是觉得,此种做法,有些不必要了。” “外人谁敢驳定王殿下您的话啊!” 果亲王妃笑眯眯的说着。 而 袁叔万闻言,却是又笑着道:“果亲王妃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不过,我却是希望能够给长宁最好的。我虽然能够保护她,可也是希望能够让她得到最好的。就如让 她恢复身份一事,若是有我与果亲王两位顾命大臣替着她保驾护航,自然给予众人威慑,堵上众人悠悠之口。而大部分的外人,即使听人说了一些流言,却也是会相 信长宁的确是被二位收养。”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的重要,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之所以不答应,也只怕会是袁叔万设下要害他们的陷阱。 可是,袁叔万的这般坚持,却是让他们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左右猜测他话里的真假。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又是笑着开口道:“二位的顾虑,我自是知晓,不过二位尽管放心,此时若有纰漏,绝不牵累二位。长宁在不久前与先皇相认,先皇曾给予长宁一道圣旨,便是愿意恢复她身份。” “先皇留下过旨意?” 果亲王和果亲王妃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吉祥的出现,绝对不是在现在,他们可不相信梁宣帝在几年前便是不知晓吉祥的身份,若是真有那个恢复她身份的心,也早该恢复了,何必等到现在。 指不定这圣旨是袁叔万用了非常的手段拿到的。 不过,不过这份圣旨背后的真相如何,袁叔万道出的这一点,的确是让果亲王和果亲王妃放心了许多。 不管圣旨真假,但既然有了梁宣帝的口谕,即使有人提及他们收养长宁之时,有些大逆不道,也该掂量着点了。 当然,促使,果亲王和果亲王妃真正开口答应的,还是袁叔万所提及的两位顾命大臣为吉祥保驾护航。言下之意却是,并不打算与他们计较,并不会针对他们,甚至愿意将他归纳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而后者,的确是果亲王最为心动的理由之一。 果亲王多年以来,在京城中一直夹缝求生,过得异常艰难。 而此次赵慎下了圣旨,让他升至果亲王,并且让他任命为三大顾命大臣之一,对于他惊多过于喜,怕多过于心动。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京城之中,这些年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一些势力,根本无法和其他人匹敌。 这次的圣旨,更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 都说枪打出头鸟,其实打得更是没有什么实力的出头鸟,他这些时日,一直闭门不出,也是闭门不见客在家里装病,其实就是为了示弱,也是为了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办法,也只能够是一时的,终究不可能是一世。 如今,袁叔万主动与他伸出了橄榄枝,他没理由拒绝。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果亲王也是想通,倘若袁叔万想要对付他,根本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对付他,其实任何时候,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便将他除掉。 思来想去,果亲王还是打算接下来这个橄榄枝。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本王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果郡王妃在边上闻言,脸上略有几分不赞同,可是瞧见果郡王已经下定了决心,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扬起了笑容,对吉祥笑道:“长宁是吧,瞧着这两个男人好像是要谈事情,咱们呆在这儿也无聊,倒不如由我带着你好好逛逛?” 吉祥闻言,并没有马上答应,只是抬头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后,她方才应允跟着果亲王妃离开屋子。 吉祥虽然对着果亲王妃只有过几面之缘,可是对对方的印象一直都挺好的,而这会儿,她也知道袁叔万是打算借着果亲王府里的力量,果亲王和果亲王妃将来估计也是她的长辈了,她没理由不去亲近对方。 而果亲王妃向来是个贤内助,既然瞧出自家王爷想要归于袁叔万的阵营,对于这一位被袁叔万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自然也是要好好亲近了。 二人皆有意交好对方,这一路走着说着,倒是其乐融融。 果亲王府占地十分广,早先时候虽然因为果亲王曾经降位果郡王的缘故,而将许多的院落和摆设规制收了起来,可是如今既然又重新升为了果亲王,自然是将这些地方和规制都给开放了。 吉祥随着果亲王妃才逛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些累了。 果亲王府的确是比袁府要大许多,就是方才果亲王妃带着她逛得地方,估计连三分之一的面积都没有到。 而果亲王妃也是个好向导,带着吉祥所逛的地方,都是府里最好的地方,瞧见吉祥累了,也是带着吉祥走进了园子里的亭中歇脚。 亭子建在水榭之上,临湖而建,坐在亭子里,低头便可见脚下不时游过的锦鲤,以及不远处的水上绿色荷叶。 如今天气渐热,荷叶已经抽芽,鲜嫩嫩的青绿色看着十分清新,即使没有娇艳的荷花盛开,但看着也别有一番风情。 果亲王妃亲自将丫鬟送上的茶点递到了吉祥的边上,看着对方出神看着外边景致的认真模样,看着吉祥那张娇艳精致的脸蛋,脸上浮起了笑容,温声道:“长宁,你尝尝咱们府里的特色糕点,我和你叔叔都不爱吃甜口的,府里的点心也都是咸口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吉祥看着果亲王妃推到她手边的那一盘子糕点,倒是没有推拒,捡起来往嘴里送了一口,点心做成了酥饼的模样,一口咬进去,却是能够尝到蛋黄火腿以及干菜的味道,嚼起来十分有劲头,也很香。 虽然吉祥呆在袁家的时候,也吃到过咸口的点心,但像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吃到,也有一些新鲜,三口两口,便将一个杯盖大小的点心给吃下了肚子。 吃完之后,她抬头笑着对果亲王妃道:“我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新鲜的点心,点心很好吃,厨师做的很好。” “你喜欢便好,若是真喜欢,回头回去的时候,我让丫鬟给你包一包带回去吃。” 果亲王妃原本是有些忐忑吉祥不喜欢,毕竟吉祥的摸样看着娇娇弱弱的,又曾经是公主,恐怕不喜欢吃做成这般大的点心,没有料到吉祥竟然表现出了喜欢,她的一颗心也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听着吉祥的话,连忙开口说着。 吉祥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她总觉得,连吃带拿挺没有规矩的。 可是当她看到果亲王妃的目光之时,倒是将到了嘴边婉拒的话给吞了下去,轻声笑着:“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的确是挺喜欢的,而且既然是婶子美意,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都是自家人。” 果亲王妃听出吉祥话中的亲近意思,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连忙笑着说道。 二人又简单的交流过了几句,吉祥倒是没有继续逛下去的意思了,而果亲王妃也看出吉祥心不在焉,明白她是想要回去了。 心里倒是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小年轻恩爱,才这么一会儿,便想着对方了。 不过既然吉祥与他们会亲近,和袁叔万感情好一点,也是好事情。果亲王妃倒也没有好客的一定要拉吉祥逛遍了整个果亲王府,反倒是善解人意的提出了要回去的意思。 并且在路上更是殷殷叮嘱着让吉祥日后多来果亲王府里走走。 对此,吉祥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吉祥与果亲王妃回到厅里的时候,袁叔万与果亲王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 袁叔万看到吉祥回来,只是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问了一句:“外边冷不冷?” 吉祥摇了摇头,笑道:“太阳挺好的,一点都不冷。我都走的有些热了。” 而二人这番互动,让果亲王和果亲王妃看在眼里,也都露出了一个会意的笑容。 而袁叔万却仿佛旁若无人一般,又是笑着探了探吉祥的额头,问了一句:“累了吧?” 吉祥点了点头。 闻言,袁叔万抬头笑着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二人辞行了。 二人也没有挽留,只是,袁叔万在离开之际,却又笑着对果亲王说了一句:“既然事情也已经谈妥,我瞧着您的身体也并不多大毛病,倒不如多多出来做些事情,不然可真是愧对先帝对您的器重。” 果亲王面上微微怔了一下,看着袁叔万离开的身影,并没有说话,直至袁叔万和吉祥乘上马车离开之后,果亲王妃对着果亲王低声问了一句:“定王的意思,是让你回到朝堂上,是要重用你的意思吗?” 果亲王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也有几分迷惘。 马车之上,吉祥在马车行驶起来后,却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方才与果亲王说的话,是想让他返回朝堂,可是,会不会对你不利?” 袁叔万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不会。” “可是,他是亲王之位,到底身份上比你还要高……” 吉祥总觉得,袁叔万让果亲王出来,有点是养虎为患的感觉。 “其实,你当初说要找个人替我编造这些年来身世,也可以找其他人,不一定非得是果亲王的。”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笑着替她捋了捋发丝,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这般做,便是有自己的理由,而且,普通的大臣,又哪里比得过果亲王更有威信力。” “都说是顾命大臣,其实找郭怀远他们也是可以的。” 吉祥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其实从情感上而言,她更偏向于如今的安王府,毕竟崔玉珍和她有着多年的感情。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轻笑了起来。 吉祥即使脑子还算聪明,但是到底是个女人,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却是并不怎么擅长,他点了点吉祥的小鼻子,笑着说了一句:“若是找郭怀远合作,那才真是养虎为患。” 吉祥不解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又轻声解释了一句:“果亲王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是郭怀远有。” “怎么会?” 吉祥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郭怀远不是一直都是赵慎的人,效忠着赵慎吗?可是袁叔万绝对不会与她开这种玩笑,那便是真的了。 吉祥心里有一些矛盾,虽然在知道郭怀远有野心,但是她知道,自己定然是帮着袁叔万的,可是想到崔玉珍,她的心里略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难受感觉。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却是轻声安慰道:“你呀,不要在胡思乱想了,这些,与你没有太大的干系,你也插不上手。” “如今,你只等着恢复了身份,乖乖做新嫁娘便好。操心太多,可不好。” ☆、第164章 将吉祥送回家里后,袁叔万只在府里陪着吉祥呆了一会儿,却是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坐上马车进宫了。 虽然袁叔万今日倒的确是想陪着吉祥呆在家中。可奈何事务繁多,却是半点不可歇息。 太后闻清婉病重之时,其实今日早已经传开了。 毕竟太后如今算是后宫中最受瞩目的一个,又是幼帝的母亲,她的康健安危,牵扯也甚重。 不过倒是没有多少人怀疑闻清婉此次病重之因,只因为先皇驾崩,紧接着闻家又是出事遭遇灭族,而太皇太后又是被软禁自缢,这些人都是闻清婉最亲近的人,如今接连出事,接受不了打击而病重,倒也是正常。 所以也根本没有人猜测到闻清婉竟然会是因为觉得自己逼死了太皇太后,心虚害怕而病倒。 当然,袁叔万自然知晓。 那一日,闻清婉入得太后寝宫,虽然屏退身边之人方才与太皇太后说的话,可是因为闻清婉的这些时日以来的异样,袁叔万却是从来没有放松过底下人对她的注意,而那一日,从闻清婉嘴里吐露出的恶毒话语,也是让袁叔万不由惊诧。 到底是最毒妇人心,即使先时的太皇太后对待她的态度的确是不尽人意,可是到底还是连着亲,如今太皇太后一个老人家也落得了这步田地,闻清婉竟然还要跑去如此落井下石,心肠也的确是歹毒了一些。 当然,闻清婉的这番恶毒行径,倒是并没有让袁叔万过多瞩目,毕竟是后宫女主,在歹毒的事情做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而且,先时他也是看出,这个在皇后时期瞧着懦弱温和的太后闻清婉,其实私底下并非是这副摸样。 可是,闻清婉会在知道太皇太后死讯后,竟然会跟着病倒了,这却是让袁叔万有些好奇了。论理,闻清婉这般城府深重又心肠歹毒之人,既然会想着去逼死太皇太后,怎么可能又会因为对方的死而感到心虚呢! “太后娘娘先时病倒后,却是一直抓着宫人的手不让离开,更是让自己宫里的人都守在她的寝宫之中,后来发起高热,烧的迷迷糊糊,嘴里仿佛还吐出了几句避讳之言。” 给袁叔万带路的小太监小声的对着袁叔万回禀着。 瞧着袁叔万认真听着的模样,他又继续道:“太后娘娘仿佛是做了噩梦,嘴里只是嚷着,让太皇太后老人家莫要找她,她不是有意逼死她的。” 这些话说出来,也算是涉及到了一些不能够对外宣讲之言,而袁叔万脸上也是微微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说了一句:“此时,太后宫中的人,是否已经封紧了嘴巴?” “是,奴才让人办妥了。” 而袁叔万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闻清婉喝下御医开出的药后,倒是高热退下,也渐渐的有了一些神志,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下躺着的华丽的大床之时,眼神中还带着余悸,方才虽然昏睡的迷迷糊糊,梦中的场景她也已经忘记了,可是她却是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在看到守在她床边的宫人之时,眼睛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一下,方才她病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能够说出来的话来。 她心里犹豫着,却是在考虑着该如何试探这些呆在寝宫里的宫人。 不过,未等闻清婉开口说话,守在床边的宫人却是发现了床上的动静,也看到了闻清婉已经醒了过来。 那名宫人连忙走到了床边,脸上带着关切开口询问:“娘娘,可是好些了?” 闻清婉的脑袋其实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却也是点了点头,而宫人却又连忙体贴的端来了温水,拿着勺子往闻清婉的嘴里喂了几勺,只待闻清婉摇了摇头后,方才收了回去。 闻清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许多,方才一直上上下下伺候她的宫人,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看重,甚至是当成了自己人的宫人。 虽然闻清婉的心中,对于这名宫人也并不是那么的信任,但就目前而言,对方的确是她比较看重之人。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问了一句:“方才哀家烧的迷迷糊糊的,有说什么话吗?” 宫人刚刚绞了一块温热的帕子走到了闻清婉的床前,闻言脸上愣了一下,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开口道:“娘娘方才烧的太厉害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呻吟着,恐怕是难受了,好在御医开的药方极其有效,瞧着娘娘如今,却是好上许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哀家怎么说自己脑袋这般头疼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闻清婉脸上微微笑了一下,任由宫人上上下下替她拿着布巾擦脸。 都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闻清婉这一病,却是卧床了数日还未见好,也是因为这一病,让闻清婉的生活习性上,有了很大的改变。 往日里,她不喜寝宫之中有人陪着夜,也不喜寝宫之中掌灯,所以守夜宫人也都是在她寝宫的外间里守着,以免她半夜起身有什么吩咐。 而自打生了病起,闻清婉却是喜欢让人替她守在寝宫之中,而且每回都起码要有四人守着,寝宫之中掌灯一盏只觉得还不够亮,硬要底下人给她的床边也点上两盏方能够安心睡下。 不过,闻清婉到底是主子,在这个人口凋零的后宫之中,自然也无人敢置喙议论。 而闻清婉这一病,宫里宫外之人,多多少少也会多了一些表现。 当然,如今她还病着,来探视的人也都极有分寸,皆是送了礼品表了心意便识相退了出去,倒是没有真的去求见过闻清婉。 而闻清婉也自知如今自己根本没有精力来应付那些对她而言,算得上是陌生的人,于是听着下人的通禀,仍然躺在床上并未动弹过,也未让底下人将那些探视的人带入自己的寝宫之中。 不过,那些探视的人中,倒有两波人,让闻清婉另眼相待过。 第一波人却是宫里的贤太妃和淑宁公主,闻清婉倒是让底下人将二人带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说了一会儿话。 倒也没有再提及过先时关于亲事的话题,闻清婉只是打量着打扮素朴的淑宁公主好一会儿,而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贤太妃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道谢话,便同意了这二人的告退之言。 而她自己,则是在这二人离去后,撑着手坐在床上,睁着眼睛仿佛是在沉思一般,坐了许久之后,方才闭上眼睛重新躺回了床上。 第二波人,则是来自宫外的官员家眷,曾经的崔夫人、现在的安王妃崔玉珍。 崔玉珍原本也是随着大流带着礼品进宫表心意,也根本没有想过太后闻清婉会接见她。 当她听到宫人出来传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这疑惑之色也只是浮现了一会儿,她便是站了起来,冲着与她一道儿来的其他官眷道了一声不是后,便随着宫人进了闻清婉的寝宫。 闻清婉的寝宫自然很大,虽然如今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起来,可对于一个病人而言,到底是有些寒冷,故而,寝宫里边的地龙也是烧着,将寝宫烘烤的的暖洋洋的,也让刚刚走入的崔玉珍有些不适应。 崔玉珍身上衣物厚实,乍然进入这暖洋洋的寝宫,只觉得背上的汗都要被烤出来了,也觉得喉咙一阵干紧。这会儿虽然还有些忐忑着闻清婉召见之意,不过崔玉珍心里更希望闻清婉能够赶紧道清楚事情,好让她走出这个并不舒坦的地方。 闻清婉瞧见崔玉珍进来,走到了床前与她行礼,却是十分客气,一面让身边的宫人扶她坐起了身,另一面,却是连忙让底下的宫人给崔玉珍搬来了椅子,又拿了茶水招待。 态度十分亲近和婉,也让崔玉珍心中的不适之感越发深了。 虽然郭怀远如今是三大顾命大臣之一,而她身为郭怀远的妻子,会被旁人这般对待倒也并不奇怪,可是她与闻清婉并不熟悉,如此殷切,却是让她感觉到一丝的不自在。 崔玉珍接过茶水,虽然喉咙干渴,却也不敢多饮,只是抿了一下,便将茶盖盖上,放到了手边,她态度恭谨的开口道:“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臣妾,是有何事?” 闻清婉未料崔玉珍会问的这般直接,她原本以为,崔玉珍进来后,也该是先问候了她的病情方才会这般问着,而她也可以与崔玉珍好好说上一会儿话,拉近一些关系。 不过,既然崔玉珍问了,闻清婉倒也是笑着开口道:“倒是无事,只是听闻安王妃来看哀家,哀家想着,虽然与安王妃见过多次,却仿佛是从未与安王妃好好交谈过,所以便让宫人请了安王妃进来,可是耽误王妃事情了?” “娘娘言重了。” 崔玉珍闻言,连忙开口又是恭敬的说着,崔玉珍当初也是在宫里呆过的人,而且是呆在曾经艳冠后宫的宠妃身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懂得如何说话。 她又继续说着:“臣妾只是怕打搅娘娘养病,哪里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而闻清婉闻言又笑道:“没有耽误事情便好,哀家这成日里呆在床上养病,倒是无聊了,有崔夫人来陪,反倒是高兴了许多。” 崔玉珍与闻清婉其实根本不舒适,不过崔玉珍本就算得上是八面玲珑的性格,而闻清婉也是个外向性子,若是想要好好交谈上,也是很容易的。 可是崔玉珍并无想要和闻清婉走近的意思,今日进宫探视,本就是遵循例常,随着众人一块儿过来罢了,虽然闻清婉又对她抛出橄榄枝的意思,但崔玉珍却并不想接下来。 所以,到了最后,崔玉珍也只是干巴巴的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如今身体感觉如何?” “好上许多了,对了,听说安王最近还未上朝,仍然抱病在家,可是身体还未好转,若是需要,宫中御医也尽可请去与安王诊治。” 闻清婉听着崔玉珍与她不咸不淡的交谈,心里有一些着急,连忙又开口说起了其他。 而崔玉珍听了闻清婉的话,依然客套的开口道:“多谢娘娘,不过我家王爷倒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罢了。” “那样便好,那样便好。” 闻清婉笑着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尴尬。 最后,在不咸不淡的又说上了几句话后,崔玉珍倒是起身告了别:“还望太后娘娘好好保重身体,臣妾便不打扰了。” 闻清婉点了点头,心里既有些惋惜,却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终在崔玉珍随着宫人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哀家觉得与安王妃甚是投缘,哀家孤身呆在宫中甚是无聊,倘若安王妃无事,还请多多递牌子进宫来陪陪哀家。” 崔玉珍心里微微有些沉思,面上却是淡淡开口道:“多谢太后娘娘看重。” 崔玉珍离去后,闻清婉的心里有几分挫败。 她知道崔玉珍日后的变数,也知道她日后会有的造化,她怎么想着,与这一位玉珍夫人交好,总归是对自己有所好处的。 只是,这一位,仿佛是十分高冷难以接近,闻清婉心里倒是忍不住一晒。 不过,闻清婉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再多想,毕竟如今她心中最在乎的事情,其实还是该如何去接近袁叔万,若是能够拿下袁叔万,这些人,她又哪里需要这般去接近讨好。 偏偏自从她病了之后,竟是已经多日未曾见到过袁叔万了。 袁 叔万身为外臣,自然不可能与闻清婉有所接触,也不可能来探视她。一般而言,这种来往,都是由后宅女眷来做,这也是为何要娶妻的理由之一,不仅仅是需要一个 嘘寒问暖且能够传承子嗣之人,对于官员而言,有一位正经的夫人,还可以展开夫人外交。可是定王府中,太妃也就是曾经的袁太夫人早已逝世,而袁叔万又没有娶 亲过,甚至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妾室倒是有,但正经人家也不可能让妾室出来主持。于是定王府里自然没有人主持中馈,对外的交际,更是仿佛被隔绝了一般。 虽然闻清婉知晓袁叔万日日进宫处理朝政,可袁叔万从来不到后宫之地来,都是呆在前朝御书房里,一时之间,倒真是让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闻清婉也只能够在心中扼腕叹息。 不过,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让她等来了见袁叔万的机会。 小皇帝赵简登位之后,因为年幼,并没有机会涉足朝政,生活里最大的事情便是学习。 虽然如今年纪还未到,帝师也尚未请好,但启蒙习字之事,却是早已经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便开始了。如今做了皇帝,更是加紧了课程学习。 日常学习,负担其实一点都不轻。 而近日,闻清婉病重,赵简却又是一个至纯至孝的性子,虽然因为闻清婉并不待见他,而底下人也拦着不许,没有让赵简终日在闻清婉身边侍疾,可是赵简还是空闲时日,便跑到闻清婉的宫中去看望,甚至连闻清婉一日三次的汤药,都是由他亲自看火熬煮了奉上。 可是,赵简的日常学习并没有停下,功课也十分的繁重,他替闻清婉做的这些,也都是利用自己休息间隙所为。 如此一来,小小的身体,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劳累,闻清婉病情倒是渐渐好转,可是赵简却是生起了病。 小皇帝赵简生病,其实对朝政影响并不大,不过到底是皇帝,仍然是大事。 尤其对于如今一手把控着朝政的袁叔万而言,小皇帝这个时候出了事情,固然他也能够顺理成章上了位,但隐患太多,而且名声也不好听,外人只会认为是他为了帝位而逼死的幼帝。 所以,赵简生了病,袁叔万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帝的寝宫里,陪着小皇帝由御医看了病。 闻清婉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赵简这边刚刚传了御医。 闻清婉如今虽然能够下床,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她原本也并没有要去小皇帝寝宫的意思。 要知道如今的天气可并不好,两个寝宫之间距离不算远,也绝对不近,闻清婉一点都不希望因为没有好好养病而让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又给加重了。 不过宫人与她禀告的话,却是让她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只因为宫人又说了一句:“定王殿下如今正在皇上寝宫内陪着皇上。” “定王殿下……” 闻清婉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她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拳头,却是开口道:“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探望一下皇上。” 宫人闻言,也没有阻拦,连忙找来了厚厚的大衣替闻清婉裹上,闻清婉看着并不算好看的衣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是自己脱了下来,指了指放在柜子里的另一件淡青色暗纹宫袍,开口道:“穿这件吧!” 宫人瞧着那轻薄的春衣,考虑到闻清婉身体还未好转,正要相劝的时候,却瞧见闻清婉已经走到了梳妆台前,开始让宫人替她挽起了头发。 而她自己,又捡起了一个粉盒,开始在自己的脸上细细描绘了起来。 涂脂抹粉过后,又是描眉画眼,全然没有一点着急小皇帝病情的样子。 而等到闻清婉打扮完了,却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满意的皱了一下眉头,到底是大病之中,不仅仅脸颊上有些瘦的凹陷,脸色也实在是不好看,没有一点点的血色。 她原本捡起红色胭脂,想给自己加点颜色,可是瞧见镜子里边映出身后宫人的样子时,最终还是放下了。 毕竟如今还是梁宣帝的国丧之期,她新寡打扮的太过于招摇也是不好。 而且虽然未曾上胭脂,不过这副样子瞧着,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年龄也仿佛小了一些,倒也是有所裨益。 不过,等到闻清婉兴致勃勃冲到小皇帝寝宫之时,却并未在小皇帝的寝宫里堵到袁叔万。 袁叔万并没有在小皇帝的寝宫里,这个发现,也让闻清婉脸上露出了失望。 她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问方才与她回话的宫人之时。 躺在床上正被宫人伺候着喝药的小皇帝赵简却是瞧见了自己的母后,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高兴的笑容,连声道:“母后,您怎么来了?快过来。” 闻清婉眉头不觉皱的更深了,她并没有马上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还有几分不开心。而小皇帝赵简到底年龄幼小,加之闻清婉是站在门口,距离有些远,她也没有注意到闻清婉的脸上,只是一味笑着朝着闻清婉招手。 身边的宫人瞧见了闻清婉一动不动,连忙轻声道:“太后娘娘,皇上在唤您。” 闻清婉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只能够朝着小皇帝的床边走了过去,她脸上带着一份并不真诚的淡笑,伸手摸了一下小皇帝的脑袋,开口道:“怎么病了,你呀,小孩子家家的,定然是因为贪玩才给玩病了,日后可别贪玩了。” 小皇帝未料闻清婉坐下后,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失望与难受,不过赵简还是安慰着自己:母后这般,也是关心自己。 他脸上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开口道:“母后说的是,儿臣都听母后的。” “嗯,这就乖了。” 闻清婉说完这话,却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方才听宫人提起貌似定王也在此处,他人呢?” 赵简闻言,倒是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定王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儿便回来。” “真……是吗?” 闻清婉闻言,心里方才冷却下的兴奋却是再次冒了出来,她虽然极力忍住了自己脸上浮现的兴奋,不过精神却是瞧着好了许多。 反倒是赵简,虽然这个时候他生病症状刚刚出来,其实十分难受,却还是强撑着对闻清婉道:“母后病体未愈,不必陪着朕,待会儿定王也会来陪朕的,母后回去歇息吧!” “不必。” 闻清婉一口否决,倒还记得要做做样子,她伸手接过了方才宫人喂着赵简的药,拿起调羹拌了拌,开口道;“母后给你喂药,陪你待会儿再走,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母后……” 赵简心中有些感动,忍不住用一种依赖的目光看向了闻清婉,而闻清婉并未注意到,她虽然在给赵简慢慢喂着药,一颗心,却早已经飞到了袁叔万身上。 也不知道袁叔万去处理什么事情了? 闻清婉心中极力期盼着袁叔万能够快些过来才是。 不过,显然袁叔万是没有那么快回来了。 袁叔万如今正在一个侧殿与吉祥呆在一处儿。 袁叔万原本也是从未想过在吉祥恢复身份以前将人再带到宫里来的,不过如今出现了意外情况,他可能得在宫里待上一些时日,那么,将吉祥一个人留在家中,他只怕自己会担忧着,也怕自己会舍不得。 故而特地让常福到家里将吉祥接进了宫里,也顺便带上一些他的衣物进宫来。 吉祥进宫之后,径直跟着小太监来到了这皇上所居的宫殿,一路之上,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说起来,也是这些年被袁叔万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这会儿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就开始不适应了。 上一回进宫,有袁叔万陪着,她不害怕,如今,只有一名陌生的小太监给她领着路,她难免紧张,一直在偏殿里看到了袁叔万的时候,她的心里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朝着袁叔万的方向小跑过去,走到了他面前的时候,才把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袁叔万还是第一次看到吉祥对他表现出如此小鸟依人的摸样,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握住了吉祥的手,轻声道:“害怕了?” 吉祥沉默的点了点头,却又轻声开口道:“怎么让我进宫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病了,先时太后也生病,所以我得呆在宫里边一段时间,怕你在家里担心,便干脆让你也一道儿进宫了。” 袁叔万轻声解释了一句。 而吉祥却是忍不住轻声道:“我也跟着呆在宫里,合适吗?” “无事,再说过段时日,你也是要恢复身份了,届时恐怕还要从宫里出嫁,先熟悉起来。” 袁叔万笑着对吉祥说着,惹得吉祥忍不住笑着轻捶了一下袁叔万的胸口,开口道:“瞧你说的,谁要出嫁了!” “真不要嫁?” 袁叔万也忍不住与吉祥逗趣了起来,只是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将她的小手提起,放到了自己的嘴边,“不嫁可是不行,要知道,你可是说过要给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我还等着你嫁给我后,光明正当给我生儿子呢!” “……” 吉祥原本还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娇羞,也是弄点小情趣,听到袁叔万直接又提到了那一对好字儿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如今可真是后悔答应了袁叔万的要求这么早,搞得他现在,三天两头,没事儿便爱提这话,仿佛是唯恐她后悔了去似得,一定要再三提醒,也免得她印象不深刻。 “定王殿下,知道了知道了!” 吉祥没好气的回着,做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惹得袁叔万对她又是一阵动手动脚,只将吉祥弄得气喘吁吁了,嘴里连连求饶了,方才收回手放过了她。 袁叔万替吉祥理好了方才因为那一阵闹而有些凌乱的衣服后,抱着吉祥坐在榻上往她嘴里喂了半杯水后,又轻声的对她着说叮嘱起了这几日的事情。 “宫里人多复杂,你若是想要出去逛逛,身边一定要带好人,青玉青柳二人此次不好与你进宫,我另找了两个人过来伺候你,有什么事情,若是我忙的顾不上了,你便告诉她们。” 吉祥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说起来,她的心里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这皇宫虽然曾经是她还算熟悉的地方,可是也让她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她不会那么想不开出去逛逛的,反正袁叔万也说是短期要在宫里住一阵子,这段时间呆在这屋子里看看书做做绣活,熬熬也就过去了。 袁叔万不知道吉祥所想,又开口说了起来:“这处宫殿是皇上所居的宫殿,与前朝办事的宫殿很近,免不了会有大臣在附近走走出出,你自己一个人千万别乱走,免得被冲撞了……” “行了行了,不就是让我别一个人行动吗,我也不想出去,袁叔叔,您变得越来越啰嗦了!” 吉祥瞧见袁叔万一副要好好叮嘱她的架势,只觉得头疼,感觉是被长辈管教了的感觉,连忙出声打断了。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一阵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掐着吉祥的腰,连声道:“方才你唤我什么!” “咳……有吗有吗?” 吉祥眨了眨眼睛装起了无辜,不等袁叔万对她做什么报复,一蹦跳出了袁叔万的怀里,跑到了桌子后边,连声道:“说好了,不许再弄我了,不然我要生气的。” “你还生气呢!行了行了,还有正事不与你玩闹,过来让我好好抱你一会儿,待会儿我还要去皇上处。” “真的?” 吉祥看着袁叔万仿佛是真的不打算与她玩闹,心里有一些犹豫,不过也有几分相信。 “自是真的,过来!”袁叔万朝着吉祥招了招手。 吉祥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忙又跑到了袁叔万的怀中,嘴里俏皮道:“袁叔叔,你可真好!” “胡乱称呼什么呢,好好说话!” 袁叔万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他其实本就对自己年龄大上吉祥许多有些芥蒂,如今又是被这般称呼,让他不在意,实在是有些困难。 吉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也看出了袁叔万的在意,虽然心中对于袁叔万不解她这份情趣而感到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乖乖的开口道:“我错了,我开玩笑的。对了你不是说皇上病了,皇上生什么病了?” 吉祥眨了眨眼睛,连忙扯开话题。 虽然吉祥扯开话题的本事并不高明,露出的痕迹太过于明显,不过却是正和袁叔万之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倒是不严重,不过最近恐怕要好好养着。对了,皇上也算是你的堂弟了,待会儿你要不要去瞧瞧,倒是个乖孩子。” “会不会不合适?” 吉祥有些犹豫,开口问了一句。 袁叔万却是笑着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多瞧瞧那孩子,将来若是给我也生一个这么乖的孩子就好了!” “你怎么又提这个了……” 吉祥无奈叹气,看样子,她想要和袁叔万绕过生孩子的话题,在她生出孩子之前,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吉祥收拾妥当后,却是随着袁叔万一块儿到了此处宫殿的主殿里,还未往皇上寝宫走入时,遥遥的,在寝宫门口,袁叔万却是停下了脚步,看着站在门口处,明显并非此处寝宫的一拨人,他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想到,太后也来了。 而袁叔万停下脚步的举动,让吉祥有些疑惑,不禁轻声开口道:“怎么了?” 袁叔万听到吉祥的声音,脸上倒是露出了温和的表情,笑着开口道:“无事,只是太后过来了。” “太后吗,那我就不进去了。” 吉祥心里有些生怯,就目前而言,她其实并不想多见外人。 袁叔万闻言,倒是没有勉强只是开口道:“既然不想见,那就算了,我与你一道儿回去吧,太后在,我也不方便进去。” 吉祥点了点头,笑着与袁叔万二人离开了寝宫。 而闻清婉呆在皇上的寝宫内,喂着赵简喝完了药,又陪着赵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仍然未见袁叔万的身影出现在寝宫里。 她也感觉自己实在是装不下所谓的慈母了。加之她病体未愈,又是乘着凤辇过来,又是呆在这寝宫里坐着陪了小皇帝好一会儿,这会儿,却是感觉到身体实在是疲惫不堪,最终只能够遗憾的离开。 当然,闻清婉并不知晓,在她离开后不久,袁叔万听到底下人回报,却是带着吉祥来到了她呆了许久的皇上的寝宫内。 ☆、第165章 吉祥随着袁叔万走进去的时候,寝宫内静悄悄的,两边各有侍立在边上仿若隐形人的宫人们,在这样的氛围下,吉祥也不觉放缓了脚步,她原本以为小皇帝赵简此时应该已经睡下了。 可是随着袁叔万走近寝宫之内,却发现小皇子正拿着一本薄薄的书本看着,听到他们走进来的动静之时,他抬起了头,一双小孩子特有仿若黑葡萄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目光却是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吉祥的目光恰好与赵简对视上,她也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下意识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而赵简也是愣了一下,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带着几分羞怯的笑容。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吉祥后,又看向了袁叔万,轻声开口道:“定王殿下过来了。” 赵简明明便是一个小孩子,如今又是脸色苍白躺在一张明显与他的身体很不符合的龙床上,只占据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一角位置,也显得这张龙床空荡荡的。 这让他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可是赵简却还要学着小大人似得说话,模样看起来又有几分好笑。 吉祥没有说话,而袁叔万冲着赵简点了点头后,却是带着吉祥一块儿与赵简简单的行了一礼。 赵简也是很快叫了起,却又将好奇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袁叔万身后的吉祥身上,到底是小孩子,即使装的太沉稳,可是心里也憋不住事情,他小声的开口问道:“定王殿下,这位美丽的姐姐是谁,朕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袁叔万闻言,脸上倒是露出了温和的表情,对赵简轻声道:“ 陛下,她是微臣的内人。” “内人?” 赵简小脑袋一歪,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小摸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副样子,也让吉祥看的眼睛里忍不住冒出了光,若不是还在心中记着对方的身份,吉祥早已经控制不住跑了上去将赵简揉在怀里了。 赵简的长相并不像赵慎,也不像是闻清婉,可是长得十分可爱,眼睛大大,两颊肉嘟嘟,小脑袋上头发并不多,勉强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顶在脑袋上,仿佛是扎了一条冲天辫似得。 吉祥忍不住拉了拉袁叔万的手,目光期待的看了过去。 袁叔万好笑的看着吉祥这副仿佛是要糖吃的样子,只觉得这屋子里又多了一个小孩子。 不过,袁叔万带吉祥过来,本就是希望她能够和赵简好好相处,至少让吉祥也喜欢上孩子,所以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对赵简道:“皇上,内人的意思,就是微臣的妻子,微臣的内人很想照顾皇上,可否让她陪着皇上。” 赵简闻言,眨了眨眼睛,其实心里还是一知半解的。 他年纪尚幼,虽然被迫逼着成长,但到底是太小了,很多的事情,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甚至对于袁叔万这个把控了他的朝政,将来很有可能是他最大威胁与敌人的人,都没有太过于直观的敌意。 当然,这也有闻清婉在其中的作用,闻清婉虽然与他接触甚少,可因为是他最最亲近的母亲,所以闻清婉的话,对他产生的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 闻清婉每每与他提及袁叔万的时候,都是有意识的让赵简去亲近袁叔万,去尊敬袁叔万,将对方当成自己的长辈,乃至是自己的父亲。 故而,赵简对待袁叔万的态度,不由的带了几分尊敬甚至是遵从。 听着袁叔万提及让吉祥来陪着她,他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就算是小孩子,也有分辨美丑的能力,吉祥进门的时候,便让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吉祥长得好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吉祥的时候,心里便忍不住产生了一种亲近,仿佛是对对方十分熟悉的感觉。 赵简也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意思,笑着开口道:“好,让这位姐姐来陪我。” 吉祥闻言,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小跑的走到了找赵简的身边,她刚刚站定,正想要学着小孩子说话与赵简进行交流的时候,赵简却突然从嘴里冒出了一句:“这位姐姐长得好熟悉,我们好像哪里见到过?” 吉祥闻言忍不住囧了,赵简这话,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就是搭讪的不二开场白啊。 小小年纪,竟然学着色狼模样…… 吉祥目光里带着几分无语看向了赵简,却发现赵简看向他的目光只是带着单纯的疑惑,仿佛是真的在哪里瞧见过她一样,她心里也是顿了一下,暗暗好笑自己的多想。也是,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有些发育迟点的孩子,在赵简这个年纪,可能连话都说不好,哪里会真的来调戏她。 她笑着开口道:“我倒是从未见过皇上,皇上现在在看什么书?” 赵简听到吉祥如此说了,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并不相信,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小手握着的书递给了吉祥,声音依然小小怯怯的开口道:“是千字文,老师说朕学的太慢了。” 赵简说完这话,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吉祥后,又低下了头,那副模样瞧着,十分的乖巧惹人疼。 也让吉祥的一颗心柔的几乎能够化成了水。 她将书放到了床边,轻声道:“皇上,您现在身体还病着,好好休息才好,等病好了在看好不好?” “可是,我怕我耽误太多……” 这个时候的赵简,也没有再装小大人一样,仿佛是真的一个小孩子。 吉祥忍不住抓住了他小小肉肉的手,赵简在被吉祥抓住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印象之中,似乎没有人这样抓过他,连他的母后,也顶多是摸一摸他的脑袋,或者抱着他。 不过,感觉上却是很不错,他微微动了一下手,却是僵硬的一动不动,任由吉祥抓着,仿佛也怕吉祥觉得他不舒服而松开。 吉祥倒是没有发现赵简的这个反应,只是轻声道:“皇上,您只有病好了,才能够好好学习,若是不好好养病,病养好的慢,反而更加耽误功夫。” 赵简点了点头,却依然没有说话。 吉祥其实跟小孩子没有太大的相处经验,虽然也常与绣春的儿子小虎一块儿玩,但小虎本就好动活泼,根本不需要吉祥主动做什么,便能够和吉祥玩到了一块儿。 虽然赵简瞧着比小虎大一点,可是性格却内向内敛许多。 基本上便是,吉祥说一句,他才答一句,甚少表现出自己的喜厌来。 吉祥有一种无从下手,却又十分心疼这个孩子的感觉,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见到吉祥一脸无奈的笑容,笑着也走了过来,走到了吉祥的身边,笑道:“皇上可是已经用了药了?” 赵简点了点头,声音依然小小的:“母后方才喂了朕吃药。” 虽然赵简的声音很小,可是吉祥和袁叔万都能够从中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愉悦情绪。 而袁叔万笑着又点了点头,轻声问询道:“那皇上现在想不想用点心?可是肚子饿了?” 赵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其实是有一些肚饿,因为他父皇逝世的缘故,他如今还在茹素,加之小孩子食量本就小,他饿的也快,不过赵慎向来都是个乖巧的孩子,也被教导过不能够太过于表现出自己的喜厌来,所以常常便是饿着肚子也不说。 他犹豫着,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小孩子这副摸着肚子的表现,却是让吉祥和袁叔万看出了端倪。 吉祥瞧着,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掉了,连忙对袁叔万开口道:“我肚子饿了,你去叫点点心过来好不好?” 赵简听到吉祥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眼睛里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袁叔万看着一大一小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心里也是一片柔软,笑着点了点头。 而等到袁叔万走出去后,吉祥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与赵简进行交流,没想到,赵慎竟然主动自己轻轻的对着开口说了一句:“姐姐,其实我也肚子饿了。” 他说完之后,有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连忙害羞的低下了头。 而吉祥听了,脸上忍不住失笑。 袁叔万吩咐下去后,底下人很快便拿来了点心。 点心拿了十几碟,样式精美,看着也十分诱人,一块儿拿上来的时候,琳琅满目,也让赵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不过,他却是没有主动动筷子,而是等到吉祥给他夹了,他才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后,埋头吃了起来。 点心做的很小,不过是半个指头那般大小,吉祥这样的成人,一口便能够吞进,而赵简这样的小孩子,却也是两三口便能够解决。 吉祥主动替赵简拿着点心,也是发现赵简仿佛是对一盘由蜜豆馅儿做成的酥皮点心十分喜爱,吉祥给她夹了三个,都被他一下子吃尽。 吉祥正想要给他再夹一个的时候,赵简却是突然伸手阻止了吉祥,轻声道:“姐姐,朕不能够在吃了?” “饱了?还是想吃别的?” 吉祥轻声问着,却发现赵简的目光仍然是一动不动盯着她筷子上夹着的点心,又是忍不住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明明便是一副还想再吃的小馋猫模样。 却听得赵简轻声开口道:“母后和奶娘都说,朕是皇上,不能够一盘东西连续吃上三口。所以朕还是吃别的。” 吉祥听了赵简的话,心里又是一阵心疼,还是一个孩子,就算做了帝王,又怎么能够苛求他呢。 她正想将点心继续往赵简的碗中碗,袁叔万却是阻止了他,他夹起另一盘也是红豆馅做的椰丝卷放到了赵简的碗中,笑道:“那皇上吃这个吧!” 陪着赵简用了点心,又是让一个会讲故事的宫人来讲了一会儿故事后,赵简因为本就是拖着病体,这会儿也有一些疲惫了。 吉祥瞧见了,小心翼翼的扶他躺了下来,又是替他捻好了被子后,方才轻手轻脚的从赵慎的寝宫里退了出来。 走到外边厅里的时候,袁叔万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公文。 听到了吉祥走出来的动静,他也抬起了头,看向了吉祥,轻声问了一句:“皇上睡着了?” 吉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袁叔万一块儿出了主殿,方才收起了方才的小心翼翼,轻声道:“皇上刚刚睡下。我们回去吧!” 袁叔万不置可否,跟着吉祥一块儿回了偏殿。 偏殿之中,袁叔万新给吉祥的两个宫人正在屋里收拾着,见到二人走进来,连忙奉了茶后,方才退了出去。 而吉祥也是呼了一口气,用过宫人送上的茶后,方才对袁叔万开口道:“皇上小小年纪,也太懂事乖巧了吧,方才可心疼死我了。” “你很喜欢那孩子?” 袁叔万轻声问着。 吉祥点了点头,开口道:“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我记得常福家的小虎,你也很喜欢,看样子,你本来就是个喜欢小孩子的性子。” “可能是吧?” 吉祥倒是没有多想,随口回了一句,低头放下了手中的碗。 而在这个时候,袁叔万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吉祥本来要收回去的手,笑道:“你呀,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多好,咱两的孩子,一定更乖巧可人疼!” 吉祥闻言,忍不住翻了一口白眼,出声道:“这都第几回了,你今天可是反复反复的提了。看样子,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袁叔万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摸着吉祥的手,轻声温声道:“是啊,我盼了太久了,等你给我生了孩子,我就不反复提了。” “这事儿,又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吉祥闻言,忍不住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嘴巴,轻声道:“我又没有故意不生孩子,只是,这事儿,总得顺其自然吧!” 袁叔万听得吉祥的话,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深了几分,他紧紧握着吉祥的手,笑道:“好顺其自然,不过,我也要努力耕田,争取在你这边田里早点播下种子。” “你……” 吉祥顿时给羞红了脸,被袁叔万那实在是太过明显的暗示给羞到了。 或许是真的有血缘亲情,又或许是赵简实在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孩子,吉祥在用过晚膳后,却是直接朝着赵简的寝宫走去。 袁叔万原本是要跟着吉祥一道儿去的,不过底下又有急件过来,实在是抽不开身,他也只好回了御书房,和其他的朝臣商讨朝政之事。 又想着这是皇上的宫殿,宫里又多数是他的人,只是嘱咐着吉祥带上给她的两个宫人,倒是并不担心吉祥会出事。 吉祥直到走到皇上的寝宫门口,方才发现早上的那一拨人又在,她没有走进去,便猜到可能是闻清婉又过来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吉祥原本打算直接打道回府,可是没有想到,寝宫之内,突然有了一丝动静,寝宫的房门打开了。 这个时候,吉祥若是再离开,便有些不守规矩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了原地,只瞧见闻清婉从屋里走了出来。 吉祥连忙俯下身子行礼,开口道:“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闻清婉走出寝宫,是因为听到了外边似乎是有动静,还以为是袁叔万过来了,等到瞧见站在外边的吉祥之时,脸上忍不住出现了一抹失落。 不过她还是开口叫了起,目光在看到吉祥的脸蛋之时,愣了一下,虽然她和吉祥只有过一面匆匆之缘,可是吉祥的相貌实在太出众,加之又是与袁叔万有点干系的,闻清婉自然记得吉祥是谁。 其实,方才在屋里,她也是听得小皇帝赵简提及过袁叔万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过来。 她当时也有几分猜到是吉祥,可是没有想到,会马上在屋外看到吉祥。 闻清婉忍不住目光紧紧的端详着吉祥的脸蛋,眼里也是带了一份深思。 虽然在闻清婉的心中,吉祥对她构不成威胁,可是女人同性,难免会嫉妒长得好的女子。 而吉祥,长得又实在是太好了。 同时,看着吉祥这副样子,闻清婉心里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淑宁公主,也不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样的魅力,袁叔万竟然肯为了她弃了如此佳人。 明明淑宁公主只是中上长相罢了! 闻清婉有些忿忿不平,也有些同情的看向了吉祥。 吉祥站在原地,身体略略有些僵硬,她也是有些奇怪的看着闻清婉,她只觉得眼前这位太后仿佛是看了她很久,眼神里一直带着深意,这会儿,又透露出了很明显的同情之色。 同情? 吉祥只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虽然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是她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同情的。 吉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够恭敬低头站着。 而闻清婉又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是定王殿下的侍女吧,是殿下带你进宫的。” “是……”吉祥轻声应了,又是恭敬的开口道,“殿下带奴婢进宫伺候。” 闻清婉点了点头,仿佛是感叹的说了一句:“也是,最近可是累到定王殿下了,朝中事忙,本宫的身子又不争气,如今皇上也病了,这里里外外,都得靠定王殿下忙和了。” 吉祥听不出闻清婉的意思,她想了想没说话,依然低着头。 而闻清婉看着吉祥低着的脑袋,突然笑着柔声说了一句:“既然你是定王身边的侍女,可得好好照顾定王殿下的身体,伺候好了,本宫有赏。” “是……多谢娘娘。” 吉祥听着闻清婉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有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可是她也一时之间说不上那种感受,只能够低头应了。 好在,闻清婉说完这话后,倒是没有再说其他,便带着人朝着宫殿外边走了去,似乎是要离开了。 吉祥连忙弯下腰恭送。 等到闻清婉离去后,吉祥倒是没有再进寝宫,一来是对方才撞见闻清婉心有余悸,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兴致了,另一个原因却是,此时天也的确是有些晚了,而且闻清婉刚从里边出来,指不定小皇帝赵简已经歇下了,她也怕打搅了人家。 也只能够打道回府了。 吉祥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事情,直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才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违和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并非是宫中之人,虽然身份上还顶着侍女的身份,但也是定王府里的奴婢吧!而太后闻清婉,和袁叔万可是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方才闻清婉让她好好侍候袁叔万,又说伺候好了她会赏赐…… 这不是有点反客为主的感觉吗? 不过,吉祥倒是没有多想,也只是以为闻清婉是想要拉拢袁叔万才会如此说的,也只是客套之言。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吉祥每回去赵简的寝宫,倒是忍不住有意识的开始注意了起来。虽然闻清婉并没有为难过她,可是私心里,吉祥并不想再撞上闻清婉。 而吉祥的运气似乎也很好,每日里接二连三去往赵简的寝宫,也是一次都没有撞到。 直到后来身边的宫人说了,吉祥方才知道,原来那一日,闻清婉回去后,原本就没有好透的身体病情加重了。 而这一回的病情加重,也是让闻清婉分外的感觉不甘心。 袁叔万好不容易住在了宫中,且有无数次,她可以去探望赵简而偶遇袁叔万的机会,却都是让她这不争气的身体给毁掉了。 闻清婉倒是想要硬着着下床去看,只是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 从那天晚上回来,半夜开始,她便开始发起了高热,太医开的药喝了好几日,身体依然绵软无力,连脸色都蜡黄了许多。 她也不想用这幅形象去见袁叔万,也只能够每日里赶紧乖乖喝药养身体,争取快点将身体养好。 不过,闻清婉的这个期盼,显然并没有成真。 她的身体还未痊愈,赵简的身体已经痊愈了,能够跑来看她了。 而袁叔万在赵简身体康健之后,便搬出了宫里,重新住回了自己的家中,这让闻清婉心里不停的扼腕叹息。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竟然连袁叔万的一面都没有见到。 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闻清婉也不可能再让赵简病一场,即使她有这个心,可是赵简身边的人也不是摆设,自从赵简生了那场病后,身边的人伺候起来更加精心了。 无奈之下,闻清婉只能够自己养病。而这一养病,整整养了半月有余,等到她能够下床走路的时候,梁宣帝的国丧之期都已经过了。 闻清婉因为这段时日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养着病,倒真有几分不闻窗外之事的架势,也不知道外边发生的变化。 吉祥的事情,她算是知道的很晚,而且是在宫人闲聊的时候听闻到的。 她当时正坐在窗口晒着太阳,先时一直躺在床上养病,长久都没有见到过太阳,她都感觉到骨头缺钙都要酥掉了。 而那两名宫人,是她宫里的宫女,原本是站在走道上守着,无聊的时候轻声聊起了话,倒是根本没有料到会被闻清婉听到。 “听 说那位长宁公主,一直养在果亲王府里,当年果亲王夫妇看到落难的她,不忍同是皇家血脉而遭遇不测,便让她隐姓埋名住在了果亲王府里。后来先皇在驾崩之前, 果亲王夫妇与先皇说了此事,先皇仁厚,不但没有怪责果亲王夫妇,而且还给了一道圣旨恢复了那位公主的身份。” “那她是淑宁公主的姐妹了?” “是妹妹,都是瑾帝的女儿,一个是淑宁公主,一个是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 闻清婉先时还以为自己听岔,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听着。 而等到听完了外边的话,她猛地站起了身,怎么又冒出了一个瑾帝的女儿,而且还是自小流落在民间。 闻清婉正要召人进来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两名宫女那边有一个声音轻声道:“其实,我还听到了一个传闻,那位公主,根本不是养在果亲王府,而是在定王府的,是定王殿下收留的。不然此次那位公主要恢复身份,定王殿下怎么可能会那么积极的张罗呢!” 闻清婉的声音哑在了嗓子里,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而外边声音又继续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长宁公主长得太美,有几位见过的,都说是定王身边的那位吉祥姑娘,不过我是没见过了。” “算了,咱们还是别说了,这事儿扯到了定王殿下,又有果亲王,咱们要是被人听到私底下议论,肯定要被罚的。” “恩恩,不过,那位长宁公主,有果亲王和定王殿下二人护着,咱们可千万别得罪了,将来在宫里遇到了,一定要恭敬。” 宫女说话的声音渐渐散去,而闻清婉则是瘫软在榻上。 她的脑子里不停的闪过了方才那些宫女所说的话,又是闪过了吉祥那种美得有些惊人的脸蛋。 她竟然是公主,她也被称为长宁公主,而且也是梁瑾帝的女儿! 