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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亮的哭声传遍了混乱的产房,产房里温而不热,环境还算舒适,沈杨试图将眼睛睁开看一看周边,可是眼睛只看得到一些光,并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 “哎,睁眼睛了。大姑娘睁眼了,快,快抱去给娘子看看。” 沈杨努力分辨眼前的人物,却始终不得其法,眼睛睁得怪累的,就干脆又闭上了,抱着她的那人发出一声失落的声音: “哎,又闭上了。” 耳旁又响起了一个好听到爆的声音:“无事,她生的可真好看。” 感觉似乎有一只手指在她脸上轻刮了几下,仿佛像是羽毛般轻盈,沈杨觉得痒痒,又不想她离开,就下意识的用嘴去挨,却是没挨到。 “大姑娘这是饿了,找吃的呢。” 沈杨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没过多会儿,就觉得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似乎有甘甜的汁液滴下,尽管心里知道这是在被喂奶,但是还是抵不住那美味的诱惑,顺其自然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沈杨就又抵不住生理反应,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沈杨都是在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下渡过的,只觉得自己若是醒着,就会被放在一团特别特别软的东西上趴着,然后肚子饿了,只要咕哝两声,鲜美的奶水就会送到嘴里来,她和这个喂奶的女人,似乎有着天生的默契,沈杨只要动一动,她就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心里偷偷的对这位新妈妈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可是,她每次顺着声源去找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她,却终究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外表看不清,但是声音却是极其清楚的,沈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声音,总觉得比她前世听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听,她渐渐的对这种声音有了依赖,只要醒来听不到这个声音,沈杨就会四处寻找,说不出话来,就只能张嘴哭了。 幸好,每回只要哭那么两声,她就又会被抱上那软软的东西上,然后,妈妈的声音就会传来,很温柔很温柔,一下子就能把她安抚过来了。 “阿囡乖乖,娘在呢。” 每当这个时候,沈杨就特别享受妈妈在身边陪伴的日子,略有遗憾的是,这么些天过去了,在她的印象中,几乎全都是女人的声音,有的时候忙碌,有的时候清闲,但就是没听到过一回男子的声音,也就是说,她的爸爸从她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呢。而从妈妈和旁人的言语中来听,似乎也没有听见有人提起过爸爸这个字眼来,心下不禁觉得奇怪。 渐渐的,沈杨听得话也越来越真切,听的时间也有明显延长,二十多天的婴儿,已经能够睁着眼睛玩儿一个多小时了,虽然看着妈妈的样子还很模糊,但沈杨却知道,这个经常抱着她的就是妈妈,她身上有奶香呢,被她抱在怀里就像是掉进了棉花堆里,可舒服了。 “娘子,这是老夫人和夫人们送来的贺礼,说虽然大姑娘是个女娃,但也是府里的头一个孩儿,图个吉祥儿,满月酒还是要操办的,这是拟下的娘子那头要请的客,请娘子过目。” 沈杨没听过这人的声音,所以也不能分辨她是哪个,只觉得这声音硬得很,一点都不如她妈妈的声音好听。 等那人说完之后,她妈妈就用她好听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嗯,我知道了,替我谢过老夫人和夫人们,有她们操办自然一切都是好的,名单就这样吧,不用看了。” 那个声音又说: “哎,奴婢替娘子转达,请问娘子可还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吗?” “……” 过了好一会儿,沈杨才看见她妈妈摇了摇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后,才说道: “没什么要吩咐的,一切全听老夫人和夫人们主张。” 那人下去之后,沈杨才突然发现了问题,先前在她妈妈和旁人说的话里,她听见了‘夫人’和‘娘子’什么的……这些不都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称呼吗? 脑中灵光一闪,难道她不是投胎,而是……穿越了?穿到古代来了! 小小的心肝中正在翻腾震惊,就觉得眼前一道影子闪过,然后听到之前她生出来之后,第一个听见声音的那人说话了。 “娘子莫气,这还在月子里呢,哭了对身子不好。” 从这人的话里,沈杨才知道,她妈妈竟然哭了吗?可是,为什么呢?扭头看了看,正好看见妈妈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蒋家枉为诗书传家的世家,竟这般欺负人,相公也是不好,大姑娘这都生了二十多天了,他都没有露过面,更别说给大姑娘取名儿了,奴婢也为娘子委屈,只可惜,咱们娘家人里,娘子也没有靠山,蒋家才敢这般轻怠,娘子与大姑娘都是可怜,就算是为了大姑娘,娘子也要忍着些,既然入了这门,委屈什么的就只能往肚里咽了,咽多了,也就淡了。” “……”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从这口气中,沈杨敏锐的察觉出了,她的妈妈是一个在婆家不受欢迎,在娘家不受疼爱的可怜女人。 只可惜她现在还小,最多也就是两只手晃晃,凭着模糊影像的位置摸一摸妈妈,算是安慰了。 不管现在她身处什么环境,但她永远都记得,是这个女人孕育了她,养育了她,从出生到现在, 几乎时时刻刻都陪在她的身边,就凭这些,在沈杨心里,妈妈就是好女人。 呃,好吧,这里似乎是叫‘娘’的。 沈杨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婴儿,将所听到的话,前后整合一下,也就能明白她娘为什么难过了。 一来肯定是因为她那个从她出生都没露过面的爹,二来也是因为在婆家不受重视,以至于觉得因为自己,所以连累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被重视。 其实,办不办满月酒,对于沈杨而言她是真的不在乎的。 她最在乎的是在刚巧满月的那一天,她终于,终于,看见她娘的样子了。 一早睁开双眼,觉得比之前都要清明了许多,左看看右看看,天花吊顶变成了复古横梁,玻璃窗子变成了雕花木窗,席梦思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帐床,各种摆设比她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可要精致美腻多了呢。 带着这种期盼的心情,沈杨开始找寻她娘的踪迹,发出几声啼哭来召唤亲娘,果然,只哼哼了两声之后,就有个身影向她走过来,然后她就被一团东西给抱了起来。 是的。 一团。 软绵绵,白胖胖的……一团! 她娘……竟然是个连眼睛都不怎么看的不出来的……大!胖!纸! 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明明声音那么温柔纤细……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第二章 亲爹呀 “咦,大姑娘盯着娘子看呢。” 一声召唤,屋里的另外几个婆子丫鬟也都凑了上来,一下子将她小小的身子团团围住,沈杨还没从自己娘亲是大胖子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见到另一拨陌生的面孔,一下子没能控制住,哇的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可让抱着她在怀里的娘乱了方寸,赶忙站起来,抱着她在房间里走,一路哄骗着。 前些时候,她哭了,她娘只要这样抱着走两圈,和她说两句话,也就能止住哭声了,可是今天,她却哭闹不休,直到她娘将她放在小小的精致摇篮里,可怜兮兮的趴在摇篮边上,温柔的问她: “阿囡是不是嫌娘不好看?那娘不抱你了,好不好?” “……” 她一开始就说什么来着?她娘和她真的很有默契,就连此刻她流露出来的情绪她都能很敏锐的感觉出来。 慢慢停止了哭泣,她又把头转向她娘,看到她的脸几乎都有摇篮一半大小了,皮肤倒是水水嫩嫩,白白透透的,就是这肉也忒多了些吧。 “阿囡果然是嫌娘吗?唉。” 她娘的一声叹息,叹的沈杨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才调剂过来,人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这个女人生她养她,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有离开过她,显然是个合格的好母亲,如果就因为她长得胖,自己就嫌弃她,那她岂不是连狗都不如吗? 大大的呼了口气,沈杨才伸出她的小爪子,按在她娘亲胖的都看不见眼睛的脸颊上,这一碰就再也不想撒开,撇开模样不好看,她娘的肉肉摸起来还真是舒服啊,就像是糯米团子,还是水糯粉的,滑的不行。 见女儿又愿意与她亲近了,她娘胖胖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沈杨这才再次被抱在了怀里,而知道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感觉自己被摆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而这个软软的东西就是——她娘挺着的肚子啊。 在这个冲击之下,沈杨的满月过的并不是很欢腾。 而事实上,虽说是她的满月,其实她就连抱都没有被抱出去,只有零星的几个女客进来看了看她,还有中午开席之时,前头才派人来问了沈杨的名字。 “谭家娘子,大姑娘的名字,如何要我家娘子来取?这……” 这个说话的,就是沈杨出世时第一个抱她的,是她娘的乳母赵嬷,而她娘姓戚,在这里就是叫戚氏了,人家女儿出嫁,陪嫁的是大丫头,唯有她娘出嫁,陪嫁的是个婆子,尽管这个婆子看着年纪也不大。 现在正进来说话的,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圆润,但比她娘还是苗条了不是一点的,只见她扬着她那笑弯了的眼睛说道: “哎哟,赵姐姐说的什么话,这儿女的名字自然都是由父母定的,如今大公子多日不曾回府,咱就是想问询姑娘的姓名也问不到,想着娘子也是通过文墨的才女,这才禀了老夫人和夫人们,来寻娘子询问一番的。” 谭家娘子的话说的不算多规矩,却也叫人说不出不好来,赵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戚氏:“这……” 只见戚氏低头看了看正在啃手腕的她,将她的手拉开之后,在她脸上摸了摸,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说道: “姑娘的大名,柔娘自知才疏学浅,不敢逾越,取名之事应当慎重,正如夫人们所言,这虽说是个姑娘,但好歹是蒋家的头一胎,若是被我坏了名讳上的辈儿,那柔娘便是蒋家的罪人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戚氏便用她聚光的小眼睛看着女儿弯了弯嘴角,说道:“小名由我来定倒是可行,便叫阿梦吧。阿梦,你说可好?” 沈杨想了想,她爸爸家姓蒋,她小名叫阿梦,那最不济将来的名字也就是蒋梦,倒也不难听,便发出一声咿呀的声,倒真像是在配合她娘的问话了。 赵嬷在旁听了也是连连点头:“阿梦,大姑娘的乳名就叫阿梦了呀。” 戚氏点点头。 谭家娘子听了之后,便敛眉退了出去:“是,我这便去回夫人们。” 果然,出去了没有多久,谭家娘子又回来了,跟戚氏说道: “先前我去将大娘子的话说与老夫人夫人们听了,她们正犹豫时,二老爷进了门,当即就给大姑娘定下了名字,叫蒋梦瑶,梦字是大娘子取的,瑶字便是蒋家将来小一辈姑娘的缀字了。” “蒋梦瑶。”戚氏将女儿的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后,便点点头,说道:“叔父的文采自是高明的,那今后姑娘便叫蒋梦瑶了。麻烦谭家娘子替我与阿梦多谢叔父赐名。” 说完这些,戚氏便看了一眼赵嬷,赵嬷便会意之后,虽有不愿,却还是去了内间,取了一块红绸,包了些东西暗自塞到了谭家娘子的衣袖中,至此谭家娘子才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娘子,您干嘛还要打点那不知好歹的谭家娘子呀,您入门至今都打点给她多少银钱了,她可曾在心中尊重您半分吗?” 原来赵嬷先前的不愿是真的,此时便忍不住倒了出来。 幸好她是戚氏的乳母,说话上也不怕得罪了戚氏。 只见戚氏只是弯了弯嘴角:“有些事情打点了未必是对,可若不打点那便是错了。算了。” 戚氏的话显然赵嬷也是认同的,只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唉,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就是觉得亏得慌,娘子陪嫁来的本就是自己的私房,如今都贴用的差不多了,还要来打点这些拦路小鬼。” 听了赵嬷的话,戚氏也没有再开声,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伸出手指让女儿抓着玩儿,而蒋梦瑶则是一边跟她娘玩儿抓手,一边听着赵嬷说话。 “她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您当做是这家的长孙媳妇,就是老夫人和夫人房里的丫鬟都更得她们看重些。今儿这事儿她们就摆明了欺负咱,大姑娘的名儿岂是能够这般由她们婆子口中这般传递得来的,若不是夫人们有心,那就是姓谭的有意,若是娘子真的取了,也得让她打回来,到时候又白白的被她下了脸面。” 戚氏也只是听着,却是不说话,一只拖着女儿的手在襁褓下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这是要让闺女把赵嬷的话当做是催眠曲听了。 “这人家真是太欺负人了。得多狠的心,才会对我们娘子这样呀!我这……我这想想就心疼啊。虽说娘子从小没了娘,可也是老婆子我疼在心间儿里长大的,却白白的遭了这份罪。” 赵嬷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心疼,到最后,干脆抹起了眼泪,再说不下去,躲到一旁偷偷哭泣去了。 戚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禁叹了口气。 蒋梦瑶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五味陈杂的,听起来她娘的处境真是不好啊。不过,却容不得她继续想,一个哈欠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出来。 戚氏见状,就将她抱着放到了里床,然后,自己扶着床前的一根特意给她绑在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慢慢的躺在了外床,艰难的翻了个身,她就像是一座山一样挡在蒋梦瑶身旁,看的蒋梦瑶心中一阵胆寒,我的个天哪,虽然这张床出奇的大,可要是这亲娘在她睡着的时候压过来,那她可就真完了。 不过,想归想,婴儿的体力可是真撑不下去了,两只眼睛一开一合间,竟然就快要睡着了。 戚氏安静的看着女儿犯困的小脸儿,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 “好孩子。你怎么偏生投到娘肚子里了呢。你若是投在二房弟妹的肚子里,她们就定然不敢怠慢你了。” “……” 接下来戚氏说的什么,蒋梦瑶就真的没有听见了,因为她已经连生死攸关的大事(怕被自己亲娘压到)都已经抛到脑后,吹着泡泡睡过去了。 这一觉可睡得香甜,吧唧了嘴,肚子饿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娘肯定睡在旁边,她只要舞动一下小手,把脸往她那边凑一凑,就该有奶吃了。 可是今天她往旁边扭了好几下,娘亲都没有及时把奶送上来,睁开眼睛一看,正要哭一哭,提醒一下,可是,当她看见眼前的人时,却又生生的把眼泪给逼进去了。 “呀,大姑娘醒了,知道她亲爹来看她了呢。” 赵嬷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不再那么怨声怨气了。 蒋梦瑶看着眼前这一座比她娘还要大的山,顿时就呆住了,这是……她爹? 这圆的简直像是颗超大保龄球的球体,是她爹? “哇……” 跟他相比,她娘简直还算是苗条的了。这胖子五百斤有没有?人家称是以斤计,他称得用吨计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家穿越亲爹高富帅,亲娘白富美,怎么轮到她穿,爹娘就是两个姥姥不疼,奶奶不爱的大胖纸呢! 前途堪忧哇。 一想到这里,蒋梦瑶就哭的更加卖力了。   ☆、第三章 满月 眼瞅着闺女越哭越厉害,蒋源整个人都乱了,原本他是趴在床边上看着这雪人儿般的小丫头睡觉呢,谁知道她一醒来看见他,就哭的不成样子了,那小模样看了可招人心疼了。 蒋源鼓起勇气,把闺女给抱了起来,可是笨手笨脚的却把她的襁褓给抱掉了,只好用一只手给勒着她,另一只手就去抓襁褓,可是他肚子太大,襁褓掉下去了,他就看不见了,更别说是抓住了,他哪儿弯的下腰呀,看着闺女还没他一跟手臂粗细的小身子骨,怕她冻着,就赶紧拉开了自己的衣服,将闺女贴身抱着,用自己的外衣兜着她。 蒋梦瑶被他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折腾,也不愿意哭了,父女俩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干瞪着,还是蒋源率先投降,对她咧开了嘴,露出一抹讨好的,僵硬的笑来。 “……” 大锅你表笑了好不好,眼睛都成一条线了,现在她算是知道了,她娘戚氏怎么说都是一个秀气的胖子,五官可见,可是她爹才是真包子啊,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简直怀疑,他这么一笑,到底还看不看得见…… “嘿嘿,给爹笑一个。” 包子爹用带着稚气又特别符合他形象的憨厚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蒋梦瑶的小嘴又不自觉的嘟了起来,蒋源以为闺女又要哭了,就赶忙讨好:“哦哦哦,好了好了,不笑就不笑,你可千万莫哭了,啊。” 蒋梦瑶这才收回了要哭的架势,蒋源见这闺女好像能听懂他说话般,让不哭就不哭了,端的又傻笑起来。 父女俩正四目相对,戚氏从门外走了进来,蒋梦瑶就觉得她爹的手仿佛抖了几抖,然后才又手忙脚乱的把她放回了床上,吃力的给她捡起了襁褓盖在身上,然后才转了个身,大呼一口气后,撅着腚,给戚氏做了个揖,然后就低着脑袋地动山摇的跑了出去。 戚氏也没说什么,也是低着头,将自己退了好几步,站到一边,让蒋源顺利离开。甚至是希望他越快离开越好的模样。 赵嬷见蒋源走了,这才迎了上来,戚氏房里拢共也没几个人伺候,先前也都跟着她去前院招呼了一会儿娘家来的人,说是招呼,但其实也就是去露个面,娘家只派了一位表婶来,她去谢过之后,就回来了。 “先前娘子去了前边儿,大公子就过来了,守着大姑娘好一会儿,大姑娘才醒过来,父女俩个似乎还有些亲近呢。” 赵嬷一面接过戚氏身后丫头手里拎着的礼,一面跟戚氏说道。 戚氏圆圆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没有接着赵嬷的话往下说,赵嬷看着她家娘子这样,也明白他俩之间的缘由苦衷,便识趣的不再多说了,拿着礼盒走入了内间。 蒋梦瑶觉得这胖爹胖妈之间似乎隔着一条天堑,你不看我,我不看你,那么问题来了,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赵嬷从里头出来,看见戚氏正在帐子里喂奶,就拿了针线篮子,坐到了帐子外头,和戚氏说起话来。 “娘子,先前去前面可见着戚家的人了?” 戚氏温柔似水的声音自帐子里传来:“嗯。来的是云表嫂。” 赵嬷停下了翻找线料的动作,有些讶然:“就来了云娘子吗?哼,可真是没有比她们更敷衍的了,唉。” 帐子里没传来动静,赵嬷又偷偷的摇了摇头,憋下心里头的不平,生怕说多了又让娘子徒增伤心。 “哦,对了。把先前准备的回礼都撤了吧。云表嫂说,大伯母过些天要带着众姐妹出城上香,恐怕没有人在府中接待我们。” 帐中戚氏的声音沉静的听不出喜怒,赵嬷却再忍不住了,将针线篮子放了下来,气愤难平的说道: “她们欺人太甚。三朝回门之日,您和姑爷的车马都走到路口了,他们才派人来说免礼,将你们生生的又赶了回来,这回大姑娘都生出来了,他们却还是这般,不管您在府中受不受宠,您好歹也是戚家的长女,纵然没了亲娘,可也不该被这样糟践,我去与云娘子说,若是戚家连大姑娘出生他们都不对应,那让娘子今后在蒋家如何立脚?蒋家之人原本就对娘子轻怠,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加有恃无恐了,横竖娘家人都是这般轻怠娘子的,蒋家又何必高抬。” 赵嬷倒竹筒般说出了这些话来,说完了就要往外走,被戚氏喊住了脚步,说道: “回来!你纵然去说了,她们也不会看重我们分毫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赵嬷都走到门口了,跨出去的脚步还是给收了回来,大大的叹了口气之后,这才摇着头坐回了帐子外头,坐着坐着,又哭了。 “我可怜的娘子啊,这种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 蒋梦瑶一边吃奶一边想,这戚家也真是过分了吧。就算她娘比较胖,但也不能这么搞歧视啊,停下了正在吃奶的嘴,抬头看了一眼默默垂泪的娘亲,亲娘诶,哭着喂奶可是不健康的呀。 自从满月那日偷偷来看过一次女儿之后,蒋源便会经常溜过来,却总是在戚氏不在的时候,看了就走,绝不与戚氏打照面就是了。 不过离开之后,就会让人送来好些东西,赵嬷一开始还对蒋源来偷看孩子比较无奈,后来见蒋源来一次,东西就送一次,对蒋源的态度也不那么排斥了,反而还日日盼着。 蒋梦瑶转眼就三个月大了。 之前她只知道自己是穿过来了,可是却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三个月的时间,让她了解了一些基本的信息。 她爹叫蒋源(真的很圆),娘叫戚嫣柔(名字好纤细,奈何……),而她穿的这个地方是南平朝的都城安京。 蒋家是南平朝的公侯世家,大家长蒋颜正是从一个小兵做到将军,跟着大老板小老板一起开疆拓土,收复山河,被封了国公的英雄典范,她爹蒋源是蒋国公的孙子,嫡长孙。 蒋国公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蒋易,蒋家大房大老爷,就是蒋源的亲爹,蒋梦瑶的亲爷爷,不过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叫蒋昭,就是替蒋梦瑶取名字的那个二房老爷,他还健在,并且在朝中为官,与蒋国公不同,蒋昭在朝做的是文官。 蒋梦瑶的胖子爹就是蒋易的独子,其实整个大家庭的关系,蒋梦瑶还没有完全弄的明白,想她一个现代人,刚刚来到这里,又是一个婴儿的身份,要说很快弄清楚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确实有点难度,不过,她还是从一些对话中悟出了结论的。 比如说她此时所在的蒋家大房的情况,她就已经有点明白过来了,简单来说就是,蒋梦瑶的奶奶骆氏在生她爸爸的时候,难产死了,她爷爷蒋易伤心欲绝,跟着也死了,然后,她爸爸就成了大房的一支独苗,被国公夫人秦氏,也就是蒋梦瑶的祖奶奶养在身边,养的是膘肥膀壮,横向发展,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她爸爸这副圆滚滚的模样,国公夫人功不可没。 这种情况,在她这个现代人眼里,她爸爸应该是很受宠才对啊,不受宠的话,怎么会给你吃那么多东西,养的胖墩墩的呢。可是不然,他爸爸虽然养的很好,从不短缺吃食,可是,在蒋家却就只是个吃货的存在,没有半点话语权。国公夫人虽然疼他,不过也只能算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至于怎么培养……呵呵呵,听说她这个祖奶奶是村妇出身,培养这个词儿,她可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说蒋家大房也没个家长,二房倒是有个在朝为官的顶梁柱二老爷,这谁轻谁重,不是明摆在台面上的事儿嘛。 又比如说她娘戚氏,戚家也是南平朝的诗书大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子弟个顶个儿的才学风流,人品端正,养出的闺女个顶个儿的精致水灵,色艺双全,只可惜,基因突变,养出了个她娘这样患有肥胖症的女儿,虽然经过三个月的相处,蒋梦瑶明白她娘其实骨子里也是很清灵毓秀的,说话温柔似水,目光慈爱云云,但是旁的人可不会像她这个亲闺女似的,剥开她娘炮仗般的外表发现她纤细的内在啊。大家都很忙,看的都是你的外表,以貌取人这种事情历古以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不过啊,在明白了戚家如今是谁在当家之后,蒋梦瑶也能明白,她娘为啥发胖的原因了——这是在自救哇! 如今戚家的当家主母是成安郡王的长女平安郡主,这郡主年轻的时候可是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她当年看上了戚家的大公子戚昀,也就是戚氏的亲爹,蒋梦瑶的亲外公,说什么也要嫁给他,不管人家是不是已经有了正妻,她都要嫁,这份执着和蛮不讲理,成功的在她身上打上了一个标签:不好惹。并且很快的她就用现实证明了她这个标签的正确性,她做了一件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事情。   ☆、第四章 长见识了 平安郡主得不到戚昀的爱,就把当时刚生完孩子,血衣都还没来得及换的戚家大公子的原配夫人容氏,生生的从产房里拖了出来,扔在雪地里,逼迫她自请休离,否则就冻死她。戚昀要去护他老婆,可惜是个文弱书生,戚家也是书香门第,手里没兵没人,去告官,哈哈,对不起,人家是郡主,人家爹是郡王,衙门的兵还得靠郡王发配,你让他们去跟她老子请兵抓他闺女吗? 找削啊! 戚大公子在京城转了半圈都没搬到救兵,只好回府把府里的人都聚集起来,也没用了,他老婆已经不畏强权,宁愿冻死也不遂平安郡主的意,就那么死在了雪地里,给他留下个闺女,就是蒋梦瑶的亲妈戚氏。平安郡主以这么一手高调的逼良为x的戏码成功‘征服’了戚家上下,虽然后来这件事情闹大了,各界舆论指向都在指戳平安郡主此举凶残无德,皇上也亲自下旨责罚平安郡主,褫夺封号,并追封了容氏,给戚家厚赏加以安抚,不过最后,还是戚昀被绑着拜了堂,这事儿才算完的。 有了这个典故,蒋梦瑶也不难想象的出,她娘戚氏为啥会变成这样了,自保哇!那平安郡主还没进门的时候,就搞死了戚氏她娘,如今成了当家主母,要拿捏戚氏这个小女娃还不是分分钟,一根小手指的事嘛,蒋梦瑶觉得他外公戚昀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为了让女儿成功的活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要什么形象了,喂吧!吃的像个球,总能降低一些风险吧。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戚氏。 胖爹胖妈的身上都有着叫人唏嘘的往事,这两家如今在安京也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户门庭了,蒋家自不用说,有个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为国为民的国公爷,蒋国公府自然算得上的安京的名门了,而戚家,原本是普通的书香门第,可是自从跟郡王府结了亲,这二十年来,在当家主母不遗余力的带领之下,也爬到了上流贵圈,两相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倒不是说这两家有多好的关系,或者有多大的利益份额,事实上,两家从以前到现在,都未必融洽,毕竟蒋国公在朝掌着南平三分之一的兵权,而郡王只掌着安京城的部分兵权,好几次成安郡王都自动请缨上战场,为的就是瓜分蒋国公手里的兵权,可是蒋国公也不是傻子,他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临了被个不知所谓的愣头青给顶了缸,说什么都不交,甚至连在战场上提携一把成安郡王都不愿意,所以,平安郡主嫁入戚家之后,能反了她老子,跟蒋家交好吗?不能够哇! 那为什么这样关系的两家人会结亲呢?这件事又得从两家的当家主母来说了。 戚家自不用说了,主母妥妥的是平安郡主了,她十几年前干了那番大事之后,就成功嫁入了戚家,并且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婚后又成功的跟戚大公子生了三四个儿女,奠定了当家作主的终极基础,她讨厌戚氏那是长了眼睛和长了心眼儿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眼看着戚氏也长到十四五岁了,该许配人家了,给她许好的,平安郡主不甘心,给她许不好的,人家又得指戳,当年她害死了人家亲妈,被舆论抨击了十好几年,这几年才有些消停,如果再在她婚事上面做的太过分的话,说不定又会引起新一轮的指戳浪潮,正在头疼的时候,平安郡主发现蒋家正好有这么一个公认的被养废了的嫡长孙,在蒋家没爹没娘没靠山,若是把戚氏嫁给这个废物,那旁人总不好指戳她什么了吧。她找的可也是名门!但是在安京谁都知道,这个名门嫡长孙可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四岁才会走,七八岁才会开口说话,十四岁了,却只是粗浅的认识几个字,今后想要有前途,那除非天下红雪,日出西方,所以,把戚氏嫁给蒋源,让这俩废柴凑成堆,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吗? 也巧了,与平安郡主存了一样心思的还有蒋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二房媳妇孔氏,她虽是二房次子的媳妇,但是出身好,手段高,大嫂吴氏没那个能耐,不过几个回合就给她拿下,成功在老夫人那里领到了当家的职称,对于蒋源这个大房的嫡长孙,她也只能厌烦在心里,不能说出来,真要给他说一门好亲事,那今后要是大房崛起了,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干脆,也找个废的,戚氏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人选,亲妈被搞死了,娘家还有个虎视眈眈,恨不得啃她骨头的后妈,这样的媳妇儿娶进门,那大房今后可就是再无翻身之力了。 得,一拍即合,蒋源和戚柔成亲吧。更难得的是,两人不仅身世属性相似,身材也十分合适,成了! 文定,下聘,迎娶,一系列的事情,蒋戚两家拿出了友谊竞赛的精神,群策群力,花了不过短短十日就全都办完了。 两人拜完了高堂,就被送入了洞房,戚氏哭的满脸的泪光,蒋源也是委屈的不行,说什么两人都不肯同床。 蒋源直往外冲,戚氏直往里躲,最后没办法,还是平安郡主想了个高招,说是既然新郎新娘身材太过臃肿,不能独自完成行房,那就叫人帮帮他们,她一声令下,孔氏也乐得配合,于是乎,蒋源和戚氏的洞房是在十几个嬷嬷的‘伺候’之下完成的。 怪不得现如今这两个人看见对方时是都是那副恨不得钻到地下去的模样。 将这些情况全部都捋清了之后,蒋梦瑶对于这对胖爹胖妈的遭遇,从内心表示愤怒与同情,怪不得赵嬷常说他们欺负人呢。这样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了‘欺负’的范围了,可以算是虐、待了!精神虐、待! 戚氏喂完了奶,将蒋梦瑶放在床上,自己拉着床边的绳索坐起来穿衣服,然后又仔仔细细的给蒋梦瑶擦了脸和手,把她包裹起来,只留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放在外面。 各种动作都很细致,一点都不像她身材那样臃肿磨蹭,蒋梦瑶躺在床上看着她,只觉得现在娘亲这张脸是越看越顺眼,其实胖一点又怎么样呢,她娘温柔,摸起来也好舒服,身上总是清清爽爽,香香的,最关键的是,她对自己真的很好,好到就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有时候蒋梦瑶也会回想,她做沈杨的时候,十五岁在干什么呢?跳皮筋?带孩子什么的,简直想都不曾想过,可是戚氏却把她带的相当的好。 蒋梦瑶越看她越喜欢,小手就越发舞的欢快。 戚氏让赵嬷看着蒋梦瑶玩一会儿,说道:“二房的弟妹今日生产,先前就听说阵子到了,我去前头看一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赵嬷坐到了床边,点头道:“娘子放心,大姑娘我看着。去露个面就回来,反正她们也不会记得你好。” 戚氏对赵嬷欲言又止的摇摇头,然后便又看了一眼蒋梦瑶,便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赵嬷是个忠心的,但却不是个有趣的。让她看着蒋梦瑶,她就真的只会是看着,拿着个针线篮子坐在一旁,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的,蒋梦瑶也不愿意召她,就兀自玩儿着自己的手指,正昏昏欲睡,就觉得床铺震动起来,心里有数,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她爹蒋源来了。 果然一只油光发亮的大鸡腿被凑到了她面前,蒋梦瑶忍不住满头黑线,大锅,你带根鸡腿来给一个刚三个月的婴儿吃合适吗?尽管鸡腿看起来真的很诱人…… “哎哟可使不得,大姑娘还没长牙,哪儿会吃这个呀。” 赵嬷赶忙放下了针线,来阻止蒋源的举动。蒋源不好意思的看看她,然后才吃力的爬上了石塌(别人床前放木制脚踏,她爹妈床前得用石塌),笨拙的坐在了床边,弯下身子,让自己跟女儿靠近一些,用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 “闺女,爹爹给你带鸡腿来了,你想吃吗?想吃就眨一眨眼。” “……” 蒋梦瑶真的很想对这个不靠谱的爹翻个白眼,不过看着他手里举的东西,香喷喷的味道已经把她勾的开始流口水了,当即犹豫了一下,就乖巧的眨了好几下眼睛,可把她爹给乐坏了。 “嘿嘿,真的眨了,真是好闺女。” 蒋源乐得很,抓着闺女的手不断的颠着,就是不把鸡腿拿过来给她吃,蒋梦瑶不会说话,就依依呀呀的出了几声,却是蒋源逗得更加开心了,干脆把鸡腿交给了一旁的赵嬷,然后把手往自己身上一擦,就把蒋梦瑶抱了起来,和她脸贴脸的亲热。 父女俩正其乐融融的交流感情,不知道外面谁喊了一声,娘子回来了。 蒋源的整个人又僵了僵,然后吭哧吭哧,将蒋梦瑶放在床上,自己提着衣摆就如来时一般,蹬蹬蹬蹬,地动山摇的跑了出去,却不走正门,而是往右边廊下跑去。 戚氏从正门进来,倒是没看见蒋源,却瞧见赵嬷手中拿着一只鸡腿,赵嬷为表清白,赶忙将鸡腿给扔在了一旁,戚氏这就明白了先前是谁来过了。也没说什么,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闺女,这才说道: “二房弟妹生了个姑娘,名字定了,叫蒋璐瑶,和咱们阿梦相差三个月,却是同岁。” 赵嬷面上一喜,凑过来问道:“哦?二房生的也是个姑娘啊。” 戚氏点头,赵嬷就忍不住的拍起手来,说道:“我早就觉得二房娘子那肚子忒圆,就不像个小子,还有她显身时总爱吃甜食,可不就是个姑娘吗?” “……” 戚氏在蒋梦瑶的小脸蛋上摸了摸,才说道:“姑娘不是挺好嘛。” 赵嬷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连连点头:“好,好,挺好的!哈哈哈哈。” 蒋梦瑶和戚氏都明白赵嬷为啥这么高兴。毕竟大房头胎生的是个姑娘,若是二房生了个小子,那大房今后的日子可不就越发难过了嘛,这样大家生的都是姑娘,最起码表面上还不能有太大差异才行。   ☆、第五章 床帐中的天地 蒋国公府如今还是国公爷当家的,只是国公爷常年征战在外,若是遇上战事吃紧,几年都不回来一趟也是有的,所以,国公府的大小事宜,大多还是由国公夫人秦氏和二房蒋昭定夺。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蒋易,一个是蒋昭。蒋易是蒋源的亲爹,原本国公府的一切都是他的,可惜他死了,他弟弟蒋昭就顶上了大哥的位置,成了国公府唯一的儿子,朝廷的俸禄份例,每一样就全都拨给了二房,大房每年也就只能得一些抚恤。 由于蒋易死得早,所以,大房只留下一条根,就是蒋源了,成年之后,蒋源娶了戚氏,同一年,戚氏给他生了个闺女,于是大房的常驻人口就增加为三个了。 可是二房不一样,二房蒋昭有好几房妻妾,庶出的子孙暂且先不统计,就嫡出而言,他的已故妻子就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如今女儿们全都出嫁了,两个儿子留在府里,成亲之后也分了房,长子叫蒋舫,次子叫蒋修,都是诗书通达,身负功名的,蒋舫娶的是禹州太守之女吴氏,刚给他生了个闺女叫蒋璐瑶,蒋修娶的却是兵部尚书之女孔氏,吴氏稳重,孔氏精明,在小一辈的媳妇里,将来当家作主的定然是从这两个媳妇中选定的,几番较量之后,还是出身更高,手段更好的孔氏占了上峰,从国公夫人秦氏手里分得了一些权利,协理管家之事。 孔氏在她们二房当了家,吴氏自然是不开心的,但奈何自己出身没有人家高,手段也没有人家犀利,只好忍气吞声,做个稳重持家又爱护弟妹的好大嫂了,不过这个好大嫂似乎也有一项隐藏技能,那就是——能生! 这个技能,直到临床试验好几年之后,才广被大家发现的,此时先按下不表。 再说大房,自从那日蒋源从戚氏的房里跑出来,正好在转角撞上了国公夫人秦氏,秦氏如今已经快要六十岁了,腿脚虽然还算灵便,但也经不起一个人肉导弹的冲撞,当即她的队伍就像是保龄球瓶般,由她向后,一倒就倒了一大片,足见蒋源的杀伤力之强,别说秦氏了,就是他自己给冲力反弹了过来也摔倒在地,竟然都爬不起来了。 下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把秦氏扶了起来,然后,就看见大公子像个乌龟一样仰躺在地上,秦氏看见是他,叹了口气,大儿子刚死的时候,她生怕这个小子吃不饱穿不暖,就接到了身边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想到不过几年的功夫,这小子就成功的把自己吃成了个球,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终于吃成了如今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秦氏叹了口气,让几个人上前去把他给扶了起来。 蒋源起来之后,就抱着肚子大口喘气,却还不忘上前来跟秦氏行礼,举手投足皆是地动山摇,又笨拙不堪。 饶是这大胖子是秦氏亲手饲养出来的,此时在她看来,也未必能喜欢的起来。 当即沉下脸,一拄拐杖道:“莽莽撞撞的。” 蒋源刚要张口行礼,就被秦氏的呵责给逼了回来,拘谨的站在一侧低头不语。 秦氏见他这样,越看心越烦,就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出来,这样慌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做了贼,偷了人家什么东西呢。” 这些重话若是对待她其他孙子,秦氏是不敢讲出来的,可是对蒋源,她却是什么都敢讲,国公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愚钝之辈,她对夫君有着天然的崇拜,连带她也开始讨厌愚钝的人了,虽然这个人还是她亲手养大的。 蒋源满面羞红,口齿越发不伶俐:“回老夫人,孙子没有偷东西。” 他越是这样,秦氏就越觉得来气,口气也越发不好了。 “没偷东西,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秦氏的话让蒋源百口莫辩,他一紧张,原本到嘴边的话,就又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我看,看闺女……去的。” “看闺女你不好好待在你房里看,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 秦氏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就有旁边的人凑上来跟她解释,说的不过就是大公子成亲之后就再未回房的事。虽然这件事,秦氏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只是一直没理会,今天这小子不巧撞上了她,秦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 “既成了亲,哪里有分房的道理,去将大公子书房里的东西收拾了,送回大房屋里,从今往后,派人给我在房外守着,若是哪天大公子不在房里睡,就来告诉我,看我怎么敲打他!哼。” “……” 就这样,老太太一锤定音,敲得蒋源和戚氏两眼发蒙,却又无可奈何。 蒋梦瑶躺在床中央吃手,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两座大山一左一右,此起彼伏。 老太太一声令下,府里的人执行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蒋源和戚氏一同赶到了床上,然后封起了床帐,为了防止他半夜偷溜下床,那些人突发奇想,竟然在帐子外头捆了一圈的铃铛…… 太特么凶残了!蒋梦瑶心想。可是看到里床那个好像是多动症儿童一般的亲爹,她有诚然觉得外面那些人办事太周到了。 戚氏无奈的将蒋梦瑶抱到了自己肚子上,对蒋源小声说了一句: “你别动来动去了,让风惊着阿梦。” 蒋源这才停了坐立不安的动作,可怜兮兮的坐在里床,巴巴的看着老婆肚子上的闺女,良久之后,才小声的问了一句: “能让我抱抱吗?” 戚氏先是一愣,然后才用那种‘这是我心爱的宝贝,才不愿意借给你看,却又无可奈何,不借不行’的眼神看了看蒋梦瑶,然后才将她抱了起来递过去,蒋源见老婆肯了,赶忙吃力的直起了身子过来接,然后就像是得到一件稀世珍宝般,傻傻的笑了出来。 戚氏见他这般,只觉得心中似乎有点异样的感觉,但却又及时压了下去,转身去将枕头边上的针线篮子拿到面前,似乎有意不想去看旁边那对玩的正开心的父女俩。 蒋源躺了下来,把蒋梦瑶举得高高的,让她踩自己的肚子玩儿,蒋梦瑶一开始不太高兴,不过踩了两下之后,就来了兴趣,软软的肚子踩起来真是好玩儿,玩儿的高兴了,她也不吝啬笑声,咯咯咯咯的像只小公鸡。 戚氏怕她笑岔气了,让他们玩儿了一会儿,就出声提醒道: “别玩儿的太疯,待会儿夜里要做梦的。” 听了老婆的话,蒋源果然就连连点头,十分听话的将蒋梦瑶放了下来,让她改坐在自己肚子上,父女俩大眼瞪小眼,蒋梦瑶低头看着这个胖爹,似乎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个小梨涡,这样的包子脸上,还能看的清梨涡,可见若是他瘦下来,这梨涡该有多深。 见女儿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蒋源高兴极了,抓着蒋梦瑶的小脚丫说道: “阿梦喜欢爹吗?爹爹可喜欢阿梦了。” ‘呀……呀……呀’,蒋梦瑶发出几声婴儿特有的音调,意思是说:我才不喜欢你呢。 可是蒋源将女儿这稚嫩的声音听在耳中,顿时心花怒放,托着蒋梦瑶的腋下就把她举高高了,欢呼道: “阿梦喜欢爹,是不是!阿梦最喜欢爹爹了,是不是!嘿嘿,爹爹也喜欢你!” “……” 喂,大锅,你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谁说喜欢你了,我说不喜欢! ‘啊,咿呀……’ “呵呵呵,多说点,再多说点,爹的阿梦会说话了呢。咿呀咿呀……” “……” 这个白痴! 蒋梦瑶不愿意跟这个白痴说话了,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娘,对她伸了伸手,戚氏立刻就放下了针线,将她接了过去,一下子投入了娘亲的怀抱,蒋梦瑶趴在娘亲的肚子上,这才回头向有些失落的蒋源露出甜甜一笑,又把这个爹的小心肝儿给萌颤了,若不是她此刻正趴在戚氏身上,他不好意思凑得太近,要不然,肯定又要把闺女抱起来举高高了。 还是娘的身上香,又香又软。蒋梦瑶也抬头对戚氏‘说’了两句话:咿呀,呀,呀! 把戚氏也逗笑了,见她们娘儿俩在笑,蒋源也在一旁傻兮兮的笑了起来,还别说,在这个封闭的床帐间,似乎还有那么些一家人团聚后其乐融融的味道。 戚氏与蒋源不经意的对上了一眼,虽然两人依旧满面绯红,但似乎先前的尴尬已经能够稍微的减弱了一些了,人就是这样,你不面对的时候,想东想西,想什么都怕,可是一旦被逼着面对了,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好怕,没什么好尴尬的。 两个人被逼着洞房又怎么样了呢?反正就算别人不逼,他们早晚也是要洞房的,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他们也又被逼到了一张床上了,尴尬到了极点,也就没什么好尴尬的了。   ☆、第六章 会走啦 因为老夫人秦氏的横加插手,终于让蒋梦瑶一家团聚了,并且还有了一次不错的天伦体验。 其实,蒋源和戚氏身世差不多,应该很能产生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成亲的时候搞的那些事的话,说不定两人婚后也会琴瑟和谐的。 蒋梦瑶睡在两人中间,虽然感觉像是躺在两座大山之间,让自己感到了极端的不安全,但是,她却明白,这亲爹亲妈对她是疼到骨子里的,生怕她哪儿不舒服或者碰到哪里,平时无论是抱她还是跟她玩都是极其小心的,蒋梦瑶觉得虽然他们大房如今的情况比较尴尬,但是有这样一对处处为她着想的亲爹亲妈,她的穿越生活,也不那么苦逼了。 婴儿的生活很单调,声音和骨骼都没有发育完全(就算发育完全了,她也不敢两三个月就说话,四五个月就走路,会被架火上烧的,囧),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戚氏在做母亲这一点上真的是很到位的,蒋梦瑶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总要自己料理了才放心,而蒋源也是护闺女护到了极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谨小慎微的照顾周全。 有这样一对爹妈在身边,就算他们在国公府的身份比较尴尬,大房也是在仰人鼻息过活,但是,蒋梦瑶的婴儿时期还是过的很舒心的。 春去秋来。眼看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蒋梦瑶也从原来的虚弱小宝宝成功转换成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大宝宝。在生日的前几天让自己‘学会’走路的。 当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门边时,可吓了在院子里晒花干的戚氏一跳,赵嬷也是惊得喊了出来:“大姑娘会走路了!” 随着她的一声吼,院子里的三四个丫鬟也纷纷转头看向了她,戚氏怕她摔着,赶忙往门边跑来,只是她动作不灵活,一边往这里跑,一边对赵嬷说道: “快去扶着她,别摔着了。” 蒋梦瑶当然不会让自己摔着,就那么扶着门边,对戚氏甜甜一笑: “娘。” 软糯的声音,就连蒋梦瑶自己都给萌化了,她说话要比走路‘早一些’,大概十个月的时候,在一次戚氏锲而不舍的教学之后,她就再也忍不住开声了,当时可把戚氏高兴坏了,搂着她在怀里,半天都不肯松开。 她爹蒋源也是吃味,当即就把她抱上自己的肚子,然后不遗余力的开始教她说爹,但蒋梦瑶明白,若是这个时候,她再叫一声爹出来,那可就真是妖异了,所以,当晚无论蒋源怎么教,她都只是对着他一味的笑,然后做出一副‘以为爹爹在跟自己玩儿的’样子,在他肚子上蹦了一晚。 不过,也就是十几天之后,她也就‘学会了’。 赵嬷来到蒋梦瑶身边张开手要抱她,蒋梦瑶却指着戚氏求抱抱,戚氏在丫鬟的协助下走上了石阶,来到门边,将她抱了起来,开心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道: “哎呀,我的阿梦会走路了呢。” 看着亲娘开心,蒋梦瑶也觉得开心。 蒋源原本在书房看书的,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也就走了出来,几个丫鬟告诉她,大姑娘会走路了,蒋源也凑了过来,从戚氏手里抱过了蒋梦瑶,将她放在地上,说道: “乖女儿,给爹走一个看看。” “……” 蒋梦瑶看着她爹这样子,真心觉得他傻得可爱,却是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不愿意挪动尊脚一步,看的蒋源干着急:“闺女,快走呀。” 在蒋源千呼万唤之下,蒋梦瑶才往前挪了一小步,这就把蒋源高兴坏了,一把捞起了蒋梦瑶,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她转圈,蒋梦瑶看着她爹那双肥手,似乎感觉有点不安全,赶忙自己抱住了蒋源圆滚滚的脑袋,一时间,大房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前院二房长孙蒋舫屋里,吴氏正挺着个肚子看乳母抱来的大女儿蒋璐瑶,听了下面婆子汇报,也奇道: “大房那个都会走路了?” 吴氏的大女儿与蒋梦瑶相差二个多月,此时正是十个月大的小娃娃,别说是走路了,就连开声说一个像样的词都是没有的,不过她不急,大房那劣种都能这样聪颖,她和郎君的孩子总不会比大房的要差吧。 她的贴身丫鬟水清是吴氏的陪嫁丫鬟,从小伺候吴氏,对吴氏的想法了如指掌,立刻接着说道: “会走路就会走路吧,咱们姑娘若是再过两个月,那也必定能下地走路的,说不定还会跑了呢。奴婢昨儿还见姑娘伸腿儿,有劲儿着呢。” 吴氏脸上显出优越之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好整以暇的说道: “就算生的再聪颖,也不过是个丫头,成事儿的,还得是小子。” 清水连声附和,专拣吴氏爱听的说:“是啊,夫人,姑娘自是贴心的,可要能彻底拴住男人的心,还得生出个公子来,这样将来才有靠头。”见吴氏露出满意的笑,清水又凑上去说道:“夫人,前儿宫里的御医来把脉,奴婢见他言语间透着料,总觉得夫人这一胎啊,就是位精灵可爱的小公子。” 吴氏听了一喜,问道:“可是真的?那老太医怎么说的?” 清水想了想后,说道:“那老太医说孩子活泼的很,女孩儿一般都是文静的,这要是活泼的,可不就是位哥儿吗?” 吴氏见清水说的活灵活现,也是高兴,在她能说会道的小嘴上掐了一下,然后才装作不介意的说道: “哎呀,管他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心肝肉,大爷也说男孩儿女孩儿随便,总是宽慰我。” 抱着蒋璐瑶的乳母也跟着上来说道:“夫人好福气,年头一个,年尾一个,这可是旁的人家盼都盼不来的事呢。” 清水也是机灵的,知道什么话说了吴氏会高兴,当即接话:“就是,夫人您看二爷夫人哪里到今天也没传出什么动静儿来,她抢了夫人当家的活儿,却失了子孙福气,何苦来的?” 提起二房夫人孔氏,吴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孔氏就仗着自己出身好一点,手段高一些,就处处不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也该她成亲都一年多了,肚子连个响儿都没听见,不比她,刚生了个,如今肚里又怀了个,除非那孔氏能一次怀个双胞胎,要不然,他们长房的人丁妥妥的就能压她一头,吴氏哪有不觉得解气的道理。 “有些女人啊,总是觉得自己比男人要强,其实这个世道,哪里有女人能强过男人去的,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生儿育女,为夫家添丁才是大事。”吴氏又看了一眼乳母怀里的蒋璐瑶,刮了刮她的小脸蛋,然后就让乳母抱下去了。 水清扶着腹大如盆的吴氏站起了身,往庭院里遛弯儿去了。 蒋梦瑶没想到自己‘会’走路让胖爹胖妈这么高兴,一时就没刹住脚步,一路跑了起来,这下可让大房惊动了,这还未满周的娃娃,刚学会走路竟然就能跑了,戚氏提着裙摆,吃力的跟在蒋梦瑶身后追着: “阿梦莫跑,别摔着了。” 蒋梦瑶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更加确定了自己‘学会’走路是多么正确,要不然每天被人抱着,她自己勒的慌不说,总觉得双脚离地不得劲儿,现在她的脚既然沾了地,那就断没有再让人抱回去的道理。 就在前头跑着,反正她娘身子重,也追不上她,蒋梦瑶就停下来等一等气喘吁吁的娘亲,还不是发出稚言稚语: “娘,来,来,追追。” 虽然蒋梦瑶知道话是怎么说的,但是由于条件限制,她此时的声带也还未发育完全,连续的话是说不了的,也只能这么一个一个音节的发出来,只不过比寻常孩子的发音要准一些,意思也到位一些罢了。 戚氏喘着气,再跑不动了,摇着手让赵嬷和丫鬟们继续追,转头一看蒋源,就见他和自己一样,也是扶着棵树干,满头大汗的。 两个胖子惺惺相惜,戚氏抿了抿嘴,这才低着头走到蒋源身旁,抽出自己襟旁的帕子,给蒋源擦了擦汗,蒋源对她露出一记胖子特有的憨傻笑容。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床帐磨合,已经克服了初婚时的尴尬,感情渐渐的步入正轨了。 蒋梦瑶最终还是被一个手脚灵活的丫鬟给截住了道,抱在怀里来到了戚氏身前,戚氏接过她,佯装生气般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让你跑呀!小丫头片子,要是摔着就有的你哭了。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蒋梦瑶当然知道亲娘不会跟自己生这种气,当即皮皮的搂住了娘亲的脖子,用足以萌化自己的软糯声音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让戚氏再绷不住脸,让蒋源萌的一脸血,充分做出了一个二十四孝老爹该有的表情,替女儿打圆场: “哎呀,没事没事,这不没摔着嘛。咱们阿梦脚上有劲儿,刚会走,就会跑了,好事,好事儿!” “……”戚氏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蒋源立刻收声闭嘴,然后接过孩子自己抱着,不让老婆抱着辛苦。 戚氏被这父女俩的行为给逗笑了,不想还未说话,外头就有人来传话了。 国公夫人秦氏听说大重孙女儿会走路了,特意派人来给戚氏传话,让带过去给她老人家瞧瞧。 戚氏和蒋源夫妇对看一眼,原本老夫人只唤了戚氏和蒋梦瑶过去,蒋源却怕妻女去了受委屈,打着要受委屈,咱们一家人一起受的算盘,硬是跟着一起去了。 这是蒋梦瑶第一次拜见这位传说中儿孙满堂的祖奶奶。   ☆、第七章 太君你好,太君再见 说起蒋梦瑶的这位祖奶奶,那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出生一般,只是与国公爷相识于微时,让她稀里糊涂的就嫁给了一支超级无敌巨无霸的潜力股,国公爷从一个没落的名门之后,硬是为全家拼杀出了一条前途光明的康庄大道,三年两封,直升机一般坐到了国公的位置上,并且超长待机,熬死了两代帝王和无数将相,他都活的好好的,依旧手握兵权,稳坐他国公的位置,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香,至今依然活蹦乱跳的替国家镇守边关,偶尔还能从边关传来他痛扁敌军的各路捷报,彰显着老爷子屹立不倒的英雄气概。 秦氏不是名门,但身上却有着一项古代传统女人的美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把这句话执行的分毫不差,反正国公爷的事,她绝不敢插手,说一就是一,事事以夫为尊,本本分分的替他生儿育女,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他归来,从不抱怨一句,因此,即便国公封爵之后,对秦氏也依旧是敬重的,就冲着这份磐石不转移的坚守,她国公夫人的位置也是不可动摇的。 秦氏和国公爷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也只剩下一个了,国公爷年轻的时候,曾经纳过一两个妾侍,不过待机时间都不长,也没留下个一子半女的,还就是秦氏给老蒋家留下了两条血脉,一个儿子虽然没了,但好歹血脉还在。 而那条血脉如今正带着妻女,占据了秦氏院子的大半边,笨拙的给秦氏行礼问安。 “孙儿(孙媳)参见老太君。” 秦氏看着大房这两座会移动的肉山,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蒋源是她亲手喂胖的也就算了,可他媳妇儿戚氏却是从别人家接手过来的大胖妞,总感觉是娶了个次货进门,不过,再看看自己孙子那样儿,也知道,除了这样的次货,其他好货根本不会嫁给他的,才稍稍有点释怀。 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她爹娘中间的蒋梦瑶身上,眼前一亮,对蒋梦瑶招招手,说道: “不是说姐儿会走路了吗?来,到我这里来,走两步来。” “……” 不知道为啥,蒋梦瑶听见这祖奶奶的话,就想到了一代小品大师的经典作品,走两步,没事儿走两步,哎哎,拐了拐了啊! 当然了,这位祖奶奶身上是不可能有那艺术细菌的,转头看了一眼她娘,蒋梦瑶想起刚在来的路上时,戚氏抱着她,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就一直在她耳朵旁念叨:别太聪明,千万别太聪明。 哪有人嫌弃自家闺女太聪明的?不过,聪明的蒋梦瑶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娘这么说的意思,稚子无罪,怀璧其罪,她若是生在一个受宠的地方,没准越聪明会越受宠,可偏偏她生在这个不受宠的大房,那若是太聪明,肯定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秦氏已经不耐烦的第二次催促了,戚氏也在蒋梦瑶的背后稍稍的拍了拍,然后蒋梦瑶才装作有点吃力扶着她亲娘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秦氏身前,站定后,还‘一个不稳’坐了下来,瞪着大眼睛,看着秦氏,做出害怕的样子来。 秦氏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让站在她身旁的锦翠上前去把蒋梦瑶抱了起来,这才说道: “既然还未走稳,那就别走的太快了,急于求成回头再把姐儿的腿给走坏了。” 好么,这老太太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是大房在哗众取宠,消费大家的热情,故意用女儿会走路这件事,吸引大家的注意了。 蒋源和戚氏暗自对看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低头称是:“是,孙儿(孙媳)记住了。” 秦氏越看他们越生气,摇摇头,将目光放到蒋梦瑶身上,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对锦翠招了招手,锦翠会意,将蒋梦瑶放到了她身上,秦氏在蒋梦瑶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 “姐儿这张脸长得好,精灵可爱。”秦氏盯着蒋梦瑶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对锦翠说道:“去把那套翡翠兔子拿过来。” 锦翠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样精巧的捧盒,大概一个成年人手掌那么大,走到跟前,锦翠把盒子打开,露出内里的四只通体碧绿,形态各异的小兔子来,看着颇有趣味。 秦氏让锦翠把东西送到了戚氏手中,说道: “姐儿出生后头一回来我这儿,这便是见面礼了。苗子我看着很不错,你们可得好好养着,多教教规矩,将来看能不能靠她这张脸,博一个好人家了。” “……” 喂,老太太你有木有搞错啊!她一周岁还不到,你现在就想着让她找人家是不是太快了喂! 蒋源和戚氏又是一阵恭谨的磕头,戚氏谢过老太君赏,秦氏这才让锦翠把孩子抱着送回了戚氏手里。 “过两天就是姐儿的周岁了,我这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记不了什么事儿了,家里的事大多都在修儿媳妇那儿,姐儿周岁的事,你们若要办,就去找修儿媳妇,要什么跟她说就好。我也累了,你们退吧。” 秦氏说完这些话之后,不等蒋源和戚氏给她行完磕头礼,就让锦翠扶着她走入了内堂。 蒋源和戚氏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然后蒋源才把蒋梦瑶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家三口才地动山摇的离开了秦氏的院子。 戚氏走出之际不禁松了口气,蒋源看在眼里,一直等走出了院子才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戚氏松口气是为什么的,只怪他没用,让老婆女儿跟着一同受气,在这个家里,他知道自己没有地位,兄弟姐妹虽不多,可他却是最不成器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几年,如今老婆有了,还给他生了个顶顶聪明漂亮的闺女,可是,就连这份聪明,他都没办法支持着让她显现出来。 老太君对大房不喜那是写在脸上的,且看她送给女儿的东西便可窥知一二,二房长房也生了个闺女,老太君在孩子出生的那几天就亲自去看过她,送的是一对金凤镶玉镯子,一对南海珊瑚玉如意,两颗夜明珠和五六件金银项圈饰品,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不菲的,可是反观老太君送给女儿的这耍玩物件,虽然听起来也是翡翠,但是做成这副耍玩模样的,又会是什么好料呢。 戚氏当然也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所以收下之后,就一直没有提,心里想来也是不满意的。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两人全都若有所思,表情凝重的很,只有蒋梦瑶最轻松,拿着她的第一件礼物,玩儿去了。 那边老太君的院子里,两个丫鬟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秦氏横我在软榻上,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越看大房越来气,两个人都是一身的肥膘,源儿没出息也就算了,想着他媳妇儿能是个知事懂礼,会在房里提携他一二的,可你看看戚家这个,笨手笨脚,一脸的呆样。” 锦翠从小伺候老太君,是老太君最亲的心腹,知道该怎么说话。 “老太太,奴婢瞧着大姑娘甚是不错,那长小脸长得可真水灵,漂亮着呢。” 秦氏一听,坐直了身子,不耐的叹了口气,说道:“漂亮顶什么用?将来能靠那张脸嫁个好人家吗?长得漂亮的女娃儿多的是,人家一看她亲爹亲妈就倒了胃口,大房能教出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来?她娘戚氏本就不是什么闺秀,生的那般笨拙,嫁女看母,看她就知道大姑娘将来也就只能嫁嫁寻常人家,运气好了碰个没落的公侯家,还不一定能不能嫁做正房呢。” 锦翠听了老太君的话,怕她气着自己,又道: “既然这般,老太君何不将大姑娘带到身边来亲自教养?将来到了择嫁之时,也好多个谈资。” 在这个时代,女儿家养在长辈身边听说就能给自己的德行加分,不知道这是什么理论,但事实似乎就是这样的。 老太君冷哼一声,说道: “哼,我可不揽这闲事了,将来她能如何都是她的造化和命,我养着个孙子在身边就吃尽了苦,孙子还不争气,长成那副残样,他要有舫儿和修儿一半的出息,我做梦都该笑醒了,也就是生成眉毛长成骨,大房就这出息了,他的女儿能有多好的品质,看着漂亮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何必沾这手呢。将来教成人,结成怨,我反倒两面不是人了。” 锦翠这便就探明了老太君的意思,便不再对这件事多言,打了个圆场,说道: “是,横竖也是大姑娘没福气。” 老太君让捏肩敲腿的丫鬟退了下去,锦翠扶着她去了花园,一路走,一路说: “也不知舫儿媳妇肚子里这胎怎么样,要是个小子,那就是蒋家的头胎公子了,得好好教养才行。若还是个闺女,那就让他们再生,非要生出个小子来不可。” 锦翠领命称是,扶着老太君往花园深处走去。   ☆、第八章 又是个姑娘 吴氏挺着个肚子,在房里笑得花枝乱颤。 “哎哟,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大房真是献宝了这回,我就说嘛,不满周的孩子都会走,听他们说恨不得能跑起来,那满了周,岂不是要会飞了吗?走了几步摔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贴身婢女水清给她在后面顺气,看她肚子都笑得一起一伏的,好怕她把孩子给笑出来。 “夫人,您快别笑了,仔细小公子啊。” 吴氏这才捧着肚子收敛了大笑,却还是忍不住弯着嘴角,水清见她止住了笑,这才继续汇报: “大房让老夫人白白高兴了一场,别说是老夫人了,就是奴婢初听这消息时都觉得不敢相信,大房那样……笨拙,如何能生出聪明伶俐的姑娘来,就去老夫人那儿打听,谁知道老夫人院里都快笑疯了,都在说大房不知所谓,想争宠想到孩子身上去了。” 吴氏连连点头:“可不就是鬼迷了心窍嘛。大房想出风头,这回的风头可出的够有水平的啊。” 紧跟着吴氏便对水清打探之事表示了赞许,只听水清又道: “锦翠姑姑还跟我说,老夫人对夫人您肚子里的这胎可上心了。也断言是位公子呢,还说,公子生下来便是蒋家的大公子,得好好培养,寄予厚望呢。这地位可不是大房那三脚猫的炫耀可比的来的。” 吴氏听了水清的话,摸着肚子,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儿子啊儿子,你可要争气呀!势必要出来个哥儿,压得那大房再不敢作乱。” 水清见吴氏笑得不那么夸张了,这才从她背后走出,又给吴氏倒了一杯枣茶,说道: “奴婢说句稽越的话,老夫人对咱们二房可真是比大房好多了。夫人您知道老夫人送了什么给大房的大姑娘吗?只不过是荣宝斋里出来的一件普通耍货,翡翠兔子,就这么小小的四只,也就只能给孩子当个小玩意儿了,绝不超过这个数。” 说着水清就对吴氏比了比一根手指,吴氏眼前一亮,主仆二人再次掩唇笑了,吴氏再度升起了一股优越感来,说道: “是嘛。那老夫人可真是偏心啊。大房……岂不是又要殴死?” 她记得生女儿的时候,老夫人送的那些虽不说是顶顶富贵的东西,但却是比大房要好太多,想着那两张胖脸上尴尬的表情,吴氏就觉得他们可怜。 “可不是要殴死嘛。没准儿啊,大房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 水清说完这话之后,吴氏又是笑得一阵乱颤,心情大好,唤来了乳母,说道: “今儿给姑娘做些好吃的吧,一定要告诉她,让她听明白这是我赏的,让她吃完了,就学着叫娘,知道了吗?” 乳母领命,又多嘴问了一句:“夫人,上回您不是说不让多喂姑娘吗,怕她生的太壮,失了女孩儿的仪态,怎的今日……”虽然乳母当时也觉得让一个不会走路的小女娃注意仪态有点可笑,但想着自己多问一句总是没错,于是就问了。 吴氏脸上闪过不悦,水清见状就赶忙上前呵斥:“让你去你就去,今儿夫人心情好,想给姑娘多放点吃食还轮到你这奴婢多言?快去!” 乳母平白被水清打了一下脸,尴尬的退了下去,主仆这才又得意的相视一笑。 晚上,蒋梦瑶在爹娘中间沉沉的睡了过去,戚氏和蒋源却是不怎么睡得着,戚氏幽幽叹了口气,蒋源扭头看了看她,说道: “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戚氏点点头,如今他们俩已是惺惺相惜,各自都接纳了对方,有话自然也可与对方说的。 “我在想,若是阿梦在这里长大,将来肯定没有自信,你我都是这副被人压制的模样,必会连累她受人白眼和欺负的。” 蒋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娘子待如何,说与为夫听一听,可好?” 戚氏艰难的翻了个身,面对着蒋源,说道: “你也看到我们如今虽身在国公府,可是国公府里却始终将我们隔阂在外,与其这样寄人篱下的住在富丽堂皇的国公府里,不如在乡间筑间小屋,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要好。” 蒋源也转过身子面对她:“娘子是说,想搬离国公府吗?” 戚氏又是一叹:“唉,我也只是说说,你毕竟是府里的大房一脉,出府另住怕是行不通的,算了,就当我是异想天开了。睡吧。” “……” 蒋源沉默了,戚氏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她的话似乎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蒋源却是夜不能寐的。 蒋梦瑶会走路之后,德智体就开始了飞速发展了。在大房院子里,经常能看见她小小的身子满院跑的情形。 上一世的蒋梦瑶是个病秧子,娘胎里带出的先天病让她不敢跑,不敢跳,生怕自己一个兴奋,就提前去见祖宗了,可是,这一回却不一样,蒋梦瑶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里力气,无论怎么跑,怎么跳,怎么疯,晚上睡一觉,第二天照旧又是生龙活虎的。 戚氏每天把她照顾的很好,却也不娇养,虽然赵嬷曾劝过戚氏,让她收一收大姑娘的野性儿,让她像个大家闺秀,可是戚氏却不愿扼杀了女儿的天性,便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要大姑娘将来在大是大非的道德上不出岔子,就让她玩一玩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了亲娘的支持,蒋梦瑶就玩儿的更野了。蒋源看在眼里,也是高兴的,偶尔担心将来女儿不认识字,受人歧视,他便也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让女儿跟着他识字,虽说他自己也没什么文采,但是教教女儿识字,背背千字文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蒋梦瑶也是‘争气’,无论蒋源教什么,她都是一遍就会,让蒋源直呼女儿是文曲星转世,每每都把戚氏逗得笑出来,不过对于女儿的聪慧,戚氏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想着待她再大一些,再教她在人前的规矩,此时就是放任她玩儿也没什么。 蒋梦瑶一周岁的时候,戚氏没有在大房院子里宴请宾客,而是让赵嬷在房间里摆了一桌好菜,他们一家三口,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蒋源开始还有些觉得对不起女儿,还说了些怪自己没本事,给不了女儿排场之类的浑话,让戚氏夹了一只鸡腿堵住了嘴,蒋梦瑶也是开心的看着爹娘之间亲密的互动,心情别提多好了,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周岁是不是有排场,是不是有人道贺。 对她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就是她的爹娘,从一开始的有些嫌弃他们胖,到现在对他们完全依赖,越看越顺眼,这段心理历程也是颇为艰辛的,所以,她很珍惜现在一家人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哪里会去想其他的。 一家人吃过了周岁酒,饭后,戚氏象征性的拿了十几件东西,让蒋梦瑶去抓周,别人家的孩子是爬着去的,蒋梦瑶会走,就直接自己走着去了,首先就挑了一把刀,然后又拿了一本书,最后还拿了一颗果子,然后乐颠颠的跑了回来。 戚氏看着她手里拿的东西,哭笑不得,转头看蒋源,蒋源却也是丈二摸不到头脑,冥思苦想一番后,才牵强出了个理由: “刀为武,书为文,果子是……前程。这丫头是想文武双全拼出一个前程来,哎呀,好志气啊,姑娘好志气啊。” “……” 戚氏对这个解释表示有些怀疑。 蒋梦瑶则满头黑线了。 爹啊,她只是想一边看书一边拿刀削果子吃啊。要不要升华到前程这么有水平的话题上去啊? 当然了,蒋梦瑶此时还不会说,其实自己就是个吃货,看着他爹娘欢乐的模样,算了,升华就升华了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这边厢蒋梦瑶在大房私底下抓好了周,没过多少天,二房吴氏那儿就有动静了,一大早国公府都沸腾了,说是长房夫人要生了,每个步骤都忙碌起来了。 吴氏原本是生过头胎的,第二胎生起来应该会顺畅许多,可是,她这第二胎的胎头较大,还是硬生生的折磨了她一天一夜才生出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老夫人竟然也亲自到吴氏的产房外候了一会儿,直念叨着:看来是个小子了,个儿大,难生啊。 一天一夜之后,第二天凌晨,老夫人终于听到了消息,吴氏又生了个姑娘! 大跌眼镜! 老夫人悬着的一颗心变得不上不下,颇不是滋味儿,怎么又是个丫头呢?可真是愁死人了! 这股气憋了好几天,本来是想等吴氏出了月子再去说的,可终究还是没憋住,让锦翠亲自跑了一趟二房长房院子,传达了她的最新旨意: 生,还得再生!定要给她生出个小子来不可! 吴氏头上裹着额带,也是嘟着嘴看着躺在身旁的大胖丫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个小丫头,好端端的长这么大做什么!唉。” 得,一切又得重头再来!   ☆、第九章 扮拙 吴氏给二房的长房又添了一个闺女,名字叫蒋纤瑶。 因为二房对这胎寄予厚望,做好了是个小子的准备的,谁知一出来是个丫头,原本的那种喜悦也被失望代替了,旁的人还好,吴氏最气,尤其是抢了她当家娘子身份的孔氏给她送来了四五套女娃用的衣服鞋袜,还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那不就诚心告诉吴氏,她就料定了她这胎是个女娃吗?这一说,可把吴氏给气坏了。 当即就让水清把孔氏送来的小衣服小鞋子全都扔了出去,大骂道: “她这是笑我只会生闺女。哼,就算我只会生闺女,也比她田地干涸什么都长不出来的要好。” 吴氏这是还在坐月子,如果不在月子里,没准还真的会拿着小衣服去下一下孔氏的脸面,让她五十步笑百步,好歹她还有两个闺女,她孔氏有什么?就算她出身好,手段高,可生不出孩子,还有什么脸面在夫家指手画脚? 相对于吴氏的暴怒,孔氏在听到吴氏的那番言论之后,反应倒是平淡的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的。 吴氏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对大房这边倒是没什么影响,反正不管她生男生女,他们大房都是没地位的,用句吴氏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大房连个争宠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当吴氏被孔氏气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房这里还是很平静的。 戚氏让蒋梦瑶坐在小凳子上,她坐在蒋梦瑶身后,替她梳头发,蒋梦瑶的发质很黑很软,虽不若水银流泻那么夸张,但也是很顺滑的,她如今才一周两个月,所以头发还没长得太长,只长到了耳朵下方,将将盖住了耳朵。 这么短的头发肯定是不能梳辫子的,戚氏就给她用小夹子别上了粉粉嫩嫩的绢花,再替她梳了梳刘海,一个粉嫩可爱的宝宝就打扮好了。孩子就是这样,不用多么华贵的装饰,简简单单就很美好。 蒋梦瑶梳完了头发,还很臭美的拿着一把明亮的黄铜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横看竖看,她这辈子的这张脸真是不错的,虽然还没长开,但是看这模子,长大以后总不会太惨就是了,扭头看了一眼戚氏,心想她娘瘦下来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 瞧她的基因,她胖爹胖妈定然不会生的太差才对。 蒋源从外头回来,满头大汗,戚氏见状赶忙让赵嬷去给倒杯茶出来,自己则迎了上去,抽出帕子给蒋源擦拭。 “相公去哪里了,怎的这般模样?” 蒋源喝了一口赵嬷端出来的茶,对戚氏傻兮兮的笑了笑,说道: “嘿嘿,没去哪里,就是在城里和几个朋友跑了会儿马。” 戚氏了然的点头,蒋梦瑶却大为吃惊,爹,你骑马,有没有考虑过马儿的感受?那得是多壮的马才驼的动你呀!一定是一匹千里良驹,好马呀! 蒋源的话并没有让戚氏感到奇怪,点点头,说了一句: “相公要不要去浴房洗澡,洗完了去房里寐一会儿,起来就可以吃饭了。” “嗯,多谢娘子。” 蒋源和戚氏说完了话,看见被戚氏梳理完毕的女儿,觉得说不出的可爱,他蹲不下来身子,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和蒋梦瑶说话,张开双臂让蒋梦瑶坐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才将她抱了起来,问道: “爹一天不在家,阿梦有没有听话呀?” 蒋梦瑶在心里对这胖爹翻了个白眼,心想:爹啊,你在家和不在家有什么区别呢?嘴上却说: “听话。爹不在家,想我吗?” 蒋源开心的用额头碰了碰蒋梦瑶的脸颊,亲昵的点头说道:“想,爹可想阿梦了。阿梦有没有想爹呀?” 蒋梦瑶故作萌态:“嗯,想。” 蒋源更加开心的抱着蒋梦瑶转圈,蒋梦瑶被他抓着腋下抛来抛去,倒不觉得好玩儿,只是觉得这胖子的离心力太大,若是一松手,没准她就可以直接被抛到前院去了。 戚氏见女儿露出害怕的神色,赶紧叫停了蒋源,说道: “好了好了,别吓着孩子。” 蒋源这才停手,将蒋梦瑶安全的交到了戚氏手中,她就顺势搂住了娘亲的脖子,只觉得娘亲身上好香好香,就不禁多闻了几下,戚氏被她这小狗的行径给逗笑了,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才肯将她放下地去。 又过了几个月,清明到了。 大房从十几天前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大房的长辈都不在了,清明便须祭祀,戚氏的公公蒋易并没有继承家主,而蒋国公与秦氏尚在,所以蒋易和容氏就只能以儿孙辈的礼来祭拜,也就是说,这是大房自己的事情,不能劳动府里,当然如果大房有能耐设宴请客的话也是可以的,但是,自从蒋易和容氏双双离世之后,蒋国公府大房就此没落。 人人都道大房没有大人,只有孩子在,一般世家官人不可能来与没有大人在家的大房交好,因此,从前蒋易的朋友也渐渐远离,再加上蒋源又是这般让人失望,那些故交老友纵然有心提拔故人之子,可在看见蒋源的模样之后,也是无从下手相帮的,就这样失去了与外界沟通能力的大房可不就越来越没落,越来越平淡了,所以,设宴请客肯定是没有的了,不过,在院里祭祀一番却是应该的,到了祭祀的正日,若是二房有心,便也会来大房这里磕头上香,毕竟大房和二房之前分了家,虽然并未分府,但分家就意味着各礼生活,大房有事二房来贺来帮腔是二房客气,若是不来,也只能说是生分,并不是什么错。 戚氏今年是第一次操办祭祀的事情,去年因为怀有身孕,精神不佳,并没有亲自动手,现在孩子生了,她总要担起大房长媳的责任,一一操办起来才行。 光是贡菜戚氏就准备了三十六样,还不连三牲瓜果,祠堂也是装点一新,几天前她就亲自去了一趟法华寺,替公婆记了缘簿,因为今年并不是公婆故去的整年,所以不需请得道高僧念往生超度经文,戚氏请了寺里的缘簿回家,供奉在牌位前,并带回了寺庙回赠的缘礼,这份功德便就算记下了。 祭祀当天,蒋梦瑶也给穿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衫,戚氏也让她跟着跪拜,戚氏执香,蒋源上香,大房众人都在外头跪拜。 二房二叔派人来传了话,说是公务繁忙,今日便不出面祭拜了,又让二房出了一份祭礼,命人送过来。 原本以为蒋源二叔会差遣一个下人前来送礼,没想到却是孔氏亲自带着祭礼,穿着一身绢白的衣服,礼数周全的给牌位行了礼,上了香,戚氏这才将她请出了祠堂,安排在花厅会面。 孔氏是个生的十分艳丽的女子,与吴氏的温婉不同,孔氏就像是带着辣味的玫瑰,好看虽好看,却是又辣又扎手。 “大嫂多日不见,清减了不少,可是这段日子忙的?” 普通的寒暄话语,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那倒也没什么,只是用在问候戚氏身上,就让人颇觉得不是味道了。 戚氏弯唇笑了笑,说道:“多谢弟妹挂念,这段日子事的确比较多,我又比较笨拙,不似弟妹这般能干,处理起事情来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孔氏被戚氏这几句话说的笑弯了眼,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了花厅,孔氏对戚氏还算不错,只觉得戚氏虽然笨拙,但总比吴氏要省心多了,最起码戚氏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做事说话总是畏缩的,可是吴氏就不同,明明没什么本事,还成天尽想着跟她挑事攀比,她若不压了她几头,吴氏就不知道她的厉害! 而对戚氏,说实在的,孔氏是压根儿没有把她当做是对手,最起码看在蒋梦瑶眼里是这样的,孔氏看着十分精明,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种,就好像是王熙凤,能干泼辣,而她对她娘的态度,就好像是王熙凤对刘姥姥,拿你当个消遣的人儿,但是却绝不会把这样的人当做对手,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啊。 “大嫂真是会说话。原本大伯公的忌辰我们小辈就该来出一份力的,奈何府里事太多,我有心来帮忙却是实在抽不出身来,倒叫嫂子受累了。” 戚氏温温一笑:“谈不上受累,弟妹有心了。请喝些茶吧。” 孔氏又是一阵笑声,看了一眼戚氏递来的茶水,端在手里却是没喝,而是掂了掂就放了下来,指着戚氏身旁的蒋梦瑶说道: “这便是大姑娘梦姐儿吧。生的可真好看,来,到婶子这儿来,让婶子好好瞧一瞧。” 蒋梦瑶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看出了戚氏眼里的担忧,想起之前去老夫人院里的时候,戚氏让她扮拙,想必戚氏是不愿意过早让别人知道她早慧这件事的,心下有数,在孔氏第二次召唤她的时候,她才怕怕缩缩的走到了孔氏身前,却也不知道行礼,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 孔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对待蒋梦瑶却是越发热情,将她搂入了怀中,说道: “哎哟,真是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画儿里出来的小人儿般,瞧这眼睛,倒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些呢。” “……” 蒋梦瑶听得直想发笑,这位大婶泡妞的功力可以啊。 不过,孔氏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是蒋梦瑶这张脸确实长得很好,眉眼开阔,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嘴巴都是对称的小巧,整张脸凑在一起就是有一种和旁人不同的美貌。 不过,这些美貌看在孔氏眼中,也就只是美貌了,她和老太君的想法是一样的,女孩子虽不说要才高八斗,但是,最起码的涵养和气质却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像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孩儿,若只是空有漂亮外表的花瓶,那将来也未必就能找个好人家,若是有幸被贵人看中了美貌,那也顶多是个摆在房里看看的贵妾,主母到底还是要找有才干的才行。 在她看来,戚氏就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出身、外形、能力、夫君,每一样对她来说都是硬伤,纵然再给她搬两把梯子来,她也再难爬上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说她生了个特别聪慧的女儿,那也许事情还有些微转机,可如今看来,不仅她自己笨拙,就连生的女儿也是如出一辙的平庸,所以,她话中的夸赞就越发夸张起来了,这便是她与人处世不同的地方,别的人在明面上踩低捧高,对弱者说尽了刻薄话,平白惹来旁人非议,被说不近人情,高傲自居,可是她就不同了,对于翻不了身的弱者,她向来不吝好言好语,因为她知道,纵然她说话把这些人捧上了天,他们也成不了什么事,还可能会一辈子记着她说的捧话,以为那就是她真实的想法,不明白她轻蔑的内心,被她耍弄于股掌仍不自知,这样才能让她体验到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又在蒋梦瑶的脸上轻捏了两下,才让她回到戚氏身边,她继续说道: “这样漂亮的娃娃,可不能委屈了她,待会儿嫂子就去库房给我这侄女儿裁几尺好布料来,做上几身漂亮的衣裳,库房的人若有阻拦,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来问我便是。” 戚氏将女儿抱在怀里,听孔氏这么说了,连忙摇手,说道: “这可使不得。库房的东西都是府里共用的,如何能给我们用作私房,闺女有衣服穿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富贵命,何必穿的花哨呢。” 孔氏对戚氏递去一眼埋怨的眼神,原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想送戚氏衣料子,既然她拒绝,自己也就不再多劝,顺势下台阶说道: “我这嫂子当真见外。得,既然你看不上那些布料,改明儿我去给侄女儿打两套头面来,那时嫂子可不能不收了啊。” 戚氏又是一阵感谢:“多谢弟妹挂心了,孩子还小,真用不着。” 孔氏便不再说话,端起了茶杯,却还是不喝,又放在手里惦了两下,便就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说道: “天儿也不早了,为了来拜一拜大伯公,我可是推了好些事宜,现下却是不得不去处理了,嫂子且放宽心,有事儿便派个人去前院寻我,我定不耽搁,立刻前来支应。” 说完这些,孔氏便走出了花厅。 戚氏将蒋梦瑶交到赵嬷手上,自己亲自送了孔氏出门去。 蒋梦瑶看着她们并肩走到的两道背影,一胖一瘦,她娘的个头比之孔氏还要略高一些,却因为体型,看起来敦实厚硕,笨拙的不行。而她对于孔氏也有了些初步认识,只觉得这个女人表里不一,笑里藏刀,虽说话里充满了对大房的同情,和对她和她娘的爱惜,可是实际上却没有为她们做些什么,没有特别关照,所有的同情和爱惜都是流于表面,用句现代导演的话来说,就是嘴里有戏,眼里没戏,演的不到位啊! 清明过后,各房的祭祀事宜也告一段落。 就在这个时候,二房长房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让大房的人全都震惊了,包括蒋梦瑶! 吴氏,又怀上了! 我去!这个女人是开挂了吧,也太特么能生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特么都怀三个了!照这么生下去,她是打算生个足球队吗?   ☆、第十章 来事了 吴氏又怀孕的消息不仅震惊了大房,简直把整个国公府都惊动了好吗? 最开心的当属国公夫人秦氏了,她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儿孙满堂,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当天就命人送了好多补品去了长房院子里,把吴氏一阵夸奖,直言她是老蒋家最好的孙媳妇。 这个评价应该可以算是秦氏对小辈们说出的最好的评价了,大房戚氏这里倒还好,反正她也没有指望老夫人会喜欢她,但是孔氏就不一样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才应该是秦氏眼里最出色的孙媳妇才对,因为她出身好,本事大,给府里料理着上上下下,兢兢业业,从无一句怨言,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一个只会生孩子的蠢妇了,在听到这个评价之后,孔氏当天就报了病,将府里的事宜全都推还给了秦氏,一副‘既然你喜欢她,那我还替你做什么事’的样子,直把老夫人气得鼻孔冒烟,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毕竟孔氏接手国公府之后,内外所有事宜全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根本不用秦氏操心,凭良心讲,孔氏管家比秦氏要好的多,孔氏年轻,有想法,又雷厉风行的能干,这些年秦氏推掉了府里的诸多繁琐事宜,早就过惯了无事一身轻的日子,没想到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孔氏就给她撂了挑子,虽然表面上秦氏还是去安抚孔氏了,可是内心也对这个孙媳妇多了几分怨言。 国公府二房的长房和次房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大房这边却是风平浪静的,而一开始的震惊,更多的是对吴氏身体构造的惊奇,却是没有其他利益纠纷夹杂在里面的。 戚氏自从生了蒋梦瑶之后,为人就越发清淡稳重了不少,对于赵嬷绘声绘色的形容前院的一团乱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就继续给女儿和相公缝制衣服。 倒是蒋梦瑶听得津津有味,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听赵嬷说的口沫横飞。 “哎哟,笑死我了。想不到她孔家娘子也有今天,从前我去找她领取大房的开销用度时她总是百般刁难,这个不许,那个不行,就连我要些银耳和红枣来煮汤,她都要冷嘲热讽的奚落几句,今时今日却被吴家娘子狠狠下了脸面,真是太爽快了!” 戚氏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赵嬷,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好了好了,说两句就行了,这种事也持续不了多久的。” 赵嬷却不以为然,走过来跟戚氏争辩:“如何持续不了多久?依奴婢看,吴家娘子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就完全压了孔家娘子好几头,国公夫人最喜欢会生孩子的儿媳,孙媳,孔家娘子若是不加紧生几个孩子,我看今后这府里当家娘子的头衔还得落在吴家娘子头上。” 戚氏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你只看到了表面。不管孔家娘子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这国公府当家娘子的身份只会落在她身上,绝不会落在吴家娘子。” 赵嬷不解:“为何?” 蒋梦瑶听到这里,不等戚氏开口,就直接说了一句:“因为大婶婶笨。” 只有笨女人,才会在自己身子没有调理好之前就盲目的生孩子,这样虽然能够得到人们短暂的钦佩和赞扬,但最后苦的肯定是她自己,身子衰败了,今后还谈什么□□,争宠和享福呀!别红颜薄命,英年早逝就已经很好了。 稚言稚语在院子里传开,戚氏也讶然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会想到女儿说吴氏笨,是因为想到了那么深的层面,最多只是以为女儿随口说了一句评价的话而已,她把蒋梦瑶召到了自己身边,微笑着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吗?就横加插嘴,这是不礼貌的,下回不可这样信口开河了,让有心人听去,还不知要编排什么,吃亏的可是你,知道了吗?” 蒋梦瑶心中一紧,暗道自己的不谨慎,若她刚才再最快一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那可真是会让戚氏大跌眼镜的,同时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说出怎样乌糟的传言呢。 收敛了心神,瞪着大大的眼睛,装作一副‘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就当我没说’的神情,萌萌的看着自家娘亲,点了点头,说道: “哦,知道了。” 戚氏在蒋梦瑶的脸上刮了刮,然后才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对赵嬷说道: “别说这件事了,反正都不关咱们的事。如今大房早已被国公府另辟出来,我看若是这样毫无变化的再过两年,不管是谁当家,咱们大房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到时候还有的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呢,若是不早作些打算,等他们闹完了,就该膈应咱们了。” 赵嬷听了戚氏的话,也收起了笑脸,来到戚氏身前,说道: “那娘子可是要……” 戚氏打断了她:“不做不行了。如今府里拨给大房的银两越来越少,本也应该这样,大房虽占据一房,但却对府上毫无建树,毫无帮衬,纵然是占着大房的血脉,却也没有理由让家族平白养活一世,从前我总担心做了那些事,会有损两家颜面,只如今却是迫在眉睫,再顾不得清贵之名了。” 赵嬷显然也明白戚氏的话是什么意思,听了这些之后,也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 “世道艰难,也只好如此了。” 蒋梦瑶在她们两人之间看了半天,也没猜出这对主仆到底在说什么,听起来倒像是她娘有什么计划,原本不打算实施的,可是如今看大房的形势太过严峻,又打算把计划拿出来实施了。 心想着自己如果这时候发问,她娘告诉她的几率会有多少,想了一想后,蒋梦瑶还是决定暂时不问了,因为她不得不考虑到一个最最现实的因素——她现在才一周半,就算是早慧,但也不可能真的像个成年人一样去思考和说话的,所以,为了避免给自己传出妖异的属性,蒋梦瑶还是决定先不问了,反正她娘看着虽然笨拙,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再稳妥不过的人了,让她去发挥,自己就安安稳稳的再做几年快乐的小宝宝好了。 吴氏在经过前面两轮竹篮打水的努力之后,第三胎终于给她生出了一个宝贝儿子来。 稳婆从产房里传出这个消息之后,国公夫人秦氏也顾不上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孔氏,直接就命人在祠堂里设了祭台,奉上了三牲瓜果,跪谢蒋家祖宗保佑,若不是怕吓着她刚出生的大孙子,只怕秦氏还想叫人来放鞭炮庆贺一番呢。 前院的动静是翻天覆地的。 戚氏也在第一时间就去前院看了吴氏和她刚生的那位蒋家的头孙子,二叔蒋修高兴的当场就给孙子取了名字,叫做蒋显文,他一生好读诗书,也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继承他的学术衣钵,做一个学富五车,文采斐然的读书人。 二房因为蒋显文的出生而沸腾了起来,一直在各方面都被弟弟蒋昭压制的蒋舫也觉得这一回总算是风光了一回,抱着儿子不肯撒手,又亲又抱,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吴氏有能耐! 因为前院来往的人多,戚氏又不是那么受大家欢迎,所以,她也只是去露了个面,也就回来了,蒋梦瑶的个子也是长高了不少,如今都到了戚氏大腿那儿了,容貌仍带着稚气,却是越发出落的标志水灵了。 她这张脸,蒋梦瑶每回自己看了都觉得移不开目光,虽然她也有部分自恋的情结在里面,可是谁都不能否认,她蒋梦瑶这张脸确实生的很好就是了。 在戚氏日日的教导之下,蒋梦瑶如今已经能够认识这里的文字,只是写字这一点上还有待加强,识字这种技能,她早在上一世就已经学过,因此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她当然是教什么就会什么的,可是写字就不一样了,从前她用惯了硬笔,如今却叫她用这软趴趴的狼毫,别说是几只手指捏的快抽筋了,就是她拼着手指抽筋,硬是捏着笔杆,也是写不出什么好字来的。 而戚氏和蒋源对女儿的这个小小的不足倒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女儿的聪慧是摆在脸上的,写字这种事情,只要功夫深,就没有写不好的,等将来女儿再大一些,自己知道要好了,她就自然会练习的,若是强行逼迫她一定要写出一手好字来,反倒不那么美好了,于是,蒋梦瑶写字这一项就这么被两个乐观的父母给耽搁了下来。 而事实上,在今后蒋梦瑶的人生里,她的字就是她这辈子最大最大的硬伤了,足以上升为死穴。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先按下不表。 再说回正题吧。 整个国公府都因为蒋显文的出生而显得喜气洋洋,孩子不过才落地两三天,秦氏就已经和儿子孙子拟定好了大孙子满月时邀请的名单,这回宴客,可不是蒋璐瑶,蒋纤瑶这两个闺女满月酒时能够比拟的阵容,上至丞相宰辅,下至门人客卿,足足请满了六十桌的人,秦氏才算有些满意。 可正当整个国公府都在为二房长孙蒋显文忙碌的时候,平淡了好几年的大房这边,却是出事了。 蒋源没轻没重的把天策上将步家的孙子步擎元给压了! 不是以武学招数取胜,而是利用他的体重身高之便,硬生生的把人家十六七岁了,还没长到七十斤的病秧子独苗嫡长孙给压了!   ☆、第十一章 天策府宁氏 说起这个天策上将府,那可是京城名门中的名门,忠烈中的忠烈,一门十杰,为国效忠,年纪轻轻就奔走战场,建下赫赫功勋,步元帅被先皇封做天策上将,其十个儿子封为将军,仰仗他们父子同心征战滇南,收服山河,只不过滇南之战太过惨烈,步家一门十杰死了九个,剩下一个步城身受重伤被送回了京城。 奈何步城在战场上受伤太重,回到京城之后,身体每况日下,没过多久,步元帅也因年老体迈,领兵抗击强敌之时,死在了战场之上。 原本繁荣茂盛的步家不过短短一个月内,就连丧十条人命,天策上将府一夕崩塌,好在上将府有老夫人宁氏诰命在身,以一介老妇之力硬是撑起了上将府的一切,奔走宫廷,她曾是江湖中人,一身的武艺,嫁给步老元帅之后才改邪归正,相夫教子,如今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情势逼得她不得不再次站出来,终于以彪悍的姿态让先皇保留下了天策上将府的门庭,回来之后,就立刻给唯一一个儿子步城娶妻,奈何步城的身子早已如枯木般匮乏,以名贵药材将养了好些日子才勉强与妻子同房,同房之后,身体更是衰败,如洪水泄流般再不能收回。两个月后也就去了。 宁氏悲愤不已,在步城去世的当天,就孤身一人闯入了宫廷,将太医院的太医首座挟持入了天策上将府给儿媳把脉,黄天不负,步城终究还是在老婆肚子里替步家留下了一股血脉,但由于步城的身体早已匮乏,因此,这条血脉并不健康,奈何,却是步家唯一的一条血脉,宁氏在宫门前站了足足三天三夜,毫不气馁,才逼得皇上给她开了宫库,任她将宫库里那些珍惜药材一一搬入了天策上将府。 在宁氏的不懈努力之下,才有了步擎元的出生,而步擎元的母亲也因为生产时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而在生下步擎元之后,也就离世了。 如今步家也就只剩下宁氏和步擎元两人而已,步擎元身为步家唯一一条血脉,宁氏对他的宠爱那是可想而知的,几乎就是要心给心,要肝给肝,要天上的月亮就绝不会给他摘星星的那种。 而这回,步家独苗被蒋源这个众所周知的废柴给压了……消息一经传出,整个蒋家都沉默了。 蒋家虽也是名门,蒋国公也是为国尽忠的翘楚人物,和步老元帅是同期同僚,两人功勋差不多,能力差不多,门第差不多,除了步老元帅比蒋国公能生一点,早死一点之外,两人的履历都像是复制过来的一样。 步家这些年虽是没落了,可是只要是在那个年代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步家还有一个绝对绝对不能惹的人,那就是宁氏! 这个女人很是凶残,在嫁给步老元帅之前,那可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女侠,武功深不可测,摘叶飞花,取人首级易如反掌,打抱不平,惩奸除恶不在话下,豪气干云不输任何孔武男子,京城中至今仍然流传着有关宁氏的彪悍事迹,就是当今皇上对她也是三分礼让的,孔子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对于一个不太讲理,并且武功高的可怕的老太婆,就更加要小心应对了,因为,就算是皇上也很害怕这个蛮不讲理,武功高强的老太婆什么时候神经发作,半夜闯入宫里给他来一刀,那可真就冤枉死了。 所以啊,一个连当今皇上都害怕的人,蒋家又有什么理由不害怕呢? 秦氏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在婢女左右擦拭鼻烟之后才缓过神来,痛心疾首的喊道: “去把那个畜生给我叫过来!” 国公夫人一怒,国公府都在震动,当即上下齐心把大房长孙蒋源给押到了秦氏跟前。 蒋源被押着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袍本来就紧,如今已经拉扯更是发散衣乱,狼狈的不行,只见他带着哭腔对秦氏喊了一声: “老太君……” 秦氏一听他开声就像个鞭炮似的怒了:“不要叫我!你这个不孝子孙,成日不知道给府中长脸也就算了,竟然还日日跑出府外给我惹事,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蒋源一脸焦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不不不,孙,孙儿没有,孙儿是,是……” 秦氏越见他笨拙就越是来气,不等他结巴完,就对一旁同样顶着愤慨脸的蒋舫说道: “去拿家法来!我今日就要在这里看着他受刑,看这个蒋家的不肖子孙怎么咽气!” 秦氏一番话说出来,众人全都惊呆了,这是要当众打死蒋源的节奏啊!戚氏也惊得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跑到了蒋源身旁跪着,对秦氏求饶道: “老太君,夫君知道错了!求您网开一面,绕过他这一回吧。” 秦氏看见这两个肥肉墩子就更气了,她不理世事已经好多年了,如今一旦理会,那就断没有收回之理,当即手一挥,让人把戚氏拉开,心意已决的说道: “国公爷曾经定的家训,蒋家子孙若是敢在外胡作非为,伤人害命,那蒋家绝不容情,给我打!纵然是国公爷问罪,亦是因为这不肖子孙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 说着,蒋舫受命下令,守在一旁执行家法之人早已拿来了五寸粗的戒棍,着三四人将蒋源压在地面,就此下手。 蒋源细皮嫩肉,虽然从小过的不好,可皮肉苦却也没有吃过,当场就哀嚎起来,戚氏在一旁看的心惊,在顾不上其他,奋力挣扎着跑到了蒋源身旁,推开一个正在挥棍之人,挡在了他的棍下,抱着蒋源不肯放手,大哭叫道: “老太君,夫君纵然做错了事,可是也罪不至死啊。事情的原委还没有调查清楚,孰是孰非亦未定论,如何就能判了夫君死罪,纵然真的要判,也该交由府衙,如此在后院行刑,说出去老太君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戚氏的话让蒋家后院皆为之一震,因为是家事,所以,得以出席的也都是家里人,蒋修,蒋舫,蒋昭,二房的爷们儿全来了,女眷们倒是不方便出席,蒋修在朝为官,深知步家宁氏的彪悍,因此,对于母亲重责蒋源一事并未有所阻拦,只盼宁氏寻上门来之时,念在蒋家已然发落了蒋源的份上,不给蒋家制造更多的麻烦就行了。 至于蒋源,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真的被打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向来都是以孝顺自称的,如今母亲震怒,他自然要顾及母亲情绪,本是想在蒋源受够了惩罚之后,再由他出面求情,这样母亲的气也出了,蒋源也教训了,而他好人也做到了。 可是,他心里的这个小计划还未施行,就被戚氏给横加打断了,听她说的那些话,虽然也明白并不是毫无道理,但是长辈要发落晚辈,在他们这种勋贵世家里倒也不是什么做不得的事,关键在于,蒋源他是真的做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惹上步家的人。 这么多年来,宁氏苦守着步家,步擎元作为步家独苗,向来都是被宁氏宠的可以横着在京城里走,若有人不服,宁氏总会打到他服!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有京里名门望族嘲笑步擎元是孤儿,当天晚上,全家都被宁氏给端了,不连奴仆,光是主人家二十多口人,无论大小全都被吊在了树上,以藤条抽之,每抽见血,可把京里搅得是草木皆兵,人人惧怕,那之后,纵然人们心中腹诽,却是再没有人敢当面说步家一句不好。 宁氏就是这样一个极端护短的蛮横妇人。 如今蒋源对她独孙的行为已经不是口头谩骂,已经上升为谋杀了,口头谩骂已然那般下场,若是宁氏认定了蒋源想谋杀她的孙子,那后果…… 所以,这也是秦氏为什么这般生气的原因了。 戚氏的话非但没有让秦氏消气,反而一副气血攻心的模样,颤抖着手指,指着蒋源和戚氏这两堆肥硕的身躯,咬牙切齿的说道: “给我打!两个一起打!” 戚氏和蒋源抱在一起,共同承担,蒋源把戚氏压下,自己挡在她身后,纵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亦不松手,戚氏泪如雨下。 蒋舫和蒋昭看着他们受刑,不仅没有念在兄弟之宜上前求情,反而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状似无聊的凑在一起讲一讲育儿经,根本对大房的死活毫不在意。 就在此时,国公府外传来一阵慌乱的通传。 “步老夫人,您,您不能进去,小的还未通传。” “通什么传?老身要找那害我孙子的凶手算账,还需要你通传?给我滚开!” 一声洪亮的厉吼声之后,后院的拱门就飞进来一个人身,是门房的旺财,他是被人踢飞进来的。 蒋家中人见状全都愣住了,蒋舫和蒋昭赶紧伶俐的想从偏门离开去喊人,可是还未走到偏门,门扉就莫名其妙的被拍了起来。 拱门后走出一个气势万钧的老太太,只见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银白的发丝只以一根檀木簪子装饰,身穿绛紫色衣袍,使她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凶悍。 秦氏在看见这个老太太之后,就连憋气的病都不敢犯了,不由自主的就坐直了身体,惊恐的看着她。 宁氏冷眼扫过后院里的一切,目光在抱在一起的蒋源和戚氏身上流连片刻,然后才定格在秦氏身上,秦氏像被人戳了一下,就像是弹簧般站了起来,抽搐着嘴角,僵硬的说道: “妹,妹妹来了!老身有失远迎,还望……” “少在那儿文绉绉的放屁!蒋颜正不在,你就敢充门面了?也不怕把你们蒋家的脸全丢尽了!”宁氏说话自有一股叫人不敢反抗的气势,粗俗中带着威慑,气场足足甩了秦氏好几条街,冷道: “是谁弄伤了我的宝贝孙子?识相的就交出来,否则,纵然蒋颜正在,老娘也敢掀了你们蒋家的祖宗牌位!”   ☆、第十二章 弃车保帅 秦氏被突然造访的天策府宁氏的一番话气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是也许是年轻的时候,宁氏给过她太多阴影,所以她就算两侧丫鬟已经上来替她顺气,她也只敢指着宁氏,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修见母亲这样,虽然也知道宁氏彪悍,却不免上前与之理论一番: “步老夫人,您不经通传造访蒋府已是不速,如何还对蒋家列祖列宗出言不逊?岂非是欺人太甚吗?” 宁氏严肃的脸扫过蒋修,蒋修强自镇定才撑住了没有打退堂鼓,在一干儿孙面前保住了颜面。 “欺了,又如何?” 宁氏双眉一簇,一抬脚一跺下,蒋国公府都为之震动,后院一侧凉亭中的石桌就突然四分五裂,发出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蒋修惊得双目圆睁,幸好没有瘫软而下,也算是保住了读书人的风骨,可是,一颗心却不禁突突的直跳,嘴上却还要逞强抵抗: “步,步老夫人,你,你这是干什么?我蒋家世代忠良,与步家素无瓜葛,你如今这般欺上门,就不怕遭天下文人口诛笔伐,损了步家一门忠烈的好名声吗?” 蒋舫和蒋昭用佩服的目光看着自家老爹,老爹才是真勇者,敢直面宁氏这比猛虎还要可怕的老女人,看样子还试图和她讲道理 可是宁氏只是轻蔑一笑,对蒋修口中‘遭文人口诛笔伐’一事很是不屑,调转了目光,看向了跪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的两墩肥肉,冷冷说道: “只怕伤我孙儿的,就是你吧!” 戚氏手臂上也受了两下棍,蒋源正在给她揉,听宁氏话锋一转,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不禁缩了缩头,可是在看见戚氏惊恐的目光时,却又不禁挺了挺胸,吃力的站起身来,对宁氏抱拳低头认错道: “老夫人在上,令孙确实是被我压了一下,晚辈也是无心之失,奈何一身臃肿,行动不便,两目呆滞,未曾看见令孙立于晚辈身旁,一个踉跄,就把他给压了!” 宁氏的眉头越蹙越紧,两只手掌捏成拳头,竟然发出了咯咯作响的声音,看的蒋家人又是一阵心慌。 秦氏见状,不禁推开了身旁的丫鬟,往宁氏的方向走了一步,宁氏一回头,她却又不敢抬脚向前,于是仍旧站在原地跟宁氏说道: “好妹妹,原也是我这不肖孙子混账,我蒋家素来家规森严,门风刚正,可也不知怎会教养出此等劣儿,不瞒你说,就在妹妹来前一刻,我便已经在实行家法,只要步老夫人一句话,纵然是将这不肖子孙打死,亦是听凭发落的。” 秦氏的一番话让蒋源彻底寒了心,一双眼睛里满是泪光,却是倔强的不肯将泪落下,若说秦氏先前让打死他只是气话,可现在她跟宁氏的这番话却是要将他彻彻底底的整死了。同为蒋家子孙,缘何这位如此心狠,蒋源纵然与她不亲厚,可好歹在心里也是敬她为祖母的,如今看来,只怕他在这位祖母心中,还不如一个她宠爱的奴婢,竟是比之下人还不如的。 戚氏将蒋源的变化看在眼中,知道此时也不能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紧紧握住夫君的手,用无声给他支持和安慰。 宁氏听秦氏说完之后,就将一双厉眼扫向她,秦氏的神经一个紧绷,虽然心惊,却还是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想借此和宁氏冰释前嫌,纵然不冰释,也要叫宁氏别再来找她麻烦才行。 盯着秦氏看了一会儿,宁氏又将目光落在了心灰意冷的蒋源身上,只见他低着头,他身边的另一个胖墩竟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饱含了倔强和无惧,宁氏收回目光,在蒋府后院踱了几步,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宁氏一番思量过后,就突然甩袖对秦氏冷道: “我已经认识了他!若是我孙子有任何差池,纵然你今夜调集蒋家驻扎城外的护卫军,我亦会再次登门手刃了他!若是蒋家有任何包庇,你懂的。” 宁氏一句‘你懂的’让秦氏和一干蒋家人为之胆寒,宁氏的手段他们从前可是见识过的,那几户被她整治了的名门望族,如今可都已经消失在了京城贵圈之中,而她这看似孤儿寡母的步家却依旧挺立。 若是国公爷在家还好,宁氏最起码有个怕惧,只可惜,老国公身在边疆,纵然他们今夜开始传信,老国公也是赶不回来救他们的,更何况,这件事情,他们也不能让老国公知道,老国公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庸才孬种,对身边之人素不护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徇私,若是让他知道蒋家在京城被一介妇孺欺负的只能向他求救,那他不仅不会回来救他们,只会袖手旁观,并且之后等他归来,他们就等着吃好果子吧。 宁氏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如来时那般旁若无人的离开了蒋国公府。 秦氏这才敢暂时松一口气,蒋修立刻上前搀扶,秦氏顺了会儿气之后,看了一眼蒋修,蒋修立刻明白母亲的意思,搀扶着秦氏进了屋子,让蒋舫和蒋昭看着蒋源夫妇。 大概进屋了两刻钟的时间,只有蒋修一人走出,蒋舫和蒋昭立刻迎上去,对他问道: “爹,老太君怎么说的?” 蒋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蒋舫和蒋昭的问题,直接走下了石阶,来到了蒋源夫妇身前站定,说道: “源儿啊,今日之事因你而起。你可知错?” 蒋源拖着一身伤痛,对叔父抱拳一礼,说道:“侄儿知错。” 蒋修点头:“既然知错,那你可知如今该怎么办?” 蒋源抬头看了一眼蒋修,眸光一闪,遂摇了摇头,说道:“侄儿愚钝,不知叔父是何意。” 蒋修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 “你确实愚钝!今日之事既是因你而起,那便该因你而终,步老夫人如今点名了是要与你为难,若是我蒋家护你,倒也不是护不住,只不过,你确实有错在身,蒋家若是护你,那便是是非不分,会遭天下人指戳谩骂的,老太君自小将你养在身边,为的就是让你耳濡目染,将来成就一番事业,可是你不仅未曾成就事业,反而给府里惹来大祸,让祖母心忧心烦,此举实非孝子孝孙所为,故此事,当该由你承担,不可连累府中。” 蒋修一口气说完这些,便侧过身子,高傲优越之感油然而生,眼角余光瞧了瞧蒋源夫妇面如死灰的脸色,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一会儿我便让账房与你一同去到大房,将府中公物清点出来,大房虽生犹死,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并非不顾你的死活,私下与你一百两银今后度日,望你能够反省自身,认清错误,将来府中事宜亦不必你来承担,你在外好自为之吧。” 蒋源惊愕的看着蒋修,颤抖着双唇,呐呐说道:“叔父……这是要与侄儿分家?” 蒋修凝眉冷哼:“本就不是一家,何来分家之说?” “……” 蒋源这才恍然,是了,早在他爹那一辈,大房与二房已不知因何原因分过家了,那之后,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只是长辈尚在,大二房又同时都住在国公府中,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将他们视为一家人,如今被叔父一语道破,他这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执着有多么可笑。 蒋修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蒋舫和蒋昭也同时震惊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弃车保帅这种做法,只是没想到,父亲和祖母还真的能做出来就是了。 蒋昭向来都对大房无甚好感,因此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但蒋舫因小时候与蒋源一同长在老太君身边,因此对蒋源还颇有同情,替他说了一句: “爹,源哥顾然有错,打过就算了吧,再把他赶出去,他……他这样如何养活妻女,如何生活下去呀?” 不等蒋修开声,蒋昭就接过他大哥的话,说道:“大哥,如今是迫不得已的,源哥自己闯了祸,还把祸事带回了家里,这件事若是他对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是错的,若是蒋家对错不分,盲目包庇,那将来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在朝廷立足,你可千万不要糊涂,因小失大呀!” 蒋舫沉默了,不再说话,他与蒋源说是情分,却也未必真正亲厚到那种地步,替他说一句话,已是仁至义尽,若为了他再去顶撞父亲和祖母,蒋舫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见父亲已经对弟弟蒋昭投去了欣慰赞赏的目光,自己不禁心中一紧,为先前替蒋源说话的莽撞后悔不已。 如此一番之后,蒋源被名为避祸,实为驱赶的事就算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 蒋修当即就喊来了府里的五个账房,拿着历来的账本簿子,随蒋源夫妇去到了大房。 因为并不是将整个大房从蒋家赶走,而是保留大房之名,让大房的子孙出府罢了,所以,大房的公物财产还是必须留在蒋家的,这样一来,蒋源能带走的东西委实不多。 蒋源却是一脸平静的站在大房院子中央,看着几个账房在大房里进进出出,用笔墨记录财物,戚氏怕他崩溃,走过去牵住他的手,轻声说道: “夫君莫怕,纵然出去只有片瓦遮头,妾身都愿追随夫君,永不离弃。” 蒋源转头看着戚氏,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奈何身边人来人往,他终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反握住她的手,四手交握,给她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戚氏虽然心中讶异,却知此时不宜表露,便未曾多问。 蒋梦瑶被赵嬷抱在怀里,赵嬷一时情绪激动,大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娘子,我可怜的大姑娘啊!今后可该怎么活哟……” 蒋梦瑶被她抱着,不能动弹,扭头看了一眼胖爹胖妈,虽然一身的伤痕,满身的狼狈,可是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两人眼神中都迸射出一种‘终于要解脱’的快慰来,又看周围人来人往,清点着大房里外的财物,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刚才老太君的后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聪明对她前后一呼应,就差不多能猜出事态发展来了。 肯定是她的胖爹闯的那个祸有点大,蒋家感觉hold不住了,所以,才决定弃车保帅,把胖爹赶出府去,以求自保。 啧啧啧,这家人还真是现实啊!   ☆、第十三章 开府啦 在五个账房先生的盘点清算之后,整理出蒋源能够带出府的东西,不过一些日常用的物件和衣物,就连像样点的家具都没有分到一些,戚氏所带嫁妆本就不多,也不值钱,所以账房禀报了之后,府里‘特别开恩’让戚氏把嫁妆随蒋源一同带出府去。 他们一家三口,带着一个赵嬷,一个赶车的老刘,然后,就被管家领着去了侧门,侧门外备下了一匹马和一辆不算大的马车,蒋源让戚氏和赵嬷带着蒋梦瑶坐马车,自己则牵着马走。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这气派的府邸,心想这家人做的也真是够绝了,不过……送走他们容易,今后若是再想请回,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戚氏见蒋梦瑶趴在马车的窗口向外看,凑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阿梦是不是舍不得?”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她娘,摇摇头,说道:“阿梦没有舍不得!这样欺负爹娘的地方,我才不要待呢。”三岁的她已经能够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戚氏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目光也透过车窗看了几眼国公府外的光滑石墙,叹了口气,倒不像是担忧的幽怨,而像是松了口气,蒋梦瑶见她这般,不禁问道: “娘,现在我们去哪里呀?” 戚氏收回目光,看了看蒋梦瑶,笑了笑,说道: “娘也不知道,看你爹想去哪里,咱们就跟着他去哪里。” 蒋梦瑶虽然在心里对胖爹没啥信心,从戚氏的腿上跳下,又爬上了窗台,将头探出去,看了一眼牵马前行的蒋源。 虽然耷拉着脑袋,看起来萎靡不振,但却丝毫不见迷茫,脚下路也毫不迟疑,一路向南走去。 蒋梦瑶缩回了脑袋,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小小的脑袋瓜中形成,呵呵,也许……她的胖爹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敦厚可欺? 马车行了很远终于停了下来。 蒋源把马拴好之后,就喘着气跑到马车旁,从赵嬷手里先接过了蒋梦瑶,然后才腾出一只手来扶戚氏下车。 蒋梦瑶往四周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惊讶,两只小手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难道……真的让她给猜中了吗? “爹,这是什么地方?是咱们的新家吗?” 眼前的院子虽说不大,只是一般的农家小院,似乎有前院后院,院墙刷了白,区别于农家院子的篱笆墙,在他们面前,一道精巧的朱漆门开的极大,想必也是顾虑到院子主人家魁梧的身材而特意开大的。 蒋源对自家闺女笑了笑,却牵动了他嘴角的青紫,疼的眯眼嘶了一声,然后才对蒋梦瑶说道: “阿梦真聪明。” 蒋梦瑶捂着嘴的模样可爱极了,蒋源心情好的出奇,竟然无惧身体的疼痛,举着蒋梦瑶大转了三圈,在戚氏阻止之后才停了下来。 戚氏眼中也难掩惊喜,走到门前抚了抚这一看就是刚刷漆没多久的大门,在门上的铜锁上摸了又摸,对蒋源问道: “你何时置办的?怎未与我说起过?” 蒋源笑得欢快,从怀里摸了一把钥匙出来,一手抱着蒋梦瑶,一手将门锁打开,然后将钥匙交到了戚氏手中,说道: “我一年前就开始置办,不过我没多少资产,耗时比较久罢了。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事情未成,怕说了不能达到,徒增烦恼,如今事成了,时机刚刚好。” 蒋梦瑶听了胖爹的话,不禁在心中咋舌,是哪个说他爹蠢笨如猪来着?明明精的像只猴儿好不好!普通人有这城府,瞒着所有人置办了一间小宅院,整整一年都没有透过丝丝口风,有这样的心计与耐力,她爹今后做什么事还愁不成? 戚氏也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相公不告诉她的理由了,蒋源置办宅院这件事若是被蒋家知道了,那定然是不会成功的,还会落一个置私产的罪名,与蒋梦瑶一样,知道丈夫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蠢物,她也就够了。 一家三口走入了院门,蒋源将蒋梦瑶放在地上,蒋梦瑶这才像个小主人般开始参观起来。 这座小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前院,有后院,两进两出,前后各四间瓦房,院子里皆铺着大块的青石板,看着整洁又利索,前院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间矮房,是厨房和柴房,两边各开了水井,井边加了一块木头盖子,后院西北角有两株修剪过的桃树,一看就是按照戚氏的喜好来的,戚氏旁的花草一概不爱,只爱桃花。而东南角还另辟了一处小凉亭,凉亭里石桌石凳茶具一应俱全,地势略高,有三四阶台阶,稍稍高出院墙三四尺,想来是夏日纳凉之所,走近一看,凉亭原是架在一片小小池塘之上的,池塘通着山泉,里面养了十几条花红色的锦鲤,映衬着绿色浮萍,又是一处雅趣,这样只要坐在凉亭之上,既能远观景色,又能俯首逗鱼。 蒋梦瑶趴在凉亭的栏杆上看了一会儿鱼,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回到院中,拉着蒋源的手问道: “爹爹,我的房间是哪一间呀?” 蒋源指了指最东边的一间,说道:“那一间是主卧,你还小,就跟我和你娘一起住,不好吗?” 蒋梦瑶在他们俩之间看了看,人小鬼大的说道:“我已经不小了,我想要一间自己的房间。” 不知不觉,她已经做电灯泡做了三年了,以前在蒋家无可奈何,如今都出来了,她若是再不识趣一些,可就太不孝了。 蒋源听了女儿十分有主见的一句话之后,也不做主,而是看了一眼戚氏,戚氏才笑了笑,对蒋梦瑶说道: “那阿梦想要哪一间呢?你既然不愿与我们住在主卧,那后院剩下的三间房间,由着你挑,可好?” 蒋梦瑶真庆幸自己穿过来遇到了一对开明的父母,欢天喜地的跑过去挑房间了。 戚氏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不禁和蒋源交换了目光,这才对蒋源问道: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与天策府的事难道并不是真的?” 蒋源嘿嘿一笑,说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步老夫人也不会亲自上门来寻我晦气了。” 戚氏听后,脸上又是一阵担忧之色:“那可如何是好,纵然你在外置办了宅院,可若是天策府找来,又当如何应对?” 蒋源神秘一笑,看了看四周,用与他形象完全不符的精明对戚氏小声说道: “娘子放心,天策府不会找来的。” “为何?”戚氏见蒋源一脸笃定,越发不解她这相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因为……”蒋源故意拖长了鼻音,见戚氏焦急,这才说道:“因为步大公子根本不会有事,步老夫人又如何会来寻我麻烦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蒋源便对戚氏得逞的笑了笑,然后才走过去抱起了在三间房间门前犹豫不决的蒋梦瑶,问道: “阿梦可选好了?” 蒋梦瑶左右又看了一遍,就坚定不疑的指了指最西边的房间,与主卧一头一尾,互不干涉。 蒋源蹙眉看着女儿,说道:“怎的选那最偏的一间?” 蒋梦瑶抿着嘴看天,一副‘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模样,可把蒋源笑坏了,不过,他可是十分愿意宠着女儿的,只要是女儿说的,什么他都认为是对的。心想着,就依她,大不了以后不喜欢了再换好了。 戚氏对女儿的选择也没有意见,也许是她从小过的没什么人权,所以更加明白人权的意义,对女儿的选择从不强加干涉,但是她可不像是蒋源,对女儿盲目宠溺,在她看来,既然选定了,那就是选定了,今后就再不可反悔,所以,在最后拍板前,她还特地跟蒋梦瑶说了一声: “选了就不能变了啊,确定吗?” 蒋梦瑶当然确定!她要做一个聪明的,善解人意的女儿,她的胖爹胖妈如今不过才十七岁,夫妻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想在他们情到浓时的时候,还要顾及隔壁屋里住着闺女…… 不过,这个理由,打死蒋梦瑶她也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只盼望她的胖爹胖妈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替她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才好。 因为蒋源的未卜先知与未雨绸缪,才让他们一家不至于被蒋家赶出来之后露宿街头,狼狈不堪,进门第一天晚上,戚氏就让赵嬷做了一桌菜,又烫了壶酒,将这宅院里的五个人全都召集起来,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老刘是蒋家的车夫,但在蒋源他爹在时,他就替他爹赶车,孤家寡人的他就一直依附着大房过活,也只替大房干活儿,因此蒋源对他格外看中,他也只对蒋源一人忠心,所以,这回出府,蒋源谁都没带,却是把老刘带了出来。 赵嬷自不必说,虽然她对这乡野宅院并不是很满意,但是在戚氏的管束之下也是收起了不满,主动承担了继续照顾娘子和大姑娘的生活起居一事。 一顿饭吃过之后,他们就就正式的在外开府啦!   ☆、第十四章 我的个乖乖 蒋梦瑶虽然选定了房间,但是却是计划外的事情,还得第二天去给她布置一番,所以,当天晚上还是和她的胖爹胖妈睡在一起的。 当晚蒋源就给戚氏交了底,把他的所有小金库全都上交,一家三口坐在床帐中,蒋梦瑶坐在胖爹腿上,看着自家娘亲清点财物。 戚氏一手算盘打的十分顺手,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财物清点完,对蒋源说道: “三百二十八两九十七钱。” 蒋源点点头,说道:“这是我这些年存下来的,外加这座宅院,就是我所有的积蓄了。我知道不多,但你们先用着,我会去挣钱的。” 戚氏看着蒋源好一会儿,却是没有说话,蒋梦瑶见她一脸的感动,偷偷一笑,转头对蒋源说道: “爹,你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我娘没有嫁错你呢。” 蒋源被自己女儿这么一夸,当即高兴的找不着北,嘿嘿嘿的傻笑,戚氏也被蒋梦瑶这句话逗笑,当即横了她一眼,佯作生气道: “就你话多!” 蒋梦瑶得意一笑:“难道娘不是这么想的吗?以前阿香那里有十颗糖,阿秀只有一颗,我跟她们要糖吃,阿香给了我一颗,阿秀也给了我一颗,她们俩相比,难道不是阿秀更好一些吗?” 阿香阿秀是她在国公府里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 戚氏听了蒋梦瑶的话,与蒋源对视一眼,不禁失笑,故意问道: “既然她们俩都给了你一颗,为何阿秀比阿香好呀?” 蒋梦瑶从蒋源腿上站了起来,站在最里面,单手叉腰对戚氏说道:“因为阿香只给了我她拥有的一成,可是阿秀给的是她的全部呀,就好像爹爹,他虽然没什么钱,可是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咱们,那就说明,爹爹对咱们是全心全意的。这样一个男人,难道不是好男人吗?” 蒋梦瑶这番话,让蒋源不禁拍手叫好,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戚氏也是颇为惊讶,将蒋梦瑶拉到身边,说道:“你这小脑瓜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蒋梦瑶顺势坐入了戚氏怀中,搂着她的胳膊问道:“娘亲难道喜欢那种对你有所保留的男人,不喜欢爹爹这种对你全心全意的男人吗?” “……” 戚氏的脸一阵通红,蒋源却是捧腹大笑了,戚氏见他们父女俩如出一辙的调笑神情,不禁将蒋梦瑶从身上抱起,送入了蒋源怀中,然后啐了他们一口: “人小鬼大,巧舌如簧,去去去。” 戚氏说完,见那父女俩依旧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她,不禁更加羞怯,将床铺上的东西全都收好,就兀自背对着他们躺下了,裹上了被子,一切看似平静,但红透了的耳廓却出卖了她,蒋梦瑶和蒋源对视一眼,笑得更加欢腾了。 第二天一早,蒋源就出门去了,戚氏独自坐在堂屋中打算盘,一边算还一边写着什么。 蒋梦瑶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就来到戚氏身边,爬上了椅子,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家娘亲的小胖手十分灵活的打算盘,戚氏算了多久,蒋梦瑶就看了多久,最后戚氏终于算完,蒋梦瑶才开口问道: “娘,你在算什么呀?” 戚氏也不敷衍,对她说道:“你爹既然把这个家交给我当,那我就要好好的当,我把余钱分一分类别,按照每天可能支出的用度算了一算。” 蒋梦瑶眨着眼想了想,又问:“那算出什么结果了?” “结果就是……凭咱们现有的银钱,还能平安无事的渡过六个月。”戚氏又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账目。 “六个月?”蒋梦瑶将身子趴的更向前一些,说道:“那六个月之后呢?” 难道要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吗? 戚氏抿嘴笑了笑,然后便收起了面前的纸张,在蒋梦瑶头顶拍了拍,说道: “放心吧,爹娘不会让阿梦饿着的。” “……” 说的好像她只担心自己的肚子一样。 赵嬷从院子里走进来,端了一只瓦罐进来,看见蒋梦瑶也在,就对她招呼道: “大姑娘也在啊,正好,奴婢炖了银耳莲子羹,快来喝点。” 蒋梦瑶凑过来看了看,摸着肚子说道:“我不太饿,不吃了。” 赵嬷将瓦罐放下,揭开了盖子,露出里面一大锅晶莹剔透的羹汤来,一边给戚氏盛碗,一边说道: “不饿也可以吃一些的嘛。都是流质,不撑肚子的。” 蒋梦瑶被赵嬷拉着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小碗银耳羹,手里被塞了一把小勺,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喝上的戚氏,又看了看赵嬷无比幸福的神情,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娘会长这么胖的原因…… 蒋梦瑶一边搅动着,一边看着一旁胃口极好的娘亲,虽然她吃的很文雅,但是一口一口的从未间断,足足喝了三大碗才意犹未尽的将空碗递给了赵嬷,看了看蒋梦瑶,戚氏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问道: “阿梦怎么不吃?不爱吃吗?” “……” 娘啊,你要我说什么好呢?说我可不想长成你这二百五的身材吗?支吾的说了句: “我不太饿,吃不下。” 戚氏这才开恩,说道:“既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拿来别浪费了。” “……” 接着,蒋梦瑶就在赵嬷失望的眼神中看着她娘把第四碗又给吃掉了,娘啊,你可不能再吃了喂! 轻飘飘的把蒋梦瑶碗里剩下的羹汤又吃了下去之后,戚氏才摸了摸肚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正要出去走一圈,就听见外头有人喊道: “娘子在家吗?我是金燕。” 赵嬷从厨房走出,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之后,就去开了门,显然她是认识外头这个人的,一开门就把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长得很平常,一点都不像她的名字那么惊艳,明明有些年纪了,可是却还梳着姑娘家的头,未曾盘髻,古代女子成亲之后就是妇人了,有专门的妇人髻,这个女人至今没盘头,难道是至今未婚吗? 只见她看见戚氏就眼前一亮,笑着走上前来对戚氏行礼,看见蒋梦瑶站在一旁,也顺带给她行了个礼,戚氏抬手让她起来,指了指主位下首的位置说道: “坐吧。我当你要下午才来呢。”戚氏对待外人时自有一股主母的架势,虽然那身肥肉让人感觉很是出戏,但总体来说还是颇有气派的。 金燕刚坐下,听戚氏开口说话,就又赶忙站了起来,说道: “娘子召唤,奴婢怎敢耽搁,一早收到娘子的书信,奴婢就赶了过来。” 戚氏点点头,挥手让她坐下,然后才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蒋梦瑶站到戚氏身后,好奇的看着这个初回登门的女人,看样子她和娘亲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秘密,只见金燕听了戚氏的问话,就赶忙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纸来,说道: “今年春耕早已结束,上一季的收成还不错,五十家佃户皆交了租钱与粮食,有两个想赖账的,奴婢也找人去教训了,并且按照娘子的意思,在他们五十户人家里挑选了一正一副两个总长出来,私下免了他们的租赋,让他们专管监督,成效很是不错,鲜有偷懒的了。” 戚氏低头翻看着金燕交来的账目,点点头,说道: “接下来每三个月考核一次,明着告诉他们,总长没有固定人选,这个月是他,下个月也许就是其他人,一切都是以能耐说话,让他们各自努力吧。” 金燕认真记下戚氏的话,蒋梦瑶听到这里也是咋舌不已,乖乖,她的娘亲怎么突然转变了温婉的风格,有点霸道女总裁的感觉啊,看样子,她娘也不是吃素的,外面似乎也有着一份不小的私产呢。 佃户……种田的? “行了,把账目留下,你回去吧,今后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你有事就来这里找我。” 戚氏将账目收下,对金燕说道,可是金燕却是不走,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对戚氏说道: “是,不过还有一事,请娘子定夺。” 戚氏抬眼看了看她:“说吧。” “就是如今租出去的地有三十多顷,鲁家村的村户足有千户之多,如今也只有五十多户租到了田地,那日鲁家村的村长来找过我,说是想再多租一些田地,这件事我不敢做主,便与他说回来问过主家之后再说。” 戚氏听后想了想,说道:“鲁家村怎的如今这般缺地了?他们村不是靠着岳阳河,大多村民都靠捕捞鱼虾过活的吗?” 金燕对答道:“是,从前鲁家村都是靠捕捞鱼虾生活的,可是,再多鱼虾的河,也经不起几辈人的捕捞啊,如今岳阳河里的鱼虾少的可怜,哪里还能供这么多村人捕捞呀!靠捕捞吃不上饭的村民可不就得另想出路了吗。” 听了金燕的话,戚氏敛目想了想,然后才将手里的账本合上,说道: “田地我手里确实还有,不过租不租给他们还得另说,你替我跟那鲁家村的村长说一声,明日我去一趟,与他详谈过后再说吧。” 金燕点头称是,然后便提出告辞:“是,我这便去传话,娘子若是无事,我便先回了。” 戚氏挥挥手,说道:“去吧。” “……” 金燕走后,蒋梦瑶看着她娘的目光,已经足以用惊吓来形容了。 先前就听了个大概,但是就这个大概也足够蒋梦瑶震惊的了。她娘如今租给村民的田地就有三十多顷,三十多顷是什么概念,一顷等于十五亩地,三十顷就是四百五十亩,一亩地等于六百六十平方米,我的个乖乖啊!一座世贸大厦才占地多少啊?并且听她娘的口气,她手里似乎还不止三十顷的地……地主中的周扒皮,土豪中的战斗机啊! 原来她娘不是任人欺负的吉娃娃,而是韬光养晦的大狼狗啊!   ☆、第十五章 商谈 那个叫做金燕的女人离开之后,蒋梦瑶才走到戚氏身旁对她问道: “娘,她是谁啊?” 戚氏将她的刘海顺了顺,才对她反问道:“阿梦想不想以后吃的好一点,用的好一点?” 蒋梦瑶看着她娘,乖巧的点点头:“想。” 戚氏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说道:“娘现在做的事情对世家望族来说是最为不齿的,世家固有清贵之名,若不到万不得已,后辈皆不可从商,这是规矩,娘……坏了这个规矩呢。” 蒋梦瑶看着自家娘亲,觉得戚氏说的并不像是假话,从前只在历史书里看过‘士农工商’,在古代,商人的确是最不入流的。 “功勋世家自有封赏积蓄,皆以清贵传家,子孙后代不得从商,怕坏了门风,虽不曾在家规中列出,但这却是百年流传下来的老规矩。这件事我也跟你爹说起过,他倒是不反对我去做些事情,不过,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总是一个不妙的把柄。” 戚氏说着话,脸上自泛出一股羞愧之感,蒋梦瑶对她爹知道这件事表示不奇怪,但是对戚氏的这番言论却是持保留意见的,从戚氏的腿上跳下,挺直了腰杆对戚氏说道: “娘,这种破规矩,咱们不守也罢!去他的清贵传家,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谈什么清贵?凭什么世家子弟就高人一等,凭什么商人就低人一等呢?买货贩货是凭自己的双手挣的辛苦钱,凭什么就该受人歧视呢?不偷不抢怎么就成错了呢?” “……” 戚氏惊呆的看着自家闺女,被她一席话说的愣住了,良久后,才伸手摸了摸闺女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才放心了下来,说道: “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蒋梦瑶这才捂住了嘴巴,惊觉自己一时激愤说的太多了,简直超乎了一个虚岁四岁的孩童说话的范畴,但见戚氏并没有生气,只是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蒋梦瑶这才放下了手,对戚氏说道: “没有人教我。”算了,说都已经说了,这个时候再装就太假了。 戚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纵然是为了我的阿梦,娘亲也非要这么做不可的。” 女儿这般聪慧,若是将来有好去处,却因为她亲爹亲妈不济而遭人嫌弃,那才是她这辈子最懊悔的事情呢。所以,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要搏一搏,纵然不能给她留下什么美名,最起码要给她置办一份像样的家业和嫁妆出来,不至于去了夫家,像她这般处处受制,遭人白眼。 蒋梦瑶自然不知道自家娘亲已经开始为自己出嫁打算了,以为戚氏是说想让她生活上过的好一些,过去搂着戚氏的胳膊,跟她撒娇说道: “娘,明天你去鲁家村,带女儿一起去,好不好?” 她现在对胖妈的事业可是很感兴趣啊,她真的想见识见识,拥有几十顷地的地主婆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戚氏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道: “带你去可以,但是你要答应娘,不可下车,跟娘一同坐在车里才行。绝不可露出真容,好吗?” 蒋梦瑶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她不是要跟人谈生意吗?坐在车里怎么谈?但是蒋梦瑶也明白这个时代女人做事的尴尬,便也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蒋源从外头回来,已经是戌时过后,戚氏早已让蒋梦瑶先吃了饭睡下了,自己坐在灯下一面绣花样,一面等待蒋源。 轻手轻脚从外头走入,蒋源先跟戚氏笑了笑,然后才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睡过去的蒋梦瑶,戚氏无声的拉着他去了屏风,将她放在食盒中温着的吃食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蒋源却对她摇了摇手,戚氏讶异的问道: “嗯?相公吃过了吗?” 蒋源又摇摇手,指了指睡床,对戚氏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不饿,快去睡吧。” 戚氏料他已经在外吃过了,便没再说什么将东西又收回了食盒,然后就进去帮蒋源换了身贴身的中衣,自己除了外衫之后,夫妻两人便尽量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生怕惊动了女儿。 可是,蒋梦瑶自从她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醒了,见他们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只觉得被人爱护的感觉真好,心里暖暖的。 待他们爬上了床之后,戚氏便跟蒋源说道: “明早我带阿梦出去一趟,去鲁家村,我们不下车,就把村长叫到车外说几句话就回来。” 蒋源点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明天让老刘陪你们一起去,这些日子就先苦了你们娘儿俩,下个月我再找两个丫头回来伺候你们。” 戚氏转过身子,看着蒋源,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在蒋梦瑶的上方交握住手,只听戚氏说道: “只要咱们一家好好的,我才不在乎有没有丫鬟伺候呢。” 蒋源又是傻傻一笑,戚氏这才又想起了正事,对蒋源说道:“今日金燕来了家里,交了之前的帐,说鲁家村的村民还想再租些田地,相公觉得如何?” 蒋源想了想后,才回答道:“若他们还是种田的话,我倒有些担心,毕竟三十顷的土地租赁出去,本就是个浩大的工程,纵然是这些地,咱们都不能让外人知晓,若是再租,那么大的一块田地,只怕会招来有心人的算计,到时候查到咱们身上,只会得不偿失。” 戚氏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三十顷的田地倒也不算惹人注意,毕竟鲁家村是一个有近千户居民的村落,村外有三十顷的良田亦不稀奇,若是再多租给他们,的确是会有些风险,这也是她没有当即答应金燕的原因,总想着这事要跟相公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那该如何?明早我去拒绝了他们吗?”若是拒绝,也是一笔损失,他们家正是用钱之际。 “拒绝……倒也不必。”蒋源也翻了个身,两手交叉胸前,思量一番后,才对戚氏说道:“你手里的这百顷田地是岳母的嫁妆,你可完全舍得出来?” 戚氏当即说道:“当然舍得!这百顷田地虽随我娘嫁入戚家,但是却从未发挥过作用,戚家以诗书传家,向来清高,不事田地,因此那块地契一直被我娘藏着,我嫁入国公府后,原以为这块地还是用不上的,可是,到了如今这地步,若是再不作用,咱们就真的没有翻身之力了。只要相公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绝不会舍不得。” 蒋源听了戚氏这番话,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若不是他们中间还有个闺女在睡觉,他真的想把妻子搂入怀里,现在也只能化感动为平静,握住戚氏的手,说道: “田地可以租赁,但是却不是让他们种田了,让他们开田挖地,注入河水,养些鱼虾倒是可行。反正鲁家村祖祖辈辈皆是以捕捞鱼虾为生,他们对鱼虾的习性定然知之甚祥,养鱼虾虽然前期工程浩大了些,不过后期收益应该可观。” 对于蒋源的这个建议,戚氏想了又想,然后才说道: “养鱼虾倒也行,反正鲁家村那头便是岳阳河,只需开几条渠道,河水便可灌溉入田,只是要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鱼虾的苗呢?没有苗,又如何长成鱼虾呢?” 戚氏的担忧也让蒋源语塞,先前他只是想到不想让田地过多的暴露,却没有想过这个现实的问题。 床帐中一阵沉默,夫妻两人皆开动脑筋,思考着问题,却没想到,本来最不应该出声的却突然开声了。 只听蒋梦瑶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床帐中响起: “既然是养殖,干嘛不养一些值钱的东西呢?” 蒋梦瑶突然说话,吓了这夫妻俩一跳,同时转头看向她,戚氏惊道: “小丫头,原来你是装睡的呀。” 蒋梦瑶从床上坐了起来,嘟着小嘴说道:“我想真睡来着,可是你们不让我睡呀。” “……” 戚氏又被这小丫头弄得语塞,看了一眼蒋源,只见蒋源见着女儿,顿时就从一个精明的丈夫,变回了傻气的亲爹,将蒋梦瑶抱着坐到了自己肚子上,然后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头,说道: “爹爹不好,把阿梦吵醒了。不过阿梦刚才说什么?你想养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蒋梦瑶在亲爹肚子上调整了一个好姿势,然后就在床帐内环顾一圈,指着戚氏先前从头发上卸下来的一根簪子说道: “养珍珠吧,我喜欢珍珠。” “……” 此语一出,可把这夫妻俩给乐坏了,戚氏别过头去笑,蒋源则当着面笑得肚子一动一动的,又在女儿的脸颊上捏了捏,说道: “我女儿真有见地,还知道珍珠是在水里养出的。” 蒋梦瑶见他们这副模样,不禁将嘴嘟的更高,她长得可爱,这么一来,就更加可爱了,看的蒋源直冒傻气的看着她笑。 “我说真的!既然都废了那么多人力了,干嘛只是养鱼虾呀!鱼虾才值多少钱呀!” 戚氏失笑:“傻孩子说傻话,我还想养黄金呢。咱们养的出来吗?” “……” 蒋梦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就算她异想天开好了,还不死心的嘟囔了一句: “珍珠真的可以养殖的!卖蚌的肯定知道怎么让蚌开口却不死,咱们再往里面投些硬物,这样过不了几年,硬物就会被珍珠质包围了,这样既不费时,珍珠看起来还大,又费不了什么成本的。” 戚氏和蒋源听了蒋梦瑶的话,全都做出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来,戚氏见蒋梦瑶眼睛清亮通红的模样,不禁心疼,将她从蒋源肚子上抱了下来,放入了被褥里,轻声说道: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爹娘也不说话了,咱们都快睡吧。” 蒋梦瑶又叹了口气,然后才闭上了眼睛,戚氏也躺下睡了过去,只有蒋源独自睁着双眼,看着被月光映衬着有些微蓝的床帐,久久未曾动弹。 女儿的一番话,在他耳旁回荡,使他久久不能平静。   ☆、第十六章 有客到 第二天一早,戚氏便起床给还在睡觉的父女俩打来了热水,然后便和赵嬷一同去厨房里做早饭了。 蒋梦瑶起床后,让蒋源帮她把衣服穿了起来,然后坐在床前,等她爹笨手笨脚的给她洗脸,原本这些事情她都能做,可是,看胖爹一副十分想为她服务的殷勤样,蒋梦瑶也就坐着不动,享受一番不是特别舒服的服务啦。 戚氏把早饭端进了房,是一锅热米粥和一大盆馒头,搭上四小碟酱菜,放在桌子上,先把蒋梦瑶安置好,然后就让蒋源一起来吃,可是蒋源却随便擦了擦脸,穿好衣服之后,就摆摆手,说道: “我不吃了,你们吃,我出去一下。中午怕也不能回来,不用等我吃饭了。” 戚氏连筷子都给他拿好了,听他这么说,不禁奇怪:“吃了早饭再去吧。” 蒋源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饭,露出一副‘其实我很想吃’的表情,却也只是一瞬,便转移了目光,摇头道: “不了,跟人约好见面,不好迟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蒋源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戚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疑惑了好一阵,然后才看了看正小口小口喝着稀粥的蒋梦瑶,说道:“不是嫌吃的不好吧?从前少说也好吃三碗粥,五个馒头的。” 蒋梦瑶看着戚氏自言自语,给她娘舀了一勺酱菜放在粥碗上,说道: “爹都这么大了,自己总能找到地方吃饭的。娘你也快吃,吃完了咱们还要去鲁家村呢。” 戚氏点点头,端起了饭碗,正要吃,突然反应过来,对蒋梦瑶说道: “哦,今天不去鲁家村了,我让金燕另约了时间,你这小孩子家家的也别总想着出门,待会儿娘教你绣花,这才是女孩子该做的正事。” 蒋梦瑶一脸快哭的呆滞看着戚氏,用极其失望的声音说道:“啊?为什么不去了呀?” 戚氏斯文的咬了口馒头,然后才说道: “我和你爹都觉得鲁家村的事要放一放,所以,今天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 蒋梦瑶终于又一次体会到那种‘幼儿园明天要春游自己却病了’的那种惆怅感,娘,不带这么玩儿的! 闷闷不乐的吃完了早饭,就在戚氏准备提溜着闺女回房绣花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没过多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蒋源的家吗?” 赵嬷从厨房走出,看了一眼戚氏,这才过去应门:“是,请问是哪家找?” 门打开之后,只见一位笑容满面,瘦骨嶙峋的少年站在门外,对前来开门的赵嬷作揖道: “在下姓步,请问蒋兄可在家?” 赵嬷也是大家调、教出来的,待客方面自然礼数周全,当即点头屈膝回礼,说道: “我家相公此时外出了,只有我家娘在在家,这位公子请留下姓名,待我家相公回来之后,必定告知,再去拜访公子。” 只见那公子却是摇摇手,嘿嘿一笑,说道:“我不找蒋源,你不用告诉他我来了。我就问问他在不在家。” “……” 此番言论,也是让赵嬷彻底傻眼了,臭小子,耍弄你奶奶呢?行动上却是对这位不速之客多了几分警惕,那少年见赵嬷如此,也不再多话,拍了拍手,就见他身后走来好几个大汉,两个一抬,足足抬了十几箱东西放到了蒋家的庭院中。 赵嬷阻拦不住,这下就连戚氏也惊动了。 “怎么回事?这是何物?” 戚氏往门口一站,身形摆在那里,只见那姓步的公子立刻迎了上来,对她行礼,说道: “嫂夫人好!在下有礼了。” 戚氏也对之行礼,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找我家相公?他不在家,这些东西却是何意?” 那步公子嘿嘿一笑,说道: “就是因为他不在家,所以我才能送来啊。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拿不出值钱的,就是一些普通的谢礼罢了,我原想当面给蒋兄的,又怕他不收,所以才想着给他送家里来的。” 戚氏看着面前这其貌不扬,瘦骨嶙峋的少年,脑筋一动,便问道: “阁下是否步家大公子步擎元?” 那少年一愣,然后才笑问道:“嫂夫人如何得知?” 戚氏微微一笑:“这天下又有几个步公子呢?”若是十多年前,步家的确香火鼎盛,一门十杰,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只可惜十年后的步家,堪称‘步公子’之人却是独此一家的。 步擎元一想也是,点点头,正式对戚氏介绍道:“在下步擎元给嫂子请安了。” 戚氏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两圈,并没有任何伤着的痕迹,果真如相公所言,步家公子根本没有受伤,而受伤事件,肯定是这两个人串通好了做的事情,其中缘由,戚氏猜不明白,但她知道,步擎元绝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就是了。 “步兄弟多礼了,这些东西……” 不等戚氏说完,步擎元就先一步接话说道:“这些东西真不是什么值钱的,我也是在家躺了好些天才知道蒋兄遭我连累,被赶出了家门,我怕你们在外生活物资缺乏,这才送来的。” 说完这些,步擎元就命人将十几台箱子全都打开让戚氏过目,的确并不是什么金银之物,而是一些布匹衣料,生活用具,甚至还有两箱子鱼肉和蔬果。 戚氏的脸上露出迟疑,步擎元也不多留,便直接告辞道: “蒋兄与我是至交,我俩都不是扭捏客套之人,东西已经送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嫂夫人安好,我这便告辞了。” 步擎元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就果真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走出了蒋家小院,留下了满院的物件吃食,倒叫戚氏措手不及了。 只好让赵嬷先看着收拾一下,推到院子的一边去,还是要等蒋源回来,是搬是退,她们这些女人可抬不动。 “娘,那个步公子不会就是被我爹压着的那个人吧?”蒋梦瑶躲在门后亲眼观看了先前的那一幕,小脑瓜动的飞快,顿时就想通了其中奥义。 戚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 “唉,也不知你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看来咱家是要再添两三个人了,要不然出了事,连个跑路报信的人都没有。” 蒋梦瑶不管这些,兀自在那些箱子旁穿行,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果真是如那个步公子说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全都是生活用品,看来他是真的担心他们在外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吃的。 该说他是厚道呢,还是厚道呢? 顿时将她爹的这个朋友上升到了知己的地步,若不是知己,又岂会真的这般替你考虑民生问题,顶多送几两金银来,便算是礼道了。 蒋源是半夜才回来的,戚氏在灯下等他都睡着了,听见推门声才醒过来,揉着眼睛站了起来,蒋源立刻就迎了上来,说道: “怎么还不睡呢?” 戚氏睡眼惺忪,说道:“相公不回来,我总睡不安心。” 蒋源傻傻一笑,两只大手捧着戚氏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才牵着她的手,往床铺走去,蒋源一脸的疲惫,精神萎靡,戚氏想问他白天去哪里了,怎会这么累,可是蒋源头刚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让她想问也没有机会,更加别说是告诉他步擎元白天送东西来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戚氏照旧早起,与赵嬷一同煮了早饭端进房,看见蒋梦瑶正站在床前看着自家胖爹,看见戚氏进来,也就出去了,说道: “娘,我爹是不是病了?” 戚氏走进去看了看,只见蒋源被蒋梦瑶的话逗笑了,从床沿上站起身来,故意扭了扭腰,做出一副很有活力的样子,说道:“爹爹好得很,怎会生病呢?” 戚氏也觉得这两天的蒋源有些不对劲,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然后说道: “是不是着凉了?要不找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蒋源捏了捏她的手,微笑道:“我好的很,哪有生病?别瞎想了。” 然后就走出了屏风,戚氏跟在身后,对他说道:“我今儿煮了肉糜粥,鲜美的很,你尝尝,保管好吃。” 蒋源站在桌子前看了两眼,然后就迅速的避开了目光,对戚氏笑道: “不了,我今儿还约了人谈事情,你们吃吧。” “……” 蒋源说完这些,不等戚氏反应过来,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戚氏跟着追了几步,见蒋源还是不回头,就站在门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肉糜粥,颇觉得有些委屈,她生怕他吃的清淡,早晨特意熬了这粥,没想到他竟一口也不吃。 沮丧的回过头,看见女儿正吃的香,对她直点头,说道: “娘,这粥真好喝。” 戚氏弯唇一笑:“好喝就多喝点,锅里多着呢。” 蒋梦瑶一看戚氏就知道胖妈在纠结什么,擦了擦唇后,说道:“娘,你这粥是给爹爹熬的吧,他竟然一口都不吃,真是不解风情,唉。” 戚氏被蒋梦瑶的话逗笑了,没好气的白了她乙一眼:“小丫头家家的,知道什么叫风情吗?在外头可别瞎说,叫人平白笑了去。” 蒋梦瑶吐吐舌,正待反驳,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老刘的惊呼声: “哎呀,快来人啊,大公子晕倒了!”   ☆、第十七章 减肥说 随着老王的一声惊叫,戚氏和蒋梦瑶都慌忙放下了手里的饭碗,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只见蒋源果真倒在了门前。 “相公,相公!” 戚氏整个人都慌了神,跪在地上想把蒋源拍醒,赵嬷和老刘也蹲在地上没了主意,蒋梦瑶见状,果断喊了一声: “咱们快把爹爹扶回去吧。”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用尽了全力,把蒋源从地上拉了起来,幸好老刘的力气还算大,他被蒋源靠着,勉强还能站住,戚氏和赵嬷从旁协助,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把蒋源给扶了回去。 蒋梦瑶继续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刘叔去请大夫,赵嬷嬷去打些凉水来,娘你将爹爹的外衫除了,让他躺的舒服些。” 混乱之中,大家下意识的听从指令,蒋梦瑶留在房间里和戚氏一同替他爹宽衣,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戚氏忙着忙着就突然哭了出来: “你爹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娘儿俩可怎么办啊?” 蒋梦瑶满头黑线,冷静的对戚氏说道:“娘,爹还没怎么样呢,你别哭了。” 戚氏这才收住了眼泪,继续做完了工作,把蒋源盖在被子里,老刘请的大夫很给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赵嬷主动接过了大夫手里的药箱,戚氏给他在床前端了一张椅子,大夫坐下后,闭目把脉,不一会儿就睁开了,讶然的看了一眼戚氏,说道: “夫人,尊夫没病啊!” 戚氏的眼睛红红的,露出不解:“可是,没病怎会晕倒呢?他从前从未这样过。” 大夫捻须说道:“尊夫只是气血虚弱,一时头晕目眩,内外失调,五脏充血,所以才会晕倒的。” 见戚氏仍旧不懂,老大夫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叹了口气,直言道: “哎呀,就是饿的!”非要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真是的。 “……” 戚氏正在抽泣的神情呆住了,蒋梦瑶愣住了,赵嬷和老刘傻掉了! “饿,饿的?” 戚氏反应过来之后,连脸颊边的眼泪都忘记了擦拭,就那么滑稽的重复着老大夫的话。 老大夫无奈的点点头,对于这家人搞出的乌龙事件很是无语,不就是一个胖子因为没有吃饭而晕倒了吗?要不要搞得像是人命关天一样啊?把他从饭桌上硬是拉了过来,要知道人不吃饭当然会晕倒啦,真是没常识! 面对老大夫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戚氏臊的一脸,让赵嬷拿了银钱付过诊金,又亲自把他送出门去,道了声抱歉才又回到了房间。 就看见蒋源竟然突然就醒了过来,不顾一切的从床上冲下地,鞋也没有来得及穿,就如饿熊般扑到了饭桌上,就着戚氏和蒋梦瑶还未吃完的碗,呼噜呼噜就喝起了粥,连勺子筷子都不要一把,直接往嘴里灌的节奏,根本停不下来。 戚氏和蒋梦瑶再次傻眼,有志一同在桌子旁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戚氏给蒋源盛粥,蒋梦瑶趴在椅子上给他爹递馒头。 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吃喝,蒋源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捧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喘气,大呼:“唉,饿肚子的日子可真难过啊。” “……” 戚氏和蒋梦瑶又是满头黑线。 蒋源的这一乌龙事件最终的调查结果,让蒋梦瑶哭笑不得,她这胖爹也是前卫了,竟然主动想起了减肥这件事来,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励志的节食减肥,据说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了,这对一个身体需要大营养才能维持下来的胖子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戚氏听完缘由之后,就坐在一旁饮泣,说蒋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把蒋源弄得慌了手脚,不断的给她擦眼泪。 “娘子莫哭,我今后再不胡闹了,好不好?” 戚氏一把拍开他的手,说道:“你也知道你是胡闹!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蒋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哭丧着脸,给戚氏擦了眼泪之后,就皱着脸说道: “我知道错了。我想快速减轻体重,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不吃饭这一条了。” 蒋梦瑶听了爹爹的话,也爬上了床,对这糊涂的胖爹说道:“爹,不吃饭减肥是错误的!伤害身体不说,还没有成效,就像你一样,把自己先饿坏了,然后起来暴饮暴食,这非但让你这两天的白白饿了,而且体重只增不减,多不划算啊。” 蒋源听了女儿的教训,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说道:“爹爹知道了,下次一定不绝食了。” 戚氏自己擦了眼泪,抬头对蒋源问道:“相公,你这样好好的,干嘛突然想减轻体重呀。” 蒋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样的体型……真的好吗?从前在府里是没办法,如今都出来了,咱们若还依旧这样下去,将来你让别人如何看待咱们阿梦呀!我受这一身肥膘压制,纵然想习武都不能,将来又如何保护你们娘儿俩不受人欺负呢?” 蒋源的一番话让戚氏听得微微晃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赘肉,也是幽幽一叹: “可是这件事……又如何能轻易做到呀!”她自小当然也是受这一身的肥肉所困,走到哪里都受人歧视,自己内心也充满了自卑的,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节食这条危险的路呀。 蒋源经过此事,也对减肥一事感到了绝望,想起自己这身肥膘给自己带来的苦恼,不禁也跟着妻子后头,唉声叹气起来。 蒋梦瑶看着胖爹胖妈这样,不禁问道: “爹,娘,你们真的想减肥吗?” 胖爹胖妈两双细长的小眼睛同时看向了她,蒋梦瑶站在床铺之上,轻咳了一声,说道: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们减肥,你们会听吗?” “……” 房里一阵寂静,冷场了,夫妻俩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蒋梦瑶,还是戚氏率先开声: “阿梦乖,别闹了。爹娘正发愁呢。” 蒋源则以身作则,给蒋梦瑶上了一堂切身体会的课来:“阿梦啊,你今后可千万不能变成像爹娘这样啊。” “……” 蒋梦瑶从床铺之上走下来,穿好了鞋袜,像个小大人般站在床下,对两个大人说道: “你们只要肯听我的话,拿出毅力来,我就能保证,一定让你们瘦下来,怎么样?” “……” 蒋源和戚氏面面相觑,对女儿这笃定的语气很是怀疑,不过蒋梦瑶没有给他们怀疑的机会,就飞快的转身,跑出了房间。 没多会儿就又风风火火,拿着笔墨纸砚这一套装备走了进来,将空白的纸在桌上摊平之后,又把笔蘸了墨,放在笔架上,然后在对她的行为表示怀疑的爹娘之间看了一眼,小手指对蒋源勾了勾,蒋源便走了过来,蒋梦瑶让蒋源坐下,说道: “爹,你来写字。” 蒋源对女儿的行为不明所以,但也不愿让女儿失望,就拿起了笔,看着自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傻傻的问:“写,写什么呀?” 蒋梦瑶轻咳一声,双手负于身后,像个小学究一样,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 “人之所会胖,是因为身体里有太多脂肪,脂肪就是肥肉。哎呀爹,你看我干嘛呀,快写呀。” 蒋源被女儿一指,一个激灵,赶忙点头:“哦哦哦,这就要写了吗?” 蒋梦瑶人小鬼大的点头,说道:“当然,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写下来,我待会儿要检查的哟。” “……” 蒋源又看了一眼戚氏,只见戚氏对这个生下来就颇为古怪的女儿无可奈何,蒋源这才振作了精神,决定让女儿高兴一下,果真就动手记录了起来。 蒋梦瑶凑过来看了看蒋源写的字,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又继续说道: “而人身体中的肥肉又是如何产生的呢?就是吃和不运动造成的,吃下去的食物变成油脂,若是坐着不动,那么油脂就会在身体里囤积,然后就变成了脂肪,脂肪多了,可不就把人给撑开了嘛。” 蒋梦瑶说过这一番话之后,蒋源和戚氏的表情就逐渐变了,戚氏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现在的被吸引,虽然女儿这番话她是第一次听说,可是,却让人有一种说的很对的感觉,于是她也干脆坐到了桌子旁边,决定再继续听下去试试。 “如果要减肥,那么我们首先就要控制脂肪的摄入,也就是少吃一点,注意,不是不吃,而是少吃哦!一个人一天所需要的营养其实并不多,若是要维持生命,哪怕只吃两颗果子也能维持,可是,这个方法对爹娘你们却不适合,因为你们的骨架在这里,若是一下子吃的太少,就很容易像爹这回这样,不行。” 阿梦老师说到这里,胖妈就立刻提出了疑问: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蒋梦瑶见戚氏这般殷切的询问,让她稍安勿躁,继续说道: “像爹娘这样的,首先应该要做的,就是少食多餐的方法,尽量把食物囤积的时间给分散开来,这样既能有效的控制食欲,又不会一下子亏的太多把身体搞垮,以后适应之后,就可以慢慢的再抽掉一些时间段的饮食,比如一开始的时候一天吃六七顿,每顿吃一碗饭,过一段时间后,可以慢慢的调整为五六顿,以此类推,直到每天只要吃三顿的时候,你们就最起码能瘦个十斤左右啦。”   ☆、第十八章 全家总动员 戚氏听得兴起,觉得女儿的这个方法也许真的可行,可是,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的,不禁说道: “啊?只能瘦下来十斤啊!” 蒋梦瑶对戚氏甜甜一笑,说道:“娘,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娘子你别打断阿梦,让她说下去嘛,我觉得她的这个理论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蒋源将这些话全都记录下来,然后对妻子安慰道。 “如果你们能坚持每天每顿只吃一碗饭的时候,就要考虑减少菜肴里油脂的摄入了,以后要把炒、煎、焖、炸、红烧这几样全都去掉,因为这些全都是需要大量的油做成的,身体里的脂肪就是油脂,若是这些不加以控制,那么瘦了十斤之后,只怕就再难精进了。” 戚氏像个标准的好学生一般,遇到不懂的问题,就直接发问: “那该怎么办呀?难道炒菜不要用油炒了吗?” 蒋梦瑶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不用油怎么炒菜呀!所以我们不炒,把炒菜换成煮菜,把红烧变成清蒸,清炖,这样油不就少了嘛。” 戚氏了然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督促蒋源道: “相公,这些都记下了吗?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蒋源也是连连点头:“记下了记下了,娘子放心。” 