闻清婉努力张大嘴巴,拼命的呼吸着,她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是公主,元宁皇后,不该是淑宁公主吗?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闻清婉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她听着那些宫女的话,只觉得是在听一部电视剧。 没错,在她那个时代的时候,的确是有电视剧,将元宁皇后设置为流落民间的公主,从小与袁叔万相遇相知相互扶持,直至袁叔万登位…… 可是,那些电视剧,都被批判成了是编剧在自己意淫罢了,她是历史系的学生,自然从来不相信这种毫无历史根据的电视剧。 可是,被她认为是最没有可能的一种情况,竟然变成了现实。 闻清婉心里未尝没有侥幸的想过,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方向,其实根本没有错,这位新出现的长宁公主,其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是袁叔万的侍女吉祥,元宁皇后就是淑宁公主。 可是如今,她心底里却是一直在告诉她,那些宫女所说的,都是实情。 比起到了如今仍与袁叔万毫无交集的淑宁公主,其实连闻清婉自己,都不再相信对方是元宁皇后。 曾经她以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暗地里阻止的缘故,才没让淑宁和袁叔万有所交集,可是如今她却突然明白,根本与她无关。 她根本就是针对错了方向,她阻止得了淑宁,却根本无法阻止元宁皇后。 闻清婉嘴角浮现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抱着心底里最后一丝侥幸,开口唤了守在外边的宫人。 其实在此时此刻,闻清婉的心中不是最低落,最受打击的。 郭怀远虽然一直养病在家,不过他本就是大老粗,这些年来在战场上没少受伤,袁叔万将他伤的不轻,也不至于让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如今,他一半是养伤,一半却是在蛰伏等待着机会。 郭怀远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外边的事情,而吉祥的事情,也是在袁叔万和果亲王二人行动后第一时间便传了消息过来。 郭怀远听到消息后,当场失态将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也打湿了他本就包扎着纱布的那只受伤的手。 站在边上的崔玉珍还未对吉祥恢复身份一事有任何的反应,便已经被郭怀远的反应惊了一下。 她连忙拿出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想要替郭怀远去擦手。 郭怀远却是推开了崔玉珍的手,第一次没有回应崔玉珍,而是看着与他禀告的人,开口问道:“果亲王也出面了?” “是。” 回禀郭怀远的人,只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又重新开口说了一句:“果亲王说,长宁公主这些年来一直躲在果亲王府里,在先皇临终前,他方才带着长宁公主与皇上说了真相,皇上仁厚,故而没有怪罪他,还恢复了长宁公主的身份。” “呵……” 郭怀远听着,嘴角却只是无疑是的扯起了一抹冷笑。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后,却是闭上了眼睛,坐在了榻上。 崔玉珍看着郭怀远依然湿着的手,唯恐伤口感染,想要伸手去替他揭开纱布换药的时候,郭怀远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伤口早已经好了,不必弄了。” “还没有好全,还是小心一些。” 崔玉珍到底不放心,仍让底下人去拿了药箱过来。 郭怀远见崔玉珍坚持,倒是没有说什么,也是因为这会儿,他根本不想为这点子小事费神。 郭怀远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崔玉珍却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她心里有些犹豫,忍不住轻声开口道:“怀远,公主手中有圣旨之事,你不是早就知晓了吗,如今怎么这般吃惊?” 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公主恢复身份?” 郭怀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崔玉珍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笑的有些无奈,却还是开口道:“与圣旨也与长宁公主恢复身份一事无关,果亲王插手了这件事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崔玉珍闻言,心中忍不住跳了一下,而郭怀远却是自己慢慢的说了下去:“意味着,袁叔万将果亲王收纳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意味着,果亲王以后是跟着袁叔万了,向他结盟了,或者说,对他臣服了。” “三位顾命大臣,果亲王位尊无权,袁叔万出身最低却手握重权,而我则是介于中间……” “怀远……” 崔玉珍看着郭怀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郭怀远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原本,三位顾命大臣,我和果亲王都得避开袁叔万的锋芒,而我也觉得,选择与袁叔万合作,果亲王会更偏向于我,毕竟,果亲王若是选择与袁叔万结盟,等于是要依附于袁叔万,与我,他还能够站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上。” “可是没有想到,果亲王竟然会选择袁叔万。为了等着果亲王与我投诚,我还故意与他一样都故意装病在家里不理朝政。如今,这二人结盟,把我彻底逼上了绝路。” ☆、第166章 崔玉珍没有说话,看着郭怀远脸上流露出的阴翳之色,心里忍不住跳了两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如今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不如,咱们低调行事,只求完成先皇临终吩咐,好好护着皇上……” 郭怀远闻言,还未等崔玉珍话尽,却是开口打断道:“玉珍,你想的太天真了,咱们若是真的无可奈何,什么都不做,只怕到时候要被逼上绝路……不,现在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郭怀远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若有所思,他最终冷冷的说:“既然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绝地重生。” “你什么意思?” 崔玉珍只觉得心惊肉跳,一张脸显得十分僵硬,而她的手也不觉交握在了一起,泄露了她心中的忐忑。 郭怀远听到崔玉珍的问询,抬头看向了崔玉珍,也看出了她的不安,他伸出自己未受伤的那一只手,握在了她交握的双手上,轻声开口道:“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话,郭怀远又是垂着眼睑,轻声问了一句:“玉珍,我记得,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这些年来,你一直陪着我,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却始终事事为我着想,我知道你对皇上也衷心,今日,我也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支持我?” “我……” 崔玉珍眼神闪烁,没有马上回答,她轻声道,“可是如今皇上尚幼,你要做的事情,会不会伤到皇上。“ 郭怀远闻言,只是轻笑着回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郭怀远虽未直接回答崔玉珍的问题,可是这小小的一句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表达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崔玉珍的身体忍不住僵硬住了。 而郭怀远也能够感受到手下那双原本该是柔软的双手此刻是多么的僵硬。 他对此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又说了一句:“玉珍,你是我最珍惜的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情,若是你不赞同,我愿意为你改变主意。” 崔玉珍闻言,心中一动,抬起了头,目光与郭怀远的目光对视上了。 虽然郭怀远的目光里透露出了柔情,却也透露出了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控制不住的野心。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你说什么呢,你我已经结为夫妻,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而崔玉珍的话,也让郭怀远佯装镇定的神情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的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轻笑着开口道:“玉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我不会骗你,方才若是你不答应我,就算是暂时关着你,我也一定会去做这件事情的,不过如今有你的支持,我心里很高兴。” 崔玉珍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郭 怀远伸手抱过了崔玉珍,将崔玉珍抱到了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她有些僵硬的背,又轻声道:“玉珍,我知道,你对先皇衷心,可是如今先皇已去,你也该为自己想 想,也该为我们的将来想想。何况,袁叔万未必没有这份野心,他日,袁叔万也一样会对皇上不利,真等到那个时候,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嗯。” 崔玉珍轻声应着,靠在郭怀远怀中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而 郭怀远却并未注意到崔玉珍的异样,如今,他的心中其实还沉浸在崔玉珍答应支持他的兴奋之中,他笑着设想了二人美好的未来,又是柔声与崔玉珍描述着:“将 来,若是我登上了位置,你也一样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不过,玉珍你该给我生一个孩子了,那个贱人先时杀死了我的孩子,以至于我到了这个年纪,身边也只有 庶子庶女傍身,等到你给我生了孩子,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留给我们的孩子。” “孩子吗?” 崔玉珍的手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只是轻声呢喃着。 而郭怀远却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我也该有个嫡子了,玉珍,我知道让你现在生孩子很辛苦,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一个只属于你我的孩子。” “是,你会有一个只属于你我的孩子。” 崔玉珍笑着抚摸着肚子,垂下的眼睑,却是掩盖了千般情绪,她的声音轻的仿佛是一阵风吹过,便能够吹散一般:“你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郭怀远听到了,脸上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眼里透露出了无限的柔情:“是啊,我知道,你自然会保护好咱们的孩子,我也会保护孩子的,会让你和孩子,得到最好。” 吉祥坐在榻上慢慢的做着手中的绣活,听到了房门口的动静,她也并未抬眼,依然慢慢的做着。 袁叔万从外边走到了里间,看着吉祥一副懒洋洋,有一针没一针绣着手中绣活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走到了吉祥身边,正要坐下之时,吉祥却是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伸手推了推袁叔万开口道:“天儿热,别坐过来了,我让青玉他们给你拿酸梅汤。” 说着,吉祥却是自己站起了身,冲着守在外边的青玉开口吩咐让拿了两碗酸梅汤进来。 而青玉闻言,连忙恭敬的对着吉祥行了一礼。 态度恭谨的让吉祥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青玉青柳二人这副样子,是从她公主的身份被捅出之后开始的,虽然先时二人对她也是恭恭敬敬,但是绝对没有像如今这般,简直就是要将她供了起来一般。 不过,吉祥倒是没有说什么,也觉得这二人到底是伺候了她这么长时间,估计等过段时日,也便能够恢复正常,如今恐怕也只是受了她这个身份的突然影响罢了。 吉祥刚刚吩咐完正要回到榻边坐下,袁叔万却是一把环住她的腰,不等吉祥伸手推开她,却是轻声道:“今日,你已经喝了几碗了?” “什么?” 吉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袁叔万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重复说了一句:“酸梅汤。” “呃……” 吉祥没有马上回答,也有几分心虚,却是轻声道:“不记得了……” “到底几碗,好好想想!” 袁叔万一听,便知有问题,脸上的神色也忍不住虎了起来。 而吉祥忍不住缩了缩脑袋,知道这个时候撒谎,袁叔万一样能够知道真相,只能够轻声诺诺道:“不多,就三碗。” “三碗!” 袁叔万加重了声音。 吉祥也只能够咽了咽口水,替自己辩解着:“其实不多,今儿个天真的有点热。” “待会儿,你不能够再喝了。” “行,不喝了。” 吉祥倒是显得十分好说话,连忙讨好的笑着应承。 不过,这副好态度,依然没有引得袁叔万面上神色和缓,他又是开口说了一句:“明儿个起,也不许背着我偷喝,这酸梅汤,一日喝两碗,已是极限了,而且不能够加冰。” “那我得热死了。”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立刻抱怨了起来。 虽然这个时代的夏天,并没有那么热,可是身上穿的也多,而酸梅汤喝下去,真的是很舒服,若是给剥夺了她的这个享乐,还有什么意思啊! 袁叔万半分不理吉祥的抱怨,脸上神色严肃,看起来十分的不近人情,冷声教训着吉祥:“我先时与你叮嘱过多少次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每次来葵水,都会腹疼,大夫也让你少喝这些性凉的东西,若是再敢狡辩,以后一份都不许喝。” “行,行,都听你的。” 吉祥能够看得出袁叔万在这个问题上的较真,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好,她如今月事不调,偶尔会腹痛,其实也是因为她如今年纪尚幼的缘故。 当初,袁叔万接连给她喝了两多年的补汤,到现在仍然是并未停下,只是喝的日子间隔没有那么短罢了,她的身体哪里会有什么问题,袁叔万这般较真也是在小题大做。 只是,袁叔万对于她身体的问题,看的很重视,而且的确是为了她好,吉祥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而与袁叔万闹得不痛快。 她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吉祥答应了,袁叔万面上的神色也和缓了许多,他笑着握着吉祥的手一块儿坐在榻上,轻声开口道:“你可别忘记了还要给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不养好身体怎么行呢!” “停……” 吉祥有些头疼,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开口轻声道:“袁大叔,你能不能别一日三次的提醒着我,我都要厌烦了。” “叫我什么!” 袁叔万捏了捏吉祥柔软的小脸,笑的有些威胁,说话的声音也颇有几分咬牙啮齿:“坏家伙,你还叫上瘾了。” “没有没有。” 吉祥连忙捧回了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否定。她可是记得袁叔万有多计较这个问题,只是她每每都会忍不住失言,当然也有几分想要逗弄袁叔万的意思在。 要知道,能够惹起这位定王殿下情绪波动的事情,如今可是不多了。 而袁叔万瞧着吉祥这副小模小样做出来的乖巧样子,脸上忍不住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酸梅汤捧上来,吉祥虽然并未动给自己点的那一碗,却还是忍不住撒娇着在袁叔万的那碗中,喝了几口,方才心满意足的捂着肚子躺在了榻上。 袁叔万倒也不嫌弃,一口将剩下的酸梅汤饮尽后,将碗放到了一边的小几上,却是坐到了吉祥的身边,揉着她的肚子,笑着开口道:“你这肚子里,即使能够怀上我的孩子?” “起开,起开……” 吉 祥把过河拆桥做的十分得心应手,完全忘记了方才撒娇要酸梅汤时候的模样。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轻声道:“我想过了,如今我身份也要恢复了,你不是也要光 明正大娶我吗,倒不如等娶了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这样子,咱们的孩子也不至于被别人闲言碎语。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孝期还未过吧!” 吉祥眨了眨眼睛,看着袁叔万故意调侃着。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开口道:“谁敢闲言碎语!” “行了吧,你也莫瞒我了,就是我恢复公主这事儿,先时我又不是没有在外边露过脸,恐怕也有不少人认得话,现在恐怕已经说开了吧!” 吉祥虽然自从从宫里出来后,就没有出过门了,可是对于这些事情,她不用知道,也能够猜到。 袁叔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点着吉祥的小鼻子,轻声说了一句:“这你可就猜错了。” “嗯?” 吉祥疑惑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却是又笑道:“的确是有议论的人,但并不多,也不敢多说。” 说罢这话,又是道,“傻子,我特地找了果亲王一道儿替你撑腰,有两位顾命大臣站在你身后,哪个敢不要命了说你。” 袁叔万自己让吉祥恢复身份,随随便便给吉祥找一个大臣家里做掩饰,当然也是可以,可是到底效果不如果亲王一起站出来来的震撼,也让其他人更能够闭上嘴巴。 而如今,事情也的确是按照他所预想的在发展。 “老奸巨猾啊!” 吉祥笑了起来,不过又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对了,我何时要住进宫里去?” 恢复身份,要回宫,这一点基本上是无可非议的,吉祥虽然心里有些忐忑,可也是早有准备。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暂时你还住在府里,只等我一出孝期,咱们的婚事订了,你再进宫。” “嗯?” 吉祥微微挑眉。 而袁叔万解释道:“对外只称,这些年来你已经习惯住在果亲王府,所以现在仍然住在果亲王府中,当然果亲王府里也给你准备了住所,日后,让果亲王妃给你安排几次后宅应酬,你邀请一些世家小姐夫人游玩,露露脸,便不需要做别的了。” “宫里能同意吗?” 吉祥刚刚说完,自己到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这宫里,倒还真没有什么能够耐得了袁叔万的人。说宫里同意,还不就是袁叔万同意。 她笑着爬起来,靠到了袁叔万的身上,笑着开口道:“原来,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把我留在身边,这么舍不得我?” “自是舍不得……当然也是为了省麻烦了,我可不想公主进宫后,我还要偷偷摸摸去夜探公主香闺。” “说什么呢!” 吉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害羞,捶打了袁叔万的胸膛一下。 闻清婉自宫人处问清楚事情后,似乎是受了大刺激,身体再次反复恶化,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自以为防住了淑宁公主,便可以防止历史上那一位宁皇后出现,但是,元宁皇后其实早在袁叔万的身边。 她想到吉祥那张堪称绝色的脸蛋,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瞧见过的袁叔万对待吉祥的态度,果然是元宁皇后,也难怪能够让晋元帝铁汉柔情。 亏得当时她还天真的同情过元宁皇后,只认为她也会是将来真主出现后,会被抛弃的侍妾。 却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便是正主儿。 闻清婉神色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张脸蛋蜡黄,可是她还是强撑着要坐起身来,并且召唤进了宫人,开口道:“长宁公主呢,不是说恢复身份,身份也上了碟册吗,怎么不来拜见?” 宫人乍然听闻闻清婉这话,脸上愣了一下,也根本没有料到闻清婉病重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会注意到这么小小的细节。 不过她还是如实的开口回道:“果亲王说,长宁公主自小住惯了果亲王府,加之原本长宁公主所居的妙弋宫先时也被先皇征用过,不好在住进去,故而,暂时不进宫了,仍然住在府里。 “至于与娘娘请安之事,只等等娘娘身体康健了,果亲王妃自会带着长宁公主进宫来与娘娘请安。如今便不打搅娘娘了。” 闻清婉听着宫人的回禀,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冷笑,她看着宫人,慢慢开口冷冷说了一句:“敢情,所有的事情,他们都替哀家决定了。” 宫人闻言,低下了脑袋,并没有说话。 而闻清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宫人之言,越想越生气,却又突然仿佛是抓到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也是因为起身太猛加之身体虚弱,让她好一阵咳嗽。 “你方才说,长宁公主先时所居之地,是妙弋宫?” 闻清婉冷声开口确认。 而宫人愣了一下,马上点了点头,开口道:“是,长宁公主,本是妙弋宫妙妃所生。” “妙妃?” 闻清婉倒吸了一口凉气,放在被面上的双手却是紧握成了拳头。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几乎是要被她遗忘在脑海里的事情。 当年,先帝逝世,她曾经在先帝所居的妙弋宫中,看到过一副人物画。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却鬼使神差,盯着那副画看了许久,画中之人,是一个蒙面的女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虽然时隔许久,可是闻清婉的脑海里依然深深的记得。 而且她的确是将那一幅画,藏了起来。 她如今突然想了起来,那副画中的那双眼睛,与一个人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而那个人,便是她在袁叔万身边看到过的吉祥,也便是所谓的长宁公主。 可是,那一幅画,却仿佛是被先皇收藏着,若画中之人真的是吉祥,那么又是什么意思? 闻清婉只觉得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越发的发涨,可是她忍不住看向了身旁的宫人,开口低声吩咐着那名宫人从她藏画的地点将那一副画取来。 而说完这一句话后,闻清婉在宫人还未动身的时候,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对宫人开口道:“你去将果亲王妃传进宫里,哀家要见她。” “是……” 宫人应声退下了。 而闻清婉也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那幅画的真相如何,可是,这长宁公主一定要回宫,若在宫外,她更是长鞭莫及,在宫中,她还能够做一些什么! 果亲王妃当天下午便进了宫,到了闻清婉的寝宫中拜见。 闻清婉吃让果亲王妃进宫觐见,本就是抱着让吉祥进宫的意思。虽然闻清婉也知道,吉祥并不是真正果亲王府里的人,其实这些年来也一直生活在定王府中。 可是,毕竟名义之上,却还是要与果亲王府里说。 只要果亲王妃松口了自然是一切好说。 闻清婉在果亲王妃进来的时候,也是信心满满,她早就听得宫人描述过这位果亲王妃的性格了,虽然泼辣,却也是直来直往,甚少耍什么心眼,想要说服她,对于闻清婉算得上是轻而易举。 而闻清婉的心里,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等到闻清婉真的见到了这位传说之中名声在外的果亲王妃之后,方才发现自己先时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果亲王妃绝对算不得美人,相反,她的长相甚至有些普通,如今加上身体发福,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位普通的女子,竟然将果亲王那个纨绔子弟抓的牢牢的。 不过等到闻清婉开始劝说之后,她才知晓,显然果亲王妃的段数比她要高得多了。 无论闻清婉说了什么劝解的话,可是果亲王妃便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话:“臣妾只听从我家王爷的话,我家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完全便是一副手足无措、没有自个儿主意的寻常妇人模样。 闻清婉虽然只来到这个世界并不长,可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知晓了许多。满京城的,谁人不知晓,所谓的果亲王其实就是一个惧内的家伙,府里的事情,基本上都由果亲王妃来处理决定。即使果亲王并非是这样的人,但果亲王妃却也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妇人…… 吉祥这事儿,自然不是小事情,但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果亲王妃这般说了,显然便是在与她推脱着。 闻清婉看着只做弥勒佛模样,说了不少话,但实际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果亲王妃,几乎是要忍不住爆粗口,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人送走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砸落在了地上。 闻清婉在这一刻,也清楚的明白了,恐怕这事儿找果亲王府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作用,真正当家作主的,恐怕是定王殿下袁叔万。 她犹豫再三,却是对着宫人开口吩咐道:“去将定王殿下请来。” 这算得上是闻清婉第一次如此这么正式的将袁叔万请到自己的寝宫里来,她本该是十分娇羞,甚至是迫切的等待着,可是这一回,她却没有丝毫暧昧之心。 袁叔万此时正好呆在御书房里看着公文,听到底下宫人传达的闻清婉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折上了公文,倒是点了点头,开口道:“好。” 袁叔万自是知晓方才闻清婉召见过果亲王府之事,心中大概也有几分明白,此次将他找去之事,到底是脱不了吉祥恢复公主一事的干系。 只是,袁叔万此时心里倒也有几分好奇。 要知道,吉祥这事儿,虽然对于赵家皇室会产生一些影响,但到底影响不大,尤其对于太后闻清婉与皇上赵简而言,更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反之,倘若吉祥恢复皇室公主的身份,并且嫁予他,对二人也是有好处的。 闻清婉这个时候,硬要将手搀和进这些事情,便是有些多余了,甚至是画蛇添足了。 偏偏如今的这一位太后娘娘,袁叔万倒还真不好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了。 袁叔万来到闻清婉的寝宫之后,闻清婉正好在宫人的帮助下,收拾打扮完毕。 闻清婉看着袁叔万,眼睛里仍任透露着一丝期盼与瞩目,但比之以往,也是收敛了许多,她开口让宫人上了茶,又笑着请袁叔万品了茶。 袁叔万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伸手捡起了茶,送入了嘴里抿了一口。 而闻清婉却又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哀家听闻瑾帝有一位公主尚在人世,如今也是认祖归宗了,前些时日,哀家病重的厉害,倒是没有关注这些事情,今日却是恍然听说,那位公主,还住在果亲王府中。” 袁叔万没有说话。 而闻清婉倒也没有失落,只是又继续开口道:“果亲王府自然不差,可到底是皇家公主,总是流落在宫外,却是有些不恰当了,还是尽早回宫为好。” 闻清婉说完这话,又是看了一眼袁叔万,却瞧见对方无动于衷坐在座位上。闻清婉咬了咬牙,只能够又道:“定王殿下,您说是不是,到底还是皇家公主,总是呆在宫里才像样子。” 在闻清婉的话音落下后,袁叔万手中的杯盏也放到了桌面上,他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闻清婉,开口道:“太后所言却有几分道理,只是微臣还有几分私心。” “定王殿下这是何意?” 闻清婉未料到袁叔万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而 袁叔万在闻清婉微微睁大的眼睛下,笑着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心慕长宁公主已久,自是事事都希望能够为公主考虑。让公主居于宫外,一则便是公主已经习惯了 在宫外居住,乍然回宫,定然不会适应。二则,臣自己也有私心,若是公主居于宫内,臣与公主之间的距离,也会拉大,臣定然会相思成病……” “定王殿下!” 闻清婉大声叫了一声,眉头早已经皱了起来,她根本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出来,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甚至完全不顾礼教。 闻清婉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再说一些别的什么大义凌然之言,可是袁叔万却不再让她开口说话,而是略带警告的笑道:“臣听闻太后娘娘如今身体尚未好转,太后娘娘还是少忧心此类事情,好好养病,等微臣孝期一过,还希望太后娘娘能为微臣与长宁公主赐婚呢!” 袁叔万话中的意思,显然一点都不想让闻清婉再管此事,而闻清婉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她也知道,倘若自己未乖乖听从袁叔万的话,恐怕袁叔万不介意让她一直病下去,一直到死为止。 她也只能够强忍心中的不安与不甘,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轻声道:“定王殿下既然如此说,哀家哪有不成全之理,只是,这长宁公主将来难不成也要从果亲王府里出嫁吗?” “太后娘娘放心,长宁公主备嫁之时,微臣定然会让公主回宫的,毕竟,从正阳门出嫁,可是每一位皇家公主的该享有的尊荣。 “是啊……” 闻清婉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是干巴巴的回着。 吉祥接下来的日子,倒是与先前的根本没有改变,除了玄玠居里的人开始称呼她为公主之外,态度上也有所改变,她依然悠闲度日。 不过,果亲王妃倒是带她回了一次果亲王府,并且带她参观了给她准备下的院子。 院子很大,布置的也是十分精美,而且吉祥也瞧出了果亲王妃在布置这间屋子时候的用心,有新对象,却很少,多数都是一些老对象,看着好像是被用了多年一样,又仿佛是怕吉祥不喜,选的老对象,还都是一些可以留作收藏的东西。 毕竟这些东西,本就是越老越好。 吉祥看完之后,忍不住感激的对着果亲王妃开口说了一句:“费心了。” 果亲王妃只是笑着开口道:“我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哪里费什么心,公主喜欢便好。” 参观完院子后,果亲王妃倒是另提了一事儿,让吉祥招待女客的事情。 其实也是间接的想用这种方式来宣告吉祥的身份。 吉祥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原 本如今天儿炎热,是该到庄上去举办的宴会,王爷在京郊,也有几处凉爽适合招待客人的庄园,只是,公主到底是第一次招待,我想了想,还是办在府上为好,也好 让公主带着客人好好参观一下自己的院子。反正接下来的日子,公主恐怕还要举办好几回这样的宴会,届时再去庄上也不迟。” “还要举办好几回啊!” 吉祥闻言,却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她也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笑道:“我向来喜欢安静,想着倒是在府上、庄上各举办一次便是了。” “那也好,都由公主决定。” 果亲王妃十分好说话,笑着应了,又是拿了名册递予吉祥,笑道:“举办宴会的杂事儿,就让我来处理,公主只管看看,这名册上的人有没有想请的,便圈出来给我,我会去联系的。” “麻烦婶娘了。” 吉祥笑着接过了那份册子,并未马上翻开看。 吉祥虽然是宴会的主角,不过因为有果亲王妃在其中周旋着,倒也没有多疲惫。 不过,这宴会举办之前,光是收拾自己,却是要费好大的功夫,而宴会中,吉祥也是得忍耐着不受那些有些肉麻的恭维话的恶心。 当然,在宴会上,吉祥也认识了不少人,没有深交,但都有了点头之缘,这倒也是一个好处。 而另外一个好处便是,宴会用来打发时间真的很不错,七大姑八大姨凑在一块儿聊着,时间一下子便会过去。 而吉祥也能够知道很多私底下的消息,而且都是十分及时灵敏的消息,大至朝堂上的事情,而小到京城里的一些家长里短。 吉祥倒是来者不拒,全部收进了自己的耳朵了,然后晚上回家,便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了袁叔万。 开始之时,吉祥倒也没有多想,等到做的习惯了,吉祥却是乍然醒悟了一下:她这算不算的是夫人外交啊! 宴会上能够得到的一些消息,的确是十分的灵敏,当然前提如果足够准确,却也是很管用的。 吉祥原本此次宴会的邀请名单中,其实是有崔玉珍的,毕竟在这满京城的贵妇之中,吉祥最熟悉的人,还是崔玉珍。 可是崔玉珍并没有来。 吉祥当时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崔玉珍也不好意思来见她。 不过崔玉珍的事情,倒是会在宴会里偶尔被人提起来,而吉祥听得多了,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或许该说是郭府的异样。 ☆、第167章 说到底,在这京城之中,其实很多的事情,都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恰恰,这郭府,或者该说如今的安王府,也算是众人瞩目,三大辅政大臣,定王府,自是瞩目之重,但果亲王府与安王府,一样是被关注着风吹草动。 吉祥恢复身份一事,虽然名为果亲王府主导,但稍稍有些心眼的人,即使不是真正了解真相,却也能够看得出来,定王府在里边的手笔。 而并未参与到此事中的安王府立场,则是显得有几分尴尬。 即使吉祥恢复身份算是大事,可毕竟这事儿并不太涉及到前朝朝政之事,真正论起来,安王府尴尬归尴尬,但影响仿佛并不大。 吉祥这些日子以来举办的宴会,可说是将京中但凡有几分头脑的人家都邀请了个遍,本也是在变相的在向众人昭示自己的这份身份。 便是不说吉祥与崔玉珍的关系,仅仅是安王府在这京中的地位,便也不应该将安王府给落下,而吉祥也的确是回回都给送了拜帖。 照理,安王府就算再大牌,对于吉祥恢复身份一事再不满,单单就面子上,也总该出席一回吧,可是偏偏,安王府就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竟然回回都没有来。 其他人虽然在吉祥面前并未提及此事,也怕吉祥会因此而介意生气。只是,倒有几个仿佛是要讨好吉祥的人却是表现出了十分愤慨的模样,仿佛是在为吉祥而忿忿不平一般。 “这安王府向来都是大牌,也不知道安王爷养病养了多久,就是未见出门,平日里,也都是让别人去拜见的他。” “哪里是别人去拜见的,我听说安王爷最近住到了京郊的庄上去了,还让庄上的管事到京里买了不少的东西,瞧着,仿佛是要和公主一般开宴了。” “买东西?” 吉祥原本倒对于这些话题没有半点子的兴趣,毕竟这些个所谓的世家夫人,真正八卦聒噪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农村妇女,不过乍然听到对方提及让庄上管事到京里买东西,却是让吉祥忍不住有些奇怪了。 “想必是买生活上的一些对象吧!” 她心中隐隐猜测的,先时她与袁叔万住在庄上,日常的吃食,甚至一些用的东西,可从来不需要去买,庄上差不多都能够自给自足。 毕竟,原本一些庄子设立着,除了给避暑之用,还有平日里给府上供应新鲜吃食的作用,哪里还需要再去外边购买。 “公主,您不知道,那安王府别庄的管事,可是拉了不少的瓜果蔬食,还有米粮到庄上,我府里的管事,与安王府别庄的管事倒是有些熟识,这才给注意上。” “这样……” 吉祥若有所思,心里始终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而 在之后的几日里,吉祥也都没有听到安王府要举办宴会一说,她也差不多将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了,可是在果亲王妃为她有一次举办宴会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又听到 一名夫人与她忿忿不平的提起:“公主,这安王与安王府这几日都回京了,竟然还不来参加公主您设下的宴会,分明便是不将公主您放在眼里。” “回京了?” 吉祥闻言愣了一下,不是前几日还说要举办宴会的,怎么突然又回京了。 吉祥脸上微微淡下的笑容,只让对方以为她听了她的话,也是心中不悦,连忙又开口道:“公主,我小姑子家的府邸与安王府很近,亲眼看到安王明明便是与安王府安然无恙的一块儿下了马车,精神看着可好着呢!” 吉祥听着那一位夫人的话,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抬起头,看着对方笑着说了一句:“这安王毕竟是朝中重臣,咱们这般背后议论是非,怕是不好吧!” 对方原本以为吉祥也会跟着她一块儿忿忿不平讨论,没想到吉祥竟然会是这个反应,不仅面上有几分尴尬,也是有些怏怏然。 吉祥倒也没有真给对方尴尬,反而是笑着站起了身,对着那位夫人道:“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我要去更衣,您好好玩。” “不敢不敢,公主请。” 对方连忙站了起来,对着吉祥恭敬的行了一礼。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带着青玉青柳以及果亲王妃与她的侍从一块儿从宴会之地慢慢走了出来,而吉祥走着一路,经过那些原本或站立或坐着的客人之时,那些人也是连忙的与吉祥行了礼。 吉祥脸上始终带着端庄的笑容,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而后却是走出了宴会之地。 果亲王妃设立的更衣之地,本就离宴会之地并不远,只要走出宴会之地,拐个弯再走一小段路,便可到达。 吉祥刚刚拐弯走上那条小径之时,却是迎面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妇人,她带着两名丫鬟正朝着这边低头走来。 而感觉到前方有人,抬起头,看到吉祥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却是连忙对着吉祥行了一礼。 吉祥原本并未在意,不过看到对方抬头之时露出的相貌之时,脸上也是愣了一下。 她眨了两下眼睛,却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朝着那名少妇看了过去,而对方正是停下脚步避让在路边让吉祥先行,这般情形下,二人反倒是停下来要交谈的意思。 闻青楚的心中有几分奇怪,也是以为吉祥要与她说话,可是没有想到,吉祥也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后,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便重新迈着小步离开了。 吉祥倒真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这么凑巧碰到闻青楚,这一位曾经差点儿成为袁三夫人的闻家五小姐,吉祥是没有见过的,不过因为先时邀请的时候,也将这一位请过来,她倒是听人介绍过,当时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交谈,却是真的没有交谈。 闻青楚嫁的并不好,当然也不是说真的不好,只是相对于她曾经的身份而言,她嫁的算是不如意了,嫁给了一名丧偶的翰林做了继室。要知道,闻家的女人,莫说是嫁给皇宫贵族,就是差一些,再不济一点,也都是嫁给了达官贵人。 而闻青楚却只是嫁给了一名算不得有太高地位的翰林,而且还是做继室。 不过,说来也恰恰是这样子,闻青楚在闻家出事后,既没有被休,也没有被关在家中不得见外人,或许在家里的地位可能会有一些改变,但至少在外的体面,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毕竟好歹,闻家如今在宫里倒是还有一位太后娘娘在,即使闻家犯了重罪,已经不复存在,但闻青楚这个本就嫁的闻家女,倒是没有被夫家如何对待。 对于闻青楚而言,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吉祥在果亲王府参加完宴会后,倒也没有再果亲王府中逗留,与果亲王和果亲王妃二人道别后,便坐上了先时乘坐来时的定王府马车,又偷偷的回到了定王府。 而等吉祥回到玄玠居的时候,却是发现袁叔万竟然已经在家里了。此时,他也正坐在房间里拿着书看着。 她看到袁叔万的时候就有些惊讶了,等到走到袁叔万的身边,看到他手中的书,脸上显然是更加惊讶了。 没想到袁叔万竟然在看一本诗词的书籍,这是在打发时间。 袁叔万倒也并不是不看打发时间的书籍,可是多数的时间,吉祥都是瞧见他在看公文或者信件,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更是日日公文不离手,平日里除了用膳与睡觉的时间,连与她说话的时间都是一压再压,今日怎么这么闲了! 吉祥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袁叔万也是放下了手中的书,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抬起头看向了吉祥。 吉祥顺势在袁叔万的身边坐下了,笑着开口道:“怎么今儿个回来这么早?还这么有空?” 吉祥说着,却是用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点了点方才袁叔万所看的书。 袁叔万笑了一下,看着吉祥红扑扑的脸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笑言:“外边是不是很热,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 “还好,就是下马车的时候热了一下,马车里有冰块放着,并不热。”说完这话,吉祥还是接过了茶水,往嘴里灌了一口。 茶水温温的,不烫,不过也不热,若是平时喝着,却是舒服,但今日,吉祥却觉得有些不想喝了,所以喝了一口,便是放下了。 袁叔万瞧着吉祥这样,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道:“你呀,就是爱贪凉,跟个孩子似得。” 吉祥闻言,连忙讨好的笑着,摇着头否定,她又是笑眯眯道:“没有啦,就是……就是方才在马车上,我刚喝过水,一点都不渴。” 说罢这话,吉祥又是连忙道:“对了,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留在府里陪着你了。” “没事,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而且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说果亲王妃特地为你设的宴吗,不去也是不好的。” “嗯。” 吉祥点了点头,还是笑眯眯道:“刚回来啊,今日看样子是真的闲了。是要陪着我吗?” 袁叔万看着吉祥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又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是,今天一直陪着你,明天也陪着你,也给自己放个假,想不想去庄上,这会儿估计是好时候,瓜果都熟了,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吉祥闻言,原本该是十分雀跃,不过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倒是压下了心中的雀跃,对着袁叔万轻声开口道:“对了,有一个事儿,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 袁叔万并未说话,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吉祥,而吉祥轻声开口道:“你知道安王府最近的事情吗?” “你指什么事情?” 袁叔万并不确定吉祥所言,倒是没有正面回答。 而 吉祥显然十分没有耐心,却是开口道:“我听有些夫人说,郭怀远前几日跟崔姑姑一道儿到庄上去了,你不是说现在瓜果都熟了,可是他们庄上的管事还到京里买了 不少的吃食。原本以为是要办宴会,可是今日郭怀远和崔姑姑仿佛是回京了,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袁叔万闻言,脸上倒是没有浮现出别的神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偶尔又道:“看样子,这宴会你是没白参加了,倒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听着袁叔万略带着几分玩笑的话,吉祥却是没好气的开口道:“好好和你说着呢!” “知道了。”袁叔万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对吉祥轻声道,“吉祥,其实你不用打听这些事情的,我不想让你有太大的压力……”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儿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并没有特意去打听。不过,你说郭怀远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吉祥皱着眉头开口问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倒是没有与吉祥卖关子,只是轻声道:“先时,倒是有听人回禀,说郭怀远别庄里,去了不少的人。郭怀远该是在准备打算着一些事情。” “……打算事情?” 吉祥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问道。 而袁叔万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再说,只是对着吉祥笑着道:“你确定要将时间浪费在听这些事情上,这些事情你早晚也会知道,可是我这难得空闲陪你的时间,却是难得!过些日子,怕是又要忙起来了。” 吉祥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袁叔万的手一下,开口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好奇吗。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去别庄吧!” 接下来的日子,吉祥倒是过得十分空闲,因为天儿也热,吉祥倒也不爱出门,除了参加过几回果亲王妃带她参加的宴会之外,果亲王妃倒也没有再为她举办过宴会了。 倒也不是果亲王妃偷懒,原本依着果亲王妃的意思,自是为吉祥在出嫁之前多举办几次宴会才好,如此方可让吉祥最快的融入到京城里的圈子里。 不过吉祥却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对于京城里的这些贵妇小姐,其实也不必过多亲密接触,如今保持着既不疏远,也不靠近却是最好了。 所以,在与京城里的人都熟识起来后,吉祥倒也没有想要频繁举办宴会的意思了。 果亲王妃对于这些事情,倒也没有多说,也都听了吉祥的意思。 如此一来,吉祥却是真的偷了闲,在家里又重新过起了悠闲的日子来了。 而早先时候所言的安王府里的事情,吉祥差不多都要忘记了,不过,在这一个多月后,吉祥却是突然收到了崔玉珍的信,信很短,只是请她和袁叔万到当初她找过吉祥的那个酒楼一会。 吉祥的这一封信,收的也有几分神不知鬼不觉,她用过午膳打算回里屋歇午觉的时候,在床头发现的。 她拆开之后,也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崔玉珍的字迹。 吉祥自己本身便有习字,故而对于人的笔迹其实十分敏感。 崔玉珍的字迹,虽然多年未曾见到,可是当初,她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是有看到过很多回,当时吉祥心里还嘀咕着,未料到崔玉珍一个宫人竟然能够写得如此一手好字,故而印象十分的深刻。 而崔玉珍在信上所言的内容,却是让吉祥皱起了眉头。 她拿着信坐在床上,犹豫再三,却是将信放到了枕头下边,等到晚上袁叔万回来的时候,方才将信交给袁叔万。 袁叔万接过了信,很快看完了信上的内容,看向了吉祥。 而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袁叔万轻声道:“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其实自从上一回被崔玉珍用那种手段带进宫里后,吉祥对于崔玉珍心里便是十分的防备,而这一封信,也让吉祥心中斟酌再三,始终觉得两边立场实在相对,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笑着将信件倒扣放到了桌面上,对吉祥轻声道:“你觉得崔玉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 吉祥没防袁叔万突然问这个问题,她也说不上来,半晌过后,皱着眉头犹豫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我觉得崔姑姑有点深不可测,还有,她应该对先皇很衷心。” 吉祥说完这话,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袁叔万。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崔玉珍对于先皇,的确是十分衷心。” “那……这和见面有什么干系?” 吉祥心中的谜团越发大了,也感觉有点越发解不开。 而袁叔万在这个时候,笑着开口道:“上一回,我不是告诉过你,郭怀远怕是在准备什么事情?” “嗯……” “那些事情,恐怕崔玉珍并不赞同。” 袁叔万笑着开口说了。 而吉祥却还是有些犹豫,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袁叔万还是轻声道:“咱们,还是小心些吧,毕竟这事儿,有些说不清。” “信件上崔玉珍约见之地,是我的地方,恐怕崔玉珍也怕我们有顾虑不去相见,故意选择了这个地方,好让我们放心,也是她在表示自己的诚意。其实,今日这信件,是她趁着郭怀远不在府上,自己偷偷跑出来送过来。” 袁叔万说完这话,又继续开口道,“既然她已经摆出了如此诚意,我们明日便过去见见。” “好吧。” 吉祥点了点头。 崔玉珍约见的时间,其实是上午的时间,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正是酒楼里人少的时候。 袁叔万带着吉祥到酒楼的时候,崔玉珍早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而看到袁叔万和吉祥一块儿进来,崔玉珍只是微微福身,而后直截了当开口道:“我是趁着怀远到庄上的时候过来的,不能够久待,也便直接说明来意了。” 说完这话,她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又开口道:“定王殿下,我想与你合作。” “与我合作?” 崔玉珍的话音落下后,吉祥忍不住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崔玉珍,而袁叔万倒是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崔玉珍方才的话。 而崔玉珍点了点头,向袁叔万表示确认:“没错,我就是想与你合作。依你之能,恐怕早已经对怀远的举动有所察觉。” 她说完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没错,怀远的确是想要谋反。” 崔玉珍的话一出,吉祥虽然早有准备,心里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而袁叔万却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质疑崔玉珍话里的真假,只是问了一句:“你如今是安王妃,和郭怀远是站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倘若郭怀远成功了,可比与我合作好处多的多了。” “我知道。” 崔玉珍苦笑着点了点头,“可是,我答应过先皇,倘若郭怀远有异动,定然要阻止,也要保护皇上和太后。” 崔玉珍说完这话,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只是轻声道:“定王殿下,我只问您一句,您愿意与我合作吗?我知晓您的本事,既然对怀远之事已经知晓,您定然能够阻止,可是倘若我将怀远全部计划都告诉您,自可让您不费一兵一卒,便阻止他的计划,而且我还可以替您杀了怀远。” 崔玉珍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忍不住跳动了一下,而吉祥更是眼皮子跳了一下。 她仿佛是从未认识过崔玉珍一般,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虽然吉祥也不喜欢郭怀远,可是对于崔玉珍而言,郭怀远到底是她的丈夫,这么多年同床共枕的感情,竟然只是因为要效忠赵慎,便能够下得了这般狠心。 吉祥当然也能够看得出崔玉珍脸上的挣扎与伤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够继续沉默着,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只是看着崔玉珍淡淡开口道:“你的条件?” 崔玉珍放于两手的手紧握,又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只有两个条件。一,将来,倘若袁大人也有了那个野心,请您莫伤太后与皇上母子,好好安置他们。”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答应,而崔玉珍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她犹豫着,又开口说了第二个要求:“二,袁大人能否答应我,除了怀远,不牵扯安王府其他人,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在做出任何会碍到您的事情。” 崔玉珍说着,却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而吉祥和袁叔万都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吉祥犹豫着轻声开口道:“崔姑姑,你怀孕了。” 袁叔万的目光也落在了崔玉珍的脸上。 崔玉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突然?” 吉祥不知道该怎么说,崔玉珍跟着郭怀远多年,可是一直都没有身孕,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上了,实在是有些巧合,又有些不知道该喜还是悲。 而崔玉珍听了吉祥的话,脸上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自然没有这般巧合,可是这些,都不必说出来。 吉祥看着崔玉珍一眼,又看向了袁叔万,她心里有些犹豫,眼里也透露出了担忧,也不知道袁叔万究竟会不会答应。 而袁叔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崔玉珍心中松了一口气,冲着袁叔万与吉祥二人笑了笑,却是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如今正是国丧过后,虽然如今的朝廷,并不像梁瑾帝当政之时那般纸醉金迷,但到底是最繁华热闹的京城,也是权贵最最云集之地,自然是免不得歌舞升平。 天儿虽然冷了下来,可是节日却是越发多了,也让京中变得越加热闹起来。 在浮华之下的京城,其实隐隐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吉祥作为袁叔万的枕边人,却是能够最直观的感受到这一点。 袁叔万越来越开始早出晚归,脸上的疲惫,也越来越深。 她隐隐能够猜测得到,恐怕就是在这几日。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崔玉珍,心里略有几分惆怅。 崔玉珍的肚子,已经慢慢有些大起来,她平日里也都是小心翼翼着,或许该说是小心翼翼的并没有将她有身孕的事情告诉郭怀远。 郭怀远是个武夫,自然心粗,即使崔玉珍是他的枕边人,也并未发现一丝异样,倒是有一回却是玩笑的说起过感觉崔玉珍身体胖了,但说过后,却又没有多想。加之如今事情渐渐的逼近,让他的注意力,也并没有放在崔玉珍的身上。 天刚刚拂晓,郭怀远睁开了眼睛,眼里透露出了一丝精光,脸上的神色,也是带了一丝兴奋,他的眼里虽然带着红血丝,可是神态上,却是没有一丝的困顿。 郭怀远从床上坐起身,正要穿鞋的时候,崔玉珍却是也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了身。 身后传来的动静,让郭怀远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崔玉珍,他看着崔玉珍仿佛也是要跟着她起身,连忙拍了拍她的手,开口道:“你睡着,我马上便回来,马上让你听到好消息。” “算了,我躺着也睡不着。” 崔玉珍说着,却是自己坐到了床边,穿上了鞋子。 郭怀远只以为崔玉珍的心情与她是一样的,倒是没有再多想。 崔玉珍不仅仅是她的枕边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此次行动的全部计划,可以说,除了他自己之外,便是崔玉珍最了解了。 崔玉珍自然也是知道今日便是他要动手了。 郭怀远是武夫,而他的计划,也很简单,自是用武力夺取到政权。 首先需要除掉的人,自然是袁叔万,其次,便是小皇帝赵简。 郭怀远知道袁叔万身边的暗卫恐怕不少,而且个个武功高强,所以,郭怀远所思所想,却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人都伏击在袁叔万上朝的路上,只要一等除掉了袁叔万,便立刻攻进宫里去。 而郭怀远,要亲自带着人,摘下袁叔万的项上人头,这并不仅仅是他为了让自己放心安心,更是为了出这些日子以来掩藏在心中的那口气。 郭怀远由着崔玉珍伺候着他梳洗完后,却是笑着抓住了崔玉珍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而后,他轻声开口道:“等我回来,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崔玉珍眼神闪烁,垂下了眼睑,心中十分复杂。 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手从郭怀远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桌上,端起了一碗粥食,然后又慢慢的走到了郭怀远跟前,开口道:“时候还早,你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郭怀远看到了崔玉珍放到他手中的粥,却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道:“怎么又是骨头粥,都喝了好多天了。” 崔玉珍闻言,却是笑着耐心道:“你手上的伤不是刚好吗,多喝点骨头粥对你身体有好处。” 说罢,她却是想要将骨头粥拿回来,又是开口道:“你要是不想喝,那我替你喝。” 郭怀远一听崔玉珍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忙躲过了崔玉珍的手,笑道:“你的一片心意,再不喜欢喝,我也要喝的干干净净。” 说完这话,他捧起了碗,直接将粥一口气全部倒入了嘴里。 崔玉珍伸了一下手,仿佛是要阻止,却最终无力的握成了拳头,垂了下来,她仰起头,却是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而郭怀远在喝完粥后,拿着袖子抹嘴,正要笑着看向崔玉珍的时候,却没有料到,看到了崔玉珍竟然泪流满面的模样。他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惊慌,却是连忙又开口道:“你不要担心,不会出事的,我会安全回来的。” 郭怀远的话刚刚落下,崔玉珍却是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仿佛是伤心到了崩溃的地步,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玉珍,你怎么了……” 郭怀远有些急了,连忙弯腰想要去扶崔玉珍,可是,他却突然被一阵绞疼给疼的几乎腿脚一软,要倒在地上。 郭怀远勉强扶着一旁的桌子,站稳了身体。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好像是中毒了。 郭怀远的脑子里刚刚浮出这个想法,却是对着崔玉珍脱口而出:“玉珍,粥里有毒,你小心……” 郭怀远的话还未说话,崔玉珍痛哭出了声音,而郭怀远在这个时候,仿佛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他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与伤痛,他紧紧的捂着肚中绞痛之处,声音带着颤抖开口道:“为什么?” 