蒋梦瑶看着自家胖爹胖妈这般上进,也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再一次庆幸自己是投生到这两个人身上的,因为他们的宠爱与保护,所以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畅谈这番言论,并且看起来像是被接受了,她有信心,只要胖爹胖妈能够按照她的方法来做,并且坚持下去的话,那么不出两年的时间,一定能够让他们成功瘦身,毕竟她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她所说的减肥方式,这可是凝聚了多少代减肥先驱们的经验而组成的健康减肥法,在这里可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哟。 蒋源看自己洋洋洒洒竟然记录了三四页,抬头对蒋梦瑶说道: “阿梦啊,还有吗?” 蒋梦瑶点点头,说道:“有啊。不过暂时先写这些好了,做完这上面的,估摸着,怎么也得三个月吧。” 蒋源点点头,然后又跟戚氏凑在一起研究纸上的内容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蒋梦瑶早早去了梦乡,纵然心智成熟,但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嗜睡的很。 蒋源坐在洗房中,戚氏蹲在一旁给他洗脚,突然抬头对蒋源问了一句: “相公啊,你觉不觉得咱们阿梦有点怪?” 蒋源正舒服的泡脚,听戚氏这么说了,就抬起头看着她,想了想后才说道: “唔,怪是有点怪的,不过,再怎么怪都是咱们的女儿,咱们看着她出生,看着她成长,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孩子早慧,懂得东西也多,这是好事嘛。” 戚氏听了自家相公的言论,心里颇觉安定了些,又道: “懂得东西多是好事,不过这些东西也没有人教过她,她从哪里知晓的呢?” 这个问题可把蒋源问住了,不过也只是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 “我们没有教过的东西,未必她就不会嘛。我们又不是什么文豪大家,自己不会的东西,总不能要求女儿也不会吧。这个世上聪明人多呢,都不是我俩可以揣测参透的,别想太多了,不管阿梦怎么奇怪,我都相信她。” 戚氏听完了蒋源的话,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说道: “你呀!心里就只有阿梦,哪怕她指鹿为马,你都会说是对的!” 蒋源嘿嘿一笑:“嘿嘿,我心里也有娘子你的,改天你指鹿为马,我也说是对的。” “哼,荒唐!不与你说了。” 戚氏用干布把蒋源的脚擦拭干净,仔细的给他穿上布袜,然后才横了他一眼,转身去晾干布去了。 “不过,也是该跟阿梦提个醒了。” 戚氏回头:“嗯?提醒?” 蒋源点头,自己穿了鞋踩下地,说道:“她的这些聪慧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倒没什么,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多,否则于她未必是好事,说不定还会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戚氏自然明白相公话中的道理,点点头,说道:“我寻个机会跟阿梦说道说道便是。” 蒋源看着妻子的容貌,伸手轻抚上她的面颊,说道: “娘子,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纵然我俩在家中都无地位,但那是从前,我们孤家寡人没有牵挂,也不会连累谁,可是如今我们有了阿梦,阿梦这般优秀聪慧,若是将来因为我俩遭人笑话岂非冤枉,纵然我们不为自己,也该为阿梦提早打算了。” 戚氏在蒋源眼中看见了无比的郑重,没想到相公竟能与她想到一处去,她之前在蒋家一直想让蒋梦瑶扮拙,也是因为这个,若是父母太过平庸,她的聪慧不仅不能给她带来应有的荣宠,反而是会成为一个旁人毫不畏惧的箭靶,成为众人针对的目标。 对相公的提醒戚氏也表示出了十二分的赞同,说道: “我明白的,首先就要从我们这一身肉开始,最起码要先给阿梦一个形象俱佳的爹娘不是吗?” 蒋源看着自家妻子傻傻一笑,想把妻子拥入怀中,奈何勾了半天,也只把戚氏的头给勾着贴在了他的肩膀边缘,两人之间隔着两个圆滚滚的肚子。让他无法再进一步与妻子亲近了。 戚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蒋源和自己的肚子上拍了两下,两人对视,全都不由自主的尴尬一笑,这种纵然张开双臂亦不能将对方环抱的尴尬,更加坚定了他俩要减轻体重的决心。 太影响夫妻感情交流了喂! 减,必须得减! 第二天一早,戚氏拿着蒋梦瑶用她那狗爬的字写出来的食谱去了厨房。最终食谱是: 早晨一份面食点心,两个水煮鸡蛋,一碗菜粥或肉糜粥,酱菜少许。 中午是清蒸鱼虾配两盘素菜,一碗米饭。 晚上是一碗白粥。 不过,这个食谱真正实行中段,蒋梦瑶还十分人性化的给了他们一个月的缓冲时间,这一个月里,吃的种类虽然也是以清淡为主,不过却是可以一日吃五顿,辰时早饭,巳时两刻加餐点,午时一刻吃午饭,然后下午申时可吃一些小点垫巴,等到酉时一刻吃晚饭,酉时过后,是绝对禁止再吃东西的。 果然把这个食谱拿去给赵嬷一看,赵嬷当场就拒绝了。 “这怎么能行呢?这上面写的东西,娘子一顿吃吃也还讲究,如何能分配成一日的伙食呀!这,这肯定会饿的。” 戚氏被赵嬷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能吃这么多东西呀,顿时觉得羞愧,对赵嬷说道: “饿一点没事的。赵嬷你只管这么做就行了。” 赵嬷向来都是为戚氏考虑的,她一手喂大的孩子,她可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娘子胖,可是如今娘子却自己嫌弃自己来了,唉。 不过,赵嬷反对虽反对,戚氏坚持的东西她却也不敢不做,只是一边做一边念叨: “哎哟,相公魔障了,如今连娘子都魔障了,可如何是好哦!” 戚氏意志坚决,向来决定了的事情她想方设法都会去做,昨晚与相公一番商谈,两人达成了共识,的确不能再拖延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她若在最美好的年华都不能留下美好的记忆,那今生也就算是白活了,更何况,如今她还有了丈夫,有了女儿,丈夫也在努力,只为了给她和女儿一个更好的未来,而她也必须振作起来,与家人共同进退才行。 蒋梦瑶给她的胖爹胖妈拟定出了食谱菜单,也明白这样的坚持,对于两个资深大胖子来说,是痛苦的,是煎熬的,于是她让赵嬷去日日去街上买些新鲜的瓜果回来,让蒋源和戚氏饿了的时候可以随时取食,戚氏反正在家里不怎么出去倒还好,蒋源有的时候会外出,戚氏就给他特地缝制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食袋,让他随身带两个果子,两块糕点什么的。 两人也是坚持,一个月下来,的确是有所小成,就连赵嬷都看出了两人的变化,蒋梦瑶也觉得很满意,虽然胖爹胖妈现在还是特别的胖,但是只要能够坚持,先把体重稍微降下个二三十斤来,然后才能着手下一步运动的事,要不然,两人身子太重,强行运动的话,可能会造成伤害,这种事情可是急不来,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一个月过后,蒋源和戚氏的食谱就要开始渐趋正规了,一日三餐,以素餐为主,肉食每天都有,但大多是清蒸,水煮或清炖,半个月准许吃一次红肉,却也限定分量的,唯一的好处就是,瓜果管够。 蒋梦瑶看着似乎比一个月前缩了一点水的爹妈,心里还是颇有成就感的,不过她明白,像她爹妈这种吨位的大胖子,要减下来是很困难的,因为他们体内不仅脂肪比一般人要多,水分也多很多,若是要减体重,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减水分……可是,如今又不是夏天,这水分又该如何去减呢?   ☆、第十九章 土豪大出手 不等蒋梦瑶想出方法,第二天戚氏就带着她去城里采买她房间里的东西了,蒋梦瑶对房间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张软软的床,一张带镜子的小梳妆台就够了,而这些在蒋梦瑶提出要一个房间的时候,戚氏就已经帮她置办好了,现在带她上街就是买一些房间里的小装饰。 比如床帐上的流苏吊坠,梳妆台上的妆奁盒,与一应梳妆的器具什么的,她还准备在蒋梦瑶的床前放置一片不大不小的屏风,因为屏风的种类繁多,花色也很多,戚氏觉得像这种日日所见的器物,应该让女儿自己来选,所以就没有主张替她全一手置办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寻常要用的东西了。 蒋梦瑶随着戚氏去了街上,戚氏原本坐在马车里是从不往外观看的,只是最近她总该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偷偷的向外观看,遇到那种酒楼,饭庄,客栈,甚至是卖糖葫芦,卖糖糕的摊位,她都会下意识的抿一抿嘴。 蒋梦瑶前世今生都没有亲身体验过减肥是什么感觉,但是从前身边的人中倒是有很多女孩子日日为减肥烦恼,所以,她还是比较能够理解戚氏此时纠结的,想吃不能吃,也是一种痛苦,不禁没忍住,对戚氏说道: “娘,我们今天中午在外面吃饭吧?阿梦想吃八宝酱鸭和水晶蹄髈了。” 戚氏愣愣的收回了目光,看着女儿,要说她没有心动是骗人的,事实上,在蒋梦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就迸射出了惊喜,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然后就僵硬着点了点头: “哦,待会儿娘去给你买,给你带回去吃,咱们就不要在外面吃了吧,你爹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蒋梦瑶看着娘亲这表情,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却也不曾勉强,毕竟娘亲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刚刚初见了些成效,如果她再使劲纠缠让她破了功,那可就是罪过了,如今戚氏自己有自觉,她也不再勉强,乖巧的点点头,心中默默的给她娘点了个赞。 戚氏又往车窗外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然后才放下车帘子,说道: “眼看就要腊八了,待会儿咱们再去买一些腊八那日祭祖的东西。”戚氏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家闺女,追加说道: “阿梦放心吧,娘只买……不会吃的。” 蒋梦瑶对戚氏甜甜一笑: “娘,我觉得你最近又瘦了一些呢。” 戚氏听后,一愣,然后赶紧从怀里翻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镜子来,对着镜子里面左照照右照照,然后才开心的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最近穿衣服也宽松了些呢。” 接着一路,戚氏都是在照镜子和女儿讨论身材的问题中渡过,完全忘记了先前在街面上看到的诱惑,并且成功的把对事物的欲、望转换成了对美的追求。 戚氏先带蒋梦瑶去了一家珠宝首饰的店铺,蒋梦瑶下车之后,看见店铺的规模不禁小小的一番咋舌,暗自扯了扯娘亲的衣袖,说道: “娘,不过是买一些小饰品,用不着来这么好的地方吧,我看街面上有好些摊位上卖的东西也很好看呢。” 戚氏拉着蒋梦瑶的手,说道:“给阿梦的自然要是好的,好的东西如何能在街面的摊位买呢。” 蒋梦瑶倒不是不喜欢好东西,只是她深知自家如今的情况,就算还有些结余,可是终究是被赶出家门的,还不知道今后要怎么生活,怎么能先铺张浪费起来呢。 戚氏知道女儿懂事,偷偷在她耳边说道: “家里有钱,你爹在外能挣到钱,娘的田地里也能挣到钱,所以,阿梦放心的买,只要不是那种价值千金的,娘都能买给你。” 说完这些,也不等蒋梦瑶反应,戚氏就拉着蒋梦瑶往店铺里走去,蒋梦瑶心想,好吧,逛就逛一逛吧,娘亲想给她买些好东西,这是娘亲对她的爱护,她自然是要领受的,最多买的时候克制一些,挑些好看又不贵的东西就好。 这样打定主意了主意的蒋梦瑶便轻松下来,随着戚氏在店里逛了一圈,最终才挑了一件翠玉雕刻而成桃花状的流苏坠子,翠玉的桃花配上鹅黄色的流苏,倒也别致,问过价钱之后,也比较符合蒋梦瑶的心理价位,就跟戚氏要了这个。 戚氏将东西拿在手中反复看了两眼之后,就叹了口气,将东西交还给了掌柜,然后便让蒋梦瑶在店铺外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在铺子里转了一圈,身后伙计拿着一只绒布托盘跟在她身后,不一会儿,就选了四五样精致不凡,在蒋梦瑶看来,一看就知道是很贵的东西。 伙计将东西放在柜台上,戚氏财大气粗的说道: “就要这些,都包起来吧。” 掌柜的一脸惊喜,然后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喜笑颜开的对戚氏说道:“谢谢夫人惠顾,一共八十九两四钱,四钱小店就不收了,一共八十九两。” 八,八十九两? 她家吃半年也用不着这个数吧,看着戚氏毫不犹豫的从钱袋里掏了一张银票递给掌柜的,蒋梦瑶这才反应过来,吃惊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急急跑到戚氏身旁,刚想推说不要,可是戚氏见她来了,就随手就拿起一条珠链替她戴上,然后将自己随身的小镜子递给了蒋梦瑶。 对于娘亲这种败家娘儿们般的花钱方式,蒋梦瑶表示真不是一般的心疼啊。 小镜子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流光溢彩,每一颗都有小指甲盖儿那么大,珠径不算夸张,但胜在大小均匀,触感凉滑,的确是好东西,只是价格也很好就是了。 她记得之前胖爹胖妈在床上清点财物的时候说过,家里余钱总共也就只有三百多两,这一下子就花了九十两,今后还怎么过日子呀。 戚氏看着女儿纠结的神情,只觉得无奈极了,人家的闺女收了好东西,无一不是雀跃高兴的,可是她这闺女收了东西,却哭丧着脸,一副心疼要哭的模样。 店铺伙计亲自将包好的东西给戚氏她们送到了马车上,蒋梦瑶这才咽了下口水,对戚氏说道: “娘,你这是想把家财散尽,然后全家一起吃糠腌菜吗?” 戚氏蹙眉不解:“什么事糠腌菜?你这小脑瓜里到底成日在想些什么呀!不过就是一些便宜的首饰,买了就买了,这些东西爹娘还是供得起的。你爹如今在外能挣到钱,娘亲的田地里也有收益,咱家的日子是渐渐好起来了,再过两天,你爹还要去买几个仆婢回来,也给你买一个,你想要什么样的?” “……” 对于娘亲土豪的说辞,蒋梦瑶表示不敢苟同,说这些首饰便宜也就算了,也许他们在外面的确挣到些钱了,可是,这个买奴婢又是几个意思?还问她要买什么样的,又不是买小猫小狗,还能随她挑选的吗? 戚氏见闺女不说话,尽看着她,想着这小丫头虽然早慧,可是有些家务事情却是不通的,她只问她要什么样的奴婢,可是却忽略了这丫头从小就没有人伺候,她怎么会知道要什么样的奴婢呢。还得由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好给她甄选一番才是。 母女俩各怀心思走了一路,戚氏还想再去给蒋梦瑶买屏风什么的,却被蒋梦瑶扯着没去成,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她娘今日的花销实在让蒋梦瑶觉得害怕了,这土豪的出手,让她都不禁怀疑她娘是不是在地里挖出黄金了。 拗不过女儿,戚氏只好放弃。 又让老刘去了恒泰酒楼,买了蒋梦瑶要吃的八宝酱鸭和水晶蹄髈,用食盒外带着装了回去,另外买了些腊八那日祭祀用的瓜果点心和香烛之类的东西,娘儿俩才收获颇丰的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一看,门外歇着一辆马车,马车侧壁上浮雕出一个‘步’字来,戚氏和蒋梦瑶对视一眼,便走入了院子,果真一入院就听见一声爽朗的笑声,就是那日送来好些日常用品的步家大公子步擎元。 蒋源和步擎元坐在凉亭中饮茶畅聊,因为天气凉了,赵嬷特意给他们在石桌上架了一只小炉子,将水壶置放在上面,让他们要添茶的时候,能够随手倒出热水来。 戚氏和蒋梦瑶一回来,蒋源就看见她们了,站在凉亭那儿跟她们挥手,蒋梦瑶被她爹召唤着往凉亭走去,戚氏却是留在原地,隔空对同样站起向她作揖行礼的步擎元福了福身子,两相见礼过后,戚氏才走上了凉亭,知礼守礼的替瘦骨嶙峋的步擎元添了热茶,然后又给蒋源添了,蒋源把蒋梦瑶抱坐在腿上,对戚氏说道: “中午让赵嬷多做些菜,我留步兄在家里吃饭。” 戚氏温婉的点头,表示知晓,然后便对蒋梦瑶看了一眼,意思是说:不许调皮,否则打屁股。蒋梦瑶对她眨了两下眼睛之后,戚氏才又对步擎元点了下头,退下了凉亭,往厨房走去。 凉亭中一阵风吹来,蒋梦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就和坐在对面的步擎元大眼瞪起了小眼。 “好俊的姑娘,将来给我做儿媳妇可好?” “……” 这是个怪蜀黍!蒋梦瑶鉴定完毕!   ☆、第二十章 怪蜀黍 面对怪蜀黍的无耻要求,蒋梦瑶也表现出了儿童超龄心理优势,直接面无惧色的反问了一句: “步叔叔,您有儿子吗?”据她所知,这个步擎元可是连亲都没有成,哪里来的儿子让她做媳妇? 步擎元面皮一抽:“呃?”他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吧,想调、戏一下人家小姑娘,却反被人家小姑娘呛了一口,愣了愣后,便重整旗鼓说道: “暂时没有,不过以后会有的嘛,等我有了儿子,你就给我做儿媳妇,好不好?”嘿嘿,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么执着。 蒋梦瑶瞪着她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歪头对步擎元问道: “以后是多久呢?是今天,还是明天呀?”今天明天,你倒是给我整个儿子出来呀! “……”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 步擎元被问的直接噎住了,求救般看向了自女儿坐到他身上后,就自动给女儿倒茶吹凉的熊孩子她爹蒋源,蒋源把茶水吹得差不多可以入口了,才放到蒋梦瑶面前,对步擎元说道: “你可莫要跟她说了,这丫头牙尖嘴利,你可说不过她!在家里我和她娘都怕她呢。” 蒋梦瑶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说道:“爹爹,既然您把我说的像老虎,那今后就把我嫁给您最讨厌的人家,让我去祸害人家不就好了嘛。” “……” 蒋源的脸彻底黑了。 这熊孩子! “噗哈哈哈。” 刚才在好友面前失了一局颜面的步擎元总算是找回了点颜面,被蒋源家的这个熊孩子给彻底逗笑了,指着她连连点头,拍手叫好: “说得好,说得好!哎呀,咱们身边总算是出了个厉害的角色了,蒋兄必有大福啊。” 蒋源的脸型似乎小了一圈,但看起来还是相当肥硕的,虽然他有心白一眼步擎元,奈何他这小眼睛,纵然白了人家也是看不出来的,只好作罢。 让蒋梦瑶从他腿上下来,又喂她喝了两口水,直到蒋梦瑶摇头说不要喝了,蒋源才放下杯子,把蒋梦瑶夹在前襟的帕子抽了出来,给她掖了掖嘴角,然后又仔仔细细的给她把帕子夹回了前襟,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在家常做,都熟手了。 步擎元看的新奇,不禁问道: “瞧着蒋兄对待闺女这般细致,我都想有一个闺女了。” 蒋梦瑶:……无语,这位大锅,你刚才还说要个儿子呢。男人真是善变啊。 蒋源憨厚一笑,说道:“那步兄就快些成亲啊。定远镖局入驻京城已有百年,也不算是蛮荒不通教化的。” 听了蒋源的话,步擎元的脸上闪过一丝讽刺,说道: “我倒也不是嫌弃定远镖局的背景,只是不想如了那老太婆的愿,凭什么她连我的婚事都要插手,纵然给我配一个国色天香的公主,我也是不愿的!” 蒋梦瑶:可是大锅啊,你考虑过人家国色天香公主的感受吗?她愿意要你吗? “步兄慎言,步老夫人其实也未必就那样可恶,她虽然强势了些,不过对你总是真情实意的好,有这份真情在,你们祖孙何苦落得如此境地呀!” 蒋梦瑶抬头看了一眼蒋源,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无奈,想必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祖母秦氏了,秦氏偏心二房,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情,但凡秦氏能够稍稍顾及一下蒋源,他们一家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了。 各种对比之下,蒋源显得有些落寞。 正说着话的时候,戚氏再次走上了凉亭,温柔的说道: “夫君,可以请客人入席了。阿梦来,和娘一同去摆碗,今天教你如何待客。” 蒋梦瑶对步擎元甜美一笑,完全不见了先前调皮刁钻的模样,变得可爱俏皮,加上她原本脸蛋就长得好,这么一笑,完全就把步擎元给迷住了,学着蒋源的样子,回了她一个傻傻的笑,然后便跟着蒋源身后去到了饭厅。 “蒋兄盛情,愚弟便叨扰了。” “步兄客气了,请。” 一番寒暄之后,步擎元被请入了蒋家的饭厅,戚氏与赵嬷一同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五荤六素一咸一甜两汤水,另用炉子温着一壶香气四溢的花雕酒,这种待客规格若是在国公府,显然是不够的,不过蒋源一家是被国公府剔出的,步擎元与蒋源相交也不在乎这些,所以,各方面自然没有那么讲究,只能说这样的菜色于一位客人而言也不寒碜,属于中等就是了。 有客在场,赵嬷和老刘是不能入席的,原女子也该避让此等场合,不过蒋源和步擎元一再坚持,说是若就他们两人坐下未免孤单,硬是要让戚氏与蒋梦瑶亦入席一同就坐。 戚氏对步擎元行过一礼之后,便偏在桌子的一角,默不作声的给蒋梦瑶布菜,席间一句话都没有,安静的就像是席间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似的。 步擎元与蒋源喝着酒,目光免不了要往戚氏和蒋梦瑶的身上看去,不禁一口饮尽杯中酒,叹道: “你们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啊。唉。” 蒋源知他最近被宁氏逼婚逼得焦躁,也明白步擎元本身是愿意娶妻的,只是不愿意娶宁氏给他安排的那个人罢了。 宁氏待步擎元的好,那是整个京城街知巷闻的事情,不过步擎元对宁氏却不见得了,这其中也夹杂着步家的一些陈年秘辛,当年步家一门十杰,一场战争下来,只剩下步擎元的亲爹步城一人,宁氏为了给步家留下血脉,硬是叫步城拼命留下了步擎元这个种,步擎元他娘怀孕之后两个月,步城就去了,留下了遗腹子与妻子相依为命,本来日子倒也相得,只是步擎元的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出动了宫里太医局的好几名太医,都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步擎元是步家唯一的一条子孙根,宁氏想也没想,就自私的选了保小的,也就是如今的步擎元了。 年幼的时候,步擎元与这唯一的祖母倒是感情挺好的,不过后来有一回步家的一个下人说漏了嘴,把步擎元他娘当年的死因告诉了他,这下步擎元就不乐意了,觉得宁氏和自己就是害死他爹妈的凶手,自此交恶。 步擎元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又是一阵惆怅,拿起酒壶又自斟了一杯,正要喝下,却被蒋源拦住,说道; “步兄,闷酒伤身,多吃点菜吧。” 蒋源的话让步擎元大呼一口气,却是真的放下了杯子,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筷子酱鸭,咬了一口,顿时点头: “嗯,味道不错。嫂夫人手艺真好。” 戚氏低头笑了笑,说道:“是城内酒楼的手艺,我可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叫步公子见笑了。” 步擎元恍然大悟,又吃了几口,环顾一圈桌面,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将筷子放下,指了指蒋源和戚氏,奇怪的问道: “咦,蒋兄和嫂夫人怎的不吃?” 他也是现在才发现,整张酒桌上只有他和蒋梦瑶在动筷子,蒋源顶多陪他喝了两杯酒,而戚氏是完全的没有往自己嘴里送过任何东西。 蒋源无奈一笑,正好这时候赵嬷端着一只托盘走进来,上头放着两碗饭,两个菜,一看就是一式两份的。 果然赵嬷走过来,先把两小碗米饭放到戚氏和蒋源面前,然后端下来一条清蒸鱼的前半身和后半身的两只碟子放在他们面前,另外用小碗装着两种时令蔬菜,一个还是凉拌的。 步擎元对这架势大跌了眼镜,只见蒋源端起了饭碗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肉放在白饭上,说道: “步兄请随意,我和内子吃这些就好。” “……” 步擎元傻眼:“为何?” 蒋源拍了拍肚子,说道:“再胖下去,可就真的走不动路了。”却绝口不提这是他亲闺女想出来的主意。 步擎元听了之后才恍然大悟,在蒋源和戚氏的身材上流连几眼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不知可见成效?” 蒋源和戚氏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蒋源说道:“还有些成效的,不过我与娘子身上这些肉,都是经年累月积累而成的,并不那么容易减去,只不过维持不继续发胖就已经很好了。” 步擎元这才明白了缘由,说道:“其实吧,从前我就想跟你说来着,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如今你自己想通了最好,我之前还担心,纵然给你拿来了那老太婆的武功典籍,蒋兄的身形却未必能练呢。” 蒋源嘿嘿一笑,吃了一口饭,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步擎元又开口叮嘱道: “还请步兄对我俩这事暂且保密,免得叫旁人知晓了笑话咱们。” 步擎元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总不会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蒋兄就放心吧,绝不对外吐露一字。” 说完之后,步擎元便给自己和蒋源又斟了一杯酒,拿起来两相对碰之后,颇带调笑额说道: “那就预祝蒋兄与嫂夫人减重成功了。武功典籍一事,还请蒋兄放心,包在愚弟身上就好,保准给你拿来最好最全面的那一套。” 两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默契一笑之后,蒋源才将杯中酒喝下,回道:“那就多谢步兄了。” 蒋源和步擎元是患难中建立起来的革命感情,大家都是出身勋贵,大家身上都有一段比较艰辛的心路历程,蒋源不嫌弃步擎元是个病秧子,步擎元也不嫌弃蒋源是根大废柴,所以,这样的两个人一旦聊开了,就更加容易惺惺相惜,心心相印,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蒋家三口也算是接受了步擎元这个外客,今后走动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选婢 蒋源和戚氏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适应之后,就算是正式开启了减肥模式了。 一日三餐按照原先的计划不变,但是蒋梦瑶却给他们制定了下一步计划,那就是运动啦! 蒋梦瑶之所以让胖爹胖妈先控制食量两个月再运动,就是怕他们减少食物之后身体机能够不上,要是一下子加上运动,很可能会再次发生蒋源晕倒事件,这样循序渐进比较好一些。 蒋源对于要运动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抵触,因为纵然是古代人也有这个基本意识的,你经常运动和经常坐着不动的人相比,当然是前者更加容易瘦一些呀,他原本就有练功的心思,其实说是为了学武功,最终目的也是想稍微结实一些罢了,所以当蒋梦瑶提出要运动的时候,蒋源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是举双手赞成呢。 可是戚氏就有点心里压力了,一来她自觉是女子,若是像蒋源那样外出跑动,给人看到的话总是要说闲话的,无论如何她都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但要她就此放弃减重,她又心有不甘。 蒋源和蒋梦瑶一番商量之后,蒋源做了一个让戚氏温暖爆棚,让蒋梦瑶另眼相看的决定。 “要不然这样吧。我们每天卯时一刻相约一同出门,那个时候天还没亮,但也不至于太黑,咱们这宅院位处西南郊外,本身就没有多少人烟,再加上我们卯时出门,这样不就不要担心被人看见了。” 戚氏和蒋梦瑶对视一眼,戚氏不禁说道: “卯时?” 蒋源点头:“是啊。只有那个时候最清净,人烟最少,娘子完全可以不必担心了,不是吗?” “可是……”戚氏的眼中满是感动,又有些迟疑。 蒋源见了,不禁问道:“娘子可是嫌卯时太早,起不来?可是若是卯时过后,天就亮了,虽然咱们家附近人烟稀少,但也不能保证没有访客上门,若是晚上的话,又黑灯瞎火的,跑这周围的路径怕有危险……” “不。”戚氏打断了蒋源的猜测,说道:“我不是嫌累,只要能把这体重减下去,让我吃再多苦,让我再怎么早起我都愿意!只是觉得……是我拖累了相公。” 蒋源不禁失笑,握住了戚氏的手,说道: “娘子,你说什么呢。咱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共患难,共扶持的,何来拖累之说,更何况,不就是早起一些嘛,俗话说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我还要多谢娘子那么早起来陪我呢。” “……” 蒋梦瑶看着自家胖爹信口开河的本事,若是搁在现代,想必也是一位纵横情场的老玩家,看自家胖妈被他说的感动的几乎都要扑上去了。 不过,你们两个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 但不管怎么说,蒋源和戚氏相约运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而蒋梦瑶的房间此时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戚氏原想将她留到年后再让她独自去睡的,可是如今这情况看来,倒是不能了,他们每天若是都要卯时起来,阿梦跟着他们一起睡的话,难免会被吵醒,几番思量,戚氏还是决定提前放手,让蒋梦瑶独自睡到了她最西边的房间里面去了。 运动第一天,蒋源和戚氏几乎是拖着对方回来的,两人汗流浃背,喘着大气,面色潮红,嘴唇发白,说话都说不连牵,一回来就想坐下,可是,蒋梦瑶提前就让赵嬷将厅堂里的凳子椅子,还有房间里的方墩和凳子全都给搬到了前院冲洗,让蒋源和戚氏想坐都没得坐,只好靠着对方,等体力慢慢恢复。 蒋梦瑶问了他们跑了多少路,然后细心的记了下来,以便今后制定更详细的减肥计划。 因为运动这件事情已经占据了戚氏大部分的精力,之前她还能和赵嬷一同料理着家里的事务,可是她这一动吧,事情就全落到赵嬷身上了,虽然赵嬷没有喊过累,但是戚氏看在眼中总是过意不去的。 这才跟蒋源商量了一番,提出要往家里再进两三个奴婢,蒋源自然赞同,这件事纵然戚氏不提,他也是准备要提的。 戚氏之前答应过蒋梦瑶,也要给她配一个伺候的人,虽然蒋梦瑶百般推辞,但是戚氏却还是坚持,买奴婢那一日,竟然破天荒的带着蒋梦瑶一同去了。 安京有专门买卖奴婢的地方,有的是因为家贫迫于无奈选择卖身,有的是一些在主家犯了错的被二次倒卖,还有的也包括了黑市不明人口,也就是拐卖,剩下的就是一些敌国的俘虏和奴隶了。 蒋梦瑶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虽然带着又大又厚的纱帘帽,可是,却还是被眼前这些隐隐约约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原本戚氏本不必亲自到这地方来的,只是戚氏觉得近身伺候的人总要自己挑过才放心,也省去了将人运来运去的麻烦。 而赵嬷是戚家的老人,就是因为办事周全,所以才被蒋梦瑶的外公戚昀派到这个大女儿身边给她做陪嫁,就是希望她在各方面能够帮到些忙。 所以,赵嬷对买卖奴婢这种事情的门道自然也是懂得,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靠谱的牙婆,让戚氏在贩市东边的客亭中休息等候,没多会儿,那牙婆就带着二十几个衣衫破旧的人走了过来,对戚氏行礼道: “夫人有礼,小姐有礼,我南婆手里的都是干净的,身家清白,绝对不会给主人家带来任何麻烦,主人家有任何想要调、教的地方只管与我说,保证一一调、教好了,您满意了再收您的钱。” 戚氏也带着厚重的纱帽,闻言后,点了点头,说道: “有劳了,我家对奴仆没有其他要求,就是要忠心,稳妥,要男仆两人,女仆两人,另还需再找一年纪较小的,懂事些的才好。” 南婆记下了戚氏的话,当即点头,说道:“是,夫人放心,您看看这批人中,可有合乎眼缘的,另外那个年纪小的,想必是伺候小姐的,南婆子这便去寻来几人,供小姐挑选。” 戚氏挥手,让南婆下去,便和赵嬷一同上前挑选奴婢去了,蒋梦瑶躲在纱帘后,叹了口气,摇头暗道:真是万恶的阶级主义啊,把人当牛羊牲口一样买卖,简直太不人道了。 看着她娘和赵嬷在前方有商有量,将那陈列在前的男男女女从头到脚评论了个遍,赵嬷甚至掰开一个女孩的嘴看牙口…… 不想看这画面,蒋梦瑶从坐席上跳了下来,正四周环顾,突然右后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追赶声,一回头,她就被一个身影撞倒在地。 “哎哟。” 蒋梦瑶心智成熟,可身体毕竟虚岁才四岁的小女孩,她跌倒在地,纱帽也掉了,就看见一个左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死命抓着一只小油鸡往嘴里塞,那对肉食渴望的狂野眼神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蒋梦瑶,让她连反应都忘了反应,就那么维持仰躺在地上的姿态,看着这孩子在她上方不要命的咬鸡吃。 她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正举着竹条抽打她,可是这小孩像是对身后的疼痛毫不关心,此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手里的那只鸡! 戚氏看见女儿被撞倒在地,瞪着大眼睛,像是吓坏了的样子,赶忙跑过去,对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呵斥道: “放肆!快滚开!阿梦别怕,娘在这儿。” 戚氏虽然胖,但是说话的气势在那儿,就她这一身肥膘,是人都看的出来她家庭条件很好啦。虽然没有退下,但抽打那孩子的动作倒是渐渐停止了。 南婆从远处跑了过来,看了看情况,当即对那些打人的呵斥道: “谁让你们来的?惊吓了贵人,老娘把你们一个个再卖去当奴隶!” 先前带头打人的那汉子一缩,硬挺着害怕说道:“南婆,不是我们要来,是这丫头……” 南婆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躲到一旁的角落里专心啃鸡的孩子,怒道:“又是你这个惹事精,给我拉下去教训一顿,打死不论,老娘就当少卖一个赔钱货了。” 既然做了牙婆,就没有和风细语讨生活的,南婆既然能坐稳这一行,自然是有些杀伐决断的魄力的,当即一言就定了这孩子的生死,而这孩子似乎也明白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却是怎么都不肯放开手里的鸡,嘴里塞得满满的,似乎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要吃饱肚子再死。 蒋梦瑶听这婆子开口就想要了那孩子的命,一个没忍住就说道: “我就要她!” “……” 场里人们都惊呆了,南婆心想来了个疯小姐,戚氏心想女儿眼光太次,可是蒋梦瑶却又口齿清晰的重申了一次:“我就要她!” 戚氏想着以理相劝:“阿梦啊,你看她脏兮兮的,模样又不好,娘给你挑个干净的漂亮的不好吗?” 蒋梦瑶摇头,铁了心:“不好,漂亮和干净都是可以打扮出来的,她撞到我身上就是缘分,我就要她了!” 南婆也试图和她讲道理:“这个,小姐啊,这可是个麻烦精啊,别看她年纪小,凶悍的很,将来可别伤了小姐……” 虽然在这个年代,买卖人口是被允许的,可是蒋梦瑶却不想和这个人口贩子多说话一句话,白了她一眼后,就兀自走到了那孩子身前,只见那孩子由下往上翻着眼睛看她,嘴里却仍不放弃咬肉吃。 “你跟我走吗?”蒋梦瑶问道,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有肉吃。” “……”   ☆、第二十二章 山寨拯救未来 “我说,包你顿顿有肉吃,跟我走吧。” 蒋梦瑶见那孩子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 戚氏和赵嬷双双着急,却见那个孩子一骨碌爬起来,像是被砸到头上的好运给砸蒙了似的,捧着鸡骨头,连连点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对于她的反应,蒋梦瑶还是很满意的,好吧,咨询了他人意见之后,这就算你情我愿了。 从这贩市走出,蒋梦瑶和戚氏坐在马车上,马车后头跟着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原本蒋梦瑶是想让那个小孩儿也跟着坐马车的,可是戚氏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蒋梦瑶只好放弃。 而她之所以挑这个孩子,倒也不全是因为什么巧合的善心,而是因为这孩子在她看来确实有过人之处。 其一:她力气很大,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却能灵活的从那么多大人手中逃开,并且成功俘获一只小油鸡;其二,她求生意识特别强,对吃的渴望就是她对生命的渴望;其三,纵然挨打也要先吃饱肚子,这就是现实啦,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和人家打,就连逃跑也没力气啊,这就说明她的性格现实又理智。 综上三点,就成为了蒋梦瑶看上这乌糟糟小丫头的原因了,如果非要一个婢女跟着她的话,她宁可要这种打不死的杂草型,也不要国公府那种被当成小姐一样养大的娇弱婢女,看着懂礼有教养,可成日里只会看人下菜碟儿,她娘可没少在那些牙尖嘴利的丫头口中吃闷亏受委屈。 戚氏又看了一眼车帘外跟着走的四大一小,目光始终流连在那个小的身上,全身脏的几乎是从泥潭里拉扯出来的,皮肤上全是脏污,不过也看得出来,那孩子本身也不是很白就是了,头发干枯打结,还粘着一些黑乎乎的污垢,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形状,倒像是泥浆罩子,脚上的鞋是没有的,不过那还能称之为是脚吗?狗爪子都比她干净! 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玩儿沙包的女儿,戚氏犹豫片刻,正准备再跟闺女说说这件事,就见闺女突然抬头,晶亮的双眸看着她,说道: “娘,你说他们有名字吗?” “呃?”戚氏被突然这么一问也愣住了,倒是赵嬷反应了过来,说道:“回大姑娘,这些奴婢大点的之前肯定有过名字,但既然来了咱家,就该按照咱家的名字来叫。” 戚氏看着她,终于决定最后再确认一遍: “阿梦啊,你要的那个婢女娘看着不好,若是她欺负了你,可怎么办呀?还是趁早赶走吧。” 蒋梦瑶当然明白自家娘亲的担忧,遂安慰道:“娘,我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怎会欺负我呢?” “可是……” “放心吧娘,女儿又不是傻瓜,怎会白白被人欺负了?” 蒋梦瑶的这句话倒是将戚氏给劝住了,仔细想想,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她的阿梦聪慧的很,又岂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不过是一个奴婢,若是将来真的惹事,再赶出去不迟,也好叫阿梦提前上一堂课,教一教她用人的道理。 戚氏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有想到,蒋梦瑶根本没有给她机会上这一堂课。 把奴婢们都带回家之后,赵嬷领着他们去了前院下人的洗房中,要他们先行清洗干净,换过她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再去见主人家。 其他人倒还好,就是那个小的清洗起来十分麻烦,赵嬷都给她用皂角抹了好几回,又用水冲了多时,也才将将把她外面的那层泥浆给洗下来,赵嬷简直怀疑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洗过澡,脸上身上全是污垢,泥巴好清洗,可是那一身的油疤却是很难用水洗掉了。 赵嬷从厨房找来她用来铲锅巴的铲子,让那孩子过来,看着她小小个头,赵嬷叹了口气:“也不知你这丫头哪儿来的福气,竟入了我家小姐的眼,将来可要好好的效忠小姐,有你的好处,知道吗?” 那孩子瞪着大眼睛看着赵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赵嬷也是心善,下手刮的时候动作挺轻,不过有些油疤不用些力根本下不来,原以为那孩子会哭闹,可是从头到尾,她却一声都没吭,赵嬷也是心疼这孩子,想把她弄干净些,看能不能挽回一些她在娘子心中的印象,于是就把她反反复复刮了好几遍之后,再用水和皂角清洗,终于在其他四个全都见了主家,得了各自的名儿之后,赵嬷才把那孩子从洗房拎了出来。 将她带到后院,让跪在院子中央,她在进去喊蒋梦瑶,蒋梦瑶出来之后,看见先前还是个泥巴人儿的孩子如今变得干净了,虽然她生的可不白净,说是麦色都嫌浅,几乎可以说是古铜色了,瘦的皮包骨头,不过大眼睛,高鼻子还是让她看起来虎头虎脑,赵嬷让她给赐名,蒋梦瑶想都没想就说道: “叫虎妞吧。” 戚氏从里面走出,说道:“什么虎妞,又不是乡下人家为了好养活,我先前给取的平安富贵吉祥如意,这才是好兆头。” 蒋梦瑶想了想:“要不叫发财当官?这也是好兆头啊。” “……”戚氏被蒋梦瑶一噎,当即白了她一眼:“你个小祖宗,我不与你说了。” 蒋梦瑶嘿嘿一笑,就此无赖的给自己的婢女取了一个类似乡下娃儿的名字——虎妞。 蒋梦瑶让虎妞跟她睡一个房间,就在屏风外头给她安了一张榻,并争取到了对她管束的权利,而平安,富贵,吉祥,如意四个人就和赵嬷老刘他们住在前院,由赵嬷统一管着分配活计,教导规矩,吉祥如意分担了厨房打杂和前后院伺候的事情,平安富贵就分了砍柴烧水扫场等重活儿,家里一下子添了五口人,眼看着就热闹起来了。 赵嬷给他们定了很多规矩,蒋梦瑶听了都不禁咋舌,这第一条就是不得对主人家的事情谈论评价,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装聋作哑,既然做了下人,那就要有下人的样子,干一行爱一行,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好下人该有的专业素养。 原话当然不是这些了,不过蒋梦瑶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个啦。 蒋源和戚氏每天还是坚持出去慢跑,他们由原来每天跑一圈,渐渐的上升成两圈,三圈,开始的时候的确很痛苦,不过现在适应过来了,除非下雨,他们每天都是卯时出门辰时回来,跑足一个时辰是必须的,哪一天要是不跑,蒋源还觉得心里失落落的。 这样跑了两个月后,蒋源和戚氏的身材果真有了不小的改变,从前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是两个肉球,腿短的像两只柯基犬一样,现在虽说离长腿欧巴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不过最起码能看着像是人腿了。 有了这些肉眼能看得出的改变,蒋源和戚氏都觉得这些日子的努力是值得的,而且运动本身就能让人提高自信,自信有了,面色自然就好了。 蒋源和戚氏一个正月里走路都是飘飘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浓密化不开了。 蒋梦瑶这些天一直在苦恼,怎样才能让胖爹胖妈瘦的效果再快一些,如果现在是夏天倒还好,毕竟夏天有这些运动量,人出的汗自然是要多一些的,减过肥的人都知道,胖子体内多的就是水和脂肪,水要是不能及时排出,那减肥效果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蒸桑拿! 不过,她又该到哪里去给胖爹胖妈整出个桑拿房来呢? 将这个想法和桑拿房的原理告知了蒋源,蒋源听后很是心动,苦思冥想一番后,不仅没有放弃这个理念,反而决定放手一干! 他喊上了平安富贵去街上买了一大堆木材回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在院子里将木头削平滑,将后院院子里那间放杂物的小屋收拾出来,在墙体上钉入削尖的木桩,又在地面挖了好几道小沟渠,在沟渠上方固定住一条条的木板,然后命人抬入了一只锅炉,这锅炉比炼铁的要小上很多,周围还有很多小洞,蒋梦瑶看了之后,直赞自家胖爹是天才,这虽然不是桑拿房那种高级设备,不过,他这东西也能起到散发热量的功效,将矿石烧红丢入锅炉之中,热气从那周围的小孔中散发出来,并且蒋源让人在屋子后方挖了地,通到屋子里头的锅炉下方,架上了柴火,正好可以烧到锅炉。这样内外夹击之下,这锅炉散发出来的热量也是很可观的。 蒋源又命人围着锅炉做了一个有很多缝隙的木头箱子,防止人进去之后,碰着锅炉受伤,这一贴心举动又让蒋梦瑶对他加分不少。 这些日子,蒋源早晨卯时起来,和戚氏一同跑步,回到家之后,戚氏做些家务,他就成天埋头捣鼓这间小屋,过完了年之后,又是两个月过去,这山寨版的桑拿房终于做成面世,面临客户体验期。 若是客户体验良好的话,就可以正式进入使用期啦。   ☆、第二十三章 初见成效 山寨版的桑拿房经过蒋源千锤百炼的亲身试验之后,终于横空出世了,在蒋梦瑶的指点之下,蒋源在锅炉房的门前,又给加盖了一间小屋,正好连着锅炉房的出口,方便他们从房中走出换衣服,这些全都大功告成之后,在戚氏满满的不信任中,蒋源把她带了进去,戚氏只感觉自己置身在火炉之中,热的只想出去,这种大汗淋漓的感觉,是她在外头跑好多圈都不能达到的境界。 闺女说过,减重的过程就是排水和燃烧脂肪的过程,只有把水排干净了,脂肪才更容易燃烧。看来这小屋就是这个意思了。 不过,理论上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这屋子里头也确实闷热就是了,纵然蒋源对这小屋有感情,却也耐不住在里面待过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过后,戚氏和蒋源就双双走出锅炉房,在新建的小屋中换过了干净衣裳,然后才走了出来。 走出的那一瞬间,戚氏只觉清新空气扑鼻而来,浑身的毛细孔都好像散发着舒服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戚氏回头看了一眼蒋源,发现蒋源也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蒋梦瑶给他们送了茶水过来,戚氏和蒋源喝过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对这神奇的小屋似乎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除了太闷,太热,太口干之外,这简直就是排汗的最佳方式了。 蒋源和戚氏依旧每日卯时出门跑步,回来之后吃早饭,吃过早饭各自干些活儿,吃过午饭再小睡一会儿,到申时过后,再入锅炉房中蒸一蒸汗,有的时候,晚上睡觉之前,也会去蒸一下,睡得都特别香甜。 这样规律的生活,又过了有两个月之多,蒋源和戚氏的身形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最起码从球形变成了花生形,蒋梦瑶目测一番两人的体重,胖妈大概在一百五六十斤上下,胖爹因为基数比较大,所以目测在一百九到两百之间吧,虽然还不是很瘦,比他从前要以吨计算的体重,那是不知好了多少了,五官也渐渐显露出来,不说别的,两人都是大眼睛,不过胖爹的眼睛更加细长一些,并不是双眼皮,胖妈则圆一些,是双眼皮,两人还都是高鼻梁,从前满脸的横肉让他们遮掩了真容好些年,也该是露出来看看了,蒋梦瑶心想,从她自己的长相上来看,爹妈的基因应该不会太差就是了。 对于自己这样的改变,蒋源和戚氏是打从心底里满意的,虽然这个过程十分艰辛,每天要辛劳的运动,还要做事,吃的也不是很好,但是,至少他们现在清爽了很多,人也自信了不少,要知道,两个人都是从小被人打压着长大的,自信这种东西,从来都离他们很远,一来是为自己的身份,二来就是为自己的身材了,如今体重减了,人也精神了,自信可不就也就随之而来了嘛。 在蒋源和戚氏疯狂甩肉的时候,蒋梦瑶也渐渐的迎来了她五岁的生日,比比从前那豆丁般的模样,现在她已经长到了戚氏的腰际了,出落的越发标致,大眼睛,深酒窝,一笑就让人沉溺在她的甜美温柔之中,有的人天生就生的讨喜,蒋梦瑶就是这样的,冰肌玉肤,细润如脂,明眸善睐,叫人一看就觉贵气非凡。 蒋源送给蒋梦瑶一套特别贵重的文房四宝,贵重到就连戚氏都觉得他太夸张,蒋源却是嬉笑间说出了对蒋梦瑶的期望: “文房四宝贵些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咱们阿梦今后读书知礼,写一手好字出来。” “……” 蒋梦瑶虽然对自己能写出一手好字持怀疑态度,不过,还是乖巧的谢过了亲爹。 戚氏送的东西就实在多了,是一套珍珠头面,蒋梦瑶喜欢珍珠,虽然这里好些东西她现在还用不着,不过,女孩子嘛,总是对□□的亮亮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纵然不戴,不时拿出来看看也好啊。 “这些珠子可都是好珠子,那些小的不算,这些大的,在外头店铺中,每一颗都是价值百两的哟。” “……” 蒋梦瑶数了数这套头面中足足有七八颗大粒的珍珠,也就是说,这套头面的价值…… 哇哦,土豪亲妈一出手,财大气粗有木有! 但是不管它价值如何,蒋梦瑶只知道自己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对珍珠有特殊的感觉。珍珠在现代的时候已经相当普及,卖的价格没有黄金钻石那么贵,但是在古代来说,还是比较稀罕的物件了。 这么一看,蒋源和戚氏的礼物,在蒋梦瑶的心里高下立分,蒋源送的文房四宝简直完败出局。 蒋梦瑶将礼物拿回自己的房间,回头看了一眼虎妞,只见她如今已经被蒋梦瑶调理的十分利落,一头不算黑的头发全部束起,甩在脑后,露出整张脸来,英气十足,古铜色的皮肤养了好久也不见白,这样的肤色对于古代人而言是另类的,是不美好的,不过对于蒋梦瑶来说,倒没有这方面的偏见,现代人多的是人故意把皮肤晒成古铜,这样有一种健康之美,而事实上,虎妞也确实很健康。 刚来蒋家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现在养的稍微好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站在蒋梦瑶身旁,倒不像个丫鬟,反而像个小护卫什么的。唯一让蒋梦瑶觉得不好就是,虎妞不会说话!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总之无论蒋梦瑶怎么教,她就是不开口。 因为这个,戚氏对她就更是不满意了,要不是蒋梦瑶力保,虎妞只怕早就被发配到柴房去做粗使丫头了。 蒋梦瑶盯着虎妞看了好一会儿,虎妞都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那样子就像是小时候玩儿的布老虎,可爱的很。 蒋梦瑶对她嘿嘿一笑,然后在戚氏给她的那套珍珠头面里挑了一支造型十分简单的翠玉珍珠簪插在虎妞的发髻之上,虎妞连连摇手,就要把簪子拔下来还给蒋梦瑶,蒋梦瑶却对她冷冷一瞪,说道: “你家小姐今天生辰,给你就是给你,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不要,就不是自己人!” 虎妞急得满地乱转,一番纠结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看着她的模样,蒋梦瑶觉得真是没有成就感,如果今天是吉祥和如意得了她的赏,只怕那车轱辘般的好话会连着说好几天呢,可就这傻妞,竟然还推辞不要!被她熊过之后才肯收下,表情还挺委屈。 摇了摇头,蒋梦瑶无奈的将剩下的东西都收入了自己的妆奁盒,左看右看,挑了一条全是由半颗珍珠串联起来的珠链戴在了手腕上,对着镜子一番臭美,心情好极了。 蒋梦瑶如今是四周岁,虚岁已经五岁了。 她过完了生辰之后,蒋源和戚氏就开始头疼她的教学问题,想着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在蒋源和戚氏心里,却是和儿子无甚区别的,虽然孩子聪慧,可若是错过了开蒙的年纪,今后只怕会耽误了她。 夫妻俩左右打听,倒是打听到了好几位鸿儒,一一拜访之后,却无一人愿意收下蒋梦瑶这个学生,这其中的缘由倒也不那么难理解。 一来蒋梦瑶是女孩儿,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纵然要读书写字,所请的也是一些识字的长辈,或是略通文墨的女先生,一代鸿儒如何屈身去给一个女娃娃教书?若这女娃是望族之后,名门之女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女娃的爹还是一个被家门赶出去的不孝子,有这层关系在里面,纵然蒋源出的起天价,那些鸿儒却也故作清高不肯移驾。 蒋源无奈,只好铩羽而归,回来之后和妻子一通说道,戚氏也是无奈的叹息,夫妻俩此时虽不若往年捉襟见肘,可是,这好名声,好声望却说他们难以求得的。 “唉,原本还有卢老先生,他素来只挑学生聪慧与否,不论门第,奈何我去的晚了,他早一步已经被国公府聘回去了。” 蒋源喝了一口茶后,叹息说道。 戚氏在旁替他扇风,此时正值盛暑,蒋源出去一趟之后,就是满身的汗,这些天倒是不需要特意进锅炉房里蒸,只需将门窗紧闭,在房中静坐就能满头大汗。 听了蒋源的话,戚氏从旁问道: “被国公府请回去了?”想了想后,恍然大悟:“哦,说了,吴家弟妹的几个孩子也都到了开蒙的年纪。” 吴氏的两个女儿,蒋璐瑶和蒋梦瑶同岁,蒋纤瑶要小一年,再加上蒋显文,男孩子开蒙要更早一些,如此一想,便就明了。 蒋源又是一声长叹:“唉,只怪我这个做爹的没用,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法给咱们阿梦请回来。” 戚氏安慰:“相公,咱们阿梦天生聪慧,纵然没有那些所谓鸿儒授课,也未必就比其他的孩子差,你我命运多舛,比之旁人却是早熟许多,明白世道艰难,我们如今做的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为了能在人前抬起头来,可莫要轻贱了自己,徒增烦恼不说,致使意志消沉下去可才是大忌啊。” 蒋源点头:“是,娘子教训的是。为夫谨记,必不再轻贱自己,为了你,为了阿梦,我都要闯出一番事业来,不叫旁人将你们母女笑了去。” 戚氏对蒋源温婉一笑,如今的戚氏虽然还不瘦,但是比之从前却是好了不知多少,眉眼也露了出来,不说别的,就是含春眉眼,粉若桃花的模样就盛了普通女子好几分,蒋源看了不禁更加坚定,有这样的妻子,有这样的女儿,他又有何理由不努力,不奋进呢。 因没有鸿儒愿意收下蒋梦瑶这个学生,蒋源和戚氏也只好作罢,自书院中请了一位通晓文理的女先生,每日来府给蒋梦瑶授课。   ☆、第二十四章 国公府来人啦 蒋国公府后院里,吴氏正捧着个肚子听婢女水清汇报: “可不就是自取其辱嘛。大房那个被赶出府的人竟然还想去请卢先生去给他家那小丫头授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卢先生听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转脸就派小厮来府里传话,咱们这才知晓,将他提前聘了来。这下可把那大房的脸打的啪啪的响呢。” 吴氏在生了蒋璐瑶,蒋纤瑶,蒋显文之后,时隔一年多,肚子里又怀了个,不过,如今府里的孩子倒不是只有她能生,她丈夫蒋舫的妾侍孙姨娘也生了一个闺女,叫蒋晴瑶,次房的孔氏依旧没能生出孩子来,不过,蒋昭的妾侍倒是全面开花,三个妾侍在同一年给他生了三个庶子,蒋显杰,蒋显泰和蒋显嘉,还有一个赵姨娘肚子里也又怀上了。 不管嫡庶如何,在生孩子这方面倒也不是吴氏一枝独秀了,尽管她对于不会生孩子的孔氏依旧抱有微词,却不再拿这件事来挤兑她了,要知道,孔氏是个惹不得的,当初她就是说了一句次房无子,孔氏这个女人就拼了命的给二叔纳妾,纳了妾之后,依旧嫡妻风范,叫妾侍生子安身立命,做足了一个嫡妻贤良的姿态,以至于虽然她生不出孩子,可是府里的人对她倒也另眼相看了,老太太还直夸她懂事,知道给蒋家添丁才是大事,也暗自打了她一记脸,因为二叔都纳了四五个妾侍了,而她的相公才纳了一个,而这一个还是在她百般阻挠未果才纳进门的,在这方面和孔氏一比,她可不就落了个不贤良的名声嘛。 这也是为啥她时隔一年半才又怀上孩子的原因了,因为那一年半中,相公因为纳妾受阻一事冷落了她,在唯一的妾侍孙姨娘房里待了大半年,让孙姨娘成功受孕,生下了庶女蒋晴瑶,她费尽心思求和之后,相公才又来了她房里。 这其中心酸,又岂是外人能够知晓的? 再说大房,自从他们走后,她的日子倒也没觉得有多痛快,毕竟从前在府里,经常能看见他们那副怂样,有的时候受了委屈,到大房那里去找一找存在感,心情总会好很多,看看戚氏的模样,比自己那就是云泥之别,再看看蒋源,比她的相公蒋舫那也不是掉了两个档次,可是他们走后,她连个找心理安慰的地方都没有了。 “哼,大房里的种,配用那么好的先生吗?若不是因为哥儿等着教导,纵是我的璐儿和纤儿都未必能用卢先生呢。” 吴氏从栏杆上站起,水清立刻上前搀扶,极尽谄媚:“就是。不自量力!就大房那两个的样子,生出来的孩子如何能与咱们二姑娘三姑娘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猪样。” 对于水清口出污言,吴氏非但没有管教,反而跟着她一同露出一抹轻蔑的笑,说道: “哼,他们但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下场,只怕他们在外的生活也是不好过吧。” “可不是嘛。也就咱们二老爷心善,在大房出走的时候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在外过活,如今一年多过去了,只怕这百两银也用的差不多了,指不定怎么熬呢。” 水清对大房没有好感,也没什么交集,她倒不是故意这么说大房不是的,只是她伺候吴氏,知道吴氏这段日子因为妾侍孙姨娘的事情比较烦闷,也只有说说大房坏话的时候,她会重拾一些优越感,心情也会好些,对待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能温和一些,所以,水清才会这般不遗余力的说大房的坏话,叫吴氏高兴些的。 而吴氏也确实是没有其他抒发情绪的方法,府里原本只有她和孔氏两个媳妇,孔氏比她能干,处处压着她,她没本事超越,只能处处受制,可这一年里,府里连续添了好几房的妾侍,虽然她们长房这就一个孙姨娘,可单单就这个孙姨娘,也能上赶着欺负她,凭着新宠的身份,给爷吹枕边风,让爷生生的疏远了她那么长时间,如今孙姨娘孩子也生了,宠爱也有了,在这长房中,地位水涨船高,几乎都要与她这个嫡妻并肩了,这些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何能心情好受? 可是府里的都是些厉害角色,她惹不起,也唯独只有在大房那比她不如的人身上找安慰了。以至于她近来都有些疯魔,只想听别人不好的地方,想看别人倒霉,只要知道别的人过的不好,她就能感觉稍微好一些。 “熬,就让他们熬着!”吴氏幸灾乐祸的说,可转念一想,又蹙起了眉头,说道: “不过我可听说国公爷过几个月就要从边关回来了,也不知会不会拉大房一把,若他们还有脸回来,看我怎么挤兑他们!” 吴氏色厉内荏,也就是欺负大房无依无靠,对府里其他人倒是没这个胆子的,别说是给孔氏整的服服帖帖,就是她们长房的孙姨娘,她也是不敢惹的。 水清连连赞美,说道: “夫人说得对!就怕他们没脸回来!奴婢虽然未见过国公爷,不过,可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起过,咱们这位国公爷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庸才!大房公子平庸成那副样子,又岂会入了咱们国公爷的眼,不过是寻回来骂一顿,再赶出去罢了。” 水清的话说的活灵活现,倒叫吴氏听得心情舒爽极了,两人在廊下花团锦簇之中连连拍手。 “对,对!就是把他们寻回来骂一顿,然后再把他们赶出去!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丑人多作怪,哼!” 要说这吴氏也真是个缺心眼子的,纵然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可是她还尽数说了出来,若是要说,你在房里躲起来说倒也没人管他,只是她与丫鬟在花园中游玩,就将这番话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真是叫人不说她脑残都不行了。 孔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亏吴氏还一直将她作为对手,可像吴氏这样的女人哪里用得着她动手,就是这脑残样,将来也能把她自己给害死! 想起先前在老太君院子里听说的事,国公爷清明之前就要回京了,老太君喊她过去安排迎接事宜,孔氏她是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国公老爷的,虽然府里对国公爷的传闻很多,而从前也不见国公爷对大房有偏颇,有牵挂,以至于这么些年他在外,寄来的家信中一次都没提到过蒋源这个孙子,故由此可见,蒋源在国公爷心上的地位很是一般的,老太君也说对蒋源一家放任不理就行。 不过,孔氏心思缜密,做事也圆滑,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决定还是让次房的管事嬷嬷走一趟蒋源家,送点东西,将来就算国公爷回来问起了蒋源,她也能落个贤良心善的好人做做,东西无论贵贱,送过就是心意,有些事情只要做了,旁的人就没有话说,投小钱得大利,最后成全的只会是她的名声。 反正她早就听说他在郊外置办了一间小宅,一直没去看过,正好这回可以借机让人去看看,乡野宅子到底是个什么规模,若真是吃不上饭了,她倒又能做一回好人了。 既然决定了,孔氏当即就唤来了李嬷,让她预备一些寻常吃食礼品走一趟郊外。 昨天刚下过雨,蒋家周围多田地,蒋梦瑶带着虎妞去外头走了一圈,原本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可是,没走多远就被滑到了两回,主仆二人弄得满身全是泥巴浆水,蒋梦瑶还好些,虎妞给她当了两回垫背,自然要比她严重一些,这么一摔,蒋梦瑶再也没有心思去呼吸什么空气了,嘟着小嘴不高兴的回到家去。 走到家门口一看,就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印有蒋国公府字样的轿子歇在了她家门前,从轿子里走下一个满脸带着嫌恶的老嬷嬷来,年纪比赵嬷要大一些,穿着也更华丽些,可此时她却对满地的泥泞很是不满,信口胡骂了两句作孽,然后才让人一个轿夫把随手拎着的一个礼品拆开,将包裹的纸垫在地上让她落脚后才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对着蒋家大门喊道: “大公子在家吗?二少夫人派奴婢前来探望。” 蒋梦瑶和虎妞对视一眼,蒋源和老刘吃过早饭就出门了,戚氏也带着赵嬷去了城里,只留下蒋梦瑶和虎妞在家读书,看家,女先生上完了课也回去了,原本她家除了步擎元会偶尔回来光顾一下,其他客人是几乎没有的,而蒋源和戚氏当然也猜不到今天会有客人上门。 蒋梦瑶顶着满身的泥巴走到那老嬷嬷身旁,说道: “我爹娘不在家,嬷嬷请进去坐坐吧。” 李嬷一回头,就看见两个满身泥巴的孩子,吓了一跳,先前她还以为这是哪家的野孩子在外头玩耍呢,这么一听,想来,她就是大房的大姑娘了,李嬷不禁想多看几眼,可是蒋梦瑶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泥巴,李嬷纵然生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却也难以透过泥巴表象瞧清楚蒋梦瑶的真容,只觉得那双眼睛倒是挺大挺亮,黑白分明的。 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李嬷也拿出了一个专业奴婢该有的表现,对蒋梦瑶福了福身,说道: “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蒋梦瑶一愣,她从两三岁的时候就跟着爹娘住在这乡野间,家里虽然有下人,不过毕竟没有国公府的规矩,对于李嬷的行礼,她看在眼中,也明白对方只是例行公事,若说真正的尊敬,却是一星半点都没有的。 不禁觉得虚伪,蒋梦瑶的脸上就堆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说道: “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嬷脸上闪过一丝讥笑,知道这孩子毕竟是乡野长大,哪里知道什么规矩,也不与她多言,兀自站起了身,不等主人家邀请,就走入了蒋家的小院。   ☆、第二十五章 对付贱人 蒋梦瑶心中冷哼了一声,表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跟了进去,李嬷将这麻雀大的院子环顾一圈后,才不耐的对蒋梦瑶问道: “大姑娘,你爹娘不在家吗?去哪儿了?”言语间已经连例行公事的礼仪都自动省略了。 蒋梦瑶也未表露生气,嘿嘿一笑,故作无知的说道:“我爹去城里买米了,我娘去卖东西了。” “……”李嬷一愣,而后才问:“卖东西?卖什么东西?” 蒋梦瑶‘无知’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娘没告诉我。” 李嬷敛目想了想,妇道人家能卖的东西,无非就是首饰和手艺,戚氏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就没多少首饰,谁都知道她在娘家的地位,她那个后娘平安郡主又岂会给她什么好东西陪嫁,既然没有首饰,那卖的…… 李嬷对蒋梦瑶招了招手,蒋梦瑶乖巧的走了过去,李嬷才弯下腰,诱导似的问道: “那嬷嬷问你,你娘最近是不是经常绣花呀?” 蒋梦瑶惊讶的点头:“是啊,嬷嬷你如何知道的?” 李嬷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轻咳了一下,心里越发对蒋源夫妇和眼前这脏兮兮的大姑娘轻蔑开来,她也是跟着孔氏一同来到国公府的,不知道大房老爷生前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一定没有想到,他死之后,大房竟然会没落到这种地步。 “大公子与大娘子不在家,老奴总不能将二少夫人赏赐的东西放下就走,我便在里头坐坐,等一等大公子和大娘子吧。” 说完,那李嬷也不管什么礼道不礼道了,直接堂而皇之的走入了厅堂,反正这丫头家里也没个大人在,可不就随她折腾嘛。坐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蒋梦瑶不动声色走入厅堂,看着李嬷这随意的态度,暗自勾唇一笑,说道: “是,嬷嬷请坐一会儿,我爹娘待会儿就回来了。”蒋梦瑶回身,对身后的虎妞眨了眨眼,指了指外头说道:“虎妞,你去烧水,咱们去给李嬷嬷倒茶,娘说过,不管来的是奴才还是主子,进门了就是客人,咱们可不能失礼。” 虎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机灵的出去了,可是,蒋梦瑶一番奴才和主子的言论让李嬷脸色一变,指着蒋梦瑶想发飙:“大姑娘,你这怎么说话……” 蒋梦瑶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不顾满脸的泥巴水,漾出甜甜无害的笑容来到李嬷身前,对她说道: “嗯?我说错话了吗?哎呀,嬷嬷我真是该死,我爹总说我笨,我娘也总说我没有说话的天分,又没个合适的人教导,他们可怀念大府里的生活了,说大府里的物件儿才是好的,嬷嬷回去可要替咱们说说好话呀!让曾祖母消消气,把咱们接回去吧。” 李嬷听她这么说了,心里升起一阵鄙夷,就你们这样,还想回去?想起先前那番‘奴才和主子’的言论,想必也不是这丫头能诚心说出口的,这丫头就是欠管教,虽说占着个国公府大房嫡长女的名头,可是在这样乡野环境中长大,她又如何能要求这丫头多会说话,多有涵养呢。 算了算了,她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且问问详细这大房的境况,回去好向她家夫人汇报,听这丫头所言,似乎大房过的真挺不好呢,她相信,纵然夫人没有表露过想看大房的笑话,可是她若说了这个笑话,夫人也未必就不爱听,人嘛,都存个比天比地的心。 “大姑娘言重了。按照奴婢看,这府外的生活也未必……不好吧。” 李嬷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将蒋梦瑶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蒋梦瑶当然是任她看,怎么挫就让她怎么看,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泥水,不仅没有擦干净,反而污染的面积更大了,然后才故作老实的说道: “不好!嬷嬷你是不知道,我都好长时间没吃到肉了,每回跟我爹娘提要吃肉,他们都骂我好吃,尽用地瓜野菜糊弄我!他们自己却一吃好几碗,根本不顾我。” 李嬷听了直想笑,可是脸上却硬生生的憋住了,做出同情的表情,对蒋梦瑶说道: “哦?是嘛?我可怜的大姑娘啊。可苦了你了!没事儿,嬷嬷呀,给你们带了肉来,今晚就让大娘子给你做肉吃,好不好?” 蒋梦瑶一听眼睛中都放出狼光:“有肉吃啊。太好了!嬷嬷你真是好人。” 说着话,蒋梦瑶就一把抱住了李嬷的手臂,将自己身上的,手上的泥浆尽数擦在她身上,吓得李嬷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一脸怒容,下意识抬起了一只手,竟然想打她,如果不是蒋梦瑶反应的快,立刻就松开了手,说不定还真会被这老嬷嬷打一巴掌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听见有肉吃,太高兴了。却忘了自己身上太脏,把嬷嬷的漂亮衣裳都弄脏了,嬷嬷,我给你擦擦,真是太对不起了。” 对与蒋梦瑶的主动道歉,李嬷倒没了发火的理由,想起来这丫头固然可恶,可是却总是占着大房嫡长女的名声,大房虽然落魄,子孙也因不孝被赶出了府,可是,大房的名终究还在,她若是逾矩打了这丫头,让大公子和大娘子恼了去,不管不顾闹到府里,她虽然有孔氏护着,但毕竟是外奴,到时候吃亏的总是她。 没好气的拍开了蒋梦瑶要给她擦拭的手,白了她一眼,嘀嘀咕咕骂了两句没怎么听清,却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蒋梦瑶只当没听见,就在这时,虎妞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蒋梦瑶见状就迎上去,问道: “呀,茶倒好了吗?我亲自给嬷嬷端去。” 两人交接之时,对视了一下目光,虎妞连眨了两下,蒋梦瑶就有默契的勾了勾唇,然后端着茶杯回身之时却又恢复了殷勤的姿态,将茶杯端到了李嬷嬷面前,恭恭敬敬的呈上: “李嬷嬷,请喝茶。” 李嬷看了一眼这茶杯,还有蒋梦瑶脏兮兮的两只小瓜子,想一把掀翻,却竭力克制住了,接过了茶杯,对蒋梦瑶勉强弯了弯嘴角,却是不喝,想把它放在茶案上,可是蒋梦瑶却突然大哭了起来: “哇!李嬷嬷果然是讨厌我了!哇……这可怎么办呀!大府里难得来一个人,却让我巴结坏了,我爹娘回来一定要骂死我了!哇……” 她这一大哭不要紧,吓得李嬷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掉在地上,眼看着蒋梦瑶从大哭变成大闹,最后干脆躺到地上打起了滚,李嬷吓傻了,纵然她也是乡野出身,可是却是从未遇过这么浑的!看她这不管不顾往地上蹭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丫头的声音太尖锐了!刺的她耳朵都痛,不禁跺脚道: “好了好了,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打你了呢。”若真是因为这样被人告去了府里,她才真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白白的担上一个欺主的罪名,若是被府里那些素日里有过节的人知道了,要治她的罪可也不是难事。 那些人才不管她得罪的是谁,有没有分量,她们只管看着她出错,出了错就休想再翻身了。因此,李嬷特别紧张的看着大门外,生怕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 蒋梦瑶听她说话后,稍稍停顿了下,但也只是稍稍,没多会儿,就又继续嚎啕大哭: “哇……李嬷嫌弃我家茶水不好,端在手里都不肯喝一口,我知道我家的茶水不比大府好喝,李嬷嫌弃也是应该的!哇,要是我爹娘回来知道李嬷连一口水都没喝,那我又要挨打了。哇——” “……” 李嬷的一张脸都黑了,这哪里来的熊孩子!眼看着守在外头的轿夫已经开始往里头探头看了,李嬷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快——给——我——起——来!!!!我没说我不喝水!” 几乎是用喊的说完了这句话,蒋梦瑶也是清醒,等她喊完了,她就自动停止了哭声,用一种很期待的目光看着李嬷,眼中明显的写着一行字‘你要是不喝,我就继续哭’。 李嬷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今天真是郁闷透顶了,在府里的时候,向来只有她拿捏旁人的份,可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搞得方寸尽失,面对这么一个打不得,骂不得的熊孩子,李嬷再没有了探听她爹娘笑话的心思,只想快快摆脱,反正她家夫人只是让她来送一点东西,顺便探探情况,只要她把东西送到,情况也探得差不多了,大房夫妇落魄至极,大房的大姑娘俨然就是个没有教养的乡下野孩子,这么一想,回去也能复命了。 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一仰头,当即咕嘟咕嘟把茶杯里的水一口全喝了,蒋梦瑶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李嬷喜笑颜开道: “李嬷嬷,你真是个大好人!果真没有嫌弃我家的茶水呢!” “……” 李嬷狠狠瞪了一眼蒋梦瑶,只觉得胃里翻滚,这乡野间的茶水总有那股子土味儿,喝了叫人怪不舒服的。 命人将轿子里的东西拎了下来,李嬷片刻都不想逗留,埋着脑袋,急匆匆的就离开了蒋家,坐上她的轿子,回国公府去了。   ☆、第二十六章 无本买卖惊破天 蒋梦瑶和虎妞站在门边,看着轿子走远,蒋梦瑶才走出门后,勾唇对虎妞问道: “加了多少剂量?” 虎妞瞪着眼睛,对蒋梦瑶比出了一个手掌,蒋梦瑶咋舌:“五剂?刘叔给马也不过就用了三剂……” 上回刘叔的马便秘,好几天不拉,成天在马棚里乱转,刘叔就去街上买了好些巴豆粉回来,马儿一吃就拉了,还剩下一点放在马棚里,正好用上了。 只不过,五剂……嘿嘿嘿嘿,希望不拉死她,也拉残她,省得这种败类留在世上继续祸害人。 重活两世,老天可不是让她来受罪的,善男信女白莲花的套路不适合她,对于这种欺软怕硬,背地里想踩着你往上爬的奴才,她的字典里可没有‘原谅’这个词,该报复的时候,绝不会手软!撒泼犯浑,不择手段也要把仇当场给报了才行。 看着虎妞义愤填膺对着李嬷离去的方向比了比拳头,蒋梦瑶才勾着她的肩,把她拉回了屋。 戚氏回来之后,蒋梦瑶已经把自己和虎妞都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了,所以戚氏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瞥了一眼厅堂桌上放的东西,奇道: “那是什么?谁来过吗?” 蒋梦瑶点点头,对自家亲娘撒娇道:“嗯,大府中来了个嬷嬷,好像姓李。这些东西是她送来的。” 戚氏此时的她大概一百五十斤上下,看着比从前秀气多了,只见她蹙眉想了想,便就说道: “哦,是二房孔家弟妹身边的嬷嬷,她可曾说些什么?” 蒋梦瑶摇头:“没有啊,那个嬷嬷人还不错,问我说爹娘在不在家,我说不在,她就把东西放下走了。” 戚氏点点头,说道:“想必是孔家弟妹让她送来的。” 这么说了之后,却对蒋梦瑶话中‘那个嬷嬷是好人’这一条不加以反驳,不想让女儿提早认识人形的丑陋,戚氏抬手拨了拨这桌上寥寥无几的东西,一袋十斤的米粮,两三斤猪肉,一条鱼,外加一袋面粉和数盒糕点,其中一盒糕点的外皮竟然还是撕过的,扫了扫门前那陷入泥泞中的纸片,戚氏当即明白了一切,便不再说什么。 让赵嬷和如意她们把东西都拿去厨房收拾,然后戚氏才坐下来,喝了一口凉茶,去了去暑气,蒋梦瑶体贴的站在一旁给戚氏扇风,戚氏问了问蒋梦瑶的功课,母女俩正说着话,蒋源也从外头回来了,一头的汗珠。 但走起路来却像是带着风的,虽然热却不若从前那般气喘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一双细长的眼睛也能完全睁开,看起来和从前的臃肿有天差地别。 戚氏见相公回来,赶忙迎了上去,让吉祥端来了凉茶,蒋源热的正在解扣子,便就着戚氏的手喝了几口,稍事解暑之后,就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对戚氏说道: “铺子里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墙也刷了,柜台也做了,人也找好了,是从前城北当铺的老师傅,因为失手估错了一件宝贝被当铺老板给辞了,正巧被我聘来做掌柜,咱们这个不用他估价,但做生意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蒋梦瑶耳朵尖的很,凑上去问道: “爹,什么铺子呀?咱家要开铺子吗?” 蒋源和戚氏对视一眼,蒋源才弯下腰,将蒋梦瑶抱了起来,说道: “是啊,咱家要开铺子了,阿梦觉得如何?” 蒋梦瑶简直想举双手双脚赞同,连连点头:“当然好呀!有了铺子,那就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了呀。” 蒋源和戚氏又是相视一笑,说道:“还是我家阿梦有见地,你娘还担心你瞧不起商人,不愿意让我们开设铺子呢,我就说她是想多了。” “……”这两人是几个意思?真的要开铺子了? 蒋梦瑶在两人之间回转几下,不禁感叹,自从与他们分房睡之后,她的各方面情报可就大大的落后了许多呢。 戚氏见她嘟着嘴,脸上有些不悦,就赶忙接着说道: “我也是不知道能不能开成,怕说出来让你空欢喜,如今确定了,不就告诉你了嘛。” 蒋梦瑶瞬间又恢复了笑脸,兴致勃勃的对蒋源问道: “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计较为何这么晚告诉我了。快告诉我,咱家要开什么店铺呀!” 蒋源和戚氏神秘一笑,戚氏说道:“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过两天我带你去看吧。” 蒋梦瑶看着戚氏和蒋源不断交流的目光,心想这胖爹胖妈这回是豁出去了,这个时代的清贵世家向来是厌弃从商的,租赁土地倒还好,不用时常出面,时常计较,可是开店铺就不一样了,纵然有熟门熟路的老掌柜在,可是,幕后老板总是多多少少要去露个面什么的吧。这要是传出去了,蒋家大房的子孙沦落为开店铺的商人,又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要笑话他们了。 不过,这些对于蒋梦瑶来说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她看来,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才是真傻,明明自己家都已经食不果腹了,还要硬撑着清贵之名,那才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呢,她宁可脑满肠肥,赚的盆满钵满被人骂,也不要空守着清贵的虚名,实际上却缩在家里饿肚子。 “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女儿吧。” 蒋梦瑶拉着戚氏的胳膊,对她撒娇道。 戚氏被她缠的无奈,只好看了一眼蒋源,只见蒋源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却是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戚氏这才说道: “行了行了,真是急脾气。娘怕了你了,跟我进房来吧。” 戚氏带着蒋梦瑶进房去了,对于蒋梦瑶这个女儿,夫妻俩是打从心底里疼爱的,如今他们做的一些也都是为了给她博一个相对精彩的未来,所以,断没有瞒着她的道理,更何况,蒋梦瑶流露出来的天生聪慧早就让这爹妈折服,以至于他们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跟一个五岁的孩子商量家里的大事小事。 蒋梦瑶跟着戚氏入房之后,戚氏从内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直檀木匣子出来,让蒋梦瑶坐在圆桌旁,她将匣子拿了过来,当着蒋梦瑶的面打开,入眼的珠光宝气让蒋梦瑶的脑袋空白了好一阵子。 “娘……这是……” 戚氏见了女儿这财迷样,不禁觉得好笑,说道: “你不是要问咱家今后开什么店吗?就开这个店。” 蒋梦瑶为之咋舌:“珠,珠宝,首饰店?” 因为太过惊奇,所以蒋梦瑶说话的语调都是微微上扬的,充满了不信任,直到看见戚氏点了点头之后,她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趴在那一箱子的珠宝前问道: “咱家哪儿来的钱开珠宝店?” 拿起了一支金簪,蒋梦瑶忍不住想把簪子送入口中咬一咬,可是却被戚氏拦了下来,将簪子收回匣子里,说道: “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提过要养珍珠?”戚氏坐在蒋梦瑶旁边,准备把一切都告诉女儿知道,毕竟家里如今能这般富裕,也是多亏了女儿当年的那几句话。 蒋梦瑶对戚氏眨了几下眼睛,说道:“记得……吧。” 可是,养殖珍珠那是需要高超的蚌病控制技术的,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后来想想也明白这个想法有点难为古代人,所以一直就抛诸脑后,如今听她娘的口气,似乎他们如今能开设这珠宝首饰店,原因就是这个? “说实话,我当时就是觉得这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胡言,可是,却不曾被你爹听入了心里,他四处走访养蚌之人,得知习性,如今已经研究出了如何让蚌产出更多珍珠的法子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河蚌就能产出很多成色不错的小珍珠了,他将小珍珠取出来,与波斯商人做了交换买卖,波斯的首饰做的向来新奇精致,在安京很受欢迎,只是购入的价格颇高,而波斯商人也不愿降低价格,不过,他们虽有技术,却产不出珍珠,你爹找上了他们,跟他们谈好了,今后咱们给他们供珍珠,他们给咱们供新奇的首饰。” “……” 蒋梦瑶听得嘴巴越张越大,脑子里就回旋着一句话: 是谁说她爹是个傻子的?尼玛这猴精猴精的远见和魄力简直秒杀有木有! “娘,您别告诉我,咱家珍珠就是养在你手里那些地上的?” 戚氏继续点头,赞扬的看着女儿,说道:“是啊。阿梦真聪明。你爹将家里全部的积蓄都拿出来,让鲁家村的村民替咱们挖地开河,泥土投入岳阳河中,表面上说是养鱼虾蟹之类的鲜货,可是河底下,却是满满的珠蚌,你爹几乎把城里所有养蚌的都请去管理蚌河了。” “……” 高,实在是高! 这么一来,她家现在做的简直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了。 地是她娘自己的,卖的首饰是波斯人的,她家只要给点养殖的珍珠,就能唤来如此巨大的收益,这这这,这简直让人高兴地想唱最炫民族风啊,有木有!! 你是我今生最美的云彩,我用珍珠把你留下来,嘿,留下来!   ☆、第二十七章 国公爷 在和蒋梦瑶说完的第三天,戚氏就带着蒋梦瑶去了他们开设的店铺那儿,当然母女俩皆是以纱帘遮面,未曾露出真容的,店铺的确如蒋源所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蒋梦瑶估摸了一下,这铺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平方,光是货柜就有十几张,整个店铺的基调就是古朴大方,用的材料皆是上等,叫人看着就觉得高大上,虽然还未开业,但琳琅满目的货已经摆上了柜台,由一个那这账本前后对账的老掌柜一一盘点着。 老掌柜姓严,戚氏就喊他严掌柜,严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年事已高,但头脑却十分清明,打算盘的手指也很灵活,一点不输年轻人,为人也比较和善,看见戚氏带着蒋梦瑶前来时,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上前接待。 因为铺子里忙,戚氏和蒋梦瑶也没待多久,前后看了看,也就从侧门出去了。 马车上,蒋梦瑶不禁问道:“娘,这铺子以后就是爹来经营吗?” 戚氏莞尔一笑,说道:“你爹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店铺的事娘管着。” 蒋梦瑶咋舌:“啊?娘你能行吗?” “……”戚氏回头看着她,说道:“娘怎么不行啊。在你心里,难不成娘亲就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吗?” “嘿嘿,娘,你说什么呢,你在阿梦心里是最棒的,只是……阿梦怕娘亲累着。” 伸手在蒋梦瑶额头上点了点,戚氏佯作生气道:“你呀!油嘴滑舌,满嘴的不靠谱,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娘,规矩是干什么的呀!阿梦可不想被所谓的规矩束缚,自古多少贤良将相皆走不出这两个字画出的囹圄,我可不想被规矩困住了。” 对于女儿的一番反动言论,戚氏表示很无语,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看啊,就是你爹平常对你太宠了,才让你生出这种要不得的想法来,就你这浑天浑地的性子,将来哪户好人家愿意要你哟。” 蒋梦瑶撅着嘴小声反驳:“难道就我爹宠我吗?娘你就不宠我?”意思就是,我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们夫妻俩一同给宠出来的? “……” 戚氏被蒋梦瑶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母女俩在车上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戚氏才破功发笑,又伸手在蒋梦瑶的额头上点了好几下,然后两人才抱在一起笑闹了起来。 唉,闺女是个没规矩的,并且正如她自己说的,所谓的规矩才是最遏制人性的,世人皆道王侯将相府邸生活富裕,锦衣玉食,羡慕不已,殊不知正是这样王权富贵的人家,才更会被规矩压得喘不过气,男子三岁习文,女子三岁学绣,不论春秋冬夏,日日卯时起,吃饭要学规矩,走路要学规矩,甚至连说话也要学规矩,女孩儿家甚至连张嘴的尺寸都要控制得宜,说话用什么嘴型,笑起来露几颗牙,这些都是有丈量标准的,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世家子女们过的也确实就是这样的生活,纵然她们今后会因为小时候学的这些礼仪获得家长的赞美,进而给她们张罗门当户对的婆家,去了婆家之后,继续严守这份规矩,再用困住她一生的规矩,去困住自己的下一代,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女了,高门大户,王侯将相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也都需要这种,表面上从不行差踏错,高贵端庄的世家女来做,可是真正这样过活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幸福的呢。 只要是人,谁没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世家女的培养方式就是要你断绝这些,喜形不于色,哀愁不于色,好恶不于色,整个人就像个庙里的泥娃娃,被人搓圆捏扁,别人想让你变成什么样,你就得变成什么样,没有个性所言。 就好像国公府里的孔氏与吴氏,孔氏的规矩就要比吴氏大的多,所以,当家娘子的身份才会只给孔氏,不会给吴氏,因为世家就是要像孔氏这样的,说话八面玲珑,对谁似乎都是和风细语,可是却也能压得下面的人不敢作乱,自有一番主母威严。 戚氏对于自己的闺女,那是疼到骨子里的,她也明白女儿不愿受约束,可是这份不受约束,何尝不是她和她爹纵容出来的呢,因为他们早就受过世家规矩的侵害,所以才不愿让女儿也过那种被规矩束缚的生活,虽然她有的时候也会担心,被他们这样养大的闺女今后可怎么办,世家怕是嫁不成,纵然能嫁,她也不愿意女儿去吃那份苦,只盼寻一家通情达理,能够容忍女儿这性子的人家,不论富贵贫穷,只要真心对女儿好的人就行了,王权富贵的虚名困住了多少人,到最后,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幸福的呢。 夏去冬来春又至,转眼就到了清明时节。 阴雨连续下了好些天,整个安静都笼罩在一片阴雨蒙蒙的灰色基调之中。 蒋颜正就是在这种天气,带着三百亲兵卫回到了安京。 蒋家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蒋修带着两个儿子蒋舫和蒋昭一大早就到了城门口迎接。蒋修手中还带着从宫里拿出来的迎卷,因蒋颜正这次回安京并不是带兵而回,只是普通的回家,只带了一些亲兵回来。 圣上固然有让文武百官一同出迎的想法,但在途中的蒋颜正得知之后,命人传书谢过,圣上感念国公不愿劳师动众之心,便由蒋修带着圣上亲自书写的迎卷去城门口迎接,还特许蒋国公先行回家休憩,而后再入宫行君臣礼亦可。 直到近午之时,蒋颜正的马队才奔腾而来,为首之人便是六十岁开外的蒋国公蒋颜正了,只见他剑眉斜插入鬓,虽已花白却十分威严,深邃的双目就似天际翱翔的雄鹰,锐利中带着杀气,一张脸生的十分周正,年轻时也曾被人称过美男,年纪大了,失了年轻时的俊逸,却多了年轻人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历练和沉淀。 不说别的,单就这位国公爷六十岁的高龄,竟然还能从边*自骑马而归,这份体力纵然有些年轻人都未必能做到,可是他连续骑马赶路好些天,面上不仅毫不露出疲惫之色,依旧是铁血坚毅,就像一棵老松般屹立在前。 蒋修虽然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可是在面对这亲爹时还是有些发憷的,待蒋颜正停下车马之后,他便赶忙迎上前,举着圣上的迎卷,对高坐马背的蒋颜正下跪行礼。 “儿得知父归,领君命家命再次恭候,父亲大人远行奔波,儿……” 不等蒋修把那套文绉绉的话说完,蒋颜正就一甩马鞭,洪钟般的声音便说了出来: “别给老子搞那套,起来!” 蒋修心上一突突,当然不敢违抗父亲的话,赶忙又带着两个儿子站了起来,上前去想接过蒋颜正手里的缰绳,却差点被蒋颜正的马鞭挥到。 “别磨磨唧唧,回去让你娘做些吃的,老子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肚子早饿扁了!” 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年迈之时,蒋颜正可以忍受炎热酷暑,可以寒冬刺骨,唯独忍不了饿,行军之时,哪怕啃树皮,吃野草,他也要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是,母亲得知父亲归来,早已备下宴席,就等父亲回家。” 蒋修面对蒋颜正之时,自问只要能够说连牵话来,就是表现好的,他天生胆子小,被蒋颜正眼睛一瞪,他就不由自主的四肢发软,脑子不受控制,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害怕,越是害怕,越是恭敬,越是恭敬,越是拘束,越是拘束,就越是不讨蒋颜正的欢喜,越是不讨他欢喜,蒋修就越怕。 恶性循环不过如此。 “那还啰嗦什么!走!” 蒋颜正一声令下,不等儿子蒋修和孙子上马,就带着三百亲兵奔入了城内,往国公府赶去。 蒋修被两个儿子扶着上了马,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蒋颜正,是他的父亲,心里也就释怀许多,擦了一把冷汗,对蒋舫和蒋昭说道: “都上马吧,你们祖父回来了,说话做事都给我悠着点,他手里的鞭子可不管你是儿子还是孙子,知道吗?” 蒋舫和蒋昭连连点头,他俩从出生开始,几乎就没怎么见过这位传说的祖父,小时候见过两面,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要说感情是肯定没有的,尤其是看到祖父这般对待父亲之后,他俩就更加没有了让祖父刮目相看的奢望。 父子三人,带着府里的侍卫,跟着那像是风卷残云般的抢杀队伍后头,往国公府赶去。 蒋修在心里默默的替母亲点蜡,父亲饿了三天,想必脾气肯定不好,希望母亲不要受到惊吓才好,有心派人回家给母亲传信,可是,他自问带的这些人里,没人能赶在他爹前头回去,也就作罢了。 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蒋修打从心底里希望这父亲永远在边关,不要再回来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国公府之所以叫国公府,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谁都不敢惹的国公爷啊!   ☆、第二十八章 府内混乱 蒋颜正一路策马回到了国公府,秦氏则带领着内眷早早守候在门前,秦氏为先,孔氏在后,吴氏与众位姨娘带着儿女站在其后,最后便是一干府内受到重用的管事家人了,前前后后一共列了七八排,排场气派至极。 国公府位于东城之首,广阔的门庭前两座足有半屋高的石狮惟妙惟肖,彰显着国公府的气势,左右邻居见到国公府这般阵仗,因东城大多为官居,所以大家也知道这是国公府的正主国公爷要回府才会有的阵仗。 蒋颜正远远就看见门前站了黑压压一片人,策马到了门前时,由秦氏主动弯腰对他齐齐行礼,像是排练过一般整齐。 眉头一蹙,蒋颜正军旅作风,翻身下马后,将马鞭往裤腰上一别,目光将秦氏身后府内众人环顾一圈后,才落到秦氏身上,只见秦氏暗自一个激灵,不管过多少年,她对相公始终保持着惧意,仿佛他那双眼睛一瞪过来,她就想跪下磕头认错似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蒋颜正才暴躁的开口: “还愣着干嘛?吃的呢?” “啊?吃!哦……那个!”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回身,却是手忙脚乱,分不清了方向,蒋颜正一副‘我忍你多时,你再逗比我可要揍你了’的神情看着秦氏,秦氏就更加紧张了。 话说,蒋修看见自己亲爹之所以紧张,其实多少跟秦氏也有些关系,因为秦氏从小就是给他做了这样的示范,对蒋颜正那是怕从心生的,基本就是他说东,秦氏就不敢往西,他说错,秦氏就不敢说对,各种迎合,各种讨好,以至于沦落到了如今的各种惧怕。蒋家母子其中心酸,简直罄竹难书,暂且按下不表。 因为国公府的大门被一众府人给挡住了,大家谁也没料到多年未归的国公爷刚回府就这么凶悍,连平日里被众人捧上云霄的老太君都这般慌乱,府里众人看见国公爷和老太君的目光皆扫向他们,也顿时失了方寸,不安的在原地挪步,场面一度混乱,幸而孔氏临危不乱,大声说道: “众皆后退十步,使国公爷与众将进府。使春荣堂内厨下热锅准备,席间伺候众人也速速摆好碗筷,将酒倒起,堂外伺候众人皆列两队,恭迎国公与众将入席!” 孔氏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叫人寻不出错漏,秦氏吓得腿软,需要两名丫鬟上前搀扶,蒋颜正的目光扫了一眼孔氏,孔氏当即自老太君身后走出,端庄有礼的对蒋颜正拜倒,说道: “孙媳孔氏参见国公爷,老太君一早便带领婆婆与孙媳们为国公爷准备膳食,一切皆以就绪,就等国公爷入席。” 蒋颜正将孔氏上下打量一番后,点点头,说道: “你很好,起来。” 孔氏心中一喜,原还想再进一步说话,可是蒋颜正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入了府中,即便如此,孔氏也是高兴的,紧跟着蒋颜正身后便走入了府,跟去春荣堂侍奉。 待蒋颜正走后,秦氏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吴氏见状上前搀扶,却被老太君甩开了袖子,当众教训了一句: “此时出列有何用?到底是比不过老二家的,哼。” “……” 吴氏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府里的几个姨娘小妾皆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吴氏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秦氏见她如此又是两记白眼,简直就是把今日在众人前失了的面子,全都要在吴氏这个赶上前来搀扶她的孙媳妇身上找回来似的。 “棒槌似的站着干嘛?没看见你弟妹已经进去伺候了吗?真是块榆木疙瘩!” 说完这话,秦氏再不顾什么,在两三个丫鬟的搀扶之下,走入了国公府。 府外众人也渐渐散开,只有吴氏的婢女水清抱着养在她身边的蒋显文走了过来,蒋显文养的肥肥壮壮,白白胖胖,明明已经会走路,可是却怎么都不肯自己走,老是要人抱着,水清也是有苦说不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为了抱这个已然三四十斤的小祖宗消瘦了不少。 “夫人,咱们也回去吧。” 水清说了一句良心话,因为大伙儿撤退的时候,大多对依旧立在中间的吴氏指指点点,面子上很是不好看。 可是,水清的话却像是点燃了吴氏体内的炮仗,一点就爆了。 “回什么回?连你也觉得本夫人丢脸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本夫人花了两个钱买回来的狗奴才,贱籍下人,祖祖辈辈都是低人一等的下贱种子,就凭你也配笑话本夫人?” “……” 水清无端惹了一身骚,被吴氏说的心中有火,却有不敢发出来,咬着牙,暗地里在蒋显文肥胖的腰上掐了一下,蒋显文立刻疼的哭了起来,然后水清便借着哄蒋显文的机会,离开了吴氏面前,只留吴氏一人站在原地,经她那么一闹,连个上前劝慰的人都没有了,越发孤立丢人。 春荣堂内一阵热火朝天的杯盏交错的声音,这里是蒋国公府里的专门用来宴客的地方,可以摆得下八十多桌,地方着实宽大,跟着蒋颜正一同回来的也不过就三百多精兵,才占去了不到一半面积的宴席,故而看着并不拥挤。 蒋颜正不好酒,让人用最大的碗盛了五大碗饭放在一边,然后就一只脚踩在凳面上,狼吞虎咽起来。 孔氏是从未见过这样豪放进食的人的,饶是她自诩淡定也不免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她原本就是知道这位国公爷虽然军功赫赫,威名远播,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血气,定然不是那种斯文之人,可是,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叫敌人闻风丧胆的战争老英雄会这样像个土匪似的吃饭,并且肚子大的惊人。 眼看着放在一边的五大碗饭,这么多饭,就是让她吃十天她也是吃不完的,可是国公爷不过花了短短半刻钟就吃的差不多了,在最后一碗开吃的前一刻,蒋颜正对孔氏指了指旁边的空碗,孔氏愣了愣,也就反应过来,将快要虚脱的双腿振奋起来,亲自拿起饭碗给这位老英雄添饭! 亲娘啊,她是遇上吃神了呀! 酒足饭饱之后,蒋颜正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便都放松了下来,孔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原来的清明。 走到蒋颜正身旁,对他说道: “国公爷可曾吃饱?” 蒋颜正点点头,孔氏立刻又说:“那何不去清雅堂中喝一杯香茶润润嗓子,国公爷多年不归,府众甚是想念,国公也该予以老太君与府内众正式拜见的机会不是。” 孔氏的一番话说的温柔,蒋颜正听着不算反感,想着吃了那么多干货,喝杯茶似乎也不错,就再点点头,对孔氏说道: “去吧。” 孔氏面上一喜,立刻直起了身子,端起了当家娘子的架子,寸步不差的跟在国公爷身后,适时的提醒他要往哪里走。 虽然这个家是国公爷的,可是他多年未归,府内格局略有改变,孔氏恰到好处的提醒非但没有引起蒋颜正的反感,反而让他觉得待客温馨。 不一会儿,就到了清雅堂外,蒋颜正掀袍入内,众人避在两旁,秦氏欲摔众人上前跪拜,却被蒋颜正挥手拒绝: “你打算拜祖宗啊?你就免了吧。” 秦氏刚刚弯下腰,就又尴尬的被两个丫鬟扶了起来,孔氏给蒋颜正亲自端上了一杯香气四溢的冰镇茶水,清凉爽口。 蒋颜正喝了一口,便满意的靠在太师椅上长抒一口气,然后就闭目养神,开口说了句: “一个个来吧。报名字和身份,我听着。” “……” 孔氏又是一阵无语,这位国公爷果真是当兵当多了吗?见亲人也跟征兵似的? 心中正一阵嘀咕,抬眼却见秦氏对她使了个眼色,透着询问之意,孔氏不免就得意了起来,俨然把自己放到了国公爷代言人这个位置上,对众下说道: “由大哥房里先来,人人都来给国公爷磕个头,说两句吉祥话,别忘了报姓名,所幸府里的哥儿姐儿都会说话了,也上来给公爷磕个头。” 孔氏话一处,秦氏便像是找到了心理依靠,对老大蒋舫使了个眼色,蒋舫便手忙脚乱的走到了中央,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开始介绍自己。 堂内一阵车水马龙的繁闹之后,众人全都介绍完毕,就连那刚会走路,刚会说话的哥儿姐儿也一个不落全都完成了使命,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准备跪安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蒋颜正突然睁开了眼睛,不偏不倚对秦氏问道: “老大家的呢?” 秦氏一愣,看了看儿子蒋修,蒋修看了看蒋舫,蒋舫左右一看……他似乎没人看了,说的是他?可是他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 秦氏和蒋修一愣,然后就恍然大悟,老国公这是在问大房的蒋源呢!   ☆、第二十九章 亮相啦 乖乖,这可如何是好,蒋源已经给他们赶出去了,秦氏上前,想要现做一番辩解。 “夫君,老大家的他……” 蒋颜正却什么都不想听,对她挥手说道:“去把老大家的喊来,我是不在乎规矩,可是他也忒没规矩了!去喊!” 他一开口,秦氏就不敢说话了,看向了蒋修,蒋修也是为难至极,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启禀父亲大人,源儿他……不,不在府里!” 蒋颜正眼睛睁也没高兴睁,不耐的冷道:“不在就出去叫!我就在这等着!看他能什么时候回来!” “……” 蒋修又看了看秦氏,秦氏也是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见蒋颜正闭着眼睛,秦氏便大着胆子,把蒋修叫道了外面,一番商谈之后,秦氏才做了决定,跟蒋修说道: “如今之计,只能去把他先叫回来,容后再与公爷说明便是。” 蒋修看着母亲:“人都赶走了,怎么叫回来?再说了,母亲就不怕他回来反咬咱们一口吗?” 秦氏一怔,却仍未意识到赶走蒋源是个错误,硬着头皮说道: “反咬什么?他不孝在先,我这个做祖母的还不能处置他了?” 只要不是面对蒋颜正,秦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老太太,蒋修见母亲这般说话,心里也有了底,赞成道:“对,咱们就一口咬定,是源儿冲撞祖母在先,不孝之名压下来,别说是赶出府去,纵然是打死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更别说他那副臃肿的样子,国公爷见了定然不喜,到时候没准都不用我们辩解……”秦氏与国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明白公爷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庸才!蒋源那副样子,公爷不再揍他一顿都算是他的造化! 蒋修点点头,正要下去,又回头问道:“行,儿子这就去……可他若不回来怎么办?” 秦氏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冷道:“不回来就擒回来!咱们府里那些人是养着吃素的吗?” 蒋修看着母亲坚决的态度,仿佛给了他很多无限的支持,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此举不妥,却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母亲的话,并按照母亲的话去做。 当即找了护院总管王川过来,王川从前是江湖中人,手上的功夫很是不错,退隐江湖之后,就一直栖身在国公府里看家护院,对蒋家也算是尽忠职守,所以蒋修有什么事都会叫他去干,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不会推辞,更别说只是带人出门去擒一个人回来了。 领了蒋修的命令之后,当即就点了手下三十人出了府,往蒋修告知他的郊外赶去。 蒋源出府之后,在郊外置办了一座小宅子的事情,他们在蒋源走后十多天就得知了消息,也派人专门去打探过,得知只是一间狭小的乡间民宅,左不过国公府柴房那么丁点大,便没去搭理,但此时要拿他倒是方便许多了。 至于,他怕不怕蒋源来了会告他们的状,蒋修心中是不太担忧的,因为就蒋源那懦弱的性格,想必是不敢吭声的,纵然吭声,也是他有错在先,将麻烦惹回府内,又言语冲撞祖母,这就是说到驾前也是无可辩驳的。 蒋源早晨出了门一趟,没多会儿就又回来了。 戚氏正坐在亭子里检查蒋梦瑶的功课,见蒋源回来,母女俩就走下了凉亭,迎了上去,问道: “相公,怎么了?” 蒋源毫不隐瞒,将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国公爷回来了。只怕这两日蒋家要来人了,我将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了掌柜,这几日我便在家里不出门了。” 戚氏听后点点头,蒋梦瑶倒是很奇怪:“国公爷是谁?” 蒋源蹲下身子,如今的他已经瘦到了一百七八十斤的样子,他身量颇高,从前被肥硕的身形压着看不出来,如今瘦了很多,一下子就把他的人拉长了许多,就连蒋梦瑶都有点不适应,她亲爹瘦下来之后,完全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美男。 细长的双眼仿佛有些上扬,看着精气勃发,英武不凡,眉如利剑,目若星光,一百七八十斤的重量让他看起来还是颇有架势的,这种架势与从前肉山般的架势不同,现在的蒋源就像是一把还未铸成的钝刀,虽不锋利,却已现雏形,叫人眼前为之一亮。 在蒋梦瑶的印象之中,他爹这长相虽不说让那两个二房叔叔完败,但这只是在蒋源还未完全瘦下来之前,凭她爹初现雏形的模子,蒋梦瑶简直可以确定,她爹将来必定是一位俊美无俦的翩翩美公子,能不能打败二房那不算差的基因,她暂时还不敢妄下定论。 再看她娘,蒋梦瑶也是免不了要感叹的,瘦身后的戚氏身上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江南烟雨朦朦之感,清雅的像是花瓣上的珠露,粉白黛绿,春半桃花,冰肌玉骨,白璧无瑕。 一双剪瞳就像是精妙工笔画上去的一般,眼眶圆又长,自带仿佛开过眼角的双眼皮将戚氏的眼睛衬托的更加鬼斧神工,一眨眼,长长的睫毛也跟着翻飞,鼻梁挺翘,樱唇小口,端的是清丽动人。 蒋梦瑶的长相完全就是戚氏的翻版,五岁的她有着比同龄孩子更加睿智的眼神,若说戚氏的双眼美的温和无争,使人溺毙,那么蒋梦瑶的双眼就是美的清明锐利,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将人紧紧勾住,再也移不开眼,幸好她年龄还小,清妍之色才如小荷露了尖尖角,还未曾像戚氏那般风华正茂,青春绽放。 令蒋源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把这个消息回来告诉妻女,那边蒋家就如他所料,来人了。 王川带领三十个蒋家护卫直接闯入了蒋源的宅院,蒋源下意识将妻女护在身后,对上王川怒道: “王总领,你这是干什么?” 王川起先还在这院子里前后观望,寻找了从前那抹胖的惊天动地的身影,眼前之人跟他说话了好一会儿,他才调转过了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一愣,这才疑惑问道: “尊驾是……大公子?” 蒋源与他蹙眉对视:“不是我是谁?你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家,意欲何为?” 王川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对着身后府卫下令道: “就是他!大人让将他擒回去,公爷有话问他!大公子,请了!” 王川说完之后,护卫就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就把蒋源团团围住,强势拉出了家门。 戚氏和蒋梦瑶跟在后头追赶却是怎样都追不过四条腿的畜生,戚氏还因跑的太急,滑了一跤,看着蒋源被掳走的方向默默不语。 蒋梦瑶将戚氏扶了起来,见戚氏的眼神不对,似乎夹杂着些许凶狠,不禁问道: “娘,他们是国公府里的人吗?是国公爷要抓我爹回去问话吗?” 戚氏沉声说道: “不是他!但我知道是谁!” “……” 戚氏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冷静了下来,牵着蒋梦瑶的手往家里走去。蒋梦瑶见戚氏神情奇怪,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蒋源被带到国公府,直奔清雅堂,门口下人喊了一声后,闭目养神的蒋颜正也睁开了眼睛,众人眼光齐刷刷的往门外看去。 被押着走在中间的人,不是个胖子!他们押个不是胖子的人回来干什么呀!公爷要看的是蒋源,蒋源就是个独个儿过门槛儿还嫌挤的大胖子啊!可是,他这张脸…… 蒋源不卑不吭的沉面走入清雅堂中,还未说话,就听到了好几声倒抽气的声音。 蒋颜正蹙眉看着这个被几个家丁押着进来的孙子,双眉一竖,朗声不悦问道: “你怎么胖成这样?” 见过从先蒋源肉山造型的人们彻底风中凌、乱了,心中无一不是像有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难以置信之感汹涌而来,震撼,惊讶,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瘦成这样?? 秦氏和蒋修也愣的说不出话来,对视一眼,由蒋修上前确认身份,指着蒋源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蒋源率先行礼: “孙儿给国公爷请安,孙儿给老太君请安,侄儿给叔父请安,给众位贤弟与弟妹请安。” 蒋修将蒋源的手抬了起来,但见蒋源右手手背有一条深刻的疤痕,这是无论怎么瘦身都不会消失的证据,这,这,这真是那座肉山蒋源? “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啊!你怎的胖成这样?” 国公爷声如洪钟,一声声激荡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公爷,你眼前这个蒋源都瘦的皮包骨头了,您还说他胖,就连平时不喜欢蒋源的人,都不免要替他挽一把同情的泪水了。 蒋源看了一眼蒋颜正,然后才来到他面前,对他磕了三个头,单独行了拜见之礼,然后才站起来说道: “孙儿没有控制口腹之欲,致使身材发胖,现已知错,正改之。” 蒋颜正把蒋源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猛地转身,指着秦氏,对她招了招手,没有想到会被*oss点名的秦氏面上一惊,慌忙走了过去。 蒋颜正又指着蒋源说道: “当初我说要把他带去边关,你说你会好好养他,瞧瞧他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秦氏听蒋颜正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分量却是足够的,简直就是把蒋源变成胖子的罪责都怪到了她的身上,当即软了身子,急于辩解道: “夫,夫君,我,我……” 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辩解的话来。蒋修着急的很,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替母亲说话。 “国公爷明鉴,是孙儿自己贪嘴,不关老太君的事。”蒋源的一番话倒叫秦氏和蒋修颇为意外了,场中各人也是讶异非常的。 不过,秦氏和蒋修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蒋源在和他们求饶,想借此机会,重回国公府吧? 蒋颜正听后,虽然一双鹰眼中依旧盛满了疑惑,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又让秦氏退了下去,然后对蒋源说道: “一个月之内!你若不能减下三十斤!就休要说是我蒋家子弟!” 蒋源领命:“是。孙儿必不辱命。” “你也成亲了,去你院里把你媳妇儿也叫来我瞧瞧,横竖今儿把人都认全了,省得今后麻烦!” “……” 见了一个,还要见一个,我的个国公哟,你可省点心吧!众人在心中尴尬,秦氏和蒋修母子在心里哀嚎,要见的人,能一次说全了不?   ☆、第三十章 拿人 蒋源听到这句话之后,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行为举止依旧淡定自若,上前一步,对蒋颜正说道: “国公容我回去接她们母女前来拜见。” 蒋颜正看着蒋源,又扫了一眼蒋修和秦氏,不动声色的问道: “回哪里去啊?” 蒋源不卑不亢的回道:“孙儿在城外自建小宅,如今妻女都随我住在那宅子之中,这件事情,老太君与叔父皆已知晓,是不是啊,老太君,叔父?请为孙儿侄儿见证,不然孙儿可就是置私产,罪大恶极的。” 秦氏和蒋修对视一眼,有苦说不出,你要说他们知道吧,这就等于是和蒋源冰释前嫌,蒋源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默许的,要说不知道吧,刚才他们就是去他家把人给抓来的,这也说不通。 蒋修只好点头,支吾了一声,最关键的是,其实他心里对于把蒋源赶出府,老国公会否怪罪这件事还是存有疑虑的,若是他娘在他爹面前能说得上话,此举另说,可看他爹对他娘的态度,几十年如一日的严厉,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偏袒蒋源还是未知之数,若是蒋源强行吵闹告状,他自然也不会怕与姑息,可是偏偏蒋源不打不闹不告状,还做出一副要和他们重修旧好的模样,蒋修觉得,这个时候吧,有个台阶就下了吧。 “好端端的在外头建宅做什么?” 蒋颜正像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的秦氏和蒋修心里头不禁有些发虚,蒋源倒是对答如流。 “禀国公爷,孙儿……太胖了!之前就因身子太胖而把天策府的大公子给撞得在床上养了好多天,孙儿自知罪孽深重,这才痛定思痛,下决心减下几两肉的。” “……” 众人头顶一阵乌鸦飞过。 大锅,你减掉的那是轻飘飘的几两肉吗?割下来都够穷人家吃一年了好不好? 蒋颜正看着蒋源,又看过一脸吃瘪的秦氏和蒋修,秦氏瞪了一眼这个年纪一大把却毫无用处的儿子,关键时刻,你怎么能讲和呢?虽然蒋源此时是这样的说辞,可是那日之事在场人多,又怎知其他人会不会重提,若是重提,国公会相信谁的话还不知道,而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失了告状的先机,被蒋源四两拨千斤,先入为主抹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有利攻击,反而让她在把蒋源赶出府这件事上变成了没理的那一方,这怎么能行呢? 秦氏一番思量之后,就恨恨的看着蒋源,看他依旧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粉饰太平的样子,秦氏就觉得讨厌!只觉得他瘦下来之后的眉眼就更像那个人了!看了就生气! 近前一步,秦氏决定趁此机会,将事情的始末说与久未归家的夫君听一听,也好坐实蒋源不孝,不尊重祖母的名声。 “夫君,我有话说,这孩子搬离府中实有内情,他……” 秦氏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蒋源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发出声响,然后蒋源就二话不说,对她磕起了响头,一边咳,一边说: “孙儿自知冲撞了老太君,还请老太君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孙儿鲁莽,那日之后,孙儿一直没有机会给老太君赔罪,还望老太君海涵,但孙儿确有悔意,成日闭门思过,茶不思饭不想,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么混账,那么不孝,就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求老太君原谅孙儿吧。” “……” 臭小子,你丫要不要等她把状告出来再磕头赔礼啊? 秦氏一阵气闷,原想先他一步,可谁知这小子混不吝先下手为强,抢了个认错的先机,那纵然他有错,并且还指名道姓,说是冲撞了自己,把她架上了道德的高台,让她骑虎难下,答应吧,不甘心,不答应吧,又未免落个不慈爱晚辈的名声,好毒的招,好贱的招!秦氏至此才明白,这个她原本以为是猪投胎的孙子,特么简直比猴儿还精! “行了行了!”蒋颜正连连挥手,其实他只要吃饱了肚子,脾气也没那么暴躁的。蒋源正好赶上了好时机。 “什么仇什么怨,你这都把头磕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祖母有多么苛待你呢。” 蒋颜正一发话,秦氏就紧张,也顾不得其他的,上前赶紧喊起了蒋源,生怕夫君真的以为她苛待于这小子,那可真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起来起来,我……并未怪你!” 要知道,让秦氏说出这番话有多困难,她的心在咆哮,看着蒋源一边抹泪一边站起来的却也知道,今日她已经彻底失了先机,今后若再想以此事说话,怕是不能了。 平白无故吃了个哑巴亏,秦氏五内惧焚,却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和蒋源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就清雅堂内气氛大雨转小雨,小雨转阴,阴转晴的时候,管家福伯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环顾一圈后,直接来到蒋颜正面前,跪下禀告道: “国公爷,安京府尹张大人在门口求见!” 清雅堂内一阵交头接耳,蒋颜正还没出声相问,蒋修就站出来说道:“他来做什么?公爷刚刚回府,还未觐见圣上,他若要拜访还是改日再来吧。” 蒋修在朝为官,官位虽然只是从四品,可是大家都会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对他礼让三分,纵然是品级高于他的也是如此,可是偏就这府尹张怀德处处于他为难,不给他面子。如今见他爹回来了,他倒是不落人后,上赶着来拜访来了,蒋修又岂会对他好脸?不等他爹开口,就赶紧把人回绝了。 福伯看着逐客的蒋修,面上有些为难,终于说出了实情: “公爷,老爷,张大人是带着兵来的。说是要……要捉拿匪首。” 蒋颜正眉毛一掀,怒道:“混账,捉拿什么匪首?整个府里就是我刚回来!他是说我是匪首吗?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抓!” 福伯颤颤抖抖的转身跑出去复命,蒋修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个张怀德简直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他爹要疯起来,纵然是天子亲临也未必能完全喝住的! 这就是你平日与他蒋修作对的下场……替你点蜡。蒋修在心中笑开了话,得意之色跃于脸上。 张怀德得到蒋颜正的宣见之后,让衙内官差继续在门外守候,自己带着两名侍卫便跟着福伯身后走了进去,来到清雅堂外,张怀德也不入内,而是在堂外院子里就对内拜下,说道: “下官张怀德拜见国公爷,今日一事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国公见谅。” 蒋颜正率众出列,对守礼守节的张怀德挥了挥手,说道:“张大人请起,不知张大人来我国公府捉拿什么匪首?” 张怀德站起来之后,不卑不亢又近前两步,来到蒋颜正身前,说道: “就在刚才,下官辖所外有百姓击鼓鸣冤,击鼓之人是一位妇人,她状告今日有人闯入她家,不容分说绑走了她的夫君,生死未卜,她四下投奔无门,家中无主,只好报官。” “……” 蒋颜正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匪首是谁,可见张怀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蒋颜正决定还是耐着性子再听一听,双手拢入袖中,对张怀德问道: “所以呢?” 有妇人击鼓鸣冤,你就来我府里抓人?小子,是不是没见过拳头长什么样子啊? 张怀德脊梁一挺,用他天生那副忠君爱国的形象,正直的指向蒋颜正身后站着的蒋修,石破天惊,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妇人所告之人,便是蒋修蒋大人!” “……” 清雅堂内又是一阵针落可闻的鸦雀无声,蒋修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爆发,冲下了石阶去到张怀德身前,怒不可遏道: “胡说什么?张大人,你纵然是瞧蒋某不顺眼,也不能就此诬告,坏人清誉,我且问你,我绑了哪位妇人的相公啊?我何时去绑的?” 张怀德的官位本就比蒋修要大,所以对蒋修他可不比拘礼,直言不讳道: “那妇人姓戚,名嫣柔,是贵府嫡长孙蒋源之妻是否?蒋源是她夫,是被你命人从他家乡间小宅绑走的否?她认得绑人的叫王川,乃贵府护院首领,他绑人之时,明确的说出是蒋大人指使他所为,敢问蒋大人,可有此事?” “……” 清雅堂内已经不仅仅是鸦雀无声了,简直可以用大家一起屏息来形容了,一时间,只有风声,没有丝毫人声敢发出来。 戚嫣柔?戚氏? 那个大肥妞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此时众人心中无一不在骂这戚氏没有分寸,不懂礼数,明明只是家里的事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还告上了公堂!她一个侄媳妇,直接把人家叔父告上了官府!还告在这个总是与这个叔父不对盘的府尹手里! 此等蠢妇,真是蠢的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了! 只有蒋源唇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了下。媳妇!干得漂亮!真是太有默契了。 清雅堂内众人不断腹诽,压根儿已经忘记了,当初他们已经联手把蒋源和戚氏都赶出府的事情了。 “如今那妇人还跪在我大堂之上,说是以晚辈告长辈,自知有罪,还等告完之后,请求发落呢。” “……” 听完了张怀德的话之后,众人发现,他们现在对戚氏除了无语就还是无语了。 合着她也知道自己晚辈不能告长辈啊。那你告了干啥呀!脑抽还是脑残?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第三十一章 一战成名 蒋修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讶,再由惊讶转变成惊吓,被张怀德这一巴掌打的是七荤八素,嘴巴一开一合,却是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回头看了一眼蒋颜正,蒋修这才有了想死的心,看到站在一旁的蒋源,蒋修怒不可遏的走过去,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蒋源缓缓的将脚步挪到了国公爷身旁,然后才说道:“叔父莫气,想我那娘子也是爱我心切,见我被人抓回,生怕像上回那样遭遇毒打,这才失了分寸,叔父放心,我这便去将她带回来给叔父赔罪。” 说完,蒋源便做出一副想要往外走的模样,却被蒋颜正喊了回来,说道: “站住!遭遇什么毒打?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孙,谁敢打你?又或者,是谁让你的妻子以为你回来就会遭受毒打?” 兜兜转转一大圈,蒋颜正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蒋源连忙闭嘴,蒋修又是一阵惊吓,吓得像筛米似的,双脚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这回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先是被蒋源求和的表象迷惑,让他和母亲失了说出蒋源不孝事实的先机,本来他们以为自己至多只是吃一回暗亏,明里和蒋源修好,将来在暗地里还可以施为,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戚氏也是个狠角色,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敢做出这番惊天动地的举动来,一纸诉状,把他告的是里外不是人,蒋源也是毒辣,说话不留情面,明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的分量,却毫不顾忌,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毒打嫡长孙这个罪名压下来,饶是蒋修在朝为官也是受不住的。若是能占着顶撞祖母的恶行也就罢了,可是这恶行先前已经被蒋源给骗的原谅了,若是此时再提反而有强词夺理,污蔑的嫌疑。 世间序法,以嫡为尊,以长为先,嫡长孙被打了,那就是代表着整个蒋家的祖宗颜面被打了,从前国公不在家,大房只有蒋源一脉,又生的蠢钝无知,随便怎么折腾都没有反抗之力,长年累月下来,竟叫他渐渐的将这条最平常不过的道理忘得九霄云外,也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终又有一日可以摆脱大房阴影,成为这个府里真正的主宰人,可是,忘记终究不是消失,人的身份一生下来,似乎就已经完全注定了。 面如死灰跌坐在地,蒋颜正见状也是明白大半,先是一脚踢在儿子肩上,把蒋修一下子就踢的翻倒在地,秦氏扑过来护着儿子: “夫君,不要啊!是那小子将祸事惹入了府,还出言顶撞,我这才对他施以薄惩,又如何有毒打一说?” 蒋源也跟着跪了下来,神色焦急的对蒋颜正说道:“是是是,祖母只是对我施以薄惩,并未毒打,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 秦氏和蒋修简直要用眼神把蒋源给就地正法了,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叫一时口快?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是在隐瞒吗?故意的吧你! “一时口快只怕才是事实吧。” 蒋颜正早就看穿蒋源被赶出府这件事不简单,却不曾想竟果真藏着隐情,窄袖一甩,对张怀德说道: “你,去把跪在你堂上的妇人带过来,这件事夹杂国公府家事,老夫亲自审问。” 蒋颜正是加一品的国公,张怀德只是个从三品的府尹,对于一品国公的命令他自然没有反抗的理由,看了一眼躲在母亲身后面如死灰的蒋修,暗自冷哼一声后,便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之后,张怀德就带着人回来复命了。 如今堂中只有蒋颜正夫妇,蒋修和他两个儿子,外带一个入定打坐的蒋源,其他女眷皆已带着孩儿回去了各自院里。堂内各人皆神色凝重,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叫人感到压抑。 戚氏牵着蒋梦瑶走入之时,蒋舫正在给蒋颜正和蒋修倒茶,看见从门内走入的一大一小两女子之后,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茶壶维持着倾斜的状态,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任茶水流了一地。 蒋昭就显得比他见过世面啦,只是端着一杯茶放在唇边,就是忘了放下来,维持了好久好久,秦氏更是把两只眼睛瞪得像是两只鸡蛋般那么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是她还是指着戚氏崩溃的问道: “她,她是谁啊?” 张怀德看了一眼秦氏,那目光像是在说:你孙媳妇你问我是谁,老太太你该吃药了吧! 蒋源入定的姿态骤然解封,走到戚氏面前,在蒋梦瑶脸颊上摸了摸,说道: “娘子,叫你们担心了。老太君和叔父对我很好。” 蒋梦瑶抬头看见自己爹娘‘情真意切’的说着话,两人对视一眼,已然默契在胸,蒋源也不忘垂眸看了一眼蒋梦瑶,暗自对她挑了挑右眉,蒋梦瑶当即明了。 用天真无邪的稚气的语调对蒋源说道: “爹爹,你上回被打的鼻青脸肿,腿跛了好几个月,你要是有什么事,阿梦和娘将来可怎么办呀?” “……” 秦氏和蒋修无语至极了,一个蒋源魔障了也就算了,尼玛这个小的也是魔障了,偷看了一眼蒋颜正已然蹙起的眉毛,心中为自己点蜡。 戚氏则二话不说,把蒋源上下打量个遍之后,才泫然欲泣的走到国公和秦氏面前,盈盈跪下,也不告状,也不解释,就那么我见犹怜的跪坐落泪,不一会儿眼眶就通红通红,那模样别提多真切,就好像一个真的为夫感到委屈,为夫感到心疼,却又为了夫家颜面诸多隐忍的贤妻,可是,她分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的无声控诉,正好彻底映证了蒋源被不公祖母和二房叔父欺凌之事。 坏人! 这一家子上下,全都是坏人!蒋修在心里咆哮,他就这样被蒋源一家坑的无言以对,坑的连辩驳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蒋颜正对蒋梦瑶招了招手,蒋梦瑶也不怕,就那么走了过去,目光毫不偏移的盯着蒋颜正。 “你来说说,你爹被打之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几岁了?能说的清吗?” 蒋颜正对待谁都是公平的,在他眼里品级与年龄并不是一项必须遵守的轨道,只要是能跟他交流,能懂他意思的人,他都愿意相交,相谈,因此,他在对蒋梦瑶说话的时候,并不是一个问事的长辈,而是把蒋梦瑶当做是谈话对象。 他的样子,让蒋梦瑶想起了自己大学还未毕业时,在一家单位实习的领导,一个严厉苛刻,却又公平公正的老女人!她对手下员工的要求只有三点:听从命令,做好事情,做好汇报,若是你按照这三点做了,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找茬儿这件事。 同样的,在蒋梦瑶看来,蒋颜正也是属于这样类型的上级领导,这种人,只在乎你干了多少实事,才不在乎你拍了多少马屁,说了多少好话,当即口齿清晰的说道: “我说了,你们就不打我爹娘了吗?” 蒋颜正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会对他这般无惧,那小眼神明亮的很,黑白分明,漂亮的不像话,叫人见了就喜欢,不过,在他眼里,不管男女老少,光是长得漂亮可不行。 故意对她瞪了眼睛,说道:“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若是你爹娘没错,我自然不会打他们了!” 蒋梦瑶垂眸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事情的对错很难说清。我只知道当时我爹爹在外面惹了大麻烦,回来之后,我爹和娘就被关在老太君的院子里打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我爹背上全是伤,跛了一条腿,我娘因为有我爹护着,所以倒没怎么受伤。当天我们就被赶了出去。” 以上这些就是蒋梦瑶当日所知道,看到的。这些事情有很多人见证了,所以她倒没有添油加醋,就很自然的说了出来,见蒋颜正脸上有些狐疑,她又说道: “为了不让别人报复,就把惹事的子孙赶出了府,知道的会说我爹不懂事,在外惹是生非,若是不知道的,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了。反正就是连我爹一个人都不怕的人,这么大的家里,这么多人,竟然还会害怕。” 蒋梦瑶童声童气,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犀利,简直就是指着秦氏和蒋修的鼻梁在骂他们贪生怕死,一种‘为了不惹麻烦,就毒打嫡孙并赶走其避祸’的形象跃然于蒋颜正的脑中。 但蒋颜正还比较理智,问道:“你爹在外惹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不等蒋梦瑶回答,秦氏就鼓起勇气冲了出来,噼里啪啦倒豆子般对蒋颜正说道: “他把步家的大孙子给压了!步家那个女人夫君也是知道的,动起手来六亲不认,步擎元是她的心头肉,平白被人欺负了去,那个女人当天就闯进府里来,还扬言纵然夫君你在,她也是不看在眼里的,我恼她,可是却牢记夫君所言,万万不可与步家为难,这才放她走了,可是,她却不依不饶,说若是她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国公府上下不得安宁,我,我也是怕守不住府邸,闹出更大的事来,才想让源儿外出避祸,可是他却误解了我的意思,对我百般冲撞,那等冲撞若是被人告上了官府,纵然将他打褪了皮去半条命也是有的,我却没有那么做,只是命人在府里小小的教训了他一顿,再命他出府思过罢了,怎料却平白招来了这一家子的记恨,变着方的要与我这老婆子为难,其心不可谓不毒啊。” 蒋颜正盯着秦氏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的说了一句: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确打了源儿,没有将他告官,是你们宽容大度?” 秦氏一次性把勇气都用完了,接着就显得特别没底气了,咽了下口水说道: “额……不,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真的只是让修儿小小的,小小的教训了他一顿,是他不服管教,对我……” 蒋颜正不等秦氏说完,就转身对堂外喊道: “来人呐!把蒋修拉下去打五十板子,身为叔父,不知爱护孤侄,悉心教导,反而横加打骂,委实可恶。去朝廷替他请三个月的假,在家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秦氏身为祖母,对嫡孙既无宽容之心,又无爱护之意,随心打骂,实为不该至极,念你年事已高,去佛堂抄三个月佛经,好好的修身养忄生吧。” 一场困扰了蒋家众人好长时间的事情,在蒋颜正回来的第一天就得到了完美解决,这是蒋源从未想过的顺利,在他的计划里,最多只是想在国公面前亮个相,顺便堵住秦氏和蒋修的口,让他们无法恶人先告状而已。 可是,他的计划在戚氏和蒋梦瑶的强势加入之后,就瞬间变得宏伟巨大起来,甚至还成功让蒋修受了罚!想起来,原本在出府这件事上,其实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因为不想让妻女跟着他在府里受人白眼和嘲讽,蒋源便连同好友步擎元做出了那一场戏,不仅让蒋源如愿逃离了国公府,又让步擎元好好的整了一回让他讨厌的祖母宁氏。 耳中听着蒋修在院外的嚎叫,蒋源默默鼻头,咳咳,想想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们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大房如今可谓是一战成名了。   ☆、第三十二章 秦氏闭门思过,蒋修遭遇惩罚,蒋源和戚氏带着女儿正跪在蒋颜正面前,蒋颜正竖着眉毛看着这一家人,说道: “你是说,你们不回来住?” 蒋源点头:“是,我们在外面住习惯了,府里的生活固然是好,所用所食皆为上等,可是孙儿觉得外面的世界才更适合我们一些。我爹还在世时就一直教导我说,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万不可为骄奢,我也是出去之后,才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靠自己的双手,给妻子和儿女想要的生活,这也是男儿大丈夫的职责,还望公爷成全。” 蒋颜正盯着这一家三口看了看,然后对蒋梦瑶招招手,戚氏扶着她起来,蒋梦瑶便走了过去,蒋颜正弯下了腰,对蒋梦瑶问道: “你爹的意思,你怎么看?他在外头能照顾好你们吗?可吃得饱穿得暖?”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戚氏和蒋源,笑道:“曾祖,我只要和我爹我娘在一起就很开心,吃什么穿什么我不在乎。” 蒋颜正又一次对这个曾孙女刮目相看了,这小小年纪的,竟然能够明白很多上了年纪的大人都无法参透的事情,不禁破天荒的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又问道: “即使你爹只能给你们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你也不在乎吗?” 蒋梦瑶坐在*oss腿上,突然有一种抱到大腿的感觉,也不惊讶,也不害怕,而是干干脆脆的扮演了一个乖巧曾孙的形象,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对*oss说道: “我爹给我好的,我就吃好的,给我不好的,我就吃不好的,管那么多在乎不在乎干什么呢。” “哈哈哈哈……” 整个堂内都回荡着蒋颜正爽朗的笑声,经久不散,在蒋梦瑶的后背拍了两下,然后才把她放到地上,让她回到她爹娘身边去,这才对蒋源说道: “小子,你是生了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啊。不错不错!府里也有几个曾孙辈儿的,我还没说过话,不过这大房的嫡长孙女,我看着就很不错啊。” 蒋源和戚氏相视一笑,瘦下来的戚氏不笑的时候美的像一副江南水墨画,清新动人,笑起来又如早春的花朵,娇艳纯美,不禁看呆了蒋源。夫妻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浓情蜜意稠的都快化不开了。 蒋颜正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两个小辈在他面前秀恩爱,沉吟片刻后,才说道: “你不搬回来住倒也没什么!不过蒋家大房也就只有你们这一脉,你们住在哪里我不干涉,但是今后府里有事,无论是寿宴春宴,或是府外需出面应酬之事,你们就必须回来!从前你爹和他们分家的时候,是我主持的,但我也言明过,虽分犹合,所有事情都要按照未分的时候去办,里外都要大家一同担当,这样一家人的感情才不至于越来越生分。” 蒋源一家对蒋颜正的吩咐顶礼称是,拜过之后,蒋颜正就让他们起来了。又把蒋梦瑶招了过去,说道: “这孩子聪慧,可有请先生?” 戚氏上前答道:“请了一位西席女先生回去教导了。” 蒋颜正点头:“谁教导倒不是什么大事,世间有为之人,从不拘泥先生是谁,家世如何,生存的学问就摆在那里,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有心向学,谁教都是好的,最终面向世人的还得靠自身修养,有些人学富五车,可是却未必大度心宽,有些人大字不识一个,却照样能得到旁人敬佩。我不想这孩子被教养成不识五谷,不通人情之辈,礼仪举止的规矩之类都是虚的,全是瞎折腾,还不如把孩子的品行教育好了有用。” 戚氏恭敬作福:“是,公爷教诲,孙媳谨记。” 蒋颜正又低头对蒋梦瑶说道:“你爹要是不给你吃好吃的,就回来找我,我带你去吃!” “……”说的她好像是吃货一样,但蒋梦瑶还是甜甜一笑:“好。” 蒋源至此上前询问:“公爷这回要在京里留待多少时日?” “一年半载总是有的,这些年边关战事也该向圣上细细禀明,再商讨一番下一步边关策略,想来要这么多时日。” 蒋颜正又看了一眼蒋源,觉得还是太胖了些,就又说道: “等明日我见过圣上,后天你就去西郊外十里坡的军营找我,你随那些兵士一同操练起来,你爹是死得早,要不然也是个能随我一同上战场的汉子……” 提起大儿子蒋易,饶是蒋颜正英雄无敌也是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后,就对蒋源挥挥手,说道: “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去书房写几封折子。” 蒋源见国公提起他爹时神伤的态度,心里也不好受,领着妻女拜过之后,便就退了出去。 蒋梦瑶随他们上了马车,透过车帘看着自家老爹越发颀长的背影,又一次觉得这个老爹不简单,可以说是腹黑属性了。 原来他在早几年就已经打算好了今日,置办的宅子为什么不是东郊,不是北郊,而偏偏是西郊呢?到刚才蒋梦瑶才算是明白了过来。老爹这是早就未雨绸缪,想要走国公路线,所以才会把宅子就近立在设有军营的西郊边上了。因为蒋颜正不可能永远在边关不回来,只要他回来,就势必会出没在西郊军营,为了可以和蒋颜正更进一步,他也是蛮拼的! 这等心计与谋略,看来她老爹的野心……不小哇! 蒋源带着妻女回到家中,还未站稳,就有几位国公府的信使前来,信使这个职位是大多世家望族中都会有的,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帮主人家传递各种需要外界参与活动消息的人。 蒋梦瑶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职业,但是又一想,这个职业的确该有才是,大户人家办个酒宴什么的,贵客自然是主人家自己去请了,但若只是寻常人家,感情也不浓的,就要这些代表府里主人的信使们奔走了,只见三个信使从马上下来,对蒋源和戚氏行过礼之后,蒋源便将他们请入了内堂。 蒋梦瑶带着虎妞在堂外走廊上坐着,就听见堂内信使们在与蒋源和戚氏罗列接下来大半年,他们要代表大房参加的活动。 这就是国公之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之前的一年多,因为蒋源和戚氏是被国公府赶出来的不肖子孙,所以,府里有什么事,也没人来通知他们,可是如今蒋颜正回来了,他亲自处理了这件事,还打了蒋修,罚了老太君,府里之人不可能不清楚,这位国公府真正的*oss是个什么偏向,所以,不用等蒋颜正吩咐,府里各机关就已经开始运作起来。 信使只是第一拨,接着还有第二拨,第三拨,戚氏是主母,这些事情理应由她管理,干脆让吉祥如意去把前院的东西都收拾了,大门敞开,做出一副迎客的模样。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真的有国公府的车来往来了。 信使刚走,府里的管家嬷嬷就亲自上门,还带了很多东西,一番虚伪的寒暄之后,管家才与赵嬷亲自道歉: “嬷嬷勿怪,这一年多来,我这脑子越发不济,府里事也实在太忙,所以这些大房的份例东西没能及时送来,烦您向大公子与大娘子说道一番,就说老嬷嬷我知错了,下回可不敢再忘了。” 赵嬷见蒋源和戚氏回来皆春风满面,也知道这是国公回来了,这些奴才都不敢再狗眼看人低了。 笑道:“嬷嬷贵人事忙,咱们大房的事又有什么要紧呢。瞧您还亲自给送来,您派人来支应一声儿,老婆子我不就自己去领了吗?” 管家嬷嬷陪笑道:“赵嬷,赵妹妹!瞧你说的什么话儿,咱们在府里可是有过交情的,就是有交情,老姐姐我才有恃无恐,也是我做的错了,老姐姐给你赔罪啦,下回不用你说,当月的东西,我上月底就差人给送来,一样都不会少的。” “……” 这就是生存的现实。赵嬷心中也是颇有感叹,从前他们大房在府里过的那叫什么日子,主母苛待,奴婢欺凌,府里有什么好的全都叫人占了去,别说是每月该有的份例,就是一些寻常物件儿,她要去领都会平白招来许多白眼和讽刺,以至于她经常想想就哭,想着自己反正年纪大了,至多再受个十几二十年也就过去了,可她的大娘子和大姑娘这辈子还长着,可该怎么熬啊。 如今好了,国公回来了,这些小人也不敢怠慢了,看着如今的大公子和大娘子,赵嬷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尽管她觉得娘子有些瘦的过头了,但若是那身肉能够为娘子换来足够的尊重,那赵嬷还是舍得的。毕竟人生在世,也不全是为了吃喝,也是要受人尊敬的,她一个奴婢尚且这般想,更何况是她家娘子呢。 国公府的人来了好几拨,每一拨都带来了东西,林林总总放满了前院后院,从前是嫌东西不多,赵嬷头疼,可如今东西多了,赵嬷可就更头疼了,这院子总共也就这么大,该往哪里收拾呢! 这般问过戚氏之后,戚氏便做了决定,把一她们用不上的东西都送去鲁家村,给当地的村民们,只留下一些有用的,贵重的。 赵嬷领命去了之后,就让老刘带着平安和富贵上街租了好几辆平板马车回来,再加上吉祥和如意,六个人忙进忙出的又把东西搬去了车上,由老刘带队,平安富贵押车,往鲁家村赶去。 一番忙碌之后,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根据信使留下的消息资料,十日之后倒是真有一个要大房参加的活动——兵部尚书孔家次子成亲,也就是孔氏的娘家弟弟,蒋源和戚氏代表了蒋家大房,对于二房弟妹家的喜事,自然是要登门道贺的。 而这一次,也是蒋家大房在被赶出府之后,第一次需要在公众面前亮相的场合。   ☆、第三十三章 国公府因为蒋颜正的回归而变得风声鹤唳了,而蒋颜正的行动力也是超群的,他先是将府里的主要岗位皆替换成军中的亲信,这些管惯了粮草军备那种大量钱财与物件的文职军官们,一下子就把国公府里沉积了多少年的账目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几年对府中的忽视不代表放弃,不代表姑息,之所以忽视,那是因为蒋颜正有这个信心和手段确定,他绝对有本事把这些烂摊子全都收拾起来。 而事实上,蒋颜正确实做到了,不过几天的时间,府里的陈年旧账全都捋顺,个中环节出了差错之人,无一幸免,皆贬去做粗使,有不服的便当天卖掉,雷厉风行的叫人害怕。 孔氏这些日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国公府也只是这两年才交由她手中管理部分机要,她虽然从接受后也知道府里小库亏空甚重,可是,她毕竟是新入门的媳妇,各房人脉还不够硬,也不过在府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所以,对于他们有些手头的亏空与漏洞,除非是特别重大的,一般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放眼整个安京世族,每家都在嚷嚷着崇尚节俭,清廉持家,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家呢,谁家里没有上百仆婢,没有奢靡锦衣,就是各家妇人回回宴会时戴出来的东西一番比较,也能分出个上中下来,若真是清廉,这些东西又该如何说呢。 府里的老油条,大蛀虫,孔氏不敢动,不过蒋颜正可是敢的,他才不顾什么岗位上的什么人是什么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在他看来,眼里只有能做事,和能做好事的人! 能做事的,就是听话,能做好事的,就是在听话之余还能加入努力和创新,得出好结果的人。 一番变动之后,国公府里的人手足足缩了一半,开支也是少了一半,在找到心账房之前,便有蒋颜正从军里带回来的那几位军中师爷暂管,而孔氏则避开了这有关财物的一切,专心管理女眷后院诸事。 这一招明升暗降,让吴氏的心里可是好受了不少,有时候遇见了孔氏,她也难免出言针对两句,不过孔氏全都当做没听见,倒叫她挑衅不成,又白白的生了些怨气。 吴氏把两个女儿蒋璐瑶和蒋纤瑶叫进了房,两个姑娘一个五岁多,还有一个四岁多,也都出落得挺标致了,蒋璐瑶生的也十分周正,虽不似吴氏美艳,却承袭她爹的隽秀,她妹妹蒋纤瑶生的就没她漂亮,一双眉眼看着就很挺普通,不过也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现在还说不清到底谁好看谁不好看。 两个女孩儿站在吴氏面前,身后站着各自的奶娘,吴氏就如一般主母般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和她们说话,从说话的方式来看,蒋纤瑶倒是比蒋璐瑶更加伶牙俐齿一些,蒋璐瑶虽然漂亮,却是不爱开口说话,就连面对自己的母亲都颇有惧意,更别说在其他场合了。 “再过几天,就是你们婶婶娘家弟弟办喜宴的日子,咱们也受到邀请,需前往道贺,你们俩回去之后,让卢先生叫你们一些贺寿的句子,都记住了,可不许出差错给我丢人,听见了?” 吴氏一边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对两个女儿说道。 蒋璐瑶虽然大一些,不过胆子却很小,听娘亲说完之后,就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子,见她点头,她也点头,蒋纤瑶却能言善道的保证道: “母亲放心,纤儿和姐姐一定好红学,不给母亲丢脸。” 吴氏扫了一眼蒋璐瑶,只听蒋璐瑶也连连点头说道:“是,女儿一定好好学。” 在两个闺女身上又看了看,这才又不放心的说道:“可得给我长点脸,这是你们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今后你们大了,世家之间这种场合多的是,去的也都是与咱们门第相当,甚至于高出咱们国公府门第的府邸,你们与人结交时,可要记清楚了,与咱们门第相当的,可以交,比咱们门第要高的,一定要交。若是门第不如咱们的,那就要好好甄别甄别,别交了什么穷家破落户回来,我可是不依的。” “是,娘亲放心吧。上回有一个孔家姐姐来府里游玩,就是我和姐姐接待的,她认识咱们,说下回咱们去她家,她也带着我们玩儿,到时候咱们让那孔家姐姐给咱们介绍介绍进入后院的宾客,那咱们不就可以先甄别一番,不会交错人了嘛。” 蒋纤瑶人小鬼大,说出去话竟不像个四岁半的孩子,倒像是被这世俗浸染多年的行家般,不过她这般心眼,倒是颇得吴氏喜欢,吴氏因为自己没有手段,所以这辈子吃了很多亏,她一心就想生一个有心眼,有手段的孩子,蒋纤瑶很明显更附和她的喜好。 看了看蒋璐瑶,吴氏摇头叹道:“你呀,多学学你妹妹,你生的是不错,可是你要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光是生的漂亮可是不行的,长得漂亮的大有人在,可是脑子里有货的却是不多,你妹妹就很好,你若再不赶上她,纵然你生的比她漂亮,将来也不一定能嫁的比她好就是了。可记下了?” 吴氏的话让蒋璐瑶小声的答应了,看了看旁边的蒋纤瑶,正得意的看着自己,蒋璐瑶只好把头埋的更低了,吴氏见她这样,就越发喜爱不起来。 这些天她本来就不怎么高兴,原因无他,就是自从国公回来之后,让大房掰回了一局,这些也就算了,本就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却在那之后,听见府里有人传出大房戚氏瘦了不少的消息,还变得十分漂亮,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戚氏到底变得怎样漂亮了,那个女人向来都是她用来寻找自信和优越感的对象,虽然吴氏心里也不相信,戚氏那样的底子就是瘦了能美到哪里去,但吴氏就是不喜欢听见所有对戚氏夸奖的话。 心里烦闷,说了这么会子话,吴氏也觉得有些疲累,便捧着肚子站了起来,让两个奶娘把两个女儿带了下去休息。 见吴氏入了内,两个女儿才敢动身告退,走到门边时,明明是蒋璐瑶在先,可是蒋纤瑶却先她一步跨出了门槛,还撞了蒋璐瑶的肩膀一下,蒋璐瑶被撞了,满脸的怒色,却不敢出声教训,只好暗自跺脚咬牙。 蒋梦瑶倒是对孔家儿子结婚的事情没啥兴趣,对她来说,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她娘开设的店铺,不得不说,她娘就是个经商奇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珠宝店的分店就开了三家之多,分别位于安京的东南西北城,全都是顶级商铺,全都在人流旺盛之处。 她娘的珠宝店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荀芳阁,荀字就是通同音字‘寻’,不过,如果直接用‘寻’这个字话,有点灯红酒绿的嫌疑,不过换了个字就风雅多了。 她给每样首饰都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好像你只要进来了,就能寻到心爱的姑娘一般,虽然这个经营理念十分超前,但是却得到了蒋梦瑶发自肺腑的佩服。 她娘不仅经营上有一手,在创新上也有一手,她每回从波斯商人那里购入了货品,都会每样抽两件出来,交给她手下从城里搜罗回来的各种手艺高超的匠人们研究,谁说只有书画可以研究,戚氏始终相信,首饰锻造也是可以研究出来的,那些匠人们从一开始的开眼界,到凑在一起商讨试验之后,竟然还真的给他们开发出了另一条开阔大道。 原本我朝的首饰,都以沉重厚度为主,这样的首饰,用料太多,戴在身上不仅不轻便,还十分的累赘,可是,如果将首饰的厚度减少,或者由粗变细,这样不仅有些花纹能够更好的雕刻弯造出来,还十分节省用料,做出的首饰轻灵精致,一下子就成功占领了安京首饰界的主流,不以金银珠玉的分量取胜,反而是以荀芳阁金银师傅的雕刻手艺打入了市场,意外获得了涛涛的好评,并且这种首饰在用料上比之从前那些笨重的要不知节省了多少原料,原料节省了,成本也就少了,利润自然也就高了,利润高了之后,戚氏也是颇有胆色,一下子就在城内另外开出了三家店铺,占领了东南西北,荀芳阁的名字已经成为安京所有珠宝首饰店的时尚风向标,每个女人都以买到荀芳阁的首饰而以为荣,在业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评。 让戚氏一下子就从小富婆,变成了一个大富婆,资产身价那是蹭蹭蹭的上涨,不过,大家只知道荀芳阁的总掌柜是个女人,还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可是却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这件事又是珠宝首饰圈一件喜闻乐道的神秘事件,自古便是如此,越是神秘,就越是引人遐想,越是引人遐想,就越能制造话题,戚氏的这种双q超乎水平的发挥,简直让蒋梦瑶这个现代人都为之惊叹,甚至怀疑,她娘是不是也是穿的,可试探了好几回,她娘除了商业上比较有天分,对其他的事情,倒是平淡的很,这让蒋梦瑶还平白失望了好些天呢。 转眼就是十日之后,兵部尚书家的喜宴既然派了请柬来,那么作为蒋家大房的代表人物,蒋源就势必要带着戚氏和蒋梦瑶一同前往赴宴。 蒋颜正倒是提出让蒋源当天先带着妻女回国公府与蒋家二房汇合,然后大房二房一起去,蒋源却说如此不便,让二房先去,他随后便到。   ☆、第三十四章 喜宴当天,戚氏穿的是一袭淡雅丁香色调的窄袖褙子,及膝对襟,配一条绾色腹围,云纹多层纱裙别样仙气,将她清雅脱俗的美貌衬托的淋漓尽致。 原本蒋梦瑶也想跟她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来搞一个母女亲子装秀,可是,丁香色略微成熟稳重,与蒋梦瑶的童真气质有些不搭,所以,戚氏给她另外准备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层层叠叠,很是别致,蒋梦瑶穿在身上古典气质瞬间爆棚,看着镜子里的小美人,蒋梦瑶开心的在原地转了个圈,戚氏看着女儿这般娇俏模样,顿时有种吴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让赵嬷给蒋梦瑶梳了个可爱的小发髻,蒋梦瑶在镜子里看了不禁嘟嘴: “娘,这个发型不好看,像道姑。” 戚氏和赵嬷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戚氏来到女儿身后,与她在镜中对望,蒋梦瑶回头指着戚氏头上的双刀髻说道: “我也要梳这种发髻。”她娘亲本来就长得美貌,这双刀髻最适合秀丽美妇人,不算高调,却也不算平庸,戚氏在两边发髻之上皆点缀了莹润光泽的夹珠,莹白之光,将她的美貌映衬的更加清雅动人。再看看自己头上这道姑样的发髻,蒋梦瑶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戚氏亲生的了…… 戚氏在她头上摸了摸,说道:“你个小丫头,头发哪够这么长呀!我看这个发髻就挺好看,简简单单,清雅大方。” “……”蒋梦瑶还是觉得不满意,戚氏见她这般不禁又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说道:“好啦,我的大小姐,知道你不满意,且再等会儿好不好?娘有个好东西给你戴,戴上之后再看看好不好看。” 戚氏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才又转身去到了内间,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檀木小盒子,将盒子打开之后,露出内里一只精巧至极的花冠,花冠大概有成人一半掌心那么大,全身镂空,雕刻鬼斧神工,而最令人啧啧称奇的还不是这巧夺天工的匠人手艺,而是花冠之上镶嵌的五颗流光溢彩的七彩宝石,在屋里看着就很通透亮眼,可想而知,若是在阳光下行走时,又将是如何美不胜收了。 “哇,好漂亮啊。娘,这是要给我的吗?” 蒋梦瑶看着这花冠简直要像小狗看见骨头一般激动的流哈喇子了,戚氏被她这模样逗笑,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只精巧的发冠,替蒋梦瑶戴上,发冠似乎就是为蒋梦瑶量身定做的一般,把蒋梦瑶头上那鸡蛋大小的发髻尽数笼罩其内,金色花冠薄如蝉翼,又是镂空,看着十分轻灵巧妙,宝石光彩夺目,瞬间就让蒋梦瑶的造型变得更加高大上起来。 正如戚氏所言,若是要佩戴这个金色花冠,内里的确只能梳简单的发髻,这样才能更好的将花冠服帖的戴上,尽显光彩。 有了这个流光溢彩,金光闪耀的花冠,蒋梦瑶的身上再也不需要其他点缀,就能完美的散发出通身的贵气来。 这对美母女一走出房门,就亮瞎了这家男主人的眼,只见蒋源一袭品色窄袖窄身居服让他看起来十分利落,虽然此时他仍有一百七八十斤,但好在他身量颇高,穿起这衣服来,不仅没有感到臃肿,反而增添了潇洒之气,再加上他的眉眼本也就生的很好,一双微微上挑的细长桃花眼永远弯着,诉尽了温暖,蒋梦瑶这才发觉,从前都没看出来,她爹竟然还是一个暖男长腿欧巴呀! 一家三口坐上了一辆蒋源亲自设计的宽大马车,一路往孔家赶去。 孔家的大家长是兵部尚书孔善,孔氏是他嫡出的次女,嫡长女几年前被选入宫中做了婕妤,此时已身在昭仪之位,离封妃虽还有一段距离,但无疑也给孔家壮大了不少声势,只要孔善这个兵部尚书不倒,孔昭仪不在宫中作死,那么孔昭仪今后即便不再得宠,也会按照年份一级级往上升去,最后熬成妃位,那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孔善一共有两个嫡子,比三个嫡女的年纪都要小一些,今日成亲的便是嫡次子孔凌生,他要娶的是保和殿大学士之嫡长女,孔善身为兵部尚书,乃是从二品,保和殿大学士乃正三品,两家在朝皆是大吏,朝中同僚前来恭贺之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两家远的,近的亲戚,孔家竟在院中席开八十桌,场面极其热闹。 蒋家是孔氏的婆家,这回前来一来是给孔氏面子,彰显婆家重视,二来也是孔氏也想借此机会,让婆家与娘家关系更近一步,所以才特意安排蒋家众人来赴宴道贺的。 蒋昭是一定要来的,毕竟是他的小舅子成亲,他这个做姐夫的不来不像话,而蒋舫和蒋源都是另外邀请的,蒋家众人心中明镜,蒋舫是早就请了的,不过蒋源嘛……却是最近刚刚发出去的帖子,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国公突然回府,为了蒋源离府一事大为光火,不仅打了蒋修,还罚老太君在佛堂面壁思过,抄写佛经,这一系列的举动,足以说明了老国公对大房这一脉的看中,孔家请蒋源,看的是蒋颜正的面子,但却未必是真心想要结交的。 因此,蒋舫和蒋昭带着妻儿来到孔家之后,并没有等待蒋源一同入内,而是率先随着领路童子分别去了女眷和男眷会客之处。而不足十岁的孩子,无论男女,则一并入女眷所。 “璐儿,纤儿,这是孔家哥哥孔喻和孔家姐姐孔真,比你们大一些,待会儿让他们带着你们玩儿可好?” 孔氏领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吴氏身边,对端正坐在吴氏身边的蒋璐瑶和蒋纤瑶介绍道,孔喻和孔真是一对龙凤胎,孔氏哥哥的子女,今年七岁了,模样生的与孔氏颇有些相像,所以孔氏对这两个娘家孩子一直很好。 孔喻和孔真对视一眼后,便齐齐向吴氏行礼,吴氏心中感叹果真是大家子弟,也拿出一副慈母之态对他们的行礼免过,之后四个孩子才凑在了一起,分别叫了哥哥姐姐,蒋纤瑶虽然人小个子小,但说起话来却丝毫不逊大孩子,再加上上一回孔真去蒋国公府玩耍,便是蒋纤瑶姐妹带着她在国公府里做客的,所以,孔家姐弟俩很快就和蒋家姐妹打成一片,孔喻去问过孔氏和吴氏之后,才领着两姐妹去园子玩耍去了。 孩子们离开之后,孔氏才坐下与吴氏说了两句话,不经意间问道: “长嫂可曾见大房的人?” 吴氏喝了一口孔氏特地命人给她煎的糖茶,摇摇头,说道:“不曾看见。公爷曾说让他们跟咱们一起来的,可大房那个却拒绝了,说他们要自己来,我们这才没有等他们。” 孔氏点点头,然后又问:“哦,我也只是问问。最近关于大房的传言挺多,有些话说的颇为真切,有些话却又叫人难以相信,说是大房娘子出落得像仙人一般……” 孔氏端着茶杯,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吴氏,只见吴氏当场就放下了杯子,说道: “什么真切不真切的,我就不相信了,凭大房从前的人品,纵然蒋源是瘦了些,可也难当仙人一说,大房娘子戚氏我看也就那样,不过是一些无聊之人说的无聊之话罢了,妹妹竟也当真了。” 孔氏噙着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吴氏,便不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眼角一瞥,却是惊鸿一瞥,吴氏见孔氏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宾客室的门口,便也随之看了过去,这一看,便与孔氏一同呆住了。 一袭丁香之色,芳馨满体,顾盼生辉,一张明月之容,皓如凝脂,光艳逼人,身姿纤细修长,袅袅细腰,盈盈一握,如此美景又有谁会否认她的确有仙人之姿呢? 这,这,这个女人,就是那个蠢姿颜丑,肥硕笨拙的大房戚氏? 孔氏和吴氏只觉得眼前的天空飘来成片乌云,一番雷电交加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骤然落下,把她们二人淋成了个落汤鸡,内外皆遭受天打雷劈的打击,一时竟再说不出话来了。 戚氏牵着女儿的手往内里走去,周遭不断有探视的目光落在她们娘儿俩身上,蒋梦瑶倒还好,戚氏却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她牵着蒋梦瑶的手心已经汗湿,蒋梦瑶的手被她抓着只觉得滚烫不已。 蒋梦瑶抬头看了一眼戚氏,见她虽然紧张,却也竭力绷住了神情,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带着一抹绝色美人特有的孤高与傲气,从容淡定,自信沉稳,贤妻良母的气质简直要秒杀在场所有庸脂俗粉,蒋梦瑶在心里不由自主的给亲娘点了三十二个赞! 对待曾经苛待我们的人,就是要以百万倍的攻击,将对方秒成渣渣,再不敢站起来蹦跶。   ☆、第三十五章 戚氏在孔家下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孔氏和吴氏身前,对两人莞尔一笑,说不出的风华。 “二位弟妹别来无恙。”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身段就完全不是从前的身段了。 孔氏和吴氏还在震惊,孔氏率先反应过来,弹簧似的站了起来,机械式的弯起了嘴角,对戚氏僵硬的说道: “哦,我道这位美人是谁,原,原是姐姐。真是……变化好大呢。”孔氏觉得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喜形不于色,可是这个情况竟然让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破功了,可见冲击不小。 蒋梦瑶的目光在孔氏和吴氏之间回转,只见吴氏紧咬着下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迸射出一种嫉妒的想死的光芒,她一只扶住桌角的手似乎很是用力抓着,手背都有青筋暴露出来,由此可见,她内心此刻的无比烧灼,孔氏看着倒还好,就是真的意外了一小会儿,表情有些僵硬,这倒不是说,孔氏对她娘就好一些,而只能说明,孔氏比吴氏会装,心计比吴氏要厉害的多吧。 “府外的生活总比不上府内,刚出去的时候,两三天吃不下饭也是有的,竟就不知不觉的变成了这种没福气的模样,二位弟妹可莫要嫌弃才是。” “……” 蒋梦瑶抿着嘴差点笑喷,她娘可是演技加偶像,将来是要走红毯拿影后的,说起谦虚的话来,脸不红气不喘,就看着孔氏和吴氏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蒋梦瑶看着就觉得好爽。 孔氏听后果真顺着戚氏的话,做出一副‘姐姐你受苦了’的苦情神情,不愿继续围绕戚氏的外貌说话,而是话锋一转,低头看到了被戚氏牵在手里的蒋梦瑶,蒋梦瑶对她甜甜一笑: “二位婶婶好。” 孔氏是瞧见过蒋梦瑶小时候的可爱模样的,因此此刻见蒋梦瑶倒是没有见戚氏之时的反差,顿时发挥出了正常水准,和蔼可亲的弯下了腰,对蒋梦瑶说道: “哎呀,孩子一日不见都觉得变化,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阿梦就长这么大,还是那么漂亮可爱。” 蒋梦瑶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因为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孔氏面前的形象——漂亮是漂亮,却不聪明。 戚氏摸了摸蒋梦瑶的头,说道:“漂亮顶什么用啊。让她多读点书,总是不肯,学到今天,就连百家姓都还没背下来呢。” “……” 蒋梦瑶对自己亲妈这拆后台的本事表示无语,百家姓她当然没背下来啦,因为她压根儿就没背啊,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背人家的姓名做什么呀! 吴氏听到这里,终于找到突破口开声了。 “是吗?听说大哥曾经想去请卢先生给阿梦授课,不巧的是,卢先生先被府里聘了回来,现正在长房院里教授我那两个闺女一个小子呢,卢先生身为一代鸿儒,挑的学生总是要聪慧的,我那两个闺女便常被卢先生夸赞聪慧呢。” 吴氏说话的态度让人觉得就是在挑衅,连孔氏都偃旗息鼓在旁做出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戚氏听后也只是笑笑,一副‘你说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的样子,吴氏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反弹,没有力道,没有声响,心中更加气愤。 孔氏在心中对吴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把蒋梦瑶拉到身边说道: “哥哥姐姐和妹妹们都在花园里玩耍,我让人带你去跟他们一处作伴,可好?” 蒋梦瑶心里才不想跟一群小萝卜头玩,便求助的看了一眼戚氏,谁知道戚氏却点头说道: “好,阿梦没来过这种场合,还要孔家的哥儿姐儿多多担待才是。” 孔氏说了一句‘哪里的话’,然后就喊了身后伺候的孔家婢女来给蒋梦瑶带路。 蒋梦瑶被那婢女牵着手往外走,有些不放心她娘一个人对付这两回讨厌的狐狸,戚氏见她看过来,又追加了一句: “阿梦要听哥哥和姐姐的话,不许淘气知道吗?” 说完,便被孔氏拉着坐了下来,蒋梦瑶走前就听见孔氏在和她娘说: “放心吧。喻儿和真儿都是好孩子,不会欺负阿梦的。” “……” 蒋梦瑶彻底无语,她娘哪里是怕别人欺负她,而是在警告她不要欺负别人! 孔家的花园并没有国公府那么大,因为院子的规格局限着,国公府是加一品官员府邸,而孔家只是从二品,尽管如此,孔家的院子却也是巧夺天工,处处皆有雅趣风光的,颇值得一逛。 蒋梦瑶要是不说话,走路端端正正的时候,确实很有贵气与大家风范,因此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在园子里游玩的宾客,皆在心中猜测,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孔喻和孔真带着蒋璐瑶和蒋纤瑶在花园中的亭子里玩耍,孔喻随着父亲出多几回门,因此颇有谈资,蒋梦瑶去的时候,正好孔喻讲到了一只白熊向他爹冲去。 孔家的婢女把蒋梦瑶送到地方后,便退下了,蒋梦瑶和蒋家的两姐妹小时候见过,蒋璐瑶把蒋梦瑶拉到旁边,然后和她介绍了孔家姐弟,蒋梦瑶像模像样的和孔家姐弟行过礼,孔喻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很是有好感,眼睛大的像只小鹿,睫毛颤动都能叫人心扑腾腾的跳,因此招呼起来格外热情,又是给她剥桔子,又是给她倒茶。 蒋梦瑶对孔喻甜甜一笑,孔喻就觉得傻笑的更开心了。 蒋璐瑶倒还好,蒋纤瑶就有点吃醋了。刚才这孔家哥哥明明是对她最好的,怎的她一来,就变了呢。 孔真也对蒋梦瑶比较和善,看到蒋梦瑶头顶的金色花冠,不禁夸赞道: “妹妹头上这花冠好漂亮的,上头的宝石竟是五彩的,通透纯粹,一看就是好东西。” 蒋梦瑶学着她娘的语调,谦虚的说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刚巧在店铺里买到了。” 蒋璐瑶听后,实诚的说道:“我们之前也在铺子里看的,可没瞧见有这么漂亮的。” 蒋梦瑶抓着蒋璐瑶的手,说道:“璐儿妹妹要是喜欢,改明儿我再看见了,就买来送你一个。” 蒋璐瑶一听,开心的笑了,说道:“嗯,好,先谢谢阿梦姐姐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孔家姐弟也觉得很好,孔真让蒋梦瑶凑近些给她看看,蒋梦瑶便站起来,孔真站起来前后看了看之后,也是称赞不绝。 “我可不觉得好看,怎的你们都觉得好看吗?” 蒋纤瑶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让蒋梦瑶他们都觉得好笑,蒋梦瑶虽然觉得这个小妹妹没有蒋璐瑶老实,但还是开口对她说道: “好妹妹,下回我也送你一个,好不好?” 蒋梦瑶的话说的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却不知出动了蒋纤瑶的哪一根神经,任性的说道: “我才不要那么难看的东西呢!” 这话一出,连孔家姐弟都觉得这个妹妹说话太冲,先不说她们同时蒋家姐妹,纵然不是姐妹,人家好心好意说要送你东西,却平白糟你贬低,何苦来的。真是太不识大体了。 蒋梦瑶听她这么说了以后,倒也没有生气,毕竟蒋纤瑶只是个太过早熟的小女孩儿,说的话不经过大脑也是可以理解的,看了看孔家姐弟,从两人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们心里已经给这件事情下了评论了。 不过,虽然蒋梦瑶没有当场反击这个小丫头,但要她再向先前那样哄她可是不会的了,完全漠视了她,与孔家姐弟说起话来。孔家姐弟年幼,还不知道国公府里真正的情况,因此对蒋梦瑶这个国公府嫡长小姐还是很给面子,很礼遇的,而且,就算没有她这层身份在里面,孔喻也是真心的想对这个妹妹殷勤一些,三人闲谈,蒋梦瑶也不忘带着蒋璐瑶,四人谈的别提多高兴了。 蒋纤瑶虽然心里也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见他们四人你来我往说的好高兴,就是没有她能插得上话的地方,心中不免更气,自小她就比姐姐聪慧,母亲也明显更喜欢她一些,所以把蒋纤瑶的性格养的十分刁钻,眼里不容其他人的无视,趁他们料得最开心的时候,蒋纤瑶猛地站了起来,四人目光转向她,她这才鼻眼观心,冷冰冰的说道: “这里太闷了,我去那边走走。” 孔喻和孔真对视一眼,孔真站起来说道:“妹妹要去哪里玩耍?我带你去,可好?” 蒋纤瑶傲娇的转头:“不用了,你们只管招呼我们国公府的破落户就好了,管我做什么?” 一句破落户,让蒋梦瑶眯起了眼,她知道国公府里多的人在背地里说他们大房是破落户,因为从前的大房的确地位极其卑微,爷爷不疼,奶奶不爱,叔叔嫌弃,又没有家长,不欺负你们欺负谁啊!所以,虽然大房顶着个血脉的名声,但真正尊重他们的却是没有的。 蒋纤瑶这句话,是彻底惹怒了蒋梦瑶,有句话说的不错,三岁看老,有些人天生就是欠收拾的,不管年龄大小,更何况,蒋纤瑶的这句话还不是在国公府里说的,是在外人面前说的,那么,很明显的她们之间这个梁子就算是结定了! 蒋纤瑶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有些惊恐的扫了一眼蒋梦瑶,见她并未恼怒,心中便就得意起来,以为蒋梦瑶是不敢与她争辩为难,这才又对她扬起了高傲的下巴,提着裙摆,走出了凉亭。 孔喻对守在亭外的婢女挥了挥手,婢女便会意,跟着蒋纤瑶往园子那头走去。   ☆、第三十六章 孔喻看着蒋纤瑶离去的背影,虽然也替蒋梦瑶感到委屈,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可是,他毕竟是外人,人家才是同姓姐妹,蒋梦瑶都没说什么,他又能怎么打抱不平呢。 又说了会儿话,就有家丁行色匆匆走来,在他耳旁轻声禀报了些什么,只见孔喻面上一惊,赶忙站了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和蒋梦瑶,蒋璐瑶两姐妹打招呼,转身就往亭外走去。 可是,尽管孔喻很慌忙的赶去,却貌似还是晚了些。 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有一拨人就从怪石嶙峋的假山后头走出,被众公子簇拥着的是一个男孩,看上去和孔喻差不多大,面容白皙,俊秀的像个女孩儿,一身的锦衣华服,雍容华贵,只见他小小年纪,气质却是冷傲的厉害,叫人一见就很难生出好感来。 “得知喻在会客,本王便亲自来寻你了。” 这个男孩儿正是祁王高博,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华贵妃之子。爱屋及乌,以至于祁王不过六七岁,就被皇上封了爵位,要知道,当今圣上正直壮年,就是太子也是还没有立的,祁王幼龄封王,足以可见圣上对其加以厚望,将来储君太子就是他了也说不定。 孔喻大惊失色,见到高博之时便双膝跪地行礼:“参见祁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实在该死。” 只见祁王眉头微蹙,不耐的对孔喻挥手道:“起来吧。” 说完这话,高博便双手负于身后,酷的没朋友般越过仍然跪地不起的孔喻,往亭子里走来,经过孔喻的报家门,亭子里的几个人也惊呆了,由孔真带头,三个女孩儿也纷纷对不请自来的祁王下跪行礼。 蒋梦瑶稀里糊涂的被蒋璐瑶拉着跪了下来。 高博扫过地上的三个女孩儿,原本是无甚兴趣的,只不过眼中瞧过一抹闪亮,不免多看了两眼,也不叫她们起身,孔喻走入了亭子,见祁王的目光落在蒋梦瑶头顶那副金花冠上,孔喻走入之后,祁王才想起来叫她们起身。 兀自在奴才的伺候之下,坐了下来,指着蒋梦瑶头上的花冠说道: “把你头上的花冠摘下来给本王看看。” “……” 凉亭内一阵寂静,蒋梦瑶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要求,一时竟愣住了,蒋璐瑶和孔真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蒋璐瑶抬起胳膊轻轻撞了撞蒋梦瑶,才让她回过神来。 回过神之后,蒋梦瑶却还是站着不动,高博等的不耐烦,对手下抬了抬手,那说话尖声细气的手下就走到蒋梦瑶面前,抬手就要去取她头上的花冠。 蒋梦瑶下意识抬手护住,然后飞快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这是我娘给我戴的,不能摘!” 高博正接过孔喻命人换过的新茶,还没喝,就听见亭子里有人对他的命令发出质疑之声,不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戴着花冠的女孩儿眼睛瞪的大大的,右手捂住头顶花冠,生怕人动手抢了去般防备着,脸倒是张好脸,只可惜不知能保存多久了…… 高博冷酷一笑:“别说今日本王只是想要你的花冠,纵然是要你的脑袋,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你可想好了?” 蒋梦瑶虽然历经两世,但是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横的场面,左右一看,所有人都低着头,鼻眼观心,就好像他们进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瞧不见,听不见,所以,也就没人会管了。 蒋梦瑶环顾一圈后,没有找到外援,只好由自己出战了。 “没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事关女子名节,我不能摘!” “名节?”高博的音调有些提高,显然也是没搞懂自己只是要看她头顶的花冠,这和名节不名节扯上什么关系了? 蒋梦瑶郑重点头:“王爷今日是看中了我的花冠,便叫我摘给你,若是明日,王爷看中了我这身衣裳,那我是不是也要脱下来给你?这难道不是事关名节的大事吗?” 高博听了这番言论,愣了半天,然后才哈出了两口气,又一次说道: “我只要你的花冠,不要你的衣裳!” “还请王爷见谅,这花冠对我而言,便等同于衣裳。” 蒋梦瑶字正腔圆的说完这句她认为再正常不过的话之后,也不惧怕,就那么瞪着双眼看着高博。 蒋璐瑶吓得跪了下来浑身发抖,满头的汗珠,她虽然也是第一次看见高博,但是却也明白‘王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可是天潢贵胄,纵然是国公府也是得罪不起的。 孔喻和孔真也暗自为蒋梦瑶捏把冷汗,恨不得冲上去对她科普一下祁王高博的凶残史,这可是个疯起来神佛都拦不住的泼猴,性格暴虐成忄生,小小年纪在皇宫中就创下了打死多名奴才的记录,说是让人闻风丧胆也不为过的。 高博的眼睛扫了一眼被他吓得腿软跪地的蒋璐瑶,目光只停留片刻就收了回来,然后破天荒的没有发火,竟然耐着性子对蒋梦瑶问道: “你是哪家的?” 蒋梦瑶虽然也明白自己似乎遇到麻烦了,可是,骑虎难下,自己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若是再害怕,那丢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的人了,放下了捂住花冠的手,轻咳了一声说道: “回王爷,我姓蒋。” “蒋?”高博想了想后,又接着说道:“蒋国公府的?” 蒋梦瑶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高博又问:“蒋修是你祖父?你是蒋家长房还是次房?叫什么名字?” 亭子里安静的只有高博和蒋梦瑶的声音,其他人简直想要钻到地底下来减少自身存在感,问了问了,祁王发问了,这是问过了姓名,就要开整了吧? 蒋梦瑶盯着高博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做声,就在高博勾起了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冷笑,以为这女孩儿终于知道要怕了。 “大房。” 蒋梦瑶的声音打断了高博闷骚的猜测,蹙眉道:“大房?”一阵难以置信的打量之后,高博这才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冷哼:“哈,我道是谁,原来是蒋家那死了大人的废物家的。” 虽然她爹从前的确很废,但是这也不代表蒋梦瑶愿意被人当面说自己老爹是废物,怒了。 “是,我爹叫蒋源,我叫蒋梦瑶。我觉得王爷对我们蒋家大房的评价特别中肯,我会回去一字不落的禀告国公爷听听。” 蒋梦瑶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高博反应过来,便暗自寻了个没有他手下站岗的缺口一溜烟跑出了亭子,一连奔走十几步之后,高博才反应过来,猛地站了起来,拍桌怒道: “站住!谁说你可以走了?” 蒋梦瑶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越过了假山,转角而出。 你没让我走,可你也没让我留下呀! 要是不赶在你让我留下之前跑掉的话,那说不定还会被置一个犯上的罪名,可是若是提前跑了,纵然高博派人追过来,那她也只是礼数不周,走的时候没有向他告别,前一个理由,足以让她被治不忠的大罪,可若是想用后面这个理由治她的罪,那祁王可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摆明了告诉天下人他是个心胸狭窄的王爷,就连旁人告退时礼数不周也要斤斤计较,这样的名声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传出去的。 所以,前思后想,只有自己先跑了,才是上上之策。尽管结下了梁子,但最起码不至于输的太惨,被人说不懂事,总比被人打板子要强的多,蒋梦瑶向来知道权衡利弊,想着反正和祁王的梁子已经因为头上这花冠结下了,也不在乎多加一条礼数不周了。 蒋梦瑶没敢直接回到戚氏那里去,便就在孔家的花园里找了一处僻静的花丛钻了进去,确定周围没有祁王派出来抓她的人之后,蒋梦瑶才从花丛里钻了出来,整理了头发和衣服,生怕自己身上沾了什么惹戚氏怀疑,四周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处水塘,蒋梦瑶便往那儿走去,想借水面照一照。 可还没走到水塘边,就见旁边的假山上跳下两个少年,穿着统一劲装,腰间束着土黄色的腰带,挂着的玉牌上,清楚的写着个‘御’字。 蒋梦瑶转身拔腿就想跑,可是却发觉后面也被人包围了,她就再野,也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能够从这四个会武功的少年手中逃脱,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 祁王一脸阴沉从假山后走出,冷哼一声说道: “哼,怎么不跑了?” 蒋梦瑶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把头上的花冠摘了下来,托在掌心给高博递去,说道: “行了行了,本来也不值钱,王爷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两个侍卫给高博让了路,高博来到蒋梦瑶面前,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冠,却是不接,说道: “这花冠于你不是等同于衣裳吗?怎的如今你倒肯把你的衣裳除下给本王了?” “……” 这个熊孩子! 蒋梦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四周看了看,识时务的说道:“这种情况,王爷就是要我的小命我也没办法,命都没了,还要衣裳做什么?” 蒋梦瑶真后悔自己刚才为了躲他,把自己藏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现在好了,就是想叫救命也没人听得见。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蒋梦瑶这种行为!悔不当初,后悔莫及,尼玛谁给包邮寄两盒后悔药和脑残片给她?后悔药自己吃,脑残片就给面前这叛逆期提前来临,中二病超前发挥的熊孩子吃!   ☆、第三十七章 祁王继续冷笑,蒋梦瑶就觉得这个小哥哥真的是很奇怪啊,明明才一丁点大,可是却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对谁都有敌意,这样的孩子一般不是家庭不幸福,就是父母教育不行,可是照道理说,他娘是华贵妃,专业受宠十余载,他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甚至这么小就封了王,这样的人参赢家,就算长不成温润如玉,最起码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拦路堵截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儿,手段真是太low了。 祁王一个眼神,蒋梦瑶身后的两个少年就架住了她的小胳膊,蒋梦瑶欲哭无泪: “王爷,我都说把花冠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呀?”喂,小子,你再这样,我可真的哭了啊。 祁王对她掉在地上的花冠翻了个白眼,一脚踢开,对那俩少年使了个眼色之后,蒋梦瑶就被利落的押到了水边,祁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可是蒋梦瑶却不懂,他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让他不过初见面就要杀人灭口? “蒋国公刚刚回朝,你就想挑拨他与皇家的关系,委实可恶!”祁王一下子就给蒋梦瑶定了个罪名。 蒋梦瑶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个祁王是怕了!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先前对她爹的评价不该说出来,而她又好死不死的威胁他,说要去告诉国公爷知道,他怕蒋梦瑶真的去说,所以才在这里堵截她,只不知他是只想威胁她一番,还是真的想弄死她了。 蒋梦瑶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碧清的水塘,确定她不想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似乎做这种恶事已经习以为常的祁王,蒋梦瑶恶向胆边生,突然对祁王展颜笑了出来。 看的祁王一愣,只听蒋梦瑶甜着声音对祁王说道: “祁王哥哥,你说的挑拨是什么意思呀?” 一般五岁的孩子还真不知道挑拨的意思吧。希望装纯能逃过一劫。 祁王却不上当,除了被蒋梦瑶一声甜美的哥哥和刹那的笑颜震惊了一下之外,其他倒是出奇的冷静: “管你知不知道,总要叫你不敢开口才是,推下去叫她吃吃水,看她今后还敢不敢牙尖嘴利威胁人了。” “……” 蒋梦瑶感觉自己被凌空抬了起来,心思运转飞快,她不会游泳,要真是下了水,结果可不好说,没准真就栽在这小兔崽子手里了,求生意识爆棚,蒋梦瑶突然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祁王哥哥我有话说,那日我听见国公爷爷在府里谈论你了。” “等等。” 一句话成功的引起了祁王的兴趣,只见他也来到水边,对蒋梦瑶蹙眉问道: “听见他说什么了?” 蒋梦瑶被抬着,对祁王傻傻的笑了笑,然后祁王便又是一挥手,抬着她的少年就把她又放了下来,并松开了钳制,蒋梦瑶揉着自己被擒的有些疼的胳膊,祁王不耐烦的说道: “你说不说?” 纵然表现的再冷静理智,祁王终究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还是一个皇室中长大的孩子,对于权谋正处于一知半解,但是再小他也明白,一个皇子能否在朝中站住脚,那就免不了要有臣子辅助,而蒋国公手握兵权,只要不是傻的,谁都想拉拢投靠他。 祁王也不例外,就算他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也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蒋梦瑶猛地动手抓住了祁王的前襟,然后脚跟一抬,猛踹一脚,走你! 祁王在掉下水的那一瞬间简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手下的四个少年也呆住了,直到‘扑通’一声后,他们才慌了手脚,一个接着一个跳下水救人。 蒋梦瑶趁机转身就跑,再不顾水塘中的混乱。 一路跑到了孔家的女眷所,喘息不定的她突然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发髻和衣裳整理妥贴之后,才装作气定神闲的走入了厅内。 去到戚氏身旁,戚氏正在和一些蒋梦瑶不认识的夫人说话,戚氏回头看了一眼蒋梦瑶,见她虽神色无异,但动作却十分僵硬,脸色也有些不对,不禁伸手在她额前摸了摸,问道: “你去哪儿玩儿了?不是让你去园子里找哥哥姐姐们吗?” 蒋梦瑶盯着戚氏好一会儿,然后才张口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娘,咱们回家吧。” 戚氏又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虽然穿戴整齐,可是头上的花冠却不见了,神色又颇为慌张,不禁担忧,却也不多问,果断的站起了身,与同桌说话的夫人们行礼告别: “小女似乎有些身体不适,我去与主人家说一声,带她先回去歇着了。” 夫人们也纷纷立起,与戚氏告别。 戚氏带着蒋梦瑶找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孔氏,将先前的缘由说了一遍,孔氏也故作担忧的摸了摸蒋梦瑶的额头,对戚氏说话宽慰道: “额上未发烧,想来是玩儿累了,原想与嫂嫂一同坐席,却是不巧了。要不要我派车马送你们?” 戚氏摇头,说道: “无需劳烦弟妹,外面有车候着,我去前院找夫君传个话就直接回了,待会儿就不来与弟妹辞行了,烦弟妹替我向主人家道贺。” 孔氏圆滑接话:“嫂嫂说的哪里话,快回去找个大夫给阿梦看一看,女孩儿家的身子可得从小就调理好。” 戚氏谢过之后,就二话不说带着蒋梦瑶往门外走去。 蒋梦瑶被戚氏牵着手,周身被浓浓的安全感充斥着,想着自己今日有可能给她们招祸,蒋梦瑶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戚氏走出大门,此时宾客都以来齐,主人家还未开席,府外长街上停满了马车,戚氏找到了自家的,让平安去府里前院找蒋源报个信,然后就让老刘先带她们娘儿俩回去,待会儿再来接蒋源便是。 戚氏带着蒋梦瑶坐在马车里,因为是来参加别人家的喜宴,所以,并没有带赵嬷和虎妞她们,马车里只有母女俩。 戚氏见蒋梦瑶坐入车子之后,便趴在车窗旁不住往车子外头观望,待车行出好一会儿之后,戚氏才对她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头上的花冠呢?” “……” 蒋梦瑶放下车帘,看着戚氏平静的脸庞,不管她娘胖还是不胖,给予蒋梦瑶的安全感都是一样的,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蒋梦瑶一下子就趴到了戚氏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戚氏见状也不免紧张,搂着她给她擦眼泪,焦急的说: “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告诉娘,有事还有爹爹和娘亲顶着呢。” 女儿自小聪慧至极,从来都不需要蒋源和戚氏担心,这样的蒋梦瑶戚氏还是第一回看见,不免心中更加担忧,蒋梦瑶哭了一会儿后,便坐直了身子,对戚氏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就这样,我把祁王踹到水里去了。娘,你说他会不会派兵把咱们家给平了呀?” 戚氏听完这些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抚着蒋梦瑶的头说道:“平……倒也不至于吧。你先别急,咱们出来的时候,也没听孔家有什么异动,待会儿我再让平安跑一趟,问问他祁王的情况,若是按照你说的,他身边还有四个护卫的话,他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见蒋梦瑶依旧害怕,戚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说:“先不要多想了,做都做了,想也没用,还不如坦荡荡的接受好了,等你爹回来,咱们再问问他该怎么办。” 蒋梦瑶点点头,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 在家焦急的等了两个时辰,蒋源终于从孔家回来了。 蒋梦瑶躲在门后,眼巴巴的看着他,蒋源的样子倒是还好,对戚氏问道: “闺女怎么了?先前听说她有些不舒服,现在又躲在那儿干什么?做错事,被你罚了?” 戚氏不去管躲在门后不敢出来的蒋梦瑶,径直对蒋源问道: “孔家没出什么事吧?” 蒋源挑眉:“嗯?孔家能出什么事?一切都好好的呀。” 得到了蒋源这个回答,蒋梦瑶在门后才松了口气,走了出来,走到蒋源身旁,抱住了她爹的大腿,仰头看着自己爹爹,求抱抱。 蒋源被她那小眼神看的无奈,只好将她一下子抱到了手臂上,蒋梦瑶像是终于找到了强大倚靠般,将小脑袋靠在蒋源肩膀上,搂着自家爹的脖子,却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蔫儿状,蒋源看她这样,不禁对戚氏问道: “她怎么了?” 戚氏把蒋源和闺女拉入了房间,然后才将今日在孔家发生的事情对蒋源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蒋梦瑶坐在蒋源腿上,越想越后悔。 不过,听戚氏讲完之后,蒋源的反应却也不是多么强烈,只是沉思片刻,然后便对蒋梦瑶说道: “我看这事儿也不一定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先前我在孔家并未听说祁王出事,这么长的时间,若是祁王殿下出了什么事,或者真的想把事情闹大的话,我想他早就闹了,可是孔家风平浪静,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旦追究起来,错还是偏向祁王多一些的,不说其他,就说他身为皇子,肆意谈论加一品国公府家事,这件事摆上台说,他总是没理的,显然祁王殿下也是明白个中利害的,所以,才会选择息事宁人。” 蒋梦瑶经由蒋源这么一开解,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那么爹,你的意思是我没事儿咯?” 蒋源见她又活泼起来,不禁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故意板起了脸,说道: “这回没事,不代表下回没事,经你这么一闹,咱们蒋家大房和祁王的关系就算是闹僵了,将来的事情都不好说,他毕竟是皇子,又封了王,若是今后想在什么事情上拿捏你老爹,我也是没办法的。” 蒋梦瑶对这种世家牵连的事情比较白目,蒋源见自己成功把女儿吓住了,终于有了一点身为人父的成就感,不忍女儿担心,于是又说道: “不过,阿梦也无需太过担心,好在你爹我身上一无官位,二无品级,纵然是祁王想要拿捏我,那也是没有机会的。不过啊,这次的事情,你可得引以为戒,下回做事之前,首先要想想后果,有的时候,适当的示敌以弱才是真本事,知道吗?” 在‘示敌以弱’这件事情上,蒋源有绝对的话语权,蒋梦瑶做了错事,也没有胆子反驳,只好继续蔫儿蔫儿的点头领受教诲。暗自祈祷祁王那货别死了才好。   ☆、第三十八章 蒋源虽然那么安慰蒋梦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就让戚氏带着蒋梦瑶去白马寺住段时日,一来可以让蒋梦瑶彻底反省自己今日这鲁莽行为的利害,二来也知道今次的事情吓坏了从未受过罪的蒋梦瑶,去白马寺居住,正好也能让她稍稍缓解一下紧绷的心情。 第二日,戚氏便收拾了东西,带着蒋梦瑶往白马寺去了。 白马寺是安京最大的寺庙,隶属皇家,但却也对百姓开放,只有在皇家要在这里做特殊祭典的时候才会谢绝百姓入内,待皇家做完事再解令。 蒋梦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戚氏从前倒来过两回,所以对寺庙中的沙弥和尚多少有些熟悉,添过了香油钱之后,两个小和尚就带着戚氏和蒋梦瑶去了后院女眷的禅房歇息。 这回来白马寺,戚氏只许带了赵嬷前来,虎妞因为年纪小,也不能帮着干什么事,就被戚氏也放在家里读书认字。 赵嬷打来了热水让戚氏和蒋梦瑶两人洗手洁面,洗完之后,便有小沙弥送来了五盘素菜和三碗白米饭。蒋梦瑶看着眼前这比她爹娘减肥的时候吃的还要朴素的菜色,失望的不能再失望。 戚氏见她嫌弃,不禁说道: “快吃吧。寺庙里只有这些,看着虽然寡淡,但味道还不错。” 蒋梦瑶撅嘴:“能吃出肉味吗?” 说完这句话,却被戚氏瞪了一眼,说道:“佛门净地,休要胡言,快吃。” “……” 随口吃了两口饭,蒋梦瑶就没什么兴趣了,戚氏给她换了一身素净简单的褙子,让她先去里面睡一会儿午觉,下午起来了再随她一起去大堂听解佛经。 蒋梦瑶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无聊的想死,可是,这一切结果,都是由她而起,如果不是她不知轻重挑拨了祁王,又担心那凶暴的臭小子报复,她爹又怎么会让她到这里来反省呢。 蒋梦瑶向来是一个能够听得进别人意见的孩子,也是一个做错了事敢用于承担的人,所以,她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的跟自己说:再无聊也得受着,这就是不理智的代价! 白马寺的日子是封闭的,戚氏显然是不肯她下山玩的。而因为她是女眷,所以在寺庙里能走动的地方也不多,蒋梦瑶在这里倒是真的修养出了一些耐性,如今的她已经能够撑着精神,听法师讲一堂半个时辰的佛法课了。 这日阳光太好,蒋梦瑶吃过了索然无味的早饭,便和戚氏说了声,就跑到禅房后院的树下去晒太阳。 可晒了一会儿,蒋梦瑶还是觉得有些无聊,把手里的佛经卷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这株两人粗细的青檀树,不由想起了前世在姥姥家后院里爬过的那一株,别看她两世都是女孩儿,可是爬树的本领却丝毫不比男孩儿差哦。 虽然这辈子来了还没展露过技能,但是横竖无聊,干脆爬一爬,反正这后院禅房又没有人,也没有谁看见她这个小姑娘不知礼数,蒋梦瑶向来是个行动派,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 将佛经别在腰带后头,蒋梦瑶穿的是一身窄袖褙子,只要把裙摆一束,那攀爬起来也是很方便的。 说做就做,蒋梦瑶弯下腰,捧着裙子就爬上了青石壁,踩着青檀根部往上一跃,整个人就趴在了树干上,寻找好了着力点,手脚配合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爬了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抱着树干,坐到了一根很粗的枝桠上,这才敢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 看来爬树这种技能真的是天生的,纵然时代不同,环境不同,可是技能依旧是满点满级,想不炫耀都难。 倚靠在树干上坐着,蒋梦瑶这才把腰间的佛经拿了出来,感觉坐在树上看书,可比坐在树下看书刺激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刻钟以后,觉得树上有些冷,蒋梦瑶就想先下去,可是,她刚把身子趴回树干上,还未往下,就突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孩儿,她下意识僵着身子不敢动,就那么维持趴在树上的姿势,准备等那人走过之后再下来。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间之事,不如意之十有*。你越是怕什么,他就越是来什么。 蒋梦瑶想让那个人赶紧走,可是那个人却不偏不倚干脆就坐到了树下,之前她坐着看书的位置,就在她的正下方。 蒋梦瑶趴在树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那人突然抬头看见她,她是个姑娘家,还穿着裙子,要是被他从下往上看一眼,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可是,那人手里拿着本书,看了一页又一页,看了半个时辰,又看半个时辰,眼看着蒋梦瑶在树上都趴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的手脚已经被树上的风吹得冰凉,不是自然冷,而是出了汗,硬是被风吹凉的,再这么吹下去,她明天不感冒才怪! 可是下头那小子就是不走! 蒋梦瑶只觉得手脚有些发软了,稍稍移动一下,都觉得胳膊酸疼的厉害,她不禁发出嘶嘶声,树下之人似乎听见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两眼,蒋梦瑶以为他这就要走了,心中一阵激动,可谁知,他就只是站起来看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坐了下来。 泥煤啊!老纸已经撑不住啦! 再也不管不顾,蒋梦瑶亦不做二不休,再手脚僵硬掉下树摔死和被人看见丑态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在生死面前,所有的面子问题都可以丢弃不顾,这是原则! 树下之人终于发觉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抬头一看,就被一本书砸中了脸,他被砸的偏过了头,埋头看了看砸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捡起来之后才发现是一本佛经,然后,就见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从树上滑了下来,那彪悍敏捷的姿势,叫他完全被这种风采折服,拿着那本砸到他的佛经呆呆的看着她。 蒋梦瑶小小的身子从树上跳下,转过去面向青石壁整理了一番之后,才转过身,来到那惊呆了的小伙伴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那小伙伴从她的脸痴痴的调转目光到她的手,却是站着半天不动,蒋梦瑶这才不耐烦的说道: “书!把我的书还给我!” 小伙伴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把手里刚砸到自己的那本书递给了她,蒋梦瑶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不是特别出色,却很容易让人有好感,也就是很有亲和力,笑起来脸上还有个酒窝,只见他指了指青檀树,问道: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的爬上树了?” 他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蒋梦瑶刚被人看了丑态,心情不好,对他也就没好气了,说道: “我是谁家的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上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端端的在树下看那么长时间书干什么呀!”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蒋梦瑶也觉得自己有些蛮不讲理,不过,这小子让她在树上白白的趴了近两个时辰,她也够冤的吧。 那男孩一扬眉,像是又惊讶了什么似的,对蒋梦瑶的无礼刁蛮也不在意,笑着抓了抓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树上,要知道,就不会坐那么长时间了。” “……” 蒋梦瑶看着他的笑容,郎朗如日月入怀,纵然心里还有脾气,此时却也是发不出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皱的衣服,蒋梦瑶想着回去又要给亲娘说教了,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嘟着嘴闷闷不乐的走了。 那男孩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黑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到转角才肯收回,然后才走到青石壁前,从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捡起了一方手帕,刚才他就是看到了这手帕,才知道树上有人的,并且还知道是个姑娘家,他是故意在树下看了那么长时间的书,就是想看看树上的人能撑多久才下来。 原以为是个大姑娘,可谁知爬下来一看,却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眉眼如画,生的极其漂亮,那粉嘟嘟的脸蛋带着怒气,别提多可爱。 悄悄的将帕子收入了袖中,又看了看蒋梦瑶离去的方向,他这才往前院走去。 蒋梦瑶一身脏污回到了禅房,免不了要被戚氏盘问,要被赵嬷啰嗦,不过,她为了少听一些教育的话,咬死了自己只是摔了一跤,要被戚氏知道了,她现在胆子大了,敢爬树了,那说不定她的白马寺教育旅行的天数还得翻倍,这种淡出新境界的淡日子,她可是过一天怨一天的,可不能再多了。 幸好,蒋梦瑶那天在树下遇到的男孩儿,那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这段插曲也很快被她遗忘在脑后。 十多天之后,蒋源终于派平安传来了特赦令,让戚氏带着蒋梦瑶回家去,这才结束了蒋梦瑶的这段痛苦旅程。 蒋源自从国公回来之后,就几乎都泡在西郊军营之中,与营中军士一同操练,每天忙得很,也只有早中午回来吃一顿饭,其余时间基本上都不在家。 蒋颜正对蒋源也没有特别照顾,军士们怎么练,他就怎么练,不过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强大的运动量就成功的让蒋源又瘦了一些。 这日蒋源吃过了早饭,正要动身去营里,蒋家小院外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自从国公爷回来之后,蒋家大房重出江湖,在蒋家总算有了一席之地,不过,谁都知道,这一席之地也是因为国公爷看重,所以才会有的,因此并没有谁真正的把大房放在心上,因此,除非府里有事才会派人来请,一般日子,蒋家小院里是不会有人来的。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蒋源家门前,老刘站在门外候了半天,车帘才被人从里面掀开,两名仆人自马车后头搬来了刷着金漆的木墩子,十几个护卫自车马两旁罗列而来,预示着马车里要走出来之人的贵重身份。 蒋源在门口看了半天,就看见一个小孩儿从车里钻了出来,在两旁侍卫的搀扶之下,走下了木头墩子,在蒋家门前站定,只见他面容冷的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符,蒋源走到门边,就听见老刘在跟前与那孩子身旁的侍卫对话。 “请问这里可是蒋家大公子的居所?” 老刘点头:“是啊。敢问这位贵客是……” 蒋源走到门边,看见那奢华马车车身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十分明显的‘祁’字,心中一凛,慌忙走上前去,单膝跪下行礼道: “不知祁王殿下驾到,还望赎罪。” “……” 好么,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谁知正主竟亲自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九章 “蒋贤郎请起。” 祁王高博态度虽冷,但对蒋源说话时倒还规范,因蒋源无官职在身,因此不得以官名称呼,而贤郎一般用作对平辈或晚辈的称呼,但高博是皇子,地位超凡,对蒋源这种无官职的草民这般称呼,不仅不算贬低,反而有抬举之意。 这一点,倒是让蒋源很是意外。 谨慎的站起身之后,便请高博入内,高博倒也不客气,蒋源说了请之后,他便抬脚跨入了蒋家小院的门槛,目不斜视,由蒋源一路带至主院的会客花厅之内。 戚氏得知高博的身份,也愣了好半天,行过礼之后,心中不免惊慌,生怕这位是专程上门来寻自家闺女晦气的,已经在腹中考虑该如何替闺女脱罪了。 “贤夫人安康,小王叨扰了。” 高博仿佛换了一副腔调般,一改那日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的态度,对待蒋源和戚氏倒是平和的很。 戚氏和蒋源交换了一记眼神,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挺好一个孩子吗?怎么被你和闺女黑成了赛阎王,太不厚道了。 蒋源也觉得奇怪,戚氏慌忙去厨房烧水沏茶,蒋源则请高博坐主家位,高博的贴身太监安公公将高博抱上了太师椅,高博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蒋源站在一边,这才问道: “不知王爷今日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蒋源也很担心这王爷是上门找闺女麻烦的,不免有些抗拒。 哪知刚刚坐上太师椅的祁王,突然从上面又跳了下来,走到蒋源跟前,二话不说,便对蒋源抱拳作揖,直言不讳道: “想必本王那日无心之言早已传入蒋贤郎之耳,本王甚感悔意,故,今日特来赔礼。” “……” 祁王高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把蒋源完全给打懵了,他曾经在脑中预想了很多种,这个传说中性情暴虐的熊孩子会给他什么刁难,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来跟他作揖赔礼。 他口中所谓的无心之言……怕就是之前他说的那大房破落户的言论的。关于这个,蒋源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曾经这么说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高博见蒋源愣着不动,抬眼看了看他,蒋源立刻双膝跪地大呼不敢,高博才收回了手,再次被安公公抱上了椅子。 戚氏亲自端来了两杯香茶,恭敬的给高博敬上之后,祁王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伸手,戚氏将托盘摆好之后,便也随蒋源一同端立旁边。 高博目不斜视,对戚氏和蒋源抬了抬手,说道: “那日本王还与蒋小姐有所误会,希望贤郎夫妇可替本王向蒋小姐传达一番歉意。” 终于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的闺女,蒋源连连点头,说道:“王爷多虑了,小女年幼,今年不过五岁,行为举止外放难收,这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导好,请王爷放心,今后她再不敢那样放肆了。” “……” 蒋梦瑶带着虎妞在花厅外偷听,却是不敢露出面孔,听自家老爹说的这么谦虚,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不屑,高博冷淡的目光瞥了一眼门外,也没点破,就继续维持着端正的姿态与蒋源说话,那姿态就真的好像是一个礼贤下士的贤王般,完全不同于在孔家的表现。 日光西移,转眼就到了中午,戚氏已经去了厨房,蒋源和高博一大一小竟然还颇有话题,聊了这么长时间还未冷场,安公公到门口瞧了瞧日头,便去到高博耳旁低声提醒了一声,高博才也走到门边,却是未看日头,而是往门边看了看,蒋梦瑶是何等猴精,早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虎妞躲到房门后头去了。 高博的眼中闪过一阵失望,便回头对蒋源又是一揖,说道:“今日听蒋贤郎一番见解,实为之幸,下回若有机会小王再来聆听,今日便告辞了。” 蒋源亦对着这个只长到他胸下的孩子回礼,说道: “正值午膳时间,殿下若是不嫌弃,亦可留在寒舍用膳,寒舍菜肴虽不及宫中,家常便饭,聊表心意。” 高博没有立刻回绝,倒是他身边的安公公率先尖声细气的说道: “贤郎客气了,我家殿下吃不惯外面的食物,还是早早回宫的好,娘娘也省得挂念。” 可是老天仿佛要和安公公置气一般,只听安公公的话音刚落,天外就传来两级惊雷,劈的猛地一震,随即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不过瞬间,就变成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众人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都快下起了烟雾,蒋源赶忙请高博入内,高博看了一眼安公公,只见后者也很无奈,戚氏动作很快,这便准备好了最高规格的待客菜肴,叫吉祥和如意分别提了两只食盒撑伞走入厅中。 一桌子的菜肴摆放开来,花厅中洋溢着鲜美喷香的味道,蒋源请高博入席,高博犹豫,安公公为难,但蒋源请的真挚,高博也只犹豫了片刻,便被蒋源请入了席,见请他入席的蒋源还站着,高博便也一抬手,对他说道: “蒋贤郎也请入座。” 蒋源称是后,便坐在了下首处。正要替高博布菜,却听高博突然又说:“请贤夫人与小姐一同入席便可,本王不拘泥。” 蒋源一愣,这才说道:“她们自有去处,不敢冒犯了王爷。” 高博却果断回了一句:“无妨。” 蒋源放下了筷子,这才起身去了外面,不一会儿,只见戚氏牵着嘟嘴的蒋梦瑶走了进来,母女二人给高博行过礼之后,便在蒋源两边的下首处坐下。 蒋梦瑶坐下之后,偷偷抬眼看了看高博,却看见后者正好也在看她,两相眼光接触,原本应该相互避开,可是谁都好像不愿先退让,就那么四目相对,想用意念让对方先退。 戚氏在桌下掐了掐蒋梦瑶的腿肉,蒋梦瑶这才蹙眉收回了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戚氏,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随意撇来的一记眼光却也是警告意味十足的。 想起了自己白马寺的教育之旅,咳咳,蒋梦瑶觉得自己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蒋源给高博夹了一些菜,边夹边推荐道: “这是内子的拿手菜,味道虽不可比御厨,但也是上佳,请王爷品尝。” 高博看着面前那闪着光泽的菜,动了动嘴角,却是不动手,只见安公公接过下人手中的一双银筷子,将菜肴左右翻看之后,才夹起了一筷子送入自己口中,蒋梦瑶坐在一旁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试毒? 安公公尝过之后,才放下筷子,将另一双经过擦拭的银筷子递给了高博,高博这才动手就着安公公尝过的那一碟子明显已经冷掉的菜肴吃了起来。 吃了一口之后,高博便放下筷子,对戚氏点头说道:“贤夫人手艺确实很好,堪比御厨。” 戚氏赶忙放下筷子,站起来谢过。 接下来的程序还是和刚才一样,每一道菜肴,高博只吃一口,并且吃这一口之前,还要让安公公试毒反复检查。 蒋梦瑶这顿饭吃下来没做别的,就是在安公公和高博身上回转就够了。她仔细记了记,高博这一顿饭看起来虽然挺折腾,但他吃进肚子里的,总共不会超过八口,虽然蒋梦瑶不是吃货,可是就她这个五岁的女孩子,还能吃一小碗米饭呢,何况是他这个七岁长身体的男孩子,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缺锌偏食,吃的这样少? 最郁闷的就是,她家跟着高博后头,也不能多吃,他吃过什么,他们才能接着动筷子。 高博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席间也没有人敢说话,可是,突然他却将筷子放下,因为他已经忍了好长时间了,抬眼看向蒋梦瑶,出声问道: “你总是看着本王做什么?” 蒋梦瑶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开口说话,愣了愣,然后才习惯性的反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高博眉头一簇,戚氏就出声对蒋梦瑶呵斥道:“阿梦,不得无礼。再放肆,你就回房去,别吃了。” “……” 蒋梦瑶见戚氏真的有些生气,顿时不敢再说话,抿着嘴表示自己再不说话,高博见她这般,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笑意,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酷到没朋友的样子,看的蒋梦瑶牙根直痒痒,却又不敢造次。 赵嬷端了一盘子金黄香脆的东西上桌,蒋梦瑶一见,眼睛就亮了,显然这东西是她想吃的,可是,桌上高博不动手,他们就不能动手,蒋梦瑶盯着那菜肴,又看了看高博,心里焦急的很,因为赵嬷端来的是炸香蕉段子,就是要趁烫吃才好,要不然凉了,外面的酥皮化开就不好吃了。 高博见蒋梦瑶这样,他就越是不急,他越是不急,蒋梦瑶就越急,可是就算急,蒋梦瑶却也不敢明面上催促,高博见她这样,终于抬起他尊贵的手,指了指那盘金黄香脆的东西,安公公立即操作,一番拨弄之后,确定没毒才递给高博,高博吃了一口后,蒋梦瑶就飞快的也给自己夹了一块放入碗里,高博咬了一口,觉得这东西酥脆爽口,外面不知道包裹的是什么东西,配上内里软糯的甜味,竟真的十分美味,难怪蒋梦瑶爱吃。 不过,纵然高博觉得这东西不错,却也极其克制的不会要吃第二次。 蒋梦瑶倒是不客气,一连吃了三个,最终还是在戚氏的眼神制止之下,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吃晚饭之后,大雨依旧未停,蒋源便又留他喝茶,喝茶倒是没那么麻烦,却也要经过试验,而后用他们自带的巾布,将茶杯擦拭两遍之后,安公公才放心交到高博手中。 喝完了茶,雨势才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天才放晴,高博便又提出告辞,一家三口全员出动,将高博一直送到了马车前,看着他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第四十章 “唉,也是个可怜孩子。” 戚氏看着高博绝尘而去的马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蒋梦瑶抬头看了看她,说道:“娘,您也觉得我可怜啊,我都没吃饱。” “你可怜什么呀?跟他比起来,你幸福太多了。” “……”蒋梦瑶不解:“跟谁比起来?” “比祁王。”蒋源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蒋梦瑶嘴角抽搐:“爹,你没搞错吧?” 戚氏接过话头,说道:“你一顿饭没吃饱,就觉得自己可怜,但是他呢?从懂事开始一定都没有吃饱过?” 蒋梦瑶想起高博先前动口的次数,觉得他真的有可能没有吃饱,可是嘴上却不想就这么承认。 “他没吃饱是他自找的。每一道菜只吃一口,每一样东西都要别人翻来覆去的检查,再好吃的东西,也给拨弄的没味道了吧。” 听了蒋梦瑶的话,蒋源决定好好的跟女儿上一堂政治课,说道: “他之所这样,一来是因为皇家确实有这份讲究,但也不至于像他小心成这样,这就说明了,他的周身环境有多么没有安全感,也许是伺候他的人太小心,也许是曾经用毒害过他的人太多,以至于让他渐渐的养成这种习惯,对什么东西都不敢放胆去吃。” 蒋梦瑶觉得老爹说的有点道理,可是她却还有很多不明白。 “他不是最受宠的皇子吗?谁敢给他投毒?” 蒋源讽刺一笑:“最受宠?我看不见得吧。” 蒋梦瑶坚持自己听到的:“是真的。他娘是妃子里面最受宠的,他是皇子里面最受宠的,这些话我都不止听一个人说过了。” 而且皇上还破例把他这么小就封了王,若不是真的宠,那是什么呢? 可是,蒋源似乎对这一点有着很深的怀疑: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所谓帝王的宠爱,并不是要看他把你捧得多高,而是要看他把你藏得多深,成为众矢之的的,永远都是站在最高位置上的人。如果他的处境真的不错的话,又怎会屈尊降贵,来到咱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安抚我这个连九品官位都挨不着边的人呢?” “……” 蒋源一语惊醒梦中人。 蒋梦瑶愣住了,以至于戚氏和蒋源都双双回了院子她还一个人站在门外,呆呆的看着高博离去的方向,傍晚的余晖射入她的瞳眸,发出琥珀般的光泽。 蒋源的话,她作为一个拥有两世经历的人是可以懂得的,帝王的爱,永远都是夹杂着这世上最恶毒的嫉妒,这种嫉妒包含了名利,财富,虚荣,在这几样欲、望的驱使之下,人心会变得多么邪恶,使出的手段也就没有道德的底线了,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人,是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只要你成为了他们眼中的绊脚石,那么无孔不入的残害终将把你逼入无底深渊。 蒋梦瑶不知道皇上对待高博这个儿子到底是真宠,还是假宠,但既然已经把他捧到了最受宠的高台上,你就势必会让高博生活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所以,他才会小小年纪,就用冰冷的外表伪装自己,对谁都不苟言笑,对待不顺从的人就诸多暴虐,而她和他之间的那件事情,也许他一开始,真的只是觉得她头上的花冠很漂亮,想看一看罢了,可是却没想到,她会不顺从,这才才有了后面的事。 而正如蒋源所说,如果真的是一个受宠的皇子,即便是恣意评论了大臣的一个不成器的孙子,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高博却不辞劳苦,亲自找到了这个不成器的子孙外面的宅子里亲自道歉,虽然这很有可能是想做给国公爷看,不想让国公爷因为这件事情而埋怨他,如果他是个真正受宠的皇子,那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来呢? 这么一想通,蒋梦瑶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戚氏的意见,高博的确是个可怜孩子,可怜的都让人感到愧疚了。 夏末之后,戚氏便被喊回了国公府,原因是十一月底便是国公六十生辰,国公常年在外,生辰一事从未大操大办,这一回,老太君想趁国公在家时,好好的替他贺一贺。 戚氏身为大房长媳,理应回来一同商议帮忙,老太君自从佛堂被允许出入之后,便在府里修身养性了好些时日,对于当初赶大房出府的事,即便心里还有不服,但总不敢在老国公的眼皮子底下再说三道四,她原本就不是个有主见的女人,赶蒋源出去,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有魄力的事情了,谁想还被夫君责怪。 召回戚氏,说是商量,其实也只是来担个责任,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孔氏全都安排好了,请客宴客采买之事,全都由她一手包办,吴氏因为刚生产,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就只被安排负责招呼当日来客的女眷,就这工作,孔氏还生怕吴氏做不好,特地请了娘家的一些姑嫂前来,美其名曰帮一帮吴氏,其实就是看着吴氏别给整出乱子来,吴氏气在心中,却也不敢托大,再看看戚氏被分到的工作,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戚氏被分到的是管理后厨仓库和清点东西的事情,只要做过清点和仓管事情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特别繁琐,前后要调停不息,最是累人,可关键是,这种事情做好了是应当,做不好还会被人说安排不周全,没能力什么的,孔氏也许是有心给戚氏来个下马威,你不是要做事吗?好哇,我就给你做,让你做个够,做到怕。 孔氏这么分配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戚氏不知道,她只知道既然国公爷回来,替他们找回了大房的场子,那不管怎么样,国公爷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反正都是尽孝,也不拘泥与怎么尽孝了,管仓库就管仓库,多做事少露脸也没什么,横竖她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既然领受了任务,那么戚氏从今日开始,也得跟着大伙儿一同做事了,每天回西郊确实有些麻烦,老太君这回倒是清醒了,直接就让戚氏搬回来住,戚氏没有拒绝,因为这件事不能拒绝,拒绝了,就说明她还在意被赶出去的那件事,多少双眼睛就等着她拒绝呢,她利索的答应,反而叫人出乎意料,就算嘴里酸溜溜的说几句,闹了半天,还不是想巴着大府捞些油水回去。 对于这些人的恶言恶语,戚氏选择漠视,和蒋源说了之后,就带着蒋梦瑶一同回来了。 蒋源则依旧住在西郊的小宅子里,因为他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军营里和将士们一同操练,有的时候连国公都不怎么回府,觉得不方便,更别说是他了。 蒋梦瑶回到了这个依稀有着记忆的地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反正大房是大房的院子,二房是二房的院子,两处的院子不分大小,大房除了冷清些,倒也十分清静。 更何况,他们家现在的处境可不比前几年,前几年他们被困在这府里,进退无路,如今出了一趟门,就好像出国深造了一番,身上多了不少资本,从前担心入不敷出,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戚氏在城内暗暗的连开了四五家珠宝铺子,那是赚的盆满钵满,就连国公府里的孔氏吴氏之流,想必如今也会在荀芳阁里买珠宝首饰,如果她们知道风靡京城的荀芳阁老板就是她们从前最看不起的戚氏的话,只不知那脸色又该如何美妙了。 戚氏手里有了雄厚资本,四五家荀芳阁日进斗金,与波斯的珍珠买卖则由蒋源和戚氏夫妻俩一同操控,自从荀芳阁自己研究出怎么锻造好看的珠宝首饰之后,他们就再也不用从波斯用珍珠换新奇款式的首饰了,可是波斯商人却不能不要购买他们的珍珠,于是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更别说,他们还租赁给鲁家村那么多田地。 总之,戚氏现在是包租婆加大富婆,再不是从前那捉襟见肘的可怜胖子了。 人的资本不同了,心境自然也就不同了。 她们既然已经回到了国公府,那么大房和二房的见面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许多。戚氏和孔氏吴氏她们凑在一起,蒋梦瑶就和蒋璐瑶,蒋纤瑶她们在一起。 吴氏上个月才刚生下了她的第四个孩子,是个女娃,取名叫蒋晴瑶,还是个奶娃娃,就如今府里的孩子,蒋梦瑶特意整理了一下。 吴氏生了三女一男,蒋璐瑶,蒋纤瑶,蒋立文,蒋毓瑶,二房长房的孙姨娘也生了个庶出的女儿,叫蒋晴瑶,蒋晴瑶和蒋纤瑶差不多大,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最关键的是,她有个能干的妈,孙姨娘的口才和人品,也足以甩吴氏好几条街。 而二房次房倒是没这么人丁兴旺,孔氏是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次房是妾侍的天下,蒋昭有四房妾侍,四房分别都生了孩子,三男一女!蒋显杰,蒋显泰,蒋显嘉,这三个庶子年龄差不多,都是五岁上下,还有一个庶女,叫蒋月瑶。如果拼人数,倒也还凑合,可若是拼嫡庶,那次房可就是完败收场啦。   ☆、第四十一章 可是不管嫡庶,既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只要家里的女人们聚在一起,那这些平素见不到面的孩子们也势必会在一起便是。 蒋梦瑶跟着戚氏进入商议厅中,家里的女人们差不多都齐聚了,有的见过戚氏,有的却是未见过,一番见识之后,便就去了内间。 蒋梦瑶不在家的时候,就数蒋璐瑶年龄最大,是家里所有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们的姐姐,蒋璐瑶把弟弟妹妹一一介绍给蒋梦瑶认识。 这么多孩子里面,看得出来,蒋璐瑶最老实,对谁都不敢高声,而蒋晴瑶长房妾侍孙姨娘的女儿,和蒋纤瑶差不多大,可是小小的人儿却十分有涵养,看得出来,孙姨娘平日对她管教的很不错,最起码不会像蒋纤瑶和次房姨娘生的蒋月瑶那样将对她摆在明面的轻视与厌恶。 府里如今有五个女孩儿了,蒋毓瑶刚出生,还太小不列计算,四个女孩儿全都出落的很标致,蒋梦瑶清丽脱俗,最为出挑,其次便是蒋璐瑶,虽然性格古板,但一张脸生的还是很不错的,蒋月瑶生的也好,眉心有一点天生的朱红,叫她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妖艳,蒋纤瑶在这四人中,容貌最为普通,可是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性格又刁钻,常常压得几个姐妹哑口无言。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蒋纤瑶和蒋月瑶凑在一处,蒋梦瑶让虎妞捧着个小盒子进来,从她手里接过之后,蒋梦瑶便将盒子递给了蒋璐瑶,蒋璐瑶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好奇的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金光灿灿的花冠,与上回蒋梦瑶所戴的不同,似乎还要贵重些,因为这花冠不仅镂空,上头的花朵竟然都是立体的,以晶莹剔透的粉瓣水晶直接雕刻而成,再以金丝背面固定,花瓣栩栩如生,精雕细琢的巧夺天工,一尊小小的花冠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袖珍花园的感觉。 蒋璐瑶看着蒋梦瑶,说道:“姐姐,这……” 蒋梦瑶对她微笑着说道:“上回说过要送你一个的,只可惜我寻遍了城内的店铺,却找不到与那只一模一样的,荀芳阁的掌柜说,这个比那个还要贵重些,妹妹若不嫌弃,便收下吧。” 蒋璐瑶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也明白蒋梦瑶说的是真的,手里这个的确看起来比她那回戴的宝石金花冠贵重,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贵重的东西,如何使得?” 蒋梦瑶替蒋璐瑶把盒子盖上,推到她的手中,见蒋纤瑶和蒋月瑶也正好奇的盯着她们在干什么,蒋梦瑶才对她和善一笑,温柔似水的说道: “纤瑶妹妹,上回我问你说要不要那金花冠,你说不要,我便只送你姐姐了,下回若妹妹想要什么,也可以来跟我说的。” 蒋纤瑶这才知道,原来蒋梦瑶送的竟然是金花冠,目光不觉又看了看蒋璐瑶手里的盒子,想起自己上回确实口快说过不要的,那是因为她根本就相信蒋梦瑶真的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们,可如今东西已经给了蒋璐瑶,却没有她的份,心中不免又是不快,撇了撇嘴,然后才故作高傲的说道: “哼,不过是一个破花冠,本小姐才看不上呢,我们国公府里要什么没有,稀得叫你送你吗?” 蒋梦瑶听了这丫头的言论,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便转过了身子,不再看她,就见蒋月瑶凑近了蒋纤瑶,好奇的问她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因为上回孔家喜宴,蒋月瑶没能一起去,所以她是没见过蒋梦瑶那天所戴花冠的,因此,并不了解盒内之物的价值。 戚氏和孙姨娘率先从内间出来,孙姨娘是主动要求帮戚氏一同承担清点仓库和管理后厨一事的,两人细细盘算了下,确定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就先告辞出来了。 蒋梦瑶和蒋晴瑶迎了上去,四人走出商议厅,与孙姨娘母女分道扬镳之后,戚氏在花园路径上对蒋梦瑶说道: “娘亲这些天可能都会很忙,你自己待着和妹妹们一块玩耍,不许惹事,知道了吗?” 蒋梦瑶点点头,说道:“娘,那我可以出门玩吗?” 戚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她,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然后才说道:“出门倒也是不行,但你不能一个人出门。带上虎妞,再让吉祥如意也跟着,最多在外面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回来就去库房和我报道,若是做不到,下回你就别想再出去了。” 蒋梦瑶有些不满:“啊?才一个时辰啊。” 看见戚氏挑眉,蒋梦瑶赶忙又说道:“哈哈,好吧。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反正天天可以出去,我计算着玩儿就好了。” 戚氏见女儿一脸精明的模样,不禁失笑,又在她头顶摸了摸,这才将好多账本在左手全部拿好,腾出一只手来,牵着蒋梦瑶一同走。 蒋梦瑶对戚氏说道: “娘,我觉得晴瑶妹妹被教养的很好,想必孙姨娘也是一个知进退,守礼仪的人,有她帮你的忙,娘一定会轻松不少。” 戚氏点头,对女儿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根本没有把女儿当做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而糊弄。 “是啊。孙姨娘的确很好,我从前一直以为,妾侍都是只懂阿谀谄媚,依附男人才能生活的,孙姨娘有自己的想法,做事也不错,关键是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来要帮我。” “有人帮你,总是好的。”蒋梦瑶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娘亲,之前让你给我找的花冠,我送给璐瑶妹妹了。” 戚氏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说道:“哦,好。既然答应了她要送,那就一定要送,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过,你只送璐瑶,其他的妹妹却没送,她们不会有意见吗?” 蒋梦瑶嘿嘿一笑:“嘿嘿,我有数的,娘你就放心吧。” 戚氏知道这女儿肚子里鬼主意多的很,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在其他人手里吃亏,只是希望她不要惹上像上回那样的麻烦就好,思及此,又不禁叮嘱道: “你想要送什么,就派吉祥或如意去荀芳阁取,不需要报姓名,只要说是金掌柜要的就行。” 蒋梦瑶知道娘亲是不愿这么早暴露她是荀芳阁大掌柜的事实,也明白她不想多事的心,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母女俩就回到了大房的院子里去了。 蒋国公六十大寿,这件事情对于整个安京而言绝对能算是一件大事了。 先不说蒋国公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就是他加一品的官位也足以傲视群臣,他做寿,收到请柬的人,必会前来,纵然是没有收到请柬的人,也是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共襄盛举,瞧一瞧这帝国地位最高的权臣寿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寿宴中来的人非富即贵,甚至包含了皇家,帝后会不会亲自出席还未可知,不过,几位皇子和公主倒是已经确定会出席了,再加上其他重臣将军,大官小官,粗略统计了一下,三十桌是必然要有的,这还只是朝中同僚的席位,再加上这些官员的内眷和子女们,想必这一顿下来,八十桌是肯定少不了了。 八十桌的菜肴,要买多少东西,要记录多少,每天还要将用的,领的全都一一记录在册,晚上还要进行货物盘点,戚氏每天忙的连枕头都顾不上,蒋梦瑶这才明白,原来戚氏之前说会忙,只是个相当保守的说法,她这工作强度,都快堪比一个小型会计事务所了,每天那个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她手指快抽筋的即视感。 蒋梦瑶去戚氏那里看她,竟然也被抓壮丁,好在她还看不太懂账本,戚氏也不会把那种头疼的东西交给她,只是让她坐着给她记录她算出来的数字。 一天下来,蒋梦瑶的手指都有点快废掉的感觉,下定了决心,这件事之后,一定要教会戚氏用阿拉伯数字计算,九九乘法表也可以背一背,最起码算起帐来要轻松一点。 在她们没日没夜的记录,盘点和估算之下,终于迎来了寿宴的前三天。 因为客人数量庞大,所以有好些远亲早几天就已经提前带到国公府里,也是这些天,让蒋梦瑶见识了一下钟鸣鼎食的蒋家到底有多少旁支,但就安京附近而言,便有三脉较近的旁支,他们的父亲,祖父,与蒋家是一脉祖宗,蒋颜正有五个兄弟,他是最小的一房,成亲之后,五个兄弟就分了家,蒋颜正就凭着自己的努力,一路飙升,做到了国公的位置。上位之后,也不忘提携本家,现在除了已故的两个兄弟,剩余三个也做到了一州之长,一县之令,因此,蒋颜正虽然辈分不是最大,可是家族里却一致推崇他做家长,在族里的地位最高就是了。 蒋颜正寿辰,这些旁支自然是要来的,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平日里不甚走动的,也会借此机会来此聚一聚,顺便将儿孙带出来遛一遛,看能不能在这儿替儿孙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而有女儿的则更是盛装出席了,毕竟,像这种群英聚会,高富帅,官二代一抓一大把的机会里,若是能攀上什么高枝儿,那也是祖上积来的福分,时来运转是也,因此,各家带来的儿女皆为家族中最出挑,最出色的那几个。 远亲尚且如此,更别说近亲了。 孔家,吴家,戚家,三个孙媳妇的娘家,全都派出了最强阵容,一副势必要借此机会,结交所有京中的贵女贵子,以为家族以后谋新的出路。 幸好蒋家地大房多,要不然还真承受不住这番人、流量,人多了,招呼起来就很困难,令蒋梦瑶没有想到的是,像她这样被嫌弃的人,竟然还能分到十几个人招呼,更别说蒋璐瑶,蒋纤瑶她们这些‘受欢迎’的嫡女了,几乎被身边的人群湮没,孔家,吴家和戚家这些稍微亲近些的小姐,甚至也都被抓了壮丁,手里都能分到几个需要招呼的小客人。 一场盛宴就此开幕。   ☆、第四十二章 蒋梦瑶和蒋晴瑶一同招呼的是几位远来的官家小姐,年龄大多比她们要大一些,说话动作就像是经过训练般,十分刻板。 也许是被家里人交代过不许乱说话,所以,那些小姐们来了就坐下,坐下了就只顾喝茶,有人跟她们说话,她们就应两声,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就捧着茶杯,左右看,然后便对蒋梦瑶和蒋晴瑶询问那边是谁,这边是谁,跟她们在一起的又是谁,一番攀比之后,心里再暗自记下。 蒋梦瑶对这些人根本不熟悉,蒋晴瑶认识的人都比她多,所以,那些小姐更愿意和知道情报多一些的蒋晴瑶说话,蒋梦瑶正坐在那里无趣,却不想孔真竟来找她说话。 “梦瑶妹妹,别来无恙,那日我听说你自孔家离开之时,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了吗?” 孔真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待人谦和,礼数周全,蒋梦瑶站起来与她回话:“谢谢姐姐惦念,那日在贵府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不适,回去睡了两天,也就好了。” 孔真点点头,凑近蒋梦瑶说道: “其实我是特意跑过来的,今日人太多,看得我眼花缭乱,有几个我熟识的人家都还未到,我又不好意思去找姑母,见你在这里也是无聊,你带我去蒋家院子里逛逛吧,若是可以,带我你的院子里清净清净也是好的。” 蒋梦瑶看着孔真,知道她定是被人吵的烦闷了,想来也是,孔真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想要巴结的人一定不少,若是一两个应付应付也就完了,可是像这种场合,又岂是应付一两个就可以了的。 蒋梦瑶莞尔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奇看着她和孔真的蒋晴瑶,对她说道: “晴瑶,快来见过孔家姐姐。” 蒋晴瑶一听‘孔’字,便知道这位是当家娘子孔氏的娘家侄女,不敢怠慢,站起来,像模像样的对孔真行了个礼,蒋梦瑶对孔真说道: “这是二房长房的三小姐蒋晴瑶,璐瑶和纤瑶的妹妹,与纤瑶同岁。” 孔真点点头,便对蒋晴瑶说道:“妹妹好,我要借你梦瑶姐姐一用,这里你能招呼的过来吗?” 蒋晴瑶看了一眼蒋梦瑶,大气的点点头,说道:“两位姐姐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若是忙不过来,我再去请姐姐。” 蒋梦瑶和孔真对视一眼后,蒋梦瑶便带着孔真往花园走去。 孔真大大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出来好,里面着实太闷了,聒噪的很,哪里像是大家小姐聚会的场所,反而像是……” 蒋梦瑶立刻会意接话:“像菜市,对不对?” 孔真和蒋梦瑶相视一笑,少女的纯真友谊就这样开始了,孔真本也是个不爱受拘束的孩子,她不是生在王侯将相府,只是一个二品官的女儿,所以孔家的家风虽好,却未必很严,所以,才能养出孔真这样随和的性格来。 “对对对,就像是菜市,我之前虽乳母去过一回,那里面也是这样,三五成堆,凑在一起说话,你比比我,我比比你,说的都是些无趣的话,忒烦。” 蒋梦瑶带孔真往她们大房的院子走去,如今这府里,还能稍微清净些的,怕是只有他们大房的地方了。 两人正走着,却被身后另一道声音叫住了: “阿真,看见本公主还不过来行礼。” 蒋梦瑶和孔真回头一看,就见一位身着华丽宫装,□□岁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儿。 孔真看见那女孩儿的脸后,果断拉着蒋梦瑶走过去,却也行礼,而是对她嬉皮笑脸的说道: “民女不知青雀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蒋梦瑶也跟着孔真身后行礼,高青雀走过来之后,嫌弃的对她们挥了挥手,说道: “假惺惺的酸什么呀!快起来!” 孔真也不客气,自己起来之后,又回身去拉蒋梦瑶起身,高青雀看了一眼蒋梦瑶,问道:“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谁啊?” 孔真替蒋梦瑶答道:“是国公家的嫡长孙女,叫蒋梦瑶,漂亮吧,她可是我见过的蒋家女孩中,最漂亮的呢。” “……” 对于孔真不遗余力的称赞,蒋梦瑶只觉得汗颜,高青雀却也用审视的目光将蒋梦瑶从上到下看了几眼,然后才点头,说道:“果然不错。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 孔真拉着高青雀的胳膊,两个女孩儿看着关系很亲密,孔真说道:“快别进去了,烦都烦死你。我进去了半天,耳根子差点给烦穿了去。” 高青雀反搂住孔真的胳膊,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去,就是没见着你,过来找你的。” “我和阿梦正打算去她的院子里坐坐,清净清净,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高青雀连连点头,说道:“好呀好呀!我正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青雀公主说完这些之后,就屏退了身后伺候的宫女和嬷嬷,挽着孔真的胳膊,三人一同往大房的院子走去。 蒋梦瑶挑了大房屋舍里最为温馨的一间花厅来招待这两位贵客,她早上就已经让赵嬷和吉祥如意做了很多拿手的小点心出来,就是为了应付像这样子突然上门的客人。 蒋梦瑶指挥吉祥如意摆了八个碟子甜糕酥香饼和八个碟子瓜果花生,将一只硕大的茶几摆放在暖榻之上,铺上了绒毯,请孔真和青雀公主上座,自己则与她们坐在对面,面前放着一只精巧的瓷炉,内里烧着上好的炭火,炉子正上方,摆着一盏透明的水晶壶,壶里装的不是茶水,而是一些淡粉色的液体。 将三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放到各自面前,青雀和孔真对视一眼,然后才由青雀公主问出问题: “阿梦妹妹,这红红的东西,是什么呀?” 蒋梦瑶对她甜甜一笑,说道:“这叫玫瑰蜜茶,如今已是深秋,玫瑰开过而谢,趁新鲜之时采摘花瓣,晒干了做成花干,再酿在花蜜中,闲暇时便可泡来喝一喝,味道很香,有花干的酸涩,有花蜜的甜,这个时节喝来,最是养颜。” 孔真和青雀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方法,蒋梦瑶给她们倒上之后,两人捧起那晶莹剔透的杯子,看着里面淡粉淡粉,仿佛能够让人浮想联翩,想到那情窦初开的甜蜜。 喝了一口,两人都不住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味道果真不错,没想到阿梦你年纪小,可是对这些倒有研究。” 蒋梦瑶甜甜一笑,没有说话,孔真和青雀就一起聊开了。 孔真往旁边的窗牑上依靠着,对高青雀问道:“今日你家来了几个?” 高青雀吃了一口酸甜的果脯,想了想后,对孔真比了比‘七’的手势,孔真咋舌: “七个?那几乎是来全了,你家真是太给蒋国公面子了。” 高青雀看了看蒋梦瑶,叹息说道:“唉,蒋国公是国之栋梁,三朝元老,即便父皇和母后不提,我那些兄弟自己也都会来的。” 如今天下安定,蒋国公手握重兵,而皇上有这么多皇子,蒋国公并未表现出支持哪一个,置身事外固然是好,可是也给了很多皇子不切实际的期望,每个人都在做着梦,若是能够得到蒋国公的支持,那无疑是在他们争夺储位之时,最强有力的资本了。 孔真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说:“他们来有他们的目的,那么你来呢?你来是为了见一见安国公家的……那位?” “……”孔真意有所指让青雀红了脸,却也不否认,抿了抿娇艳的双唇,说道: “是又如何?既然想给我说亲,那我总要看看那个人是方是圆,是扁还是长了。” 孔真掩唇笑了:“真不害臊,这种话你也敢说呀!” 青雀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说道:“有什么不敢,横竖就快到你了,我就不信到时候你会不好奇的想见一见他。” 孔真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我才不会好奇呢……因为,我会自己挑的,才不想让他们给我挑好了,这多没安全感呀。” 青雀咋舌:“哎呀,你还说我不害臊,也不怕带坏了小妹妹。” “我觉得阿真姐姐说的对,自己的夫婿,就该自己挑啊,若是旁人给你挑了,你过的不幸福,那这辈子又该怨谁呢?” 蒋梦瑶认真的回答让孔真和高青雀全都愣住了,她们愣愣的看着蒋梦瑶,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蒋梦瑶当然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有些出格,不禁又说道: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高青雀却突然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握住蒋梦瑶的一只小手,说道: “你没有说错。我觉得很对,仔细想来确实是这样的,若是将关乎自己一生幸福的事情,交托于别人决定,将来要苦也就只能苦了自己了。” 孔真听后,却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这种话,咱们姐妹在这里说说,过过嘴就罢了,你们可别真的这么想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哪能真如所愿自己挑呢。” 高青雀点点头:“我知道,也就是想想,说说罢了,做不了主,还不让我说了吗?我觉得蒋家小妹妹特别投缘,外面那些全都是古板的一根筋,张口规矩,闭口家世,听了都叫人觉得心烦,还是蒋家妹妹好,做人纯粹,想法单纯,多好呀。” 三个女娃就这样建立起了革命感情,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暖榻之上,畅聊着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语,其实却夹杂着内心无比渴望的梦想,带着欢声笑语,爽快的过了一天。   ☆、第四十三章 三人经过一片假山之时,突然从假山后窜出一队人来,为首之人是面带怒色的高博,他走的极快,差点把青雀撞倒,青雀也不客气,对他说道: “你做什么呀!莽莽撞撞的,真是失礼于人!” 高青雀是长公主,年龄比高博大两岁,所以,自然有资格对高博这样说话。 高博冷冷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眼角却突然扫过了孔真和蒋梦瑶,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抬手将高青雀推到一边,继续往前走去。 高青雀被推了一把,当场就不乐意了,左看右看,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就干脆抓着高博的胳膊不让他走,说道: “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总是这样目中无人,如今你是有父皇照应着,旁人不敢说你,可若是哪天父皇不照应你了,我看你这脾气该如何收场!” 青雀这句话像是点燃了高博身上的炮竹引线,突然对高青雀很大声的说道: “我就是有父皇照应着,你看着不爽不看便是,或者你有能耐,让父皇别来照应我。” 高博这样子,别说高青雀是个十岁的女孩,就是蒋梦瑶也觉得这小子忒欠抽了,原以为他就此走了,没想到,他走了两圈,就又回来了,冰冷着目光看着高青雀,说道: “有空在这里管教我,你还是先管教好你的奴才!下回若再被我听见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休怪我拔了他们舌根,哼。” 高博的样子和语气都不像是说笑,那凶恶的模样好像他下一秒就真的会这么做一般,让孔真都不觉惊叫了出声,高青雀气极,便与他理论:,蒋梦瑶替孔真顺了顺气,高青雀也是满脸绯红,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拔谁的舌根?我身边哪个奴才嚼你的舌根了?嚼你什么舌根了?” 高博被当面这么问,反而又不说话了,他身后的小太监干着急,想拉着他一点,却被高博当即狠踹了一脚,脸上就写着一句话:谁劝谁倒霉。 “你的人!你去问!我又不是你的奴才,凭什么向你汇报?” 高博显然今天是不打算给高青雀这个姐姐面子了,言语中全是挑衅之言,态度嚣张的不可一世。 蒋梦瑶纵观全程,在脑中想了想,高博如今正是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那种见树都要踢两脚的叛逆,对世事似懂非懂,最容易产生性格反差,进而暴躁偏激。这样的性格不是自主形成,就是被故意宠成这样的。 她想起之前蒋源和她说过的话,她爹说,别看祁王如今表面受宠,可是若皇上是真的宠爱,又如何会这般对待,这就好像是从前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捧杀!真的把你捧到了制高点,然后再摔下来,那样的话,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今生再蹦跶不起来了。 虽然这样意淫一个宠爱儿子的父亲有点不对,可是,这真的就是蒋梦瑶此时的感觉,尤其是,在听见祁王同父异母的姐姐都这样评价他时,心里就更加觉得祁王可怜了。 也不知他自己有没有这份自觉,有没有为自己谋划过退路,真的用他这暴虐的脾气,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将来若是他有点事情,那可就是一方有难,八方点赞了!谁都会上来给他补一刀,踢一脚,恨不得他能死绝死僵了才好。 “有时候我还真希望你被害死算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害不死你呢?这般目中无人的性格,纵然今后长大了,也只会是暴虐成忄生,祸害人罢了,也就父皇稀罕你。” 高青雀对这个弟弟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两人母妃不同,更谈不上亲情,有的不过是一些名誉上的牵绊罢了,所以,她会说出这番话来,蒋梦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高博冷哼一声:“哼,你摆什么高贵?不过是是我母妃身边一个下三等的贱婢所生,如今竟也敢教训我了?” “……” 高博此语一出,简直就是使出了挑逗界的杀手锏,高青雀瞬间就狂暴了,冲上去就要和高博扭打,蒋梦瑶和孔真赶紧拉着,否则,她可真就冲上去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横□□来: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还要不要天家颜面,竟如市井之人般在这里惩口舌之利,贻笑大方!” 众人回头,蒋梦瑶眼睛瞪的老大,原本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了,可是一看这长相,她瞬间僵立了。 这,这,这不是那日她在白马寺遇到的那个树下少年吗?听他的口气,似乎和高博是一家? 当蒋梦瑶震惊之时,高青雀已经走到了那少年面前,说道: “大哥,不是我挑事,是高博他……” 好么,这人竟是帝后嫡子皇长子高谦,蒋梦瑶努力在脑中回想当日她对他的言辞,似乎,也许,可能,大概……不那么有礼貌吧。 高谦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周围也就只有孔真和竭力想要躲藏的蒋梦瑶两个外人,目光不免在蒋梦瑶身上多看了看,不易察觉的眼前一亮,然后才又继续板下脸说道: “够了!他固然有错,可你身为他的姐姐,你就没有错吗?” 高青雀有些委屈,指着高博说道:“可是,大哥你不知道他说我什么,他说我是下,下……总之,他侮辱我的母妃,难道我这也不能与他争辩吗?” 高谦深吸一口气,对这个蛮横的弟弟很是无奈,而反观高博,在看见高谦的那一刹那,似乎眼中的恨意更甚,两只拳头捏的更紧,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高谦,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争辩不争辩的,回宫再说!我们今日是来国公府参加国公爷寿宴的,你们若在此生事,成何体统?” 高谦这句话说完之后,高博便重重的冷哼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高青雀见他这样,就更是生气,指着他的背影,对高谦说道: “大哥,你看他这个样子!如今年纪还小便这般可恶,若是年纪再大些……” “住口!” 高谦比高青雀大一岁,又是皇长子,性格温和,在皇子中十分有威信,在高博的衬托之下,他简直就是一代贤王的楷模,稳重皇子的典范。 所以,高谦一开口,高青雀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嘟着嘴,便拉着孔真和蒋梦瑶往宴席所走去。孔真临走还不忘对高谦行礼告别,蒋梦瑶也依样画瓢,跟在孔真后面,迫不及待的行了礼,扭头就走了,并且故意别着脑袋,生怕高谦认出她来。 高谦看着三个女孩儿离去的背影,落在那最小的身上,其实在看见她的第一面,他就认出来了,那慌张的模样和那日在树下的跋扈截然不同,却同样可爱,不觉勾唇笑了笑,便就追着高博离去的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因为高青雀被高博惹的十分不高兴,所以就没有开口,她不开口,孔真和蒋梦瑶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好开口。 蒋璐瑶带着两个举止文雅的姐姐走了过来,看见蒋梦瑶便说道: “姐姐带着客人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 蒋梦瑶笑了笑,说道:“就是带客人去园子里转了转。” 蒋璐瑶给青雀公主行过礼之后,便将身边的两位文雅女孩介绍给她们认识,戚蔷和戚芙,戚蔷是戚家的嫡长孙女,戚芙是她的嫡亲妹子,两人皆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十岁上下,看着挺好。 蒋梦瑶与她们算的上是名义上的表姐妹,可是很明显,戚蔷和戚芙对孔真和青雀公主明显要更加有兴趣一些。 她们也是受过训练,对如何介入话题与展开话题有着很高的造诣,不过几回,就成功的把孔真和青雀公主拉去了她们的小团体。 蒋璐瑶带着蒋梦瑶一同回到了她们的小小交际圈中,蒋璐瑶不爱说话,就和蒋梦瑶坐了下来,并替蒋梦瑶倒了茶水,就听旁边礼部尚书家的千金说道: “我今儿见着大皇子,斯文俊秀,一派贤王风范,对谁都很好的样子。” 此言一出,立刻有姑娘附议:“是啊,我也见着了,这般温润恭谦的男子,纵然不是皇子,也是够沉稳出挑的,比之皇家另一个……” 那姑娘说话却是只说了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根本无须说的太分明,大家也都明白的。 “是啊。嫁人当嫁大皇子那般如玉如兰的男子。” 此言一出,一桌的姑娘全都露出了‘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情,蒋璐瑶凑近蒋梦瑶说道: “姐姐,你见着大皇子了吗?我没见着他,只听说他性格好得很,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 蒋梦瑶点点头:“见了。的确如此。” 就是彼此印象有点偏差,这世上真是没有后悔药吃,要早知道他是大皇子高谦,她就是在树上再趴十个时辰也不会下来的! 只能说,天意弄人!只希望这个大皇子,真的像他看起来那般宽容大度,不要跟她计较才好。   ☆、第四十四章 一场寿宴办的是热闹非凡,蒋家也是多年未曾有过这般空前的排场,蒋颜正也破天荒的在府里待足了一天,与老友同僚把酒言欢。 蒋家子弟也尽数露面,蒋源这个从前最不出彩的大房得到了蒋颜正亲自提携,这一次聚会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再加上他和戚氏身材容貌上的极端转变,大家能聊的话题也就更多了些。 男人们在前院,女人们在后院,所谈的话题不同,不过都是相同的热闹,前院聊得大多是子孙前程大事,后院聊得大多都是儿女亲事,不过,那也是相对于年龄较大一些的,对于蒋梦瑶这些小朋友来说,除了看个人多,交几个谈得来的小朋友,其他倒是没啥大事发生。 寿宴过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蒋梦瑶也是后来统计出来的,蒋国公府这场寿宴过后,订下亲事的人家,她报的上来名字的,就有二十家有余,这哪里是来赴寿宴,这根本就是来参加非诚勿扰相亲宴的吧。 戚氏一直在库房里忙,也只是吃饭的时候,来跟戚家的人敬了酒,打了招呼,闪瞎了一堆对她身材表示惊诧的戚家人,不过,也只是惊诧而已,对戚氏的态度却也不见得有多改变。 对于戚家来说,戚氏是他们从前急于抛出去的烫手山芋,因为戚家早就是平安郡主的地盘,这个后来居上的女人面前,一切都是和谐美好的,丈夫听话,儿女成群,可偏偏就只有戚氏这个前女主人的女儿晃荡在跟前,于戚昀而言,戚氏是心中的刺,看见她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原配夫人,于平安郡主而言,更是眼中钉,时刻提醒着她,她是鸠占鹊巢的续弦,于戚家子孙而言,戚氏更加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尽管大家都姓戚,但毕竟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小看惯了娘亲厌恶她的表情,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又如何能对戚氏另眼相看,培养出感情呢。 戚氏对这些戚家人自然没多少感情,敬过了酒,也就回到了后面库房,不再搭理前院事宜。 总的来说,这场寿宴举办的相当成功,孔氏的确是有些能力的,就算有好些事情并没有提早估算,但一番运筹帷幄之后,也能尽快解决。 而戚氏那里也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整场寿宴的花费与清算结余,她事无巨细的皆陈列而下,支出差额不超过三十两,要知道一场这么大的寿宴,除了前院的招呼之外,后厨方面的顺利也是成功的要素,若是后厨管理的不好,前院即便招呼的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孔氏坐在当家娘子的座位上,仔细的翻看戚氏做出来的帐,几个账房也从后院盘点回来,一一对账之后,确认戚氏没有出错。 孔氏合上账本,对戚氏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交给嫂子准没错,嫂子心细,就连一些小账目都做的十分妥贴,做账十多年的老师傅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戚氏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去到了一旁。 这个时辰,老太君已经先回去歇息了,善后工作,全权交给了孔氏,孔氏将大家召集起来,罗列了一番这几天寿宴时发生的问题,与各人出的错,其中吴氏那里就占了两条,一条是对宾客不熟悉,喊错了人家名字,记错了人家品级,把高一级的官眷安排在低一级的客圈中,这是主人家最要不得的错误,幸好孔氏及时发现,提前将人给移了去,要不然肯定会遭人埋怨了。第二条则是吴氏粗心,将分发给客人的东西也是搞错了级别,客人把东西拿到手之后,发觉不对,孔氏只得又给她收拾补救,白白的多花了不少银两。 吴氏一张脸涨的通红,对孔氏说道: “好了好了,错就错了!你偏要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存心叫我难堪吗?” 孔氏勾唇说道:“嫂子莫怪,我这个人自然是有事说事的,嫂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若是我隐藏不说,那下回嫂子还会继续错……”孔氏目光一转,指了指正在一旁喝茶的戚氏,说道:“你看大嫂子,她做的就是十分好,这么细账目,分毫不差,可比嫂子的那些活儿要难的多了,她做的叫我没有挑剔,我自然是不会多言的。” 戚氏正喝着茶,就听见孔氏在那挑拨的言语,放下杯子,也不生气,张口说道: “吴家弟妹做的事与我不同,如何能做比较。孔家弟妹这般言语,我们呢这些家里人听了自然是明白你的苦心,可就怕有心人听了,还以为孔家弟妹是故意挑拨呢。” 孔氏脸色一变,吴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孔氏表情冷了冷之后,就又恢复了笑颜: “大嫂说笑了。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想让嫂子向大嫂你学习。” 戚氏也不甘示弱,继续回道:“自古长幼有序,你们敬我是大房嫂子我知道,但学习什么的太不敢当了。吴家弟妹与妹妹你同为二房孙媳,才应该互相学习,互相扶持不是吗?” 戚氏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就是对不起了您呐,我是大房,你们是二房,我可不掺合你们的内斗,以前你们漠视我,现在也请别抬举我了。长幼有序,你个次房的小媳妇,在这里得瑟什么呀! 孔氏的脸是终于挂不住了,吴氏却是听得高兴,对孔氏白了一眼,然后就没好气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瞧瞧闺女了,她才刚出生,离不开娘。” 吴氏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对孔氏挑衅意味分明的说道: “哦,对不起了妹妹,我忘了你没做过娘,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 好吧,如果说刚才孔氏只是冷下了脸,现在,她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戚氏见状,暗自摇了摇头,只觉得当初相公用计搬出去果然是正确的,这两个女人就像是斗鸡,只要凑在一起,那就是唇枪舌剑,斗个不停。 论手段,论口才,吴氏绝不是孔氏的对手,不过,孔氏也有一个硬伤死穴,那就是没孩子。 所以,不管前期孔氏如何用手段和言语逼迫吴氏,吴氏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堵死她,戚氏兀自在心中畅想着以下小剧场。 孔氏说:我有手段,能干事! 吴氏回:我能生孩子。 孔氏说:我家世好,娘家给力! 吴氏回:我能生孩子。 孔氏说:我精明漂亮,是府里的当家娘子! 吴氏回:我能生孩子。 所有的挑衅全都能在一瞬间化作渣子,再蹦跶不起来。 戚氏回到大房的院子,以为蒋梦瑶已经睡下了,可谁知道,她却只是趴在床上看她小宝库里头的宝贝。 听见戚氏回来,蒋梦瑶就爬了起来,戚氏走过去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说道: “怎么还不睡?你这小财迷有多少宝贝,每天都看,不嫌腻啊?” 蒋梦瑶嘿嘿一笑:“嘿嘿,没事干嘛。娘你把帐交了?孔家婶婶可有说什么?” 戚氏摇头:“做的挺好的,她不能说什么。你爹呢?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蒋梦瑶自己在床上坐好,对戚氏说道:“今天中午吃过了饭,在花园里看见他和曾祖在说话。” 戚氏点点头,面上突然染上了忧愁,蒋梦瑶见状,不禁问道:“娘,你怎么了?我爹和曾祖走得近不好吗?” 戚氏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不好。只是……算了,横竖这都是他的志向。” 蒋梦瑶见自家娘亲这样,眸光一闪,突然问了一句:“娘,曾祖什么时候离京啊?” “嗯?”戚氏一愣,然后才想了想,说道:“听说是下个月吧。也不知过不过正月。” 蒋梦瑶这才了然的点头:“哦,那娘一定是担心,这回曾祖会把爹爹带去边关吧?” “……” 戚氏瞪眼看了看蒋梦瑶,瞪了一会儿,才泄气的呼了口气,说道:“你呀!就你聪明!” 蒋梦瑶一看她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 母女俩正说这话,蒋源便从外头回来了,看见她们娘儿俩正坐在床边聊天,也走过来,将马鞭和腰带解了放在桌上,满面春风的倚靠在屏风上,对娘儿俩说道: “哟,这大半夜的,娘儿不睡觉在这儿聊心事呢?” 戚氏起身,替他解外衣,蒋源也不客气,就那么张开了手臂让她伺候,看见妻子近在眼前的容颜,蒋源突然对蒋梦瑶说道: “闺女,爹爹和娘有话说,今儿你睡隔壁去呗。” “……” 蒋梦瑶无语的看着这个越来越厚颜无耻的爹,真是夫妻进了房,媒人丢一旁,他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也不想想他俩能像今天这么恩爱,归根结底是谁的功劳! 小时候还留她在房里和他们一起睡,现在好了,他们感觉来了,就要把她当电灯泡一样赶出去。 叹了口气,蒋梦瑶像个小大人一般,自己下床,穿鞋,走到了这对夫妻身边,大大的摇了摇头,感叹一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他爹娘要笑不笑的神情中,被凄惨惨的丢到了门外,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蒋梦瑶的心情真是五味陈杂! 喂,不带你俩这么玩儿的!真是赖皮!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戚氏就拿着蒋梦瑶今日要换的衣服走了进来,虎妞已经打来了热水,给蒋梦瑶在洗脸。 蒋梦瑶看了看戚氏,原以为会看见一个被爱情滋润的美美的小娘子,可是,却见戚氏脸上并无笑容,还多了几分落寞。 “还愣着干什么,快换过衣服,去给国公爷和老太君请安,咱们今天就回去吧。” 蒋梦瑶被拉到梳妆台前坐好,问道:“娘,咱们今天就回吗?我和璐瑶还约好了今天去西城看梅花呢。” 戚氏一边给闺女梳头,一边说道:“待会儿去和她说一声,咱们得快回去,你爹……过几天就要出门了,得回去给他收拾行装。” 蒋梦瑶猛地回头,看着戚氏,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说道:“我爹真要走啊?什么时候?去多久?不会也跟国公爷一样,好几年不回家吧?” 蒋梦瑶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戚氏更加落寞,垂头丧气的替她梳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横竖这就是他的志向,五日后出发,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行军打仗总不是三天两天的事,说不准的。” “……” 也难怪戚氏会心情不好了,她与蒋源虽说成亲这么多年,可是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隔阂之中渡过的,真正交心的也就是这两年在外面的时光,更别说,这两年他们的主要重心还放在减肥这件事上。 如今两人的感情才刚刚进入了升温期,蒋源却又突然决定离家,而且归期不定,这叫戚氏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不禁在心里埋怨了一番自家老爹,叹了口气,梳妆完毕,随意吃了些早饭,蒋梦瑶就和戚氏一同向老太君去辞行,老太君对戚氏和蒋梦瑶本就无甚好感,自然也不会一定要求她们住在国公府里,粗浅的嘱咐了几句,就答应了。 戚氏回到她们西郊的小院,就一个人钻入了房间,说是给蒋源收拾东西,却谁都不让进去。 蒋梦瑶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去打扰,这种事情,旁的人说再多都没用,还是得靠她自己想通才好。其实,在她的角度来看,她爹现在出去倒也没什么,毕竟她爹娘还年轻,现在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她爹若是留在京城做生意,纵然也是一条出路,可是毕竟与门风不符,他身为热血男儿,自然也是有一番闯荡天下,成就事业的野心的,此时去闯闯,见识一下大漠风沙,多经历一些事情,他回来之后,才会更加珍惜眼前人。 纵然去个几年,他们也不过二十几岁,在现代正是上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到那时,两人再好好的谈一场成熟的恋爱不是挺好嘛。 蒋源今日特地很早就回来了,将马交给老刘之后,就见蒋梦瑶坐在院子里看书,试探的往后院看了看,然后才坐到蒋梦瑶身旁小声问道: “你娘呢?” 蒋梦瑶指了指后院,蒋源搓了搓手,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经过这阵子老国公的特训,蒋源终于恢复了本来面貌,清俊儒雅,满身的贵气,挺直了脊梁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位贵公子的模样。 见蒋梦瑶不说话,蒋源也料想妻子已经告诉女儿自己的想法了,与戚氏一样,对这个女儿他从未觉得她是孩子就有意隐瞒或者敷衍,呼出一口气后,有开声说道: “闺女,你……生爹的气吗?” 蒋梦瑶抬头看了一眼蒋源,摇头说道:“不生!好端端的生你气干嘛呀!” 蒋源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说道:“你娘没告诉你啊。” “告诉什么?你要去边关的事吗?” 蒋源看着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有些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不知道‘去边关’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要不然,哪有一个女儿听见父亲要去边关打仗,会像她这么平静的?太不科学了。 “去吧。男儿志在四方。应该出去的。你放心,家里我帮你看着,娘亲那边,我帮你开导,帮你保护,你且放宽了心,安心的去闯就行了。” “……” 心情沉重的听了一番女儿这般平静的说辞,蒋源简直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他娘,根本不是他闺女! 蒋梦瑶将书本合上,指了指房间,说道:“我没事,你走之前还是多陪陪娘吧。这两天也别去军营了,就在家里陪她,寸步不离,也许把她粘的烦了,她就会主动赶你走了。” 蒋源看着蒋梦瑶,觉得这个丫头十分古怪,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蒋梦瑶推着去到了房门前,他似乎听到了一丝丝抽泣的声音,对蒋梦瑶瞪了瞪眼,像是在说: 你娘在哭,你也不来安慰? 蒋梦瑶对他比了个手势,回道:你老婆,你自己哄,我不行。 蒋源:…… 尽管蒋源最后几天,就如蒋梦瑶所言,真的是在家里寸步不离跟着戚氏,等到他真要走的那一天,戚氏还是哭的稀里哗啦,直到蒋源说给她十天一封家书,最多半年,就回来一趟,戚氏才忍下了难过,带着闺女,亲自送丈夫和队伍到了城门口。 母女俩站在城墙上,看着渐渐远行的马队,戚氏又难过的擦了擦眼泪。在城墙的另一角,也有一个送亲人的背影矗立着,蒋梦瑶开始还没注意,直到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时,她才拉了拉戚氏的袖子,戚氏回头一看,竟也惊呆了。 蒋国公这回在京里带了一年多,三百多人回来,五百多人带出去,除了蒋源之外,还另外从公族家挑选了一百多人,带去了边关,这其中,竟然还破天荒的包括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步擎元。 病秧子步擎元,竟然也被蒋国公带去了边关,这一时竟成为京里的笑柄,人人都在说,会不会病秧子这么一去,连边关都还没到,就死在半路了。 宁氏眼角含着泪光,身上穿的是陈年旧衣,颜色已经不那么鲜亮了,不过,她却将自己拾掇的相当精神整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拢在脑后,厉眼扫过戚氏和蒋梦瑶,竟然向她们走了过来。 戚氏把蒋梦瑶护在身后,以为宁氏要和她们为难,可是宁氏却只是在她们面前站定,用古板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声音说道: “蒋颜正肯提携擎儿,不管怎么他接不接受,我就是欠他一个情,你们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能帮得上的,必定不会推辞。” “……” 戚氏和蒋梦瑶对视一眼,蒋梦瑶从赵嬷口中也听说过步家宁氏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现在一看,冷酷只是她的外表,内在也许并不是那么可怕。 深吸一口气,戚氏勉强对宁氏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多谢老夫人,既然我家相公,与贵府公子一同出门,那咱们就无需客气了,今后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今后老夫人若有难处,也可以来找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也绝不会推辞的。” “……”宁氏严厉的将戚氏上下扫了两眼,然后才不近人情的转过身去,留下一句:“我没有什么难处要你帮忙。”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下了石阶。 蒋梦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道:嘿,这老太太,会不会聊天儿!会不会聊天? 蒋源离开之后,戚氏便必须要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生意,幸好蒋源离开之前,已经出了一批珍珠,现在塘里除了一些准备精养的成色好一点的蚌壳,其他的都是刚刚投入水的小蚌,一时半会儿也产不出来珍珠,所以,收珍珠这件事,戚氏倒是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荀芳阁的生意本来就是她在打理,店铺里的事情大多都是金燕出面交谈,而她做幕后决策,五家店铺,每半个月就要上报一回收入账本与支出账本,银钱每月底交接,每一笔开销,都需要戚氏这里拨出银两方可。 五家店铺,半个月的账目,戚氏要一条条核实,一条条清算,每每都会忙到深夜。 蒋梦瑶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家娘亲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她从床上拖了一条薄毡子,盖到她娘背上,她娘都没有醒来,可见这些天到底有多疲累。 蒋梦瑶看着面前这些账本,随手翻看了几页,就觉得这些账本上的数字,全都是用汉子写成的,读起来麻烦,写起来费劲,爬上了一张太师椅,蒋梦瑶趴在桌子上,拿起一只最细的狼毫笔,用抓钢笔的方式,把账本的其中一页翻译成了阿拉伯数字,发现其实这些数字里面,有很多都是重复记录的,如果把这些直接乘除,一定会省下不少时间。 看了看娘亲熟睡的模样,蒋梦瑶叹了口气,既然她答应了她爹要好好照顾她娘,那么这话就不只是说说,当然要加以实际行动才行啊。 翻开了一本她娘还没看到的账目,蒋梦瑶拿来了平日里自己练字的宣纸,在上面把账目的数字,一个个翻译出来,然后相同的乘一下,记录数字,做好记号,再加后面的,如此这般算了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本账本就算是看完了,她把最后得出的数字,写回汉子,夹在账本的最后一页,然后就着手看下一本了。   ☆、第四十六章 戚氏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她怎么睡着了,哎呀,还有那么多的账本没算完,再拖几天,金燕又该送下半个月的来了。 看了看桌面,油灯还继续亮着,可是窗外已经是墨蓝一片,不知不觉竟睡到了凌晨。 捏了捏眉心,戚氏将算盘拿过来拨正,翻开账本,正要继续清算的时候,突然发现这账本的每一页,她专门留着写总结数字的地方,夹着一张纸条,上头写了一串数字,戚氏觉得奇怪,便翻看其他账本,发现每一本都夹着这样的纸,拿起一张纸,前后看了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将纸放在一边,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好一阵算之后,看着算盘上的数字,再对照纸上写的,竟然分毫不差。 戚氏又照样算了两本,得出的结果也是和纸上写的相同。 回想昨晚自己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的房间,只有赵嬷和闺女能进,赵嬷只认识些粗浅的字,根本不会算账,可是闺女……更加不可能会了呀! 戚氏一番核实数字的功夫,屋外已是天方鱼肚白了,院子里渐渐有了声响,没多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赵嬷的敲门声。 走进来一看,见戚氏披着薄毡子坐在桌子旁,赵嬷端着热水走过去,不禁埋怨了几句,说道: “哎哟,我的娘子,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呀!帐一天不算又不会跑掉的。” 戚氏将肩上的薄毡子递给赵嬷,对她问道:“这不是你给我披的吗?” 赵嬷摇头:“不是,娘子你是怎么了?” “……” 戚氏盯着赵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纳闷的咬了咬唇,既然不是赵嬷,那么…… 戚氏梳洗完毕之后,就去了蒋梦瑶的房里,发现虎妞正守在门外,看见戚氏赶忙站了起来,戚氏指了指房里,问道: “小姐还没起来?” 虎妞不会说话,就点点头,戚氏又问:“小姐昨晚多晚回房的?” 虎妞想了想,对戚氏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更天?可是从我房里出来的?” 虎妞连连点头。 屋里传来了蒋梦瑶的喊声,戚氏接过虎妞手里的热水,让她先下去忙,然后,自己端着热水推门走入了女儿的房间。 亲自拧了热毛巾给她擦手敷脸,这丫头被她从小这么伺候惯了,如今是养成了这毛病,睁眼前,非要先用热毛巾敷一敷脸。 自家的闺女,从小一手一脚都是她带大的,戚氏做起来总是比其他人要轻柔熟练的多,蒋梦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才肯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家娘亲坐在床边,她还小小的意外了一下,浓浓的鼻音撒娇般问道: “娘,你怎么来了?虎妞呢?” 戚氏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又替她擦了把脸之后,才说道:“起来,我有话问你!” 蒋梦瑶心上一凛,当然知道戚氏想问什么,一边穿衣服,一边脑子运转飞快,走出屏风时,便已想好了对策,对戚氏展颜一笑,说道: “娘,我都忘记跟你说了,你替我准备一份可以送给青雀公主的礼物吧。她上回到咱们大房院里做客,教了我很多宫廷里的新鲜东西,帮上了大忙,我可得好好的谢谢她。” 戚氏一听,想起来似乎寿宴那日,的确有那么回事,闺女带着孔家的一个小女娃和青雀公主回大房院子坐了半天,可一直没听闺女提起过,自己也忘了问,如今她提出来,倒是提醒了她。 “教了你什么宫廷的新鲜东西?既然是要回礼物的,你怎的不早些与我商量,此事若是怠慢了,可就叫公主平白的记了咱们不懂事了。” 蒋梦瑶俏皮的吐舌一笑,对戚氏说道:“青雀公主教我的是宫廷算师的计算法,这种方法是宫廷算师新研制出来的,还未通行,不过,她教我之时,试了很多例子,的确是好用的。” 见戚氏一脸的不解,蒋梦瑶也干脆不卖关子了,故作惊讶的说道:“娘,你不会没看见我昨晚给你算好的那些数字吧?” 戚氏正要问女儿这个问题,没想到她就自己说了出来,前后一想,问道: “那些算出来的数字,不会就是青雀公主教你的吧?” “是啊!就是她教我的。” 蒋梦瑶一口咬定这个说法。 戚氏阴沉下了眉眼,却还是很美,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你娘我看起来像傻的吗?” 别说她根本从未听过宫廷中有什么奇特的算法,纵然有新的算法,青雀公主一来不要管账,二来不要算钱,她学这算术做什么?好,再退一步说,就算青雀公主会,可是她如何能在半日的时间,就把这本事随意教给你了? 不知道闺女在打什么鬼主意,戚氏总是一万个不放心。 蒋梦瑶耸了耸肩,说道:“既然娘亲不相信,那女儿也没办法!反正方法就是她教的,我昨晚也就是用这个方法替娘把帐都算好啦。” “你这孩子……”戚氏对这女儿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打又舍不得打,骂又舍不得骂,说又说不过她,真是叫人狂躁不已。 蒋梦瑶嘿嘿一笑,跑过去抱住了戚氏的胳膊,赖皮般笑道:“哎呀,娘,你管方法是谁教的呢,好用不就行了。待会儿我把那算账的方法教给你,你以后就自己用新方法记账算账,能省很多时间下来,你就可以去做其他事情啦。” 戚氏还想抓着她说什么,却被蒋梦瑶从她掌下溜掉,一路小跑出了房间,摸着肚子,喊起了赵嬷: “嬷嬷,早饭好吃了没啊,我饿了!” “……别跑!不把话说清楚,不许吃饭!” 戚氏跟着追出去,她就不信还治不了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了! 母女一番纠缠的结果就是,蒋梦瑶罚跪半个时辰,然后就乖乖的坐下来教戚氏新的计算记账方法了。 首先就从认识阿拉伯数字来教。 戚氏学了半天,也只是把一到十这几个数字依样画葫芦写了几遍,越发不信女儿什么资质,能半天就学会,可是这丫头嘴紧的很,无论她怎么问,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咬死了是青雀公主教她的,不信去问云云。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相公这般的品行,如何教出她这泼皮般的忄生格来,却也是无可奈何至极,只好由着她去了。 戚氏的学习能力已经能算是快的了,再加上她天生好学,对数字敏感,所以,蒋梦瑶的那一套加减乘除法很快就教了出去,戚氏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再到后来熟悉之后的便捷,短短十几日的功夫,就对这套算法与记录方法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带于都忘了向女儿追问这套方法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了。 她将金燕送来的账本,边练习,边实践,越学越觉得这门学问的妙处,足足提高了她六七成的工作效率,而且,她将算出来的结果,用阿拉伯数字誊写入账本,看着也方便,既省纸张,又省气力,还能一目了然,旁的人纵然拿了去,也会只当是无字天书,看都看不懂,当真是安全到了极点,妙到了极点。 这日,蒋梦瑶在院子里看着老刘给她新做的木桶刷油漆,这是她的新想法,还不知道成不成,她觉得蒸桑拿的时候,都要烧锅炉里好些好些水,用很多柴才能烧到温度,如果可以做一种简易的,只需供一人蒸的出来,就会方便很多。 只是老刘不像是蒋源那么聪明,会举一反三,蒋梦瑶和他说了好多天,他才勉强做出了两套木桶,一大一小,小的上面全是两指粗细的洞孔,将两个堆在一起,再加以隔膜,不知道能不能用炉子的原理,烧出蒸汽来。 戚氏的马车在门口停稳,蒋梦瑶和虎妞便奔到了门口去迎接戚氏,谁知道赵嬷下来之后,嘴里竟然还骂骂咧咧的,将戚氏扶下马车之后,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 “这些挨千刀的混球,那一个个嘴巴脏的厉害,要不是娘子你拦着,老婆子我非得上去撕了他们那张臭嘴不可!” 戚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却还要安慰赵嬷:“算了,女人家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看,若再与他们争执,指不定会引来多少围观,息事宁人算了。” 蒋梦瑶听到这里,不禁问道: “娘,怎么了?你们遇见谁了?” 戚氏还未回答,就听赵嬷在一旁忍不住的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大姑娘,您是不知道那帮地痞有多可恶,他们拦着娘子的去路,掀了她的纱帘,还出言调、戏,用词极其下作,娘子都吓坏了!” 蒋梦瑶蹙眉:“地痞?那,娘你没事吧?” 赶紧去到戚氏身旁,将她上下打量起来,戚氏摇摇头,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说道:“没事,吉祥如意和赵嬷都在帮我挡着,他们没碰着我。” 蒋梦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谁知赵嬷却还是不停歇,说道: “什么没碰到,娘子你看,你这衣袖都给他们扯破了,好在今日咱们人多,他们不敢肆意妄为,若是咱们人少,说不定娘子你就给他们拖入了暗巷里,那,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哎哟,我想想就觉得害怕!快快快,我给娘子烧一锅热水,咱去洗个澡,去去那身的晦气!” “……” 说着,戚氏就被赵嬷推攘着去了洗房。 蒋梦瑶又对吉祥如意问道:“果真没事?”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说道:“反正都跑了,那帮人真的太可怕了。也不知怎的,他们竟然就知道咱们车里坐着位美貌娘子,一上来就掀咱们娘子的纱帽。” 如意接着补充:“就是,掀了纱帽,就口出恶言,娘子当场都被他们说的快哭了。” 又是一番愤愤谩骂,蒋梦瑶看着吉祥和如意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来。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吃过了饭,蒋梦瑶就喊上了虎妞,走出了门外。   ☆、第四十七章 蒋梦瑶特地选择下午出来,就是为了印证自己心里的那个可怕想法。 她在家门前的路边上捡了一根废枝,一路从家门口走到了通往她家来的那条穿梭林间的官道上。 边走边拿树枝在一旁的草丛中拨弄着什么,却是一无所获,虎妞跟在她身后,表示看不懂小主人的行为,蒋梦瑶走到官道之上,左右顾盼一番,忽然眼尖的看见不远处一颗小树上似乎沾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是树干上刻了三条划痕,不动声色继续往那头走去,大概又走了两百多步,果真又在另一棵树上发现了和刚才一样的那三条划痕,蒋梦瑶心里已经有了数,便不再向前,带着虎妞回家去了。 戚氏已经洗过了澡,换好了衣服,看见蒋梦瑶从外面回来,不禁问道: “你去哪儿了?别乱走,知道吗?” 蒋梦瑶看着戚氏,突然奔到她的面前,拉着戚氏的手就往房间里走去:“娘,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戚氏被她拉着走,急道:“冒冒失失的,有什么话非得进房说呀。”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蒋梦瑶从戚氏的房间出来,当天晚上,大家吃过了晚饭,很早就熄灯睡觉了。 亥时三刻,正是夜深人静,万籁寂静之时。 蒋家小院后的门闩突然被一把泛着月光的刀锋给挑开了,几个男人呼应而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门给关了起来,落下门闩。 一番打探之后,为首的那个就把人直接招呼去了后院,指了指最东面的厢房之后,几个鬼祟人影,就一路搓着手,往东厢房走去。 用挑开院门的方法,将主卧房的门也给打开了,所有动作轻的就像是猫步一般,几乎没有声音,这些人都是一些做惯了鸡鸣狗盗之事的下三滥,其他本事没有,不过偷鸡摸狗却是一把能手。 几个人进了房之后,就把门也给关了起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去了床边,其中一个人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一只小竹筒,像是一笑,这里面是能够把牛都迷晕的迷药,只要吹出去,就没有不晕的道理! 两人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其中一个人比了比掀被子的动作,另一个人则准备好把盖子吹迷烟。 可是那人的手刚碰到被子一角,被子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子弹坐起来,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全都掀到了床前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哪里来的小贼,敢在爷爷的地盘上撒野!” 老刘年轻时也是个江湖中人,手里有几把功夫,对付这两个小贼还不成问题。 跟在后面,衣服已经脱了一半的人一见不妙,立马回身,想要开门出去,可是房门才一打开,两盆烧的滚烫的水就泼到他们脸上和身上,顿时烫的他们直往后倒。 几个人躲到一起,背靠背,站到了房间的中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们尽数罩在了里面。 房间的灯火骤明,从角落里走出两男两女,手里皆拿着手臂粗的木棍,不由分说,就冲着网中的贼人劈头盖脸一顿好打,直打的他们哀嚎不断,求饶不断,吉祥如意是女孩子,不过打了几下,手里就没什么力气了,老刘抢过了一根棍子,继续上,赵嬷也把手里的水盆丢在一旁,拿起了另一根棍子,学着老刘的样子,一下一下打在那些想要对她捧在手心里的娘子做恶事的人身上! 大概打了两刻钟,蒋梦瑶和戚氏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戚氏也是愤怒不已,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到凳子上,对网中之人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而网中之人显然对她并不惧怕,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之后,就泼皮无赖的说道: “老子是谁需要跟你说吗?贱货!趁早把我们放了,否则明天要你们好看,反正你家没男人,到时候我要你们一家老小一个跑不掉。呸!” 戚氏顿时发怒:“你!再给我打!” 那网中之人却突然大喊威胁道: “谁敢打!我告诉你们,老子就是西街的李霸,除非你们今晚打死我,否则只要留我一口气在,老子明天就带人来烧了你们!” 吉祥和如意吓得捂住了嘴,眼里满是惊恐,戚氏也有些害怕他们报复,老刘说道: “夫人莫怕,打完了我就把他们送去官府,看他们还怎么报复!” 网中的李霸突然笑了:“官府?哈哈哈哈,衙门的师爷,就是我亲舅舅,尽管去送,老子就愿意见官!哈哈哈哈。” 跟着李霸闯房的人像是被李霸激励了士气,也全都笑了起来,这下连老刘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看向了戚氏,戚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蒋梦瑶原本一直在看戏,可是戏看的好好的,突然就被反派逆袭了,这可怎么得了。 从戚氏身旁走了出来,大着胆子走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躺下的李霸身旁,甜甜一笑,说道: “好端端的报什么官呀!这些小事,咱们在家里私了不就得了?如何要惊动官府呢?” 李霸看着这个眼中毫无畏惧,直接蹲在他面前的小不点儿,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却见蒋梦瑶突然站了起来,对老刘说道: “把他们四个都绑起来,绑结实点,带到柴房去,怎么说上门都是客,咱们总要尽一尽主人家的责任嘛。” 老刘看了一眼戚氏,只见她没反对,自己也就招呼平安富贵动起了手,反正麻绳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这些人也被打的不轻,就是反抗也没多少力气。 被绑结实了的李霸一伙儿被送入了柴房,嘴里依旧喋喋不休的谩骂,用词极其难听,老刘见蒋梦瑶也跟着走了进来,不禁说道: “大姑娘,这里脏,您还是别进来了。” 虎妞却给蒋梦瑶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蒋梦瑶就此坐下,然后虎妞就真的像个护卫一样,站在蒋梦瑶身旁,蒋梦瑶对老刘说道: “刘叔,去让赵嬷烧两锅热水来,从头到脚浇一遍,去去死皮,打起来更舒服!” 老刘愣了愣,也不知道小主人想干嘛,但是,他对今夜这帮痞子的行为也十分气愤,竟然存了那龌龊心思,把主意打到大娘子身上了,打死都活该! 确定这些人手脚都给捆结实了,大姑娘没有危险,老刘就去外头喊赵嬷去了。 李霸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这么恶毒,竟然想用开水烫他们,不禁也有些畏惧,嘴上却不肯松动,依旧恶言恶语的说道: “哼,小丫头挺毒啊!有本事你们今天就弄死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个仇,我就一定会报!”说完这些,像是又想起什么,追加道:“别以为你们弄死我就完了,我的兄弟多的是,他们见我们明日没有回去,自然就知道我们今晚来了哪儿,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蒋梦瑶勾唇一笑,说道:“你们这些人也真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弄死你们了?放心吧,就是脱脱皮,打两下,你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这些事儿对你们来说,小菜一碟!” 李霸被蒋梦瑶噎的说不出话,蒋梦瑶对一旁拿着棍子的平安富贵说道: “还愣着干啥,好好招呼这些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给我打,别打胸腹和头,就着手脚打,手脚打断了,也死不了人!没事儿的!” “臭丫头!你敢动我试试,我扒了你的皮!” 蒋梦瑶掏掏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扒皮啊,这倒是好主意,只不知道一会儿烫过了之后,皮是不是好扒一些,嗯,待会儿试试吧。还愣着干什么?打呀!” 平安富贵再次收到了命令,你看我,我看你一眼,便也决定听从小主人的吩咐,挥动棒子继续把这几个人打的在地上翻滚,打了几下之后,蒋梦瑶又把他们叫停了,走到李霸跟前儿两步远处蹲下,微笑的像是纯洁的小天使一般甜美可爱。 “几位英雄,你们可想好了,如果不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们来的,那可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李霸刚被打了两下,心里怎么会服气,看那小丫头最多也是色厉内荏的,有些话只是说说,未必敢对他们真的怎么样,啐了一口血水,说道: “谁指使?没人指使,谁让你娘长得漂亮呢?老子就是在街上看见了个漂亮的,想快活快活,就来了你家,你个臭丫头知道什么叫快活吗?把你娘叫来,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快活!” 蒋梦瑶听了这些也不生气,倒是平安富贵还有虎妞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蒋梦瑶保持微笑站了起来,语气平缓的说道: “你们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玩儿够,既然你们强烈要求快活一点,那好吧。咱们就不说瞎话了,早早玩完,早早收工,对吧?”   ☆、第四十八章 蒋梦瑶让虎妞去把老刘喊了过来,在老刘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刘便略加迟疑的出去了。 赵嬷提来了两壶开水,面上也有些惊惧,对蒋梦瑶说道: “大,大姑娘,真,真要泼啊!” 刚问出来,就听李霸突然对李嬷暴吼:“死老太婆,你要是敢泼,老子一样饶不了你!” 蒋梦瑶不等赵嬷反应,直接一声令下:“泼!” 赵嬷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把水壶交给了前来看情况的吉祥手中,可是李霸那双眼睛瞪的老大,像铜铃一般,吉祥也爬的不敢上前。 李霸对于这些女人的下不了手十分得意,态度嚣张的笑了起来,其余的地痞也跟着笑了,一时间就显得蒋梦瑶这抓人的一方气势弱了,正好自己亲自动手,身后的虎妞却首当其冲,抢过了吉祥手里的水壶,很快把热气腾腾的开水倒进了盆子里,二话不说,就往那帮被捆的动弹不得的地痞身上泼去,顿时这些人惨叫不已,赵嬷和吉祥都吓得抱头避过了眼,平安和富贵这两个男人都觉得这手段太残忍了。 蒋梦瑶却对虎妞的给力十分赞赏,虎妞指了指另一壶水,对蒋梦瑶比了个手势,蒋梦瑶摇摇头,好整以暇的说道: “哎呀,真是爽呆了吧。这水泼的可舒服?再来一壶?” “不,不,不要,不要……哎哟,哎哟……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我们下回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等李霸开口,他身后的喽啰就受不了了,他们本以为今天晚上能爽快几把的,可是没想到却栽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手里!这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求饶,他们就在没有主动说话的机会了。 蒋梦瑶蹲在地上玩柴,听见那些小喽啰求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最后再问一遍,谁让你们来的?” 小喽啰们对视了两眼,有统一看着李霸,只见李霸满脸通红,被开水烫的火辣火辣的,再配上他一脸的狰狞表情,看起来十分恐怖。 只听他怒吼一声:“我杀了你这个小畜生!” 面对李霸的怒吼,赵嬷和吉祥干脆吓得躲到了门外,平安和富贵也不敢近前,蒋梦瑶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依旧笑嘻嘻的走到了李霸面前,不由分说,一脚踩在他刚被开水烫过的脸上,那无所谓的样子,吓坏了李霸身旁的那些小喽啰,他们后悔啊,后悔莫及,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个小恶鬼,小魔星,就是给他们一千一万两他们也不来啊。 “我说,我说,我说……” 其中一个喽啰实在受不了这眼前的心理压力,就要屈服,就听李霸又是一声怒吼,在蒋梦瑶脚底说道: “住嘴!谁敢说一个字,看老子出去之后怎么咬死他!这丫头最多能干的也就这些,她还敢杀了我们不成?她没这胆子!” 蒋梦瑶移开了脚,突然笑了起来,对李霸说道:“喂,大英雄,你怎么知道我没胆子杀你们呀?我家这里可是荒郊野外,杀两个人,埋起来,再用干土一抹,谁会知道?不过就是坏了风水罢了,可你们死也死了,风水坏了就坏了吧,最多换个宅子,多大事儿啊,对不对?” “老大,老大,咱们说吧。她敢,她真的敢!咱们出来的时候没跟其他兄弟说,他们谁也不知道咱们来这儿,咱们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哇!说吧!” 其中一个喽啰吓得都尿裤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后头求李霸,李霸的脸上也有些动容,毕竟蒋梦瑶从头到尾都是带着笑的,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别说是见了这些场面了,就是大声说几句话,她们也吓得不行了,这个女娃眼里透着股无所谓,正是这一股无所谓才更叫人害怕。 李霸感受到脸上*刺骨的疼,看了看一旁的热水,想着现在那水肯定没那么滚烫了,咬了咬牙,又决定再赌一把,说道: “有本事,就把爷们儿烫死!来呀——谁敢说一个字,我李霸就杀他全家!” “……” 李霸既然是西城的霸王,身上自然是有些骨气的,蒋梦瑶冷眼睨视着他,这是就见老刘搬了两只木桶走进来,正是蒋梦瑶白天让他做成的简易桑拿房的模块,李霸他们警惕的看着那只木桶,不知道蒋梦瑶想干什么。 蒋梦瑶走到木桶旁,踮起脚来看了看,就走开了。说道: “水都不热了,还烫什么烫?把那个嘴硬带头的放进去,前几日刚捉了几条毒蛇,打算养着玩儿的,今儿就先让给他们玩儿吧。哎哟,也不知咬了人之后,这些蛇还活不活的了。” 老刘接着蒋梦瑶的话说了下去:“大姑娘放心,这些蛇都是彩色的,毒着呢,咬个把人死不了,您还能接着玩儿。” “哦,那太好了。还愣着干嘛?就那个带头的,快给我丢进去吧。” 老刘刚才已经去请示了一番戚氏,原本是想让戚氏阻止一下大姑娘的行为,可是戚氏却不阻拦,只说一切听大姑娘吩咐,老刘这才拿了东西过来配合蒋梦瑶逼供。让平安富贵帮了忙,把不住颤抖,却憋着一口气的李霸抬了起来,整个人放入了木桶里,然后又盖上了盖子,只露出李霸的头,肩部以下全都被罩在木桶之中。 李霸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虽然身上还没什么触感,可是耳旁却真的听见一些粘稠的滑动声,嘶嘶的,好像真的是蛇信子,脑中不住脑补那恐怖的画面,眼珠子不住乱转,额头上的冷汗几乎是倾洒而下的,突然,他感觉脚上似乎缠了什么东西,凉凉滑滑,盘旋而上…… “啊——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是水姑娘,我只知道她叫水姑娘,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我们,要我们坏了那个女人的名节,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我真的只收了五十两,只有五十两啊!不要,不要让蛇咬我了,我错了,小祖宗,我错了!” 李霸的求饶环绕在整个柴房之中。 他身后的那些喽啰面面相觑,对于这突然逆转的年度大戏有些无语,老大真是……没有原则,刚还教训他们说不准说一个字的,现在好了,不仅连人家的姓名,就连人家给了多少钱都说出来了,真是太没节操了。对于这样的老大,喽啰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丫早去哪儿了!反正是要说,干嘛不早点说,害他们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老刘和蒋梦瑶对视了一眼,老刘这才把李霸从桶里给拉了出来,顺手把缠着他脚上的东西给抹了下去。平安大着胆子往桶里看了一眼,顿时傻眼了,这那是什么五色毒蛇呀,明明就是前几天刚买的鳗鱼,好家伙,他说这天寒地冻的,老刘好本事竟然这么会儿功夫就找了好几条毒蛇来撑场子。 李霸惊魂未定的趴在地上喘气,虽然没有被咬,可是那种无声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崩溃的,他有勇气面对一切严刑逼供,可那些逼供都是看的到,听得到的,刚才那种,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却偏偏让你不敢动弹,害怕席卷全身。 蒋梦瑶眼珠转了两圈,想着她认识的人里面,似乎只有吴氏身边的婢女姓水,不动声色的给老刘使了个眼色,冷冷的吩咐道: “把他们衣裳都卸了,趁着天没亮,有多远送多远,送去荒山野岭最好,那里野兽多,咱们就当是投喂食物去了,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 众人对于蒋梦瑶这做好事的理论十分无语,李霸一伙人简直对她恨得牙痒痒,可是,却又无一不被她整人的手段吓坏了,看了看那个装满毒蛇,连李霸都hold不住的木桶,几个人欲哭无泪的敢怒不敢言。 回到房里,戚氏正坐在那里等她。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 相公才刚走没几日,家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让戚氏觉得十分的不安,却又怒火燃烧。 蒋梦瑶让虎妞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戚氏说道: “说是水姑娘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要他们毁你名节。” 戚氏恨得拍桌而起,拳头捏在一起,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惹你们,你们偏来惹我,欺人太甚!” 蒋梦瑶自然明白其实此刻的气愤,她在刚听到这句话时也气得很,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国公府里去,把吴氏和水清这两个贱人掐死,可是,事情虽然这么想,却不能真的这么干。 到了时机能报仇,能下手的时候的确要狠,要厉害,要让敌人没有喘息的机会,可是时机没到的话,就要忍,忍的时机到了,再去一击即中,才能有最大的效果,才能更好的制住那些作乱的人。 她们现在只是凭着几个地痞的话,知道是一个叫水姑娘的人指使的,可是,天下之大,姓水的姑娘多了去了,她们没有其他证据,能够指证水清的收买行为,所以她们只能先忍下来,等待最佳反扑时机。 “娘,咱们还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一定是水清。为免打草惊蛇,我让刘叔把那些只剩下半条命的地痞送到远处去,这家怕是暂时待不了了,咱们另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蒋梦瑶这么对戚氏说道,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了想法,只是想先听一听戚氏怎么说。 戚氏沉吟片刻后,便果断唤来了赵嬷和平安富贵,吉祥如意,让他们五个人现在就动手收拾行装细软,天一亮,就举家搬回国公府。蒋梦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举双手赞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回去!回到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去,我倒要看看,她们要怎么跟我算这一笔账!!” “……” 看着亲娘眼中燃烧的斗志,蒋梦瑶就觉得热血沸腾,她身体里的暴力因子,肯定是有原因的,这因子不是来自她爹,就是来自她娘,总之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偿还!   ☆、第四十九章 国公府的门房天亮出来扫场,一开门,就看见几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了门前。 门房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来的是谁,直到马车停在门口,戚氏和蒋梦瑶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管大房得宠不得宠,但是她们总是大房无疑,门房自然是没有权利阻拦。戚氏牵着蒋梦瑶的手,不去理会门房的僵立,就让平安他们将东西运去了侧门,搬入了大房的院子。 老太君还没起床就听下面的人回报了,不禁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才走一天就回来了,那走了做什么?不是瞎折腾是什么?”锦翠从旁安抚。 “真是作怪!仗着国公给她们撑腰,如今是来去自如,没有半点规矩了!去,去让老二家的会会她去,教教她规矩,既然住进来,那就守着她那一亩三分地,别给我三天两头的挪地方。” 锦翠应声而去,老太君这才又躺回了床帐。 至于再赶人这种事情,她可暂时不敢做了的,相公临走前嘱咐过她,要她不得苛待大房,她若是这个时候赶人,那将来相公回来,还得和她算账,得不偿失,干脆把烫手山芋丢到老二家的手里,到时候就是她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横竖总惹不到她身上才对。 锦翠当即就去了孔氏屋里,孔氏正好起身了,听锦翠这般一说,奇道: “又回来了?可知所为何事?” 锦翠摇头:“哟,这可不知道。反正听门房的说,进来时脸色不好。” 孔氏若有所思的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两名姨娘就近伺候她,一个端茶杯,一个拿热巾,孔氏统御下的次房中,妾侍虽多,但却也被她治理的极守规矩,每个妾侍都在她身边有着明确的分工,有端茶的,有递水的,还有敲背敲腿的,过段时间,她还再打算招一两个扇风的,横竖嫁进来做妾,就要尊她这个嫡妻,既然如此,若不善加利用这种资源,岂不浪费? “行了,我知道了,待会儿用过了早膳我便去瞧一瞧,问一问,中午的时候再去回老太君便是。” 锦翠退了之后,孔氏便靠在椅背上蹙起了眉头。 吴氏那个蠢货,她只是旁敲侧击,让她出头去教训教训大房的那个女人,没想到她心太大,直接把人家给惹急了,看来她这是要上门找个说法了。 眼珠子转的飞快,孔氏猛地站了起来,吓了旁边伺候的妾侍一跳,只听她立时说道: “来人,更衣去大房。” 她倒要看看,吴氏那个女人到底有多蠢! 孔氏去到大房的时候,戚氏正在指挥收拾东西,而蒋梦瑶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晃荡着两条腿,也不知是被人抱上去的,还是她自己爬上去的。 孔氏扫过一圈之后,径直走到戚氏面前,说道: “姐姐这一来一回,原是回去拿东西了。不与妹妹提前说一声,妹妹好派人去接应一番。” 戚氏温婉一笑,与孔氏相比,她也算是影后级别的,只听对孔氏说道: “何须迎接呢。不瞒妹妹,相公突然跟着国公去了边关,那乡间宅院里只剩下我和阿梦两个人,住着颇为不安,想来还是投靠大府,大家住在一起,我这心里也能安心些。” 孔氏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 “自然是住在府里安心些的,大哥走后,我就一心想让你们娘儿俩住回来,又怕早早开口,被你们拒绝,如今你们自己想通了,那是最好了。只是……你这天没亮就回来,只怕有心人不知会如何猜想了。” 戚氏看着孔氏,目光中满是审视意味:“猜想什么?” 孔氏左右看了看,与戚氏低声说道:“猜想姐姐是否在外惹了麻烦,这才躲入了府里。” 戚氏盯着孔氏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弟妹多心了。只是归家心切,一早起来收拾了东西,就赶回来了,并未在意什么时辰,想着横竖都是我们大房自己的事情,就没有劳烦人向弟妹通传,得到弟妹许可之后方才进来,下回我注意些,派人提早去跟弟妹禀报,我便在外等候片刻也没什么,就怕路上行人见了奇怪,要让人以为弟妹想霸占整个国公府,竟连大房的事都在插手管了,这就不好。” “……”孔氏的脸色又变了一变,这回是彻底意识到,眼前这个戚氏,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任她欺负摆布的软柿子了,从前竟是她疏忽大意了。 “姐姐言重了,弟妹奉命掌管国公府内大小事宜,可也权利有限管不了大房,怎敢劳烦姐姐通传,只是这国公府进出都有规矩,纵然我管不了大房,但却要府里之人都守那规矩才行,若是有人坏了规矩,到时候也别怪我不讲情面,公事公办了。” 戚氏微笑接过孔氏丢来的唇枪舌剑,淡定自若的答道: “规矩自然是要守的。多谢弟妹提醒。” 孔氏没有再说话,而是笑得若有深意的离开了,心中也十分纳闷,这戚氏言语间,竟然没有提起半点有关吴氏的事情,难不成吴氏还未动手?又或者,戚氏有意隐瞒? 若是吴氏还未动手,那她不得不要再瞧不起一点她了,若是戚氏有意隐瞒,那就是想暗地里对吴氏出手,不想闹到台面上来,那于她而言,可就是一场坐山观虎斗的绝佳时机了。 孔氏走后,蒋梦瑶从石桌上跳了下来,来到戚氏身旁说道: “娘,我觉得吴家婶婶不像是那么大胆的人,若是有人教唆……” 戚氏低头看了蒋梦瑶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唇角的一抹笑,却是让蒋梦瑶明白她家娘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边厢,吴氏在听说戚氏连夜回到了国公府之后,整个人就在房里坐立不安,喊来了水清,详细问她找的那些人靠不靠谱,水清拍着胸脯保证道: “夫人,您就放心吧。我找的是西城一霸,据说那个人要么不接,接了就一定会替人把事儿办好,纵然败露,也绝不会拖人下水,纵然是苦主告官,他自己在府衙里也有人,师爷就是他亲舅舅,有人好办事,在民在公,都不会牵扯上咱们才对,您就放心吧。” 吴氏还是心焦的不行,这些日子丈夫夜夜宿在孙姨娘房里,弄得她孤枕难眠,越来越不安,心里也就越来越虚。 “放心什么呀!若是他们把事办好了,戚氏又如何会连夜回国公府?她既然连夜回来了,那就说明事情败露了,她有没有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些什么,若是问出了,我该怎么办?” 水清被吴氏说的也有些摇摆不定了,却终究比吴氏冷静一点,说道: “不会问出来的,即便问出来什么,她也没有证据,更何况,咱们挑的还是那种有碍她名节的事,若是闹大了,传开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夫人您就别杞人忧天了,她回府,肯定是因为她自己觉得怕了,待天亮之后,奴婢就上街寻一寻那李霸,问问他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吴氏听后,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赶快去找他,事情问清楚了,我才敢放下心来。” 水清领命去了之后,吃过了早饭,就上街去了,可是在街上寻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没有人知道李霸他们去哪儿了,水清这才回来复命,吴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失魂落魄的坐在太师椅上,一个劲的摇头,说道: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真的完了。” 这样的煎熬,一直让吴氏持续了好些天,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老太君什么时候传唤她过去,传过去之后,也是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句话,直到平安无事的回来她才敢松气。 在路上若是遇见了戚氏,她也是把头能低多矮,就低多矮,不敢看戚氏的眼睛,不敢跟她说话,就连平日里最在意的孔氏挑衅,她最近都表现的安静多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之后,吴氏紧绷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因为,她终于发现了,府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多少放在她身上,倒是一个个都聚焦在孔氏管理的次房身上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前井井有序的次房,接二连三的发生鸡飞狗跳的事件,先是赵姨娘的环佩丢了,在张姨娘的房里找到,两人对打;然后是张姨娘的金钗没了,有人看见被赵姨娘的丫鬟捡去了,又是对打;再后来就是李姨娘得了新的香味,勾的相公多在她房里待了一宿,众人对打! 孔氏每天就在院里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已经疲累不堪了,还要面对相公投来的不满与厌烦,她自己却是欲哭无泪,不禁也对甩手相公发起了牢骚: 当初是你要纳妾,纳妾就纳妾,如今又嫌她们闹腾,让她们离开,可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你想享受齐人之福,那就必须要忍受齐人之痛,给老娘忍着! 不过,孔氏也不是个笨的,一直以来,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管理房中妾侍的方法,她向来能做到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中和各人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些素日听话的妾侍,怎的会一夜之间就变了呢?原本的公平,到底是被谁恶意打破了? 答案呼之欲出!   ☆、第五十章 戚氏坐在大房主厅的软椅之上,闭目养神,谭家娘子一脸谄媚的站在一侧,对戚氏说道: “奴婢早就说过,大娘子是天外的神仙,绝非凡人,来到人世那是渡劫来的,不日定有飞升之日。哎哟,还真给奴婢言着了,您瞧您现在,通身的气派,指缝间儿漏出点小财都够咱们这些跑腿儿的吃上一年了不是。” 谭家娘子说完这番奉承话,又财迷般的将先前戚氏赏她的两锭金元宝放进嘴里咬了咬,看见黄澄澄的东西上那两处牙印儿,心里别提多美了。 从前她最不愿意搭理的活计就是大房的活计,说白了,就是因为大房拿不出赏来,纵然也打发,可不过就是几吊小钱儿,拿去也就打个秋风就没了,谁还会真正记得她的好儿,真心替她办事呀? 可是,自从这位大娘子从外头转了一圈又回来之后,不仅把从前那身惊涛骇浪般的赘肉给去掉了,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个美娇娘,就连出手都比从前阔绰了许多,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挖到了什么金矿银矿,不管什么矿,谭家娘子只知道,如今大房的这位才是她的金矿和财神爷。 戚氏对于谭家娘子不着边际的夸赞也只是听着,等她说完之后,她才慵懒的开口说道: “谭家姐姐是各院各部的总传话,我就知道,有什么事问你准没错,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是。”谭家娘子的头简直要点的飞起来:“娘子想问什么尽管说,奴婢知无不言言不无尽,绝对不敢有丝毫隐瞒。” 戚氏微微睁开了眼睛,稍微动了动胳膊,谭家娘子就殷勤的去到她的身旁,卑微的替她捏肩敲背,服务一条龙。 戚氏对于她的献殷勤也不拒绝,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她姑且享受着好了,然后说道: “府里拢共也就两房,大房不必说,剩下的还能说什么呢?” 谭家娘子一听考题,当即发动思考,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是,如今这二房是次房的孔家的娘子当家,长房的吴家娘子没什么本领,虽说是嫂子,可事事都得向次房通报,孔家娘子对长房也不是特别好,两人素有嫌隙,吴家娘子在心里可是恨极了孔家娘子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报仇,一直忍着罢了。” 戚氏点点头:“继续说。” “吴家娘子除了能生,其他的一概不行,就连长房里的事情,还都得靠她身边的丫鬟水清帮忙处置,在长房下人们心里,水清的本事都比吴家娘子要高一些,不过,那水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背着吴家娘子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戚氏似乎对这一条很感兴趣:“哦?她做了什么呀?” 谭家娘子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人,既然收了戚氏的钱,那就断没有不告知情报的道理,当即就停下了献媚捏肩的动作,凑到戚氏耳旁说道: “水清那丫头,其实早就爬上了舫公子的床,她是吴家娘子的陪嫁丫鬟,吴家娘子虽说脾气不好,但对她总是不曾亏欠的,这丫头吃里扒外,惦记着主子,这可上得台面?吴家娘子这是不知道这事儿,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呀!更别说这丫头外面还有人……这些事可不是乱说的,有人亲眼看见,她经常和马房赵二进房,一去就是两三个时辰,孤男寡女,总不会是进去吟诗作对,下棋打牌吧……” 戚氏听了这些爆料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谭家娘子见财神爷笑了,就也跟着笑起来,戚氏笑了会儿后,才对谭家娘子招了招手,说道: “有件事你替我办好了,我还有赏。” 谭家娘子一听还有赏,那两只眼睛简直就是在放光:“大娘子尽管吩咐。” 戚氏见她这般殷勤,也是笑了。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谭家娘子便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给办好了。” 谭家娘子退下之后,戚氏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孔氏将所有的妾侍都召集在一起,曾经安静平和的相处模式被人彻底打破了,赵姨娘和张姨娘是彻底翻脸,纵然对面坐着也是互不相看的,李姨娘也成为了所有姨娘的公敌,被孤立在最外面。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进门之初,我是如何与你们说的?在府里就要守府里的规矩,你们差不多时候进门,可别跟我说有谁还不知道规矩的。” 几个姨娘对看了两眼,赵姨娘小声的说道: “夫人,原事情也不是我跳起来的,是张姨娘拿了我的环佩,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 张姨娘一听这诬陷之词,顿时怒了:“胡说!明明就是你的丫鬟偷了我的金钗!我都给人赃并获了,你还想狡辩吗?” 赵姨娘也遑论不让,当场反击:“我的丫鬟偷你的金钗?别让人把大牙笑掉了去!你那金钗值几个钱?我的环佩可是相公赏给我的,价值千金!” “哈,价值千金?我告诉你,我去店铺里看了一下,就你那成色的环佩,不过就是一二十两的次货,相公那是敷衍你!反而我的金钗,真金实银,比你那破玩意儿值钱多了。” “你说什么?” 张姨娘的话让赵姨娘彻底怒了,你个小女表砸偷了我的环佩不说,还大言不惭说它不值钱!好么,又多了一条仇怨! 正要开撕,就听一直被她们孤立在最后的李姨娘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 “两位姐姐别吵了,既然东西都已经寻回,那就算了吧。咱们都是一房姐妹,可别为这伤了和气。” “我呸!” 李姨娘一开口,就同时得到了张姨娘和赵姨娘不约而同的唾弃,两人瞪着李姨娘这个喜欢装成小白花的李姨娘,也没客气她,说道: “就你个心机女表,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要真这么高尚,有本事别用香勾引相公呀!说好了一人一天,你凭什么多留相公一晚?”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你什么姿色,颧骨高成那样,我看你将来可是要克夫克子的!” 对于张姨娘和赵姨娘这样不加掩饰的谩骂,李姨娘也怒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哪里不如你们,好歹我也是良家女,不像你们青楼出身,脏的厉害,我还担心相公在你们那儿会不会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呢。” “你说谁有病?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赵姨娘已经开始撩袖子了。 “谁脏的厉害?我还是雏儿的时候,就给相公赎回来了。反而是她,不知所谓的女人,谁知道她在青楼里接了多少客。” “……” 一场混战就这样展开了。 孔氏大喝一声:“住口!全都给我站好!” 不管妾侍们怎么闹腾,但她们毕竟都是妾侍,谁骂了谁,谁打了谁,只要骂回去,打回去就好,可是对于孔氏,她们可不敢得罪,谁让孔氏是正房,又是府里的当家娘子,她一句话可以让她们进来,再说一句话,也同样可以让她们出去,所以,妾侍们之间无论怎么闹都没事,只要别惹着主母就行了。 三个妾侍在孔氏面前排列站好,孔氏呼出一口气,冷面问道: “我且问你,环佩是什么时候丢的?还有你的金钗,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没有的?” 赵姨娘和张姨娘相看两相厌的各自白了一眼,然后赵姨娘率先说道: “就十天前,水清来给我送布料之后,我在镜子前比对,想看看那环佩和布料颜色配不配的,就发现东西没了。然后我就去找,接过,就在这个贱、人的房里找到了。” 张姨娘想争辩,却被孔氏打断:“你呢?你的金钗什么时候丢的?” 张姨娘想了想之后也说道:“也大概是十多天前的晚上,水清带了饭菜来找我喝酒吃饭,吃完了之后,我有些醉,醒来东西就不见了,水清告诉我,就是她,她的婢女曾经在我醉了的时候,来过我这儿,不是她婢女偷得,是谁偷的?我就去找她的婢女理论,东西果真就在她身上!人赃俱获!” 说完之后,张姨娘和赵姨娘又是一阵翻眼,孔氏却听出了其中端倪,转脸又问李姨娘:“你的那香粉是谁给你的?是不是水清?” “……” 李姨娘呐呐的点点头:“水清只说那是胭脂铺里新出来的水粉,没想到相公他,他真的会喜欢。” 孔氏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呵呵,搞了半天,原来关键在这里! 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大房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可是现在一盘问,竟然是水清那个小贱、人!不对,吴氏可不像是能指使出这种花招的人,她没那个脑子,可水清若不是受她指使,那又是受谁指使? 眼睛一眯,脑中已经有了定论。 戚氏! 看来,她是看穿了吴氏之所以找她麻烦,是由于她的唆使,看穿了她是背后的诸事,所以,就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也利用吴氏和水清来打击她! 哈!孔氏冷笑一声,既然要斗,那她就奉陪到底!   ☆、第五十一章 吴氏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戚氏坐在上首微笑的看着她,吴氏借着喝水的机会,低下了头,想用茶水的雾气掩盖自己心虚的目光。 “你我虽同为国公府的孙媳,但大房和二房却始终没什么来往,今日我偶得这金线香茶,便想着同弟妹一聚,邀弟妹前来品茗,弟妹不会嫌我唐突吧?” 吴氏捧着茶杯,勉强对戚氏弯了弯嘴角,喝了一口茶后,便对戚氏说道: “好茶,多谢姐姐。若是没旁的事,我还是先走了。” 也不知道怎的,吴氏从前见戚氏也没觉得这般压力大,纵然以前也常常言语上欺负她,各种显摆,各种优越,却也是做的台面上,可如今这个戚氏,却总是叫人感觉很不安,那双与从前一样爱笑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更多叫人捉摸不透的锋芒。 放下杯子,她就想走,却又被戚氏喊住,吴氏局促回头,却见戚氏淡雅如兰般指着茶水旁的糕点说道: “弟妹也太敷衍,急着回去做什么呢?你我妯娌间还未好好话过家常,旁边这糕点也算是名贵,弟妹尝一尝再走也不迟啊。” 吴氏只好又坐了下来,拿着糕点食不甘味,脑中盘算一圈后,才找到话题说道: “对了,上回大姑娘送了一只金花冠给璐儿,我还没有上门谢谢姐姐呢。” 吴氏对戚氏如今不敢小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花冠,因为她嫁入国公府,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那花冠市价绝不会少于百两,戚氏却容得女儿凭空送出给一个孩子,这份手笔,就绝不是她在府里那蹩脚派头可以做出来的。 所以,吴氏知道戚氏定是这两年在外面定是有所奇遇,才会对她越发不敢小觑了。 “谢什么,不过是些小孩子玩意儿,主要是能让璐儿喜欢,东西就是值得的。” 见吴氏一脸尴尬,戚氏也不打算跟她绕弯子了,轻咳了一声后,便状似无意的说道: “我之前在外生活,不懂得家里的好,直到在外头受了委屈,这才想到回家里来,跟大家一同作伴,不管是过的好也罢,过的不好也罢,总能叫人觉得安心一些,不必担忧会不会有歹人上门喧闹。” “……” 吴氏面色一变,终于还是来了。强颜欢笑的说道:“受,受委屈?姐姐在外受什么委屈了?” 戚氏勾唇一笑:“嗨,委屈不提也罢。只是……”戚氏故意拖长的话音让吴氏不禁坐直了背脊,要紧了牙关,下定决心只要戚氏要指认她,她就打死了不承认,咬死就说不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府里有人竟然对弟妹存了这般险恶之心。” 戚氏话锋一转,让吴氏摸不着头脑了,愣愣的看着戚氏,半晌没有说话,良久后,才呐呐的对说完一句话,就开始喝茶的戚氏说道: “什,什么险恶之心?我怎么听不懂姐姐你说的什么意思?” 戚氏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唉,原这件事也不该告诉弟妹的,只不过,我从前府里就觉得,弟妹人品出众,姿容无双,大智若愚,可却被孔家弟妹那空有小聪明的人压着,替你不值罢了。如今却又听说了那番话,更是觉得弟妹冤枉的很。” 吴氏很快就被戚氏吊起了胃口,端着茶杯饶有兴趣的问道: “哪番话?” 戚氏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兜圈子了,直接说道:“弟妹可知我之前回府是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孔家弟妹心怀不轨,在外头找了人去寻我麻烦,欺负我相公远行,家中没有男人,所以就想欺负我,幸好相公走时在宅子里留了机关,才不至于酿成大祸,我对那帮歹人一番审讯之后……弟妹你猜怎么着?” 吴氏越听,手心里的汗就越多,水清这些天一直上街去找李霸他们,可是一连十多天都找不到人,她就知道那帮人定是栽了,如今听见戚氏说竟然抓住了他们,并且审讯过了,那,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背后之人是谁吗? “怎,怎么着了?” 吴氏的眼神开始转移,目光颤抖,一个劲的灌自己茶喝,却是不敢去看戚氏此刻的眼睛。 戚氏见她如此,也是好笑,说道: “那些歹人供出了主谋。他们说,就是国公府的当家娘子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 吴氏傻眼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戚氏:“他们说是当家娘子指使的?” 戚氏点头:“是啊。虽然自古长幼有序,可是咱们府里却是颠倒过来的,当家娘子是孔家弟妹,我这还会听错吗?就是她!” 吴氏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说道:“哈哈,就是,咱们府里的当家娘子,可不就是她嘛。” 说完这句,吴氏就更加在心里庆幸,外头的人不知道府里的事,只以为她是长房,她就一定是当家娘子了,谁知道竟错有错着,将罪过害到了孔氏身上。 正窃喜之际,却听孔氏又道:“我回来之后就去寻孔家弟妹理论,特地没有告诉她我抓到了歹人,已经问出了幕后,就是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可是,你猜孔家弟妹怎么说的?” 既然知道对方没有怀疑她,吴氏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下来:“怎么说的?” 这回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孔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与孔氏过招,向来只有她俯首称臣的份,可是这一回,却是成功的陷害了一次孔氏,真是太爽了。 “孔家弟妹当然不会承认了。这我早就猜到,可是,我气得是,她竟然把这一切都推到你的身上。” 吴氏一张脸又僵住了,蹙眉说道:“我?她胡说!我怎么会……”吴氏审视的看着戚氏,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一时间竟有些混乱,戚氏这番话到底是说的孔氏,还是说的她,越发云里雾里,不知道真假虚实了。 戚氏见她生气,赶忙安抚,说道:“我当然不会相信是弟妹你啦。我亲口审问出来的结果还能有错?只怪那孔家弟妹实在奸猾,见事迹败露,就将责任推到吴家弟妹身上,想你给她背这个黑锅,想把我当成她的枪使,让我与你决裂争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力,如意算盘打的不要太好。” 吴氏听了这番话之后,也是感同身受,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她那个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弟妹莫气,还有呢。”戚氏缓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孔家弟妹还唆使我去将这件事闹到老太君那里,说让我在老太君面前指证你的恶行,让老太君下令叫舫弟休了你,她还说,等你被休之后,就要扶孙姨娘做上你的位置。姐姐啊。我真是替你心急啊。你想想看,若是你真的被休弃,那璐儿,纤儿,显哥儿还有刚出生的毓姐儿,他们可就由嫡转庶,将来可该怎么办哟。” 吴氏听完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猛地站起,一拍茶桌,怒不可遏道: “这个奸妇!用心之恶毒,简直欺人太甚了!” 戚氏看着吴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只手捏成拳,指尖都掐进了肉里,知道话已经说完,可以开始收尾了。 “唉。我们大房在府里,原本就无甚地位,孔家弟妹欺我也就罢了,我只是气她想一手遮天,竟然连你这个同房嫂子都要打压陷害,人品实在太差,这才气不过,将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到时候孔家弟妹又来寻我的晦气,我们大房底子薄,可经不起她折腾啊。” 吴氏竭力控制着怒火,对戚氏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与孔家那女人的争斗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总是嫉妒我比她能生,哼,想除掉我,没门儿!只不过,有件事,我也要提醒你,如今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我与姓孔的贱、人之间的恩怨,你识相的,就最好别插手,否则,我可是不会对你讲情面的。” 戚氏连连称是:“那是自然,我们大房有什么能力参与呢?我说这么多,也就是想在弟妹手下,图个安乐日子过罢,相公不在家,我们娘儿俩更加不敢瞎搀和什么了。弟妹就请放心吧。”你们就是斗成了乌眼鸡,我也是不会搀和的。戚氏在心里暗想。 吴氏最后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房的院子。 戚氏勾唇一笑,人都说蠢人有一种孤勇,脑子一根筋,只要认定了什么,就会往一个方向拼了命的去轴,吴氏最在乎的就是她嫡妻的身份和她那几个嫡子女,用这些挑拨是最正确不过的了,而她和孔氏之间,原本就因为子嗣不子嗣的事情搞得不愉快过,都憋着气呢,这下,她正好递了根引线,就看吴氏能飞的多高,炸的多远了! 吴氏敢不自量力对她动手,戚氏就敢收拾她!并且借刀杀人,兵不血刃,都无需她亲自动手。吴氏就等着一败涂地吧。而在她背后唆使她动手的孔氏,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就是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揭开了帷幕。   ☆、第五十二章 国公府的暗潮在戚氏的推动之下,变得汹涌起来了。 二房闹得不可开交,大房也得以修生养息,吴氏虽是个蠢人,但她卯足了劲,又是长房嫂子,她拼了面子里子不要,只要能给孔氏添堵的事情,她一一都不会放过,孔氏既要管理府中事宜,又要腾出手来打压莫名像发了疯一样的吴氏,倒叫大房这里,过了一个平安的好年。 正月里,蒋源派人传了一封书信回来,戚氏看过之后,不开心了好几天,原因就是,原本说好了过完年,三个月就回来一趟的蒋源现在正被国公派去驻守粮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因为大房本就没什么亲戚要走,原本说想带蒋梦瑶回戚家看一看戚昀的,可是,戚氏却连一封信都没能送进戚家,更别说送到戚昀手中了,眼看着国公府里迎来送往,二房热闹非凡,大房这里倒是安静许多。 戚氏也不去争,就安安静静的待在大房,和闺女两人度过了一个肃静的新年。 时年三月,蒋舫则由蒋修举荐,正式入了宫,做了一个带刀侍卫,虽然侍卫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但是对于蒋家这种高门大户来说,只要能把子孙弄入宫中,就算是入了朝堂,正式入仕,将来晋升起来总比其他人要快的多。 所以,一时间长房的气焰又压了二房一头,吴氏成天在府里府外显摆,孔氏也只好看看,无可奈何,暗地里却也动了关系,让她爹想方设法在兵部给蒋昭也安排了个小官令,这才将吴氏的气焰稍稍压回去一些。 这样一来,二房的长房和次房都算是入了朝,做了官,手里要管的事情多了很多,就越发不将大房放在眼里了,平日里也不想着礼道,幸好戚氏根本不在乎她们是否礼道自己,最好就是不闻不问,反正她现在也不是从前,需要仰仗她们的鼻息才能过活,她自己有田产,有店铺,自给自足,无需向孔氏伸手要钱度日,所以,孔氏也没法子拿捏她,更别说因为戚氏之前的一番搅合,她和吴氏彻底闹翻,就更加没有空来排挤戚氏了。 纵然平时有些小打小闹的,戚氏也能很快的反击回去,孔氏害怕腹背受敌,也知道戚氏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因此,就暂时歇了对戚氏的攻击,专心的管理府中事宜和防备吴氏给她添乱。 三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蒋梦瑶也长成到了九岁,亭亭玉立,活脱戚氏的翻版模样,只是眸子里比戚氏要多了些精神,多了些果决。 蒋源这三年中,只回来过四回,每一回都只待不到三天就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倒是没听说他在军里建功立业,只是经常传来说,他被老国公安排去做看守马场,看守粮仓这类无关小事,这些消息传入京里,旁的人用这些话来笑话戚氏,戚氏也不作声,坚定的认为,自家相公做的就是军国大事,并不会因此而消沉。 反而将生意越做越红火,除了原本的五家荀芳阁,戚氏另外又开设了四家豪华酒楼,六家客栈,十二家布庄和成衣铺子,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资产,但是国公府大房娘子在外从商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的,孔氏和老太君也专门为了此事找过她,戚氏一一对应,声称自己不过是做些小生意,赚点度日的银钱,若是府里不许,那每月就该当以二房的相同开支给予大房,这件事也曾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君也是气的拍桌,说戚氏狮子大开口,大房总共也就两三个人,竟然要与二房相同待遇,说什么也不肯,并且还要戚氏将手里的生意尽数停下,以保全国公府颜面云云。 戚氏被逼无奈,只好再次告去官府,以家事不和,二房欺人之言上告府尹,因老太君有诰命在身,府尹亲自来府里问讯,按照本朝律法,上在而分房,便不算出府分家,既未分家,那用度自然就是从大府出来,有一房算一房,不管房中人口多少,皆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这个律法压下来,老太君也无话可说,让蒋修想法子给戚氏一个教训,奈何戚氏状告之言,句句珠玑,每一条都是按照本朝律法说事的,蒋修有心从中周旋,却也敌不过府尹张怀德的公事公办。 所以,让戚氏放掉手中田产商铺一事,只好就此作罢,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二房每月有多少开支,这笔数字比较庞大,若是给大房同样的待遇,那可就太冤枉了。 最后,老太君和孔氏商议之后,就放言说,戚氏自甘堕落,沦为商妇,那是她自己的德行偏失,于国公府无关,大府内百般劝谏亦不能叫其悔改,实在是冥顽不灵,就再不管她,连每月二十两的例银都不发了,叫她大房自生自灭去。 原本戚氏就没打算要跟大府里有牵扯,更加不在乎那每月二十两的例银,所以,这个结果算是她求之不得的。只不过这么一闹,安京所有的人家都知道了,蒋家大房被孤立的消息,都在背地里说戚氏不识抬举云云,戚氏听见只当没听见,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但是有些必须的人情往来,她还是要理会,要参与的,总之,戚氏就是打着让你找不错的旗号,行着自己认为可以行的事情。 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反正你们也别想欺负我,我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耗着。 孔家大老爷做六十寿,因为大前年蒋颜正做寿的时候,孔家是集体出动,上门恭贺的,那这一回轮到了孔家老爷,那自然蒋家也要全部出席才对。 老太君让孔氏通知了戚氏,却不与她说细节问题,戚氏也不询问,反正不管是送礼还是人情,她总会参照较高规格来送,府里不带她就算了,到时候若是送的东西档次不同,可别怪她就是了。 蒋梦瑶作为如今大房的二分之一顶梁柱,自然也要陪戚氏一同前往。 三年过去了,孔善入宫做了皇子伴读,孔真也定了亲,定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嫡长子,如今与孔善一同入宫做了伴读,待过两年考了功名,正式入仕之后,就行大礼完婚了。 孔真的性格比前几年要稳重了些,举止也端庄了许多,不过对待蒋梦瑶倒还算礼遇,最起码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蒋梦瑶这‘商妇之女’敬而远之,各方面的礼数还算周全。 蒋梦瑶见她眉宇间多了忧愁,许是这几年府里对她要求的规矩多了,笑容虽然更多,可是说话却是少了很多。 因为在花厅中,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蒋璐瑶和蒋纤瑶,甚至蒋月瑶都有人作伴,都有人说话,蒋梦瑶所到之处,却多事指点,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便就出了花厅,她记得出了这院落,在园子的西南角有一处僻静的池塘,那里甚少有人出没,小时候祁王在那里落过水,孔家都无人知晓,可见那处的确偏远僻静。 蒋梦瑶凭着印象,很快找到了那处,见池塘边有一处突石,今日阳光正好,她若是能坐到突石后头,没有人看见,又可以晒太阳,一举两得。 兴奋的提着裙摆,小跑了过去,可突石后面早就有人了,蒋梦瑶定睛一看,一个俊秀不凡的少年正坐在突石后,看着水面一动不动,脸颊和下巴上似乎挂着泪珠。 这俊美少年,在阳光下白皙的不像个人,就像是画里的神仙那样不沾俗世风尘,呃,看着还有点眼熟…… 祁王! 这天是要下红雨了是吧?竟然让她看见近年来传出的名声越发嚣张跋扈的祁王躲在突石后面哭泣!!! 心中大叫不妙,祁王却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厉眼就扫了过来。 蒋梦瑶下意识的就闭起了眼睛,动作僵硬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故意夸张的叫了两声,说道: “哎呀。沙子吹眼睛里去了。好疼啊。” 这么说就是为了让祁王知道,她眼睛里进沙子了,没看见他躲在那里哭。 闭着眼睛,转过身,蒋梦瑶就想溜走。可没走两步,她就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从指缝间偷看了两眼,宝蓝色的锦缎,镶着金丝银线,布料是绝好的布料,做工也是绝佳的做工,能穿这种衣服的人,也应该是尊贵不凡的。 叹了口气,蒋梦瑶继续捂着眼睛假装:“哎呀,哎呀,好疼啊。” 有些不该看的东西,她绝对不能看就是了,闭着眼睛,两手往旁边摸着,假装自己真的是个瞎子。 “装够了没?” 冷酷的声音果断响起,蒋梦瑶浑身一僵,还想继续假装,眯着眼睛一看,某人的脸色已经接近冰雕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故意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看着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祁王。 这小子今年也该十一岁了,比小时候长高了不少,整个人就像是抽长的柳枝般,稚气俊秀,眉宇间依旧冷的冻人,只不过神情却多了几分内敛,不再每时每刻都表露暴躁就是了。 对他讨好的笑了笑,蒋梦瑶果断的双膝跪地,虔诚跪拜: “参见祁王殿下,民女莽撞,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祁王看着这个毫不敷衍,跪趴在自己脚前的人,不觉蹙起了眉头:“起来。” 蒋梦瑶领命,站起来之后,祁王就又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蒋梦瑶抬眼对上了那黑白分明,似乎比湖水还要清澈的瞳眸,认真无比的说道: “看见什么?民女什么都没看见啊。殿下您是知道的,我,我刚才眼睛里进沙子了。” 祁王蹙眉:“来人,把这满嘴谎话的女子拿下!” “……”亲,你这么暴躁,你妈知道吗?   ☆、第五十三章 当即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了祁王的胳膊,继续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殿下明鉴,民女先前看见你躲在石头后面偷偷哭泣!”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信不信我把它挖出来?” 祁王变的内敛了……这只是蒋梦瑶的臆想,好吧,他还是原汁原味的暴躁。 “信。所以,王爷刚才就是没哭咯。那太好了,既然王爷没哭,那我也什么都没看到,王爷若是无事,民女就先告退了。”再见好走不送,滚蛋儿吧您呐。 祁王依旧拦着她不让她走,蒋梦瑶呼出一口气,继续用好言好语相劝:“王爷,我多时不归,家母定在找我,见不到我,她会心急的。所以……” 祁王一步步逼近,阴沉的表情,沉重的步伐,还有他不断涌出的……鼻血,所有的一切都让蒋梦瑶忘记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 高博走到蒋梦瑶身前两步远,突然身子一软,前倾而下,蒋梦瑶被他砸了个正着,简直快要被吓傻了好不好? 下意识伸出两只手臂去扶他,可是高博像是完全昏死过去了,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喂,不带这么玩儿的,这要是给人看见了,她的名节是小,杀害王爷的罪名那可是不是闹着玩儿的。 “喂,喂。” 捧住他的脸,不住在他脸上拍巴掌,蒋梦瑶都想要哭了,声音都有些发抖。 心里十分纠结,她到底要不要喊人呢?喊人的话,说不定这小子还能抢救一下,可万一抢救不过来,她就成了杀人凶手,可若是不喊,她就此逃走,应该没人知道她曾来过这里。 蒋梦瑶闹速转的飞快,看着高博越流越多的鼻血,蒋梦瑶再也不管不顾,扯嗓子喊了起来: “来人呐,救命啊!来……唔唔唔……” 她不过喊了一声,就觉得背后一暗,有人在后面捂住了她的嘴,蒋梦瑶感觉自己被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捂着嘴往后拖,几个穿着侍卫服的人突然从假山后出现,蒋梦瑶以为看到了救星,可捂着她嘴的人突然说了一句: “他昏倒了,这个女人怎么办?杀了吗?” 蒋梦瑶拼命摇头,从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来,她已经看见有一个人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她就更加奋力挣扎起来,可是身后钳制出她的人太过强大,她挣扎了老半天也没挣脱开来,张大嘴奋力一咬,身后人吃痛就松开了,蒋梦瑶趁机往前面跑去,边跑边喊: “救命啊!来人呐!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唔唔——” 又被抓了回去,这一次那人干脆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气大的都快让她窒息了,小径深处又走出一个带头的侍卫,看见现场,就对所有人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主子说别在这里杀人,把人全都带出去。” 蒋梦瑶身后的杀手问道:“那这个……” “也带走,别让她坏了事。” 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松了,蒋梦瑶连忙不断喘息,感觉后颈一痛,虽然没有晕的感觉,可是她还是很配合的闭起了眼睛。 感觉自己被人扛在了肩上,走了没多会儿,就给抛进了一个封闭的地方,她不敢睁眼,感觉像是坐在车上,车子正在移动。 蒋梦瑶试探的先小小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眯着扫了扫四周,只觉得四周黑的很,根本看不见什么,又睁开了两只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顶上似乎有些什么细微的光芒,经过一段时间适应之后,蒋梦瑶终于隐约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所在,如果她判断没有错误的话,这是一个大木桶! 身下车轱辘还在转,她让自己的身子坐的直一些,一回头,就对上一张鼻子流血的惨白脸,吓了她一跳,想往后躲,可是木桶空间有限,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指,探了探高博的鼻息,觉得虽然微弱,可还是有的。 抽出帕子把他鼻子下的血擦了擦,然后开始拍他的脸,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在他耳边喊道: “喂,喂!醒醒阿喂!” 可是蒋梦瑶把高博的脸几乎都要拍肿了,高博都没有醒过来,蒋梦瑶只好无奈放弃,车轱辘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停住了。 蒋梦瑶立刻闭上眼睛装晕。 只觉得自己又给拖了出去,重重的抛在地上,不一会儿,耳旁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看来高博也给扔了下来。 她听见有人说道: “大哥,就这么把他们扔在这里?” “这是北郊猎场,林子里多的是猛虎野兽,让他死在这里是最好不过了。小孩子贪玩儿,跑到北郊猎场来,不幸被猛兽咬死,又中了蛇毒……” 耳旁一阵车轱辘和马蹄离去的声音之后,蒋梦瑶只觉得周围一片空旷的寂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蒋梦瑶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揉了揉先前被摔在地上撞到的肩膀,左右环顾一圈,发现他们正身处一片苍翠茂密的树林之中,不知东南西北。 回头一看,祁王高博仍旧躺在地上,鼻子上的血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笑,但蒋梦瑶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拖着有些疼痛的身子,跪爬到高博身边,把他的头托起来,开始掐他的人中。 “高博,高博!你醒来啊!再不醒就真的要死啦!” 可是无论她怎么掐,高博就是没有反应,蒋梦瑶想起刚才那帮人临走前说,中蛇毒什么的,那是不是就是说明,高博是中毒了? 中了毒…… 喝水!要喝水! 蒋梦瑶十分吃力的把高博拉了起来,幸好他现在只长了个字,还没开始长肉,她还勉强拖的动他,把她扶着站了起来,让他一只手环过自己的肩膀,然后便开始了艰难的移步。 可是,拖着他走了大概五百多米,林子还是看不到头,蒋梦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双腿一软,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蒋梦瑶只喘了几口气之后,就把高博拖着到了一棵树干下坐好,然后就空身一人往旁边走去。 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看着蒋梦瑶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 过了没多会儿,蒋梦瑶又回来了,她在这西面不远处找到了一条小溪水,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还是飞奔回来,又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高博给拖到了水边。 将他仰躺在地,然后自己趴到溪边喝了一口水,却不咽下,然后来到高博身边,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嘴掰开,嘴对嘴往他嘴里灌水,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来回七八下之后,高博终于有了反应——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梦瑶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诈尸般坐起来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拉着高博往水边凑:“快,快喝水!你中毒了!喝水能排毒!” 高博甩开蒋梦瑶拉他往水边凑的手,对这个女人简直无话可说了。站起来就往林子里走去。 蒋梦瑶看着他蹦跶起来了,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这才松了口气,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比了个中指,又翻了个白眼之后,才与那家伙走了相反的方向。 高博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身后没有人跟着了,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蒋梦瑶的身影,不觉蹙眉四周环望起来,自言自语的怒道: “这个笨蛋!” 话音刚落,就听见林子那头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高博一惊,循着声音飞奔而去。 就见蒋梦瑶抱着一棵树干一动不动,而她面前半丈外有一头黑熊看着她发出兽啸,四周草木为之颤动。 高博想也没想,就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往那黑熊砸去,黑熊颤动着獠牙往高博的方向转来,高博拔腿就跑,黑熊也就此追了过去,蒋梦瑶抱着树干对高博大叫: “你别跑了。熊不吃死的东西,你快躺下,快躺下呀!” 高博怎么可能真的听从蒋梦瑶的吩咐躺下来放弃抵抗呢?而是回头对蒋梦瑶吼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这里是猎场,多的是野兽!不是只有这一头熊的!快跑啊!” 眼看着高博后背,被熊掌拍了一下,高博哪里撑得住,当即就趴了下来,黑熊一声兽啸,震动山林,眼看就要往高博身上扑去,蒋梦瑶大叫着捂住了双眼,可良久之后,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她偷偷的从指缝见往外一看,就见那黑熊头上插着十来支箭,箭箭爆头! 高博捂着胳膊从地上站了起来,四周好些护卫拥了上来,为首那人也是个少年,见到高博就单膝跪下,说道: “王爷,贼人已经全部擒住,按照王爷吩咐,供出了主谋,还等王爷回去发落。” 高博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一边喘息,一边指着躲在树后惊魂不定的蒋梦瑶,说道: “把她送回孔家,别惊动任何人。” 蒋梦瑶被两个侍卫架着来到了高博面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被这么多箭瞬间爆头的黑熊,心胆俱裂,又听见高博冷酷的声音威胁说道: “今日之事,你若敢传出去一个字,它就是你的下场!” 蒋梦瑶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闭着眼睛连连点头,高博见她这般,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在众护卫的簇拥之下,离开了蒋梦瑶面前。 蒋梦瑶又是一身狼狈回到了孔家,那些人把她从侧门送了进去,轻车熟路在孔家穿行,果真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蒋梦瑶稍稍整理了一番形象,却还是狼狈不堪,找到了戚氏,说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塘,好不容易爬上来,等衣服干了才敢出来。 戚氏虽然觉得奇怪,但见女儿脸色惨白,比之上一回还要失魂落魄,二话不说,就和主人家告辞,带着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里戚氏颇为担忧的问道: “闺女,这回你又把谁推河里去了?” “……” 蒋梦瑶看着自家娘亲,无语的笑了。娘,您就不能盼点女儿好吗?   ☆、第五十四章 蒋梦瑶跟戚氏回去之后,也没敢把之前遇到的惊魂一刻告诉戚氏,只是一个人回房间,蒙着被子,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开始,就发了高烧,睡梦中,一直在喊着‘别咬我’之类的话。 戚氏心急如焚,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给她诊治,喂了一剂加一剂药,喝的蒋梦瑶舌头发苦,迷迷糊糊闻见了药味就想吐。 这么折腾了三四天之后,烧是退下去了,可蒋梦瑶就像是去战场上打了好大一场仗般,四肢骨架觉得都快散了,成日蔫蔫儿的,自从出生之后,蒋梦瑶一直是个健康宝宝,就是有点着凉,也很快就好了,从没像这回这般严重,戚氏日夜守着她身边,人也跟着又瘦了好大一圈。 蒋梦瑶看着娘亲这般,心里也不好过,一番休养过后,才恢复了过来。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蒋梦瑶绝口不提。 又过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后,朝廷里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二皇子高清施毒残害胞弟,欲杀人灭口,证据确凿,打入天牢,着刑部严审不怠。 这个消息是蒋修带回府里的,因为老太君和府里的几位女眷曾经与二皇子生母赵淑仪有过几面之缘,蒋修是特地将大家都聚起来,今后无比要远离二皇子一流,生怕遭受有心人的牵连。 “二皇子残害的是哪个胞弟?”蒋梦瑶回来听戚氏说了之后,心中的谜团日渐。 戚氏看着好奇的女儿,心想闺女从前对这些事情从来就没有兴趣,怎的这回这般奇怪,却也没多想,就回道: “就是那个祁王,曾被你推下水的那个,还到咱们家来吃过饭的。众所周知,这个祁王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二皇子生母只是个淑仪,这回被祁王咬住了证据,只怕审过之后,也未必见好了。” “……” 蒋梦瑶听了戚氏的话之后,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她就将前后事情在脑中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天祁王根本没有中毒,因为这也是蒋梦瑶后来才想起来的,祁王那日留下的鼻血,并不如真的血迹那般会凝固,他鼻子里留下的血,在经过从孔家被运到北郊猎场一段路之后,竟然没有丝毫凝结之态,她的手帕一擦也就擦掉了,可是当时她以为他中毒了,心急如焚,竟把这个最常见的现象忽略掉了。 由此可见,那个祁王被绑架之时,根本没有中毒,而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自他们被跑入猎场之后,被黑熊追赶,他的手下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在后面跟踪而来,又如何能那般及时赶到将黑熊射杀,又如何能生擒那四个害人的匪徒呢? 所以思前想后,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诱骗二皇子上钩的局!让二皇子的人以为他真的中毒了,引蛇出洞,抓住了四个人,却只留下一个活口严刑逼供。这其中的事情他如何操作,蒋梦瑶说不清楚,只是和大家一样,听到了这个结果罢了。 也就是说,从祁王假装自己中毒开始,再到被绑架出孔家,再到如今证据确凿,指证二皇子高清,蒋梦瑶懵懂之间,闯入了祁王设计好的局之中…… 想起那三颗手起刀落的人头,她没死,简直可以说是万幸了。 二皇子被贬为庶民,流放西北,永远不得再入京城一步。 这是刑部会审之后的结果,用皇榜张贴出来,又是一个月之后。虽然这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指证二皇子高清有错在先,但朝廷中还是议论纷纷,说圣上对待二皇子太过严苛,而最受非议的,还是祁王,众臣皆说他利用圣宠打压同胞兄弟,一时祁王残暴不仁,不顾手足云云的话接踵而来。 时年初夏,熙春园的牡丹开的正艳,一品国夫人广邀京城各大家夫人小姐齐聚熙春园赏花。 戚氏是蒋国公府大房一脉的嫡妻,而蒋梦瑶则是嫡长女,因此,也在国夫人邀请之列。 蒋梦瑶原不想参加,有那时间,还不如在家里跟虎妞连连摔跤什么的呢,可是戚氏却坚持要她去,可又不说原因,蒋梦瑶也法子,只好去了。 与往常一样,蒋梦瑶虽然肩负着国公府嫡长孙女的头衔,可是人人都知道她有一个不长进的爹和一个沦为商妇的娘,因此纵然她的相貌的确出众,可也抵不过众人一味的排挤。 这也是蒋梦瑶不愿意参加这种虚伪到死聚会的原因,大家本来都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干嘛非要用身份来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当官的就高人一等,从商的就低人一等吗? 既然被孤立排挤,蒋梦瑶也无所谓,只露个面之后,就习惯性的那本书,然后找地方躲起来,到散席再出现。 这回也不例外。蒋梦瑶来了之后才明白了戚氏为什么这般强烈的要她一定参加。原来这什么赏花大会是有名堂的,虽说是一品国夫人号召举办的,可是,幕后推手,却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虽然没有华贵妃受宠,但她出身高贵,是一国之母,地位自然崇高,而她之所以要办这赏花会,主要也就只有那一个原因,皇后与皇上的独子高谦已经快十五岁,却还未议妃,皇上眼里只顾着华贵妃的儿子祁王,对这位皇长子倒是不怎么关注,但即便皇上不关注,皇后总要为自己的儿子多一番打算才行。 于是就有了国夫人号召这一次的赏花会,为的就是让各大家小家,都把适龄的闺女拉出来遛遛,给皇后挑一挑看有没有中意的。 而戚氏,虽然没有指望,女儿能被皇后看中,去做皇长子的妃子,不过,今日前来,却也能打听不少京中事宜,将来到蒋梦瑶议亲之时,对各家也好有个初步了解和参考。 蒋梦瑶走到一棵参天老槐下面,觉得这里比较清凉,周围又没什么人,也算清净,正要坐下,却听见头顶有人喊了一声: “喂。” 抬头一看,就见高谦继续散发他的暖男风采,咧着一口大白牙对她爽朗的笑着。 蒋梦瑶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看出来这个人是谁,正要下跪,却被坐在树上的高谦制止,说道: “别跪了,上来。” “啊?”蒋梦瑶对树上之人瞪大了双眼,就见高谦指了指树干,又说道: “上来呀,我知道你会爬。” “……” 好吧,还以为这厮不记得那件事了,蒋梦瑶左右看看,横竖无人,就把书往腰带里一插,撩高了裙摆,踩着树干就爬了上去。 高谦往旁边坐了坐,给蒋梦瑶腾出一块地方来。蒋梦瑶安全坐下之后,见高谦正笑容晏晏的看着她,也勉强弯起了唇角,对他回以一笑。 “你这个女孩儿真奇怪。明明不想笑,却偏偏要装着笑,可装又装不像,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装。” 蒋梦瑶面对高谦的这个评价,很无语,左思右想,还是没啥好反驳的,于是——又扯着嘴角笑了。 高谦被她的表情逗笑,整个树枝都在晃荡,蒋梦瑶连忙抱紧了树干,说道: “殿下,您别笑了,待会儿树枝断了,咱俩可就掉下去了。” “放心吧,掉不下去。”高谦干脆往后一躺,躺在了枝叶之上,对蒋梦瑶问道: “你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不和她们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蒋梦瑶耸了耸肩,没有说话,高谦也只是问问,这些年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蒋家大房的事情,自然也听说过,她娘从商的事情。 看着她稚气美好的侧颜,高谦鬼使神差的对她说了一句: “你知道吗?我要成亲了。” 蒋梦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我知道。听说了。” 高谦收回了目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看着树叶与树叶间透着光的缝隙失神的说: “我都没见过她们,不知道她们是什么脾气。可是我却要一次娶三个这样的人。” 蒋梦瑶咋舌:“三个?” 高谦闷闷不乐的点头:“是啊。一个正妃,两个侧妃。没准两个侧妃其中一个,还得从你们蒋家挑。” “……” 蒋梦瑶整个人都傻眼了。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不会吧。我不想嫁。” 高谦看着她脸上真挚的嫌弃,不满的撅了撅嘴,然后才故意大幅度坐直了身子,让蒋梦瑶吓得又抱紧了树干,只听他说道: “你放心吧。以我对母后的了解,不会是你的。” 高谦的话说的既隐晦,又直白,让蒋梦瑶一下子就听懂了,放心的呼出一口气来: “哦,那估计就是璐瑶和纤瑶吧。璐瑶与我同岁,纤瑶小一岁,国公府除我之外,只有她们俩是嫡女,若是蒋家有人,那就是她们了,八、九不离十的。” 高谦也似乎比较认同她这个说法:“也许吧。随便是谁了,反正我都不认识……”突然转头,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蒋梦瑶,说道: “喂,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要是愿意,我就跟母妃去提,让她如果要挑蒋家的女儿,就挑你,怎么样?” 蒋梦瑶看着他继续傻眼,当即摇头:“嗯?我不要!你还是挑她们吧。” 高谦失望的看着她,也没过多强求,只说道:“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原本我也是想救你一把,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蒋梦瑶失笑: “救我?一入侯门深似海,你让我跳进你的火坑,还说是救我?别闹了!” 高谦抬手想给她一记爆栗,蒋梦瑶往后一躲,却躲开了,抱着树干,又对高谦露出那种故意讨好,却又丝毫不真挚的笑容来,高谦这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好心没好报。你且想想,如果我母后真的订下了你们蒋家的女儿,可你才是嫡长女,你若是不出嫁,你的妹妹们如何出嫁?而我母后和你家的长辈为了能让两家的亲事快点完成,说不定就要把你这个碍事的嫡长女随便嫁给街面上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到时候,你就是哭着喊着要我娶你做妾,我都不愿意搭理你了。” “……” 蒋梦瑶整个人像是被黑雷劈了一记,无语的看着他,僵坐石化在风中。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五十五章 高谦看着蒋梦瑶被吓到的神情,不禁捧腹笑了起来,蒋梦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高谦见她生气,这才又说道: “放心吧。纵然我母后真的选了你们蒋家的谁,她们还那么小,最多也只是定亲,这两年是成不了亲的。你趁着这两年,让你的母亲,替你找个合心意的人家嫁了,莫要羡慕王侯将相家的富贵繁盛,人一辈子自由自在才是最重要的,找个懂你的,喜欢你的人,纵然是远走天涯,亦能相伴一生。” 蒋梦瑶看着高谦这副样子,心中不觉奇怪,脱口说道: “你怎么说的好像你很不自由一样?你不能出游,不能找自己喜欢的人吗?” 高谦落寞一笑:“自由于我只是一个词语,只是书本见使人畅想的净地,却离我十分遥远,我不能出游,不能挑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不能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 蒋梦瑶听了这些话之后,深吸一口气,对高谦说道:“殿下,有几句话我能直说吗?可能会冒犯你。” 高谦笑着看着这个丫头,说道:“知道会冒犯我还说?说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蒋梦瑶又继续亮出了她的招牌笑容,说道: “其实我觉得吧,你可能真的想多了。你看你虽然是皇长子,可是却不得帝心,到今天都没封王,可是你看祁王,不过六七岁之龄就封了王,圣宠之下,将来这储君的位置怕也是他的了,你就做一个闲散王爷,这样不就要多少自由就有多少自由了吗?” “……” 高谦没有想到,蒋梦瑶的冒犯之言真的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冒犯他! 不过他发现自己却不生气,真的是一丁点的气都生不出来,垂眸想了想之后,才抬起瞳眸,正色对蒋梦瑶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啊?” 蒋梦瑶不解的还想多问,却见高谦一个纵身就从树枝上跳了下去,抬头对仍坐在树枝上的蒋梦瑶说道: “你这番话若是传到其他人耳中,就不仅仅是冒犯了。下回休要再说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高谦便对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头走入了花园小径。 蒋梦瑶在树上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为蒋璐瑶和蒋纤瑶叹了口气。都说做世家贵女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真的要做到这一点,往往要她们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盲婚哑嫁是一条,嫁过去了,就是人家的人,对你好是运气,对你不好是也应当,从小看着蒋家二房的两位叔叔三妻四妾,纳个不停,做他们的女人,真的会幸福吗?又或者说,他们身边,真的有全心全意爱他们的女人吗? 爱情是盲目的,盲目到只要看见对方就觉得满足,不管身处何地都觉得幸福,那样几女共事一夫的事情,她上一世不曾遇过,这一世更加不想尝试,所以,当高谦问她要不要嫁给他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拒绝了。在旁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让她的人生重新翻盘的机会,可是,蒋梦瑶却不可抑制的感觉到了恶心。 正要从树上爬下来,却突见一个身影飞快的踩着树干向上攀爬,一个闪身就越过了她,坐在了先前高谦坐的位置,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蒋梦瑶为之一惊。 定睛一看就更让她惊讶了。 高博正蹙着眉头,冷冷的看着她,蒋梦瑶下意识就想跑,可是一条腿却从旁伸出,拦住了她爬下树干的去路,蒋梦瑶以为他要踢自己,赶紧往后躲去,可是却忘记了背后根本没有东西倚靠,整个人失了重心,就要往后倒去。 一条手臂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重心又拉了回来。四目相对,蒋梦瑶只觉得眼前这张脸……近看也挺好看。 高博放开了手臂,瞪了她一眼后,蒋梦瑶才主动收回了目光,就听高博开声问道: “你和他在树上说了什么?” “嗯?”蒋梦瑶讶异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眼睛眨巴两下,蒋梦瑶问心无愧:“没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还说这么久?”高博一副‘你当我傻’的神情让蒋梦瑶也是看醉了。 不想理他,对于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蒋梦瑶从历险之后就告诫过自己要有多远离多远,否则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看在你那日在水边救过我的份上,我告诫你一句话:离高谦远点,他绝非良人。” 高博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却一字一句的敲在蒋梦瑶的耳膜之上,震动非凡。 他还敢提水边的事,她像个疯子似的把他从那么老远的林子里拖到了水边,又不遗余力的给他灌水,做人工呼吸,可是他倒好,也太沉得住气了,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装了一路,白白的浪费了她的同情心和狭义心,现在回想起来,她还为自己的傻缺擦把汗呢。 当即不顾理智,反唇相讥: “他不是良人,难道你是?在他身边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在你身边就不一定了,什么时候吃东西被人毒死了,睡觉的时候被人割喉了,到了地府,连怎么死的都说不出来。” 高博没有说话,而是瞪着他那双黑白分明,好看到像是开过眼角似的眼睛,对蒋梦瑶似笑非笑。 蒋梦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我不是说我要在你身边,而是假设,假设你懂不懂?我是在拿你作对比,对比你又懂不懂?” 没有正面回答蒋梦瑶的问题,高博像是要她放心般,用比较郑重的口气对蒋梦瑶说了一句: “放心吧。这样的日子,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带你走,好不好?” “……” 高博的那一句‘我带你走’彻底击碎了蒋梦瑶辩驳的心,喂大哥,是不是歪楼了?我在和你说蔡依林,你却跟我谈罗玉凤,脑回路都不在一个档位上,还能不能愉快聊天儿了? 他这一句‘我带你走’到底是几个意思? 见蒋梦瑶呆坐不动,高博也不催促,就那么坐在她身旁,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蒋梦瑶第一次觉得挫败,自己还未宣战,就已经被对方的一句话秒成了渣渣。你要她怎么回答?这个从小暴躁嚣张,到现在的杀人狂魔,一路走来,周围全是冷血的评价,可就是这样一个冷血小王子,突然转了画风,就好比你买的是史努比,可店家给你的是灰太狼一个道理,亲,你这属于货物严重不符,会让人忍不住刷你差评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不仅是差评,还要加投诉啊,有木有! 高博见她始终不说话,便就兀自甩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如来时一般,潇洒如风的翻身下了树,继续走他的高冷路线。 树间一阵凉风吹来,吹醒了蒋梦瑶惊愕的失神,不管来得及来不及,就骨碌碌爬下了树,对着高博离去的方向,比着中指叫道: “同意你妹!” 古代的男女对待感情要不要这么草率,要不要这么直白?尼玛一个两个都像是开了挂似的不要脸,说好的矜持呢?说好的封建呢?说好的门当户对呢? 一天之中,遭遇两次*型性求婚,蒋梦瑶真是醉到了极点,要知道,她今年才九岁啊,九岁啊! 一段插曲过后,蒋梦瑶再不想待在这个让她惊吓了半天的地方,老实回到了前面热闹非凡的各家小姐见面会上。 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嘈杂声传来。 “你这商妇好不要脸,今日来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和小姐,你却是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生的一脸狐媚相,尽做些抛头露面的下、作事,你也好意思出现。” “……” 不堪入耳的谩骂直指戚氏面门,蒋梦瑶挤入人群的时候,就见戚氏从座位上站起来,正要离开,却被那几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拦住了去路,拉拉扯扯,竟然动起了手来。 蒋梦瑶环顾一圈,发现孔氏和吴氏都在一旁,她们同为蒋家妯娌,却无一人对戚氏的困境伸出援手,蒋璐瑶虽面露关切,却是软弱之辈,从小不曾高声说过一句话,蒋纤瑶坐在母亲吴氏身边,也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只见孔氏和身旁一名妇人低语几句之后,那名妇人就也加入了申讨戚氏的行列,充当着振奋士气的角色,一直带领着好几名妇人,将戚氏逼到了桌边,避无可避。总是争辩,却也一口难敌众口,竟被这街边泼妇骂街的行径逼得说不出话来。 蒋梦瑶看着周围这些对戚氏指指点点的人,怒从心生,冲上去,就从背后,抓着一个妇人的高耸发髻,趁她猝不及防之时,就一把把她拖到了地上,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玉酒壶,二话不说,在她头顶三寸外摔了个稀巴烂,碎渣子溅了一地,还发出巨响。 被她掀翻在地的女人吓得抱头尖叫。 蒋梦瑶便不再理她,冲入了先前包围着戚氏的圈子,抓起一条板凳,就对她们挥舞起来,边挥边说: “都给我退后!离我娘远点!” 待所有人都被她吓得退后好几步之后,蒋梦瑶才将板凳抛在地上,用厅中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所谓商,就是买卖,有买有卖才叫商。在座各位有谁敢保证自己没买过东西?既是买过,那便是商妇!既然大家同为商妇,谁又比谁高尚呢?” “你你你,好你个不知礼数的臭丫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本夫人说话?还敢动手?” 先前那个被她拉倒在地的女人捧着自己散落的发髻,对着蒋梦瑶色厉内荏的叫嚣道。 蒋梦瑶一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凳子,趾高气昂的来到了那夫人面前,尽管个头不高,但气势却不弱,只听她无所畏惧的说道: “我就动手了,你想怎么着吧!我告诉你,我姓蒋,我叫蒋梦瑶,我爹叫蒋源,我爷爷叫蒋易,我曾祖叫蒋颜正!我家就住在东门大街,你有本事就来找我,没本事就给我夹着尾巴滚回去!”   ☆、第五十六章 “你,你!” 那夫人发髻歪了一边,要伸手指蒋梦瑶,可一伸手,松散的发髻就捧不住了,狼狈不堪。 那夫人的两个丫鬟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个给那夫人带来了披风,另一个丫鬟便指着蒋梦瑶怒道: “哪里来的小泼妇,我家夫人千金贵体,容你这般无礼?今日若不教训你一回,今后你道我们中丞府好欺负吗?” 和那给中丞夫人递披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要上前去抓蒋梦瑶,她们这般放肆也是受人指使,有主人家撑腰的,毕竟她们是中丞府的奴婢,别府欺负她们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是不加以反击,那今后便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但若是今日扳回一成,倒还好些。 横竖不过是国公府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打就打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最后至多就是送些东西上门安抚罢了,总好过被这臭丫头压制的名声传出去的好。 蒋梦瑶见她们想动粗,却也不怕,可就在那两个丫鬟靠近她的那一秒,一个敏捷的身影就扑了上去,骑坐在其中一个丫鬟的肩膀上,二话不说,就冲着那丫鬟的脸咬了下去。 尖叫声传遍了整个花厅,所有人都愣住了,如果说刚才蒋梦瑶的发飙只是暖场,那么现在这个从外面像野豹子一样冲进来的小丫头那就是正戏啦。 这些夫人小姐从未见过这样凶猛的主仆,主子凶悍,一下子就把人掀翻在地,摔酒壶威胁,这丫头倒好,二话不说,上来就咬,像个疯狗似的,骑在那欲对她家小主人行凶的丫鬟身上,嘴里咬出了血也不放开,直把被她夹在腿下的丫鬟逼得满场暴走,嗷嗷直叫,致使另一个也慌了神,追在她们毫无章法的脚步后面,想要把那野丫头给揪下来。 蒋梦瑶也和大家一样震惊,这虎妞的战斗力简直爆表啊,她在她身上,似乎感受到了野兽的气息,那个被她咬住的丫鬟一路冲撞,撞翻了不少桌椅,最后撞在一盆巨大盆栽上头,虎妞才给树枝刮了下来,只见那丫鬟捂着不住流血的脸颊,嚎啕大哭起来。 另一个婢女想上前去抓虎妞,却被虎妞满嘴是血的样子吓坏了,迟迟不敢向前,最后还是抵不过这个小疯子的煞气,拖着同伴回到了中丞夫人身后。 “来人呐!给我把那个臭丫头抓起来!” 蒋梦瑶和戚氏还未对虎妞的勇猛力度反应过来,忽一听中丞夫人的话,蒋梦瑶就反射神经的喊了出来: “谁敢!她是我们国公府的丫鬟,动她就是动国公府!” 这么一嗓子下去,就是中丞夫人也得掂量掂量了。愤愤的往孔氏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孔氏也是怒不可遏,在这空隙,还回了她一个眼神。 中丞夫人才咬着银牙,转身铩羽而行。 一场好好的赏花会有了这么一个大插曲,众人今天的心情可谓是大不相同的,有看好戏的,有评头论足的,还有指指点点暗自笑话的,总之,百人百态。 幸好国夫人在午后便就离开了,否则蒋梦瑶这回惹下的乱子可就大的没法收拾了,不过,若是国夫人在,这些跳梁小丑也不敢直接去找戚氏的晦气就是了。 这下倒好,国夫人走了,原想趁机欺负欺负戚氏的,没想到却被两个小丫头坏了事,还丢了大大的脸。 “跪下!” 国公府后院,孔氏一拍桌子,对蒋梦瑶和虎妞怒不可遏的喊了一声。 “来人,上家法!” 不等蒋梦瑶和虎妞跪地,孔氏就又喊了这么一句,国公府的众人皆在,却无一人站出来替蒋梦瑶说话,蒋梦瑶立于堂下,却是不跪,蒋璐瑶想上前说一句,却被蒋纤瑶拉住了袖子,也就作罢。 戚氏从旁冷静的说道: “上什么家法?事情因我而起,中丞夫人欺人太甚,口出恶言,阿梦只是保护我不被人欺负了,保住了国公府的颜面,何错之有?偌大的国公府可有一人上前相帮?到底是骨肉亲情,总比一些胳臂肘往外拐的小人要强的多,对亲人遭难漠视不帮的人没错,反而替拯救娘亲的孝女要受刑罚,这是何道理?” 孔氏从未这般与戚氏正面交锋,也决心借今日只是好好的压一压戚氏,冷笑道: “就她还保住了国公府的颜面?在众人面前那般泼辣,这是要断了公府其他姐妹的前程吗?她自己一个作死不算,还要拉整个国公府的名声垫背,我既掌当家权,又是她的长辈,自然有对她刑罚的权利,嫂子若是还想在这国公府中生活,那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规矩是天,谁也越不过它去。” 戚氏冷静自持,不甘示弱: “阿梦坏了哪一条国公府的规矩?国公府规矩说明了不许女儿搭救受困母亲?国公府的规矩教你的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要息事宁人,也要受着?你倒把这条规矩翻出来给我看看,我倒要瞧上一瞧,咱们娘儿俩坏的到底是国公府的规矩,还是你孔家的规矩!” 孔氏被气得发抖,手中的藤条都在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举起藤条就要去抽蒋梦瑶,中间却横插一个戚氏,藤条直指戚氏的脸面,戚氏无所畏惧,就那么等着孔氏动手。 孔氏纵然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对其实动手,毕竟,她是想教训不懂事的孩子,因为她是长辈,纵然被人说出去,也最多担一个严厉的名声,可若是打了戚氏,那性质就不同了。 戚氏是嫂子,伦理地位高于她,她是当家娘子,不是不能动手打她,只是这动手也要有动手的理由,今日是因为她女儿当众救了她,很明显,这一点不足以成为她对戚氏动手的理由。 拼命忍下了心中的愤怒,将藤条交给了一旁的李嬷,避过了戚氏,指着蒋梦瑶身后的虎妞说道: “好一对慈母孝儿,我打不得,留待老太君定夺,可是这贱婢,今天非死不可!给我打!重重的打!打死在这堂下,我要亲眼看着她咽气!” 蒋梦瑶又一次见识到了孔氏这个女人的恶毒,要上前,却见孔氏又抬手指着她,恶狠狠的说道: “一个恶奴犯了错,打死也是活该。旁的人若要救她,可休怪我的家法不长眼睛了!” 几个家丁进来,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根藤条,一个家丁二话不说就把虎妞踢得趴在地上,藤条一下一下的打在虎妞的背上。 蒋梦瑶气极,虽然虎妞咬紧了牙关,始终没有吭一声出来,可是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看着虎妞被他们打死呢。 一鼓作气,蒋梦瑶冲进了疾如雨下的藤条大阵中,二话不说,抓着虎妞就往外跑去。 孔氏没料到这丫头还有这招,当即跺脚怒道: “追!给我追!” 今日若是连着小小丫头都教训不了,那孔氏今后还有何颜面在这国公府中管理众人? 所以,说什么也要把那两个丫头抓到才是。 而另一边,就在高谦和蒋梦瑶分别之后,就去到了熙春园的后院厢房之中,支持这次赏花会的国夫人正坐在另一名妇人的下首处,姿态恭谨。 见高谦进去,国夫人对高谦点头行了礼,为首的那妇人对高谦招了招手,说道: “谦儿快来,我与你姨母选定了几位佳人,你来看看。” 原来那妇人竟是当朝皇后袁氏。国夫人是皇后的亲妹妹。 高谦过去之后,就见国夫人给他递来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宣纸,纸上用兰墨圈了几个名字出来,其中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有一个蒋家的女儿,看着纸上蒋璐瑶的名字,高谦的脑中却想起了蒋梦瑶的笑脸,指着蒋璐瑶的名字对皇后说道: “这个不是蒋家的嫡长孙女吧?自古长幼有序,未免将来遭人诟病,还是挑蒋家的嫡长孙女吧。” 国夫人和皇后对视一眼,由国夫人解释道: “殿下,虽说这位蒋璐瑶并非蒋家的嫡长孙女,可是,却胜似嫡长孙女,蒋国公府早年便已分房,嫡长孙女的确出落在大房之中,可是,蒋家大房早已没落,反而是这二房,却是人丁兴旺,国公爷在边疆又打了胜仗,过些时日便要回朝了,国公已是加一品,封无可封,只会加爵在子孙身上,蒋修马上也要提中书令了,蒋璐瑶是蒋修二房的嫡长孙女,比之毫无建树的大房,却是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了。” 高谦却不以为意,说道:“嫡长孙女就是嫡长孙女,哪里有什么二房的嫡长孙女?母后常教导我要守纲常,娶嫡也算是纲常。” 话题上升到教育问题,国夫人不好插嘴,看了看袁氏,只听袁氏说道: “纲常是要守,但也要知道变通。虽然只是个侧室,但也要从蒋家挑最好的那个,大房的嫡长孙女未必出色,更何况还有一个至今无功无禄的爹,绝非良配。” 国夫人这才又补充道:“对,而且还听说大房的嫡夫人竟然不顾颜面,出外从商,这更是大忌了,殿下要三思啊。” 皇后叹了口气,慈爱的付过高谦的头,说道: “谦儿,你父皇与母后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要守住身心,莫被外力所扰,要知道,这个天下是有能者的天下,有能者便是要坚守,坚守将一切会让自己颓败的外力摒弃在外的心,这样你才能成为人上之人,与你父皇一样,站到九霄之上,龙庭俯瞰。” 高谦深吸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头,又看了一眼蒋璐瑶的名字,幽幽的将一口气叹了出来。 国夫人与皇后对视一眼,便就定下了三个名字。 太傅嫡长女曹婉清为嫡妃,骠骑大将军嫡长女为侧妃,国公府二房嫡长女蒋璐瑶为侧妃。   ☆、第五十七章 话说蒋梦瑶拉着虎妞一路往外跑,却也不是漫无目的跑的,她记得天策府就在长安街的那头,离城门最近的一条主要街道,当时上将军就是为了让子子孙孙牢记步家坚守防线第一的家训,特意避开了官员群居地。 蒋梦瑶她们一路狂奔,尽是在一些小巷子里穿行,蒋家的家丁跟在她们身后,东钻西钻,追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追上那两个小丫头。 蒋梦瑶知道,若是这一回她和虎妞被抓回去,她倒还好,顶多被打一顿板子,可是虎妞就惨了,就算不死肯定也是褪一层皮的。 眼看前面就是天策府,蒋梦瑶顺着石阶而上,天策府大门紧闭,她绝望的狂拍起了大门。 “老夫人救命啊!老夫人!” 良久都没有人应门,蒋梦瑶靠在门扉之上直喘气,蒋家的人也已经追到近前,在石阶下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为首那人说道:“大姑娘,您还是把那贱婢交给我们吧。二夫人要她的命,回头定会再给你买个回来,为了这么个东西玩命,不值得。” 蒋梦瑶翻了个白眼,是再也跑不动了。对虎妞偷偷说道:“你让我休息一会儿,他们上来之后,我就缠住他们,你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先躲起来,等晚上你去荀芳阁后门,我给你盘缠,送你出京。” 虎妞一个劲的摇头,蒋梦瑶扶着门扉站起来,说道:“你不走就死定了,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姓孔的女人想与我娘为难,找不到借口,只好拿你泄愤,是我们拖累了你。” 虎妞还是一个劲的摇头,过来扶住了蒋梦瑶的身子。 蒋家的人走上了石阶,为首那人伸手就要来擒虎妞,蒋梦瑶靠着的那扇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好端端的让她往后摔了个平沙落雁。 门后走出一个面容冷凝的老夫人,头发花白,每次一出场,周身就有一种国际大片的澎湃气势。 蒋梦瑶虽然摔得很痛,但是看见出来那人还是高兴的爬了起来,拉着虎妞,躲到了宁氏的身后。 宁氏回头看了看两个汗流浃背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门前那帮穿着蒋家衣服的下人手里拿着棍棒藤条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看图说话,明白了一切。 “天策府门前岂容宵小进入!滚!” 宁氏一声吼,京城抖三抖! 蒋家众人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路丢盔卸甲,恨不能爹妈多生两条腿的逃走了。 蒋梦瑶从宁氏身后走出,开心的跳了起来。 宁氏见她如此,也不说话,而是默默的前去关门。 蒋梦瑶知道现在不是回蒋家的时机,便跟着宁氏一同进了天策府,宁氏也没说什么。 天策府占地绝对不比国公府要小,可是里面的萧条空旷却是蒋梦瑶难以置信的,安静的吓人,似乎偌大的天策府里,只有宁氏一个人似的,不禁问道: “呃,老夫人,天策府里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啊?” 宁氏走了两步,也没有回头,然后才平静的回道:“府里就我一个,不需要人伺候,全都被我打发走了。” “……” 蒋梦瑶咋舌,这老太太也是够奇怪的了。 宁氏把她们带到了一间堂屋内,屋里比较昏暗,还算有人气,想来宁氏平时就是在这间堂屋里活动较多吧,屋子里有些家具上面都蒙上了红布,只留几样通常用得到的,门前摆放着一张圆桌,离门特别近,也许是为了借点天光,桌上摆着一碗稀粥,一碟子酱紫,还有一双筷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此时正是酉时,如今是初夏,申时过了太阳才会下山,一般人家怎么也得到酉时三刻之后才吃晚饭,可是,现在不过刚刚酉时,宁氏这就打算吃晚饭了? “待会儿天就黑了,早点吃了晚饭,早点歇息,省得点灯。” “……”蒋梦瑶点点头:“哦。老夫人您还有的晚饭多吗?我和虎妞也没吃呢,看情况今晚我们是回不去了,免不了要在这里叨扰一晚了。” 宁氏意外的看了看蒋梦瑶,然后便又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给她和虎妞另外端了两碗粥来,两双筷子分别交到两人手中,蒋梦瑶也不嫌弃,就那么呼噜呼噜喝了起来,虎妞也跟着吃着。 宁氏瞧着这两个丫头像是真的饿了的样子,将桌上那盘仅有的酱菜往她们面前推了推,蒋梦瑶对她笑了笑,算是道谢,然后就继续吃了起来。 心里却对这个老太太充满了敬佩和同情。 天策府的事情,她从前听蒋源说了个大概的,看如今的光景,步擎元在家的时候,肯定老太太都没肯将现实情况告诉步擎元,一个人硬撑着天策府的门面,如今步擎元不在家,她一个人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辞退了奴仆,一人清苦度日,却从未对朝廷说过什么,抱怨过什么,也未曾在外面听见她有任何诉苦的言论。 这样一个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承诺的人,这个世上委实不多了。步擎元恨她害死了他的父亲母亲,可是却忽略了一点,若是没有这个老太太,又何来他步擎元呢?又何来延续步家血脉呢? 吃过了晚饭,宁氏给她们安排在她卧房外的一张软榻上,她们俩都是孩子,软榻很大,因此睡的并不拥挤。蒋梦瑶惦念戚氏,却也知道,戚氏在国公府里暂时是不会有事的,而追赶她们的奴才回去之后,定会说她在天策府,戚氏也会放心。 一夜过后,蒋梦瑶睡了好久才起床,醒来一看,虎妞已经早就起来,睡在里间的宁氏床上也是一片整洁,她自己下了床,梳了头,就走出了房门,见虎妞正在院子里劈柴,就走过去,宁氏端了早饭过来,对她们说道: “来吃早饭。” 虎妞放下了斧头和柴,将手在身上擦了擦,两人就一同进去了。 刚吃了一口,宁氏就问:“今天回去吗?不回去的话,我去买些菜回来。” 蒋梦瑶看着她,愣了半天,然后才咽下了嘴里的粥,说道:“老夫人,我回去没关系,可是虎妞现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您忍心看着她死吗?” 宁氏昨晚已经听蒋梦瑶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也知道虎妞为什么会被追打的原因,此时听蒋梦瑶这么说,也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 “那我去买菜,你们多住些时日。” 蒋梦瑶眼珠子一转,突然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在宁氏身前跪了下来,虎妞见她如此,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夫人,如今能救虎妞的只有您一个了。您大发善心救救她吧。” 宁氏回头看着两个跪地的小丫头,眉头拧起,依旧不苟言笑道:“起来,你们爱住多久住多久便是。” “可是,我们总是躲在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蒋梦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见宁氏不解,于是就趁热打铁的说道: “要不,您收下虎妞吧,做徒弟还是做干孙女,您说了算,虎妞很听话,您让她干什么,她就一定会干什么的,绝对不会和您对着干,她不会说话,跟家不会跟您吵闹,您收下她,就是救了她一命,我与她情同姐妹,您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我也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 原来这丫头在这儿等着她呢。 宁氏的目光往虎妞的身上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丫头骨骼清奇,的确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蒋梦瑶瞧见宁氏对虎妞的审视目光,心道有戏,于是便放下心来,静待宁氏做出决定。 宁氏也是直率人,想了想之后,就据实相告:“我早年叛离了师门,今生今世都不能收徒弟了。” 蒋梦瑶先是一愣,然后心中一喜,对虎妞说道:“不收徒弟就不收徒弟,哪怕把她留下来给您劈劈柴,烧烧火也是她的造化,虎妞,快来拜见老夫人,给老夫人磕三个响头。” 虎妞自然明白蒋梦瑶此举是为了她好,没有犹豫,就对着宁氏磕了三个响头,其实是做宁氏的徒弟还是孙女,蒋梦瑶可不在乎,她只在乎宁氏能收了虎妞,让虎妞有个蒋家不敢惹的靠山,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称呼什么的,反正虎妞也不会叫人,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氏看着一脸得逞的蒋梦瑶,突然有一种错觉,情不自禁的对蒋梦瑶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还真有点你曾祖年轻时的模样。” 宁氏和蒋颜正年岁差不多,都是一个时代的人,所以她对蒋颜正年轻时有所了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了,蒋梦瑶一听宁氏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顿时喜笑颜开,正要道谢,却听宁氏又加了一句: “脸皮一样的厚。” “……” 人艰不拆,别闹。 将虎妞安顿好之后,蒋梦瑶无事一身轻的回到了蒋国公府,门房看见她回来,就立刻撒开了腿往里跑去,蒋梦瑶也不逃避,也不闪躲,直接自己走去了戒律堂,跪在了蒋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孔氏闻讯赶来,不等她开口,蒋梦瑶就说道: “婶母在上,侄女身为蒋家长女,不知礼仪,不能给幼妹,幼弟做表率,坏了府里的规矩,冒犯了婶母,该打,该罚,还请婶母无需顾念私情,惩罚侄女,以儆效尤。” 孔氏看着这个乖乖跪在地上认错的小丫头,只觉得她认错认得太爽快,与她这泼皮性格严重不符,必定有诈! 疑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才发生问道: “那贱婢呢?我告诉你,纵然你把她藏起来,但只要我蒋家想找,就没有找不到的。找到了,一样是个死!” 蒋梦瑶天真无邪的对孔氏笑道:“之女不敢隐瞒婶母,虎妞已经被我赶出了国公府,现在被天策府步老夫人收去,入了天策府的门了。步老夫人说,若是婶母还想拿人,就让咱们府里的老太君亲自带人去拿。” 孔氏蹙眉叫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说宁氏那古怪性格,纵然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可能被人逼迫着做什么事的,就是蒋源和步家的关系,那老太婆也不至于替蒋梦瑶撑腰,替她担责任啊。 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蒋梦瑶说的言之凿凿,又不像是说谎,一时间就连孔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要好了。 左思右想好一会儿之后,孔氏才象征性的打了蒋梦瑶十个手板,先将她放回了大房戚氏身边去了,至于那个贱婢,还是等哪天老太君心情好的时候,她再去提一提,问一问罢,毕竟宁氏是老太君都怕的女人,她真犯不着为了一个该死的贱婢去冒险才是。   ☆、第五十八章 这件鸡飞狗跳的事情,因为有宁氏的插手,所以蒋家这边只能不了了之,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惹出来的事情,若是闹得太大,反而今后不好收场。 夏天过后,蒋颜正就传回家书,说是两个月后回来,自从接到家书的那一刻起,蒋家就开始准备各种迎接事宜。 回想上回蒋颜正回府后做的一系列的整改,孔氏已经按照那种规模提早一步进行调查处理,尤其对府里各处的账目明细一一核对,生怕再出现上回被牵扯出来的那些贪、腐问题,整日忙的是不可开交,再也没有余力去管大房如何了。 十月金秋时节,蒋颜正依旧轻车简行,带着三百精卫就奔了回来。 戚氏和蒋梦瑶站在最后面,蒋梦瑶听见马蹄声的时候,就将头探出去老远,希望自家老爹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蒋颜正的马队自国公府门前停歇,照例蒋颜正一下马就要找吃的,有了上一回的猝不及防,这一回在秦氏和孔氏事先准备之下,没有让蒋颜正等的发飙,直接把他带去了宴席旁。 戚氏在人群中,终于看见一个伟岸的身影自马背上翻下,蒋源一身劲瘦,原来白皙的皮肤也被大漠黄沙掩藏,变得黝黑不少,容貌却依旧俊秀,目光清明的厉害,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剑般,煞气凌人。 戚氏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两行清泪已经流下,人却矜持的站在原地,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她朝思暮想好多年的男人。 蒋梦瑶可没她矜持,等蒋源下马站稳之后,就像只小燕子般飞扑进了蒋源的怀抱,搂住自家老爹的脖子,被蒋源抱着转圈,虽然她已经九岁,马上就十岁了,可是蒋源依旧把她当成三四岁的小娃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中,抱着就不放下了。 抱着女儿走到戚氏身旁,对她伸出另一只手,戚氏伸手交握,一家三口落在众人最后,一同走入了大门。 戚氏给蒋源在大房的小厨房里单独做了一桌菜肴,娘儿俩就那么坐在蒋源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扫下了大半桌的东西。 戚氏在旁给他倒茶润喉,状似无意的问出了一个她最在意的问题: “这回,准备待几天啊?” 蒋源喝了口茶,用他已经有些老茧的手掌握住戚氏的手,轻柔的捏了捏,说道: “边关若无紧要战事,暂时就留在京里了。” 戚氏眼中闪过惊喜:“真的?” 蒋源又拿了一颗馒头,点点头:“真的。国公说,在京里时,让我先入军器监,了解一下运作,将来有机会再提少府。” 对于蒋源的话,戚氏先是愣了好一会儿,呆呆的看着他,直到蒋梦瑶问道: “爹,你这是要当官了吗?” 对于女儿兴奋的询问,蒋源也不吝告知,在她的小脸蛋上掐了一记,说道: “当官有什么稀奇的,你爹将来是要当将军,当元帅的。” 蒋梦瑶对自家老爹的自大很是无语,就连戚氏也失笑出来:“你呀,就这一张嘴厉害。我也不乞求你做将军,做元帅,只要国公愿意带着你,哪怕就是做个小官,没挺好的。” 蒋源嘿嘿一笑,说道:“唉,你们也太不相信我了。这几年我在边关不是白混的,只不过有些功劳现在没有报上来,国公说,先压个几年再报,毕竟我在京里没什么根基,贸然领了大功,反而走不长远。” 戚氏听了称奇:“国公真是这般说的?不论真假,公爷肯爱惜你,我就高兴。” 蒋梦瑶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也不在乎自己是九品芝麻官的女儿,还是一品上将军的女儿。我只想做爹爹的女儿。” 对于妻女的无条件支持,蒋源觉得舒心极了,吃饱了饭,又靠在太师椅上喝茶,蒋梦瑶坐在一旁给他体贴的扇扇子,虽然已是深秋,但是中午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闷热的。 戚氏早就打来了热水,把蒋源的官靴脱了,让他把脚泡在水中,亲自给他擦洗。蒋源看着离别多时的妻女,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愧疚来,摸着蒋梦瑶的头说道: “这些年,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蒋梦瑶和戚氏对视一眼,蒋梦瑶立刻卖乖道:“不不不,我可不苦,苦的是我娘,她经常夜里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爹你回来,可要好好的安慰她呀。” 戚氏没好气的呵斥了一番蒋梦瑶:“胡说什么?我才没哭呢!” 蒋梦瑶又和蒋源对视一眼,父女俩不约而同的做出耸肩的动作,直气得戚氏直跺脚,指着蒋梦瑶说道: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平日里尽欺负我就算了,现在你爹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蒋梦瑶不置可否的吐吐舌,蒋源也像是要响应妻子的号召,佯作正经的点头说道; “是啊,这次我回来,是该好好替这丫头找个能收的住她这无法无天脾性的婆家了。” “……”喂,歪楼了啊! 戚氏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蒋源则看着她姣好的背影傻笑,蒋梦瑶大大叹了口气,摇摇头,作为一个体贴的女儿,最紧要的一条就是:誓死不当电灯泡。 略显夸张的一拍脑门儿,说道: “哎呀,我忘了步老夫人让我送些书册去的事了。你们慢慢聊啊。” 蒋源和戚氏对于女儿的行为表示不解,看着蒋梦瑶飞也似的跑了出去,蒋源无奈的笑了,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依旧是古怪的。 戚氏见他发笑,却是横了他一眼,说道:“这孩子越来越离经叛道,也不知像谁,你回来了可得好好管管她,我是管不住了。也该给她找个婆家了,璐瑶已经被指给大皇子做侧妃了,咱们闺女我也不求高嫁,只希望找个能容忍她的就好。” 蒋源现在看见她就忍不住想傻笑,当然是娘子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是,都听娘子的。咱们不求嫁高门大户,只求对咱闺女好的,让她能够继续这样自由自在的才是最好。” “……” 久别夫妻,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 蒋颜正回朝之后,首先向圣上汇报了边关诸事,并与内阁商议了下一步的边关走向,然后,就是向朝中举荐了六个在战事中有突出表现的将士入朝,其中蒋源和步擎元都被分在军器监,蒋源做监司,步擎元做监理,其余众人皆分在兵部诸所。 军器监丞是左相的小舅子,平日里对下很是严苛,对于被强行分配而来的蒋源和步擎元,虽对他们的背景颇为无奈,但却也未必给他们好脸了。 毕竟整个安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蒋家大房蒋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而步擎元虽是天策府步家的独苗,可生来就是个病秧子,侥幸活了这么多年,还给他活着回来了,奇迹是奇迹,却未必叫人敬佩,毕竟凭这两人的身份,跟着国公后面混了好几年,一朝归来,竟然只是被打发到了这六品的军器监来混日子,可见在外面混的有多差,国公对他们又有多敷衍,如何叫人尊重的起来? 新人进来都是以擦拭库中兵器这一条路开始的,蒋源和步擎元也不例外,被安排到了兵器库中擦洗历来兵器。 这日,祁王高博突降军器监,说是先前佩的宝剑丢失,想再挑一柄随身宝剑,祁王殿下驾临,差点闪瞎了军器监丞的眼,亲自点头哈腰跟随伺候,正巧就看见坐在一旁门边擦拭兵器的蒋源和步擎元。 祁王原本一只脚都跨入了门槛,可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看蒋源,军器监丞正要上前驱赶这两个没有眼头见识的蠢货,却见祁王收回了脚,来到蒋源身前,深深一揖,说道: “不知蒋贤郎在此,小王失礼了。” “……” 蒋源和步擎元对视一眼,军器监丞瞪大了双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突然抽风的祁王殿下。 蒋源也是愣在了当场,还是步擎元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来回礼。可祁王却似乎打算一根神经伤到底般,立时过去扶住了弯腰的蒋源: “蒋贤郎免礼。” “……” 蒋源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看了看军器监丞快要好奇到死的眼神,无奈的笑了起来,对高博说道: “王爷不必多礼,该是我给您请安才是,王爷有礼,请受下官……” 高博却怎的都不肯受礼,扶着蒋源的双臂,倔强的直呼:“蒋贤郎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好不容易把总是想要下跪的蒋源安抚住,只听高博对一旁的军器监丞说道: “蒋贤郎是本王少时导师,军器监难道没有其他可以让他做的事吗?” 军器监丞素来听过,见过的祁王全都是以暴虐的画风席卷而来的,可今日这个祁王……礼贤下士,要不要到这种地步啊? 当即头点如捣蒜:“有有有有。不知蒋监司竟与王爷有此奇缘,下官有眼无珠,怠慢了蒋监司。” 蒋源抓抓后脑,丈二摸不着头脑。祁王接着军器监丞后面的一句一本正经的话,却更加让人找不着北了。 “是有眼不识泰山。” “……” 好吧,王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哈哈哈,谁让您是王爷,您任性,好吧!他一个六品小官儿还能说什么呢。 平白踢了个铁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不好!   ☆、第五十九章 蒋源回家之后,把今天的奇遇告诉给了妻女听,蒋梦瑶第一时间就喝水呛到了,戚氏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埋怨她冒失,蒋梦瑶只有在心里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竖起了中指! 卧槽!你要不要这么高调? 不过,蒋源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会往那么复杂的方面去想就是了,只会以为是祁王脑抽或是今儿心情好。 对于自家老爹的误解,蒋梦瑶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跟他解释,毕竟这件事她就是抛开自己一万个不愿意,祁王那高高在上的帝国最受宠的皇子想娶她这个废柴与商妇之女?呵呵呵,也就想想了。 ‘不受宠’的大皇子想要纳她做妾都没有成功,好不好,何况是这个‘受宠’的? 所以,对于祁王那不合时宜的态度,蒋梦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蒋源和戚氏就更加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了,他们俩的最终想法,都是想找一个不那么富贵,但却对自家闺女好的人家做亲家,很明显,祁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蒋国公回府之后,想广邀亲朋,办一次宴席,府里商议之后,反正国公的寿辰也快到了,干脆就借着寿辰再大办一次好了。 十一月初旬,各家接到了国公府信使的邀约,有些比较亲近和重要的,都是蒋源,蒋舫和蒋昭亲自去邀,十二月大家又一次齐聚国公府。 而上一回蒋国公做寿之时,蒋梦瑶与蒋月瑶一同被分担招呼一些旁支家的小姐,这一回依旧如此,但是,却只有她自己,蒋月瑶已经被分去了蒋纤瑶身边,招呼京城的贵女们了,看着像是高升了好多级。 而那些被蒋梦瑶招呼的旁支小姐,对这位嫡长小姐也有所耳闻,就她们还一个个都对蒋梦瑶爱理不理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愿与商妇之女多说话,一番寒暄过后,她们就各自去找阵营,根本不需要蒋梦瑶招呼了。 上一回寿宴之时,蒋梦瑶与孔真和青雀公主走的颇近,只是这一回,孔真已经嫁人了,嫁给了尚书令家的长子,只是刚嫁过去没几天,尚书令就去世了,孔真一入门就要守三年的孝期,三年之内,不能参加任何喜庆宴会,不见外客。 而青雀公主也忙于正月里的和亲事宜,今日没有前来,南疆王半年前递来和书,承诺年年进贡,永世不犯,但却要以一女换一女,将他膝下最受宠之公主嫁来我朝,再娶一位我朝公主回南疆做王妃,永结秦晋之好。 与南疆的战争延续了近十年都没有完全解决,如今他们主动求和,并承诺进贡,而以一女换一女这也很合情理,我朝便允了,青雀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和亲公主。 虽然她曾拟婚安国公府嫡长孙,可是,两人尚未成亲之时,安国公府嫡长孙就不幸亡故,青雀公主身为帝女,自然不会有人说她是望门寡,可是,不吉利也是真的就是了,纵然不去和亲,在安京也无人再敢主动迎娶了,圣上正在为这事头疼,南疆王就递了求和书与求婚书来,青雀算是赶上了。 想起青雀曾经对爱情美好的憧憬冤枉,蒋梦瑶就觉得很悲伤,身为女子命运不能自控也就算了,可如今别说是期待爱情,就是这背井离乡,安身异地之苦,就够青雀受的了,更别说她所嫁之南疆王,还是一个比她父王年岁都高的中年人。 当年她们还是太小,虽然都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对那遥不可及的愿望心生向往,飞蛾扑火,绚烂到灭亡。 蒋梦瑶凌晨就起床,跟着大部队一起在门外等客人,她所接待的那些旁支小姐们,因为路程较远,所以,来的都比较晚一些,等她好不容易把人领入了府,她们却还对她这个接待的人心存不满,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此时蒋梦瑶的肚子已经很饿,桌上只有两盘糕点,才吃了一块,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一个小丫鬟喊了起来。 “大姑娘,国公爷让您去内间,府里的姑娘公子都在内间呢。” 这小丫鬟是蒋璐瑶身边的,蒋璐瑶算是这个府里对她最好的小辈了,喝了口茶,问道:“去内间干嘛?” 因为蒋璐瑶已经被定为大皇子高谦的侧妃,所以,她是在内间招呼皇家的贵客的,却不知喊她进去干什么。 “奴婢不知,只是国公爷让人把府里的姑娘公子全都叫进去了,大姑娘快去吧,别耽搁了。” “……” 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跟着大姑娘去了内间,发现果真如她所言,蒋家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在,按照辈分在蒋颜正身边排开,另外还有几个皇家的子弟,其中四个皇子坐成了一溜排,高谦为首,二皇子高清被流放了,没来,接着就是三皇子高远,然后就是一脸戾气的祁王,最后坐的是六皇子高铭。 戚氏对蒋梦瑶招招手,蒋梦瑶就去了她身边,坐下之后对戚氏问道: “娘,这是要开会吗?” 戚氏白了她一眼,将食指抵在唇边,叫她噤声。 蒋梦瑶吐了吐舌,看见桌上放着些芦柑,就伸手拿了两个,剥着吃了起来,反正戚氏和她向来都只有坐在最后的,前面那么多人,根本没有人主意她,所以,蒋梦瑶就吃的肆无忌惮起来,蒋颜正说话说的好好的,一家老小也听的好好地,可是他突然话锋一转,指着戚氏的方向说道: “梦丫头,你从进来就吃到现在,有完没完?” 蒋梦瑶突然被点名,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周围蒋家人都一副‘恨不得不认识她’的嫌弃样,而皇子团那里也是浅笑,明笑,偷笑一大堆,只有高博看着她不苟言笑。 见蒋颜正还在看她,蒋梦瑶委屈的对他说了一句实话: “公爷,我肚子饿。” 这可是一句大实话,可是听在蒋家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除了蒋源和蒋颜正,其他人全都是‘这丫头太不识大体’的表情,秦氏对孔氏使了个眼色,孔氏正要上前去斥责一番蒋梦瑶,可是,蒋颜正却又说道: “饿?你没吃早饭啊!” 这番日常的问题,若是在路上碰见了说说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却是蒋家开大会的时候,小的没规矩也就算了,您这个老的怎的也跟着起哄了? 关键,是那个小的,被点名了,被大家笑了还没自觉,竟然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 “没吃!寅时就给拉起来了。” 众:吃吃吃,一顿不吃能咋地?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蒋颜正却一拍桌子,怒目而立,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飙对付这个没规矩,不知轻重的小丫头时,却听他又大跌眼镜的说道: “寅时起来也不能不吃饭啊!” “……” 现场一片冷场。 大家的心情,风中凌乱。 都忘记了,这位爷爷是吃货里的祖宗,行军打仗时,哪怕就是吃树皮,他也要吃到饱的那种类型,蒋梦瑶这回算是对上了爱好,一众无语。 还是蒋源心疼闺女,从自己身边端了两盘子点心,然后也坐到了戚氏她们身旁,没好气的瞪了闺女一眼,佯装要去给这吃货闺女一记爆栗,却也只是做做手势,终究没舍得下手,还主动给她拿了一块点心放手里。 戚氏却在暗地里掐了闺女的大腿一下,蒋梦瑶吃痛,却被蒋源眼明手快捂住了嘴,原本还想继续吃点的她,在看见戚氏又张开的两根铁钳般的手指时,迅速的放下,端正坐好了。 乖乖,这夫妻俩简直就是男女双打冠军,女的掐人,男的捂嘴,配合的天衣无缝,只可怜她夹在中间,成了受气包。 其实蒋颜正把大家召集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蒋璐瑶定了做大皇子侧妃,今后蒋家跟皇家也算是结了亲,大家聚在一起认识一下罢了,别到时候私下里遇见了,还不认识皇家的贵亲长什么样子。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蒋颜正就让家里人给皇子们行过了礼,然后只留下子孙,其余人依旧被打发出去了。 戚氏原本想趁机教育一番女儿,可是,出了门之后,就被仓库房的人喊走了,蒋梦瑶逃过一劫,一转身,就看见蒋璐瑶向她走来,规规矩矩的要跟她行礼,却被蒋梦瑶拉住了。 她虽然还未正式嫁给高谦,可是,她的位分已经定了,这个家里现在除了国公,已经没有人能有资格受她的礼了。 “姐妹们要去东边的观鱼亭看鱼,姐姐一起去吧,大家热闹热闹。”说完这些,蒋璐瑶凑过来对蒋梦瑶又轻声说道:“我让人准备了好多点心,姐姐你没吃早饭,一起去吧。” 蒋梦瑶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排斥和那些名为姐妹,实际上却无甚感情的姑娘们一起去玩,但蒋璐瑶都这么说了,她要再不去,就显得她也太不合群了。更何况,整个家里的小辈中,也就蒋璐瑶会把她看做是亲人,她出言邀约,总不能驳了她的颜面。 就点点头,被欢快的蒋璐瑶拉着一起去了。   ☆、第六十章 国公府的观鱼亭可以说是安京奇景之一了,只不过平日里不对外开放,只有在府里办事之时,才开来供宾客游玩。 蒋梦瑶虽然住在国公府里,但总共也就来过两三回,像是蒋璐瑶和蒋纤瑶她们,反而每个月都会进来就是了,因为她们从六岁那年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外交,经常会邀请一些同级别的官家千金来府小聚,这种女儿外交的习惯本来就是大家默认的,虽然邀请人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但是收到邀请的人家,也还是会让自家孩子盛装出席。 当然啦,像蒋梦瑶这样顶着一个国公府嫡长孙女的头衔,却从未举办过这种聚会的女孩儿也是少数啦,一来戚氏是不愿意让蒋梦瑶过早的接触这些虚伪的事情,二来也是客官原因,纵然戚氏给蒋梦瑶张罗了,真正会来赴宴的人也是极少数就是了。 毕竟蒋家大房的名声在外,有人纵然想要相交,也大都持以观望态度,而就像是一只潜力股,被人观望久了没有动静,也是会叫大不部分人失望就是了。 蒋梦瑶坐在蒋璐瑶身边,蒋纤瑶她们则围在水边给亭下锦鲤喂食,除了蒋家的几个姑娘之外,还有几位受邀而来的官家小姐,一个个全都端庄守礼,笑不露齿。 相较于大咧咧坐在桌子前胡吃海塞的蒋梦瑶,那总有那么些云泥之别的意思。 也是因为有蒋梦瑶在,所以蒋纤瑶她们都不怎么愿意靠近桌子,一边喂鱼,一边对蒋梦瑶的方向说着什么,然后几个姑娘说着说着就笑了。 蒋璐瑶看着这四周美景,突然叹了口气: “唉,再过几年之后,像这样姐妹齐聚一堂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了。” 蒋梦瑶看着蒋璐瑶的样子,惆怅是写在脸上的,又听她说道:“从前的生活多开心啊,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话聊天,纵然有些口角摩擦,可总是一家人,将来你们都不知落到哪里去,我也要守着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一辈子。” 此刻的蒋梦瑶,可以说是内心震撼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年纪只有九岁,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孩儿,会有这般超脱年龄的感慨。 与她相比,自己活的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想着若不是投生在那样的爹娘身边,她的日子怕也不会这般自由自在,可能也是早早就被定了人家,等年龄到了,就送到人家家里去,伺候素未蒙面的相公和公婆一生一世。 咽下了嘴里的糕点,蒋梦瑶对蒋璐瑶安慰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每个人生来命运不同,生活也就不会相同。你……”蒋梦瑶抿唇想了想之后,才对蒋璐瑶弯唇笑道:“大皇子看着脾气挺好,想必对你应该也会很好的。” 蒋璐瑶听了蒋梦瑶的话,落寞的笑了笑:“好又如何?不过是看的国公府的颜面罢了,他又不会真的喜欢我。” 蒋梦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九岁姑娘的话说的无言以对,也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的命运了解的这般透彻。 蒋纤瑶从旁听见了蒋璐瑶的话,也走过来,对蒋璐瑶说道: “姐,你真没用。既然被大皇子选中了,那就好好的努力,争取挤掉另外两个,让大皇子只宠你一个,不就好了。” “……” 蒋梦瑶惊讶的看着蒋纤瑶,你姐姐还没过门,你竟然就已经开始鼓动她干掉正房和另外一个侧房,扶正上位了。你才八岁,情商要不要这么高啊? 见亭子边上的姑娘们也陆续过来,蒋梦瑶就自动拿了两块糕点,把座位让给她们,自己坐到一旁的亭子栏杆上去了。 就听见蒋月瑶也跟着说道: “你看大皇子对咱们公爷的态度,多恭谦,将来只要咱们公爷再多打两回胜仗,说不定璐瑶姐姐就真的可以做上正妃啦。” 蒋梦瑶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姑娘说话,顿时有种九零后赶不上零零后的惆怅感,又听蒋璐瑶话锋一转: “不过,再怎么争,姐姐你也最多能争个王妃吧,再高怕是也争不到了。” 张家千金年纪颇大,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对蒋纤瑶问道:“哟,纤瑶妹妹这话说的,璐瑶妹妹做的可是大皇子的侧妃,怎的在你口中似乎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志向不成?” 蒋纤瑶与这些人也是熟识,得意一笑:“说道。我当然有大志向了。大皇子纵然是大皇子,可他却没有祁王受宠,将来能登顶的必然还是祁王殿下,若是要我选,我一定选祁王不选大皇子,更别说,祁王生的也比大皇子要好看些嘛。” 姑娘们说的闺房话,立刻就引起了众姑娘的调笑,有的说蒋纤瑶不矜持,可是,人人却都对蒋纤瑶说的话表示赞同,在她们眼中有两条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祁王受宠,祁王好看。 蒋璐瑶的风采一下子都被蒋纤瑶这个小丫头给夺去了,却也不在意,拿起茶杯兀自安静的喝起茶来。 观鱼亭外,一个宫廷侍卫般的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精巧的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两盘点心,两盘柑橘,众姑娘们停止了调笑,皆好奇的看着那突兀走入的侍卫。 只见那侍卫来到蒋梦瑶身前,将手里的托盘递到她面前,说道: “大姑娘有礼,大姑娘今日辛苦,还未用过早膳,殿下特命送来,请大姑娘收下。” “……” 亭中一阵寂静,蒋梦瑶也愣住了,蹙眉不解:“殿下?” 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会送东西给她吃的殿下除了祁王那货…… “是大皇子殿下。” “……” 血槽已空,无言以对! 就在蒋梦瑶做了一番强烈的心里搏斗,忽略那石桌旁一堆姑娘们质疑的目光,正准备接受这难以接受的事情时,从水廊那方,又走来一名侍卫,手里无巧不成书,也拿着一只托盘,托盘上也放着两盘糕点,两盘瓜果,只见那侍卫也来到蒋梦瑶的面前,对她说道: “大姑娘有礼,这是祁王殿下派属下送来的糕点,请大姑娘快来吃些,属下好回去复命。” 蒋梦瑶在两个托盘之间回转目光,两个侍卫也相互看了一眼,全都等着蒋梦瑶伸手去接,蒋梦瑶僵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又跑来一个府里装扮的下人柳子,手里还是拿着托盘,来到蒋梦瑶跟前就说道: “大姑娘,这是大娘子让小的送来的,叫您快吃点,今儿午饭早不了。” 蒋梦瑶如获大赦,接过柳子手里的盘儿,然后对两个侍卫说道:“回去谢谢你们家殿下,就说我吃过了,额,上回他们拜托我爹的事,我会抽空跟我爹说的,让他们放心就好。” “……” 两个侍卫张二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原封不动的端着盘子回去了。 蒋梦瑶捧着柳子递来的盘子,在众多姑娘惊讶好奇的目光中勉强笑了笑,蒋纤瑶最是直接,替大家问出了纳闷的心声: “大皇子和祁王殿下能有什么事拜托她爹,犯得着这么殷勤吗?” 众姑娘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大大减少了说话的兴趣。 蒋梦瑶也是受不住压力,咬了一口酥饼之后,就自动自发的端着盘子,和蒋璐瑶告辞之后,就离开了观鱼亭,回到自家大房里去了。 唉,这该死的温柔,一个两个都是想要害死她呀! 晚上,蒋源回到家里,戚氏正在督促蒋梦瑶写字,蒋梦瑶也很无语,看见自家老爹,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放下笔,就扑入了老爹的怀抱,控诉戚氏的恶行。 “爹,大半夜的看都看不见,娘非要我写字,这不存心折腾人嘛。” 戚氏没好气的指了指旁边超一倍的蜡烛,说道:“这么多蜡烛,你还看不见,明儿让刘大夫来替你扎两针,看看是不是生了眼疾。成天让你疯玩儿,没点女孩儿家的样子,你说你今天在花厅里说的都是什么呀?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敢情戚氏还在气她早上在国公面前瞎说话的事情了。毕竟那样的场合是很正经的,可是偏偏却混入了她这么个不正经的人,叫戚氏有心回来好好收拾她,可是在看见她那张漂亮可爱的小脸蛋时,又下不去手,只有用这丫头最讨厌的事情来惩罚她了。 没错,蒋梦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练字! 蒋源将蒋梦瑶从怀里推开,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接过妻子的话头,教育一番女儿,反而对她问道: “大皇子和祁王殿下是怎么回事?” 蒋梦瑶眉心一突突,该来的还是来了。 眼珠一动,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爹你知道吗?” 蒋源无语的看着自家闺女,他在问她话,她倒好,反问回来了。 “我哪儿知道。反正人家总不会是看上你了。皇家的人做事总有他们的理由,大皇子生来谦和,许是在花厅中见国公对你颇为和善,这才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祁王殿下的话……我暂时猜不到他想干嘛,难不成是我在边疆的那些功劳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料定我是个宝,借此机会,来向我押宝来了?” 蒋源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猜测着,蒋梦瑶勉强一笑,点头说道: “是啊,是啊,他们一定都是想巴结你,一定是看出了国公爷对爹你与众不同。” 戚氏对这件传遍府里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听了蒋源的分析之后,也跟着点头: “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了。唉,初听之时,我还以为咱家的闺女桃花运到了呢,想着若真是被皇子们看中了,那好歹要练就一手漂亮的字吧,人都说字如其人,别到时候人看着不错,可字却像狗爬,可就平白叫人瞧不起了。现在不是最好了,省得闺女痛苦,我也烦心。” “……” 喂,这位夫人,你的脑洞开的是不是也太大了些?这人家才送了你女儿一盘糕点,你就已经做好了替人家调、教新媳妇的准备了,敢情这一晚上把她压在这里写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她冤枉不冤枉呀!   ☆、第六十一章 寿宴过后,送糕点风波除了一开始引人猜测之外,当事人并没有再爆出其他花絮,渐渐的大家也就淡忘了,只当是两个皇子恰巧想对公爷表达一下好感,又恰巧都想到同一点上去了。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而身处这误会中心的蒋梦瑶倒还算平静。每天除了被戚氏压着练半个时辰的字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泡在天策府里,跟虎妞一同接受宁氏的训练。 虎妞力气大,骨架大,适合学暴力点的功夫,蒋梦瑶相对纤瘦,所以也就学学轻身的功夫,以后跑起路来,也总能比旁人快一些。 为了让戚氏放心,蒋梦瑶特意求宁氏修书一封去向戚氏说明情况,戚氏这才允许她日日在天策府中泡着。 三年的时间,能让一个小姑娘长成大姑娘,能让戚氏再生出一个儿子来,能让蒋源从军器监的监司做到了少府监丞。 也就是转眼的功夫,蒋梦瑶就十二岁了,出落的娉婷雅致,落落大方,容貌已属一等一的拔尖,府里府外也有好些人注意到了她这不俗的相貌,就连老太君也说过,蒋家这一辈里,蒋梦瑶的容貌算是顶好的。 不过,正如秦氏从前说过的一句话,像她们这种世家女,单单只是长得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会因为你长得好,就平白的把嫡妻的位置空出来给你,大家嫡妻的位置都很忙的,凭的是实力上岗,你这从里到外,要涵养没涵养,要品德没品德,要聪慧没聪慧,要背景没背景,这样的实力如何叫人刮目相看呢? 所以说,蒋梦瑶长得漂亮并不能带动她的桃花,相反的,人家更愿意要一个长相普通,却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有美好背景和前程的姑娘,这样有能耐,不漂亮的嫡妻放在家里也相对安全些。 这就是大众思想。 戚氏从一年前就开始给蒋梦瑶物色各种各样的人家,挑的是心肝脾肺俱伤,也没能给自家闺女挑出个合眼缘的人家来。 跟蒋源商量这些事,蒋源却是不急,他不急戚氏就更急了。 “若是再不定下来,待明年大皇子来迎亲,咱们阿梦就只能凑合着嫁了。” 蒋源却不以为意,说道:“闺女不想嫁,谁也逼不了他。大皇子迎亲来迎便是,总不能为了他迎亲,咱们闺女就随便找一户人家嫁了嘛。” 戚氏对蒋源的这个回答很是无语,可是在相公身上找不到共鸣点,她也不能强求,只好上门求助宁氏,因为闺女这几年几乎都交给宁氏教导,有些话宁氏说了可能比她说的效果还要好一些。 可是,宁氏听完了戚氏的诉苦,也跟着叹了口气,对戚氏感同身受的说道: “嫁娶这种事吧,旁的人急没用,得要她自己想通了才行。你也别来问我,我就一个孙子,今年都二十二了,还没娶亲,我也正想找人诉诉呢。” “……” 戚氏听完这句话之后,就自动擦干了泪水,叹着气铩羽而归了。 蒋梦瑶从外头窜了进来,只见她将长发一股脑儿束在脑后,精致的脸庞上满是笑意,对宁氏翘起了大拇指,说道: “师奶,没看出来,您老有高招,一句话就把我娘给打发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娘越变越唠叨,谁给她逮着,她都能说上大半天,可烦了。” 宁氏虽然对蒋梦瑶称呼的这声‘师奶’很是不待见,可是就和她娘一样,只要看见她这俏丽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来,就是再大的火儿也消了一大半,横了她一眼,回道: “你娘是为你好。不过她算是问错人了。光脚的问了个不穿鞋的,我要是知道怎么解决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嫁娶问题,我重孙儿都会比你大了好不好?我还有那闲工夫跟你们两个小麻雀在这儿混日子?” 蒋梦瑶一咂嘴:“啧!师奶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啊。步叔叔不成亲,你也不能把气撒我身上呀。” 宁氏一提起步擎元就是一阵冷哼,蒋梦瑶见她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心中不免怜惜,其实说起来,宁氏真的是个很可怜,又很可敬的女人。 年轻时背叛师门,嫁给了步老元帅,生下了十个儿子,一朝战死,就剩她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个不听话,成天尽给她惹事的孙子,孙子在家时,把他伺候的像个公子少爷,孙子不在家时,她连一盏油灯都舍不得多点,可是孙子倔强,硬是拖了这么些年都不肯随了老太太的愿,娶一房媳妇回来给步家开枝散叶。 追了上去,蒋梦瑶勾住了宁氏的胳膊,宁氏也不抽出,就那么表面嫌弃内里却十分享受的任她抱着,就听蒋梦瑶在她旁边说道: “师奶,你是不是特想让步叔叔成亲啊?” 宁氏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说道: “去去去,知道什么叫成亲吗?女孩子家没羞没臊,我要是你娘啊,我也急!” 蒋梦瑶吐了吐舌,然后又继续黏上去说道:“师奶你就别埋汰我了,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我有办法让步叔叔答应娶妻生子。” “……” 宁氏停下了脚步,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古灵精怪的蒋梦瑶,半晌没说话,蒋梦瑶嘿嘿一笑: “跟您学了这么长时间的轻功,也没好好报答过你,师奶你行行好,让我报答报答呗。” 宁氏被蒋梦瑶的语气逗笑了,紧绷的脸上瞬间就像是绽放出了花儿般,冰山破裂之后的美景总是惊艳的,尽管这份美景已是夕阳之色,却不碍观赏。 步擎元算是宁氏的心头宝,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一个人,她讨好了半生,亦不能叫他释怀,若是她还年轻,可是她总有死的一天,若是到她死,步擎元都不肯娶妻生子,那步家的血脉香火还是得断,她又有何颜面下到九泉去见步家的列祖列宗呢。 “你有什么法子?若是不成,我可是不会绕过你的啊!挑水砍柴什么的,不许虎妞替你,自己领罚去。” 蒋梦瑶一听,瞪大了双眼,故作震惊之态,然后又恢复了嬉笑,对宁氏说道: “嘿嘿,我的方法保准有效,但是需要您老的竭力配合才行。” “……” 蒋梦瑶在宁氏百般怀疑与不信任的目光中,凑近了宁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正在少府监中整理文书的步擎元突然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吓得旁边的蒋源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怎么?昨儿喝酒着凉了?” 步擎元捏捏鼻子,拍着胸口说道:“开什么玩笑?你步爷我千杯不醉,着什么凉?” 蒋源一脸嫌弃:“我说你着凉,又没说你不是千杯不醉,也不知昨儿是谁喝的扒着人家酒肆的柱子吐人家一地,害我还得留下来帮你洗地。” 步擎元只当没听见,一脸欠揍的对蒋源翻白眼,看的蒋源心中气愤,刚想站起来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却见少府外跑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家丁,蒋源指了指外头,对步擎元说道: “喂,好像是你家的人。” 来人穿的衣服蒋源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衣服的款式,就和国公府的款式一模一样,是蒋梦瑶从府里拿去天策府的,只是把衣服上面绣的‘蒋’字给抠掉了,另外绣了个‘步’字在上面。 步擎元走到门口一看,果真是他家的管家财叔,见他一脸焦急,跑到步擎元身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戚成伤的喊道: “大少爷,您快回去看看吧,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 步擎元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像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难以置信的蹲下来,抓住财叔的双肩,蹙眉冷声问道: “你说什么?哪个老夫人不行了?” 财叔眼泪与口水齐流,喷的步擎元一脸全是:“咱家的老夫人啊!都吐好几口血了。大夫也来看过,说是没救了,让咱们准备后事啦。” “……” 步擎元浑身像是松了一口劲儿般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还是蒋源把他给拉了起来,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啊!” 被蒋源一声骂醒之后,步擎元便发了疯似的失足狂奔,根本忘记了他可以骑马这回事,直接双脚跑了回去,一路走来,还掉了一只鞋。 回到天策府,看见家里仅有的几个下人都在院子里哭,步擎元难以置信的摇头,然后扒开人群,冲入了屋内。 蒋梦瑶哭的双眼红的跟两只核桃似的,见到步擎元进来,就哭的更厉害了。 而反观宁氏,脸色苍白如纸躺在床铺之上,花白的头发尽数披散在枕上,看着憔悴又心酸。 步擎元颤抖着跪了下来,简直是用爬的爬到了宁氏床前,抓着宁氏冰冷的手,就大哭了起来: “老太婆,你快起来啊!你不是很硬朗的吗?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活到八十岁吗?你现在是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蒋梦瑶微微睁开了她那对通红的核桃眼说道: “师奶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说要教我和虎妞内功心法,可是她才刚运气,就吐血了,吐了好多口,加起来都有好几碗了。我吓坏了,当场就给她找来了大夫,可是大夫说……” 蒋梦瑶哭的声泪俱下,叫步擎元更加伤心绝望。 一下子就趴到宁氏身上大哭起来: “你不能死!你还没看我娶妻生子,你还没给我带儿子,你怎么能死呢!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气你,可是,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半点成就都没能拿给你看,我是自责,我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活着看我建功立业,活着看我振兴步家。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呢……” 蒋梦瑶擦干了眼泪,拉了拉步擎元的衣袖,可是步擎元却毫无知觉,趴着继续嚎叫: “奶奶,奶奶,我是你的孙子啊,我是孙子啊!” “喂。”蒋梦瑶又拉了他一下。 步擎元不管不顾,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哭的满脸都是泪痕,今生从未这么狼狈就是了。 “是孙子对不起你啊,奶奶,我是孙子啊,孙子在喊你,你还听得到吗?奶奶,我是孙子啊。” 蒋梦瑶抓了抓额头,对于眼前这个词汇量极其贫乏,只会一口一个‘我是孙子’的人很是无语,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 “师奶还没死呢,只是晕过去了。你别像哭灵似的哭她好不好,晦气啊!” “……” 步擎元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六十二章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昏迷’的宁氏突然轻咳了一声,渐渐转醒,步擎元立刻抹干了眼泪凑上去,关切的喊道: “奶奶,你怎么样?” 宁氏一副出气多过吸气的样子,气若游丝的对步擎元说道:“奶奶不行了,人终有一死,我也不例外,只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一个人的生活,太苦了。” 步擎元摇头,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奶奶,你怎么会死。你还要活着看我成亲,看我生儿子,看我振兴步家啊。” 宁氏摇头:“奶奶……怕是看不到了。” “看得到,看得到。”步擎元像个孩子一般,跪在宁氏床前:“孙儿这就去娶妻,您等着,您一定等着。” 宁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说道:“以前是奶奶不好,娶妻之事须顺应心意,不该强求你的,奶奶知道错了。今后若是你想要娶妻,就去库房里取出聘礼,奶奶心急,都给你准备好了,只可惜,奶奶是看不到咯……” 步擎元悔恨的无以复加,猛烈忏悔起来: “看得到,看得到。是我自己要娶妻的,不是奶奶逼迫的,奶奶你撑住,我这便去张家提亲,奶奶你一定要撑住啊。” 步擎元说着就往外奔去,蒋梦瑶站在门边,看着他从库房取出了几箱宁氏早就准备好的聘礼,招呼了家里仅有的几个下人,匆匆忙忙的往张家下聘去了。 而张家那里原是与步家有过婚约,宁氏代替步擎元下过文定,可是步擎元一直拖着不肯娶妻,无论宁氏怎么逼迫,他就是不肯,所以只得一拖再拖,张家前几日也派人来说了,说若是今年步家再不提亲,与张家的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了。 所以,现在步擎元去提亲,肯定是张家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已经是收过文定之礼的,女儿就已经算是半个步家人了,若是再改嫁其他家,总要落下不少闲话,哪有比嫁给正牌相公要好呀。 宁氏估摸着步擎元已经出门了,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走下床后来到蒋梦瑶身后,也在门边探头看了起来。 蒋梦瑶回头一看宁氏,一老一少,一大一小的脸上全都露出了一副‘成啦’的奸诈表情,蒋梦瑶回身向宁氏骄傲的领功,却被宁氏捏了捏脸蛋儿。 步擎元的效率是惊人的,当天下聘,第二天就要迎娶。 所幸张家为了这事,也早就将闺女的嫁妆一应准备齐全了,一直以来,就是等步家上门提亲罢了,所以步擎元一上门,张家人也怕这个祖宗再反悔,当即就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了,说第二天成亲,就第二天成亲!免得第三天他又后悔,到时候再拖个几年,自家闺女可是蹉跎不起了。 步擎元成亲,宴请的宾客没有多少,步家早就退出朝堂,虽天策府的门庭尚在,却再无人上门,所以除了蒋源夫妇之外,还有几个少府监的同僚,前后加起来,也就只有一桌而已。 蒋梦瑶牵着一岁半的弟弟在地上追球玩儿,这个小圆球可是颇有当年乃父之风的,一笑眼睛一眯,可爱的叫人直想捏他的小脸蛋儿。在家里除了戚氏,小圆球最喜欢的就是蒋梦瑶了,刚学会说话,就常在家里‘姐姐,姐姐’的喊她。 花轿进门,要放鞭炮,戚氏让蒋梦瑶带着弟弟进屋里,等鞭炮放完了才让她们出来。 步擎元的婚礼十分简单,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大家凑在一起吃一顿饭罢了,宁氏也‘支撑’着参加完了整个婚礼。 新婚第一天,早晨步擎元就起来跑到了宁氏的房间,他从前不懂事,错过了很多与祖母相处的时光,所以现在,他真的想尽一切努力陪伴她,照顾她。 可是进房之后却发现宁氏的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屋子里空无一人。 听见后院有声音,步擎元循声而去,就见宁氏正举起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对一旁站立的虎妞教导说道: “力要用对,像这样,记住了吗?” 虎妞点头,宁氏把石头放了下来,正好看见步擎元,宁氏对他笑着招了招手,说道: “你怎的这么早起?第一天可别冷落了你妻子,她初来咱们家,定是很多不便,你且多照应着些。” “……” 步擎元来到宁氏身前,左看右看,都觉得奶奶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脸色红润有光泽,哪里还有昨日那半死不活的死灰状? “奶奶,你……” “你成亲了,今后就是大人了。说话做事都要有自己的分寸,对妻子一定要好,争取多给咱们步家生几个胖小子,就像蒋家那个小胖子一样的。” 宁氏脸上是止不住的开心,困扰她多年的心事一朝得解,虽然解法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但只要是能解决,她就很开心了。真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装病,还要阿梦那个小丫头出谋划策。 步擎元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他可真就是个大傻瓜了!不住后退,掩藏着自己近乎崩溃的心,一个回身,悲愤的喊叫出门去了。 虎妞走到宁氏身边,指指步擎元离去的背影,像是在问宁氏:要不要去追他回来? 宁氏摇头:“用不着。从前是怕他不娶,现在娶了,生米煮成熟饭,他想跑也跑不了了,等气够了,总要回来的。” “……” 蒋梦瑶替宁氏解决了沉疴问题,戚氏就不高兴了。 “你有空帮别人娶亲,你也想想自己该怎么办。明年璐瑶就要嫁了,你若在她之后嫁人,旁人可不知该如何说你了。” 戚氏的唠叨让蒋梦瑶很是无语,两手一摊:“娘,嫁人这种事情是我自己想办法就能嫁的吗?难不成你要我现在去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回来,跟他说我要嫁给他啊?” “你。还敢顶嘴!” 戚氏一眼瞪过来,蒋梦瑶立刻闭嘴,戚氏叹了口气,说道: “上回我倒是听孔夫人向我提起过,孔家嫡孙至今还未婚配,你小时候与孔家姐弟不是玩儿的很好吗,若是他家……” 蒋梦瑶听了母亲的异想天开,决定泼她一盆子冷水: “娘,你说孔喻啊,那个书呆子至今未婚配那是因为孔夫人眼高于顶,你觉得她会想要我这样的儿媳吗?更别说还有一个咱们府里的婶娘,她也不会愿意我嫁到她娘家去的。” “……” 戚氏被堵得哑口无言,不过想想女儿说的也都在道理上,孔家嫡孙之所以至今未婚,主要就是因为孔夫人。 “你说的对是对,但是你别忘了,孔家就因为孔夫人多加挑剔,都退了好几门亲了,如今这安京还有谁家敢和她家定亲?” 蒋梦瑶叹了口气:“娘,她家都退了那么多回亲了,咱还上赶着往上凑,不是犯贱嘛,真让那孔夫人觉得我也是嫁不掉的了。” 戚氏也不想女儿受委屈,她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从前说是说想找一户通情达理的人家,可是,这样的人家哪里有的找,蒋家大房的名声在外,虽然他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钱财也是与日俱增,可是,终究还是担着‘商妇’的名声,出身好一点的人家吧,嫌弃她家铜臭,出身次一点的人家吧,嫌弃她家不清白,这反倒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记得两年前,她曾看中一个蒋源手下的少年,蒋源也觉得还不错,可以考虑,可就是跟人家提了一下,第二天,那人就再不出现了,连仕途都肯放弃,就是不肯娶她女儿,那个时候,戚氏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往后找的好几户人家都是这样,只要跟人家一提娶亲的事,第二天,那户人家就会彻底从安京消失,再让她找不到人就是了,如此三番五次之后,也是把戚氏的傲气给磨的差不多了,心想着,不管好坏,女儿总要嫁人的,她也就不挑了,只要有个人站出来娶了她闺女,其他的也就都能担待了。 “不管怎么样,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孔府!我与孔夫人明天约好了看首饰。” 戚氏不管不顾,对女儿这般下令道。 蒋梦瑶崩溃:“啊?还要亲自送上门去给人家给人家挑啊?” 戚氏一个指钳过来,掐的蒋梦瑶直讨饶:“哎哟哎哟,去,去,一定去,好疼啊,娘。” 得到女儿的承诺,戚氏这才放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明天给我打扮的庄重些,最好别开口,孔夫人问你什么,你只管对她笑,全都由我来替你回答,听到没有!” “……” 蒋梦瑶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家娘亲,揉着自己被掐的有些疼的胳膊,心里在咆哮: 不让她说话,让她扮清纯,扮庄重……娘啊,你这是在骗婚,骗婚懂不懂? 孔夫人要真信了你,把她给娶进了门做孔喻那个书呆子的媳妇儿,那将来后悔起来,可不知要如何收场哦! 更何况,她才十二岁啊,她娘就急着把她嫁出去,然后嫁出去就得生娃,想起从前新闻里那些‘初中生早恋尝禁果’‘十四岁单身妈妈’之类的报道,和她这一比,那些尝禁果,早恋什么的都可以算是小菜一碟了好不好,蒋梦瑶真的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造孽!   ☆、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戚氏果然早早就带着大阵仗来到了蒋梦瑶的房间,不由分说,掀了被子,就把蒋梦瑶给拉了起来,完全不给被告人任何申诉和上诉的机会,用强硬的手段,把蒋梦瑶给押到了梳妆台前,一番雷厉风行的指挥之后,蒋梦瑶终于给梳好了一个单螺髻,以粉色丝带缠绕,配上一根通透无暇的白玉簪,而后再施以薄粉,胭脂,淡妆淡雅,如花如兰。 蒋梦瑶本就生的漂亮,这样一打扮之后,就更加耀眼了,正如戚氏所言,她要是不说话,的确是娉婷毓秀,风神玉骨,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坯子。 戚氏满意的看着镜子里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又给无力抵抗的蒋梦瑶穿上了一袭粉嫩的几乎要冒泡的粉色重叠纱裙,里里外外包裹了十几层纱,穿的蒋梦瑶连吐槽的想法都没有了。 就这样被戚氏带着荀芳阁的商务马车,一路往孔家赶去。 戚氏从商的事情大家是知道的,虽然从心底里对她的堕落嗤之以鼻,但是谁都不可否认,戚氏真的是个做生意的能手,将荀芳阁开的满大街都是,几乎垄断了城内城外夫人小姐们的装饰行头,荀芳阁出品的首饰都被打上了特有的标志,姑娘们都以拥有一两件荀芳阁的珠宝首饰而赶到虚荣,这就是品牌logo的魅力,传播的人多了,想拥有的人也就多了。 戚氏自然不会说,那个在荀芳阁设计出品的珠宝首饰上烙上标志也是自家闺女想出来的主意,起先她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是做到后来却发现,这真的是一项隐形收益,不仅能让大家记住荀芳阁的名字,又能更好的传播出去。 就好像这孔家的夫人一样,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戚氏这个人,但是对她经营的荀芳阁却也有着不成程度的崇拜和稀奇,这不,约了戚氏带上荀芳阁本季新品,前来兵部尚书府就地推销来了。 她的本意是让戚氏来推销珠宝首饰,可是,没想到戚氏却存了一份推销自家闺女的心。 孔夫人一见被打扮成小仙女样的蒋梦瑶,心里就有了数,心中虽然鄙夷,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提这事,蒋梦瑶请安也表现的淡淡的,连戚氏故意往这个话题上带,她都装作没听到,只跟戚氏聊这珠宝首饰的话题。 蒋梦瑶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人家这是摆在脸上的嫌弃啊,切,不要我,我还看不上你家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书呆子呢! 戚氏和孔夫人在一旁聊首饰,蒋梦瑶闲来无聊,就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孔夫人看了她一眼,戚氏瞪了她一眼,蒋梦瑶也装作没看到,端着点心和茶杯,干脆转过了身,兀自吃了起来。 戚氏对嫌弃意思更甚的孔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正要为女儿辩解几句,却听门房跑过来传话: “夫人,相国夫人来了。正在门外下轿呢。” 孔夫人一听,赶忙站了起来,对门房挥手道:“快请,开中门。” “……” 又是一项差别待遇,相国夫人来了,她孔家就开中门迎接,她和她娘刚才可是从西侧门走入的,太势力了。 不过,想虽这么想,但蒋梦瑶也有自知之明,来的毕竟是相国夫人,这种一品夫人,大多都是身怀诰命的,在后院女眷中,就算是肱骨夫人,走到哪里,都是要给七分面的。 她和她娘什么都不是,也不怪人家不尊重了。 相国夫人严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比七十岁高龄的丞相足足笑了三十岁,也是会打扮,使她看起来依旧风韵,就是脸上的粉多了些,胭脂重了些,其他倒是还好。 “听说荀芳阁的掌柜亲自来了孔府,我这也想定制几套头面,就不请自来,追了过来,孔家妹妹可别怪我唐突才是。” 严氏笑靥如花,对孔夫人说道。 孔夫人侧立一旁,一张脸简直要笑出一朵花儿来,殷勤周致的给严氏端茶倒水,做足了小妹的姿态,而戚氏则从刚才就自动的退到了最边上,听闻严氏提及自己之后,才在原地跪了下来,恭敬的行了一个命妇礼。 严氏召她上前,她才弓着身子去了,严氏要看她今日带来的新款首饰,戚氏正要解说,严氏却又提出自己进来染了风寒,不易吹风,要孔夫人给找一处舒氏的花厅,入厅详谈。 孔夫人自不敢怠慢,将严氏和戚氏带去了孔家西苑中一处水榭花园,花园中有一所卷帘客厅,那里周围皆是奇珍异草,芳香扑鼻,周围尽是帘子,私密性也很好。 严氏让身边的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就和孔夫人领着戚氏和一个提着首饰箱的丫鬟进入了厅里。 戚氏临行前叫蒋梦瑶坐在外头的椅子上等她,蒋梦瑶无奈的应声,看着自家娘亲随那两位夫人走了进去。 正蹲在地上看一株开的极其绚烂的花,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蒋梦瑶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容貌倾城,微施粉泽,妆容淡雅的妇人走了进来,赶忙站起来和她行了个礼,蒋梦瑶就又回到了先前戚氏指定的座位上端端正正的坐下了。 对待不认识的人,她还是不介意装一装淑女的。 就见那妇人在蒋梦瑶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立刻就有婢女递茶上前,另一个手中捧着类似于香炉一样的东西,站在一侧。 喝了一口茶后,妇人突然对蒋梦瑶问道: “请问你是蒋家的几姑娘啊?” 蒋梦瑶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见那妇人的确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就嘿嘿一笑,说道: “大姑娘蒋梦瑶。” 一般人听见她的名号就会自动退散了,毕竟蒋家大房也可算是废柴的名动江湖了。 “哦。”那妇人点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蒋家大房与一个商妇生下来的孩子?” “……” 面对这种近乎赤果的剖析,蒋梦瑶直想发飙了,长得倾国倾城有什么用,狗眼看人低的人才是最没有修养的。 只见那妇人抿唇一笑,端的是媚态横生,叫人看了就把持不住,把持不住想骂她,因为她又开口说道: “嗯,看你的反应,应该是了。” “……”生可忍熟不可忍! 蒋梦瑶深吸一口气,对那妇人保持微笑:“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说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说我爹娘的不是,好吗?” 那妇人没想到这姑娘会突然反驳,有些讶异,然后才又笑眯了眼睛,说道: “怎么,你爹娘不好,还不让人说了?” 蒋梦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那妇人正面,无所畏惧的正色说道: “夫人言之差矣。我爹娘在我看来,那是极好的。我娘从商,靠的是白手起家,没有给任何人添任何麻烦,反而因为她的辛勤,让子女家人的生活过的更好,这样一个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反而对这个世上有贡献的女人,哪里不好?” 那妇人也不生气,眉宇间透着股新鲜,竟然真的与蒋梦瑶辩论起来: “女子当做深闺妇,不见世人不面君,但听你那般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那这么说,就是你爹做的不好了,因为他的无能,所以才致使妻子在外抛头露面,那你爹一定是个没有才干的男人。” “夫人说我爹没有才干,那我倒要请教夫人,何为才干?经天纬地之才,奇谋善略之功,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企及,大丈夫立身天地,凭的不是那些虚无缥缈,说都说不清的才干二字,而是要凭自身的坚毅,撑起一方,于上位给下位安泰随和之感,以德服人,于家园给妻女安康顺和之境,美满和睦,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男人,纵然没有任何经天纬地之才,亦能说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真汉子一怒可驰骋沙场,平定天下,但卸甲归来亦可侍弄田地,采菊东篱,这些品德,又岂是夫人口中的一句‘才干’所能概括的?” 轻柔的鼓掌声传开,只见那与蒋梦瑶争辩的妇人眉眼如画,对蒋梦瑶一脸的赞赏,说道: “好利的一张嘴,好透彻的一番见解,我服了!今后再不说你爹娘是无用之辈了。他们很好,只有真正正直的父母,才会教出你这种拥有正直品德的孩子。” 妇人起身,来到蒋梦瑶面前两步远,对她招了招手,蒋梦瑶不解的走过去,就见那妇人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对拇指粗细的白玉镯子,用随身丝帕包好,塞入了蒋梦瑶手中。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说两句话而已,我不要你的东西。” 说着,蒋梦瑶就要把镯子还给这妇人,却被妇人阻拦,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好孩子,收下吧。你今日不收,将来也许会后悔呢。” “……”蒋梦瑶看着这个漂亮是漂亮,可是却十分古怪的妇人,坚持摇头: “无功不受禄,我又不认识你,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那妇人一笑,艳丽无双,却也透着股凄绝:“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只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你收下,戴不戴随你,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你且记住,今后不管身处何种恶劣环境之中,你都要永远保持这一颗正直的心,人只有正直了,才能活的问心无愧,才能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说完这话之后,那妇人又在蒋梦瑶的脸颊上摸了摸,花厅的门再次打开,相国夫人率先走出,来到那妇人身旁,虽未行礼,却是恭谨有度,而随之出来的孔夫人在看见那妇人之后,竟也满脸露出了惊恐,被相国夫人的两名丫鬟扶着才不至于跪地不起。 那妇人又对不明所以的戚氏点了点头,这才端丽转身,由两名丫鬟随行着离去,她离去之后,相国夫人也恭谨的跟随其后,迤逦行去。 蒋梦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镯子,张二摸不着头脑,看着孔夫人一副需要人马上去给她做人工呼吸的模样,心里对那美貌妇人的身份就更加惊疑了。   ☆、第六十四章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戚氏看见蒋梦瑶手里拿着的两只手镯,问道: “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蒋梦瑶把镯子递给了戚氏,指了指马车外,说道: “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给的,她说我要是不收下,以后一定会后悔!” 戚氏接过来看了看,她做珠宝生意多年,对这些东西绝不会看走眼,这玉是上好的和田美玉,以这种白玉最为罕见,大多后天养润而成,价值自不必说,温润腻滑,入手凉,转瞬温,戚氏将镯子凑近了看,只见在内壁之上写着一个‘华’字。 “华……” 戚氏将那字念了出来,蒋梦瑶也凑过去看,果真两只镯子的内壁都用金漆写着一个华字。 “娘,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蒋梦瑶将先前就近看见相国夫人的恭敬说与戚氏听了,戚氏亦位置惊奇,因为她先前站在孔夫人身后,所以,并不能看见为首的相国夫人是什么表情,此时听蒋梦瑶一说,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戚氏想了又想后,回道:“不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言,相国夫人都对她敬畏有嘉的话,那势必是个有来头的,只不知她为何要送你手镯。不过,她既然送了你,也算是一桩奇缘,你且好生收着,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蒋梦瑶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镯子用帕子包好了,放入贴身荷包之中妥善藏之。 心中却在暗自念叨着那个‘华’字。一个惊人的想法窜到她的脑海之中。高博的母亲,似乎就是姓华吧,而她的封号,就是——华贵妃? 那个女人难道是……蒋梦瑶猜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吓得一身冷汗,想推翻这个猜测,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可就透着悬疑了,毕竟她可不觉得自己真的有什么奇特魅力,能够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出手就送她这么土豪的东西。 可如果真是华贵妃,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母女俩各怀心思回到家中,却发现这个时候应该在少府监的蒋源竟然在家里,看见戚氏母女俩后,蒋源就迎上来说道: “我是回来拿佩刀和军服的,六皇子遇刺,宫中各府戒备,估计这几天都要值勤,不能回来了。” “六皇子遇刺?”蒋梦瑶惊讶的问。 她刚才一听说‘六皇子遇刺’这几个字时,脑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张冷冰冰的脸来。上回陷害二皇子的事情不过才过了两年多,难道,这回六皇子遇刺,也是他作为? 对于女儿的失态,蒋源并没有感到太奇怪,点头说道: “是啊。听说六皇子此次遇刺,多番蹊跷,圣上正在严查此事,所以,戒备森严,各府都需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勤。” “……” 蒋梦瑶心上没由来的一紧张,感觉背后又是一层冷汗,戚氏正在给蒋源整理衣服,叮嘱事情,所以并未发觉女儿短暂的不对劲。 “那你自己当心些,不值勤的时候,务必多休息,别老傻乎乎的往前冲,知道吗?” 戚氏对蒋源叮嘱道。 蒋源连连点头,然后就往少府监赶去。 蒋梦瑶也推说自己累了,就怀揣着心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虎妞三年前被她送去天策府之后,她身边就一直没有重新安排丫鬟。 蒋梦瑶在房间里踱步好几个来回之后,还是觉得在房间里待不住,换了身干脆利落的衣服,让院子里的婢子去戚氏那里支应了一声,自己就从国公府旁门出去了。 直奔天策府。 就看到步擎元也是匆匆忙忙的从府里出去,翻身上马,往少府监的方向走去。 蒋梦瑶直接去了宁氏的院子,宁氏正在教虎妞功夫,基本上这两个人都属于武痴的类型,只要一闲下来,两个人铁定就是在院子里教功夫,学功夫。 见蒋梦瑶过来,宁氏就对她招了招手,蒋梦瑶走来之后,她才说道: “去,你也提两桶水去那边站着,你这丫头悟性是有了,可就是自作聪明,总部不肯勤学苦练,要不然你的功夫何至于会不如虎妞?” 蒋梦瑶和虎妞做了个鬼脸,虎妞正一只手顶着巨石,一只脚金鸡独立,看见蒋梦瑶和她做鬼脸,身子竟然丝毫不歪斜,功夫算是练到家了。 蒋梦瑶走到水桶旁边,却是不提,而是蹲下来玩儿起了水,若有所思的对宁氏说道: “师奶,刚才步叔叔回来干嘛呀!” 宁氏见她有心事的样子,也不催促她练功,而是有问必答的说道: “听说六皇子遇刺了。各府戒备。” 蒋梦瑶点点头,脸上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来,这样的蒋梦瑶,宁氏还是第一次见,每回见这丫头都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今日却是不同。 将她叫道一边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好了,别憋着,我能给你办的,不会推辞,不能办的你也别再空想了。” 对于宁氏直白的言辞,蒋梦瑶也决定不隐瞒了,深吸一口气后,狮子大开口: “师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皇宫吗?” “……” 卧槽,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这丫头真是没救了,一天到晚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能。”宁氏回答的也很干脆:“但是不会带你进去。”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宁氏也是直来直往的类型,看穿蒋梦瑶接下来想说的话之后,干脆一口回绝了。 蒋梦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不带,就不带吧。我回去了。” 说完之后,就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往门口走去,宁氏看着她这样,倒像是真的有什么急事非要入宫般,她对这个丫头,从一开始的不排斥,到如今的真心喜欢,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一般疼爱着,看惯了她嬉笑的快乐脸孔,却是再不想看她脸上露出任何忧愁。 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你回来!” “……” 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宫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只是所有地方都静的可怕。树影浮动间似乎隐藏着眸中呼之欲出的凶兽。 蒋梦瑶紧紧抱住宁氏的腰,与她一同踩在这不沾纤尘的琉璃瓦上,往内宫飞跃而去。 蒋梦瑶所有的功夫里,也就只有轻功能够稍微上得了台面,因此,宁氏带着她奔走,倒也不是特别吃力,只需稍稍提携一番气力也就行了。 御花园里走来几队巡逻的侍卫兵,宁氏将蒋梦瑶压低,紧贴着琉璃瓦的冰凉之上,蒋梦瑶屏住呼吸,等下面的侍卫队远行之后,才稍稍探出脑袋。 宁氏将她带到一处宫殿上方,指着下面说道: “这里就是祁王的宫殿,他虽封王,却没有在外开府,许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原因,因此还住在宫里。” 蒋梦瑶探头看了看,宁氏见她如此,十分不解: “丫头,你老实跟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蒋梦瑶垂眸想了想后,抬头对戚氏反问道: “那师奶你为什么老爱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回家?破柜子,破床,破……” 宁氏脸色一黑,右眉一挑,说道:“……下去吧。” 蒋梦瑶满意的点点头,像是再说宁氏孺子可教,本来嘛,人活在世,谁都有点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你要把我问清楚,那我当然也要把你问清楚了,到时候,两相揭露,全都斑驳不堪,两败俱伤何必呢。 “自己小心点,被人抓住了,我可不会救你的。” 宁氏虽然嘴里这么说,可是目光却已经开始为蒋梦瑶搜寻四周的危险了。 蒋梦瑶点头:“我就下去看看,看不到他的话,我立刻就上来。我的功夫虽然比不过虎妞,但是躲一躲人还是可以的,放心吧。” 蒋梦瑶跳下了宫殿,脚步轻的就像一只猫一样。 偌大的院子里竟然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宁氏说,高博就住在最东首的主殿之中,殿外也是空无一人,蒋梦瑶走过去,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突然头顶和脚下全都铃声大作,吓了她一跳。 只见从殿内房梁上,从天而降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每人手中都有一把剑,剑锋直指她的咽喉。 咽了下口水,虽然这些打扮的像是阿拉伯妇女一般的人很可笑,但他们手里的剑却不是开玩笑的。 高博就是高博,原以为他的宫殿是皇宫里的风气标兵,夜不闭户,连守卫都撤掉,足以证明他心中无鬼,可谁知,他的鬼都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高博穿着一身中衣自殿内走出,身旁各有两名举着烛火的黑衣侍卫,他这殿里藏龙卧虎,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人敢来闯空门了,设置的机关也久未响动,没想到今晚倒是来了。 在看见举手投降,被十几柄剑锋逼得靠在门扉上无奈的蒋梦瑶时,高博的脑子几乎有那么一会儿是不够用的。眉头蹙的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话锋冷的冻死人: “谁带你进来的?”   ☆、第六十五章 斥退了侍卫,高博把蒋梦瑶带到了内殿,蒋梦瑶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惊叹,高博已经恢复了冷静,走到一处灯火前亲自打响火折子点亮了几盏灯,看着殿中的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蒋梦瑶这才看向高博嘿嘿一笑。 将火折子放在一边,高博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冷道: “说吧,谁带你进来的?” 蒋梦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故作乡巴佬的样子,指着他宫里的东西问东问西: “以前一直听人家宫里怎么怎么漂亮,我都不信,哇,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东西要是再过个几百年几千年,不知道要卖多少钱呀!” 高博对她翻了个白眼,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 “干嘛要几百几年前以后,这些东西,现在就是价值连城的。” 蒋梦瑶夸张的吸气:“那几百年几千年以后,岂不是价值连国?” “……” 高博不想与她继续探讨这种白痴问题,兀自倒了一杯茶,蒋梦瑶走过去,以为他会递给她喝,没想到他端起来直接往自己嘴里送去,都抬起来准备去接的手愤愤收回,往高博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伸手拿茶壶,准备自己动手。 谁料高博却说:“用这个杯子喝吧。” 蒋梦瑶嫌弃:“你好意思吗?把自己喝过的杯子给人家喝。” 高博看着她,又把举起的杯子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我喝过的杯子,没毒,其他的,不敢保证。” “……” 蒋梦瑶见他不像是说笑,看着茶托上剩余的金漆杯子,还是没敢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残念的收回了手。 高博将自己的杯子倒好了茶,放到蒋梦瑶面前,问道:“说吧,你找我干嘛?” 他可不会真的以为这丫头是来皇宫一夜游的,还不偏不倚,游到了他的宫殿。 蒋梦瑶埋头,从自己贴身荷包里取出了那两只镯子,递给高博,高博不解的看了看,然后才拿起一只对蒋梦瑶扬了扬眉,问道: “这怎么在你那儿?” 蒋梦瑶见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又一次确定问道: “你认识这东西?” “认识。”高博很淡定:“我娘的。可怎么会在你那里?”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那里,不是,你娘几个意思?好端端的把这两只镯子送给我干什么呢?” “她送给你?”高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镯子,确定无误后,才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蒋梦瑶深吸一口气,白天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高博,高博听后,只是点点头,淡定自若的说道: “哦,那既然是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蒋梦瑶义正言辞的说道:“无功不受禄,也不知道你娘想干嘛,我怎么能收呢。” 高博也不甘示弱:“我也不知道她想干嘛,既然是她送给你的,那你找她问去啊,送来给我又是什么意思?” “……” 蒋梦瑶看着高博语塞,喂,你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呀! 将东西又拿了回来,说道:“你娘住在哪里呀?” “在离我这儿三里开外的淑华殿。”高博毫不吝啬的指明了方向,却让蒋梦瑶咋舌: “三里?你怎么跟你娘住那么远啊?” 高博对于蒋梦瑶的十万个为什么,也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耐心,说道:“除了皇后的孩子,其他妃嫔所生之子都不会养在妃嫔身边的,所以说,除了大皇子高谦,我们其他人都是在远离亲母的承嗣殿长大的。每年也只有逢宫中大宴,才有机会得见,一年不过三四回。” “三四回?”蒋梦瑶吃惊的重复高博的话,惹得高博冷笑,不禁又问:“可是你这么受宠,难道也不能吗?” 高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回道:“规矩就是规矩,与受宠不受宠没有任何关系。” 蒋梦瑶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又叹了口气:“唉,人都羡慕天家富贵,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身为皇子,原本就不可能像普通孩子一般得到父爱,如今就连母爱都不能得到,这样的骨肉分离,虽不及生离死别,但整日都在这思念亲情的日子里渡过又有几分快乐呢。 “我今日听我爹说,六皇子遇刺了。这事儿……跟你有关吗?” 蒋梦瑶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件事兹事体大,想来高博也不会告诉她实话才是。 “有啊。就是我派人干的。” “……” 大哥,你这么坦白,让她很为难的。 蒋梦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高博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的样子,心中有些急躁,脱口说道: “六皇子才多大,十岁吧?他那么小,你怎么能派人刺杀他呢?” 高博与她对视,眼中尽是疏淡,目光不偏不倚,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小?你知道我第一次被人下毒是几岁吗?” 蒋梦瑶愣住了,没想到高博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给她。 “一岁还不到的时候,就有乳母亲自吃毒,用带着毒的奶水喂我!若不是我娘发现及时,毒素甚微,我早在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与那乳母又有什么仇怨,可是她却愿意损自身来害我,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不害我,我害你,我不害你,他害你,永远都害不完的。” 蒋梦瑶争辩:“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心安理得害他的理由啊。” 高博深吸一口气,像是耐着性子在跟蒋梦瑶说话:“我若不害他,自有旁人害他,我害他,只是让他受伤,可是旁人害他,却是会要了他的命!你不身在其中,又怎知我是害他,还是救他呢?” “你。”蒋梦瑶今天算是遇到个能言善辩的了,只觉得这个人真是三观不正的厉害,小时候只觉得他暴躁,有心计,可是长大之后,却越来越轻贱人命,罔顾手足。 “你怎么能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呢?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 蒋梦瑶叹了口气,往殿外走去,高博也不留她,而是将她送出殿外,然后盯着她,直到殿门关起。 宁氏等了半天,终于瞧见她出来了,似乎带着怒容,她来不及问她怎么回事,就一个飞身,跃下了屋脊,抓着蒋梦瑶的胳膊,说道: “快走,那边巡逻的又来了。” 蒋梦瑶这才转头又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的殿门,跟着宁氏又飞上了屋脊,隐身而去。 高博站在门后,看着她们离去,这才回到殿中,看着她先前坐着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这小丫头似乎是有点开窍了。 回到床铺之上,高博左右翻了几回身,还是睡不着,从藏在床头的暗格之中取出一只小匣子,打开之后,将匣子里一只金光闪闪的镶宝石花冠取了出来,这才躺下,将花冠举得高高的,看了一会儿后,才将之捧在心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带着那丫头的倩影记忆,沉沉睡了过去。 蒋梦瑶跟宁氏去了一趟皇宫,这么晚,蒋家自然是回不去了,还好宁氏早就让虎妞去给戚氏递了个消息,说是蒋梦瑶今晚睡在天策府。 蒋梦瑶回到她在天策府的房间,虎妞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自动的往里床让了让,把自己捂热的地方腾出来给蒋梦瑶睡,蒋梦瑶躺下之后,还是睡不着,虎妞也不会安慰她,就一直睁着眼睛陪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大半夜,才双双睡去。 第二天一早,蔫头耷脑的回答了蒋家。戚氏和小圆球正在吃早饭,看见她回来,戚氏放下正在喂早饭的碗勺,走过去将她上下看了看,没觉得哪里不对,才拉着她去吃早饭,给蒋梦瑶盛了一碗粥,正好喝,就见蒋源从院外急匆匆的回来了。 戚氏又迎上去:“相公,不是说要值勤好多天吗?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蒋源把身上的软甲除下,对戚氏说道:“哦,六皇子遇刺一事已经查明了,宫里撤了守卫,我就回来了呗。” 蒋梦瑶把粥碗放下,对蒋源问道:“爹,已经查明了吗?幕后是谁指使的?” 蒋源拿了一颗馒头,随口答道:“查明了,是另一个皇子派人下的手,此时圣上正在审问,大概不用多久就能昭告出来吧。” 蒋梦瑶紧张的站了起来,急躁的问道:“另一个皇子?怎么查到是另一个皇子做的?有证据吗?有证人吗?” 这个高博,她就说让他别搞这些花花肠子,现在好了,不过一个晚上,就给人肉了出来,这回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吧。 “……” 蒋梦瑶的行为不仅让蒋源感到了奇怪,就连戚氏也跟着不解:“阿梦,你怎么了?” 失魂落魄额坐了下来,摇摇头,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她说什么就能有所改变和缓和的,高博既然已经被查了出来,那这件事就肯定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心中暗想,如果高博也和二皇子一般背叛流放的话,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唉,三皇子这回算是彻底栽了!这也是报应,你说他好端端的派人刺杀自己的弟弟干什么呀!纵然他们俩母妃近来不睦,可也不用做的这么绝,也断了自己的退路,真是不理智啊。” “……啊?” 蒋梦瑶又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惊疑助词。 “爹,这幕后凶手是……三皇子啊?” 高博是五皇子,那就是说,不是他? 蒋源咬了两口馒头,点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谁?三皇子的母族近来与六皇子的母族有所争执,想来这三皇子也是想孤注一掷了,只是手段不太高明就是了,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 蒋梦瑶又埋头喝粥了。 心里对高博的佩服又更胜一层楼了。 本来以为他只是对弟弟心狠手辣,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他了,他这是想一箭双雕,借刀杀人啊! 替三皇子点蜡。   ☆、第六十六章 原本以为高博只是想刺杀了一下六皇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后招,硬是把三皇子也给拉下了水,呃,不对,是把三皇子拉下来垫背,他倒拍拍屁股,啥事儿没有的潇洒走一回了。 跟他以身做铒搞掉二皇子那回的情况不一样,这回进行了技术升级,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藏身幕后,把六皇子推出去,栽赃三皇子,兵不血刃就成功一箭双雕。 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后,皇榜又一次张贴出来,据刑部各部调查之后,证据确凿,定罪三皇子,圣上亲自下旨用刑,说其行迹恶劣,杖责五十大板,并祸及母妃,打入冷宫,三皇子幽禁极乐宫。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五个皇子就折了两个,自有暗潮涌动,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祁王高博,所有人都在说,估计下一个就该轮到皇长子高谦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虽然表面上证据确凿,可是,文武百官却也不是傻瓜,皇子的罪,纵然滔天,亦只有皇上一人能够定夺,若是皇上但凡有相救之心,二三皇子又何苦落得如今的下场呢,而圣上这么做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必定是为了他最疼爱的祁王殿下在铲除后患,因为圣上自知祁王并不是嫡子嫡孙,纵然偏爱,强行将帝位传于他,将来也必有卫道士站出来说他长幼不分,嫡庶不明,到时候,祁王殿下名不正,则言不顺,根基不稳,如何平定天下呢。 圣上的苦心,群臣都看在眼中,虽然心中都为二三皇子感到不平,但毕竟那都是天家自己的事情,旁的人管不了,也反驳不了,只是暗地里都已经心明如镜,将来的储君会是哪一位。 祁王当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安,因为以祁王一贯的暴虐作风,预示着他将来必定不会是一个仁爱臣民的皇帝,说不定,登基之日,便是他们这群老臣更替之时,一时竟也人心惶惶起来。 但是,圣上却依旧不表明真实态度,既不册封祁王为储君,又不加掩饰的偏袒,使众人置身云端,不明所以。但是反对祁王,声讨祁王的声音,却也是越来越烈就是了。 蒋梦瑶自从那日自宫里回来之后,就总是恹恹的,只有蒋源回来讲外头的事的时候,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听一听。 这日,她正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戚氏就走了进院子里来,脸色并不太好,对蒋梦瑶说: “去换身衣服,老太君召你过去。” 蒋梦瑶蹙眉不解:“哈?老太君叫我?叫我干啥?” 戚氏没有说话,只是催促蒋梦瑶去换衣服,蒋梦瑶见自家娘亲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之后,就跟着戚氏去了老太君的院子里。 一去之后,蒋梦瑶吓了一跳,发现老太君院子里热闹的很,孔氏,吴氏,外带几房妾侍竟然全都在这里,另外还有几个衣着普通的妇人坐在客座席上,她们的共同点就是,身后都各自站着一个,或者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儿。 男女七岁不同席,照理说,若是有男孩儿在场,除非宴客等特殊情况,其他时候,女孩应该避让才是。 蒋梦瑶看了一眼戚氏,只见她的脸色自进来之后,就更加不好了。 脑筋一转,蒋梦瑶心叫不好,老太君这是想赶鸭子上架,不顾脸面与规矩,想让她从这些人里挑一个嫁了吧。 难得对蒋梦瑶有个笑脸,秦氏把蒋梦瑶喊到了身边,故作慈爱的拉过她的手,在手上拍了两下后,说道: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前儿我就跟你娘说过,让趁着好年华,尽快物色一户好人家,可你娘总想把你多留些时日在身边,怎么劝都不听,她糊涂,老太婆不能跟着糊涂,若真是耽误了你,将来你可是要怨我的。” 蒋梦瑶还没开口,就见老太君就对一旁恭谨伺候的孔氏招了招手,说道: “老二家的,你去将他们介绍一番认识,明年年初,璐丫头就该与大皇子完婚了,梦丫头也该找个人家了,这些都是清白人家,再好不过了。” 孔氏领命之后,便牵着蒋梦瑶去到了客座席那边,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城东李员外家的公子,家财万贯;这位虽家境一般,但此子有才,小小年纪就考了童生,将来前途无量;这位……” 孔氏接下来的话,蒋梦瑶没顾得上听,她倒不是嫌弃人家怎么样,而是对老太君和孔氏她们的做法很是不满,这就是摆在台面上说她蒋梦瑶配不上高门大户,竟然连普通人家都会遵守的礼仪都不顾,男女同席相看了起来,这是是最粗俗不过的事了,若真是有心,何妨将他们一个一个约出来,分开见面也行,这般集体聚会,叫人感受到操办之人的敷衍与不尊重。 直到孔氏说完,蒋梦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染上的这个毛病,遇到事情,总不愿对外暴露自己真正的情感,喜欢以笑来应对一切事。 “都介绍完了,阿梦可有中意的?” 孔氏这说法,让人产生一种,她是老、鸨,蒋梦瑶是待接客的姑娘一般,平白叫一旁的戚氏恨得咬牙,正要发飙,却见蒋梦瑶先声夺人,一片赤诚的说道: “婶母,您真是说笑了。就我身上这情况,哪里还能挑人家,自然是问人家要不要我了。唉,想我国公府门庭,在安京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姐妹们嫁的嫁,定亲的定亲,那最次的也是二品之家,我身为嫡长孙女,若不是因为身上这祖传恶疾,又如何要劳老太君和婶母这般操心呢。” “……” 蒋梦瑶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在平静的客厅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客座上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惊疑的讨论起来。 孔氏眉头蹙的像是要夹死一只苍蝇般,拉着蒋梦瑶到一旁,恶声呵斥道: “你胡说什么?谁有祖传恶疾?” 蒋梦瑶目光看着孔氏,突然惊讶的大叫一声,说道: “婶母你说什么?咱们家的人都有那顽疾在身?哎呀呀,这可怎么了得哟。” 孔氏大惊恐吓道:“疯丫头,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见孔氏突然发怒,客座上的人也全都站了起来,孔氏伸手要去抓蒋梦瑶,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蒋梦瑶,就见蒋梦瑶的身子往后一撞,撞翻了坐在客座最上首的李夫人身上,像是硬生生被孔氏出手推开的一般,蒋梦瑶抓住了李夫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断对着人家的脸肆无忌惮的咳嗽起来,喷的李夫人一脸的口水,吓得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咳咳咳咳。婶母息怒,阿梦知道错了!你和老太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在客人面前露了真相,好歹骗一个回来成亲,阿梦知道错了,咳咳咳咳咳咳。” 咳得差不多了,蒋梦瑶扶着李夫人站了起来,然后擦了擦嘴角,对李夫人福下身去,娇羞问道: “这位夫人。请问您家愿意娶我吗?我虽身染恶疾,还会传染,但是我会做饭,会女工,还会写字念书,哦,我算账也还行,您家娶了我,决计不会吃亏就是了。我一定会好好的伺候相公,孝敬公婆,只盼我这病能晚发作几年,咳咳咳咳。” 李夫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维持,拉着自家儿子,一边擦脸就一边飞也似的跑出了客厅,蒋梦瑶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身影,又走向下一个人,只见那人也是惊恐起身,对老太君鞠了三个躬,转身就跑,其余众人更是不敢多留,一溜烟的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厅内,同样震惊的戚氏和已经被气得鼻孔冒烟的老太君和孔氏,就连刚开始还在笑的吴氏也不高兴了,毕竟蒋梦瑶闹是她的事,可是她不该把火烧到她的孩子身上去,什么叫祖传顽疾?那岂不是说,府里其他人都有吗?府里就数她的孩子最多,岂容蒋梦瑶这般诽谤? 老太君被气得要丫鬟给她顺气,孔氏扬起手,就想打蒋梦瑶,却被蒋梦瑶率先闪开,孔氏一巴掌打在椅背上,痛的眼泪都留出来了。 “臭丫头,你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哎哟,我的手。” 蒋梦瑶跑到了厅前,对孔氏嘿嘿一笑,说道:“婶母,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家呀。唉,下回还是别找这些大户了,您直接找那些什么杀猪的回来吧,说不定他们不嫌弃我,以后每年,您还能免费吃到猪肉呢!我还有事,要出去,我的婚事就交给婶母去办了,务必要让我在今年嫁出去,要不然明年路遥妹妹可该如何出嫁呀!” 孔氏被她气得跌坐在太师椅上喘气,老太君举着拐杖站起来,指着飞快跑出去的蒋梦瑶骂了起来: “畜生!孽障!” 戚氏纵观全程,在蒋梦瑶离去之前一刻,自己也提前告退了,这些人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把她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委实可恶至极,还想要她怎样的好脸?也下定决心,若是下回再有此时,就算她再告一回官,也绝不容她们这般欺辱她的阿梦了。   ☆、第六十七章 蒋梦瑶到了天策府,找到虎妞和宁氏。步擎元的媳妇儿张氏正挺着个肚子坐在那里,宁氏看见她的肚子,就开心,连带给孙媳妇倒茶这种事情也做的甘之如饴,得心应手。 张氏看见蒋梦瑶来,就主动腾出了旁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坐,对于张氏而言,蒋梦瑶可以说是她的媒人,若不是蒋梦瑶这个聪明的小丫头从中周旋用计,她可能到今天还在家中苦候郎君前来提亲呢。 与张氏说了会儿话,张氏觉得肚子有些倒腾,就说想回房睡会儿,宁氏把她妥贴的送回房之后,再出来,就看见蒋梦瑶闷闷不乐的靠在石桌旁,虎妞坐在一旁陪她。 宁氏让虎妞去练功,自己和蒋梦瑶坐在一起,问道: “你那晚进宫找祁王,不会就是为了六皇子的事吧?现在也是为了祁王的事不高兴?”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宁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唉,不是。” 于是就把刚才在家中发生的乌龙相亲事宜告诉给宁氏听了,宁氏听后也颇为气愤: “从前我就觉得蒋家那个老太君脑子有问题,没有半点主见不说,人还特别昏庸,分不清事情好坏,顾不了大局,不懂时事政治,乡野村妇一个!没想到她老了老了,竟然是一点都没变,真是由着奸人瞎摆弄,唉,蠹虫是也。” 蒋梦瑶见宁氏替她骂了老太君,心里舒服了些,将脑袋撑在手腕上,趴在桌面上,对宁氏问道: “师奶,你从前就认识老太君吧。那我爷爷和奶奶,你认识吗?” 宁氏想了想,点头道:“认识啊。你爷爷叫蒋易,是蒋颜正的大儿子嘛。我见过,可比那个什么小儿子蒋修要厚道多了。只可惜天纵英才,死的早了。” 难得有听到前事的机会,蒋梦瑶不禁坐直了身体,又问:“他是怎么死的?府里都说他是病死的,可是,我看老太君从来都不提起他,提起了也不开心,他是不是老太君亲生的呀?” “……”宁氏在蒋梦瑶头顶弹了一记,说道:“胡说什么呀!不是亲生的,那蒋颜正不成绿壳儿乌龟了吗?”虽然嘴里这么教育,但是宁氏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来,显然脑中正在脑补着蒋颜正变成绿壳儿乌龟的形象。 “亲生是亲生的,只不过亲生的孩子也分亲疏,蒋易更像蒋颜正,正直刚毅,心怀家国社稷,和秦氏还有那个小儿子完全不同,他们更趋向于想要安逸富足的生活,一家人存了两家心,又如何能够亲近起来呢。” “那你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要分家吗?分家又不分府,这叫哪门子的分家呀!” 这个问题困扰了蒋梦瑶好多年,正好今日宁氏提起此事,她也正好用来将坏心情岔开,于是就往深了去问,因为从出生开始,她就一直在纳闷,一直怀疑自己的爷爷蒋易不是老太君亲生的儿子,可是,这个想法,刚被宁氏给遏制住了,那她就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同样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秦氏就特别偏袒二房多一点呢? “当年的事,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原本秦氏是随军的,两个儿子也带在身边,可是在一次战役之后,她和蒋易蒋修就被从战场送了回来,说是要给国公府的两个儿子娶妻生子才从边关回来的,可是,他们回来之后,秦氏对两个儿子的亲疏就体现出来了。我在天策府都经常能听见她苛待蒋易的事情,还经常在外人面前,贬低他,蒋易也不做声,就一味的忍让,娶了妻,生了子,据说夫妻和顺,谁知道没过几年,你奶奶就重病死了,蒋易也心灰意冷,才小半年,就跟着去了,这才留下了你爹。” 蒋梦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没有弄懂秦氏为什么不喜欢大房。 宁氏见她苦恼,不禁又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喜欢秦氏的,要不是看在蒋颜正的面子上,我早十年前就一掌拍死她了!哪轮得到她今天来欺负你!” “……” 对于一个扬言说要拍死自己祖奶奶的人,蒋梦瑶心情也是颇为复杂,醉了! “哎呀,怎么说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上去了,我还在问你和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宁氏发觉自己歪楼之后,就又主动拨乱反正了,蒋梦瑶现在听她提起祁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抗了。继续趴下来脑袋,对宁氏问道: “师奶,你觉得祁王这个人怎么样?” 宁氏挑眉:“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不过外面那些不好的评价,我倒也是经常能听见就是了。” 蒋梦瑶眨巴两下眼睛,叹了口气,说道: “那些评价有真的有假的。他那个人吧,谈不上坏吧,也许是身处的环境比较恶劣,才让他好像对谁都很抵触,也挺可怜的。” 宁氏仔细看着蒋梦瑶的表情变化,听她说完这些之后,也沉吟片刻,一针见血的对蒋梦瑶问道: “他喜欢你?” 蒋梦瑶想了想:“不确定。” “那你喜欢他?”宁氏再接再厉的问。 蒋梦瑶又想了想:“……呃,不讨厌吧,谈不上喜欢!” 宁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对蒋梦瑶语重心长的说道: “本来这种事情,我不该插嘴的,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他是个皇子,还是个最受宠的皇子,先不说他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大,纵然他对你喜欢的厉害,但是,你能保证,他愿意为了你放弃某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皇家的媳妇儿不好当,就是这个祁王的母亲,如今贵为华贵妃,可是,旁人却不知道她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艰辛与血泪,这些现实,你现在可能还不懂,但是你不懂,不代表没有,等到你陷进去了,然后才看清现实,那个时候却已经晚了,再不能改变任何,到时候,你又将如何面对一个选择错误的人生呢?” “……” 宁氏的话让蒋梦瑶陷入了沉思。 这个历经世事的老太太永远都是这么犀利,看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长远。 对于高博,蒋梦瑶真的不能算得上是喜欢的,只能说,高博是特别的,他和她从前见到的那些男孩儿都不一样,他的思想很成熟,心计也很深沉,手段狠辣,她自己就不是那种做事拖泥带水的,只要给她逮着机会,她对待敌人也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态度,因为她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的道理,而高博,几乎是每天都在恶劣的环境中验证这个道理,所以,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她不能期望,他还能像小天使那般纯洁。 他是毒,是食人花,用芳香迷惑的味道,吸引着蚊虫走向灭亡,绚烂的火光点亮黑夜,却也成为飞蛾扑火的殿堂。 他是帝君最宠爱的孩子,而她不过是人人为之唾弃的商妇之女,看老太君和孔氏今天给她找来相亲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她蒋梦瑶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唉,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师奶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我想通了关节。” 蒋梦瑶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宁氏正想问她想通了什么关节,就见财叔跑了进来,来到宁氏和蒋梦瑶面前,就对蒋梦瑶说道: “大姑娘,国公府来人了,说是家中有客,望您速归!” 蒋梦瑶一阵警戒:“谁让我回去?老太君?当家娘子?” 财叔摇头:“是大姑娘的爹派来的人,说是公府出大事了,让您赶紧回去。” “……出大事?” 蒋梦瑶不解的复述这这几个字,脚下却还是不紧不慢,宁氏怕她耽搁了,就让财叔亲自赶着马车,把蒋梦瑶送了回去。 马车在国公府外停住,下了车后,蒋梦瑶和财叔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国公府外堆满了挂着红绸的檀木箱子,肉眼数了数,大概就又一百多抬,就那么陈兵列阵般列在国公府门前,而蒋源正站在府外的石阶之下,与一人对峙,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她和宁氏讨论的对象——祁王高博。 他一人一马站在最前方,红绸箱子后头,站了十几排的骑兵,个顶个的精神,气势磅礴。 “王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蒋源发现自己的唇角,正不受控制的发抖。 高博微笑以对:“没有开玩笑。本王是认真的。” 蒋源听见高博说出‘认真的’三个字之后,整个人都没法再认真起来了。舔着唇,失笑道: “不是。您这……” 一向精于辩驳的蒋源对上了高博,也是油然而生出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惆怅来,哪有人什么前兆都没有,贸贸然就抬着礼上门,说要娶他家姑娘的呀! 艾玛,剧情发展太快,小心脏受不鸟啊!   ☆、第六十八章 蒋梦瑶从车上下来,穿过几乎把高博围绕起来的红绸箱子,来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喂,你搞什么啊?” 高博看着她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才正色说道: “快事发了,我怕今后再没有机会公然上门求婚。就先来求一下。” 蒋梦瑶对他嘴里说的‘求一下’很是不感冒,但关注的重点却在其他上,蹙眉表示不解: “什么事发?” 高博没有再回答,而是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蒋源,恭谦有礼的作揖说道: “令嫒琼姿花貌,秀丽端庄,如琬无暇,本王一见倾心,相思日深,思之如狂,夜不能寐,今特来求之,望贤郎成全。” “……” 蒋家父女全都用一副看上帝的眼神看着高博,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这小子吃错药了吧。 蒋梦瑶长得漂亮是漂亮,说她是琼姿花貌也就算了,可秀丽端庄和如琬无暇又是什么意思?相思日深,思之如狂,这就更加谈不上了,在蒋源的印象中,他这闺女和祁王见面,也就上回寿宴她说肚子饿的那回,就凭这一面之缘,祁王就看出了她闺女的秀外慧中有内涵?别闹! 秦氏听门房回报,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祁王来下聘?” 门房之人也不太明白,疑惑的点头说道:“呃,一百多抬红绸箱子,看着就像是下聘的。大公子正好从外头回来,已经在外面对应了,小的就赶紧进来给老太君道喜了。” 门房这个喜道的就真是喜了。老太君已经高兴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好,不管是不是下聘,祁王登门就是喜事,去,去把老大家的,老二家的都叫来,还有那几房妾侍,让她们赶紧的,把姑娘拾掇拾掇全都带出来,不管祁王看中了她们中的谁,对咱们府来说,都是大喜事!快去,快去。” 秦氏心中大喜,以为在璐瑶丫头之后,府里又有哪个姑娘被祁王看中了,祁王不同于大皇子,这可是圣上眼里的宝贝,将来储君的不二人选啊,他要是看中了府里的姑娘,哪怕是带回去做个侧妃,将来也是够了的。 院里的丫鬟纷纷往各院跑去,传递出的消息就确实多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后院那几个女人带着匆忙装扮起来的闺女来到了老太君院里,吴氏女儿最多,所以尤其兴奋,上前来就问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是祁王来提亲了吗?祁王可不比其他皇子,这,这要嫁的,必须是嫡出吧。” 老太君还未回答,一旁的孙姨娘就说道:“嫡出不嫡出的,也得看祁王看上了谁!” 孙姨娘也有个女儿,与蒋纤瑶一般大小,按理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现在她正和蒋纤瑶站在一起,两人似乎都感觉到这是一次命运的转变,暗自全都叫着劲儿。 蒋晴瑶想的是那日与祁王在厅中相见,自己表现落落大方,应该是留下好印象的,而蒋纤瑶想的是,府里算来算去,能够配得上祁王殿下的女孩儿,似乎,也许,可能,大概只有她一个,府里纵然还有其他女儿,但,嫁给祁王的,最起码得是个嫡出吧,她的嫡出长姐已经许配给大皇子,而嫡出的妹妹此时不过六七岁,还未可婚配,就这一点来看,府里各奔没人会越得过她去。不觉又得意了几分。 而次房的几个姨娘也是暗潮涌动,不甘落后,推着自家闺女上前。 在这一片夹杂着激动,夹杂着兴奋,夹杂着期盼的心情中,国公府的妇人们,就跟着秦氏去到了国公府门前,看见蒋源父女已经和祁王对上了,秦氏生怕他怠慢了贵客,心中不快,不过看祁王周围摆放的金漆檀木箱子,上头的红绸扎的分明,这阵仗不是下聘求婚,又是什么呢。 不动声色带着府里女眷们行礼,祁王挥手叫她们起来之后,秦氏才来到身旁,说道: “王爷登门如何在外站着,源儿也太不懂规矩了些,还不请王爷入内高坐。” 蒋源为难的看了一眼老太君,却是不动,秦氏对这个孙子是失望透顶的,暗自横了他一眼,这才亲自上前相迎。 随着高博被老太君和一帮女眷们簇拥着入了门,蒋源和蒋梦瑶反而被大家挤到了最后,看着祁王带来的那些红绸箱子也跟着被鱼贯抬入了国公府,蒋源和蒋梦瑶两相对望,全都一副‘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的神情。 老太君想把祁王带去主院,可祁王却指着左边说道: “国公府本王来过多回,却是从未去过蒋贤郎的院落,今日便去那里吧。” “啊?”老太君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祁王说的是什么,蒋源从后面赶上来,对高博说道: “殿下,下官的院落委实粗鄙,不堪待客,还请殿下……” 不等蒋源说完,高博便回道:“蒋贤郎过谦了,就去你那儿!” “……” 完全不用蒋源带领,祁王就自主往左边的□□走去,一大帮人你看我,我看你,孔氏已经嗅出了苗头,吴氏和几个姨娘也是对看了两眼,众人都在心中产生了疑虑。 