堂堂八尺男儿,在这一刻,却是红了眼眶。 郭怀远不敢相信崔玉珍会害他,为什么,他那么相信她,可是她为什么会跟那个贱人一样害他。 郭怀远情绪崩溃,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被背叛的伤痛之中。 而崔玉珍却是一边痛哭着,一边开口道:“怀远,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郭怀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一阵绞痛之下,渐渐没了力气,也渐渐麻木,仿佛是被带走了生命。 而崔玉珍在这个时候,却是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痛哭着。 郭怀远想要甩掉崔玉珍的手,可是他没有半点力气,最终只是在眼里露出了伤痛与厌恶的情绪。 崔玉珍看到了,她强忍住哽咽,轻声道:“怀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能够背叛先皇,我答应过先皇,要保护太后与皇上的。” “所以,你背叛了我……你是不是和袁叔万合作了,你以为他没有野心吗,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皇上和太后能讨得了好吗?” “他答应我,不会伤害皇上和太后的。” 而郭怀远却是冷笑着,想要甩开崔玉珍的手,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崔玉珍连忙跑到了他的身边,想要扶住他,郭怀远却是冷笑着开口道:“你竟然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和我商量。” “不,我知道,倘若你真的成功了,肯定会杀了皇上和太后,可是袁叔万不一样,他如今已经把控朝政,到时候,也不会将皇上和太后放在眼中。怀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崔玉珍痛哭着,将郭怀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轻声道:“袁叔万答应过我,放过府里所有的人,也答应放过我们的孩子。” 郭怀远原本挣扎着想要甩开崔玉珍的手,听到崔玉珍的话时,脸上惊呆了。 他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因为疼痛使然:“你有孩子了?” ☆、第168章 崔玉珍并没有说话,只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温热的泪珠滴落在郭怀远的身上,而郭怀远看着崔玉珍伤心哭泣的样子,他心里其实有一些不忍,可是更多的却是气愤。 他咬牙忍着痛楚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的……”崔玉珍痛哭着将自己的头埋在了郭怀远的身上,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入了郭怀远的衣襟之中。 郭怀远闭上了眼睛,泪水落下,染湿了他的鬓发。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无力再去计较什么,也无力再对崔玉珍做什么。 或者该说,即使知道崔玉珍背叛了他,除了开始的震怒与悲愤之外,他此刻的心情,却也平静了许多。 他无力的轻声开口道:“算了,我这一条命,本就是你救得,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如今只当是还给你了。” “怀远……” 崔玉珍很想在这个时候,让人叫大夫过来替郭怀远诊治。 可是她给郭怀远用的药,本就是剧毒,此时已经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也根本无法救治。更何况,理智也在告诉她,她既然已经决定下手了,便不可能再让人来救他。 她眼里满是伤痛,也有挣扎…… 而郭怀远只是任由崔玉珍将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肚子上,他此时身体已经感觉到了冰冷,也感觉到了僵硬,他知道自己的时候已经所剩不多了。 郭怀远是恨崔玉珍的,可是他也爱她。 更何况,崔玉珍……并非与当年的郭夫人一般,她这么做,除了为了她自己的效忠,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或许也是想要保全他们的孩子。 郭怀远没办法让这份恨意抵消他对她的爱意,以及这些年来相知相伴的情意。 罢罢罢,事已至此,郭怀远也知道责怪只是多余。 他 慢慢的反握住了崔玉珍的手,在崔玉珍惊慌且讶异的目光中,慢慢开口道:“我不怪你,真的。我走以后,没有人会再安慰你了,所以你不要乱发脾气,免得将自己 气坏了。我走以后,没人会给你暖手脚,晚上睡觉的时候,让丫鬟给你烫暖被窝,不然你一整夜都要睡不好。还有……我们的孩子,好好教导,让他好好孝顺你,就 别提我这个失败的父亲,也别告诉他今日之事。” “怀远……” 崔玉珍泣不成声,整个人哭的仿佛是要厥过去一般。 而郭怀远只是勉强的笑了一下,又断断续续道:“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过有长宁公主在,你和她到底主仆一场,而袁叔万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怕对你和孩子不利。但你一个人养孩子,总归是艰难的,你好好的……” “我后悔了……” 崔玉珍抱着郭怀远痛哭的不行,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以后别这么干了,即使先帝对你有恩典,可是先帝已经走了,你也要为你自己多考虑,将来也替我们的孩子多考虑……” 郭怀远说完这话,却是闭上了眼睛。 而崔玉珍眼神惊恐的紧紧抓住郭怀远的手,她颤抖伸手去探郭怀远鼻下呼吸,郭怀远的呼吸却是微不可探,虚弱的随时都能够消失。 崔玉珍嘴唇发抖,痛哭着扶起郭怀远:“怀远,我错了,你别死,我带你去找大夫……” 郭怀远虚弱的靠在崔玉珍的身上,却是无力伸手拉住崔玉珍的袖子,声音虚弱的仿佛是听不到,可是他与崔玉珍的距离靠的很近,所以,崔玉珍听到了。 “我不行了,你要好好……” 郭怀远的话还未说话,声音却已经弱了下来,几乎听不到了。而他原本抓着崔玉珍袖子的那一只手,屋里的垂落下来。 崔玉珍睁大了眼睛,泪水如同串珠一般,从眼眶中掉落。 她迟迟不敢转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了郭怀远的身体。 郭怀远的身体依然还是温热,可是崔玉珍能够感受得到,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得冰冷…… 崔玉珍的眼里流露出了越发惊慌的神色,最终只剩下了无措与麻木,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郭怀远的脸上,一张面容扭曲着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的嘴巴颤抖着,无声的叫着郭怀远的名字,她甚至不敢叫出声音来…… 吉祥坐在榻上,心中始终有些安定不下来。 一想到那一日崔玉珍所言,她的心情便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咬着嘴唇,双手交握掰扯着。 袁叔万原本坐在吉祥的对面正在看着手中的公文,看到吉祥这副样子,却是放下了公文,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轻声道:“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 吉祥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点了点头。 嘴里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房门外边传来了青玉的声音:“三爷、吉祥姑娘,安王妃来了。” 吉祥收回了方才自己要说的话,与袁叔万一块儿站了起来,将目光看向了门口。 袁叔万的手仍然握着吉祥的手,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吉祥的手轻声道:“别紧张,没事的。” 说完这句话,却是对屋外的青玉开口道:“请安王妃进来。”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忍不住再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此时心情十分的纠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情绪。 她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慢慢从外边走进来的崔玉珍。 崔玉珍的模样十分狼狈,这在吉祥的预料之中,却也是在预料之外。 她发髻凌乱,身上也仅仅着了薄薄的单衣,脚上甚至没有穿鞋子。加上她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睛,整个人十分的失魂落魄,仿佛真的是丢了自己的魂一般。 她身体机械而麻木的走进了屋里,眼珠子更是动都没动一下,直到走到了吉祥和袁叔万跟前的时候,她才开口说了话。 只是,声音,却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样虚渺。 “怀远死了,我杀了他,现在就放在门口的马车里,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吉祥闻言,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而袁叔万感受到了吉祥的害怕,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崔玉珍的身上,却见对方的目光根本没有在看他,只是低着头仿佛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般。 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马上与崔玉珍回答,只是对着吉祥轻声道:“你别跟出来,呆在屋里,我去去就来。” 吉祥连忙点了点头。 而袁叔万又对崔玉珍开口道:“你带我过去。” 崔玉珍在听到袁叔万这一句话的时候,方才抬起了头,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也多了一丝灵光,总算不再是那名空洞与麻木。 她点了点头,往门口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吉祥开口道:“定王殿下对公主真好,以前,我家老郭也对我这么好……” 吉祥没有料到,崔玉珍会突然对她莫名其妙的说上这么一句话,她目光奇怪的看向了她,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不过,崔玉珍显然并不是要等吉祥的回答,等到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有转了身,径直走出了屋子。 吉祥眼神闪烁,流露出了几丝不安。 她只觉得这事儿,让她心里难受极了。有一种仿佛是吞了苍蝇的感觉,却又不完全是…… 袁叔万回来的时候,吉祥并不是一个人呆在屋里,而是将青玉和青柳二人都唤了进来陪着她。 她倒也没有与青玉青柳二人交谈,只是在崔玉珍和袁叔万离去后,她一个人呆在这个大屋子有些害怕与不安,所以想要身边有人相陪罢了。 等到袁叔万回来后,她几乎是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冲到了袁叔万面前。 袁叔万也被吉祥的举动给惊了一下,唯恐她摔了去,连忙伸手去搀扶。 吉祥的手碰到袁叔万的手后,感受着对方干燥而温暖的手心触觉的时候,心里渐渐安定了下来,也不再是方才那般不安。 她轻声开口问道:“崔姑姑呢?她没有回来吗?” 袁叔万微微点了点头,开口回道:“她回去了。” “那……郭怀远真的死了吗?” 吉祥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焦虑不安的样子,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屏退了青玉青柳二人后,轻声道:“郭怀远的确是死了,尸体,我也让崔玉珍带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 其实,吉祥在崔玉珍走进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发展,可是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崔玉珍怎么会真的将郭怀远杀了呢? 明明……他们二人的感情是那么好,甚至还有患难交情。 吉祥不喜欢郭怀远,可是,她却是知道,郭怀远对崔玉珍,是一片真心的。 而崔玉珍,看起来,也很幸福的样子。 崔玉珍怎么会下得了手? 吉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头却始终紧紧锁着。 “我想不通,崔姑姑就算真的要效忠先皇,可是郭怀远和她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他对她那么好……” 吉祥仿佛是倾诉发泄一般,对着袁叔万语无伦次的说着。 而袁叔万也看出了吉祥情绪的激动,他能够看得出,这件事情对于吉祥的冲击。 吉祥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事情的人,可是这一件事情,的确是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只怕也会在她的心里留下一道印子。 袁叔万握着吉祥的手,温声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不要多想,这件事情,和我们关系不大,你别往心里想去。” 吉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目了然,她是记着这件事情的。 袁叔万想了想,只能够对着吉祥又开口道:“其实,崔玉珍会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她对于先皇的衷心,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她在做一个理智的抉择。” “什么意思?” 吉祥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而袁叔万轻声道:“郭怀远成事的概率太低,对于郭怀远而言,不过是覆水一站。可是显然,崔玉珍并不想去冒险,所以她想要选择一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与我合作,只要死郭怀远一个人,却能够保全安王府里的其他人。” “可是,我还是很难理解她怎么会杀死郭怀远?” 这一点也是吉祥最最纠结在心上的一点。 吉祥其实有想过,倘若今日她和崔玉珍换地处之,倘若袁叔万站在了郭怀远的位置,她能够下手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吉祥承认自己优柔寡断,可是没办法,她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了一个淡笑,摸着吉祥的额头,轻声道:“所以,你和崔玉珍是不一样的。她更理性,也更加杀伐决断。” “我做不到……” 吉祥抬起头,轻声道,“倘若有一日,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我宁愿陪着你一起死,也不愿意动手杀你。即使我肚子里有了孩子……” “我知道。” 袁叔万轻笑着,抓着吉祥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就是一个傻瓜,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份执拗傻气。” 郭怀远此次的起事,显然并未对京城造成任何的动荡。 他埋伏的人马,自然不可能堵到袁叔万,反倒是是被袁叔万先一步埋下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拿下了。 而郭怀远,自己则是死在府中。 不过,此次之时,到底并没有完全压下,至少,京中从上至下,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场硝烟,被袁叔万消灭在了他们还未察觉到的时候。 一时之间,袁叔万的声望,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上,都达到了空前高度。 而袁叔万对于郭怀远与郭家的处置,虽然让不少人并不觉得满意,但至少无人敢违抗,反倒是称赞袁叔万仁厚。 郭怀远虽然因为造反被捋去了安王的位置,甚至只让以一介白身的身份入葬,可毕竟他先时犯下的可是滔天大罪,没有被抛之荒野,也没有死后受辱,其实的确是仁厚至极了。 而郭府里的人,只因为从未参与此事缘故,倒是并未被处罚。 而崔玉珍,则是因为大义灭亲、举报有功,虽然没了安王妃的位置,却也重新得了先时诰命夫人的称号。 一切尘埃落定,而袁叔万的孝期,也在不知不觉间,滑然而过。 袁叔万的孝期一过,也便意味着吉祥要准备待嫁了。 公主出嫁之事,自有宫里筹办,而公主从正阳门出嫁,也是历来公主的荣耀…… 所以即使袁叔万再不舍,却也必须得送吉祥进宫了。 显然,袁叔万也一点都不放心让吉祥一个人住在宫里,还亲自道果亲王府拜访,请了果亲王妃陪着吉祥在待嫁的这段日子里共住宫中。 当然,袁叔万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倒也并没有忘记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请如今的小皇帝赵简与二人赐婚。 虽然赵简如今的圣旨形同虚设,可是在这些不算朝政大事的事情上,还有有一定的作用。 小皇子赵简自然毫无异议,欣然答应。 而闻清婉听闻此事,却是敢在赵简下圣旨前,赶到了赵简的宫中。 赵简原本看到自己的母亲来看他,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他甚至还十分高兴的邀请自己的母亲看自己要发下去的这一份圣旨。 而闻清婉看到那一份圣旨的时候,脸色十分阴沉。 她按捺下想要发火的冲动,却是挤出笑容对着赵简开口道:“皇上,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位长宁公主的身份?” 赵简闻言,还带着婴儿肥的稚嫩小脸上原本的笑容却是微微顿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而闻清婉瞧见了,却是连忙开口道;“母后也是听人所言,所以对这位长宁公主的身份心存犹疑。” “虽然母后到如今还未见到过这位长宁公主,可是听人所言,她与定王殿下身边的一名侍女长相酷似,或者说,就是同一个人。你说,这位公主,会不会是假的?” “母后慎言。” 赵简没有料到,闻清婉竟然会将这事儿放到台面上来讲,他虽然年龄尚幼,可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却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相反很多问题,他甚至比大人要看的透彻。 听着闻清婉的这些话,赵简抬起自己的脑袋,看着闻清婉,轻声开口道:“她手上有父皇留下的圣旨,而且有定王殿下与果亲王王叔替她作保,母后怎么好说她是假的呢!” 虽然赵简没有直接道明自己的意思,可是闻清婉却是能够听得出赵简的意思。 吉祥既然有圣旨,还有两位顾命大臣替她作保,便是假的,也得当成是真的一般。 而闻清婉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难堪,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开口说了一句:“就算是真的公主,可是她当过侍女一事儿,毕竟不好听,也有辱皇家脸面。更别说你还要将她赐婚给定王殿下……” “母后,果亲王爷说了,这些年来,都是他们收养的长宁姐姐。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就别说出来,免交让人笑话了。”赵慎小大人一般说着话,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的确是句句在理。 “你……母后不是这个意思,母后只是觉得,还是稳妥点好。” 闻清婉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而赵简瞧见闻清婉这副神情,也忍不住跟着皱了一下眉头,却是轻声开口道:“母后,不管这位公主是真是假,可是她要是嫁给定王殿下了,这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您为什么不开心啊?定王娶了公主,定然会更加用心的辅助朝政……” “你真是太天真了……” 闻清婉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看着脸上有一些一脸惘然的赵简,她轻声开口道:“听母后的,这赐婚就不要下了,母后不会害你的。” 赵简闻言,脸上有些为难,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母后莫生气,可是朕已经答应了定王殿下。赐婚二人下个月初完婚。只等着待会儿圣旨一下,便让长宁公主入宫备嫁” 下个月初? 闻清婉睁大了眼睛,如今都已经是月中了。 “怎么会这么赶?” 闻清婉皱着眉头开口问了一句。 而赵简这话倒是回答的快,他轻声开口道:“婚事是定王殿下自己进宫求得,日子也是他自己定的。” “这么急,来得及筹备吗?” 闻清婉的话,问道了赵简的迷惘之处,他哪里能够考虑的这般周全,不过却也是轻声道:“定王殿下既然求了,自然自己会安排的,母后不要操心。” 谁操心了…… 闻清婉被赵简的话一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巴不得这婚礼办不成了,如今他也是很努力在破坏当中。 可是,她想到方才赵简所言,婚事竟然是袁叔万自己来求的,说到底,这圣旨虽然是赵简下得,但赵简根本没有任何的权利,不下,袁叔万一样有办法能够得到。 她纠结的咬了咬下唇,也知道自己找小皇帝赵简帮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只能够另谋蹊径了。 闻清婉倒也没有说话,随意与赵简说了几句话后,却是直接离开了。 赵简虽然并不懂大人世界的事情,不过,并不妨碍他将事情做下去。 在闻清婉离去后,他便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太监,让太监到定王府里宣旨。 而吉祥也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只等圣旨一下,便与果亲王妃一道儿乘坐着马车入了宫。 ☆、第169章 吉祥入宫之后,与果亲王妃所住宫殿,自然不可能是妙弋宫。 虽然妙弋宫曾为吉祥所居宫殿,但毕竟在她离开后,先帝将其作为居所,甚至是在妙弋宫中驾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妙弋宫也变成了皇帝的行宫。 吉祥一个公主若是想要住进去,便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 袁叔万在离前朝御书房不远处择了一处漪澜宫为吉祥居住。 漪澜宫并不算是过于华美的宫殿,相反,可能还淹没在众多宫殿群中,不过它却是有一个非常好的优势,与御花园不远,与御书房也十分近。 由此,倒也成了一处后宫妃嫔比较看中的一处宫殿。 不过,如今的小皇帝赵简年龄尚幼,莫说是嫔妃,便是连皇后都未曾定过,而梁宣帝赵慎生前,也并未将漪澜宫赏赐给自己的后宫妃嫔,由此荒空了许多时间。 不过,毕竟此处宫殿位置十分好,所以这些年来也维护的十分好。 吉祥入住之前,袁叔万遣人特地将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又有许多摆设重新替换添置,倒是一下子,让这处长久没有人气的宫殿热闹了起来。 果亲王妃陪着吉祥来到漪澜宫之时,宫门口早已经站了一排宫人迎候,吉祥眼尖瞧见,站在前边的两张熟悉面孔,却是先时小皇帝赵简生病之时,袁叔万找来伺候自己的那两名宫女。 不过,此趟进宫,除了有果亲王妃与她结伴,另有青玉青柳二人相伴,吉祥在心理上倒也没有像上一回进宫一般,处处依赖着这两位宫女。 只是,青玉青柳二人虽然与吉祥十分熟识,吉祥却也知晓,这二人到底不是宫中人,可能在宫里行事更为便宜的,还是这两名宫女。 所以,吉祥也是下意识的将目光多看了两眼那两名宫女。 而漪澜宫的管事宫人领着众人与吉祥和果亲王妃行了礼后,却是对着吉祥轻声道:“公主,奴婢看您身边已有两名贴身伺候人了,只是,她们到底不是宫里的,对宫中之事并不了解,所以奴婢斗胆,另为公主择了两名宫女,不知公主可否愿意?” 吉祥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你费心了。” “公主谬赞,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管事宫人笑着应了,转头冲着吉祥熟悉的那两名宫女开口道:“沉香、碧玉,过来见过公主。” “是。” 二人闻言,从宫人队伍中走出,慢慢走到了吉祥面前,福身行礼。 吉祥微笑叫起,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熟稔之情。 而只待行完礼后,管事宫人又开口道:“既然公主看中二人,便请公主为二人取名。” 吉祥闻言,刚想回答说不用改名,不过突然想到了一事,这宫中规矩,一般宫人跟了新主子,新主子都会替宫人改名,当然,也并非每一位宫人都能够得到这份荣幸。 没错,的确是荣幸,一般而言,做主子的,不可能会关注到每一位宫人,毕竟,上上下下,伺候主子的宫人实在太多,主子真正会注意到的,也只是自己亲近的或者信任的。 所以,被主子改了名的宫人,其实也是一种宣誓,代表了主子对这名宫人的器重。 吉祥虽然久未居宫中,但这一点却还是知晓的,故而也吞下了先时到了嗓子眼的话,她笑着开口道:“好,既然以后都要在我身边伺候,我身边原已经有了青玉青柳二人,你们便换做青枫青岚吧。” “多谢主子赐名。” 二人闻言,脸上倒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忙对着吉祥又是行了一礼。 虽 然并未明白说出来,不过一路走入漪澜宫内,吉祥只是微微端详,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座宫殿里的人,恐怕皆是袁叔万所安排的,如此精心安排,一来是为了让她 在宫中这段日子能够过得舒服。二来,恐怕也是因为她届时从宫中出嫁,自然也会带出一部分宫里的人作为陪嫁,而她在宫里所居的这段日子里伺候她的漪澜宫宫 人,恐怕也会成为作为她陪嫁的不二人选。 抱着这样的想法,吉祥倒是没有想要敲打这些人的意思,等到了漪澜宫主殿坐下后,吉祥只是让青玉青柳二人拿出了早先时候便准备好的赏赐做了惯常的封赏后,却是笑着让众人退下了。 果 亲王妃坐在吉祥边上,只是面上带笑瞧着,并未对吉祥的行径有任何的指点,只待宫人退下后,她方才温声开口道:“这一路进宫,你恐怕也是累了,不过,毕竟你 是第一回正式入宫,还得去拜见一下长辈,让宫人先伺候你换身衣裳,整理整理仪容,我带你先去拜见一下太后娘娘。” “是。” 吉祥自然知道果亲王妃所言,其实是她应该遵从的,故而笑着应了,又轻声道:“麻烦婶娘了。” “瞧你这孩子,如今还对我这般客气,我可是不应的。” 吉祥听出果亲王妃也是玩笑之意,并没有真的责怪之意,脸上忍不住又是轻笑了一下。 其实,真说收拾,倒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因为今日本就知晓要进宫,晨间起身,吉祥便是做了隆重的装扮,又是穿了宫装,又是上了脂粉戴了首饰,还梳了一个异常华丽的飞仙髻。 只是到底是宫中规矩多,对于打扮,也是十分注重。 吉祥乘坐马车而来,宫装裙虽然没有任何污迹,但多少有些褶皱,便显得多了几分不工整,故而也得换下这一身。 而发髻,也由着青玉伺候着重新梳了一下。 吉祥到底是习惯了青玉青柳二人伺候,故而虽然身边又多了两位青枫青岚,却并没有直接用到她们。 而在青玉青柳二人伺候吉祥的时候,吉祥的目光有意无意透过镜面观察了这二人,却见二人脸上仍然端着淡淡笑容,也没有露出任何的不高兴与不情愿,只是十分殷勤替着青玉青柳二人打下手,看起来,也是一副其乐融融之态。 吉祥收回了目光,倒是放下了心。 其实她先时也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既然是袁叔万给安排的人,自然会懂得守分寸。 吉祥简单收拾完后,走到寝宫外边时,果亲王妃已经等着她了。 吉祥连忙笑着告了罪。 果亲王妃自然不可能与吉祥计较这点子小事,只是笑着与吉祥说了几句后,便带着吉祥朝着太后所居的宫殿走去。 一路之上,果亲王妃倒也小心的叮嘱着吉祥。 吉祥听着果亲王妃的叮嘱,连连点头,其实果亲王妃叮嘱的事情十分简单,只让她到了那边,按照规矩行礼便是,剩下的,便充作木头人即可,由着果亲王妃替她应付。 吉祥对此自是求之不得,连连谢过果亲王妃。 而果亲王妃却是意有所指,笑着对吉祥打趣道:“我可没有替你想的这般周全,是有人特特拜托了我,公主您可是谢错人了。” 吉祥微微挑眉,自然知道果亲王妃所指的意思,不过她面上也没有露出羞涩之意,只是充作未懂果亲王妃的意思,仍然笑道:“瞧婶娘说的,不管如何,还是要好好谢谢婶娘这个出力的。” 说话间,倒是很快便到了闻清婉所居的宫殿。 其实,闻清婉在成为太后后,却是仍然居住在原本当皇后之时的宫殿里。 一来是,小皇帝赵简如今年纪尚幼,也没有立后,皇后的宫殿自然是空着,即使小皇帝立后了,倒也没有让长辈让晚辈的道理,只要闻清婉不愿意搬,自然可以一直住着,只是不太和规矩罢了。 二来,其实也就是闻清婉是真的不愿意搬,即使太后的宫殿华贵一点都不逊于如今的宫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太后所居的宫殿,如今却是闻清婉避之不及之地。 要知道,当初太皇太后,可就是在那处宫殿里自缢的,她本就是心虚害怕,到了如今,入寝之时,还需要让数名宫人替她守夜,且不许灭灯,让她搬到太后的宫殿里去住,她又如何还敢靠近那处去。 当然,其他人倒是并不知道闻清婉的这桩心事,也只当闻清婉是对于太皇太后曾在那处宫殿里自缢觉得不详才不搬,倒也没有多想。 而且,也没有人提出让闻清婉搬出皇后的宫殿,故而,她倒是安安稳稳的仍然居住在自己之前的居处之中。 果亲王妃带着吉祥来到宫门口的时候,早有宫人在门口等候着。 等到二人走近,宫人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连忙轻声道:“长宁公主、果亲王妃,太后娘娘让奴婢在此处等二位,只等二位到了,便让奴婢领您们进去。” 果亲王妃闻言,脸上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笑道:“那便是麻烦你了。” 说着,让跟在她身边的人上前给那名宫人送了一个荷包。 宫人也没有推辞,笑着受了,又是带着二人慢慢朝着里边走去。 吉祥紧紧的跟在果亲王妃身后,只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名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之人。 不过,她倒也是有偷偷打量着所经过之处,等到越走越深,却也发现异样,闻清婉并没有在外边厅殿里接见她,瞧着意思,仿佛是要将她带到里边寝宫去。 而果亲王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奇怪的,不过想着如今闻清婉所处的位置,又想着她们背后的她们王爷以及袁叔万,倒也并没有太担心,依然心声安定的随着那名宫人走进了寝宫之中。 寝宫之中,闻清婉仿佛是刚刚起身一般,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两名宫人环绕梳着妆。 而在闻清婉和吉祥一块儿走入寝宫之时,虽然发出的动静很轻,可是,闻清婉还是透过镜面看到了从外边走来的二人。 闻清婉的目光,也落在了镜面上映照出来的吉祥身影。 闻清婉并非是第一回见到吉祥,先时,吉祥还是侍女跟在袁叔万身边的时候,闻清婉便是看到过她几次,也都对她美过常人的容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那些次,都没有如今这一回,给她看到的更为震撼,显然,今日的吉祥,是经过精心的装扮。 宫装原本就是华美异常,穿在吉祥的身上,更是衬托出了她玲珑有致的美好身段,而她今日的装扮,整体也是偏向华丽的,若是寻常相貌与气质,只怕早被这副打扮压的寡淡了,其他人第一眼看见,可能也只会注意到她的装扮,而不会注意到她这个人。 可是吉祥不会,在她的哪张脸蛋下,没有人会再去注意别的。她的装扮,也只是在给她锦上添花。 一眼瞧去,却是美得夺目,美得慑人。 就连闻清婉自己瞧见了,都有那么一瞬间,神思恍惚。 直到身后二人跪下了身与她行礼之时,她方才回过神来,慢慢转了身,朝着二人看去,却是目光复杂的又看了吉祥一会儿,方才笑着叫起了身。 “公主和王妃可莫见笑,哀家许是前些日子生了病的缘故,虽然痊愈,总感觉精神不济,方才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如今方才起身梳妆。” 闻言,果亲王妃连忙开口道不敢,又是轻声道:“是臣妾二人打扰了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莫怪罪。” “瞧你说的,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着,却是唤了宫人去搬凳椅过来与二人赐座。 吉祥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半边的凳子,她从一走入这寝宫,便能够有意无意的感觉到一股打量着她的目光。她能够感觉得到,这股目光是出自闻清婉,所以她也没有抬头,只做木讷不知。 不过,显然闻清婉并不打算这般放过她。 一等吉祥还未坐下多久,却听得闻清婉开口道:“这位便是长宁公主吧,果然是天姿国色,不过哀家瞧着,怎么有几分眼熟啊!” 吉祥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慌乱,只是想着自己是否该起身回话的时候,果亲王妃却是笑着开口道了:“公主毕竟是咱们赵家的女儿,太后娘娘瞧着熟识,却也不奇怪。” 闻清婉闻言,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纠结于此,而是转过身,重新面朝着镜子,一旁宫人正要重新上前替她梳妆的时候,却听得闻清婉又开口道:“不知道公主会不会梳头?” 虽然只是疑问句,但吉祥和果亲王妃却都懂得闻清婉可能下一句便是吩咐让吉祥去梳头。 到底是女儿家,怎么可能会真的不懂得梳头,若是说不会,则有推脱之意。 但是若说会,则是要上去帮着闻清婉梳头,吉祥对于闻清婉的感觉有些奇怪,她也不愿意去过多的接近。 显 然,虽然只是梳头小事,但果亲王妃也并不想让吉祥去接近闻清婉,她却是连忙笑着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对闻清婉笑着开口道:“瞧太后娘娘说的,梳头吗, 公主自然会的,不过公主年少,又是金枝玉叶,恐怕不懂得伺候太后娘娘梳头,臣妾手拙,却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嫌弃臣妾。” 闻清婉看着镜中映照出站在她身后的果亲王妃,脸色神色微微变了几分,却又是笑着开口道:“瞧果亲王妃你说的,哀家怎么会嫌弃呢!” 说着,便让一旁宫人将玛瑙梳递予了果亲王妃。 虽然闻清婉心中对于这个碍事的果亲王妃厌恶至极,可到底不敢撕破脸皮。闻清婉再没有政治触觉,却也知道这位果亲王妃如今的地位。 果亲王作为如今皇家难得还处在朝廷上领有差事的宗亲王爷,地位自然特殊,更别提他还是如今仅存的二位顾命大臣之一,何况,明眼人瞧着都知晓,果亲王早就归于袁叔万一派,且深受器重…… 果亲王妃作为果亲王的正妃,且是唯一的女人,自是连她这个并无实权的太后都得掂量着点。 也因为心有忌惮,闻清婉也知道有果亲王妃在,她定然是讨不得什么便宜。 她心中又酸又涩,原本以为,让吉祥进宫,自己到底是这宫里的地头蛇,也是强龙,自是能将对方捏在手中,可是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如此费心,还请了果亲王妃作陪。 闻清婉心中恨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留人在她宫里,自然也只剩下与她添堵。 只待果亲王妃与她梳完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憋屈,倒是笑着将人给打发了。 吉祥随着果亲王妃从闻清婉的宫中走出,心里也是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说实话,虽然闻清婉这位太后从来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可是吉祥每回见到她,总感觉心里怪怪的,还有一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 若是方才没有果亲王妃陪着她,一想到要和对方独处,吉祥就忍不住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没错,就是不寒而栗。 吉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为自己对于闻清婉的形容而感觉到了一丝心惊。 果亲王妃见吉祥一路沉默的走在她的身后,还以为是方才给吓到了,于是笑着与她玩笑道:“这会儿已经出了太后的宫里了,倒不必拘束了。” 吉祥听出了果亲王妃的安慰之意,脸上笑了笑,只是又道:“待会儿,还要去拜见其他人吗?” “其他人吗?”果亲王妃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倒不必这么赶,这宫里,你真正需要拜见的人也只有太后一个,皇上毕竟年幼,而且身居前朝,也非你的长辈,倒也不必一定要去,至于其他的太妃们,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拜见自然可以,不拜见也无妨。” 果 亲王妃并未真正说出的,其实若吉祥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依靠的公主,自然是得一一拜见过来,可是吉祥并不是,相反,她名义上挂着果亲王府替她做依 靠,又即将嫁予定王袁叔万,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之人,莫说是去拜见那些人,即使是在宫里等着那些人来拜见,也并无不可。 故而,果亲王妃说完先时的话后,又笑道:“这一日奔波下来,怕你也是累了,这会儿天色也不早,咱们回去歇息,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议。” 吉祥进宫之前,本就是打着要听果亲王妃话的意思,见到果亲王妃如此说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便随着果亲王妃一道儿径直回了漪澜宫。 不过等到回道漪澜宫的时候,却发现厅殿之中,却是摆放了不少的礼品。 而站在边上清点着的管事宫人看到二人回来,连忙上前行礼禀告道:“公主、王妃,这是方才贤贵太妃和淑宁公主送来的礼品,只是,见公主和王妃不在宫中,便回去了。” “贤贵太妃,淑宁公主……” 吉祥愣了一下,这二人与她并不陌生,就是前不久在赵慎的灵堂前边,还见过一面。 而果亲王妃倒是不知道吉祥和那两位有这份渊源,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即使如今吉祥炙手可热,可是这两人这般殷勤上赶着存有巴结之意,却也是有些过了吧。 果亲王妃走到了礼品前边,捡起礼单看了一眼,倒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贤贵太妃此人,果亲王妃自然是知晓,经历两朝虽不算盛宠,却也是宠爱不衰的太妃,手上自然会有不少的好东西。 可是贤贵太妃的这份礼,却也是有些太厚了吧。 除去一色极为难得一见珊瑚翡翠珠宝不说,另有多匹宫绸贡缎,还有名贵药材……就是连果亲王妃这见过世面的人,都感觉到这份礼品实在是太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贤贵太妃自然不会有恶意,但恐怕对吉祥也是有所求。 果亲王妃略微沉吟,却是对吉祥开口道:“到底贤贵太妃是长辈,没道理由她来看你,还给你送了礼,明日,咱们也回一份厚礼回去,顺便去拜见贤贵太妃。” 吉祥闻言,自然是点了点头。 晚膳是吉祥与果亲王妃一道儿用的,是从御膳房里送出。 不过令吉祥感觉到惊讶的是,这御膳房里送来的菜色,不仅仅是丰富,竟然多数都是她所喜爱的,也是她在家里常用的。 看着这些菜色,倒是让吉祥原本没有多少的胃口也忍不住开了些,也用了不少的饭菜。 这让果亲王妃瞧见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吉祥打趣道:“原本以为你今日胃口会不佳,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换了个环境,一样吃用的香,我也可以放心了。” “让婶娘担心了。” 吉祥并未道出实情,笑着开口说了一句。 等到果亲王妃离去后,天色已经暗下,吉祥也回了自己的寝宫,青枫青岚二人因为熟知宫廷,已经帮着她开始去准备梳洗之物,而青玉青柳二人则是守在吉祥身边。 青玉打开进宫时带来的包裹,笑着将吉祥先时未看完的书递予了吉祥,又是轻声道:“三爷吩咐让奴婢给您带上的。” “嗯……” 吉祥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却也是十分甜蜜笑着,接过了书,正待翻到先时所看的书页,低头准备看去之时,却突然听到了窗户边传来了一阵动静。 ☆、第170章 吉祥顿时变了脸色,她下意识看向了青玉青柳二人,而二人也是脸色一变,目光看向了窗户边上。 只瞧见原本关的好好的窗户此时正慢慢被推开。 吉祥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而青玉青柳二人也是连忙围在了吉祥前边,浑身紧绷,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而在这个时候,窗户被推开了,吉祥只瞧见窗户外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而未等她开口说话之时,那张脸的主人却是直接翻窗入户了。 吉祥瞪大了眼睛,看着袁叔万以十分潇洒利落的姿势从窗户外边翻身进来,眼里透露出了满满的惊奇。青玉青柳二人也一样,不过二人可不敢像吉祥一般大大咧咧的瞪大眼睛直视。 堂堂定王殿下袁三爷袁叔万竟然翻窗,即使姿势再如何利落潇洒,可也改变不了他翻窗入户的事实啊。 青玉青柳二人恨不得让自己钻进地缝里,只觉得她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而袁叔万翻窗进屋后,脸上依然挂着淡然的表情,对着二人开口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是。” 青玉青柳二人闻言,却是连忙急匆匆的退下,一副恨不得立刻消失的样子。 而等到青玉青柳二人退下后,吉祥看着袁叔万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袁叔万竟然学那些采花贼无赖翻窗进来,简直就是他人生经历里的一笔黑历史啊! 而吉祥这一声明显带着调侃的笑声,也让袁叔万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与无奈,他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吉祥,佯装镇定道:“笑什么?” 吉祥闻言,双手捂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又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似得。 或者该说,吉祥就是捡到了大便宜。 袁叔万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为了她都干出了翻窗的事情,她可不就是捡到了大便宜吗!不对,袁叔万今日应该不止是翻了窗,既然他都不敢从她的房门进入,显然方才也绝对不是从漪澜宫的大门进入的,该不会还翻墙了吧! 吉祥按钮不住心中的好奇,当然也有几分促狭取笑的之意,脸上满是兴奋的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而袁叔万在听到吉祥的问话后,一张脸不仅仅是先时的尴尬,还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上前直接掐住了吉祥的腰,一把抱住了吉祥,开口略带几分威胁的问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错了!” 感受到自己腰间的软肉弱点正被袁叔万掐着,吉祥倒是痛快的认错,不过脸上残余的笑容,却是显示着她这认错并不诚心。 而袁叔万也看到了。 “看样子,我这些天来的纵容,让你越发胆大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吉祥连忙扑腾的挣扎起来,想要从袁叔万的身上爬起来,她也是意识到自己是惹毛了袁叔万,这个时候也只能够赶紧求饶认错了。 而袁叔万嘴角却是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凑到了吉祥的耳边,开口说了两句:“晚了!” 吉祥心中预感不好。 显然,她也的确是后悔了,她就知道,自己方才简直就是在拔老虎的胡子,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袁叔万倒是没有掐她腰间的痒痒肉,却是故意辖制着她的弱点,逼着她乖乖屈服,不敢动弹,任由他将一双大掌伸到她的衣服里边肆意妄为。 直到吉祥气喘吁吁、脸上尽显芳菲、浑身也没有了气力,方才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一等袁叔万放过吉祥,吉祥却是连忙捂着自己被扯落的领口躲到了榻上的最里边,也是以防袁叔万对她再来一次。 她的手指此刻还是颤抖着,颤抖的将衣服扣好,整理着凌乱的衣领,控诉着:“你这是犯规了,怎么可以每次都来这一招。” 袁叔万闻言,脸上笑得十分志得意满,也十分的暧昧。 “不算犯规,这是对你的惩罚。还是说,你还想再进一步。” 吉祥闻言,连忙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般,脸上的红晕也已经飘到了她的耳根:“我错了,不要了,明天还要早起有事呢!” “真的知错了。” “嗯。” 这一声,吉祥应得十分不甘心。 袁叔万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朝着吉祥招了招手,开口道:“过来。” 吉祥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袁叔万是有不怀好意的成分在,可是也知道,自己要是不乖乖过去,袁叔万一样会抓住她。 她犹豫再三,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的走到了袁叔万的身边,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了袁叔万的大手。 吉祥的乖顺,也让袁叔万的心情十分好。他笑着反握住了吉祥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开口轻声说了一句:“乖。” 说罢,却是将吉祥重新抱在了怀中。 吉祥跟着袁叔万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袁叔万如今抱着她,却是没有半分情欲,也只是单纯的想要抱着她,语速便乖乖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上。 袁叔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吉祥的小手,屋里也是静悄悄的,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屋里此时已经烧起了地龙,暖烘烘的,而袁叔万又一直抱着吉祥,反倒是让吉祥觉得有些热了。 她感觉自己贴着袁叔万的一块肌肤都要出汗了,忍不住动了动身体。 而袁叔万也任由她在他的怀中翻动。 等到吉祥重新找到了一个舒服姿势靠着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你今晚呆在这里不走了吗?” “待会儿就走。我留在这里,被发现了不合适。” 袁叔万轻声回了一句,低头吻了吻吉祥的脑袋。 吉祥点了点头,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笑容,颇带了几分打趣轻声道:“你就这么想我,才这么一会儿,就又是翻墙又是翻窗来找我。” “我是怕你不习惯,来看看你。” 袁叔万语气淡淡、一本正经解释。 吉祥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挑眉,却是半点不相信,她笑着开口道:“行了,那你人也见过了,我过得很舒服,以后不用来看我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口是心非。” 袁叔万轻轻说了一句,而吉祥闻言,却是翻身坐了起来,将自己脸对着袁叔万的脸,距离很近,几乎是要贴过去一般,她笑的有些坏坏的,目光一份不错的盯着袁叔万开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口是心非呢!” 袁叔万闻言,忍不住失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这对话略带几分抬杠,却十分温馨,也是袁叔万平日里与吉祥极爱的活动,不过到底是有些无聊没有任何的内容。吉祥如今住在宫里,他就算每日里这么偷偷摸摸来看她,恐怕所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却是不可以像在家里一般,虚度光阴了。 袁叔万陪着吉祥玩过一会儿这种小把戏后,却是没有再说方才的话,反倒是转而叮嘱起了吉祥。 “漪澜宫里的人,倒是可以相信,不过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宫里,平日里小心谨慎,万事都跟着果亲王妃,她自会好好照顾你的。若真有什么难事,便让底下人来告诉我,我定然会帮你解决了。” “嗯。”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温声叮嘱,乖乖的点头应了。 而袁叔万又轻声道:“虽说让你少惹麻烦,可也万万不可让人欺负了去还不吭声,这宫里也没人能欺负你,若是受了委屈不高兴,可别憋在心里……” “嗯,我知道了,进宫的时候,你就说过一遍了。” 吉祥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的眼睛,袁叔万此时的眼神十分的温柔,让吉祥看着,心里忍不住一片动容。 她抿了抿嘴唇,语气略带撒娇的轻声道:“我不管,今日既然你可以来看我,以后,也要天天来看我,陪我。” “好。” “我不在家里,你也要常想着我。” 吉祥闻言,脸上笑了,却还是继续撒娇道,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发现,她的语气娇柔的简直不像样子。 可是,显然,袁叔万却是十分吃这一条,此时他的眼神柔的仿佛能够化成水一般。 袁叔万听着吉祥颇有几分喋喋不休的撒娇架势,耐心的听着,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等到吉祥好不容易停下了嘴巴,他低头又是亲了一记吉祥的额头,却又是轻声道:“吉祥,真好,再过不久,你就要嫁给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为我生儿育女。” 吉祥没有说话,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仍然对视着袁叔万的眼睛。 而袁叔万又轻抚着吉祥的额头,轻声道:“不过,时间过得太慢,真想着半个多月能够一晃便过去,能够看到你马上穿着大红嫁衣,与我拜天地,嫁予我。” ☆、第171章 第二日吉祥醒来之时,天儿初初蒙亮,不过她却是一副睡的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便是昨日一夜安眠。 在宫中的打扮,显然要比吉祥在宫外时候随随便便收拾的要隆重许多,也耗时许多。 吉祥虽然起的挺早,可等打扮完了,却也已经是天儿大亮,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 这让原本还有几分自得起的挺早的吉祥有些急了,匆匆走出寝宫来到厅殿之中时,果亲王妃早已经在厅里等着她。 果亲王妃自然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身上穿着亲王妃宫服,头上也盘着华丽复杂的发髻与发式,就是脸上,也上了一层精细的妆容。 不过,果亲王妃脸上虽然上着精细的妆容,可到底脸色却是不如吉祥好看,眉眼间,也是略略带了几分疲倦。 显然晨间早起的果亲王妃昨夜倒是没有像吉祥睡的那般安详。 果亲王妃原本坐在厅里饮着茶,等到吉祥走进来的时候,却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也将目光落在了吉祥的脸上,她原本以为吉祥昨夜也应该没有好好安歇,嘴里也早准备了安慰的说辞,不过却是意外发现吉祥脸上神光焕发。 这并不是由妆容堆砌出来的,而是从她内心中散发出来的,显然昨夜,吉祥却是睡的不错。 果亲王妃脸上浮现一丝诧异,却还是笑着温声道:“我还担心你昨日会睡不好,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换了地方依然能够安眠,这样我就放心了。” “多谢婶娘关心。” 吉祥连忙笑着开口回道。当然,她却是半分不提昨夜袁叔万来过的事情。 吉祥其实也是认床,或者说,心理上还是比较会依赖家里,依赖熟悉的地方。原本第一次出门到了宫里,她也做好了一夜无眠的准备,谁知道袁叔万竟然会在昨夜翻窗进屋陪她。 袁叔万昨夜几时离开,吉祥却是记不得了,反正是在她睡着之后的事情了。 袁叔万陪着吉祥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又是让青玉青柳二人伺候着她梳洗完,陪着她在床上拍着她的肩膀哄了她好一会儿,也让吉祥觉得,仿佛就是与往日一般,呆在家中一般。 问着袁叔万身上熟悉的味道,身边又都是熟悉的人,吉祥很快便睡了过去。 而袁叔万估计也是在她睡着以后才悄悄离开的。 闲话两句后,果亲王妃倒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只是笑着开口道:“待会儿咱们不是还要去贤贵太妃那儿吗,赶紧先用膳吧!” “嗯。” 吉祥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而底下人听到了吩咐,也如同鱼贯一般,捧着还是冒着热气的早膳端了上来。 早膳,依然还是吉祥所爱的口味,经过了昨日之事,吉祥倒也有一种见惯不怪的感觉,安然的用起了早膳。 而果亲王妃倒也用的十分舒坦,虽然大部分的早膳都不是她的口味,或者说是更偏向于江南的饮食,不过也有几道,却是她最爱的北方咸重口味。 如此一来,一桌子的早膳,被吉祥和果亲王妃二人用着,倒也是泾渭分明,吉祥喜欢的,果亲王妃没有用,而果亲王妃喜欢的,吉祥又觉得早上口味太重,也没有碰,但也因为这样,这一桌子的早膳,竟也没有被冷落下来的。 简单吃用过,又是由着底下人伺候着净手漱口过后,吉祥和果亲王妃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妆容,却是带着人开始出门了。 贤贵太妃的居所自然是远离前朝宫殿,而吉祥如今所居的漪澜宫却恰恰又是座落在前朝宫殿极近之处,故而道贤贵太妃的居所,自然距离不近。 果亲王妃原本考虑到脚程略远,打算与吉祥一块儿坐轿子过去。不过如此一来,却是略有几分招摇,而且早膳也是刚用过,走走路却也并没有什么。 故而,考虑再三,果亲王妃与吉祥二人却还是选择了步行前去。 刚走出漪澜宫,却是踏上了经过御花园的小径。 虽然如今天气寒冷,但御花园里仍然姹紫嫣红,莫说是寒菊腊梅争艳,连并不符合这个时节的一些鲜花,也都放在花盆里盛开着,一看便是从温房里拿出来的。 走进这御花园里,虽然吉祥手中拿着的小炭炉在提醒着她如今天气的寒冷,可是瞧着这些花木,却又仿佛不觉得冷了。 吉祥倒是极少瞧见这般冬日盛景,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惊奇,忍不住放缓了脚步伫足。 定王府里自然有钱,若是想弄出这副冬日盛景之况,也并非难事。 不 过袁叔万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之事,当初的袁府,在买进之时,却也是除去了一些过于华丽的装饰,一些个名贵花木,也都没有继续栽种。到了如今,虽然地位越发 高了,其实也能够换更加华丽的府邸,不过显然袁叔万并没有想要挪身的意思,除了开放了一些足以匹配身份的府中建筑规制,这么久了,却是没有一丝改变。 偏偏吉祥又是个十分心大的,对于这方面享乐也没有特别钟爱,也从未提及过。 当然也并非是吉祥不爱这些享乐的东西,但她对其,也只是偶尔看看感觉新奇罢了,并不迷恋依赖,毕竟过日子,还是要实实在在的才好。 这般说来,其实吉祥而袁叔万二人,却也是极其匹配的一对。 因为吉祥放缓了脚步伫足看着御花园里的美景,果亲王妃也配合着跟着慢慢行走着。 而在这个时候,却听得一阵声响由远及近传来。 果亲王妃与吉祥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却正好瞧见从她们东边的小径上,走过来一群人,领头的几人,是做宫中主子装扮,身后也跟着长长的随从队伍。 吉祥看向了果亲王妃,而果亲王妃略微沉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吉祥轻声道:“这个时辰,怕是太妃们与太后娘娘请安回来了。” “太妃?” 吉祥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而吉祥的疑问,也让果亲王妃误会了,她笑着解释道:“贤贵太妃应该不在里边,毕竟贤贵太妃是太后娘娘的长辈,也没有让长辈去请安的道理。” 吉祥点了点头。 而果亲王妃又道:“也不知道来的是先皇那些妃子,公主是否想要避开?” 果亲王妃正说着,却瞧见那些人已经迎面走了过来,这个时候避开,却也是不合适了。 果亲王妃也只能够无奈的带着吉祥应了上去,这群太妃之中,倒也有高位分的,不过并没有太妃以上的,领在最前边的,也只是一位贵太嫔。故而果亲王妃也只是带着吉祥微微福了一记身,算作行礼。 而那一位贵太嫔显然已经猜出了果亲王妃和吉祥的身份,哪里还敢受礼,连忙侧身避让,脸上笑容十分温和谦逊:“王妃与公主不必多礼,可是来逛御花园?” “臣妾是带公主去拜见贤贵太妃,只是经过。” 果亲王妃闻言,笑着答了。 而贵太嫔闻言十分客气,让开了路,让果亲王妃与吉祥先行。 果亲王妃瞧见了,倒也不客气,笑着道了谢,却是带着吉祥先行离开了。 不过,吉祥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开,她在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贵太嫔队伍里的其中一名也是做了主子装扮的女人。 那 女人就站在贵太嫔的身后,在这一队伍里,显然地位并不算低,不过从她的打扮上而言,却又不像是个地位高的,毕竟她的身上仅仅着了一套绛紫色宫服。头上的首 饰,在宫里瞧着,也并算是华贵。要知道,在宫里的着装,并非是你有这样东西,你便可以穿戴,恰恰相反,一切都是得根据着你的身份而决定你的穿衣打扮。 低位的妃嫔,所着的服装颜色,必须是比较深色暗沉,一些个淡色亮色,都不能够上身,首饰也同样如此。 吉祥其实是记得,当年的袁三小姐袁香棠入宫位份极低,甚至只是比普通宫人高上一点点。这些年来,在袁家老家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过袁香棠升位的消息,就算是赵慎死了,太妃都要被荣养起来,可是位份上却不会有多少的提高。 不过,想到了袁叔万,吉祥倒是觉得,袁香棠即便是无宠无位份,在宫里的生活应该也不会太难捱吧! 事 实上,袁香棠的入宫之后,除了袁叔万守孝回家那几年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一点,无宠无位份,活的简直像是将她从天堂打入了地狱一般,到了如今,赵慎走了,而 袁叔万做了王爷,又是重权在握的辅政大臣,即使宫人看不上袁香棠的位份,但到底忌惮她的娘家,还是十分恭敬的对待着她。 不过,光是那几年难捱的日子,却也是足够让袁香棠生不如死,以至于性情大变了。 原本在家之时,带着几分天真与嚣张,性子十分娇惯的袁香棠如今却完全变成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性子,就连贵太嫔十分温和与她说话之时,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应了一声是。 贵太嫔听得袁香棠的反应,心中倒是有一些憋屈,不过想到袁香棠到底出自袁家,却还是温声道:“方才经过之人,却是刚刚恢复了身份的长宁公主,听说,长宁公主此趟回宫小住,却是准备备嫁嫁给定王殿下,却也是你以后的三嫂了。” 袁香棠眼皮微微松动,却并未抬起眼睑,只是开口回了一声是。 虽然太妃都是被荣养起来,可是真说吃住衣行,到底还是不如当嫔妃受宠之时的好。 不过贤贵太妃的居所,却是十分不错,宫殿外边看着十分朴素,但走入后,却发现十分适宜居住,而她宫中的宫人,也是被调教的十分好,行事上井井有条。 看到突然出现的果亲王妃与吉祥之时,也并没有惊慌,而是十分沉着的行了礼,又是让人禀了宫内的主子,很快便迎着二人走入了厅殿之中。 不等宫人上茶,贤贵太妃却是带着淑宁公主出现了。 吉祥对二人并不陌生,不过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回能够如此平静心情观察着两人。 贤贵太妃保养的十分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与吉祥记忆之中仿佛并没有什么差别,容颜依旧,甚至多了一丝岁月沉淀下的韵味。 而淑宁公主,却是长大了许多,但五官还是老样子,能够找得到小时候的影子,她跟着贤贵太妃出来的时候,吉祥甚至有一种时光穿越的感觉,仿若是回到了曾经的妙弋宫中,贤贵太妃带着淑宁公主来找她和妙妃一般。 不过,淑宁公主的神色,却也沉静了许多,若是儿时,这个时候早就将目光看向了吉祥。但是如今,从出现在厅殿到坐下,淑宁公主却是头也未抬一下过。 倒 是贤贵太妃,一坐下,免了果亲王妃与吉祥行礼后,却是将目光直接看向了吉祥,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后,眼眶子竟然开始泛红,带着几分感叹轻声道:“这么多年没 见,长宁越来越美了,小的时候,你便与你母亲长得很像,如今瞧着,却是越发有了你母妃的风范了。不过,你这孩子,孤身在宫外这么多年,却也是受委屈了。” 吉祥闻言,并未马上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 说实话,她有些不自在。虽然贤贵太妃一直都是以长辈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如今也用这种仿佛是怜惜小辈的语气与她说着话,关心着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可是,吉祥一看到贤贵太妃,便忍不住想到了当年崔玉珍告诉她的话,贤贵太妃之所以会对妙弋宫多有照拂,却是因为妙妃抓了她的把柄威胁的缘故。 吉祥只是一想想,其实却是能够想到贤贵太妃会有多少的不甘心,偏偏如今,还要做出这副慈爱的摸样,却是让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贤贵太妃并不知道吉祥此时心中所想,只是瞧着吉祥低着头沉默的样子,还以为吉祥是多年未见,生疏了的缘故,她倒是也没有多想,反倒是温和的开口道:“这些年没变,你倒也是与我生疏了,不过记得小的时候,你却是极爱与淑宁在一道儿玩的,要不要现在和淑宁去逛逛?” 吉祥看向了果亲王妃,而果亲王妃一时之间倒也把不准贤贵太妃的目的,不过瞧着贤贵太妃应该并没有为难的意思,且吉祥呆在这里有些尴尬的摸样,倒也没有多想,反而笑着对吉祥道:“若是想去,便去吧!” 吉祥抬头看向了淑宁,淑宁对着她含蓄的笑了笑,她嘴角也下意识微微翘了一下,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果亲王妃瞧见了,起身替吉祥张罗了起来,却是让吉祥身边的四人跟上,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又是让自己身边的一位嬷嬷也一道儿跟上了方才放心。 果亲王妃这番动作,贤贵太妃也只是微笑看着,并未说什么。 吉祥带着一群人尾随,跟在了淑宁身后,慢慢的开始逛了起来。 说是逛,其实还真是逛,淑宁除了与她介绍了一下宫里的一些景致,却是没有再说别的,虽然她总是不时悄悄抬头偷看吉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到了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吉祥看着淑宁这般内敛文静的样子,她这一路,也只是微笑着跟随着,并不主动开口,也并不多言。 逛了一会儿,二人便打算回去了。 二人之间甚至还隔着一道儿距离,方才的说话,并没有让二人重新亲近上。 直到吉祥走入大厅的时候,淑宁却是突然开口叫住了她:“长宁……” 吉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淑宁,淑宁脸上略带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低着头,方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你要在宫里住一段时日是不是?” 吉祥微微点头。 而淑宁抿了抿嘴,最终轻声道:“有空,你可以来找我。” 吉祥脸上微微愣了一下,最终倒是露出了客套的笑容,轻声道:“好。” ☆、第172章 吉祥和果亲王妃在贤贵太妃宫里并未呆多久,只待送上了回礼之后,却是起身告了别。 贤贵太妃爽快收下了回礼,对于二人的道别,也并未过多挽留,干干脆脆欣然应允,并且起身与淑宁公主二人一道儿将吉祥和果亲王妃送到了门口,方才留步伫足目送二人离去。 看着吉祥和果亲王妃渐渐远去的身影,淑宁忍不住抬起头,脸上神色莫名的看向了贤贵太妃。她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其实从昨日开始,她心里便是存了疑惑。 贤贵太妃昨日主动挑选出了诸多贵重礼品送到漪澜宫里,淑宁原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想要与长宁重新交好关系,可是瞧着今日的情形,却又不像,至少贤贵太妃并未表现出那一份迫切,仿佛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礼罢了。 淑宁心里疑惑了。 而贤贵太妃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侧女儿的目光,她并未马上解释,只是看着吉祥和果亲王妃远去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方才收回目光,转回了身,朝着宫里走了两步。 淑宁看到了,连忙跟了上去。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贤贵太妃轻声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主动要去见长宁,见了却又没有表现的太热情吗?” 淑宁脚步微微一顿,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贤贵太妃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容秀美的淑宁,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后,轻声开口道:“我与长宁关系处的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我……” 淑宁惊讶开口,眨了眨眼睛,面上满是不解。 而贤贵太妃点了点头,看着淑宁轻声道:“母妃这一辈子,呆在这宫里,恐怕也已经是个最好的结局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有进行你这辈子最重要的抉择,你还要嫁人。” “母妃……” 淑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贤贵太妃却是又轻声笑道:“你毕竟是瑾帝之女,身份尴尬,虽然母妃也想极力替你找一份好姻缘,到底却是有心无力。而太后娘娘一边,怕也是没有什么音讯了,你得替自己争取。” 说 完这一句话,贤贵太妃放下了自己的手,继续朝着里边走去,却又慢慢道:“母妃原本想的很简单,如今皇家没有成年公主,而定王殿下正妃之位空缺,加之太后娘 娘主动提及让你嫁入闻家……可是没有想到,一夕之间,闻家败了,而定王殿下却突然将长宁推了出来,只怕二人早有首尾,你容貌仅是秀美,怕是争不过那孩 子。” “女儿没有想过要争。” 淑宁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虽然先前她也一度错认为自己炙手可热,可是到了如今,她也并非是不了解自己的处境,自然知道,她想要找一个满意的驸马,有多难。 如今贤贵太妃如此点出,却是让她的心里忍不住起了逃避。 “是,你不能够去争。” 贤贵太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不但不要去争,不要与常宁为敌,你还要与长宁处好关系。” “母 妃昨日送礼之意,自是希望能够让长宁还记得有咱们母女二人,可是除此之外,却不好再做的过于刻意殷勤。你和她到底是有儿时情分在,若她对你还有情谊,自是 最好,她如今与果亲王府有干系,又马上要嫁给定王做正妃,若是她能够顾念情分对你有几分照拂,恐怕母妃也便放心了。” “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母妃你不是说,当初您之所以会照拂妙弋宫,也不过是因为妙妃娘娘拿了您把柄的缘故。”淑宁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贤贵太妃为她做下的这份打算。 说不上自尊,也不是自傲,她只是觉得这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感觉。 而贤贵太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成熟,当年我之所谓照拂妙弋宫究竟为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母女与长宁,的确是有这一份情意在,这便足够了。” “自然,若是她并不想与咱们来往,咱们也只当没有这一回事情,但多做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贤贵太妃看着脸上没了笑容的女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被自己护的太好,没有经过风雨,净是说些孩子气的话。 贤贵太妃对于吉祥的交好,理由实在是太过于简单浅显,反倒是让果亲王妃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果亲王妃倒也没有察觉到贤贵太妃的恶意,也只当是因为吉祥如今炙手可热的身份才会如此,倒也并没有对吉祥说其他什么。 二人回道漪澜殿的时候,却发现宫殿的厅殿之中,已经堆满了礼品。 而管事宫人也如昨日一般正让底下人收捡着。 吉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开口道:“怎么这么多,谁送来的?” 也难怪吉祥会如此惊讶,她这会儿看到的礼物,却是比昨日贤贵太妃送来的礼物多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而管事宫人闻言,也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笑着回道:“公主误会了,是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给您送了礼品过来。这其中,只是太后的赏赐多些罢了。” “太后也送赏赐过来了?” 吉祥目光看向了那堆礼品,开口问道。其实昨日去太后寝宫拜见后,却并没有得到赏赐,吉祥的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嘀咕的,她在不知事儿,却也知道,一般而言,第一回拜见上边的主子,或多或少,主子都会送一些东西给拜见者。 昨日吉祥直到告退回来,仍然没有收到闻清婉的赏赐,当时心里便感觉到了疑惑。 果亲王妃也是一样奇怪,不过怕影响吉祥的心情,并没有说出来。 没有想到,太后是打算今日送来。 果亲王妃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心中也是暗道,这事儿也的确是多虑了,即使太后并不想承认吉祥,但是看到果亲王府和定王府袁叔万的面子上,太后就是面子情估计也会做好的。 果亲王妃这般想着,又笑着捡起了礼单看了起来,太后的赏赐不算特别丰厚,但也绝对不少,如此这般,倒是最让人放心的。 看完太后的这份礼单后,她又捡了几份看了起来,目光却是在其中一份礼单上停住了。 倒不是因为这份礼单的礼物太多的缘故,相反,这份礼单上的记载,其实还有几分单薄,可是偏偏这一份东西,又是出自一位更衣之手,这便有些奇怪了。 而果亲王妃的目光在看到礼单落款处的袁字之时,眼里微微出神的沉思着。她自然知道袁家有一位小姐被送进了宫,而且只是封了一个末等更衣。 这些年来,赵慎都没有宠爱过这位袁更衣,以至于位份一直停住并未晋升过。 而本朝规矩,位份低的妃嫔,即使先皇逝世,也不会得以进封,相反,因为先皇去世,不再是皇上的后宫妃嫔,会统一迁宫至冷宫附近,故而这一位袁更衣,到了如今,始终还是袁更衣,待遇甚至比之前还要差。 不过,袁更衣毕竟是出自袁家,即使位份低了,但有一个好哥哥,多少还是占些便宜的。 果亲王妃却也听说,太后闻清婉对这位袁更衣也是多有照拂,甚至开口做主,让她住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宫殿里。 果亲王妃虽然知道袁家那点子事情,但并不真切,心中也是嘀咕着这位庶妹在袁叔万心中的份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主才好。 而果亲王妃盯着那份礼单犹豫的样子,也引起了吉祥的好奇,吉祥忍不住看了过去,正要疑惑开口,却听得方才一直注意着果亲王妃举止的管事宫人开口道:“王妃可是在看袁更衣送来的礼单,方才袁更衣是亲自送来,还说希望能够见公主一面。” “……” 吉祥愣了一下,而果亲王妃脸上的神色也微微僵硬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儿,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在这个时候,外边厅殿又走了一位宫人,对着果亲王妃与吉祥行过礼后,却是轻声开口道;“太后娘娘有请长宁公主。” 吉祥听着那名宫人的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太后闻清婉,每回看到了,心里便是忍不住有些发憷。 而果亲王妃听了那名宫人的话,又见吉祥并未回答,却是代着吉祥开口道:“公主知晓了,待收拾过妆容,便会去太后娘娘处。” 等到宫人退下后,果亲王妃打量着吉祥轻声道:“待会儿,我陪你一道儿去。总归太后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的。” 吉祥闻言,自是求之不得,连连点了点头。 虽说无事不登八宝殿,吉祥和果亲王妃心里自是知晓太后闻清婉不会无缘无故传召吉祥,故而也是想着对方究竟是什么打算,可是真到了闻清婉的寝宫,听罢对方宣召吉祥的来意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闻清婉说的倒是一本正经,语气温和:“长宁公主此次婚礼出嫁怕是匆忙,不过到底是咱们皇家的公主,不可委屈,哀家已经吩咐底下替你准备嫁妆了,你自可安安心心备嫁,想要什么,与哀家说了便是。” 吉祥对此,虽然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是规规矩矩的道了谢。 而闻清婉听得吉祥的道谢,却又笑着开口道:“都说做驸马的好福气,都免了聘礼了。” 闻清婉这一句,仿佛是在感叹,可是吉祥听着,心里却是觉得有些怪异,她并没有听出闻清婉语气里的褒义,反而是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除非是真的家贫出不起聘礼亦或者是没皮没脸,愿意跟着女人吃软话,不然多多少少,还是要出聘礼的。 这也是一种象征。 更何况是像她们这般权贵,出聘礼反倒是成了男方地位的一种象征,也意味着是将妻子娶进家里来,真正完全成了自家的人。 可是皇家若是嫁女,却是只出嫁妆,没有收聘礼的道理。 因为公主招驸马,不算嫁,甚至连下嫁都不好说,只能够说是招或者尚,而驸马,其实更大意义上,却是入赘成了皇家的女婿。 这也是历来有些出息有志向的人都不愿意做驸马的缘故。 袁叔万如今权势滔天,自己又贵为王爷,娶了公主,其实委屈的倒是他。 吉祥先时也是没有想到过这一茬,而且在吉祥进宫之前,袁叔万也是与她说过,要准备丰厚聘礼之事,可是突然闻清婉与她说了这么一桩,吉祥还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的感觉。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而果亲王妃也回了神,却是轻声道:“臣妾自然知道太后娘娘不会委屈公主,不过太后娘娘病体刚愈,便操心这些事情,臣妾与公主惶恐,怕累到太后娘娘。” 闻清婉闻言,却是轻笑道:“倒是无事,哀家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论起来,长宁公主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身为长辈,自是应该出一份力。” 毕竟是规矩上的事情,即使果亲王妃略觉得不妥,但到底还是不好直接回绝,最终还是默认的带着吉祥回了漪澜殿。 一回到漪澜殿里,果亲王妃却是显露出了几分担心,对吉祥轻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定王殿下定然不会答应的。” 果亲王妃根本没有想到闻清婉会在吉祥的这桩婚事上插上一脚,毕竟先时果亲王与袁叔万,心里其实打得注意也都是婚事由他们吩咐下去操办。 太后贸贸然的插了一脚过来,偏偏还是在添乱,可又的确是规矩,她都不好反驳。果亲王妃甚至不敢想袁叔万在听到这则消息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相较于果亲王费的操心,吉祥这会儿倒是平静下了心情,并没有多想,反倒是有闲心安慰起了果亲王妃。 她笑着开口道:“婶娘,没关系的。” “哎,你小孩子家家,不懂!” 果亲王妃看着脸上没哟丝毫犹豫的吉祥,略有几分惆怅,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毕竟是关系到袁叔万一个男人尊严问题,到底不好轻轻放下。 吉祥看着果亲王妃这副几乎是要愁白了了头的样子,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她倒不是在忧虑这事儿,只是在想着晚上该如何与袁叔万开口说这事儿。 袁叔万会不会答应,吉祥毫不犹豫的在心里便能知道是肯定的答案。 只是答应的过程,恐怕会略略曲折。 吉祥都能够想到,自己估计又该签下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了。 ☆、第173章 晚上,如同昨晚那个时辰,寝宫的窗户口又有了动静。 因为有过昨日的经验,今日,主仆三人倒是不慌不急。 吉祥仍然坐在榻上,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绣架放到了桌面上,而后领着青玉和青柳二人朝着窗户口走去。 袁叔万动作利落翻窗而进,吉祥仅仅是瞧着,嘴巴便有些痒痒想要嘲笑袁叔万几句。 好好一个王爷,竟然做起了翻墙的勾当,而且仿佛是立志将这窗户当成大门一般走着,实在是一个难得可以让吉祥促狭促狭袁叔万的话题。 不过,话到了嘴边,吉祥却是想起了今晚的目的,连忙憋下了脸上的坏笑,也将原本打算说出的促狭话咽到了肚子里。 吉祥的脸上,挤满了殷勤的笑容,如同一阵彩蝶似得,一下子飘到了袁叔万跟前,热情招呼:“你来了!” 声音一出口,真当是柔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也让袁叔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袁叔万眼神莫名看向吉祥。而吉祥也是被自己搅得有几分不自在。 不过想到了先时与果亲王妃的保证,吉祥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又是连连道:“外边冷吧,我让青玉他们打热水进来给你擦把脸。” 说着,却是拉着袁叔万朝着榻边坐下,又是递上桌面上的热茶。 袁叔万接过吉祥递上的热茶,目光若有所思,低头吟了一口后,却是抬头看向了吉祥,轻笑道:“怎么今日这般不对劲?” “有吗?” 吉祥原本心中还在打算着如何开口,乍然听到袁叔万这般说了,她连忙面上一正,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来。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心里已经笃定她是有鬼。 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伸手拉过了吉祥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后,轻声开口陈述道:“往日里,我进屋,你可从来都是自己在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今日这般热情相迎,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说完这话,袁叔万的目光又落在了青玉拿进屋里的热水盆,又笑着开口道:“还有让你亲自伺候的待遇,这可是头一遭!” 袁叔万越说,吉祥的头低的越厉害,她心里心虚极了。却又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轻声开口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说的好像我以前都那么坏似得。” “行,行,小吉祥哪里会是坏人,都是我不好。” 袁叔万倒是听出了吉祥的话中之意,知晓她听到自己这话不乐意了,连忙笑着自己先服了软,而后开口道:“不是要伺候我吗,我怎么着也得享受一把吧!” 吉祥其实听着袁叔万的调侃,却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去那么殷勤了,不过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待会儿的目的,她倒也放下了心中的扭捏,站了起来,绞了帕子,走到袁叔万面前给他慢慢擦了起来。 擦过一把后,吉祥将巾怕递给了青玉,又慢慢的走到了袁叔万的身边。 而袁叔万伸手扶住了吉祥的腰,轻声开口道:“行了,你这伺候我也享受过了,可是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 “呃……” 吉祥没料到袁叔万开门见山直接提了出来,她抿了一下嘴巴,想了想,语气略有些委婉道:“待会儿我说出来了,你可别生我气啊!”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面上一派温和。 吉祥的目光一直打量着袁叔万,而后慢慢开口道:“今日太后找了我过去,和我说让底下人给我备嫁妆了……” 吉祥说完这番话后,目光更是眨也不眨的观察着袁叔万的脸色,唯恐袁叔万翻脸。 而袁叔万倒是并没有翻脸,只是点了点头,面色未变,依然带着笑容开口道:“太后娘娘要给你准备嫁妆,这是好事儿。” “呃……” 吉祥以为袁叔万是不懂她话中之意,想了想,又轻声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 袁叔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又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后,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疑惑眨了眨眼睛,什么叫做胡思乱想,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一副疑惑的样子,摇了摇头,又轻声道:“不就是说娶公主的那些规矩吗,既然一开始就打算等你恢复了身份再娶你,自然也是打算按着规矩办的,你不要多想。” “这么说,你是答应的。” 吉祥只觉得原本一颗心高高的提起,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又给放下了。 而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 吉祥脸上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笑容,主动反握住了袁叔万,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袁叔万的身上。 不过还未靠上多少时间,吉祥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又从袁叔万的怀中出来,坐正了身体。 她怎么感觉这事儿,好像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了,她的身边,都是袁叔万的人,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自己知道的身边,其实留有袁叔万特地放着的暗卫保护着,没道理到了陌生的宫廷里,她的身边便没有了人。 袁叔万这是,早知道了吧! 所以听到了一点都不惊讶,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如此爽快的答应了。 吉祥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袁叔万,而袁叔万只是对着她温和笑着,也让吉祥只能够乖乖的将口中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她觉得,袁叔万这温和的笑容实在是有些恐怖。 若是让她给问出了自己的心里的这个问题,袁叔万可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她了。 虽然先时吉祥觉得自己让袁叔万答应她晚上要说的事情,定然会答应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如今袁叔万这般轻松答应下来,好像是她占了便宜。 可仔细一想,又仿佛不是,毕竟袁叔万答应的这么轻松,如此轻易让步,仿佛变成了她理亏,感觉她欠了对方什么。 但明明事实上是,袁叔万早有预料,也早就知道实情。 吉祥只觉得原本还算有几分机灵的脑袋瓜子放到了袁叔万面前,顿时便有些不够用了。 她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视上袁叔万看着她温柔的目光,脸上也下意识露出了笑容。 惨了惨了,自己简直就是被他吃的死死的,以后想要翻身,可是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因素,反正吉祥总感觉这天晚上,自己不由自主的,便特别的温柔,也对袁叔万特别殷勤。 好不容易闹到了深夜,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袁叔万方才放着她在他的怀中乖乖的睡下。 一夜醒来,仍是无梦好眠。 吉祥睁开眼睛,忍不住伸了伸懒腰,问了上来伺候她的青玉青柳二人此时的时辰后,却是发现自己竟然比昨日晚起了许多,仿佛又是恢复了在家里的作息,好在今日也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 吉祥倒是没有多想,便由着青玉青柳二人伺候着给起了身。 简单梳洗过后,虽然并未打算出门,但毕竟不是在家里,青玉青柳二人还是给吉祥好好的打扮过了方才罢休。 等到了厅殿之时,果亲王妃倒并没有在外边,吉祥随口问了一句,却是听得果亲王妃早已经用过早膳,此时已经回屋了。 吉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自己坐到了桌子前边,快速的将底下人呈上来的早膳用完了。 用完早膳,因为也无事,吉祥原本是想去果亲王妃屋里将果亲王妃也叫出来,一道儿逛逛这漪澜宫。 要知道,搬进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不过,还未等吉祥带人去果亲王妃那儿的时候,却是听得管事宫人上来回报,外边袁更衣求见。 吉祥愣了一下,昨日虽然知道袁香棠也送了礼物过来,但因为昨日事儿太多,又有些混乱,她倒也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更不记得管事宫人其实与她提及过的袁香棠想要见她的事情。 吉祥心里有些为难,虽然知道不见袁香棠也无事,但毕竟如今是在宫里,真的断然拒绝不见,好像又有些过了。 而在这个时候,果亲王妃也恰好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到吉祥这副样子,问过宫人话后,略略沉思后,对吉祥开口道:“到底是定王殿下的庶妹,你真不见有些说不过去。” “嗯。” 吉祥点了点头。倒是赞同果亲王妃的意思。 而果亲王妃见到吉祥应允,便对底下人开口吩咐将袁香棠请了进来。 袁香棠仍然是做了昨日的装扮,连身上的衣服也并未换过。 她走进来后,朝着果亲王妃与吉祥行了一礼,而吉祥和果亲王妃则是侧身避让了。 吉祥看着袁香棠这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昨日也遇到了袁香棠,可是她对袁香棠的印象,其实还是停留在很早以前她尚未进宫时那副娇蛮任性,被宠坏了的印象里。 倒是没有想到,这许久未见,跟换了个人似得。 底下人奉了茶点上来,而袁香棠也安坐在了吉祥和果亲王妃对面。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吉祥后,想了想,又轻声道:“公主,不知三哥可还好?” 袁香棠是能够认出吉祥身份的,这一点,吉祥毫不怀疑,不过,袁香棠却是小心的对着她称呼公主,这却是有些玩味了。 吉祥听着,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在宫里受过挫折呆过的人,真的是不一样了。 吉祥倒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虚词,只是笑着开口回了一句:“定王殿下自是安好。”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 袁香棠说完了这一句,却又沉默了一下。 吉祥也没有说话,只是和果亲王妃对视了一眼,都等着袁香棠葫芦里究竟是要卖什么药。 不过袁香棠却是安静的喝着茶,一直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未等到袁香棠开口,却是等到了底下人传来的一则消息,也让吉祥和果亲王妃心里忍不住有些诧异上来了。 消息,自是袁叔万的人让传过来的,果亲王妃虽然手上有些势力,但也没有可能在宫里渗透的这么深。而吉祥,她的人说到底也是袁叔万的人。 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后娘娘的銮驾到了御书房,并且是与小皇帝赵简一道儿去的,而太后闻清婉此行的目的,也十分的简单,却是要找袁叔万探讨关于吉祥日后嫁出宫里公主府的落址。 ☆、第174章 公主府? 吉祥和果亲王妃闻言,心里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公主出嫁,自是会安排公主府。一般而言, 公主若是不和亲,选择嫁予世家子弟,为了显示公主身份高贵,也是为了让公主婚后生活自在无忧,一般宫里都会为公主择一处府邸作为公主府,而府邸里的伺候 人,基本上也都是出自宫廷。这样一来,可说是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公主当家作主的局面。 本朝公主原本便享有封地年奉,自然不用愁公主府里的日常生活开支。 不过,这公主府并非是本朝每一位公主皆有,也有不少的公主考虑到诸多因素,宫里并未赏赐下公主府,而是让公主在夫家的府邸里择最好一处院落居住。 若说上一回太后所提及的聘礼与嫁妆一事符合规矩,并不让吉祥感觉到不对,但这一回的公主府一事的提出却是有些多余了。 要知道,虽然吉祥如今恢复身份,成了皇家的公主,但袁叔万好歹也是手握重权的王爷,真实际论起来,却是没有道理让袁叔万跟着吉祥一块儿住。 若这公主府真的赏赐下来,而袁叔万舍弃定王府与吉祥住进公主府里,却是委屈了袁叔万。 吉祥根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公主府的事情,倒不是觉得让袁叔万与她一块儿住委屈袁叔万,而是她自己这么多年,都生活在定王府里,也早已经将那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让她突然换一个地方住,却是不习惯了。 而旁人,诸如果亲王妃,则是更多的考虑到了地位高低一说,就像前边所言,虽说皇家地位最高最尊崇,可是如今的皇家式微,而袁叔万这位定王殿下,却恰恰将皇家压制着,以前也有不少的公主,若是嫁到一些权势之家中,显然也是愿意屈就。 太后此行与袁叔万去提及公主府一事,究竟是何用意?里边歪歪绕绕,虽然复杂,可并不难知晓,太后没理由会不知道。她应该知道,倘若与袁叔万去提及公主府的事情,或者说,是在侮辱袁叔万,难道太后就不怕袁叔万生气吗? 想到了这里,果亲王妃忍不住看向了吉祥,见她也是没了笑容一脸沉思的模样,只当她是在担心,连忙开口安慰道:“你与定王多年,他定然不会怀疑你的为人,认为这个主意与你有关。” 这个问题,吉祥倒是没有多想,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心里感觉到奇怪的一点,却是和果亲王妃所思所想不谋而合。太后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 即使太后如今真的将袁叔万恨得厉害,可小皇帝赵简年幼,她一个妇道人家,闻家败落,根本无法与袁叔万去争什么,最该做的,不是应该避免触怒袁叔万吗? 吉祥左思右想想不通这一点,而她与闻清婉接触并不多,也并不清楚她的为人,心里也只是想了想,决定等到晚上袁叔万回来再问。 不过,令吉祥感到好奇的却是,太后与袁叔万提出这个事情,袁叔万会做什么回答,是态度强硬的拒绝,还是与太后打太极拳,将此事绕过去。 吉祥可从来没有想过袁叔万这个骨子里颇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会答应这个事情。 而吉祥所认为的,却也是所有人所认为的。 当然,除了吉祥之外,所有的人都觉得,袁叔万听到这个甚至有些侮辱的提议,恐怕会感到生气吧! 闻清婉作为想到这个主意的人,其实心里是清楚这个后果,当然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清楚的分析过局势,明白即使吉祥进了宫,却也不是捏在她的手里,袁叔万请了果亲王妃保驾护航,显然便是铁了心要护着吉祥一直到她出嫁为止。 闻清婉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即使有可用之人,直接与吉祥下手,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则是不可挽回。 左思右想,她自然舍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思考起了其他的出路。 若让此桩婚事不成,则是要破坏袁叔万和吉祥的感情,可是闻清婉自己根本没有机会遇到袁叔万,与吉祥,她也不认为自己几句话便能够说动吉祥不想嫁,或者该说,这嫁不嫁之事,根本不是由吉祥自己来考虑的。 在这桩婚事里,真正占据主导权的人,是袁叔万。 至少,闻清婉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袁叔万既然提出了要娶吉祥,加之二人先时恐怕也是有感情的,想让袁叔万收回这个决定,却又十分困难。 闻清婉为此,几乎是茶饭不思的想着主意,倒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些什么。 袁叔万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野心且如今重权在握的男人,但凡是男人,都会有比较强的自尊心,也会好面子,而袁叔万这样的,恐怕更加注重。 本朝娶公主的确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但也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本朝公主地位算是历朝以来比较高的,如此一来,却也是跟着委屈了驸马。当然也有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可若真按照驸马的标准来行事,闻清婉可不觉得袁叔万会答应下来。 先时聘礼嫁妆一事,是闻清婉的试水,她想要看看自己提出此点后,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吉祥和果亲王妃当时听闻她提出此事后的反应,也让她隐隐探得了一些分寸。 虽然后来袁叔万答应了此事,但闻清婉却是觉得,恐怕袁叔万答应的勉强,答应的勉为其难吧! 故而,这一回,她是打算直接出狠招,提出公主府一事,她便不相信,袁叔万听到这个事情,会不生气, 若是能够让袁叔万震怒,那便是最好的了。 闻清婉带着小皇帝赵简走入御书房时,脸上笑容温婉,却又是温声与袁叔万提出了这个提议。 袁叔万倒的确是愣了一下,上一回聘礼和嫁妆一事,虽然太后提的不合时宜,但袁叔万倒也没有去真的多想,可是这会儿,他眼神便有些深沉的看向了闻清婉。 闻清婉看到了袁叔万看她的眼神,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兴奋了起来,这是生气了吗? 她强忍住心中的兴奋,准备加一把火,又继续道:“长宁公主毕竟是皇家公主,这几日哀家也见过几次,十分喜欢她,自然忍不住为她多考虑了几分,该有的公主规制还是要给她备好,定王殿下您说是吗?” 袁叔万闻言,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闻清婉。 方才闻清婉所言,却也是十分的巧妙,她并未直接点出这个主意究竟是谁提出的,甚至说是自己想出来的,但一结合先时她所提及的在宫中与吉祥频繁见面加之喜爱这个晚辈之说,却又仿佛是将责任推及到了吉祥的身上。 此时,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而闻清婉的心里却是忍不住飞腾了起来,她看着袁叔万那张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容,心里恨不得这个时候,袁叔万便发怒出来。 最好是受了她这激将,直接将这桩婚事给取消了,那样子却是最好了。 而在这个时候,跟着闻清婉一块儿过来,却始终没有说话的小皇帝赵简,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毕竟年龄尚幼,想问题的时候,也不可能考虑全面,先时闻清婉与他提及这事儿,他并未多加考虑,被闻清婉忽悠了几句,反而真的觉得闻清婉是在为吉祥在考虑。 但真的到了这御书房里,看着这会儿的气氛,他再无知,也能够察觉到了不对劲。 赐公主府一事看着仿佛是在为吉祥考虑,但却恰恰损了袁叔万这边的利益,而对于吉祥而言,毕竟将来是要嫁给袁叔万的,此时触怒袁叔万,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赵简忍不住目光复杂的看向了自己的母后,却发现自己的母后根本就是没有发觉到这一点,反而是目光兴奋、炯炯有神的看着袁叔万,仿佛是在等着袁叔万的回答。 赵简用自己小小的如同米粒一般的牙齿咬了咬嘴唇,却是忍不住开口出声道:“定王殿下,此时母后也仅是建议,并非非得如此……” 赵简的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原本握着他的手的闻清婉狠狠的捏了一下,眼神也带了几分怒火,很恨的瞪了他一眼,仿佛是示意他闭上嘴巴。 赵简被闻清婉一瞪,止住了嘴低下了头。 而闻清婉瞧见了,又笑着抬头看向了袁叔万,慢慢开口笑道:“定王殿下,小孩子不懂事,你莫当真,不知道你对我先时所说的事情,考虑如何?” 闻清婉温声笑着,话语却丝毫不示弱,步步紧逼让袁叔万做出答复。 袁叔万对此,并没有马上回答,转身捡起了身后桌上的杯盏,送到嘴里抿了一口后,重新转回身,将目光落在了正期待看着他的闻清婉身上,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笑容。 “太后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长宁公主肯嫁予微臣,微臣已经是感激不尽,自然不忍看到公主有半分委屈,一切便按照太后所言来办。” “……” 闻清婉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甚至不敢相信,方才那一番温和谦逊、步步后退的话,竟然是出自袁叔万的口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确认:“定完殿下此言当真。” “自然。” 袁叔万轻笑着点了点头,又慢慢道:“一切只求长宁公主喜欢便是,微臣都没有任何意见。微臣只盼着,长宁公主能够欢欢喜喜嫁予微臣,能够在婚后过得顺心。” “好,长宁公主能够找到定王殿下这般好夫婿,她可真是好福气。” 闻清婉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痛,或许有;嫉妒,早已经充斥满她的一颗心。 若是,她不知后事,可能如今也只是感叹吉祥命好,能够觅得如此好的夫婿,可是,她却知道后事,只以为太好了,好的让她只想去破坏,只想由自己以身代之。 对她一片痴情、至死不悔的男人,且还是日后九五之尊、名留青史的男人,怎么能够什么好事都能够让她给占尽呢! 袁叔万不知道闻清婉此时心中所思所想,可是并不妨碍他笑着对闻清婉开口又说了一句:“不是长宁公主好福气,能够娶到长宁公主,是微臣的好福气。” ☆、第175章 是夜,袁叔万翻窗而入之时,却诧异发现屋里竟然没有人,或者说是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正搬着椅子坐在窗口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吉祥。 因为吉祥所坐的位置就在窗台下边,好险没将袁叔万吓了一跳。 他仔细看了一眼吉祥,却发现她的确是在等他,手上也没有寻常拿着打发时间用的书本和绣活儿,一瞧见他进屋,就立刻起身又朝着他这边凑了几步。 却是让袁叔万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今日的吉祥,实在是有些反常了。 而吉祥察觉到了袁叔万的举止,忍不住有些悻悻然收回了还想往前的脚步,嘴里虽然埋怨的说着:“怎么,怕我啊!” 不过,语气之中的柔情蜜意,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反常,实在是反常! 袁叔万心里虽然诧异,但面上还是轻笑着,伸手握住了吉祥的一只手,也是温声开口道:“怎么会呢?不过怎么瞧着,你今日比昨日还要殷勤,在打什么坏主意。” 袁叔万说着,拿着食指刮了刮吉祥的小鼻子。 因为袁叔万的动作很轻,没有使力,也让吉祥只觉得鼻梁上仿佛是羽毛飘过一般,有些痒痒的,她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是抓住了袁叔万搞怪的那一只手,方才笑着开口道:“对你好就是打坏主意,那以后我得对你坏点,免得你再觉得我居心不良。” 吉祥的话虽然是在开着玩笑,不过袁叔万倒也配合着连忙开口道:“怎么会呢,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对我好点,若是能够在床上对我好点,那就更好了!” “没羞没臊!” 吉祥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袁叔万的节操都掉了一地。 而袁叔万却是依然厚着脸皮继续道:“这不叫没羞没臊,若我不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只怕一辈子要茹素了!” 袁叔万说着,却又暧昧的抓住了吉祥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嘴边,低头用嘴唇碰了碰。 饶是与袁叔万都已经赤诚相待过了,吉祥也觉得自己的脸皮不像之前一般薄了,不过此刻听着袁叔万这暧昧的言语,吉祥还是忍不住羞红了一下脸蛋。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小手握成拳头,在袁叔万胸膛前边轻轻敲打了一下,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撒娇:“不和你说了,什么事情,你都能够说到那儿去!” “哪儿?” 袁叔万笑着不怀好意反问。 吉祥哑口无言,自认在与袁叔万比无耻上,甘拜下风。 不过吉祥倒是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慢慢的走到了榻边坐下后,拿起放在矮几上的一杯热茶,递向了袁叔万过来的方向。 等到袁叔万伸手接过,拿着茶盏在她对面坐下后,吉祥抬起头,看着对方认真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 袁叔万拿着杯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只待一杯茶喝下后,他抬起了头,看着吉祥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了倒是省却麻烦。” “真的没关系吗?” 吉祥似是疑问,又是在反问自己。 其实,在先时听到底下人传来消息的时候,吉祥和果亲王妃二人都感到十分吃惊,果亲王妃更是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对吉祥轻声说了一句:“定王殿下对你真是一片痴情,你也真是好福气,能够找到像他这般的男人作为夫婿。” 吉祥自己心里,其实也是十分的感动,她知道袁叔万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对袁叔万又轻声道:“其实你不必答应的,我也想和你一道儿住在家里。” “家里……” 袁叔万嘴里轻轻重复念叨着吉祥方才所说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以前吉祥也会将定王府称为家里,这是一种潜意识里默认的想法,也是因为吉祥真正将二人所居之地,当成了自己的家。 不过,这会儿,在袁叔万听来,却是觉得分外的悦耳。 其实,今日闻清婉提出要给吉祥设立公主府的时候,袁叔万心里是不悦的。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正统到略带几分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在他的心里,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女人自然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甚至在真的与吉祥在一起之前,他心目之中理想妻子人选,却是应该要贤良淑德、性情柔顺,凡事都听从丈夫的。 显然,吉祥并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她很有自己的主意,即使如今跟了他,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多的事情,吉祥也不愿意听从他的意思,反而是潜移默化的想让袁叔万随着她的心意走。 这些,或许连袁叔万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都给认了,而且认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不过,即使是袁叔万为吉祥做到了这一步,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等到娶吉祥的时候,要以这种近乎入赘的方式,与吉祥结合在一起。 可是,转而一想,想到了妻子的人选是吉祥,他又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难受一般。鬼使神差的,那一番话,却是说出了口,说的情真意切,也让闻清婉几乎是气歪了鼻子。 当然,袁叔万也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可是等到了这漪澜宫,看到了吉祥,他的心里,其实是满的,这些外在的一切,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温声笑道:“家里并不一定要在定王府里,只要你我在一起,哪里都是家,等到咱们有了孩子,这个家便是最完美了。” “你日后真的愿意随我住在公主府里?”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又开口问了一句。 袁叔万看着吉祥略有几分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又笑道:“定王府虽然不错,但毕竟是老宅子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此机会换个新的宅子住住。不过,将来公主可是一家之主,可不能够欺负微臣。” “嗯……” 吉祥扬起了小脑袋,下巴高高抬起,做出了一副高傲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仿佛是施恩一般开口道:“这个,得看你的表现!” “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袁叔万配合着低下了头。 “嗯,你以后要乖乖听本公主的话,若是乖乖的,本公主自然会赏你!” 吉祥十分幼稚的沉浸在这高高在上的公主角色扮演之中,而袁叔万闻言,只觉得吉祥这副神气的小摸样,又是可爱,又是可人,他倒也来了兴致,又出声开口问道:“那微臣可否请问公主,会赏赐微臣什么?” 一说到赏赐,吉祥的脑子里自然很快钻出了荣华富贵、美女如云,不过这些,在袁叔万面前却并不都适用。 荣华富贵,她的还是袁叔万给的呢!美女如云,莫说是让她主动提及,袁叔万敢有这个心,她就得气个半死。 左思右想,吉祥突然想到了一个,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却不像先时一般神气十足,反倒是因为害羞,头也忍不住低了下来。 “子孙满堂。” 吉祥的声音轻若蚊吟,不过与吉祥靠着很近的袁叔万却是听到了。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吉祥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便是赤红一片,她也是被自己这突然之举给惊了一下,怎么就鬼使神差,给说出来了呢! 袁叔万笑着紧紧握住了吉祥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笑道:“这个赏赐,微臣很喜欢,微臣定然好好伺候公主,不如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微臣便好好伺候公主吧!” “……” 吉祥还未出声,身体却突然凌空被抱起,袁叔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而且径直朝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袁叔万的动作十分突然,吉祥下意识将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意识到了二人此时这破梦幻的姿势,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有些不好了。 却是想要挣扎起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吉祥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说这话,事情便进行到了这个地步。 而袁叔万却是直接将吉祥放到了床上,而后开始宽衣解带,一边宽着衣解着带,一边笑着开口道:“公主的意思,微臣十分明白,公主不必害羞……” 说着,不待吉祥出声,却是径直堵住了吉祥的嘴巴,让她只剩下了呜呜之声,而他的两只手,也一点都不闲着,替吉祥也宽衣解带了起来。 婚礼的时间,本就订的迫切,而在宫里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吉祥所想象的那般难捱,至少,没有人敢来与她找茬,而太后娘娘闻清婉,自那一日从御书房归去后,竟然回到寝宫,便又病倒了,一时之间,倒根本就顾不上吉祥的事情了。 果亲王妃对此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次进宫责任重大,其他人倒是并不放在眼里,只是一个太后闻清婉,却是让她十分忌惮,如今病倒了也倒好,最好便是一直都病的不起来,直到吉祥的婚礼都办完了,她也出了宫在好起来才行。 当然这种想法,果亲王妃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倒不是真的这么恶毒与天真。 毕竟,吉祥出嫁的时候,还要去拜见闻清婉,闻清婉真的给卧病不起,对于吉祥的婚事,也有几分晦气了。 而说来也凑巧,临近婚礼,闻清婉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一下子好转,真的给好了。 若不是先时在闻清婉宫里不停进出的御医与满宫殿里弥漫的药味儿,果亲王妃都要怀疑闻清婉这是自觉失了面子,方才会这般避而不出。 袁叔万所择定的日子,就是在转月月初,也亏得这个月恰好有一个挨得这么近的好日子,不管是通俗婚嫁,还是吉祥与袁叔万二人的八字,都十分契合在这一日。 新婚这一日,作为新娘,却是最辛苦的,一大早,天还方蒙蒙亮,吉祥便被果亲王妃叫起,起来准备梳妆打扮。 特 地请来替吉祥梳头的人,却是吉祥的姑姥姥嘉慧长公主,也是惠帝的长姐,瑾帝的姑姑,这位嘉慧长公主,虽然皇帝换了一位又一位,但她只是一个不参与政事的公 主,自然没有太大的影响,依然过着荣华悠闲的日子。当然,今日请这位长公主给吉祥做梳头人,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位长公主,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十分幸 福,子孙满堂。自然,做了吉祥的梳头人,也是有对吉祥将来幸福生活的一个好象征。 吉祥并不认识这位嘉慧长公主,不过并不妨碍同是赵氏血脉的情况下,很快便毫无隔阂相处。 而嘉慧长公主将吉祥的头发用沾了桂花油的梳子开始慢慢的,一下一下梳了起来。每梳一下,都有人唱和一句祝福语。 说 起来,吉祥还真是第一次用这桂花油梳头,她自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梳头都爱用桂花油,但吉祥总觉得有些接受不能,她喜欢清清爽爽,虽然因为不能够剪发缘 故,每一回洗头都很麻烦,但好在也不是吉祥自己来洗,青玉青柳二人总能够将她伺候的舒舒坦坦,故而,吉祥却是保持着即使大冬天,也是一礼拜洗两次头发的节 奏。 桂花油,吉祥也不是没有,但她从来不拿来梳头,只是在天气干燥的时候洗完头才在发尾抹一些,也侥幸她这个身体本就有头发乌黑油亮,不用这桂花油,梳出来的发髻,也一样是乌压压的。 而这会儿,这桂花油沾着吉祥的头皮,仿佛是不要钱似得往她头上倒着,也让吉祥忍不住感觉头皮一阵发痒。 吉祥自然也知道是心理因素,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冲动没有去挠头发,嘉慧长公主这头,也终于梳好了。 发髻自然不会是由嘉慧长公主来梳,毕竟,这位长公主自己平日里还得依靠底下人伺候呢,她所负责的,也不过是将头发给梳顺,做个仪式罢了。 被请来与吉祥梳头上妆的,据说还是果亲王妃花了大力气从后宫里找出来的一位老宫人,这一位老宫人,手艺十分精湛,据说连嘉慧长公主出嫁,都是这位老宫人给打扮的。 当然,可想而知对方的年纪了。 吉祥看着对方颤颤巍巍拿着梳子的手,心里只觉得别扭,也觉得,这位老宫人这副老态龙钟之样,能将发髻给她梳上,能把妆容画好吗。 但是这会儿,作为新嫁娘,屋里又有这么多人,吉祥却是不好开口质疑,她只能够闭上眼睛,任由老宫人替她收拾。 吉祥的头发,被全部梳到了后边,还未等到她睁开眼睛,却是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疼,她睁开眼睛看去,只瞧见老宫人双手绞着一根线,在她脸上不停的绞动着,每一下,吉祥都觉得脸上有一种麻麻的钝痛感觉,说是痛可能也算不上,其实还有一些痒。 吉祥忍不住动了一下脸,而老宫人却是连忙扶住她的脸,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连声道:“公主莫动,马上便好了。” 说着,又是在吉祥的下巴处磨过一阵后,终于收回了绳子。 吉祥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而老宫人却是抓住了吉祥的手,笑眯眯开口道:“公主皮肤好,所以并不是很疼吧!” 吉祥点了点两下头,老宫人突然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玫瑰露拍在了吉祥的脸上,而后,又是捡起了香脂,往吉祥的脸上擦了一阵后,方才满意收回了手。 而后却是捡起了香粉,开始替吉祥描画了起来,动作全然没有方才那慢悠悠颤巍巍的劲儿,十分麻利且有干净利落。 吉祥的脸并未朝向梳妆台,倒是根本不知道老宫人会把她打扮成什么模样,不过她这会儿,早已经听之任之,任由其他人摆布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吉祥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昏昏沉沉在打着架的眼睛,几乎要合上之时,却听得老宫人一句:“公主,好了,您瞧瞧可是喜欢?” 吉祥猛地坐直了身体,下意识转向了身后的镜子。 而镜中映照出来的装扮,也是让吉祥愣住了。 在化妆品极少的这个时代,老宫人竟然能够将她描绘出如此精致的妆容,真的是吓了吉祥一跳。 当然,妆容的确是十分浓,吉祥原本就白皙的一张小脸,更是被香粉抹得雪白雪白,又有两道胭脂,透露着娇艳,当然整张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吉祥那张被大红口脂抹上的嘴唇,略显妖艳,又十分喜庆。 而老宫人的手脚也十分麻利,吉祥的头发已经被高高绾起,只差往上戴华冠与首饰了。 吉祥对着镜子点了点头。 而老宫人对此也是露出了微笑,捡起了吉祥身后侍从手中拿着的东西,开始替吉祥一样一样穿戴了起来。 等到全部都弄完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吉祥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有些发麻了。 果亲王妃扶着吉祥坐到了床上,而屋里原本凑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 只余果亲王妃留在屋里陪着吉祥。果亲王妃让人拿了小小的糕点与茶水,送到了吉祥的手中后,又是轻声嘱咐道:“待会儿要上轿,公主您少吃点,若是因此想要更衣,就不好了。” 吉祥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这新嫁娘其实最好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不然上厕所可是大问题。 不过,这会儿她的确是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忍不住捡起了可以一口吞咽的糕点,往嘴里塞了进去。 刚嚼了几下,还未咽下之时,外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喜炮之声,果亲王妃却是连忙站了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收了茶水,又将糕点塞到了吉祥的袖子里,轻声开口道:“迎亲的来了,待会儿你轿上吃。” 吉祥点了点头,还未说上什么,一个红盖头,突然蒙住了吉祥的头。 视眼突然被遮挡,吉祥心里也是慌了一下,可是又很快沉静了下来,想到了自己即将出嫁的事情。 原本可能是因为这一日的到来早有预想,而且,吉祥与袁叔万也早就在一起了,如今这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丝期待,也有了一丝紧张。 房门被推开的动静传到了寝宫之中,吉祥听着有些繁杂的脚步声,心里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十分好玩的事情。 这怕是这许多日子以来,袁叔万终于可以不翻窗而入,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走入她寝宫的日子吧。 也不知道袁叔万此时是什么样的想法。 袁叔万当然与吉祥此刻无厘头的想法不同,他一进入寝宫之中,目光便被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吉祥给夺取了注意力。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吉祥,心里却突然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之情,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吉祥面前,停下了脚步。 却是突然伸手抓住了吉祥。 吉祥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熟悉的那一双手握着,被红盖头遮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忍不住起了玩心,偷偷挠了挠袁叔万的手掌心。 而袁叔万却是一把抓住了吉祥作怪的小手,并没有将她扶起,而是突然一把抱住了吉祥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吉祥被袁叔万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她也能够听到旁边其他人的惊呼之声。 不过,吉祥这一回,却是没有挣扎,也只是在初始之时,因为袁叔万突然袭击而身体僵硬了一下后,马上便放软了身体,将自己的脑袋依靠在了袁叔万的怀中。 其实,袁叔万的这番动作是十分不规矩的。 宫中公主出嫁,仪式自然不同于民间,也没有让家中兄弟抱上轿子由父母颂念祝贺词的规矩。一般而言,便是公主与驸马一道儿到长辈与宫中那几位最高的主子面前叩了头后,便坐上轿子从正阳门出嫁。 吉祥的父母皆不在,曾经的那一位嫡母也一样不在了,所以只需要道皇上和太后处行了礼,便可以出嫁。 吉祥原本是该步行走到漪澜宫外边,坐上车轿,到太后与皇上的宫里去行礼。 不过袁叔万却是直接将她抱到了轿子里放下。 太后寝宫之中,此时的闻清婉,正高高在上坐在厅殿正首目光游离的看着厅殿的门口,而小皇帝赵简,坐在了另一边,脸上挂着喜气的笑容,也是将目光看向了厅殿的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却是听得底下人有些惊慌进来回禀。 袁叔万与吉祥到了。 闻清婉放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着底下人吩咐将人带上来。 而很快,袁叔万便带着吉祥走进了屋里。 袁叔万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头上戴着金冠,看着十分喜气,而他的脸上,也不再像往日一般只是挂着淡淡的神情,此时,即使他笑容的幅度并不大,但是旁人也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出愉悦。 而被袁叔万牵着手站在身侧的吉祥,虽然看不见盖头下究竟是何模样,但仅从她身上华美的宫装喜服带出的窈窕身材,便能够探知这一位新娘子究竟是何等倾国绝色了。 闻清婉强忍着泛红的眼眶,看着那一对十分甜蜜的新人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与她和赵简恭敬行了礼,而闻清婉也有几分怔愣出神,等到二人行了礼后,却也没有马上叫起,仍然目光呆愣的看着二人,仿佛是出了神。 赵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见闻清婉没有叫起的意思,却是连忙笑着开口道:“长宁姐姐和定王殿下不必多礼。清起。” 袁叔万扶着吉祥一道儿站了起来后,闻清婉也回过了神,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轻声开口道:“哀家也祝二位和和美美。” 闻清婉这一句话,说的身为干扁与勉强。 而这一句话,也让原本还算正常的屋子里,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了。 赵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己低垂着眼睑,只做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是对袁叔万和吉祥又笑道:“长宁姐姐、定王殿下,即使已经来行过礼了,便退下吧,千万莫耽误了时辰。” “是。” 袁叔万低头应了,并未抬头去看一只痴痴看着他的太后闻清婉,伸手牵过了吉祥的小手,慢慢的走出了闻清婉的宫殿,只给身后二人留下了一道身影。 ☆、第176章 公主成亲仪式,自是与寻常人家不同,吉祥先时在宫里时,果亲王妃怕吉祥多年流落宫外,不知宫中规矩,故而也与她恶补过一番。 寻常人家,在拜堂之时,夫妻自是要拜见高堂,但公主出嫁,却是要由高堂来叩拜。 不过,袁叔万父母早已逝世,京中也无亲 人,倒也是省去了这些麻烦,吉祥晕晕乎乎乘坐喜轿从正阳门而出,又一路从正阳门来到了公主府,虽然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但轿子行的却也不快,硬是将原本半 个时辰不到便可用马车到达的路程走了一个时辰有余,而尾随在吉祥身后的,却是十里红妆。 