祁王是来下聘的,怎么下着下着,就跑到大房去了? 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打扮的像个男孩子的,闷闷不乐跟在大部队后面的蒋梦瑶,大家全都有志一同的摇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祁王口味不会那么重的。蒋家大姑娘的坏名声可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再看她自己本身也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半点大家闺秀的自觉都没有。镇国之宝祁王殿下能够看得上她? 带着浓烈的不敢相信,众人也只好随着一同往大房走去,倒不是说老太君发话一定要她们跟着,而是她们谁也不愿放弃这个看热闹的机会。 大房此刻静悄悄的,本来也没几个伺候的人,戚氏也在铺子里,蒋源将祁王请入了主屋大堂之内,请他上座,祁王却是不坐,要蒋源同坐。 蒋源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秦氏就更加看他们不对劲了,试探问道: “王爷今日前来,不知是为了……” 高博看了她一眼,又扫过这下面站着的一帮女眷,最终目光落在站在最后的蒋梦瑶身上,见她脸上全是无奈,不禁勾唇笑了。 对秦氏说道: “先前已然对蒋贤郎说过,本王一见倾心贵府梦瑶姑娘,想聘其为嫡妻,携子之手,白首不离。” “……” 蒋梦瑶干脆用手掌捂住了脸,她几乎看到了一片寂静的堂内有乌鸦‘噶噶噶’的飞过,外加无数点省略号,所有人头上都压着密密麻麻的黑线。 秦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颤抖着唇角说道: “王爷,说,说的谁?” “蒋梦瑶,蒋大姑娘。” “梦丫头!”秦氏再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示自己被这个消息震撼的程度。 蒋源适时站出来说道: “王爷三思啊,儿女大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分明的,此事还得要皇上和贵妃娘娘下旨才行吧。” 蒋源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熊孩子你做这些事,你爹妈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只见祁王一笑,用完全有别于他前两年的暴躁,温和的对蒋源说道: “蒋贤郎放心。母妃早已见过大姑娘,并许下见礼,此事,她自是同意了的。” 蒋源觉得莫名其妙:“见礼?贵妃娘娘?” 祁王点头:“是啊。大姑娘,那件事你没有告诉蒋贤郎知道吗?” 蒋梦瑶被推上了风尖浪口,对高博暗自凝眉,正在这时,戚氏从外面回来了,也是蒋源先前派人出去把她喊了回来,一回来就看见大房院里坐满了人不说,还满院子都是红绸箱子,心中就知不妙。 一进门,就见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蒋梦瑶身上,蒋梦瑶对她一阵苦笑,老太君也算是经过风浪的,对蒋梦瑶说道: “梦丫头啊。你且说说,你是何时见过贵妃娘娘,还得了贵妃娘娘见礼?” 怪不得这丫头如今的胆子越来越大,原来早就暗自与祁王殿下勾搭上了,所以才在府中有恃无恐,今日更是大大的撒了一场泼,将那些她找来与她相亲的人全都敢了出去,原以为这丫头是在作死,如今看来,哼,原来是因为找到靠山了。 戚氏在脑中飞快的做看图说话,祁王带着类似聘礼的东西上门,并且是入了大房的门,这是什么意思,众所周知了。 进来之前,她隐约也听见了什么贵妃娘娘的见礼,脑中灵光一闪,似乎就只有那一对用金漆写着‘华’字的手镯了,那个给阿梦手镯的女人,应该就是祁王的母妃,华贵妃了。 看了一眼相公递来的询问眼神,戚氏首当其冲的站了出去,对祁王说道: “王爷好意,我等心领,只不过儿女大事,还得要慎重方可,您贸然上门,我们措手不及,亦来不及准备,毕竟是关乎你们一生的大事,可否容我们考虑一番,三日,三日之后,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祁王看着戚氏,敛眸想了想,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三日啊。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三日了。”最后叹了口气,对戚氏说道: “好吧。那三日之后,本王再来。但请贤夫人放心,本王对令嫒确属真心,绝不掺杂任何不好的心思,望贤夫人能够成全,三日之后……” 高博说到这里,确是没有再说下去,走到门边,侍卫迎上,他这才回身,对蒋源夫妇说道: “贤郎夫妇留步,这些礼物就暂且搁在此处,待你们考虑周全,本王再来领教。” 说完这句话之后,高博就在众侍卫的拥簇之下,离开了国公府。   ☆、第六十九章 高博离开之后,蒋源和戚氏都被老太君喊去了主院问话,家里的女眷们也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散场了。 蒋纤瑶经过蒋梦瑶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语气不乏愤愤: “哼,看着是个老实的,却在背地里做不老实的事情。” 蒋璐瑶拉着还想再说的蒋纤瑶说道:“妹妹,别这么说姐姐,这是好事啊。” 蒋纤瑶本来就对蒋璐瑶很不待见了,自从蒋璐瑶被选为大皇子的侧妃之后,她的这种情绪就生出来了,只不过,她一直想着大皇子不受宠,她要嫁就要嫁受宠的那个,一心想着等下一回国公爷再打胜仗,她就让爹娘去跟国公说这件事,可是,谁知道这几年边关太平,没有战事,还没等得及她开口,祁王竟然看上她,看上了那个她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姐姐。 一时情绪爆发:“你走开!这下你也别得意了。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皇子的侧妃,人家现在是王妃了,你呢?你的大皇子却连一个王都没有封,将来你就等着给这位王妃磕头下跪吧!” 蒋璐瑶软弱惯了,被亲妹这么说了,也没什么脾气,一味的忍让,却是更加助长了蒋纤瑶的气焰,竟然伸手推了她一把,让蒋璐瑶撞在门扉上,说道: “你们一个一个都阻我前路,都不想看见我好是不是?我要你们记住今天给我的耻辱,我早晚有一天会向你们讨回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蒋纤瑶就又瞪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蒋梦瑶,夺门而出,又推开了好几个挡在门边看热闹的姑娘,蒋月瑶看着蒋纤瑶离去的背影,察言观色的来到了蒋梦瑶身边,说道: “梦姐姐别生气,纤瑶姐姐从小就是那嚣张脾气,眼里就数她自己最好,容不下其他人比她强,真是讨厌。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气着自己可不行啊。” “……” 蒋梦瑶看了一眼这个还没怎么样,就上赶着拍马屁的小姑娘,指了指门外,说道: “你们娘都回去了,你们还不回?” 蒋梦瑶也是个不会做人的,若是其他会做人的,看见从前不睦的姐妹过来服软问好,怎么也不会打人家脸才对,这样你假我假一回,不就可以消除前怨,重新来过嘛。 可是,蒋梦瑶没有,她打从心眼里不愿意跟这样的墙头草交流,反正她们对她也没有真心,就没给她们好脸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蒋月瑶的脸上僵了僵,然后才暗自白了她一眼,和几个庶女挽着手出门去了,几个人凑在一起,脸色不屑。 蒋梦瑶没心思去管她们,看了一眼蒋璐瑶,只见蒋璐瑶也对她回叹了口气,说道: “那我也回去了。姐姐是福寿齐全之人,咱们今后既是姐妹,又是妯娌了,也挺好的。” 蒋梦瑶看了看她,终是压下了心里的话没和她说,蒋璐瑶就回去了。 不速之客全都走了之后,蒋梦瑶来到廊下,坐在石阶上,看着满院的红绸箱子,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倒不是说她有多排斥高博,只是觉得他在做这件事之前,没有和她商量一下,就这样贸然上门,仓促的叫人措手不及,很狼狈的感觉。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而事实上,他在两三年前也确实向她提起过,但她终究只当他是开玩笑的,没有放在心上,可谁知道他不仅把那个承诺放在心上,还不经商量的做了出来。 还有他临走时的表情,也让蒋梦瑶很是不安,他说的事发,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让他不得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仓促上门提亲?可又该是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蒋梦瑶终于找到了自己气闷的原因,不是讨厌高博,而是气他什么事情都不和她说,让她很被动的接受他做的一切,也许他觉得事情都该由男人担起,可是,蒋梦瑶却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愿意承担的人,相反的,只要你诚心跟她商量了,她也愿意为自己喜欢的人,出最大的力,做最大的牺牲。 他不问,不说,就是对她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的感觉,才是困扰蒋梦瑶,让她不痛快的根本原因。 蒋源和戚氏从主院回来,蒋源也是看着满院的聘礼愁容满面,戚氏倒还好些,对蒋梦瑶招手,让她把华贵妃给的那两只镯子拿给蒋源看看。 蒋源接过之后,也看到了镯子内壁写的‘华’字,叹了口气,说道: “唉,有钱莫怪贼惦记,谁让咱姑娘这么好呢。” 对于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蒋源,戚氏是气不打一处出,在他肩上敲了一记,说道: “现在到底怎么办?三日之后,咱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蒋源闭嘴。 夫妻俩有志一同的看向了当事人蒋梦瑶,蒋梦瑶一惊,说道;“别看我,我不知道!” 戚氏深吸一口气,说道:“人家要娶的是你,你不知道,谁知道?” 蒋梦瑶不说话,戚氏又继续说道:“我看祁王也挺好的,又很诚心,要不就答应了吧。正好也算是个着落,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答应什么呀!他根本就不尊重我,他还有他那个娘,这两个人就是把我当一件货物,两人都看中了,今日就想来付钱提货了。” 蒋梦瑶立刻反驳,说出了心声。 对于女儿这一番言论,蒋源和戚氏哭笑不得,哪有人自比货物的!蒋源轻咳了一声,说道: “额,那个……那咱就不嫁!不尊重我女儿的人,怎么能嫁呢?” 蒋梦瑶又抬眼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戚氏在一旁看了看蒋梦瑶的样子,七窍就全部打通,对蒋源说道: “我看,还是嫁吧。你没听闺女只是说人家不尊重她,又没说讨厌他,一定不嫁。不说不嫁,那就是要嫁了!” 蒋源听了妻子的分析,也是恍然大悟,夫妻俩各自递去一抹十分默契的飞眼,看的蒋梦瑶无语到了极点,大大叹了口气,心烦意乱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蒋源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了下来,戚氏见状,问道: “相公,你怎么了?” 蒋源叹了叹气,说道:“唉,原是想将她嫁入寻常人家,能够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却是等来这个结果。祁王的品行,我看不差,只是身份摆在那里,咱们闺女纵然嫁过去,将来也势必会受委屈的。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姑娘,要拱手送人,并且今后她就是受了委屈,我也帮不了她,我就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心疼。” 戚氏哪里会不明白相公此时的心情呢,如果要她选的话,她也愿意选一户普通些的人家,纵然粗茶淡饭一生,也好过在皇权倾轧之下悲伤而活,可是,正如蒋源所言,在祁王这件事上,他们能够插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别说是婚后的事情了,就是在这提亲的事情上面,尽管他们提出三日的限期思考,可是谁都知道,三日之后,他们只能做那个选择。 蒋梦瑶在房间里想了好久,都觉得心里那口气憋得慌。 就到园子里去散心,可是遇见的人每一个都上来跟她道喜,从前瞧她不起的人也上赶着和她套近乎,不过小半日的时间,府里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祁王亲自来向她提亲这件事了。 蒋梦瑶没把心事散出去,心里却是越来越烦了,干脆从侧门出了府,又去了天策府,拉着宁氏一番恳求,当天晚上,等入夜寂静之后,宁氏就又一次带着她闯禁宫去了。 蒋梦瑶如上回一般,轻巧的落在高博的宫殿院落里,推门而入,殿内铃铛四处响起,她以为等待她的还是上一回那般十几把剑锋直指她咽喉的场景,可是她闭着眼睛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等到,空荡荡,黑沉沉的宫殿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高博的宫殿,从来都是没有宫女太监伺候的,他曾经说过,早在好几年前,他就撤掉了宫里所有的人,因为他信不过,只有在他回来之后,那些如影随形的影卫才会跟着他回来。 蒋梦瑶借着月光走入了内殿,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打算等到高博回来为止,可是寂静的陌生环境,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发现床铺那儿的月光比较亮一些,就走了过去,踩上脚踏,坐在他的床沿上。 好奇的左看右看,心里想着待会儿高博回来看见她坐在他的床沿上,该是什么好笑表情呢? 只要想起他被吓到的表情,蒋梦瑶就高兴的偷笑,整个人往后一躺,就枕在他的枕头上偷笑起来,一回头,看见高博的枕边放着一只精巧的小匣子。 蒋梦瑶将匣子拿起来看了看,只觉得入手沉重,还透着暗香,自言自语猜测道: “不会是沉香木吧,那可值钱了。” 忍不住被好奇心驱使,将盒子打开来。内里的东西让蒋梦瑶愣了又愣,月光下,一只五彩宝石金花冠是那样眼熟,这个…… 这个不是她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弄丢的那个花冠吗?怎么会在他这里?   ☆、第七十章 蒋梦瑶拿着那个花冠,从戌时等到亥时,高博还是不回来,蒋梦瑶担心宁氏等急了,只好离开,拿着她的金花冠,回到了天策府。 虎妞给她端水洗漱,洗漱完了之后,蒋梦瑶才躺到床上把手里的花冠递给虎妞看,虎妞也认识这个,当初戚氏给她戴上的时候,虎妞也在场,一番指手画脚之后,蒋梦瑶才对虎妞说道: “我原以为是丢了,没想到却是被他捡了去,这都多少年了,他竟然还留着,你知道他把这东西放在哪里吗?” 虎妞摇头,蒋梦瑶甜蜜一笑,说道:“放在枕边。这小子暗恋了我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今晚去找他,被我发现了这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虎妞将花冠还给蒋梦瑶,对蒋梦瑶比了个‘他很喜欢你’的手势,蒋梦瑶也不扭捏嘿嘿笑了出来。 “等他明日回来,发现东西不见了,一定会以为他宫里遭贼了,就是要吓吓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蒋梦瑶的少女心已经完全被高博暗恋她的事实诱发出来了,现在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虎妞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两个姑娘躲在被窝里,蒋梦瑶给虎妞讲了好多有关她和高博的事情,一夜都处在兴奋之中,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她也没回国公府,因为知道,国公府今天肯定还是沉浸在那突如其来的惊讶之中,大房的院子外面,肯定多了很多不明人士,往里头观望,想看看一百多抬的聘礼到底是个什么排场。 这些事情,蒋梦瑶都不在乎,她现在只想见一见高博,让他把这件事给完全说清楚了才行。 宁氏依旧让人去给蒋源和戚氏递了信,让他们放心。 入了夜之后,蒋梦瑶又缠着宁氏入宫,宁氏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欠这个小祖宗的,要不然怎么会被她制的死死呢?只要她声音一软,嘟着嘴看她,她就忍不住去帮她,不管她的要求有多么荒诞。 要知道,她每天在下面待一个时辰,她就得在屋顶上待一个时辰,又不能把她丢下,自己回来,哀叹了一声造孽之后,宁氏依旧无奈的把这个麻烦的丫头给带走了。 蒋梦瑶轻车熟路的闯入殿中,可是,殿里依旧没人。 她纳闷极了,面对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宫殿,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来,到底是她来的时间不对,还是高博有其他什么原因,连着两夜没有回来呢? 又是从戌时等到了亥时,蒋梦瑶本来还想再等一等,可是,屋顶上的宁氏却给她传来了两声飞石的讯号,提醒她回去,蒋梦瑶这才从殿里走出,临走前,她在殿里的门缝中间夹了一张很小的纸屑,只要有人开门,那纸屑就会掉落在地上,做好这些之后,才飞身上了屋顶,随宁氏回去。 又是一天的漫长等候,蒋梦瑶再次光临高博的宫殿,依旧是空无一人,她夹在门缝中间的小纸屑依旧还在,这个情景也就是说明了,高博极有可能已经三夜没有回到这座宫殿里来了。 蒋梦瑶依旧等了一个时辰,不见他回来,便也就出去了。 回到天策府的她,已经没有了前两天的兴奋,取而代之的便是沉重的担忧。 与蒋家越好的三日之期已经到了,蒋源一大早就派人把蒋梦瑶从天策府接了回去,被戚氏推进房间,拾掇了好长时间,换了身漂亮的衣裙。 蒋梦瑶看着镜子里美的出尘的脸蛋,觉得心头的闷越来越重,压得她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自己被戚氏打扮的多漂亮。 戚氏却在一旁看着她,抿唇笑道: “这两夜都激动的没睡着吧?瞧你这脸色,胭脂都快盖不住了。不过啊,娘亲这两夜也没有睡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情很复杂,心肝宝贝样的闺女养到这么大,就要定给人家了,这种心情就好像是……好像是……” 戚氏一时词穷,蒋梦瑶见她这般,好心的提醒她道: “就好像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被一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猪拱掉的心情?” “……” 戚氏气结,在这个没规矩的闺女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原本她是想用力戳几下的,可是一想到闺女就要是别人家的人了,手里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很多,只碰了一下,就转了手势,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 “阿梦啊,你可千万不要怪爹娘无用,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给你我们能给的最好的生活了。祁王品行不坏,只是名声不太好,但是我和你爹都不介意这些所谓的虚名,只要他能给你幸福,只要你跟着他开心快乐,纵然他是个乞丐,身无分文,爹娘也是愿意将你交托给他的。只不过,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他今后也许会有身不由己的地方,那个时候,也请你多多包涵他,多多支持他,夫妻相处,求的就是个和睦信任,心齐了,你们才能越过越好,越走越近,知道吗?” “……” 蒋梦瑶看着戚氏:“娘,我还没出嫁呢,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太早啊?” 戚氏白了她一眼:“早?我还觉得太晚了呢。从小到大,你向来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原本我和你爹就没想过将你高嫁,只想找个能容忍你自由散漫脾气的人家就够了,可是,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呢?早知道祁王能看得上你,自小我们就对你多管束一些了,也好过将来去了王府,被人强行纠正的好。” 正说着话,蒋源也走了进来,说道: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别聊了,快出来等吧。” 蒋梦瑶走出房间,去到主厅一看,乖乖,这一大家子怎么也来了呢?这回可不止是女眷,连蒋修和蒋舫都出现了,一大家子围在一起严阵以待,就是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就是了。 脸色当然不好了! 谁也不会想到,最终飞的最高的竟然是这个从小不被重视,甚至是为大家所厌弃的姑娘,虽然经过打扮后的蒋梦瑶,漂亮的让每个人都眼前一亮,可是,跟她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那泼皮无赖般的性子,平日里遇见了都是敬而远之的,可这回…… 所有人都在心里咆哮:祁王殿下这是瞎了眼啊,还是天生重口味啊! 一大帮子的人,从辰时等到巳时,又从巳时等到了午时,门房传话的人依旧没有前来通报。 秦氏已经派贴身丫鬟锦翠去前头张望好几回了,每回都是摇着头进来的。 膳房来到大房询问传饭否,秦氏做主,让把饭简略了全都端到大房来,大家将就吃一些,然后,继续等。 蒋梦瑶站在门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直觉告诉她,今日高博迟到或者爽约,一定都跟他三天没有回宫殿脱不开干系,想到他是不是出事了,蒋梦瑶就觉得心里慌的厉害。 戚氏给她端来了饭碗,她也不想吃,就那么用期盼的眼神盯着大房院落的入口处,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期盼那里走进人来。 吃过了饭,蒋家人又一起等了两个时辰,眼看夕阳西下,祁王终究是没有再来! 蒋梦瑶失魂落魄的站在门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虽然看见大家在她面前说话,神情有讥笑,有讽刺,有惺惺作态,有冷笑得意,她的耳中却丝毫听不见般,耳鸣盖过了众人的声音。 双腿一软,她就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高博,你为什么没有来?你到底……怎么了? 三日之约从原来的令人艳羡,变成了如今的大笑话。 祁王从那日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家都在嘲笑大房,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说祁王这是突然想通了关节,用沉默在反悔自己的决定,一时间,又把蒋梦瑶这个前两日才被他们捧上了天的幸运女神给贬的一文不值了。 更有甚者,竟然还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癞□□想吃天鹅肉,想嫁人想疯了,这些颠倒黑白的话,蒋梦瑶根本不想理会,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 她心里感觉很不好,直觉高博就是出事了。 每天不是在门口待着,就是跑皇榜张贴的地方,她希望看见高博的消息,可是,却不愿看见不好的消息。日日都在煎熬中渡过。 然后,每天夜里依旧会去宫中,等待那个从未回来过的人。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宫里传出了消息。 祁王高博任性妄为,嚣张跋扈,暴虐成性,屡屡顶撞圣颜,大臣们纷纷的替他罗列罪状,洋洋洒洒三十多条,全都是说他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打压臣子的事情。 而像这种程度的参告,从前不是没有过,很多大臣都不是第一次参祁王高博了,只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被圣上受理,并且将罪行整理成文,当朝宣读。 种种罪状之下,皇五子高博被褫夺祁王封号,关押天牢,受鞭刑五十,贬去关外,永世不得入关,着十日内撤离安京。   ☆、第七十一章 蒋梦瑶在等了这么多天以后,在高博被褫夺祁王封号,贬去关外这个消息的时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他这么多天不出现,定然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而她每天都在无尽的担忧中渡过,生怕有一天醒来,就听见祁王被拖出午门斩首的消息。 如今只是鞭刑加褫夺封号,再贬去关外而已,总还有条命在,这就是好的。 但这个消息却是让整个安京都为之震动,比之上两回,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时候还要震动,因为谁都知道,高博是那个被圣上宠了十多年的宝贝,是那个圣上寄予厚望,让人一度猜疑马上就要被立为太子的祁王殿下呀! 这,这,这前后的反差才是让人大跌眼镜,挑起轩然大波的源头。 有些人说圣上终于忍受不了祁王的嚣张跋扈,也有人说祁王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世间又有多少情义,多的皆是踩低捧高之辈,祁王的衰落,正好就满足了小人们的狭隘心思,一时间谈论纷纷。 蒋源和戚氏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提早将大房的院门关上,谢绝了一切访客,生怕女儿再受到刺激,可是,蒋梦瑶却一反前几日恹恹的常态,突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早晨一起床,拿了个馒头就出门去了,还跟蒋源夫妇说明,自己是去天策府,晚上估计也会住在那里,宁氏对蒋梦瑶的好,蒋源夫妇是看在眼里的,想着出了事,女儿总归要有个安静情绪的地方,很显然,国公府并不是那块净地,自从关门之后,他们有时还能在院子里听到外面经过的人所说的那些嘲笑之言,无非就是大房这回栽的彻底,原以为傍上个金龟婿,没想到一夕之间,金龟婿倒台,当真是背到了极点。 蒋梦瑶去了天策府之后,就一直黏在宁氏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跟着她,宁氏去厨房给张氏煮营养餐,她也跟着,宁氏去后院喂鸡,她还跟着,宁氏在院子里督促虎妞练功,她继续跟着,终于在宁氏要去茅房的时候,她受不了了,猛地回身瞪着蒋梦瑶: “丫头,你再这样,我可打你了啊!” 蒋梦瑶嘿嘿一笑:“师奶,你这打人好没道理,我又没干嘛,就跟着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怎么就要打我呀。” “……” 宁氏觉得蒋梦瑶的表现有点奇怪,在听到祁王消息之后,她不仅脸色没有从前苍白了,人也变得精神了些,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说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担心傻了?他只是贬去关外,还没死呢。” 蒋梦瑶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知道他没死,他现在肯定还关在刑部大牢,要受五十鞭呢。” 宁氏狐疑的看着她:“所以呢?这跟你一天到晚跟着我有什么关系吗?” 蒋梦瑶一下子扑入了宁氏怀里,隐忍多时的泪珠终于扑簌簌落下,说道:“师奶,你带我去刑部大牢吧。我就想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事,跟他说几句话,师奶……” 宁氏把她推开:“你叫师爷爷也没用,刑部大牢那是什么地方,我能带你进宫,那是因为宫里大,到处可以藏身,可是刑部大牢呢?拢共也就那么多牢房,哪一间不是有守卫看着的?” 蒋梦瑶看着宁氏,也没有强求,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那好吧。我自己再去想想办法。” 宁氏叫住她:“你能想什么办法?” 蒋梦瑶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去宫门前跪着,求见华贵妃。” “胡闹!你以什么身份去求见?纵然给你见着,你又能改变什么呢?祁王遭了难,那华贵妃定然也不会很好,如今正逢多事,你却又去凑什么热闹?当真是不要管你爹娘的死活了吗?” 宁氏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对蒋梦瑶严厉的说话,蒋梦瑶看着宁氏,也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垂眸叹了口气,对宁氏点点头: “师奶教训的是,我的确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添乱。行了,您也别担心了,我不去跪宫门了,我回家去等消息。” 宁氏上前抚了抚蒋梦瑶的脸颊,说道:“乖孩子,这一劫原是他该受的,想来他自己也早有觉悟,要不然绝不会做出亲自去你府上下聘的唐突事来,既然他早就觉悟,必定也是早有准备的,在皇家倾轧的那种环境中生存过来的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坚强,你无须太过替他担心才是。” 蒋梦瑶听了宁氏的这番话,感触良多: “是,他比我想象中要坚强的多,我知道了师奶。我先回去了。” 蒋梦瑶走后,宁氏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了好长时间,站在院里久久未动。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两天之后,蒋梦瑶在院子里看书,宁氏却突然落在她院子里,不由分说,抓着蒋梦瑶就飞身而去,赵嬷和小圆球在下面叫她,却是怎么也叫不到了。 宁氏带着蒋梦瑶一路跃进,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她带到了皇城最北面的城墙外,躲入草丛之中。 蒋梦瑶这才有机会对宁氏问话: “师奶,咱们去哪里呀!” 宁氏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道:“你不是要见高博吗?我在刑部大牢盯了整整两天,知道他们换班的次序,一日换两回,子时交换,每次交换守卫之时,牢房里只会剩几个人看守,咱们就趁那个时候进去,你见了他,说几句话就走,应当不妨事。” 蒋梦瑶对这个老太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好了,只觉得想哭,宁氏见状,替她抹了抹泪,说道: “别哭了,待会儿进去还得哭,省着点眼泪。” 蒋梦瑶破涕为笑,说道:“我只要见到他,才不会哭。” 宁氏呼出一口气,说道:“他今天白天已经被行刑了,现在正是血肉模糊的时候,我先别说的轻巧,到时候嚎啕大哭,我可不会下去救你啊。” “……” 听说高博已经被行刑,蒋梦瑶的心堵得慌,担忧的问道:“他,还好吗?” 宁氏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直接说道: “不知道,五十鞭,一下都没吭,像是早就做好准备,认命的样子,现在还在刑架上,要绑一个晚上,若是我估算的没错,至多后天,他应该就会被送出来了。” 子时的梆子敲响,宁氏按着蒋梦瑶的脑袋缩进了草丛,等到城墙上的守卫尽数退下之后,宁氏当机立断,把蒋梦瑶带着飞身上了城墙,按照她这两天观察出来的路子,一路穿行,避开所有眼线,把蒋梦瑶带入了一间主刑室,四五个狱卒正坐在一起吃饭,举起的杯子却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般,一动不动了。 宁氏出手如电,将四五个狱卒尽数点穴,蒋梦瑶走进去,目光就没有从刑架上那个不知是睡去还是昏死过去的人身上离开。 “一刻钟,最多一刻钟就要出来,知道吗?” 宁氏说完这话,就站到外侧去守着了。 蒋梦瑶走到被双手绑在刑架上的高博面前,没敢出声,而是用手在他鼻端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 高博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微微睁开了虚弱的双眼,眼神空洞的盯着蒋梦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往她身后看了看,见那些狱卒都被人点了穴,举着杯子一动不动。 “天策府的步老夫人带我来的。你感觉怎么样?” 蒋梦瑶见他不解,率先解释道。从袖中抽出干净的帕子,就要给他擦脸上的血渍。 高博却往后一躲,冷静的说道:“别擦,明天有刑部的人来验伤。” 蒋梦瑶收回了手,深叹一口气,却是不想哭,她不想这个时候哭了让高博烦恼担忧,高博见她比之先前要消瘦不少,愧疚的说道: “原我以为会撑过三日的,可没想到,从国公府回去之后,我就给带去了刑部,审讯之后,就是定罪,没机会去你府上说一声,真是抱歉。” 蒋梦瑶白了他一眼,说道:“抱歉什么呀!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去报信,你干嘛不早跟我说这些事,你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是这个下场吧?” 高博淡然一笑,说道: “再过两个月,大皇子就要成亲了,成亲那日,便是他封储君之时,我这个挡箭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蒋梦瑶冷笑:“哼,皇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利用你替大皇子铲除了所有障碍,现在狡兔死,走狗烹,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你?” 高博的表现就比她平静多了,看着她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那是因为,高谦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是下一任储君,只是树大招风,前面势必要有人替他挡去一切陷害,才可以让他能够平安无事的撑到册封之日,撑到他羽翼丰满,旁人无法撼动之时。” “……”所以说,高博就是那种明知自己会死,还拼了命的替别人作死,最后真的害死自己的典型了。 “只要你替他承受了一切,人们就自然而然的会把厌恶的情绪加注在你身上,有了你做对比,高谦封了储君大家也会欣然接受,更何况,连你在内,其他的障碍也已经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了。皇上假借你之手,将二皇子流放,将三皇子幽禁,如今你也要被贬去关外,真是好计谋,为了他的爱子,罔顾其他人的性命。” 高博自嘲一笑:“怪只怪我们生在皇家,而且运气不好的,生做了庶子。我今日的结果,并不怪他们,因为这个结果,正是我所期盼的,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都期盼着这一日的早日到来,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卸去肩头的枷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见蒋梦瑶盯着自己,依旧美的叫他心动,嘴角微动,说道: “你呢?要跟我一起去关外吗?不是我说,京城的生活圈子并不适合你,你留在这里也适应不了的。”   ☆、第七十二章 “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留在京城会适应不了呢?” 蒋梦瑶对高博反问道。 高博见她这般,也是不气,敛眸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听蒋梦瑶又道: “我要跟你去边关可不是因为我适应不了京城,而是因为我愿意跟你去,别说的好像你对我是救赎,是把我救出火坑的恩人一样。” “……” 高博看着一脸认真的蒋梦瑶,突然笑了,牵动嘴角的伤又是一阵嘶痛,蒋梦瑶想给他看看伤口,可是又怕明日刑部人来验伤看出什么端倪来,硬是忍着冲动,继续对他说道: “既然你已经把聘礼送到我家门口了,那我就勉强同意跟你一起好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指望我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你百依百顺,三从四德什么的我可不会,这样你还要我吗?” 高博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要。你若是像其他女人一样没有自己想法,那我对你才不感兴趣呢。你最好不要听我的话,最好什么都跟我对着干,那我才开心呢。” “……这不有病吗?”哪有男人会希望女人不听话,并且什么都给跟他对着干的?高博也算是千古奇葩了,只不知是不是真心就是了。 高博对蒋梦瑶骂自己话并不反感,而是耐心的解释说道: “你不听我的话,说明你有主见,你跟我对着干,说明你行动自由,我愿意给你自由自在,不愿束缚你。” 蒋梦瑶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动人的情话,的确一段好的感情,不应该是相互束缚,而是应该相互支持着翱翔。 “我爹娘那里倒还好,反正他们一直在京里,可是你娘那里该怎么办呢?她也一起去关外吗?” 高博提起他的母亲,神色有些黯然,说道: “她不去,我之前问过她,她不愿意离开皇宫,离开我的父皇。” 蒋梦瑶不解:“可是你父皇会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疏淡她?若真是那样,还留在这里徒增伤悲做什么呢?” “她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满心满眼全是我的父皇,就算做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也甘之如饴,其实,我之所以会成为高谦的挡箭牌,跟我娘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皇后的挡箭牌,后宫倾轧不亚于战场厮杀,她耗尽心力,就是为了让我父皇多看她几眼,就是为了能够多在他身边待一段时间,现在皇后和高谦都已经坐稳了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我们可以功成身退了,但她却还是不愿离开。” “……” 蒋梦瑶可以想见,华贵妃对皇上绝对是真爱,因为,若不是真爱,又有几个女人会为了心爱男人的心爱女人一路披荆斩棘,用血肉之躯替他们筑起一座高耸的围墙,阻挡一切来自外界的攻击。 虽然敬佩,可是蒋梦瑶却觉得华贵妃很可悲,因为她爱错了人,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华贵妃有多痛苦,高博就有多痛苦,他们母子俩性质相同,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可悲。 “那她会是什么结果?” 蒋梦瑶对高博问道,只见高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最多就是冷宫吧。二皇兄和三皇兄母妃都是进了冷宫,我想她也不会例外吧。” 见蒋梦瑶忧伤的看着自己,高博勉强一笑,说道: “你先回去吧。待明日刑部人来验了伤,后天我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我会去你家像你父母说明情况,并征求他们同意之后,再带你一起走,父皇只给了我十天的时间,可能会很仓促,但我会尽力而为。” 蒋梦瑶点点头,宁氏从外面进来,对高博颔首见礼后,便对蒋梦瑶说道: “快走吧,他们换班交接差不多要好了。” “好。”蒋梦瑶应了声后,转身对高博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去关外。” 高博点点头:“我一定会带你走。现在快出去吧,多谢老夫人出手相助。” 宁氏将高博上下打量一圈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言重了。我们这便走了,您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这话之后,宁氏和蒋梦瑶便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牢房,几个被按了暂停键的狱卒突然开机了,全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依旧‘昏死’在刑架上的高博,碰杯的碰杯,说话的说话,全都以为只是自己晃神片刻,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第二天一早,蒋梦瑶就回到了蒋家,向蒋源和戚氏说明了自己和高博的事情,并且明确表示,自己愿意随高博一起远走关外。 蒋源还好,戚氏有些接受不了: “阿梦,你知道随他一同远走关外是什么意思吗?祁王是戴罪之身离京,圣上言明今生不得再入关一步,你随他出去,若是无名无分,那自是不行,若是有名有份,那就要与他一同遵守这道圣旨,也就是说,你随他出去了,今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戚氏的话让蒋梦瑶有些为难,蒋源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 “闺女,且不说关外路途遥远,你今后能不能回来,纵然你不能回来,爹娘也有手有脚,可以去看你,爹只问你,你认定他了吗?你确定他能给你一生的幸福吗?” 蒋源的问题不同于戚氏,戚氏的问题偏向于情感,不好回答,而蒋源这个问题偏向于理智,比较好回答,于是说道: “我认定他!至于幸福这种事情,我觉得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也是幸福的。” 蒋源看着女儿点点头,戚氏忍不住坐在一旁落泪,蒋源安慰道: “其实,跟祁王一同去关外也没什么,你若是想闺女,我便带你去看她,不过是多走几天路程,距离远些罢了,只要咱们有心,又不是见不到了。更何况,京城里多的是条条框框,纵然咱们有心护着女儿不为规矩所扰,可是咱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一户真心接纳女儿的不是吗?你呀,也别太纠结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她自小聪慧,懂的事情也多,咱们不该怀疑她的决定,该支持才对。” 戚氏还是止不住的哭泣,蒋梦瑶在一旁看的也心疼,说道: “娘,阿梦向您保证,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高博的脾气也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暴虐不堪,他有担当,有度量,有思想,他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带我一起走,那就说明了这个男人是可靠的,是有责任心的。他觉得自己能给我好的生活,能给我幸福,他才会这么自信的让我跟他一起走。这样的男人,我觉得我今生再也不可能遇到了。” 蒋梦瑶的话让戚氏转过了身子,泪眼婆娑的样子凄美决然,蒋梦瑶跪着上前走了两步,摸着戚氏的脸颊,说道: “娘,您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戚氏破涕而笑,却也是苦笑,点了点蒋梦瑶的额头,说道: “你这丫头,从小就这么倔,想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也不劝了,横竖这都是你自己挑的路,将来苦与甜,你都得自己受着,记着你说的话,可千万莫要让人欺负了去,知道吗?” 听见戚氏松了口,蒋梦瑶连连点头,见着娘亲泛红的鼻头,她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对自己这个决定却是真心不后悔就是了。 高博对她的情意,那是藏在心里的,就好像他把一切替人做嫁衣的苦全都藏在心里一般,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可是,就从他难前仍不忘来家里下聘,将她好多年前遗失的花冠偷藏至今日,这份感情,对于蒋梦瑶而言,是珍贵无比的。 她真的不愿放弃一个真心的对待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尽管她这个年纪在前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可是,在这一世,在这个世界里,十二岁已经是需要你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后悔! 说通了蒋源和戚氏之后,蒋梦瑶就去了天策府,和宁氏告别。 宁氏也是真的舍不得这个贴心又懂事的小丫头,可是,她对高博的情意,她这些日子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不忍拆散这对可怜的孩子。 只对蒋梦瑶说道: “你们此去边关,路途险恶,让虎妞陪你一起去,那丫头昨晚已经找过我了,对我辞了行,那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她念你从人贩手中解救于她,待她情同姐妹,说今生今世都只会认你做主,她骨骼清奇,本就是练功的材料,再加上她自身勤恳,功力比你自是高出太多了,有她随你一同去,我也能放心一些。” 宁氏说完之后,蒋梦瑶就看向了一旁对她露出爽朗微笑的虎妞,两只虎牙莹洁无暇,两人四目相对,姐妹情意了然于心。 张氏挺着肚子,也把蒋梦瑶拉到了一边,给蒋梦瑶塞了几样自己亲手缝制的花样荷包什么的,说道: “我们不是富贵人家,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荷包帕子,你且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将来可不要忘了在京里还有你的第二个家呀。” 蒋梦瑶感动的收下,对张氏说道: “我不会忘记这个家的。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师奶年纪大了,别看她挺要强,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也别让步叔叔再气她了,她为了步家,一生苦守,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对步叔叔也是尽心尽力,力所能及,给他最好的。步叔叔该好好的孝顺她才是。” 张氏点头,说道:“你放心吧。从前你步叔叔不懂事,现在有我管着他,量他也不敢再折腾。” 蒋梦瑶又摸了摸张氏的肚子,说道:“还有你,也得给步家多生几个胖娃娃,步家的人丁实在是太少了。” 关于这一点,张氏也算是比较豪放的了,只见她拍着胸脯说道: “放心吧。这是女人本分,我其他本事没有,但生孩子该是不输别人的。若你今后还有机会回京,我便要你看看,我这个妇人,是如何振兴步家满门的。” “……” 一番告辞之后,蒋梦瑶便带着虎妞一起回到了蒋家。   ☆、第七十三章 第二天的时候,蒋梦瑶就在家跟戚氏一起收拾东西,第三天的时候,高博依照约定来到了国公府门前。 与从前对待他的态度相比,国公府也只是派出了一个蒋昭出门迎他,把他送到大房的院子之后,蒋昭就也告退了。 高博来到蒋源和戚氏跟前,对蒋梦瑶招招手,两人一同跪在了蒋源和戚氏面前,高博脸上带着伤,行动也不如从前灵活,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后,对蒋源和戚氏说道: “贤郎夫妇在上,高博中意贵府千金,欲娶之作正妻,发誓今生只爱她一个,只娶她一个,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让她幸福一生。此次虽北上出关,边关苦寒,但我愿为她遮风挡雨,绝不让她受苦寒侵袭,粗茶淡饭也罢,我总会将好的都先留给她,请贤郎夫妇成全。” 高博一字一句说完之后,戚氏又忍不住偏到一边哭泣去了,蒋源勉强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将他二人扶起,握住高博的手说道: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我便也放心将女儿交给你了。只是她从小无状,我和她娘也未曾多加约束于她,纵然今后生活中略有摩擦,也请你看在她不顾路途遥远,随你一同出关,不离不弃的份上,稍加忍让一番,莫叫她生气,莫叫她心急。” 高博沉稳有度的应答:“是。必当如此。” 至此蒋源叮嘱的话也说完了,看了一眼擦干了泪珠的戚氏,说道: “既是要相携出关,那你二人的婚事最好就此办了,总好过名不正言不顺,将来闺女受人轻贱。” 对于蒋源的话,高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一纸圣旨,递给了蒋源,说道: “出宫前,我最后去见了父皇,向他讨要了这纸圣谕,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娶了阿梦,父皇已经向我应承了这件婚事,阿梦的名分是正妻,自然也是要录入宗室典籍的。请贤郎夫妇放心。” 蒋源将圣旨展开,上头写的确实是赐婚的旨意,他先前没有拿出来,定然是想先问一问他们的意思,并没有直接用圣旨压着他们答应。 将圣旨递给了戚氏,戚氏也看过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将圣旨卷起,点点头,对高博和蒋梦瑶说道: “你最近便住在这里吧,这两日,我便替你们把婚事操办了,待过了三日回门之期,我们再送你们出城。” 高博和蒋梦瑶对视一眼,又双双跪下,对蒋源和戚氏叩拜道: “多谢爹娘(岳父,岳母)。” 戚氏将他们扶起,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说道: “都是一家人了,这些虚礼尽数免了,只要你们在外面过得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阿梦,扶贤婿进去休息吧,他这几天也是折腾,好好的养养精神,拜堂的时候也开心些。” 蒋梦瑶点点头,捏了捏戚氏的手,然后便拉着高博去了房间休息。 去到蒋梦瑶的房间,高博就沉沉睡了过去。 蒋梦瑶让虎妞打来了热水,给他擦过了手脚,除去他的外衣,发现内里依旧血迹斑驳,这个傻瓜,竟然连伤口都没有清理一下,出来之后,就换了外衣过来找她了。 见他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蒋梦瑶心疼极了,替他掖好被角,然后便去找赵嬷给他炖汤,猪脚黄豆山药汤,猪脚有胶原蛋白,黄豆和山药都有丰富的维生素,促进伤口愈合。 赵嬷虽然觉得大姑娘的命实在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能耐的王爷,可两人还没定亲,王爷就给废了,还要远走边关,委实可怜到了极点。 给高博熬汤的时候,蒋梦瑶就在一边候着,闲着无事就拿来了纸笔,让赵嬷教了她好几十道菜的做法,洋洋洒洒用她那狗爬的字写了十几张纸,要不是锅里的汤煮好了,蒋梦瑶还要再问其他呢。 将用小火温在炉子上,蒋梦瑶去房间看了看,发现高博还在睡,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刚走到床边他就醒了,眼睛瞪得老大,看见是她,这才放松下来。 蒋梦瑶笑着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说道: “怎么样?能不能撑着拜堂啊,不行别勉强啊。” 高博冷哼了一声,说道: “哼,洞房都没问题。” “……” 喂,你一个病人,张口就这么十八禁,让她这个十二岁的纯洁少女很难往下接话茬儿啊。 高博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这话之后,就把脑袋偏向了另一边,蒋梦瑶干咳着站起来,对他说道: “呃,那什么,赵嬷给你炖了汤,我去端过来。” “唔。” 情窦初开的两个孩子,刚刚捅破了窗户纸,总有那么点放不开。 蒋梦瑶还好,心理年龄偏大,高博比她大两岁,也还行,就是这种尴尬,才更加叫人体验到初恋的味道。 高博在蒋梦瑶的照顾之下,两天后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戚氏这两日也是忙的够呛,因为要准备婚礼上用的东西,并且还是两份,男方女方用的全都要由她一手经办,她在每一家店铺里都抽调了两三个人出来帮忙,这才在短短两日之内,就将此事办妥。 拜堂那日,也就只有大房里的几个人,还有天策府的几位,其余人一律没有到场,祁王被褫夺了封号,十日之内贬去关外,大家正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所以,不会有人前来道贺,而大房执意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废王,蒋家众人也是持看笑话的心态,都说大房疯魔的不轻,因此也未曾有人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只有蒋璐瑶派人送了一些喜饼和贺礼,说明了自己立场尴尬,不便出面的理由,蒋梦瑶自然不怪她,比起府里其他人来说,蒋璐瑶对她自始自终都是好的。 新郎新娘换过了喜服,赶着吉时,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就正式结为夫妻了。 因为高博身上有伤,所以,宾客就由蒋源代为招呼,反正喝酒的也就只有步擎元一人,蒋源在旁作陪便是。 洞房之夜,蒋梦瑶就是在看着高博睡觉和给他喂水的循环中渡过的,高博睡得昏昏沉沉中醒来,看见蒋梦瑶都会拉着她躺一会儿,说一会儿话,两人都觉得,虽然他们此刻身处苦难之中,但是能够彼此依偎,却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幸福。 两人成亲之后,又在家养了三日,高博气色也有了明显好转,蒋源夫妇将两个孩子送出大门,戚氏早就为他们打点好了行装,两对士兵早早的便收到消息,在国公府门外等候,他们便是这回押送高博他们出关的将士了。 见者有份,蒋源给所有前来押送的士兵都封了一封百两银票的红封,给领头的两位则是千两封,众将士面面相觑,被蒋源这传说中的落魄世家子的手笔给震惊到了,也不知是否钱财使然,对蒋源肃然起敬,连连应承,定会好好照应王爷与王妃上路。 蒋源谢过之后,便亲自坐上了带头的一辆马车,马车是他这几日连夜赶工特制出来的,车身有寻常马车的两倍大小,车轱辘与车身似乎都是钢铁制,坚硬无比,纵然奔波千里之外,亦能平稳驱使,车子里除了一张躺卧的床铺之外,便是放满了戚氏给两个孩子准备的行装。 戚氏这几日在城里采购很多过冬的衣物,生怕关外苦寒,两个孩子去了不习惯冻着,还有一些日常用品,路上吃的水粮,巨细无遗的一一准备齐全了放入车中。 大车后还跟着一辆较小的,里面放的就是路上要用的锅碗瓢盆,和帐篷之类的东西,虎妞一个人坐后面那辆车。 随着车队一同,蒋源赶车,戚氏与女儿女婿坐在车里,夫妻俩一直将孩子们送到了城门外,这才依依惜别,戚氏想哭,却又怕自己哭了,两个孩子上路不安心,就拼命忍着。 一番话别之后,高博带着蒋梦瑶上了马车,蒋梦瑶趴在窗前与他们挥别。 车子驶出大概两三里路,蒋梦瑶的情绪才刚刚平复,就听马车后有杂乱的马蹄声追赶而来。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停在了马车前方不远处,高博掀开车帘一看,竟是淑华殿的掌事姑姑舒宁,她原本只是在马车前驻足观望,直到看见高博掀开了车帘,这才翻身下了马,一路奔来,在高博车前跪下,大呼道: “殿下,娘娘她,娘娘她被赐了白绫,就在刚才,已经薨逝了。” 高博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怒瞪泣不成声的掌事姑姑舒宁。 蒋梦瑶也跟着震惊了,华贵妃……死了? “娘娘死前叮嘱奴婢不许将此事告诉殿下,想叫殿下安心的北上关外,可是,奴婢不忍殿下与娘娘自此阴阳相隔,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奴婢这才拿了娘娘的令牌,貌似冲出皇宫,前来拦截殿下,殿下啊,快回去再看一眼娘娘吧。” 舒宁的话音刚落,高博就软着手脚下了马车,一个翻身,翻上了舒宁先前骑来的马,策马而去。 蒋梦瑶不会骑马,要舒宁带她一同入宫,舒宁知道她的身份,便与押送官兵另要了一匹马,跟着高博后面追赶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高博闯入宫的时候,就看见淑华殿中人人跪在地上哭泣。他踢开挡在门边的宫女,闯入了殿中,就看见华贵妃被皇上抱在怀中,已然死去,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高博推开了皇帝,将自己的母妃抢了过来,平方在地上,眼眶通红,却是没有眼泪留下,冷冷的声音说道: “既然赐死了她,还抱着做什么。” 皇上见高博回来,并未感到有多吃惊,只是脸上颇有愧疚,对高博说道: “对不起,朕来晚了。” 高博正在给华贵妃擦拭面庞,听皇帝这么说,他抬眼看着他,说道:“不是你赐的白绫?是那个女人赐的!”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华贵妃叹了口气,想要再去触碰她一下,却被高博一手拍开了。 “人都死了,你惺惺作态有什么意思?” “放肆!” 皇帝被拍开了手,又见高博的眼中充满了怨恨,不禁沉下了声,却是终究没有再怒,可是一旁的侍卫见了,却是赶忙上前来压住了似乎有些癫狂的高博,只听高博冷笑一声: “我放肆!我和我娘就是太不放肆了,所以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她对你是什么感情,你会不知道?你以为凭着你的威胁,就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替你做那么多事,替你心爱的女人挡去那么灾?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我做你儿子的挡箭牌?为的是你啊。皇上,她为的是你这个人!她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如今你们功成,却不给她身退的机会,她已经做好了在冷宫渡过余生的准备,你们竟然心胸狭隘到这种地步,连让她在冷宫活着的机会都剥夺了。我不懂你所谓的帝王之心,我不懂你这种心为何会这般铁石心肠!” 高博被左右侍卫押着胳膊说出了这番话来,皇帝听他说完之后,才挥挥手,让侍卫离开,叹了口气,说道: “朕知道她的心意,可是……” “可是你心里只有你的青梅竹马皇后娘娘,对吧!可是,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女人如今已经心胸狭隘到何种地步了?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赐死我娘,因为她怕,她怕你会放不下我娘,她怕自己的地位有一天会被我娘取而代之,她看似柔弱善良,可是内心却比猛兽还要凶恶,我娘身为华贵妃,与她只是一步之遥,若是我娘不想死,她赐白绫又有何用?我娘之所以要死,就是为了成全你和她,这个女人傻了一辈子,奉献了一辈子,却终究是错付了感情!” 高博跪在已死的华贵妃身旁,替她整理好了衣服,然后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说道: “她死了也好!省得在今后无尽的岁月中煎熬,她这辈子太苦,希望她下辈子能够找对良人吧。” “博儿,朕……唉。” 不等皇帝说完,高博就阻断说道: “如果你最后还念及一丝丝我娘对你情意,就叫所有人都出去,我想单独和我娘待一会儿,让她走的时候,不至于太孤单,还有唯一的儿子陪在身边。你放心,关外我待会儿就走,这种脏脏不堪的地方,纵然是留我,我也不会在的。” 皇帝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华贵妃白惨惨的脸,总觉得心里被一块大石堵着出不来气,可是高博的话也叫他无可辩驳,见他这样激动,想让他们娘儿俩最后再说一会儿话,看能不能冷静些,横竖在赐死这件事上,的确是他做的不到位。 将殿里所有的人都撤离了大殿,留高博母子在殿中送别,高博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之后,把大殿的门尽数关上。 皇后闻讯赶来,见淑华殿大门紧闭,就想闯进去,却被皇上拦了下来,说道: “人已经死了,在我怀里断的气,你还想怎么样?” 皇后袁氏听了皇帝的话,略微有些心虚,说道:“人既然死了,那我总要看一眼才算数吧。” 一个巴掌打在皇后脸上:“你的心胸何时变得这般狭隘狠毒,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还不够吗?” 皇帝突然的暴怒让皇后没了主意,捂着脸颊愣愣的看着他,这个自从娶了她之后就从未对她高声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现在竟然动手打了她! 袁氏敛眸转身,看着那紧闭的大殿,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看来赐死这个女人是做对了! 就在殿外发生争执的时候,就见大殿的门再次打开,高博面无表情的拉着一根绳子出来,将之放在大殿门槛之内,一个火折子丢了进去,细绳噼啪烧了起来。 皇帝暗叫不妙,怒道: “博儿,你想干什么?” 随着皇帝的一声怒吼,殿中突然响起一阵巨响。 ‘砰’的一声之后,大殿中窜出了火势,从内而外烧了起来,里头应该是泼了油的,所以,火势一旦起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了。 火势越来越大,滔天的热浪让殿外众人皆不住后退。足足退了二十步远之后,皇帝才抓着高博的胳膊怒道: “你发什么疯?那可是你娘啊!” 高博面无表情的将皇帝的手拉下,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皇后,阴鸷的说道: “正因为她是我娘,所以,我才不想把她留下来继续给这个蛇蝎女人糟践!烧了一了百了。” 皇后脸色骤变,指着高博说道:“孽子,你说什么?” 高博突然发笑,状似疯癫:“哈哈哈哈,我娘死了,这后宫的女人就该盯着你这个皇后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女人将来会是什么下场!哈哈哈哈。” 蒋梦瑶和舒宁赶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淑华殿被滔天的巨焰包裹,周围尽是提水救火的太监宫女,高博正站在火圈前与身着黄袍的帝后对峙,蒋梦瑶上前拉住高博。 皇后袁氏怒极,扬手就要打高博,却被皇上抓住,说道: “够了!” 皇后用另一只手指着高博说道:“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不想被贬去关外,还想留在京城做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嘛,哼,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就连你自己的亲娘死也能用来大做文章,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高博冷冷与她对峙,说道: “你错了!这肮脏不堪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高博说完这话之后,就牵着蒋梦瑶的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再不理身后一切纷乱。 蒋梦瑶回身最后看了一眼淑华殿滔天的巨焰,她初入宫门时,听见了一声爆破的声音,看来就是这里传出的,可是,好端端的淑华殿又怎么会有火药爆破的声音?还有殿里哪来那么多泼洒的油? 心中疑虑重重。 跟着高博一路回到了马车之上,四匹马拉着马车继续前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之上。 马车里蒋梦瑶不住回头看高博,终于高博忍不住了,对她问道: “你老看我做什么?” 蒋梦瑶耸了耸肩,说道:“我想看看一个刚死了娘的孩子是什么表情。” 高博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脸,蒋梦瑶见他这样,心里的猜测又更近了一分,高博将她推开之后,又拉了回来,勾住她的肩膀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隔墙有耳,出了冀州再说。” 听到高博这句话之后,蒋梦瑶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在高博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记,然后也才在他耳边小声的凶狠说道: “让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高博吃痛,却也忍着,对蒋梦瑶比着休战和噤声的手势,举手求饶之后,蒋梦瑶才满意的暂且放过了他。 刚开始她只是猜测,现在看见这样的高博之后,蒋梦瑶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就是——华贵妃根本没有死! 他们母子俩从一开始,也许就是策划好了今日之事,高博要去关外,华贵妃也愿相随,只是若是明着说,不仅不会得到允许,反而会让人百般猜疑,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在高博启程的最后一刻,搞出了这么大一场闹剧。 如果不是华贵妃有意策划,那么就凭舒宁这一个女官,如何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如何能成功的将华贵妃已死的消息‘传递’给已经出了城门的高博知道呢? 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好,那么大殿中的火药和油又该如何解释呢?她相信,华贵妃的殿中,定然有一条通往殿外的暗道……华贵妃利用皇后对她的恨,让皇后亲自赐了白绫,然后她就将计就计,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吊死’,然后,服下药物让自己看起来是死了,也让皇上亲眼所见她已经断气,这样才能一了百了,然后高博再装作毫不知情的进宫,把淑华殿烧毁,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没一个环节都算计的步步到位,不得不说,这一对母子的心计确实周密的叫人望尘莫及。 此时,华贵妃‘已死’,皇后的真面目也暴露出来,皇上对‘已死’的华贵妃心中有了愧疚,而这对被愧疚的母子,眼看着是被逼‘远走关外’,可是,这一切对他们这被束缚了多年的人来说,又怎知不是海阔天空的异样幸福呢。   ☆、第七十五章 入了冀州之后,天气就渐渐转凉了,如今正是十月底,深秋已过,寒冬来袭,北风呼呼的吹来,倒确实有一种苦寒迎面袭来。 冀州以北就是山海关了,出了山海关便是辽阳行省,高博被贬之处就在那里了。 如今的辽阳行省,也就是现代的辽宁省吧,对于蒋梦瑶这个有些了解地理的人来说倒还好,知道辽宁以北还有很辽阔的疆土,可是对于这些古人来说,就未必知道了。 押送高博的人是个驸马都尉,从前连京城都没出过,更别说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出差了,如今到了冀州,他和那些官兵们就已经流露出了种种的不安。 “听说关外全是旷野,人烟稀少的很,物资也十分匮乏,唉,也不知五皇子他们去了关外要如何生活。” 中午大家坐在一起生活做饭的时候,有几个有良心的押送士兵就在那里谈论这件事。 “就是,你说皇上真是铁石心肠,之前听说已经把二皇子流放到异地去了,三皇子还幽禁在宫里,如今这五皇子也被赶到了关外,整个京里,也就只剩下大皇子和六皇子这对嫡亲兄弟了,都说天家如何如何富贵,我看哪,还不如寻常百姓家公平,有亲情。” “可不是吗?我瞧着一路走来,五皇子挺好,根本不像外界所传的那么暴戾。去了关外,怕也是要吃点苦头的。” 那些围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啃馒头的士兵的话传入了马车,蒋梦瑶没理会,虎妞将几只刚烤好的白面馒头盛在碗里端入车厢,蒋梦瑶接过之后,放在桌上,虎妞又出去取烤肉之类的,蒋梦瑶然后就转身去床铺前的暗格里取了蜜水,冲了三杯,一杯递给了高博,说道: “你别太担心了,从前有个和我娘做生意的人,他就是个关外的,他说关外其实也就只有冬天冷一些,等到来年冬雪化去,物产也是很丰富的,只要咱们准备好几个地窖,到时候储备一些过冬粮食,必然也不会太难过的。” 高博喝了一口蜜水,身上的伤养了这么些天已经差不多都好了,脸色也恢复,说道: “你倒来安慰我了。这些是我要和你说的话,你且放心吧,跟着我出来,我断不会叫你过苦日子的。” 蒋梦瑶嘿嘿一笑,拿了一只馒头,说道:“日子苦一点也没什么。我既然跟你出来了,就有这个觉悟,你压力别太大,咱们好好过日子,要气死京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王八羔子,怎么样?” 高博一口蜜水差点喷出来:“娘子,你说话也忒粗鲁了,不过甚合我意,就该气死那些王八羔子!” 两人相视一笑,虎妞断了两盘子刚烤好的羊肉片儿,蒋梦瑶把蜜水递给她,让她坐下一起吃,虎妞接过蜜水,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后吃了两块肉,拿了个馒头,就下车去了。 “将来等咱们生活稳定了,一定要替虎妞找个好人家,这丫头义气的很,嫁的不好我可舍不得。” 高博听蒋梦瑶说了这句话后,又笑了,说道:“你这才刚嫁人,相公还没捂热呢,就想着给旁人找相公了?” 蒋梦瑶横了他一眼,只觉得高博出来了之后,真的是爱笑了很多,看来从前在京里他确实是憋坏了,佯作生气,对他横了一眼,手里却又给他碗里塞了两块肉,两人并肩而坐,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两小无猜的甜蜜极了。 队伍又走了三四天,终于到了关口,押送的都尉从马背上翻下来,身上穿着厚重厚重的袄子,整个人狼狈不堪,和关口官兵交接了官文之后,关口打开,两辆马车被赶出了关,那都尉却是不让押送的官兵出关继续走了,而是走到马车前对高博说道: “殿下,你们一路往北,都是官道,看见驿站之后,再往北走七八里路就到了流营,下官们送到这里就不送您了……好自为之吧。” 都尉说完这话之后,也不等车内高博做出反应,就一路奔向了关内,关口大闸就此拉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高博让车夫继续向前赶路,蒋梦瑶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看,只觉得这天儿干净的厉害,说道: “晚上怕是要下雪了。得快点到驿站才行。” 高博也掀开车帘,看了看,说道:“驿站离关口还有两里路,天黑前肯定能到,我娘就在那驿站等我们呢。” 一路上,蒋梦瑶这是第一次挺高博提起了假死的华贵妃,想着现在外面总没有人偷听了,就问道: “华贵妃真的也出来了吗?” 高博点头:“她对那个男人已经彻底绝望了。其实我父皇真的不聪明,他放着我娘在身边不知道珍惜,反而对他那个青梅竹马情有独钟,他总说我娘狠毒,说那个女人善良纯真,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善良纯真,全都是因为我娘替她挡去了一切,你等着看好了,没有了我娘,那个女人的纯真,还能维持多久,善良就更加谈不上了,到时候,有他后悔的。” “所以说,对待男人就不能什么都顺着他,有句话不是说吗?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你对他越好,他越是对你冷冷淡淡,觉得你离不开他,觉得你没用,才不会珍惜你呢。” “……” 高博听了自己这个小妻子的一番说辞,愣了半天,说道:“哟,这位小娘子今年贵庚啊,对男人很有一番见解嘛。” 蒋梦瑶挑眉:“这种事情靠的是悟性,跟年龄没关系。” 那一本正经的娇俏模样让高博看的心情一阵大好,搭着她的肩膀,说道: “娘子放心吧,为夫一定会对你好的,不管你对我好不好,我都对你好!” 蒋梦瑶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倒不用你对我多好,我有手有脚,自己能对自己好,只要你们以后别什么事都瞒着我,好像告诉我之后,我就会碍事一样。要知道,一起过日子,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高博当然知道蒋梦瑶说的是华贵妃这件事,当即点头说道:“以后一家人绝不隐瞒任何事情。之前那件事没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和我娘策划了很久,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列入计划之中,所以,若是告诉你的话,怕节外生枝,而你也知道,我们做的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失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错,估计我们就都跑不出来了。” 蒋梦瑶也知道那件事的严重性,便不再纠结,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的那辆硕大马车就赶到了关外唯一一所驿站门前。 一个穿着关外皮袄,皮裤,头戴狐皮帽的女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彪悍的男人,高博扶蒋梦瑶下车之后,那个女人就迎了上来,蒋梦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她那明艳动人的容貌时才恍然大悟,上前就要行礼,却被华氏一把拦住,抓着她的手,说道: “无需多礼,好孩子,冻坏了吧,快跟娘进来。” 华氏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母子俩相视一笑,蒋梦瑶把虎妞介绍给华氏认识,让虎妞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一行人才走入了驿站之中。 “我在这里等你们好些天了,我听驿站的人说,今晚估摸有大雪,咱们就再休息一晚,明早走吧。” 高博点点头,到了房间之后,跟在华氏身后的两个汉子便对高博跪下行礼,高博令其起,问道: “霍青和卫宁呢?” 其中一个汉子回道:“回公子,左右首领已经带人前去流营打探,还未归来。” 蒋梦瑶被华氏带到一旁暖炕上坐下,华氏又给她倒了杯热茶,蒋梦瑶却对那高博那边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华氏见她这样,便解说道: “霍青和卫宁是博儿的亲兵左右首领,就是他们将我一路护送出了关,现在去咱们明日要去的流营打探情报去了。” “流营是什么地方?”蒋梦瑶虽然对前路无所畏惧,但是总是要多了解些才对。 华氏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了蒋梦瑶,说道: “流营是所有被贬出关外之人所待的地方,说的像是营地,其实时间更迭多年,现在更加类似于像个村落,流营村中多是官奴,有被贬官员,还有他们的家眷,被贬之后,就都算在那里安了家。” 蒋梦瑶想了想后,问道:“那流营有官兵看守吗?进去了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华氏摇头,美貌并不因为服饰而减少半分。 “流营村倒是没有官兵,官兵都在五十里外的营地里,人们进去之后,倒不是不能出来,而是不敢出来,流营位处雪原深处,周围被雪包围,幅原辽阔,纵然是跑出来,没吃没喝不说,还有可能遇上野狼猛兽,真正能跑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哦,原来是这样。可押送我们出关的那些官兵把咱们仍在山海关外就走了,咱们现在若是不去那流营,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蒋梦瑶这样猜测道。 华氏却摇头,说道:“五皇子被贬流营的指令已经传到了关外,流营之中肯定已经有官兵在等候,若是我们不去,那些官兵就会把这件事再报告朝廷,然后咱们就是逃犯,朝廷出告示通缉,被逮着了,就是杀无赦了!” “……” 蒋梦瑶咋舌,怪不得那个都尉会这么放心把他们丢在关外就回去了,反正就算他们不去流营,到最后,朝廷还是会派兵捉拿他们,反正跑不了就是了。   ☆、第七十六章 霍青和卫宁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蒋梦瑶认得他们,就是第一次她得罪了高博,高博就是要这两个少年压着她,威胁着要把她推下池塘的人。 显然两人也记得小时候的那段奇遇,赶忙过来给蒋梦瑶行了礼,蒋梦瑶也当即表达了自己的宽宏大量: “放心吧。我不怪你们,我记着指使你们的人就行了。” 高博:“……” 一番插曲之后,两人便向高博汇报关于流营村的情况: “流营村一共有两百多户,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村庄,村里有男丁一百八十人,女眷二百三十人,村口设有讯亭岗哨,每半个月换一次值守,一班有二十人,还有两匹马。明日咱们前去交接的是一个叫赵怀石的人,他是个七品囚吏,常驻流营村内,好酒色,难相与,经常搜刮村民,村里人多恨他。而与他相反的是,流营村中最受人尊敬的是六年前被流放而来的大理寺卿左翁,因错判袁氏一案,被圣上革去官职,举家流放至此,他在村内开设学堂,教授村里孩子识字而受人爱戴尊重。” 高博沉吟片刻后,又问: “村民以何为生?” 霍青答道:“在流营村的东南角有一块石场,男人们白天大多会去那石场做工,每天五文钱,管一顿饭,女人们则做一些刺绣女工,由赵怀石定期送去省内贩卖,然后每半个月,驻守官兵都会带来米粮蔬菜卖给村里的人。” 蒋梦瑶听到这里,不免站出来说道: “什么?辛辛苦苦赚的钱,最后还得送给他们?这既然是流营,那所有人的生活不是应该都归官府维持吗?送来米粮是应该的,怎的还跟村民们收钱呢?” 卫宁比霍青看起来斯文,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这天下多的是吸血的蛭虫,大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偏院之地,天下不公,无人主事,可不就让那些蛭虫当道嘛。” 高博又对他们问道: “如今暗卫还有多少人?” 霍青和卫宁对望一眼,然后霍青说道:“左队还有两百三十人。” 卫宁接着说:“右队两百八十人。” 高博踱步敛眸想了想之后,又说道:“各队抽调两百人出列,明日随我们一同前往流营村,以皇子侍卫的身份登记,自此由暗转明。” 霍青和卫宁领命,却有疑问:“公子,一下子多出四百人的护卫队,这件事要传入京里的话,会不会有麻烦。” 高博摇头:“我虽被褫夺封号,但终究也是皇子,身边有几百人的护卫很正常,纵然传入京里,不过几百人,能有什么作为,圣上也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反而我身边若是一个人都不带,他们才要更加怀疑。如今等于是将底牌亮出来,光明正大有什么可疑的?” 说完这些,高博又转首看向了华氏,说道:“娘,明日你便以我乳母的身份登记,切莫说漏了身份。” 华氏点头:“我知道,放心吧。” 又转头对霍青和卫宁说道:“既然你们随我一同到了这里,那今后,便是不分彼此的家人了,我无心争权,只愿得一寸净土安生,关外苦寒,却好过京中勾心斗角,日夜担忧,暗卫们也是不见天日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重见天日了。你们也好,你们手下的人也好,但凡想借此机会离开的,我一律不会阻拦与追究。” 两人双双跪地,对高博抱拳作礼:“属下等皆受公子恩惠,免于颠沛流离,誓死效忠公子,肝脑涂地,此生不悔!” 将二人扶起之后,分房去睡。 蒋梦瑶自然和高博一房,华氏和虎妞一房,虎妞睡在华氏的脚塌之上。 众人离开房间之后,蒋梦瑶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却仍不忘给高博拧了一块热乎的毛巾,给他覆在脸上醒醒神。 想起戚氏从前给蒋源捏肩的样子,蒋梦瑶也来到了高博身后,在高博惊讶的目光中,笨手笨脚的现出了自己的按摩第一课,高博怕痒,每每蒋梦瑶的手过来了,他就往里缩,可是一旦捏起来,他又觉得挺享受,如此退缩与享受之间,两人又是一番笑闹。 躺在床上之后,高博让蒋梦瑶枕在自己胳膊上,现在他们俩还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虽然成了亲,但毕竟两个都是孩子,身体里那种男女情愫还没有完全苏醒,两人只是躺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了。 “咱们既然来了,就要把日子过好。你对今后居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吗?” 高博看着顶上那素色帐幔,对蒋梦瑶问道。关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幸好房间里面烧了炕和炭火,因此这里的冬天竟然不比安京冷多少,反而屋里暖的很。 蒋梦瑶听着外面的风声,听着高博的心跳,抬头看了看他,问道: “你要自己建宅院吗?” 高博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只觉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烁漂亮,点点头,说道: “是啊。肯定要建的,要不然我让那么多暗卫转明干什么呢,流营那处肯定不适合长期居住,既然打算在这里安居,那自然是要重新建一座宅院的。” 蒋梦瑶有些担忧:“可是,你是被贬至此的,要是大张旗鼓的建宅院,会不会太高调了?” 高博却觉得还好:“还好吧。我是皇子,享受惯了好生活,任性的想要建一座宅院自己居住也是情理之中的,更何况,所有的事情全都是我的人自己做,又不会麻烦到旁人,我只是被勒令今生不得进关,可在关外,谁又管的了我建宅子呢?” 蒋梦瑶一听,觉得也对,突然又爬了起来,取过了自己的外衣,将戚氏临行前给她缝的内袋拆了开来,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叠银票。 当着高博的面将银票清点了一下,竟然有三万两之多,这下就连高博都不禁被震惊了,由衷说了一句: “京里人因你娘是商妇而轻视于她,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娘有多少钱吧。”给闺女随便一出手,就是三万两。 想起他们出走时,蒋源塞给那些押送官兵的银票,也全是实打实的整票子,这种手笔纵然放眼整个安京,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拿的出手,虽说那是蒋源为了让官兵们在路上对两个孩子好点,所以故意多给的,可是,多给的前提是,你得要真的有那么多才行。 蒋梦瑶把银票塞到高博手中,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娘有多少钱,反正这些年她是挣了不少。她给咱就收呗,这些钱你也拿去建房子,既然要建,那就要建一个好看又结实的,让咱们祖祖辈辈在这里都能安心的住下去才好。” 高博将银票还给了蒋梦瑶,说道:“既然建,自然是要建好的。但是却也不缺你的钱,我好歹从前也是王爷,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两袖清风的什么都没有吧。” 蒋梦瑶低头看了看,狐疑的瞪着高博,说道:“真的假的?你有多少?” 高博抿嘴笑了笑,对蒋梦瑶招了招手,蒋梦瑶乖乖的凑了过去,高博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惊得蒋梦瑶对他难以置信的眨巴起了眼睛,高博见她模样可爱,一把将她拉下,替她盖好被子,说道:“今后,这些就是我们的私房钱,可不能告诉我娘哦。” 蒋梦瑶咬着唇点点头,依旧沉浸在那个数字带给她的震惊之中。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高博就是那条狗!无声无息的就攒出了一个小金库来。和他的小金库相比,自己身上这戚氏给的就真的只是给孩子的零花钱了吧。 土豪土豪,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这么一算,蒋梦瑶真的是连心里最后一点对生活品质的担忧都没有了呢。尼玛这哪里是来流放,简直就是来享受人生的啊。脱离掌控,自立门户,海阔天空,自由翱翔……这样的真土豪vip流放愉悦客户体验,你值得拥有!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天地间依旧下着纷扰的大雪,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蒋梦瑶和高博走到驿站外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马车两旁,已经整齐站好了两队百人队伍,高博一声令下,众人便整装待发,冒雪前行。 华氏和蒋梦瑶他们坐在大马车里,霍青和卫宁充当马车车夫,左右各控制两匹在腹部和腿部包裹了绒毯的马儿,驾着车继续沿着官道,往北走去。 走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在暴风雪来袭前,抵达了流营村,二十个守卫早就收到消息,站在一处木桩大门外等着,夹杂着眯眼的风雪,有两个人来拉住了马缰,高博从车上下来,把华氏和蒋梦瑶搀扶而下。 从守卫里钻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胖不瘦,鼻子红的厉害,嘴里多有酒气,这人怕就是昨日霍青和卫宁科普过的那个叫做赵怀石的讨厌鬼了,只见他无甚诚意的跑上来,对高博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说道: “哎哟,殿下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在下赵怀石,是这流营村的长史,今后还要殿下多多提拔,多多……咦。” 赵怀石说着话,眼神就飘向了一旁的华氏,惊为天人的问道:“这位美人是……” 霍青往旁边一站,挡在赵怀石和华氏中间,说道:“这是我们王爷的乳母。” 赵怀石被挡住了视线,有点不高兴,却也没有发作,只点点头,目光却还是不住往后瞟,又看到一旁瞪着大眼睛的蒋梦瑶,卫宁不等他问,就又说道: “这是我们王妃,非礼勿视,赵长史的眼睛可得给我放规矩点。”   ☆、第七十七章 赵怀石被酒色浸染的浑浊眼睛白了霍青和卫宁两眼,这才直起了身子,摆起了谱,愤声说道: “殿下的两位随从,哼,嚣张的很啊。这里是流营,可不是京里,你们要耍嘴横,似乎耍错了地方!” 霍青和卫宁看了一眼高博,十四岁的高博虽然生的修长,却也终究未脱稚气,走到赵怀石面前,赵怀石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是眼神中却处处透着不恭敬,就算来的是个天潢贵胄又怎么样?被褫夺了封号,贬到这苦寒之地,并勒令今生不准再入关,将来还能又什么大作为?还不一样要看他们这些守卫的脸色。 “确实不该对赵长史耍嘴横……” 高博这么一说,赵怀石就得意了,以为来的是个聪明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可还未对霍青他们显摆,就见高博从披风下突然踢出一脚,正中赵怀石下身,将人一下子就踹到了雪地里,疼的是满地打滚。 二十名守卫见状想上前搀扶,却被高博一记冰冷的眼刀扫了过去,竟真的无人敢上前一步了,谁都听说过五皇子暴戾成性,纵然被贬也是不改脾气,赵怀石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在这位祖宗还没被磨圆了棱角之前就冲上去对峙,被踢不是活该嘛。 “耍什么嘴横,手脚是吃饭用的?” 霍青和卫宁憋着笑,对高博说道: “是,属下知错。” 高博再不看一眼倒地的赵怀石,便牵着蒋梦瑶的手,带着一大浪的人,往营里走去,二十个守卫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虽然人家是被贬至此,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皇子皇孙,生来就横,更别说身后还带着这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比他们整个村里的人都要多了许多,若真是此时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对谁可都没好处,干脆先把人收下,然后再逐级向上汇报,等候上头发落指示。 赵怀石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也是吃了哑巴亏,以为来的是个年少无知的软柿子,可谁知,年少无知倒像是真的,还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可却也不是软柿子,也许是京里横着走习惯了,哼,到了这里还想充大爷?整不死你小子! 赵怀石呸出了一口雪水,用袖子擦了擦,对一旁的人说道: “去,找个人骑快马去营地京办处参他一参,被贬皇子竟然敢私自带这么多兵,哼,当真是来享福的吗?先把那小子身边这些护卫剪掉,然后再慢慢收拾他!” 一个守卫领命而去,翻身上了马棚里的一匹马,骑着往几十里外的军营跑去。 在没有得到外援之时,赵怀石还是不敢跟高博撕破脸的,流营村里的村民全都站在门前观望着这个突然前来的队伍,有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高博他们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全都站出来看热闹了。 霍青让赵怀石登记,赵怀石却一再推让,说村里少纸,一时拿不出写这么多名字的册子来,让过两天再说。 高博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让霍青他们找块空地去搭建行军帐篷,赵怀石敢怒不敢言,只好由着他们去,暗地里期盼着援兵速速赶来。 高博让把守卫所里现有的炭炉全都搬到营帐里去,这些都是他自主做的,根本没有问问人家肯不肯,而他这样自由自便反而透着股不容商量的匪气,守卫们敢怒不敢言,只好自动靠到一起互相取暖了。 进了营帐之后,简易的床铺都已经搭好,铺上了厚厚的棉絮,高博让蒋梦瑶给他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蒋梦瑶知道他定然是有事要做,也没耽搁,放下了棉毯就去把笔墨纸准备好,高博走过去,洋洋洒洒写下了一大溜两页纸,然后霍青取来了一纸空的信封,将信塞了进去,高博说道: “把这封信去交给韩世聪,让他好好掂量掂量,什么事儿该管,什么事儿不该管。” 霍宁领命而去,蒋梦瑶问道: “韩世聪是谁?” 卫宁从旁回答:“王妃,韩世聪是辽阳大营的主帅,就在流营以北五十里处安营扎寨,看守流营的这些守卫就是从那里抽调的。” 高博接着说道:“以后别叫王妃了,叫夫人吧。称我娘为老夫人,反正她的身份是乳娘,喊老夫人也不为过。” “是。” 卫宁走后,高博对蒋梦瑶说道:“韩世聪三年前吞过一笔数额不算大的军饷,他以为没人知道,可是却被我查了出来,一直隐着没报,有这个把柄在此,量他也不敢来插手管我的事。” 蒋梦瑶恍然大悟,高博刚才信上写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看那个赵怀石就是个小人,要是他请不来兵,咱们还是得提防他一些,尤其是老夫人那里,你没见那个混球刚才看老夫人的眼神,真恶心。” 高博勾唇一笑,说道:“放心吧,我娘也不是纸糊的,再说有虎妞守着她,不会有事的。” 蒋梦瑶想想也对,华贵妃既然能在十年的宫斗中稳立不败之地,必然是导师级别的人物了,不会是那种软弱妇人才对。 暴风雪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终于停了,高博一早就起来了,蒋梦瑶将帐子里收拾好了之后,就走出帐篷,发现雪后的世界一片白茫茫,连空气都新鲜的叫人浑身舒畅,多吸两口,感觉肺都清爽了些。 虎妞从华氏帐篷里走出,手里也端着个盘儿,里头放了一碗粥,一个馒头,还有一叠酱菜。 蒋梦瑶接过之后,问道:“你们吃了吗?” 虎妞点点头,蒋梦瑶这才端着早饭进了帐篷,一边吃,一边对虎妞问道:“你知道公子去哪儿了吗?” 虎妞想了想,对蒋梦瑶比了个射箭的姿势,蒋梦瑶猜测道:“弓箭?他去打猎了?” 虎妞点头,有比了个八的手势,蒋梦瑶会意:“哦,带了八个人去打猎了。” 虎妞再次点头,对蒋梦瑶露出微笑,两个小伙伴无障碍交流,这些年的友情可不是白交的。 吃过了早饭,虎妞把碗收拾了下去,蒋梦瑶去给华氏请安,华氏早上有打坐的习惯,蒋梦瑶见她端端正正坐在床铺之上,手里拨弄着一串黑玛瑙色的佛珠,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蒋梦瑶便没进去打扰,又退了出来。 这才走到营帐外将周围的环境看在了眼里,高博的侍卫一个个都是效率惊人的,不过一夜的时间,就搭好了十几个帐篷,周围还钉上了类似于篱笆一样的木桩,在流营之中,隔出了一块地方。 蒋梦瑶走出了篱笆,看见流营中的人家房屋都是破败的,现在被雪一压,就感觉屋子又矮了不少,男人女人从屋子里出入,都要低着头,以防撞到门框什么的,村里有几个人已经看到了蒋梦瑶,蒋梦瑶对他们递去了一抹和善的笑,可是,就在她对她们笑的下一秒钟,那些人就立刻转身,看也不敢看她了。 正纳闷之际,就看见最西面的一所矮房中走出一个男人,正是昨天被高博踢了一脚的赵怀石,只见他一边走,一边捆着裤腰,像是刚起来的样子,蒋梦瑶看看那所房子,并不是他们守卫所的地方,从屋子里走出一个憔悴的女人来,也正在穿衣服,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有几个端着筛子的胖妇人对着赵怀石后头啐了几口唾沫: “呸。挨千刀的畜生!” “张家寡妇真是可怜,男人在石场被砸死了,赵怀石那个野驴子就趁人之危欺负她,要不是为了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张寡妇估计早就投河自尽了。” 两个妇人边说边走,蒋梦瑶走出了篱笆门,去到那张寡妇家,就见她怀里抱着个不断啼哭的孩子摇晃着,一边给孩子抹泪,一边给自己抹泪,在那破旧不堪,昏暗脏乱的房子里,看着叫人尤为心酸。 叹了口气,蒋梦瑶回过身去,就差点撞上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刚才那个刚被人骂的野驴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小夫人,你在这里看什么呀?你家小相公呢?要不要我陪你玩一玩过家家呀?” “……” 蒋梦瑶看着这个满脸写着‘我是变、态狂’的死变、态,脸上对他露出了微笑,袖子里的匕首准备好,只要等他一靠近,就割他一只耳朵下来,赵怀石见她笑了,那模样比之雪花还要纯美,一时没把持住,就搓着手往前走去,想着暂时在高博身上讨不到便宜,那就在这个漂亮的小女娃身上找找感觉,可才走了两步,赵怀石就觉得一支冷箭从他的脸颊边一擦而过,疾射钉入一旁的雪地,因利箭速度过快,插、入地面之时,将周围的雪花都弹开一圈,入地三分,可见力道。 只见高博领头坐在马背上,穿着一身劲瘦的短袄,英气十足,酷的叫人胆寒,手里拉着弓,眯着眼三箭连发,嗖嗖嗖,就把赵怀石的两边衣袖和裤裆穿破,吓得赵怀石惊叫着软在了地上。 高博从马背上翻下,对着赵怀石的脸就又是一脚,两颗门牙就这么断在了嘴里,合着血水喷出来。 高博从背篓里取出一只箭,用箭头抵住赵怀石的咽喉,阴声恻恻的问道: “赵长史,你想和本王的女人玩什么呀?”   ☆、第七十八章 捂着嘴,还不断有血水留下来的赵怀石感觉到脖子一凉,哀嚎着低头一看,寒气逼人的锋利箭头让他又是一惊,支吾着往后退去,再顾不得丢掉的两颗门牙,狼狈不堪爬起来,就跑了几步,看见周围好多流营村的村民都站在各自家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样子,让这两年被村民们惧怕的目光惯的太嚣张的赵怀石很是难堪,色厉内荏的指着打人的高博,嘴唇漏风的威胁道: “你,你给我等着!在这流营村敢惹我赵爷,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老子也不怕!你,你等着!等着啊!” 这类似于地痞流氓的事后威胁言语,说完之后,霍青和卫宁就作势要往上冲继续揍他,赵怀石就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那样子太滑稽,让看热闹的村民们全都交头接耳笑了起来。 也是他为人太次,就这么狼狈也没人愿意上前扶一把。 高博收回了箭锋,将之收回箭篓,这才牵着蒋梦瑶往篱笆圈成的营地里走去,手里感觉硬硬的,低头一看,正好看见蒋梦瑶把一把匕首从掌心送入袖中。 看见高博震惊的目光,蒋梦瑶嘿嘿一笑,直接勾住了他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营地。 敢情就算他不正好回来,这丫头也会给那赵怀石一顿好瞧的啊。 高博出去一趟山里,就带回了四五只野兔,扔在伙房,叫人中午煮兔子肉吃。 “这场雪不大,山里的东西都窝着没出来呢,下次打头鹿回来做鹿羹。” 蒋梦瑶一听接下来可能有‘鹿’这种野生保护动物吃,心情比较复杂,看着高博愣神了好一会儿,高博扬眉问她: “看着我作甚?还是你想吃熊掌?” “野生动物啊……”貌似有毒,不能吃……的。 提起熊掌,蒋梦瑶就想到她之前看过他们把一头大黑熊爆头的样子,咽了下口水,见高博兴致勃勃的看着她,不想抹杀相公的一片好意,就给他倒了杯水,说道: “相公,跟着你吃什么都好,随便什么肉,对不对虎妞?” 站在一旁,自从听见接下来有鹿肉和熊掌吃的虎妞简直不能再同意这个说法,猛烈点头表达自己点赞的情绪,虎妞这个肉食动物,她怎么能明白野生动物不能吃这个道理呢,在她眼里,就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别说是鹿肉熊掌什么的,哪怕给她把龙肉找过来,这丫头也敢往嘴里送的…… 看来,以后还是找机会去一趟市集,买些鸡鸭鱼肉回来,要不然这成天吃山里野味,不中毒,也上火的嘛。 夜幕降临,赵怀石豁着牙站在村口咯咯的等着,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呼呼的北风还是把他吹的够呛,等了一个时辰之后,以为能等到营地里派来的援兵,谁知道却只等来了一人一马。 马还是那匹马,人还是那个他派去传信的人,只是人趴在马背上,嘴唇冻得发紫,赵怀石见不对劲,赶紧叫人: “来人来人,去把他给拉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守卫过来把马背上的人扯下来,看了两眼,跟赵怀石说道:“长史,他好像被打了。快快快,搭把手,拖屋里去,外头太他妈冷了。” 就这样,人给拖下了马,马给牵马棚里去了。 守卫所的炭炉全都给高博的人拿走了,他们就只好在屋子里生火,呛是呛了点,总比冻死好些。 赵怀石让那人稍微暖和暖和之后,就问道:“怎么回事?让你请的援兵呢?韩大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派兵来?” 那人哀嚎一声:“还派什么兵啊。我这就去传了一会话,没看见屁股都给打开花了吗?长史,人家是皇子,就是被贬了,他还是皇子,咱斗不过他,我这才刚一告状,韩大人就派人咔咔打我三十大板,说咱诋毁皇子,藐视皇权,越级告状,罪加一等,我申辩了两句,又是三十大板,哎哟,差点没把我给打死!” “什么?” 赵怀石难以置信的叫了出来:“上回也有个大官儿流放来,带了几十个家将,咱不也汇报给韩大人知道,韩大人当天就拨了三百多人来把那些家将给缴了不是?怎么这回就是越级告状,藐视皇权啦?他奶奶的。” 赵怀石说话漏风,听的人直想笑,可也是只敢偷着笑,只见赵怀石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个水锅子,那帮人不地道,连他们烧水的炉子都给拿去帐篷里了,搞得他们只好架火柴用锅烧水吃,所以,赵怀石一锅子踢翻,热水溅了满地,几个官兵被热水烫的哎哎叫。 赵怀石也不管这些,在门口怒气冲冲的转悠几圈后,才进来拿了个狐皮帽子扣在脑门儿上,顶着风,出去了。 霍青在帐篷里跟高博汇报:“韩大人也是个聪明人,要不怎么做官儿呢,赵怀石的崽子刚去,他就给人来了个下马威,要越级告状,三十板子先打起来,再告,再打,能撑着跑回来,就算那小子命大了。” 想当然耳,赵怀石的人吃了亏,就是因为高博让霍青送去的那封信起了作用,韩世聪也不是傻子,犯不着为了几个小吏冒杀头的风险,趟过去就算了,也是这帮人活该,在穷乡僻壤横行惯了,竟然把坏心思动刀了太岁头上。 卫宁比较沉稳,听了霍青的话,说道: “那赵怀石没找着外援,没准还不服气,要不要找人去盯着他,省得他搞出什么乱子来。” 霍青跃跃欲试,高博也点头,说道: “我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想,若是仅凭他长史的身份,在韩世聪那里连三等兵都算不上,他哪儿来的勇气横行乡里。” 卫宁猜测道:“公子是说,赵怀石背后还有人?” 高博点头,将手伸到炭炉上烤了烤,说道:“这附近不是有座采石场吗?” 霍青恍然大悟,自告奋勇的说道: “公子,这事儿交给我去查,保准把那些龟孙的底细翻个底儿掉!” 说完这话之后,霍青就麻利的出了帐篷,差点没撞上端着热水的虎妞,蒋梦瑶走进来问道: “霍青这么晚了去哪儿?不是有贼下山吧?” 高博让卫宁退下,虎妞放下了热水也出去了,高博对蒋梦瑶说道: “你这张嘴,没准儿有时候还挺准!” 蒋梦瑶正蹲着给他舀热水洗脸,听他这么说,不禁问道: “什么挺准?不会真的有贼来了吧?是什么人?需要逼供吗?我可是逼供小能手啊!” “……” 高博看着蒋梦瑶奇特的反应,不禁失笑,刚接到手的毛巾,展开之后,就往蒋梦瑶的脸上擦去,借替她擦脸的机会,好好的揉了一把她娇俏的小脸,在她快要发怒的时候,赶紧松开了手。 蒋梦瑶平白被欺负了,怎肯罢休,抓起了毛巾就往高博追去,两人你追我赶,笑闹不已。 子夜时分,沉睡中的高博突然睁开了眼,看了看在身侧依旧沉睡的蒋梦瑶,翻身坐了起来,穿好衣物后,便掀开了帐篷的门,霍青和卫宁正好赶来,霍青说道: “果然给公子料中,今夜有贼上门,大概两百多人,兄弟们都埋伏好了,就等瓮中捉鳖。” 高博颔首:“万事小心,不可轻敌。” 卫宁也问了一句: “公子,若是那些守卫相帮,咱们该如何?” 高博凝眉想了想,才说道: “若是帮我们,记着人,有赏。若是帮贼人,杀!” “是。” 得到了高博的指示,霍青和卫宁便领命,各带着几个人赶去了自己的埋伏点,高博身后的帐篷帘子被掀开,蒋梦瑶走出来问道: “怎么了?” 高博将她的衣服拉了拉,说道:“真给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有贼上门,待会儿会有打斗,你跟在身后,别离开。” “啊?真有贼啊!不会是赵怀石那个王八羔子搞的鬼吧。” 蒋梦瑶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天那满眼都是恨意的赵怀石,只见高博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我到了这流营中就猜想那个赵怀石必定身后还有人,便叫霍青去查了,果然,山上那个采石场,其实就是个土匪窝,赵怀石勾结他们,控制流营村上下,所以谁都不敢于他为难,只可惜,今天遇见了我!” “……” 蒋梦瑶看着月光下,高博嗜血的微笑,有种中世纪苍白吸血鬼的feel,顿时萌的不行,脱口而说: “相公,你好帅啊!” “……” 高博满头黑线,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蒋梦瑶这个花痴病犯的很不合时宜的女人。 虎妞也似乎听到了响声,从帐篷里走出,蒋梦瑶让她回帐篷守着华氏,寸步不离。 “有贼上门,待会儿外面交给霍青他们,你只要守着老夫人就行了,知道吗?” 虎妞郑重的点点头,便就回去了帐篷之中。 一番摩拳擦掌的等待,终于等到了那群犹不自知危险的倒霉贼人。月光下,一个鬼祟身影打开了流营村的木桩门,把贼给放了进来……   ☆、第七十九章 赵怀石听见外头有马蹄声,就从守卫所里钻了出来,就像从前那样,偷偷的把山贼放入了村,只有让村民们惧怕,他们才会乖乖听话,而山上的那些人每回下山也总要抢些什么回去,这样他把山贼放进村,让他们抢一抢,村里的人对抗不过山贼,就势必会依赖他们官兵,山贼抢到了东西,也能记得他的好,抢的东西也会多少分点红给他,然后他再利用山上的人来控制村里的流民们,日积月累之下,赵怀石可不就是越来越横嘛。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没想到会突然被贬个什么皇子过来,这关外流营曾经被贬的高官多的是,先帝年间也有过皇子被贬来的事情发生,而那个皇子最后不也是在这边远的关外客死异乡了嘛,可这回来的这个却是不一样,听说在京里的时候就是横行无忌的,大概从小被宠坏了,因此脾气大的很,也不懂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本来他要是好好的,大家和谐相处也就罢了,他多少会顾及一些他皇子的身份,不会做的太绝,可是偏偏这小子来了这里两天,就打了他两回,牙齿掉了两颗也就算了,他还差点用箭射死他,他赵怀石少说也在这地界儿横了七八年了,他一个刚被贬来的,竟然想把他踩在脚底,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定要给他点教训尝尝,让他知道知道这个世道的艰难。 门开了之后,赵怀石亲自去给来的山贼头领牵马,冻得抖抖索索,对马上那人说道: “二当家的,村里来了肥羊,我特意上去报信儿,可别忘了分兄弟一份儿。” 这个被赵怀石称作是二当家的叫做胡子,是个方脸络腮胡的男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只听他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赵怀石的话,而是一脚把他抓在他缰绳上的手给踢开,然后翻身下马,身后马贼也尽数下马,操起了寒光闪闪的钢刀,啐了一口唾沫就往村里杀去。 村子最里面的空地上扎了十几座帐篷,看来赵怀石说的肥羊就在那里了,山贼们打着无声的手势,兵分几路,想包抄了那帐篷,杀里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分散出去的人,却不见传来信号,正待上前,却不知谁破空喊了一句: “有埋伏,扯乎!” 胡子惊觉不妙,赶紧带着人要走,可是回头一看,却见木桩大门正在关闭,门口留守的几个兄弟全都被一刀抹了脖子,鲜血染红了地面。 一时间,杀声四起,兵器碰撞的声音,人声惨叫的声音,踢打撕扯的声音,还有皮开肉绽,鲜血喷溅的声音……胡子面对四面八方的埋伏已是疲于应付,山贼给杀的片甲不留,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高博的暗卫队都是一群从小受训练的职业杀手,狙杀千人内的军队都是游刃有余的,就好像是杀入国际的冠军队,而山贼没有规则,没有章法,就像是连市里都没有出过的校队,尼玛国际冠军队放下面子埋伏狙杀不堪一击的校队,这一仗哪里叫做两军交锋,简直就是单方面虐、打,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当胡子和所剩无几的山贼被绑着押到高博面前的时候,天空就开始下雪,鹅毛大雪纷撒而下,衬的天地间银光闪闪,胡子的脖子上架着霍青的长剑,引颈一横,豪气道: “成者王,败者寇,要杀就杀!”尽管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胡子却还是没有意识到失败。 高博嘴唇一勾,故意拍着手,对举剑的霍青说道: “哎呀呀,这赵长史的主意真不错,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么多山贼,这可是大功一件,赏,得重赏!” 霍青忍住笑,对高博说道:“是,这回多亏了赵长史,要不然咱们哪能一出手就抓住这么多山贼呢。将来报上朝廷,赵长史的功劳不小,圣上必还有重赏。” 卫宁也跟着说道:“到时候何止是重赏,封官加爵亦不在话下,怪不得赵长史主动请缨,引蛇出洞,助咱们缴获这么多山贼了。” 胡子被俘,乍听此言,怒极攻心,口不择言骂道: “赵怀石你个挨千刀的畜生,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老子非活活剐了你的肉喂狗不可!” 霍青一脚踢翻了胡子,骂道:“混账,赵长史是大大的功臣,你这山贼死到临头了,还敢对赵长史出言不逊?” 胡子呸出一口血水:“我呸!他赵怀石在我大哥眼里,连条狗都不是。” 卫宁看了一眼高博,问道:“公子,听这山贼的口吻,这山上似乎还有贼头,咱们怎么办?” 高博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胡子面前,砸了两下嘴,状似随意的说道: “去做些木头桩子,把这些没死的都带去山下,绑在木桩子上,就说我要见他们带头的,他们带头的不出现的话,那就半个时辰杀一个人,杀到他出来,或者杀光了这些人为止!就这么着吧,我再去睡会儿。” “是,公子。” 胡子听了高博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简直气得浑身发抖,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怎会这般杀戮残忍,是啊,人家乳臭未干的少年,也不会把‘宫斗权斗小能手’的标签贴在脸上不是?想当年,这位在做宠王的时候,那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经常把朝廷里那些不听话整的不敢上朝,不敢回家等等,这种草菅人命的残忍可是从幼稚园就开始锻炼了,经验丰富,没有个十年的功底,一般人还真办不到就是了。 胡子当然知道,这小子不是开玩笑的,若是真被他得逞,没准连他大哥都得栽在这小子手中,当即眼珠子一转,趁着霍青收剑的那一刹那,就猛地用头撞了一下旁边的人,制造出了不小的混乱,霍青等被撞得个措手不及,失手让好几个山贼就那么越着屋顶,跑了出去。 霍青立刻集结了两队十人小队,骑上快马去追。 脚步刚走到帐篷前的高博嘴角勾起一抹笑,听到身后动静之后,并没有立刻转身,直到那些山贼‘跑’了之后,他才缓缓转过了身,卫宁跑过来,与他对视一眼,主仆二人脸上皆露出笑容。 霍青带着人去追山贼,意料之中的‘未果’,让山贼给跑回了山上。 人们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歇了之后,才敢开门一望究竟,看到地上满是血迹,并且死了那么多山贼,全都惊呆了,看见这位新被贬而来的王爷的人正在地上收拾尸体,有几个胆子大的,也赶忙过去帮忙。 有些女人家,不敢碰尸体的,就帮忙铲铲被血染红的雪地,一时间,流营村竟比白天还要忙碌起来。 村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激动了,他们被压迫的时间太久,被赵怀石和山贼们压榨的也早就够够的了,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反抗,如今来了一个据说是被贬的皇子,这日子好像才有那么一点要翻身的迹象。 不管怎么说,高博杀山贼的举动,已经成功的俘获了大量村民的心,在他们看来,赵怀石和山贼是压迫他们的人,只要有人替他们教训这些渣滓,那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大大的好人。 村里最有学问,最受敬佩的便是三年前被贬而来的左庆明左大人,他四十多岁,年纪不大,可是学问很高,所以大家都叫他左翁,以示他的德高望重。 高博来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出现,那是因为他不确定高博是不是第二个赵怀石,他被贬的时日不多,对京城的一些格局多少还是知道些的,高博是五皇子,曾经是最受圣上宠爱的皇子,朝堂间曾传这位就是下一任的储君,如今突然被贬关外,令人很是惊奇,因此,初见高博时,就更加不敢攀谈。 但经过今晚一事,他再也坐不住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在他眼里,高博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纵然身旁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队,可是他毕竟是初来乍到,对山上的情况很不了解,若是贸然出手对抗,恐怕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所以,在他确定高博不是来剥削这些可怜村民的之后,就决定站出来出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带着两个弟子,左翁来到了高博面前,跪地行了个大礼,高博早就派人调查过流营的情况,看这人的穿着与谈吐就知道,这位便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那位曾经的大理寺卿左翁了,赶忙倾身将之扶起,说道: “左翁请起,关外之地,实无需多礼。” 左翁惊讶的看向高博:“殿下如何得知在下姓名?” 高博勾唇一笑:“也许左翁不记得,不过四年前咱们曾在大理寺见过一面,那时左翁主审严必成一案,本王在帘后旁听,故见过大人。” “哦。”左翁恍然大悟:“竟不想与王爷早有际遇,罪臣该死,不该瞻前顾后,到这时才来拜见王爷。” “左翁无需多礼,如今你我皆为阶下之囚,礼就免了吧。左翁若是为了今夜山贼之事,当可入内详谈一番。” “是,罪臣当是为此事而来。” “左翁里面请。” 高博领着左翁进了帐篷,霍青从外面‘追敌’而归,没追到敌人,反而追到了收到风声跑路的赵怀石,一路提溜着回来了,简直从马背上摔了个狗吃、屎,一头栽进村里女人们堆起来的红雪堆里,引来一阵发笑。   ☆、第八十章 左翁的加入,让高博他们更加透析的知道了山上的情况。 原本以为山上就是一帮聚众集结的匪类,可是听了左翁的话之后,高博却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土匪,而是一群散兵游勇组成的团队。 大哥叫做李闫,人称阎王李,杀人如麻,霸占了山头做起了采石生意,将山上的石头凿下来,运去行省卖,靠山吃山,无本买卖,手里拢共有近千人,今晚来袭击流营村的那个胡子,是二当家,算是李闫的义弟,本事没有多少,却仗着李闫撑腰,在山上山下作威作福。 将情况告知高博之后,左翁被奉在上座,高博沉吟片刻后,说道: “照左翁所言,今晚前来的一二百人并不是全部,山上还有众多贼人。” “是。不仅山上还有众多贼人,今晚来的这个胡子并不是贼首,纵然抓了也无济于事,并且李闫最擅长的是马战,他在山上养了一百多匹寒地烈马,人骑上去所向披靡,今日胡子是被打了伏击,若真是正面交锋,伤亡定不会这般乐观,若是李闫的骑兵队下山,咱们更要早作防范才行。” 左翁的话叫高博沉吟:“寒地烈马?有什么奇特之处,与我细细道来。” “此马前身为战马,几代演变又加以训练,变得凶悍好斗,见人就踩,高大彪壮,普通人若是被踩,那定是骨断肉烂,活不了的。” 高博沉吟着坐了下来,又问道:“左翁既如此了解,那定是对此马颇为了解了,可有弱点?” 左翁将他身后左边的一个头上绑着长巾的男子推至面前,说道: “他叫吴肇,曾经就是做战马生意的,不过后来得罪了权贵,举家被流放至此,他对马的习性总是比我等要明白的多,待会儿可叫他与殿下细说。” 高博点头,那叫做吴肇的男子见过今晚高博的人大杀四方的情形,也十分激动,对高博自是感恩戴德,说道: “殿下在上,我家举家被流放至此,我爹和叔叔皆为山贼所害,今日殿下击退强贼,大快人心,请受吴肇一拜。” 高博将人扶起,说道:“吴先生不必多礼。烈马之事可否详情告知?” 吴肇站起后,便对高博说:“是,诚如左翁所言,我家从前是依附军里做战马生意的,对驯马有祖传手艺,那寒地烈马纵然彪悍,但亦难绝马性,好奔走,难驾驭,不畏寒霜,但也不似野马脱缰即逃,此马好安逸,需照料,颇为认主听话,所以,对待这类骑兵,只有擒贼擒王,先把马上之人击落,让它无主奔走,才是破解之道。” 高博点头,对吴肇说道:“吴先生见解精湛,待日后攻防之时,还请先生不吝效力。” 吴肇见高博愿意采纳他的话,自是高兴,说道:“自当为殿下效劳。” “殿下,现那胡子定已上山,也不知李闫何时对应,咱们当早做准备的好。” “公子,山上贼人人数众多,要不要去向韩大人请兵?” 卫宁比较稳重,既然得知山上有近千人,纵然今晚折了他们百余人,但人数终究是多,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四百人,人数相差近半,恐有危险。 高博还未说话,就听左翁说道: “不可,先不说韩大人的军营位处这里五十里地,纵然是单枪匹马也要赶上一天的路才能到达,先不说韩大人会不会出兵,纵然韩大人出兵,但除去他点兵,调兵,整兵这一系列的时间,最快最快也得三四日之后才来,到那时,岂不晚了。当然了,这还是韩大人肯出兵的情况下,若是他不肯出兵,那咱们贸然等待岂不是情势更危?” 高博赞成左翁的话: “左翁言之有理。韩世聪虽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却也无甚侠心,没有任何好处,如何让他出兵,这里的事情,只能靠咱们自己解决,过分依赖,只会叫人抓了弱点。” 说完,又对霍青问道: “先前放胡子他们上山,可曾跟至山门前,探得路径?” 霍青答道:“属下派了岳龙岳虎跟去,他们已经成功跟着胡子逃亡的队伍,混入了山里,路径自是透析。只待寻着机会在山上制造混乱。” 这就是高博为什么要让胡子逃走的原因了,因为他也知道山上还有大贼,抓了胡子打草惊蛇,逼得贼人迅势猛攻便会得不偿失,干脆把胡子放回山,再暗自让两个暗卫扮作一同逃亡回山的贼子,打探情报的同时,亦能将山上的情况传下,找准时机,在山中水井投毒,足以乱了山贼们的阵脚。若不以此法,山上戒备森严,他的人又如何混的进去?因此放走一个胡子,是再合算不过了。 高博一番思量之后,又问道:“没逃走的山贼还有多少?” 卫宁作答:“回公子,没死的还有二十多个。” “将这些人绑到山脚下,用木桩高高架起,直接喊话李闫,说我要见他,若是不见,半个时辰杀一个,尸体快马扔到半山腰,一旦山上传下消息,李闫出动了,让弓箭手准备,看见战马就射其马背骑人,再驱马下山,使对方自乱阵脚之后,再使人山上山下包抄,断了他们的退路,逼着他们下山来正面交锋。” 高博一番指令之后,左翁和身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此战有望,不管战后生活如何,但总不会再比如今差就是了,当即随着霍青和卫宁一同下去准备去了。 天方未启,山下就架起了高高的木桩,高博命人将昨夜俘虏之人吊在木桩之上,让人在山下喊话,一开始山上之人还以为他只是逼迫手段,并未在意,可是当半个时辰之后,高博果真下令,杀了一人,并将其尸体用马驮着抛上了山,贼人们才知这小子并不是开玩笑的。 其实高博杀他们几个人倒也没什么,反正既然吃了刀口舔血的饭,早晚有一天都会死,可是,关键就是他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死。 用兄弟的性命威胁贼首,就等于用将士的性命威胁将军,若是将军不顾士兵的性命,任敌人残害杀戮的话,这样就很容易动摇军心,让士兵们以为,将军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今日死的是旁人,怎知明日死的不是自己呢? 这是战时常用的屈兵之法,亦是攻心之策,高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山上还在纠结,山下还在等待。 蒋梦瑶站在流营村口,等待高博凯旋归来。要说她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是他们能不能在关外站住脚的第一战,对于高博的心思,她多少也有点明白的。 就是虽无心争夺皇位,但是却也不想处处受制于人,远走关外眼看着是败走,其实,却也是他韬光养晦的一种方法,将来回不回京城还不知道,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真的等京城那位要来打压的时候,才束手就擒吧。 皇位他可以不要,但自己的生杀大权却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吧。这就是高博的想法,所以这一战至关重要。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之声,赵怀石被绑着双手,竟然还跑出了守卫所,正要往门外冲,被蒋梦瑶一脚踢了回去,要知道,她的功夫不如虎妞是真的,可也是宁氏亲手教导了好几年的,对付个把人,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怀石被踢翻在地,在雪地上滚了两滚,刚才匆忙间,也没看清是谁踢他,现在定睛一看,却是那个比雪花儿还要纯美的小姑娘,登时凶神恶煞的说道: “臭丫头,就凭你也敢拦老子的路,快滚开,要不然老子撕了你一身细皮嫩肉。” 说完这话,赵怀石就被从天而降的虎妞一膝盖踢了个满面,用导演分镜头和慢动作来看的话,整张脸那都被虎妞撞得变形了,人摔在地上,嘴里又掉了几颗牙,混着血水喷出来。 那画面太残忍,蒋梦瑶不想看,捂着双眼径直走向村里,经过虎妞和赵怀石身旁时,对虎妞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 “反正无聊,拖进来玩玩儿。” 虎妞领命,一只虎爪抓住了赵怀石散乱不堪的发髻,就真的是把人从雪地上拖回了村里。 “喂,大家快出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机会来了!快出来哟!” 蒋梦瑶的大声呼叫让大家从屋子里都走了出来,只见蒋梦瑶在帐篷外的木桩前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让虎妞把赵怀石绑在上面,男男女女都凑上来,就连华氏都不禁出来观望。 只听蒋梦瑶大声说道: “赵怀石的罪行,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今天,就是咱们报仇的机会!人呢,我已经给你们绑好了,敢不敢打,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了。” 村民面面相觑,有个人说道: “赵怀石他是官兵,咱们若是打了他,将来可没好果子吃。” 蒋梦瑶还没说话,就听赵怀石用他那漏风的嘴扯起了嗓子就喊道: “没错!老子是官兵,你们只要今日敢打我一下,来日必定百倍奉还!谁敢打我,来啊!” 也许是他平日里为人太恶了,村民们已经习惯了被他压迫,他扯了一嗓子之后,竟然愣是没人敢上前。 就在蒋梦瑶以为快要冷场的时候,突然一颗大石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正中赵怀石的头部。 张家寡妇抱着个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指着赵怀石道: “这个畜生你们都不敢打,还嫌被他欺负的不够吗?从前抓不住他,现在有人替咱们抓住他了,你们都不敢打,真是懦夫,你们不打,我打!” 张家寡妇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蹲下身子,捡了好几块石头,一块一块的皆往赵怀石身上招呼而去,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被张家寡妇调动起了愤怒的情绪,你一下,我一下,就那么往赵怀石身上砸了过去。 这些赵怀石可就真的变成赵怀石了。怀里全是石头,被砸的鼻青脸肿,只剩下最后一点气吊着命了。守卫所里的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去和这些打红了眼的村民们对抗,有个兵说道: “哎,他们这是反了,赵长史都被他们打死了,这就是杀官,快去报告韩大人,定要他派兵里严惩这帮流营村的村民。” 在群情激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从大门偷偷溜出去骑马的守卫。   ☆、第八十一章 一场恶斗之后,高博带着众人攻上了山,贼首李闫被押到了高博面前,两边肩胛骨都中了箭,手是彻底废了。山上的贼子们中毒的中毒,虚脱的虚脱,又见老大被俘,一个个也没了杀气,垂头丧气,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激不起反抗了。 高博居高临下看着李闫,从霍青腰间抽出一把刀来,抛在他面前,说道: “敬你是条汉子,自尽吧。” 李闫狼狈不堪,满身满脸全是冷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高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死又何妨!总有人给我陪葬,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哈。” 说完之后,李闫便挣脱了钳制,一头撞在石壁上,当场死了。 高博见他死了,反而环顾一圈,问道: “胡子呢?” 混入贼窝的岳龙跑过来说道:“公子,胡子在开打之前带着一队二十人的骑兵又侧道下山去了。” 高博蹙眉:“什么?” 霍青和卫宁也察觉到不对,卫宁说道:“不好,胡子这是转道杀下山,定是想抓一些山下的人来威胁咱们。夫人她们有危险!” 高博脸色铁青,出了山门就翻身上了马,霍青和卫宁紧随其后,三人疾速往山下奔去。 ** 蒋梦瑶靠在一处木桩上,看着流营村的人把赵怀石打的像个猪头,村民们一边打,嘴里也一边像是念叨似的,诉说着这赵怀石的罪行,简直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了,蒋梦瑶终于开了眼界,从来没见过比这赵怀石还要可恶的人。 他利用身份,勾结山贼,压迫村民上山采石,虽说每天五文钱,可是村民到手的银钱就要先给他抽六成,剩下的才能拿回家里,而村民们不能出流营的范围,所以,外界的物资一向都是由赵怀石他们那些守卫运送而来,明买明卖,纵然平日里省下几个钱来,最后也还是送到他的口袋。 而赵怀石也经常利用这层关系,对村民动辄打骂,村里的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全都受过他的胁迫,与之发生关系,男人们稍有劝阻,就是一顿毒打,在村里被他打,到了山上,赵怀石知会山上的人再打,张家寡妇的男人说是在山上被石头砸死的,其实就是赵怀石给活生生打死的。只是流营村里的人死了,要上报,所以,赵怀石才捏造砸死的死因。 女人们被他糟蹋的多了,所有的气愤今日一并爆发起来,这些女人从前或许也是有头有面人家的夫人老夫人,可是流放来了之后,全都变成了侍弄田地,操锄头重地的能手,抡起棒子打人什么的,只要打开了,动作不要太娴熟流畅,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赵怀石就被整治的差不多了。 突然虎妞从一旁跑过来,对着蒋梦瑶一番指手画脚,饶是蒋梦瑶和她配合这么多年,一时也不能明白她这些动作的含义,虎妞不废话,跑进帐篷里拿了纸笔,写了下来: 有马贼从树林里跑来了。 蒋梦瑶把她的字读出来之后,立刻就有村民说道: “树林里有一条从山上到山下的小路,糟了糟了,杀下来了杀下来了!” 随着这句话一出,村里的人全都乱了阵脚,蒋梦瑶想了想后,说道: “大家别慌!既然是从小路来的,那就不会是主力。”一定是山贼处于败势,所以就想派一队人下山讨些便宜上山,看能不能威胁高博他们。 蒋梦瑶拧眉一想,转身就对大伙儿说道: “不想死的就去把家里所有的绳子和食物全都拿出来。”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其他办法,就一团乱的各自回到自己家去。 蒋梦瑶带着虎妞和高博留下来看家的十几个侍卫去到了林子里,将绳子绑在树与树之间,用草掩盖着,做成一条十分简单的绊马索,因为她不知道山贼们从那条路来,所以,就在所有的方向都绑了一圈,然后与众人一同躲在树上,高瞻远瞩,等待山贼们的到来。 胡子带领着二十个骑兵从上而下奔走,因为是小路,所以,只能并排通行两三匹马,因为知道山下已经在攻山了,所以,他是临危受命前来抓山下的人上山,看能不能威胁对方。因此,策马而下的比较急,而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和寻常并无两样的林子里竟然暗藏了什么机关。 带头的马儿突然蹄子一软,身子往前栽去,因为是从山上往山下跑,所以更加容易摔倒,并且是一骨碌的滚下去的,前面的马折了,后面的马刹不住脚步,也跟着骨碌碌滚下去了,本来马就不适合打丛林战,毕竟没那智商懂避人,避树什么的,一撞上去,可不都上去了嘛。 人马分离之后,蒋梦瑶在树上给出指令,让大家把背上的包裹里,村民们提供的红薯和土豆之类的东西扔到跌倒成片的马队里,不一会儿的功夫,马儿就激动了,翻了个身就在地上找食吃,蒋梦瑶带着人从树上跳下,又把底下那些刚起身的人给砸的跌在地上,虎妞的力气比较大,足以撼动两个成年人,蒋梦瑶没那力气,可是轻功还不错,借着树干可以借力,已经成功干掉了两个。 胡子一身怒吼,抓住虎妞的一只脚就把虎妞给甩了起来,蒋梦瑶赶忙上去截住虎妞,却始终抵不住冲力,两个丫头一同往后倒去,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计较,两手交握,一同站起,虎妞蹲下马步,蒋梦瑶踩着她的腿向上跃去,攻胡子的上盘,而虎妞则往后仰倒,像铲子一样去铲胡子的下盘。 两人上下夹击,打的胡子是手忙脚乱,疲于应付,蒋梦瑶用自创剪刀脚夹住胡子的脖子,手里的绳子不住转圈,在他脖子上转够了圈数之后,就将绳索的头交给虎妞,虎妞拉着绳索就直往前冲,绳索勒紧了胡子的咽喉,倒在地上被虎妞拖行。 而另一边,跟着胡子下山的那些人也全都被侍卫们收服,杀的杀,绑的绑。 ** 高博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山之后,原以为会面对村里的一片狼藉,可是回来一看,村子里好好的,村人们全都围城一个圈,叫好声不断。 霍青卫宁对视一眼,全都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人过去一看,就见村民们围着的圈子中央,就是十几个被大家揍得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识的山贼,环顾一圈后,就看见蒋梦瑶和虎妞正把马儿牵到了一侧拴好,每一只马的面前,都绑着一些食物,勾着它们一路向前走,想吃又吃不到。 看着情形,若是他再猜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也就太笨了,蒋梦瑶看见他回来,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有些脏,可是笑容却依旧明媚灿烂。 高博指了指那些正在被村民们围殴娱乐的山贼们,蒋梦瑶得意的说道: “怎么样?厉害吧!这些人竟然想从小路杀下来,幸好我聪明,提前设了绊马索,你都不知道这些人和这些马从山上滚下来有多好玩儿。” “……” 霍青和卫宁对视一眼,好玩吗?那种情况想想就很惊险,哪里好玩?连带看向蒋梦瑶的眼神都有点敬佩中夹杂着畏惧了,原以为她就是比普通的大家闺秀活泼了些,没想到,这哪里是活泼了一些啊……简直可以用凶残来形容了,好不好? 高博对蒋梦瑶能做这番事情也表示很惊讶,不过,他从前就知道蒋梦瑶是个有脑子,有能耐的小姑娘,因此,现在也只是小小的表示了一下惊讶,倒是没有霍青和卫宁的震惊。 “这些马看着挺强壮,其实可贪吃了,把人甩下来之后,我以为它们还会站起来继续跑的,可是见了吃的,就是拉都拉不走,倒也不怕人,随便谁拉都行。” 高博看着那些马前头的东西,说道:“所以,你就用这种对付驴子的方法,对付这些马了?” “哎呀,管他什么驴子马,好吃是动物的天性,别说是动物了,就是人肚子饿了,不也得往食物上奔嘛,装什么清高呀!” “……” 霍青和卫宁对视一眼,忍着想笑的情绪,高博倒是听惯了蒋梦瑶没大没小的惊人言论,仔细想想,也是话糙理不糙,本来嘛,人生在世,无非也就是为了吃饱穿暖罢了。 村民们正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突然村口又来了好几十匹马,只见那个先前偷着出门告状的守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见他回来,一直躲在守卫所里不敢出来的官兵这才涌了出来,对带头的那个人说道: “长官,就是他们,赵长史就是被他们抓起来了,现在只怕就快死了。” 那长官一句话都没说,那些守卫就鞍前马后的给他带路,清路障什么的,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第八十二章 高博走过去,那长官见状,连忙想高博做了个揖,说道: “殿下安好,我们大人听说流营不太平,特命下官带兵前来探望一番,正巧遇上这个自称是流营村里的守卫,他说村里出了事,属下就快马加鞭的赶来。” 高博颔首:“有劳了。” 却是依旧冷冷淡淡的。 那报信的守卫来到那带头官兵身前,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被绑在木桩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赵怀石,说道: “长官您看,赵长史就被他们绑在那里呢。” 那长官没有说话,那守卫就呼喝着流营的守卫兄弟去把赵怀石给松了绑,扶到了这长官面前,蒋梦瑶想上前解释一番,却被高博拉住了胳膊,不动声色对她摇了摇头。 “长官,您看看,这帮流民简直目无王法,把赵长史打成这副模样,还请长官替咱们做主哇。” 那长官用马鞭将赵怀石的脸向上一抬,凝视好长时间之后,才蹙眉不解的问道: “这是谁?什么赵长史,又是谁?我可不记得你们这儿有叫什么赵长史的人。不认识。” 那守卫傻眼了,急道:“长官您再看看,上回赵长史带着小的去营里,还给您送过几坛好酒呢。您怎么不记得他了?” “混账!”那守卫被一马鞭掀翻在地上,长官突然变脸:“我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收你们的好酒?来人呐,把这信口开河的拖下去。” “……”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众人感到莫名其妙,赵怀石在这流营村做长史少说也有六七年了,与五十里外的营地官兵不要太熟悉啊,从那个告状守卫的反应来看,很明显他们从前就是认识的,可是现在却在这里推说不识,各种原因,怕只有……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高博,只见他对此情此景只是勾了勾唇,就听那长官又来对他说道: “殿下,韩大人让下官来看一看这里是否有什么人碍着殿下了,若是有,殿下尽管说,韩大人自会替殿下料理才是。” 高博看了一眼自知大祸临头的流营守卫们,摇头说道: “这里一切都好。无需韩大人多加烦心,他的好意本王心领便是,今后本王再此落地生根,韩大人就更加无需担忧了。” “是是是,此处有殿下坐镇,自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不敢来扰的。” 看了一眼瘫在地上,被揍的奄奄一息的人,那长官也没出声询问,反正韩大人只是让他来看一看流营的情况,反正山上有贼人的事情,韩大人早就知道,只是这些贼人并未骚扰军营,这附近除了流营村之外,并无其他村落,因此相安无事多年,韩大人也没有多此一举出兵剿灭,如今他们收到风声,说是山上的贼和新来的殿下对上了,韩大人怕这个被贬来的殿下刚来就死在他的地界,所以才命他来瞧一瞧,现在看来,这殿下也不是好惹,山上的贼人未必在他手上讨的了好,那他也不必多问,直接回去复命便是。 反正,他是来过了,并且亲自问过了,这殿下若是明明有事还瞒着不说,那今后纵然出了事,他们也有理由推脱,横竖也怪罪不到他们身上,韩大人也似乎不愿意与这位殿下正面交锋,至于这殿下带来很多人这件事就更加不用他们操心了,总不要他们来负担,将来等这殿下负担不起这么多人之后,自然会将撑门面的侍卫遣散,若是他喜欢养,那就让他养好了,耗得也不是他们的钱,一个皇子殿下,养几百个侍卫在身边,于情于理也说的过去,几百个人总也翻不出什么大浪,随他去好了。 “若是殿下这里没事,那下官可就带人走了。这流营离韩大人的军营可是有五十里路,下官们只怕也不能经常来照看殿下,还请殿下多多包涵,有什么事,再叫人快马去通知即可。” 那长官说完这些之后,又对高博做了一揖,在得到高博首肯之后,才转身离去。 指着那自知大祸临头的守卫们说道: “将这些玩忽职守的全都绑回去等候发落。” 二十几个毒瘤一下子被清了个干净,村民们无一不感到快慰欢欣,在那长官带着他的人,拖着那二十个守卫离开流营村之后,村民们才发出一阵轰天的喝彩声,老少男女都抱做一团,庆贺这迟来的喜悦。 *** 山贼被剿之后,高博才腾出手来整理了一番流营村的民众。 有左翁从旁介绍点评,统计出了三百九十多口人,每个人的名字和身份来历全都被左翁花了数个日夜整理成册,献给了高博。 高博将前后百来张纸随便翻了翻,只对左翁问道: “这里面可有精通房屋建造的?” 左翁一愣,然后才点头说道:“有。” 跟着上前,将书册翻到了那一页,指着书页说道: “就是他,与吴肇同为我的学生,吴肇善养马驯马,而另一个学生殿下也见过,那晚随老夫一同入内的就是吴肇和他——汪梓恒。他家是祖辈修葺建造宫室的,袁氏一案的被告是袁皇后的亲弟弟,贪污了建宫的赃款,以次充好,建造出了一座空有外形,却不堪沉重的迂腐工程,还未建成,就造成多出坍塌,造成多人伤亡,圣上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下官查到皆因着袁国舅私吞赃款而至,梓恒便是证人,谁知,便是这事令我判了袁国舅的罪刑,可是,判过罪刑之后两日,圣上就为袁国舅的那笔赃款提出新的来源证据,证明了那款项并未被吞,我因此事获罪,被摘冠流放,梓恒也因此受牵连。” 对于当年这件事情,高博隐约有些印象,对于皇后袁氏的娘家人在外多仗势欺人的传闻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只不过,袁家人都很会在圣上面前装可怜,装善良,圣上总是念及皇后之情,对袁家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了什么错,也抵不住皇后袁氏的枕边哭诉,只要不是军国大事,尽量也就给他们平过去了。却没料到竟无形中害了这么多人。 高博听完了左翁的话之后,便点点头,说道: “行吧。明日烦左翁带他来见我,既然要再此落根,总是住在帐篷里也不是事。” 左翁领命而去。 高博去给华氏报了平安之后,母子俩聊了几句,然后才回到帐篷,蒋梦瑶已经将炭火烧的旺盛,帐篷外严寒逼人,帐篷内温暖如春,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蒋梦瑶就上前来替他解了外面的狐裘披风,让他坐到软软的床铺之上,蒋梦瑶给他脱靴脱袜,将他的脚放入温度适合的木盆之中,高博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对蒋梦瑶说道: “啊,娘子你这般贤惠,为夫今后势必是要享大福的。”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享福什么的都是相互的嘛。” 两人相视一笑,高博干脆往后躺去,一天一夜没睡觉,铁打的身子也是累的慌,躺在软软的床铺之上,耳中听着帐篷外的呼呼风声还有帐篷内细微噼啪的烧炭声,静静的,温馨极了,叫人眼皮不住的沉重起来,却仍不忘与蒋梦瑶说道: “明日我便找人开始设计宅院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蒋梦瑶坐在木桶旁,一边给高博捏脚,一边加热水,听了高博的问题之后,她稍稍停了下动作,想了想后,才说道: “想法嘛……就是要建的坚固一些,这次山贼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后怕,这一回咱们是挡住了,可下一回呢?咱们若是不好好的将自己给武装起来,将来若是来了比这回的山贼还要横的,那咱们不就要吃亏了。” 高博有些昏昏欲睡:“嗯,娘子所言极是,有何高见尽管说。” 既然高博让她说,那蒋梦瑶也就不客气了,直接说道:“要不咱们别建那什么中看不中用的宅院了。干脆建堡吧,建那种高耸而上,有城楼,有哨岗,有暗门,有铜墙铁壁的城堡吧。” 高博的睡意全无,直挺挺坐起了身,看着蒋梦瑶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建城堡? “城堡?” 高博公子的脑海里对‘城堡’这两个字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城墙一样包裹的铜墙铁壁形象,所谓城堡,就是有城有堡,有城,就要有居民,有居民,就要有贸易,有贸易就要有来往商人,居民和商人,就得要有衙门和军队,有了这些,那城堡不就和一个城镇一样了吗? 是这丫头野心太大,还是他太保守了? 蒋梦瑶见高博瞪着她不说话,不禁暗自思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哪里错了,可是,她真的只是想,既然要建,那就建一个结实牢固,旁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的堡垒,至少能让他们在经受强敌时,不至于狼狈罢了。而城堡说白了其实就是别墅吧,大一点,高一点,坚实一点,不至于办不到吧。 可是瞧高博这一脸震惊的模样,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八十三章 第二日一早,左翁便带着汪梓恒和吴肇一同来到商议正事的帐篷之中,四人从早上待到中午,午饭都是由蒋梦瑶和虎妞亲自送进去的,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汪梓恒站在主案前头,埋头绘制着类似图纸一样的东西。而高博和左翁吴肇坐在一旁商谈着什么。 高博见蒋梦瑶来了,就叫汪梓恒先停一停,让他把绘制的草稿图给蒋梦瑶看一看,汪梓恒立刻让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请蒋梦瑶走到正面一看。 因为是草稿,所以看起来并不精细,但各处构架与幅源却能清晰可见,按照居住的房子来说,这占地是不是大了些?蒋梦瑶将图纸竖起来仔细一看,发现这房子不仅有城楼,岗哨,竟然还有好几条主要街道,街道两旁还有供居民居住的住所,高博这是想把流营村也一同搬进去啊。 蒋梦瑶恍然大悟,原来高博是存的这个善心,怪不得要把房子建的这么大了,想想也是,做人的确不能独善其身,自己好了也该看看别人,能帮就帮一把,流营村的大多都是苦命人,背井离乡,因为皇权而要举家流放至此,永世忍受贫苦严寒,若是她们自己搬入了坚实的堡垒,却让流营村的百姓继续留在外面,那若是将来遇到强敌,或者又来一波土匪的话,那流营村的日子还是一样不好过,干脆把房子建的大一些,大家一起住进去,外围再加强加固,这样的话,才是天下大好之法。 她没有看错高博,他真的不是那种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的人,他心中有着旁人所不了解的仁慈,责任感爆棚的男人什么的最迷人了。 蒋梦瑶放下图纸,对汪梓恒说道:“挺好的,就是建造之时,周围的外墙一定要建造的坚固些,高一些也没关系,就像碉堡一样,铜墙铁壁,住在里面才安心嘛。” 汪梓恒对她抱拳说道:“是。这些公子都说过了,夫人请放心,只要给在下足够的人手和石料,纵然是建天宫,在下也能办得到,更别说建这么一座城堡了。” 高博从旁边过来,对汪梓恒说道:“人手管够,石料更是不会少你,咱们刚破了采石场,那里多的是你要的石料,你正月前且先把图纸画出来,确定了图纸之后,再做个估算,然后准备材料和人工分配,将所要用的东西皆列出来,木头和石料就地取材,其他的你且列出,在外购买便是。” “是。公子。” 汪梓恒继续埋头画起了草稿,蒋梦瑶去一旁给高博布菜,说道: “这里离辽阳行省大概大半日的路程,这段路程多为雪覆盖,车马走来想必不易吧。” 高博没有说话,吴肇却在旁说道: “夫人,这段路程虽多为雪覆盖,但若真要走,只要出了雪林,沿着官道一路向前,也没什么不易的,就是要穿过的那片雪林,林中多有猛兽出入,若是遇上成群结队的野狼,那才危险呢。” 蒋梦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走到汪梓恒身旁去看他绘图。 左翁也接着说道: “若是那雪林浅些倒还好,可是雪林绵延十里,内里隐藏凶险更是不可知,就是咱们这人畜兴盛的村落,有时也会遇上闯来找食的野兽什么的,一只两只能赶走,可多了就危险了。” 高博说道:“雪林虽深,却也不失为一处天然屏障,若是经过,尽量人多一些,身上多配弓弩,只要不落单,总不会出大事,既然在这里居住,那就不能只封闭在此,等候营里定期送些吃食来,总要自己出去置办些的。” 左翁和吴肇他们对视一眼,说道: “殿下,您是皇子,皇上下旨让您退居关外,不再入关,可咱们流营村的村民,大多都是有罪之身,今生今世若无圣旨赦免,今生今世只怕都只能在这儿过活了,哪里还想着出去置办什么呀。” 吴肇接着说:“是啊。就是咱们想置办也没银钱啊,流放至此多少年,家底全都被赵怀石他们那些守卫榨的一干二净,可不敢再做那些美梦了。” 高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蒋梦瑶却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疑,众人看她,她抬头说道: “我突然想到,其实咱们要出林子未必就要经过那片林子啊。” “……” 众人皆对她递来迷茫的眼神,只有高博敢站出来说话: “什么要出林子不需要经过林子?不经过,怎么出?咱们不也是从那林子里进来吗?” 蒋梦瑶让汪梓恒等一等再画,然后占领了他的位置,对高博他们招招手,说道: “你看这里,既然咱们要把堡垒从山下建到山上,那何不在山上造一处货台,大概……就在这个位置,然后利用索道运输,从咱们背后的这座山运输到雪林那头的那座山,再由那座山下山上山,不就可以避开雪林了吗?” “……” 蒋梦瑶看着这高山峻岭的平面图,突然想起了有些爬山的风景区里,为了照顾不想爬山,或爬不动山的人,经常会有那种高空栈道或者是高空游览车什么的,从半空经过,总不会遇到什么猛兽了吧。 几个男人全都用看上帝的眼神看着她,高博也愣住了,他发现,自从昨天晚上她和他提了城堡的事情之后,他的震惊就没有停止过,从前虽然知道这丫头有心眼儿,有想法,可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眼儿和想法会这么惊人,听起来虽然荒诞,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未必没有道理。 “你是说,从山顶上……经过?” 高博努力跟上她的思维,不耻下问。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图纸,摇摇头说道:“不需要从山顶,反正只是要过树林嘛,树能有多高,从山腰过就行了,这样危险系数降低,操作起来也相对方便一些。” 高博将眼神瞥向了同样震惊的汪梓恒,只见他听了蒋梦瑶的话之后,就一直凝眉,看着图纸思考,左翁和吴肇对视一眼,说道: “夫人的想法真是新奇大胆,若是能建造出来的话,绝对能够造福后人,只是,这样的工程,造的出来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汪梓恒,喂,你刚才不是说,只要给你人手和材料,你连天宫都造的出来吗?来,给大伙儿造一个出来,不要你造天宫了,把索道货台造出来,咱们就服你! 汪梓恒突然感觉鸭梨好大,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罗在蒋梦瑶身上,说道: “夫人,您这想法确实不错,可是还有个问题,这来回索道用何材料制成?若是用绳子运输,经过山林十里,这番摩擦运输,绳子是要每回换一次吗?” 蒋梦瑶想也没想就直接说道:“运送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用绳索了,绳索能承受多重啊,要用钢铁。” “钢铁?”高博不解:“可是钢铁那般坚硬,如何做轨道呢,你说的索道,意思我明白,可是,若不用绳索,用钢铁,又如何移动呢。” 蒋梦瑶想了想,拿起了汪梓恒的笔,汪梓恒见状,连忙将砚台给蒋梦瑶拿了起来,让她就近蘸墨,蒋梦瑶从旁边抽了一张空白的纸出来,在纸上画了几条线出来,对大家说道: “铁是很硬,但是可以烧熔,熔掉之后,再将之拉成细丝状,十几股,二十几股拧成一根钢绳,这样柔韧性不就有了嘛,外形像麻绳,可实际却不是麻绳,是钢绳,然后再打造两只大概像这样的轮子,中间有凹槽,可以使钢绳在凹槽中滑动,前拉后松,东西不就能往拉的那一方移动了吗?” 蒋梦瑶边说,边在纸上用和汪梓恒相比,可以用蹩脚来形容的画技画出了两只大小不一样的轮子,然后边画边解释,见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放下了笔,又说道: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既提高了效率,从下面到山上从前要担惊受怕的走两三个时辰,现在我估计来回应该也就一刻钟吧,省时又省事,多好。”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虽然隐隐举得这个工程绝对不会像蒋梦瑶说的这么容易,肯定浩大繁琐的很,但是却无一不对这个方法的大胆性和可塑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能想出这个方法的人也是万儿分的佩服。 高博经过震惊之后,也觉得这个法子若是成了,定是极好的,于是,问题不免更加细致起来: “那咱们的城堡建在这座山前,贼人若是利用对面山头的钢索,由半空偷袭我们,该怎么办?还有,两座山之间相隔数十里,有人要上山又如何得知?” 蒋梦瑶从书案后走出,说道: “咱们这个钢索是方便自己的,可不是方便贼人的,夫君可见过船上的锚吗?船员用时才会将之放入水,不用时,可不都是自己收起来嘛。那钢索自然也是自己要用的时候,挂起来,不用的时候,就将咱们这头的钢索落下,置于一旁,若有人强行从山那头过来,这钢索落着,他们又如何过来?咱们的人要上山,就更好办了,用专门的响箭传递,一次只能载两人而行,这样也不怕响箭落入贼人之手,错放贼人上山了呀。” “哎呀,妙,真是妙哇!”左翁情不自禁站起身拍起了自己的大腿,他自诩学识渊博,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世上已无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可今日听到这一个女娃娃的见解与方法,简直感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啊。   ☆、第八十四章 蒋梦瑶说完这些话以后,见这些人全都用震惊的表情看着她,轻咳了一声,主动岔开话题: “啊哈哈。我就这么一说,呃,你们聊……吧。我,我去给你们把饭菜热一热。刚只顾着说话了,忘记了你们连饭都还没吃呢。” 左翁第一个抢下了蒋梦瑶手中的饭菜,说道: “夫人,此等关头还顾得上吃什么饭呀!您快与我们再详细的说一说这高空索道是怎么回事吧。” 吴肇立刻跟上老师步伐:“是啊,夫人,您这般高见,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 蒋梦瑶看着这帮好学的古人,一个头两个大,刚才自己一不小心说的有些多,现在可怎么圆过去哟。 打了个哈哈,硬着头皮说道:“呃,这个嘛。我,我,我爹教的。嗯对,我爹教的。” 众:“……” 你爹,不是个废柴吗?欺负他们没在京里待过? 高博适时站出来替蒋梦瑶说道:“行了,你的想法挺好的,待会儿我们再商议商议,你先把饭交给侍卫,让他们去热,你再来跟汪先生好好说一说你的想法,让他好尽快完善图纸。” “……” 蒋梦瑶想走没走成,只好继续留下。和四个大老爷们儿聊了一个下午,也是醉了。 晚上华氏让他们去陪她吃饭,吃好饭之后,两人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高博一边解外衣一边对蒋梦瑶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些东西是怎么知道的?不仅只是想法,连有些紧要之处也能信口拈来,就像是你以前见过或做过一样。” 蒋梦瑶眼角一抽搐,回过身之后,就对高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说道: “嘘,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蒋梦瑶凑到高博耳旁,低声说道:“其实是步老夫人教我的。你别看步老夫人是女流之辈,可是她对各方面全都精通,但是她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本事,所以就一直不让我说。你也不能说出去啊。” “……” 高博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你觉得我傻是不是?论武功,的确无人能出步老夫人之右,可若论这些机关工业,她却绝不会懂就是了。” 蒋梦瑶不服:“切,你别小看人了,步老夫人很厉害的。”反正就是咬死了是师奶教她的就是了。 高博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 “你大概不知道,步老夫人嫁进步家的时候,是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吧。” “……” 满头黑线。蒋梦瑶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震惊的看着高博,半晌没说得出话,可是后来一想,不对啊,师奶是认字的,她还教虎妞写过字呢。 “乱讲。” 当即否认,谁料高博却说: “哈,果然是信口开河的。迟疑了这么久才想起来反驳。原本还有点相信,现在就能确定你是骗人的了。” “……” 谁说男人聪明就好了?尼玛这样简直就是挑起家庭内部矛盾,还让不让人愉快的聊天儿了? 高博旋身坐在床沿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就那么盯着蒋梦瑶,蒋梦瑶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大手一挥,耍起了无赖,说道: “哈,我说是她就是她。夫君你这怀疑好没道理,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对你的新婚妻子,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真是太叫人寒心了。” 原想和这丫头好好大一番嘴仗,可她突然变了画风,高博也很无奈,只听蒋梦瑶又继续说道: “唉,枉我千里迢迢追随夫君来到这苦寒的关外,却得不到夫君应该有的信任……” 高博眼一眯,随即摇手说道: “行了行了,别装了啊。我不问了,不问总行了吧。” 蒋梦瑶立刻变了笑脸,说道:“行!那夫君你坐一会儿,我给你打热水来洗脸。” “……” 说好的相互坦陈呢?高博往旁边翻了个白眼。 *** 蒋梦瑶虽然提了一个比较高明的建议,但是,真正执行和策划起来,还得要靠那几个老爷们儿才行。 蒋梦瑶自从带着村里的男女老少怒揍坏蛋之后,在村民中的形象急速飙升,已经到了只要出门就能有人跟她打招呼,和她寒暄说话,村里的女人也对她热情的不得了,经常会送一些她们自己做的手工给她,什么菜篮子啊,筛子啊,簸箕,笤帚啊之类的生活品居多,蒋梦瑶就这样用本身的亲和力,成功的征服了一个村子的人。 她最爱的就是闲来无事和村里的女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女人们也乐得和她说话聊天儿,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从京里过来的,所以,一帮人凑在一起还是颇有共同话题的,而她们也不是真的就是普通的农妇,只是被流放到了这里,没办法才拿起了锄头干粗活的。所以,言谈举止还算含蓄就是了。 张家寡妇一个人坐在门前,怀里抱着个不断啼哭的孩子,另一只手里端着一只碗,然后坐下来,把碗放到了一边,抱着孩子晃了两下后,才坐下来,用勺子从碗里舀东西给孩子吃。 蒋梦瑶想去看看她的孩子,然后就起身去了。 张家寡妇见识她,就连忙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让给了蒋梦瑶,自己很快的又回屋子里拿了一张凳子坐下。 蒋梦瑶探头看了一眼还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问道: “孩子多大了?” 张家寡妇把乱在颊边的头发夹到耳朵后,说道:“三个多月了。” 蒋梦瑶点头:“哦。我说嘛,看着就挺小的。” 张家寡妇对她笑笑,然后便又舀了一些东西送到孩子嘴边,蒋梦瑶一看,只见那碗里是黄乎乎的,像玉米面一样的东西,不禁又问道: “这是什么呀?她才三个月大,你怎么不给她吃奶了?” 张家寡妇看了一眼蒋梦瑶,低着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奶了,不够他吃的,他吃不饱成天哭闹,只好喂些棒子面儿。” 蒋梦瑶这才恍然大悟,发觉自己问了一个特别特别傻,特别特别没有人情味的问题,张家寡妇见她尴尬,这才说道: “没事儿的,孩子嘛,吃什么都能长大。幸好家里还有这些,总饿不死就是了。” 蒋梦瑶想再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现在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叫来了虎妞,让她回帐篷里,用一只篮子上头垫上干净的布,送一篮子米来。 张家寡妇连连推脱不要,蒋梦瑶却坚持:“哎呀,你不吃,孩子总要吃的嘛。你老给他吃这棒子面汤也不是办法,你要先把自己填饱了,然后才能有奶喂他呀!” 张家寡妇的眼睛有点湿润,蒋梦瑶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过,只听张家寡妇又叹了口气,说道: “唉,夫人心善,只不过您救济了我一次,下次又该怎么办呢?我家男人已经没了,家里就再没有来源了。纵然下回营里送吃食来,我也是买不起了。” 蒋梦瑶智斗她的相公在采石场上死了,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见她绝望,安慰道: “营里送来的东西,应该都是不要钱的,以前有赵怀石那些蛀虫在,今后不会了,每家每户都能分到食物,不要钱的。” 张家寡妇惊喜的看着她:“当真?” 蒋梦瑶点头:“当然。你放心好了,就是要钱,我给你出也没什么的。” 张家寡妇终于笑了,说道:“夫人您又不欠我钱,怎么能叫您出呢。” “有什么不能的呀!咱们既然相遇在这里,那就是缘分,缘分一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张寡妇怀里的孩子终于不哭了,一对细长的眼睛也微微睁开,蒋梦瑶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看见自己,却还是凑上去和他做鬼脸玩儿。 “什么互相帮助呀!我这样子能帮夫人做什么呀!” 蒋梦瑶见她有些气馁,知道她一个女人落到如今这地步很是可怜,不过就是因为嫁了个丈夫,丈夫犯了错,被流放至此,她身为妻子就必须追随,如今来了这里没多时,肚子里有了孩子,可丈夫却又死了,她今后又能倚靠谁呢? “从前我还能画些花样,做些刺绣,给赵怀石送出去卖掉,挣几文钱度日,现在也办不到了。” 张家寡妇的话又引起了蒋梦瑶的兴趣。 “怎么,从前赵怀石帮你卖刺绣吗?” 张家寡妇点点头,说道:“不止是我,他帮村里好多女人都卖过,只不过,卖的钱他得七成,我们拿三成。但多少也能有几文钱入手就是了。” “他帮你们卖去哪里?” 蒋梦瑶的脑中似乎有一个想法正在萌芽。 张家寡妇见她这样,正好孩子也吃的有些饱,她便将孩子抱起来拍一拍嗝,说道: “就是卖到辽阳行省去吧。他每个月都会跟来换班的守卫们回一趟营地,就是趁那个时候,去城里把东西卖了。具体卖到哪家,我们就不知道了。” 蒋梦瑶眼睛一眯,又问: “他除了给你们卖刺绣,还卖过什么东西吗?” 张家寡妇将孩子靠在她肩膀上,想了想后,说道:“其他的……也就一些山参吧。这里都是山,咱们能卖的东西实在不多就是了。” “……” 蒋梦瑶摸着下巴站了起来,既然赵怀石能替这些女人去卖东西,那她为什么不能呢?如果卖好了,说不定还能开辟出一条生财之道来,到时候,村里这些女人不就有生活来源了吗?   ☆、第八十五章 晚上回到帐篷之后,蒋梦瑶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高博说了一声,高博对这件事倒没有蒋梦瑶想象中那样排斥,只听他点头说道: “行吧。等过两天汪先生把初步的估算写下来,咱们本来就要去一趟省内,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这两天你可以先在村里问问,有哪些人有东西要捎的,咱们一起给捎回来。” 高博的意外暖心让蒋梦瑶很是惊奇,忍不住抱住他说道: “夫君,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你真是好人!这些村人也全都是可怜人,不过时运不济被贬到了这里,大多都是得罪了权贵,其他真正犯罪的都很少,没想到你竟然肯帮他们,以前我骂你不是人,还偷偷诅咒你,是我不对,今后我一定不会了。” “……” 面对蒋梦瑶主动投怀送抱,还有一大溜的夸赞之言,高博似乎只听到了后面两句: “怎么?你经常诅咒我吗?咒我什么?” “……”蒋梦瑶愣住,四眼相对,蒋梦瑶转的很生意,抱着高博的背拍了两下,说道: “哎呀,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夫君是大好人,心里住着君子,这就够了。” 高博后背被拍的有些发烫,还是比较在意先前那个问题: “我觉得我还是把你怎么诅咒我的事情问清楚比较好。你说再多都没用啊,不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了,省内也不用去了。” “……” 蒋梦瑶脸都黑了,什么叫……不作不死! *** 获得高博的支持以后,蒋梦瑶第二天就把村里的女人集合起来,问她们有没有人要捎东西去省内还钱,或者有谁想从省内捎东西回来的。 问了之后,女人们的情绪何其激动,一个个简直是以疯狂撒开的方式冲回了自己家里,蒋梦瑶就在张家寡妇门前设了一张桌子,专门用来收集东西的,并且和张家寡妇说好了,蒋梦瑶替她抱孩子,她替蒋梦瑶记账。 蒋梦瑶坐在一张从守卫所里搬来的椅子上,怀里躺着张寡妇的儿子小蒜头,这小子吃饱了奶和米汤,现在正舒服的睡觉呢。 张家寡妇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是看着学问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村里女人的名字什么的竟然写的一字不差,字体还特别隽秀,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位张寡妇从前也是京里有名的才女,家道中落之后,嫁给了一个举人做正妻,后来举人捐了个小官做,她也成了官太太,本来日子倒是过的挺好,谁知道,她相公得罪了上司,暗地里给上司摆了一道,顶了个黑锅,就被举家流放到这里了。原本那举人家里还有两房妾侍,一听说要男人出事了,也没等判刑,两人就卷了铺盖逃命去了,家里就只剩下张寡妇一个人,跟着她的相公流放到了这里。 知道了张寡妇的这番可怜身世之后,蒋梦瑶就对她更加同情了,低头看了一眼她儿子,想着幸好他们来了,要不然估计张寡妇和小蒜头再过些时日,也都会活不成的。 怀里的孩子倒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睡着睡着,竟然咧开小嘴笑了两下,看的蒋梦瑶一阵惊喜,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呀。” 蒋梦瑶回头,就见华氏穿着一袭长棉袍子,封的是淡雅至极的袍面子,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蒋梦瑶赶紧要站起来给她让座,却被华氏拦住了,指了指她怀里的孩子,虎妞最近都是跟在华氏身边伺候的,见状赶忙从守卫所里,也给华氏端了一张椅子出来。 华氏坐下之后,也探头看了一眼小蒜头,又抬头看了看蒋梦瑶,说道: “瞧我都忘了,你自己还都是个孩子,我竟然就要你生孩子了。也罢,女人太早生孩子,容易亏着身子,我不急,博儿估计也是不急的,就再等等吧。” “……” 蒋梦瑶对华氏露出一抹羞怯中带有点无奈的笑,又不能直接跟这婆婆说,啊,其实我还没跟您儿子圆房呢…… 华氏接过了蒋梦瑶手里的小蒜头,抱在手里轻拍了两下,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她依旧美艳的容颜之上,似乎闪着耀眼的金光般,只见她低头看着小蒜头,轻声说道: “博儿不到一岁就被宫人抱走了,那个时候我想见他一面,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御花园。见了面,嬷嬷也不让我抱,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对不起那孩子了。为了我心里所谓的坚持,害他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哭,受了那么多的危险,真是不值得,懊悔极了。” 蒋梦瑶知道华氏的事情,对这个女人的经历也是颇有感触的,如果她不是高博的娘,她一定会骂她的。 头脑不清楚,才会对那心有所属的皇帝执着了这么多年,真傻的可以。 不过,这些话蒋梦瑶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虽然觉得这个婆婆想不开,却也明白,在感情面前,女人最是容易被爱冲昏头脑的,她不了解华氏对皇帝的爱,那她就没有资格去评价她做的对还是不对。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分作两面来看的,有呈现在大众面前的表面,还有就是深埋在自己内心的里面,表面看起来好,还是坏,哪里好,哪里坏,这个问题,一百个人就能说出一百种答案,根本不能做百分之百的判断,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华氏的伤心事,她又将小蒜头放在怀里轻拍了两下,然后就又放回了蒋梦瑶手中,看着华氏削瘦的背影,蒋梦瑶叹了口气。 这时,张寡妇已经把村妇们想要卖的东西全都记录在册,并且一一清点了放入了桌上的篮子里,记录的册子上,详细写明了谁谁谁放了什么东西,东西的数量,花样,颜色,全都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格式清晰,字体隽秀,一下子就让蒋梦瑶对她刮目相看了。 交完了册子之后,张寡妇自己也回到了屋子里,当着蒋梦瑶的面,将自己的绣活儿一件件数过之后,也放入了篮子,然后自己记录下来,给蒋梦瑶过目。 蒋梦瑶随手拿起一条她绣的手帕,只觉得这帕子无论从构图还是创意上来看,都远远胜过篮子里其他绣活儿,不禁问道: “张家姐姐,你是不是学过画画呀,这些花样都这么漂亮,构图也新鲜。” 张寡妇一愣,然后才羞涩的点了点头,说道:“学过,我爹曾经是弘文馆的画师,告老还乡之后才生的我,从小我便跟着父亲学画,只可惜后来……” 弘文馆的画师,那也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儿了,只不过这类文官手里没权没钱,有的也就只有一个好名声罢了。 怪不得张寡妇这般的学问却只是嫁了个举人,还倒霉催的被贬到了这苦寒之地守寡,要是她相公早死一些,没准她就不用来流放了。 只能说,天意弄人啊。 从蒋梦瑶手中接过了小蒜头,蒋梦瑶便让虎妞把桌上的篮子提回帐篷,自己拿着册子前后翻看了几眼,对还有些等在一旁的妇人们说道: “行了,东西我都先收下了,不过这些东西到底能卖几个钱我也不好保证,而且每个人绣工都不一样,价格肯定也不一样,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争谁多谁少,反正卖了多少,我一分不要,全都拿回来给你们,你们要觉得自己的绣品卖的低了,那就去跟卖得高的人学学针法什么的,争取下回卖高点价格。” 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对蒋梦瑶说道: “夫人,也就是您心好,肯给我们揽这些活儿,您放心吧,不管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多了不嫌多,少了也绝不嫌少,总比东西烂在家里,一文钱得不到的要好太多了。咱们绝不会有攀比的想法的,这点道理,咱们还是懂得。” 知道这些妇人好赖也都是夫人出身,不会蛮不讲理,蒋梦瑶也就点到即止,与大伙儿告了别之后,也就回到了帐篷。 回去之后发现,高博竟然也在里面,正坐在一张矮桌前标注着什么东西,蒋梦瑶走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在写预算,见蒋梦瑶来了,就把她也拉着坐下来一起看,一起写。 蒋梦瑶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她也不献丑,主动承担了算账的事务,算账这种事情,蒋梦瑶可是从五六岁就开始做了,因此算起来很是熟练,高博看了都不免惊奇,更加对蒋梦瑶写出的算式表示不理解。 这回蒋梦瑶心里可是有底的,于是说道: “这可真是我娘教我的!我五六岁的时候她就自己研究出这种算法来了,这些数字的略写也是她教我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回京去看看我娘店里的账本,是不是也是这么写的。” “……” 高博对她一长溜的话很是无语,等她说完之后,才冷静自持的说了一句: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相信你。你娘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你是她闺女,会算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瞧着你娘的这法子很不错,比我用算盘算的快多了,晚上你也教教我,这样咱们就能多省点时间下来做其他事情了。” 