原本吉祥虽为公主,而宫中对于公主嫁妆的规定,也有一定的规制,吉祥也并非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更与当朝的那几位主子也是隔了一层亲的哪一种,即使太后吩咐了底下人为吉祥筹备,但也应该只是堪堪到了规制便可。 不过袁叔万先时在得到太后下了命令,不收聘礼,却是与吉祥做了打算,决定将原本用来与吉祥下聘的聘礼也一块儿充成了嫁妆,如此一来,吉祥这十里红妆,倒多数是聘礼充作。 吉祥虽然坐在轿子里,可是也能够想到外边街上的景象。 其实先时在出嫁之时,她却是已经在果亲王妃的陪伴下,看过了自己的嫁妆,虽然仅是一部分,却也是将漪澜宫的偏殿充斥的满满的。 她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人家书中描绘的十里红妆盛装,原先她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嫁妆再多,怎么可能会出嫁的路上,前头人已经入了府,后台的嫁妆还未从家里抬完那番情景,除非男女双方其实就是邻居。 不过,现在她却丝毫不怀疑这种说法了。 她坐在平稳的轿中,心中忍不住考虑着这宫中赐下的公主府也不知道够不够大,会不会装不下她的嫁妆。 一直到轿子被抬进了公主府里,吉祥心里也是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以后居所,自己却从未来过的公主府充满了好奇。 不过经过了简单的仪式,吉祥却是被送入了新房之中,倒也没来得及参观。 袁叔万的手倒是一直牵着她,将她送入新房之时,还对她轻声说了几句,因为周围声音有些热闹到了吵闹,吉祥听得并不真切。 而她刚刚坐到了床上不久,却听得四周围的人慢慢的退了下去,紧接着,却是一双手放在了她的盖头下边,掀了起来。 吉祥眼前视线突然开阔,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抬起头,却是看到袁叔万正站在她的面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是十分的温柔,还带着一丝强掩下的激动。 而吉祥抬起头的时候,袁叔万的眼神也是愣了一下,片刻以后,嘴角上翘的幅度,忍不住加深了一些,透露着一丝玩味。 吉祥忍不住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心里也是有些奇怪。 袁叔万方才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怎么回事,难道她的妆花了? 吉祥倒是记得,虽然那老宫人打扮她的手艺不错,可是妆容到底是浓了一些,也容易弄花,今儿个又是这番折腾,倒是的确有可能花了妆。 不过,吉祥又看了一眼屋里面的站着的人,发现基本上都是自己熟识的人,而那些个如同布景板一样站在外边的人,其实也有几分眼熟,好像先时就是在漪澜宫里当差。 吉祥倒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吉祥对于袁叔万的心态,到没有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最好一面的想法,反倒是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这平日里也没少贴在一起,偶尔早上起来,头发睡的跟个草窝似得模样,袁叔万见的也不少。 所以,吉祥放了心,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袁叔万,怒了努嘴巴,开口略带撒娇道:“累死了,头上也好重!” 她说着,却是想要自己伸手去摘头上的华冠与身上的各色首饰。 这倒真不是吉祥娇惯,而是首饰真的太重了,不说头上那顶由纯金宝石打造的华冠,吉祥当时被老宫人伺候着戴上时,就感觉脑袋被压的抬不起来了,更别说老宫人还用了不少金钗宝石花就跟不要钱似得往她头上点缀。 而她的脖子上,不说别的,单单是一个宝石璎珞项圈,便是将她的肩膀也要压垮了,还有手上几乎要从手腕带到手肘处的各色桌子,十个指上都被戴满的戒指指套。 吉祥那会儿,根本不会去观察这些东西的价值,或许已经麻木,变成了开始计算这些东西的重要。 她觉得自己身上就跟负了重参加越野似得,也难怪方才每走一步,身边都有人搀扶着。亏得果亲王妃先时害怕她紧张会身形不稳,吉祥倒是想让脚步飘起来抖起来,可是负重这么多,她真的飘不起来,也抖不起来。 这会儿一见着到了自己的地方,吉祥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拆下身上这些个“负重”,袁叔万瞧见了,连忙伸手阻止了,面对吉祥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笑着温声道:“先把酒喝了,我便让人伺候你。” “好吧,快些。” 吉祥明白了袁叔万的意思,是想让她这么与他喝交杯酒。 吉祥心里其实有些颇不解风情的想着,先时不是已经喝过一回了吗,即使没喝过,待会儿喝不是也一样吗? 不过,吉祥看到了袁叔万眼里的坚持,想想也就一会儿的事情,倒也没有拒绝。 袁叔万闻言,开口吩咐了下边的人倒酒过来,自己却是坐到了吉祥的边上,伸手握住了吉祥的一只手,而后接过底下人拿来的一杯酒,将它放在了吉祥的手里,自己又是捡起了另一杯,与吉祥双手缠绕着,将酒喝了下去。 吉祥一喝完酒,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将酒杯从嘴里移开,正要交给袁叔万,却是突然看到了酒杯上映上的红红唇印,脸上顿时有些无语了一下。 这老宫人究竟给她化了多浓的妆,为什么她感觉将那一盒口脂都抹到了她的唇上了。 而在这个时候,底下人却又端来了一盘饺子,那嬷嬷先时夹了一块饺子送到了吉祥的嘴边,吉祥早上起来,虽然拿了果亲王妃给的小点心,可是也只吃了一枚,剩下的,其实还藏在她的身上,都她给忘记了,根本没有开动过,这会儿,真是饥肠辘辘,下意识也便张嘴便咬了。 饺子个头挺大,吉祥虽然嘴巴张的有些大,可也只是咬了小半头,剩下那大半头,却是映上了她唇上红红的印子,吉祥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无语的表情,真想赶紧将这个饺子给吃下肚子,但刚嚼了一口,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看向袁叔万质疑:“生的?” 不仅饺子皮是生的,里边的饺子馅竟然是甜的,好像是用了蜜枣花生…… 而吉祥这一声生的出口,袁叔万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难得灿烂的笑容。 吉祥瞧见了,脸上微微愣了一下,也马上变成了窘迫,她突然想到了先时看到过的一些情景,貌似新人是要吃生的东西,意欲成亲后生娃儿…… 吉祥这会儿,只能够低下脑袋,默默的将原本打算直接吐出来的饺子一下一下狠狠的嚼着吞下了肚子。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知晓她是害羞了,他朝着嬷嬷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嬷嬷将饺子拿过来。 嬷嬷原本想要去夹一个新的饺子给袁叔万,谁知道,袁叔万竟然自己伸手拿过了筷子,将吉祥方才咬了一半,还染着艳红唇印的饺子送进了嘴里。 看着吉祥讶异的神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轻声道:“甜的。” 饺子自然是甜的,里边放的馅儿有蜜枣,就是她不小心沾在上边的口脂,其实也是由花蜜为原料制成,一样都是甜的…… 这么一想,吉祥脸上也不知道是屋里太暖,还是因为害羞,瞬间红到了耳根子上,也让屋里的气氛,平添了许多的暧昧。 吉祥轻抿了一下嘴巴,到底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秀恩爱的习惯,伸手推了推袁叔万,小眼神里也带了一丝警告,仿佛是在于他说着莫闹。 袁叔万嘴角微微泛起好笑,不过今日大喜之日,也知道这会儿时候还早,要是先把吉祥给惹怒了,倒霉的是他自己。 袁叔万想到了这儿,倒是收敛了心中的兴趣,脸上重新回到了现是的温和笑容,他伸手摸着吉祥的小脸,轻笑着开口道:“仪式也差不多了,我先替你将头上的华冠拿下来。” 说着,走到了吉祥的身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抽取固定着吉祥头冠的金钗,动作轻柔的将华冠给取了下来交给了身后的人。 头冠被取下后,吉祥便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总算感觉脖子没有那么酸了,不过身上的负重依然厉害,她这会儿,已经自己动手开始拆起了手上带着的镯子。 袁叔万见吉祥动作迫不及待,又是手忙脚乱,连忙招呼过了一旁伺候的人过来帮忙,又对着吉祥轻声道:“你先收拾收拾,让厨房给你送些正经吃食过来,我出去招呼一会儿,待会儿便回来陪你。” “嗯。” 吉祥应得漫不经心,这会儿心里也只想着赶紧将身上的东西全给换下来,最好能够赶紧送点热水过来,给她好好洗洗。 到底还是没有习惯用那个桂花油,她觉得自己这头发都快痒的不行了。若不是还有一点自制力,早就忍不住上手去挠头皮了。 此次出宫,青玉青柳二人自然跟着来了,而青枫青岚二人,也作为他的陪嫁宫女一道儿到了公主府里,仍是做着她的贴身宫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四人性格都不错的缘故,经过宫里那段短暂时日的磨合相处,如今配合的十分密切,关系也十分融洽。 至少这边伺候着吉祥之时,青玉青柳二人替她卸了头饰,而青枫青岚二人则是替她歇着身上的各色佩饰,一会儿功夫倒是让吉祥浑身轻松了下来。 等到东西卸下后,青玉打量着吉祥仍然微微皱着的眉头,倒是十分善解人意道:“公主,奴婢去厨房叫水过来洗漱。” “好。” 吉祥眼里露出了期待点了点头。 而另一头,青枫则是又开口轻声道:“公主,我和青玉姐姐一道儿去吧,顺便为公主挑一些好克化的吃食过来。” 吉祥仍然是点了点头,毫无异议。 不过二人还未走到外间的时候,却是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主,王爷吩咐奴婢给您送东西来。” “绣春姐?” 吉祥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走到了里外间隔断处的青玉,青玉看到了吉祥目光示意,却是连忙走到了门口,将人带了进来。 果然是绣春,而绣春的身后,却是跟了好几名穿着青色服饰的小丫鬟,手上都拎着东西。 吉祥脚踩在了鞋子上,正要站起来之时,绣春却是连忙开口阻止了吉祥的举动,连声道:“公主您坐着便是,奴婢走近回话。” “好。” 吉祥倒也是没有再站起来,只是笑道:“绣春姐,你怎么在这儿?婶子他们呢?” 吉祥这会儿可还记得,这儿可是公主府,并不是定王府,怎么绣春会出现? 绣春闻言,却是笑着轻声恭敬回道:“是王爷吩咐,奴婢一家子以后都来公主府里伺候了,还请公主莫嫌弃。” “怎么会嫌弃了,我求之不得。” 吉祥闻言,连忙出声笑道。她听着绣春的话,心里也忍不住琢磨了一下,若是绣春的话是真的,那袁叔万以后还真打算和她住在公主府里了。 她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了一点点高兴,实话实说,她其实是并不介意婚后住在那儿的,不然先时也不会觉得住在定王府挺好的。不过真的若是袁叔万愿意跟着她住在公主府里,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而且看着,好像也是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至少自己真正用得上的人,还都是以前熟悉用惯了的。 而绣春听得吉祥的话,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抬头看向了吉祥又是轻声道:“公主,王爷方才吩咐小厨房让送了一些吃食过来,有您爱的鸡丝面,用鸡汤撇了浮油下的细米面,娘特地按照公主您的口味做的。” “是吗?”吉祥闻言,脸上露出了愉悦之色,连胜道:“还是婶子熟悉我的口味,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呢!” 绣春听着吉祥这与往日里并无二般的话,心底里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绣春之前是和自己的相公常福一样,都是将吉祥当成自己的妹子看待的,即使后来吉祥成了袁叔万的人,她们的想法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突然之间,却是传出了吉祥竟然是公主的事情,当时那种不敢置信的吃惊更是别提了,当然,心里也是不可避免的起了一层敬畏。 后来在府里的时候,虽然吉祥待她们的态度还是一如继往,加之吉祥仍然住在以前的屋子里,吃穿住行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这个公主的概念,对于她们而言,因为太过于遥不可及,又没有什么贴身体会的感觉,倒是渐渐有些消去了那一层隔阂。 可是等到这婚礼开始,他们一家子搬到了这公主府里的时候,心里却是再次仍不住起了敬畏之情。 虽然定王府不差,可是袁叔万向来生活简朴,说起来,袁叔万步步高升的时候,宅子除了规制稍稍改了改,竟没有太多别的改变,可这公主府却是不一样,因为公主是属于皇家,其实仅仅比亲王府的规制差一点点,但就这么一点点,又因为袁叔万的关系,几乎是看不出来了。 所以公主府竟是比定王府大上许多。 而 定王府一开始买进时候的布局,是为了容纳许多家眷居住,故而都是割了好几个院子,即使不差,但比起公主府这处只为了让公主和驸马夫妻居住的地方要好上许 多,而公主要入住的院子,布局上也多采用皇宫内宫殿的那种建筑类型,加之处处布置的花团锦绣、华贵非常,也让刚被接进公主府里常家一大家子,都有些吓住 了。 之后,从宫里派出来身着一色服饰的宫人,不仅仅是身上服饰相同,脸上的神情,行为间的举止,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又一点都不呆板,看着只觉得让人气派,带着皇家的大气与森严。 袁家虽然这些年来在袁叔万的步步高升下,早已经不能够用新贵来形容,但依然无法改变一个硬伤,那边是底蕴太浅,不论其他,仅仅指袁家表面上伺候的那些奴才,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至少,连常家这样看着还算受到主子器重的一家子奴才,常福常宁倒也罢了,至少常跟在袁叔万身边出外办事,可是家中女眷,却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而正是因为有这种被压制之下的压力,也让绣春他们对吉祥心里的敬畏不减反增,虽然吉祥的改变不大,也让绣春松了一口气,但到底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怯弱,听到吉祥说了这话,绣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连忙取出身后丫鬟手上拿着的方才介绍的那一碗鸡丝面。 鸡丝面此刻冒着腾腾热气,仿佛是刚出炉一般,汤汁金黄诱人、面条白细,又有切得细细长长却是一瞧便是精致搭配的鸡丝撒在上边,几颗葱花点翠,盛放在白瓷碗中,越发显得诱人。 而吉祥的目光看到白瓷碗的时候,忍不住想到了方才的事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我脸上还带了妆,等洗漱过再用吧!” 而绣春闻言,却是愣了一下,连忙把手上的鸡汤又放了回去,开口回道:“热水我娘已经让人往澡池子里送了。” 澡池子? 吉祥愣了一下,她也没有去想这个澡池子的问题,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面,连忙解释了一句:“不必,给我脸上下了妆就好,其他的,等我用好了歇会儿再去吧!” 要是真等她洗完头又洗完澡,这绣春带来的许多吃食,恐怕也是早冷了。 原本一直静候在边上的青玉闻言,连忙让人去拿了热水过来,绞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吉祥开始卸起了脸上的妆容。 古代的妆容,倒并不防水,不过因为吉祥脸上涂得厚,倒是花了好一会儿才歇干净。 青玉刚拿着帕子离开,青柳也是拿了香露抹在了吉祥的脸上,又抹了一层薄薄的香脂方才停了手。 而就这会儿功夫,也亏得屋里烧的地龙,吃进嘴里的鸡汤还是温温热热的,味道倒并不差,吉祥本就饥肠辘辘,吃了一整碗鸡丝面后,又是捡了两个白菜馅儿的饺子吃了,方才停下嘴。 虽然吉祥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可是一屋子伺候人站着,排场实在是太大,也让绣春呆的有些站立不安。一等吉祥吃完,她也迫不及待的告了退。 吉祥没有为难,点了点头,看着绣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看样子,以后自己还是少让绣春来屋里了。 刚吃饱肚子不宜马上去洗澡,吉祥便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走了一圈,又看了一会儿书,方才随着青玉到了绣春方才提及的澡池子里洗澡。 原 来,这澡池子就是在吉祥所居寝室边上,推开一道小门便是,屋子不大,正中间却是开辟了一个跟个小型泳池一般的澡池子,吉祥她们推门而入的时候,里边正是一 片水汽氤氲,澡池子里早已经放了热水,上边漂浮着花瓣,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是屋里是水汽重还是这花香更重。而在池子两边,另有两个出水口,此时也淌着小 小的细流,仿佛源源不断。 简直便是,太奢侈了! 吉祥心里忍不住这般想着,可她就是一个小女人,自然不会去思考民生国计,看到这副场景,想的更多的却还是享受,赶紧好好享受去。 不过袁叔万倒是真奇怪,先时在定王府里的时候,他都已经做到了那个位置了,还依然生活简朴,可能算不得简朴,但绝对算不上奢侈,怎么这一和她成亲,瞬间开始享受了起来。 这公主府吉祥还未逛过,但仅仅从她的居所布置瞧着,却是能够可见一斑,可丝毫不逊于宫里的居所了。 吉祥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借了袁叔万的光享受到这些,还是袁叔万借着她的名义来享受这一些! 她心里好笑的想着,身体却是泡在温暖的水中,任由花瓣不是飘过她的胸口,身后是青柳她们替她按肩按脖子,又是按摩着她刚刚洗完还是湿漉漉的头发。 这生活,实在是是太享受了,做神仙都不换啊。 吉祥闭目依靠在躺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嘴,开口吩咐道:“我有些咳了,给我拿点水来。” 吩咐声刚下,却是有杯子送到了她的嘴边,吉祥也没有睁开眼睛,张嘴便喝了。喝到了嘴里,方才发现那温温的液体竟然有些甜甜的,喝进了肚子里,带着一股子的畅快味儿。 并不是水? 吉祥睁开眼睛,忍不住疑惑的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间澡池子里,原本伺候着吉祥的侍女们都已经退下了,而袁叔万正坐在她的边上,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酒杯。 见到吉祥睁开眼睛看向了他,他笑着冲着吉祥举了举吉祥方才喝了半杯的酒水,然后直接放到了自己的嘴边,一口饮尽。 轰…… 吉祥原本被热气蒸腾的就有些红通通的脸蛋,再次血气上涌。 而袁叔万却是笑着又倒了一杯,看着吉祥一脸无辜开口问道:“还要点吗?” “等等……你怎么进来了?还有,这是酒?” 吉祥说的结结巴巴,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一种抓狂了的感觉。 袁叔万却并没有回答吉祥的问题,只是依然笑眯眯道:“真的不要一点?” 吉祥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凉,方才水位便是若隐若现刚好浮在吉祥的胸口处,满池子撒着的花瓣,也是替吉祥遮挡住了羞耻的地方,可是因为看到袁叔万太过于吃惊,吉祥一下子坐正了身体,此时,她的上半身多处却是从水面上露了出来。 而袁叔万看着那处还沾着花瓣的娇艳之处,看着泄露春光仍不知的吉祥,眼睛忍不住暗了暗,突然也有几分口干舌燥,一手将杯子之物送入了嘴里。 而后突然站起了身。 而吉祥随着袁叔万的动作,彻底惊呆了,小嘴也忍不住因为吃惊而睁的大大的。 她倒吸了一口满是水气的温热空气,指着袁叔万结结巴巴:“你干什么脱衣服,你要干什么!” “洗澡啊!” 袁叔万嘴角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了个干净,而后跳入了这容纳二人完全绰绰有余的池子。 吉祥原本还想跟个青蛙似得游走,但显然,平时手脚就算不得灵活的吉祥,这会儿在水里,更是笨手笨脚了,一下子被袁叔万抱住了。 袁叔万看着吉祥脸上略有几分惊慌,又略有几分害羞的吉祥,伸手又拿起酒壶,往方才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 “我洗好了,你干什么捉着我!” 吉祥几乎是羞愤死了,手脚挣扎着,还想要从袁叔万的怀中逃走,不过很快便被袁叔万镇压住了。只能够浑身无力的躺在袁叔万的怀中,由袁叔万,亲自,将吉祥方才推拒掉的那一口酒,喂到了她的嘴里。 ☆、第177章 等到吉祥从澡池子里出来的时候,几乎全身都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偏偏一张脸上却是满是红晕,春意尽染。 袁叔万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榻上,拿起干净的布巾擦干了她身上的水后,捡起干净的亵衣替她套上,方才拿着干布替她慢慢绞干头发。 吉祥这会儿又累又困,屋里又是暖烘烘的,刚刚在袁叔万身上躺了一会儿,眼皮子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不过头发还未干,吉祥倒也知道这会儿睡下却是不好,于是强打着精神开始与袁叔万说起了话。 “我刚才看到绣春姐了,常婶一家也都搬过来了吗?” 袁叔万手上依然替她绞着头发,听着吉祥的话,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不是用惯他们的手艺了,想着便让人跟了过来。” “那定王府呢,以后还回去吗?”吉祥又是开口问了一句。 而袁叔万随口回道:“你想回去住便回去,不想回去,便留着。” 说完这话,袁叔万忍不住笑着看向了吉祥,又说了一句:“你难道想回去?” 袁叔万这话其实问的极为促狭,虽然他知道吉祥并不讨厌住在定王府里,可是若是在已经有了自己公主府的前提下,她的心里肯定更为偏向让他与她住在这定王府里的。 而吉祥听了这话,果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因为方才被“欺负”的厉害,吉祥心里倒是有几分底,也不心虚,只拿眼睛去瞪袁叔万。 袁叔万瞧见了,倒也知道今晚是自己理亏与吉祥,只能够摸了摸鼻子,沉默的替吉祥绞着头发。 吉祥瞧见自己成功的压下了袁叔万,顿时气焰高涨,原本的困意也被驱散,若是她屁股后边插了尾巴,定然此时都要翘上天了。 袁叔万瞧见吉祥这副样子,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屁股,开口道:“行了,擦好了,起来我给你熏干。” “哦!” 吉祥大眼睛扑闪扑闪眨着,目光一直看着袁叔万,等到看到袁叔万拿着东西又重新回了榻上,她连忙又坐到了袁叔万的身边,双手唤着他的腰,将头躺在他的大腿上。 袁叔万看着她这副乖觉的小模小样,忍不住失笑着捡起了她这一头浓密的乌发,开始替她慢慢的打理了起来。 这边躺着,倒也无聊,吉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袁叔万说着事情。 “那定王府以后不去住,那么大的宅院空着,不是浪费了吗?” 袁叔万眼睑低垂,注意力都在吉祥的这一头乌发上,不过并不妨碍他回答吉祥的问题:“大部分还是留在府里的。” 袁叔万这个回答,十分平淡,据实以答,倒也没有多想,不过等到袁叔万说完这些话后,倒是勾得吉祥想起了一个事儿,她抬起头,看着袁叔万开口问了一句:“那个……佟姨娘她还留在府里吗?” 袁叔万摆弄着吉祥头发的双手微微顿了一下后,却又恢复如常,脸上也并未有任何变化,点了点头。 吉祥脸上咬着自己的嘴唇,微微沉思了一下,却是没有说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这副小摸样,却是引得袁叔万侧目了一下,也是有些好笑的开口打趣道:“怎么,你怕我将她带到公主府里来,吃醋了!” “才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吉祥是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虽然佟姨娘占了袁叔万唯一姨娘的这个身份,但吉祥也是知道内情,也知道佟姨娘根本有名无实,袁叔万和她也根本没有什么。 甚至吉祥也知道,袁叔万以后肯定也不会与佟姨娘发生什么。不单单只是因为佟姨娘早些年做的那些事情,还因为吉祥自己也是有自信,不管怎么说,她比佟姨娘年轻漂亮,佟姨娘如今,就算是在吉祥那个普遍晚婚晚育的年代,也绝对算不上年轻了。 袁叔万没道理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对方,却要等得人家人老珠黄了,反倒是有兴趣吧! 不过说到吃醋一事儿,吉祥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袁叔万,细细端详着袁叔万的那一张脸。 袁叔万的外貌生的十分俊秀,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的温文尔雅,他不显老,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如今又是他最好的年纪,眉宇间透露出的成熟稳重,以及长期居于高位的气势,看起来真的很有魅力。 这也是为什么在现代的时候,大叔这款流行的缘故。 所以,吉祥并不认为自己会没有情敌,或者她一直以来,都明白,在外边应该有不少的女人,对于袁叔万是觊觎的。 可是吉祥却是从未想过,那些个觊觎袁叔万的女人中,竟然会有太后。 吉祥并非傻子,相反作为一个还不算蠢的女人,直觉也是十分灵敏的。 闻清婉掩藏的并不算好,至少让吉祥给发现了,吉祥也不确定袁叔万有没有发现。虽然袁叔万向来表现的无所不知,但毕竟是一个男人,让他去观察女人的那点子心事,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当然,初始在宫中的时候,吉祥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吉祥对于闻清婉的印象,多数其实还是停留在几年前参加围猎之时那个表现的端庄雍容的闻清婉身上,这样的闻清婉会生出这般出格的念头,吉祥想想都会觉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也是为什么闻清婉表现的这般明显,却一直都没有人发现她心怀这种念头的缘故。宫里没有傻人,果亲王妃也是外边忠厚,内心精明之人,可是闻清婉的念头,在这个时代看来,简直就是太出格了,也与她们自小接受的观念大相庭径,故而都没有人敢往那边去想。 但吉祥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敢想一些。 当然也是因为进宫后的那几次印象,却是让吉祥大为改观,而早上她与袁叔万去拜别太后时候,无意间看到太后看袁叔万眼神而一闪而过的灵光。 其实,吉祥仅是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闻清婉怎么会对袁叔万动心呢!难道只是因为袁叔万如今几乎成了只手遮天的摄政王缘故?她想要效仿历史上那些太后下嫁摄政王的例子。 还是,袁叔万做了什么,让太后感动了。 吉祥想到这里,看向袁叔万的目光越发带上了探究。 而袁叔万也是疑惑的看向了吉祥,有些摸不着头脑吉祥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他倒也没有掩藏心事,直接问了出来。 吉祥闻言,眉头倒是微微舒展开了,不过目光却并未移开,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袁叔万。 袁叔万瞧见了,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神色,开玩笑道:“怎么了,难道是瞅着我这副皮相给入迷了?” 吉祥闻言,倒是收回了目光,抿了一下唇,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轻声道:“我问你一个事情?” “嗯。” 袁叔万微微点头。 “你知道太后对你有意思吗?还是你有意为之,故意勾引了太后……” “胡说八道什么!” 吉祥的话音还未落下,袁叔万便是忍不住皱眉斥责了出来,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吉祥也感觉到了袁叔万的不悦,微微吐了一下舌头,跟个小媳妇似得,赶紧将头埋在了袁叔万的怀中,闷声闷气道:“今日不是大喜之日吗,说好不能够生气的?” “没说好。” 袁叔万赌气的回了一句。 “咳……我错了,可是我们不是好好说这话吗,你不能够生气。” 吉祥连忙捏着袁叔万的腰间的衣服,撒娇求饶。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摸着她已经干的差不多的头发,轻声道:“我没生气,只是,咱们大喜之日,你提这般扫兴之人做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到。” 吉祥终于将脑袋钻了出来,眼神怯怯的看着袁叔万。不过吉祥的心里却是玩味的品着袁叔万说出的扫兴二字。 看样子,闻清婉的心意袁叔万是已经知晓了,而且袁叔万对此没有丝毫的愉悦,反倒是有些避之不及。 袁叔万看着吉祥滴溜溜转着的大眼睛,没忍住捏了捏吉祥的小鼻子,开口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不就是好奇吗?” 吉祥连忙乖乖诚实说着,又是好奇问了一句,“你何时发现太后的不对劲的?” 袁叔万听到吉祥问了,倒也没有瞒着,只是扶着吉祥坐正了身体,开口道:“不对劲,却是此次咱们回京后第一次进宫便发现了,但我也没有多想。” 袁叔万说完这话,顿了顿,没有马上说下去,而吉祥也是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 没错,这事儿,即使察觉到了,恐怕也很难真正猜到太后的想法。 “不过当时我发现太后不对劲,便让人盯着她,也是后来她在你备嫁的时候,接连提出了不少要求后露出的马脚。” 袁叔万说的云清风淡,仿佛是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不过吉祥却是能够想到,袁叔万恐怕没少在闻清婉身边安插人马监视着,不然这等私密事情,闻清婉定然也不会到处去说吧! 听到袁叔万说的点到即止,吉祥倒也识相的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袁叔万在知道太后对他有意思的这件事情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开口问了出来。 袁叔万听到了,没好气的赏了她一记白眼,却又开口道:“这事儿恐怕还有内情,印象中,太后并不像会干这么出格之事的人,又或者,她是故意迷惑我,以防我对皇上下手。” “呃……” 吉祥对此,倒是根本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这事儿说实话,在今日无意间瞧见过太后的眼神后,吉祥却觉得,闻清婉的模样瞧着,并不像是要做什么,好像也是真的只是为了袁叔万这个人。 不过,吉祥才不会去替情敌提醒袁叔万呢! 至少,吉祥觉得让袁叔万觉得对方别有目的这种情况她很喜欢。 吉祥想了想,最终对袁叔万说了一句:“算了,这事儿与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让人盯着,静观其变便可。” 吉祥点了点头。 “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倒是不值得,吉祥,你可莫忘记了,今日是咱两的洞房花烛之夜。” 袁叔万的话,让吉祥瞬间忘记闻清婉的事情,一双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袁叔万也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 吉祥以为袁叔万要退谋不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连连摇头:“不是刚在池子里已经来过了吗?” 什么洞房花烛,她是池子鸳鸯戏水,可要露骨多了! 丢人都丢大发了,也不知道这公主府里隔音如何,这让她又怎么样去见那些底下人呢! 袁叔万并不知道吉祥所想,长夜漫漫,多日孤枕难眠,袁叔万觉得,熬了这些日子,终于等到了可以与吉祥光明正大睡在一块儿,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了。 “良辰美景,春宵一夜值千金啊,娘子!” 吉祥看着袁叔万握着自己的那一只手,面上露出了黑漆漆的神色。 当然,最后,吉祥还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半推半就,还是从了袁叔万。 也幸而袁叔万即使今日兴致高昂,但毕竟怜惜吉祥,也只一遍,便如同往日一般,轻轻有节奏拍打着吉祥的背,哄着她入了睡。 ☆、第178章 吉祥这一觉睡的十分沉,等到醒来之时,却还是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习惯的往边上靠了靠,却摸到了一具温暖的身体,脸上倒是疑惑了一下,转头看去,果然看到袁叔万正陪着她躺在床上,不过他的身体微微靠起,手上还拿着一本公文。 吉祥倒是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醒来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不仅仅是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先前在定王府里的时候,袁叔万也向来忙碌,而她醒的也晚,故而基本上她醒来的时候,袁叔万都已经不在家里了。 乍然看到袁叔万这个时候还陪着她躺在床上,吉祥下意识将头看向了窗口处,该不会是她醒的早了吧! 而袁叔万看着她一副想要看天色的摸样,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开口道:“不早了,巳时了,都可以起来用午膳了。” 巳时? 吉祥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袁叔万,开口道:“那你怎么没上朝去?” 平时这个时间,袁叔万只怕早已经在宫里上完朝处理事情了。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温声提醒道:“刚成亲,这三日便不上朝。” “婚假?”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问道。 袁叔万点了点头,又笑道:“今日陪你一起在公主府里瞧瞧,顺便将府里的事情与你理理,毕竟你是女主人,府里日后的内务即使有管事,但还要你来定夺。” “嗯。” 吉祥点了点头,其实在定王府的时候,虽然她也每日里也不怎么理正式,不过偶尔也会帮着袁叔万处理一些事物,倒也觉得不难。 而且现在嫁人为妻了,自然是得有主妇的架势摆出来,吉祥心中并不排斥,反倒是有几分期待。 不过,三日婚假,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两日可以好好玩呢! 吉祥期待的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倒也没有辜负她的希望,又是笑道:“还有两日,你想去何处游玩,我陪着你。” 吉祥一听这话,眉眼笑的弯弯,脑子里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心里也想着到何处游玩的事情了。 袁叔万见了看着吉祥这副样子,拍了拍她的肩,又是笑道:“有一整天可以让你想,不必着急,先起身洗漱用早膳吧!” “好。” 吉祥点了点头,手脚并用,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肢酸疼的厉害。 她起的有些猛,也一下子忍不住呻吟了一下。袁叔万听到吉祥的声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是连忙伸手扶住吉祥,开口道:“怎么了?” 袁叔万不问倒也罢,一问却是让吉祥脑子里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没忍住瞪了袁叔万一眼,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昨晚她都求饶了那么多回,他倒好,不依不饶的。 袁叔万看着吉祥的神情,也知自己理亏,不过他倒是厚着脸皮,脸上仍是一本正经,扶住吉祥的腰,打开被子看了过去,却是瞧见吉祥纤细白嫩的腰窝处有一处青色,青色倒也不明显,只是因为吉祥的肌肤白嫩无暇而显得分外明显。 袁叔万瞧着,倒是看出了吉祥这处青色的来源,只怕是昨夜在浴室之中闹得太凶,他一时没克制住,让吉祥的腰抵在澡池边上的壁上给磨得。 当然,吉祥真正酸痛缘由倒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原因。 袁叔万知道吉祥面皮薄,倒也不点破,只是赔着笑给吉祥揉着腰肢,笑道:“我替你揉揉,待会儿若是还疼,我让人拿祛瘀的药酒来给你揉揉,不过那个味道不太好闻,估计你是不喜欢了。” 吉祥听着袁叔万的话,刚想表现一下自己的骨气拍掉袁叔万的手,不过转念又想,这不享受白不享受,是该让袁叔万好好服侍她一下。 她做出享受状,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嘴里故意玩笑道:“好,驸马爷,好好伺候你家公主我。”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脸上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却还是配合的开口道:“是,公主殿下。” 袁叔万昨夜虽然闹得的确是凶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分寸,不会真的伤了吉祥,吉祥其实也就刚起身的时候,酸疼的起来,袁叔万方才揉了一会儿,也早就缓解过来了。 不过既然是想让袁叔万服侍,吉祥自然不会说出来,所以仍然让袁叔万慢慢揉着。 袁叔万平日里也没少替吉祥揉腰按肩的,手法早就娴熟,自然能够把控在让吉祥舒服的程度上。 吉祥倒是十分享受的靠在袁叔万的身上,不过即使袁叔万揉的再舒服,却也不顶饱啊,刚起床还不觉得,可是这会儿起了好一会儿,又是被揉了腰,肠胃也活动了起来,发出了饥饿之声。 吉祥还想闭着眼睛强撑,装作不知道躲过这个尴尬,袁叔万却是拍了拍吉祥的腰,点破了她这乌龟行径。 “肚子都叫了,真不饿?” 按照袁叔万往日里了解的吉祥的别扭性子,自然是觉得吉祥该会又跟着他别扭一下,不过没有想到,今日吉祥却是十分坦然,睁开眼睛,张嘴便叫着:“饿死了,饿的都能够吃下一头大象!” 袁叔万闻言失笑,看着吉祥脸上娇俏神色,心里却是露出了一种愉悦的感觉,吉祥这会儿表现的如此坦然,是因为二人身份的转变吗? 他倒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于是对着吉祥打趣的说了一句:“这象肉可不好吃,不过府里倒是有庄上送来的兔肉,午膳的时候,倒是可以让御厨给你做一道烤兔肉。” “烤兔肉?” 吉祥忍不住好奇抬头看向了袁叔万,这是什么意思。 袁叔万对此倒是笑笑并未解释,直接出声唤了屋外候着的人。 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吉祥,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挺介意赵慎对吉祥知晓的过往,甚至还藏着吉祥小时候最喜欢手艺的厨子,不过,这会儿,吉祥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而吉祥需要的一切,也都只有由他来给。 听得袁叔万在屋里的吩咐,门外守候的侍女们如同鱼贯一般捧着洗漱之物低头走了进来。 走在前边的,自是青玉青柳青枫青岚四名丫鬟。 青玉瞧见袁叔万与吉祥二人起了身,便与青柳二人走到了床边,弯下腰想要替二人穿鞋。 吉祥倒是如同往日一般,伸出了自己的脚,而袁叔万却是屏退了到他跟前伺候的青柳,出声道:“不必,都去伺候公主吧。” 吉祥转头看去,脸上有些疑惑。平日里,也没少瞧见常福和常宁二人伺候他,怎么今日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袁叔万倒是没有注意到吉祥的眼神,自己弯腰穿好鞋子后,又起身自己穿上了衣物,对于上来要伺候的丫鬟,只是伸手屏退,而丫鬟们倒也不是没有眼神,瞧见袁叔万仿佛是真的不想让他们靠近,也便都退了下去。 吉祥被青玉伺候着穿好鞋子披了衣衫站起后,走到了正替自己整理着衣物的袁叔万跟前,伸手替袁叔万整理着衣领,笑道:“今日怎么不要人伺候了,对了是不是不习惯让常福他们之外的人伺候?” 袁叔万抬起头,由着吉祥替他扣着衣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让丫鬟们伺候我,怕你吃醋了,常福他们又不好进你我的房间,自是得我自己动手了。” “这么好?” 吉祥闻言倒是被袁叔万这个理由给逗乐了,但是心里却是有一种甜蜜的感觉。 说实话,仔细一想,让其他的女人去伺候袁叔万,而且是这般算得上是亲密接触的事情,即使知晓袁叔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那个画面,的确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而袁叔万这般主动,也的确是让吉祥心里很开心,也很甜蜜。 她想了想,倒是投桃报李,笑眯眯道:“那日后我当个贤妻,替你穿戴如何?” 袁叔万闻言,脸上的笑容加深,目光却是怀疑的看着吉祥,笑着说道:“这自是极好,只是公主您起得来吗?” “小看我不是,自然是起得来的……” 吉祥倒是很想拍着胸膛立下保证书,可是突然想到袁叔万这作息,早出晚归的,倒是真的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行了,你有这份心意便好,日后你若是起得来,便来帮帮我,起不来,也不用勉强。” 袁叔万这话说的极其动听。 而听在了吉祥的耳朵里,倒是忍不住下了决心,开口道:“你看我行动便是了!” 袁叔万仿佛就是在等着吉祥这句话,闻言却是笑眯眯道:“那好,微臣便等着公主了。” 吉祥闻言,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她怎么觉得,袁叔万在以退为进呢? 不过好歹是一口唾沫一口定,这会儿话都说到这儿了,吉祥定然是要做到的,大不了,大不了中午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晚上少睡会儿呗。 吉祥这边替袁叔万整理完衣物又是整理好头冠后,方才回到梳妆台前,由着青玉青柳她们伺候着她开始洗漱整理了。 公主出嫁有一点习俗,倒是与民间相同,出嫁后只要第三日回娘家便可。 而袁叔万也早早告知吉祥今日并不必出府,故而吉祥也没有上妆好好打扮的意思,只是在净过面的脸上上了一层玫瑰露,又抹了一层香脂保湿后,却是连口脂都没涂,而头发,则是绾成了简单的元宝髻,插了几支钗环与宫花后,便让青玉停手了。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边收拾的差不多,倒是放下手中在看的公文,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梳妆台,正想捡起黛笔替吉祥描眉,却突然停了手。 吉祥的眉毛生的十分好,眉形不算细,却极有眉形,长长的仿佛两道柳叶一般,真有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的意味,倒让袁叔万无从下手。 袁叔万没有去捡眉笔,只是看着吉祥的脸。 而吉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上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轻声道:“你看什么呢?一动不动的。” 袁叔万闻言,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摸着吉祥的脸,温声道:“我原本倒是想要替娘子好好描眉,也体会一番闺房之乐,不想娘子的眉长得极好,倒是无法体会了。” 吉祥听得袁叔万仿佛是抱怨一般的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拍下袁叔万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笑着推了推他,开口嫌弃道:“行了,别过来添乱了。” 说完这话,吉祥倒是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无情,又笑着加了一句:“我换上衣裳,便好了。” 袁叔万闻言,倒也没有纠缠,笑着重新走到了方才的位置坐下,又拿起看了一半的公文看了起来,不过不时抬头看向吉祥与她交汇的目光,却是充满了甜蜜。 吉祥方才的话,倒不是真的打发袁叔万,她原本就没打算打扮的太过于隆重,如今这会儿,也只是打扮成了这个时代普通贵妇家居装扮,除了用的钗环首饰较之之前仿佛名贵了一些,倒也没有其他的改变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可能是真的除了伺候夫君,管理内务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故而平日里也愿意花时间打扮,也极其重视打扮。 吉祥虽然已经尽量简约的打扮,但是头上的钗环不可少,而身上耳环项链与镯子,也是不可少。 吉祥穿上青玉拿进来的衣物后,腰上也配了不少的佩饰。走起来,却是铃铛环佩、十分悦耳。 吉祥因为是新嫁娘,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也十分鲜艳,玫红色的衣服上,绣着大朵绽放的牡丹花,因为是宫装款式,瞧着十分气派。 袁叔万见到吉祥已经打扮好了,抬起头看去,仿佛是评价的点了点头,伸手拿着吉祥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也将公文放到了另一边。 而青枫青岚则是带着人开始呈上了精致的膳食。 果然也如袁叔万所言,果然有吉祥最爱吃的那道烤兔肉。 吉祥原本就饿了,看着一桌子的美食,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要捡起筷子开动。 而在这个时候,站在吉祥边上的青玉,却是对着吉祥轻声禀告了一句:“公主,早上定王府里的佟姨娘过来了,说要与您请安。” 吉祥刚刚夹起一片兔肉的手顿了顿,将兔肉从盘中夹出,却并没有送入自己的嘴里,而是放入了碗中,抬头看向了青玉,仿佛是不确定一般的问了一句:“佟姨娘?” 青玉点了点头。 ☆、第179章 佟姨娘不是留在定王府吗,怎么会到公主府里来给她请安? 吉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定王府与公主府离得虽然不算远,但也绝对算不得近,过来估计还得费一会儿功夫,而佟姨娘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出现在公主府里,定是不受欢迎的,这又是何必呢! 而且吉祥也知道,佟姨娘其实并不知道长宁公主就是她,佟姨娘虽然也住在玄玠居里,可是她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跟着,加之她住的偏远,莫说是与玄玠居的其他人有联系,简直就算得上是与世隔绝了。 所以,更谈不上是因为她而跑来的,吉祥心里疑惑极了,也是忍不住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袁叔万。 袁叔万看到后,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将刚盛出来熬得稠稠的一碗粥放到了吉祥面前,仿佛是根本没有听到青玉提及佟姨娘一般,只是对吉祥叮嘱着:“你刚醒来,这兔肉就是喜欢,也不可多食,还是多用些好克化的吃食。” “嗯。” 吉祥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却只是拿调羹搅着碗里的粥食,想了想,对袁叔万道:“这佟姨娘过来是有事情吗?听青玉的意思,怕是等了许久了,我们要不先见见吧!” 吉祥这话说的倒是发自内心,也不是吉祥圣母。只是一来是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让她心里忍不住存着这事儿,二来便是明知道外边有人等着,自己到底还是做不到能够安然用膳。 袁叔万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的看了吉祥一会儿,却是出声说了一句:“不重要,用膳吧!” 吉祥听着袁叔万这有些模糊的话,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袁叔万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佟姨娘并不是重要的人,并不值得他们放下午膳去见她的意思吗? 吉祥在心中想着,不过看到了袁叔万已经低头开始用起了午膳,她倒也没有说出来,抿了抿嘴,自己也低下头开始用起了午膳。 用完膳后,青玉和青柳二人自是拿着漱口的茶水与手盆上来与二人清理,吉祥将漱口过后,将茶盏重新地递回到了青玉的手中,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青玉听着吉祥的询问,连忙直接答道:“公主,午时了。” “佟姨娘那边,有没有招待饭食?” 吉祥又是开口问了一句,而青玉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最终低头回道:“奴婢不知。” 不知,自是没有送了。 吉祥以前也是做过丫鬟,一些回答主子话的小技巧还是知晓的。 她抿了抿嘴,其实,这事儿倒也是她疏忽了,有心吩咐现在将膳食送过去,却又怕做的太刻意了。想了想还是作罢,她也并不是十分喜欢留佟姨娘在公主府里,最好早点搞清楚对方的目的,赶紧打发回去便是了。 只是,这佟姨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做什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而且还等了她这么久,吉祥可不相信对方只是为了来与她见一面。 佟姨娘自然不是仅为与吉祥见一面而来,不过,佟姨娘的目的也并没有吉祥先时所想到的哪几种可能性那般复杂。 吉祥其实也是因为思维上多少还是与这个时代的女人有所区别。 若是她真是土生土长,这会儿大概也能够猜到,甚至若是佟姨娘没有来,估计还要生气了。 一般而言,若是女主人进门了,而之前男主人身边的姬妾,是必须拜见过女主人的。 原因很简单,有姬妾表示对女主人的顺服之意,也有让女主人记住有你这么一号人,表示女主人承认该位姬妾的身份。 若是没有经过叩头敬茶,相对而言,不管是对于该名姬妾,还是对于女主人,在这个时代而言,却都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佟姨娘自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大早的便带着丫鬟来到公主府里拜见了。 只是运气不佳,吉祥睡迟了,而这公主府里的丫鬟,皆数出自宫中,自是没有将佟姨娘一个小小的姬妾放在眼里, 要知道,本朝可并没有驸马纳妾一说,即使有,也本就十分的名不正言不顺。 而佟姨娘在公主府里的下人瞧来,便是如此。 不过公主府府里的下人,皆属出自宫中,自也是十分的规矩有礼,不管心中如何腹诽,可是一样还是好好的给佟姨娘上了茶点,将人带到了大厅里,便或站立侍候在一旁,又或者直接退下了。 倒也不会让人瞧出心中真正的意思过来。 故而,佟姨娘这会儿,心中自然还是坦然坐在这大厅之中等待着。 心里确是也有忐忑不定,也有着对于这位房间传闻曾经流落过民间的公主的好奇。 吉祥与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佟姨娘一听着底下人的通禀,却是顾不上去瞧吉祥的模样,便一头跪倒在了地上叩拜。 吉祥刚进门,也瞧见了一下子行了如此大礼的佟姨娘,也是吓了一跳。片刻后,到底是出了声,她还未随着袁叔万一道儿坐在上首,便已经出声开口道:“起来了,不必行此大礼。” 吉祥的声音听在佟姨娘的耳中,自是十分熟悉,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没敢往深了想,听着吉祥的话,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吉祥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大度有礼不计较让她起来,还是根本没想受她的礼?没想承认她? 一想到后者,佟姨娘的心里又是猛地一跳。 虽然被丫鬟搀扶着站了起来,她却是迫不及待的又开口道:“公主,奴婢……” 佟姨娘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吃惊的看着坐在上首之人的样貌,袁叔万她自然能够认得出来,可是吉祥的,她也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穿成这副样子,坐在那个位置上。 并非是佟姨娘想要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没有看出如今坐在袁叔万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打扮,而是事实真相,让她太过于吃惊了。 一直以来,她的心里对于吉祥,都是嫉妒的。 相比较而言,虽然在她的生命中,袁叔万仿佛是全部,但袁叔万娶妻的消息,对她的影响,其实也并不大。 反正,袁叔万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权衡得失的。 反倒是一直以来跟在袁叔万身边据说十分得宠的吉祥,却是让佟姨娘感觉到了好笑。 她反倒是有了一种畅快的感觉,她就不相信,等到袁叔万与公主成了亲,一直盛宠不衰、但没有什么身份的丫鬟吉祥,能够讨的了好。 可是,令佟姨娘如今不敢置信的却是,吉祥竟然就是长宁公主。 佟姨娘只觉得自己先时的幸灾乐祸,显得有些幼稚与好笑了。 她的喉咙动了动,最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吉祥看着佟姨娘的一样,还有脸上仿佛是见了鬼似得被打击的模样,倒是没料到自己会给对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她想了想,倒是打算先给佟姨娘一个台阶下,于是轻声出口道:“佟姨娘起来吧!不知佟姨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吉祥问出了话,而佟姨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受到的打击有些重了,一时之间,竟然并没有回话,仍然保持着方才跪拜的姿势。 气氛也因此而有些尴尬。 而在这个时候,底下人也呈了吉祥和袁叔万的茶点上来。吉祥也便借着这事儿,没有在说话,只是低头端起了茶盏。 而袁叔万接过茶盏后,倒是没有喝,直接放在了桌面上,眼神微微眯起,却并未将打量的目光落在佟姨娘身上。 事实上,除了刚进屋那一瞬间,袁叔万又将目光投着在佟姨娘的身上,之后却是一点都没有了,仿佛多花时间去看一眼,也只是浪费罢了。 他瞧见了吉祥有些尴尬,自然对于佟姨娘更加没有耐心,反倒是自己接过了吉祥方才说的话,只是打发道:“既然已经拜见过了,便回府去。公主宽厚,若无传召,你不必日日过来晨昏定省。” “这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自是应该侍奉主母……” “退下,不需在此碍眼。” 袁叔万不等佟姨娘可怜兮兮的说完,却是冷冷开口打断。 “三爷……” 佟姨娘咬了咬嘴唇,却是没有想到袁叔万竟然会表现的这般无情,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不懂眼色之人,自然看出了袁叔万此时耐心告罄,或许是真的厌恶她在眼前晃。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仿佛置身之外的吉祥,心里又有一丝怪异。 事实上,袁叔万与吉祥的角色,仿佛是在倒过来一般。 吉祥这个原本该看她最不顺眼的人,反倒是选择了无视她。虽然不喜她的存在,却也并没有真的容不下她,反倒是袁叔万,却是真的仿佛将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第180章 真是与欲除之而后快! 佟姨娘心中嘲讽的想着,可是她心底里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一直都知道,袁叔万其实是厌恶她的。 在她还年轻的时候,其实心底里也未尝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若是一直安安分分的在背后望着袁叔万,默默关心着他,加上自己又做着姨娘的身份,早晚,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好,早晚,她也能够感动了他。 可就是在她这样一日日的期盼中,袁叔万却始终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即使偶尔撞见,也只有冷淡与忽视。 慢慢的,佟姨娘却是有些明白了,当年夫人让她做袁叔万的姨娘,是想要惩罚她,可是袁叔万之所以答应了,未尝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佟 姨娘不敢说自己在当年的事情中有多无辜,可是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私心的。因为有私心,所以在知晓陈氏与袁仲程有了来往之时,她身为陈氏的贴身丫鬟,非 但没有阻止,反倒是跟着煽风点火,硬是鼓动着陈氏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心情最终被煽动了。而她,不仅仅是鼓动,还偷偷为陈氏把风,甚至主动创造着陈氏与袁 仲程的见面机会。 甚至于,当时袁叔万回到府里之时,她早已经看到了袁叔万,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情,竟然没有吱声提醒。 即使知晓当初自己吱声不吱声其实意义不大,可是当时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原本就是顶着陪嫁丫鬟的身份来的,也是做了在自家小姐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去伺候三爷的准备,而私心里,也早已经将自己看成是袁叔万的女人了。 可是陈氏怀孕了,却从来不会提及让她去伺候袁叔万之事,而袁叔万又是长期奔波在外,又是仿佛真的没有再找人纾解欲望的想法,也从来都不会提及此事。一日日期盼下,她往着风度翩翩的男主人,又看着无动于衷的女主人,心里渐渐有些不甘心。 佟姨娘自然不会觉得这是袁叔万的错,在她的观念里,这些事情,也都该由陈氏来安排,而陈氏却从来不会这般贤惠,偏偏她还不安于室,自己不安分,还指望三爷一心待着她。这事儿未免想的太美了。 饶是自己从小伺候的小姐,也在这样的想法下,心里慢慢有了一些扭曲。 若是让三爷发现自家小姐红杏出墙了,三爷会不会看到自己?若是自己在三爷难过伤心的时候,去安慰三爷,三爷会不会就知晓她的情,她的好。 当时心里的这一种想法,仿佛是生根发芽了的种子一般,怎么都铲除不去。也因为在这样的想法下,鬼使神差,在袁叔万走近看到后,还未等陈氏做出任何的反应,她便已经跪下叩头认罪了。 佟姨娘其实并不知晓陈氏当时太过惊慌而造成的早产是不是有她的一份责任。或许是有吧,她只记得,仿佛就是在她跪下认罪的时候,陈氏才痛呼倒地的。 而她记不得当初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当时的情况,也太过于慌乱,让她无法去考虑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 或许,对于陈氏是有愧疚也有害怕,同时还是有后悔的……毕竟陈氏一直待她还算不错,这一点,即使陈氏品行有瑕,却也是无法掩盖的。 可是当时在听到陈氏提出让袁叔万收她做姨娘,而袁叔万也答应之后,她心里却是被狂喜所取代了。当时的她,根本没有多想,只觉得自己的夙愿已经达成了。 可是后来呢! 三爷从来都不会碰她,甚至比她当丫鬟的时候还要将她当成隐形人。她顶着姨娘的身份,有名无实,寂寞度日。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也慢慢体会过来了,陈氏想要惩罚她,袁叔万也是要惩罚她。 慢慢的,其实佟姨娘的心里,也有几分认命了,在她容貌花残,已经知晓自己不可能再得到袁叔万的宠爱之时,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想着,虽然袁叔万不喜欢她,甚至是无视她,仿佛是想让她用这一辈子,来赎当年犯下的罪。 可是,其实她过得还是不错的,至少,三爷忽视了她却也没有让底下人苛待她,而她,有名无实,却也是袁叔万名义上唯一的女人,三爷仿佛是不爱女色,这么久了,都没有再娶妻或是找女人的想法。 但是她刚刚有了这样的想法不久,吉祥的出现,却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原来三爷不是不好女色,只是一直看不上罢了。 而当那个他想要的人出现之时,原来,他也能够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佟姨娘看着坐在上首的吉祥,眼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嫉妒。 或许是因为她私底下,已经嫉妒的太厉害了,真正到了正主的面前,反而嫉妒不起来了。 吉祥面上泛着的红润面色,以及眼里透露出的神采,无一不是在昭示着她的幸福。 是啊,因为袁叔万对她的宠爱,她从一个小丫鬟,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还名正言顺的嫁给了眼前她这么多年来都求而不得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不仅仅对她钟情不移,甚至还为了她,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了她的面前。 佟姨娘在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差距。 而因为差距太大,大的让她根本摸不到边,所以也无力再去嫉妒。 她捂着胸口虚弱的咳了两声,整个人仿佛是真正被抽干了生命力一样,几乎无力支撑站立,若非身后丫鬟的搀扶。 佟姨娘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要摔倒在地上。 可是,她不敢摔,她知道,自己摔了,在袁叔万的眼里,恐怕不是可怜,而是更添一份矫揉造作的可恶。 她掩下喉咙间的痒意,勉强弯下腰,对着袁叔万和吉祥行了一礼,声音轻的仿佛是一阵风便要飘走似得,慢慢开口道:“是,奴婢告退。” 说完这话,她一步一步艰难的慢慢往外边走着。 吉祥的目光看着佟姨娘蹒跚的身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袁叔万。袁叔万只是低垂着眼睑,面上淡淡,端的一副冷漠无情之态。 而他注意到吉祥的目光之时,也抬起了头,倒仿佛破了眼里的寒冰,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露出一个还算是温和的笑容。 