蒋梦瑶抹了一头的冷汗: “呃?哦,好啊!” 只要不怀疑她就行,九九乘法表什么的,教就教吧,反正都往她娘身上推就对了!   ☆、第八十六章 两天之后,汪先生暂时先列出了一些需要先买回来的东西,高博带着蒋梦瑶和虎妞一起出发去了辽阳行省,随行的还有霍青,左翁和吴肇,另外还有五十人一队的侍卫。 蒋梦瑶和虎妞坐在马车里,其他人全都骑马而行,经过山林时,确实能时常听见兽叫,只不过他们人多,而且一路发出随身响炮,让野兽不敢靠近。尽管如此,大家的一颗心还是时刻都提着,不敢掉以轻心。 在雪林中就走了大半日,出了雪林之后,由十人一队的侍卫现在前方推雪,开辟出一条路来,让马和马车可以顺利通行,高博他们第一回入山之时,还算是深秋,积雪也没有这么厚,所以,进入相对容易,可没想到现在出来却真是很困难的,如此一想,若是蒋梦瑶的那个索道方案可以实行的话,的确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一群人从出来一直忙到了傍晚,关外昼短夜长,他们才刚刚上了官道,官道往南便是山海关,往北则是通往辽阳行省,又走了两个时辰,料想内省此刻已关城门,便在省外的驿站住下,第二天城门开了之后,再行进城。 第二日吃过了早饭,才擦洗了车队,往省内赶去。 辽阳行省是关外最大的城池,辽阳行省以外便是便是齐国的疆土。 跟着入城的百姓一同进城,先是找了一间客栈做落脚,反正买东西的事情,一天也是办不完的,他们找了一家清远客栈,落下脚之后,左翁和吴肇领了大件去买,可是走了半路却又折回来,询问高博的意见,如此来往不免折腾,蒋梦瑶就让高博与他们一同前去,反正如今都知道在这客栈落脚,她和虎妞就算出去也知道该怎么回来,高博还是不放心,就让霍青跟着蒋梦瑶后面保护她们。蒋梦瑶讲不过他,就只好让霍青也跟着了。 因为蒋梦瑶今天出来身上也是有任务的,虎妞背后背的那个大包袱,就是她们今天的任务了。 她在街上跟人问了路,找到一家看起来挺大的绣庄,问掌柜收不收手工做的绣活儿,掌柜的人还不错,叫她先把东西拿来看看,蒋梦瑶让虎妞把包袱解开,露出内里真容来,掌柜的喊出了绣娘一同来看,绣娘是个中行家,一看便分出了三六九等。 张寡妇的绣品毋庸置疑的是价格最高的,还有另一个吴婶子绣的也可以,这二人的绣品,每一件都能卖到十二到十五文钱,而其他的就要次一些,有七八文钱的,有五六文钱的,其他再次一点的,绸缎庄也只肯每条出二文钱。 蒋梦瑶将绣品一一对应价格,记录了下来,然后和掌柜的结账,总共到手三两八钱银子,然后谢过了掌柜的,便出了绣庄,进了隔壁一家钱庄,把三两银子全都换成了铜钱,将之装入了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硕大荷包里。 办完了正事之后,差不多天色也晚了,高博他们也全都回来了,问了问进度,说买了大半,明天再留一日就差不多行了。 第二天一早,高博他们就出去了,蒋梦瑶则带着虎妞和霍青去城里转悠,三人一人一串糖葫芦,走在大街上,除了霍青的脸色和动作都有些僵硬之外,蒋梦瑶和虎妞倒是很自在。 蒋梦瑶转头看了一眼霍青,说道: “霍青,你怎么不吃啊。” 霍青:……我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侍卫!低头看了一眼与自己冷酷形象完全不搭的糖葫芦,霍青最终还是决定张口咬了一口进嘴里。 “喂,霍青,我问你啊。咱们那附近有什么特产没有?” 霍青刚咬了一颗糖葫芦进口,蒋梦瑶就发问了,还没尝出个酸甜苦辣来,就赶紧三下五除二嚼下去了。 问道:“夫人是说什么特产?” 蒋梦瑶回身,看着霍青:“所以我就问你有什么特产,你怎么还问我呢?” “……”霍青脑壳顿了顿,然后才反应过来,说道:“啊,夫人是说流营附近吗?” “是啊,不然说哪儿呢。” 想了想后,霍青才说道:“那附近山挺多,估计特产就是猎物吧。” “猎物?”蒋梦瑶想起了他们上回打回去的野味,点头道:“哦,你说的是兔子什么的?那能值几个钱啊。” 霍青听她这么说,愣了愣,然后就反应过来,说道:“鹿和熊比较值钱。” 蒋梦瑶回过身去继续走,边走边说:“鹿和熊是比较值钱,只不过,鹿稀少,熊危险,市场需求量也不大,属于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霍青看了一眼虎妞,那眼神似乎再问:你知道夫人在说什么吗? 虎妞回了他一个摇头。霍青无语。 “对了。”蒋梦瑶又开口了:“人参呢?极北严寒之地不是人参之类比较多吗?” 不等霍青回答,蒋梦瑶就带头往前走去:“走,去找个药铺。” 在蒋梦瑶超好的亲和力之下,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城内最大的药铺——济人堂。 蒋梦瑶走进去之后,只觉堂内药香扑鼻,柜台后面有掌柜和伙计,左侧有一位老中医正眯着眼睛替人把脉。 掌柜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姑娘是看病还是抓药?” 蒋梦瑶甜美一笑,来到柜台前,说道:“我……买药。” 掌柜的放下了手里的算盘,对蒋梦瑶伸出手,说道:“好,姑娘的药方可否给在下瞧一瞧?” 蒋梦瑶摇头:“药方?没有药方,我就买药。” 掌柜的一愣,蒋梦瑶又继续说道:“人参,有吗?” 在产人参的地界问有没有人参,呵呵呵,小姑娘你是来搞笑的吗?掌柜的点头:“有,要多少,有多少。” 蒋梦瑶将身子靠在柜台上,一只手在台面上敲着,说道:“嘿嘿,怎么卖的,拿一支出来瞧瞧。” 掌柜的说道:“人参也分很多种,年岁大一些的自然也贵一些,看姑娘想要多少年岁的了。” “分别什么价格,你先与我说一说。” “三到五年参,二十文钱,五到十年参,五十文钱,若是十年,就要二三两,百年参不多见,价格需得当场看过成色再给。” 蒋梦瑶有些咋舌:“三到十年参这么便宜?” 掌柜的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姑娘,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来买东西,嫌人家卖的东西便宜的主户,以为这姑娘根本不是诚心来买药的,当即低下头,继续算他的帐了。 蒋梦瑶顿时也失了买人参的心,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额头走出了店铺,霍青和虎妞跟在她身后,全都不明白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虎妞不会说话,就推霍青问: “夫人,那咱还买不买参?其实不买咱们山上应该也多的是。” 霍青的一句话让蒋梦瑶茅塞顿开:“是啊。山上多的是,市场饱和,就是再好的东西,再具药用价值,又怎么会卖的贵呢?” 蒋梦瑶一路喋喋不休,让霍青去租了一架藤椅来,她坐着藤椅,又跑了好几家药铺,得到的人参价格都是差不多的。 这里昼长夜短,蒋梦瑶怕高博回去后看不见她,就在太阳下山前赶回了客栈,果然高博他们已经回来了,看见蒋梦瑶从外头回来,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高博不禁说道: “我还以为你们去买东西了呢。怎么逛了一天,什么都没买?” 蒋梦瑶的神情有些落寞,高博看了看霍青,霍青立刻警觉的走过去,高博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蒋梦瑶,霍青就知道公子是想问夫人怎么兴致不太高,可是,这个问题把霍青给难住了,摇摇头,表示不懂。 其实他也想知道,夫人这一天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让他跟着后面转药铺,每一家药铺都只是问个价格,难道真的是嫌东西便宜吗?有钱,也不是这样任性的啊。 回到客栈房间,高博让小二送了些饭菜入房,决定跟蒋梦瑶在房间里吃饭,蒋梦瑶吃着吃着就发呆,高博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你今儿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啊。” 蒋梦瑶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是啊。原本以为找到一条致富路,可是却发现这条路最多混个温饱。” 放下筷子,高博不解的看着她:“这怎么说?你原来是想做什么的?” 对高博,蒋梦瑶从来不隐瞒,直言道:“卖人参。可是,我今天在城里的药铺里打听了好几回,人参的价格也忒低了些。三五年的才卖五文钱,五文钱也就只够买两盒马蹄糕,和我预想的价格差太多了。” 高博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你就为这个啊。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辽阳行省出了名就是产参地,你若是将参运到南方,可能价格还会好些,你要在当地产参的地方卖高价,谁买啊。更别说,人参是长在山里的,人们自己就能挖到,这些东西又有谁会当宝贝呢?” 蒋梦瑶气结:“可是,人参真的是好东西呀!药用价值又高,这么贱卖不是暴殄天物吗?” “所以呢?你能改变它的价格吗?不能改变的话,就别纠结了,咱们现在又不缺钱,用不着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高博竭力想让媳妇儿好受一些,蒋梦瑶却又叹了口气,说道: “纵然守着金山银山,若是没有来源,也终究会有坐吃山空一天,到时候再想办法赚钱,可就晚了。算了,吃饭吧。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   ☆、第八十七章 在省内逛了两天,大部队回去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在村口翘首以盼的。 蒋梦瑶一下马车,那些女人就围了上来,拥簇着蒋梦瑶去了张寡妇家,蒋梦瑶将钱袋和账本全都交给了张寡妇,自己就去和小蒜头玩儿了,这小子这两天吃的挺饱,所以气色也红润了很多,圆嘟嘟的脸,有人靠近就笑。一碰他,他就笑出声音来。 张寡妇一页一页纸分发着各个婆娘的绣工钱,女人们拿了钱之后,都有些小小的惊讶,因为这一回她们拿到的简直比从前要多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想着从前是赵怀石贪污了,而蒋梦瑶是把全款交给她们,心中不免感激,每个领到钱的女人,都会来跟蒋梦瑶说一声谢谢。 张寡妇将她们都打发走了之后,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可是看了看袋子里剩的钱,她有些惊讶,怎么还会剩这么多,以为蒋梦瑶是拿错了,或是记错了,跟蒋梦瑶问道: “夫人,这钱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啊。” 蒋梦瑶抱着小蒜头走过去,说道:“没什么不对啊。你原本就比她们要多一些。” 张寡妇有些吃惊,蒋梦瑶见她这样,不禁说道: “我说真的,你的绣活儿绣庄的绣娘都说针法好,花样好,创意好,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啊。” 张寡妇被夸赞了,脸上一阵红,蒋梦瑶把小蒜头交给张寡妇,自己又从外面拿了个包袱进来,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只拨浪鼓,还有一个色彩斑斓的小老虎,另外还有两包糕点和一大袋子的肉干,和张寡妇说道: “这些是给你和小蒜头的。我还买了好几只鸡鸭回来,待会儿煮好了再给你送来,你得多补补身子,你的奶不够吃,就是因为你自己吃的太少了。” 张寡妇连连推辞:“不不不,这可使不得。夫人您已经绑了我们大忙,我如何还能再收您这番礼呀。” “哎呀,你就收下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你让小蒜头以后叫我姨,我成了她的长辈,送些吃的给他也是应该的嘛。”蒋梦瑶是有心帮一帮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子,所以,出去之后也不忘给她们带些东西回来,前世的时候,因为她的身体有病,所以,她爸妈就又生了弟妹,她可是记得姥姥当年是怎么伺候妈妈的,姥姥说过,这世上只有三种人不能亏待,一种是孕产妇,第二种是哺乳期的女人,第三种就是婴儿了。 张寡妇刚刚生产三个多月,正是哺乳的时候,总要把自己养结实了,才能有更大的力气,撑起这个家来呀。 张寡妇低下头,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擦掉了眼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蒋梦瑶面前,对她磕头道: “夫人的活命之恩,咱们娘儿俩永世不忘,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 蒋梦瑶赶紧蹲下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什么做牛做马,谁要你做牛做马报答我了?替我做些其他事情倒是可以的,你字写的好,帐算得清,将来替我管管东西,我就该谢谢你了。快起来吧,我去看看鸡汤炖下锅了没有。” 说完这些之后,蒋梦瑶又捏了一把小蒜头的脸蛋,走出了张寡妇家的大门。 去厨房转了一圈,见几只鸡鸭都已经炖上了,她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去给华氏请了安,向她汇报了出门的见闻之后,便就回到了帐篷之中,可是却坐不住,又去了高博他们商议正事的地方,和汪梓恒要了一张关外的地图,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但是,古时候的地图,总没有现代那么细致清晰,有好多看不懂的地方,她还得去问一问汪梓恒才能明白,一番钻研之后,蒋梦瑶终于搞懂了她们如今所在关外的地形。 流营几乎是被三面大山环绕的,而这三座大山的三角尽头处,其实就是山海关,而流营就实在大山的腹地中央吧,往北三十里有规模不小的村庄,关外的山挺多,所以,人参也确实会很多就是了,但是真正对外供应人参的地方,就是三十里外的那座村庄,因为大家都知道,往流营这边走,大多都是官家的地方,不仅雪原空旷,这里还有一处天然屏障,野兽出没的雪林,他们纵然想来开发这座山,却也是不敢插足。 蒋梦瑶想着药铺里的人参之所以会卖的这么便宜,肯定就和这个村庄的人大量挖掘有关系,蒋梦瑶若有所思的走出了议事帐篷,其他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高博跟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蒋梦瑶出了帐篷之后,就把霍青喊了过来,将手中的地图递给他看了看,问道: “你知道离咱们这三十里外还有一处村庄吗?” 霍青看了地图,回道:“的确有这么一处,这之前我曾一路打探到他们村外三四里,只是觉得路途太过遥远,就没再向前,但是三十里外有一所村庄是肯定的。” 蒋梦瑶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太好了。你知道这里最好。替我再去探一探那个村庄吧。” 霍青不解:“夫人想打探什么?” 蒋梦瑶对霍青钩钩手指,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之后,霍青才有些迟疑的点点头,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 蒋梦瑶拍拍霍青的肩膀,说道:“去吧,一切小心,别给人发现了。” “是。” ** 高博晚上回到了温暖的帐篷之中,看见蒋梦瑶还趴在桌上写着什么,见他走入,蒋梦瑶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笔,向他走来。 她这模样更加让高博觉得奇怪至极,因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让高博明确的知道了,蒋梦瑶并不是个喜好书画的女孩儿,相较于琴棋书画,她似乎对工程谋略比较感兴趣,因此,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一个不喜欢写字的姑娘却趴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写字,这件事本身就带着玄奇,更别说,他有些问题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总要与她问清楚才好。 替高博解下了披风,蒋梦瑶说道: “夫君,我让霍青替我去办了点事。” 高博坐到床铺上,问道:“嗯。你有事就让他们去办好了。我跟他们都说过了,你和我是一样的。” 听到高博这么说,蒋梦瑶欣慰的笑了,也不矜持,就凑过去抱了抱高博,把高博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回抱住她,可蒋梦瑶却又撤了身子,替他去挂披风去了。 高博看着自己的手一眼,突然生出一种失落感来,总觉得没抱到她,伐开心。 蒋梦瑶却毫无自觉,挂完了披风过后,就转过身对高博继续说道: “夫君,你怎么不问我,让霍青干什么去了呢?” 高博一愣,问道:“干什么去了?” 蒋梦瑶坐到他身旁,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我让他去三十里外的村子探情况,我看了一个下午的地图,总觉得省内人参价格之所以那么低,肯定和那所村子脱不开关系,所以,让霍青去查一查看。” “……”高博沉默片刻,然后才说道:“合着你还惦记着人参呢?” 蒋梦瑶点头:“是啊。我今天下午越看地图越觉得奇怪,这关外若说群山环绕,当属咱们这流营附近,越往北走,山越少,也就只有三十里外有几座山吧,可是,按照那么便宜的人参来算,那村子得每年得产多少人参才能卖到那么便宜的价格呀!如果他们承包了整个关外的山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根本没多少资源,那人参哪儿来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高博听着蒋梦瑶说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也觉得有些神奇,感觉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拿过了地图看了看,似乎她说的都对,流营周围算是三面环山,是关外最大的山群,绵延数十里,辽阳行省开外,以雪原居多,若说供应人参,也当是流营附近的村落供应才是,可是这附近一无村落,二有雪林屏障,一般人单枪匹马根本进不来山,那这关外供应的人参又是哪里来的? “又或者,也许是那个村子的人研制出了怎么种人参,可是这也不现实你知道吗?人参的生长周期很长,就算他们种了一批出来,再到下一批的时候,不是也要隔几年吗?应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产量才是。反正,我就是觉得奇怪,所以让霍青去探一探的。” 听完了蒋梦瑶的这番话,高博也对她的想法有了些初步了解,两人双双脱了外衣,上了暖烘烘的炕,躺下来之后,蒋梦瑶就习惯性的把手脚缠上了高博的身子,凑在他旁边问道: “你们呢?有些材料都买回来了,什么时候选地,地基什么时候打呀?” 高博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只觉得耳膜跳动的厉害,就因为刚才蒋梦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的缘故,强忍激动,只觉得这丫头突然变得很香,咽了下口水,高博才竭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地方就选在流营之后这块地,流营之后五里全都是雪原,背靠群山,这样咱们在前面建了堡垒,势必就坐尽天然之利,易守难攻,之前破的那个山寨,正好用来做你所说的索道货台,将来与堡垒相连,竣工之后,便可由那处安装来往索道。” 高博的声音在帐篷中回响,除了一贯的风声和炭火的燃烧声音之外,还有一阵平缓的呼吸吐纳声,不用想了,这丫头在问了他问题之后,就果断的睡着了。 感觉她呼吸的声音就在耳旁,高博僵了好久,才试着转头去看,就见精致粉润的嘴唇近在眼前,那里面吐出来的气息似乎都夹杂着春天百花盛开的芳香,不自觉的感觉喉头一紧,身子某处有了些变化。 高博想起来,可是身子却被某人的手脚给箍住了,动弹不得,而他也不忍心动作太大,将刚刚入睡的蒋梦瑶吵醒,只好就那么强忍着,缓慢深呼吸,尽量想一些建堡事宜,才勉强将心中的那团火压了下去。 正好蒋梦瑶转了个身,收回了手脚,高博只觉得被她压着的地方有些发麻,趁着这个机会,他也动了动,转过身去默默的呼气,平复。 恢复之后,高博才敢转过身看那个一只脚伸到被子外面的姑娘,不觉无奈,起身将被子盖过了她的脚,然后才又躺下睡觉。 ** 霍青一连在外面逗留了好多天都没有回来,蒋梦瑶日日在村子门口守着,可就是不见他,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就跑去问高博,高博却说,霍青他们做事仔细,既然接受了任务出门调查,总要事无巨细的全都调查清楚才好回来复命,叫蒋梦瑶不要太紧张。 蒋梦瑶将信将疑在门口又等了两天,霍青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去到帐篷里,蒋梦瑶也不急着让他汇报情况,而是给他准备了热菜热饭,让他先饱餐一顿。 霍青吃饱喝足之后,接过虎妞递来的茶水,才跟蒋梦瑶汇报说道: “夫人,还真给您猜对了,那村子真的有问题。” 蒋梦瑶见他说的很急,怕他呛着,说道:“你慢慢说,别急。” 霍青整理了一番后,才说道: “那个村子根本就是一个造假据点,他们把萝卜晒干了变成枯萎的浅褐色,然后把萝卜再埋入地里,沾一些泥土,第二天启出来,在沾了萝卜外面沾的泥土上夹一些须,然后就装进盒子里,那外形就好像真的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小参一样。我在那里盯了他们好多天,他们就是这么搞的。” “……” 得知真相的蒋梦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以为造假是现代社会发展中的弊病,可是没想到造假这种概念,其实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家为了挣钱过更好的生活,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大家的想法都是惊人的一致啊。 “那,这些人参就直接卖给省内的药铺?药铺里的人都是傻子,认不出来这些是假参?” 人参这种东西,蒙一蒙不懂医术的人也就算了,可是精通医术的医馆又岂会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认出来了呀!可认出来又怎么样呢?这个东西外形和人参差不多,价格低的可怕,纵然是买进一些卖出去也能挣一笔,况且这只是萝卜,又吃不死人。” “……” 蒋梦瑶听了这么多,直直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人真是……太坏了!万一遇上那种穷苦人家,需要人参救命的,岂不是害了人家嘛。” 霍青也跟着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是去看一看情况,没想到却被他发现了这个隐藏的事实。 “夫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蒋梦瑶想了想之后,才对霍青这般说道: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姑息。你可探知他们何时再运货去省内?” 霍青点头:“我知道,应该实在下个月初,正月里吧。” “下个月啊……那就好办一点了。”蒋梦瑶想了想之后,就又对霍青吩咐了一长串的事情下去,霍青早就被这件事气得心肺都疼,如今见蒋梦瑶有了对策,便就言听计从,下去执行去了。 *** 晚上,夫妻俩又躲入了暖和的床铺之中,蒋梦瑶对高博把霍青探听出来的情报尽数汇报了。 “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太缺德了。我就说怎么可能他们就凭一双手能挖出那么多人参来,人参又不是蘑菇,随处可见的,他们就是一帮种萝卜的,萝卜收上来之后,再造假人参,那些药店也是缺德,竟然收这种东西去糊弄人,虽说吃不死人,可是,这样愚弄百姓,若真是遇到需要人参救命的,不就被他们害死了吗?” 高博听了蒋梦瑶这番言论之后,也颇为震惊和愤怒,说道: “确实可恶,你打算让霍青怎么办?”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嘿嘿,我要让他们血本无归,彻底的不敢再做这些事。” 高博见她这样,不禁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卖关子了。” 蒋梦瑶整理了一番头绪后,就对高博说道:“我让霍青再跑一趟村子,一把火烧了他们的仓库,我看他们拿什么去卖,把仓库里的真萝卜,假人参一把火全都烧了,城里的话,就找两个吃坏了肚子人去告官,告那些药铺卖的假人参,不怕搜不到,铺子里全是证据,只要官府出兵搜了一家,其他药铺定然草木皆兵,到时候,我再去把他们家里的所有人参,不管真假全都低价买过来。” 高博不解:“不是要他们血本无归吗?你怎么还把人参全都买回来?你要人参,咱们这周围的群山里多的是,何必要买呢?” 蒋梦瑶神秘一笑:“放心好了,我花出去的钱,早晚还会回到我的口袋,不过,我倒真的是要多点人参就是了,收回来的那些东西,有大半都是假的,都不能用,我也是希望一步到位,把市场上的那些假人参都收回来,免得他们再害人。” 高博也知道她是好意,说道: “反正现在建堡之事还未开始进行,明日我便叫人组队上山,带上流营村的村民,他们对山上的地形总要比咱们熟悉,之前他们也是偷偷挖过参的,对参的习性还算了解,只是不知道能挖多少就是了。” 蒋梦瑶点头,说道:“能挖多少就挖多少,等到我将那些假人参全都收回来之后,市场上一时间人参这个东西就空缺了,北方供不出货源,那就势必会到处搜寻,到时候咱们手里的人参就有用了。” 高博听了蒋梦瑶的这番话之后,不觉笑了,说道: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很好,操作起来,却也未必简单。” 蒋梦瑶却意志坚定:“不简单也要做啊!总不能就那么看着假人参害人。咱们多少都要做些努力才行。更何况,如果将市场肃清之后,那整个北方的人参行业就是空白啦,这个时候咱们若是能乘势追起,就是这个行业里的领头人,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啊。” “……”高博看着她一脸财迷的模样,不禁说道: “其实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个目的吧。” 一下子被某人看穿,蒋梦瑶也不觉得窘迫,两人相视而笑,蒋梦瑶又将手脚环过了高博的身子,使坏在被子下面挠他痒痒,这也是两人同床共枕之后,蒋梦瑶才发现的一个特点,那就是高博怕痒,真的是很怕的那种,尤其腰部和腋下,简直是碰都不能碰的,蒋梦瑶现在就故意抓他痒痒,惩罚他太聪明,说出了实话,高博不住往外躲,忍不住要笑。 “喂,你够了!别动了。喂,别碰我的腰啊。喂喂喂,你再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啊。” 蒋梦瑶不跟他说话,干脆把头蒙到了被子里一心一意的抓他痒痒,高博被她抓的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扯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拉出了被子,两人的嘴唇相互碰了一下,顿时,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全都静止不动了。 蒋梦瑶也愣住了,四目相对,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流淌而出,高博也是赶紧松开了蒋梦瑶的手腕,致使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两人不约而同的躺平了身子。 高博干咳了两声,然后故作平静的说道: “睡,睡吧。不早了。” 蒋梦瑶的声音也是低若蚊蝇的:“哦,好。” “……” 喂,这么尴尬是什么意思?明明刚才的气氛还很好啊,特别有那种两小无猜的感觉,可是一秒变暧昧却又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八章 正月里的天气可以用大雪纷飞来形容,蒋梦瑶前世今生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雪,不过一夜的功夫,雪竟然就到了她的膝盖,出入特别不方便,每两个时辰就要推一推帐篷上面的雪,生怕帐篷被雪压垮。 不过,大家凑在暖烘烘的帐篷里说说话,也挺好,男人们有男人们去处,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活计,十几个女人凑在一处帐篷之中,围着炉子绣绣花,聊聊家常,说一说从前的苦,再说一说现在的安逸,只觉得日子是越过越好。 蒋梦瑶和张寡妇坐在桌子旁算账,蒋梦瑶把数字算出来,张寡妇替她记录,小蒜头也似乎能感觉气氛的融洽,蒋梦瑶让他睡在自己和高博的床上,暖烘烘的,小脸儿都润了不少。 “小蒜儿睡在夫人和公子的床上,将来夫人和公子只怕是要声小公子的。” 一个正在打花样的妇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可把周围惹得哄堂大笑起来。 倚靠在软垫上的华氏也不禁笑了,说道: “可不管什么小公子,小姑娘,他们快些生出一个来才是正经。” “……” 蒋梦瑶正在和张寡妇算账,一听这些女人突然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看了一眼张寡妇,只见后者也抿嘴笑了起来,第一个开展这个话题的妇人像是来了劲,手里捧着花样来到蒋梦瑶跟前儿说道: “是啊是啊,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夫人和公子可要加紧呀。” 蒋梦瑶对她羞涩一笑,说道:“太早了吧。” 那妇人说话:“早什么呀!我一个远方表亲,十一岁就怀上了孩子,十二岁孩子都会叫娘了。” 这个话题一出,又是一场轰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在比谁家的女娃儿生孩子早云云,有个大妈甚至语出惊人,说八岁九岁就有了孩子,虽然心里对这个时代的情况比较了解,可是蒋梦瑶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禽兽啊! 封建思想摧残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在这里女性不仅没啥地位,连健康都保证不了,八岁,九岁,乃至十一十二岁的女娃娃,在现代就是小学生啊,连初中都还没上,这就给怀上了孩子,她们本身就是孩子,身体自己都没长好,能平安生下孩子来,那就是上天眷顾了,就不指望会不会生病了,因为只是生病什么的都算是幸运的。 这么多妇人里,终于有人也站出来说了这句话: “这女人早生孩子不好。那些八岁九岁的要么是孩子生不出来,一尸两命,要么就是生出来了也活不下来,能平安生下来的都是少数。” “……” 然后,这些女人就又围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起来。 蒋梦瑶摇摇头,女人们说了一会儿,就有人看了外面的天色,想着回去给爷们儿做饭了,一个动,两个动,不一会儿,帐篷里就只剩下华氏,虎妞,张寡妇和蒋梦瑶四个人了。 张寡妇反正家里就只有母子俩,蒋梦瑶就把她们也留下来吃饭了。吃过了饭之后,小蒜头也睡醒了,张寡妇非他喂了奶,吃饱喝足的小蒜头就不睡了。华氏看着喜欢,就主动承担了陪他玩儿的事情。 一场大雪让村里的男人女人们感情急速飞升,从前她们都只顾着忙活自家的事情,成天忧心忡忡的,就算是住在邻里也是自扫门前雪,很少有机会像这般坐下来聊家常。大家围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聊聊从前的生活,从前的富贵,再笑笑如今的过眼烟云,唯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其他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假的。 男人们每天两班各两个时辰,由三十人一小队,分上午和下午,主动去山上挖人参,一个正月的功夫,也给蒋梦瑶挖出了不少,村人们把他们的地窖全都收拾出来,让蒋梦瑶摆放这些。 正月过后,大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气极为严寒,但是阳光也是特别的灿烂,大家把村子里的雪都铲了堆在一起,有些小菜都被雪压着,冻得蔫儿蔫儿的,蒋梦瑶以为这些菜是活不了了,可是村里的妇人们告诉她,只要过两天,这些菜还会精神起来的,只不过现在是被雪压弯了,冻坏了叶子罢了。 雪后的空气特别新鲜,大家一起铲雪,一起搭架子晒被子,入眼就是一副平安和睦的景象,高博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议事帐篷的外面,看着村里这一派祥和的画面,也是不禁勾起了唇角。 尤其他的眼神会追随着那一抹跟村人打成一片的女人身上,时不时看她一眼,看着她和别人说笑,看着她不计辛劳的和她们一起干活儿,看着她替张寡妇抱着孩子不住逗弄的模样,不禁笑得更欢了。 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了一片喝彩声,高博端着茶杯转过身去,只见村里几十个男人都围在一起,观看着什么,不时传出叫好声来。 见高博过去,人们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高博这才看见内里的景象,只见吴肇一人骑在一匹马上,身后还跟着三匹没有人骑的马,随着他领头的那匹骏马不断变换阵型,一个口哨吹起,四匹马就一字排开,又吹一个口哨,四匹马就前后各两匹,排的整整齐齐,再吹一次口哨,马儿就交错着跑,当真是像是听得懂吴肇口哨中的命令般,如此听话的马儿,又如何不叫人称奇呢。 高博也看的入神,蒋梦瑶走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的后腰,高博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敢戳他的人是谁,不由分说,就把人从身后扯到了身旁,一只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让她紧靠自己,省得她那只手再作恶。 转头看了看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蒋梦瑶突然对高博说道: “夫君,吴先生养马的本事这么好,咱们何不多养一些马,建个马场。” 高博蹙眉不解:“养那么多马干什么呢?” 蒋梦瑶不假思索的说:“养战马呀!将来若是边关告急,咱们再把训练好的战马高价卖给你爹,让他只顾大儿子,不顾小儿子,气死他!” 高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蒋梦瑶自己抿起了嘴,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这番话会不会引起高博的不开心,毕竟那个是他亲爹。 “好主意!”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蒋梦瑶笑翻了,高博见她这样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蒋梦瑶偷袭了他一下腰部,高博就捂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让她在外面不要太放肆,可是蒋梦瑶却依旧放肆,连着攻击了好几下,然后攻击了就跑,还不住挑衅: “来呀来呀!来抓我呀!” “……” 周围原本看马的男人们全都回过了头,开始看他们,高博脸上一阵尴尬,这才恢复了高冷,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负手离开,谁知道,周围的男人们的笑声却是更大。 原本死气沉沉的流营,因为高博他们的到来而完全变了一个画风,大家回首从前,只觉得从前的生活猪狗不如,没有尊重,没有自由,处处充满着压迫,果然,百姓们幸福与否,真的和在上位者的尊重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 蒋梦瑶早在大雪纷飞的那几日,就开始储存冰块,她把村民们从前挖的地窖加以改善扩大,然后把一桶桶干净的雪水放入桶中冻住,藏入地窖之中,原本地下的温度要稍微高一些,但是这么多冰放入之后,以冰养兵,自然不会融化,而等到穿暖花开之时,地下的温度又要较之地面稍稍低一些,这就是冰窖的原理啦。 关外的三月冰雪稍融,气温回升,处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感觉,空气中透着的那股新鲜与清新真的是在安京时无法体会的。 三月初六,建堡工程正式开启,村里的人们也终于找到了归属地,从前虽然他们也是成天劳作,但是心情真的不一样,从前想死,现在对远景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愿望,浑身好像都充满了干劲,每天日出起,日落息,生活规律的很。 而高博和蒋梦瑶都不是那种会亏待手下之人,一日三餐都能保证有两荤三素,米饭馒头管饱,大家吃的开心,做得开心,效率也就像是开了飞机一样,直线上升,以至于让总工程设计师汪先生都不禁赞叹大伙儿的凝聚力。 四个月的时间,不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吧,但是整个城堡的外形基本上都已经扩建好了,坚硬高耸的石墙叫人看着就觉得巍峨壮观,蒋梦瑶把张寡妇也拉入了设计师的团队,让她以艺术的眼光,去跟总工程师商讨出一个看起来既美观,又结实的堡垒出来。因为,蒋梦瑶有点担心汪先生虽然是学工程建筑的,可毕竟是个男人,审美上自然比不上艺术班出身的张寡妇了。 一开始的时候张寡妇还有些避嫌,出入帐篷都蒙着脸什么的,可是,在跟汪先生发生几次争执之后,她就记得把包着农布的帽子摘了下来,轻装上阵和汪先生辩论。 自此开放之后,人们就经常能听见张寡妇为了一个角落的美观设计而跟汪先生大肆争辩,战斗力越发强势,到最后,连汪先生也不敢小觑这个女人了。因为,确实他这个大老爷们儿在建造美观这方面,不如女人家细致。 八月初的时候,京里传来了书信,说是蒋源带着戚氏和小圆球已经从京里出发,准备来看他们了。 蒋梦瑶收到信之后,算算时日,蒋源和戚氏应该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蒋梦瑶开心的跳了起来,高博也立刻着手准备,派人准备好了车马,走出山林直接去出关的地方等候他们的到来。   ☆、第八十九章 尽管蒋梦瑶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可是蒋源和戚氏的车马却还是到九月初才赶到了关外,与高博派出去接他们的人遇见,然后赶到流营又是两天,马车才刚刚走出山林,蒋梦瑶就从流营那儿飞奔了出去。 高博在后面不禁喊道:“你慢些,别摔着了。” 蒋梦瑶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知道啦!你也快些嘛。” 夫妻俩一同奔着迎了上去,吴肇和霍宁赶紧勒住了马缰,蒋源骑在马背上,看见似乎大了两圈的闺女跑过来,一下子就从马上翻身而下,蒋梦瑶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扑入了蒋源的怀抱: “爹——” 蒋源一把捞起了闺女,抱着转了好几个圈,戚氏掀开车帘,忍不住探出头喊道: “阿梦。” 蒋梦瑶从蒋源身上跳下来,又跑到马车前伸手去扶戚氏下车,然后就抱着戚氏撒娇:“娘。你们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呀!” 高博走过来,对蒋源规规矩矩的行礼:“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蒋源赶忙上前扶住了高博,连连挥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高博却还是坚持对他们行了礼,一个脑袋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好奇的看着外面这完全陌生的世界,蒋梦瑶和他对上眼,一把把这小子从车厢里拉了出来。 当年的小圆球,如今也长成个小帅哥了,没有了小时候丰满,眉眼尽得蒋源的风采,看见长得和娘亲一般模样的蒋梦瑶之后,就赶忙讨巧的对蒋梦瑶笑了起来,叫道: “姐,我们来看你啦。” 蒋梦瑶在他头顶摸了两下,这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见着她就爱笑,笑得还是那么可爱。 “岳父岳母,咱们还是进去吧。” 戚氏抓着女儿的手就不肯放开,把大家一起迎入了流营。 戚氏四周看了看景象,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摸了摸宝贝闺女的脸颊,眼神似乎在说:闺女受苦了。 蒋梦瑶知道戚氏什么想法,对她抛了个媚眼,然后指了指流营那头高耸入云的堡垒,说道: “娘,你看那里。那就是我们的城堡,不过还在建,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可以竣工了。” 随着蒋梦瑶的一声提醒,蒋源和戚氏这才注意到那处,一座气象恢弘的城楼就那么挺立在蓝色天幕之下,周围群山环绕,站在这么远的地方看都觉得宏伟,近看就可想而知了。 戚氏看着一副‘我懂你’表情的蒋梦瑶,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打了两下,一群人才被迎入了议事帐篷。 蒋梦瑶殷勤的请蒋源和戚氏入座,一个劲的问: “爹,娘,你们热不热?” 此时正是九月,一年之中最为闷热的时节,也不怪蒋梦瑶这么关切的问了。 戚氏舒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薄汗,说道:“外面有些热,不过帐篷里倒是不热,这里面放了什么呀?” 高博亲自给蒋源和戚氏递上了茶水,说道: “是冰块。阿梦在冬天的时候就未雨绸缪,储存了好些冰块,也亏得她心细,咱们这炎炎夏日才不至于难熬。” 戚氏看着这个女婿,一开始的时候她是真的不太同意女儿嫁给他的,不过现在看来,闺女虽然要远离京城,可是女婿还是很疼她的,丝毫未见约束的感觉,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连带看着高博都觉得满意多了。 蒋源喝了一口水之后,才说道: “原本路上要快一些,不过你母亲身子不便,不敢行驶太快,怕颠着她,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蒋梦瑶一听戚氏不舒服,赶忙相问:“什么?娘,您哪儿不舒服呀?” 戚氏的脸上一红,低着头没有说话,蒋源笑了笑,替她说道: “你娘又怀上了,快五个月了,我原想叫她生了孩子之后再来的,可是她却心急的很,日夜想闺女想的睡不着觉,这不,只好这般匆忙的就来了。” 戚氏瞪了他一眼,说道: “难道就是我想来看闺女吗?你自己还不是这样,成天念叨闺女怎么怎么样,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蒋梦瑶神奇的看着戚氏的肚子,惊喜的说:“娘,你又怀上啦。这么说,我明年又能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啦?” 戚氏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其实娘早就想来看你们了,这回有了身子,若是等到明年,孩子太小,不宜舟车劳顿,这样一等又是两三年的功夫,那怎么行呢,所以,路上慢些就慢些吧,在生孩子之前,总能见到我闺女就行了。” 蒋梦瑶听得感动,抱着戚氏不肯撒手:“娘。阿梦也想你们。” 就在这时,又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妇人,美艳不可方物,进来后,对着蒋源和戚氏便点了点头,蒋源不知这是哪位,却还是站起了身对她回礼,可是戚氏就有些懵了,因为,这个女人她是见过的。 华贵妃。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赶忙站了起来,对华氏跪下说道: “贵……” 还未说完,就被华氏扶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对戚氏摇了摇头,戚氏这才警觉,两个女人握着手,坐到了一起。 “亲家夫妇远道而来,一路可太平?” 戚氏依旧不能忘记这个女人曾经几乎登至天际的身份,立刻恭谨的回道: “一路太平,谢……夫人惦念。” 华氏拍了拍戚氏的手,对她说道:“亲家妹妹可别拘束了,既然出了关外,那关内之事便已是过往,无需再提,贤弟妹肯在我儿受难之时,将视如珠宝的女儿嫁给他,并与他远走关外,这份勇气与情谊,吾自当谨记,必不会辜负。请贤弟妹放心。” 戚氏这是第一次与华氏交谈,从前只是在传闻中听过她,无非都是一些宠冠六宫,争权夺利之言,觉得这个女人是高在云端,无法触碰的,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戚氏只是觉得可惜,并不觉得心痛,可如今见她仍这般好好的坐在这里,足以说明这个女人有手段,有心计,并且绝不是像外界所传那般争权夺利,照皇上在她死后,所动的排场来看,皇上对她必是有感情的,若是她真的留恋京城中的繁华与地位,自然会留在京城,伺机而动才是,她又何必放弃一切,只默默无闻的随儿子来到关外呢。 大家坐在一起用过了茶水,蒋源和高博聊起了关外诸事,华氏也回了自己的帐篷,让霍青和吴肇带着蒋显云(小圆球)去临时马场玩儿去了,蒋梦瑶则带着戚氏去了她和高博的帐篷里,非要让戚氏躺在软铺上,用枕头垫着休息。 戚氏抓着女儿的手总是不愿放开,看了看帐篷外,对蒋梦瑶问道: “他对你好吗?” 蒋梦瑶不断点头,说道:“高博对我很好,娘你别总是怀疑他,其实他人真的不坏,对女儿也是真心的好。” 戚氏白了一眼蒋梦瑶,说道:“你呀!真是嫁出的闺女,泼出的水,我不过就问问他对你好不好,你就这般维护,我若是觉得他不好,又怎会将唯一一个宝贝闺女嫁给他呢。” 听戚氏这么说,蒋梦瑶也跟着笑了,戚氏又道:“不过,见你这般维护他,想来他是真的对你很好了。你走了这一年多,我在京里总是担心的很,怕你跟着他吃苦受罪,总是托人打听你们的消息,可是关外毕竟路途遥远,有什么消息也传不回京城,我夜里总是做梦,梦见你在关外过的不好,睡也睡不着,这才决心过来瞧一瞧你的。现在瞧见了,也放心了。” “娘。”蒋梦瑶弯下身子,趴到戚氏腿上,说道:“让您担心了,阿梦对不起你。” “傻孩子。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是娘的闺女,纵然是长得七老八十了,也是娘的闺女,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啊。” 母女俩的眼角都有些泪光,蒋梦瑶深吸一口气,替戚氏将感动的泪珠拭去,然后才问道: “娘,这一年多你们过的怎么样?我和高博走了之后,其他人可有为难你们?” 戚氏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谁为难我们。国公爷对我们也挺照顾的,府里的人也不过就是说一阵子,说几回我们不理她们也就不说了。你们走了之后,国公爷就将你爹爹当年在边关的那些功绩皆抱上了朝廷,你爹从少府司升做了中府折冲校尉。国公爷又去了边关,原本你爹也要去的,不过,他说让你爹等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生出来之后,再去。” “爹爹升官了?”蒋梦瑶觉得有些惊喜,原以为在她嫁给离京的高博之后,她爹爹纵然有功,皇上也不会赏才是,可是没想到竟然还升了爹爹的官,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戚氏见她高兴,又说道: “升了,现在你爹爹是从四品了。你叔公蒋修也升做鸿胪寺卿,因为有国公爷在,所以皇上对咱们蒋家也都很照顾,蒋舫做了国子博士,正五品,蒋昭也从兵部出来,入了太学院,做了太学博士。正六品。” 蒋梦瑶听完这些,蒋梦瑶就更加惊喜了,说道:“二房的两个叔叔如今官职竟然都没有爹爹高了吗?” 戚氏点头,说道:“是啊。你爹如今是从四品,我也觉得奇怪,纵然你爹在边关立了战功,可是,与他一同的步兄弟却只是封了亲勋校尉,正六品的官儿,你爹足足压了他两级,就不知是皇上是有意抬举你爹,还是有意打压步兄弟了。”   ☆、第九十章 “会不会是看在公爷的面子上给的?” 蒋梦瑶也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抬举她爹才是。她甚至觉得,皇上只要不打压她爹就已经很好了,毕竟她是在高博被贬之时嫁给他的,纵然很低调,但事实就是事实。难道像她这种变相的支持,不是对那个皇帝的挑衅吗?如此这般一思量,她爹又如何会得到重用呢? 要么是她爹的功劳特别大,可是这也说不过去,步擎元有忠臣遗孤的身份在那儿,不是更应该要得到重用吗? “在你爹晋升之后,公爷还去宫里特意对此事问了问,可见晋升之事与他并无关系。” 蒋梦瑶也露出迷茫:“哦,是吗。” 戚氏觉得这个话题并不好,所以,又换了个话题,说道: “家里的姑娘也基本都有人家了,去年年底,你走了之后,璐瑶就出嫁了,皇上正是在大皇子大婚之后第二天,就把他册封为太子,璐瑶丫头一下子从皇子侧妃,变成了太子侧妃,你都不知道把你大婶娘高兴成什么样,成天的在你二婶娘面前显摆,可把你二婶娘给气的不行。” 说起吴氏,蒋梦瑶还是能够想象的出来她那高兴劲儿的,她一辈子就想压孔氏一头,这下她的闺女成了太子侧妃,可不就有的她显摆了吗?你孔氏出身好,手段高,那又怎么样?老娘会生!老娘生的女儿是太子妃,将来那可是要入宫做娘娘的,哎呀,就这点上,孔氏这辈子都没法越过吴氏去了。 “你虽然才走了一年,可是京里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先是璐瑶出嫁,然后是月瑶和晴瑶全都定亲,月瑶则定给了黄门侍郎赵大人的次子,虽是次子,却也是嫡出,也还算可以了。晴瑶倒是运气好,也是孙姨娘会来事,趁着太府卿夫人来府里做客之时,让晴瑶写了副对联露了个脸,就让太府卿夫人记住了晴瑶丫头,没过一个月,就派人上门来提亲了,虽然晴瑶也是个庶女,但是品貌端庄,性格温良却是众人口耳相传的,因此,也定下了。” 时隔一年,在听京城诸事,蒋梦瑶只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突然想起来问道: “咦,月瑶和晴瑶都定下了,纤瑶呢?她不是跟她们一般大吗?” 提起蒋纤瑶,戚氏像是又想起来一档子事,说道:“哦,纤瑶丫头原本也是要定的,人家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有个独子,品貌皆属上等,李夫人都亲自上门求亲了,却又被纤瑶丫头自己拒绝了。” “……” 蒋梦瑶在心里对蒋纤瑶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这丫头从小就是这么有个性,人都上门提亲了,她还给人赶走,这是真不想嫁呀。 “本来挺好的一门亲事,国子监祭酒也是三品官儿,李大人又只有李夫人一个正妻,儿子又是独子,将来独门独院的,没有兄弟妯娌纠葛,多好的亲事啊。从前我就想给你找一门这样的亲,可愣是没找着,找着了人家也不要咱。” 戚氏的语气说的有些幽怨,让蒋梦瑶不觉想望天,撅嘴说道:“娘,瞧您说的,好像您闺女真嫁不出去一样。” 戚氏听了她这话,就来劲了,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是嫁不出去,那段时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也不知怎么了,每回不管是我看中了人家,还是人家看中了你,第二天,哪怕是第一天就约好了的,第二天人家都搬家了,再找连面都不见了。唉,也是我和你爹的名声连累了你。你说要是你爹这官儿能早一年提,娘也舍不得让你跟着……唉,算了算了,横竖这都是命,你就没有你那些妹妹们命好,能嫁个安分的人家,留在爹娘身边,谁也欺负不到你。” 蒋梦瑶指着戚氏,说道:“喏喏喏,你还说你不嫌弃高博,你就是嫌弃他!在我眼里,高博可比京城那些什么什么大人家的长子次子好多了,至少他是真心对我好,真心尊重我的。” 戚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道: “唉。我这是生了个傻闺女,着了魔了。算啦,我不跟你说这个了,反正现在既成定局,也改变不了了。” 蒋梦瑶嘿嘿一笑:“没错,就是改变不了了。我的命也不见得就比妹妹们差,你看高博在关外建了自己的地盘,将来在这里山高皇帝远,不要太逍遥快活,谁都管找不着咱们,多好。可是妹妹们嫁入了人家,一来要受人家的规矩,二来还要与旁的女人共享夫君,只这一点,高博就不止比他们强了多少倍了。” “……”戚氏听着女儿三句话不离夸赞自家相公,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见她这样心甘情愿,她纵然心里有点不满,也是可以忽略的。点了点那丫头的鼻子,说道: “你怎知你的夫君将来不纳妾?” 蒋梦瑶眨巴了两下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说道: “高博都这样儿了,哪个女人会像我一样想不开嫁给他?” “……”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高见来。 戚氏横了她一眼,忽然神秘兮兮的对蒋梦瑶招了招手,蒋梦瑶凑了过去,只听戚氏在蒋梦瑶耳边轻声问了一句,说道: “你和他圆房了吗?” “……” 蒋梦瑶愣在当场,戚氏见她这模样,当即明白了过来,对蒋梦瑶说道: “去,去把帐篷的帘子拉起来,娘有东西要给你。” 蒋梦瑶看着戚氏,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但还是照做,去到门边,将帘子给拉了下来。 只见戚氏从那个衣襟中拿出了一条帕子,尴尬的递给了蒋梦瑶,蒋梦瑶接过一看……左右颠倒好几回都没摆对,嘴里嘟囔着:“什么东西呀!” 戚氏见她把那帕子举得高高的,急得满脸通红,一下子扯过了帕子,说道: “你过来,我跟你说。” 待蒋梦瑶凑近之后,戚氏在她耳旁说了好长一段话,直把蒋梦瑶听得是面红耳赤,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我的个娘诶,青天白日的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呀。 戚氏的脸色也是蛮尴尬的,低着头对蒋梦瑶说道: “其实男女之事也就是那么回事,你嫁的急,出嫁前娘也没能把这事告诉你,原想着女婿比你长两岁,又是贵子出身,这些事情应当早有察觉,没想到,你们终究还只是孩子,有些事情咱们做大人的不点破,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见蒋梦瑶还是一副七窍冒烟的跑火车样,戚氏心里也没底了,问道: “丫头,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啊。简单的说,就是你要跟他这么做了,才能,才能……才能生宝宝,才能延续香火,懂了吗?” 说完这些,戚氏便又将那帕子塞入了蒋梦瑶的手中,现在就是蒋梦瑶再迟钝也明白戚氏给她的是什么东西了。呵呵呵,真想呵呵她一脸呵呵。 帐篷帘子突然被人掀开,蒋源走进来,大咧咧的问道:“哎呀,大热天的,把帘子拉下来干什么呀。” 蒋源身后跟着高博,两人一同走入,高博见自家媳妇和岳母大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红的厉害,走到蒋梦瑶面前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这里冰不够吗?怎的热成这样?” 蒋梦瑶此刻再听高博的声音,总觉得心虚的更厉害,尴尬的笑了笑,用手里的帕子擦了一把汗,突然意识到手里的帕子是什么,然后赶忙又在高博没发觉不对时,把帕子塞入了袖袋之中。 高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蒋源坐在戚氏的床边,摸了摸她只有些发硬的肚子,说道:“女婿说要带咱们去看看他们建造的城堡,虽然还未竣工,但大的规模已经出来了,你要是累,咱们就明天再去。” 戚氏看了看那两个正大眼瞪小眼的小两口,不禁笑着说道: “那就明儿再去吧,这些日子我也有些乏了,咱们既然千里迢迢来了这里,就多住两天,我也好多看看阿梦,多教教她事情。” 蒋源在面对戚氏的时候,是完全放松的,人一旦完全放松了,有的时候说话就是不经过大脑的,直接大咧咧的说道: “哎呀,阿梦都这么大了,现在人也嫁了,这里也不比京城规矩多,你有什么可教的她的,别折腾了,大老远来,咱们多说说话不是挺好。” “……” 戚氏满头黑线,这个笨蛋。 蒋梦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现在袖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心虚的厉害,生怕高博再追问下去,她可就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高博觉得蒋梦瑶很奇怪,但是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去到戚氏面前,对她说道: “岳母大人舟车劳顿,阿梦一大早就起来去厨房给您熬了汤,待会儿就吃饭了,我先让人给您盛一碗汤来喝着吧。” 高博如果剔去了那一身的戾气,微笑站在那里,俨然就是一个翩翩潇洒公子哥儿,模样俊雅的连戚氏都挑不出刺儿来,再加上他这般殷勤,当即也对他笑着说道: “我还真有点饿了,有劳贤婿。” 高博又对戚氏温暖如春的笑了笑,似乎打定了主意,对这个丈母娘改用暖男攻势,看样子,似乎有了些成效。 领了任务,就往厨房走去,准备亲自给戚氏端来,再刷一刷好感。   ☆、第九十一章 高博离开之后,蒋源就对蒋梦瑶招招手,蒋梦瑶走上前后,蒋源说道: “闺女啊。爹爹觉得这女婿不错,可别听你娘,她就是舍不得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蒋源这话一说,首先戚氏就不乐意了:“你这人,什么叫别听我的呀,我也觉得女婿挺好的,正在教闺女夫妻相处之道呢。” “……” 蒋梦瑶生怕她爹再追问,然后赶紧打破了这个话题,说道: “哎呀,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娘你就别说了吧。” 见蒋梦瑶羞赧,蒋源不解,戚氏也抿唇笑了笑,蒋源这才对蒋梦瑶问道: “这丫头,小时候也没见这么害羞,这嫁人了倒突然知道羞了啊。哈哈哈。” 他一说话,两母女就同时白了他一眼,让蒋源丈二摸不着头脑,戚氏又对蒋梦瑶问道: “女儿,在这里钱还够用吗?我看你们要见的那个什么堡垒,似乎挺大,这耗费怕是不小吧。” 蒋梦瑶点头:“够用够用,您给我的三万两我才将将用了一半,还是用来买人参之类的,这堡垒全都是高博在整,我也不太清楚要耗费多少。” 戚氏和蒋源对视一眼,说道:“闺女,你们临行前,爹给你们做的那辆马车呢?” 蒋梦瑶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马车卸在最南面,这些时候没用着,就没套马。” 戚氏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蒋梦瑶听他们突然提起马车,不解的问道: “这个时候提马车干什么呀!哎对了,爹爹明年是不是又要去边关呀?这回要去多久呀?” 蒋源提起这是也是心事重重,说道:“明年去,等你娘肚子里这个生下来,这回要去多久还不知道,总不会太短就是了,南疆之乱又起了苗头,这回怕是生死决战了。” 戚氏听他说完之后,也叹了口气,说道:“唉,这横竖都是你的志向,不过在战场上千万小心,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我和孩子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呢。” “爹爹一走,我也不在娘亲身边,那帮人要是欺负娘亲该怎么办呀?” 蒋梦瑶还没忘记上一回蒋源离家不过才十日,孔氏和吴氏就迫不及待对娘亲下手。 戚氏说道:“放心吧。如今也不比前几年,咱们家越过越好,只要不与旁人起争执,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你真以为你娘是豆腐做的,不会反击吗?现在你爹的官位也不比他们低了,娘手里又有足够的银钱,旁人在京里想要对付我可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的了。你就放心吧。” 蒋梦瑶也知道自家娘并不像她看起来那样软弱,只是止不住的担心罢了。 戚氏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哦,还有那个……刚才出来的那个女人不是……华贵妃吗?她,她不是死了吗?皇上大肆操办了她的丧礼,举国哀悼,还亲自设了祭坛,罢朝三日,在祭坛上守了三天三夜呢。” 对于皇帝的反应,蒋梦瑶也觉得很奇怪,皇帝不是恨华贵妃的吗?干嘛在她死后做这些表面文章呢? “唉,皇上向来宠爱华贵妃,这些情绪也是难免的。”戚氏不知道内情,所以依旧以为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华贵妃。 蒋梦瑶却是知道内情的,听她娘说了这些之后,又问道:“那皇后娘娘呢?皇上这般大肆哀悼,她就没有劝阻吗?” 戚氏神秘兮兮的掩嘴说道:“我也是听相国夫人说的,皇上在华贵妃死后,对皇后那是越发冷淡了,而皇后呢,也好像是变了个人,成天疑神疑鬼,从前纵然不受宠,可是仁慈大度的贤后名声尚在,但如今却是性情大变,总说有人要害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唉,听说皇上现在是一步都不踏入皇后娘娘的宫殿了。” “……” 看来高博的话是对的,华贵妃‘死了’之后,宫里的人肯定都想趁机取代华贵妃的地位,而皇后没了华贵妃这个天然屏障,自然就成了所有人的众矢之的了,她如今性情大变,定然与后宫脱不了干系,从前那些毒害,华贵妃一人替她承担了,她根本发觉不了,如今却是要她自己品尝苦果了。 活该! 蒋梦瑶虽然只见过皇后一回,可是她的那些言论却十足就是个绿茶婊,仗着男人对自己的爱护,就优越的碾压其他女人,自觉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超越体,表面上对谁都仁慈,其实骨子里傲的很,谁都没放在眼里。 皇上很显然就是被她那美好的表象迷惑的无知骚年,为了女神,忽略了身边爱他的人,谁知道爱他的人死后,他就发现了女神的真面目,崩溃是肯定的了。 这么一想,她爹破格晋升,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呢?华贵妃死了,高博被贬关外了,皇上感觉自己像个白痴被耍了,可是骑虎难下,米已成炊,他再改变不了了,毕竟人家已经被他捧上了皇后之位,她儿子也当了太子,若是这个时候再全盘推翻,岂不就是亲自告诉世人,他这个皇帝有多失败,有多蠢吗?所以,只好暗地里偷偷补偿。 可是儿子都给他贬去了关外,他这个补偿又该怎么补呢?现在召回来吧,显得皇命太儿戏,并且皇帝肯定也有自觉,纵然他下旨,高博也未必肯回来,就算回来了,他现在还能对高博做什么册封呢?封王?不好意思,刚被他褫夺了封号。所以,想来想去,皇上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补偿儿子的方法,那就是晋升他的老丈人! 如果这一番推理正确的话,蒋梦瑶几乎就可以肯定,她家老爹是因为高博才受到如此重用的。 唉,推理完这些,蒋梦瑶感觉心好累啊。 真不知道这个皇帝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是那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意思?先是一头扎进了伪装纯洁善良的女神怀抱,简直要为了他心中的女神杀退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女人,并不惜给女神设立了一个挡箭牌,后来挡箭牌死了,女神也变了,他又一头扎进了对那个挡箭牌的愧疚懊悔之中,开始远离心中的女神……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要搁在现代,他就是痴迷二次元的资深宅男了吧,为了游戏中的女主角,耗费金钱和生命,并终此不悔。 心塞。 大家吃过饭以后,蒋显云还要继续去骑马,高博亲自拎着小舅子去了马场,蒋源也跃跃欲试,跟着一起去了,只有蒋梦瑶被戚氏喊在身边,继续教导所为的‘为妇之道’。 蒋梦瑶无奈的听了一个下午的生理课,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戚氏说的有些累,蒋梦瑶叫她小睡一会儿,才得以脱身。 出了帐篷之后,才知道高博他们还在马场那儿玩,蒋梦瑶就也跑了过去,就见村里的男人们都围着马场外头,不是拍手叫好。 蒋梦瑶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蒋源和高博骑着两匹马交错而过,蒋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两人皆以除去了外衣,大汗淋漓,虽然很累的样子,但是蒋源似乎还很高兴,走过去勾住了高博的肩膀说道: “哎女婿,我发现你这里养的马和其他地方的马不一样,厉害多了。” 高博比蒋源稍稍矮了半个头,两个大小帅哥站在一起,别提多养眼了。 蒋梦瑶给他们拿了毛巾过去,递给蒋源一条,然后又拿着一条给高博擦汗,高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妻子给相公擦汗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所以就习以为常的继续与蒋源说话: “哦,这是寒地烈马,体格比一般的马要壮,力气也大,耐力强的很。除了观赏性没有汗血宝马好,其他的应当不输才是。”因为这种寒地烈马贪吃,而贪吃有利有弊,利就是力气大,勇猛,弊就是……体型容易胖。不像汗血宝马,精壮修长。 蒋源一边擦汗一边看着他俩,对于高博说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 “怪不得人家都说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闺女,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蒋源一嘴的酸溜溜,让高博和蒋梦瑶都愣住了,蒋源这才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汗巾,夸张的叹了口气,说道: “唉,娘子不在身边,闺女又不管她爹,真是变咯。” 高博和蒋梦瑶对视一眼,才无语的笑了,蒋梦瑶故意对蒋源说道:“爹,人家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儿嫁了人,自然是要对夫君好的。” “……”蒋源看着女儿,心想:在家也没见多从父啊! 三人终于憋不住了,全都笑了起来,高博早就派人去倒好了凉茶,请蒋源一同去喝去了。 蒋显云跑过来,兴致勃勃的对高博说道: “姐夫,这马能送我一匹吗?家里的马没有这些高大,我要骑高马。” 蒋源一把把儿子的衣领拎了起来,说道:“你拢共也没长到马腿高,还想骑高马?” 蒋显云如今才六岁多,虽然长手长脚,可是毕竟是孩子,给蒋源这么一拎,手脚都离地了,像只小乌龟一样挣扎着,说道: “我,我早晚有一天会长高的嘛。爹你放我下来,讨厌!” 蒋源像是诚心跟儿子作对,抓着他就是不放,直到蒋显云说了一句:“你再不放,我就喊娘了。” 蒋源的手一下子松开,蒋显云差点给摔地上,怒道:“你小子给我等着!” 虽然被父亲威胁,但蒋显云的脸上却不乏得意之色,还对蒋梦瑶炫耀般扬了扬眉,蒋梦瑶见状,说道: “哎呀,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爹你还是这么怕老婆啊!” “……” 呵呵,真是神补刀。蒋源被这一双儿女搞得快要崩溃了。   ☆、第九十二章 蒋源夫妇来到关外的第一天终于过去了。 蒋梦瑶本来是想和戚氏一起睡的,可是戚氏却说让她回房和女婿睡去,她和蒋源睡就好,蒋梦瑶走出他们的帐篷时,戚氏还对她使了一个暧昧至极的眼神,让蒋梦瑶哭笑不得。 蒋源和高博还在外面喝酒,蒋梦瑶就先回到了帐篷,洗漱完毕之后,从屏风后出来,正在解衣,突然一截手帕露了出来,想起那是什么东西,蒋梦瑶转过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鼓起勇气把帕子给拉了出来。 前后颠倒的看了半天才找对了位置,这是一条绘制好几幅……呃……男女和谐画面的帕子,专业术语:春宫帕。 蒋梦瑶将之展开,止不住的心跳加速起来,想收起来,可是却忍不住看下去,正咬着手指研究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看什么?” 蒋梦瑶回头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高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她的背后。 “啊!” 手忙脚乱把手里的帕子团成团,慌张的藏到背后,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见高博不为所动,蒋梦瑶心焦的试探:“你,你看到什么了?” 高博的双眼有些发愣,身上满是酒气,平日里黑亮的眸子此刻也似乎染上了一丝迷糊,只是弯了一会儿,好像就要摔倒一样,蒋梦瑶赶紧上前扶住他,说道: “你是不是喝多了啊?” 说着,便将高博扶着坐到了床沿之上,高博用手掌蹭了一下额头,的确是有些头晕,蒋梦瑶见状,不禁埋怨道: “我爹也真是的,你才多大啊,就拉着你喝酒,还这么灌你。” 说着给高博挤了一块毛巾,让他敷在脸上,擦了擦脸,高博感觉清醒了些,这才对蒋梦瑶说道: “我这么大的人,都能当爹了,怎么不能喝酒?女婿和岳父喝酒,天经地义的。” “……” 高博一句话说的蒋梦瑶没口开了,想想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高博今年十六了,在他这个年纪,有些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蹲在他面前,蒋梦瑶抓着高博的手,抬头问道:“高博,你是不是也想要孩子呀?” 高博昏昏欲睡,听了蒋梦瑶的话之后,也抬眼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高博才抬手在蒋梦瑶的脸颊上摸了摸,说道: “我不急,等你再大一点也没事。我上回听那些夫人说,女人早生孩子对身子不好,再过两年吧。” “……” 高博的话让蒋梦瑶感动在心间,见他坐着就要睡着了,赶紧把他平方在床上,除去了他的鞋袜和外衣,然后打来了水,给她擦了脸和手脚,高博这才沉沉睡去。 蒋梦瑶趴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忍不住伸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这才熄了灯火,除去外衣爬上了床。 黑夜中,高博的手环过了蒋梦瑶的腰肢,原以为他睡着了,可不想他竟只是闭着眼,蒋梦瑶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不觉一阵窒息的尴尬。 高博带些迷糊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黑暗中特别清晰。 “你真好,有这么好的一对爹娘。真叫人羡慕。” 蒋梦瑶听出了高博话语中的失落,知道他定是想起自己的身世,虽出身皇家,可是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视作棋子,从小到大,别说是亲情父爱,就是和善一些的话语都是少有的,华贵妃纵然是真心疼爱他,可是自一周开始,他们便被迫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来,也是聚少离多的,要说亲情那是肯定有的,可要说亲近,却也未必了。 所以,当高博看见了蒋梦瑶的父母时,才会有所感触。 蒋梦瑶转过身去,回抱住他,说道: “不用羡慕,他们今后不也是你的爹娘嘛。咱们以后也要做这样的爹娘,好不好?” 高博抱着蒋梦瑶在怀中,点点头,说道: “好,咱们也要做这样的爹娘,不叫咱们的孩子受半点规矩约束,要他们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要他们不受半点……委屈。” 高博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平稳。可拥着蒋梦瑶的手却丝毫不肯放松,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温馨祥和。 *** 另一间帐篷里,戚氏正趴在帐篷口,偷偷的掀起了点帘子,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蒋梦瑶和高博帐篷里的灯火熄灭了,她才肯放下帘子,回到了床铺之上。 蒋源正在看一张高博给他的关外地图,打量自家娘子好一会儿了,见她回来,不禁问道: “娘子啊,你在看什么呀!这么放心不下闺女,怎么不让她跟你睡呢?” 戚氏白了一眼蒋源,说道: “跟我睡有什么用啊。真是块木头。” 蒋源抬眼,觉得好冤枉,委屈的说:“娘子,我又说错什么啦?” 戚氏用一副‘你没救了’的眼神把蒋源上下看了个遍,然后才凑过去,在蒋源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蒋源这才尴尬的看着她,说道: “会不会太早了?” 戚氏掐了他一下:“早什么早?你闺女都嫁给人家一年多了,还早啊?我看女婿也是个厚道的,咱闺女早些替他开枝散叶,再生几个孩儿,将来总能有个依靠。” 在戚氏的认知中,女人还是得有孩子才稳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蒋源却不以为意,说道:“女婿厚道不是挺好的,他对咱们阿梦是真的挺好,孩子的事总要顺其自然才好,女儿女婿现在这样也挺好,两小无猜的,等他们自己情到浓时,自然就会想这些事情啦。咱们用不着操心,更何况,男人对女人好,跟孩子其实没多大关系。就好像你我,你纵然没有替我生孩子,我自然也会对你好的。” 蒋源的一番甜言蜜语,说的虽然笨拙,可是却还是让戚氏听了很受用,在他额头上戳了戳,两人这才拥在了一起。 蒋源知道她这是担心女儿,不禁对戚氏说了些宽慰的话。 “从前是咱们不了解女婿的为人,今天算是知道了,他虽出身皇族,但却自小受身份所害,因此对待身边的人和事未免偏激,可是他本身还是很不错的,胸中自有一股正气,未必就染上了不好的习气,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跟咱们阿梦过一辈子的,他有胆识,有气度,也有责任感,咱们阿梦交给他,只管放心就好,定不会受委屈才是。” 戚氏半信半疑,说道:“你这才跟他接触一天,就这么帮着他说话,会不会太随便啦。” 蒋源自信满满:“一天怎么了?一个人的品行是看细节的,女婿谈吐大方,胸有丘壑,是一方大丈夫,这样的男人我虽不能保证他今后会不会纳妾,但是,他既然让阿梦做了他的正妻,那就势必会给阿梦正妻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感情。咱们阿梦自小无拘无束,正需要这样一个远离是非之地和女婿培养感情,在这里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培养出的感情,才是长远坚定的。反正我是一万个支持女婿的。娘子你就等着看好了。” “唉,你和闺女都着了魔了,我可不像你们这样盲目,我要真的看到了他将来对咱们闺女好,才会真心的认可他,你们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好好好。咱们就等着看好了。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 说完这些之后,蒋源也去将烛火熄灭,搂着戚氏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早,高博就来给蒋源他们请安,一家人吃过了早饭,高博便带着他们去了后方建造中的城堡中转了一圈。 因为地方较大,所以,戚氏和蒋梦瑶是坐在马车去的,高博和蒋源骑马走在前头,在路上的时候,戚氏对蒋梦瑶问道: “怎么样?” 蒋梦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娘亲这是问什么,后来在看见戚氏那暧昧不清的眼神时才猛地醒悟: “啊?哦!那个啊……呃……” 戚氏不用听她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没办成,就横了她一眼:“你呀!” 高博带着蒋源夫妇进到城堡之中,汪梓恒和左翁皆前来拜见,尤其对蒋源特别的殷勤周至,热情的让蒋源都摸不着头脑,左翁还一个劲的与他说什么: “蒋先生好学问,蒋先生乃一代大匠,蒋先生乃吾辈楷模云云。” 可把蒋源弄得一头雾水,蒋梦瑶却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生怕左翁和汪梓恒再跟他爹讨论一番工程上的什么问题,那可就露馅儿了。 事实上左翁和汪梓恒之所以对蒋源这样,原因就在于蒋梦瑶当初把建筑上的所有新奇构思和原理介绍全都归功在她家老爹身上,大家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一句‘哦,我爹说的。我爹教我的’就行了,大家也不会追问,你爹怎么知道的啊,你爹怎么怎么啊。 幸好,左翁和汪梓恒对蒋梦瑶的话深信不疑,对蒋源敬佩在心中,并未问出什么不合常理的问题来。 因为工程还未竣工,所以,他们也最多就是看个框架什么的,城堡里到处都是人来人往,高博的几百侍卫,还有村里的男人们全都来帮忙了,再加上之前攻山之时,攻下来的山贼俘虏,少说也有七八百人在里面忙碌,因此,高博带着蒋源他们转了一圈,也就回去了营地。 “哎呀,真是远看不知道,近看吓一跳,这么大,你们这是见堡垒啊,还是建城池啊。我看里面还有好几条街道,怪不得这么多人日夜赶工小半年,还只是完成了一半不到。我看真要竣工,最起码到明年年底才行。” 蒋源走了一圈,浑身都湿透了,蒋梦瑶也领着戚氏回去换衣服了,高博不顾自己,先给蒋源递了被凉茶,说道: “明年年底也不至于,不过要到下半年是肯定的。届时竣工了,我再派人传信,请岳父岳母再来住些时日。” 蒋源哈哈一笑,说道:“我估计得过两年才能来了,你岳母肚子里的孩子降生之后,我便要去边关,南疆之战一触即发,这一回也不知要去几年,阿梦还得要你多多照顾才是。” 高博这才知晓这个消息,昨晚他喝的有些多,回去之后,也只是跟蒋梦瑶说了一番体己话就睡了,所以,并未能与蒋梦瑶交换消息。 “哦,南疆之战已然耗时多年,这一次如何?还像之前那几次般虚晃一招吗?” 蒋源摇头:“这回怕是真的,南疆新帝继位,野心勃勃,这一仗怕是在所难免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一句话,阿梦托你照顾了。” 高博微笑回道:“岳父大人放心,我必视她如珠如宝,断不叫她受任何委屈。” 蒋源欣慰的点点头。 **** 而另一边,蒋梦瑶带着戚氏回去换衣服,与戚氏说起了关外的人参生意。戚氏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追问道: “阿梦,你是说,你打算倒卖人参?” 蒋梦瑶点头:“是啊。去年就做了准备。娘你不知道,关外的人参市场乱的很,多有以次充好之事发生,我好不容易才叫霍青他们给我把路铲平,上个月,已经有一批人参送入了市场,价格正在回升,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无论是由南向北倒卖,还是由北向南销售,全都是看得见的利润,只是,我在关外根基不稳,并且也没有商队可以来往南北,娘你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戚氏在做生意上有很大的天分,这些年自然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可是,此时听女儿说起生意来,只觉得这项目是好的,只是不免让人有些担忧。 “建议……有倒是有,只不过阿梦啊,你确定你也要和娘一样,走上商妇的路吗?女婿他……知道吗?” 戚氏虽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但也因此失了名声,商妇之名便已像是烙印般烙在了她的身上,今生今世都别想再洗干净了,可是她那个时候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而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人担上这个名也就行了,女儿这般想不开的往里头钻,却是为了什么呢。 蒋梦瑶看着戚氏,隐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点头,说道:“他知道啊。我做什么事,他一般都不会反对的,也是因为他派人支持,所以,我才能勉强在关外开辟出了这条路,现在已经开始供应上了,各家药铺也承认了我的货源,可是,这也只是在关外,我觉得真正的市场,应该是由北向南延伸的,可我空有货源,却无运货与销售的渠道,娘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知道的总比我多一些吧。” 女婿既然同意了,那么戚氏总归心里还安稳一些,说道: “运货与销售渠道你倒可以不必担心,我在京里也不是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船只我自己就有五六条,另外漕帮的帮主夫人与我也是密友,她手上的船只就多如繁星,各家港口也是极为全面的。” 蒋梦瑶一喜,就知道生意上的事情还得问她娘才行,当即说道: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娘我跟你说,现在人参市场还不算饱和,有很大的前景,咱们若是做好了这个,将来的利润,可不会少于您养珍珠的那些。” “可人参毕竟不是必需品,就算人们知道它的药用价值,但却也未必人人都需要。” 戚氏毕竟是老江湖,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所在。 蒋梦瑶就像个求职的青年,正在向老板推销一样东西,在推销之前,她自然是做足了功课,应对老板的问题。当即回道: “可是娘,您想一想,珠宝首饰什么的,不也不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须品吗?可是您的珠宝卖的怎么样呢?关键还是要看怎么卖,人们现在对人参不需求,那是因为人参还没有普及,没普及,就是宣传不到位,宣传不到位的话,那人们又怎么会熟知它呢。这是个过程,但只要各地的宣传到位了,总是不怕人参的价格炒不上去的,价格炒上去了,咱们就占了这个行业的先例,将来不说独霸,但总比后来的人要多些路子才是。” 一番话说的戚氏垂头想了两回,对蒋梦瑶说道: “听你说的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你要不先回去把你想到的方法都告诉我,我再斟酌斟酌,若是可行的话,还是由我来担这个名吧,你可以在关外暗箱操作,可是入了关内,一切就都还是以我的名号运行吧,一来你身份尴尬,二来……反正你娘做商妇也已经做习惯了,人们现在也懒得对我指点了,所以,你就别露面,别趟这浑水了。” 蒋梦瑶自然明白戚氏的意思,她是不愿意让别人像指戳当年的她那般指戳自己,所以,才想自己一个人担去了坏名声,这是戚氏的好意,蒋梦瑶自然心领,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戚氏答应做这个生意,那一切就都好办,谁担名都是一样的。 *** 蒋源夫妇和儿子在这关外流营逗留了十多天,直到戚氏的肚子里已经有了胎动,蒋源才想起来要快些回去。生怕再耽搁下去,戚氏肚子大了,在路上有个好歹。 蒋梦瑶虽然舍不得,却也明白事情利害,便没有强留,懂事体贴的替蒋源和戚氏收拾了行装,准备了他们一路的用具和吃食,一路送他们去了关口。 离别之时,戚氏和蒋梦瑶低语了一番话,蒋梦瑶震惊极了,可来不及细问,戚氏就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子与蒋梦瑶挥手,蒋显云也从窗户探出头来,说道: “姐姐,姐夫,我走了。等我再大一些,我就自己来看你们,你们千万保重啊!姐夫,等我长大了,你可以一定要送我一匹你这儿的寒地烈马,我要大的,壮的,可不要小马驹。” 蒋梦瑶和高博对视一眼,高博才揉了揉小舅子的脑袋,说道: “放心吧,等你长大了我必挑一匹最好的给你。” 至此蒋显云才心满意足的缩回了脑袋,戚氏掀开车帘,露出面孔对蒋梦瑶说道: “你有事就派人传信,娘已经把各个码头的联系地址和人都告诉你了,你要运些什么东西,就派人送到码头去就行了。千万记住娘说的话,听到了吗?回去快些取出来,你们也真是心大,就那样露天放在外面。” 蒋梦瑶还未从她娘告诉她的那个讯息中回过神来,听戚氏这么说后,呐呐的回道: “哦,我回去……看一看。” 戚氏这才收回了脑袋,蒋源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松了口气般,转身坐上了车墩子,一挥马鞭的同时,也和两个孩子挥手告别。 蒋梦瑶跟着马车走了几步,看着马车出关,直到看不见,高博才搂着蒋梦瑶转身,随口问了一句: “岳母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取出什么东西呀?” 提到这件事,蒋梦瑶才像个弹簧似的整个人一绷,然后就飞快的跳上了马车,对高博催促道: “快,咱们快回去,你倒是快呀!我爹送给咱们的那辆马车还露天放着呢。太危险了,快回去!” “……” 高博被她催促着上了车,还是没搞懂什么情况,一辆马车放在外面有什么可危险的?   ☆、第九十三章 高博和蒋梦瑶赶回了流营,蒋梦瑶直奔那被他们卸在角落的马车旁,因为这辆马车太大,太重,所以,一般蒋梦瑶他们出门都不用这一辆。 蒋梦瑶让人把马车套起来,然后拉着高博钻进了马车,高博进来之后,蒋梦瑶就赶忙放下了车帘,高博被她神秘兮兮的表现弄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耐心的等待着,看她到底想干嘛。 蒋梦瑶放下了车窗帘子,马车就变成了黑暗的空间,蒋梦瑶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然后从高博靴子里抽出了匕首,高博对她的行为表示更加不解,只见蒋梦瑶把火折子交给了高博,然后跪走到车壁前,用手指量了量尺寸后,就用匕首刺入车壁,高博想阻拦,却是晚了,蒋梦瑶的刀已经刺进了一些,一番割锯之后,蒋梦瑶把挡在面前的车壁木用力一折,折断了一个小角落,蒋梦瑶这才放下了匕首,又拿过高博手里的火折子,照着车壁一看,两个人都惊呆了。 “我说这辆马车怎会这么重,要四匹马三个时辰就换一次拉呢。”蒋梦瑶还曾在心里嘀咕过蒋源,怪他做车就做车,干嘛不做的轻便一些,原来症结在这里。 高博将头凑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头对蒋梦瑶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不会告诉我,这车壁之中全是这个。” 蒋梦瑶举着火折子,对高博比了几个位置,说道:“没有全部,但是马车两壁这么大地方,还有车底全都有。” 高博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蒋源夫妇一年前送他们出城的时候,只是跟他们说这辆马车是蒋源亲手打造的,让他们好好珍惜,千万不能给旁人。可是,他们却只字未提马车里的乾坤,车底,车壁中,竟然藏了大规模的金块。 金块啊。可不是铁块,不是石头块,是金块啊。 蒋梦瑶用匕首扣下了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又财迷的放在牙齿上咬了一下,一点牙印便留在金块上,将之交给高博,高博还继续沉迷在这震惊之中,良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岳父岳母这些年,打底挣了多少钱啊?” “……” 蒋梦瑶也是一副傻缺的模样看着他。 “岳母有没有告诉你,这里面一共有多少?” 蒋梦瑶对高博比了个一的手指,高博猜测:“一千两?” “一万。” “……” 这下连高博也是没话说了。 两人在车里调整好了情绪,然后才懵懵的下了车,很显然,两人都对这份嫁妆持难以消化的态度。 唉,真的好苦恼,这是硬逼着他们在关外称王称霸的节奏啊! **** 夏日过后,便是深秋,关外的冬天来的特别迅猛,在人们还没有感受到秋意的时候,一场大风刮过,第二天气温就逐渐下降,十月底的时候几乎就要穿上厚厚的棉衣了。 因为高博和蒋梦瑶的到来,流营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一来是因为女人们的绣活儿在省内绸缎庄里很受欢迎,因为蒋梦瑶每回去内省都会给她们带回来当季时兴的花样,让她们照着花样自己研究学习,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官家出身,绣技虽然有高有低,但毕竟都是从小学来的本事,有了花样的模子,很快就入了道。 蒋梦瑶干脆在村里成立了个绣坊,将村里的守卫所改造成了众绣娘的工作场所,将大家聚在一起,一边绣一边讨论,谁也不会藏私,会的总会教给大家,这样,绣活儿的整体水平就得到了质的飞跃,女人们的收入也随着水平的增长,而一步步涨了起来。 现在就是凭她们的绣活儿,用来养家都是绰绰有余的,更别说,那些在堡里工作的爷们儿,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工钱,所以,大家现在手里也稍稍宽裕了,生活的品质也跟着提高了不少,经常会在商队去内省之时,让捎带好些东西回来。 进了十一月,大伙儿就要开始做过冬的准备了,木柴木炭是必备之物,夏季之时,蒋梦瑶就派人去内省运回了十几大车,因为夏季之时,冰场走俏,可木炭却是一年之中最便宜的时候,那时买入的话,成批能比冬季购买之时要便宜三成。 其他的过冬粮食储备更是不能马虎,现在大家富裕了,各种食材也全都买入。蒋梦瑶吃不惯山里的野味,所以,高博就特意让人搭了一个鸡鸭棚子,专门派了两个人养鸡养家,棚子可以封闭,里面也有炭火取暖,因此冬天鸡鸭在里面也不会冻死。 蒋梦瑶对高博这个行为很是无语,人家相公对娘子好,多的是送花送票子,可是她家相公却独树一帜送鸡鸭,好吧,横竖这都是他的一片心,蒋梦瑶自然是开心的笑纳了。 这日她捧着厚厚的棉絮来到了华氏的帐篷,见华氏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蒋梦瑶走过去看了看,问道: “娘,您在看什么呀?” 华氏这才发觉蒋梦瑶进来了,一回头,竟是两行清泪,蒋梦瑶见了,赶紧把手里的棉絮放下,来到华氏身旁,关切的问: “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华氏摇头,抽出帕子拭去了眼泪:“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从前的往事罢了。” 蒋梦瑶见她这样,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串极为普通的手串儿,模样不像玛瑙,有点琥珀的光包围在外,可又不是琥珀,从华氏手里拿近一看,蒋梦瑶这才惊奇的说道: “是红豆!”只不过不是一般那种吃的红豆,而是外面包裹了一层金黄色透明凝胶的红豆手串儿。 华氏见蒋梦瑶十分惊奇,也不隐瞒,说道: “这是他还未登基时,我们在宫外偶然遇见,他在集市上买来送我的。后来又要内务府在外包裹了一层极硬的浆膏,说是泡在水中万年不化,丢入火里千年不熔。” 华氏口中的‘他’,蒋梦瑶是知道的。只有当今圣上一个人是也,华氏对圣上情根深种,直至此刻也不能忘怀。 蒋梦瑶也知道,其实,华氏这两年在关外,日子过的并不开心,虎妞经常来告诉蒋梦瑶,华氏一个人偷偷哭泣什么的,蒋梦瑶也跟高博说起过,可是高博也没有办法,只说她娘是个傻女人,皇帝都这样对咱们了,她还是忘不了他。 听华氏说起‘他’的时候,眉眼间似乎都透着亮,蒋梦瑶想让她开心开心,所以就干脆坐了下来,和华氏说起了那个她心目中的‘他’! “原来娘和皇上在宫外就认识了呀!” 蒋梦瑶这么问后,华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少女般恋爱的甜蜜,点头说道: “是啊。我和他,还有皇后,都是同一天认识的。当初未入宫之时,我和皇后情同姐妹,她是左仆射袁大人家的长女,我是前太子少傅华家的三小姐,我爹爹没病死之前,我与皇后就是趣味相投的官家小姐,经常女扮男装结伴出游。当时他还只是太子,意气风发,清雅端方,不识我俩身份,几番相处之下,他与皇后情投意合,在一起了,原来皇后早就告知了他咱们女儿身的身份,只有我一人像个傻子似的还在装。到后来新帝登基,广选秀女,我和皇后全都被选入了宫中,他的眼中只有皇后,我却始终不能从那段感情中抽身而出。看着他为了保护皇后,在前朝后宫奔波,日渐消瘦,我于心不忍,这才对他提出代替宠爱的戏码,他一口就答应了,自此对我宠爱有加,做足了表象,而我为了能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一肩承担了后宫倾轧,一日日熬着,一日日等着,竟不知不觉,熬过了十多个春秋冬夏。” 蒋梦瑶初听华氏说起这一段往事,更加确定了心中对皇后和皇帝的评价,皇后就是个不知不觉中抢了闺蜜喜欢男人的绿茶婊,她和华氏趣味相投,两人约定了女扮男装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交往,可是绿茶婊却暗地里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皇帝,率先表明了心意,与皇帝一同笑看闺蜜耍宝犹不自知,这种踩着闺蜜上位的手段,真是恶心。而那个皇帝也是个傻缺,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这出卖朋友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也是,他是个二次元的宅男,对于npc中的女神,有自动屏蔽缺点的功能,盲目的一头扎了进去。 犹豫了一会儿后,蒋梦瑶把之前戚氏带来的消息皆告诉了华氏,华氏听后,表情也有些复杂,在听到皇帝为她建了祭台,守了三天三夜的事时,又一次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凡他对我有丝毫爱恋,我和博儿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下场了。” 蒋梦瑶听她这么说,不禁说道: “其实咱们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没什么,高博对京里的身份和生活没有一点留恋,因为京里给他的回忆都太痛苦了,反而是到了关外,他才可以释放本性,自由翱翔。” 华氏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对不起他。” 蒋梦瑶安慰:“娘,您别想那么多了,反正现在咱们已经出来了,只怕今生都回不去了吧。京里的人和事就像是您说过的那样,早已成了过往云烟,皇上皇后恩爱也好,不恩爱也罢,都与咱们没有多大关系了,不是吗?” 华氏点头:“是啊,我知道这个道理,当初皇后要害我,若是我真的想留下,她也未必能害的了我。也是受够了那苦痛的生活,所以才会将计就计,想出这么一招金蝉脱壳的法子。横竖如今的我已然是个死人,想再多都只是徒劳,现在,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一直这般相亲相爱,将来替我生两个宝贝孙儿出来,我便也不想其他的了。” 蒋梦瑶提起‘生孙子’这事,有点脸红,华氏见状,抚着她的发丝说道:“亲家走的时候,也跟我说过这事儿,不过我不急,你们都还小,有的是时间。”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逼迫,蒋梦瑶松了口气,将那串寄托着华氏一生相似的手串还给了她,见她将之小心翼翼的装入一只精致的锦囊之中,妥贴的藏到了梳妆台上的宝箱之内。 藏好了宝贝,华氏这才回过神,看见蒋梦瑶拿来的棉絮,婆媳俩这才相互帮忙着开始倒腾被褥。 **** 今年的冬天据说比以为来的都早,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天就开始飘雪,大雪下了三五天仍不见停歇。 因为赶在下大雪之前,城堡中近半的面积都已经封了顶,因此,男人们做工倒是也不耽误,女人们就更加不耽误了,几个人围着火炉,一边说说家常,一边就做着绣活儿。 蒋梦瑶自主研制出了一副扑克牌,jqk全都用汉字代替,她自己画出草稿,然后让张寡妇设计润色,再用硬纸板糊好。 无事的时候,就和高博在温暖的帐篷里打牌玩,先是两个人抓乌龟,比大小,后来觉得太弱智了,蒋梦瑶就教高博玩双跑,就是一人拿十几张牌,然后谁先走掉,算谁赢。 开始的时候,蒋梦瑶笑傲江湖,可是玩了两天,高博的水平也就上来了,一下子遥遥领先,超过了蒋梦瑶,谁输了,谁在脸上贴纸条,蒋梦瑶看着高博脸上的纸条,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脸上,一拍桌子,就把华氏和虎妞一起喊来玩斗地主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蒋梦瑶当地主,狂虐三个人,后来地主都被高博承包了,他一个人虐她们三个。再后来,华氏和虎妞的水平也是直线上升,据说她俩回去之后,还主动喊人练习,又过了一段时间,竟然反超了高博夫妇,成为斗地主界的新星和霸主。 这牌在流营地区流转开来,大家私下里也模仿制作了这牌,一传十十传百,在无聊的深冬日子里,给了大家不少的娱乐安慰。 大家全都对如今的安稳生活感恩戴德,最起码在一年前,这样的日子,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 华氏虽是宫妃出身,但是一手的糕点技艺却是极为精妙的,从前是为了讨好皇帝特意学的,可是,在学成之后才发现,纵然自己做的是珍馐美食,也抵不过他心上人递来的半杯茶水。 不过,到了关外,华氏的手艺就又一次成为了新宠,首先是征服了蒋梦瑶和虎妞,每每吃过之后,都觉得齿颊留香,欲罢不能,蒋梦瑶干脆缠着华氏教她,而高博无疑就成为了蒋梦瑶在学习期间的小白老鼠,每每进了帐篷,只要看见蒋梦瑶笑靥如花的走向他,高博就自主性的觉得头皮发麻。然后就是被各种软糯的撒娇缠的无可奈何,去给蒋梦瑶试味道。 不过,手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做多了就会好很多,直到有一天高博发现,入口的糕点,不再那么难咬,不在夹着面粉没打开,不再甜咸分配不均匀,不再焦黑无法下口的时候,蒋梦瑶的手艺就算是出师了。 整个严寒的冬天,流营村都是在一片祥和气氛中渡过的。 开春三月,雪渐渐融化,春日的骄阳无比灿烂,高大的堡垒在蓝天之下巍峨壮观。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汪梓恒就来汇报,说是堡垒差不多已经建完封顶,要高博和蒋梦瑶前去视察一番。 蒋梦瑶饶有兴趣的随着高博一同前去,城楼足足有六丈高,也就是二十米,大概现代八层九层楼那么高,整个城堡外围据说有千丈远,里面包括了农田,溪水,街道,店铺,屋舍,农场,还有一个占地三分之一大的马场,所以,工程浩大至极,如今还并未全部竣工,只不过,将大致的规模皆建造了出来,入了高耸的城门,就是蒋梦瑶这个提出方案的人也不免位置惊叹了。 汪梓恒的划分很细致,还分东区和西区,蒋梦瑶他们的主堡垒就在中央,由各区包围,每条街道都是以主堡垒为中心,四周扩散而去的。每条街道上,都有五十户人家,现在还不知谁住在哪里,因此不好划分,只是沿袭安京之所。 蒋梦瑶他们去了主堡垒,就是这被包围的主堡垒也是恢弘万千的,主堡垒不仅坚实,更加加入了张氏的美观设计,北地粗犷与南方柔情相结合,凝聚成了这一处特别又美丽的场所。 毛坯房已经建造完成,接下来就是装修事宜了,下半年入冬前,应当能够全部竣工才是。   ☆、第九十四章 京里派人传来了信,戚氏在三月的时候已经生产,又生了个哥儿,取名为蒋显申,七斤八两,戚氏足足生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给生下来。 幸好母子平安,蒋源在家里一直陪到戚氏出月子,才离家去了南疆。 这个消息送来流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因为戚氏怕走普通驿站会被截取之类的,所以,用的都是商船传递,走的水路,消息滞后,慢一些,但是总算平安送到了蒋梦瑶的手里。 收到信件之后,蒋梦瑶就很担心,因为戚氏刚刚生产,蒋源又离开了家,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如果有人想趁机使坏,那又该如何是好。 把心底的担忧告诉了高博,并且诉说了一番当初蒋源第一次离家时,孔氏和吴氏做的那下作的事情。 两人一番商量之后,高博决定借着戚氏派来商船运输人参去南方的机会,由他亲自选定十个暗卫化妆成商人,随船一同前往安京,上岸后便继续潜入暗中,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蒋源回京之前,暗中保护戚氏不被坏人趁机骚扰。 蒋梦瑶这才有些放心。 ***** 九月底,城堡正式建成。 晚霞中,堡垒直插云霄,头顶便是红似火的晚霞,蒋梦瑶突发奇想建议道: “这座城,就叫火云城吧。” 高博顺着蒋梦瑶的目光看去,只见城楼之上霞光满天,映射着整座堡垒都像是笼罩着红光一样,火云两字,的确当之无愧。 招来了左翁,左翁立刻把蒋梦瑶所说的字记了下来,说明日便叫工匠做出匾额来,火云城之名自此确立。 高博一声令下,领着众人开门入城,整个流营村中都传来了欢呼雀跃,那声音似乎远传天际,令周围几里都为之震动。 显然在这个时候,高博就是他们心中的神,一个引领他们走向光明的伟大的神。 高博让所有流营村的人皆进驻火云城中,各自选择能够营生的行业,流营村本就有一百来户,若是每一户都能做出属于自己的一份职业的话,那么在整个火云城中,将产业链带起来倒也不是做不到的。 可是,职业有区别,人们当然愿意做那种轻松的职业了,可是,不轻松的也总要有人做就是了,所以,蒋梦瑶就给每份职业前加了一个门槛,轻松的职业,入门限制较多,定价和赚钱也要稍稍逊之,而不轻松的行业,则门槛较低,收益也稍微多一些。 就看你是愿意轻松点,少赚点,还是愿意辛苦些,多赚点了。每一份职业都是由各人自己选择的,在制定这个门槛前,大多数人都选择经营店铺,买货卖货这条路,可是像瓦工,泥工,杀猪匠等类型的工作就根本没有人选,可是门槛和收益被设定出来之后,有些选择轻松行业的人就会打退堂鼓,毕竟,大家手头只是刚刚宽裕一些,若是一味的选择轻松的职业,那么一来投资太大,叫人难以承受,而来收益不高,也让人存不下钱,这样的话,这份工作做起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当然啦,要是你只图安逸,不图回报与挣钱的话,那这些工作也行啦。 如今一番比对之后,反而是杀猪匠和农工的收益要比其他行业高出一些,原本无人问津的职业,也有人跃跃欲试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管理,火云城内的职业差不多都能定下了,有了集市,有了店铺,有了工人,有了商户,有了居民,这样就完成了一个城市建设的最基本条件。 然后就是设立监管单位,这个监管单位的成员,因为接下来要更多的面相大众处理问题,所以,蒋梦瑶觉得这些人选,不宜由上面的人来决定,而是应该由下面的人统一决定,最好的方法就是——投票。 这倒不是蒋梦瑶自己在推卸责任,而是,既然有人情往来,有市场交流,那么各种纠纷绝对是不可避免的情况,那么,一旦发生纠纷,该由谁来监管,这个问题就很影响结果了,如果选了一个大家都不服气的人,那么也许会致使纠纷严重化,而且久而久之,会让监管人产生一种凌驾于他人的优越感,然后各种贪腐问题就会接踵而来,怎样才能避免这样的问题发生呢?只有投票这一条路。 因为流营中的一百多户人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短,所以,对于每个人的品行与性格大多都有些了解,只有让他们自己选,将来才不至于闹出矛盾,好坏都是你们选的,不是吗? 这样能够尽量减少纠纷的恶化情况。大家都服气的人,总比大家都不服气的人要能服众一些吧。 但是,这项投票的事情,并不能提早让大家知道就是了,如果提早说出了这个方案,大家就有了准备,人很多时候的选择错误,都是因为选择的时间太长,或者选择太多的,一旦被逼着当场做决定的话,绝大多数人都是做的最潜意识的选择,这种选择的正确率也偏高。 而这种方法,却只适合小众,也就是说,一百来户人的地方用这种投票的方法倒是可行,但是全国住户太多的话,这个投票的方法就很难快速公正的展开了。 但这里就是小众,所以,我们继续回到小众的票选上。 蒋梦瑶把一百多户的户主全都聚集在一起,没有任何警示的情况下,给一百多个人发了纸条,让他们写下自己心中觉得最适合做监管的人的名字,不可以写自己,每人一票。当场算票,由蒋梦瑶亲自宣读票上的名字,一轮一轮紧接着淘汰,写名字的时间不能超过半刻钟,半刻钟后,就开始收票,选出获得重叠选票最多的人,然后淘汰没有选中的人,继续选票。 这个方法,其实就是很简单的排除法,被剔除候选人的户主依旧有选票权利,最后一轮轮淘汰下去,获得票数最多的前十名,就会顺利成章,进入监管人行列。 一场看似混乱,其实井井有条的选票活动正开展的如火如荼,大家在经过整整一天的努力之后,终于选出了十个众望所归的人来。 为了选出这十个人,蒋梦瑶甚至连饭都没让大家回去吃,只每人发了两三个饭团,水都没肯多给,就是为了最大效率中结束这场票选活动。 蒋梦瑶确定了这十个人之后,便正式宣布他们进入监管会,成为监管会成员,并给他们配发了专门的工作服,规定每日必须穿着这样的有特殊标志的工作服,才能上岗排解纠纷。 而这十个人中,又分别有三个管理监管会成员的人。也是投票这一条路,蒋梦瑶将没有选中的九十户户主皆解散开去,留下监管会的十个人,让他们互相票选,最终票数多的做会长,次之的做副会长,再次之就是队长了。 一番投票,从天方鱼肚选到了夜幕降临。高博让人来喊了蒋梦瑶两次,她都没有回去,只是想坚持到最后,看一看选出的人到底是谁,然后才能放心。 疲累的回到他们的主院,高博已经从书房出来,回到了房间,他们俩现在的房间倒也不是特别大,因为这是蒋梦瑶特意叮嘱过的,她觉得夫妻的房间太大不好,空荡荡的不温馨,所以,汪梓恒和张氏就重新给他们改变设计方案,辟出了只有从前一半大小的房间,果真这般设计下来,房间的空间变小了,可是进来之后,温馨感也飙升了很多。 高博正坐在书案后头看书,见蒋梦瑶走进来,脸色有些疲惫,他从书案后走出,主动把蒋梦瑶拉到一处石椅上坐下,给她捏肩,说道: “我派人去喊你回来休息一会儿,你非要在那儿等到现在,何苦来的,明儿直接让他们告诉你谁是谁不就好了,再不行的话,就延续到明天再选,也好过一日赶工似的,累的不行。” 蒋梦瑶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对高博解释道: “哎呀,你不懂,投票这种事情,若不能一天解决,让他们私下有了接触,那最后选出来的人就未必会是大家内心真正想选的人了。” 头一次听这番道理,高博也是新鲜,说道: “怎么会?” 蒋梦瑶转过身子,决定好好跟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骚年聊一聊*问题。说道: “你想啊。如果我今天放他们回去,然后明天再选的话,若是有人想从中获利,他们会怎么办?这一夜里,他们势必会相互走动,各自游说,有的人也许还会抛出利益诱惑,有的人也可能会以人情要挟,一旦给他们太多时间思考的话,脑子里想的东西就多了,多了之后,就势必会复杂,人的想法一复杂,那么他们做出的选择,还会是最初的选择吗?肯定会有所偏差。” 高博在脑中仔细想着蒋梦瑶说的这番话,蒋梦瑶又说: “所以呀,我才会让他们必须一天之内选完,选完才能回家,大家的心定下来之后,就不会再去想其他花花肠子了,更提高了效率,烦人家一天,总比烦人家两三天要来的好吧。” 蒋梦瑶说完这番话之后,就把高博的手继续按到自己肩膀上,让他继续,高博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等到把蒋梦瑶说的话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是,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到的呀!本来你要搞票选就已经很令我惊奇了,可你竟然在这小小的票选一事中,还能说出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当真是叫我惊奇万分。” 蒋梦瑶横了他一眼,对他的措辞有些不满:“什么叫似是而非呀!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朝廷之中*之事不少见吧,而这些*的根本原因无非就是金钱和人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性的常态,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会活的问心无愧,可是有些人却不是,常常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一些手段来,各种诱惑,各种威胁,各种溜须拍马……为的无非就是想再往上爬一爬,想再多挣点钱,贪念一旦起来,那就是欲壑难平了。而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现象总也杜绝不了。” “那你就能保证,你这样选出来的人将来不会有贪腐的念头?他们也是人不是吗?” 高博此刻真的觉得有很多事情,可以和这个女人商量,因为她懂得似乎并不比他这个曾经在权利欲、望中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要少,甚至有些道理懂得比他还通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分吗? 蒋梦瑶嘿嘿一笑,继续为高博解惑: “人当然会变啦,最关键的,就是咱们得卡在一个他变化的时期前,做好监督和更替工作。” “更替?”高博不解:“你要每年选一次?可是你就不怕他们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背后再做小动作?” 蒋梦瑶莫测高深的笑了笑,说道: “这么跟你说吧。今年选中的人,明年就不能再参加了,会在剩下的九十户里选出,当然这个想法我还没有对外公布,相公你算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哦,传出去就不灵了。” 高博这才佩服的笑了出来。 做事不按牌理出牌,永远都出乎人所意料,这样看似没有道理的管理方法,也许才是最好的管理方法吧。 这丫头也是绝了!不过仔细想来,却也真是没有比这个方法更加公平公正的了,向来管理者都是由上位者定的,可是这么一来,上位者选择的这个人选就至关重要,选好了,造福一方,选的不好,为祸乡里,百姓受了鱼肉,总有些愤慨情绪,一旦这些情绪积累到一个点,那便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反抗力。 可是如果按照丫头这个方法来做的话,不仅会减少群众的反抗心里,反而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也是很受重视的感觉,进而激发动力与自信,这样才能更好的达到和平共处的效果。 想通了这些,高博不禁在心中给自家媳妇儿点了三十二个赞!   ☆、第九十五章 如高博预计中的那样,入冬前便将流营中所有人都搬入了新城之中。 而蒋梦瑶也正是在这个冬天,经历了作为女人的最重要的一个里程——来初潮了。 这个消息让华氏很是惊喜,因为蒋梦瑶身边没有女性大人,华氏便一力承担了照顾蒋梦瑶的所有事宜,并向蒋梦瑶传授了很多关于女人这件麻烦事的经验,让蒋梦瑶觉得十分受用,也用心记下。 过年之后,又是三月,就不断有消息传来。 先是蒋梦瑶最小的弟弟会走路了,再是蒋显云被破格收入了太学院。没过两个月,又传来蒋纤瑶终于嫁人的消息,嫁的还是那个曾被她拒绝过的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的独子。 兜兜转转一大圈,蒋纤瑶还是抵不过命运的捉弄,入了李家的大门。而入了太府卿家的蒋晴瑶,也已经怀上了孩子,预计明年正月里生产。 蒋晴瑶的速度让蒋梦瑶惊叹,自己和高博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倒好直接就先怀上了。这想来定然是孙姨娘的主意,女人嘛要在一家里立足,那就势必要有孩子才行,可是他们却忽略了,蒋晴瑶今年不过才十四的年纪…… 正在绣坊里和大家一起描花样,就见霍青骑着马在绣坊门前落定,绣坊的大妈姑娘们全都伏在窗台前看他,霍青脸皮很薄,被女人们看了几眼,脸就红了,直逗得婶子大妈们哄堂大笑。 找到了蒋梦瑶之后,如释大负,说道:“夫人,公子让您去马场,吴先生要表演马战呢。” 蒋梦瑶放下了画笔,从妇人堆里走出,一边擦手,一边说道:“什么马战?吴先生又排出什么阵型了吗?” 吴肇是个马痴,每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十个时辰都在捣鼓马,这回也不知又捣鼓出什么要跟高博献宝了。 霍青传了话之后,就离开了,蒋梦瑶随之而去。 到了马场之后,高博正站在高台护栏前看着场中,见她过去,就对她招了招手,然后两人才在高台上坐了下来,高博说道: “吴肇这回说要表演马战,你前日不是说无聊嘛,我就让等你来了再演。” 蒋梦瑶对他嘿嘿一笑,说道:“还是相公对我好。” 说着,就剥了一颗葡萄,送入了高博的口中,两人相视而笑,场下的马戏这才开场。 只见两队马匹从空地两边跑入场中,俨然两队骑兵一般,每一匹马都是膘肥马壮,强壮的肌肉让这些马看起来十分的恐怖,两队人马经过一声口令之后,就埋头冲向了对方,两方势均力敌,丝毫不让的架势让高博和蒋梦瑶都为之惊讶,就在他们以为两方马就快撞上的时候,它们就真的撞了起来。 只不过这些马似乎也知道撞击只是表演,撞过之后,也就分别往两边分散开来,听着吴肇的口令,各自跑着自己的位置,竟然交错纵横,一丝不差,而后又聚集两边,成分庭抗礼之势,随着吴肇的口令,马匹又一次进行了开场时的撞击,却还是呈分毫不倒之势。 这样的撞击力,别说蒋梦瑶不懂马的人看了都觉得很有视觉冲击力,这种膘肥马壮的品种受过训练之后,互相撞了倒是没事,如果是普通那些马又当如何? 吴肇表演完了之后,就上了高台,抹了一把大汉,对高博行礼说道: “公子,您觉得这些马怎么样?” 高博勾唇一笑:“很是不错。你家不愧是养马世家,这些马经由你训练出来,真是强悍了不是一两分。” 吴肇谢过高博夸奖之后,便告退而去。 高博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正在回去的马出神,蒋梦瑶就来到他身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说道: “哎呀,这样的马要是多训练一些,将来到战场上,岂不是一队所向披靡的魔鬼奇兵啊。” 高博震惊的看向蒋梦瑶,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这么觉得?”就在先前一瞬间,高博的确生出了要养一队所向披靡骑兵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蒋梦瑶竟然能与他这般默契,不禁奇道。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我记得从前秦始皇能够统一六国,其秦国的骑兵就是一项主要原因,咱们没有秦始皇的野心,但是,如今虽然看似四海升平,可关外有北齐虎视眈眈,南面有南疆滇地,这些国家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出进攻,若是能有这样一队彪悍的骑兵助阵,那我们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可不是高了一个档次了。就是这些马上了战场都能以一当百,何况人乎?” 听了蒋梦瑶的话,高博扬了扬眉,沉吟了片刻后才说道: “这些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我若未被褫夺封号,还是当初那个祁王,那这些事我犹做得,可如今……一个被贬关外失了爵位的败将做这些事,岂不是多此一举,叫人诟病有异心嘛!纵然我无心争权夺利,可也架不住有心人参告污蔑,还是算啦。” 蒋梦瑶当然明白高博说话的意思,想了想后,才回道: “相公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贵为皇子,即便被贬至关外,亦心怀大仁,这将来就是传回朝廷,有人诟病,可咱们又不会真的去做那拥兵自重□□之事,他们告也是白告,咱们只需做好一个匹夫该当做的事情便行了,不是吗?” 高博又盯着蒋梦瑶看了一会儿,牵住她的手,笑着说道: “娘子言之有理!咱们又不是真的有争权夺利之心,又何惧旁人诟病。更何况,现在这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实施还未可知,咱们只当是后院杂耍,玩儿罢了。” 两人你懂我懂的相视一笑,为彼此达成共识赶到高兴。 晚上华氏请他们去她院里吃饭,蒋梦瑶很喜欢华氏的手艺,在席上吃了两碗华氏亲自炖的老鸭汤,忍不住的赞叹道: “娘,您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恨不能把碗都舔干净了才好呢。” 华氏被她逗笑:“你这孩子,尽说好话哄我,我这手艺也就你这丫头称赞了。” 蒋梦瑶嘿嘿一笑,高博凑过来说道:“真那么好吃?” “当然!你吃吃看。” 高博本来是在喝蜜酒的,见蒋梦瑶吃的开心,这才问她,蒋梦瑶连连点头,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送到高博面前,高博习以为常的就着她的汤勺喝了一口,咽下之后稍事品味,然后才说道: “嗯,味道确实不错。” 得到认同,蒋梦瑶得意:“是吧,我就说咱俩口味差不多,喏,再吃块鸭肉,这肉酥嫩的很,尝尝吧。” 蒋梦瑶趁势又喂了高博一口鸭肉入口,然后为了回报蒋梦瑶,他也给她夹了两颗蜜枣,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无比欢快。 华氏在旁看着这两个孩子在她面前秀恩爱,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高兴,待他们有说有笑的把一桌子的菜都尝遍了,华氏才轻咳一声,说道: “那个……” 听到华氏说话,高博和蒋梦瑶就停下了互相喂食的肉麻戏码,全都看向了华氏,只见华氏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正色对他们说道: “你们俩也不小了,博儿明年就十八了,阿梦也十六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胖孙子出来呀。” “……” 饭桌上的寂静让高博和蒋梦瑶觉得有些尴尬,华氏倒是发挥正常,就像一个正常的婆婆那样,面不改色的询问着做为一个婆婆,最应该要关注的事情——那就是孙子!每个婆婆最关心的就是——孙子! 蒋梦瑶当即低下头继续喝汤,把主战场丢给了同样尴尬的高博,只见他也干咳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蒋梦瑶,对华氏说道: “娘,吃饭呢。说这个干什么呀!我们有数的。” 华氏却不依不饶:“有数是什么时候?总要给我个盼头,给我个期限。” 蒋梦瑶抬头插话:“娘,这种事怎么给期限呀!” 华氏面不改色一一应对:“怎么不能有期限?你们俩都这么年轻,只要……每天多在一起,很容易就有了的。要相信自己可以的,别怕。” “……”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啊,婆婆! 对高博使了个眼色,高博继续迎上: “娘,这种事情得顺其自然,不能逼得太紧,我,我又不急,您急什么呀!” 华氏不屈不挠:“我急!我怎么能不急呢。就算我不急着要孙子,可我急着你们不圆房啊。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 好吧,因为华氏的一句话,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蒋梦瑶面红如血,这下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一直以为华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婆婆,可谁知,她倒是什么都了然于胸,就是没有说破,也是爱惜她的,只是等了快三年,也终究是忍不住了。 这个问题,让高博也低下了头,蒋梦瑶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他的手,高博也回之一掐,最终却还是交握在了一起,华氏自然不知道两个孩子桌子下面的动作,继续为了自己的孙子,苦苦劝慰说教: “其实,你们俩要是真在一起了,纵然这三年都没孩子,那我也不会催你们,就是你们俩现在都不开窍,我若再不说,你们是不是要等到老了才想起来有这事儿啊?” “……” 一顿饭就这么吃的不上不下,高博和蒋梦瑶虽然共同承担着这份尴尬,可是两个人也全都明白自己到底做错在哪里,所以,也不敢跟华氏呛声说反对意见,反正华氏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但是在桌子下面的两只手,却是玩的不亦乐乎,表面就表现的在正常不过啦。 华氏说的口干舌燥,见两个孩子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当即就被一种挫败感席卷全身,叹了口气,问他们有没有吃饱,吃饱了就回房去吧,她也是说累了。 高博和蒋梦瑶如获大赦,得到了指令,也不管吃饱没吃饱,两人就有志一同的牵手往外走去,令华氏很是无语,忧心忡忡的盯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 一路发足狂奔进了自己的院子,蒋梦瑶和高博一下子就钻入了房间,飞快的合作把门扉给关了起来,两人靠着门扉喘气,然后转头互相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原来两人刚才在饭桌上就憋得好痛苦,既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互相掐着隐忍,现在是再也忍不住了。 可是笑着笑着,高博突然转了个身,把蒋梦瑶禁锢在他的怀抱与门扉之间,渐渐收住了笑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尺,蒋梦瑶也感觉到不对,歇了笑容,痴痴的看着他。 被这样一双似乎包含了世间所有美好的眼眸凝视着,高博竟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截获了她的双唇,先是轻吻两下,然后觉得滋味实在太好,这才深入。 蒋梦瑶一直瞪着双眼,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高博吻了片刻后,才喘着气让自己往后退了些,使唇舌分离,只觉得如今的气息,比之先前还要紊乱,只一会儿,就开始在蒋梦瑶的额头,眼睛,发鬓,脸颊上游走,蒋梦瑶一动都不敢动,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 虽然觉得高博的举动太令人震惊,但其实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这番举动,他们两人的好感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安心的就好像两人原本就是一体般,一直分开个体,就是各自都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今晚似乎就是那个契机。 高博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蒋梦瑶横抱了起来,一路细密的亲吻不断,直到将她放到了床铺之上,帐幔缓缓落下,隐藏了一室春、光。   ☆、第九十六章 两双手臂自被褥中探出,然后是两颗气喘吁吁的脑袋,高博歇息了片刻后,又转向了蒋梦瑶,侧着身看着她,然后又要欺身上来,却被蒋梦瑶推着不让,苦着脸,娇滴滴的说道: “哎呀,做不动了。晚上就吃了一点点,肚子都饿扁了。” 高博一听她饿,就撑起了身子坐起来,说道:“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说着就要下床,蒋梦瑶却拉住他,说道: “厨房里的人估计这时候都睡下了。”两人入了城之后,并没有行驶特权,依旧没有找近身伺候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还真不知道叫谁去弄吃的来。 高博想了想,说道:“那我给你去煮。” “噗。”蒋梦瑶不禁笑了出来:“你煮?你会煮什么呀?连烧水都不会吧。” “……” 高博无言以对。 蒋梦瑶在被子里笑得开怀,高博无奈的说:“要不就把老张喊起来吧。” 老张是主院里的厨师,因为高博他们晚上向来没有吃东西的要求,所以厨房中只有白天有人,这个时辰去把老张喊起来的话……老张肯定会纳闷他们为啥这么晚要吃东西,早干嘛去了? “还是不要了。老张肯定要问东问西的,我们……” 想起先前被中的缠绵,蒋梦瑶难得表现出了些些的难为情,高博也不比她好多少,两人一番羞臊以后,一个眼神相对,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高博把蒋梦瑶搂在怀里,又亲了她一下,然后才说道:“我去厨房找找看,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的。” 蒋梦瑶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吧,要真没有,我们就自己煮面吃。我给你煎两个蛋。” “好。” 原来所谓幸福其实就是唾手可得事情,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与心爱之人互相体贴爱慕,纵然是身处关外,远离繁华,亦能叫人感受到无比的幸福。 在院子里穿行而过,两个小贼来到了厨房,推门而入,高博找到了几个鸡蛋,蒋梦瑶找到了面,然后高博生火,蒋梦瑶煮面,然后再用另一口锅煎蛋,两刻钟以后,两碗香喷喷的面条就做好了,两人就坐在灶台旁的一张矮桌两侧吃了起来。 高博把自己碗里的一颗蛋夹给了蒋梦瑶,两人又是一笑,甜蜜气氛在这冷清的厨房中渐渐弥漫开来。 **** 第二天早上,蒋梦瑶和高博像往常一样手牵手去了华氏那里一起吃早饭,两人自问无论是从神情态度和行为举止,都和往常表现的一模一样,可是,华氏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竟然就发现了端倪。 一双美目不住在两个孩子身上回转,然后不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奇异惊叹,再就是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盯得两个孩子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再不敢说话,然后华氏也不点破,三个人就那么心知肚明的吃了一顿早饭。 饭后,高博去了马场,蒋梦瑶也和虎妞去了仓库,前段时间,戚氏派了人来收人参,说是关外的人参,意外在南方走俏,价格也有不小的上浮,可以多投入一些货源,为了保证货源充足,蒋梦瑶也开始叫人研究怎么种植人参,试开辟了一块参田出来,做法就是在园子里挖一块大坑,然后在坑里填上山上挖到人参地方的泥土,然后再观察参的习性,现在虽然还未研制出一个有效的方法,但是,她相信,随着时间的积累,总有一天,他们能培育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参田来。 关外的冬天比关内自然要长一些的。一般到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关外依旧是冰寒料峭的,要到五月开去才能渐渐回暖,冰雪融化。 就在过了年之后,正月里蒋梦瑶就收到了一封京里的来信,是戚氏写来的,一开始蒋梦瑶还未曾放在心上,因为戚氏的书信,每个月都会有一两封,信中无非就是一些京里发生的新奇事儿,还有就是叮嘱他们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可是这一回戚氏的书信却有些不一样,除了寻常问候之外,还夹带着一件事,原来就在去年年底,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独子李清因为一件瓷器的事情,惹上了外戚袁家的嫡长孙,袁氏是皇后,过去的十多年里,皇上一直对袁氏的容忍度很高,以至于袁氏近年来在安京的气焰十分嚣张。 这一回李清算是上赶着倒了这份大霉,听说袁家已经把这件事告上了朝廷,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李清这无品无级的庶民又该如何应对。 而蒋纤瑶在年初的时候也已经嫁去了李家,这一回李清遭难,蒋纤瑶也是跟着遭就是了,可是袁家的势力摆在那里,尤其是从前饱受帝宠的华贵妃死了,后宫又以皇后独大,皇后嫡子又封了太子,于是袁氏就更加目中无人了。朝廷还未宣判,就敢带着人直接去李家说要拿人,若不是正好遇上了廷尉营巡街,说不定李清此时就已经被袁家抓回府里,动了私刑了。 蒋纤瑶回国公府告状,说袁氏欺人太甚,可国公府里的人,大家也是知道的,除了国公爷和蒋源,其他人全都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这事跟孔氏说,孔氏推说:哟,这可是大事,不归后宅管。再去找蒋修,蒋修也以一切以朝廷宣判为主,不会徇私就是了,也是不管。再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原就是个怕事的主,更加不会为了吴氏的二闺女去奔走了。 吴氏无可奈何,只好行驶了一番她二房长媳的权利,把府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定要他们拿出个计较来。 孔氏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仗着吴氏脑子不灵,就在背后煽风点火,说让吴氏去求戚氏,叫戚氏修书给蒋梦瑶,让蒋纤瑶和李清来关外躲一躲风头,且不说蒋梦瑶根本就不知道李清和袁家到底有什么仇怨,谁对谁错还不知道,如何能贸然收留李清夫妇,更别说,蒋梦瑶也只是个跟着废王被贬出关的人,若高博还是从前的祁王,他们来依傍也就罢了,可高博被褫夺了封号,贬至关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蒋纤瑶夫妇再要来投靠,就太不顾道理了。 更别说,这样的做法,只是又一次将高博推出去,因为,一旦高博收下了蒋纤瑶夫妇,那么这背后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一开始也许只是李清和袁家公子的口角斗阵,可高博搀和进去,就会被有心人臆传为有意与太子做对了,因为谁都知道,太子高谦是皇后的独子,而袁氏正是皇后的娘家,这番纠葛下去,岂不是要把高博用作他们的挡箭牌嘛。 深知这其中道理的戚氏又如何肯写那封可能会害了女儿女婿的书信呢,吴氏恼她见死不救,竟然大言不惭说要亲自写信给蒋梦瑶,要行驶一番做伯母的权利,要蒋梦瑶为了蒋家做一份贡献出来。 戚氏说不过她,也担心她真的写信给蒋梦瑶,所以她就抢先一步,写了这封告知信过来,给蒋梦瑶提个醒,让蒋梦瑶如果接到吴氏的信,千万千万不能答应,信中不乏气愤之言。 蒋梦瑶也是无语了。 如果吴氏真的敢写信来要求她收留蒋纤瑶夫妇的话,那这个女人就真是蠢的没救了,不仅蠢,还自私的很。她只想着给自己女儿方便,可曾想过她们的这种行为会给蒋梦瑶这里带来多大的麻烦。 若是皇后和太子上了心,还以为是高博有意挑衅,到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就又要引起纷乱了。 想想就心塞。 当晚就将此事告知了高博,高博看后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说:“你若是想收留,尽管叫他们来便是,不用顾虑太多。” 蒋梦瑶当即否定:“不,我可不想让他们来。虽然我与纤瑶算是姐妹,可是从小并不亲厚,她与她姐姐不同,向来对我们大房很是轻蔑,这回说是有事,可是我见也未必是多大的事,若真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袁家又如何能到今日都没能讨到说法,将李清抓起来呢,还由得他们到处躲藏?肯定不会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咱们不能管。” 蒋梦瑶虽然不怕事,但是也不想多事,尤其蒋纤瑶夫妇这件事背后夹杂了太多人的恶意,孔氏定是近年来没有在她娘戚氏手中讨到什么便宜,这才抓了机会挑拨吴氏和戚氏闹腾,她的主意定然也不是为了帮助蒋纤瑶和李家渡过难关,想看看热闹倒是说得通的。 毕竟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也不会相信孔氏的话,让自己的女儿女婿远走关外投奔一个被褫夺了封号,赶出京城的皇子,可是,吴氏就是信了。 没过两天,蒋梦瑶果真就收到了吴氏写来的信,信里先是说了一番往日她在府里的情景,又以一些府里姑娘全都得到过的小利小惠与蒋梦瑶说道,意思就是说,如果蒋梦瑶这回不帮忙,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忘恩负义的混蛋了。 言辞有些严厉,依旧是把自己当成是蒋梦瑶高高在上的婶娘在看,对蒋梦瑶说的话,以命令居多,而只要不遵从,就涉及不尊长辈,不睦姐妹,自私忘恩之嫌。 而这些也就罢了,蒋梦瑶就当没看到这个在家里找不到存在感,就拼命在外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可怜女人写的信,可是,吴氏最后一段话却是叫蒋梦瑶暴跳如雷,她信上说,自半个月前开始,蒋纤瑶和李清就已经上路了,要蒋梦瑶在关外准备好一切迎接事宜,还把蒋纤瑶的一些生活习性全都写在了书信之中,要蒋梦瑶多番照顾着些。还说只要她这回把蒋纤瑶他们伺候好了,吴氏就给她记一个大功,将来让蒋修和蒋舫在皇上和太子面前美言几句,让他们可以早日回京,无需在关外漂泊。 好么,这已经不能用威逼利诱来形容了,吴氏母女简直是厚颜无耻的好不好。 哪有人在没有得到主人家同意之时,就罔顾主人家的意愿,强行上门,还要主人家准备一应迎接伺候事宜……真把自己当仙女了?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们行驶这样高高在上的权利?是什么让他们有这样的优越感? 简直可笑至极。 将这封信也交给了高博去看,高博依旧没啥过激的反应,只是淡定的跟蒋梦瑶说道: “要不去问问娘吧,既然你婶娘写了信过来,他们又已经上路了,那咱们若不接待,就是咱们不懂礼数了,更何况,他们终究是你娘家的人,若是怠慢了,只怕你的娘家对你的评价会有所偏颇。” 蒋梦瑶不屑的说道:“切,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评价我呢。反正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嘲笑之言我没听过?这吴家婶娘也着实过分,太欺负人了,合着咱们就该给他们伏低做小,随便来个人,就得当什么伺候着了?还说什么以后让叔公叔父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招咱们回京,真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叔公叔父这么有能耐,能够左右皇上的话,他们还跑什么呀,直接留在京城和袁家死磕不完了吗?” 见蒋梦瑶的情绪有些激动,高博将之圈在怀中,说道: “娘子,为夫今天教你一句话。永远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怒。他们得意,嘲讽,蔑视就随他们去,反正他们又不能奈何咱们,不管咱们是好是坏,都跟他们没关系,同样的,他们是好是坏,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他来了,咱们就招待,这是宾客之宜,若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参照宾客之宜来办,该骂,该打,无需留情,何必为了这些人恼了自己,伤了自己的身呢。” “……” 蒋梦瑶因为高博的这番话,渐渐冷静了下来。 想想高博这番道理是真切的。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完全隔离不交往,人也不能只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世间之事,世间之人品种繁多,若是遇到每一件不合心意,不喜欢的事就暴跳如雷,那最后害的还是自己,干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平静处之,才是道理。 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去找娘商量商量看这件事到底怎么个应对。” 高博在她唇上一吻,说道:“放心吧。他们就算来了也没什么,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本就是太子的挡箭牌,如今我娘也‘死’了,我也被褫夺了封号贬到了关外,太子和皇后也该知足了,不会为了你家这两个不相干的人,而再来与我挑起纷争的,毕竟我已经没了价值,他们不会这么想不开跟我这个没有价值的人为难的。” “唉。”蒋梦瑶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纤瑶他们来就来,我倒也不怕他们,就是怕他们的到来,给你带来麻烦,更何况,娘她……” 虽然蒋纤瑶他们没有见过华贵妃,可是,难免在他们逗留之时,看出什么破绽来,到时候可就真的麻烦了。 和高博分开之后,蒋梦瑶就去了华氏的院子里,又把这件事情与华氏说了一番,华氏的反应比高博还要淡定,只当听了一件寻常事般,说道: “哦,行吧,他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迎吧,不过是多准备些东西,也没什么。我且吩咐下去,也亏得你治理有方,咱们这城中如今还真没有什么买不到的东西,各色店铺全都有了。” 蒋梦瑶不敢相信的对华氏确认道: “娘,您真的觉得没事儿吗?他们来,真的不会给您和高博带来什么麻烦吗?” 华氏开朗一笑,说道:“能带来什么麻烦,他们来之后,我最多就是在院子里不出门,避着他们些罢了,若是咱们不接待,反而会叫人怀疑,也会叫人说道你的不是,毕竟是娘家姐妹,把人拒之门外,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自从我爹,博儿他外公去世之后,我在宫中就越发孤单,再没有亲眷走动探望,你娘家人丁兴旺,将来定没有这方面的孤独,挺好的。不要想太多了,知道吗?” 蒋梦瑶点点头,听从了华氏的意见。 和高博母子聊过之后,蒋梦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质的升华,高博的话说的很对,她的确犯不着为了不在乎的人去生气,他们来了就来了,只当一般人那般招待便是了,你越是在意他们,心中就越是气愤不过,反而,将他们抛诸脑后,那……来客人就来客人嘛,谁家不会来个客人呢。 不过,你要是有礼貌,那咱们就礼貌相处,你要是没礼貌,那也就休怪她这个做主人的不给你礼貌了。 这么打定了主意,蒋梦瑶就整理了心情,按照吴氏信里的吩咐,给蒋纤瑶夫妇收拾了房间,给她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就连她要求的六个婢女,蒋梦瑶也给她提前备下了。 又过了十天以后,正好城里有车队要去内省替一些衣料商家进货,蒋纤瑶他们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送来的,蒋梦瑶便让车队进好了货之后,在关外驿站等两天,反正进的是衣料上的货物,放两天也没事。 车队等了两天之后,终于和蒋纤瑶夫妇的车队接应,蒋纤瑶他们不过两个人,竟然足足用了六辆马车装载了他们的东西,比火云城的车队声势都要浩大,车队领头知道,来的是他们夫人的娘家姐妹,对应起来自然不敢怠慢。 可是,当他报上姓名之后,就有一个插金戴银的丫头从车上跑了下来,问道: “怎的梦姑娘没有亲自前来迎接咱们姑娘和姑爷?” 领队被这个小丫头问的愣住了,只说: “哦,咱们城离这儿有一段路,这不是冰雪未化,路上滑,再说也没有确定,贵客是今日到达,咱们城中事务繁多,还得要夫人留守策划,咱们迎接贵客也绝不会怠慢,请贵客放心便是。” 那小丫头一看就是被人给纵坏了,当场就对领队翻了个白眼,说道: “哼,多远的路程,就连自己的娘家姐妹来探望她都躲在家中一步不出,当真是好懂亲情,好懂礼数,还说什么留守策划,就这品行她能策划什么?别不是教着你们这些下人都狗眼看人低,我可告诉你,我家姑娘可没我脾气好,赶紧的让梦姑娘亲自来接,你算个什么东西,接咱们姑娘和姑爷,也配!” “……” 领队的是叫严老大,算是流营村中的老人了,蒙大家厚爱,已经蝉联好几届管理会会长了,在火云城中,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可是,却没想到他好心好意留在这里接人,可正佛还未见着,就被个小鬼骂得狗血喷头,也是晦气,当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他身后的人可就没这么好的涵养了,当即就对那丫头顶道: “你这丫头,嘴也太利了,我们好心好意在这里候了你们两天两夜,见着了面连句好听的都不说也就罢了,还这般恶言中伤,怎么的,咱们是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你就不是了?” 这个说话的丫头名叫宝鹃,是蒋纤瑶的陪嫁丫鬟,自小伺候她长大,脾气和蒋纤瑶倒是投合,因此蒋纤瑶对她还算容忍,本来蒋纤瑶是不愿意远走关外来避祸的,可是吴氏说,她都跟蒋梦瑶交代好了,保准她们过来就是贵客待遇,没成想到了关外,蒋梦瑶却只打发了下人前来迎接,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当即就让宝鹃下车,决定好好地闹上一闹,非要给蒋梦瑶一个下马威,好让她在今后的日子里,知道知道她蒋纤瑶的厉害。 “混账。你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吗?是咱们国公府二房二小姐和姑爷,虽说是二房,可是这天下谁不知道,国公府的二房比之大房要顶用百倍,咱们府里几位爷们儿可全都在朝为官呢,咱们二房老爷是三品,你这乡下汉子,见过官儿吗?就是咱们姑爷,那也是官家大少,你快去叫梦姑娘过来迎接,自家姐妹如何不亲自相迎,这说出去也不怕人家戳着她的脸皮叫骂吗?” 宝鹃的一番言论,彻底激怒了严老大身后那兄弟,当即就要上前回嘴,却被严老大拉住,那兄弟以为严老大这种气都能受,没料到,只听严老大说道: “这位丫头,还是姑娘?咱们这些爷们儿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两天两夜,已是筋疲力尽,要赶回去歇息了,我也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夫人呢,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贵客要是愿意,就跟着咱们车队后头走,还得跟紧些,山里多的是猛兽凶禽,若是贵客不愿意,那咱们也不好勉强,回去只与夫人复命,说遗憾为接着贵客就完了,山水有相逢,贵客您请自便吧,再会!” 严老大说完这些话之后,也不管宝鹃是不是气得鼻孔冒烟,带着人就上了马,上了马就果真不做停留,沿着官道往北走去。 宝鹃跟着他的马后面骂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让他们回头,见他们越走越远,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马车旁,对里面问道: “姑娘,咱们怎么办呀!看样子梦姑娘是不会出来接咱们了。” 车厢里,蒋纤瑶几乎要把李清的胳膊给掐烂了,心中气愤难堪自不言喻,掀开车帘之后,露出怒容,向官道前探望几眼,严老大他们车队越行越远的背影让她咬碎了银牙。 李清懦弱,在一旁小声说道:“娘,娘子,咱们这是来投奔人家,可不好这般高气焰,咱们还是……” 还未说完,就被蒋纤瑶喷了一脸口水: “闭嘴!你懂什么!这是蒋梦瑶在和我置气,她这是摆在脸上的欺负我,我若还忍她,她岂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李清没有说话,而是怯懦的问了一句: “那,他们都走了,咱们,咱们怎么办?” 蒋纤瑶咬着牙,绞着帕子,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先跟着,到了他们那儿再说。”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蒋纤瑶他们很快就发现,在严老大他们没走远之前赶紧跟过去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情,因为要去到蒋梦瑶所在的地方,需要穿过一大片还未消融的雪原,雪原一望无垠,若是没人带路,很可能就迷失了方向,穿过雪原之后,已是大半天过去,再入一山林,林间的兽叫虎啸让李清和蒋梦瑶抱在了一起,就连宝鹃都吓得躲入了车厢,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去。 车顶发出一声巨响,让车厢里的三个人都吓得叫了起来,蒋纤瑶踢了踢宝鹃,让她出去看看,宝鹃怎么也不敢,他们就觉得车顶上有什么东西在扑棱,没多会儿就听前面车队传来一声传叫: “没事儿,就是几只灰鹫。已经飞走了。” 严老大的声音也做出回应:“继续走!” 蒋纤瑶他们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未到达地方,就已经生出了要回去的想法,可是如今进了这山林,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她就是想走,也没办法了。 好不容易跟着严老大他们的车队穿过了山林,已是傍晚余晖斜照之时。 严老大一刻钟前便派人快马回去通传,走到城门口时,蒋纤瑶和李清掀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是说蒋梦瑶是被赶到关外专门流放犯人的流营吗?却没听说竟然是在这城池之中。 见城内走出一队没有穿军装,只是穿着普通民服衣裳的人分两队走出,与严老大他们一番交接,就来到了蒋纤瑶他们的车马前一番检查之后,才说道: “进城吧。” 李清试着从缝隙里往外看,对蒋纤瑶不解的问道: “不是说流营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流放人的地方啊。” 蒋纤瑶也是一百个不明白,对李清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管怎么说,她嫁的是个皇子,一个皇子纵然被贬,那所处之地的气派也绝非你这种没用的东西可比的。” 李清被妻子当面说没用,也是无奈,这一回是他惹的祸,袁家那厮向来跋扈,这回他将那人得罪了,在京里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他是家里的独苗,他爹娘怕他出事,只好先傍上国公府这棵大树,让袁家不至于像捏蚂蚁一样拿捏他们李家,可谁知,他们原以为国公府会倾巢出动保护他,谁知道,他们却一个个都对自己的事情百般推诿,他的岳母为他奔走多日,府里众人的冷淡态度也未见有多少改变,只是二婶娘提出了如今这个躲避关外的方法。 他是真的怕了袁家那个杀人不偿命的霸王,以前他也是从来不敢招惹这种厉害之人的,可是这一回,为了一件瓷器,他的新婚妻子蒋纤瑶看中了一件古瓷,在古董店中与一个妇人发生了争执,一番抬价之后,蒋纤瑶价高得了,可是那妇人不服气,就让人来抢,他与蒋纤瑶同在店铺之中,府里也正好带了几个人在外面,蒋纤瑶就把他推到了前面,让他这个爷们儿出面教训那个妇人,其实……他也没动手,只是他家的下人动了手,还打了那妇人脸颊一下,当场就肿了起来,原以为那妇人只是普通人家的,因为她出入只有一辆不算奢华的小马车,身边也只跟了两个小丫头,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出入都是仆婢成群的,李清当时也是大意了,打了人之后,还没到晚上,他就给堵在了家门口的巷子里。 原来他得罪的竟然是袁家大公子的嫡妻,以如今袁家在京城中的声势,纵然是旗鼓相当的世家亦要给袁家三分情面,何况是他家这种三品官的门第,有多远都要躲多远,哪里还敢上赶着与人家为难作对啊。 他原以为是听了妻子的命令,终于在妻子面前做了一回大丈夫,可是谁料到这一回大丈夫做的实在是代价太大了。袁家那个霸王上来之后,不由分说就打的他眼眶青紫,眼珠子差点爆在眼眶里,也幸好李清是在家门口被打的,李家的人很快救出来支援,才免于李清被打死在自家门前。 事发之后,他爹娘心急如焚,到处找人托关系,可是袁家是谁,当今国舅府邸,皇上见了都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袁家人另眼相看,他李家书香门第,在朝为官的也就只有父亲一个,他虽是秀才,可毕竟还未入举,袁家人有心找他为难,他是怎么也躲不过的,还连累父亲在朝廷中受了莫大的冤屈,无奈之下,袁家死咬着不放,他爹娘只好求助于新婚的媳妇蒋纤瑶。 蒋纤瑶是国公府的小姐,脾气很大,从他爹娘第一次提亲被拒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媳妇不好相与,自从瓷器事件之后,妻子竟然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将打人一事尽数推到了李清身上,这叫李清就百口莫辩了,心里对蒋纤瑶埋怨了个透,却又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此刻已经别无他法,只好要依附国公府这样的大势力才好勉强让袁家缓一缓攻势。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蒋纤瑶就是不答应帮忙,还说他自己惹的事,让他自己收拾云云,他爹娘无奈只好亲自求她,她这才无奈答应回家说一说,岳母吴氏倒还仗义,听了闺女回去说了之后,当天就把李清和他爹娘喊入了国公府,问明了缘由,李清的娘对吴氏百般示好捧高,将吴氏捧得十分舒服,这才答应了帮忙一事,还要李清当着两家人的面,发了个毒誓,今后不许纳妾,只能有蒋纤瑶一个妻子,事事要以妻子为尊,如违此誓,就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含泪在他爹娘悲痛的目光中,立下了这样的重誓。 可是吴氏的帮忙举动却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顺利。也让李家看出了吴氏虽是国公府二房长媳,可是却不当家的事实,府里上下那么多人,却是没有一个肯站出来替他揽下此事,与袁家周旋,就连他的亲丈人蒋舫也不肯露面。 吴氏自觉在他们面前失了面子,就不顾一切想扳回一城,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而李家也是真的没有办法的,国公府的人不愿意帮忙,他也不敢在京城露面,如今有机会到关外躲一躲,也算是个保命的方法。 但是蒋纤瑶实在蛮横,自从他们婚后,就一直没有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动辄就是言语上的侮辱,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是奢望,而这一路上,他更是受气,心里早就对蒋纤瑶埋怨了千百遍了。 而蒋纤瑶的心情,也在走入这巍峨的城池之后,变得更加抑郁了。 原本她是以为蒋梦瑶一直在关外受苦,这次答应前来,有一半的原因就是想来看看她的笑话,自小受吴氏影响,蒋纤瑶对大房之人的厌恶那是写在脸上的,就像吴氏寻着机会总要戚氏难堪一样,她对蒋梦瑶也是这个心,她自诩在府里是最聪慧的那个,可是却禁不住有人总是将她与蒋梦瑶相比,而得出的结论,台面上虽然夸她的多,可是背地里蒋梦瑶却也有不少夸赞之人。从小她耳濡目染,觉得大房无论什么事就不该越过二房去,不,是整个国公府就不该有人越过她去,因为,她才是府里最聪明的孩子。 可是蒋纤瑶从小也是郁闷的,因为她不是二房的长女,所以,唯一一个嫁入皇家的机会就与她失之交臂,一开始蒋璐瑶定亲后,她也曾郁闷过,可是那个时候,皇长子还不是太子,祁王才是最受宠的,她还做着要嫁给祁王,压她姐姐蒋璐瑶一头的美梦,心想着,如果她能嫁给祁王这个皇上最宠爱的孩子的话,那么将来祁王封了太子,那么她就是太子妃了,蒋璐瑶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侧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谁成想,不过几天的功夫,祁王就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连封号都被褫夺了,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了泥里,这件事还没让她从打击中回过神来,那边,皇长子就封了太子了,蒋璐瑶一跃竟然就成了太子侧妃,皇子侧妃和太子侧妃的定义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蒋璐瑶的这份狗屎运,让蒋纤瑶更是气绝,而正巧那段时间,李家上门提亲,前后巨大的落差之下,她就不管不顾拒绝了李家的婚事。 她蒋纤瑶从小就比蒋璐瑶聪明,凭什么她嫁的就没有蒋璐瑶好呢?她不甘心啊。 可是,从前她的梦中对象祁王被贬关外,这辈子算是完了,可蒋梦瑶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一件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她竟然答应和祁王完婚,完婚不过三日,就要随着祁王一同流落关外。 虽然大家都在说她傻,可是更多的人是说她有情有义,真心相待。 哈,去她的有情有义,真心相待,她跟了一个废王,竟然还能得到大家的称赞,蒋纤瑶在心里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的,一个废王罢了,哪里值得生死相随?不过,蒋梦瑶自己讨来的苦头,又有谁能够阻止她去吃呢。 她多少个日夜都在心里想着蒋梦瑶在关外苦寒之地饱受摧残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可笑了。连带她最后别无选择,只能嫁到李家这小小的三品官之家都觉得自己比蒋梦瑶要幸运多了。 而这一回,她娘让她和李清这个废物一同来关外,表面上是夫妻一同投靠,可是谁都知道关外之地物资匮乏,吴氏为了显示优越感,就叫蒋纤瑶带了很多京里的名贵蔬果和糕点之类的一起来,就是想让蒋梦瑶更加懊悔自己当初那个傻的可以的选择,最好能用这些名贵的物资,引得蒋梦瑶对她臣服,求她回去替她美言,看她哭着喊着要回京城。 可是,蒋纤瑶自从进了这巍峨的城池之后,感觉就不好了。而当她再一次见到那张明艳动人,越发标志的人儿时,心底最后一点优越感也都消失殆尽了。 只见蒋梦瑶一副关外人的打扮,肩头横过整片白貂,额间缀有一块仿佛能吸引天地所有颜色的澄澈宝石,长发披肩,编出几缕精巧的长辫齐肩而下,黑发乌黑亮泽,容貌比之离京时还要柔媚珠光,双瞳似剪水,韶颜雅容,明丽不可方物。 这就是蒋梦瑶啊,这就是她!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还是那个只要站着就注定成为众人焦点的存在,她不需要华服衬托,不需要首饰映衬,她只要穿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站在阳光下都能叫人觉得耀眼。 蒋梦瑶率先缓步向她走来,说道:“妹妹远来辛苦,快些随我入内歇歇吧。” 听到蒋梦瑶的声音之后,蒋纤瑶才从惊诧中恢复,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清,早已用惊为天人的神情表达了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感觉,蒋纤瑶怒极攻心,暗地里在李清胳膊肉上狠狠掐了一下,李清这才醒悟过来,对蒋梦瑶行礼道: “大姐安好,在下李清。” 蒋梦瑶笑得有些冷淡,同样对李清回了一礼,轻柔的说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请随我入内吧。” 不是蒋梦瑶客气,而是她真的不愿意跟这对夫妻多说话罢了。 正转身欲往里,就见门内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一器宇轩昂,俊美无俦的男子,周身的贵气,仿佛只要有他存在,哪怕身处鸡窝狗窝,那也势必会是金窝般叫人痴迷。 蒋纤瑶心上一动,脱口说道: “祁王殿下。” 她曾经的心上人如今就出现在她面前,还是那样俊美,还是那样气度不凡,可是,他的眼中,却还是那样看不见她…… 只见高博从门内走出,霍青,卫宁和吴肇三人随行,高博直奔蒋梦瑶跟前,四手交握,旁若无人般对蒋梦瑶说道: “我去趟马场,晚上稍微带些晚,你做一些昨天晚上做的那道爽口小菜端入房中,咱们俩晚上再接着喝。” 蒋梦瑶莞尔一笑,如春回大地般明朗,温和的点点头,乖顺亲昵的说道:“好。妹妹与妹夫来了,你要见一见吗?” 高博往旁边看了一眼,与李清点了点头,李清慌忙抱拳作揖,蒋纤瑶以为高博接着就要和她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已经扬起,正要说话,可是高博却没有再去看一眼蒋纤瑶,便又对蒋梦瑶说道: “你招呼着吧,府里什么都有,别怠慢了他们,我先去了。” 说完之后,就翻身上了小厮牵来的马匹,与三人策马而去。 蒋纤瑶的笑容僵在脸上,蒋梦瑶只当没看见,淡淡的对他们说道:“天色不早了,二位请进吧。客房已经按照婶娘信中所写那般准备好了,虽然是来避难的,但二位也无需太过拘谨,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奴婢去办。” 说着蒋梦瑶就在前头领路,并不打算与蒋纤瑶多攀谈的模样。 蒋纤瑶气得鼻孔冒烟,李清倒是还好,在他看来,这样一个美人纵然对他是冷脸他也是愿意看的,更别说,她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温柔典雅,与他娶这位母夜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这是个女神,彻头彻尾的女神,纵然冷淡些,可是李清却是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 蒋纤瑶原想上来就给蒋梦瑶一个下马威的,可是直到进了府她都还没跟蒋梦瑶正面说得上话,她记得从前的蒋梦瑶,两人纵然也是不对盘,可是,蒋梦瑶每回看见她也总是会扬起微笑讨好她,以为她被贬之后,会更加谦卑,谁知竟像是变了个人般,冷的叫人不自在。 突然停下了脚步,蒋纤瑶决定不走了!双手抱胸,脚下像是长在了琉璃铺就的回廊之上般,无论李清怎么提醒,她就是不走了。 蒋梦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停下了脚步,回身冷冷的看着蒋纤瑶,却是不说话,蒋纤瑶被她看的不自在,撇了撇嘴,挑衅道: “哼,姐姐嫁了人,好大的架子啊。竟然连娘家姐妹都不放在眼里了。” 蒋梦瑶勾了勾嘴唇,李清却在一旁偷偷的拉扯蒋纤瑶的衣袖,却被蒋纤瑶一把拂开,蒋梦瑶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根本就不乱的衣服,说道: “妹妹何出此言?” 蒋纤瑶冷哼一声:“客人不远千里之外而来,你不出迎也就罢了,如今我亲自上门,你却对我冷言冷语,给我脸色看,这又是什么道理?” 蒋梦瑶盯着蒋纤瑶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淡然说道: “我如何不出迎?先前不是将妹妹从大门口迎入了府内吗?妹妹想叫我如何出迎?要不要我亲自驾车奔走千里,去妹妹家门口迎接?再说什么冷言冷语就更是无稽之谈,妹妹上门,我自高兴,乐在心中,你们下车之后,我便邀你们入内歇息,妹妹又想叫我如何招呼?三跪九叩,拍马逢迎?不好意思,以妹妹与妹夫如今的身份,只怕还受不起我这般。你们远道而来,而按照你们的要求准备了一切事宜,准备了专门的客房,妹妹却还嫌我招待不周,却又是何理?” 蒋纤瑶放下手臂,对蒋梦瑶指着说道:“你,你,你就是不尊重我!待我回去禀告家人,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蒋梦瑶一挑眉,说道:“那妹妹就回去吧,我这便送你们出去也可,千万不要屈尊降贵,委屈了妹妹,我可是担当不起的。” 说完这些之后,蒋梦瑶便不再理会,继续转身向前走去,回廊之上冷风来袭,吹得蒋纤瑶有些凉意,见蒋梦瑶越走越远,愤愤的跺了跺脚之后,便无奈跟着上前,决定先休息一晚,明日再与她计较。 *** 当蒋纤瑶休息了一晚,像个斗鸡一般重整旗鼓,决定再去找蒋梦瑶斗上个三百回合。 可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蒋梦瑶都没有再出现在蒋纤瑶夫妇眼前,这不免使蒋纤瑶更加气闷,使李清颇为残念。 她大老远的来了,这个女人竟然就给她看这样的脸色,是谁给她的勇气?从前大房一直是在二房的压迫之下苟延残喘的,她们二房的姑娘从小吃穿用度就绝不是大房可以比拟的,蒋梦瑶的父亲当年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两年才稍稍崛起,还是看在国公爷的面上人家才肯提拔他一把的,可是蒋梦瑶的母亲却是一个不折不扣,不要脸面的商妇,比起她的出身名门,实至名归,蒋梦瑶就是那个披着名门的外衣,实际上却是低下不堪的,在府里之时,她连给二房姑娘提鞋都不配,就是她们身边使唤的丫鬟,家道都是十分清白的良家人,比她那商妇之女要好上百倍。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不仅处处与她作对,处处折辱于她,凭的是什么? 蒋纤瑶坐在软榻之上,几个蒋梦瑶安排在她这里伺候的丫鬟正在给她捏肩捶腿,李清正坐在窗前看书,因为蒋梦瑶还特地叫人在他们的房间辟出一角放了书架与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李清是读书人,对书之类的东西当然是颇感亲切的,原本他是以为来了关外,总要好长一段时间碰不到纸笔,谁知来了之后,这里除了屋外还有些倒春寒之外,屋内倒是暖和的很,书本纸笔一应俱全,想来安排之人也是极为周到的,不禁在脑中想起了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横躺在软榻之上,神情刻薄的女子,不免在心中有了比较。 李清的比较目光,蒋纤瑶没有看到,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因为她早上就去找蒋梦瑶,可是这府里的人推三阻四,就是没有人告诉她蒋梦瑶到底在什么地方,她找了好大一圈也没有找到,只好铩羽而归,回来生闷气了。 想了一大圈,最后思绪还是定格在昨日看到的那抹帅气惊鸿的高博身上,蒋梦瑶如今之所以这般硬气,不就是因为她嫁给了高博嘛。 原本以为高博是个废王,今后再无出路了,一辈子就要在关外苦寒之地受罪,可是今日她来一看,却知这位身上的贵气,并不比他在京城时要少上半分,身材颀长健硕,个子长高了不少,不仅满身贵气,还多了些男子轻熟的味道,那俊逸的模样,若是在京城,必然又将是多少千金小姐闺阁梦中人,可是,偏偏这样一个美男子,却被蒋梦瑶给独占了。 又是那一句‘凭什么’,她蒋梦瑶不过是一个商妇之女,凭什么得到这样一位英伟男子的爱护?而她这出身高贵的国公府小姐却要委屈在一个懦弱不堪,毫无用处的书生手中?想想真替自己觉得憋屈。 蒋纤瑶咬了下唇,眼光扫过一眼正埋头看书的李清,心中便有了些不可告人的计较。 纵然得不到,叫蒋梦瑶恶心恶心也好。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蒋纤瑶自从在心底生了那龌龊心思之后,成天就变得不一样了,对待李清越来越暴躁,就连晚上与他共榻而眠都显得那么不耐了,李清被她赶了几回之后,干脆就让丫鬟把书架书桌笔墨纸砚等搬到了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间的对面去了,与蒋纤瑶隔了一个庭院,两个人都算是眼不见为净。 对于李清的避让,不仅没有让蒋纤瑶反省,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思,觉得她这样聪慧貌美的女子,就不该屈就于李清这样窝囊又没用的男人。 当然,她也不是就想留在关外,跟着高博过日子了,只是想叫李清看看她蒋纤瑶的魅力,顺便让蒋梦瑶后悔这么对她。 既然蒋梦瑶不见她,那么她也不要见蒋梦瑶了,大家王不见王,各凭本事吧。 蒋纤瑶让宝鹃在寒风中守了好几天,发现高博基本上每天都是巳时出申时归,回来就是先回房间,蒋纤瑶做了两天准备,终于决定在这日午后实施她的计划。 在蒋纤瑶的印象中,男人这种生物就没有不偷腥的,她爹和叔叔,甚至是爷爷,都是这样的人,家里三妻四妾不说,外面其实都还置着外室,就她爹而言,因为她娘死都不准纳妾,成功进来的也就只有孙姨娘一个,可是,她爹却在外面偷偷的藏了好几处地方,单是被她娘找到的就有两三处,可是,今天这里找到了,她爹就另找地方藏,总之为了色之一字,她爹也是拼尽了全力。 在说她叔叔蒋昭,因为二婶娘不能生,所以叔叔就有正当理由纳妾,前后纳了五六个,还不算他养在府中的歌姬,舞姬,这些女人加起来,都比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由此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蒋纤瑶相信,高博也是这样的男人。毕竟他是皇子出身,皇子尤比民间更家尊贵,定然身边多有女人相伴,如今他看起来只有蒋梦瑶一个妻子,可是,这也肯定是因为他被贬关外,身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人给他偷,而蒋纤瑶自信自己的吸引力绝不必蒋梦瑶少,她伶牙俐齿,自小就受母亲和老太君的喜爱,就连她的亲生姐姐蒋璐瑶,在家里都没有她受宠,从小无论要争什么,夺什么,蒋璐瑶就从未赢过她,要不是她命运不济,晚了蒋璐瑶一年出生,那么如今成为太子侧妃的女人,就势必会是她! 这是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不介意去抢一抢太子的,只是现在关外,跟这个废王玩一玩也是好的,反正她也已经嫁人,不用承担什么责任,高博是他所有兄弟中长得最好的,和他玩玩也不算辱没了她。 她穿上一身粉色的纱裙,既单薄又艳丽,纱裙中一抹鹅黄色的抹胸裹在丰满的双、峰之上,盘上妖媚骚情的灵蛇髻,以两根金凤簪修饰,脸上擦的是透白的粉底,擦上京城如今最最流行的水漾腮红,整个人如春天绽放的粉色花朵一般春意盎然。 宝鹃守在门外,在看见高博的马出现在巷子口的时候,她就火速回去给蒋纤瑶报信,然后蒋纤瑶就拿着一柄团扇,遮在胸口处,躲在他回房的必经花园假山石后,静待高博的到来,假装偶遇。 这个法子是她看见叔叔的妾侍云氏做过的,当时她在半山腰的凉亭之上,亲眼目睹了叔叔当时神魂颠倒的模样,而那云氏的容貌连她的三成都不及,都能将男人迷得那般忘情,更别说是自己这等容貌了。 高博正和吴肇一边商讨事情,一边往前走着,随从们都各自散开,只有吴肇被他喊了要去议事厅说话,走到那议事厅的必经之路上时,蒋纤瑶从假山石后突然出现,做出一副被崴了脚的样子,直直的往高博身上扑去。 高博蹙眉一躲,蒋纤瑶就径直扑入了吴肇的怀里,吴肇一惊,但见扑出之人是一个容貌惊艳,身材更是惊艳的美女时,顿时心花怒放了,真没有比这样的艳遇更能给一个身心枯竭的光棍儿安慰的了。 蒋纤瑶发现自己扑错了人,立刻将吴肇推开,也觉得自己有些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又对高博风情万种的喊了一声: “姐夫~~~” 这一声可把吴肇的骨头都给喊酥了,可是高博却不为所动,冷言睨视着她,蒋纤瑶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莫名的自信让她又挺了挺胸,直接用自己的胸去蹭高博的胳膊,高博眼明脚快又闪到一边,让蒋纤瑶再次扑了个空。 “姐夫~~~春寒天冷,妹妹出门忘记着厚衫,不知姐夫可否……” 蒋纤瑶说话的神态语气皆媚态十足,眼光风流,若是好色一些的男人此时定恨不得将之抱入怀中,顺着她的话说,替她取暖,高博却是一副耐着性子的模样,一旁的吴肇却率先开口说道: “哇,姑娘,您出门都不看天儿的吗?这么冷的风吹着,您都能‘忘记’穿,这忘性可真够大的啊。” 吴肇原本以为是个美仙子,因为她确实很漂亮,可是明显这个女人的意图就是他们公子,他们公子已经有了夫人,而那个夫人可是他们流营所有人心上的第一夫人,她的仗义与智慧深受大家的敬佩,而这个女人竟然打了他们夫人男人的主意,纵然是绝色天仙,他吴肇也是看她不爽的,当场呛声。 蒋纤瑶对吴肇递去了愤愤的一眼,然后才又对着高博谄媚柔笑道: “姐夫~~~~你当真好狠的心,看着妹妹在这寒风中无所依靠吗?” 说着就又想靠过去,高博却再不沉默,一把推开了她,冷然说道: “收起你这勾栏做派,蒋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实属家门不幸,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若真想勾男人,我便派人将你送去内省的妓馆之中,叫你饱一饱□□。” 高博向来毒舌,蒋纤瑶那是没有领教过,今日乍一听高博开声,那简直是能叫人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她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般恶劣的言语,当即变了颜色。 那吴肇听得直想笑,拼命忍着,一本正经对高博请命道: “公子,只要你一声令下,小人便亲自带人把这位姑娘送去,我与妓、馆的老、鸨子挺熟,定能寻来千百精壮男子,叫这姑娘满意而归。” 