吉祥也抽动了一下嘴角。最终轻声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是的,就是何必呢? 明明不喜欢佟姨娘,却仿佛要让自己受罪一般,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偏偏又是将对方当成隐形人一般对待。 说来说去,这般惩罚佟姨娘,还不就是在惩罚着他自己。 吉祥能够了解袁叔万的心情,毕竟当年之事,让他那般简单的释怀,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佟姨娘,让他轻易放过,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如今的做法,吉祥却又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合适。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脸上褪去了笑容,却是说出了一个让吉祥略感意外的原因。 “其实,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她。” “不知道?” 吉祥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袁叔万。 而袁叔万点了点头,语气略显清冷,却也十分平静的陈述着:“当初我知晓她做下的那一切后,心中自是有惩罚她的想法,恰好陈氏让我收她做了姨娘,我也顺水推舟,当时想着,她那么希望往上爬,希望做我的姨娘,我便成全她,只让她看看做我妾室的个中滋味。” 吉祥点了点头,袁叔万当初与她解释过佟姨娘存在的原因,她自然是知晓佟姨娘为何呆在袁叔万身边的缘由。 看 着吉祥聚精会神听着他说话的样子,袁叔万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又慢慢开口道:“可是这几年你陪在我身边,突然之间,心里对于当年之事的仇恨,倒 也有些淡了,佟氏暗藏心机、背主自私,自是可恶,但当年真正可恶可恨之人,却不是佟氏,或者说,她也只是承担了我对陈氏的发泄不得的郁气,以及多年以来不 得不压抑心性维持和平憋下的怒火。这样想想当年的自己,又仿佛是有些幼稚了。” “不会。” 吉祥看着袁叔万这样慢慢的与她解释着,剖析着自己当年的心境,明明袁叔万的脸上表情平和,并未露出丝毫的脆弱,却让吉祥忍不住感到一丝心疼。 她用力反握着袁叔万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说些什么才合适,所以她也只想用这种方式表示着自己的存在。 袁叔万低头看了一眼吉祥握着她的手,脸上倒是笑了起来,又是轻声道:“你这是,想要安慰我?” 吉祥摇了摇头,看着袁叔万面上的笑容,脸上也浮出了一丝清浅的笑容,小摸样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可人,惹得袁叔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过,袁叔万也很快收回了手,又重新握住了吉祥的手,又慢慢开口道:“原本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而她又好像从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倒是有些将她给忘记了。可是今日她来了,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事。” “什么事情?” 吉祥出声问道。 袁叔万慢慢回道:“毕竟如今我已经娶了你,留着她,反倒是给你碍眼,还是及早将她处置了,也免得出现今日局面,又或者,他日因为这事,让你不痛快。” 吉祥闻言,心里却并没有往日里袁叔万为她处处着想时浮上的甜蜜,反倒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抓住了袁叔万话中的字眼:“处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其实,佟姨娘给吉祥的印象实在是浅淡,以至于这一位顶着她丈夫姨娘身份本该让她吃醋或者介意的女人,竟然生不出一丝的情绪。可是对于袁叔万而言,估计就不能够做到像吉祥这般真的当做陌生人一般。 虽然袁叔万在前边说,几乎是将佟姨娘这个人给忽视了。 而想到袁叔万一贯的行事作风,吉祥对于袁叔万的处置,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你也说了,虽然她有错,可是现在也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想到哪里去了?” 袁叔万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吉祥的脸,又继续道:“如今是我们大喜之日,我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坏了喜气。只是没打算让她呆在府里罢了。” “打发到庄上去?” 吉祥开口揣测。 袁叔万却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否决:“放到庄上,不一样是袁家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吉祥眨了眨眼睛,真的疑惑了,不杀,也不送到庄上去,还能够怎么做,难道是要把佟姨娘嫁出去? 当然,吉祥到底是个女人,还是并没有做过什么狠事的女人,所以想出来的方法,也都比较温和。 袁叔万看着吉祥百思不得其间的样子,出声提醒了一句:“佟姨娘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中。” “卖身契?”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明白。 “过些日子,我会让管事拿了她的身契将她处置了。” 袁叔万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却仿佛是并不想再提及这个有些扫兴的话题。 而吉祥闻言,却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叹气开口道:“这合适吗?毕竟她先前也是你的姨娘。”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莫多想。还是说,你怕被人议论说,你容不得人?” 袁叔万后边一句话,略带玩笑,也是明显不想与吉祥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吉祥听了袁叔万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她一嫁给袁叔万,便将袁叔万的小妾可发卖了,可不就是沾酸捻醋的做法了。 不过,吉祥倒是有些得意洋洋的反驳了一句:“要不怎么说本朝公主最舒服呢,莫说是将你小妾发卖了,便是打死了,恐怕人家也不会说三道四,反倒是我忍下了,恐怕人家还要说我没有皇家公主的气派与威严呢!” 说完这句话,吉祥又跟着说了一句:“所以你也要小心了,日后可莫让我发现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不然我的手段,可不是说说的。” 袁叔万闻言失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是被吉祥给逗乐了,倒也仿佛是将方才不愉快的事情给抛之脑后,倒也有了兴趣与吉祥开始逗乐了。 袁叔万与吉祥两人在厅堂中坐着黏黏糊糊说了一会儿话后,可能是因为起的晚的缘故,往日里该是午歇的时间,吉祥也没有困意。 袁叔万瞧见了,便起身拉着吉祥开始参观起了公主府。 吉祥是第一次参观,不过昨日在房中却也对府里的概括大致有了了解,但是饶是这般,等到真正参观的时候,吉祥也是被吓了一跳。 看着身边袁叔万对公主府里一草一木皆数了解的模样,吉祥大致已经猜测到此处的公主府,恐怕是袁叔万对她“以权谋私”后的成果。 吉祥并非嫡出公主,加之自己的父皇母妃也早已经去了,说到底,虽是公主,恐怕也住不了这么好的府邸。 因为没有丈量,吉祥并不知道这府邸究竟有多大,可是隐隐推测,吉祥觉得并不比果亲王府小,加之府中的摆设布置,皆是精致华贵,恐怕就是得宠的嫡出公主也住不得了! 不过,想到日后袁叔万也是要陪着她一道儿住在这儿的,吉祥倒是一点都不惶恐,兴致勃勃参观后,又在袁叔万的陪同下,认了府里的管事,并且在袁叔万的协助之下,终于理清了自己以后做女主人该做的事情。 不多,但也不会少的让她感到无聊,恰好每日当做调剂打发时间,却是不错的。 袁叔万婚假时间不长,只有三日。 第一日,吉祥起的晚,加之为了了解以后府邸之事,倒也没有玩乐,在处理完事务后,用过晚膳也很早便睡下了。 于是,真正可以用来游玩,被吉祥认作是蜜月的日子,却只有两天了。 吉祥所设想的到外地游玩计划,只能够告罄。 不过倒也一点都不减少吉祥的兴致,想了想,她退而求其次,便央求袁叔万带着她到京郊自己的别院里去住上了两日。 这京郊的别院,还真是吉祥自己的,也是当初宫中的嫁妆之一。 别院离皇家的温泉行宫很近,虽然不大,但位置好,恰好能够接到温泉水,却是冬日度假最好的地方。 也因为有温泉缘故,别庄里竟然也有反季节的蔬果,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这二日相伴,袁叔万与吉祥都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倒也不会吟诗作对打发时间,吉祥反倒是撒了性子跟个疯婆子似得,拉着袁叔万到处找乐子。 袁叔万虽然沉稳,却也极为配合吉祥的兴致。 这般二日结束,吉祥是在意犹未尽,对这别院也是恋恋不舍。 最终还是袁叔万与吉祥保证了他日定然还会带她常来,方才将人带走。 当然吉祥也知道不走不行,袁叔万原本就日理万机,如今能够抽出这许多时间陪她,已属不易,若是再陪着她荒废,恐怕朝上也该有声音了。 ☆、第181章 而吉祥自己,也到了三日回门,也就是进宫拜见的日子了。 吉祥一直都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既然和袁叔万在一起了,自然袁叔万身边发生的一切,也都能够牵动她的情绪。 更别说是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对于佟姨娘之所以会忽视,并不仅仅是因为袁叔万对她态度冷淡,冷淡到仿佛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也有佟姨娘自己向来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缘故。 可是,这会儿想到要进宫了,吉祥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太后闻清婉。 吉祥先时出宫之时,便已经确定太后闻清婉对袁叔万的感情,虽然知晓依着袁叔万的品行,是绝对不可能与太后扯上关系的。 但吉祥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介意,毕竟这位太后闻清婉,可并非像佟姨娘一般愿意做着隐形人。先时在宫里,闻清婉也没少想要对她和袁叔万之间做点什么。 这会儿,她可不认为因为她与袁叔万成亲了,闻清婉便会死了心。 而袁叔万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等到入宫请安这一日,他却并没有让吉祥跟着她一道儿入宫,反倒是让吉祥先呆在家中,并且小心叮嘱着:“等我回来再接你入宫一道儿请安,在此之前,便是宫里宣了你,你也不必理会。” 上一回之所以放心将吉祥送进宫,是因为有果亲王妃陪伴的缘故,让吉祥孤身进宫,即使袁叔万觉得自己对宫里的掌控也算是到位,但毕竟不是他的地盘,他也不敢担保会出现什么意外。 吉祥自是求之不得,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对袁叔万笑道:“那样最好了,我还可以再睡半个时辰后,再起来收拾打扮。” “小懒猪!” 袁叔万闻言,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吉祥的鼻子,却还是动作轻柔的扶着吉祥躺在了床上,替她捻好了被子,方才放心离去。 吉祥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不用青玉来唤,她自己便是睁开了眼睛。 守在边上的青玉瞧见了,倒是笑着开口道:“奴婢还正想唤公主呢,不想公主您自己醒过来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吉祥点了点头,看着时辰估计也差不多了,便对青玉笑道:“待会儿你们快点替我收拾,免得耽误时间。” “是。” 青玉自是笑着应承了。 而另一旁守候的青柳青枫和青岚三人,也早已经有条不紊的动了起来。 毕竟今日是要进宫,自然不可以像平日在家里一般随便。 具体的打扮,却是昨日早已经商定好了。 吉祥净完面后,便坐在梳妆台前闭了眼睛,由着青玉他们几个上上下下替她打扮了起来。 发髻倒并未梳成复杂的发髻,只是将其梳在了一块儿,利利落落,纹丝不乱,只是为了方便戴上头冠罢了。 当然,头冠吉祥其实也不喜欢,每顶都打造的太过于华丽,也很重,可是若是想要搭配宫装,她也知道不戴头冠,头上的钗环首饰便少不了了,真正算起来,倒不如戴头冠更为简便些。 吉祥自己在的首饰里左挑右选,最后选定了这顶最轻的牡丹纹宝石金冠,虽然看着并不名贵,但胜在工艺新巧,倒也拿得出手。 而身上的衣裳,因为要喜庆,又得拿得出手,吉祥干脆便穿了当时成亲后第一日穿的玫红色宫装,也正好上边所绣的花纹,恰好也是牡丹花,倒是与头冠隐隐契合上了。 当然,除了这两者最重要的以外,身上所戴的首饰,脸上所要上的妆,也绝对不是一个轻松活儿。 也幸得吉祥今日起的还算早,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有余,吉祥倒也顾不上形象,一边拿着糕点垫着肚子,一边让丫鬟们终于替她收拾好了。 而等到吉祥收拾完了不久,袁叔万也从宫里会来接他了,二人的时间,倒是十分的契合。 虽然进宫之时,吉祥打算与袁叔万一道儿进去,并不带丫鬟横生枝节,不过,在出门的时候,还是点了青玉和青枫二人陪同。 等到了正阳宫门前,吉祥让二人与常福他们一道儿站在马车上等着,自己下了马车,随着袁叔万一道儿走进了宫门内。 袁叔万如今的身份,其实若是想要在宫里骑马坐轿子,倒也并非不可,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袁叔万若是真这么做了,朝上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出声反对。 不过袁叔万却并没有这样做,即使如今朝上的事情都由着他在御书房里处理,即使他得日日进宫上朝,甚至呆在宫内处理公事,但定王府的马车,总是在正阳门前停下,然后却是袁叔万自己步行进了宫。 今日袁叔万倒是犹豫了一下。 太后的寝宫走过去,路途不算近,他也是唯恐吉祥会累,便提出让太监去叫轿子的意思,吩咐还未下达,袁叔万被吉祥一把拉着轻声道:“没事儿,正好宫里不是还有不少的景致吗,咱们逛着慢慢走便是了。” 吉祥自认也不是什么走两步便会喘气的娇弱小姐,何必费那个事儿还特地叫轿子呢。 袁叔万看出吉祥说这话并非是欲擒故做或者不好意思才推脱,她是真的这样想的。所以也没有强求,牵起了吉祥的手,开始慢慢走着。 因为距离不算近,两人行走的速度也不快,足足走了一盏茶还未到达,吉祥脚倒也这有些酸了,忍不住将身体靠向了袁叔万,袁叔万伸手扶住她继续走着,这会儿袁叔万倒是并不打算叫轿子,主要是这太后的宫里也快到了,此时叫轿子,却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他温声真想安抚吉祥几句,却发现吉祥的目光突然直直的看向了前边,他疑惑的跟着看了过去,却瞧见崔玉珍正由一名侍女搀扶着,正慢慢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显然她也是发现了他们,停下了脚步,目光望向了他们的方向。 两边都停了一会儿,倒是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走着,很快,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了双方跟前的时候,崔玉珍却是先停下了脚步,福身朝着吉祥和袁叔万行了礼。 吉祥出声叫了起,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崔玉珍扶着的腰。 崔玉珍的腰身此时已经显示出了怀孕的症状,虽然月份还不算很深,但因为崔玉珍如今人消瘦的厉害,反倒让肚子看起来更大了。 而崔玉珍的神色瞧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精神,脸色蜡黄凹陷,两颊也起了怀孕后的斑点,加之她今日虽然进宫,脸上却并未涂脂抹粉,这让她看起来越发憔悴。 倒是与吉祥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她时候的形象,大相庭径了。 吉祥的目光虽然落在崔玉珍的身上打量着,可是一时之间,她却有些不知道该和崔玉珍说什么才好。 自那一回崔玉珍带来了郭怀远身亡的消息后,吉祥却是没有再见到过崔玉珍了。 当然有崔玉珍没有再来找过她的缘故,可是吉祥却也知道,自己也并不想去找崔玉珍。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崔玉珍遇到了这种境况,吉祥定然回去探望帮助,可是偏偏,崔玉珍却是亲手杀死了郭怀远,这让吉祥心理上有一些难以接受的感觉。 也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微妙想法在作祟,故而,也不觉得开始有些疏远了。 如今突然撞上,又看到了崔玉珍这副样子,吉祥心理上其实是有些难过的。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动了动嘴唇,装作无事的模样笑着开口道:“姑姑,好久不见了。” 崔玉珍闻言,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轻声道:“是啊,好久未见公主了。” 她看着吉祥与袁叔万紧紧相握的双手,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几丝回忆,她的脸上,也有几分怔怔的望着,却又轻笑着慢慢道:“看到公主和定王殿下过得如此幸福,奴婢也放心了。” “姑姑……” 吉祥听着崔玉珍的话,心里忍不住一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下心中的酸涩,却是轻声开口道:“姑姑,您这是要去哪里?” “奴婢刚从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现在要出宫了。公主今日是来拜见娘娘吗?”崔玉珍嘴角含着一抹柔和的笑容,轻轻说着。 吉祥点了点头。 而崔玉珍也自知无话可说,最终主动含笑先行告退离去, 看着崔玉珍扶着侍女的手,走的慢慢的身影,吉祥再次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而袁叔万以为吉祥是在替崔玉珍难过,是同情她,也跟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吉祥轻轻笑了一下,并不想因为这个突然的插曲破坏心情,倒是与袁叔万说起了其他的话:“崔姑姑和太后娘娘,我记得好像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崔姑姑会来太后娘娘的宫里呢?” 吉祥原本是随口说起的,可是这么一说,却是让吉祥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虽然崔玉珍是先皇赵慎的人,可是吉祥却也记得十分清楚,崔玉珍和太后娘娘的确是一点交情都没有,关系可以说是十分冷淡来形容。 当年在围场的时候,女眷坐在一块儿,崔玉珍也从来都没有对着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表现出任何的亲近,难道是这几年自己不在京城,崔玉珍入了太后的眼? 不过,吉祥又很快的否决了这个想法。 说到底,还是第一条,崔玉珍是先皇的人,一举一动其实都有些身不由己,而她若是在替先皇办着事情,是绝对不会与太后有所关系的。 而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脸上倒是若有所思。 不过吉祥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既然想不通的事情,她倒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了。 而是随着袁叔万一道儿慢慢的走入了太后的宫殿。 ☆、第182章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是冬日里难得的舒服天气。 闻清婉送走崔玉珍后,倒也没有离开大厅,而是站在了大厅正中央,脸上带着一丝淡笑看着映照进大厅内的金黄阳光,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活力。 虽然成为太后后,她的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奢华与富贵,可是,住在这陈旧的宫里,感受着日复一日不变的日子如同翻页一般过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上都要透露出了腐朽之气。 这让她感受到了惊恐。 虽然不过几日未见袁叔万,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袁叔万了,也因此,让她的心里好似一摊死水一般。 今 日她知道是吉祥三日回门的日子,也是要与袁叔万一道儿进宫与她请安的日子,一大早,她便睁开了眼睛,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挑选衣物首饰,开始替自己打扮着, 她挑挑拣拣,终于挑选出了一套自己穿的最合适的衣裳,这衣服颜色不老气,让她看起来仿佛是年轻了几岁,同时,也不失端庄大气。 闻清婉替自己打扮好后,便一直坐在寝宫里等着,可是她听到了袁叔万上朝的消息,也听到了下朝的消息,却迟迟未等到袁叔万朝着她这边走来的消息,这让她心里又是急切又是不安。 等到听到袁叔万出宫的消息之时,她浑身好似被抽干了力气。 这是不打算来见她吗? 就这么害怕她,防备着她。 闻清婉并不知晓袁叔万如今究竟如何看她,但是她也记得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由得,便往这方面想去了。 她心里对于袁叔万又是渴求,又是恨他不肯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最终,她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开口让人将崔玉珍传进了宫里。 这会儿,想到方才她与崔玉珍说的话,闻清婉的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可是她这会儿,都已经顾不得了。 闻清婉脸上似笑非笑,却又仿佛是要哭出来一般,就这么站立在厅殿的正中央,等到外边宫人进来传话,言及袁叔万与吉祥已经到了的时候,崔玉珍还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的心里被狂喜卷席,她要见到袁叔万了? 可是突然想到今日袁叔万是陪着吉祥进宫,想到了今日袁叔万陪着吉祥进宫的目的,说到底,是为了吉祥做面子,火热的心顿时冷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 她沉默的看了宫人好一会儿,转身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了厅殿的上首位置坐下,整个过程,她并没有让宫人搀扶。全靠着自己。 而等到她坐下后,方才回过神来似得,对着底下的跪着的宫人开口吩咐道:“还不快请长宁公主与定王殿下进来。” 闻清婉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因脸上这份神色转变的有些快,这笑容,看起来又有一些虚假,仿佛是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可是又十分的无懈可击。 她的目光远远看着,仿佛是要透过厅殿的大门,看向遥远地方一般。 而吉祥与袁叔万,便是在闻清婉这样的目光下,双手交握慢慢的走了进来。 吉祥身上穿着玫红宫装,而袁叔万的身上,也是一袭暗红色长袍,他也是难得穿的这般热闹,却衬着那张清俊的面容越发俊朗,与吉祥一高一矮站在一块儿,却是搭配极了,旁人瞧了,脑子里也只会浮现两个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闻清婉的目光,在吉祥和袁叔万走进来的时候,其实根本便是将吉祥给忽视了,袁叔万的身影,已经将她所有的目光都撷取了,她的眼里,也只余着袁叔万那清俊高伟的身躯。 袁叔万背光而来,屋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芒,一时之间,闻清婉的眼里闪烁的光芒,透露出了她心中波涛起伏的心情。 她不由的紧紧将自己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仿佛是为了克制自己此刻的心情。 直到吉祥和袁叔万二人走到了厅殿中间,一起出声与闻清婉行了礼后,才仿佛如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闻清婉火热的心尖上。 她的喉咙动了动,最终干涩开口叫了起,心里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钝疼着。 此时此刻,吉祥脸上浅浅的笑容,红润的脸色以及神采奕奕的目光,都透露出着她的幸福,也刺痛着闻清婉。 在这个时候,闻清婉都十分佩服自己,佩服自己竟然能够克制着,没有上去破坏吉祥脸上的那份幸福,反而脸上挂着麻木而端庄的微笑,语调温和的开口询问:“瞧着长宁公主的模样,便知定王殿下定然很疼你,哀家也便放心了。” 闻清婉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看着底下的吉祥与袁叔万,她的目光更是紧紧看着袁叔万的眼睛。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哪怕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袁叔万都没有分一份的目光到她的身上,他始终带着宠溺的光芒,含笑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吉祥。 而吉祥在听到闻清婉的话时,虽然闻清婉说的语调温和,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却始终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低着头掩饰着心里的想法,也怕自己沉不住气一下子露出端倪,在闻清婉说完话后,她方才笑着抬起了头,对闻清婉轻声开口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王爷对我很好。” “是吗?” 闻清婉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手心传来的刺痛,她知晓,是自己握的太用力,掌心被指甲给刺破了。可是,比起她心尖上的泛疼,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笑容仿佛是一层面具一般,始终没有落下,却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弧度,纹丝不动:“这样子,哀家便真的放心了。” 说完这话后,闻清婉又笑着道:“这会儿,都到午膳的时间了吧,长宁公主与定王殿下不如留下,陪着哀家一道儿用了午膳再出宫。” 说着,闻清婉却是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宫人,似乎是要吩咐宫人开始张罗。 而不等闻清婉吩咐下去,袁叔万开口阻止道:“多谢太后娘娘美意,只是,微臣手中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 “定王殿下为国操劳,更应该注重身体,怎可不用午膳呢?” 闻清婉脸上笑容淡了一些,却还是坚持着心中的想法。 而袁叔万对此,只是语气淡淡回复:“微臣的身体,公主自会关心,进宫之时,公主也已经吩咐小厨房为微臣准备好了今日午膳,故而却是要辜负太后好意了。” 袁叔万的话音刚落下,吉祥也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开口道:“是啊,太后娘娘,我家王爷是个挑嘴念旧的,习惯了家里的膳食,任凭其他地方是什么山珍海味,都不会动心的。” 吉祥这话说的笑眯眯,也是意有所指,变相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袁叔万听了吉祥的话,脸上的笑容,倒是隐隐加深了一些。他原本握着吉祥的那一只手,也忍不住紧了紧。 闻清婉坐在上首,看着底下二人这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又听着吉祥略带挑衅的话语,只恨的咬牙啮齿。 不过,她也极力克制着,理智的明白这个时候,想要在二人之间做些什么,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别逞论在袁叔万面前对付吉祥。 她依然温婉一笑,看着袁叔万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便不强求了。” 说完这话,她又轻轻的对袁叔万道:“说来却是哀家勉强了,只是哀家这常年呆在深宫之中,十分寂寞,乍然来了客人,心里高兴,便有些忘形了。” 嘶…… 吉祥在心里偷偷的吸了一口气,也被闻清婉这简直就是能够让人牙齿发酸的装可怜话语给寒了一下。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叔万,却发现袁叔万眼睑低垂,面色冷淡,丝毫不为其所动。 吉祥心里也不由的有些开心得意了起来。 袁叔万其实在男女之事上,挺迟钝的,虽然她和袁叔万在一起,一直都是袁叔万在主动,但是他在男女情感上,却真的没有他在其他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智能。 所以闻清婉这番楚楚可怜,全是全做给了瞎子聋子看了。 当 然,虽然闻清婉这话是与袁叔万说的,却不妨碍吉祥有些不痛不痒的回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可别忘了皇上是个有孝心的,若是太后娘娘觉得寂寞了,自可让皇 上来陪伴。而且方才我和我家王爷来的时候,却是看到玉珍夫人刚从您这儿出去,娘娘若是寂寞了,也可传召喜欢的命妇进宫陪伴。” 吉祥的话一出,闻清婉的脸上便是愣了一下,而随着吉祥提到崔玉珍的时候,她的眼里也是一闪而过一丝惊慌。 不过,闻清婉却是马上恢复如常,对吉祥笑道:“哀家与公主脾性相投,若是公主有空,可得进宫多陪陪哀家。至于皇上,一直功课繁忙,最近都给累病了,哀家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浪费皇上的时间呢!” 吉祥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真论起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还真是比不得闻清婉。 她也不想和闻清婉这般虚以为蛇,反握着袁叔万的手动了动,示意袁叔万说话。 袁叔万含笑看了一眼吉祥这副仿佛是受不了的模样,笑着出声道:“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微臣与公主便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好。” 这一声,闻清婉应得十分不愿意,却还是脸上带笑的开口道:“定王殿下操心国事辛劳,可别累到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按时进膳。皇上自幼丧父,对定王殿下又是十分崇拜,还请定王殿下多多关心皇上……” 吉祥随着袁叔万一走出太后寝宫,却是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完全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而她的这副样子,惹得袁叔万忍不住发笑了。 吉祥瞧见了,忍不住瞪了一眼袁叔万,出声埋怨:“沾花惹草!” 袁叔万闻言,却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伸手摸了摸吉祥的额头。 吉祥捂着额头,神色却是一点都不好,她凑到了袁叔万身边,用轻的只能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没好气道:“刚才太后那话,说的我牙都要酸掉了,还是你觉得太后的话,说到了你的心坎上,让你觉得很熨帖。” “胡说什么呢!”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倒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吉祥的吃醋所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重视,还是无语吉祥将枪口对向了他。 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何必放在心上呢!” “膈应死了。” 吉祥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太后可和佟姨娘不一样,虽然袁叔万都不理她们,可是太后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隔三差五出来膈应一下她,偏偏人家又是太后,吉祥即使有袁叔万撑腰不怕她,但终归也不好说的太过。 想到了这里,吉祥将目光看向了袁叔万,拉着他的手,嘟着嘴巴轻声道:“你给我记住了,你这日日都要进宫,万一她来找你,你也要像今日一般,视而不见,拒人于千里之外懂不懂。” “是,公主殿下。”袁叔万笑着应了,看着吉祥这副在乎他的样子,显然十分的受用。 因为吉祥急于想要离开这宫里,这一回出宫的路,倒并非靠着自己的双腿,袁叔万也知道她体力有限,便让人送来了宫轿。 等到宫轿到达正阳门处,吉祥落了轿,立刻拉着袁叔万上了马车,开口吩咐常福他们赶紧回家去。 说来,吉祥可没有那般细心,日日到厨房里选菜色给袁叔万用,不过今日太后的话,倒是提醒了吉祥。 虽然如今瞧着袁叔万对她的感情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变质,也不可能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但自己也得上点心,毕竟这感情吗,还是要维护的。 既然袁叔万在外拼搏事业,努力养家,那她就得在家里好好操持内务,将他的生活给照顾好了。 吉祥知错能改,心里倒是开始打算起了日后要做的事情。 马 车在公主府大门外停下,袁叔万先下了马车,吉祥在青玉的搀扶下,刚刚走到马车辕上,正要伸手让袁叔万将她扶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噪杂声,一个丫鬟打 扮的丫鬟直直的朝着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不等侍卫去阻拦,她便在十米之外一下子跪了下来,冲着她与袁叔万叩头,也让吉祥愣住了。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丫鬟,倒有几分眼熟,只是一下子,却是有些记不起来。 而那个丫鬟仿佛也是知晓吉祥可能不记得她,连声对着吉祥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公主、王爷,奴婢是佟姨娘身边的丫鬟小环。” 小环? 吉祥听着这介绍,倒是一下子记了起来。 她冲着侍卫摆了摆手,阻止了侍卫想要将小环拖下去的举动,但也没有走近,只是在这十米开外看着小环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吉祥本也是顺口问了一句,站在吉祥身边的青玉闻言,却是感觉有些不对,连忙对吉祥轻声道:“公主,在这儿问话怕是不妥吧!” 毕竟是佟姨娘身边的丫鬟,现在这地儿,虽然是公主府的地方,但难保不会有人经过听到什么,万一这丫鬟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不是带累了公主府的名声吗。 吉祥听着,倒也醒悟过来自己的做法是有些不妥,主要是她对佟姨娘并没有什么戒心,而经着青玉的提醒,也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她对青玉开口吩咐了几句,便与袁叔万一块儿朝着府里走去。 小环原本听到吉祥的问话,心里忍不住松了一下,可是谁知道,还未等她将话说出来,却发现吉祥竟然转身离开了。 她有些急了,连忙起身想要追过去。 青玉连忙挡在她跟前,语气淡淡的出声道:“别在门口大喊大叫,公主吩咐我将你带到府里去问话。” “是。” 小环闻言,连忙缩着脖子应了。 小环的胆子其实一点都不大,虽然已经于佟姨娘一块儿来过公主府一次了,可是随着青玉的步伐,越往公主府里边走着,她的心便跳的越快,双腿也有些发软。 她心里有些后悔,唯恐吉祥让青玉将她带进府里,是想要将她处置了。 可是想到佟姨娘,她还是狠了狠心,随着青玉一道儿走进了大厅里。 吉祥其实在进府的时候,心里对于小环的来意有过猜测,仿佛是袁叔万给定王府里的管事下了命令处置佟姨娘呢,那么今日这小环前来,是来求情的。 可是仔细想想,吉祥又觉得仿佛不是,袁叔万给定王府的管事带去他口令的时候,是在她们婚后第二日,就算定王府的管事办事再没效率,都已经这么几天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办好。 吉祥是觉得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差错,她将心里的疑问与袁叔万说了,袁叔万听了她的话,却反倒觉得她有些多事,说到底,他是觉得佟姨娘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吉祥这般费心。 这说来说去,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倒是有了分歧,好在二人都不是冲动易怒的人,而袁叔万也是事事顺着吉祥,既然吉祥有这份好奇心,便陪着吉祥走了这一遭,听听那名丫鬟要说些什么。 而小环在一走进大厅,二话不说,便跪下叩了一记响头后,张嘴便直接道:“奴婢求王爷去看看姨娘,姨娘快不行了,嘴里一直念着三爷。” 小环的话,仿佛是在大厅里投下了一颗地雷,吉祥也跟一下子愣住了。 不行了? 怎么可能。吉祥却是有些不相信了,这人明明前几日还好端端的来过公主府,怎么就不行了呢,即使佟姨娘身体一直不好,但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儿。 而袁叔万也是同样的想法,或者说,更加不相信小环的话,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佟姨娘,也不知道佟姨娘的身体如何,小环突然说人不行了,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佟姨娘是不是听闻他们要处置她,在那给装病。 小环听见上头的主子们没有反应,却是反复的说着那几句话:“奴婢求求王爷,可怜可怜姨娘吧,姨娘真的快不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泣,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与袁叔万交换了目光后,她出声打断道:“小环是吧?你先别哭。” “是。” 小环拿着袖子抹着脸上的眼泪,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了吉祥,她又是重重叩了一记头,对吉祥道:“公主,我家姨娘真的没有想过要与公主争什么,她人最好了。” “没事没事。” 虽然小环的年纪看着也只比吉祥小一点点,可是吉祥却忍不住用看小孩子的目光来对待她,她轻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与我说,你家姨娘怎么会快不行了?” 吉祥的话音刚刚落下,袁叔万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对吉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不管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有大夫在,值当你费什么心。” 袁叔万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即使那一日话与吉祥说开,他也知晓这些年来,佟姨娘罪不至死,可是提到佟姨娘的时候,他心理上还是忍不住自然而然便起了一层厌恶。 “到底还是府里的人,总不能够真的不问清楚吧。” 吉祥轻声开口劝了一句,想了想,对袁叔万又道:“要是你真的不想听,我来问清楚便是了。” “你呀,净将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 袁叔万没好气的埋怨了吉祥一句,不过到底还是重新坐了回去。 而小环在这个时候,倒也恢复了冷静,跪在地上还算有条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姨娘身体本就不好,那一日回去,更是受了风寒,当时奴婢想给姨娘请大夫,姨娘说不用,是老毛病了,吃了药便没事了,奴婢也没请……” 小环说到这里,便有些心虚了。其实倒不是她疏忽,只是佟姨娘这些年来身体一直都不好,反反复复的,她们也怕惹事儿,本来就是极少请大夫,佟姨娘也都熬了过来,谁能够想到,这一回,却是不行了呢! “奴 婢伺候姨娘喝了药,看着姨娘睡下了,以为没事儿,谁知道第二日去叫姨娘的时候,便发现姨娘昏了过去,一直没醒过来,后来请了大夫,大夫也开了药,但是姨娘 一直不好,昨天,大夫说,要为姨娘准备后事了。姨娘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唤着王爷,所以奴婢才斗胆跑来公主府,请三爷可怜可怜姨娘,去看看姨娘吧!” 小环说的十分有板有眼,吉祥也知道,这事儿恐怕做不得假,而在这件事情上,吉祥也是不好发表任何的一件,吉祥忍不住沉默的看向了袁叔万,虽然袁叔万一直对佟姨娘表现的十分冷淡忽视,但毕竟是关系到了生死上,吉祥也保不准袁叔万会如何对待。 而袁叔万也的确是沉默了,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却只是冷漠的开口道:“没有规矩,这点子小事,也值当拿到公主面前说,念在你是护主心切,今日便算了,若是再不知规矩,直接打死了算。” 袁叔万的话,引得小环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瘫软在地上,连什么时候被人拉出去,都不知道。 吉祥看着小环被拖出去的身影,脸上略有几分犹豫的看着袁叔万,轻声道:“佟姨娘她……” “这件事情,难道你想替她说话?” 袁叔万不等吉祥说完,却是出声打断。 吉祥闻言,叹了一口气,却还是继续道:“不是要给她求情,我没那么大方,将你推出去,就是给别的女人借会儿,我也是不乐意的,但到底是府上的人,真的病死了也不好,是不是再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给她看看?” 袁叔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出声道:“不必了,生死有命,她如今这样,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袁叔万的样子,显然便是铁了心打算不管佟姨娘的生死了。 吉祥虽然心软,可也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与袁叔万闹起来,她还没有这般心善,为了一个可能是自己情敌的女人,和自己的男人去闹。 不过到底是女人心软,在这件事情上,真的不做什么,吉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吉祥还是叮嘱青玉去定王府上看了一下,只让大夫和药材都供应着佟姨娘。 当然吩咐这件事情的时候,吉祥也并没有背着袁叔万,而是当着袁叔万的面吩咐下去的,袁叔万也只做没听到,显然也是默认吉祥做法的态度。 吉祥做这件事情,也只求自己心理上的一个安慰,在之后,倒也没有再多去关注这些事情。 当然她也很忙,作为新上手的公主府里的女主人以及定王妃,她里里外外的事情,并没有像自己一开始所想的那般轻松。 公主府里的事物,急于让她上手管理,她毕竟是一个新手,自然做的不够熟练,也要多花一倍以上的时间来做处理。而在外边,她也不可能只管着公主府一亩三分地,京城中一些个夫人之间的来往,也定然不可少。 除了别家有喜丧事需要去送礼,去参加外,另也要去参加某些聚会以及自己家中也得偶尔安排一下。当然着里里外外之后,还有袁叔万身上,吉祥所花的功夫也不少,那一日在马车上想好的计划,也绝对不是只想想,也得落实下去。 而吉祥这段时间的忙碌,倒也不是没有成效,至少公主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京城里的一些世家,她也更加熟悉了,而袁叔万这一边,也察觉到了她这每日里的嘘寒问暖,倒是大为赞叹。 而等再次听到佟姨娘的消息时,却是从青玉的嘴里听到的。 青玉因为先时到定王府里去看望过佟姨娘,与小环也有了几分熟识,故而这边定王府里的事情,小环倒是没有去找吉祥,而是间接找到了青玉告知了。 佟姨娘虽然拖了几日,但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加上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生存的欲望,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 青玉将这个消息先禀告了袁叔万,袁叔万听完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叮嘱什么,青玉这才将消息告诉了吉祥。 吉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正拿着账本看着,闻言目光也是怔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与袁叔万一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这个消息,而后又低头看向了账本。 因为吉祥先时对佟姨娘所做的事情,青玉原本以为吉祥会对这件事情会有点情绪波动,也没想到,吉祥会与袁叔万一样的反应。 不过,她并非佟姨娘的丫鬟,自然凡事还是要以自己的主子为主,所以见吉祥没有反应,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过,在吉祥看完账本后,还是对青玉吩咐了一句:“你跑一趟定王府,让人厚葬了佟姨娘吧。” “是。” 青玉轻声应了,抬起头看向吉祥,却见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而这一口气,显然是替佟姨娘叹的。 但之后关于佟姨娘的事情,吉祥却是再也没有提及过了。 其实吉祥倒不像青玉所认为的是在怜悯着佟姨娘,其实佟姨娘对于她而言,感觉上,真的没有那么强烈,可能比路人强一些。 吉祥的性格,是路上看到落难的路人都可能在不伤及自己的情况下,能帮则帮的,对于佟姨娘,她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情,她该做的做了,其实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不要留些遗憾罢了。 袁叔万的生辰之日,是在寒冷的冬季,吉祥也因此而打趣过袁叔万难怪总是冷着一张脸,感情是因为在寒冬腊月里出生的。 袁叔万对此,倒是反过来打趣着吉祥:“你的生辰和我相隔的不远,怎么瞧你成天笑嘻嘻的。” 吉祥无言以对。 好吧,她的生辰的确就在袁叔万生辰过后的半个月。 不过这会儿,她的生辰还远,袁叔万的却是已经快到了,她也要开始着手准备起了袁叔万的生辰宴了。 按 理而言,袁叔万如今毕竟是当朝第一人,他的生辰,即使办的比皇上的生辰还要隆重也不为过。但是,袁叔万却不喜欢这样子,既觉得铺张浪费,也觉得麻烦,反正 之前那么多年,袁太夫人在世时,还会全家聚一聚,而袁太夫人去世了,袁家分家后,袁叔万便都是只与吉祥一起用一顿较为丰盛的晚膳,吃一回寿面便算过去了。 不过,生辰礼物,袁叔万却还是要收的,别人的不收,吉祥的也不能够少。 吉祥也早有准备,早在半个月前,便开始动手准备替袁叔万做一套衣裳了,到了如今,也已经差不多了。 而袁叔万生辰这一日的晚膳,虽然不用十分丰富,不过吉祥也是打算精心准备一下,至少要比平日的更好。 在生辰前一日,吉祥便带着青玉来到了小厨房里,和常大娘一起商量着明日的生辰宴了。 公 主府里,其实和定王府时候一样,也都准备了两个厨房,一个是吉祥这边的小厨房,由常大娘管着,而另一个是大厨房,则是由吉祥当年在妙弋宫时候的小厨房厨子 管着,大厨房则是负责公主府里其他人的膳食,偶尔吉祥想吃以前的菜色了,或者添点别的,也会使人让大厨房里做。 而今日的膳食,吉祥思来想去,倒也觉得还是常大娘做比较好。 袁叔万的口味向来专一,估计也是喜欢用平时的手艺。 生辰宴上,寿面自然是不可少的,而袁叔万最为喜欢的几道菜色,也不能够少,其他的,便是吉祥与常大娘开始商量着添加了。 吉祥到小厨房的时候,小厨房里正要开始准备晚膳。 绣春正拿着凳子坐在水缸边上杀鱼,吉祥带人走入的时候,绣春手上真是利落的将一条大鱼剖腹去鳞,十分血腥。 吉祥以前也是在厨房里呆过,自然不怕这个,可是今日,她一眼看去,喉咙里却是一阵发紧,嘴里也开始冒起了酸水,仿佛是那鱼腥味儿与血腥味,只往她鼻子里钻。 ☆、第183章 吉祥的脚步停在了门口,伸手扶着胸口,企图用这种方式抚平胃里的翻腾,不过效果并不佳,她最终还是扶着门框趴在门口开始干呕。 跟着吉祥走在后边的青玉被吉祥的突然之举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连忙伸手扶住了吉祥,抚着她的背担忧道:“公主,您怎么了,要不要唤大夫过来?” 府里是有养着大夫的,所以青玉直接朝着身后尾随的小丫鬟示意,让她们去请大夫过来。 吉祥这会儿正被嘴里的酸水呛得厉害,明明胃里翻滚着,想要吐,可是嘴里却是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直将她弄得眼眶泛红,一张脸也憋得通红通红,模样看起来,难受极了。 而在小厨房里的常大娘和绣春二人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也是连忙跑了出来,不过,绣春刚刚走近,吉祥只觉得,鼻翼间缠绕的那股子鱼腥味儿与血腥味更浓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倒是让绣春有些手足无措了,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婆婆。 常大娘略一思索,脑海里浮过了一些东西,却是有些猜测。 不过这会儿吉祥的身份也不再是以前的小丫鬟身份了,该说什么,常大娘也知道应该谨慎一些,她并未将心中猜测到的话说出来,而是转身走进了厨房,拿出了一罐酸梅放到了吉祥跟前,开口轻声道:“公主,吃颗酸梅压一压。” 吉祥点了点头,伸手拣起一颗放入了嘴里,酸梅很酸,可是放在吉祥的嘴里,却觉得异常的美味,而且也将她胃里不停上涌的酸水压了下去。 她也是松了一口气,手有些无力的扶着门框站直了身体,对常大娘笑道:“谢谢婶子。” 常大娘听着吉祥客气的话,也是笑着合上了酸梅罐子,递给了吉祥身后的青玉,笑道:“瞧公主说的,这值当谢什么。这酸梅是捡了新鲜梅子制成的,多吃点也无事,公主若是喜欢便拿去,奴婢那儿还存了不少。” 吉祥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正要道谢,而站在常大娘身后的绣春也是笑了起来,开口道:“是啊,先时绣冬怀孕的时候孕吐的厉害,娘就进了一批酸梅子亲自酿造的,止孕吐最好了……” 绣冬的话还没有说话,却是被自己的话说的,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了吉祥,又看向了吉祥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惊喜,却又有些不敢确信的神色。 而吉祥看到绣冬的脸上的神色之时,也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为了怕像上一回那般闹乌龙,吉祥还是十分谨慎道:“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得看过了大夫才作数,婶子和绣春姐你们别到外边说。” “这个自然,即使有了,那也是得公主您宣布了才行。” 常大娘闻言,连忙笑着保证,不过看向吉祥肚子的目光里,却是充满了愉悦的神色。 常大娘自小便照顾着袁叔万,说句不太尊敬的话,她心里其实也是将袁叔万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袁叔万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像他这个年纪的,早点的,可能都有孙子做爷爷了,但袁叔万膝下仍然空虚,常大娘也是常常夜里忧愁着这件事情。 如今吉祥这边有了希望,可能会传来喜讯,怎么不让她激动高兴。 想到了这里,常大娘看向吉祥的目光,又多了一丝小心翼翼与谨慎,她想了想开口轻声道:“公主,厨房里太乱了,要是碰撞到您可就不好了,您要吃什么,与奴婢吩咐一声便是了。” “倒也没有想吃什么,就是明日三爷不是过生辰,我想和婶子您讨论一下明日的菜色。” 吉祥笑着开口解释着。 “这事儿,公主您吩咐一声,让奴婢来见您便是了。”常大娘连忙笑着开口说着。 吉祥当然知道让常大娘跑一趟也可以,不过她亲自到小厨房里,还能够看一看厨房里有的菜,对于菜单的制定,自然是更为有益。 不过想到自己方才只因为看到绣春杀鱼便难受的不行,她倒也没有勉强自己,于是笑着开口道:“那麻烦常婶儿了。” “不麻烦不麻烦。” 常大娘脸上笑眯眯,一张不算小的嘴巴几乎要咧到了了耳朵根上。 吉祥带着常大娘一块儿回到自己的屋里时,青玉打发人去请来的大夫已经在屋里等候着了。 大夫看到吉祥的时候,连忙与吉祥下跪行了礼。 吉祥开口叫了起后,自己在榻上坐了下来,又是吩咐着青玉搬凳子让常大娘和大夫坐下后,她方才对大夫轻声开口道:“方才我去厨房里的时候,闻到鱼腥味儿便有些作呕的感觉,加上小日子也有快一个多月没来了,大夫您替我看看是不是有了。” 屋里的其他人听到吉祥的话,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听着吉祥的意思,怕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上可能有了的事情,可是却生生瞒了好长一段时日,竟然连每日里跟在吉祥身边的青玉都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青玉暗暗自责自己的疏忽,其实这件事情,倒也怪不得青玉,主要是吉祥小日子也不是特别的准,加之她自己因为上一回的乌龙,在此次发现自己小日子没来,当时也是不以为然,虽然也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了,可到底是还记着上次的乌龙,最终还是掐下了这个念头。 若非此次有了孕吐的反应,吉祥其实根本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而大夫观察了一下吉祥的脸色,却是替吉祥把起了脉,他的手搭在吉祥放了遮了锦帕的手上,闭目感受了好一会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吉祥她们的目光,也不由的都紧张且期待的看向了大夫。 大夫脸上露出了笑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对着吉祥做了一辑,开口道:“恭喜公主,您有了。” “真的有了?” 吉祥睁大了眼睛,心里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即使先时有预感又如何,这会儿真的确认了,让她有一种坠入云端、头重脚轻的感觉。 “是,虽然月份尚浅,脉象并不明显,但的确是有了的症状。” “太好了,太好了,王爷有后了。” 常大娘红了眼眶,一脸的激动看向吉祥。 吉祥这会儿根本没有顾得上与常大娘交谈,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仿佛这样子,便能够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其实她以她现在的年纪怀孩子,在这个时代看来,也并不算晚,但可能是受了袁叔万的影响,不知不觉,她对于孩子的渴望也渐渐的变大,如今却仿佛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也有一种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袁叔万知晓她怀了孩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吉祥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想着。 而常大娘的一席话,倒是将她从自己甜蜜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公主,这可是个好消息,得赶紧告诉三爷去。” 吉祥闻言,想了想,却是抬起头对常大娘笑道:“婶子,明日便是三爷的生辰了,我想明日告诉三爷,好给他一个惊喜,您看这样子好不好?” 常大娘虽然不懂得吉祥的这份小心思小浪漫,不过却也能够想到,袁叔万在生辰这一日,听到这个消息该有多么的高兴,的确是一件好事儿。 她笑着点了点头,对吉祥道:“奴婢也不懂这个,自然是公主您自己决定了,奴婢明日定然整一桌最好的生辰席出来,既给三爷祝贺,也给公主您道喜。” “那便麻烦常大娘了。” 吉祥笑着点了点头,不由的,手又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神变得十分的柔和。 晚上,袁叔万回来的时候,瞧见吉祥正靠在榻上懒洋洋的看着书,却并不入神,因为在他走进来的时候,吉祥手上虽然还捧着书,但目光早已经从书本上移开了,抬起头偷看了她一眼。 袁叔万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走到了吉祥身边,抽出了吉祥手里的书本,正要和她玩闹的时候,吉祥却突然双手撑着榻面,后退了一步,然后伸手挡在他身前,开口道:“不和你玩,我今天累死了。” “怎么了?” 袁叔万闻言,倒也没有胡闹,坐到了吉祥的身边,扶过了她的身体,吉祥抱着肚子偷笑,却并没有说实话,反而开口胡扯了起来:“明日不是你生辰吗,我得好好给你准备准备。自然是忙了一天了,你今晚可不许闹我。”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笑的纵容,点了点头后,随口开口问道:“给我准备生辰,你是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礼物?” 吉祥想了一下,开口反问。 而袁叔万又是点了点头,笑道:“先拿出来与我瞧瞧。” “哪有人提前看礼物的……” 吉祥的话只说了半截,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对站在边上的青玉笑着吩咐道:“将我给你三爷做的衣裳拿来。” “是。” 青玉偷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奇怪的皱了一下眉头,看向吉祥的目光里带了一份探究。 吉祥抬头瞧见袁叔万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开口道:“你做什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感觉到奇怪罢了。” 袁叔万收回了目光,也不等吉祥询问奇怪什么,他便自己开口解释道:“往年里,我若是想要提早看你的礼物,你定然是不允许的,还说提早看过就没惊喜了,怎么今年这么大方了?” “大方一点你不喜欢吗,而且都老夫老妻了,玩什么惊喜啊!” 吉祥说的口不对心,不过脸上的架势摆的足足的,仿佛说的都是实话一般。 袁叔万一向纵容吉祥,自然也不会挑吉祥的错,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青玉拿着装放着吉祥礼物的箱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榻上后,退后三步站到了两米开外等待二人的吩咐,更确切的说是,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吉祥。 袁叔万抬头看了一眼青玉,开口吩咐了一句:“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青玉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吉祥,吉祥点了点头。 青玉也只能够乖乖退下,不过在退下前,她还是轻声开口道:“奴婢就在屋外守着,有什么需要,公主您唤一声奴婢便是了。” “好。” 吉祥答应的爽快,却是引得袁叔万又是皱了一下眉头。 待青玉退下后,袁叔万开口说了一句:“这丫鬟怎么黏黏糊糊的,往日里也没见到她这么殷勤。” 吉 祥听到了,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唯恐袁叔万发现端倪,下意识看向了袁叔万的脸,瞧见他脸上也并没有别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也是,她特地吩咐了底下人千万 别传出去,而且连袁叔万暗地里吩咐着保护她的人,她都开口叮嘱了,袁叔万能从哪里知晓她怀孕的事情呢,可能就是青玉表现的太过于殷勤,才让他发现不对劲。 吉祥当然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对于袁叔万这样的人而言,解释的越多,越能够给他发现问题。 她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是吗?” 说完这话后,她又笑着催促袁叔万道:“你先看礼物吧,看看喜不喜欢?” 显然,吉祥这次的转移话题十分成功,袁叔万笑着看了吉祥一眼,将目光看向了方才青玉拿出来的盒子上,他打开了盒子,目光落在盒子里放着的衣物上,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吉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是满意了。 满意也不知道夸两句,闷骚!吉祥心中腹诽着,真是便宜他了,早知道自己的肚子这么争气,就不那么辛苦给他做衣裳了。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吉祥还是笑着将衣服拿了出来,展开后对袁叔万笑道:“你试试,合不合适,尺寸是先前的,也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胖起来。” 