高博扫了一眼吴肇,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然后便不再理会,随意说了句: “你看着办吧。送之前,把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事都先办完。” 吴肇恭送:“是,小人领命。” 然后便转头一脸垂涎的看着蒋纤瑶,缓缓靠近,说道:“姑娘,您还得再等我一时半刻,待我办完了公子叫我办的事情,一定马上带您启程。” 蒋纤瑶吓得直往后退,狠狠啐了吴肇一口,说道:“我呸!不知所谓的狗奴才,你若在我们蒋家,本小姐定要扒了你皮!呸!” 她当然知道吴肇不敢把她拉走,只是气他们言语侮辱,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受人宠爱的,可是随着年纪越大,她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在小时候都用完了一般,不仅嫁的不如人意,如今就连最起码的尊重,这些下贱之人都不曾给她。 哼,不过就是一个废王罢了,他凭什么? 见吴肇一副很贱的不怀好意的靠近,蒋纤瑶冲过去扬手就甩了他两个巴掌,打的吴肇捂着脸莫名其妙,她自己就提着裙摆,怒气冲冲的原路返回。 宝鹃裹着蒋纤瑶的薄毡子躲在花丛后头的风口发抖,没有发觉蒋纤瑶到了后面,等发觉时,就已经被蒋纤瑶从背后实实在在的踹了一脚,从后往前趴了个结实,宝鹃吓了一跳,知道不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跪到蒋纤瑶脚前说道: “姑娘恕罪,奴婢,奴婢是有些冷了,所以才披了姑娘的毡子,奴婢这就脱下来,这就脱下来。” 宝鹃手脚并用的把身上的毡子解开然后送到蒋纤瑶跟前,却被蒋纤瑶又踢了一脚,宝鹃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见蒋纤瑶犹嫌不够,上前抓着宝鹃的头发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发出一声响来,也幸好她力气不大,不然宝鹃被她这么一撞,必定流血不止的。 “连你这个奴婢也敢稽越了是不是?哼,敢背地里用我的东西,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你祖上三辈都是连狗都不如的贱奴出身,是本姑娘抬举你,才让你近身伺候,你就真以为自己从此是小姐了吗?也不低头闻一闻自己身上那股子穷酸臭味,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贱人!” 蒋纤瑶正在气头上,骂起人来那是没了分寸的,看宝鹃的反应,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蒋纤瑶这么对待了,抱着头所在地上,用胳膊护住了头面,任蒋纤瑶的拳脚施加在她身上,嘴里不住喊着求饶的话。 蒋纤瑶打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有些解气,反观宝鹃却是狼狈不堪,发髻完全凌乱,手臂上也被撕出了好几道鲜红的指甲印儿,衣服也破了好几处,在蒋梦瑶离开之后,看着同样被弃之地面的绸缎披毡,留下了屈辱的眼泪。 怪只怪她出身不好,父母也是活不下去了,才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的,旁的丫鬟若是从小追随小姐,那与小姐一同长大,自是有情分的,若不是被姑爷收入房,那也是有良配的,嫁人前,还有一份不少的嫁妆补贴,可是她也是跟姑娘一起长大的,从小姑娘对她心情好的时候,虽然是和风细语,可是但凡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就是对她们这种近身伺候的人辱骂不休,甚至拳脚相加,原以为她嫁了人会收敛些,她再寻个机会,求求她看能不能让姑爷也把她收做房里,那样她总算是有了归宿,就是做牛做马也会一辈子伺候他们的,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势,怕是不可能了,姑娘都已经逼着姑爷发下了毒誓,自此不纳妾,而看姑娘这种脾性,她将来定也难有好的婚配了,不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抱着双膝靠在风口嘤嘤哭泣。 而从回廊那头,一双轻快的脚步正向她走来…… ***** 蒋梦瑶正在暖房中浇花,张氏就匆匆前来报信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蒋梦瑶才停下了浇花的动作,回身看着张氏: “果真?” 张氏点头:“千真万确。花园的翠娘看的一清二楚。夫人您那娘家姐妹可不是个省心的,不得不防。” 蒋梦瑶挑眉一笑,说道:“她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只是没想到这回竟把心思动到我身上来了。” 张氏怕蒋梦瑶糊涂,不禁上前谏言道: “夫人,这种事情总要防微杜渐才行,虽说咱们公子是一身正气,可若是遇到的妖魔鬼怪多了,也难免心生动摇,而若是再遇上颇有道行的妖怪,那可就危险了……自古这样的戏码不在少数,可要当心啊。” 蒋梦瑶来到一株纯白的茉莉前站定,手指勾着花瓣,对张氏说道: “不错,这种事情不能姑息,姑息了一次,那牛鬼蛇神就当我是怕了她。” 见蒋梦瑶坚定,张氏心喜,问道: “夫人待如何去做?” 蒋梦瑶淡定一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蒋纤瑶想抢她的男人,她就先让她自己没了男人!让她知道知道,这个世道可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天真的。 ***** 蒋纤瑶怒气汹汹回到了房间,正好看见在房间里取书的李清。 李清也看见了她,见她这副打扮,心中不禁起疑,问道: “你怎的穿成这样?” 蒋纤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房里,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很不端庄,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胸口,神色慌张的说道: “没,没什么。你别管。” 李清虽然懦弱,但并不痴傻,看见她慌张的神色就大致能猜到一些,心中急愤,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想出去勾引谁?你还有没有廉耻?有没有把我这个相公放在眼里?” 蒋纤瑶和李清成亲之后,李清处处对她忍让,从未有过高声,今日她刚刚在外受了委屈,却突然遭到李清的质问,心情更加激动,与李清对而呼之: “你怎么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我勾引谁了?你看见我勾引谁了?我是蒋国公府的小姐,你敢说我没有廉耻?就算你是我相公那又怎么样,你觉得你这样的懦夫庸才配当我蒋纤瑶的丈夫吗?” 从前李清只是觉得蒋纤瑶刁蛮不好相处,虽然处处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是毕竟是他的娘子,如今却是听她把这么伤人的话都说出口了,一时气愤难挡,怒道: “你终于说出实话了,是不是?你嫌弃我是懦夫,嫌弃我是庸才,那你早干嘛了?你一边嫌弃我,还一边嫁给我,你安得什么心?我告诉你蒋纤瑶,我李清虽然懦弱,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你不守妇道,我照样可以休了你!” 蒋纤瑶的怒火是越来越盛,也是在听到李清说休她有些心虚怕了,色厉内荏道: “你想休我?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你敢违背誓言,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 李清冷笑:“我的誓言。哈是啊。我发了誓,可我发的是不纳妾的誓言,并没有说不休妻啊!你只要敢做任何不守妇道的事情,我的誓言还有遵守的必要吗?停妻再娶的也不是我一个,到时候,纵然你蒋家官大家大,我倒要看看,这种事情传出去,被戳脊梁骨的到底是谁!你个娼妇!” “……” 蒋纤瑶第一次被人连番训斥,当即气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指着李清叫道:“滚——你给我滚——” 李清也是在气头上,而他本身也确实是那种懦弱的人,但骨子里对妻子的掌控欲却绝对不会少于其他男人,妻子出轨这种事情,哪怕现在还未发生,但只要她动了这个心思,那么将来就势必要出事的,他李家书香门第,对妇人名节这种事情看的相当重,若是蒋梦瑶真的勾搭上别的人,那么他和他爹娘今后怕是都难抬起头来做人了,就等于是被她毁了整个李家,毁了他的整个人生,那他还对她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挑好的书也不拿了,瞪着蒋纤瑶,拂袖离去,将门拍的发出了巨响。 见他走了,蒋纤瑶才像是松了口气,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粉色纱裙,就想到高博骂她时的凉薄表情,也感到了无地自容,一时忍不住,就趴到了帐中委屈的哭了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 而殊不知,她的倒霉人生也才只是刚刚崭露头角,还没到高、潮……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蒋纤瑶一夜都没睡,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当初她想着勾引高博,只是为了气一气蒋梦瑶,要她为自己冷漠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高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平白遭受了冷遇屈辱,接着又被一个贱婢气着,回来之后,李清若是好言安慰,她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稍微感激他一些,两人重修旧好也说不定。 可是李清上来就质问她,语气恶劣至极,这让婚后就一直被和风细语对待的蒋纤瑶十分的气恼,她勾引高博也只是个想法,虽然行动了,可毕竟没有成真,他却真的做出那种,她已经出墙的反应,这让蒋纤瑶十分的后怕,原来,李清卯足了劲说一句:休了你。她还是会怕的。 左思右想,蒋纤瑶决定还是先忍下不快,与李清暂时和好的好,若是他突然发疯,真的对她下出休书的话,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要是传回京里的话,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这么想通之后,蒋纤瑶就掀开了帐子,呼喊宝鹃,可是宝鹃自从昨日被她辱骂踢打之后,就不曾回来过,蒋梦瑶安排的丫鬟前来应声,蒋纤瑶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之后,便去端了早饭,往对面李清的房间走去。 不曾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蒋纤瑶还未说话,就见软榻上两个人猛地坐起,赤、身、露、体,一看就知道昨晚上干了什么勾当。 李清面如死灰的看着她,他身旁的女人拉着被子将自己的身子遮了起来,竟是披发的宝鹃。 蒋纤瑶只觉得头顶五雷轰顶,再没有比现在更叫她难堪震撼的时候了…… *** 蒋梦瑶赶到之时,正是大战快要完结之时,蒋纤瑶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战士,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个疯狗一样把李清和宝鹃硬生生的拖在地上暴打,李清的脸上全是青紫一片,而宝鹃脸上身上也布满了掐痕指甲血痕,宝鹃是被打的没脾气了,不哭不闹所在软榻边上,侧身而坐,用双臂护着头和脸,无论蒋纤瑶如何拉扯,她也不愿移动分毫。 李清身下扯着一块布遮羞,只有一只手,并且还是一只向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手,哪里挡得住盛怒中的蒋纤瑶,被她打的鼻青脸肿。 “住手。” 蒋梦瑶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冷声大喝道。 蒋纤瑶虽然打的气喘吁吁,可是却还不解气,发髻松散在一边也不去顾,衣服乱了也随它去,现在她只想把这两个背着她乱搞的男女打死了事。 见蒋纤瑶不做理会,继续和李清打斗不休,嘴里的谩骂也从未停歇,蒋梦瑶对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立刻就叫身后准备好了的家丁涌了进去,硬是把李清和疯婆子蒋纤瑶给拉开了。 即便拉开,蒋纤瑶的嘴里也是止不住的继续骂道: “两个下作胚子,怎么不去死呢?就这种从粪坑里拖出来的便宜货色你也肯要,也不怕丢了你们李家祖宗的脸,你这忘恩负义的狗杂碎,忘记了你发的誓吗?你爹娘要是看见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生了你这样一个畜生,还不如不生,我必要你李家从此抬不起头来做人,我要你爹娘也被人戳着脊梁骨谩骂一生,我要你做李家的罪人!” 蒋梦瑶听得厌烦,张氏见状立刻就又让抓住这对情绪激动的夫妻的家丁动手捂住了他们的嘴,蒋梦瑶这才得以走了进去,叫人让李清和宝鹃穿上衣服,然后才坐在了一张张氏擦拭过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淡定自若的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纤瑶妹妹何以如此动怒,口出那脏污之言,也不怕脏了蒋家门庭。” 蒋纤瑶又是一阵激动,可是被三个家丁压着不能动,嘴也被捂着,说不出话来,李清宝鹃失魂落魄的跪在一旁,一声不坑,可是神情中不乏对蒋纤瑶的怨愤之意,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拿不住蒋梦瑶这个做姐姐的态度,所以,并不敢多说什么。 张氏是早就派人来盯着了,所以对全程发生的事情还算是了解,于是对蒋梦瑶科普道: “回夫人的话,堂姑爷与堂姑娘的丫鬟凑成了对儿,堂姑娘怕是先前不知此事,正拿问两位。” 蒋梦瑶做惊讶状:“你是说,他们?” 指了指无地自容的李清和宝鹃,宝鹃反正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鼻眼观心不说话,李清则是脸上漾出了些悔意,却不是对蒋纤瑶的悔意,而是对他自己不律己的悔意。 张氏点头:“是,就是他们,没错。” 蒋梦瑶恍然大悟:“哦,那也难怪纤瑶妹妹这般生气了,若是我的夫君背着我与旁的女人在一起了,那我也是不依的。只是瞧着战况,也忒惨了些。” 张氏从旁说道:“夫人,这都不算惨的,从前我们乡下地方也出这种事情,乡下婆娘可比堂姑娘厉害多了,闹出人命也是有的。不过依我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再说堂姑爷是和堂姑娘的陪嫁侍婢在一起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陪嫁的侍婢大多都是通房丫头,偶尔代主母伺候相公也算是体贴之事,堂姑娘若是乡下婆子,那这还情有可原,乡下婆子不懂事,乡下汉子也没多大用,这才被女人拿捏住问罪,这要是在高门大院中发生,那都不算事儿,若是遇见老爷公子洁身自好的,就像是咱们公子这般,只宠夫人一个的,那自然不会发生,可像咱们公子这般专一的男子这时间本就不多见,堂姑爷未必算错了,只是做了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唉,怪只怪堂姑娘出身太高贵了,高门之中,三妻四妾,宠姬歌姬本就是常有之事,更何况是通房丫头乎?堂姑娘的火气也忒大了些就是了。” 张氏出身挺好,知书达理,不过后来家道中落,这才屈身嫁了个小吏,经历过的事情自是比寻常女人要多一些,更别说她本身就是有才之人,一番话说的是打脸啪啪啪,仔细听来也确实是这个理,最起码李清就是这么认为的。 原本他多少还有些愧疚,现在是半点愧疚都没有了的。 正如张氏所言,高门大户的爷们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陪嫁丫头做通房这本也是应该的,他就是动了宝鹃那又如何?纵然这件事告到上面,也不是那种不可原谅的大错,就算他发了誓又怎么样?誓言之物原就虚无缥缈,他动别的女人的时候,没有雷打下来劈死他,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看着自己被蒋纤瑶弄得这般狼狈,心里对她的恨又多了几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我的妹妹,唉,怪只怪如今的女人也太不洁身自好了,昨日是不是就听吴先生说起他被一个女人勾、引之事?” 蒋梦瑶状似无意的提起这句话,张氏立刻会意,说道: “是,昨日我也听说了,吴先生是咱们公子麾下最得力的马首领,相貌不俗,人品不俗,招人惦记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听吴先生说,那名勾引他的女子也委实太多浪、荡,青天白日只着一身粉色纱裙与鹅黄肚兜,连褙子都没有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内里肌肤,吹弹可破,美艳不可方物倒是真的,吴先生就假意与她调旋一番,便宜是被他占尽了,可是饶是吴先生这样的风流,也不敢真的将那女人收在身边就是了,这样水性杨花,将来必定是人尽可夫的,到时候若是再给他戴个什么绿壳帽子,那吴先生可就毁了一世英明了,便就与之风流一回,将她打发走了。吴先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堂姑爷这般一表人才的男子,身边自然多的是女子爱慕,也是堂姑爷命中带桃花,注定要娥皇女英共处之,享尽齐人之福的。” 蒋梦瑶听了一副后怕的模样:“真是想不到,如今的女子竟这般大胆。”眼神撇过脸色一白的蒋纤瑶身上,只见她听了张氏的话,竟也惊讶的发不出声音了,即便身后的家丁松开了她的嘴,她也不敢再像刚才那般嚣张的指责李清和宝鹃了。 李清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由头,青紫的双眼瞥向了蒋纤瑶,见她神色尴尬,又想起她昨日回房时,神色惊慌匆忙,身上穿的可不正是那粉色纱裙,鹅黄抹胸吗?衣服能不能透出内里肌肤他不知道,可是她昨日穿的那样放荡他却是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 当即站起来,指着蒋纤瑶怒骂: “好你个娼、妇!你背着我与男人厮混便就使得,我与通房丫头在一道你就喊打喊杀,好,好!这件事我定要传达京里,要两家长辈替我评评这个道理,看看他们是说你人尽可夫,还是说我背德丧行!娼、妇!你给我等着!” 李清说完这话,人就冲出了院子,往对面的房间走去,蒋纤瑶怕他发疯,追赶而上,两人又在院子里扭打起来。 蒋纤瑶说道:“你想干什么?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若是诬陷,我必叫你李家也不得安宁。” 李清把蒋纤瑶的手一扯而下,冷哼道:“你说你没有做,可人家都告到台面上来了,人家都说你人尽可夫,水性杨花啊!偏要我来受你这冤枉气,你飞扬跋扈我忍了,你刁蛮凶恶我也忍了,可是你红杏出墙,我绝不能忍。” 李清当然也知道要告蒋纤瑶红杏出墙这事儿他也不占多少理,毕竟他没有像她一样把他们抓、奸在床,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他法了,正是骑虎难下,若是他不恶人先告状,先咬着蒋纤瑶德行不佳的话,若是被蒋纤瑶抢先一步告去了京里,那么他岳母吴氏首先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他的爹娘对纳妾这事儿也有看法,他爹一生只娶了他娘一个女人,自然也是不会赞同纳妾之事的,更何况他和宝鹃并无名分,私下搞在一起,说出去总不是光彩的事,若没有看见蒋纤瑶昨日的冒失行径,他还不至于这般逼迫诬陷于她,可是现在,好像把这件事先捅到京里,谁就多一分道理,他又如何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当即把蒋纤瑶推开,走入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并闩了起来,蒋纤瑶在外拍门,踢门,要闯进去。 站在对面房间门口的蒋梦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府里的家丁全都涌到了对面,这边就只剩下蒋梦瑶和张氏,还有一个宝鹃了。 只见张氏走到宝鹃身边将她扶起,在宝鹃耳旁低语道: “这是你唯一一个摆脱你家姑娘,跟了姑爷的机会,若是你不想被你家姑娘打死,我教你的事千万要记住,从今往后,寸步不离你家姑爷身后,温柔解语,言听计从就是你的终极武器,你家姑娘越刚,你就要越柔,柔的没有自我,你家姑爷定舍不下你。他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虽然懦弱,但对男女之事还算清楚,你跟着他好生伺候,自不会有错的。” 张氏说完这话,又从袖中递了一块鸽子蛋般大小的金子给宝鹃,宝鹃点头对张氏道谢: “多谢姑姑教我这些,宝鹃定铭记于心。” 说完这话之后,宝鹃便抬头挺胸,走出了房门,也往对面走去。 张氏来到蒋梦瑶身后,对正在看好戏的蒋梦瑶问道: “夫人,这事儿若是闹回京城,李家和蒋家的婚事肯定得崩了吧?” 蒋梦瑶摇头,说道:“崩不了。他俩还得在一起过下去,崩了有什么意思?要一直这样貌合神离的过下去,才有大意思。” 张氏不解:“……夫人的意思是,他们俩如今都在关外,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拿出分明的证据来,所以,两人还是分不了吗?” “这种事情,向来不用证据,只要一颗生疑的心,那他们这辈子就都走不到了,我说他们分不了,是说李家和蒋家分不了,因为这两家都不会让他们用这样一个不光彩的理由分开……不过,咱们还得再加把火才行……” 杀人者反被杀之。 蒋梦瑶的确就是这件事情的策划者。而前后策划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蒋纤瑶纵然知道她在里头动了手脚,可是如此这般的事情闹下来,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其实,从蒋纤瑶派宝鹃在门口盯着高博之时,她就已经有所察觉,高博也是知道的,不过是她让高博不动声色,这才有了蒋纤瑶诱惑之举,在蒋纤瑶准备诱惑高博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蒋纤瑶身边每一个丫鬟的底细,这个宝鹃就是离间他们夫妻最好的人选。 从小伺候蒋纤瑶,定然积下了很多怒火,那种不甘心,是个女人都会有,而蒋梦瑶就趁着这个机会,让张氏对宝鹃伸出了橄榄枝,教唆宝鹃引、诱李清,也正巧李清与蒋纤瑶当天下午在房里吵了一架,这时的李清自然是烦闷不已的,宝鹃就趁此机会,端着酒菜去安慰李清,借着酒劲,孤、男、孤、女,干、柴、烈、火,一点既燃,这才成就了今日早晨蒋纤瑶看见之事。 每一步都在蒋梦瑶的算计之中,不要怪她对同姓妹妹动手,关键就是这个妹妹根本没有把她当做是姐姐,从小受到娇宠,根本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是什么样子,仅凭着自己的一腔报复热情就想跟一个自小尝遍苦果,听过太多轻蔑污言的女人斗,这是她最失误的地方,而这个失误,又夹杂着完全的想要勾引她男人的举动在里面,这样的失误,蒋梦瑶可不允许再次发生,而她向来对被她纳入亲友以外的人都不会手软。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对她好的,她自然百倍还之,对她不好的,甚至想侵占她领地之人,就别怪她出手狠辣了。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蒋纤瑶和李清的信是差不多时候送出去的,张氏按照指令截下来蒋纤瑶的那封,拿过来送给蒋梦瑶的时候,蒋梦瑶正在水亭上喂鱼,也不看信的内容,只让张氏收着,十天之后再送出去。 张氏领命后,问道:“夫人,您要看看信吗?我以前学过封信的手艺,拆封并不会留下痕迹。” 蒋梦瑶把鱼食交了点给她,说都:“你这手艺留着,信不用看我也知道她写的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告状加澄清的话吧。怨妇泣诉,没什么意思。” 张氏了然道:“我原以为堂姑娘与夫人出自同一家中,当也如夫人这般淑贵,不成想做的事情却是这般叫人唾弃。竟然把心思动到了咱们公子身上。” 蒋梦瑶浅浅一笑:“人若要人重,首先得自重。她自己做出这浪荡之行,好好的贵女,偏要学那妾侍弄色,自己作践自己,旁人又如何给她脸面。” “是。夫人说的是。脸面不是旁人给的,是自己争来的。” 张氏跟在蒋梦瑶身后,密切关注着蒋梦瑶的举动,真心觉得这个夫人不简单,初来时只以为她是一个天真无邪,侠义心重的小女子,她带领大家把恶棍赶走,又给大家安排住所,安排工作,让大家的日子一天天都好了起来,她就是解救他们这些人的神女,所以,自从知道夫人的这位娘家姐妹心怀不轨的时候,张氏就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她家夫人,好好的教训一番这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可是,她还没动手,就发现她家夫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一番较量之下,夫人的段位不知高出那位堂姑娘多少档,根本用不着她帮忙,只要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事就好了。 这种完全听从一个人的感觉也很不错,让她知道她是跟对了人,心里就更加安心了。 “咱们的信送出去了?” “是。咱们信昨天晚上,夫人写完了之后就安排送出去了。五封信叫五人分别去送的。” 蒋梦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张氏先下去忙,她自己也喂了一会儿鱼之后,也就回了院子,正好看见高博从议事厅出来,就迎了过去。 高博对她伸出手,两相交握之后,就一同回房去了。 高博手里拿着吴肇写的一些计划与预算估计,回房后放在桌上,蒋梦瑶给两人倒了两杯热茶之后,便拿起那计划纸看了起来,高博也正好休息休息,端着茶杯坐到了摇椅之上。 这摇椅也是蒋梦瑶最近让工匠做出来的,原本他以为这只是她做来玩儿的,可却没想到坐在上面摇一摇还真的挺舒服,所以现在他没事的时候,或者看东西的时候,更愿意回房来坐在这张摇摇椅上悠闲的休息或者工作。 见蒋梦瑶看计划看的认真,高博喝了口茶问道: “那二傻料理的如何了?” 自从蒋纤瑶和李清的事情传出之后,高博就一直用‘二傻’来形容那两个人,蒋梦瑶听了扑哧笑了出声,说道: “就你聪明,叫人家二傻,他们只是没经历过事情,从小被人宠坏了罢了,我这次算是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以后有个教训,看准了人以后再惹为好。” 高博一直就知道蒋梦瑶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他爱的也就是她这种谁都别想欺负她的性格,在旁人看来,可能蒋梦瑶的做法有些太绝,可是在他看来,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对待敌人的仁慈,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从小到大,他受得苦太多,多到已经不愿意给任何侵犯他领地之人任何机会,这是习惯,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想他们以后看见你,肯定都得绕道走了,我家娘子真厉害。” 蒋梦瑶走到躺椅前看着他,高博将摇摇椅停住,对她张开了怀抱,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蒋梦瑶坐到他腿上去。 蒋梦瑶也不客气,放了茶杯就坐到了高博腿上,高博的脚一蹬,两人就抱着躺了下去,蒋梦瑶半身靠在高博身上,甜蜜的亲了他脸颊一口,高博想深入,却被她拦着不让。 “绕道走倒不至于,不过这梁子结下了是肯定的。我把信写了一式五份,一份给国公府的老太君,一份给二婶娘孔氏,一份给大婶娘吴氏,还有一份给了李清的父母,最后就是我娘那份了。昨天晚上就送出去了,十几天以后,他们应该就能收到了。” 高博听了蒋梦瑶的话之后,不禁笑了,说道:“你还真绝啊。生怕旁人不知道这件事嘛。” 蒋梦瑶勾唇一笑:“既然是在咱们这儿发生的事情,那咱们怎么能不一一通报到呢。老太君是大长辈,孔氏是当家娘子,吴氏是纤瑶妹妹娘亲,李清是当事人,他的父母也有知情权,我娘那份是我特意给她的,让她也乐一乐罢了。” 蒋梦瑶昨天回去之后,就立即着手写了几封信,五封一模一样的,让人给送去了京城。 他们不是要给她招麻烦吗?好吧,既然如此,她也回敬些麻烦给她们好了。信里倒是没有说多少加油添醋的话,只是把昨日的情形分毫不差的写在了信中,然后再加一些自责之言,大意就是: 对不起没能照顾好你们的宝贝疙瘩,让她在我这儿丢人了,没关系,她在这儿丢人,你们没看得见,那我就勉为其难复述给你们听就好,别感激我,我叫雷锋,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谁让我是晚辈,谁让我是做了丑事蒋纤瑶的姐姐呢,不过,我虽然是姐姐,但是妹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私下做主帮他们私了,我们上头都是有爹娘,有长辈的,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长一岁的姐姐来做主,但是,又怕告诉了一个人之后,说不清事情,我就干脆把这件事写下来,让涉案家属全都通晓一番,到时候,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总能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嘛。 蒋梦瑶说完之后,夫妻俩相视一笑,从淡定的笑,到咧嘴笑,然后到捧腹大笑,整人整到这份上,这酸爽!! ****** 吴氏正坐在花厅中喝药,这两年,她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经常风邪不说,还总是感觉到心慌,四肢无力,药是喝了一贴又一贴,嘴里都能巴咂出哭味儿了,身体也还是那样不好不坏的拖着。 孔氏正在想老太君汇报这个月府内的情况,按照规矩,家中女眷需旁听,而吴氏和戚氏也跟着坐在一旁,例行公事的听着。 因为蒋纤瑶的事情,戚氏现在和孔氏吴氏是真的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原本她们的感情就不好,如今,蒋纤瑶她们去了关外,在吴氏眼中,她和戚氏的这一场仗,就算是她赢了,每回看到戚氏时总要得意一番。 今天也不例外,喝完了药,吴氏就走到了戚氏身边,看她正在描孩子的鞋样,不禁拿起来看了看,说道: “哎呀,府里又不是没钱,这些活儿你总要自己做了干什么呀。” 戚氏抬眼看了看她,说道:“自己的孩子,自己动手做鞋子总要好一些,旁人做的鞋子我不放心。” 吴氏虽然孩子生了不少,但是她的孩子,即便是儿子也没能让她亲自动手做过什么,不过,即便如此,谁也不能说她不关心孩子,她还是很关心她的儿女的,可是,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做的事情,旁人做了,多少就会觉得旁人有些矫情,就好像现在一样,吴氏就觉得戚氏矫情,看着鞋样子,说道: “唉,这都多少天了,你侄女和侄女婿在关外怕也已经住下了,我昨儿瞧见李家亲家,最近袁家倒是没再惹什么事儿……” 戚氏一边做鞋一边说道:“若是没事儿,那就让侄女早些回来吧。关外也不是久待之地。” 吴氏听戚氏说了,好整以暇的抚了抚发髻,用依旧有些鼻塞的声音说道: “哎呀,急什么,他们好容易去一趟,就让她们在那里好好的玩一玩,平日在京里也没得机会见识关外的苦寒落拓,让他们多待待,回来之后,才能知道他们如今的日子有多好过。” 见戚氏依旧低头,吴氏勾起一抹笑,又接着说道: “哦,大嫂也请放心,我让他们去关外可都是自己带了东西的,去了阿梦他们只需要提供个住的地方,其他用品……呵呵,我家纤瑶怕是用不惯关外那些粗鄙之物的,所以我都提前给她准备好了。不会让阿梦破费太多的,放心吧。” 戚氏还是没说话,因为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在这件事情上,戚氏和蒋梦瑶都自觉是吃了个哑巴亏,吴氏一招先斩后奏,有孔氏这个军师在幕后出谋划策,所以做的相当及时,把蒋梦瑶和戚氏早早就架上了道德台,让他们无法拒绝。 可是,谁都知道的是,现在蒋梦瑶和高博身份尴尬,根本不适合招待京里远去的客人,这样不仅会给他们招来政治上的麻烦,还会给他们生活中造成很多不便,因为蒋纤瑶去了,蒋梦瑶就必须招呼,可是招呼起来,蒋纤瑶的脾气那是有目共睹的,定是各种无理要求一大堆,蒋梦瑶既不能说她,又不能告状,只能这样忍受着。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现在戚氏远在京城,对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其他好方法解决,毕竟吴氏是直接写信去给蒋梦瑶的,并没有通过她,吴氏怎么说也算是蒋梦瑶的长辈,长辈的请求,晚辈若是不答应,难免也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而戚氏在京里,即便知道了袁氏已经没在和李家追究了,却也不能追吴氏追的太紧,因为追的太紧,吴氏就越得意,越得意就越是不会写信让蒋纤瑶回来。 所以,现在戚氏也就是在等,等蒋纤瑶他们在关外过够了,自己要求回来,可是他们回来之后,又不知该怎么说蒋梦瑶他们在关外的生活了。 阿梦早就写信来告诉她,城堡已经建好了,蒋纤瑶他们这回去,一定就是住在他们的城堡之中的,环境自是比流营帐篷中要好太多,可他们回来之后,若是对关外高博他们的势力什么的一番渲染,也不知会不会真的给阿梦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各种心烦的事萦绕于心,戚氏的手指就被针给扎了一下,吴氏见状,笑得更加得意了。 孔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自然是不动声色的。 明亮雅致的花厅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站在门边伺候的婢女进来回报,说是八百里加急,从边关送回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国公府老太君亲启。 国公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太君并没有读过书,勉强认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可就真的不太认识了,所以,知道这些情况的人,一般都不会给秦氏写信,有事都是派亲信传话来的,所以,当秦氏听见有人给她写信,一时也是愣住了,直到信送到她手里。 紧接着就是孔氏,她也收到了同样一封,再就是吴氏,戚氏,四人同时收到了一封信,戚氏看着信封,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就赶忙拆封来看。 孔氏和吴氏对望一眼,也打开了,秦氏把信交给了锦翠,锦翠也跟着打开了信封。 一时间,花厅中人各自看着信件,不过片刻之后,花厅中的气氛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发生了巨大滔天的变化。 首先是秦氏,看着在她耳边读信的锦翠,神情呆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孔氏也是蹙眉合上了信件,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戚氏,戚氏倒是越看神情越轻松,她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这是阿梦寄来的,以为阿梦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是一看信就是忍不住的要笑了。 她就知道,自家的闺女可不是什么软脚虾,软柿子,平白被人拿捏了一声不吭,却是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搞出了这么大一个阵仗,也是吓了她一跳,不过,戚氏也是明白这闺女的,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她既然让自己的这封信,一式四份寄回了京城,那信中之事,就肯定确有其事,最起码是有那个框架子在那儿,她才能这般添油加醋的说话。 而再观吴氏那里,整个人都傻掉了好不好?小伙伴惊呆了,好不好! 这信,这信都是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东西呀! 信首,先是蒋梦瑶言语恳切的道歉,直说自己没有看护好妹妹妹夫,自己有罪,让大家原谅她,然后到中段才说起了李清和宝鹃通、奸被抓之事,并刻意渲染了一番现场粗暴的画面,让大家看文字都能想象出当时惊天地泣鬼神的3d立体声环绕的感觉来,然后就借此事引出了李清的污蔑之言,注意,是李清的污蔑之言,这里面可没有她蒋梦瑶什么事儿,全都是李清自己说出来的,而她蒋梦瑶也是被李清告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据李清说’蒋纤瑶在关外不守妇道,衣着暴、露,竟然与蒋梦瑶府上一名师爷有了暧昧情愫,李清言之凿凿,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而蒋梦瑶这里,那是千百个,一万个不相信的,她甚至还用了大幅信纸还叙述了自己与蒋纤瑶同为姐妹的深厚情谊,在她的心中,纤瑶妹妹纯洁的像是流落人间的小天使,怎么可能会做出李清话中的那种不守妇道的龌龊事呢,就是有人把刀架在蒋梦瑶的脖子上,她也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又因为李清一口咬定,并且都说出了要休妻之事,蒋梦瑶这才觉得事情怕是要闹大,她不敢托大一力处置此事,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叫快马送回京城,请长辈们商量之后,给个处理意见来,她只是一个没有才能的晚辈,真是被这件事情吓坏了,无从下手云云。 一封信写的是情真意切,闻着伤心,听者流泪,无一不是对蒋梦瑶这心疼妹妹的腔调表示可怜可敬,这这根本就是一个始终相信妹妹不可能做出那些龌龊事,可是旁人硬说她做了,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无力辩驳,苦恼纠结又抱有万二分可惜的画风,感动了一票人啊。 秦氏首先把目光落在吴氏身上,然后是孔氏,最后是戚氏,大家都是一副‘你才是当事人他妈,你得发表点什么’的表情看着吴氏。 吴氏当即就手足无措起来,纠结了好一阵子,明显感到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她看着等她给说法的秦氏,好整以暇隔岸观火的孔氏,这两个都是硬头子,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惹不起,只有一个正抿嘴浅笑的戚氏,她还勉强能应付应付,于是就先发制人站了起来,一把把信给撕了,指着戚氏说道: “你,定是你这个毒妇搞的鬼,这信是你指使了写的,对不对?你气我让纤瑶他们去了关外,你这是想报复我,是也不是?” 戚氏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如何指使你女婿与通房丫头通、奸?我如何指使你女儿和师爷暧昧不清?真是好笑。” 吴氏被她一口堵得没话说,见戚氏手里捏着信,一时气不过,竟要去抢戚氏手里的信,戚氏也不阻拦,任她把信抢去了撕掉,呵呵呵,撕吧,撕吧,反正信还多着呢,一式四份,有种你都撕了,可撕了信又怎么样呢?信里的内容大家都已经看进眼里了,有本事她把大家的脑袋都给撕了呀! 吴氏自然不敢去抢秦氏和孔氏手里的信,一时气愤,竟然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哭起来: “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 可吴氏撒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外头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李夫人带着两三个侍婢,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看见吴氏就居高临下的对她甩出了两封信件。 其中一封正是与大家手里的一样,还有一封就是李清的亲笔了。 一样的信,大家已经看过了,李清的信,大家却还没有看过,孔氏的丫鬟抢先一步将李清的那封信捡了起来,送到了锦翠手中,锦翠就受命读了起来,李清的信,无非就是表达了自己无比愤慨的心情,因为他亲眼所见蒋纤瑶衣着暴、露,勾引府内师爷,他怒极攻心,想着自己平日如何如何爱护妻子,如何如何珍惜这段难得的缘分,可是,妻子却这般反噬他的爱护,让他伤心欲绝,晚上喝了闷酒,便气恼的与宝鹃发泄一番,第二日,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恶人先告状,将他和宝鹃打的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这样的悍妇与淫、妇,他李家承受不起,特写信询问爹娘,可否休妻。 这封信的分量那可比先前那封蒋梦瑶写的打前锋的信件要重太多了,因为蒋梦瑶写的,只是她作为旁观者叙述事件的信,其中还掺杂着她个人的观点(就是不相信妹妹会做那种事),可是李清的这封信,却是实实在在的当事人亲手写回来的,这事件的可信度就又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似乎只要蒋纤瑶再不站出来辟谣,那她淫、妇的名声就能够坐实了。 吴氏崩溃极了,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就是让女儿女婿去关外打扰打扰人家的生活,怎么就给惹出这么大一件事来了呢?现在亲家母凶神恶煞的找了来,带来了女婿要休妻的书信,可是,可是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她女儿却是丝毫没有表态,好歹也寄封信回来,替自己说说话呀!她这样什么都不表示,什么都不解释,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心虚不敢,是真的做了亏心事啊。 而事实上,大家此时真的已经对这件事相信了个七八成了,因为蒋梦瑶的信先给大家打了个心里预防针,告诉大家关外发生了这件事,但是蒋梦瑶信里自己也说了,这些事有的是她亲眼看见的,可是有的却是听人说的,不作数,她分辨不清真伪,只是听见妹夫要休妻,这才写信回来问长辈怎么处理的。 可紧接着李清的一封信就让大家多信了好几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收到蒋纤瑶的信不是吗?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么蒋纤瑶也应该自我辩护一番啊,她沉默,是不是就代表她默认了呢?她这不吭声不打紧,直接就让人相信了李清的话呀,觉得蒋纤瑶就是做了对不起李清的事,所以,才不敢吭声的。 这件事本身透着一股子悬疑,在蒋纤瑶那方毫无反应,到李清的信率先登场,这段期间,人们对蒋纤瑶的品行那绝对是产生质疑的。 吴氏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孔氏的轻蔑嘲笑,戚氏的似笑非笑,秦氏的哭笑不得,还有她亲家母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的滔天怒火……吴氏真想喊一句: 她招谁惹谁了呀!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李夫人的到来让这件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 秦氏和孔氏并没有打算替吴氏出头担下这件事情,所以,从头至尾都是见机行事,让吴氏和李夫人这两个素日里的亲家母好好的争锋相对一番,而戚氏就更加没有理由搀和进这件事来了。 她的宝贝女儿身在是非圈中都已经成功撇清了自己的关系,纵然让人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但是,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呢? 人是李清偷的,偷的也是蒋纤瑶身边的人,蒋纤瑶打人是事实,有没有伤回来一看就知道了,蒋纤瑶和什么师爷有暧昧的事,蒋梦瑶也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太清楚,只是听李清说的,而告状也是李清自己告的,这横看竖看,虽然事发地点在蒋梦瑶的地盘,可是这其中却是没有一处指向蒋梦瑶的。 女儿这一手撇清关系的功夫着实到家了,戚氏心怀慰藉,决定就好好的收下女儿的这份孝心,隔岸观火等着看戏好了。 花厅中的侍婢们也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秦氏,孔氏,戚氏和吴氏,再加一个李夫人。 吴氏已经被扶了起来,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低着头不敢说话,李夫人却是气愤不已的: “当初你让我儿发誓不许纳妾,我儿从了,可是你的好女儿竟然做出这种背德丧行之事,这就是你们蒋家的门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吴氏低着头,从前都是她对李氏吆五喝六,李氏从来不敢对她大声,可现在因为先前被吓了个失魂落魄,吴氏就把之前的气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小声嗫嚅道: “亲,亲家母,事情还未查明,你,你可不要胡乱瞎说,老太君还在呢,你说我蒋家门风,不就是说老太君教子无方吗?” 吴氏慌不择路,干脆把问题抛向了秦氏。 秦氏大怒,拍桌道:“荒唐!李家夫人何曾说是老身教子无方?你这责任推卸的好没道理!速速将此事告结,若纤瑶丫头果真如此,那我蒋家也绝不容情,妇人当守妇德,她若真那般作践自己,我第一个不饶她!” 秦氏一生规规矩矩的,虽然没有大才,但对于女子贞操这方面却还是有发言权利的,受过牌坊的人眼里可容不下这种背德丧行的淫、乱之事,所有人都相信,秦氏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蒋纤瑶真的做了那事,秦氏必定大义灭亲,不会包庇一个蒋纤瑶而坏了整个蒋家的贞烈门风的。 吴氏被当头一训又是一缩,李夫人对于吴氏这种挑拨离间的做法更为恼火,指着吴氏说道: “哼,如今你倒是还再跟我做姿态!你当初叫我儿发毒誓终身不纳妾,这本就是有违伦常道德之事,我念你危难之时想着我儿,念新妇刚入门不久,便应下了你那要求,叫我儿发了毒誓,只当你蒋家门庭注重这些,心中感佩老太君万千,可如今,你的女儿,你的好女儿,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就是拼着这门亲不要,也要把这个道理说分明了,绝不咽下这口气!” 秦氏听了李夫人的话,当即问道:“什么毒誓?谁让谁发毒誓了?” 李夫人见秦氏问着自己,也不惧怕了,向前走了两步,对秦氏行了礼,说道: “就是她,她要我儿发下毒誓,说今生今世绝不纳妾,只能有她女儿一个妻子,若纳妾安室将来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这天下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若是男子主动不纳也便罢了,可是这样受她逼迫之下发誓不纳妾,那不等同于将我李氏香火全全交付于你女儿手中,你女儿从一而终,一心一意为我李家传宗接代也便罢了,可她如今却做出这种丑事来,纵然是要她传香火,我都不敢再要了!谁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种呢。” 李夫人的话说的还挺重,秦氏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她本身就是不反对男人纳妾的,老国公一心为国,他自己不要纳妾,她也没有办法,提过机会也都被国公亲口拒绝了,但这不是她这个妻子不贤惠,甚至觉得有些遗憾,因为她身为蒋家的嫡妻,未能替蒋家更好的开枝散叶,只生过两个孩儿,一个还早年去世了,因此,她就拼了命的叫两个听话的孙子纳妾,他们如今每人身边也都有了妾侍,孩子生了不少,秦氏这才松了口气。 在秦氏的眼里,能替夫家开枝散叶,添加香火的妻子才是根本上的好妻子,可是,这李家夫人却说她们蒋家的女儿逼迫丈夫发誓不纳妾,那在秦氏眼中,与要断绝人家香火有什么两样? 你要人家发誓不纳妾,那么你能不能发誓一定给人家生几个孩子呢? 看着心虚的吴氏,秦氏就猜到了根由,指着吴氏说道: “你个借着威势在外胡作非为混账东西,你不许舫儿也便罢了,你还指使了你的女儿不许旁人家纳妾,你不许人家纳妾,那你女儿可有答应人家给人家一定生多少个儿孙出来?” 想来秦氏对吴氏也是早有怨言的,因为吴氏对蒋舫看的很紧,使得蒋舫只在府里养了唯一一个妾侍,其他的都畏惧吴氏不敢纳入府中,只养在府外,秦氏暗地里就恨上了吴氏,觉得这个女人太不识大体,没有发作,也是念在吴氏给蒋家生了好几个孩子罢了,没与她正面计较,可蒋纤瑶这件事的性质可就又不同了,她们逼着李家不纳妾,那李家看的是谁的面子答应的?势必是蒋家的面子,这件事中她蒋家被吴氏这个没头脑的推到了风口浪尖,在她被蒙在鼓里的这段时间,还不知道李家在背后如何如何议论她这个老太君仗势欺人不懂事呢,想到这一点,秦氏就想亲自冲上去抽吴氏几个大嘴巴。她一生三从四德,对丈夫无微不至,兢兢业业一辈子,眼看就被这个不懂事的婆娘毁于一旦,这叫秦氏如何能够不生气呢。 吴氏还想狡辩: “可,可是,我也没有逼他呀!是他自己同意的,你们夫妇不也在场吗?怎的,怎的如今全都来怪我?” 李夫人紧接着接过了话头: “哼,若不是你以袁家势大,只有你们蒋家能替我儿撑腰这件事来威胁,我们如何会答应这种没有道理的要求?不是你逼迫的是什么?再说了,我儿发誓就发誓了,我们李家书香门第,发过的誓言自然是要遵守的,但那是建立在你女儿规规矩矩,恪守妇道的基础之上的,你女儿做出这般事,还要我儿去守那断子绝孙的誓言,你蒋家欺人太甚,事到如今,我们李家纵然被袁家打死,也是不敢再要你们蒋家庇护的,纵然打死了,也比被旁人指戳脊梁骨贱骂要强千倍百倍。” 听李夫人的话头,像是现在就要把两家的关系给彻底崩了,孔氏身为当家娘子,这个时候终于可以站出来说话了。 “李夫人,您稍安勿躁,这件事情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纤瑶丫头,但是,毕竟只是书信之言,依我看啊,还是赶紧叫两个孩子回来,当面质问了才好,可别让他们在外头又徒增了笑柄,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来。” 孔氏的话句句在理,而李夫人也知道孔氏虽是二房次房的媳妇,却是真正蒋家的当家娘子,更何况她发泄也发泄了,该骂的也骂了,若是再闹下去,可就真的没有机会收场了,因为她心里也对蒋纤瑶的事情心存疑虑,仅凭儿子一面之词确实很难做到服众,此时闹僵,对她并没有好处。 一番思量之后,李夫人这才歇了战火,对吴氏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一解她这段时间的憋屈之火。 李夫人走了之后,秦氏又对着吴氏一番教训,吴氏自知这事理亏,并不敢呛声,领了罪责之后,就灰头土脸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氏让孔氏派府里的家将亲自去把蒋纤瑶夫妇从关外带回来问话,孔氏也领命去了,戚氏见没热闹看了,也就收拾收拾鞋样子,扬眉吐气的走出了花厅。 ***** 而另一边,在关外,蒋纤瑶和李清还在继续冷战,两人都在等待京里的回话,全都按兵不动,因为两人自知都有德行亏欠的地方,也不敢再将事情闹得太大。 因此,这些日子里,李清和宝鹃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宝鹃这丫头也是韧性,无论李清怎么驱赶,她就是不走,执意要伺候他起居,李清也被宝鹃的忠诚打动,也正是她身上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切与温柔解语的体贴,在李清的心里,足足甩了悍妇蒋纤瑶好几条街,对宝鹃也是渐渐好了一些。 蒋纤瑶一人独住,每日看他二人鹣鲽情深,自己却独守空房,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奈,可是要她现在再去找李清闹,却是没了那份勇气。 因为她发现,李清手里握着一个她永远都无法打败的利器,那就是——休妻。 纵然她是蒋家的女儿,一直受宠着长大,可是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真的被休弃回家之后,蒋家中人还能像从前那般宠爱于她,首先就是□□母秦氏,第一个不会放过她,那可是个受过贞洁牌坊的女人,女人被休弃这件事在她眼里,那就等于自尽。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冒这个险。而对于李清信口拈来的污蔑,蒋纤瑶自然也不会甘心承认,她没做过的事情,她自然不怕,她在信中早已写明了自己的立场,想来府中人也已经对这件事有所明了,不会追究才是(这傻缺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晚送了十天)…… 她深信,自己没做过的事,不怕对簿公堂,因为她不相信,蒋梦瑶敢真的指使那个什么师爷坐实她出墙的名声,毕竟偷情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除非她是真的不要那个师爷的命了。 到时候解释清楚就好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李清,让他不要一时冲动发起疯来,真的写一封休书给她。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国公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关外,蒋梦瑶早早得到了消息,便亲自将蒋纤瑶和李清他们送上了马车,还是让严老大他们送他们去了关外驿站等候。 一场风波自此平息。 蒋纤瑶他们在路上赶回京城的时候,蒋纤瑶本该早就寄出的那封信才辗转到了吴氏手中,吴氏看过信之后,也是撕了,埋怨这个臭丫头不知道早点把信寄回来,等到现在大家都对她红杏出墙的事情深信不疑了,她的信再寄回来澄清又有什么用呢。 原本从关外到京城,普通路线大概也要走大半个月,若是故意慢一些,那就更加耗时了,可是因为蒋家老太君亲自下了命令,要家将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对惹了事的夫妻带回府去问话,所以千里之路,日夜兼程,把蒋纤瑶和李清累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终于在第十三天赶到了京城。 回去之后,连休息也没能休息,就被秦氏提溜去了问话,并且请了府中嫡妻旁听,李夫人亦在此列,几番争吵不休之后,虽然李清拿不出蒋纤瑶出墙的证据,但是蒋纤瑶衣着暴露在外行走一事还是一口咬定的,而蒋纤瑶也将李清和宝鹃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原本以为抬出这件事来,就能让所有理由都站在自己这边,让李清无地自容了,可是让蒋纤瑶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是,她才刚把这件事说出来,就结结实实的被秦氏打了一个巴掌,秦氏差点因为打她这个巴掌而气得昏厥过去,蒋纤瑶就不敢再造次了。 毕竟容纳一个贱婢,可比被丈夫休弃,顺便气死重祖母这件事要容易得多,明白了秦氏对她让李清发誓不纳妾这件事十分的反感,一旁的吴氏也对她拼命使眼色,蒋纤瑶终于放弃了要大家给她做主的念头,认命的接受了宝鹃的存在。 这场劫难,虽然未能叫蒋纤瑶和李清彻底分开,可是也在两人,乃至两家之间画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今后蒋纤瑶纵然盯着李清嫡妻的身份,可是,却是自作自受的把自己从前的威信彻底剔除了,现在她的处境是:丈夫厌恶她,婆家嫌弃她,就连自己的娘家也是对自己百般挑剔,不再如从前那般爱护她了。 这天差地别的对待,让蒋纤瑶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嚣张跋扈,开始有些懂得夹着尾巴做人是什么感觉了。 **** 而这件事处理结束过后,戚氏便把这件事的处理过程和结果全都事无巨细的用书信告诉了蒋梦瑶知道,蒋梦瑶收到戚氏的信之后,也是看的十分欢乐,想象着吴氏母女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浑身舒爽至极,恨不能飞到现场去亲眼目睹才痛快。 因为蒋纤瑶夫妇的到来,给华氏添了不少麻烦,至少,华氏不能像从前那般自由的出入了,蒋梦瑶在他们走后,就去了华氏那里,对华氏报告了一切,华氏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些日子,她似乎比从前更加痴迷于念佛,经常一个人在佛龛前,一跪就是一个下午。 蒋梦瑶偶尔去和她说话,也觉得她神采恹恹的,多问了,华氏就和她诉说一些从前宫中的事宜,蒋梦瑶这才得知,原来华氏之所以会念佛,就是为了消除一些当初手里的罪孽,她说,人在后宫,身不由己,虽她未亲手杀过人,可是因为她而死的人却不在少数。 从前只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去做的,所以,还不觉得,现在回想前半生,当真是蠢到极点的,每每说到这里,华氏就会自己忏悔落泪一番,蒋梦瑶也无法开解。 回去跟高博说了这些之后,高博也无可奈何,只说: “那都是她前半生做的孽,如今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旁人也无法开解,这也许就是她的报应,你平日里多注意她些,但也无需过于忧虑,她是个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女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蒋梦瑶知道高博对华氏,那是只有母子关系,并无实在感情的例子,他做了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把自己母亲带在身边赡养,让她脱离终生冷宫的日子,但是其他再多的,他就没法再做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你让他现在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华氏也是不可能了,最多只能时常过去瞧瞧她,和她说说话,却也说不到深层次的话题去,因为两人都是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对彼此仍然有着不适应,很难做到坦诚相见了。 就好像华氏有些对皇帝的思念之情,她可以跟蒋梦瑶说,可是却绝对不会跟高博说,而高博也是,对华氏的感情,还有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他也只会和蒋梦瑶,并不会去找母亲华氏说。 这就是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且没有比这个模式更加合适他们俩的了。 华氏对高博愧疚,却不知如何补偿,所以,无法靠近这个令她终身愧疚的儿子;而高博对华氏自然有诸多埋怨,怨她眼中只有爱人没有儿子,所以他更加无法主动靠近华氏与之冰释前嫌。 他俩有一模一样,一脉相承的孤傲,叫人唏嘘。 蒋梦瑶知道他们之间的心病,知道强逼他们和好也没用,就想用时间来冲淡一切,这对母子之间误会也许随着时间的变迁,会渐渐的消逝,但绝不是现在。 平静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蒋梦瑶经常代替高博陪伴在华氏的身边,听她说从前的故事,跟她学心术道理,了解这个女人是如何在晦暗压抑的后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守护在自己心爱男人身边的。 华氏也很喜欢和蒋梦瑶说话,因为,她真的是寂寞了太久了,年轻时在宫中,谁都要有七分防备,说话自然不多,偶尔与皇上相处,他心里念的都是旁的女人,也说不到一起去,蒋梦瑶是唯一愿意亲近她,并且她可以完全不用防备的人。 又道一年春暖花开季,火云城的骑兵队也终于上了轨道,经由吴肇培养的马匹,如今也已经扩大到了三百头的规模,另还有一百多头马驹正待成长中。 三百头寒地烈马,每一匹都配上一个终身战士,除非战士战死,马匹只认那吴肇和那一个主人。 三百骑兵一同奔腾跑上马场之时那气势恢弘的姿态不禁连站在高台上的蒋梦瑶都为之一震,心想若是这样一匹魔鬼骑兵队上了战场,那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光是这些马的身材就能够让对方的骑兵为之失色汗颜。别说这些寒地烈马,最为彪悍的就是打近身战,一般的马匹与之撞击,定然五脏俱损,再站不起来。 高博成日对着这队骑兵操练,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蒋梦瑶得知他最近总是派霍青他们去北地韩世聪的营地里探望,心想高博也许真的有一天会带着他的三百精骑上到战场上去拼杀一番,到时候,马虽壮,可毕竟是血肉之躯,也架不住刀枪砍杀,心里便有了计较。 当天就找了汪梓恒和张氏一同商议给马做铠甲这件事,蒋梦瑶的提议是想尽量用一些轻便结实的材料,就像是军队中高级将领才会穿的软甲一样,汪梓恒一番思考之后,便想到了软铁,只是软铁容易生锈,若是打一回还行,长久作战的话并非良材。 一番讨论,由蒋梦瑶一锤定音,干脆直接用银子吧,虽然耗费较大,但是银子可塑性强,也相对坚硬,这样做出来的铠甲不仅结实,而且还光亮,这番讨论之后,蒋梦瑶又提出做马铠甲的时候,顺便给骑士也做一套,前后都要镶红铜护心镜,张氏也大胆的提出了花样设计,令人马铠甲更为美观。 几个人商讨了好几天,终于让汪梓恒把正式图纸画了出来,由她带回去给高博过目,高博看过之后连连称赞,说蒋梦瑶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也是这两天才想起来给这对骑兵做铠甲的,不过,他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和其他人商量过,没想到,蒋梦瑶这里就已经把图纸给他画出来了。 银甲骑兵,火云长胜,他又亲自写下了这八个字,叫绣工务必绣在旌旗之上。 而就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九月下旬,北地军营之中就真的传来了战讯。 齐国已经派出五千精兵渡过界河,要在入冬前,对安国边境一番抢掠,好渡过严寒冬日。 据霍青说,每年冬天之前,齐国都会这样来一次挑衅,韩世聪每每迎战,胜少输多,每年都会被齐国掠去一些财物牲畜,这些齐*队很狡猾,虽然是有这么多兵一同渡江,可是渡江之后他们便会分散开来,组成十队,说是二十队,分别前往边界的村庄掠夺,这样毫无章法的做法,叫韩世聪想提前抵御都无法成功,主营的军队不能少,只能拨一些兵去各村游巡,发现敌情就烧狼烟为号,主营再拨精兵前去镇压,可是每每这样耽搁之下,齐国的散兵早已风卷残云掠夺了些财物早早退去了,有的时候抓住个尾巴,齐兵也不恋战,被抓到,就松了财物与牲畜,各自逃命去,所以,抓住他们的机会就更少了。 因此关外百姓,尤其是江边一带的村落,每到冬日就将好些东西都藏到地窖中去,就是为了防止齐国散兵突然来袭。 可是今年他们十月未到,竟然就开始了抢掠,这又是一个始料不及的。 高博听完这些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高博带着他的三百火云骑出了城,虎妞也自请加入,高博倒是没有阻拦,蒋梦瑶也觉得有虎妞在高博身边保护,会相对安全一些,便同意了虎妞的要求,高博带着骑兵没有直奔五十里外的韩世聪军营,而是直接往鹭江方向赶去。 他的想法是,不管齐国的兵马分散成多少路,但他们终究是要回到这鹭江边整合渡船的,他只需在鹭江外派岗哨盯着即可。 蒋梦瑶终于体会了一回戚氏每回送蒋源出征时的心情,看着他越走越远,仿佛他还没有从她的眼前消失,她就已经忍不住想念他了。 他走了,带走了她的牵挂,每日她都会到城楼上站一会儿,虽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快出现,但她还是愿意每天都去等上一等。 华氏倒是还可以,没那么担心,每天做好了饭,等蒋梦瑶回来一起吃。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 蒋梦瑶端着饭碗,却是食不下咽,总是想着高博此时在干什么。 华氏相思了一辈子,自然对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如指掌了,给蒋梦瑶夹了一筷子菜,说道: “放心吧。你对他多些信心,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蒋梦瑶吃了一口饭,说道:“哎呀,这种感觉不一样,就好像……他虽然出门了,可是却住进了我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他。” 华氏看着她摇头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因为她知道,这……便是牵挂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牵挂就是这样子的,她迷惑了半生,终于又在其他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与她不同的是,自己等的是一个永远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而这个孩子牵挂的,却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子。 这便是世间所为的缘分奇妙吧。 吃过了饭之后,蒋梦瑶觉得还是想上城楼去看一看,华氏则说她想睡一会儿,蒋梦瑶离去之时,与一个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华氏的婢女擦肩而过,婢女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急急的走入了华氏房中。 当时也没在意,蒋梦瑶就离开了,等她再回来之时,却发现华氏竟然将房门都关了起来,并且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婢女。 蒋梦瑶在门外喊了她几声,华氏也只是轻柔的说自己没事,只是想静一静,叫蒋梦瑶自己回房去歇息。 蒋梦瑶想起了自己中午离开之时,有个丫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去找华氏来着,她便在府里找到了那个丫鬟,问她中午交给了华氏什么东西,那丫头的回答让蒋梦瑶赶到十分奇怪: “是府里信使送来的信,信封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信封里装了东西?” 蒋梦瑶再问,那丫鬟就不知道了。 带着浓浓的疑虑,蒋梦瑶回到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就又去了华氏院子,只见华氏已经梳洗完毕,穿了一身她来了关外之后就从未穿过的华贵衣衫,降色的衣袍将她衬托的极为华贵庄严。 蒋梦瑶走入时,她正站在镜子前看效果,见了蒋梦瑶就对她招手,蒋梦瑶过去之后,夸赞道: “娘,您今天好漂亮啊。这衣服的颜色真配您。” 华氏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说道:“就你嘴甜,去挑两根簪子替我簪上,考考你的眼光。” 蒋梦瑶当即领命,去到了华氏的梳妆台前,她们娘儿俩经常在一起互相梳妆,所以,华氏放首饰的地方,蒋梦瑶自然是知道的,刚要伸手去开抽屉,就看见桌上摆放的那像琥珀一般的手串,蒋梦瑶一边打开了匣子盖,一边对华氏问道: “娘,这东西不是……您的宝贝吗?怎么就这样放在桌上呀!” 华氏看了一眼那手串,笑了笑,说道:“哦,早上想拿出来看一看,忘记放进去了。” 蒋梦瑶点头表示了解,很快的就在华氏的首饰盒里挑了两根素色的簪子,她今日穿的衣裳十分贵气,若是发髻之上再配的珠光宝气,难免会有些俗气,可是两根素簪子就不同了,更好的将她的风韵面容与通身贵气衬托的淋漓尽致。 华氏对蒋梦瑶的眼光很满意,蒋梦瑶就扶着华氏一同去吃早饭,边吃,华氏便对蒋梦瑶说道: “待会儿吃完了早饭,你就去看看那首饰盒,把那手串给我留下,其他的东西就都给你吧。” 蒋梦瑶一惊:“娘,好端端的干嘛送我东西呀!而且还是整个首饰盒里的东西,我全拿了,你戴什么呀。” 华氏没有说话,说道:“你这孩子,给你就给你嘛,难不成我做了半生贵妃,身边就只有那么点儿珠宝首饰吗?” 蒋梦瑶一听,想想也对,正要接受,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今日的华氏很不一样,放下筷子,伸手在华氏的手上摸了摸,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烫啊。娘,我觉得您今天好像很奇怪的样子,昨天……昨天翠儿交给你的信是谁寄来的啊?您来了关外,竟然有旁人知道吗?” 华氏被她问的一愣,半晌才说道: “就你事多,快吃饭吧。” 见华氏不说,蒋梦瑶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拿起了筷子,吃起了早饭。 可是,早饭还未吃完,外头就有丫鬟来通传,说道: “老夫人,夫人,温先生在外求见,说是城门前来了一队人,指名道姓,要见咱们公子。” 蒋梦瑶蹙眉不解,想不通是谁,问道:“可知道是谁?” 问了之后,华氏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蒋梦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华氏神色慌乱,不禁更加奇怪,只听那丫鬟说道: “汪先生说他不确定来人身份,只知道他说自己姓高,十分贵气,还说只要入内通传,自然有人知晓他的身份。” “这么奇怪啊!” 蒋梦瑶看着华氏的脸色,这个时候若她还猜不到来人和华氏有关的话,那她也真是太蠢了。 来人姓高,高乃王姓,说明来的是个皇族之人,而皇族之中,能够让华氏这般失魂落魄的似乎,也许,可能,大概只有那一个吧。 蒋梦瑶想通了这个症结,就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匆匆赶了出去。 与汪梓恒汇合之后,就匆匆吩咐道: “快,大开中门,列队迎接。” 汪梓恒被蒋梦瑶这么一指挥,也慌了手脚,因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从蒋梦瑶这样慌张的神情来看,来的定是大人物,赶紧召集了卫兵,将城门大开,将门外之人迎入了城内。 蒋梦瑶趁贵客入城之际,回房换了一身端庄的礼服,带着张氏与府内一干仆婢守在主院门外三丈,恭谨的跪在那里,等候贵客车马到来。 来人正是皇帝高瑾,只见他骑马而来,英姿高坐马背之上,由汪梓恒一路小跑着领路向前,身后跟着十几名便衣护卫,个个神情内敛,一看便知是各家高手。 高瑾没有想到在在这荒原之上,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巍峨之所存在,尽管在密信中他对此事早已知晓,但是毕竟是第一次亲自到来,视觉上还是觉得十分有冲击力的。 汪梓恒牵着他的马来到了主院前,他便见主院外三丈有一群妇人迎在门外,为首之人他见过一回,便是高博离京之日,与他一同入宫而来的妻子,也就是那个在高博被褫夺封号之后,依旧不离不弃嫁给他,与之一同远走关外的那个女孩儿,似乎是蒋家那个不受宠的嫡长女。 如今看来,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换了端庄礼服,守在门外,可见了他却是不山呼万岁,只是静静的叩头。 蒋梦瑶当然不能随意的呼叫万岁之类,因为高瑾是着便服而来,微服私访,若是她在门外唱了高调,也不知是从了这位的意,还是逆了这位的意思,在拿捏不准的时候,她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跪吧,跪了就拜吧。 高瑾从马上翻身而下,对蒋梦瑶抬手道: “起来吧。你家主人可在家中?” 蒋梦瑶恭谨答道:“禀贵客,我家主人出了远门,并不在家,但家母已在院中恭候多时。贵客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快随晚辈入内歇息一番,喝杯茶水。” 蒋梦瑶说家母等候也不是随口说的,自从汪梓恒在华氏的院子外通传时,她就已经明白过来,昨日传信给华氏的人便是高瑾,所以华氏一早起来才盛装打扮,言语间亦是心不在焉,直到听见汪梓恒说了那人姓氏,她才大大的做出了反应。 而眼前这位远道而来,必定也是对前事了如指掌了,所以才会事先派人递信入府,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她还有什么好隐瞒,好装的呢,干脆领了人入府,送去了华氏院里。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华氏也早早的就跪在院门前迎接了,在蒋梦瑶出去安排的时候,她就已经跪在此处守候了,就像是从前每一个晚上,尽管知道他不会来,可是她还是依旧在殿外守着,直到大内总管胡泉来传话,告诉她皇上今晚依旧不来之后,她才肯歇了回殿。 蒋梦瑶领着高瑾到了院门前时,高瑾就加快了步伐,走到华氏身前顿了顿,然后才对华氏伸出了手,华氏就像是一个看见了初恋的少女般,起身之后,两人四目相对,还是蒋梦瑶提醒他们入内,他们才反应过来的。 进了厅华氏的院子以后,高瑾就左右看了几眼,更多的目光注视还是留在华氏身上,两人入内,华氏请高瑾上座,自己则站在他身旁,高瑾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说道: “那手串明明是一对,可是我找遍了淑华殿所有残留的东西,只找到了一只,我便知另一只定是被人带走了。” 蒋梦瑶在一侧沏茶,听到高瑾这么说,心中一紧,原来这个皇帝早就怀疑华氏没有死了。 华氏低头不语,良久后才轻声说了一句: “自此不再相见,总要留个念想。” 高瑾看着她,欲言又止,正巧蒋梦瑶端茶上来,才缓了他们之间沉默的尴尬,高瑾接过茶杯放在手中,对蒋梦瑶问道: “你可是国公重长孙女?” 蒋梦瑶没想到高瑾会突然跟自己说话,赶紧执盘退后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贵客的话,是。” 高瑾对她挥手,喝了一口水后,说道:“你无须这般拘谨,我此番上门便只是客。” 蒋梦瑶又说了一声是,高瑾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眼,而后才说道: “你很好。”这个世上有多少女人愿意在男人落魄的时候生死追随呢?远离父母,远离家乡,独自追随心中男子,这份勇气,在高瑾看来,必是当得一个‘好’字的。更何况蒋梦瑶的外在条件与谈吐气质也确属上佳,与他从前在京里听到的那些名声很不一样。 蒋梦瑶直起身子,依旧端庄的对华氏说道: “娘,贵客到来,媳妇儿去叫厨下预备午膳,请贵客务必留下用膳。” 华氏点点头,说道:“去吧,他……”华氏看了一眼高瑾,然后才又说道:“他……爱吃辣,叫厨下做时少放些红辣,另他不吃羊肉和葱,厨下要避开些,酒要三分热,蔬菜只七分熟就够了。” 蒋梦瑶颔首:“是,媳妇儿记下了。请贵客稍坐,晚辈告退。” 说完这些,蒋梦瑶就手执纸盘向后退出了厅堂,领着几个丫鬟去了厨房。 高瑾见她离去,整个厅中就只剩下他和华氏两人,不免又有些尴尬,便就说道: “你这媳妇儿真的很好。是博儿有福。” 华氏借着替他添水站了起来,说道:“是啊。两个都是好孩子,他心中有她,她心中也由他,两人心心相印,互相知晓。” 高瑾看着给他添水的华氏,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 “前些年,苦了你了。是朕……没有珍惜,待你‘死’后,才后悔莫及,你……可愿再随我入宫,我定补偿从前过错。” 华氏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杯子,像是被杯中水泛出的涟漪所吸引,凝视了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她……知道我还活着吗?” 这个她,自然是指当今的皇后娘娘了,高瑾自然听得明白。摇摇头,说道: “朕没有与她说过,她这两年真的是变了很多,再不像从前那般温柔解语,疑心病重的厉害,从前朕只道你心绪坚硬,不识柔情,可是却忽略了你为朕,为她所做的牺牲,她如今暴戾不堪,常在宫中闹出人命,朕警醒多回亦不见效,只可惜,朕没有早一些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冷落你这个有心人。” 华氏将自己的手抽出,低头说道: “后宫倾轧,不管是做众矢之的,总不会是纯洁无暇的。臣妾私自离宫,皇上若要置我的罪,那便治好了,臣妾只求你放过我的两个孩子,看在博儿也为太子殿下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放过他吧,他被贬关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回京城,所以,将一切心血都耗费在这里,他没有野心,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皇帝,他只想得一寸净土,与心爱之人安居乐业罢了。” 高瑾连忙说道:“我怎会置你们母子的罪呢?该治罪的人是朕,是朕错怪了你们,错用了你们,如今朕已经知道了,你是好的,博儿也是好的,就是知道了他没有野心,所以,朕才能默许他在关外做出这些阵仗,朕是真的想补偿你们,给朕个机会,好不好?” 华氏唇边泛出冷笑,说道:“原来皇上早就派人监视我们了……”深吸一口气后,又道:“也罢,既然皇上监视了,那就应该知道,博儿的确没有野心再回京城,与太子争锋,他只想在这关外守一方安宁,而臣妾,自然也是不想回去的,后宫倾轧,臣妾已经看的太多,这两年的太平日子,早就将我的斗志磨平,如今回去,也只是羊入虎口,再不复从前了。” “朕不会叫你受苦,朕不会让旁人害了你去,你只要跟朕回宫,你还是贵妃,我给你与皇后同样的权利,我给你一切皇后才有的规格,我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好不好?” 就在两人胶着之时,外头传来了一道声音,喊道: “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蒋梦瑶从厨房中走出,惊喜的往府外迎去,脚下脚步走的飞快,将身后的丫鬟们都甩在后面老远,就是想快些与高博汇合,告诉他府里的情况,免得他见到那人时失了态,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想着高博回来之后,定然是带着大部队先入马场,卸甲换衣才是,于是她就头也不回的赶去了马场。 果然,她赶到之时,高博已经领着三百骑兵气势汹汹的奔入了马场之中,蒋梦瑶亲自拿着一套换洗的衣服去马场口等待,高博穿着一身软甲,威武俊逸的走出,见她亲自迎着,喜笑颜开,并对她张开了双臂。 而蒋梦瑶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这一仗打的定是酣畅淋漓,将齐国那些散兵一举击溃了才是,蒋梦瑶走去,两人拥抱了一小会儿之后,高博才将她推开,说道: “这场架是打赢了,不过,却有一件遗憾事。” 蒋梦瑶不解:“什么?” 高博叹了口气,说道:“虎妞……不见了。” 蒋梦瑶大惊:“什么?虎妞怎会不见?可是受伤了?” 高博摇头:“不是受伤,很多将士都看见是她自己离去的,咱们到了鹭江边上,与齐国兵展开战斗的时候,虎妞就自己离开了队伍,等我们打完之后,她就再不见踪迹了。” “……”蒋梦瑶十分担心虎妞,高博见她如此又说道:“我已经叫韩世聪在鹭江边上搜寻去了,你不用太过担心,虎妞若不是自己想走,谁也留不住她,她的拳脚功夫你是知道的。” 听高博这般说后,蒋梦瑶才稍觉心安了些,想着虎妞那一身受到宁氏亲传的武艺,也知道寻常人定奈何不了她才是。 又想起那件事来,蒋梦瑶将换洗的衣衫叫道身旁的丫鬟手中,然后就着手开始脱高博的外软甲,高博见她这般,不禁说道:“回房换吧,这里……多不好意思啊。” 原想是和蒋梦瑶说着玩一玩,可是蒋梦瑶却神情凝重的对他说道: “不能回房了,快,京里……来人了。正在娘院里。” “……” 高博看着蒋梦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当即凝重起来,不用等蒋梦瑶替他脱,他就自己,一路走去一路换上了衣服。 能够让蒋梦瑶面色凝重的京里人,能够让华氏纳入院中招待的京里人,处了那一位,不做他人想。高博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蒋梦瑶与高博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将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高博,让他好提前做准备。 将他送到院外,蒋梦瑶没有进去,而是改道去了厨房,守在院门前的守卫看见了高博,全都单膝跪地行礼道: “参见祁王殿下。”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高博也在看他,这些人是皇帝身边的亲卫,他们竟然这样公然的称呼高博,那是不是说明…… 高博叫他们起来,深吸一口气后,便走入了院子,蒋梦瑶见他进去了,这才离去。 蒋梦瑶心想,不会是这皇帝老马想吃回头草了吧。因为发现自己心上的白玫瑰突然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小野花,不仅失去了原来的芬芳,还长出了花刺,扎得他抱头鼠窜,这才想起之前那个女人的好。 华氏纵然凶狠,但那也是对其他人,对待皇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顺从的解语花,所以,永远活在二次元的皇帝,又一次改变了他心中的女神方队,将一片痴心,付诸于差点被害死的前人身上。 可是,蒋梦瑶却知道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能搭理他,因为,他就是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死宅,对待身边的人,都觉得是npc,他都不会真心代之,只是今天觉得你好,明天觉得她好,可后天,却又会变换方案,他自己没有目的,没有责任,本来嘛,对于npc的女神,能又什么责任感嘛。 他纵然现在觉得要华氏跟他回去,他一定会对她好,可是,当华氏真的跟他回去之后,他马上又会寻找下一个精神寄托的目标,到时候,华氏还不一样是悲剧嘛。 蒋梦瑶一边看着灶边的丸子,一边叹了口气,这些道理她能想的通,华氏会不会为情所困想不通呢?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蒋梦瑶在厨房中亲自盯着午膳,因为贵客来的突然,所以,她也只能让厨房尽力准备,还好火云城中现在各种货品一应俱全,就是厨房里暂时没有,去到街道上,与大家说一说,家家户户都能拿出东西来支援。 因此蒋梦瑶紧赶慢赶,就连自己也亲自动手,虽然不会掌勺,但是摆一摆盘,切一切菜还是可以的,一个早上的时间她做好了八凉八热小菜盘,叫张氏去问过华氏院外守着的胡泉总管之后,得到许可,蒋梦瑶才在厨房安排婢女们轮番上菜。 先把八凉八热的小菜盘送上了桌,然后将温好的酒也一并送了去,趁着婢女们送菜的时候,她就开始安排下一轮菜式,以热炒为主,灶台上火烧的极大,炒一盘,叫婢女送一盘,这样更迭而上,又炒了八样荤素搭配的热炒,正忙的不可开交之际,却见贵客的贴身总管胡泉亲自来了厨房,看见蒋梦瑶就迎了上来。 “哎哟,王妃,您怎么自己个儿在厨房里忙活呢。这可使不得啊。” 蒋梦瑶知道这胡泉的身份,在大内也是太监中的一把手,他亲自前来,定是那位贵客有什么要求了,将手里的菜放下,迎上前说道: “都是力所能及的,不妨事。胡总管可是有什么要的?与我说吧,我这便叫人送去。” 胡泉却摇头,笑眯眯的对蒋梦瑶说道: “哎哟,什么总管不总管的,今后还得靠王爷和王妃多多照应着。那位爷说了,今日是家宴,总要一家齐全了再吃,这不,叫小人来请您来了。” “……” 蒋梦瑶没有想到,他是来喊她一起去吃饭的。 受宠若惊! 虽然不太想出席,但是蒋梦瑶既然知道那位的身份,他让胡总管亲自来请了,她就断没有不去的道理,将围裙解了下来,交给张氏,对她吩咐道: “菜就按照咱们定好的顺序一道道炒,一道道上,炒完就送,别耽搁,我先去了。” 张氏是个妥贴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的,所以蒋梦瑶很放心把事情交给她做,只听张氏点头说道: “是,夫人。您放心吧,这里有我盯着。” 虽然张氏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看蒋梦瑶他们对待的态度,定然是天际的大人物,来自宫里,并且地位不低,张氏怎敢怠慢,蒋梦瑶离开之后,她就又把事先写好的菜单拿出来核对,生怕那一道菜弄错了味道。 蒋梦瑶跟着胡泉身后,去到了华氏的院子,见他们三人对坐在一张圆桌上,并没有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看见蒋梦瑶来了,高博才站起来拖开了他旁边的椅子,让蒋梦瑶坐在他身边。 蒋梦瑶行过礼之后,便拘谨的坐了下来,还没坐稳,不觉高瑾竟然就跟她说话了,吓得她赶紧又站了起来。 只听高瑾对她说道: “你也忙了半天了,辛苦了。” 蒋梦瑶沉着的又是一礼,说道:“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高瑾对她压压手:“坐下吧,把酒倒上,咱们今日不管身份,都来喝一杯。” 蒋梦瑶听他这么说,赶忙又离开了座位,执起酒壶先替高瑾添满了酒,然后是华氏,再是高博,最后才是自己。 酒满之后,便跟着高博身后,对他们两人举杯。 喝过酒后,饭桌上又是一阵安静,这三个人像是先前经历过一番激烈的辩论,然后意见相左,正在冷战的架势。 高博低着头不说话,给他夹菜他也只是回头对她笑笑,也是不吃,一个劲的喝酒,而华氏手里拿着筷子,眼睛却不知盯在哪里出神,高瑾则是一会儿看看华氏,一会儿看看高博,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蒋梦瑶脑子运转飞快,由三人的反应,大体能够猜出先前这三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定是高瑾提出了叫他们回京吧。 想来也就只有这一件事,能够让高博这样失落了。京城对于他来说,是噩梦,是再也不想回去的地狱,高瑾自私惯了,他不会替高博或是替华氏考虑,他们回去之后,将会面对什么,他只想他自己,觉得我想让你们走就走,想让你们回来你们也就得回来,我可以操控一切。 一顿饭吃的是七上八下,高博和华氏拢共也没说几句话,高博还好,高瑾问他这关外的事情时,他还多说了两句,但是华氏却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吃完了饭之后,蒋梦瑶忙前忙后给大家上了茶,高博拖住她的手,让她歇会儿,蒋梦瑶这才停了脚步。 高瑾喝过茶以后,又与大家说了些家常的话,便提出要走了。 蒋梦瑶有些讶然,他竟然这么快就要走,难得来一趟,竟然真的只是来说几句话,吃一顿饭,就要走了。说好的想念华氏呢?这么轻易就走? 高博和华氏都没有留他,而是一起将他送到了城外,高瑾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对高博说道: “你那些骑兵很好,不过,马可以多养,骑兵人数就不要再增加了。皇子规格不过如此,再多就要遭弹劾了。” 高博抱拳领命:“是,儿臣遵旨。” 高瑾点头,又看了一眼华氏,说道: “朕与你说的话,句句肺腑,朕是真心悔恨,想迎你回宫。你们俩也别再别扭了,朕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极限,就这么决定了,这里收拾收拾,就回京吧。博儿的祁王封号,朕回去之后就重新册封,你依旧是华贵妃,前尘往事,朕皆既往不咎了。国家正是用人之时,太子身边亦要你这样的兄弟辅佐,你有心在关外杀敌,何不回京城护着太子,做一任肱骨良臣,将来朕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说完这些,高博没有给出反应,依旧维持抱拳的姿势,高瑾见他这样也不生气,而是将目光又落在了蒋梦瑶身上,说道: “你这个女娃很不错,你爹也很不错,前些日子南疆之战传来捷报,你爹爹便是此回战役中最大的功臣,他手刃了南疆王之项上人头,令南疆军队急速溃败,过些时日,驻守南疆的将领皆要回朝,朕必定论功行赏。你不愧为你爹的女儿,敢作敢当,勇敢坚毅,你回京之后,朕也会大大的封赏于你。” “……” 蒋梦瑶没有想到,这皇帝画饼的技能竟然也用到了她身上,做出一副惊呆了的样子,看着高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好在,高瑾向来是个独自对话惯了,他不需要你与他对话交流,只需要你倾听他想说的就可以了,你的任何想法,任何意见,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他只要把他要说的话说完,那么他与人之间的对话程序就已经完成了。 高瑾的队伍如来是那般风驰电掣的奔走向山林,急吼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很赶时间一样。 蒋梦瑶看着他离去的样子,总觉得这个男人现在心里一定很有成就感,在他眼中,自己都已经屈尊降贵,亲自到关外来接你们了,你们这些凡人就该感恩戴德,对他感激涕零,然后两肋插刀,报销终生。这种做法,也许是帝王身上常见的做法,身为帝王,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早就被人们膜拜成神了,对于平民,就觉得,你只要无条件的服从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你有任何想法,任何改变,你只要像个傀儡一般,追随本神的脚步,那么本神就会开恩,让你在本神的统治之下活着。 这种被人当做傀儡,当做低等生物的感觉,真他妈不好受!蒋梦瑶在心中暗自呸了高瑾一口,相信高博此时内心的感觉应该和她差不多,不过,那毕竟是他亲爹,只不知他会不会多一分包容了。 转头看了一眼高博,见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华氏则好一点,比之先前要淡定许多,只是眉宇间的阴霾,却是比先前又重了几分。 三人回到厅里之后,华氏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下,叫高博和蒋梦瑶先回房去。 高博牵着蒋梦瑶的手回到了房间,接连几日的奔波让他疲累至极,原以为打了胜仗回来,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欢呼,可是没想到却是踩上了这么一大颗雷,炸的他看不清东南西北了。 直接躺到了床上,头枕在被褥之上,对站在床边的蒋梦瑶招招手,让她躺倒他身边去。 蒋梦瑶先把他的靴子脱了,然后又除去自己的,这才爬上了床铺,躺倒在高博的怀中。 “他说一句既往不咎,我就该感恩戴德吗?” 高博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目光盯着帐幔中心的圆点,语气颇为萧索。 蒋梦瑶没有说话,因为高博的这句话明显不是问题,而是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话罢了,他此刻未必想听旁人的劝解,在旁人劝解他之前,他首先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宣泄出来才行啊。 “从小到大,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件工具,一件能够让他的爱儿远离危险,远离迫害的工具,他何曾关心过我?他何曾关心过我娘?那些争斗他全都看在眼中,不仅没有帮过我,甚至还推波助澜,利用我铲除了多少他自己想铲除的异己,而朝臣的一切罪责全都会落在我的身上,而他呢?他最多就落了一条爱子心切吧,哈,真好笑。为什么我就该高谦挡灾?高谦可以生活在皇后身边,我却连见一眼我娘都是奢望,高谦可以自由的做他想做的一切,我就必须面对阴险狡诈,生死较量?如今他要我回去为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悔恨吗?哼哼,怕是高谦顶不住压力了吧。他要我回去,继续给高谦做挡箭牌吧。去他的辅佐太子,去他的肱骨良臣,谁稀罕谁拿去,反正我是不稀罕。” 高博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又是重重一叹,蒋梦瑶没有对他的话发表意见,而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娘……怎么说?她想回去吗?”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娘怎么说,她想回去吗?” 蒋梦瑶对高博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高博顿了顿,然后才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但是,她就算是想回去,我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你不知道,她对我父皇有多痴情。” 蒋梦瑶从高博的怀里挣脱,翻了个身,趴在那里看着他,说道: “这可不是痴情不痴情的事了。如果她决定回去,那……跟把你又一次推上风口浪尖有什么区别呢?她回去了,她的确可以在心爱人身边,可是,她那个心爱人对她又有多少真心呢?我不是说,一定不肯回去,只是,若是回去的结果是让你继续承担风险,过那种朝不保夕,日日担忧的生活,那,我就不愿意了。” 蒋梦瑶看着高博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同样是男人,娘心疼她的男人,那我也心疼我的男人。” “……” 高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抚上了蒋梦瑶的脸颊,说道: “我好累,咱们睡吧。尽想着快点回来,打完了仗,把战俘交到了韩世聪那里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现在好累。” 蒋梦瑶心疼的替他揉了揉额头,说道: “累了就睡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想好了,也给娘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若是她愿意回去,那……咱们就把她送回去,若是她不愿意回去,那咱们就一起走,去他的王权,咱们隐姓埋名,就不信这天下没有咱们容身之处。” 高博看着妻子的容颜,眼皮子越来越耷拉,渐渐的阖上眼睛,握着蒋梦瑶的手不愿意撒开,她说的对,纵使隐姓埋名又如何,一家人在一起快乐生活才是最要紧的。 只要她娘这回愿意拒绝皇帝,那么高博也愿意不再去想之前的苦恼怨愤,与华氏真的做一对毫无芥蒂的母子…… 高博睡梦中,似乎回到了他六岁那年。 在御花园偶遇华氏,华氏一时竟认不出他是谁,还是嬷嬷告知,她才知晓,却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乱红翩飞间,她美的惊人,可是,目光注视的却永远都不是他这个儿子。 又是一个场景,水榭凉亭之上,暑气晕腾,高博第一次与华氏相对而坐,也是第一次只有他们母子在场,没有其他人打扰。 华氏给高博剥葡萄吃,高博开心极了,可是皇后驾到,华氏立刻就将高博推开,让他倒在地上,那一次,高博被皇后身边的嬷嬷打了十个手板,因为,是他不顾宫规,私下跑来觐见了自己的母妃,在没有上谕的情况下,皇子是不能与生母单独见面的。而华氏根本没有等到他的手板打结束,就已经扭头离开了。 尽管知道华氏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罚的更重,可是高博永远也忘记不了,自己在被打手板的时候,生母华氏头也不回离去的场景。 如此一夕梦醉,高博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场景,但却可以肯定,梦中的场景,就是他与华氏所有有关记忆的地方,母子俩相处的时光,只用一夜的梦境就可以叙述完毕,可见这对母子的感情,究竟有多么疏淡。 寅时刚过,卯时初起。 睡梦中,高博的眼睛突然睁开,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倚靠着他而睡去的蒋梦瑶,他坐起了身子,掀开被子。 蒋梦瑶就此醒了,昨晚见高博睡的早,蒋梦瑶就在他睡下之后,在一旁替他擦了手脚,怕他晚上想喝口水什么的,她跑起来方便,就和衣而睡了。 见高博起来,蒋梦瑶不禁问道:“夫君,怎么了?” 高博摸了摸心头,只觉得空落落的,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现在几时了?” 蒋梦瑶看了看天色,说道:“怕是卯点到了。” 高博穿好了鞋,就说道:“我去看看娘。” 蒋梦瑶不解:“这么早去,娘怕是还没起来吧。”这么说着,自己也穿了鞋,跟着高博往外走去。 两人的院里没有伺候的人,所以,出了房门之后,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蒋梦瑶和高博顺着回廊往华氏的院子走去,高博越走越快,像是预知着什么似的,蒋梦瑶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华氏的院子如往常那般平静,两个伺候的丫鬟听见院门想了,就披了衣服出来看,见是高博和蒋梦瑶,便匆匆行了礼,蒋梦瑶问道: “老夫人还睡着吗?” 左侧丫鬟回道:“睡着呢。老夫人昨儿晚上到很晚才睡,一直伏案写着什么,不过,过了三更天也就睡下了,此时该还未醒才是。” 蒋梦瑶听了这回答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刚想对高博说,晚一点再来,可是,高博却像是魔障了般,拖着脚步,直奔华氏的房间,一把推开了房门。 蒋梦瑶跟着进去,匆忙跑到华氏床前,想替高博挡一挡,怕华氏起来骂他没规矩。 可是,蒋梦瑶到了床边,也觉得有些不对了,高博那么大动静推门,华氏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安睡在被褥床榻之上? 凑近呼喊:“娘,娘。” 大觉不妙,华氏嘴唇苍白的很,蒋梦瑶伸手碰了碰她,喊道:“娘,您怎么了?娘,您别吓我,快,快来人啊。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蒋梦瑶将华氏的被子掀开,就见华氏依旧是白日那套衣衫,合衣平躺着,两只手交握放置在腹前,双目紧闭,神态安详。 高博探手在华氏鼻下,良久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闭起了双眼,呼出一口气,说道: “不用喊大夫了。她,死了。” 蒋梦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 华氏是真的死了。 吞金。 就在高博他们来前一个时辰走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凉发硬。 在她的梳妆台前,放了厚厚一叠书信,全都是写的‘吾儿高博亲启’,足足有二十来页纸,伺候华氏的婢女说道,华氏从昨天下午就把所有人都摒弃门外,自己伏案书写,一直写到夜半三更才歇下。她们从外面的窗牑中,看见华氏歇在床上,便未觉有异。 高博坐在华氏一直坐着的梳妆台前,一页一页的翻看华氏给他写的信,信中从高博未生之时开始写起,再到后来宫中之事,也与高博一番讲解,说到她对高瑾的感情,更是涕泪纵横,信纸上仍残留着她的泪痕,可是在信中却没有写明,为什么她要自尽,只说自己十分纠结,愿长伴郎君左右,却又恐郎君伤害骨肉,若是她一人,自当随郎君之愿,可是,她不能再一次用亲骨肉的生命做赌注,她万般纠结,只觉唯有一死,方能太平。华氏在信的尾声里说,在自己死后,不用替她土葬,直接找片河流将之放置河面,顺留而下,水能通情,自会将她带去心爱之人身边的。并且不用替她换上寿服,这身衣服便挺好的。她知道高博不愿回京,便说若不愿回京,就带着蒋梦瑶一路向北,渡过鹭江,隐姓埋名去齐国生存,皇上纵然盛怒,却也绝不会去齐国搜寻才是。 高博的脸上还看不出来悲痛,面无表情将信看完之后,对蒋梦瑶问道: “昨日我回来之前,他是不是就已经来了?他和娘说了什么?” 蒋梦瑶说道:“是,他们俩单独在房里说话的,我没有听见。也没有多长时间,夫君你就回来了。” 高博将信妥贴的收起,又问:“那在这之前可有什么异动?” 蒋梦瑶想了想,说道:“异动的话,怕是只有前天,娘收到了一封信,想来是皇上派人递来的,娘收到信之后,第二天皇上没来之前,她就已经穿上了迎客的礼服,正是她现在穿着的那一套,我从未见娘穿过。” 高博又看了一眼躺在床铺之上的华氏,说道: “那是我父皇最喜欢的颜色,她轻易不穿给别人看的。”又想起蒋梦瑶的话,说道:“外人递进来的那封信在哪里,你可曾见到?” 蒋梦瑶摇头,想了想后,便打开了华氏的首饰盒,想着若是那封信是皇上寄来的,那华氏必定视如珍宝,妥善藏之,可是,首饰盒里并没有书信,可是蒋梦瑶还是奇怪的‘咦’了一声。 从梳妆台前,走到了华氏身旁,将她的衣袖翻开看了看,果真,那琥珀色的手串正被她戴在手腕上,而这一回,却不是孤零零的一只,而是一对皆戴在手上,想起那日丫鬟所说,一封信中似乎还藏着东西,怕那藏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喊高博来看,高博自然也是见过华氏手上那琥珀色手串的,一时不解,蒋梦瑶便与之说了详情,高博这才明白,说道: “看来她为什么会自尽,一切都在前天送来的那封信中了。” “可是那封信又在哪里呢?里面写了什么,才让娘做了这样的决定呢?” “……” 一个谜团在两人心中越滚越大。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蒋梦瑶坐在床沿上,看着华氏一点点变冷,只觉得人生无常,昨天还与她说话之人,今天就这样死去了。 去叫丫鬟打了水来,蒋梦瑶爬上了床,亲自替华氏擦面,擦手,高博就那么站在床边看着,面无表情,他这个样子反而让蒋梦瑶觉得担心,反而他要是能很快哭出来,倒是好的,就怕他憋着不哭,到时候伤了五内就难办了。 可是华氏这里也要人料理,高博又听不进别人的话,蒋梦瑶只好让自己动作快一些,料理完华氏,她才好去开解高博。 她将华氏的手拉了过来,正仔细擦拭着她的手时,突然却在她的袖间看到了一封信,她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喊了高博来看。 华氏藏在自己衣袖中的信件,正是蒋梦瑶那日看到的那封。 将信取出递给了高博,高博坐在床沿拆开看了起来,看过之后,竟咬牙将信搓揉抛掷一旁,蒋梦瑶见状,不解的走下床,去捡起了信,在一旁看了起来。 这封信的署名是瑾,当今皇上的名字就是叫瑾,信中的内容是,皇帝高瑾语气十分强势,要求华氏劝说高博回朝辅佐太子,还说当今朝堂的水是被高博搅乱,丢给太子的是一个残局,说华氏心怀不轨,有意为之,若是一个月内华氏不能将高博劝回,那么高瑾便不再顾及夫妻父子情分,要拿高博问罪。并在信中言明华氏诈死之事他已知晓,要她与高博一同回京接受惩治。 蒋梦瑶看过信件之后,就明白了高博为何会这般盛怒了,这高瑾简直就是两面派啊,敢情这回来关外,看似诚恳的举动却含着这样的隐情,不免让蒋梦瑶觉得昨日离去时的皇帝很假,假的就好像他和写这封信的人,不是同一个人般。 若真是出自同一人,那么蒋梦瑶都想说高瑾是不是精分了,前脚以十分凶恶的口气写信偷偷威胁华氏,后脚又以十分慈爱懊悔的姿态出现在华氏和高博面前。 蒋梦瑶的心中闪过一个疑问,便拿着信走到高博身边问道: “夫君,你确定这是皇上的笔迹吗?” 高博沉吟片刻,双目盯着华氏的尸身,似乎都要迸出火花似的,两个拳头攥的死紧,蒋梦瑶已经从他的反应之中得到了答案。 高瑾的笔迹,高博不会不认得,就算高博不认得,华氏也不会不认得,她痴恋了一生的男人,纵然是烧成灰烬,她也能分辨的一清二楚才是,自当不会认错。 看来,华氏之所以这般仓促的自尽,其原因与这封信有绝大多数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主要原因,因为是这封信,让华氏彻底对高瑾这个男人产生了绝望,原本对他的痴恋如今全都变成了苦果,让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控制不住分泌出苦意,想着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到最后,果真是半分都没有把她和他们的骨肉放在心上的,万念俱灰之下,才做出了这般冲动之举。 蒋梦瑶小心将信件折好,放入信封之中,然后才走到高博身旁,见他紧咬着下颚,盯着华氏尸身的瞳眸瞪得都有些充血,蒋梦瑶怕他太过激动,赶紧抱住了他,高博的身子都呈紧绷状态,蒋梦瑶不住的拍击他的后背,说道: “高博,你冷静点,高博你冷静点,不要这样,你说话呀。你不要这样!” 眼看着高博的脸色似乎都憋气憋的有些发紫,蒋梦瑶不再多想,就脚下一勾,让高博坐在了地上,然后她便伸手在他的人中那儿使劲掐着,高博这是气急攻心了,若是不及时施救,他都有可能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蒋梦瑶又是掐人中,又是拍他的脸,又是给他做心脏复苏,终于让高博缓了一口气上来,不过一阵猛烈咳嗽之后,高博就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再听不见蒋梦瑶的喊叫。 ***** 华氏的死对于高博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在他看到那封信之后,认为华氏是因为那封信才冲动的选择了自尽这条不归路之后,那愤怒的表现就更加明显了。 五内火冒三丈,又是憋闷,又是伤痛,五味陈杂汇集一堂,使他再也撑不住,病了。 蒋梦瑶让人将华氏放入棺木之中,然后,将棺木暂时先运入冰窖,等高博好些了再做决定。 高博一病就是三天三夜,脑子烧的一塌糊涂,以至于蒋梦瑶一度都要以为他就要这样过去了,拼命用冰块给他降温,拿酒给他不间断的擦身子,高博迷迷糊糊间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大多都是关于他和华氏的记忆。 从高博的梦话中,蒋梦瑶不难听出,其实高博对华氏那是爱在心里的,毕竟是他的生身母亲,有着旁人所没有的血脉牵绊,无论两人相处时间长短,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渴望华氏能像普通母亲那般,对他重视,给他温暖的。 只可惜,没出关的华氏被困在宫中,万事都是以高瑾为先,对高博虽有爱,但却未曾真的关心过他多少,也是因为高博表现出的强悍让她能够放心的对他放手,而高博也从来都没有对华氏流露出伤痛,尽自己所能的,做着与华氏相同的蠢事——替他人做嫁衣。 一来是为了给华氏减轻一些负担,二来也是想向华氏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孩子。 华氏的死,若是出于完全本意,高博也不会气得五内惧焚,因为那是华氏自己的选择,她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把主动权尽数交到儿子手中,这是她对高博最后的爱意——她没有用自己来要求高博一定要回去,就是对高博最大的救赎。 蒋梦瑶知道,如果华氏一开始就希望高博回京城的话,她只要对高博说一句:我们回去吧。高博一定不会忤逆她的,纵然自己游说,也未必能让他改变听从华氏吩咐的决定。可是华氏没有这么说,因为她是真的明白自己前半生的选择有多么错误,不愿意让孩子继续跟着她重蹈覆辙。 可是,当那封信暴露之后,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首先就是华氏自尽的意愿,从自主变成了被动,从自尽变成了被迫自尽,这其中又要说道高瑾这个人了。 如果按照那封信来看的话,高瑾真的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人,明明信中对华氏冷言相对,威胁她让高博回京,并且还说要惩治华氏诈死,可是高瑾在他们面前说的却是,前事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回去,一切他绝不多计较。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竟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不免就叫人越发感到被耍弄的难堪,可被逼迫的痛苦了。 所以,高博才会一时支撑不住,沾上了这次的风邪入侵,一昏睡就是三天三夜。 蒋梦瑶不敢离开半步,纵然是睡,也只敢在床边趴着小眯一会儿,只要高博稍微动一动,她就猛然惊醒,然后要么是喂水,要么是给他降温,反正片刻都不曾停歇过。 她真的好怕高博有个好歹。 高博发烧昏睡三天之后,终于降了温度,渐渐醒了过来。 首先看到的就是伏趴在他身侧,让自己像个虾球一般蜷缩在他旁边的蒋梦瑶,他微微动了动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恍惚间,他也是知道这几日都是这个傻丫头寸步不离的在照顾他。 他的手才刚刚动了,蒋梦瑶就醒了过来,抬头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就想下床去给他倒水,可是却被高博搂着动弹不得。 高博往里床让了让,叫她躺在自己的臂弯之中,蒋梦瑶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已经退了很多,这才放心下来,说道: “你可千万不能再吓我了,突然就倒在地上,你都不知道前两天你身上有多烫,我都吓死了。” 高博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弥漫在周身,当今天下,只有这个女人对他是自始至终的全心全意,全心付出的,他爱她,比自己的生命都爱。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叫你担心了。” 他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再担心了。 蒋梦瑶抱着他的后背,也觉得头昏昏欲睡,之前高博没有醒来,她是不敢去睡,生怕在她睡醒之后,高博有个闪失,可是闲杂他好了,她肩头的使命也放松了下来,真的是撑不住了。 强撑精神对高博说道: “我把娘装进棺材里,放置在冰窖中,她说要水葬,我不敢就这么把她送走。” 高博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说道:“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蒋梦瑶点点头,意识开始飘忽了:“你想……怎么办?” 片刻的沉默之后,蒋梦瑶只觉得迷迷糊糊间听见高博这么说了一句: “咱们回京,这件事幕后定有黑手,我娘不能白死,她一生都想葬在皇陵,与他葬在一起,若是水葬,她这个心愿就永远都没法达成。我要把她一起带回京城,让她进太庙供奉,让她看着我替她……报仇……” “……”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在高博生病痊愈之后,蒋梦瑶又病倒了。不过她倒是没有高博那么严重,只是觉得缺觉,身子虚了些罢了。 在她卧床养病的这几天里,高博已经开始着手运作了。 他首先是以上密信的形式向高瑾试探一番口风,密信中,他把华氏自尽的消息告诉了高瑾,并说华氏是因为自悔当初诈死之事,觉得心中有愧才自尽的,高瑾的回信,十天便送来了,表示震惊的同时,要求高博尽快将华氏的尸身送回京城。 高博应下之后,便命人连夜做出了一只硕大的铁箱子,将铁箱四周皆摆入极寒老冰,然后将华氏的棺木置身其中,当天就带着人,亲自送华氏回京。 他走后两日,蒋梦瑶的身子才好爽利了,估摸着时日,就开始准备回京事宜了。 高博走前跟她说,这回他偷偷的进京,将华氏的尸身先送回去,因为尸身时间长了会腐坏,只能尽早出发,但是,虽然他日夜兼程将华氏送去京城,却不会留在京城,而是想与皇帝提一个要求。 如果要他回京的话,那就把流放的二皇子和幽禁的三皇子全都赦免,反正如今太子封也封了,二皇子,三皇子毕竟是因为他所以才遭受不公对待,因此,皇上如果真的希望他回去辅佐太子的话,那就要把二皇子三皇子全部释放,他回去才是名正言顺的。 而这个要求,高博表面上是说为了让别人看着公平,其实只是不愿意再走从前的道路,把自己一个人像标杆一样树立在太子面前,他也需要安全,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就是了。 如果皇上不答应他这个要求,那么他是宁愿死也不会留在京城的。 蒋梦瑶暗自估算了一下高博这个要求的可行性和皇帝答应的可能性,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成功,为什么呢? 因为太子高谦已经是太子了,纵然软禁了其他皇子也没有什么大意义,并且华氏已经自尽了,高瑾纵然再混账,也一定会给死去的华氏几分薄面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蒋梦瑶就开始在府里一点一点收拾东西。又因为事情还未一定,所以,蒋梦瑶并没有将他们要离开的事情告诉火云城中的人,只是以收拾华氏遗物为由,默默的收拾着。 高博去了京城一个月之后,终于回来了,并且带回了皇上的赦免圣旨。 五皇子高博远在关外亦心忧国事,助关外军围剿敌国掠夺散兵有功,特赦免其罪,恢复其祁王封号,着令即日回京。 而蒋梦瑶在看到这个圣旨之后就知道,高博的要求皇帝必然是答应了的,相信现在二皇子,三皇子也都已经收到了诏令。 至此,火云城众人才得知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家都在担心,若是高博和蒋梦瑶走了的话,他们这些人是不是都要回到流营中去,是不是又要继续过从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高博第一时间就打散了大家的疑虑和担忧,说是即便他们去了京城,但是火云城依然存在,他不会带走所有人,这里依旧是他高博最后的根据地,左翁和吴肇留在此地,左翁协助管理城中大小事宜,吴肇则在此地继续扩大马场,皇上对此地战马表示赞美,说可先引进一批入军营,若是训导顺利的话,还可大肆加入。 因此吴肇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层,但他本人就是个马痴,祖祖辈辈也是养马的,所以,对皇上的这项指令自然是欣然接受的。 高博回京,只带汪梓恒和三百骑兵,其他人皆留在城中,由霍青和卫宁带领操练,协理火云城内部事宜。 张氏得知蒋梦瑶要离开的消息,特意趁着夜色求见,对蒋梦瑶诉说了一番誓死追随的愿望: “夫人,您是我们娘儿俩的救命恩人,不管您去哪里,我们娘儿俩都要跟着去,您不带我,我就自己走,就是走断了两条腿,也是要跟着夫人一同去的。” 蒋梦瑶将她扶了起来,说道: “我原本就想带你走,又怕你不愿,如今你自请甚好,也回去收拾收拾,与我们一同启程吧。” “是,夫人。谢谢夫人。”张氏高兴的直点头,当即就抱着小蒜头回去收拾东西了。 蒋梦瑶还念着虎妞,可是,她既然是自己消失的,那她不知道该去何处寻她,便只能在左翁处留下信件,叫她若是回来,见信便自己赶去京城与她汇合。 蒋梦瑶依旧是坐那一辆黄金马车,关外之地,也没有能够兑换这么多黄金的票号,只好像来时那般再带回去了。这一路,高博骑马,而她和张氏,小蒜头坐马车。 一路上高博并不赶路,也是怕她辛苦,但更多的就像是在拖时间,蒋梦瑶也不催促,一路上看看风景,与张氏说说话,再逗逗小蒜头,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个半月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京城,此时的京城正是盛夏暑期,正午的烈阳照的人几乎都睁不开眼,更别说有多热了。 到了城门前,正要进城,却听见高博一声令下,车队停止。三百银甲精骑在烈日阳光下耀眼的厉害,汪梓恒亲自设计的火云战旗正在每一个骑士身后飘扬,骑士们动作整齐划一,马匹步伐坚定统一,叫人一看便知是精兵良将,威武气势不容小觑,叫人心生敬畏。 蒋梦瑶掀开车帘一看,城门前竟然旌旗连连,人山人海站着一堆人,为首之人竟然还穿着明黄色的衣袍,皇帝亲自来接了? 不可能,这个猜测让蒋梦瑶很快就自我否定了,待那人再向前走了几步,她才看出了那人,竟然是被封太子的高谦。 高谦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迎,高博翻身下马,扶着蒋梦瑶下车,然后夫妻二人联袂去到高谦面前,双双跪地参见道: “臣弟携内子参见太子殿下。” 高谦脸上满是笑容,依旧温良恭谦,亲自弯下腰去,将高博扶了起来,并对蒋梦瑶扬手虚抬,也是请起的意思。 “博弟无需多礼,弟妹也请平身,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呢。” 蒋梦瑶鼻眼观心,双手交握身前向后退了一步,谨守妃礼,高谦看了她几眼,再以眼神至礼,蒋梦瑶也不扭捏,当即回礼。 文武百官也按规矩向高博行礼,高博亦拿出了与从前嚣张跋扈的气势极不相同的平易近人,与每一位前来迎接的官员回礼致敬,这一亲民举动,让官员们全都面面相觑,都在心里震撼极了。 曾经的煞神小霸王走了一趟关外,这就变种了?又见高博治下这队骑兵着实凶悍异常,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尤其是当年那个被推上风口浪尖,弹劾祁王殿下的那位御史,现在的心情更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最高荡到了最低,可怕极了,生怕祁王回朝第一件事,就是拿他祭旗。 高谦好脾气的等高博一一至礼之后,才拉起他的手,姿态亲昵一同走入了城,立刻就有宫人来到蒋梦瑶身前伺候,说是皇上在宫中设宴,要为祁王殿下与王妃接风洗尘。 蒋梦瑶让车夫带着张氏和身后装着一应行装的车马先去国公府,在他们还未出发之前,戚氏就得到了祁王要回朝的消息,寄了信告诉蒋梦瑶每天都有人在府外候着,她随时什么时候回来都好。故张氏直接去国公府也不怕,因为这车队是祁王家的车队,马车是戚氏一看就认识的马车,定会好好的招呼张氏母子才是。也顺便可以告诉戚氏,她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要先去宫中拜见圣驾之后才能回府。 与张氏交代一番,蒋梦瑶就坐上了宫中派来的软轿,是八抬金丝软轿,正宗王妃规格,王妃自高于诰命,曾经蒋梦瑶看见秦氏出席宫宴之时,曾乘坐鸾锦死抬轿入宫,由此可见,皇帝对她这个王妃还是相当看重的。 从安排太子亲自出城相迎,再安排八抬金丝软轿接她入宫,这些举动,倒是叫蒋梦瑶摸不准这个皇帝的真实心思了,就好像他前脚派人送信威胁华氏,后脚又亲自前往关外相见,一诉衷肠。 这很明显是属于精分的世界啊。可是那皇帝看起来又不像是精分,并且,他对高博的看重,似乎也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真搞不懂这个皇帝在想什么。 死宅的世界,她不懂,精分的世界,她更不懂,只好见招拆招,一切跟着她相公的脚步走就好了。 高博已经随太子骑马入了宫,蒋梦瑶入了宣华门之后,就被请下轿子,另换了一抬金丝软轿,抬轿之人也是换了一批,又向前继续走去,车身周围满是低头徐行的宫婢太监,一番折腾之后,蒋梦瑶终于被带到了宫中宴客之地——浮华殿中。 高博早已在殿中恭候,有很多文武大臣也已相继到来,高博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蒋梦瑶,两人也没说得上话,蒋梦瑶就被请入了东厢一处属于夫人们的宴所。 赫然入眼第一人,便是一品诰命夫人秦氏。   ☆、第一百一十章 蒋梦瑶首先看到的就是秦氏,这不怪她,满屋子的老夫人,中夫人,小夫人,她认识的可没有几个,秦氏是一品诰命,又是国公府的老太君,所以她自然被安排在最前面了。 二话不说,蒋梦瑶就走上前,对秦氏弯腰行礼,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轻易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秦氏下跪了,秦氏在外面还是很注重国公府门庭的,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和蔼可亲的问道: “好孩子,快起来,一路赶回来,可累坏了?” 蒋梦瑶心中感叹这可是秦氏第一次这么正眼瞧她,第一次和她这般和风细语的讲话,摇摇头,温婉有礼,拿出了和离京前截然不同的气质说道: “劳老太君惦念,阿梦不累。” 秦氏眼前一亮,要知道蒋梦瑶的一张脸在蒋家那可是出落的最为水灵的,从前她不喜欢她,一来是因为大房没出息,还有就是因为蒋梦瑶表现出来的桀骜不驯很是扎眼,可是她没想到,去了一趟关外,这丫头竟然就像是一夜长大了般,至少表面看起来,是长大了不少的。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你的母亲日也念夜也念,终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如今该是在府中准备呢。” 听秦氏提起母亲,蒋梦瑶心间一暖,说道: “孩儿待会儿随老太君一同回府,拜见父亲母亲。” 蒋梦瑶的父亲蒋源今日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他在官列,蒋梦瑶是女眷,见不到他,听说他这回在南疆立了一份很大的战功,等兵部整理好文书之后,怕也是要再升官的,到时候戚氏肯定也会被一同封为诰命,只是在册封之前,戚氏却还没有资格入宫赶赴皇家宴会的。 几个人也一同上前与蒋梦瑶打招呼,经由介绍,她才知晓,为首的便是太子妃曹婉清,她生的不那么艳丽,但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出身,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庄重,与蒋梦瑶行过一番礼节之后,也说了几句寒暄话: “妹妹远走关外,勇气可嘉,着实叫人佩服。” 声音宛如黄鹂,清脆动人,端庄的外表之下,似乎隐藏着不小的魄力,从她说话时,盯着对方的锐利目光便能看出,她也定是个厉害角色,蒋梦瑶对她莞尔一笑,艳冠群芳,绝色倾城,说道: “太子妃过奖了。”环顾一圈,并未看见蒋璐瑶,想来她是太子侧妃,并不能出席吧。 紧接着便是两人同时上前,一位是二皇子正妃孙倩蓉,一位是三皇子正妃柳云霏,孙倩蓉生的浓眉大眼,只是肤色不白,想起她也曾追随二皇子流放边关,想来也是吃了一番苦头,最近才回来,与之行礼见面。 而柳云霏则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生的容貌不错,就是神情有些寡淡,三皇子被幽禁之时,她曾一度遁入空门做了俗家弟子,在白马寺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因此,对蒋梦瑶并不是很热情,但蒋梦瑶也以见嫂子之礼对她。 一番行礼之后,蒋梦瑶才被安排在与曹婉清相邻之处坐下,反而位分高于孙倩蓉与柳云霏,曹婉清对她也颇为照顾和气,蒋梦瑶已非从前那个蒋梦瑶,她已经长大了,并且成功站到了心爱男子的身边,从前她只是为自己而活,可是如今,她的肩上却多了责任。 她的言行举止再也不会只代表她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将都会被人记录揣摩,再不能像从前在京里那般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一顿接风宴,说是为了三位皇子的回归而举办的,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就是为祁王准备的,这个曾经皇上心上的宠儿再次回归,得到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更有甚者甚至还知道一些内情,就是二皇子与三皇子能够回归,也是托了祁王的福。 二皇子流放了一趟关外,变得畏缩了很多,三皇子幽禁了几年,也是越发沉默寡言了。 蒋梦瑶坐在席间,看了几眼与皇帝高坐帝台之上的皇后袁氏,只见她妆容得体,衣着华贵,但是脸上却无甚笑容。 高博回归的事情,肯定让她十分郁闷,高博送华氏的尸体回了京城,因为华氏之前就已经举行过盛大空前的丧礼,如今尸身归位,也只是少数几个人知道内里曲折罢了,听高博说,皇帝将华氏的尸身装入了金丝楠木制的棺材中,然后送入了皇陵,与皇后享同等待遇,永世受太庙供奉。 这些事情皇后定然是知道的,她也肯定察觉出了皇帝对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言听计从了,再加上后宫诸事让她心烦意乱,还未全部解决,高博这个华氏的儿子又如龙卷风一般强势刮了回来,这叫她如何能不心烦? 原本今日宴会之后,皇后应该私下再召见几位远道归来的王妃的,可是,袁氏连这个都没能做到,只推说身体不适,就只叫宫人赏赐了礼品,便就让蒋梦瑶她们出宫去了。 皇帝留高博在宫中过夜,高博却以成年皇子不留宫闱,并且宫外还有岳父岳母未曾拜见的理由婉拒了皇帝,皇帝也没说什么,就让他去了,还说,祁王府他早已定好,就在东城最东,紧挨着皇城的一所宅院,重新大肆修葺了一番之后,便赏做祁王府邸。 高博谢过隆恩之后,便就出宫去了。 蒋梦瑶随着老太君秦氏的车驾一同回了国公府,戚氏收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外候着,看见车驾来到,竟也迎了上前,蒋梦瑶从车上走下之后,还未对她行礼,就被戚氏一把抱在了怀,戚氏自是热泪盈眶,蒋梦瑶也觉得鼻头有些酸楚,明明上一回戚氏去关外,她也没有觉得这么伤情。 秦氏下车之后,拄着拐杖说道: “行了,这不回来了嘛。娘儿俩有的是时间相处,快让梦丫头进去吧。” 戚氏擦了一把眼泪,对秦氏说了一声:“哎,孙媳省的了。阿梦走,随娘回家。” 蒋梦瑶破涕为笑。 孔氏迎上前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言笑晏晏的也拉着蒋梦瑶看了好几眼,说道: “从前我就说过,咱们府的梦丫头是个有福之人,果真被我说中了不是。这是有大福之人。可比咱们府里的其他丫头,懂得审时度势的多,也是聪慧过人,料到真人还有回旋之日。” 蒋梦瑶脸上带着笑,对孔氏说道:“我道婶娘从前都不喜欢我,原来婶娘竟是这般高看于我,倒叫阿梦好生惭愧呢。” 她不是没听出来孔氏讽刺她的话,说她故意在高博落魄之时委身,说她会钻空子罢了,这些话,孔氏想来也是憋了多时的,她当初嫁给高博,远走关外的时候,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都说她脑抽有病,哼,如今却来说这些便宜话。 吴氏一脸倦容,站在孔氏身后,看着蒋梦瑶只是勉强笑了笑,自从蒋纤瑶那件事之后,吴氏再蠢也知道自己女儿这是被蒋梦瑶摆了一道,早就把蒋梦瑶视作眼中钉,如何还能与她虚与委蛇,能出门迎接,已经是不错的了。 蒋梦瑶也不介意,按照晚辈礼去向吴氏行礼,幸好这人还不至于太糊涂,也知道偏过身子不敢受礼。 府中的人这几年倒是多了很多,蒋家的儿子也有了好几房妻妾,放眼望去,竟有好多面孔都是蒋梦瑶所不认识的。 高博与蒋源的马队也就此到了,高博从马上翻身而下,来到戚氏身旁,实打实行了个贤婿礼,可给足了戚氏颜面,赶忙上前扶他,说道: “不必多礼。” “岳母自当受得。自上回一别,小婿心中颇为挂念,岳母现今身子可好?”高博与戚氏毫无架子,说话并不生分,这叫戚氏很是心花怒放,原本她都已经做好了给女婿行礼的准备了,可是女婿给她面子,语气十分亲厚,并没有身份上的变化。 戚氏开怀一笑,说道:“你有心了,我的身体早就好了。” 高博又说:“小婿给您带了好些山参野货回来,上回关外事多,照顾不周,岳母可莫要见怪啊。” 高博说着便对戚氏眨了眨眼,戚氏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子……” 从前对这女婿的不满意,如今也完全转化成了十分满意。 蒋源也下了马,蒋梦瑶见他似乎比上一次见要更加老成了许多,上唇留了两撇小胡子,肤色也是黝黑了不少,身材也更加结实了。 蒋梦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飞跳起来扑入蒋源怀抱的,父女俩只能这么面对面站着,蒋梦瑶率先憋不住,笑了出来,蒋源这才也笑了,蒋梦瑶甜甜的喊了一声: “爹。女儿回来了。” 蒋源笑得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直点头,眼里也似乎是泛着泪光的。 “好了,瞧你们这一个一个的,这是儿孙回来,又不是要离开,快些进府吧。” 秦氏心情大好,蒋家又出了一个有出息的闺女,蒋璐瑶虽然嫁给了太子,可是,毕竟是侧妃,可蒋梦瑶可是实打实的正妃,在台面上也是很过的去的。 秦氏这个人吧,就喜欢有本事,有出息的人。正宗的墙头草,谁有本事她跟谁,以前大房没落,她也没对大房的人正眼瞧过,如今大房有了出息,她自然就没有嫌弃的道理了。 这种态度的转变,戚氏从蒋源封官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现在蒋源又立了大功,封官在即,他女儿也嫁给了王爷做正妃,如今的蒋家大房,自不能同日而语了,秦氏虽老,但心里也清楚的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百二十章 从宫宴中出来,又赴了一回家宴,倒不是说谁在乎你吃了多少,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总是应该的。 临晚,戚氏留蒋梦瑶和高博在府里住宿,蒋梦瑶还不知道合不合规矩,正纠结要不要答应的时候,高博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他们俩还是住他们成亲的那个房间,大红的喜字,多年还未变色,可见戚氏在家的时候对这房间的管理并未松懈。 从主院出来,大房院中又小聚了一会儿,蒋显云长高了不少,对蒋梦瑶和高博他并不陌生,再加上他的性格委实开朗,所以几人聊得还挺欢畅,不过蒋梦瑶最小的弟弟蒋显申,今年才三岁,并没有见过蒋梦瑶,也是有些怕生,看见他们竟是哭了起来。 戚氏说,这个小子不知为何,好像天生胆小,见了人就哭,也不知道像谁。蒋梦瑶就说,会不会是戚氏怀他的时候舟车劳顿,孩子成天听着车轱辘声,娘胎里就带出了害怕也说不定。倒是不介意和这个小家伙相处相处,幸好蒋梦瑶生就一副和善的面孔,蒋显申哭了两回,也就好了,到蒋梦瑶他们回房去的时候,他竟然还伸手要她抱了抱,奶声奶气的喊她‘姐姐’,可把蒋梦瑶开心坏了。 和高博两人洗漱完回到房间,正解着外衫,高博突然抱住了她,在她耳旁亲昵的问道: “那小子忒好玩儿了,咱们也生一个吧。” 蒋梦瑶被他暖暖的气息喷的耳廓痒痒的,笑着避让道:“什么叫好玩儿呀。生孩子是来玩儿的吗?” 高博随之附上,说道:“那你要不要?” 蒋梦瑶被他圈在怀中,娇羞一笑,说道:“这岂是我想要就能要的?还不得看缘分嘛。” 他俩成亲这么多年了,正式同房也一年多了,可是蒋梦瑶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反应,不过,她和高博都不着急,两人年纪摆在这里,年轻的父母总免不了会对孩子产生疏忽,年岁再大一些生的话,对各方面都比较好,但这小夫妻倒也没有刻意避开就是了。 笑闹着躺到了床上,高博搂着蒋梦瑶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 “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回来了,只不知前路又将如何去走,咱们又将面对怎样的风险了。” 蒋梦瑶耳中听着高博平稳的心跳声,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简单的八个字。多想无益,见招拆招吧。” 高博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说道:“好一个见招拆招。我倒是还好,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就是你……” 高博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言语间的担忧还是透露了出来,蒋梦瑶翻身趴在他身上说道: “我怎么了?你与我成亲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以为你的娘子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被蒋梦瑶这么一反问,高博突然就想起了她在流营大杀四方的模样,赵怀石的落网,山上贼寇的突袭,哪一样不是靠她撑着,流营村才不至于受人洗劫,不可否认,他的娘子有见识,有魄力,有能力,自是与一般软弱女子不同,可饶是这样,高博还是忍不住的要担心她。 蒋梦瑶又说道: “你只顾好你自己就好,我这里自己也会小心,大丈夫们斗的是朝堂生死,明刀明枪,女人们斗的是唇枪舌剑,弯曲心肠,不过都是野心和利益驱使下的东西,咱们没有野心,利益也不看重,正所谓无欲则刚,谁能害到我们?” 高博对蒋梦瑶的话表示赞成,点头说道: “娘子说得对,咱们无欲则刚,不需要去怕任何人。” 夫妻俩相视一笑,高博见她容颜如花,不禁动了心思,翻身压了过去,一夜*。 ***** 第二日一早,高博便与蒋修一同前去上朝。 蒋梦瑶起床之后,戚氏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秦氏昨天就主动说了免了蒋梦瑶早晨的请安,让她安心在这里休息就好,秦氏都这么说了,孔氏和吴氏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蒋梦瑶也乐得接受秦氏的示好,自始自终,她对这个重祖母并没有太多的看法,只是一个普通的,以夫为天,崇尚强者的无知妇人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饭厅之中,蒋显云手里拿了一本论语正在看,蒋显申坐在高椅上盯着满桌的好吃的,不自觉留下了口水。就从他好吃这一点上来看,就一定是蒋源的种无疑了。 “阿姐早。” 蒋显云看见蒋梦瑶走来,站起来与之打招呼。蒋梦瑶点点头,对蒋显云说道: “这么用功啊,吃早饭还看书。” 蒋梦瑶坐在了桌前,看见蒋显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一只肉包子,连她坐在他旁边他都没有发觉,笑着将那只肉包子拿起来递到他面前,蒋显申才肯抬起了他宝贵的眼睛,赏了蒋梦瑶一眼,却是不敢接过那只包子,戚氏带着两个丫鬟走进饭厅,看见蒋梦瑶已经起来,一双眼睛都笑眯了,对蒋梦瑶说道: “阿梦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想着去叫你呢。”一边让身后的丫鬟把她起早做的点心都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蒋显申,接过了蒋梦瑶手里的包子递到他手中,小不点儿这才敢吃。 又对蒋显云说道:“你这书早不背晚不背,偏偏大伙儿吃早饭了,你来背,存心不是。” 蒋显云特别无辜,叼着一只花卷说道:“娘,今天先生要检查背书,我现在不背的熟一些,待会儿就得挨板子了。” 蒋显云是大房的嫡长孙,功课之重,自然不是蒋梦瑶那个时候能够比的,不过,这也不妨碍蒋梦瑶作为长姐说他几句: “你这叫临时抱佛脚,纵然记住也是强记,没两天就又忘了。” 这么说着,却还是给他夹了一个春卷放在碗里。 蒋显云和蒋梦瑶比较熟悉,自然不怕她,说道:“姐姐此言差矣,我这不叫临时抱佛脚。” 蒋梦瑶和戚氏对望一眼,戚氏敲了他一记脑门,却被他给躲开了,说道: “我这叫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说完,就抓起了两只包子,拿着他的论语跑出了饭厅,戚氏在后面追了两步才放弃,对蒋梦瑶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 “看到娘亲的辛苦了,自从有了这两个小子,你娘我就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蒋梦瑶当仁不让的吹嘘道:“那是,哪能每个孩子都像女儿这么听话呀。是不是?” 得,她还真没把自己当个人物,这就争起宠来了。 谁知道戚氏还没说话,旁边那个就不服气了,把嘴里塞得鼓鼓的,可是说话却一点没变音,郑重的对蒋梦瑶说道: “不是,宝宝最听话。” “……” 娘儿俩看着这个三岁争宠的小破孩儿,满头黑线,却是被他萌笑了。 坐下吃饭的时候,戚氏对蒋梦瑶说: “今儿你那些个姐妹也都回来,都说要见一见你,你怎么看?” 蒋梦瑶喝了一口粥,愣了愣,然后才说:“哦,您是说晴瑶和月瑶吗?” 戚氏点头:“嗯。她们昨儿原就想来,硬是被老太君压着,说想让你休息一晚,这不今儿一早,她们附上就递了帖子进来,我先代你收下了,都是一家姐妹,做的太绝也不好。” “见自然是要见的。不见像什么样子。”蒋梦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纤瑶后来怎么样了?” 戚氏听她提起蒋纤瑶,不觉横了她一眼,说道: “你这疯丫头还敢问纤瑶怎么样了,你可把她给害惨了,如今她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了,在娘家失了宠,在夫家遭了嫌弃,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就是添了爱抱怨的毛病,与家里的往来也少了,不是节气也不回来,在李家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肯定是不好的了。” 对于戚氏没啥诚意的埋怨,蒋梦瑶不置可否,耸肩说道:“她咎由自取,怪谁!” 戚氏听她说的这般无所谓,不禁又道: “你呀!昨日见你举止端庄,还以为你变了,谁知道是变了外在,内里还是浑天浑地的,你可要给我收起这些言论了,如今你身份不同,也不是在关外之地,京城之中多的是抓你小辫子的人,但凡说错一句,做错一件事,都有可能惹出大乱子来,像纤瑶这样的事情,在京里可千万别做了,天高海阔,多的是比你心眼儿多的,花花肠子比你毒的,说话可不能这样随便了。” 蒋梦瑶听着戚氏的说教,不禁连连点头,说道: “好啦娘,我知道啦。也就是在您面前我这么说说,再说纤瑶那事儿真不能怪我,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事,我的人一点没沾着,况且纤瑶那儿不是也没真的出什么事吗?我就是看在她跟我同样姓蒋的份上,才留了情,要不然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李家?” 戚氏见她还在说,不觉瞪了她一眼,蒋梦瑶这才收声,又问道: “还有璐瑶呢?昨儿以为她会出席宫宴的,可是却只有曹妃出席了。” 提起蒋璐瑶,戚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唉,阿璐也是个可怜,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自己也去了半条命,每每回来都是哭的眼睛通红,看着就叫人心疼。”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蒋梦瑶奇怪的问:“两个孩子都没能保住?” 戚氏点头:“是啊,第一个孩子是和太子成亲后一个月就有的,不过,没能过三个月,就有人来府里报了哀,第二个是最近才没的,就是纤瑶回来之后没多久,太子府直接来报哀的,咱们都去看过她,精神倒还好,就是伤心,瘦了一大圈。连掉了两个,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有了。” 戚氏说完这话之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想来蒋璐瑶的日子过的是真的不太好了,想着蒋璐瑶和她一般年纪,也不过虚岁十六罢了,就已经掉了两个孩子,这似乎不太合常理。 蒋璐瑶的性格太软弱,刚入府就怀了孩子自然会遭有心人嫉妒,蒋梦瑶想起昨天在皇家宴上看见的太子妃曹婉清,瞧着虽然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正妃风范,可是眼里的野心是盖不住的,太子府里还有另一个侧妃,似乎是骠骑将军家的嫡长女,蒋梦瑶没有见过,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太子府这几年也着实乱了些,太子一日娶妻纳妾之后,不到两年又纳了三四个入府为妾,我就说这府里女人多了,就合该起乱子,偏偏阿璐丫头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泪泡,遇事只会哭,哭到最后,都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 蒋梦瑶咋舌:“啊?太子又纳妾了?” 没看出来,高谦还是个情种啊。看着温良恭谦,一副想要追求自由,追求幸福的腔调,可是纳妾这种事他做的倒是得心应手了。 “是呢。你们走的这几年,听阿璐丫头说,前后纳了有四个呢。全是朝里官员的女儿。” 戚氏掰着手指头给蒋梦瑶算了算。 蒋梦瑶哈哈了一声,说道:“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哈……呃,不是,我说错了,娘您别生气,女儿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深藏不露……” 戚氏放下了要敲她的筷子,横了她一眼,说道: “纳妾的男人十有九是,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好运,嫁了个不纳妾的郎君吗?” 蒋梦瑶表示不服:“娘,您怎么知道高博以后不纳妾?反倒是天下女人都该羡慕您才是,我爹那才叫专情痴心呢,年纪一大把了,却丝毫没动过纳妾的心思,娘您这是变相的在夸自己呢吧。” “啧,你这孩子……” 戚氏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去捏蒋梦瑶的耳朵,却被她飞快的闪开,握着戚氏的手讨饶: “哎呀娘,女儿不说了,不说了啊。快吃吧,粥都凉了。小胖子,你也快吃。” 蒋梦瑶用食物岔开了话题,转眼看了一眼蒋显申手里的肉包子,就在她和戚氏说话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干掉了两个肉包子了,正在啃第三个,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也是让蒋梦瑶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佩服之意来,意味深长的对戚氏说了一句: “这小子……颇有乃父乃母之风啊,有前途!” “……” 戚氏又想站起来打她了。 ***** 蒋月瑶和蒋晴瑶都是在蒋梦瑶出关后第二年嫁人的。 蒋月瑶嫁的是黄门侍郎赵大人家的嫡出次子,蒋晴瑶嫁的是太府卿嫡长子。这两个人从前跟蒋梦瑶不算熟,但也不算不熟,她们都是庶出,蒋晴瑶是二房长房那个唯一一个能够杀进国公府的长房妾侍孙姨娘的女儿,孙姨娘有心计,有度量,也很会教女儿,很会为女儿做长远打算。这也就是为什么同样是庶女,但是蒋晴瑶却嫁入了三品太府卿家做嫡长媳,而蒋月瑶却只嫁了四品黄门侍郎家的次子,虽说也是嫡出,但一般家庭中,长子和次子的待遇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像国公府这样,重‘才’不重‘辈’的世家毕竟是少数的少数。 她们俩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拜见远归长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人的礼品早就交由门房记录,稍后便有人送来大房这里的,蒋梦瑶也就在大房的花厅之中接待了她们。 与小时候的模样相比,两个姑娘都长大了,蒋晴瑶如今俨然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品格,走出去没有人会怀疑她是个庶出,而蒋月瑶出落的也还行,就是气质上没有蒋晴瑶出众,只能算是小家碧玉了。 两人分别向蒋梦瑶行礼,纵然撇开蒋梦瑶是她们的嫡长姐不说,就是蒋梦瑶此时的身份,就是命妇见了都是要行礼的,何况只是两个朝官家的少夫人呢。 “听闻长姐回归,妹妹整夜欣喜,就为了等早上能来拜见。多年不见,长姐可还好吗?” 蒋晴瑶生就会说话,语气也平缓,叫人听了明知是客套话,却还是止不住的对她产生好感。 蒋梦瑶莞尔一笑:“关外苦寒,不比京城富庶,初去之时,就在帐篷中住了一年多呢。” 对于她们,蒋梦瑶没有想隐瞒什么,就直接说了,当是话起了家常,蒋晴瑶一脸忧愁,像是真的感同身受般,蒋月瑶就瞪着眼睛看着蒋梦瑶,问道: “长姐,住在帐篷里是不是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蒋梦瑶点头:“那是自然,帐篷中冬天漏风,夏天闷热,自是这个理。” 蒋月瑶一脸天真,还想再问什么,却被蒋晴瑶打断,说道: “不管关外如何,如今长姐已经回来了,又贵为祁王妃,生活自是更上一层楼了。” 说完之后,蒋晴瑶还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蒋月瑶,蒋月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一脸受惊的低下了头,蒋梦瑶见状,也没说什么,心中只觉得蒋晴瑶过于严厉,很会控制人心。因为她根本没有觉得蒋月瑶说的话错了,她只是直爽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罢了,可是蒋晴瑶却故意给她营造出一种,她说错话了,长姐要生气了的架势,颇有那种狐假虎威的意思,不太实诚。 蒋梦瑶又问了她们的情况,蒋晴瑶爽快答道: “承蒙姐姐惦念,妹妹在夫家无不好之处,公婆自当我亲生女儿看待,相公与我相敬如宾,府中上下也颇为和睦,妹妹真当是生对了时辰,投了这样的好人家。” 听她言语不乏夸赞夫家,想来应该过的不错,又看蒋月瑶,只见她听完蒋晴瑶的话,面上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曾扭捏,说道: “我嫁的就没有晴瑶好了,我家相公生做次子也就罢了,将来得长兄照拂也能有一番自己的家业,可是他偏生什么毛病没有,就是好赌,赌赢了倒也对我很好,胭脂水粉,蜜糖糕点,总是想着带给我些,可是,若赌输了就躲在外头好几天不回家,等到长兄带人去外面将他抓回来才肯罢休,打一顿,关一顿,根本不见效,隔两天,就又去赌了。” 蒋月瑶真是个没心眼儿的,让她说,她还真就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蒋梦瑶看了一眼蒋晴瑶,只见她正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似乎又觉得蒋月瑶太傻了。 蒋月瑶说完之后,蒋梦瑶就说道: “好赌可不是个好习惯,得纠正过来,他现在年纪小,上头又有父母和长兄压着,一切还好说,但是若等他年纪大些,或是你们分了家,他还这样的话,可就不行了。” 蒋月瑶听了感同身受,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 “就是的,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他平日里对我虽好,这件事上根本不听我的,就连我的公婆和他的长兄都没法压住他,我又怎么压得住啊。我娘还怪我没本事,可是……” 蒋月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蒋晴瑶又开口了,说道: “好了,你就别再说了,长姐远道归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蒋月瑶这才收住了嘴。 蒋梦瑶笑着说道:“无妨,左右都是姐妹话家常,无非就是这些事罢了。” 又说了会儿话,蒋晴瑶站起了身,来到蒋梦瑶身旁,请蒋梦瑶到内间说话,蒋梦瑶依她去了,蒋晴瑶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通体莹润,盖盒后能发出银月光色。 蒋梦瑶讶然的看着蒋晴瑶,只见后者说道: “妹妹是庶出,姐姐是知道的,当年姐姐远嫁,妹妹庶出女儿身份并不能送姐姐像样的贺礼,但这么些年,一直记在心上,颇觉遗憾,便将此时说与我家公婆听了,他们便资助我购得这颗夜明珠,现赠予姐姐做迟来的新婚之礼,姐姐可莫要嫌弃妹妹的一片心意才是。” 蒋梦瑶的眼睛都惊讶的眯起来了,连连挥手:“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若是蒋晴瑶送些寻常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种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并且言语中还捎带出这是她公婆之意,这样的说法,蒋梦瑶又如何能听不出来,这是太府卿家想借由蒋晴瑶之手,送礼给祁王,她这个中间人又如何能做这么大的主,自然是拼命推辞,说什么都不能收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谁能保证她收下了之后,太府卿那里要她让高博做什么事呢。 “妹妹若真有心,便绣一幅你亲手做的绣品给我即可,这价值连城之物,我不能收,更不敢收,既然你已言明此物是你公婆资助购得,那就更加有其他意思了。我若收了,将来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听,还是收回去,另送我一幅你的刺绣做贺礼,岂不更好?” 蒋梦瑶坚决不收,蒋晴瑶也没有办法,只好蹉跎着又将盒子收入了袖中,对蒋梦瑶笑道: “既然姐姐执意如此,那妹妹自当从命,不知姐姐喜好何种花样,颜色方面有什么要求……” 蒋梦瑶松了口气,一边将蒋晴瑶带出去,一边与她商讨绣品花色的问题,蒋月瑶见她们神神秘秘进去,只是为了商讨一些什么绣品花样,便没多问。 两个女孩儿在蒋梦瑶这里待了半天,戚氏留她们在这儿用饭,她们也婉拒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们走了之后,蒋梦瑶就把蒋晴瑶要送她夜明珠的事情和戚氏说了,戚氏一番思量后,说道: “晴瑶这丫头城府挺深的,但我看也未必全是坏心,我听说她在太府卿家过的挺好,想来也是受她公婆之意才这般作为的,不收是对的,免得日后牵连不清楚。” 正说着话,蒋源就回来了。蒋梦瑶还是头一回看他穿武官朝服,见他回来,又是在自家大房的院子里,行为就颇为无状了,围着蒋源转了好几圈,才啧啧说道: “怪不得人家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了,我爹穿上这一身还是很有气派的嘛。” 蒋源见她一脸欠揍,就想去捏她的脸,被蒋梦瑶躲开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 “咦,高博呢?他怎么没和爹一起回来?” 蒋源把软甲卸了递给了戚氏,回道:“皇上留殿下在宫中有话说,你也别一口一个高博了,他是王爷,你再不济也可称他为夫君,相公,这样指名道姓的像个什么样子。” 吐了吐舌,蒋梦瑶看了一眼戚氏,戚氏也不帮她,白了她一眼,蒋梦瑶才无奈的说道: “哦,知道了。” 蒋源又说:“你这样在家里没事,就怕你出去了收不住习惯,被旁人听了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她试图狡辩:“怕什么,高博都不介意……”看见蒋源又瞪眼了,赶忙改口:“额,我是说我的夫君不介意这些小事的。” 蒋源气结:“女婿不介意是他厚道,可是若旁人揪着你这错漏不放,你当如何自处?都这么大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蒋梦瑶看着蒋源一副‘哎哟,我这成天给你操碎了心’的模样,她也是无奈极了,生怕自己再反驳一句,就引来男女双打,蒋源和戚氏真不愧是亲爹妈,在外面的时候吧总想孩子,可真当孩子回家了,又是横挑眉毛竖挑眼,总觉得孩子长歪了,蒋梦瑶识时务的点点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把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 中午吃过了饭,高博还没回来,蒋梦瑶正想着要不要去祁王府溜一圈,高博走前才曾跟她说了王府的位置,她们俩这都回来两天了,怎么说都也该回自己的府邸瞧瞧才是,要不然旁人又该说他们不满皇上赏赐了。 唉,人生真是太艰难了。做什么都有人说。 跟蒋源和戚氏说了一番之后,正要出府,就听门房派人来传话,说是祁王府的大管家汪梓恒来请王妃回府。 汪梓恒一跃成为了王府的大管家,蒋梦瑶也是觉得新奇,当场就与父母告了声,便带着张氏和小蒜头出去了。 汪梓恒正站在府外瞧着国公府的气势,见蒋梦瑶走出,便慌忙迎了上来,蒋梦瑶与他都算是知根知底的,所以,相处起来就没那么拘谨了,汪梓恒对蒋梦瑶说道: “哎呀,王妃,从前我只听说过国公府气派,如今一见,何止是‘气派’二字可以形容的啊。” 蒋梦瑶与张氏对视了一眼,这个汪梓恒才学是有的,不过说话夸张的毛病却也是大大的,不约而同的白了他一眼。 汪梓恒粗略笑了笑,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张氏说道: “别贫嘴了,不是说请王妃回王府吗?” “是是是,你别催嘛。我也是刚忙完府里的事,就来请王妃了,也是想叫王妃替我瞧瞧,还有哪里不到位的。快请,快请。” 汪梓恒说完之后,蒋梦瑶就随他往车厢那儿走去,张氏却不肯放过他,继续打趣: “哟,汪总管升了总管,这说话的语气可就牛气哄哄了,竟然还要请王妃替你做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汪梓恒指着张氏也不客气道:“你这寡妇娘儿们嘴蔫儿坏,王妃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说啊。” 蒋梦瑶早就习惯这两人的唇枪舌剑了,并不做批判,只是抱着小蒜头上了车,让他们俩坐在车墩子上吵吵去,只怕一来二回吵吵出了感情,可不要怪她哟。 皇帝给高博安排的府邸在东城最东,紧挨着皇城根儿,占地颇大,从外围看就着实够叫人震惊的了,虽没有关外的火云城那般面积大,可是火云城那是按照城池的规格来建的,这祁王府自然不能与城池比大小,但是却是比他们在火云城中主屋大了好几倍有余,内里皆已翻新,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据汪梓恒说,祁王府中,如今共有八十五名奴婢,四十个嬷嬷,还有柴夫,伙夫,马夫各十人,各院子管事三十人,反正零零总总共加起来,整个祁王府竟然有二百三十多人,也是让蒋梦瑶够震惊的了。 国公府中有两房,子嗣还算兴旺,府里也不过就二百多人,可是这个祁王府中,说起来真正要伺候的就只有她和高博,竟然也养了这么多人,只不知这一份钱是从哪里出了。 当然蒋梦瑶这心底里最关心的问题并没有说出口,准备晚上和高博在帷帐之中再讨论,现在她发现自己最要做的,就是在二百多人面前说一番话。 这,这就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的事,汪梓恒来的路上只说让她和大伙儿说几句话,可没告诉她府里竟然有这么多人,现在全都站在府外,等候她的训话,这画面也是够壮观的。 蒋梦瑶没那么大的肺活量,就对汪梓恒说,汪梓恒嗓门儿大,再由他向大伙儿扩音传播,也不过就是几句表面话,大意就是: 大伙儿好好干,要多干活儿少说话,干好了年底双薪,马代旅游,干不好就卷铺盖回乡下,云云。 大伙儿也对蒋梦瑶的话表现出了空前的顺从,像是经过人长久训练似的,没说完一句,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喊一句:是。 蒋梦瑶面对这群被人训练好的机器人,实在是没有再多的说话热情,就叫大家散了,自己由汪梓恒亲自领着去转了转祁王府中的亭台楼阁。 汪梓恒说,高博昨天曾回来过,定下了沧澜苑为主院,因为沧澜苑中有山有水,位置不算是最隐秘的,但是好就好在周围没什么遮蔽物,旁人就算想探视也无处藏身。 蒋梦瑶也觉得这里挺好,觉得高博不愧是从小就搞心理战的,放着最隐秘的院子不要,偏偏选一个最不隐秘的地方居住,周围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虽然大范围叫人一览无遗,可是要就近监视也比较困难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了。 府里的一切早就在他们回来之前全都已经安排好了,高博又钦点了主院,蒋梦瑶能做的事就没什么了,把张氏母子安排好了之后,她又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回去了国公府,因为高博昨晚上说,他们要在爹娘身边住满十天,尽一尽孝道再搬回王府,所以,虽然王府一切准备妥当了,但今晚还是住在国公府里。 蒋梦瑶回去的时候,高博也已经回来不少时候了,几乎就是蒋梦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听说蒋梦瑶去了王府,他就和蒋源坐下来喝茶下棋了,倒是没有和妻子一同去府里观摩他们今后要生活地方的兴趣。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高博对那府邸并不热衷。 蒋梦瑶回来之后,见他翁婿正白山黑水厮杀的不亦乐乎,蒋显云一会儿在高博身后站站,一会儿又去蒋源身后站站,也是沉迷其中,蒋梦瑶不想和这帮爷们儿下棋,逗了一会儿小胖子后,就问了戚氏所在,然后便去厨房找娘玩儿去了。 戚氏正看着厨下做晚膳,看见蒋梦瑶回来了,就迎了过来,问道: “王府怎么样?” 蒋梦瑶在厨房外面的小屋里坐下,随意说道: “挺好的,皇上全都安排好了,就是觉得地方太大,伺候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人,凭高博……呃,凭我家相公的薪俸能不能养得起。” 戚氏正在尝厨师长送来的小菜味道,听蒋梦瑶说了,差点把手里的菜碟给打了,她这闺女不做商妇真是可惜了,第一关注点永远是在钱上。 将菜碟交给了传菜丫鬟,戚氏又漱了口,然后才一边擦手一边对她说道: “你放心好了,既然是皇上安排的,那这笔钱,定然是从宫里出的,你瞎操什么心。” 蒋梦瑶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补充了一句:“那太好了,我正想着若是要我们自己出,我就裁人,裁掉七成,留三成在府里就够了。” “……” 已经不愿与这个钻钱眼儿里的闺女说话了,戚氏继续尝试着丫鬟陆续送来的菜肴,蒋梦瑶见她在忙也觉得没趣儿,想再去看看高博他们下棋,走到门槛处,戚氏却突然对她又喊了一声,说道: “对了,今儿你出门之后,太子府那边就来了请碟,我粗略看了看,似乎是太子妃请你明日去太子府赏花。” “……” 蒋梦瑶盯着戚氏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问道: “这个天儿,赏什么花?不会是……” “菊花!” 卧槽,太重口味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蒋梦瑶拿着太子府的请柬回到了房间,高博也才回来,和蒋源下了一个下午的棋,两人匆匆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干脆把棋盘搬去了书房,继续厮杀。她回房前一刻才听戚氏说要去让他们歇手,没想到高博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 高博将腰带挂在屏风上,走动蒋梦瑶身旁问道。 蒋梦瑶把请柬递给他,自己就跑进屏风里面去换衣服了,高博在屏风外说道: “回来之后,这些事都是不可避免的,你且看着办吧,纵然是太子妃邀请,她若有什么过分言语和行为,也不用对她客气,咱们回来可不是受气来了。” 蒋梦瑶换了一身粉色的绸缎中衣自屏风后走出,高博眼前一亮,蒋梦瑶垂着头一边系衣结,一边说道: “纵然不是受气来的,但也不能一上来就争锋相对吧。更何况,人家只是叫我赏花,又没说要欺负我,你就摆这姿态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想挑事儿呢。” 高博一把搂住她,将她拉近自己,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是想告诉你,纵然是太子妃,咱们也不用怕。” 蒋梦瑶怎会不知他的好意,仰首娇笑着瞧着他,说道:“连太子妃都不怕,夫君你好厉害啊。” 高博一语双关的反问:“难道在你心里,为夫不厉害?” “……”蒋梦瑶在他肩头敲了一记,说道:“讨厌。” 说着就要挣扎着离开,却被高博从后面偷袭一把扛了起来,一边调笑挣扎着被扛到了帐幔之中,与她的好夫君进一步探讨探讨他到底‘厉害不厉害’的问题。 ***** 第二日一早,太子府就派了华贵的软轿前来府门前等候蒋梦瑶。 蒋梦瑶命张氏随行,戚氏原给蒋梦瑶安排了六名侍婢,都是要跟她一同去的,按照戚氏的话叫做——壮壮声势,被蒋梦瑶拒绝了,理由是——又不是打架,带那么人干什么呢? 太子府的位置与祁王府离得并不远,算是在两条街道上的平行的方位吧,蒋梦瑶到了之后,张氏扶着她下车,就见太子府门前又一左一右两队人站着,像是迎接一般。 左边为首站着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生的十分健康,人也精神的很,看见蒋梦瑶下轿,看了派出去的轿子,她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上前迎接见礼,说道: “祁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蒋梦瑶看了看右侧那也走上前来的女子,便明白了眼前这姑娘是谁,另一个太子侧妃,骠骑将军家的嫡长女赵娥,与蒋璐瑶一同嫁入太子府做的侧妃。 而另一边蒋璐瑶带着一脸病容来到蒋梦瑶身前,如往常一般对蒋梦瑶温和一笑,声音有些羸弱: “姐姐归来一切可顺利,我这是身体累的,不然早就去拜见姐姐了。” 蒋璐瑶说了这么些话,又轻咳了几声,蒋梦瑶还没开口,就听赵娥说道: “哎呀,你这病见不得风,快去那石狮子后头躲着些风,你与祁王妃是姐妹,她不会怪你的。其他客人来了,我去见礼招待就行了。” 转首又与蒋梦瑶说道:“祁王妃您可莫见怪,阿璐姐姐身染风寒,好几个月了都不见好,可是今日太子府宴客,太子妃着我俩在门前相迎,偏偏又摊上个大风天,她这病怕是又要拖一段时日了。” 蒋梦瑶连连点头,牵着蒋璐瑶的手,与她来到石狮子后站定,问道: “是风寒吗?那之后……身子没好全是不是?” 蒋璐瑶原就不好受,这不听了蒋梦瑶关切的问题,当场就想掉眼泪,硬是逼着将眼泪收回去了,对蒋梦瑶摇头说道: “不碍事的。等忙过了这一阵,将养几日便就好了。” 蒋梦瑶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不禁心疼,说道:“这太子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怎的安排你们在外迎客?” 纵然她们是侧妃,可是听说太子府里不是还有三四个妾侍嘛,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们这两个侧妃出面啊。 蒋璐瑶凄婉一笑,说道: “太子妃说,妾侍身份低微,不宜出面,有客上门,妾侍连面都能露,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我与赵家妹妹便责无旁贷,在这儿迎客了。” 蒋梦瑶想起曹婉清那端正的做派,想来是极其看中位分之人,治下也十分严苛就是了,妾侍连面都不能露,因为身份低微,不容许她们与贵客交谈攀附,而两个侧妃还算是入她的眼,所以,给安排出来迎客,这在伦理道义上似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太子府尊敬上门客人的表现,派出了两位侧妃出府相迎,可是若是再往深了想去,那难道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太子妃刻意打压两位侧室吗? 回头看了一眼跑前跑后的赵娥,又看了看无奈的蒋璐瑶,叹了口气,说道: “我先进去,待会儿咱们再聊。” 蒋璐瑶点头,叫贴身婢女送蒋梦瑶入了门槛。 今日来的倒真的都是些贵客。有公主,有郡主,还有几个三公府的媳妇,蒋梦瑶如今的身份倒也不差,蒋国公府大房嫡长孙女,嫁的又是祁王,与这些人在一起倒也不显得身份不对。 太子妃曹婉清安排的是开放式的聚会,在没到用午膳之时,大家就凑在一起聊聊,话话家常。听说原本打算在花园里设宴的,只可惜,今日大风,便盖在花园中心地带的拿出小榭中举办了,四面都是透明琉璃瓦,可以看的见四周,又能挡去风寒。 曹婉清看着端庄,但是真正交际起来,倒也相当泼辣,上下应对得体,说话分寸得宜,小榭之内一派和睦。 蒋梦瑶来到之后,曹婉清就亲自迎上前,将庆阳公主和几位三公府的媳妇儿介绍给蒋梦瑶认识,这些人身份相当,自成一个小圈子,她们也只接受与自己属于相同圈子的人,蒋梦瑶也算合适。 庆阳公主长得与青雀公主倒是有几分相像,谈起这份情谊,庆阳公主也不吝说道: “我小时候就听青雀姐姐说过,当年在国公府遇见你的事,对你颇为想念,只可惜,没多久,她就远嫁南疆了。” 提起青雀,蒋梦瑶多少有些唏嘘的,庆阳公主见她这般,又说道: “那南疆王原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年纪大的做我青雀姐姐的曾曾祖父都能够了,可是偏偏还恬不知耻的娶了十几岁的青雀姐姐,听说这回南疆被破城,就是王妃的父亲蒋校尉居首功,南疆王的头颅也是他亲自割下的,算是救了我青雀姐姐。我们姐妹里无不对蒋校尉感激的。” 蒋梦瑶谦逊一笑,叹了口气问道:“也不知青雀公主如何了。”南疆王死了,青雀也不能回来,也不知该当如何处之了。 庆阳公主凑近蒋梦瑶,小声说了一句:“南疆城虽破,但国尚在,只是变成咱们的附属国了,年年都需交贡送银,老南疆王死后,是他的儿子继位了,青雀姐姐又嫁给了新的南疆王。还好这个南疆王是老南疆王的小儿子,今年三十多岁,年纪倒也不那么过分了。唉,反正就是我青雀姐姐命苦呗。” 庆阳公主说着,就自斟了一杯果酒喝了下去,蒋梦瑶听了心情也不太好,想着当年与青雀一番交往,她是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可是,在面对命运之时,却是这般的无可奈何。 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这也许正是皇家女的悲哀吧,一生荣宠皆在当权者一句话,一个决定,这庆阳公主定是真心为青雀叹息的,因为,她们同为公主,有了青雀这个前车之鉴,庆阳公主就不得不往自身联想了。 几位公府夫人也不免伤情,就在此时,太子妃又领着另一位衣着华贵之人来到了这个贵不可言的圈子,说道: “你们在聊些什么?怎的面上都是这副模样?” 安国公家的长媳周氏站起来说道:“咱们再说远嫁南疆的青雀公主的事,大家都不免感伤,你只顾招呼旁的人,我们这儿是顾不上了,对不对?” 曹婉清假意埋怨的横了周氏一眼,说道:“就你会挑事儿,我哪儿敢怠慢列为,这不上赶着给你们介绍来了嘛。” 说着身后走出一人,华仪美服,姿态万千,曹婉清说道: “这位是戚家长孙媳妇儿,南平郡王闫家的嫡长孙女,她的父亲便是我的舅家,她是我的舅家姐妹,说起来,与祁王妃也是颇有渊源的。” 众所周知,蒋梦瑶的娘是戚家名义上的大小姐,被戚家‘混嫁’之后,就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而这位是戚家的长孙媳妇儿,那这里头果真就是连着关系的。只不过这层关系是好,还是坏,那就是不需言语明摆着的了。 曹婉清来拉这根线,就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了。 “妹妹给众位姐姐请安了。祁王妃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是个绝色人物,妹妹今日见了果真心生佩服,姐姐好俊的样貌,好俊的人品。” 这个闫氏张口就夸,倒叫蒋梦瑶有些不适应了,曹婉清将她送来之后,便又被旁的地方喊去了,众人请了闫氏入座,闫氏偏挑蒋梦瑶身旁坐下,一副想要和她亲近的姿态。 蒋梦瑶也不好拒绝,就那么和她坐下了,心里为这刚嫁入戚家的长媳点蜡。 要是她奶奶知道她来与戚氏的女儿攀谈,回去不会受家法处置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家可是那位有丹书卷的南平郡王家?”周氏能入得安国公家门也是相当有见识的,对京中各家事宜无不了解的通透。 闫氏点头:“是。南平郡王闫铁昌便是祖父,当年有幸于龙虎峡救过先帝一回,先帝垂爱,赐过一卷丹书,世族罔替。” 在场众位也了然点头,这个朝代中,被皇帝钦赐过丹书的家族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蒋国公府曾受过两卷,一卷是先帝的,一卷是今上,可谓是极近荣宠的世家了。 闫氏似乎还是比较愿意和蒋梦瑶说话,与大家报了家门之后,便又对蒋梦瑶说道: “我嫁入戚家之时,便是姐姐随祁王远走关外之时,未能早些与姐姐相见,谓为憾事,好在姐姐与祁王殿下吉人天相,也是圣心眷顾,今后若是姐姐不嫌弃,咱们两家当可走近些,可好?” 蒋梦瑶对于闫氏的提议很是惊讶,只不知她说这话有没有经过她家上人的批准。 她还未说话,周氏就接着说道:“妹妹你当真是年轻,对戚蒋家上辈之事怕是不太了解吧。” 几位国公夫人对视几眼,蒋梦瑶也低头喝茶没有说话,周氏又道:“妹妹,咱们这些人都比你大,厚颜受了你一声‘姐姐’,这便告诉你,这些话与咱们说说便就罢了,回去之后,可千万别与你家太夫人说,否则可就闹矛盾了。” 