吉祥说到这里,忍不住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袁叔万的身躯,袁叔万如今应该是正要步入中年了吧,又是一副宅男的模样,成日里便是坐着处理公文公文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福。 她忍不住趁着给袁叔万换衣服的空隙,伸手捏了捏袁叔万的手臂,又是摸了摸肚子,平日里倒是没有注意,现在突然关注碰了,却发现硬的跟个石头似得,可见就是肌肉,没锻炼怎么保持肌肉的,简直就是犯规。 还是……其实袁叔万一直在私下里偷偷锻炼? 吉祥心里猜测着,袁叔万却已经换好了衣裳,还走到了吉祥日常穿衣服照的镜子前边看了看,站了好一会儿,还没打算离开的样子。 吉祥忍不住瞧见了,心中自然是高兴,嘴巴却仍然不饶人的笑道:“定王殿下真是自恋,被自己的形象给看呆了吗?” 她笑着走到了袁叔万身边,却被袁叔万一把抱住,一起站到了镜子前边。 袁叔万将头弯下,凑到了吉祥的耳边,轻声道:“只有我一个,没什么好看,你与我一道儿站着,才好看。” 因为袁叔万的话,吉祥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镜子,却只瞧见着镜中一对男女,男的高大英俊,双手环抱着女子纤细的腰身,他的身子屈着,脑袋低垂,却是十分亲密的凑在了女子的身边,看起来,仿佛是鸳鸯交颈,分外亲密。 吉祥没有伸手推开,而是看着镜中人,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吉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睡在她身旁正熟的袁叔万,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还好没有睡晚,她还真怕自己一觉睡醒,袁叔万又上朝去了。 吉祥忍不住微微支起身体,看了一下外边的天色,因为床帐被放了下来,她倒是没有看出如今是什么时辰,不过看着睡得正熟的袁叔万,吉祥却是知晓,应该还早着。 她又躺回到了枕头上,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袁叔万的面容。 虽然光线并不明显,却并不妨碍她看清楚袁叔万此时的面容。 说起来,她倒是极少有机会看到袁叔万这副熟睡的样子,往日里,他基本上睡的比她晚,起的又比她早,估计袁叔万是能够日日看到她的睡容吧。 吉祥想着想着,脸上又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了自己的手,好像是要作怪一般,正要将自己的手朝着袁叔万的脸上伸去,却突然被一只手给紧紧抓住了。 力道不重,却恰好能够让她无法动弹。 而袁叔万的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眼里透露着趣味与笑意,盯着吉祥,笑道:“你想干什么?” 被抓了一个正着,吉祥不由有些心虚,不过却马上又笑眯眯的开口道:“看你脸上有根掉了的眼睫毛,我帮你捡了!” 袁叔万被吉祥这有些小赖皮的话给逗乐了,含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坐起了身,开口道:“怎么今儿个醒的这么早,往日里这个时辰,都睡的跟个小猪似得,我起来的动静都吵不醒你。” “你才像小猪呢!” 吉祥不满的憋了憋嘴,也坐起了身,将脑袋靠到了袁叔万身上,笑眯眯道:“这不是你生辰吗,我怎么还能够懒床了,我一定要第一个醒来,对你说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袁叔万品味着吉祥这不伦不类的话,但还是笑了起来,显然对于吉祥的这份用心很满意。 “好了,祝贺也祝贺了,礼物昨天也睡了,要是还困,就睡会儿,我今天下了朝便回家来。” 说着,袁叔万正要伸手扶着吉祥躺下,而吉祥却是将手放在了袁叔万的手背上阻止了。 她脸上带着笑容,抬起头,目光对视上袁叔万的眼睛,轻声道:“其实真正的生辰礼物,不是昨天那个,我想今天送。” “真正的生辰礼物?” 袁叔万疑惑的看向了吉祥。真说起来,倒是吉祥的错,要说今年这套衣裳作为生辰礼物,算得上是历年以来最用心了,所以袁叔万昨日也毫不怀疑的便收下了,而且是很高兴的收下了,以为这便是吉祥今年要送的礼物。 可是没有想到,吉祥的意思却是,这并不是最好的生辰礼物,还有一份真正的生辰礼物等着他。 而不等袁叔万多想,吉祥却是将他的手从她背上拿了下来,将他的大掌放到了她的肚子上,掌心正好透过薄薄的寝衣贴到了她的肚子上的肌肤。 她轻声笑道:“感受到了没有?” 袁叔万这回真的迟钝了一下,有些搞不懂吉祥的做法,他想了想,笑道:“这是肚子扁了,是不是要给你传早膳了!” “你……你这个笨蛋!” 吉祥忍不住嗔怪的骂了一句,“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今儿个,就不明白了!” 吉祥将自己的手放在袁叔万的手背上,用力朝着自己的肚子压了压,又道:“感受到了没有?” “……” 袁叔万眨了两下眼睛,嘴角却是弯了起来,有些坏坏的感觉,而手上却是直接从底下的寝衣伸了进去。 吉祥没料到袁叔万竟然会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却是气急败坏,双手用力将袁叔万的手抽了出去,开口道:“笨死了,还动手动脚的。” “不是你让我感受你吗?”袁叔万回答的分外无辜。 而吉祥听了这话,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坐正身体看向袁叔万,生气道:“脑子里仅是胡思乱想,成日里……成日里净想那事儿。” 吉祥气势涛涛,简直便是想把袁叔万当儿子一样训了,她伸手拉过袁叔万的手,又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大声出声道:“你再好好感受一下,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吗?” ☆、第184章 吉祥的话音刚落,袁叔万错愕的看着她的肚子,一向云清风淡的面上已经完全僵硬住了,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吉祥的肚子,仿佛吉祥肚子里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什么神奇的物种一样。 这与吉祥原本所认为袁叔万会出现的惊喜神色大相庭径,也让吉祥面上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惊喜给的太突然,的确是要给一点时间让袁叔万适应,不过谁知道,袁叔万竟然许久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吉祥有些不耐烦了。 她忍不住坐起身子,伸手推了推袁叔万,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而袁叔万却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别动!” 吉祥被吓了一跳,面上也露出了受惊的神色。 而袁叔万仿佛在这个时候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仿佛表现的太过于激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了笑容,可是因为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导致这个笑容有些僵硬,也有几分不自然。他的手也有几分僵硬,又有些颤抖的扶住了吉祥的肩膀,语气更是轻柔的不像样子。 他轻轻的扶着吉祥想要将她重新扶到床上,一边又是轻声开口道:“你别乱动,小心伤到孩子。” 吉祥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袁叔万明明露出了笑容却又十分严肃紧张的面容,倒是没有说话反驳他,乖乖的由着他搀扶着躺到了床上。 刚刚躺定,还未等她说什么的时候,袁叔万的手已经从他的肩上移开了。 他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她的肚子,手也是慢慢的放到了吉祥的肚子上,当他的手心贴到了吉祥的肚子时,脸上更是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笑容,实在是有一些傻。 吉祥看着袁叔万这样,脸上却是控制不住露出了好笑的神色,可是又瞧见袁叔万突然看向她,她唯恐让袁叔万发现自己在嘲笑他,连忙将笑容给憋了回去。 因为憋得太急,脸上的神色倒是有几分扭曲,但是这个时候,袁叔万的全部神思都被吉祥的肚子以及他肚子里的小生命给吸引了去,哪里还顾得上看吉祥神色不对劲。 袁叔万原本与吉祥说话的语气向来便是温和,可是今日,却已经不仅仅是温和了,而且还轻柔的不像样子。 轻柔的简直仿佛是一阵羽毛一般,唯恐下一刻,便惊吓到吉祥与她的孩子一样。 “真的有孩子怀孕了吗? 袁叔万的问话,让吉祥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先前闹起过的乌龙,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与袁叔万确认。 袁叔万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分,却又轻声问道:“请大夫来瞧过吗?” 呃…… 袁叔万这再三追问,却是让吉祥心里有些不得劲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相信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她的确是闹过乌龙,但这样的错她还能够犯两次吗? 吉祥有些不悦的开口道:“瞧过了瞧过了,大夫说已经快两个月了!” 吉祥虽然不高兴,不过还是开口回了。 袁叔万一听着大夫已经瞧过的事情,摸着吉祥肚子的动作越发轻轻柔柔,仿佛是怕自己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伤到孩子一般。 他不停的来回抚摸着吉祥的肚子,弄得吉祥只觉得肚子仿佛是被羽毛来回抚弄着,开始泛起了痒痒。 她低头看向袁叔万的时候,却发现袁叔万满心满眼,现在全部的神思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吉祥原本就有些不得劲的心情,这会儿更是变差了,她忍不住酸溜溜的想着,袁叔万这是什么意思啊?感情她如今在袁叔万眼里的份量,还不如她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她不悦的推开了袁叔万的手,一把撩起被子,盖在了自己的头上,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背对着袁叔万躺下了 袁叔万原本正是兴致勃勃,满心满眼的喜悦看着吉祥的肚子,谁知道,吉祥却是突然用这幅摸样对着他。 他有些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吉祥这是,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生气呢? 袁叔万这会儿还真是十分的不解风情,他脑子里想了半天,却是想不出来,于是上手去掀吉祥的被子。 吉祥紧紧抓着,死活不让袁叔万拉下来。 袁叔万怕伤到吉祥,也不敢多用力,只好出声无奈的劝道:“这么蒙着被子,你不好吸气,会伤到你身体,也会憋坏孩子的……” 袁叔万原本也就这么开口劝了,可是他这不劝还好,一劝却是捅了马蜂窝了。 吉祥将脑袋缩在被子里,呜呜的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别哭了,会伤到身体的……” 袁叔万有些手忙脚乱,连忙想要将吉祥从床上抱起来劝慰。 而不等袁叔万伸手,吉祥却突然自己从被子钻了出来,坐了起来,开口怒声道:“孩子,孩子,你现在心里就知道孩子!” 吉祥这突然爆发,让袁叔万愣住了。 不过也是吉祥这么一爆发,让袁叔万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和孩子在吃醋?” 袁叔万认识到了这一点,心里觉得既好笑又有些无奈。 而吉祥被识破,心里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还是梗着脖子,一副我真的生气了的模样。 袁叔万瞧见了,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却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吉祥僵硬的肩膀,开口道:“你呀,怀了孩子,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还跟你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 袁叔万不说还好,一说,吉祥却是越发的伤心了起来。 她抿着嘴巴,眼里水水的,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开口道:“你还说,你还说,要不是你,眼睛里只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能这样吗,还把我给惹哭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自己的女人哭了,袁叔万还能够怎么样呢,不管对错,自然是先主动承认错误安抚了。 “我这不是听到这个消息太激动了吗,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 袁叔万甜言蜜语跟不要钱的全往吉祥身上倒着,“我会这么高兴,想着孩子,还不因为孩子的母亲是你吗,如果是别的女人怀了孩子,我能这么高兴吗?” “你还想让别的女人怀你的孩子!” 吉祥抿着嘴巴,眼里满是威胁。不得不说,甜言蜜语的确是十分动人,吉祥气性来得快,来的莫名其妙,可是听到这些话,其实也已经不气了,这会儿,只剩下了胡搅蛮缠。 袁叔万也听出了吉祥话语里的意思,他连忙又笑着开口道:“当然不会,我不是说过吗,能够怀我孩子的人,能够做我孩子娘亲的女人,也只有你。” “真的?” 吉祥虽然觉得自己这样略显矫情,可是在自己的男人面前,矫情矫情,又怎么了! 袁叔万坚定的点头。 这一番下来,也终于引得吉祥破涕为笑了。 袁叔万看着吉祥脸上的笑容,也是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要安抚自己小女人,还真是不容易,尤其是这个小女人这会儿还怀着孩子,硬的不好来,只能够来软的。 不过,这会儿将吉祥终于劝好了,袁叔万想着,自己也该是与吉祥算算先时的账了。 袁叔万坐到了吉祥的边上,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语气温温和和的开口问着:“你何时请了大夫确认你有了孩子的事情?从昨夜我回来到现在,我一直和你呆在一块儿,可是没瞧见过你请大夫。” “啊?” 吉祥听着袁叔万虽然温温柔柔的声音,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升腾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回答。 而袁叔万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又是点了点吉祥的鼻尖,开口道:“不回答?” “没有,没有!” 吉祥脑袋摇着跟个拨浪鼓似得,声音小小怯怯的开口道:“我也是刚知道,刚知道,昨天有了反应才请的大夫。” “你昨日就知晓了,到了今天才告诉我,还让身边的人都不告诉我?” 袁叔万步步紧逼。 吉祥原本还想求饶,请求宽大处理。 可是手突然摸到了自己的肚子,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 她斜睨着袁叔万,心中自豪的想着,她怕什么啊!她现在肚子里坏了孩子,她可是有王牌在,袁叔万能拿她怎么着啊! 吉祥一想到了这里,嘟着嘴巴反驳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吗,人家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惊喜?” 虽然不知晓吉祥为什么突然软下去的态度一下子又硬了起来,但是袁叔万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吉祥,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吉祥却是又开口道:“我还不是为了想让你过个高高兴兴的生辰,所以才把好消息藏到了今天才告诉你,你不知道,我藏得有多辛苦。” “这么说,你非但无过还有功劳了?” 袁叔万闻言,真是哭笑不得。到了今天他才认识到,自己这个小女人,还有一项颠倒黑白的功夫。 而吉祥到底还是心虚,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却是伸手推了一把袁叔万,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你还不去上早朝,迟到了可不好。” 说完这话,不等袁叔万反应过来,她又背对着袁叔万直接躺下去了:“我困了,还要再睡会儿,你不许吵我!” ☆、第185章 袁叔万看着一副装睡模样的吉祥,哭笑不得。 他如今算是认命了,在吉祥怀孕之前,他便拿这个小女人没有什么办法,到了如今她怀孕了,自己在想要压制她,只怕是彻底无望了。 不过,袁叔万心里却并没有认命的感觉,反倒是觉得甘之如饴。 洗漱收拾完,换上官服后,袁叔万走到了床边,正要凑过去与吉祥道别,却发现吉祥这会儿是真的给睡着了,小嘴儿微微张开着,一张脸睡的红扑扑,不时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袁叔万不由放缓了动作,轻轻的坐到了床边,替吉祥拉上了被她踢到了边上的被子,不过,在替吉祥捻好被子后,袁叔万却又忍不住伸手隔着松软的被子,放到了吉祥的腹部位置。 虽然隔着厚厚的被子,袁叔万根本摸不到什么,可是他却仿佛感受到了吉祥肚子里孩子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那么有力,那么的真实。 他不由自主的俯下了自己的脑袋,贴到了吉祥的肚子上。 直到门外传来常福的小声提醒,袁叔万方才坐起了身体,只是在离开屋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恋恋不舍的转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吉祥。 那里有他的妻子,有他即将要出世的儿女。 袁叔万原本以为,在有了吉祥之后,已经变得不像自己,变得已经有些儿女情长了。 可到了今日,他却觉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其实也并非那么不难理解。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是老婆孩子暖坑头,话糙理不糙。 袁叔万走到了房间之外,看到了与常福一道儿站在门边的常宁,却是开口问了一句:“常宁,我记得你媳妇快要生了?” 常宁愣了一下,对于袁叔万这突然的问话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过他还是连忙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是快生了,不过大夫说,可能还有些时日。” “那你要回去多陪陪。” “呃……是。” 常宁完全给愣住了,自家三爷虽然是难得的好主子,可是这会儿对他一个奴才家里的事情还嘘寒问暖的,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常宁正要抬起头去看袁叔万的时候,却发现袁叔万已经径直朝着外边走去了。 常宁只能够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常福,一脸的询问。 常福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想到今日是袁叔万的生辰,只当是屋里吉祥做了什么事情让袁叔万高兴了,所以才会这么心血来潮。虽然常福所猜的想法,也的确是与事实有些接近了。 他轻声冲着常宁开口道:“好小子,你运道可真不错啊!” 常福想着,不免对常宁有了几分嫉妒。 绣春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袁叔万可完全没有想到,更别提说让他回去多陪陪了。 常宁听着自家大哥嫉妒的话,倒是乐呵呵的笑了,笑的分外得意。 事实上,今日,不仅仅是一直跟随在袁叔万身边的常福和常宁二人能够感受到袁叔万的好心情,连一道儿上朝的其他官员,也都能够感受的到。 如今因为小皇帝赵简年幼,加之小皇帝今日里还经常生病不能够出朝,朝上之事,朝臣基本上都直接与袁叔万汇报。 三大顾命大臣,且都封了王,如今只存下两位,仅存的两位之一的果亲王早已经与袁叔万投诚了,虽然在朝堂上,袁叔万和果亲王二人都在龙椅边上设了座,但果亲王却并未坐在袁叔万的对面,而是坐在袁叔万的下首,坐的位置,早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而果亲王虽然会每日上朝坐在袁叔万的身边,但他向来都是沉默寡言,极少发言,也都是在袁叔万主动问及了他或者底下争论一片后,果亲王发表一些不痛不痒,全部都是附和袁叔万意见的言论。 久而久之,朝上的人,基本上也知道,果亲王的意见,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 大臣们汇报事情的时候,都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望向袁叔万,紧紧关注着的,是袁叔万面上浮现的喜怒哀乐。 偏偏袁叔万是属于那种面上向来神色淡淡,冷漠的仿佛是不近人情,十分与人距离感的。 这让朝臣在汇报事情的时候,也是不由的跟着将一颗心提起来,有种觉得在下一刻,袁叔万的脸上便会浮出怒色,将他们拖下去惩治了的感觉。 可是,今日却是恰恰相反,虽然袁叔万依然没有喜形于色,但是眉眼之间,看到的人,谁都能够感觉得到,柔和的不行。连面部的线条也不再那么僵硬冷厉了。 其中一个大臣战战兢兢与袁叔万启奏完江北赈灾之事后,虽然料准此事是好事,袁叔万听了应该会高兴,可是当真的看到袁叔万面上露出的笑容时,还是生生让朝上的诸位大臣都吓了一跳,不由的都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事儿,太玄幻了吧! 诸位大臣都感觉到了今日袁叔万的好心情,也都下意识的想到了,今日是袁叔万的生辰。而原本打算压着折子稍后再禀告大臣犹豫再三,决定趁着袁叔万好心情,将朝上一些积压的问题都给禀告了。 而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这些问题在道出后,让袁叔万不觉皱了一下眉头,可是袁叔万却并没有发火,反倒是耐心的开口说了几句,只让他们限期处理了,半分未提及惩治之事。 虽然这放在之前几位皇帝身上,这类小问题可能根本算不得问题,甚至连处理都懒得提及处理,但是大臣们却是知晓这位如今的摄政王行事风格,可不是那种朝廷上的事情都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今日,可真是意外之喜! 这般想着,大臣们不禁暗暗交换眼神,想着让家中夫人将家中早已经备好准备送予定王府的礼再厚上几分。指不定今日定王殿下心情一好,又看到了他们送的厚礼,便将他们给记上了。 朝上诸事禀告完毕后,朝臣们慢慢退了出去。 袁叔万正想从座位上起身,坐在一旁的果亲王却是突然笑着出声道:“今日是定王殿下的生辰,看着定王您的心情不错,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袁叔万听着定王颇有几分玩笑的话,却是但笑不语。 而果亲王瞧着袁叔万这笑容,倒是没料到自己的随口之言真的成了真,原来还真有好事儿! 不过,果亲王倒是没有开口问是什么好事儿,虽然如今果亲王府与定王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因为中间吉祥作为纽带,关系也算是十分亲近,但果亲王还是十分有分寸。他只是笑着开口又道:“瞧着定王您有喜事,今日又是您的生辰,可是要举办寿宴让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袁叔万闻言,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寿宴只是小事罢了,哪里值当还特地做寿。” 何况,吉祥如今正是身怀有孕,更是不能够操劳。 而袁叔万想了想,又是加了一句:“想要等定王府办宴,日子自是有的,还请届时果亲王你莫推辞。” 果亲王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开始玩味的琢磨起了袁叔万的话,这做寿都成了小事儿了,究竟是什么喜事让他这般高兴! 果亲王联想力还不够,自然想不出来,只能够想着,回头回府了,让自家王妃上门打探打探,可别到时候喜讯都传出来了,他们果亲王府才知晓。 这样子便太丢果亲王府的脸面,也不符合果亲王府紧随定王府步伐这个做法吗! 吉祥自然不知道,一向都是不动声色的袁叔万,会因此自己这怀孕之事,而弄得朝上谁都知晓今日定王殿下心情很好,定王殿下有好事儿,就只差没给直接说出来定王妃有孕之事了。 吉祥等袁叔万离开后,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个时辰,方才懒洋洋的起来梳洗打扮了。 因为知晓今日定然有人上门道贺,所以吉祥也是隆重的打扮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上妆,只是浅浅的抹了一层花蜜口脂。 虽然这会儿怀孕的反应出来了,却并不严重,所以吉祥的脸色还是十分红润,加之她长得也好,不上妆也并没有大碍。 这边吉祥刚刚打扮完,另一边,底下却是传来了已经有人上门道贺的消息。 青玉正好拿着早膳走了进来,瞧见吉祥要出门,连连阻止,定要吉祥将早膳用了才行。 吉祥这会儿也的确是饿了,她其实本来就是给饿醒的,只好对着底下通禀之人询问了谁过来了。 得到来人是果亲王妃,吉祥脸上露出了笑容,让青玉将人直接请到屋里。 果亲王妃走进来的时候,吉祥正是刚用过半碗燕窝粥,刚要站起来的时候,果亲王妃连连摆手,只是道:“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别管我,自己好好用膳便是了。” 吉祥知晓果亲王妃说的是心里话,倒也没有与她客气,招呼着青玉上了茶,便继续自己用了起来。 果亲王妃接过青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后,笑着开口道:“我家爷特特吩咐我给送了贺礼过来,你们定王府也真是的,定王做寿这么大的喜事,竟然也不办宴会,净只想着收我们的礼了。” 吉祥听了果亲王妃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啃着,又慢慢道:“这事儿我也没办法,我家王爷就是这么说的,不想麻烦,那我也只能够由着他的意思了。” 说完这话,吉祥又是笑着道:“不过婶子你今日来的可真早,这都还没人上门呢,你就来了。” 果亲王妃听了吉祥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是笑着摇了摇头,将吉祥弄得有些奇怪。 果亲王妃看着吉祥面上浮现的疑惑之色,只能够开口点拨着:“哪里是我想早点来送礼,是满京城的世家都看着我来给你们送礼,只有我送了,他们才好决定送。” “为什么?” 吉祥不懂其意,放下了手中的糕点,一副求指教的意思。 果亲王妃只好又详细的解释了一句:“到底如今咱们果亲王府和你们定王府关系最亲近,他们送礼总不好越过咱们果亲王府。不然便是明摆着来得罪我们果亲王府了。” 吉祥听罢果亲王妃的这句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也是,果亲王府如今算是位尊,且与定王府关系最近,其他府里送礼自然不好越过。 吉祥不由的想到了先时自己参加宴会时候送礼,先时她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掂量着送的,现在想想,里边还是有文章的。 自己每回送礼,基本上都是最早送出去,只有等到她送完后,其他人方才开始送,而其他人送的礼物,基本上都不会比她的还多,至少明面上都是如此的。 想想如今京城里的世家地位排列,倒也没有错。 想通了这一点,吉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笑道:“幸好是让我先送了,不然这事儿可真费功夫,送礼还能够一不小心得罪人。” “谁说不说呢,这当家夫人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果亲王妃笑了起来,又轻声道,“不过你是可以放心了,有你家王爷在,你可不用怕看别人眼色,只有别人来看你眼色的份儿。对了,我家爷刚从宫里回来,说你家王爷今日心情特别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吉祥听了果亲王妃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的果亲王妃一头雾水,也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喜事,瞧你这小脸儿笑的,甜的跟蜜似得。” 吉祥又是笑着低下了头,只是捡起自己方才喝剩下的那半碗还是温热的燕窝粥,一勺一勺的喝着。 “可是急死我了,到底有什么好事儿呢,还要保密。” 果亲王妃笑着埋怨着,又是开玩笑道:“今儿你要是不告诉我实话,我就赖在你府上不走了。” 不过,果亲王妃的话刚落下,外边却是听得底下人通传,袁叔万回来了。 果亲王妃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就跟被钉子扎了似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声道:“行了行了,下次再来审问你。” 说罢,却是一阵烟儿似得,直接朝着屋外走去。 不过果亲王妃的速度再快,还是快不过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袁叔万,袁叔万看到果亲王妃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她打了一声招呼:“王妃来了。” “是啊,定王殿下回来了,我今日过府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了。”果亲王妃看着袁叔万对着她露出的温和笑容,只觉得受宠若惊,也有几分惶恐,却是连忙告辞离开了。 虽然果亲王妃逃得有点快,不过依然没有影响袁叔万的好心情,他笑着走进了屋里,看到坐在桌子前边正埋头苦吃的吉祥,自己也坐到了她的身边,捡起了一个点心送进了嘴里,咬了一口咽下后,却是开口道:“怎么就用这些,够吗?我让小厨房再给你送点过来。” “够了够了!” 吉祥连忙放下手上的调羹,摆手阻止。 这一桌子的早膳,点心便有三四样,另有小菜三四道以及一甜口一咸口两样粥,她根本连十分之一都用不到,哪里还需要再去点了浪费东西。 “再点就是浪费了,我又吃不下这么多。”吉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是笑道,“你看,都饱了。” 但显然袁叔万却是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开口道:“瞧你这早膳,和你平日里用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怀孕了怎么能不用点好的。你自己不吃,孩子也要吃吧。” “已经很好了,就是孩子大到七八个月,我也不可能变成饕餮吧,真想吃了,我不会替你省这点钱的。” 吉祥真是无奈又好笑。她怎么觉得,袁叔万恨不得让她不停的吃不停的吃,赶紧把孩子生出来的感觉呢! 她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一定要我吃那么多,回头积食了,可不好。” “好,都听你的,不过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想吃什么让底下人去办。” 袁叔万见吉祥是真的不想再用了,也只能够作罢,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 正说着,外边又是一阵禀告声,送礼的人,又来了。 吉祥闻言开口吩咐道:“将人带到厅里,我马上过去。” “不必,收了礼谢过后,便让她们回去。” 吉祥的话音刚落,袁叔万却是出声打断。 吉祥闻言,眨了眨眼睛,不赞同道:“人家来送礼,总不能够不见吧,还让管事去打发不太好吧!” “无事,礼收下便可以了,你现在要好好养胎,万一碰撞了怎么办?” 袁叔万小心翼翼的伸手扶住吉祥,带着她走到了榻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后,开口叮嘱道:“你怀孕期间,也别到外边去参加什么宴会了,如是有此类宴会,让人送礼过去便是了。不必自己亲自劳驾。” “哪有那么精贵,上次我参加一个宴会,姜家的少夫人,肚子都七八个月大了,不是一样参加宴会,还上下伺候着她的婆婆呢!” 吉祥不以为然,真按照袁叔万所言,她干脆直接躺倒床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直到生下孩子算了。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袁叔万显得意外的坚持,甚至半分都不打算纵容吉祥:“那怎么一样,你是你,她们是他们,你比她们重要多了。” 最终,吉祥只能够被袁叔万这不算甜言蜜语却又透露出对她无比珍视的话语给打败了。 吉祥原本也只是想要口头答应了袁叔万,反正他每日里忙得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私底下,还不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可是没有想到,袁叔万却是真的严格贯彻着先时对她提出的标准。 即使自己上朝处理公事无法时时刻刻看着她,可是安在吉祥身边的人,却是严格贯彻执行着。 吉祥稍稍有点异动,立刻被袁叔万知晓,然后袁叔万总能够最快的出现在她面前,纠正她。 让吉祥无奈又无语,偏偏袁叔万的出发点,又的确是为了她好。 针线完全不让吉祥动,看书也有严格的时间控制,出门走动,身边一定要跟上一大串子的人。而饮食上,反正小厨房大厨房,每日里净是给吉祥开始研究起了美味又对身体好的吃食。 吉祥若是今日用膳多用了一点点,袁叔万都会高兴的不行,立刻让人去赏厨房里的人。 而每天晚上,袁叔万也不再是早出晚归,基本上到了睡觉的点,袁叔万便会放下手上的公事,陪着吉祥躺在床上,而后开始对着吉祥的肚子开始说话。 后来,吉祥一想反正袁叔万也打算空出了时间来陪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干脆让人拿了书给袁叔万,让袁叔万对着她肚子开始念书,算是提早进行胎教。 而袁叔万一听,觉得的确是个好主意,精挑细选了数本书,每天入睡前,都要开始对着肚子念书,吉祥好几回自己都忘记了,可是袁叔万却是牢牢记着。 搞得吉祥如今一听到袁叔万念书的声音,生理上,便会自觉的进入想要睡觉的状态。 吉祥知道,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袁叔万盼了好久才盼到的,所以有的时候,虽然袁叔万表现出对孩子重视的仿佛是要忽视了她,她也没有吃醋,因为她知道,袁叔万并不是重视孩子超过自己,也是因为这孩子是她怀的,所以袁叔万才会这般重视。 而且,她也知晓,若是要在孩子与她之间取舍,袁叔万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这个问题,在很早已经,袁叔万便已经将答案告诉了她。 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同样也是她的。 不过,即使吉祥想通了这一点,但是袁叔万的情商实在是有些欠缺,她怀孕之后袁叔万做出的不少事情,都让吉祥又好气又好笑。 远的不说,便说近的,她不久前的生辰。 因为是吉祥嫁给袁叔万的第一个生辰,加之吉祥这会儿怀着宝贝,可算是功臣,自然不会马马虎虎将生辰过去了。 虽然没有举办宴会,但是袁叔万私底下却是替她好好庆祝了一番,不仅仅府里上上下下都拿到了袁叔万封赏下去的红包,袁叔万还让人给吉祥雕刻了一院子的冰雕,只因为吉祥曾经无意提及过,想看冰雕。 吉祥自然是感动的不行,可是还未等到她感动的落泪,袁叔万的一句话,却是让吉祥把那点子的眼泪都给憋了回去。 “我知道你更想看烟火,可是烟火放了,声音太大,会吵到咱们的孩子,所以今年你就委屈一下了。这冰雕也不好多看,这儿太冷,你看一会儿,我便抱你回屋去。” 好吧,吉祥觉得,自己的兴致彻底被袁叔万给打断了,真是讨厌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蜜蜜,定王殿下以后肯定是个孩儿奴啊! ☆、第186章 吉祥怀孕后的日子,被袁叔万弄得,过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又欢欢喜喜的,很快便过去了怀孕后的头三个月。 三个月一过,也不知道是袁叔万每日里叮嘱厨房给她做的营养太好,还是因为像袁叔万这个父亲的个头,孩子跟吹了气球似得,一下子反应在了吉祥的肚子上。 原本还算是平坦的肚子,一下子凸起了一个小小的幅度。 袁叔万每日里对着吉祥的肚子,倒也没有发现这个变化,反倒是吉祥自己,是让青玉整理春衣,自己随手拿着在身上比划的时候,发现腰身套不进了,方才发现这个问题。 得,现在还未到穿春衣的时候,这腰身已经是很勉强挤在衣服里了,倘若真的到了穿春衣的时候,这些衣服只怕也是不能够用了 晚上袁叔万一回家,便看到吉祥一脸郁闷的模样躺在榻上唉声叹气,瞧着小摸样,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又仿佛是哪里难受了。 这可把袁叔万可急坏了,二话不说便跑到了吉祥身边,一脸急切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顺心了,还是哪里不舒坦了?” 吉祥听到袁叔万的声音,抬起头嘟着嘴巴,一脸不悦。 这副样子,袁叔万显然是更加着急了,他伸手摸着吉祥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和我好好说说,我给你做主。” 袁叔万的这句话,仿佛是提起了吉祥的伤心事,也让吉祥抿着嘴巴,连声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孩子欺负我,都怪你!” “可是孩子在你肚子里闹了?” 袁叔万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坚定立场,站在了吉祥这边,打算先安抚了吉祥的情绪再说。 “何止是闹了,它害得我连春衣都要穿不上了。我是不是变胖,变丑了?” 吉祥一想到怀胎十月,自己到时候变得大腹便便那副丑样子,便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她对于容貌并非在乎的像自己生命一般,可是到底还是一个大美女,突然之间变丑,加之怀孕脆弱的心情,难免没了心理准备。 而袁叔万一听,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根本没有料到,吉祥竟然竟然会在乎这个事情,这让他觉得怀中的小女人又可怜又可爱。他连忙摸着吉祥的额头,开口表态:“怎么会变丑呢,现在这样正好,现在这样最好看了。” “那我以后还要胖起来,肚子还要变大……” 吉祥才不相信袁叔万的话,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反驳着。 袁 叔万清了清嗓子,知道吉祥没那么容易打发了,将心里准备的一大通甜言蜜语就跟不要钱似得全部吐了出来:“就算你再胖肚子变得再大,在我心里还是最美丽的。 你是为了我生宝宝才会变胖的,莫说你根本就不丑,就是丑了,我也一样喜欢你。而且不就是春衣穿不上了吗,那些都旧了,正好都裁新衣,可以让咱们公主殿下穿 新衣裳。” 不得不说,吉祥这怀孕以后,也真是锻炼袁叔万这个孩子的父亲,至少袁叔万如今是无师自通琢磨出了一套安抚吉祥这个孕妇的甜言蜜语,也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厚脸皮说出这一大通的甜言蜜语。 当然,吉祥也十分吃这一套,听着袁叔万这样说,瞬间心情便好转了起来。 孕妇的心情,本就跟八月的天一样,变幻莫测。 前边吉祥还暗暗郁闷自己变丑了,现在一下子高兴的与袁叔万说起了想吃的东西,而袁叔万看着吉祥终于心情变好,还想要吃东西了,忍不住抹了一阵方才紧张出来的冷汗。 他盯着吉祥的肚子,心里暗暗对吉祥肚中的孩子说道:宝宝赶紧出来吧,自己这个做爹的,还真是不容易。 袁叔万这边说了让底下人开始给吉祥裁新衣裳,自然是说做就做,第二日,便唤了从库房里娶了衣料于吉祥挑选,唯恐吉祥觉得库房里的衣料不够新不够好,还特地将今年江南那边上贡上来的宫缎也是自己亲自挑选了数十匹送到了公主府里。 吉祥虽然是打算裁新衣,但绝对不是个浪费的性子,知晓今年裁的新衣只怕也只有在今年穿了,倒也只是选了几身够穿后,便没有再挑选了。 倒是袁叔万知晓吉祥只挑了几身,倒是特意私下里又给吉祥好好的挑了不少准备与她一个惊喜。 不过,新衣还未裁成,朝上却是出了事情。 天儿刚刚转暖了一些,吉孟族却是开始侵犯起了我朝边域,当年侥幸在梁朝失了边城后得以逃生保命退居边城后线的百姓,却是没能够逃过此次毒手。不仅粮食财务被掠,妻女被抢,甚至不少丧于吉孟族毒手。 边域并非没有驻军,相反,因为当年边城被侵占之辱仍旧历历在目,故而与及孟族临近的边域,其实是梁朝驻军最为严守的时间。 可是,此次吉孟族来犯却是十分突然。 往年里,因为吉孟族的环境十分恶劣,又以游牧为生,一到了冬季,加之物资短缺,便十分难捱,只能够靠到梁朝来掠夺物资过冬,故而,梁朝边域的百姓知晓,吉孟族一般会在秋转冬之际大举来犯,而冬季之时,也有少量吉孟族人私下跑来抢掠。 但是从未出现过在这寒冬刚过大举进犯的例子。 而梁朝的百姓与军兵,也从不觉得吉孟族会在这个时候来,毕竟这个时候的吉孟族,刚挨过冬季,正是元气大伤之时,选择在这个时候与梁朝交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故而,梁朝的军兵虽然依然驻扎在边域,也有防守,但十分松懈,等到大批吉孟人来犯之时,防守不及,犹如一盘散沙难以组织成队伍,最终驻守将领当机立断,让所有军兵后退、保存实力。 但这样一来,住在边域外边的百姓,却是遭了秧,而虽然驻守军兵后退得以保存了大部分实力,可也有来不及后退的,都早了吉孟族的毒手。 此一役,梁朝损失惨重,边域元气大伤。 消息传回京中之时,已是深夜。 袁叔万也是半夜从床上起了身,甚至顾不得与吉祥解释,便匆匆赶到了宫里,召集群臣商议应对之策。 吉祥也是被半夜惊醒,又瞧见袁叔万一向沉稳的面上难得露出了这般神色,便知是出了大事,她倒也没有追问,知道大事要紧,只是在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这一夜,却是也没有睡的安稳。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袁叔万仍然没有回来,吉祥原本想要问问青玉她们,不过不等吉祥问这事儿,底下人却是通报,果亲王妃来了。 因为昨夜本就没有睡好,心里存着事儿,吉祥今日起的很早,这会儿,她还没有梳洗过,没想到,果亲王妃竟然这么早来了。 吉祥隐隐察觉果亲王妃来访应是与昨夜袁叔万半夜起身去宫里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系,故而吉祥也没有犹豫,便开口让果亲王妃进来了。 自吉祥怀孕后,果亲王妃也有许久时日未见吉祥了,她朝着公主府赶来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十分焦急的,可是真的到了吉祥的屋里时,她反倒沉稳下了心情,脚步也放缓了。 看着吉祥还坐在梳妆台前收拾,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急,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开口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儿,只要婶子莫嫌弃我衣冠不整接待了你,便无事了。” 吉祥笑着说了,转身打量着果亲王妃,果亲王妃赶来似乎是很急,一向都是整齐的衣冠此时也有一些皱乱,而她的发髻也没有像往日一般纹丝不乱。吉祥打量着,倒是对这究竟发生了何事,心里越发好奇了。 吉祥这边在打量着果亲王妃,果亲王妃却也忍不住打量起了吉祥。 或许是太久未见吉祥,乍然一看,果亲王妃却是敏感的察觉到,吉祥仿佛是变了许多。 虽然依然是容颜未改,气色也很好,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改变了许多,当然可能也与吉祥的身段有些干系,之前吉祥的身段,不算瘦,但有少女的单薄,如今却仿佛是增加了少妇的丰韵。 当然,果亲王妃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吉祥嫁了人,模样改了的缘故,还笑着对吉祥开口打趣了一句:“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瞧着好像成熟多了。” 吉祥笑了笑,倒也没有说话,只是吩咐着青玉赶紧给果亲王妃上了茶,又让青柳搬了凳子与果亲王妃坐下后,方才开口问道:“婶子,您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果亲王妃闻言,倒也没有与吉祥婉转,点了点头,便直接开口道:“你知晓吉孟族进犯边域的事情吗?” 吉祥眨了一下眼睛,沉思了一下,却是问道:“消息是昨夜传回京里吗?” 果亲王妃点了点头。 而吉祥恍然点了点头,轻声道:“难怪昨夜我家王爷连夜进了宫,想必便是为了这事儿。” 说完这话,吉祥抬起头看向了果亲王妃,轻声开口问道:“婶子今日来找我,与这事儿有关?” 果亲王妃迟疑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哀痛。 ☆、第187章 果亲王妃并没有马上说话,可是吉祥瞧着对方面上的神色,脸上也不禁落了笑容,神色有些沉重的看向了果亲王妃。 果亲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她用沉重的声音慢慢说道:“长宁,你应该知晓我们叶家的事情。” “……” 吉祥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她自然知晓叶家的事情,叶家便是果亲王妃的娘家抚远将军府,或者该说是曾经的抚远将军府。 当年抚远将军是死在吉孟族人手中,她这个名义上的父王梁瑾帝相对叶家全族治罪,最终却因为自己先被篡位死了,所以叶家才逃过一劫。 虽然叶家幸免于难,但当时在战场上,死的其实并不仅仅只有抚远将军一人,叶家的成年男丁也都死的死,伤的伤,连果亲王妃的亲大哥,叶家长子,也一道儿身亡在那个战场上。也由此,叶家逐渐没落,若非还有果亲王妃在,或许都要退出京城世家的行列了。 吉祥想到了这里,心情十分沉重,说起来,这吉孟族对于果亲王妃而言,的确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婶子,你是想问吉孟族的事情吗?我其实并不清楚,就连他们进犯边域的事情,都还是从你口里知晓的。” 虽然吉祥很同情果亲王妃,可是该说的,她还是老实说了。 而果亲王妃闻言,脸上也有几分局促,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突然下了决心,看着吉祥轻声道:“我知道来这儿说这个有些冒昧,只是你能不能替我问问定王殿下,此次若是出兵,能否让我小弟也一道儿去边关。” “你的小弟?” 吉祥疑惑的看向了果亲王妃。 果亲王妃点了点头,沉声道:“当年我父亲与兄长战死沙场的时候,小弟尚且年幼,可是小弟打那以后,一直勤读兵书勤练功夫,现在在禁卫军营里当了一名小小的卫兵,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替父亲和兄长报仇。” 吉祥听着果亲王妃的话,微微皱着眉头点头轻声道:“我能够理解,只是,这事儿婶子你为什么不通过王叔去说,这些朝廷上的事情,只怕王叔更能够说得上话吧!” 吉祥斟酌再三,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委婉的提醒着。 果 亲王妃听了吉祥的话,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昨夜我听到消息,也有求过我家王爷,只是我家王爷他没答应。他并不答应让小弟上战场的 事情,一来觉得叶家嫡系也只剩下小弟一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叶家就要绝后了。二来,也觉得小弟毕竟并没有上战场的经验,去了也顶不了什么大作用。” “王叔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 吉祥听着果亲王妃的话,忍不住点了点头,也赞同了果亲王的那些话。 听着果亲王妃的意思,只怕叶家小弟如今年龄尚幼,而且叶家如果只剩下这么一个男丁了,吉祥其实很难理解果亲王妃为什么坚持想要让叶家小弟上战场的事情。 “长宁,你不理解我们叶家的男儿,我们叶家与吉孟族有血海深仇,如果有了报仇的机会,怎么可能会畏手畏脚退缩呢!” 果亲王妃的眼里闪过一丝坚毅,她说完这些话,倒也不是真的不识眼色,也看出了吉祥眼里透露出的不赞同。 想 了想,她又轻声道:“长宁,小弟去,绝对不会添乱,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这些年他也经历了不少的历练,绝对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且,不瞒你说,虽然当年父亲 和大哥带领的叶家军元气大伤,但尚有余存,而我们叶家也有不少旁系子弟留在边关的军营中,小弟若是去了,也能将他们重新召集起来,为国效力。” 吉祥听到了这里,隐隐听出了果亲王妃的另一个意思,恐怕此次叶家小弟前去边关,并不仅仅是为了报仇,还有另一个目的,是为了重振叶家。 想到如今叶家的败落,吉祥倒是不难理解果亲王妃与叶家小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决心。 也就是因为听出了这个意思,吉祥却是不好再拒绝了。 她点了点头,终于应允,不过,却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情,我会和我家王爷提的,只是,成与不成,我不能够保证。” “你肯替我向定王说一声,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管成不成,我都记了你这份情。” 果亲王妃一脸感激的对吉祥开口道。 想来,吉孟族的事情真的十分棘手,袁叔万也是难得的晚归了。 袁叔万回来的时候,其实吉祥已经睡下了,不过等到袁叔万上床的时候,吉祥却是醒了过来,轻声开口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袁叔万原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还是把吉祥给吵醒了,他连忙伸手拍了拍吉祥的肩膀,轻声哄着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没事儿,你再睡吧!” 吉祥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开口道:“没有被你吵醒,我有事情和你说。” 吉祥轻轻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床上,她倒不是真的被袁叔万给吵醒的,跟袁叔万在一起这么久了,吉祥早就习惯了他晚归的情形,哪里是那么容易惊醒的,今日不过是心里存着事情罢了。 而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上床,而是坐在了床边,对着吉祥小声的问询道:“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 吉祥摇了摇头,拉住了袁叔万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忙和了。 而吉祥在袁叔万坐定后,又轻声道:“今日果亲王妃来找过我,托了我一个事情,你看看可不可以办,不可以也算了,我只是传个话。” 袁叔万点了点头,示意吉祥继续说下去。 “果亲王妃和我说,她小弟想要到边关去,参加此次出战……” 吉祥犹豫着在心里组织着该如何将先时果亲王妃说的那些话一一转告与袁叔万。而袁叔万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说了一句:“这还真是巧了。” “嗯?” 吉祥微微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笑着解释道:“今夜我从宫里出来,有一个少年拦了我的马车,你猜那个人是谁。” “难道是叶家的那个小弟。” 吉祥立刻便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而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又刮了刮吉祥的小鼻子,打趣道:“你还叫那少年小弟呢,你叫果亲王妃婶子,论辈分,你还得管人家叫小叔叔呢!” 吉祥这么一想,还真是,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没笑多久,她又开口问道:“那那个叶家小弟,拦车说了什么?” “自然是果亲王妃托你的事情,而且我已经答应他了。” 袁叔万笑着答道。 吉祥眨了眨眼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这也太容易了吧,不过我听说,果亲王仿佛是并不答应这件事情。” “果亲王的性格,自然不可能答应,不过我瞧着叶家那小子,却是有几分本事,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更何况,那叶家小子来的正及时,也正好是替我补上了在武将里的空缺。” “你自己有打算就好了。” 吉祥听到这会儿,其实也有些困了,她其实隐隐是有些明白袁叔万的说的话。 袁叔万如今虽然在朝中可说是第一人,但是因为他的出身以及当年赵慎和郭怀远留下的问题,其实在武将那一边的势力,却是不够渗透。 本朝并非重文轻武,武将的份量,也并不轻,吉祥虽然觉得将人派到边关去没什么大作用,但袁叔万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有他的原因。 她倒也没有再说其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便是重新躺到了床上打算睡下了。 而没隔几日,果然果亲王妃满脸笑容的与吉祥道了谢。 袁 叔万将叶家小弟派去了边关,而且还给封了个正四品的将军,这将军的官位,封的并不高,毕竟在她上边,还有正一品从一品至从三品的将军压着,此次朝廷又是派 了不少的兵力至边关,恐怕将军也不再少数。可也不算低,毕竟并非末尾虚职,若是这叶家小弟真有本事,自然可凭着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正四品将军的位置上,做 出一番作为来。 其实此次与吉孟族交战,吉祥也是有担忧的问过袁叔万一些情况。袁叔万只让她放宽心,言下之意,却是并不怕此次会失败。 而瞧着袁叔万的模样,似乎也是打算在后方做好了交战的准备了。 可 是没有想到,吉孟族竟然会突然派了使节,请求议和,愿意将此次突袭占领的城池归还梁朝,但提出条件,要求梁朝下嫁一名公主与他们的族长,或者已经不叫族长 了,就在不久前,吉孟族宣布立国,改了名称叫做吉孟国。这一回,提出的也是让梁朝下嫁一名公主与他们的国主做皇后。 虽然吉祥在听闻此事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毕竟这吉孟族明明就是当了侵略者,如今想要息事宁人,只是归还了一部分被侵略的东西,丝毫不提曾经对梁朝造成的伤害,而且还厚着脸皮让梁朝嫁公主给他们,未免也太厚脸皮了吧! 当然有吉祥这个想法的人,并不少,可是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如今朝廷上的保守派想法,希望朝廷能够答应吉孟族的要求。 毕竟在他们看来,以和为贵。能不开战,最好就不要开战了。毕竟吉孟族骁勇善战,梁朝兵马充足也不敢说是一定能力打胜仗。 最重要的是,人家吉孟族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就算打败了吉孟族,梁朝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但是梁朝败了,得赔多少东西。 如今吉孟族既然愿意归还先时侵占的城池,而且愿意将梁朝公主立为皇后,显然也是十分有诚意的。 为此,不仅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上,也是对此事争论不休。 主和一派占了官员里的大多数,而主战一派虽然官员不多,但个个拎出来,也是很有分量的。 最重要的是,袁叔万和果亲王二人,都对此事尚未表示出自己的意思,也就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吉祥私底下其实也有些好奇袁叔万的意思,吉祥私心觉得,袁叔万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可是袁叔万行事上,又是比较沉稳,考虑较多,指不定考虑到某些方面,还真答应了吉孟族的意见。 事实上,袁叔万的心里也是在犹豫着。 其实让公主和亲,并非是示弱与妥协,而且此次,吉孟族自己又将姿态摆的很低,若是梁朝答应了,朝廷也并不会因此而受到非议。 当 然,袁叔万也知晓,吉孟族此次为何将姿态摆的如此低。吉孟族如今已经建国,显然是已经厌倦了常年温不保夕的日子,可是吉孟族向来便是游牧民族,他们除了放 牧,并不懂其他的,若是能够得到公主和亲,公主带去的嫁妆与随从,自然可以带去梁朝的一些先进工农技术,对于他们以后发展国力,乃至慢慢强国有很大的作 用。 这比只是靠抢掠梁朝百姓要有利的多了。 当然,强国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吉孟族有这样的想法,对于梁朝未尝不是一个好事儿,至少在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时间里,只要梁朝不式微,吉孟族就不会对梁朝再动什么脑筋。 但这也是一种养虎为患的做法。 这边前朝争论不休,但是后宫之中,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却是慌了。 如今梁朝适合用来和亲的公主,只有淑宁公主一人。当然和亲的公主,历来也极少用真的公主,从王爷郡主或者臣女中挑选封为公主和亲,是皇家一贯的做法。从宫女里挑选封为公主和亲的,也不是没有过。 但此次的情况,十分特殊,吉孟族将诚意摆的十足,表明迎娶公主做他们的皇后,若梁朝不用真的公主,显得却是梁朝有些理亏了。 更重要的是,淑宁公主,虽然是公主,但她是梁瑾帝的女儿,梁瑾帝说到底,只是亡国君主,若是梁惠帝还在世,凭着贤贵太妃,也未尝保不下淑宁公主,偏偏梁惠帝也早已经驾崩了。 淑宁公主这所谓的公主,有名无实,甚至不比一些亲王家里的郡主尊贵。加上她年龄合适,恐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贤贵太妃手中虽然有些势力,她的娘家也还算显赫,可是对于此事,却都是无能为力。 贤贵太妃只有淑宁一个孩子,自然舍不得,而淑宁自己也害怕,只是一想想要嫁到吉孟族去,她便是不寒而栗。 吉孟族生活环境恶劣,野蛮未开化,这些也都算了,最重要的却是,如今梁朝和吉孟族依然敌对,她若是嫁过去了,两边万一开战,她又该如何自处,很有可能,会被拉去战前祭军。 “娘,我不嫁,我宁愿现在就去死,我也不要嫁到吉孟族去。” 淑宁浑身颤抖着,紧紧抱着贤贵太妃的双膝,她这会儿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稍有点异动,便害怕的不行。也唯恐哪一日,旨意便下来,让她去和亲。 贤贵太妃沉着脸点了点头,眉眼之间,透露出了无奈与无助,她自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可是,这事儿,又哪里是她说了算。 淑宁虽然被贤贵太妃养的单纯,可是她并不笨,她能够看得出来贤贵太妃的无可奈何。 她知道,倘若朝廷接下了吉孟族的和书,而她们又是什么都不做,只怕她是嫁定了。 淑宁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贤贵太妃道:“娘,我们手上还有多少东西?” “你要做什么?” 贤贵太妃眼皮一跳,看向了淑宁,开口问道。 “我们去求太后娘娘,这和亲公主之人,太后娘娘可以插手吧,我们请她帮忙,最好现在就赐婚,给我和表哥赐婚。” 淑宁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不甘心的。 贤贵太妃的娘家虽然不差,可是后辈皆属碌碌无能之辈。所以,先时贤贵太妃娘家的人,也没少求到贤贵太妃这边,求着贤贵太妃将淑宁嫁到他们家去。 当然,贤贵太妃和淑宁自然是看不上的,淑宁一心想要嫁一个自己满意的,可是如今,她却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有今日之事,她当初便答应了。 毕竟,作为如今宫里唯一的适龄公主,求亲之人并不少。 若是那个时候答应,或许还可以选一选,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怕只有贤贵太妃娘家肯娶她了。 淑宁虽然不甘心,但她能够认清现实。 而贤贵太妃却是有些迟疑,她看着淑宁轻声开口道:“你不是看不上你表哥吗?” “那也总比嫁到吉孟族好。” 淑宁哭着轻声答道,不过她很快便抹了眼泪,打起了精神,对贤贵太妃道:“娘,咱们库房里还有什么贵重的,拿着去求太后吧!” “不行。” 贤贵太妃下意识反驳了这个意见。 “娘……” 淑宁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了贤贵太妃。 而贤贵太妃看着淑宁的神色,便知道她误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娘并非你想的意思,娘不是舍不得这些财物,而是去求太后,太后只怕不会答应,毕竟先时咱们得罪过她……咱们犹豫着没答应闻家的求亲,结果闻家出事了,只怕太后心里记恨着咱们。” “怎么会,太后也没怪咱们。” 淑宁的身体有些无力的坐到了地上,脸上有些绝望,“那怎么办,难道我真的只能够嫁到吉孟族去?” “淑宁,你听娘说,咱们是要去求人,但不是求太后,即使太后答应了我们,太后根本做不了主,如今朝上能够做主的人,不是太后,而是定王。若是定王想让你嫁,太后即使答应了不让你嫁,又有什么用呢!” 贤贵太妃知道此时淑宁早已经慌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想事情,只能够与她慢慢分析着。 “定王吗?” 淑宁神色有些惘然,“去求定王……” 她忍不住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心里有些悲哀,当初贤贵太妃是有提及过让她嫁给定王的事情,只是她觉得定王年纪太大,又是个鳏夫,心里有些犹豫……谁知道,后来定王便娶了她的妹妹长宁。 “不是求定王,是去求长宁。” 贤贵太妃摸着淑宁的脸,轻声开口道:“定王当初肯下这么大的功夫娶长宁,定然对她极为中意,如今长宁是定王妃,她说一句话,比太后说的十句百句话都要管用。咱们若是求动了她,到时候定王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淑宁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贤贵太妃。 而贤贵太妃又轻声道:“毕竟你与长宁小的时候一道儿玩过,而我当初对妙弋宫对她们母子也算有所照拂,我记得她小的时候,很心软也心善,也只求她现在还念着与咱们的那份交情。” 其实,贤贵太妃自己的心里也并没有什么底。 她对吉祥的印象,都是小时候那个长宁公主,在上一回吉祥进宫备嫁的时候,她已经发现吉祥与小的时候有了太大的改变。也是,毕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会没变。 可是,如今淑宁已经六神无主,她得撑着,给淑宁底气。 吉祥其实在听到贤贵太妃与长宁公主二人请她入宫之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恐怕二人请她进宫一事,与和亲之事脱不了干系。 吉祥看着手中的精美的请帖,看着请帖里夹着的那封写的可算是情真意切的信,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188章 吉祥那一口气还未叹出,手中的信却被袁叔万给抽了出去。 袁叔万只是一扫那一封信,便扔到了桌上,反身抱住了吉祥,开口道:“叹什么气,不想去,便别去。” 吉祥闻言,却是笑着推开了袁叔万,捡起了那封信,开口道:“算了,还是去吧。毕竟贤贵太妃当年对我和母妃多有照拂,如今她有难,我置之不理,总归是不好的。” “你呀,就是心软,既然要去便去吧,只是别什么事情都应承下来。” “你当我傻啊!” 吉祥没忍住又是白了一眼袁叔万。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样子,心里还是不放心,特地叫来了青玉,开口叮嘱了几声后,方才放下心来。 吉祥身上穿着宫袍,并非束腰款式,所以倒真没露出她的肚子来,她来到贤贵太妃的宫里时,贤贵太妃与淑宁公主二人早已在厅殿中翘首以待。 看到吉祥从外边走入的身影,她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贤贵太妃更是连忙招呼着吉祥坐了下来,又是让人赶紧上茶点。 吉祥看着贤贵太妃忙里忙外的模样,连忙阻止,只是开口道:“贤母妃,不必这般客气。” 贤贵太妃却是笑道:“没事儿,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吃五色点心了,特地吩咐了厨房给你备着,你尝尝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吉祥闻言愣了一下,倒是不妨贤贵太妃会突然用这种自然的语气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不过她想了想,倒也释然的笑了,恐怕贤贵太妃这一回,是真的将宝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绕来绕去的人,贤贵太妃这般,倒是让她十分不自在,还不如果亲王妃当初来找她时候直接道明来的好。 想了想,吉祥开口道:“贤母妃,你今日找我进宫,定然有事,但说无妨。” 贤贵太妃没料到吉祥会这般直截了当,她脸上略有几分尴尬,想了想,又轻声道:“长宁,既然你这样说了,母妃也不与你客气了,今日我找你,是为淑宁之事。” 吉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贤贵太妃看着站在她身后只是默默垂头的淑宁,又轻声道:“淑宁这孩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想了想,也不求她富贵,只求她这辈子安安稳稳的,所以选了娘家的侄子做她的驸马,你可否替我们向定王殿下说一说,给她和我娘家的侄子赐婚。” 吉祥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此刻仍然垂着脑袋的淑宁,她想了想,轻声道:“淑宁姐姐要成亲,是好事,只是这事儿,论理也不该是我和我家王爷做主,赐婚之事,怕是找太后娘娘更合适吧。” 贤贵太妃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而淑宁也是忍不住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无措,又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贤贵太妃叹了一口气,最终轻声道:“长宁,既然你都说到了这儿,我也实话告诉你吧!” “当初,太后曾与我们提及过想让淑宁和闻家结亲的事情,可是当时我们没有马上答应,结果没过多少时日,闻家便出了事情。若是让太后赐婚淑宁和我娘家的侄子,怕是心有芥蒂。实在无可奈何,才来麻烦了你。” “太后不是那么小性的人。” 吉祥笑着说了一句,但是看着贤贵太妃和淑宁脸上僵硬的表情,倒也没有继续说别的,只是实话是说道:“贤母妃,淑宁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若是淑宁姐姐想要与人结亲,在平时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如今情况特殊,我也不可能一口答应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 贤贵太妃闻言,连连点头。 而淑宁也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着自己的母亲。 吉祥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也只是笑了笑,又继续道:“这样说吧,这事儿我回去会和王爷提的,只是答应与否,却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毕竟,当年贤母妃对我和母妃也多有照顾,这份情意,我总归是记在心里的。” 说完这话,吉祥却是站起了身,仿佛是要离开。 贤贵太妃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挽留吉祥再坐一会儿:“茶点还没上来呢,长宁你多坐会儿吧!” “不必,府里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吉祥冲着贤贵太妃微微行了一礼后,将手搭在了青玉的手上,脸上带笑走出了贤贵太妃的宫里。 吉祥原本还犹豫着这会儿是否到御书房里去找一下袁叔万,不过岂料,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了闻清婉。 吉祥心中暗道倒霉,脸上却还是笑容不变,走到了闻清婉身前一米开外,俯身行了一礼:“太后娘娘。” “是长宁公主啊!许久未见了。” 闻清婉脸上笑容温婉和煦,只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吉祥觉得,虽然眼前这个情敌名不正言不顺,但奈何人家身份高,她也只能够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了。 她笑回:“是啊,今日贤贵太妃召我入宫,不想这么巧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太后娘娘。” “可不就是缘分吗,长宁公主是否到哀家宫里坐一坐。” 闻清婉笑容幅度仍然未有一丝改变,提出了邀请。 其 实哪里是巧合缘分,今日,却是闻清婉听着宫人禀告说吉祥进宫了,她特意到此处来堵吉祥的,闻清婉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为何这么做,明明看到吉祥,心里便难 受,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这么做了。仿佛是自虐一般,看着如今身材越发丰腴,脸上神色却是更加焕发美丽的吉祥,她只恨不得上去抓下吉祥那一层透露着幸福的 面容。 吉祥闻言,眉毛微微一翘,笑着抬起了头,轻声道:“今日便不去打搅娘娘了,先时进宫也已经与我家王爷说好了,等从贤贵太妃宫里出来后,便去御书房找王爷。” “到底是新婚燕尔,还真是如胶似漆。” 闻清婉慢悠悠的说着这几字,语气之中,带了一股咬牙啮齿的味道。 吉祥笑容不变,看起来十分沉得住气。 闻清婉无奈,只能够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便不强求了,哀家一人在宫中寂寞,长宁公主若是有空,还是多多来陪陪哀家。” “是。” 吉祥笑着应了,行了一礼后,连忙扶着青玉的手,朝着御书房的路走去,她错身经过闻清婉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闻清婉却早已经落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站立着。 即使已经走出了好远,可是吉祥却仿佛还能够感受到身后锋芒毕露的那道目光。 吉祥绷紧了自己的背脊,心里颇有几分怨气的想着:袁叔万,都是你惹得烂桃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吉祥也是说到做到,一到了御书房,屏退了下人,她却是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袁叔万察觉不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了吉祥的面前,急切的询问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过来?” 说着,却是要站起身,冲着外边吩咐传太医过来。 吉祥连忙伸手拉住了袁叔万,阻止他传太医的这一举动,不过还是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 把袁叔万弄得急的够呛,也是慌得不行。 “还是传太医吧,以后不许再乱跑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生下孩子再出来……” “袁叔万,我生气了!” 吉祥瞪着眼睛,突然出口打断了袁叔万颇有几分喋喋不休的架势。 而袁叔万也是被吉祥这突然的大声说话给弄得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开口道:“生什么气,你怀着孩子,身体为重,还是让太医进来看看。” “把你的手伸过来。” 吉祥嘟着嘴巴,开口吩咐着袁叔万。 袁叔万虽然不知道吉祥这么做的用意,却还是乖乖伸出了手,而不等手伸到吉祥的面前,吉祥却是一把抓起袁叔万的手,放到了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咬完之后,语气里带着几分耀武扬威仿佛宣誓的说着:“日后,遇上你那些烂桃花,让我生气一次,我就咬你一次。” 袁叔万这会儿,方才醒悟过来吉祥这副样子的缘由,他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有几分好笑的开口道:“碰到太后了?” “怎么,我一提烂桃花,你就想到了太后,你该不会在宫里私底下还见过她吧!” 吉祥不悦的质问着。 “胡思乱想什么,除了太后还有谁能让你这么不高兴。” 袁叔万说着,却是俯下身体,蹲在了吉祥跟前,替吉祥轻轻按着双腿,开口道:“今天怕是走了好一会儿路吧,腿酸不酸?” 袁叔万这怀柔计策一出,瞬间让吉祥心软了,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也不好继续得理不饶人,只能够讷讷道:“还好。” “贤贵太妃找你什么事情?是与和亲有关系?” 袁叔万趁机引开了话题。 而吉祥也乖乖顺着袁叔万的话题点了点头。 ☆、第189章 吉祥想了想,开口道:“贤贵太妃与我说,希望淑宁与她娘家的侄子成亲。” 袁叔万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又继续替吉祥捏着小腿。 “你的想法呢?” 袁叔万这副云清风淡的模样,倒是让吉祥有些疑惑了,她俯下身体,看向了袁叔万。 而袁叔万停下了手,看着吉祥俯下身体的样子,连忙扶起她,开口道:“你别低着身体,会压到孩子的。” 说完这话,他又随口说了一句:“既然她想要让淑宁公主嫁给娘家的侄子,便嫁吧。宫里,也不好留着一个未出嫁的公主了。” 吉祥不解的皱起了眉头,疑惑看向袁叔万,她道是不是好奇后一句话,而是奇怪袁叔万竟然会如此答应让淑宁出嫁。 “那和亲的事情怎么办?”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有和亲了。” “你的意思是……要开战?” “没错,不仅要战,而且要彻底将吉孟族打回老家,让他不敢再来。” 袁叔万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出了一股势在必得的神色。 “太后娘娘,前朝刚定下,决定不接受和书,与吉孟族一战到底!” 宫人急匆匆跑进了寝宫内,跑到了闻清婉的面前,跪下身体,便开口禀告着。 闻清婉低头拿着针线慢慢的绣着,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点了点头,对宫人开口道:“退下吧!” “是。” 宫人退下了,而闻清婉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正在绣着的袍子,这个消息,她早就知道了。 晋元帝自然不可能姑息吉孟族成为祸害,此次与吉孟族的战役,不仅仅将吉孟族彻底打败,自此再也没有边关之祸,而且还让晋元帝收复了军中势力,虽然晋元帝最早是靠着文臣的拥簇才起家的,但真正支持他坐上皇位的,却是武将。 与吉孟族交战并不容易,有胜有败,晋元帝在后方一直给予军资上的最大支持,加之他先时在军中安插的人马不停替他收服着人心,因此,在军中的声望很高。而在与吉孟族交战最艰难的时候,晋元帝亲自带领人马,押着大批物资到了军中犒赏前线作战的士兵,无疑是雪中送炭。 晋元帝身先士卒,到了军中,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每收割回一个城池后,他还与当地百姓一起建城,与底下人一块儿发放安抚百姓的物资。 虽然办法十分老套,可又有几个站在顶端上的人能够做到。 由此,凭借着与吉孟族这场战役,晋元帝不仅仅收服了举国大半兵力,而且还在民间享有美誉。 最终,即使他坐上皇位并不算名正言顺,但民心所向,却也是众望所归。 闻清婉虽然知道晋元帝如何坐上皇位,但是她一点都不着急,也从未想过阻止,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可以阻止。 她如今想要做的,却是想着如何在晋元帝还未坐上皇位之前,得到他的心。 虽然长宁公主有倾国之貌,可那又如何,再美的人,得到了,日日相对,是男人总有喜新厌旧之心。 拼年轻容貌,闻清婉自知比不过,她唯一比长宁公主有的优势,便是她知道未来的事情。 此次她知晓袁叔万会到边关去,所以她早早的开始给袁叔万做起了衣裳,虽然她并不懂得如何制衣裳,可是原身的手艺还在,加之底下人的指点,也很快让她制成了这件衣裳。当然,这一件衣裳最巧妙的地方,却是在胸口以及其他要害之地,特意绣上了金块护体。 衣服虽然朴素,但足见她的用心。 战事,一日日的紧迫起来,大批的军队、物资,都马不停蹄的送往了前线。 传来的战报,有喜有忧,袁叔万处理之事,一般也避着吉祥。 吉 祥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脚也总是抽筋,小腿的地方还浮肿了起来,更让吉祥感到心烦的时候,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大起来,压倒了她的膀 胱,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需求,半夜睡觉,常被尿憋醒,偶尔袁叔万不在她身边睡着的时候,她自己想要起身,却因为肚子太重,根本起不了身。 每次一遇到这种情况,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要哭起来。 当然,吉祥的屋里都是守着人的,即使袁叔万不再,在屋外守着的丫鬟们听到声响也是马上会过来,不过,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看到不是袁叔万,还是忍不住要哭。 丫鬟们也只能够去叫袁叔万过来了。 袁叔万当然也是回回都到,看到哭的跟个孩子似得吉祥,回回都觉得又好笑又可怜,挂着她的鼻子,又是扶着她解决完生理需求,又是替她揉完小腿后,方才开口安抚。 “怎么越活越小了,难道肚子里怀了个孩子,你也变成了小婴儿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难受。” 吉祥怀疑是和自己这怀孕有关系,才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不过,想了想,她又马上破涕为笑,开口道:“反正我生下孩子以前,你都是要守着我的。” “要是我不在呢?” 袁叔万笑着说了一句。 吉祥只当是玩笑,立刻笑着回道:“骗人,你不守着我,你要去哪里啊!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就不生了,我就天天哭,时时哭。” 吉祥笑着钻进了袁叔万的怀中,语气带着撒桥。 袁叔万笑着抱住了吉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开口道:“放心,总是你和孩子最重要,我自是要守着你。” 袁叔万刚刚走到御书房之时,却看到小皇帝赵简正站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他走来的时候,眼里露出了光芒,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他朝着袁叔万的方向走了几步,稚声稚气开口道:“定王殿下,您来了!” 袁叔万笑着点了点头,冲着小皇帝行了一礼。 而小皇帝连忙叫了起,而后跑到了袁叔万身边,轻声道:“定王殿下,朕等了你好久。” “皇上可是等急了!” 可能是因为吉祥如今肚中也怀着孩子的缘故,袁叔万对于小皇帝,态度十分柔和,眼里更是透露出了慈爱。 而赵简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等到定王殿下,朕就不急了。” “皇上等着微臣,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袁叔万微微俯下身体,面对面开口对着赵简说话。 而赵简显然也是十分喜欢袁叔万这种不将他当成小孩子的模样,连忙笑着道:“是母后让朕来的。母后说,定王您要去边关,为国辛苦操劳,所以母后特意让朕给您送来了赏赐。” “太后给微臣赏赐吗?” 袁叔万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下了一些,看向了赵简。 赵简点了点头,而后冲着身后方才尾随的随从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将盒子捧了上来。 “定王殿下,您看,这就是母后让朕带来的。” 随 从伸手打开了盒子,里边所放的东西,让袁叔万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诧异,他并未上前接过,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件朴素的衣衫好一会儿,他自然是看得出来,这 件衣裳的手艺,恐怕并非是制衣局里的人做的,何况,若真是底下人置办的,拿这么一件衣裳赏赐给他,未免太过于寒酸。 只是想一想,袁叔万便知道这件衣裳出自谁的手。 他低头看向了还是懵懂未知的赵简,却是笑道:“好,微臣收下了,多谢太后皇上赏赐。” “好,那朕完成了母后交代的任务,去念书了。” “嗯,皇上慢走。” 袁叔万目送赵简离去后,看着方才皇上让人交到他身后随从手中装着衣物的盒子,却是出声开口道:“拿上,与我到太后宫中谢恩。” 闻清婉早上让赵简将衣服带去之后,便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在梳妆台前。 她既期待又紧张,心里更是忍不住想着,袁叔万看到她的这份礼物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底下宫人走入的时候,也是让她心跳了一下,看清楚是自己宫里的宫人时,她有些失望,正要坐下,却听得宫人开口道:“太后娘娘,定王殿下求见。” “定王殿下?” 闻清婉不敢置信的捂着嘴巴,却是连忙再三确认:“你是说,定王殿下?” “是。” 宫人轻声应了。 闻清婉下意识便看向了梳妆台的镜子上,想要看自己此时的摸样,她正要捡起胭脂往脸上涂抹的时候,却又想到了什么,对宫人开口吩咐道:“赶紧请定王殿下进来,哀家马上去见她。” 说着,闻清婉手上却是迅速的往脸上收拾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给自己补上了浅浅的妆容,又是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 因为颜色太过于鲜嫩,穿在她的身上,其实有些怪异,可是闻清婉这会儿瞧着这鲜嫩的颜色,却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鲜活了起来。 闻清婉快步走入了厅殿里,小跑着,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待看到坐在厅殿下方的那道身影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一边走了进去,一边声音愉悦道:“定王殿下,您找哀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闻清婉的脸上带上了紧张与羞怯,甚至不敢去看袁叔万。 袁叔万面色淡淡,冲着闻清婉行了一礼。 未等他俯下身,闻清婉却是连忙道:“定王殿下,你我之间,何须这种虚礼。” “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袁叔万仿佛是没有看到闻清婉这副怪异的模样,声音依然平稳着,淡淡的阐述着。 闻清婉略有几分失望,不过想到了袁叔万今日来可能的目的,她脸上又扬起了笑容,轻声道:“定王殿下可曾收到我送的礼,不知道合不合适?” “不合适。” 袁叔万闻言,抬起头态度冷淡吐出了三字,也让闻清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袁叔万冲着身后人使了一个眼神,而身后人捧着装了衣物的那个盒子,捧到了闻清婉的面前。 让闻清婉脸上的神色越发尴尬与僵硬。 “太后娘娘,微臣不知道您是从何知道微臣要到边关的消息,还请您收回这份礼物。” “……什么意思?” 闻清婉目光紧紧的看向了袁叔万,嘴唇动了动,又开口道:“你是不高兴我去打听你的事情,还是不高兴我送这份礼物。” 说着,她朝着袁叔万的方向走了几步,仿佛是要去拉袁叔万的手。 袁叔万却是后退了两步,背过身语气冷淡,带了一丝厌恶:“太后娘娘,您过了。” 袁叔万这话,仿佛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闻清婉的神智有些回笼,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了自己,不可操之过急,连忙又浮起笑容轻声道:“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定王殿下,这是我一片心意,你还没看过这件衣裳吧,你看过了,便会知道我的意思了。” 闻清婉连忙自己拿起了衣裳,想要递给袁叔万。 袁叔万却是冲着闻清婉又是行了一礼,身上透露出冷淡的距离感,他冷声道:“太后娘娘,莫说微臣还未决定是否去边关,便是微臣打算去边关,您这礼物送的,未免也太过了。微臣的衣物,自有微臣妻子打理操持。”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怕长宁公主没注意到,所以才准备的。” 闻清婉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她紧紧抓着衣裳,神色哀戚。 闻清婉虽然算不得绝色美女,但容貌端庄,此时露出这番神色,倒别有一番楚楚可怜之味。 只是,袁叔万根本没有抬头,他低着头又继续道:“太后娘娘,请记住您的身份,莫做让微臣为难的事情。” 袁叔万原本只是想让闻清婉知难而退,可是没有料到,闻清婉听到了这句话,却是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脚一般,突然爆发的大声喊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为你做些事情,难道这也有错吗?” “太后娘娘……” 袁叔万想要阻止。 而闻清婉却跟情绪崩溃了一般,大声道:“是,我是太后,我是梁宣帝的妻子,可是他都死了,难道我就不能够追求我自己想要的吗?你不是那么在乎礼教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娶长宁公主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铁石心肠,我难道不可怜,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三番两次拒绝我?” “为了给你做这件衣裳,我多辛苦你知道吗,我熬夜给你缝制,又是绞尽脑汁想让穿上这件衣裳的你觉得有用,废了多少工夫你知道吗,可是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退回来了。” “你和我说要注意身份,可是我是太后,这是我的错吗,根本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这么关心你,为什么你不能够看看我,哪怕只是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清婉抱着衣服痛哭了起来,袁叔万却仿佛是无关一般,冷淡的看着她。 只待闻清婉的情绪微微平复下来,他冷声道:“旁人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长宁,我爱的人,也是她。” 说完这话,袁叔万冲着闻清婉行了一礼,转身要离开。 闻清婉抬起朦胧的泪眼,顿时急了,她大声喊道:“站住!” 袁叔万的脚步微微顿下,却又重新迈起了脚步。 而闻清婉见此,小跑着挡道了袁叔万跟前,举着衣裳开口道:“你当真看都不看一眼?” 袁叔万只是侧过了目光。 “你……好,袁叔万你够心狠,既然你不要,那他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闻清婉说着,却是将衣裳扔在了地上,想要去踩。 不过,那一脚却是迟迟未曾落下,她的目光仍然期待的看着袁叔万。 袁叔万只是绕过了她,走出了大门,在离开之时,他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件衣裳,本就不该出现,既然娘娘想通要毁了它,那便再好不过。” 闻清婉的身体彻底僵硬住了,她看着脚下的衣裳,突然跟发了疯似得,拼命用脚踩着,仿佛是在发泄,又仿佛是撒气。 她突然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捡起了被她踩的皱巴巴的衣裳,只觉得自己的心意,就跟这件衣裳一般,被袁叔万狠狠的踩在脚下践踏了。 她将头埋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大声痛哭了起来。 定王府里,吉祥正抱着一盘点心啃着,丝毫不知宫中发生的事情。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仿佛是跟个无底洞一般,明明先时刚刚用过午膳不久,这会儿刚刚睡了午觉起来,便又饿了。 青玉看着吉祥很快便将一盘数量不算少的点心给解决了,怕吉祥不够吃,又开口问道:“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小厨房里再传些吃食过来,做你最爱吃的鸡丝面如何?” 吉祥听着青玉的话,仿佛想到了那鸡丝面的鲜美,明明刚吃了完了点心,这会儿肚子却还是空空的,感觉口水又要弥漫出来了。 她想了想,却还是硬下心肠拒绝:“还是不要了吧,大夫说我的肚子有点大,以后生孩子,若是孩子个头太大会不好生。” 吉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叹气道:“我还是控制着少吃一点吧!” “应该没关系的,大夫不是说,最后三个月控制就好了吗,现在还早。”青玉见吉祥明明馋的不行,却又强忍着的模样,不仅有些可怜,连忙又道:“要不,奴婢让厨房少做一些,只做一小碗?” “那好吧,少做点。” 吉祥闻言,意志力瞬间瓦解。 在等待鸡丝面上来的过程中,吉祥这边倒是迎来了一位客人,果亲王妃。 吉祥倒也没有多想,便让人请了进来。 而果亲王妃看到躺在榻上一身简衣懒洋洋的吉祥,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特别是她的目光落在吉祥已经隆起的肚子上,她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是见过吉祥的,那个时候的吉祥,虽然看着稍显丰腴,但并没有怀孕的症状,没想到,那个时候已经怀了,现在肚子瞧着,月份怕是不浅了。 果亲王妃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心里微微有些犹豫,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袁叔万会对去边关犹豫不决了。 她的心里,也隐隐对吉祥有几分羡慕,有几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雄图霸业。 即使果亲王待她很好,可是真让果亲王到了袁叔万的位置上,果亲王妃却也是不敢保证。 果亲王妃站在门口,看了吉祥好一会儿,只盯着吉祥的肚子发愣。 吉祥也注意到了果亲王妃的目光,连忙笑道:“婶子,你做什么站门口不进来?” “哦,这就进来。” 果亲王妃连忙笑着朝里边走了去,走到了吉祥的边上坐下后,开口问道:“你们夫妻两可瞒的真好,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倒也没有刻意瞒,只是也没有透露罢了。怀了孕,我就极少出来走动,所以才没有传出去。” 吉祥笑着摸了摸肚子,却又抬头道:“婶子今日过来,应该不是特地为了这事儿与我兴师问罪吧,是有什么事情吗?” 果亲王妃听到吉祥的话,脸上的笑容不仅落了下来吗,她深吸了一口气,但犹豫着,还是未将话说出来。 吉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果亲王妃,小心道:“是很为难,不好说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倒也不是不好说。” 果亲王妃又是看了一眼吉祥的肚子,轻声道:“你怀着孩子,怕也极少去探听外边的事情吧?” “婶子指的是那些方面?” 吉祥虽然呆在府里,但对外界也不算是一无所知,每日里也会让底下人说些外边的事情与她解闷。 而果亲王妃轻轻叹气,看着吉祥的眼睛,轻声道:“边关的事情,定王要去边关的事情,可是他最近改了主意,不去了。” ☆、第190章 送走果亲王妃后,吉祥坐在榻上,神色有一些迷惘。 可能是因为怀孕了,一孕傻三年,这日日与袁叔万相处着,她竟然没有发现袁叔万的异常,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可是,她真的被袁叔万给宠坏了,从怀孕开始,净顾着自己的感受,而从未想过袁叔万在想什么。 果亲王妃方才劝说她的话,这会儿,还在她的脑子里徘徊着,其实私心里,吉祥是真的不想让袁叔万在这段时间离开她。 自从怀孕后,她自己心理上也变得分外依赖袁叔万,之前身体难受了,连丫鬟在她的身边,她都不高兴,只希望袁叔万能够时时刻刻陪着她。 而袁叔万也从来都是纵容着她,以至于,将她宠坏了。 现在她都有些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越发艰难的怀孕期间,袁叔万不在她身边的情形,甚至,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父亲也有可能不在。 厨房里刚刚做好的热腾腾的鸡丝面送了上来,可是吉祥却没有了方才的好胃口。她倚靠在靠枕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该如何做,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定论,既然选择和袁叔万结为夫妻,那么她便应该事事与他考虑,毕竟他也是这般做的。 但是心里到底是舍不得,她还有一丝侥幸的想法,若是她不提出来,是不是与她无关了,到时候,袁叔万也就留下来陪着她了。 可是,这一种想法,也只是在她的心里转了一圈,立刻被她否定了。 吉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够那么无私。 她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袁叔万回来之时,已是晚膳时分,吉祥坐在摆满了饭菜的桌前,翘首以盼等着他。 他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这副情形,倒是惊讶了一下,要知道平时,这会儿吉祥早已经自己拿着筷子用了起来,哪里还能够忍着等着他。 他笑着走到了吉祥的身边,捡起了筷子放到了吉祥的手中,一边温声道:“怎么今日这般好,还等着我了。” “等你还不好啊。” 吉祥笑着回了一句,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烦心。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了袁叔万的碗中,笑道:“你最爱吃的鱼肉,刺就不帮你挑了。” “今日对我殷勤的异常,怎么感觉你不怀好意。” 袁叔万玩笑着开口说着,却是将吉祥夹得鱼肉送入了嘴里,而后,也夹起了鱼头下边的一块肉,细细挑了刺后,放入了吉祥的碗里:“鱼肉对你和孩子都好,你也要多吃一些。” 吉祥看着碗中可以说是整条鱼身上最好一个部位的鱼肉,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酸涩,她低下头掩饰了面上露出的神色,夹起了鱼肉,送入了嘴里吃下,而后抬起头笑道:“这鱼做的很鲜。” “那就多吃一些。” 袁叔万听了,也是露出了笑容,伸出筷子,又是夹了鱼肉开始挑起了刺。 吉祥看着低头替她认真挑着鱼刺的袁叔万,眼眶不觉有些泛红,也越发坚定了心中原本做下的打算。 一顿晚膳,在袁叔万的照顾下,吉祥倒是胃口没减少,仍然吃了许多,袁叔万看着吉祥用的香,他也跟着用了不少。 等到底下人将桌上的膳食撤下,送上了茶点后,袁叔万看着吉祥的大肚子,伸手摸了摸,却又道:“我扶你到院子里走走。大夫也说,让你多走动走动,对你身体好。” 吉祥却是摆了摆手,拒绝,她的手放在了袁叔万的手背上,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有事和你说。” 吉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显得十分严肃。 而袁叔万也是认真的看向了吉祥。 吉祥看着袁叔万看着她温和而认真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我……我听说了,你为了我没去边关是不是?” “果亲王妃告诉你的。” 袁叔万这句话,并非是疑问,而是陈述。 吉祥也没有撒谎,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这次拒绝去,王叔都急坏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放过了,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你现在是要劝我?” 袁叔万轻笑着看着吉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却又拉住了吉祥的手,笑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胎,不要操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有分寸就不应该因为我和孩子留在京里,有分寸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吉祥出声打断,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完后,又放轻了声音,慢慢道:“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先前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想着多撒娇,多让你关注我。但是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家里又有那么多伺候我保护我的人,你去边关也没有关系的。”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知道你和孩子这个时候离不开我。”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而吉祥闻言却是有些急了,她有些焦急的开口反驳:“别把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和孩子没有你,一样好好的,又不是你替我生孩子,你留着,有什么用。” 袁叔万听着吉祥这口是心非的话,为吉祥的懂事感到既好笑,又有一些心疼。 他反握住了吉祥的手,轻声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懂事的。明明缺不得我,何必口是心非呢!” “谁口是心非了,我是认真的、诚实的和你说,你真的去边关吧,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你要是不去,我心里会难受,我不喜欢你为了我牺牲太多。到时候,我心情不好,反而会影响到孩子。”吉祥低垂着眼睑,轻声开口说着。 袁叔万却仍然摇了摇头:“去不去边关,我自己决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希望能够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出世,我不想错过。” “那你就要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吗?” 吉 祥抬起头,看着袁叔万出生质问,“我知道你的野心,若是你错过此次机会,以后还要等多久才能够在等来这个机会,或许一辈子都等不到。我也希望你能够早日站 在那个高处,这样子,对我、对我们的孩子,都有好处。我又不是只生这一个孩子,大不了将来我再生的时候,你一定要陪着我。” “我替你收拾行装,你马上去边关。” 吉祥说着,却是站起了身,脸上露出的坚定神色,却是半分不许袁叔万拒绝。 袁叔万看着吉祥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连忙拉住了她,开口道:“小心孩子。” “我没有那么脆弱,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和孩子去边关的。” 吉祥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袁叔万的手中抽出来,而袁叔万却是紧紧抓着,轻声道:“我去了边关,你当真不后悔,可能等到孩子出世的时候,我都不一定能够回来陪在你身边。” “没有关系,反正我生孩子的事情,你又不能够替我接生。” 吉祥说完这话,却是有些惊喜的反应了过来,“你这是答应了?” 袁叔万点了点头,却是笑着道:“这事儿,其实哪里应该让你来劝我,而且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能不答应吗?” 吉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轻声道:“那我给你收拾东西。” 袁叔万听到吉祥这话,连忙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榻上,开口道:“哪里要这么急,难不成我明日就要走了吗,就算是真要走,我也要布置一下。而且行装谁都可以收拾,你大着肚子,就别忙和了。” 说完这些话后,袁叔万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吉祥轻声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和孩子。” “你多找人保护我和孩子便是了,而且,你要去边关,是你比较危险。” 袁叔万听着吉祥颇为笨拙的安慰,脸上沉思了一下,开口道:“这样吧,除了多加派人手保护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呆在公主府里,不要出去。宫里传召,你也不要去。” 吉祥连忙点了点头,乖巧应允。 袁叔万想了想,又开口道:“我还是让果亲王妃过府住着,守着你。”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而且我生孩子还有好长时间,等到要生的时候,再让婶子过来便是了!” 吉祥连忙开口反对。她离生孩子起码还有三四个月呢,果亲王妃难不成一直住在公主府里,恐怕果亲王也不会答应。 袁叔万仔细一想,也感到自己这个主意有些问题,他想了想,最终点头:“好,那让果亲王妃常过来陪着你,临近生产之时,让她再过府住着。” “嗯。” 吉祥想了想也答应了。 而袁叔万看着吉祥依偎在自己身边乖巧的样子,最终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真当不后悔?” “自然不后悔。” 吉祥在袁叔万面前回答的笑容满面,十分坚定。 而事实上却是,在三日后,刚刚送走袁叔万,吉祥便已经后悔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做什么这么无私,她怎么可能会不需要袁叔万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想到等到自己生产的时候,袁叔万都可能不在她的身边,她便的心情便低沉到了极点。 果亲王妃到了吉祥房间的时候,恰好看到吉祥正躺在床上一副恹恹的模样。 果亲王妃有些慌了,连忙小跑的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吉祥的额头,轻声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吉祥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她其实也不想让自己这么软弱,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她忍不住将脑袋靠向了果亲王妃,轻声开口道:“婶子,我心里难受。” 说着,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果亲王妃这才明白吉祥为什么这副样子。 她 轻声道:“难受什么啊,你家王爷心里还是念着你的,若不是你劝了,他也不会去啊,又有几个男人能像你家王爷一样待自己的妻子这般好呢。想想这个,你就该高 兴了,你要想着,他对你这么好,你也要对他好。现在你要开开心心的养好身体,把孩子生下来,便是对他最大的好了。” “嗯。”吉祥闷闷的应了一声。 虽然说,想是这般想的,可是情绪到底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晚膳的时候,吉祥只是用了平日里的一半,便放下了筷子,没了胃口。 果亲王妃晚膳是陪着吉祥的,一看着吉祥这样,她也有些担忧了,轻声道:“晚上我守着你睡,你也要放宽心,这事儿,只会越想越难过,你多往好的地方想想。” “不用了,王叔回头该到府里来找人了。” 吉祥听着果亲王妃的话,倒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婉拒,想了想,她又轻声道:“婶子,我晚上饿了,会让厨房再送吃的过来,你不必担心,伺候我的丫鬟也都是好的,晚上让她们陪着就好了。” 其实,都已经这样子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吉祥也知道,她可以难过,但是绝对不能够一直难过。 婉言劝走了果亲王妃后,吉祥的心情倒也没有再低落下去,虽然头几日,她的确是有些情绪低落,但她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袁叔万在的时候,她会变得很娇气,很粘人,因为她知道,有人可以给她撒娇,可以让她任性。 如今袁叔万离开了,她也立刻振作坚强了起来。 当然,也与袁叔万离开没几日后寄来的一封信有关系。 倒也是为难袁叔万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人,竟然还能够写出如此绵绵的情书过来与她。吉祥看着信,心里倒真没有那么难过了,也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宣泄自己情绪的方法。 难受的时候,便拿出袁叔万寄来的信看看,或者拿起笔,给袁叔万写信。 她写的还挺频繁,不过,大多数的信,都没有寄出去,很多的信,她写完了,情绪宣泄完了,便让青玉拿去毁了。留下寄给袁叔万的,都是一些报喜的信,比如今天她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再比如,孩子今天好像在肚子里翻身了…… 同样的,袁叔万寄来的信,也都是报喜的信。 不过,袁叔万寄信过来的时间并不稳定。有的时候,快十天半个月了还没一封,有的时候,却是一日里来两封,吉祥也知晓,恐怕是因为前线并不稳定的关系。 那些来信,基本上都很长,袁叔万仿佛也怕吉祥太长时间收不到信,所以一旦有信寄过来,都起码有十几页厚厚的一叠。 在袁叔万寄来的信被吉祥放在枕头边上叠的越来越高,而天气也越来越热的时候,吉祥的肚子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了。 吉祥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 府里有经验的稳婆以及大夫看过吉祥的脉象后,都觉得吉祥的生产应该就是在这个月里了。 只是,前方消息却毫无音讯,袁叔万似乎不可能赶回来了。 吉祥心里有些失落,而果亲王妃也不顾吉祥的阻拦,早在半个月前,便搬进了公主府里住下了。 当然,这段时间,宫里太后也传召了许多回让吉祥进宫的消息,不过都被吉祥和果亲王妃给推拒了,莫说吉祥如今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入宫,就是她月份尚浅,胎相稳固的时候,吉祥也不可能进宫让太后发现自己怀孕而节外生枝。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加之前线又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吉祥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 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已经闭上眼睛该休息了,却迟迟没有睡意。 吉祥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操心,每一回,都按捺着自己的心情,闭着眼睛装睡。 而这一日,说来到也巧。 吉祥其实已经躺下快要一盏茶的时间了,但一直睡不着。 先时她让青玉放下了纱帐,青玉倒也以为吉祥是睡着了,便守在吉祥的床边做着针线活。 就在这个时候,果亲王妃已经午歇起来了,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吉祥的屋子,看着吉祥已经睡下,她冲着青玉使了一个眼神,示意青玉与她一道儿走到外间说话。 虽然二人的脚步声很轻,轻的几乎不可闻,但吉祥现在的神经十分敏感,她能够清晰的听到青玉和果亲王妃二人走出去的声音,紧接着,她也听到了二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吉祥听了一会儿,只听到果亲王妃问了青玉一些她的情况,也觉得无趣,正想翻个身不再听得时候,却是突然听到果亲王妃开口说了一句:“长宁如今随时都有可能生产,那件事情千万要瞒好,莫刺激到她。” “是,只是公主先时已经问起过好几次王爷有没有来信,我怕时间久了,公主便会起疑心。” 这是青玉的声音,吉祥能够听出她声音里隐藏的担忧。 而吉祥这几日,也的确是一直在问青玉有没有收到前线的信,因为她已经快要一个月没收到袁叔万的信了。 吉祥心里其实是有担忧的,可是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恐又搞得大家不得安宁,可是如今听着果亲王妃和青玉的意思,是有事瞒着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吉祥略有些浮肿的双手不觉紧紧握了起来。 “没有关系,我看长宁应该就在这几日生产了,到时候等她生完了,咱们在考虑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只是这坐月子期间,也不好让她心情不好,免得落下病根……” 果亲王妃的声音透露着担忧,而吉祥却是忍不住扶着床想要坐起来,她想要出去问她们,究竟瞒了她什么事情?是不是袁叔万出事了? 吉祥身体十分笨拙,平日里起身,都要靠青玉她们几个丫鬟搀扶才能够坐起来。 这一回,她靠着自己想要坐起来,手刚刚撑着床上微微支了一下身体,却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她只觉得肚子动了一下,而后却感到身下一阵濡湿。 不像平日里她睡的太热,出了汗的那种情形,很像是稳婆先时与她说过的,羊水破了的模样。 吉祥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却发现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她这是要生了! 吉祥忍不住惊叫出了声,而原本在外间说话的果亲王妃和青玉闻言,脸上大变,都跑进了屋里,却发现吉祥躺在床上的身体正挣扎着。 “公主?” 青玉惊慌的拉开了床帐,“公主,您别吓我!” 到底果亲王妃已经生过孩子,却是有经验,一眼便看出,吉祥这是要生了。 她连忙对青玉吩咐道:“你去把稳婆叫过来,长宁这是要生了。” 青玉连连点头,脚步慌乱的跑出了屋子。 而果亲王妃连忙伸手握住了吉祥的手,又轻声道:“长宁,你别慌,你是足了月才要生的,而且稳婆和大夫都说你胎位正,这一胎会很顺利的,你别紧张别害怕。” 吉祥点了点头,却是紧紧反握住了果亲王妃的手,颤抖着嘴唇开口问道:“前线出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果亲王妃闻言,脸上愣了一下,吉祥这是听到了他们在外间说的话。 应该不可能,方才她和青玉有意压低了声音,加之外间距离远,应该是听不到的,不然她也不会特地把青玉叫道外间去。 果亲王妃心里还存着侥幸,佯装无事笑道:“长宁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前线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要瞒我,我都听到了,我知道前线出事了,是不是王爷他出事了?” 吉祥想着,心里越发慌乱,她甚至都已经顾不上腹部传来的一阵有一阵的疼痛。 而果亲王妃看着吉祥这副样子,便知道想要瞒下去是不可能了,又瞧着吉祥情绪慌乱,她只能够连忙安慰着,开口说出了实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前线是有点事情,但定王没有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 吉祥红着眼眶开口问道。 “你别激动,我都告诉你。” 果亲王妃能够感受到吉祥抓着她的手有多用力,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朝廷给前线运的粮草半路被劫了,不过现在你王叔已经筹备了第二批打算送过去了,你不要担心。” 当然,果亲王妃也并没有完全说实话,那一批被劫的粮草,是前线十分紧急需要的一批粮草,故而朝廷便将存着的一大批粮草都送了过去,谁知道,竟然会半道被劫持。如今虽然果亲王已经筹备了新的粮草送去,但因为情况紧急,也根本没有筹备到太多。 最重要的是,前线自粮草被劫后整整半个月,竟然仿佛没了音讯,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 吉祥虽然知道情况不可能像果亲王妃说的那般简单,可是在这个时候,没有袁叔万出事的消息,便是好消息。 她也没有再追问,松开了抓着果亲王妃的手,冷静的开口道:“我没事,我知道现在先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对,就应该这样,不会有事的,指不定等你生了孩子,定王就凯旋归来了!” 果亲王妃连忙应和着,而这个时候,稳婆也被青玉带了进来。 果亲王妃连忙让开了自己的身体,只是站在旁边盯着。 虽然知道生孩子很痛苦,可是吉祥在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种切身之痛,疼的她恨不得将脑袋往墙上去撞。 可是她也疼的根本没力气往墙上去撞头。 吃过厨房里送上来的吃食,她已经疼的发麻了,恨不得让人给她一刀,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取出来,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根本不可能,古代若是真给破了腹,那她也没命了。 她此刻无比希望袁叔万能够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给她勇气,能够陪着她。 可是,身边却只有她根本不太熟悉的稳婆,即使果亲王妃和青玉她们都守在边上,她还是害怕,还是难过。 吉祥这一胎,其实还算顺利,在羊水破了后,阵痛过后不久,也没有出现其他的问题,便滑入了骨盆里。 可是在顺利,也一样疼的厉害。 孩子的脑袋刚刚挤出来的时候,吉祥恨不得就这么死了去,她紧紧抓着手上的布条,忍不住大声哭喊着,咒骂着袁叔万。 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她让袁叔万去的前线,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怪他。 在她这么痛苦的时候,竟然没有陪在她身边,明明说好,她生产的时候,尽力回来的,可是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骗子!骗子!” 吉祥几乎是要脱力晕了过去,嘴里无力的喊叫着。 身旁是稳婆不停的让她用力的声音,吉祥的眼前,却是一片朦胧,她都不知道是因为太痛的缘故才会让视线模糊,还是因为疼的汗水滴落在眼睫毛里。 朦朦胧胧间,她仿佛是听到了袁叔万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竭力想要睁开自己疲倦的眼皮,手却突然被一双熟悉的大掌紧紧的握住了。 “吉祥,我回来了。” 声音也是那么的熟悉,明明满是血腥味儿的屋子里,吉祥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竭力睁开眼皮,视线模糊的,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嘴角勉强抽动了一下,声音嘶哑着,轻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袁叔万紧紧握住了吉祥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满是风霜的脸上,轻声道:“不是,我回来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不过,吉祥已经脱力晕了过去。 袁叔万惊慌的看向了稳婆,而稳婆连忙上前笑道:“王爷莫担忧,王妃这一胎很顺利,现在只是脱力晕过去。” 说完这话,稳婆又是轻声道:“王爷,王妃替您生了一个儿子,您要不要看看?” 稳婆的这句话,却没有得到袁叔万的任何回应。 袁叔万在听到吉祥无事的话后,心神,也都只落在了满脸疲倦昏睡过去的吉祥身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顾不得了。 这一陪,却是陪到了天亮,吉祥方才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袁叔万,她忍不住抬手去摸袁叔万的脸,却是开口说了一句嫌弃的话:“你这样子,好丑啊!” “丑你也得认了,以后你要和我过一辈子。” 袁叔万轻笑着慢慢道。 吉祥却是嘟了一下嘴巴,轻声道:“你骗我,说要赶回来的,结果我都生完了,你才回来。打算怎么补偿我?” 袁叔万听着吉祥的话,脸上神色十分认真的轻声回道:“罚我一直要对你好,用我的一辈子补偿你好不好,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净说甜言蜜语。” 吉祥笑了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孩子呢,是儿子还是女儿,长得好看吗?” 而袁叔万闻言,却是愣住了。支支吾吾,却是答不上话来,直让吉祥刚刚才转晴的脸上又是出现了阴云。 ☆、第191章 虽然吉祥对于袁叔万在她生完孩子后才出现嘴上说的不高兴,但袁叔万能够赶回来,她的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更重要的是,在先前刚刚听到前线出了事情,袁叔万后脚便回来了,可以说是已经大喜过望了。 吉祥之后也有问起过袁叔万关于前线出事,以及这么多日未曾联系的事情。 袁叔万嘴上说的十分轻松,又是另有一番奇遇,但是吉祥却是能够体会得到其中的惊险。 当时的粮草,的确是被劫了,而前线因为这一批粮草被劫,士兵们都饿着肚子,袁叔万当时并没有利用特权,与士兵们一块儿饿肚子,宰杀马匹果腹。 越是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军心却越是凝聚,最后一鼓作气,赶在粮草弹尽之前,将吉孟族都打败了。 当然,当时不仅仅有当地百姓送粮,袁叔万也是拿了令牌使人到附近城镇调集粮草。 他毕竟是商人出身,虽然如今入仕不再从商,但以前的一些店铺都还保存着,调集过来的粮草虽比不得朝廷运送的,也解了燃眉之急。 吉祥在听罢袁叔万的讲述后,却是沉默的开口问了一句:“粮草怎么会被劫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朝廷的粮草?是吉孟族人吗?” 吉祥思来想去,只觉得虽然应该不是梁朝的人做的。 而袁叔万听得吉祥提起这事儿,却是笑道:“不是吉孟族人做的,不过,这事儿也该好好算算账。而且,虽然粮草被劫,但也算有意外之喜。” 袁叔万此次前往边关,打得主意却是想要在军中收复一批势力,也在民间赢得一些声望,可是没有想到,因为粮草被劫,而他陪着那些军民共度难关。 在之前安插的有心人煽动下,大败吉孟族后,从最底层士兵到将军将领,发动兵变,主动找来黄袍,拥簇他为天子。 此次几乎是将梁朝最重要的军队都派到了边关,得了他们的支持拥簇,即使如今皇宫里还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幼帝存在,恐怕也无力改变他即将入主皇宫的趋势了。 袁叔万心中满是意气奋发,而低头看向吉祥与她怀中的孩子之时,眼里,只剩下了温柔。 再高的地位,再大的权势,也只因为他如今不再是孤家寡人,有了妻儿相伴,一起分享,才让这胜利的果实,变得分外诱人。 大败吉孟族后,袁叔万将边关军队一分为三,一份驻扎边关,收割吉孟族余孽,一分派往各个赵氏王爷封地驻守,而剩下一分,则是带回了京中。 当捷报传回京城后,军队早已驻守在京城之外,而京中也已安排妥当。这个时候,袁叔万新得的儿子,也已经会睁开眼睛,他褪去了新生儿黑红的肌肤色泽,变得白白嫩嫩,看着,便想让人咬一口。 捷报传回京中不过两日,幼帝赵简颁下圣旨,自愿禅位于袁叔万。自此,梁朝赵家天下在此画下句号,赵简成为了梁朝最后一位皇帝,梁文帝。 袁叔万接下皇位后,改国号为晋,并厚封前朝皇室赵氏子弟,立梁文帝为梁文候,赐京城千顷宅院一处、奴仆数百人予这位前朝皇帝及其赵氏后宫太妃等居住。 不过,梁文候的母亲,先太后却并未有机会住进新帝赏赐下的宅院内,在梁文候还是梁文帝颁下圣旨当夜,先太后便在寝宫内服毒自尽了。 先太后之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袁叔万手段高明,还是符合情理,并未引起任何波动,连先太后的儿子梁文候在身边伺候人的说服下,也相信了自己的母亲是自尽而亡的。 当然,除了当夜执行此事之人。 袁 叔万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派了最信任的心腹拿着鸩酒过去的,并且在闻清婉极力抵抗,请求要见袁叔万的时候,袁叔万只是淡淡让人传了一句话:“朕可以善待赵 氏子孙,可以善待前朝皇室里的所有人,甚至连梁文候也可以让他平平安安活到老死。可唯独你,有你在梁文候身边,朕不放心。” 闻清婉一直想要改变历史,她也的确是做到了。 历史上,此次晋元帝至边关回京后,手中也只是掌控有军中大部分势力,并未出现黄袍加身一事。袁叔万虽然会坐上皇位,但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因为她,让晋朝的出现提前了好几年,也让梁朝的覆灭,提早了好几年。 也因为她,历史上原本该是寿终就寝的闻太后,最终改写了结局。 吉祥在听闻闻清婉的死讯后,心里也是猜到,先前劫了粮草,差点害了袁叔万的人,就是闻清婉。 因爱生恨,吉祥也能够猜到原因。只是她却并不明白,闻清婉可能会在宫里有些势力,但是在宫外,闻家已经不复存在,她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人马,竟然能够劫走朝廷押送的粮草。 最后,还是袁叔万替吉祥解了疑惑。 “赵慎当年驾崩之前,不仅仅留了一部分势力给你,也留了一部分的势力于赵简。闻清婉的人马,便是赵慎留给赵简的那部分势力。赵慎原本将这些势力留予赵简,其实是为了以防万一,倘若梁朝不复存在,赵简便可以利用这些势力脱身,至少还能留得一线希望。” “只 是,赵简到底年幼,过于依赖自己的母亲,让闻清婉知晓了他手中的这股势力,最终被她拿走以满足一己私欲。而这部分势力,其实一直由崔玉珍掌管着,崔玉珍将 这股势力交给闻清婉之时,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到听到粮草被劫,方才隐约察觉到了不对,故而到了边关找到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赵简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也算倒霉了。” 吉祥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感叹的说着。 袁叔万闻言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告诉吉祥闻清婉的怪异之处。因为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如今人死烟灰灭,也没有什么好再提了。 这个时候,放在吉祥床边原本睡着的袁曜扁了扁嘴,睁开了眼睛开始啼哭了起来。也顿时吸引了自己父母的注意力。 家国大事,再重要,也比不过眼前这个新生的小生命重要。 两位新手父母立刻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开始哄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有想过要不要写几个番外,交代一些人的结局以及男主女主后来的事情,但想想,觉得这样子就很完美了,袁叔万很强大,吉祥也不会拖后腿,所以男主女主都会棒棒哒,不好的人自然不会有好结局,好人自有好报,所以应该不会有番外。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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