闫氏听了周氏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此时水榭门前走来两个人,蒋璐瑶与赵娥并肩而入,想来是与太子妃汇报待客情况的,现在时辰到了,怕是该来的客人都已经来了,她们也就进来了。 果真两人去了太子妃身后,说了些话,太子妃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蒋璐瑶在众女客间回转了一下,看见了蒋梦瑶,便就向她走来,蒋梦瑶与在座列为夫人公主告了怠慢,便站起身去迎她,姐妹俩牵着手去了一处僻静角。 蒋璐瑶刚坐下,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出来,接着就是几声轻咳,蒋梦瑶见状,不禁站起身来替她顺气,说道: “人前别这样,叫人笑话了。” 蒋璐瑶点头,这才忍住了哭,说道:“我知道,就是看见家里人忍不住罢了。家里妹妹们都羡慕我押对了宝,嫁入了太子府,可是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回去与我娘说道,她也只说我没用,让我一定要忍着,可是……”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你娘说的没错,你是要忍着。因为事已至此,你已经嫁进来了,若是此时不忍着,那又该如何呢?寻常人家,咱们蒋家势大说不得还能压上一压,可是太子这儿……真不好压。” 蒋璐瑶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心里憋闷。太子对我倒还很好,时不时会去我房里陪我说话,开解我,若不是有他,我早就在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吊颈自尽了,哪还活到今日在这里受人欺负呢。” 说着又要哭,蒋梦瑶给她擦了擦眼泪,看到太子妃曹婉清正往她们这里看来,便将身子偏了一偏,挡住了蒋璐瑶正哭泣的脸,说道: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过些日子你寻个机会回家探亲,我这十日都在公府里,十日之后就在王府中,我如今回来了,咱们总能再见着的。快把眼泪擦了,太子妃过来了。” 蒋璐瑶一听太子妃过来了,就赶紧把脸上的泪水给抹了,刚擦完太子妃的声音就在她们身后响起了。 “姐妹俩在这儿偷偷说什么呢?不是在说我坏话吧。” 蒋梦瑶站起身来,回身与之相对,说道:“太子妃说的什么话儿,不过是话些家常,我们姐妹好几年未见,一时感触也是有的。妹妹可一直说太子妃对她很好,说太子和府里姐妹对她都好,如此偏帮说明她过的的确很好,好的我都要嫉妒了,哪里有什么坏话说呀。” 太子妃被蒋梦瑶说的笑了起来,说道: “瞧你这小嘴儿,我看咱们的祁王殿下就是被你这能说会道的小嘴儿给说服的吧。你嫉妒咱们干什么呀,现在整个京城的女人,可都在嫉妒你呢。” 蒋梦瑶微微一笑,说道: “嫉妒我什么?难不成京里的姐妹们都嫉妒我运走关外好多年,不闻家乡事,不听家乡音,物资匮乏,苦寒难当吗?” 太子妃也笑了起来,看见蒋梦瑶身后的蒋璐瑶,难得和颜悦色的说了一句:“你的身子还没好爽利,就先休息吧。待会儿我叫赵家妹妹送客便是。” 蒋梦瑶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有回过,蒋璐瑶对太子妃行过了礼,就低着头走了。 太子妃与蒋梦瑶又回到了客圈中,没过多会儿,花园里传来消息说是花圃都张罗好了,请各位贵人前去观赏。 太子妃亲昵的牵着蒋梦瑶的手,与大家一同去了花园之中。 耳中不乏吟唱菊花的诗句脱口而出,要么就是形容这菊花如何高洁,要么就是形容这菊花有多么芳香,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听在蒋梦瑶这个被现代文化浸淫了太久的人来说,委实听着有些重口,不禁慢慢的离开了这圈子,找渐行渐远,走到花园最角落处的凉亭坐下了,准备算了时间,等好吃饭的时候,再凑上去和大家汇合。 可还没坐下多久,就听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王妃难道不喜欢菊花吗?” “……”你才喜欢菊花!! 蒋梦瑶回头,以为是谁,却是冤家对头家的媳妇儿闫氏,心中对这姑娘的意图表示十分的怀疑。 与她笑了笑,就当是默认了,闫氏也在她身旁坐下,蒋梦瑶觉得她肯定有事,果然,过了片刻之后,闫氏就说话了。 “有些话真的难以启齿。但是若不说,我家婆母可真就没了活路了。” 蒋梦瑶不解的看着她,只听闫氏继续说道: “我娘家是南平郡王府,这个姐姐是知道的,我家先祖与成安郡王是同期的战友,龙虎峡营救先帝一事,便是我家先祖与成安郡王所为,两人在事后皆被皇上赐了丹书卷,封了郡王,只是成安郡王是京城人士,故世居京城,我的先祖是南宁人,故回了南宁,封号也是南平郡王,我嫁入戚家也是平安郡主提议的,我嫁来之时,并不知晓太夫人当年之事,只是隐约听下人们谈起过,只言片语,并不全面,只知道太夫人所为之事,很不得人心就是了,自从成安郡王归去之后,成安郡王府也就败落了。” 闫氏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这些话我只当姐姐是亲生姐姐才说的,在家是半句都不敢提的,从前戚家有成安郡王撑着,所以处处皆通达,如今没了郡王,太夫人也没了依傍,戚家的生活是越来越不好了。别看我今日穿的这般鲜亮华贵,其实这都是我娘家带来的,戚家男丁虽多,可是皆随太老爷脾性软绵,读书又不是料子,戚家女孩儿也早已嫁做人妇,不再管娘家之事,我的婆母前些年患了病,需每日三两人参吊气,可是如今的世道,人参是越来越贵,三两好些的人参价格都能抵得上三两金了,这些年为了给婆母吊气看病,我们大房将家中几乎都掏空了,我的嫁妆也贴补着用了,可眼看人参就快吃不起了,我家婆母每日在家以泪洗面,只说当年若不是太夫人做了那些缺德事,如今好歹还能求一求姑妈相助,只是姑妈与戚家早已不相往来,戚家也没有脸面求姑妈相救,姐姐,求您回去向姑妈说说,让她看在老太爷的份上,救一救我的婆母,救一救她的弟媳吧。” “……” 蒋梦瑶听她说了一大堆,终于弄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大意就是,戚家那个母夜叉平安郡主的长媳,就是她娘戚氏的弟妹,这个姑娘的婆母,得了重病,需要人参吊气,可是这些年人参价格涨的飞快,她家快吃不起了,所以,想求她娘救命。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只是令蒋梦瑶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千方百计混进太子府,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想起了戚氏和她说的恩怨,蒋梦瑶一时也不敢随口答应,就说道: “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要不我回去问一问我娘,这些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咱们就别搀和了。你既是太子妃的舅家姐妹,为何不求救于太子妃,反而来向我说呢。” 闫氏忧伤一笑,回道: “虽说是舅家姐妹,可是,毕竟她此时是太子妃,我若为了婆家之事求她,将来就真的别在京城中立足了,怪只怪我们戚家满门,竟不能出一个有用之人。” 蒋梦瑶自然知道闫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戚家若是有一个人长进,在成安郡王还没死之前就入了朝,做了官,那今日的情况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只是戚家这些年,不仅没有半个男丁考入科举,就连学问学术也未曾听说过有戚家的名声,她分明记得从前听戚氏说过,她的外公戚昀那可是学富五车的一代鸿儒等级的,可是偏偏这一代鸿儒下半生不仅毫无文才泄露不说,就连生的儿子,也未曾继承他半分才华,性格软弱不说,学问也不通彻,当真是想断了戚家书香世家的门第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太子府用完了午膳,下午又安排了一些打牌下棋弹琴等娱乐活动,一直玩乐到了傍晚,很多夫人都提出了告辞,蒋梦瑶也在那一拨中。 回到公府里的时候,高博和蒋源又在下棋,看见蒋梦瑶回来,两人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蒋源就习惯性的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主动说道: “你娘在厨房。” 蒋梦瑶见蒋源一脸凝重,和她说话眼睛都没离开棋盘,有看见高博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从茶杯后头递了一眼给她,心情不错的样子,蒋梦瑶立时明白现场战况,这是蒋源被困住了,明显这一盘是高博棋高一着。 高博这家伙真是太贼了,他一定是故意的,昨天她回来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听蒋源在说:哎呀女婿,你这样不对,应该这样那样……原来昨天是高博让他的,今天就报仇来了。 不理这对活宝翁婿,蒋梦瑶是真的有事和其实说,就卸了一身的繁重衣衫首饰,换了一身轻便绸服去了厨房。戚氏还是坐在老位置,像个美食家一样,坐在那里等待厨子把菜送来给她尝味道。 看见蒋梦瑶回来了,戚氏赶紧尝了尝,然后就递给了传菜丫鬟,然后起身,把蒋梦瑶拉去了厨房外的那间小屋中,对她问道: “怎么样?” 蒋梦瑶说道:“去了不少人,也不是单请我一个,和璐瑶说了几句话,她过的似乎真挺不好的,还有……” 戚氏见她犹豫,赶忙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蒋梦瑶边说边密切关注着戚氏的表情,说道:“今儿我在太子府里遇见了戚家的长孙媳妇,和她说了几句话。” 戚氏原本以为蒋梦瑶要说什么了,谁知道竟然是说这个,不禁有些泄气,说道: “嗨,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提她做什么。” 蒋梦瑶见戚氏这反应,便也不做隐瞒了,说道: “您先别急,听听她都和我说了什么。” 接着蒋梦瑶就把闫氏下午与她说的话又对戚氏说了一遍,戚氏蹙眉问道: “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 蒋梦瑶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知道呢。她说她过几日再等我回复,你说我怎么说?” 戚氏提起戚家的事情,总不是那么畅快,想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 “这事儿……我寻个空儿,问一问你外祖再说吧。” 蒋梦瑶奇道:“外祖?您与外祖还有联系?” 戚氏说道:“有,偶尔他也传些书信给我,问一问我这里的情况,不过想想,好像也有两个多月没收到他的信了。改明儿我让人偷偷的去探一探。”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们这样搞地下活动,真难为了‘父女’两个字。外公也忒不男人了,这么多年也没想着偷偷找你,偷偷给你些贴补。” “小孩子家不懂就别乱说,你外公可不是那样的人,想我嫁来公府的前些年,若不是他暗地里塞些银钱给我们度日,咱们家哪儿能像今日这般好起来呢。” 蒋梦瑶没听过这段,当即奇道:“真的假的啊。我还以为外公是彻底怕了那母老虎,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呢。” 戚氏也是难得与蒋梦瑶说起戚家的事,这一说,还都停不下来了。 “怎么不顾,他这一生就只爱你外婆一人,他为了让我活下来,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这些年他是越发消沉了,进出家门都有人看着,我也是偷偷的在远处看过他几眼,憔悴的厉害,只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见戚氏陷入了悲伤的圈子,蒋梦瑶赶忙岔开话题,说道: “那,那闫氏跟我说的这件事,咱帮是不帮?戚家自从成安郡王死后,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她那婆母又得了重病,没有人参吊气就活不长了。” 戚氏看了一眼蒋梦瑶说道: “容我再想想吧。纵然我要帮她,可是却不知那个女人肯不肯了。” 蒋梦瑶想想也对,她现在叫戚氏拿主意,可是到最后没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家根本不领情,再说,蒋梦瑶觉得戚氏一定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帮忙的。要不然,以她现在的财力,整个京城的人参八成都控制在她手上,她要想帮忙,根本不需要让人家知道,几句话的事情就能帮到了,可是她没有,显然是没有咽下那口气呢。 所以,蒋梦瑶就不逼着戚氏做决定了,若是闫氏追问起来,她就自己先看着办好了。 ***** 晚上,蒋梦瑶一边替高博捏肩,一边向他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包括戚家的事,也是毫不隐瞒,全都说了出来。 反正戚氏和戚家的梁子那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高博听后除了意外戚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 “曾经戚昀的文才轰动一时,我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他的文才之高,当世罕见,先帝还曾意欲聘他为帝师,可是后来他家里出了大事,嫡妻惨死,他一蹶不振,这事儿才搁了下来,再后来,他就渐渐陨落了,戚家从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贤辈之人了,也是奇怪。” 蒋梦瑶想了想,说道: “也许有很多人自己学问很好,可是不会教子女,不会教学生呢。你们高家的先帝幸好没有让他进宫做帝师,要不然不是误人子弟嘛。” 蒋梦瑶是小时候看着戚氏的泪水长大的,所以,对戚昀这个男人并无好感,所以,此时也提不起任何帮他说话的心来。 高博摇摇头,表示不解,松了松肩膀,然后让蒋梦瑶也坐下,他反过来给蒋梦瑶捏肩,蒋梦瑶正好捏的累了,就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享受某人的服务啦。 “你不懂,当年戚昀的才学之名真的很高的,他的诗作文章就是今天也被国子监引用着呢,他若是无才,那难道国子监的先生学子们全都是瞎眼的吗?所以说,依照我看,戚昀有才,只不过嫡妻死后他太过伤怀,以至于对后世都没有任何期盼,所以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蒋梦瑶听后就撅着嘴没有说话了,高博见她这般,又说道: “你明日去问岳母,若是她真担心外祖的话,我派暗卫去戚府查一查,这样能知道真假了。” 蒋梦瑶点点头:“好吧,明日我再问一问娘,看她说起外祖的神情,想来还是很惦念他的。” “行,那你问了,告诉我,我随即就安排。” 高博爽快的话让蒋梦瑶心情大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在房间内扩散。 蒋梦瑶嗲声嗲气的指了指后背,一边撒娇,一边放电: “夫君,还有这里,这里,这里!都要按到哦。” “……”这个小妖精一定是想榨干他,高博如是想道,真是甜蜜的负担啊,不过他喜欢!!! **** 第二天,蒋梦瑶就去问了戚氏,戚氏犹豫再三后,确定不会给女婿添麻烦,然后才同意让高博去探一探,因为她本身也是真的很担心戚昀就是了。 因为从前戚昀每个月都会给她传两封信出来,最少的时候,两个月也有一封的,可是最近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有传信,戚氏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是出了什么事。 蒋梦瑶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说晚上等高博回来他就让他安排去。 中午的时候,老太君叫戚氏别在大房里忙活了,让大房和二房都凑在一起吃顿饭,说是国公再过两个月也要回来了,若是看到大房和二房的关系融洽了,必定会欣慰。 秦氏发话了,家里没谁敢不从,虽然蒋显云摆在脸上的不愿意去,但是却敌不过戚氏一句‘不去家里也没饭吃’的威胁,只好去了。 蒋源和高博许是被朝事绊着脚了,到了中午,双双都没有回来,所以,就只有蒋梦瑶和戚氏带着蒋显云,蒋显申去了主院。 老太君如今对大房的态度可是热络多了,对待蒋梦瑶尤其这般,让她亲昵的坐在自己身边,素日这个位置都是孔氏坐的,今日也换了蒋梦瑶。 孔氏和吴氏还有戚氏,都在一旁帮忙上菜摆碗摆筷,这是家里媳妇们该做的事,若是有爷们儿在场添了酒盏,那媳妇们还要兼带添酒添菜的。 今日府里只有几个小爷们儿,不逢时节是不被允许喝酒的。 大半家子坐了三桌未满,主桌上坐的是秦氏和一帮子嫡妻嫡子,庶子庶女坐了一桌,姨娘坐了大半桌,今日也算是比较齐全的,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秦氏在席间问起了蒋璐瑶在太子府的事,因为得知蒋梦瑶昨日去太子府附了邀请,蒋梦瑶没有说那么多,只说了‘身子未愈,日子不见艰难’这几个字,吴氏听后低下了头,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道女儿生活内情的,如今听蒋梦瑶说起这档子事,也觉得心伤神驰。 谁料秦氏却在席间大咧咧的说道: “哼,你别替她说话,那个丫头也是个没出息的,好好地怀上了两个,全生下来多好,她倒好,一个都没赶上,还不如不怀。” 吴氏的头低的更低,孔氏在一旁给老太君布了菜,说道: “是呀,听说阿璐怀了的时候,我那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还在菩萨面前求了定要是个小子,那样的话,可就是皇长孙了,咱们国公府得多大份的荣宠啊,唉,谁成想竟是这个结果呀。真叫人可惜。” 说到这个,老太君就更气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当蒋璐瑶第一次怀孕,派人回来报讯时,秦氏那激动的都快要当场跪下磕头喊‘阿弥陀佛’了,当天就带着府里女眷去白马寺还愿上香,祈求是个男孩儿,那样的话,皇长子生在他们蒋家的女儿身上,这,这今后还有谁能越过蒋家去? 可是还没高兴几天,一个晴天霹雳就又劈了下来——孩子,没了!这个消息让秦氏一惊之下病了好几天,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二个来的时候,她也高兴,可……唉…… 孔氏见状又继续说道: “那孩子小时在府中是多么妥贴的孩子啊,没想到去了太子府,倒变得这般不知轻重了。” 吴氏捏着筷子的手似乎都在发抖,微微抬眼看了看孔氏,然后说道: “孩子会有的,阿璐随我,能生,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都是个哑炮,没尝过开花结果的滋味儿。” 吴氏这是真被惹急了,才会不顾场合说出这种话来。 因为孔氏上下都好,唯独这个缺点叫吴氏拿捏了终生,偏偏这就是事实,孔氏想赖都没得赖去,指着吴氏直瞪眼。 孔吴二人这样的戏码已经争吵了十几年了,老太君也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子了,桌子一拍,两只斗鸡才坐了下去,却还是四目对着,一副做意识交锋的模样。 秦氏不愿意看她们,转过头看着蒋梦瑶说道: “阿梦啊,你要听话,快些给王爷生两个胖小子出来,咱们蒋家也算对得起王爷了。知道吗?” 蒋梦瑶正在吃虾,听了秦氏的话后脸上堆起一抹笑,连连点头,说道:“是,阿梦记下了。” 秦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越看她越喜欢,竟然还亲自给她夹菜吃,蒋梦瑶受宠若惊的看着这个老太太。 心道这老太太绝对是个奇葩。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一味的讨好对她有利方,其实她嫁了一个好男人,老国公因为对她和家庭的责任感,在外拼杀,置出了这样一份惊天动地的家业,尽管秦氏是个村妇出身,可国公却依然没有纳妾,这就说明,国公是从骨子里尊重秦氏的,可是秦氏却不懂这份尊重,两人自年轻时就没有共同语言,如今年老了,就更加没有了。 蒋梦瑶也是近来才听戚氏说起了秦氏当年为什么那么讨厌蒋源了,因为当年蒋源的父亲蒋易,也就是蒋梦瑶的爷爷差点把秦氏给害死,那个时候蒋家还住在边关,贼寇来袭,胁了秦氏和蒋修做铒,引诱当时还只是将军的国公上钩,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边关纵队,这样不仅蒋国公镇守的那一角会失守,贼寇入侵,带来的影响都是深远不可计的,蒋易当年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却能当机立断做出了反应,敌我对峙之时,亲手用箭射了秦氏,让敌军知道我方的态度,也是蒋易那一箭,给了国公一个反攻的机会,成功驱赶了贼寇,并救下了被挟持的秦氏和蒋修,蒋国公夸奖了蒋易和他刚入门的媳妇儿洛氏,原来那一箭竟是洛氏催促而出的,自那之后,秦氏对蒋易和洛氏就是打从心底里恨上了,觉得儿子媳妇儿要杀她,并且儿子是真的对她射箭了。 她只是个普通妇人,她不懂相公口中的大义,她只记得,儿子射了她一箭,是儿媳煽动的,差点没把她害死。 有这项缘由在其中,就不难想象后来秦氏为啥不喜欢蒋源和大房了。一来是因为大房确实没用,二来就是觉得蒋源和洛氏长得十分相像,恨乌及乌,这才对大房苛待,到后来蒋易和洛氏双双死去,留下蒋源,秦氏就更是不闻不问了,蒋易夫妇死的时候,蒋源才两岁,走都走不稳,蒋易夫妇死后,也没个人带他,那时候蒋家还没被封国公,家里也没那么多人伺候,因为蒋源走路还走不稳,怕他出去了出事,秦氏就把蒋源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叫人送东西去给他吃,偶尔放才放他出来见见光,所以蒋源一直到五岁都不会说话,曾一度被人传为是傻子,秦氏这才意识到问题,在这么下去的话,她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说的啊,于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对蒋源好了些,给他找了专门伺候的人,每天给他送好吃的。然后才有了十几岁就胖成一座山的蒋源。 蒋梦瑶不知道蒋源心里对这个女人有多少恨意,但是绝对不喜欢就是了。而从前高博被贬被褫夺封号的时候,这个女人是有多远就躲了多远,虽没有加害他们,可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是很叫人寒心的,别看她现在对她挺好,蒋梦瑶相信,一旦她和高博再出事,这个势力的老太太一定会又一次抛起他们的。 正吃着饭,突然坐在吴氏身边的蒋毓瑶喊了一声: “娘,您怎么哭了呀。” 大家这才意识到,吴氏竟然一个人捧着碗在偷偷哭泣,被蒋毓瑶问了一声,吴氏才低头把眼泪给擦了,秦氏却像是触了眉头,觉得晦气极了,一拍桌子,怒道: “哭什么哭,也不怕晦气!要哭滚回你院子里哭去,自己没用也就罢了,生的种也没用,还敢这里哭,滚滚滚滚,看了就心烦。” 吴氏刚止住的泪又决堤了,抬头看着秦氏,委屈的说道: “太君,您说我们没用,那么您呢?若是阿璐第一回出事的时候,咱们国公府能去闹一闹,能去给阿璐撑个面子,那害了我女儿之人她还敢害第二次吗?可是我那样求您,您都不肯去帮她一把,只会怪她没用!那孩子虽说不聪明,可是自小体贴忠厚,您也没少夸她,如今她遭了难,您非但不帮忙,还在这儿埋怨,在您眼中,家里就只要有出息的人,所有没出息的就该去死是吗?” 秦氏没料到吴氏会突然发疯,愣了片刻后,才怒不可遏的骂道: “你个疯子在说什么,脑子坏了就好好在房里待着,敢这样与我说话,你这是大逆不道!你就是没本事,你生的闺女也没本事,我说错了吗?你们若是没本事给家里带来荣耀,不仅如此,还想给家里招祸,我还要供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回去,一个月之内不许出房门一步,敢出一步,我就叫舫儿休了你另娶!” 吴氏一听秦氏已经这般说话,连‘休妻’都说出来了。一时太过气闷,说道: “老太君啊!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自从嫁入蒋家,替蒋家生了六个孩子,六个啊!我现在一身的毛病,您一句话就想把我休了吗?我纵然没有心计,没有手段,可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着实太让人伤心了。太叫人寒心了啊!如果真要说有用没用,那么你!!” 吴氏像是被扎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老太君,孔氏也跟着紧张的站了起来,戚氏赶忙从位置上走出,来到吴氏身后拉扯她,低声说道: “快别说了,你疯了不成,好好的回房去反省,再说老太君可真要生气了。” 吴氏看了一眼戚氏,又看了一眼孔氏,只见孔氏一脸看戏的盯着她,戚氏却是满脸的真挚担心,吴氏就更加激动了,低下了头隐忍半天,戚氏以为她终于忍下了那口气的时候,吴氏却又突然抬头,再不管不顾,指着秦氏就叫道: “那么你才是这个家里最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要一大家子的人无条件的供养你,尊你为太君,可是你自己扪心问问,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家业是国公挣得,面子是儿孙自己挣的,你呢?你做什么?若是没用的人都该死的话,那么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你个老妪妇!想休我,我为你蒋家生儿育女,一身的毛病你竟然想休我!你只管叫蒋舫去休,他前脚休我,我后脚就吊死在你蒋家门前!我倒要看看,后世之人是如何评价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老……唔唔唔……” 吴氏真像是疯了,说起话来完全就顾不上什么了,信口拈来,一股脑儿的把这些年受的气全都给倒了出来,最后还是戚氏给她捂住了嘴,才不至于迸出更脏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氏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口眼歪斜了,蒋梦瑶给扶着她的丫鬟让了位,生怕这老妪妇的口水溅到自己身上,要是在现代,这老妪妇这等反应那就是像要中风了,可是蒋梦瑶却知道,这老妪妇只是装装样子,这是要对吴氏发大招的节奏啊。 蒋梦瑶从前觉得吴氏这个人没脑子,如今看来她的确是没脑子的,这种话都不能忍着放在肚子里,秦氏不需要说起他的,单就一条,辱骂上人,就足够吴氏喝一壶的了。 果真,只见秦氏顺了气之后,就对吴氏发落道: “还翻了天不成!来人呐,把这个贱妇绑起来丢到柴房去,我倒要看看,在这个家里,是她该死,还要是我该死!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我蒋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非但不感激,还对我口出恶言,我若不好好的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去,拿家法来,我要看着她被打咽气了才罢。” 孔氏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是,孙媳这就命人将那无状贱妇捆去柴房,听候老太君发落。” 戚氏却对秦氏说道:“老太君,弟妹是无心的,她这是气昏了头,被魔障附了身,待会儿就该醒悟,就该后悔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不是有心的呀!看在她为蒋家生儿育女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 吴氏痴痴呆呆的跪在地上,自己也被吓坏了,刚才那一股子冲劲儿过了之后,她的两条腿就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现在要不是靠着戚氏,她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为她求情的戚氏,又看了火速领命而去,去请家法的孔氏,这种危难关头,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想起往日对戚氏的种种刁难,吴氏比害怕更多的就是后悔了。 秦氏这个人吧,她就像吴氏说的,没用,但是,她不许别人说她没用!吴氏这回是真的惹毛她了,这么一闹,饭也不吃了,直接绑了吴氏就往柴房去了。 蒋梦瑶来到戚氏身边,戚氏叹了口气,说道: “唉,快去喊你爹回来,把你大叔也喊回来,家里这是要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吴氏已经被捆去柴房好一阵子了,蒋源和蒋舫他们也不知今日在外头有什么事,府里的人去探过好多回,两人都不在所内,蒋梦瑶坐在椅子上喝茶,见戚氏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踱步的,不禁问道: “哎呀,娘,您就休息会儿吧。五婶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从前吴氏挤兑人,现在不过是狗咬狗嘛,虽然她也不赞成秦氏用暴力,可是秦氏既然已经用了,那她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啊。 戚氏看了一眼蒋梦瑶说道:“死不了是死不了。可是你不知道你五婶娘的身子,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回若再受了伤,将来也不知要将养多久了。” 蒋梦瑶却不置可否:“是。她身子不好不能挨打,我也知道,可是,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事儿啊。论辈分老太君最大,论权利孔婶娘最大,两个权利最大的女人想要整一整吴婶娘,旁人如何能插手?就是等国公回来压制老太君,也得等下个月啊。” 戚氏听了蒋梦瑶的话,不禁又是一阵踱步,最后还是决定跑一趟柴房,说道: “不行,得去阻止一下,别到时候真的惹出什么乱子来。” “……” 蒋梦瑶看着戚氏急急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一茬儿,她爹在南疆立了大功,等老国公班师回朝,她爹就该封官晋升了,若是这个时候吴婶娘来个一咽气,家中有了白事,封赏也不知能不能进行了。 虽然不知道戚氏去就吴氏是不是因为这个根本原因,但她知道,自己亲娘不是圣母白莲花,蒋梦瑶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反正她对吴氏倒没有多恨,戚氏想救,那就让她救吧。 戚氏赶到柴房的时候,吴氏已经被打了好几下了,藤条家法有两个仆人抬着站在一边,先是掌嘴,一寸厚的巴掌板儿打在嘴巴上,没两下牙齿就出血了,再打个十几下,牙齿估计也要脱落了。 戚氏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就想进去,却被守在门边的孔氏拦住了去路,对她瞪眼道: “没你的事儿,你管了做什么?不过就是掌两下嘴而已,又死不了人。” 戚氏没理她,还想进去,孔氏却横过一只手在戚氏面前,只见戚氏淡定的退后一步,看着孔氏好整以暇的说道: “你最好给我让开,我现在只是想管管这里的事,别等你惹急了我,我就要管管你们次房的事了。” 孔氏轻蔑一笑:“哈,管我次房的事?你管我们什么呀,你有这个资格管我吗?” 戚氏笃定勾唇,凑近了孔氏轻声说道: “次房的哥儿姐儿哪个没有受过你的虐待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纵然是嫡母,可是也不该那般苛待庶子吧。他们再如何,都是蒋家的血脉,你也看到儿媳,孙媳这身份在蒋家太君眼中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这些外姓人,自然是比不上血脉亲厚的,你说若是老太君知道了你时常虐、打庶子,你猜她是偏袒你多一些,还是偏袒蒋家的血脉多一些?” 孔氏面色骤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要作死,我又何必拦你!对你好你却当做是驴肝肺,也罢,想死谁还不成全你呢。” 说完,便把身子往旁边一偏,让戚氏进去了。 戚氏进去之后,去到了秦氏身旁,秦氏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吴氏被掌嘴,吴氏脸上已经肿的很高了,嘴里鲜红一片,戚氏弯下身子,对秦氏说道: “老太君,吴家弟妹这些年身子弱,您打两下出出气也就罢了,若再打可要出人命了。” 秦氏这些天才给了戚氏几个好脸,当下又烦她了,说道: “闹出人命便罢,怕什么,要你来啰嗦。” 戚氏又说道:“老太君,您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吴家弟妹给蒋家生了六个子女,最小的如今才刚会走,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若是真把她打出个好歹来,那六个哥儿姐儿可该怎么办呀。” 秦氏丝毫不为所动:“怎么办?到时候我再叫舫儿娶一房续弦,他们依旧是公府的嫡出。” “这可不对了,老太君。”戚氏尽量放缓声音对秦氏晓之以理:“续弦到底是续弦,六个哥儿姐儿都是从吴家弟妹的肚子里出去的,如何是旁的续弦能够代替的?将来若是几个哥儿都大了,问起了自己的亲娘,老太君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招不爽快嘛。更何况,吴家弟妹今日犯得是口戒,您都把她的嘴打成那样了,也是受了惩罚,我总听相公说,国公在军里常夸您仁爱,将士们也无不对您这个国公夫人心生敬佩,若是真在国公回府的节骨眼儿上闹出乱子,岂不是要连累太君您的名声嘛。不值当啊!” “……” 秦氏听到这里才回头看了一眼竭力劝说的戚氏,一番犹豫之后,看着吴氏已经被打的快要昏死过去,也是去了半条命了,这才肯挥了挥手,说道: “住手!今日就饶你一回,下回若是再犯,打死!” 秦氏说完这些,便站起了身,由仆婢们簇拥着出了柴房,孔氏只见到戚氏在秦氏耳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紧张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生怕戚氏偷偷的把自己虐、待庶子一事告诉了老太君,那也是要有麻烦的,见秦氏出来,并未看她一眼,孔氏心里才安定了很多,跟着秦氏后头走了。 等秦氏和孔氏走了之后,戚氏才过去把满脸是血的吴氏扶了起来,问道: “你怎么样?我扶你回去,叫人给你请大夫去。” 吴氏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像是要炸开似的,嘴巴已经完全麻木了,说不出话,只好看着戚氏吃力的把自己搭在肩上,一步一步的拖着她往院子里走去。 戚氏把吴氏送回房间之后,就让蒋毓瑶看着吴氏,她又去张罗给吴氏喊大夫去了,没多会儿随大夫一同回来,看着大夫验了伤开了药这才把药方交给了水清,让她熬药去。 坐在床沿看了吴氏好几眼,给她擦了额上的汗,吴氏的身子滚烫的厉害,她原本身体素质就差,这一回又赶上了这事儿,脸色忽红忽白,喉咙里满是哼哼,戚氏见她这样,不禁大大的叹了口气。 蒋毓瑶如今八岁,跪在吴氏床前掉眼泪,戚氏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床沿上,说道: “别哭了,待会儿和水清一起喂你娘喝药,我去给她拿几副上好的人参来,多养养,不会有事儿的。你爹回来了,你就如实跟他说,是你娘太在乎他了,老太君说要让你爹休妻,你娘才出言顶撞老太君的,知道吗?” 蒋毓瑶点点头,然后就对戚氏跪了下来,麻利的磕了两个头,说道:“谢谢大婶婶救了我娘,这份恩情毓瑶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的。” 戚氏把她拉起来,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且好好看着你娘,她要说话你凑近着听听,想喝水就喂水,我去拿人参送去厨房,让他们煎了送来。” “是。毓瑶寸步不离娘身边。” 戚氏又摸了摸蒋毓瑶的头顶,这才转身离去,叮嘱屋里屋外的丫鬟小心伺候。 ***** 就这么忙活了一整天,蒋源他们才从外头回来。 听了蒋梦瑶复述白天发生的事情,蒋源也跟着摇头说道:“那个女人是越来越专横霸道了,不过你吴婶娘也不是什么好人,挨打就挨打了。随她去吧。” 蒋梦瑶正拿帕子给高博净手,听了蒋源的话没多说什么,戚氏从外头也打了水进来,边走边说: “唉,吴家弟妹也不知这回会不会破相,鼻子以下全都肿了,不成样子,老太君下手也忒……” 戚氏看了一眼高博,没把那个‘毒’字说出来,不过,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就是了。 高博说道: “从前我也见过宫里的妃嫔被掌嘴,都是那样的,只要骨头不断,过些时候就好了,也就是看起来可怕。” “反正啊。你吴婶娘就是没脑子,有些话憋死在肚子里也是不能说的,什么‘老妪妇’,她也真敢说,还说老太君没用,这些话纵然老太君不治她,传了出去,总有人戳她脊梁骨说她不孝的。” 戚氏接过蒋源擦过的毛巾,蒋源接着说道:“我看她骂得对,就是老妪妇,她……” 蒋源的嘴被戚氏捂住了,警告的眼神之下,蒋源才讪讪一笑。 此时正是夜幕降临之时,天要黑却还没黑的通透,赵嬷带着蒋显申在院子里玩儿,突然,院子里落下一个人来,吓了赵嬷一大跳,抱着蒋显申赶忙往屋里钻,高博走出去,对大惊失色的他们说道: “别怕,是我的人。” 说完,只见那黑衣人自上前,在高博耳旁说了几句话,高博的脸色就变了,他说完之后,就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的又走了。 蒋梦瑶走出来对高博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博看了一眼走出来戚氏,说道:“外祖似乎……出事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高博的话让戚氏愣在当场,蒋梦瑶和蒋源对视一眼,蒋梦瑶就率先走到戚氏身后扶着她,蒋源则对高博招手,四个人就去了书房,关上门之后,戚氏就迫不及待的对高博问道: “外祖出什么事了?” 高博见戚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安慰道:“岳母莫急,外祖人没事,就是被软禁了。” 蒋梦瑶蹙眉不解:“什么?软禁!谁能软禁他?” 蒋源叹了口气,说道:“除了那个平安郡主还有谁?原以为她年纪大些会多些分寸,可如今看来,那个女人似乎天生就不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 戚氏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说道: “你外祖一生受她欺、凌,到了这把年纪还受她这等气,我,我真是……真是太不孝了。” 蒋梦瑶安慰:“娘,您别这样,之前咱们也不知道外祖过的是这等日子,如今知道了,自然不会不理,明日,明日我便与你去戚家门上讨个公道。” 戚氏看着蒋梦瑶,又看了看高博,只见高博立刻接话,说道: “你们自当去便是了,平安郡主若敢对你们动手或出言不逊,自有我去收拾她!” 高博这么一句话,已经是将所有的权利都交到了蒋梦瑶和戚氏手中了,也就是说,明日你们尽管去,一切后果他担着。 蒋源也说:“从前咱们是不知道那女人竟会对岳父这般恶势,以为她多能念在夫妻之情,对岳父好些,可是她竟这样做了,咱们也无需再忍了。纵然是拼一拼,也要把岳父救出来。” 得到了一家人的支持,戚氏心里才算好受了些,想起这些年父亲在那女人手中受的苦,戚氏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把父亲带出来。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高博和蒋源他们去上朝之后,戚氏和蒋梦瑶就也起来,匆匆用过了早饭,就做上了祁王府的软轿,带上敲门礼品,往城南戚家走去。 蒋梦瑶带了汪梓恒,张氏、祁王府里左右十来人侍婢,来到了戚府门前,未下轿,就叫汪梓恒去传话。 因为蒋梦瑶用的是祁王妃的名头,所以,戚府上下不得不全都出府相迎,为首的便是曾经作为戚家代表去过国公府好几回的戚氏的表嫂云氏,她是戚昀的侄媳妇,因投效时机得宜,这么些年来,虽是表亲出身,但却颇得平安郡主重用。 看她能领衔府中众人,就知道她在戚家的地位绝不低就是了。 此时她正面露尴尬,领头对着蒋梦瑶的轿子行礼,拜道: “参见祁王妃。” 众人参拜之后,张氏才将蒋梦瑶的轿帘掀开,就听蒋梦瑶在轿中轻声说了一句: “先扶夫人,谨慎着些。” 张氏领命,指了指随在她身后戚氏的轿子,四名丫鬟便低头小步挪去,每一分寸都是按着规矩来,叫人一看便知这是大家调、教出来的行货。 蒋梦瑶由张氏扶着,从轿中走出,她的容貌自是一等一的出众,云鬓螓首,白皙如雪,精致的五官完全承袭了戚氏的美貌,脸上没有笑容时,看着有些端庄严肃,唇角一勾,却又是拨的人心乱如麻,不知这天仙有何指示。 戚氏今日也是盛装了一番,她生的极其柔美,在华衣美服的衬托之下,更是美的惊人,戚家虽然早就得知戚氏早已不是从前那肥硕如山的可怜虫了,她如今在京中已经是大大的人物了,纵然商妇的身份使她不光彩了几年,可是这些年却是硬生生的被她扳回了局面,她在京中至少有上百家商铺,几乎涵盖了所有行业,叫人怎敢再小觑,更别说,她如今还多了一个做了祁王正妃的女儿,声势更是非从前可比了。 云氏深吸一口气,迎了上来,先对蒋梦瑶行礼,而后又去戚氏跟前与之行礼: “不知今日王妃与姐姐前来所为何事?” 戚氏看着云氏,还未开口,蒋梦瑶就说道:“云婶婶千万别客套,都是一家人,嫁出去的女儿回来探探亲也是正常不过的了,云婶婶是戚家的表亲,原比我们还算是客,如何好叫婶婶出面招待?戚家……没人了吗?” 云氏脸上一阵青白,有些尴尬,她在戚家做事好些年了,已经彻底融入了戚家,差点忘了她只是表亲的事实,而府里众人也没有谁敢在她面前说她是表亲了,可是蒋梦瑶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自是叫她面上无光,可是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表亲,而戚氏才是这戚家堂堂正正的女儿,并且还是嫡妻长女,回府探亲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戚氏,伸出手,母女俩便相携越过了云氏,人群中走出一人,是那日与蒋梦瑶在太子府见过的闫氏,只见她表情欣喜,双目有神的看着蒋梦瑶,蒋梦瑶对她笑了笑,她便迎上来对她和戚氏行礼,都是行的大礼,并且亲热的称呼戚氏为姑妈,戚氏听蒋梦瑶说过她,因此知道她为何这般热情周到,便弯身扶她起来,闫氏起来后,便招来了其他几个正畏缩的女人,想来她们也是戚家的媳妇儿了,蒋梦瑶扫过她们,她们却还是没有闫氏的勇气,上前来与蒋梦瑶和戚氏攀谈,而站在她们身后的几个男子,眉宇虽都磊拓隽秀,但却都低着头,一副木讷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蒋梦瑶她们,更别说过来招呼了。 果真如闫氏所言,戚家男儿虽多,可是能上台面的却是一个都没有的。 闫氏见几个妯娌都不敢上前,便主动担了领路职责,把蒋梦瑶和戚氏等人领入了戚家。 戚氏一入门,眼睛都忍不住四处看,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她长大的地方,这么多年迫不得已从未回来过,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对这里并不想念,人就是这样,即使长大的地方再怎么不好,可是那时的环境,却总能深刻的被记入脑海,陪伴终身亦难忘怀。 蒋梦瑶故意走的快了些,闫氏跟上,两人走在最前头,蒋梦瑶对闫氏说道: “带我直接到老太爷那里去吧。你的事,我已放在心上,保你婆母吊气无虞。” 闫氏一阵感激之后,却又是苦恼,小声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老太爷被太夫人锁在沛园之中,只有太夫人一人有开门的钥匙,其他人根本没办法进去。” 蒋梦瑶停下了脚步,闫氏吓了一跳,也停了下来,看着闫氏,又道: “也就是说,你们太夫人软禁了老太爷!” 闫氏大惊的看着蒋梦瑶,一时不知道如何去说,因为在戚家所有人都知道,太夫人脾气暴躁,不好惹,老太爷是个闷葫芦,这夫妻俩相处的模式就是女强男弱,老太爷平日里在府中被欺负惯了,所以,大家对这些事也就看的淡了,而这一回也是因为老太爷难得有了火性儿,跟太夫人呛声了,这才被太夫人关进了沛园之中,他们府里众人只当寻常,却没想到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软禁! 是啊。限制人身自由,这就是软禁啊! 蒋梦瑶看了一眼正往她们跑来的云氏,对闫氏说道:“带我去沛园,不用你们开门,我自有办法。” 闫氏飞快的闪了一眼身后就要追上的云氏,千钧一发之际,把心一横,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请随我来!” 在闫氏眼中,蒋梦瑶就是他们戚家最后的机会了,若是这个机会再把握不住,那么戚家将来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太夫人象征着戚家的一个时代,可是她已经把事情搅得一团糟,若再任由她闹下去,没多久之后,她去了,倒是留下烂摊子给一家人收拾,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一来可以让自己在戚家站稳脚跟,二来可以夺取云氏手里的部分权利,让他们嫡亲的子孙们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管理戚家,不让人鸠占鹊巢,狐假虎威。 蒋梦瑶就是看透了闫氏对云氏的怨愤,存心要她做出选择,所以才会叫她带他们去沛园,给她个机会和云氏对台,若不是这样,蒋梦瑶随便拉个人,一番命令与威胁,都能把她带去沛园,何须闫氏呢。 闫氏带她去,那就说明了闫氏归从她,反对太夫人一党的决心。 一行人飞快的在前面跑着,云氏也是越过了曲桥之后,才意识到闫氏要把蒋梦瑶带去哪里,在后面一路跑一路喊道: “王妃,王妃留步,那里,那里不能去啊。” 蒋梦瑶和闫氏只顾往前走,怎会去理她。不一会儿一行人就走到了一处四周满是落叶的院子前,院门斑驳,一只崭新的大锁将大门由外头紧锁,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蒋梦瑶对身后护卫使了个眼色,几名护卫就冲到门前,正要将锁劈开踹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如洪钟的喊叫: “谁敢在此放肆!黄口小儿还不速速散开!” 蒋梦瑶回头,就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被两个丫鬟扶着自曲桥上走来,眉眼自有一股狠辣之气,眼睛大的像是要瞪出来一般,叫人见了就知这老太太不好惹。 蒋梦瑶向戚氏看了一眼,戚氏不动声色对她点了点头,蒋梦瑶便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狠角色平安郡主了!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众人让道一边,可见这位嚣张了一辈子的太夫人在府中积威深重,大家虽然都摆在面上的不喜欢她,可是看见她时,却都畏缩的往后退去。 闫氏也知不妙,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她如今算是戚家娘家势力最大的人,所以,倒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惧怕,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平安郡主韦氏冷着脸,经过众人,来到蒋梦瑶面前,蒋梦瑶挂上了一贯的笑容,却是站着不动,韦氏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虽是准备扑上来保护女儿的戚氏,冷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我说过,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回来这个地方!” 戚氏面无表情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里我爹的家,是我娘的家,你一个鸠占鹊巢的填房凭什么让我不回来?” 韦氏的脸色更冷了一些,说道:“我就不让了!又如何?给我滚!滚出戚家的大门,再不许你回来!” 戚氏同样回以冷笑,以不逊于韦氏的声音说道: “我也再说一遍,你没资格叫我滚!这里是我爹娘的家,就是我的家,你管谁也管不到我,我不回来便罢,我若要回来,谁又能拦我?” 韦氏扬手就要打戚氏一个巴掌,却被蒋梦瑶一手隔开了,将戚氏护到身后,对韦氏笑道: “平安郡主好大的脾气啊。都这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小心晚上睡觉时中了风,那可就害人害己了,家人想把你扔了又怕被旁人戳脊梁骨,可不扔吧,你这生活不能自理的又忒讨厌,凭的叫人左右为难,是不是?” 蒋梦瑶的一番话在众人中引起反响,大家都在心中嚎叫,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对戚家太夫人说话了,要知道,戚家太夫人的娘家虽然败了些,可是当年郡王死前,还留了好几十个亲兵给韦氏的,这要是真把她惹急了,当场撕破脸也不无可能啊。 韦氏气得眼睛都瞪的快掉出来般,她眼睛原本就大的过分,现在就更加不像个人了,看着就叫人觉得恐怖,难为蒋梦瑶还敢与她对面相视,并能维持淡定的微笑。 “你就是这小贱人的贱种?好利的嘴!敢不敢近前一步,我敢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 蒋梦瑶果真近前一步,说道: “我近了,你撕吧!” 韦氏的牙关咬的旁人都能听见她嘴里咯嘣咯嘣的声音,蒋梦瑶却毫无自觉,又继续说道: “现在就给我写个碟子送去宫里,就说平安郡主辱骂祁王妃,说祁王妃是贱种,那连带就说连祁王一起骂了,骂了祁王就等于是骂了太子,骂了圣上,这可如何得了?一个深受皇恩的郡主,吃着皇家的粮草,却对皇家之人口出谩骂,这与那世间所说的禽兽又有何分别?禽兽尚且能够知恩图报,这么看来,这位平安郡主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告,必须告!这样的禽兽不如若还继续养着,那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掀了皇城根儿,造反作乱了吧。” 蒋梦瑶的这番言论听得戚氏和张氏皆抿嘴笑着,张氏接过了话头,恭谨的说道: “是,奴婢回去之后,立刻就替王妃写折子呈上去,必不能叫此等禽兽不如之人玷污了皇家的名声。” 韦氏已经被气得面红耳赤了,她少年时就是在平安郡王的宠溺之下长大的,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看上了个有妇之夫,她照样能把原配打死,自行婚配的厉害角色,平安郡王在的时候,旁人不敢惹她,事事都顺着她,平安郡王死后,大家对她也已经产生了习惯性惧怕,再掀不起什么大浪了,可是,如今这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娃竟然敢这样当着她的面与她这般恶言相向,纵然她知道这丫头的身份,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动手教训她,就像她从前无数次教训身边的人一般,哪一个不是被她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来人呐!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臭丫头抓起来!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在圣上面前告她这目无尊长的混账丫头!” 戚家的人面面相觑,自是谁都不敢对蒋梦瑶动手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如今到底是谁更得势一些。 蒋梦瑶是现任的祁王妃,祁王是谁,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啊。而韦氏呢?纵然当年平安郡王在世,面对祁王妃也不敢这般放肆,更何况如今成安郡王早已作古,如今大家仍称她为平安郡主,那就是看在仅有的天家颜面上了,那面子也只是微微一毛,可是蒋梦瑶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天家媳妇儿,这一比对,谁还敢动手? 蒋梦瑶收敛起了笑容,正色与韦氏对望,眼中早已有了杀气,曾经高博都说过,认真起来的蒋梦瑶很可怕,有一股叫人不得不臣服的气势。 韦氏也觉得这丫头突然变脸了,周身的气势全都变了,心头一紧,手心里也开始冒汗了,可是强势了一辈子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低头,想着若真是闹大,最多去郡王府请出先帝赐的丹书卷,用先帝的旨意说话就行了。 这么一想,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却见蒋梦瑶步步紧逼,说道: “郡主说的好奇怪,我如何目无尊长了?在场众人之中,我没瞧在眼里的只有郡主你一个人,可你是我的尊长吗?不好意思,你只是我外祖纳的一个填房,我的外祖母才是我的尊长,可惜她已经死了,我想不尊重都难了。试问,我只是不尊重了一个非亲非故的死老太婆,如何就是目无尊长了呢?” 韦氏被她气得直后退,蒋梦瑶分毫不让: “我今日是来见我外祖的,你这个非亲非故的老太婆为何阻拦?你身为填房,却鸠占鹊巢,将主人家关在这偏僻小院中,难道是想侵吞主人家的家产,霸占他家良田美妾独自享乐?你身为填房,不知敬爱丈夫,又犯口舌,这便是七出之一了,我外祖直接将你休弃再娶也没什么,你却仍在这儿不知悔改,当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吧。你善妒,打死主母,又是一出;你这德行自然也是不顺父母的,又是一出;七出之中你就犯了三出,休你三四回都绰绰有余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韦氏被蒋梦瑶逼得步步后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在蒋梦瑶口若悬河之下生生插、不、上嘴,蒋梦瑶终于停下了话,韦氏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愤怒了,一个健步就扑向了蒋梦瑶,眼看就要扑上,众人提了一口气看的发愣,戚氏和张氏也吓了一跳,可是蒋梦瑶逼着韦氏步步后退,已经离她们好几步了,现在她们就是上前救人也是来不及了的。 谁知道,韦氏还没扑到蒋梦瑶身前两尺,就被蒋梦瑶抬脚踹在胸前,往后躺倒而去…… 这一变故又是叫人始料未及的。 他们一没有想到韦氏会扑过去和蒋梦瑶肉搏,二是没想到蒋梦瑶竟然抬脚踹了韦氏,三是更没想到蒋梦瑶竟然真的敢对韦氏动脚……这要是一般的妇人,面对的即便不是尊长的老人家,也多少存有几分同情心的,可是,同情心这种东西,蒋梦瑶似乎一点一滴都不想用在韦氏这个女人身上,所以,踹你没商量,谁让你扑过来的,老子就是这么踹野狗的好不好? 韦氏身后的两个丫鬟要去扶她,却被蒋梦瑶的一记眼刀吓住了,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往后退了两步,蒋梦瑶走到韦氏身前,笑靥如花的蹲了下来,替韦氏拂了拂胸前的脚印,用十分和气的语气对韦氏说道: “这位非亲非故的老太婆,我就想问你,到底是什么勇气支撑着你敢对我动手?你是有人?还是有权?”说到这里,蒋梦瑶又冷下了脸,凑近了脸都皱到一起的韦氏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嚣张的年代早就已经过去了,不管你接不接受,那个时代也离你远去了。现在,是我嚣张的时代,你记好了。快些站起来,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年代是怎么嚣张的。” 蒋梦瑶站起了身,对远离战圈的两个丫头打了个响指,说道: “把你家太夫人扶起来吧。” 两个丫鬟上前之后,蒋梦瑶又骤然对她身后的人说道: “去给我把这院子的围墙扒了!原想好好的走一走门,既然人家不让,那就把墙给我拆了!恭迎老太爷回府!” 蒋梦瑶今天带的人,都是从前与她在关外相处过的亲兵,对这位王妃,大家可都是打从心底里佩服的,如今被她点了来戚家,又亲眼见识他们王妃照旧惊人的战斗力(殴打老太太),无不对她心服,听她命令一出,十几个人便领命而上,他们身上都是受过军令的,别说是推到一面不算结实的墙壁了,就是军令要他们移开一座山,他们也要祖祖辈辈都要坚持完成使命的。 当即找了铁锤,一下一下,将这沛园的外墙一点点敲碎,放眼整个戚家,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尽管,已经被人闯进了家门,开始拆自家的房子了,他们也不敢阻拦。 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家战斗力最强的那个已经被人一脚给放倒了,好不好?韦氏的存在,对于戚家老小而言,那就是悬梁钢刀般的存在,府里就没有人不怕她的,所以,韦氏都倒了,其他人…… 呵呵,拆就拆吧,反正他们也阻止不了。 韦氏被两个丫鬟扶着站了起来,看见蒋梦瑶的人果真不遗余力的在拆除面前的围墙,不禁又气急攻心,却是不敢再上前搏斗了,改用言语进行‘斯文’攻击: “你,你,你欺人太甚!我要上书,我要告到皇上跟前去!你给我等着!” 蒋梦瑶冷笑一声:“去吧,准了。” “……”一个被宠坏了的泼妇,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别说她进不进得去皇宫,就是进去了,还有高博在驾前挡着,她有什么好怕的。 拆的就是你家的墙!你想咋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眼看着沛园的外墙被一点点敲碎,韦氏在一旁大叫: “你这个臭丫头,你今日敢带人来拆我戚家的房,仗势欺人,我必叫你恶有恶报!” 蒋梦瑶转过头来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戚氏,两人皆冷哼一声,蒋梦瑶说道: “仗势欺人?恶有恶报?你这是土匪告官府劫道啊,再说了,这院子是我外祖的院子,你也知道说这里姓戚,我倒要把外墙打破,叫我外祖来骂一骂我!” 说着话的功夫,沛园的外墙就被敲碎了大半,为首护卫前来想蒋梦瑶请命: “王妃,墙已破,可以入人,剩下的……” 蒋梦瑶眼都不眨一下,说道:“还剩下做什么,全破!” “是。” 护卫领命而去,再敲半刻,整个沛园外墙尽数坍塌,只留下一个门扉,还可笑的用锁锁住,戚氏走到外墙边向里观望,顿时鼻头酸楚,眼中的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众人上前,皆看见沛园之中,一株参天老槐树下以铁链拴着个衣衫破烂的老人,老人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眉宇间抑郁消沉,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他人就在院中,可是院中外墙倒塌于他似乎都无任何影响,他就那么不闪不避的坐着,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枕头,枕头里面的麦麸已经露出,显然是年代久远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蒋梦瑶的外祖——戚昀了。当年的吴郡才子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凄凉悲惨,这样的光景是他们在沛园外面时所不能想见的,戚氏几乎崩溃,大喊着冲过了废墟。 “爹——” 随着戚氏的一声喊叫,几个戚家的人也跟着冲了进去,一起喊道:“爹——爹——” 一时间纷乱不堪,戚昀很快被众人包围,却依旧没什么反应,戚家大郎戚峰扑在戚昀的脚前哭的最凶,抱着戚昀的双腿直说自己没用,说自己对不起爹爹…… 戚氏在戚昀面前呼唤:“爹,爹,我是阿柔啊,我是阿柔!我是阿柔啊,爹。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戚昀在听见‘阿柔’这个名字时,才动了动,呆滞的目光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戚氏,像是仔细辨认了之后,才微微的牵了牵嘴角,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枕头,将脸贴到了枕头上。 戚氏认得这个枕头,是她娘容氏的,在她小时候,戚昀就告诉过她,这沛园便是她娘死之前与爹爹共住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花前月下,良辰美眷已是烟云过眼,飞速逝去,只留下满目疮痍,断肠人伤。 对于这样的戚昀,戚氏觉得十分不敢相信,说道: “爹,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年你不是时常与我通信的吗?如今只是两个月未通信,为何你就突然就变成这样?” 戚峰擦了眼泪,对戚氏说道: “长姐啊。爹爹这些年寄给你的信,都是我替他寄的,他被关在这里之前,就写好了这几年要与你通的信件,叫我每个月都偷偷的送去给你,就是为了让你放心。可是到两个月前,爹爹交给我的信,已经全都寄完了,我又不敢冒充他的笔迹……” 戚氏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戚家大郎,伤心欲绝的落下了眼泪,然后才直起了身子,扬手就给了戚家大郎一个重重的巴掌,揪心的说道: “你既早就知道爹爹被软禁在此,为何你不早告诉我?为何你不救他出来?你们与我是同父异母,你们的母亲如此恶待父亲,你们这么多子女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与之对抗吗?眼睁睁的看着老父受如此恶待,你们的心当真是石头长得吗?” 戚家大郎被戚氏打了个耳光,非但不生气,反而跪在她面前,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自己扇,悔不当初: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我枉为人子,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长姐啊,这些年府里兄弟都没有再见过父亲一面,只知他被母亲关在沛园,总想着母亲是爱父亲的,不至于对父亲苛待,是我们糊涂,说我们错了!你打死我,我也没话说的啊,是我没用!我没用啊!” 戚峰说着就要往戚昀身后的老槐树上撞去,被身后的戚家兄弟拉住,二郎戚芹来说: “长姐,这些年咱们根本连爹爹的面都见不到,她说了,我们只要敢过那曲桥一步,就是与她作对,她手里有几十个兵,只要有人靠近曲桥,就会被那些人拉去毒打,大哥这些年总想偷偷去看看父亲,被打的最多,你看他脸颊上那个疤,还有手背上的,都是被她的人打的,她,她不仅没把父亲当人,连我们这些子女,她都没有当人对待啊。父亲被关之前还好,我们自当有父亲照应着,可是父亲被关了之后,我们就连后院都不敢进,如何知道她竟对父亲这般恶毒啊。” 戚氏已经泣不成声了。戚家儿子媳妇全都跪了一圈,也是哭哭啼啼的。 韦氏在墙外喊道: “一帮吃里扒外的混蛋,我拼死拼活养活你们这一大家子,你们非但不感激我,还这般倒打一耙,我只恨当年把你们生了下来,没有当场掐死你们,才害的我如今这副田地。你们果真是戚昀的种!我这么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对他千般好他都不放在眼里,只记得那个早已死绝的女人。我若不把他关到醒悟,他只当我韦家没人,好欺负我了!” 戚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韦氏说道: “你闭嘴!你怎么还敢说是爹爹欺负你!你对我们可有尽过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你可曾有半点对我们爱护?这么多年,我们有谁没受过你的打骂?你若是待父亲好也还罢了,可是你竟这般狠心,还敢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爱他,你这是爱吗?纵然你是我们亲母,可是,整个府里谁不知道你这些孩子都是怎么来的?他们都在戳脊梁骨说你是贱妇啊!就你一个人不知道罢了!” 韦氏记得跺脚:“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来人呐,来人呐。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把他们都关起来!” 韦氏的人在四周观望着,就是没人上前,戚峰他们用铁锤把锁住戚昀的锁链砸坏了,解开了链子,将戚昀扶了起来,戚昀谁都不要,就抓着戚氏的袖子不放,戚氏忍着泪,扶着戚昀走出了废墟,瞪着韦氏,恨不得去把她的肉一口一口全咬下来。 戚氏没有动手,韦氏就自己忍不住了,冲上去就要把戚昀留下,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戚昀,就觉得发髻一紧,整个人就被拖倒在地上,重重的吃了个屁墩儿,还没呼喊就觉得眼前一闪,蒋梦瑶的全都就要落在韦氏的脸上。 却被戚氏喊住了: “阿梦住手!” 蒋梦瑶收住了手,看着戚氏,说道:“娘,这么可恶的女人,干嘛不打?” 戚氏恨恨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韦氏,说道:“她是该死,不过你却不能打她。她深受皇命,若是你打了,将来若是被人告了,反到成了她有理了。这件事我们自不会善罢甘休,在那之前,打她何义?” 蒋梦瑶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胳膊挡在脸前面的韦氏,轻蔑一笑,说道: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我今天不打你。”蒋梦瑶说着就走了两步,随戚氏领着戚昀走到戚府门内,叫张氏帮着戚氏把戚昀扶上轿子带回国公府,她却是不上轿子,等戚氏她们都上去之后,才汪梓恒低声吩咐了几句,汪梓恒这便带着护卫们又闯入了宅子里,然后戚氏对送她们出来,仍旧心有戚戚的闫氏招了招手,闫氏慌忙过去,蒋梦瑶低声与她说道: “那个老太婆这般恶毒,但凡有点血性之人是不是都想揍她?机会我给你了,若是能如了我的愿,那今后戚家便算是跟着我娘了,我娘虽无诰命在身,可是她手里捏着的是京城的经济命脉,你自己想清楚了,是愿意继续跟那个无耻的老太婆过暗无天日的悲惨日子,还是跟着我娘和我过好日子?” 闫氏看着蒋梦瑶,自然是明白蒋梦瑶的意思的,还有些犹豫,要说她不想抓住这次机会是假的,韦氏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比不上蒋梦瑶这根大腿来的粗壮,从前尚如此,何况今日,可是,闫氏惧怕的是韦氏身边那几十个成安郡王留下来的护院打手,一时不能做决,说道: “王妃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那老太婆身边……” 闫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汪梓恒领着护卫,从府内押了三十多个灰头土脸的汉子,这些就是从前帮着韦氏整治戚家的那些打手,蒋梦瑶看着闫氏但笑不语,闫氏的脸上露出惊喜,然后才果断的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请放心,这里便交给我们动手就好。您出手,恐会叫人诟病,但若我们这些儿孙动手,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我们戚家的家务事,与人无关!” 蒋梦瑶对闫氏满意的笑了,然后才坐上了轿子,一行人如来时那般,排场十足的离开了戚府。 呵呵,她不能动手打她,可也没说,旁人不能动手打呀! 蒋梦瑶离开之后,闫氏就转身对身后跟着她出来的戚家兄弟姐妹们说道: “母亲德行有失,叫人不耻,孝字虽大,可也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但凡还有血性的,就随我入内教训那失德之妇,重振我戚家门风!若是没有血性的,那就继续活在旁人的鼻息之下,永生永世做一个不敢出头的鼠辈,她已经失去了张牙舞爪的羽翼,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一个半百老妪不成!随我入内!” 戚家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还有些畏缩,可是更多的是追随闫氏而去的人,眼看兄弟姐妹们走的差不多了,那几个犹豫的也赶忙个跟了上去,一行人喊打喊杀的入了内,闫氏率先揪住了韦氏的发髻,把刚刚站起来的她又拖倒在地,戚家子孙一人一脚,一人一拳,打的韦氏哀嚎不断,骂天骂地,呼喊不应!!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到国公府之后,戚氏就带着戚昀去了客房休息,蒋梦瑶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祖,除了可怜可悲倒也没有太多情绪,毕竟没有相处过,可是戚氏就不一样了,哭的像是泪人一样,像个孩子似的扑入了戚昀怀里。 戚昀就那么坐着,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满脸的疲惫。 蒋梦瑶叹了口气,不忍打扰他们父女重逢,就离开了这里,回到院子,看见蒋源正急急走入,见着蒋梦瑶,蒋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样?你外祖没事吧。” 蒋梦瑶呼出一口气,说道:“只能说没死,被软禁了好几年,整个人都有点糊涂了。娘正在那里陪他,爹你要去的话,还是过会儿吧。” 蒋源也觉得十分不好受,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我晚点再去看他。” 蒋梦瑶看着他,问道:“爹,我今天动手打了那个女人,你说她会不会告上朝廷?” 蒋源并未对这件事产生多大的惊讶,只是愣了愣,然后就说道: “告就告吧,咱们家如今还怕她不成?你外祖今后怕是要常在这儿了,那个女人若是敢以此骚扰,那也别对她客气了。” 蒋梦瑶勾住了蒋源的胳膊,嘿嘿一笑,说道:“好,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我让人把关外祖的地方拆掉之后,废墟里看见他的第一眼有多震撼,就连我这个从未见过外祖,对外祖并无太多亲情的人都想立刻撕了那个女人,我真不知道这个世上怎会有这样蛮恨恶毒的女人,对待她口口声声说是爱的丈夫都可以这样虐、待,可想而知她对其他人了。” 蒋源看着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女人对你外祖哪里是爱呀,那分明就是近乎病态的占有,她不允许她的男人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她要那个男人一言一行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去说,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听她话的傀儡呢?我原以为,这么些年她也该想通这个道理了,没想到……” 父女俩都大大的摇头,不愿再去深想那个女人的内心到底有多恶心。 戚氏忙了大半天,终于把戚昀打理干净,服侍他吃了东西,等他睡下了才肯回到院子里。 蒋梦瑶和高博在下棋,蒋源在看书,见戚氏走入,蒋源就放下书本,迎上去问道: “岳父大人如何?大夫怎么说的?” 戚氏勉强弯了弯唇,说道:“大夫说我爹长期心结抑郁,身体耗损严重,若不是救的及时,再过段时间,怕就药石无医了。” 蒋源点点头,说道: “今后就让岳父在咱们这里静养吧,咱们这儿人手多,药也齐全,你照应起来方便。” 戚氏感激的看着蒋源,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仍有不放心:“可爹总是在我们这儿也不是办法,那个女人……” 蒋梦瑶在棋盘上落下一字,对戚氏说道: “娘,那个女人你就别费心了,高博说交给他就好。是不是,高博?” 高博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笑容,朗声对戚氏说道: “是啊。娘。平安郡主的事我一力担了,您只需将外祖照顾调理好就行了,放心吧。” 戚氏得到一家人的支持,此时流下的泪水都是欣慰高兴的,蒋梦瑶见她娘终于放心了,这才把心思用在棋盘上,对高博说道: “怎么样?下了没?我刚刚那一招……” 蒋梦瑶夸赞自己‘厉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博给打断了: “被破了,唉,又失了半壁江山,还有打的必要吗?” 蒋梦瑶整个人几乎都想扑到棋盘上了,哀嚎出声: “不是吧。又输了?不算不算,你,你趁我不备,往后退一步,呃不是,退两步。” 原来高博刚才说话时的笑容是这个意思,太坏了。 高博不想理会这个输了就耍赖皮的女人,想站起来就走,却被蒋梦瑶拉着不让,非要他退两步,高博不肯,蒋梦瑶就不让他走,小两口在屏风后头闹了好一会儿,差点打起来,高博才发扬风格,勉强陪这个不知道‘落棋无悔’是什么意思的妻子继续玩儿下去了。 ***** 第二日上朝,待众臣皆启奏过当日重要国事之后,御史大夫秦简也出得列来,百官震惊的看着秦简,一般御史出列,那就是要搞谁……呃,要参谁!百官鼻眼观心,担忧的看着御史大夫的背影。 “臣有本奏。前日成安郡王长女平安郡主在家遇险,说有强人入她府邸拆墙打人,成安郡王乃先帝所亲封之郡王,曾几度救先帝于危难,平安郡主身为郡王之女,在郡王故去之后,依然享有郡主之衔,在家无端遭难,实乃我朝律法之汗颜,郡主原想请出先帝所赐丹书卷入宫亲自面圣,可郡主年事已高,遭此大难,一时难以移动,特请臣代为启奏,以尽御史之责。” 高瑾居高临下说道:“何人这般大胆,敢去郡主家中行横?” 秦简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奏本,直言不讳道:“平安郡主所告之人,便是当今祁王殿下之正妃蒋氏。” 朝堂中一众哗然。 高瑾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并无异色的高博,深吸一口气,不确定的问道: “谁?” “祁王正妃蒋氏。” 秦简是御史大夫,做的就是谏言的工作,这朝中官员十有八、九都被他参过,他也算是参人中的战斗机了,所以,尽管这一次所参之人势力强大,但他依然无惧无畏,勇敢的说了出来。 高瑾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向了高博,问道: “祁王,可有此事?” 高博上前一步,面色凛然:“启禀父皇,确有此事。” 众人再次哗然:大锅,你要不要承认的这么爽快,这么正直啊,人家现在在告你老婆,你连替你老婆稍稍争辩一下的冲动都没有吗? 只听高博又道:“不过秦御史说错了一点,这件事不是王妃蒋氏胡作非为,而是这一切都是本王的主意,御史下回要参本王的王妃,当可直接参本王就好。” “……” 堂中又是一阵寂静。 秦简也被震撼了,狡辩道:“启禀王爷,下官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针对王爷的意思。” 高博继续面无表情:“本王也没有说于是针对本王,本王也是就事论事。” 秦简突然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高瑾从帝位上站起来,宣布退朝,并把秦简和高博一同传唤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高瑾从龙案后头负手踱步而出,看了看鼻眼观心,表情正常的高博,又看了一眼正直不阿的秦简,然后对秦简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弄明白了吗?就在这里参告?” 秦简额上滴下一滴汗,镇定的说道:“是,臣手中还有平安郡主亲自写的状纸,臣给陛下念一念……” 高瑾不耐的挥手:“念什么念?你直接说吧。” 秦简领命:“是。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深知陛下没什么耐性,所以秦简就把平安郡主状纸里面的内容用简单的言语说了出来,言辞不乏一个老太太无端在家里受到歹人欺负的愤怒与辛酸,并希望朝廷不要因为她是功臣遗孤就不重视等心情陈述。 高博在旁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平安郡主的话锋里,完全就把蒋梦瑶描述成了一个闯空门的强盗,不仅打她的人,抢她的老公,还砸了她们家一片古老的院墙…… 把祁王妃那种嚣张跋扈的形象描述的丝丝入扣。 秦简说完之后,又对高瑾跪下,说道: “陛下,平安郡主是老臣遗孤,若是在这件事上不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怕会影响士气,说陛下苛待遗孤,试问这般下去,还有谁愿意给皇家效力,愿意在战场上拼杀呢,拼到最后,就连家族都保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啊。” 高瑾叹了口气,盯着高博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 “遗孤的情绪当然要顾!姑且不说祁王妃打人抢人一事,就说她砸了人家的墙就很不该啊。” 秦简头点如捣蒜:“是,陛下英明。此等恶事若然姑息,那今后文武百官都不敢在府内安睡,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闯入他们家,砸了他们家的墙壁啊。” 高瑾抬眼看了看危言耸听的秦简,这个人在高博没被贬出关之前,他就总是参告高博各种异行,如今高博回来了,他依旧狗改不了吃x,继续参告,也算是专一长情的了。 鉴于有这样一个衷心的臣子在,高瑾决定定要将一碗水端平才是,说道: “秦爱卿言之有理。祁王,你怎么看?” 高博又看了一眼秦简,唇角勾笑,说道: “全凭父皇发落。” 高瑾点点头,说道:“祁王妃行为嚣张,理应受罚,胡泉,去把工程司的李玉找来。” 大内总管胡泉领命而去,李玉是专搞宫廷建筑的,秦简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们再说祁王妃行为嚣张的事,找工程部的来干什么? 不一会儿,李玉就跪着过来了。 高瑾对他一番说道,李玉拿着算盘就趴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良久后才抬头对高瑾说道: “启禀皇上,以一般宅院的外墙而言,大体为十丈,如今的砖石一文钱能买五块,造就一片十丈宽的外墙最多需要两千块砖,也就是四两银子,再加上石膏和人工,这么算下来大概需要十二两。” 高瑾点头,挥手叫李玉退了下去,将秦简和高博招来身前,说道: “祁王妃无故砸了平安郡主家的墙,实属不该,朕就罚她按照市价的两倍赔偿给平安郡主,也就是二十四两。祁王,你可有不服?” 秦简傻眼:这特么还有什么不服的?包庇护短都已经现在脸上了好不好!原以为可以借此告一告祁王,没想到被皇上四两拨千斤就这么给拨了回去。祁王果然是圣上的真爱。 高博神色如常的点点头,说道: “是,儿臣替内子领罚。为表诚心,儿臣愿将赔偿金额提为整数,就是二十五两,回去就命人送去戚家给平安郡主。” 秦简:二十五两,你肿么不去shi啊!!! 难得高瑾还一脸赞赏,那脸上明晃晃就写着:哎呀,果真是朕的好儿子,太大方了。 秦御史已经痴呆,包庇的遇上了不要脸的,这特么什么世道! 心塞塞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上一句话,补偿,平安郡主家墙被拆一事就这么结了。至于平安郡主被打这件事,皇上事后也对当时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平安郡主不是被祁王妃打的几乎半身不遂的,而是被戚家人自己打的。随然打的原因尚不明确,但至少与祁王妃没有关系是确定了的。 所以,当高博派汪梓恒用红色的绒布托盘,送了足足二十五两银子到戚家,并且很体贴的送到了被打成猪头的平安郡主的床前时,又一次成功的将平安郡主给气晕了过去。 吴氏因为受了伤,所以,蒋璐瑶就借着这个机会,从太子府回来探亲,秦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小小紧张了两天,毕竟吴氏的伤是她下令打的,打的时候只觉得泄愤,可是真的等打完了,倒也不是说她不后悔,后悔是肯定有的,但是,她和吴氏的梁子结下了也是肯定的。 太子侧妃回府,秦氏当然也给了她应该的迎接排场,蒋璐瑶回来后就直奔吴氏的房间,吴氏戴着纱帘帽子坐在床铺之上,秦氏和孔氏也跟着入了房间,就是为了看着吴氏会不会在蒋璐瑶面前搬弄是非,告她们的状。 不过,这一回吴氏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倒像是一夜变聪明了似的,与蒋璐瑶说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蒋璐瑶问她脸上的上怎么来的,她也只说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得,不管蒋璐瑶相不相信,吴氏这么说了,就是想息事宁人的,让她们娘儿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氏和孔氏就把蒋璐瑶带去了主院。 蒋梦瑶派人来传话,说是在大房的院里给蒋璐瑶准备了上好的香片,请蒋璐瑶移驾过去坐一坐,蒋璐瑶虽然嫁的是太子,但毕竟是个侧妃,蒋梦瑶是祁王正妃,因此,这样喊她过去,倒也没有什么大错。 蒋璐瑶便去了。 见了蒋梦瑶,两姐妹便去了一间花厅中小坐,蒋梦瑶给她泡了一壶去火的香片茶,两人就那么对面坐着。 “那日在太子府,周围耳目众多,怕你说了话被人听去,所以才不与你多说的。”蒋梦瑶将茶往蒋璐瑶面前推了推,蒋璐瑶便拿了起来,喝了一小口,说道: “我自然知道姐姐的意思,外面不比家里,我知道。咱们姐妹从小就比其他姐妹亲厚,我在家中时,纵然是与纤瑶,毓瑶这些亲姐妹都不如与姐姐那般,可是你去了关外,我就是想找你说话都找不到。这些年京里发生了好多事,我们也渐渐长大了,见识的事情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单纯了,唉。” 蒋梦瑶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人总要长大的。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运作的,并不是因为咱们长大了而变成这样的。你若总是这般自怨自艾,又如何能够适应这个环境呢?” 蒋璐瑶软弱的摇头: “我不想适应。也适应不了。出嫁之时,我是真的高兴,因为人人都跟我说,我运气好,嫁的是太子,家里的姐妹都羡慕我,我心里也想着,做侧室就做侧室吧,毕竟那是太子,可是我竟不知侧室和正室竟有那么多差别。” 蒋梦瑶见她这般,又叹了口气:“太子原也是个好人。你嫁给他不管是做正室还是侧室,该当都不会太差才对。你肚子里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蒋璐瑶说起这个,就掉眼泪: “孩子……就那么没了!太子是好人,可是,他府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我根本保不住孩子,他们也不会让皇长孙出生在一个侧室身上的……” 蒋璐瑶说到这里,蒋梦瑶大概也能明白大半了,的确,高谦还没有孩子,若是第一胎生出来个男孩儿,那就是皇长孙了,这个身份将预示着他出生就不平凡,若是真的被蒋璐瑶生下来,那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因为蒋璐瑶背后有蒋家,蒋家国公手握兵权,将来谁能保证,他不会为了这个外孙子做一些事情出来呢。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蒋璐瑶肚子里孩子,都是保不住的。 喝了口茶,蒋梦瑶见蒋璐瑶神情落寞,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如果他们不让你生,你也保不住孩子,那就别怀了,或者说,等到你能保护他们之前,都别再怀了,平白将自己的身子耗损了,不值当。你和太子都还年轻,等你再将养两年,自己也成熟厉害一些,到时候再怀也不迟。” 蒋璐瑶看着蒋梦瑶,知道蒋梦瑶这是真心在为自己打算,感激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蒋梦瑶抽出帕子给蒋璐瑶拭泪,蒋璐瑶吸了吸鼻子后,对蒋梦瑶又问道:“姐姐,我娘这回受伤,是不是被老太君打了?她脸上那样的伤,又怎会是走路撞的呢,老太君……是不是说我没用了?” 蒋梦瑶安慰:“没有,老太君没说你没用,你娘的确和老太君发生了口角,老太君命人掌了几下嘴,你别想太多了。家里的事别担心,你娘没事的。” 蒋璐瑶凄婉一笑:“姐姐不用瞒我了,老太君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为家族争光。” “别说什么争光不争光的了,我远走关外之时,我娘就曾跟我说过,别去管别人怎么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实际的,你虽是侧室,但毕竟是太子侧室,比旁的人不知要高出多少,你要做的是让自己更出色,更懂得爱护自己,而不是去与旁人计较一日长短,知道吗?” 蒋梦瑶的话让蒋璐瑶恍惚了一阵,随即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蒋梦瑶点点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也坐了不少时候了,不是我不留你,而是你该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是。我记着了。我要对自己好一些,让自己出色一些,这样,才能让我娘少受点罪。” 姐妹俩说完这番话之后,蒋梦瑶便把蒋璐瑶送到了主院,蒋璐瑶便提出回府去,秦氏留她在家用饭,蒋璐瑶只说要回去侍奉太子,便就在秦氏欣慰的目光中离开了国公府。 回过头来看见蒋梦瑶,秦氏是越看越喜欢,总想变着方的夸奖夸奖她,于是说道: “阿梦啊。你与阿璐都是皇家的媳妇儿,有时间你就多提点提点她,你比她聪明,比她能干,若是你们姐儿俩能拧成一股绳,那将来对咱们蒋家可是大有裨益的。” 蒋梦瑶对秦氏笑了笑,随口答了一句:“是。” 然后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 去戚昀那里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的气色好了些,就是离不开戚氏,只要戚氏一不在,他就满屋子转圈,谁说话都不听。 蒋梦瑶知道,她的外祖这是有些轻微老年痴呆了,长时间没有人说话,长时间活在记忆中,这是很多空巢老人特有的表现,今后能不能有改善,真的就要看他的恢复状况了,但蒋梦瑶觉得,戚昀的情况倒也不算特别严重,因为,他至少还认识自己的女儿,并且戚氏把蒋梦瑶介绍给他认识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不乐意,可能是因为蒋梦瑶和戚氏长得实在相像的缘故吧,戚昀甚至还将目光凝视在蒋梦瑶身上好长一段时间,似乎真的在整理她这个人和女儿的关系。 蒋梦瑶想减轻一些戚氏的负担,于是,这几天有空就和戚氏一起在戚昀的院子里转悠帮忙,戚昀渐渐也熟悉了她,有的时候,还愿意和她说坐那么一小会儿呢,在蒋梦瑶看来,这就是进步了。 蒋源有的时候也来,戚昀不认识他,两人就那么呆坐着两两相望,不过,蒋源来的次数多了,也有好处,他可以跟戚昀下棋,一开始的时候戚昀有点排斥,不过后来下着下着,就不肯蒋源走了,非要戚氏哄骗着他才肯放蒋源走,并一定要他说明日再来。 蒋源对岳父的盛情很是矛盾,倒不是别的,每天抽空来和这老人家下下棋本来也没什么,一开始他还是愿意来的,可是下了好几回,戚昀习惯了之后,蒋源就不高兴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蒋源也觉得,下棋输给一个老年痴呆的人很没有面子,可是,无论他怎么变换棋路,戚昀总有办法跟上,并且很快的就找出他棋路上的缺点,加以攻破,这样的情况摆在面上,蒋源是真的有点为难了。 不过,这件事也意外的给蒋源博了个好名声,说是蒋源孝顺,为了让岳父开心,每天陪他下棋,还回回都输给他,人人都说戚氏嫁了个好相公,可只有在旁边看过棋的人和蒋源心知肚明,输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昀那曾经可是国手级别的大师啊。想趁他病想在下棋上欺负他,用现实呵呵你一脸!!!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蒋梦瑶和高博在国公府里住了十多天之后,就要才正式搬回了王府居住了。 在那之前,蒋梦瑶去拜访了一下久违的宁氏。宁氏早就知道她回来了,但是料想这丫头初归几日定是忙的很,便没有去国公府找她,如今等到了蒋梦瑶亲自上门,宁氏已经是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正在带着孩子们玩儿呢。 蒋梦瑶去到天策府之后,宁氏也舍不得把手上的孩子放下来,蒋梦瑶给他们带了好吃的,几个孩子就围着桌子吃了起来。步张氏从里头走出来,圆圆的肚子让蒋梦瑶吃惊不小。 “步家婶婶,我走前您挺着肚子,我回来了,您还挺着肚子,当真是要凭你一人之力振兴步家嘛!” 步张氏没了初成亲时的腼腆,说话也奔放起来: “这有这么呀!我能生就给他多生几个,家里的事都是奶奶在操持,我就生生孩子,可轻松了。” 宁氏也对这个孙媳妇儿满意的不得了,对步张氏连连夸奖:“我们步家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娶了莺歌儿这样的好媳妇儿回来,现在你步叔叔也回头了,不管怎么样,也打了两回胜仗,这些都是托你爹爹的福气,回头替我谢谢他,我这把老骨头总不会忘了,是他把我们步家曾经的独苗儿带去了战场,让他真正的做了一回男子汉,如今娶了这么一房好媳妇儿,给我生了这么多小毛头出来,我此生也是无憾了。” 步张氏果真被宁氏调养的珠圆玉润,这脸上都有了双下巴了,看着肉感十足,颇有些性感,对宁氏说道: “奶奶,您说什么无憾不无憾的,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宁氏又被这句话说的高兴极了,自从家里多了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宁氏脸上的笑容那是一天比一天多,做起事来也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越活越年轻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状态吧。 蒋梦瑶探望了师奶,见师奶过的开心,心里也十分高兴。宁氏问起了虎妞,毕竟虎妞才是她真正的徒弟,蒋梦瑶便如实与宁氏说了,宁氏倒没觉得太奇怪,只说: “我原就觉得那孩子不简单,如今看来我是猜对了。她走了便走了吧,那一身的功夫,咱们不负她,旁人也伤不了她了。” 蒋梦瑶点头说道:“只求她自己回火云城,看到我给她留的书信自己回来就好了。” 宁氏却摇头:“未必能回,人和人终有离别时,聚时高兴,离时也别伤感,只求尽兴罢了。” 宁氏说着这一番高深的话,就连蒋梦瑶也不是很了解了。在天策府用了一顿饭,蒋梦瑶下午才回了国公府。 第二天一早,汪梓恒就带着一大溜的车队前来迎接王妃回府了。 ***** 在回去之前,高博曾对蒋梦瑶说过,回府之后,她可能会忙的厉害,蒋梦瑶还不相信,可是,就在她回府当天的下午,第一批‘客人’就这样迫不及待的上门来了。 二皇子正妃孙倩蓉与三皇子正妃柳云霏双双便携礼上门求见。 蒋梦瑶的脑中浮现出孙倩蓉的模样,浓眉大眼,皮肤不白,看着忠厚老实,却不知真实性情如何。而柳云霏眉目气质皆有些寡淡,曾一度打算出家,只不知如今倒是个什么心态。 不管如何,这两个人蒋梦瑶是必见的。 张氏在花厅中摆放了十多盆栽异卉,又以各种花枝剪成插、入瓶中,使花厅的生态水平直线上升,蒋梦瑶来到的时候,柳云霏就站在那些花卉前观看,孙倩蓉则是正吃着待客的一些糕点,看见蒋梦瑶进入,柳云霏转过身来与蒋梦瑶行了礼,孙倩蓉也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来与蒋梦瑶行礼。 因着蒋梦瑶是王妃,她们只是未封王的皇子妃,所以,虽然蒋梦瑶的辈分较小,但是两人却都该向她行礼的。 “快些起来,叫嫂嫂们久等了,是我的不对。” 两人起身后,蒋梦瑶牵着她们的手一同坐到了软椅前,孙倩蓉的拘谨是表现在脸上的,柳云霏倒是还好,平静的坐在那里,只听孙倩蓉说道: “久等什么呀。原是我们心急来拜见祁王妃,王妃百忙之中抽出空见咱们已是情分了。” 蒋梦瑶笑着摇头道:“二嫂嫂快别叫我祁王妃,叫我阿梦吧,不管其他的,嫂嫂们比我大,这份伦理是不会乱的。” 孙倩蓉看着也是个爽快人,和柳云霏看了一眼后,也就点头说:“啊,那咱们也就不客套了,姑且腆着脸受妹妹喊一声嫂嫂,我就说妹妹是个和善人,从前不知道,如今看来真的是和善到了极点,咱们三人都是经历过磨难的,知道这份平安来之不易,原早就想来拜访,可妹妹与王爷这些天都住在国公府中,不宜上门,这才拖到今日上门。” 蒋梦瑶听她话说的诚恳,也说道: “嫂嫂们太客气了,原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 孙倩蓉主动握住蒋梦瑶的手,语气诚恳的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谁拜访谁都是一样的。我与二殿下被流放之时,从未想过还有回京的一日,说句不怕妹妹恼的话,从前我可是恨极了祁王殿下,觉得是他害了二殿下,后来三殿下出事,柳妹妹也被迫去了白马寺带发修行,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后来得知祁王殿下也被贬关外,大皇子封了太子,我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为谁挡的刀,从前是错怪祁王殿下了,可是咱们也没想到,祁王殿下回京,竟还想着两个兄弟,将咱们一并救了回来,这份恩情,我与二殿下,柳妹妹与三殿下都商量好了,今后必以祁王殿下为先,以报答祁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蒋梦瑶听后,反握住孙倩蓉的手,又拉着柳云霏的,对她二人说道: “快别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了。高……殿下与我说过,咱们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太子是储君,将来的陛下,但是咱们确是实实在在的兄弟,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大家心中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家殿下并不是那种罔顾兄弟情谊之人,只是身不由己,如今有机会回朝,自然是不会忘记两位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的。” 孙倩蓉颇为感动,听了蒋梦瑶的一番话之后,眼眶都有些泛红,说道:“妹妹所言句句肺腑,令人感同身受,实不相瞒,我与二殿下流放边关,日子过的非常辛苦,每日劳作,还要时常忍受饥饿,我曾几度想过自尽,却都没有勇气,柳妹妹也是,看破了世人踩低捧高的嘴脸,这才避去了白马寺中,关在后院禅房,带发修行。而想必妹妹在关外苦寒之地也是不好受的,我们三人吃的苦自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但我们却明白彼此,今后可一定要一条心,再不受旁人欺负了。” 柳云霏此时终于开声说话了:“我不善言辞,但是心中对阿梦妹妹的感激与二皇嫂是一样的,祁王殿下救了两位殿下,这份恩情,两位殿下与咱们都是不敢忘的。” 蒋梦瑶看着二人,情真意切的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快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今后自当一般家里的妯娌走动,再没有比咱们亲厚的不是。” 孙倩蓉连连点头:“是是是,再没有比咱们亲厚的。” 一时花厅中的气氛和谐动人,各自说着落难时的趣事,人就是这样,受难之时觉得百般难忍,苦难过去之后,却可以对当时的苦难谈笑风生,说到实在处,都是会心一笑。 女人间的情谊就是在这样互相揭短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一番交谈之后,蒋梦瑶知道,孙倩蓉是个直爽人,她的父亲是武官出身,自小言传身教的就不是江南女子的柔婉,也亏得她生的比一般女子泼辣,这才能等到与二皇子一同回朝;而柳云霏却是个地道的大家闺秀,温柔婉约,遇事不敢说话,内心却是看的分明,三皇子被幽禁之后,她也是受尽了苦楚与冷遇,这才避走白马寺,躲在禅房中带发修行去的。 两个女人都不是坏人,可能心里也有自己的小计较,但却是真的很感激高博把他们兄弟俩就回来的事实,那份感激是装不出来的,尤其是蒋梦瑶知道了她们当年受过的苦楚之后,这份感激就更加真诚了。 聊天的时光过的很快,眼看就是傍晚了,蒋梦瑶留她们在家中用饭,两人原也是答应了的,可后来高博回来了,她们俩就又反悔了,急匆匆的对高博行了礼,就这样回去了。 高博看着两个嫂子飞也似的逃窜,不禁摸头问道: “她们怎么了?” 蒋梦瑶故意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唉,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原本两位嫂嫂都答应在这里用饭了,可突然看见你,就都走了。” 高博仔细咂摸着妻子的话中话,得出结论: “那下回……我晚点回来?” 蒋梦瑶又是一瞪:“你敢!” 高博就将之搂入了怀,说道:“那有什么不敢的,娘子都嫌为夫回来的早碍事了,我若再不聪明些,日日晚点回来,那岂不是上赶着惹我家娘子生气嘛,这可不是一个好夫君该为之事?” 蒋梦瑶被搂着也不反抗,就近敲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 “你讨厌!” 高博靠近:“真的讨厌?” 蒋梦瑶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飞快的在他唇边啄了一口,两人这才相拥而立,夕阳下刻出缱绻剪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顶蓝顶素净的小轿停在祁王府门前,闫氏从轿子里走出,走上了门前台阶,门房似乎已经收到通传,只问了她姓名,便有仆婢上前领路,穿过秋意甚浓的花园,去到了沧澜苑。 蒋梦瑶正在院子里修剪一盆花草,旁边四个丫鬟,手中皆拿着一只托盘,放着蒋梦瑶修剪用的工具,与她修剪下来的花枝。 闫氏被带到之后,蒋梦瑶就回身叫几个丫鬟退下,把闫氏带到了花园中心的亭子里,闫氏对她行了礼,蒋梦瑶挥挥手,叫她坐下,这才问道: “那日之后,戚家情势如何?” 闫氏立时答道:“自那日之后,太夫人就一病不起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了一番皮肉之苦后,内外夹击,五内有了火无处宣泄,这才成疾。不过这一回是真的压制住她了,原本她受辱之后,便拖着病躯写了状纸,由云表婶帮着递交给了御史台,幸好王妃吉人天相,圣上英明,才未叫那老妇的奸计得逞。” 蒋梦瑶抿嘴一笑,说道:“她是个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自私又偏叫人恶宠成那般无法无天的模样,目中无人到她那般境界,也是世间少有的。” “是,王妃说的是,那恶妇如今遭了恶报,真乃大快人心的。戚家虽多有为她的儿孙,可是对她却都是恨至骨里的,上回王妃是没瞧见,众人对她……那般的样子,亲生的几个虽未动手,可是我们妯娌间可是人人都动手了,亲生的几个也无一人上前阻拦,亲生的尚且如此对她,我们这些外姓人,又如何会下手留情呢。”偷偷的凑到了蒋梦瑶耳边,闫氏说道:“四五十岁的年纪,两条腿都折了,肋骨也断了一根,牙齿更是掉了七八颗,今后怕是再长不起来了。” 蒋梦瑶垂目听着闫氏的表功,嘴角泛出笑容,目光赞赏的看着闫氏,闫氏也是个聪明人,说完了这些之后,也就没再刻意渲染什么,因为她知道,对于蒋梦瑶来说,并不在乎那个过程如何,她只在乎最后是什么效果,直接告诉她效果,比吹嘘过程要有用的多。 闫氏自是想在蒋梦瑶这里谋一份差事的,而这个想法也是经过闫氏深思熟虑的,因为她家也是前朝之臣,如今天下换了主,纵然有善待前朝功臣的条例在,可是这样一日日消败的门庭又能维持多久?成安郡王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成安郡王死后,曾经风光的郡王府变成如今这副落魄相,若是她再不为自己,不为家人考虑的话,那将来等到她的娘家也败了,那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而蒋梦瑶就是她最好的去处,倒不是看在当今圣上对祁王有多么偏宠,而是看在蒋梦瑶这个人身上,蒋梦瑶有情义,这是肯定的,当年祁王被褫夺封号,贬去了关外,所有人都说祁王这辈子都回不来京城,会死在关外云云,可是就在那样的传言之中,蒋梦瑶仍旧选择了跟随祁王一同出关,但是这份勇敢的情义就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你一心一意跟随,那么她有什么好处,必定不会少了你的。对亲者亲,对仇者厉,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跟随对象。 蒋梦瑶看了一眼闫氏,闫氏立刻就又凑近了她,只听蒋梦瑶说道: “那个女人把我的外祖害的那样惨,你觉得她断几根肋骨,就行了。” 闫氏立刻试探问出:“要不……杀了?” 蒋梦瑶看着闫氏,这个女人眼中流露出一种十分想要表现的勇猛,这正是她此时想要的,她要能做事的人,要有胆色的,这种胆色足够支撑她面不改色的说出,杀死夫家作恶多端的太夫人。 蒋梦瑶相信,只要自己此时一点头,那么至多明日,韦氏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家里,对外也只会说是太夫人伤了身子,静养无效,驾鹤归西。她相信闫氏有这个本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在闫氏试探的目光中,蒋梦瑶并没有点头,而是摇了摇头,说道: “你觉得我希望她寿终正寝,一了百了,死后还有香烛供奉,僧侣超度,儿孙哭灵吗?” 闫氏有些不解:“那王妃的意思是……” 蒋梦瑶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要她叛离家门,无家可归,一身病痛,沿街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毫无尊严,苟且偷生,受尽苦楚之后抑郁而亡。” 语毕,看着闫氏发愣的表情,蒋梦瑶笑得很灿烂,这就是所谓的一面佛陀一面魔,闫氏咽了下口水,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在与虎谋皮的错觉来,这个女人果真不如她看起来那般良善,若是惹了她,那就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但闫氏也是有想法,又能力的人,只是愣了片刻的神,就反应了过来,结合实际,对此方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难就难在她的身份上。纵然我可以叫成安郡王府的人与戚家的人不敢理会她,可是她如今依旧是戚家的主母,若是她落得那般田地,戚家却无人伸手援助,这旁人又岂会不说戚家的不是?” 蒋梦瑶听闫氏这么说了,脸色微微一变,这就站了起来,说道:“若是做不到,那就算了吧。我另找……” “不。王妃且慢,这件事容我再想一想,总要想出个完全之策,叫人寻不着错漏与破绽才好。” 闫氏喊住了蒋梦瑶,蒋梦瑶看着她,又说道: “我且问你,你如今的困惑是不是皆因她还是戚家主母这个身份?” 闫氏点头:“是。” 蒋梦瑶又问:“那如若她不再是戚家主母呢?” 闫氏半边不再迟疑:“那必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蒋梦瑶这才满意的笑了,最后说了一句:“也罢。我便再帮你点一点这把火。” ***** 蒋梦瑶回到国公府,拿着笔墨纸砚,去到了戚昀的院子。 戚昀正在晒太阳,坐在蒋梦瑶给他搬过来的摇摇椅上,蒋梦瑶来到他身前挡住了他的阳光,戚昀这才睁开了眼睛,看是她才又闭了起来。 蒋梦瑶蹲下身子,在戚昀耳边喊道: “外公,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好不好?” 戚昀摇头:“晒、太、阳。” 如今他已经能说几个字了,进步大大的。 蒋梦瑶将他拉了起来,又一路拉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让戚昀坐下,说道: “外公,咱们一边玩游戏,一边晒太阳,好不好?” 戚昀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看见自己依旧晒得到太阳,就点了点头,蒋梦瑶把一张纸摊平在他面前,又把毛笔蘸了墨塞入他的手中,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然后对戚昀说: “外公,你还记得怎么写字吗?没关系,我刚在我爹的书房找了本字帖,咱们一个字一个字的照着字帖写,好不好?” 戚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蒋梦瑶得不到回应,有点尴尬,嘿嘿笑了笑,然后才对照着纸上的字,找到了字帖中相应的字,准备叫戚昀对照着写,戚昀愣愣的盯了她好久,然后……放下了笔。 拿起了蒋梦瑶摊在她面前的纸看了一眼,然后就放了下来,蒋梦瑶以为他要放弃,正在想其他理由诱导他的时候,只见戚昀又一次拿起了笔,行云流水般,凭着先前看了一遍的印象,在他面前的空白纸上,一鼓作气的把字全写了下来,蒋梦瑶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最后戚昀把写好的纸递给她之后,就又回到了躺椅上晒太阳了。 蒋梦瑶瞪着眼睛将手上的纸上下看了一遍,这字潇洒中带着落拓,大气磅礴又不失风趣雅韵,行云流水,不仅内容和那张纸上的一模一样,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弄错,这记忆力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纸上的字,竟然和字帖上的字写的一毛一样,蒋梦瑶讶异的将字帖合上,看了看字帖的印刷名——吴郡戚昀。 ……,…… 好么,她这就直接撞到老师傅门上来了。拿着戚昀的字帖,叫戚昀本尊来临摹,呵呵,想想也是醉了。 不过,看着手里的这张纸,蒋梦瑶还是颇感欣慰的,看着最后署名之后还有一块空处,这才将所有东西放下,从襟中又拿出一块红胭油来,来到戚昀身旁,对戚昀说道: “外公,字写好了,咱们盖个章吧。这样人家才知道,这是您写的呀。” 说完之后,蒋梦瑶就抓起了戚昀的手,让拇指印在红胭油上,然后按在了纸张最后的那块空处之上。 没错啦,这样一来,一封手续齐全的休书就大功告成了。里面的内容,是她专门叫人设计书写的,完全按照标准休书格式,不加一点个人因素,纯粹公事公办,大意就是,韦氏犯了七出,不接受她任何辩解,直接休弃! 将书信从头看到尾,蒋梦瑶小心简直折叠起来,收入袖中,然后就跑到石桌旁去将东西全都收拾好了,正要开溜,却听闭着眼睛的戚昀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别忘了去官府报备。” “……” 蒋梦瑶正要溜走,这下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戚昀,只见他依旧闭目养神,躺在摇摇椅上,一副垂暮的模样,当即笑了,回了句: “嗯,知道啦。” 说完这句话之后,蒋梦瑶就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的又消失了。闭着双目的戚昀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凝视着天际一片云而久久不语,眼中满是沧桑遗憾。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蒋梦瑶得到戚昀亲笔写的休书之后,就火速派人暗中送去了戚府,交到了闫氏手中。 闫氏得此休书,这才勾唇笑了出来,妥贴的将之收入袖中,并喊来了戚家妯娌,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们,戚家的几个儿子都是闷葫芦,被韦氏管的从不敢大声说话,可是戚家的儿媳们却都是些能耐人,而她们之间,又以闫氏的娘家身份最高,人也最本事,脑子最聪明,所以,妯娌几个早就与闫氏拧成了一股绳,以闫氏马首是瞻了。 “有了老太爷亲手写的休书,把那个女人赶出去就名正言顺了。”二郎媳妇儿如是说道,她早就看韦氏不顺眼了。 “名正言顺倒是不错,就怕有人阻挠。上回不也还有那云表婶去给她通风报信,传递状纸吗?若是咱们前脚把她赶出去,云表婶后脚就去告状,那咱们岂不是糟了嘛。”三郎媳妇儿平时也没少受气,对这件事也十分赞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就连云表婶一起打断了腿赶出去,我就不相信,外头没人帮她们,她们还能自己爬着去告状吗?”四郎媳妇儿本来也是个凶的,只是来了戚家之后才给管教的服服帖帖的,现在可是报仇的时候,也没客气。 “她们爬着去告状也不无可能,干脆打断了腿送到外地去吧,两个断了腿的女人,就不信她们还能爬回京城。”五郎媳妇儿年纪虽小,可想法一点都不输给她的四个嫂嫂。 闫氏点赞,大家点赞,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此事宜早不宜晚,我这就去布置。成安郡王府那里也要先去探探口风,若是他们还想理会,那咱们就得换个计划。”闫氏做最终总结。 “成安郡王府才不会管她呢。成安郡王死后,是她的大弟弟袭了爵位,那弟弟的原配夫人听说也是给她逼死的,这时他们会帮她才怪!”三郎媳妇儿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闫氏点头:“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这场戏演的漂亮些,各自管好各自屋里的男人,让他们别在这节骨眼儿上站出来多事,咱们戚家能不能再站起来,成败在此一举了。” “好。” 几个女人击掌为誓,颇有一番豪气干云。 ****** 是夜,闫氏和几个孙子媳妇儿,带着几个家丁,一人举着家法,一人托着藤条,另一人则拿着一只托盘,上头放着一纸文书,走到门前,就有人替闫氏踢开了韦氏的房门。 韦氏正在喝药,云氏在一旁伺候,看见这么大的阵仗,云氏也觉得不妙了。 云氏平日里对她们自然都是呼来喝去的,现下虽然心中害怕,可却还是硬撑着气势,怒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混账东西,打扰了太夫人休息该当何罪?还不给我滚出去!” 闫氏勾唇一笑,找了张凳子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手一挥,身后的人的确是动了,不过,却是将房门关了起来,并落下了门闩。 云氏心中一下子就没底了,将药碗放下,扶着韦氏坐起来,只听韦氏用她漏风的门牙呵斥道: “坟藏动四,书郎里们将拉大?”(混账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 闫氏和几个妯娌忍不住偷笑出来,韦氏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口音不适合训话,就对云氏使了眼色,让云氏说。 云氏却迟迟不敢开口,闫氏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 “太夫人。容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也知道,你平时的为人有多么失败,我只是说了一句,大家就都随我来声讨你了,没想到你现在火气还这么大,我替你来……降降火,可好?” 闫氏一伸手,身边就有人把托盘上的纸递到她手中,只见闫氏笑着对韦氏问道:“可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我先不说,咱们还是先算算其他帐吧。” 说完,便对二郎媳妇儿看了一眼,二郎媳妇就开始罗列韦氏的罪状,什么殴打花匠致死,水溺丫鬟致死,韦氏手中曾经犯过好几天人命,也是因为她脾气太过暴躁,下人伺候不当,又赶上她发脾气的时候,那么被打死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 二郎媳妇儿说完了之后,闫氏就对拿着藤条的下人说道: “去吧,该怎么行家法,你们最清楚,曾经她用这套家法打了多少人,那今天就用这家法打回她好了。”闫氏看了一眼云氏,又道:“云表婶从前正是监刑人,今天也尝尝受刑的滋味吧。给我打!把腿打断!” 云氏大惊,不住后退:“不,不,你们不能打我。我,我……”我是太夫人的人,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太夫人的惨叫就传了过来。 “啊——啊——租嗖!租嗖!啊——” 一时间房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韦氏和云氏都被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打着,府内众媳妇儿无一避让,全都亲眼看着这作恶多端的主仆在这里伏法。 腿脚打的差不多了,闫氏喊停,云氏就大骂起来: “你们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太夫人是你们的长辈,你们这样打她,就不怕天下人骂你们不孝吗?” 闫氏冷哼一声,几个媳妇儿对视一眼,只见闫氏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将纸展开,放在出气多过吸气的韦氏面前,说道: “什么太夫人!也该醒醒了。老太爷亲笔书写的休书在此,你这个女人早已不是我们戚家的太夫人了。啧啧啧,真是活了一辈子都没活明白,你一个女人再怎么恶毒凶悍,最后只要男人一纸休书,照样能把你打回原形,你也是极品了,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给休了,真为你以后的生活担心。” 韦氏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看着面前的休书,这字迹她自然认得,当即就疯了: “不阔棱,不阔棱……” 韦氏趴在地上猛用拳头敲着地面,嘴里吐出的全是一些听不懂的恶言恶语,闫氏觉得烦,一击掌,就有四五个衣帽周全的下人走了进来。 闫氏说道: “待会儿出去后就灌哑药,送的远一些,若是被她们逃回了京城,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几个下人连忙应答:“是,请少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将人送到天边,叫她们今生今世都爬不回京城。” 闫氏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原来她也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原来一个人被逼急了,是真的什么都敢做出来的,用阴沉的笑容目送着被人捂住了嘴,不住挣扎的两个人,闫氏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下该是能交差了。 **** 高博难得休沐在家,两人闲来无事,就回了国公府,高博原是去找蒋源下棋的,可是蒋源去了衙所,边关传来了消息,说老国公蒋颜正过两天就要到了,蒋源回衙所准备一些接应事宜。 高博没见着蒋源,蒋梦瑶干脆把他带到了戚昀那里,戚昀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敏感了,蒋梦瑶也知道外公好了很多,这才把高博带了过来,又给戚昀带了一些外头天心阁的糕点。 戚昀受过高博的见礼之后,蒋梦瑶就替他们摆开了棋盘,高博见戚昀的模样,偷偷的拉了拉蒋梦瑶的衣裙,问道:“你不是要我和外祖下棋吧,他……” ‘行不行’三个字还没问出来,蒋梦瑶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你要是三盘之内能下赢了外祖,我就……”蒋梦瑶下半截没有说出来,而是紧贴着高博的耳朵嘀咕了一句话,高博哭笑不得,狐疑的问: “我才不上当,你肯定是骗我的。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蒋梦瑶锤了一下高博的肩膀,然后才伸手要与之击掌,高博半信半疑的说道:“我告诉你啊,击过了掌就不能反悔了啊。到时候我可不管你是哭是闹是求,统统不会放过你的。” 蒋梦瑶脸上一红,横了他一眼,说道:“快下吧。要是你输了,你也要答应我,带我出城去骑马。” 高博自信满满的说:“娘子放心,我是不会输的。” 起手,落子,前五步,风平浪静;再来五步,稍有迟疑;再加五步,蹙眉凝想;最后五步,兵临城下…… 戚昀落下最后一子,便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蒋梦瑶带来给他吃的糕点上,一口接着一口,蒋梦瑶怕他噎着,赶紧给他倒茶喝。 高博摸着额头,仍旧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再来,我偏不信了。” 于是主动收棋子入棋盒中,然后摆开阵势,请戚昀落子。这一回的态度,明显端正了很多。 蒋梦瑶偷笑着在戚昀耳旁说道:“外公,你要是全赢了,我明天还给你买糕点来吃,好不好?” 戚昀看着她郑重的点头:“嗯!”然后指着左边一盘白糖糕比了比手指,说道:“这个,两份!” “没问题,管够!”蒋梦瑶看见高博吃瘪,就对戚昀豪气干云的保证道。 高博:…… 奋力一战,输! 再战再输,输! 再输再战,输! 一连五盘,全都是输输输输输!就连好涵养的高博都不禁把手里的棋子抛入了棋盒之中,郁闷的坐在那里。 戚昀盯着蒋梦瑶:“别忘了,两份!” 蒋梦瑶笑靥如花的点头。 高博:……无语凝噎!!!他自诩棋艺精湛,可没想到在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外祖手里,他就没有能撑过三十手的,可想而知,这个老头若是头脑清明的时候,该有多么可怕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蒋颜正又一次带着胜利归来,皇上与太子亲自出城相迎,攻破南疆的大部队早两个月前已经随蒋源一同归来,蒋颜正在战场上做最后的交接与布防,然后才率亲兵归来。 这一场仗打的着实漂亮,因为蒋源擒贼擒王的壮举,因此让我军减少了三成的伤亡,这份大功,等到蒋颜正回来之后,皇上就正式封赏了。 蒋源当之无愧,被封为了龙虎营大都督,龙虎营是皇家最后的一道防线,内有三万禁军,正式的从二品官。步擎元则顶替了蒋源校尉的官职。 蒋源一下子升了两级,虽然不是第一个得到这般殊荣与恩宠的臣子,但是,他却绝对是晋升最快的。这其中,与多方的支持脱不了干系,蒋颜正对这个孙子很满意,很少举荐人的他,这一回也免不了在皇上面前多夸奖了他几句,高瑾想封赏国公,可是国公已是加一品,封无可封,自然要从他的子孙那儿封赏了,再加上蒋源还是高博的岳父,这多层关系这么一想,皇上又不是傻子,不封他封谁啊。 一时间,蒋国公府蒋大公子的名声传遍了京里。 从前的废柴再不复存在,所有的轻视如今都变成了奉承,就像是戚氏那样,从商之时被所有人都看不起,可是当她的店铺越来越多,钱越赚越多之后,曾经的嘲笑所留给她的只有骄傲,蒋源亦是如此。 秦氏高兴极了,原本是想给蒋源办一场贺宴的,可是却被蒋源拒绝了,说是无需铺张,只是叫戚氏记下了同僚送来的贺礼,录入册子之后,按照礼单一一回礼谢过即罢。 戚氏因蒋源的晋升,也第一次受封为诰命夫人,品级随夫,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朝廷每月都会向其发放二品官的俸禄,虽然在戚大娘子面前,朝廷的那点俸禄着实不够塞牙缝儿的,可是这份殊荣,才是最叫人高兴的。 十一月中旬,不用等高博带蒋梦瑶出城,她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出城游玩的机会。 每年初冬的时候,皇家都会举办一场冬猎,在北郊。所有皇族人员都可以参加,另外还有一些位高权重的臣子携家眷一并同行,这是一年之中,君臣联系感情最好的机会。 蒋源如今是二品,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戚氏听说可以见到女儿,就也跟着来了。秦氏原本也想跟来,可是蒋颜正却推了这事儿,说是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他不去,秦氏自然也不太方便去了,虽然也是可以跟着蒋源去的,可是,抛下功臣丈夫一个人出去玩儿,这好像不是一个良家主妇该做的事情,秦氏想了想,还是留在家里伺候丈夫吧。 蒋梦瑶在副王帐中找到了组织,所有的皇子妃全都在这里。孙倩蓉和柳云霏就坐在一处屏风后说话,倒是没见太子府的人,怕是还没来到。 门口的太监尖声吟唱之后,蒋梦瑶便进了帐子,孙倩蓉正在和一个美妇人说话,见蒋梦瑶走入,就迎了过去,拉着蒋梦瑶的手说道: “妹妹可来了,我们都说了一大圈了,你再不来,待会儿咱们这儿能说的都说完了,可该冷场了。” 今日来的,不仅是正妃,连侧妃与妾侍也是可以一同来的,端看受宠不受宠了。 蒋梦瑶与孙倩蓉笑了笑,柳云霏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的兽皮软垫上,庆阳公主认识蒋梦瑶也过来打了招呼,还介绍了其他几位与她一般年纪,还未婚配的公主小姐与她认识。 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行礼,太子妃没来,这个王帐中位分最高的就是她了,因此,她也当得这些姑娘的礼,和善的叫起了她们,其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孩儿好奇的看着蒋梦瑶,旁边一名绿衫女孩儿突然推了她一下,语调轻快,状似无意的说道: “唉,见到了祁王妃,待会儿就能见到祁王了。你不是一直都吵着想见祁王吗?” “……” 此话一出,鹅黄衣衫女子顿时满面绯红,埋怨的推了推那绿衫女子,孙倩蓉与柳云霏对视一眼,说道: “小丫头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这话说的凭的叫人羞了去。” 说话的是孙倩蓉,她这是怕蒋梦瑶生气才故意这么说的,一来是警示那些出言无状的女孩儿,二来也是要蒋梦瑶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庆阳公主也觉得这两个丫头很是不妥,这些话她们可以私下说,如何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私下里,随你怎么去想,怎么去念,千不该万不该,总不该在人家正妻面前说这些无状之言,也上前来与蒋梦瑶打圆场,说道: “王妃莫怪,这位是太傅家的二小姐,这位是司徒家的大小姐,她们俩平日里尽爱胡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蒋梦瑶这才知道,鹅黄衣衫的女孩儿是太傅家的二小姐,也就是太子妃曹婉清的嫡亲妹妹,绿衫的则是司徒家的大小姐,两位皆是大官之女,自小必是受宠,只不知今日所言,只是单纯天真,还是有意透露了。 不管是什么想法,蒋梦瑶都不会和她们在这里较真的,说道: “哎呀,不过是两位妹妹与我开了个玩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来劝说我,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可怕,想见祁王尽管去见,他也不是我的私有物,又不能藏起来叫大家都看不见呀。” 蒋梦瑶的话成功缓解了现场的尴尬,孙倩蓉见她没生气,不禁打趣道:“好了好了,咱们都知道你嫁的祁王殿下好,好的想叫咱们王妃把他给藏起来!” 这么一说,就是满堂都笑了起来。 尖声吟唱传来,太子妃众驾到。 帐中各人起立迎接,太子妃曹婉清端着笑容仁爱走入,身后跟着两名侧妃,蒋璐瑶抬眼看了看蒋梦瑶,对她笑了笑,然后就随着太子妃走到了前方坐了下来。 “在聊什么呢,怎么笑得这般开心,也说出来与我听一听,叫我也高兴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倒是有胆子啊,在太子妃面前说祁王妃嫁得好……那不厕所里点灯,找shi吗? 蒋梦瑶上前回道:“是众位姐妹打趣我呢,可不敢说出来叫太子妃也来笑话我。” 曹婉清对蒋梦瑶伸出了手,两人交握,曹婉清叫蒋梦瑶与她坐在一处,两人姿态十分亲昵,曹婉清说道: “她们就是这般的,你刚回来没多久,和她们说话说的少,将来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她们有多可恶了,有的时候,连我也逃不过要被她们打趣两句呢。”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又是一派祥和的。曹二小姐曹婉柔娇滴滴的走到太子妃身后,弯下腰,在太子妃耳前说了几句话,曹婉清就看了看蒋梦瑶,然后才对蒋婉柔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曹婉柔没想到长姐会众目睽睽之下赶自己下去,一时有些尴尬,便就低着头走了下去,与先前那绿衫姑娘黄颖凑在了一起。 “对不住了,那是我娘家妹妹,自小被府里人宠坏了,总是不懂规矩,叫祁王妃见笑了。”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曹婉柔,见她正咬唇娇羞的搅手帕,不禁笑道:“哪里的话,令妹天真可爱,不失纯真,我看着挺好的。” 曹婉清又是一笑,端起了茶杯喝茶,接着雾气氤氲之时,轻声说了句: “你看着好,便好。” 蒋梦瑶见她神色有异,真要细问,却听帐外传来了一声吟唱通知,原来是大领导召集群众集合,她们所在的是左副王帐,一共有三个王帐,皇帝和臣子待得正帐,皇后与妃子及年老女眷所待的右副王帐。 晚上大家露营的私帐还未架起,因此硕大的空地中,就只有这三座正副王帐。 在那声通知之后,大家就一同走了出去。听大领导登上讲台和大家发表一番开射感言。 帝台之下,几位皇子已然整装待发,高博位列左起第三位,一身劲装软甲穿在他身上,凭的是多了几许富贵,蒋梦瑶感叹,她这夫君生的太过贵气美貌,也怪不得一些云英未嫁的小丫头,都在心中偷偷的惦记他了。太子居于正中,如众星拱月般,他的气质虽不及高博,可是胜在温良恭谦,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使他加分不少。 高博似乎感觉到蒋梦瑶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灿烂的微笑骤然扬起,蒋梦瑶看的多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她身旁一声声的抽气声,蒋梦瑶还是觉得颇有感觉的,用眼神警告高博别太嚣张,矜持点。 可是高博却以为她在和他传情,干脆对她用嘴型说了一句话,末了还对她抛了个大大的媚眼,这么高调,就连蒋梦瑶都hold不住了,好些人都在看他们,蒋梦瑶尴尬的低下了头,可不懂事的孙倩蓉却还在一旁的朋友圈里小声咋呼: “祁王在和王妃说什么呀!我猜一定是动人的情话。” 她一出声,就立刻有人响应:“嗯,没错,王爷先前定是对王妃吟诗了,哇,好浪漫哦。” “……” 耳边此起彼伏的猜测声让蒋梦瑶很是无奈,你们哪里知道高博那个人啊,他刚才说的是: 晚上吃熊掌! 什么情话,什么吟诗……这么风雅的东西,高博就从来没对她说过,一次都没有,差评!!!!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郊猎场,实际意义上来说的话,是高博和蒋梦瑶第一次定情的地方。呃,尽管当时的情况十分尴尬,蒋梦瑶完全就是充当了一个大傻瓜的角色,被高博耍的团团转。 所以,来到了北郊猎场,蒋梦瑶多少还是有些怀念的。只是今日来了之后,高博就被请去了王帐之中,两人还没有机会好好地聊一聊这个问题。 高博高坐马背之上,模样自不是多年前那般青涩了,那时的他心思太重,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在对手的攻击中活下去,因为那些攻击全都不能退让,但现在就不同了,环境虽然还是那个环境,但是现在他已经从大家的假想敌这个位置上下来了,让大家看到了真正的敌人是谁,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死命的攻击他了。 一声令炮声响起,十几队人就如出闸的老虎般凶猛的奔向了丛林,一共十二支队伍,每个队伍分别有十人,大多都是臣子家的嫡子嫡孙,都是由各家推荐而出的精英,都想借着这冬猎之名,体现一下素质,为将来入仕打下基础。 猎手们出战之后,围场中的人们也都放松了下来,就各自活动了。 王后,王妃及一些年纪稍大的官员女眷们只露了一下面,就又全都回到王帐之中去了,留在外面的都是一些年纪较小的,就像是蒋梦瑶她们这种。 因为是皇家围猎,所以,王帐周围三四里基本上都已经排查过危险,并在周围围上了象征皇家威严的明黄色绸布,旗幡飘扬,所以,除了主王帐周围不可随意出没之外,其他地方,三里以内都是可以游玩的。 蒋梦瑶觉得这里生态环境很不错,和孙倩蓉柳云霏,还有庆阳公主等几个小姑娘找了一片水域附近决定来一次野餐,叫宫婢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厚实的毯子,在毯子上摆满了瓜果点心,还有琴棋等雅物,然后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方式很好玩儿,在毯子上坐下,有看风景的,有摆开棋盘下棋的,还有围在一起,共赏琴韵的。 蒋梦瑶从草地上拔了两根野草放在手中把玩,看着眼前的这片水域,又是一阵怀念,虽然记不得到底是那一块地方了,不过,这里确实就是她和高博小时候一起被绑架来的地方,那时的高博假意中计,被人‘绑’来这里,对方是准备把他制造成闯入猎场被猛兽围攻而死的假象,可是却没想到,高博早已洞悉先机,将计就计,先安排人在这儿守株待兔,待敌人放松以后,一举成擒。 那一次蒋梦瑶是个炮灰,从头到尾其实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因为她误闯了高博的计划,这才被迫和高博本色演出了那么一场戏的。 她以为高博真的中毒了,所以就拖着他走了好远,来到这这片湖水边,然后拼命的给他灌水,希望冲淡毒性,所谓的‘初吻’就是在这里啦。 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来,庆阳公主正巧看见了,就来到她身旁问道: “王嫂,你对着水面在笑什么呀?” 蒋梦瑶回头看着这个还未成亲的小姑娘,说道:“想起一些好玩的事。你怎么起来了,不和她们弹琴了?” 庆阳公主指了指不远处,说道:“我看见六皇兄咱那个角落里钓鱼,我想去看看他,谁知道一起来就看见你在这里笑。” 顺着庆阳公主的手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孩儿举着一杆鱼竿,席地而坐,认认真真的钓起了鱼。 这便是六皇子高铭,当年被三皇子‘刺杀’的那个孩子,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他是皇后的小儿子,太子高谦的嫡亲弟弟。 庆阳公主一边让宫婢伺候她穿鞋,一边对蒋梦瑶说道: “我六哥小时候受过伤,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骑马学武都不行,所以他就喜欢钓鱼,本事可好了。他的府邸里还专门开辟出了一块鱼塘,听说六皇子府吃的鱼全都是我六哥自己钓上来的,我就在想啊,要是他哪一天钓不上来鱼,那厨子可就没有鱼下锅了。” 庆阳公主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见她一蹦一跳的走了,大家就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孙倩蓉走到蒋梦瑶身边坐了下来,递给了蒋梦瑶一碟子糕点,蒋梦瑶接过后,孙倩蓉就神态如常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你别看我,咱们就这样说几句话。” 蒋梦瑶听后,低头拿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孙倩蓉又说道: “你小心曹家的那个女孩儿,我先前经过她和太子妃身旁时听见她和太子妃谈论祁王来着。曹家可能有心把她弄进祁王府。” 说完了这话,孙倩蓉就站起了身,在蒋梦瑶肩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好啦你慢慢吃吧,我去看她们下棋了。” 说着,孙倩蓉就离开了,蒋梦瑶目送她离开,然后继续将目光投向湖面,什么没有发生的样子。 其实不用孙倩蓉说,蒋梦瑶也能想到这一点,刚才曹婉清对她介绍曹婉柔的时候,算计的神情太明显,而曹婉柔毕竟没有她姐姐那么城府深,从她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曹家必定是问过她的意见,她也同意,所以,才会对高博更加的注视。 这种小女孩儿的羞怯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这也难怪,高博如今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好的依傍对象,位高,受宠,容貌俊美,能力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并且他还有一项最诱人的条件——只有一个正妃。 如今蒋梦瑶的身份做高博的正妃,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蒋国公府大房嫡长孙女,国公是加一品,权臣之首,父亲也被封做龙虎军大都督,正二品,并且他还年轻,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不过,历来皇子王爷身边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纵然这个女人的身份合适,但只有一个女人这一点在有些人看来,就是个最大的不合适。 曹家出了一个太子妃,可曹家并不满足,因为太子虽然是太子,可是在封太子之后,并未表现出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而皇上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将真正有能力的祁王殿下又从边关弄了回来呢?如果皇上对太子失望了,那将来有没有可能储君之位会有变化呢,这个变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高博的可能性最大了。 所以,曹家才想分散押注,再弄一个嫡女进祁王府,哪怕是做个侧妃,将来有一天皇恩变换,他们曹家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呵呵,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蒋梦瑶的嘴角不禁缓缓的勾了起来。 猎手们陆续回归,高博是和太子一同回来的,太子的手背有些擦伤,高博下马之后,就喊来了御医给高谦包扎,因为伤势并不严重,所以,也没引起轰动。 因为还有队伍没有归来,随从们已经将各自队伍的猎物运去了清点处,不过因为队伍还未全部回归,所以,一时也确定不了成绩。 高博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问了人才知道蒋梦瑶她们在河边玩耍,便走了过去。 女孩们看见高博走来,全都愣住了,她们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他,难免有点小激动。 高博倒是淡定的很,早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在河边玩水的目标,径直往蒋梦瑶那儿走去,见蒋梦瑶正托着腮坐在河边看水下争相游动的小鱼,四周看了一眼,就说道: “我就说这地方看着眼熟,啧啧啧,也不知有些人还记不记得。” 蒋梦瑶听见他说话,才抬头看他,惊喜的站了起来,说道:“咦,你回来了?怎么样,猎到什么了?” 高博对蒋梦瑶的岔开话题表示不满,不过也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和她计较,笑着对她勾了勾手,指着自己的胸腹,说道: “摸摸看。” 蒋梦瑶见她胸腹处有些鼓,好奇的问:“摸什么,难不成你怀孕啦?” “啧!”高博作势要去捏她,被蒋梦瑶躲开了,见蒋梦瑶要跑,高博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缓缓的掀开衣襟,只见一窝暖融融的小东西正舒服的窝在他的前襟之中。 蒋梦瑶惊讶的看着他:“兔子?” 高博点头:“喜欢吗?刚出生没多久,我没舍得杀,就给你带回来了。” 蒋梦瑶从他怀里把那只兔子抱了出来,摸了两下,然后才失落的说道:“你不是说晚上吃熊掌吗?改吃兔子啦?” “……”高博又是一阵黑线:“这不是吃的,是给你玩儿的。熊在那边,晚上熊掌少不了你的。”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呀!难不成要亲手养大了再吃?”蒋梦瑶是故意和他抬杠的。 高博也不示弱,说道:“你敢弄死它……”缓缓靠近蒋梦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梦瑶不甘示弱:“怎么收拾?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收拾谁呢!” “哟呵,今晚试试?”高博不惧挑战,直接对蒋梦瑶下了战书。 “……”蒋梦瑶对这个人没有场合的说荤话比较无语,埋怨的瞪了他一眼,高博却更得意了。 两人正说这话,孙倩蓉就走了过来,笑着给高博行了礼,然后说道: “哎哟,我说你们俩也注意些,这大庭广众的亲亲我我,叫旁人看了多羡慕啊。我们这些成了亲的还好说,就怕有些没成亲的看着心里头痒痒。”她意有所指,故意说的很大声。 高博见周围确实好多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刚才只顾着将兔子抱给蒋梦瑶,没注意周围竟然有这么多人,现在看见了,也知道自己再留下不妥,就回头对蒋梦瑶说了句: “你们先玩儿着,那头估计都回来了,我去瞧瞧。” 蒋梦瑶点头,高博转身又回头不放心说了一句:“小心着点,否则我不是开玩笑的啊。” 蒋梦瑶见他还敢说,故意把手轻轻的放在那只小兔子的脖子边上,对高博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高博对孙倩蓉她们点了点头,然后便如来时那般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这个圈子。 姑娘们都围了上来,争着看蒋梦瑶手里的兔子,一个一个的比蒋梦瑶都开心,要轮着抱一抱,摸一摸,唯有曹婉柔只是在边上站着,没有过来,幽幽的盯着那只兔子,好半晌没有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猎手们打的猎物计算出来了,不出所料,以太子那一队猎物最多,高博领的那一队倒是成果不大,但是却猎了一头黑熊回来,单是搬运它就用了六匹马。 其余各位也都是正常发挥,二皇子高清猎了两头鹿,也算是稀有了,当场割了鹿角,盛血敬献。 皇上高兴,全体皆赏了。 中午宴请群臣,蒋梦瑶邀戚氏一同坐,戚氏如今也是二品诰命夫人,身份上并不辱没就是了,各家女眷也有趁此酒宴助兴的机会,表演了一番才艺,上场的都是一些云英未嫁的姑娘,就想借着今日各家齐聚,看能不能入了圣上或是哪位贵人的眼,纵然做不成秀女,做不成王公家的正妻,但是圣上有儿子,王公家也有儿孙,这么好的,能够公然展示自己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午间的表演也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潜移默化的习惯。 有的时候,素质真的特别好的,还有被当场定下来的。 女眷们坐在帝台左侧靠后些的团地中,以两人一桌的形式,分散而坐,这样更方便观看欣赏。男人们则坐在对面,也是两三人一席,帝台而下中间便是一块大大的空地,供乐人表演。 蒋梦瑶给戚氏亲自布菜,戚氏则在一旁给她解说上场的是谁家的小姐,身份背景什么的,全都一股脑儿的灌输给蒋梦瑶听。这些情报,可都是戚氏在从商之际得知的,可比一般人家打探出来的要详细,要准确的多。 “这是武侯家的三小姐,庶出是庶出,不过人品样貌都是上等,她母亲也是江南望族家的,只可惜家道中落,才做了妾侍,武侯似乎有意把她送进宫去,你看这丫头所有的打扮,全都是学着当年的华贵妃来的,唉,若真是被送入了宫,也是可惜了这孩子啊。” 蒋梦瑶被戚氏一提醒才注意到,这个武侯家的三小姐的确从妆容到神态,都在刻意模仿高博的娘亲华氏,暗自摇了摇头,说道: “的确可惜了。她难道没看见皇后娘娘瞧她时恨不得啃了她的表情吗?” 蒋梦瑶说的夸张,被戚氏瞪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那小姐下场之后,上场的是一个低着头,颇带些娇羞的美貌女子,蒋梦瑶见了她,不自觉‘哼’了一声,戚氏见状也看了看,说道: “这是曹家的小姐,与那太子妃是嫡亲姐妹,看她的样子是要跳舞了。” 蒋梦瑶拿起了杯子,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曹婉柔随着乐律而婉约旋转的舞姿,将目光扫向了男宾席,粗略的看了一圈,在男宾席的最后边,果真让她看到了一个盯着场内,近乎痴迷的目光。 用手肘推了推戚氏,母女俩凑在一起,蒋梦瑶问道: “娘,对面最后面那个色、眯、眯的男人是谁?” 戚氏又偷偷在蒋梦瑶的胳膊上掐了一记,惩罚她说话随意,但目光却还是扫了过去,凭着她可以与摄像机媲美的记忆力,很快就给了蒋梦瑶一个完美的答案: “那是左门卫中郎将娄家的次子,叫什么不知道,不过据说挺好女色,你这点倒是说对了。家里好多姬妾,不是什么好人,看他盯着曹家姑娘的眼神就知道了,太不正经。” 蒋梦瑶冤枉的看了看戚氏:“娘,既然您也觉得他不正经,那我说他色、眯、眯,您干嘛掐我?” 戚氏的两个手指又捏了起来,蒋梦瑶立刻识相的闭了嘴:“哈哈,当我没说。” 将目光回到曹婉柔身上,不得不说,这个女子选择跳舞是对的,她的舞技的确十分出众,飘逸的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纯洁美妙,脚下步步生莲,清雅曼妙,配合着一曲哀怨愁肠的乐曲,果真好叫人过目难忘,沉迷其中的。 乐声将歇,曹婉柔舞步旋转,由身后舞伴簇拥着转到了一处男宾席前,摘下发鬓上那朵洁白的花,素手捧着送到了一人面前。 高博正在喝酒,看见突然送到面前的花愣住了。 乐声骤歇,场内之人也多数注意到了这个场面,高博的几个相邻的朋友无一不开始起哄,三皇子原本与高博坐在一席,见这女子过来,赶紧拿着自己的酒杯离开了这个是非席,拍了拍高博的肩头,就坐到一旁看戏去了。 曹婉柔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是因为刚刚舞毕,有些喘气也是应当,二来就是因为她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这个身份高贵,容貌俊美的男子,自从强势归来以后,便是京中多少女孩儿的深闺梦中人,此时他就在自己对面,并且,欣赏过她最自信的舞技之后,她跳舞之际,也观察席间众人的反应,无不痴迷赞赏,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自然也是欣赏的,这样的浪漫情怀,如花美眷在前,曹婉柔敢笃定,他一定会接受她这份大胆的示好。而只要他收下了她当众递给的花朵,那……她将来进入祁王府的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在众人期待之中,高博依然愣着,像是在给曹婉柔撤回的机会般,但是曹婉柔看似柔弱,可也有着自己的倔强,并且如今对她骑虎难下,若然再收回,那她可就太没面子了。 身后有人推了推高博:“王爷,美人当前,您这是乐傻了?快伸手接花呀。” 高博终于有了动作,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接过了曹婉柔手里的那朵花,站了起来。 曹婉柔欣喜若狂,脚下有点发麻,舞伴立刻上前将她也扶了起来,却见高博走出了坐席,拿着花朵,围着曹婉柔转了足足两圈,然后站到她的面前,微笑着将花朵放到鼻下轻嗅,曹婉柔羞怯的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己站在这人面前,就连呼吸都没办法控制住平缓了,一颗心就在嗓子眼儿那儿扑通扑通的跳着。 高博突然笑了起来,将手里的花突然抛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对三皇子他们随意的大声说道: “哎,我说我是真不能喝了,就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身处青楼楚馆之中,有个女支子给我送花呢。心里还在想,哟,这女支长得挺漂亮,沦落风尘可惜了。哈哈哈。” 高博语毕,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挺漂亮,下回我也去试试看有没有人给我送花。” “……” 说完这些话之后,高博看都不看一眼脸红如血,窘迫的接受四面八方嘲笑眼神的曹婉柔,一抬脚,把她送的那朵洁白无瑕的花也给踩烂了。 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有的是跟着祁王后面附和,有的是真心笑曹家这姑娘丢了大人,曹太傅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脸色铁青的不像话,猛地灌下了一杯酒,重重的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曹婉柔被笑得无地自容,终于忍不住,低着头哭着跑走了。 一片心意付诸东流也就罢了,还被心上人当众说是女支子,真是没有比这更加叫人难堪的了。 高坐帝台之上的帝后也看到了场下的景象,却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胡泉一番打听之后,上来报告,高瑾这才拍着龙椅,竖眉道: “这孩子也太过分了!” 皇后袁氏立刻就接了话过去:“也是皇上宠出来的。” 高瑾看了一眼袁氏,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又该挤兑死去的华氏了,心中难受,于是又当着她的面加了一句: “就是真这么想,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还那么大声。”转头对胡泉说道:“去对祁王说,下回小声点说。” 胡泉领命而去,袁氏蹙了起了眉头,高瑾满意的转回了目光。 所以说,千万不要得罪一个闷骚死宅!气死人不偿命。 但就气人这一点上来看,高博是不是亲生的,一目了然!妥妥的亲生的呀!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女眷这边也全都沸腾了,为祁王殿下的忠烈!这里的女人,大多数都被狐狸精勾引过自己的男人,所以,对于高博这种打狐狸精的脸打的啪啪响的男人,那可是打从心底里要赞美的。 人人都对蒋梦瑶递来了羡慕赞美的目光,就连戚氏也忍不住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女婿,靠谱!” 蒋梦瑶给她剥了个橘子,说道:“娘,我要是没记错,您一开始可没喜欢过他,嫌弃他来着?” 戚氏拿着橘子开始装傻充愣: “嗯?有吗?不可能!我向来都觉得女婿挺好的。”看蒋梦瑶脸上露出质疑的神情,戚氏又加了一句,说道:“反正配我闺女这样的,也是委屈女婿了。” 她这么一说,蒋梦瑶可就不乐意了,当即为自己争取权益:“哎,什么叫委屈了他呀!您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可是张口闭口都是委屈了我呀!您还……” 戚氏不等蒋梦瑶说完,戚氏就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橘子瓤,一锤定音,结束了话题: “反正我就是觉得女婿挺好的!” “……” 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可信。想当初她可是一口一个‘哎哟,委屈你了女儿啊。’‘那小子不是好人’‘跟着他太委屈闺女你了’,到现在‘女婿是好人’,‘女婿娶你真是亏了’! 这样的转变,让蒋梦瑶不由得感觉心塞塞的,跟原来说好的不一样……!!!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夜幕降临,狩猎场上挂满了灯笼,将夜照的犹如白昼般。 每年一度的冬日狩猎,按照祖制规矩,一共分为两日进行,也是为了怀念先祖打江山的不易,使后世子孙们都要记得行军之苦,因此,当晚大家都是要住在猎场上的,上百个帐篷搭建起来,也是颇为壮观的。 蒋梦瑶于高博牵手到树林中散步,一等到脱离了大家的视线,高博就忍不住把蒋梦瑶搂了个满怀,表功似的说道: “怎么样怎么样?一下午都没能跟你单独待过,你相公我中午的时候表现的如何?” 蒋梦瑶怕被人看见,先是挣扎了一下下,后来发现他们已经院里了帐篷区,四周黑灯瞎火的,应该不会有人看见他们才对,这才任高博抱着,仰头说道: “什么表现的如何?” 高博故意用力搂了搂,让她的身子贴的他更近,说道:“装傻是不是?” 蒋梦瑶仰头一笑:“我才没装傻,你中午的行为举止我都看了,不是应该的嘛。你对我忠诚,我才会对你忠诚啊。若是你对我不忠诚,真的接受了那个女人,那你们洞房之时,就是我出墙之日,谁怕谁啊。” 高博一脸恶相:“你敢!” 蒋梦瑶不甘示弱,抓住他的前襟,将他拖向自己,两人脸贴脸,蒋梦瑶字字清晰的说道: “你看我敢不敢!你敢在别的女人身上用力,我就敢在别的男人身下喘气。” 两人气息相交,高博立刻乱了,抱着她低吼道:“这种话都敢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治不了你了?” 说着就作势要去解蒋梦瑶的衣裙,蒋梦瑶尖叫着躲避,两人打打闹闹,终于又抱到了一起,高博一时没忍住,就弯腰亲了下去,两人唇、舌、相、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湿糜。 两人亲的气喘吁吁,高博宝着蒋梦瑶,轻抚她姣好的面庞,低声说道: “我不会要其他女人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要,我只要你一个。” 蒋梦瑶看着他灿烂的笑了出来,勾住他的脖子还想再要,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喊叫,是喊的高博,说是皇上召见。要高博立刻就去王帐之中。 高博转身对蒋梦瑶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路。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蒋梦瑶这么说着,其实心中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若是她这动情的模样跟高博回去,那被人看见了,人家肯定都知道她干什么去了,虽然她和高博是合法夫妻,但也不意味着,她愿意把闺房私密事暴、露给别人看,所以才叫高博快些回去,她好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高博点点头,知道这片林子不会有危险,就又俯身在她温润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亲,这才往灯火走去。 蒋梦瑶站在原地看他走远,捧着一张夜色中谁也看不出来,可是她自己却能明显感觉出来的滚烫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走,却觉得后脑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下,不疼,但是有感觉。 蒋梦瑶回头向上看去,只觉得时间都定格了,第一感觉就是糗大了,第二感觉就是,这小子神经兮兮的大半夜坐在树杈上干什么?吓死人啊! 高谦就坐在树杈上,晃荡着两条腿幽幽的看着她。 蒋梦瑶等了半天他都不开口,只好她先开口了,不然真的是要尴尬死了,原以为这么偏僻不会有人来,小两口就没忍住小小的亲热了下,没想到,周围是没人来,可是树上还挂着一个,目睹了全程。 “你在装蝙蝠,还是装猫头鹰啊?大半夜坐树上,胆小的都被你吓死了好不好?” 因为觉得自己丢脸丢大了,所以蒋梦瑶完全忘记了所谓礼节一件事,也是她和高谦从小就是这么交流的,高谦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说道: “上来。” 蒋梦瑶却是站着不动,对高谦摇了摇头,说道:“不上!不能上去!” 高谦睨视着她,语气不是特别好,说道:“为什么不能?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来。” 蒋梦瑶听着他这话只觉得有点歧义,什么叫‘又不是第一次’,搞得好像她和他有多暧昧似的。坚持己见,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抬头不那么困难,然后才说道: “以前能上,现在不能上!我是有夫之妇,你是有妇之夫,我若是上去了和你坐在一起,被人瞧见,你是太子当然不会有事啦,可是我是要被浸猪笼的,横竖死的不是你。呃,不对,就是没人看见,我们也不能大半夜一起坐树上,这是道德问题。” 高谦心情似乎真的不好,听了蒋梦瑶这么一大堆的长篇大论,就冷哼了一下,说道: “原以为你没变,如今看来确实变了,你从前是从来不理会什么这些所谓礼教的。” 蒋梦瑶也不否认:“今非昔比,此一时彼一时,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太子要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蒋梦瑶就转身往灯火处走去。 可是没走两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就见高谦已经从树上下来,就那么在她身后冷冷的盯着她,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 “唉,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摆什么脸啊!要是想说我不知廉耻,你就说好了,反正我和高博是夫妻,又不是和其他人,我不在乎。” 高谦盯着蒋梦瑶好一会儿后,才幽幽的开口说道: “我又要成亲了。” “……”蒋梦瑶愣了愣:“哈?” 高谦叹了口气:“第七个了。他们总是这样不遗余力的往我床上送人,我若不收,就是不信任他们,哈,他们是有多饥渴!想送就送,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真是够了!” 蒋梦瑶这才明白了高谦今晚不痛快的原因,不过,他这个不痛快跟她说,那是半点用都没有的,又不是她要他娶妻纳妾的,当即嘿嘿一笑,说道: “七个啦!恭喜你啊!有七个老婆的都是强人,一般人哪里有这个机会呀!”见高谦脸色更差,蒋梦瑶轻咳了两声,说出了她觉得是最好的安慰的话:“呃,其实你这么想就好多了,你将来是要做皇上的,皇上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任君挑选,你这才几个呀……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好享受,我走了! 这是蒋梦瑶第二回告别,依旧没能走成,因为高谦又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 “我当年跟母后提了要娶你做侧妃,若我能坚持,你现在早已嫁给我了。” 蒋梦瑶回头看着高谦,他现在告诉她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多谢你的不娶之恩? “呃,感谢你没有坚持。真的。”发自肺腑的真。 一想到自己曾经离危险这么近,蒋梦瑶就止不住的冒冷汗,光是想象着自己和一堆女人争的画面,就觉得恶心想吐,若是争高博也就算了,可是争高谦……她是真没动力啊! 当然了,这些只是蒋梦瑶内心的想法,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高谦一脸受伤的看着她,蒋梦瑶对他又是一笑,高谦曾经说过,他觉得蒋梦瑶这种明明不想笑,可是却还是对他笑的笑容很有趣,蒋梦瑶就带着这样‘有趣’的笑容,最后一次对高谦提出了告辞,这一次,高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黑暗中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迟迟不肯收回。 ***** 蒋梦瑶的脚程很快,没多会儿就走回了灯火通明的帐篷区,找到了她和高博的那处,见周围的灯笼还未亮起那么多,蒋梦瑶就知道高博还没回来。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蒋梦瑶顺着声音过去,就见一个宫婢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几个宫婢听到声音也围了上来,看见蒋梦瑶就为她让开了一条路,蒋梦瑶见那宫婢的手指着前方,突然想起那里是她养兔子的地方,不禁抬脚走去。 那尖叫宫婢出声阻止,说道:“王妃别去,兔子被人杀死了!好多血!” 说这话时,已经来不及了,蒋梦瑶已经借着灯笼的微弱火光,看见了那满地的血迹和被戳数下,倒在血泊中的兔子了。 几个宫婢也凑上来,也是又惊又怕,却还是不忘把蒋梦瑶带离了这个地方,蒋梦瑶被几个丫鬟送入了帐篷,突然回头,又吓了她们一跳,以为蒋梦瑶要问罪,几个宫婢同时跪了下来,说道: “王妃恕罪,奴婢刚给它喂了菜,以为它在笼子里睡了,就去给它洗明早要吃的菜了,可是回来一看……就是那样了……” 蒋梦瑶冷静了一下,让她们起来,坐在椅子上,说道: “今天夜了,你们去休息吧。” 兔子死了,怪罪谁它都活不过来,蒋梦瑶虽然心中觉得可惜,也觉得愤怒,可是却还能保持理智,不会无故迁怒人就是了。 宫婢中有一个长脸的站了出来,她□□香,是今日分来伺候她和高博这些宫婢的管事,只听她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奴婢们这就周围看看,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蒋梦瑶看着她,稍稍迟疑之后,才点点头,说道: “去吧。查不到就去休息吧。不用勉强。我和王爷这儿,晚上不用人伺候。” 春香得令后,才领着几个婢女退了出去。 看来,是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博回来之后,见蒋梦瑶独自一人站在灯台前,拨弄着灯芯,认真思考着什么,走过去抱住她,蒋梦瑶顺势就把自己躺入了高博怀中,转头说道: “兔子死了。” 高博想起他们白日里说的玩笑话,正要笑,却看见蒋梦瑶的脸色不像是说笑,将她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高博问道: “被谁?” 蒋梦瑶看着他,正要说话,却听见帐篷外有人走来,对高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屏风,叫高博先躲到屏风后面去,高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听从了她的话,一闪身便去了屏风后头。 果真片刻后,就有个女声在帐篷外偷偷的响起:“王妃,奴婢是春香,有事禀报。” 蒋梦瑶转过身,继续挑拨灯芯,然后从容淡定的说道: “进来。” 春香掀帘而入,蒋梦瑶回过身去,还没说话,就见春香跪了下来,对她呈上了一个发簪,急匆匆的说道: “王妃,这是奴婢在那附近找到的。定是那行凶之人匆忙间留下的。” 蒋梦瑶放下了挑灯芯的银针,接过了春香手里的发簪,□□香起来,然后看了一会儿后,又对她问道:“这是谁的,你可知道?” 春香点头:“是,奴婢知道。奴婢曾在曹二小姐头上见过,因为当时觉得很漂亮,所以就记了下来。” 蒋梦瑶眯起了眼,看着她,说道:“你是说……曹婉柔?” 春香点头:“是,奴婢确定是她,不信王妃可以派人去查一查这东西的来历。” 蒋梦瑶盯着发簪良久,才说了一句: “曹婉柔……” 难道真是这姑娘因为白日里被高博拒绝而因爱生恨,拿高博送给她的兔子泄愤? 第二日的活动照常进行,昨天是正戏,皇子臣子们上场,今日便是一些官家子弟上场,皇子臣子们则围在一起摔跤,射箭,骑马。 年轻些的已婚女眷们也在一旁看着,蒋梦瑶站在摔跤圈的栅栏外,看着里面两个男人你推我让,你扑我上,扭打的不亦乐乎。高博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除去外衣的他将袖子撩高,上衣绑在腰上,与人缠斗不休,最终以明显的优势将人摔在地面,周围发出一阵欢呼。 高博将那人拉了起来,两人互相抱拳之后,那人便退出了圈外,高博来到蒋梦瑶面前,蒋梦瑶给他递了汗巾,他却不自己擦,让蒋梦瑶给他擦,孙倩蓉等在一旁看了偷笑,蒋梦瑶也不扭捏,说擦就擦,自家的相公有什么好害羞的? 高博把腰间的衣服解开,正要穿上,却听周围的人又是一阵骚动,回头一看,只见高谦也解了外衣走入了圈子。 高博扬眉询问,高谦却说道:“咱们兄弟也来一场。叫弟妹好好瞧瞧。” “……”蒋梦瑶满头黑线。这个高谦真是作死,不怕事大!大庭广众的提她做什么呀。 幸好高博没主意到,只是盯着高谦,好半晌没说话,然后等高谦摆好了姿势,高博才将手里的外衫抛给了蒋梦瑶,然后迎着上场了。 两兄弟一触即发扑到了一起,高谦像是卯足了劲,堵死了高博所有的退路,高博被逼的不得不出手,两人左右撕扯好一阵,最终以高博手臂松劲之后,被高谦撂倒在地。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欢呼,高谦把高博扶了起来,郁郁说道:“我是要跟你认真的打一场,你何必让我?” 高博笑道:“太子神力,臣弟不敌,何来让之说。” 高谦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蒋梦瑶正关切的看着他们,才又说道:“算了,你不与我认真的打就算了,去吧,弟妹在等你。” 高博点点头,对高谦抱了抱拳,这才走出了圈子,与蒋梦瑶交接而去。 高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懊恼的摸了摸额头,暗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围场上高博和高谦摔跤的那一幕被人看了去,高瑾听到收下汇报之后,点点头,说道:“博儿是真的长大了。只要他肯辅佐谦儿,将来必定是谦儿的左膀右臂,很好。” 袁氏在旁不阴不阳的说道:“不期望他能做谦儿的左膀右臂,只希望他别是狼子野心就好。” 高瑾看了一眼她,若不是狩猎期间他不能去其他地方,他如今是越来越不愿意与她在一起了。 “博儿有没有野心朕知道,他若是有野心的话,当年就不会甘愿做你们母子的挡箭牌那么多年,被贬出京也毫无抵抗了。如今他回来,朕不期望你对他能尽一个做嫡母的责任,但也不要妄自以己之心度他之腹,朕请你宽容点,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刻薄的。” 袁氏被高瑾说的哑口无言,知道若再硬着上,肯定会又吵起来,当即忍了心里的不痛快,对高瑾笑了笑,说道: “皇上,臣妾只是这么一说,您瞧您急的。好了,臣妾今后不说祁王了,这总行了吧?” 高瑾这才消火,转入了书案后头看奏折去了。袁氏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高瑾的冷对,也是够了,招了人来吩咐了几句,便对高瑾提出了告退。 狩猎在傍晚正式结束了。大家就这样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一早,蒋梦瑶便带着春香和张氏一起去了太子府,在路上,蒋梦瑶一再与春香确认,那根发簪一定是曹婉柔的,并与春香说,她们这是去兴师问罪,她绝不可有半点差错,当场一定要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才行,春香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一定站出来指证曹婉柔的罪行。 一行人来到了太子府,太子妃曹婉清在水阁接待了她们,曹婉柔与司徒家的大小姐岳解意站在一侧,看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不错,致使狩猎时寸步不离,回来后还一同被留在太子府中做客。 曹婉清坐在主位之上,与蒋梦瑶从容相对,说道: “不知祁王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蒋梦瑶对身后的春香使了个眼色,春香便将那支金簪呈到了曹婉清面前,曹婉柔一见,突然‘咦’了一声,曹婉清接过这支簪子问道: “这是什么?” 蒋梦瑶站起身回道:“太子妃可以问一问令妹,这是什么。前日我养在帐篷外的一只兔子突然被人杀死了,血流了满地,而杀它之人,就是遗落了这支金簪之人。这支金簪是谁的,谁,便是凶手了。” 曹婉柔吓得脸色青白,站出来说道:“不是,这根簪子是我的,昨天就没找到,如何会在祁王妃你手里?” 蒋梦瑶一挑右眉,说道:“这是你的簪子吗?二小姐?” 曹婉柔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想起来,她刚才说这支簪子是谁的,谁就是凶手,一时气闷不过,说道:“这,这簪子是我的,可是你那只兔子却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去冒险杀你的兔子呢,真是可笑。” 蒋梦瑶勾唇盯着曹婉柔,把曹婉柔盯得很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种很凶猛的生物盯住了一般,叫人很想转身逃窜而去,可是曹婉柔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转身来到了曹婉清的身旁,焦急的辩解道: “姐姐,我,我没有杀她的兔子,这跟簪子是我生辰的时候,娘送给我的,我一直很宝贝,如何会用它去杀兔子?祁王妃定是夹私报复,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曹婉柔本来对蒋梦瑶的印象就不好,前天被高博当众耍了一下之后,她就更看她不顺眼了,如今又被她欺负到门上冤枉来了,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大小姐脾气就此爆发。 曹婉清瞪了她一眼,训斥道: “放肆。祁王妃这么说定有她的道理,什么夹私报复?王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若要寻你的错,光明正大的来你又当如何,需要对你这黄毛丫头夹私报复吗?退下。” 曹婉柔在姐姐这里也没讨着好,还被训了一顿,心中气闷不已,回到岳解意身旁,岳解意小声安慰了她几句后,两人的目光就都盯到了蒋梦瑶身上,可见岳解意刚才定是与曹婉柔说了不少蒋梦瑶的坏话了。 蒋梦瑶也不介意,继续与曹婉清说道起来: “说我夹私报复这又是何处说的?我只是说了些事实罢了,也是觉得那只兔子死的冤枉,这才到府上问一问列位的意见,若是曹二小姐不承认,那便罢了,不过也就是一只兔子罢了,倒也不值什么。我这便走就是了。” 曹婉清没有说话,曹婉柔也是巴不得蒋梦瑶快些走才是,可蒋梦瑶才刚转身,岳解意就站了出来,说道: “祁王妃送一支簪子来,就冤枉婉柔是凶手,如今又说不值什么,当真是连我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我知道您是王妃,身份尊贵,可是,咱们婉柔却也不是普通人家,任人白白欺负了去还要忍气吞声的。” 蒋梦瑶回头看着岳解意,勾起了唇角,淡定问道:“那你想如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岳解意见蒋梦瑶回头,这才冷哼一声,说道:“我不想如何,我与婉柔情同姐妹,只是看不得她受欺负罢了,纵然你是王妃,身份高过我们,但却也未必能一手遮天!太子妃在场,总有人要给婉柔一个公道的。” 曹婉柔来到岳解意身后,轻拉她的衣袖,不住摇头,将她往旁边拉去,叫她别再为自己出头,可是岳解意倒像是铁了心要替曹婉柔讨回一个公道般,不肯退缩。 蒋梦瑶看着她一动不动,良久后,才转了目光,看向了太子妃,开口问道: “岳小姐说的不错,太子妃在场,的确轮不到我来放肆。” 曹婉清这时才开口,对岳解意说道:“你先退下,待我来问一问发现簪子的宫婢,然后再做定夺。” 岳解意听太子妃终于决定受理,这才和曹婉柔回到了一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蒋梦瑶。 春香跪到了太子妃面前,曹婉清冷声说道: “你仔细说说这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香磕过了头之后,就将那晚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说明了发现兔子死的时辰,说明了兔子死的模样,还有她当晚在哪里找到这根簪子的,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曹婉柔又是不服,说道: “纵然我的簪子在那兔窝附近出现,可这也未必能说明,兔子就是我杀的呀!有谁亲眼看见了?你这奴婢信口开河,毁我清誉,委实可恶至极!祁王妃……欺人太甚!” 曹婉柔说完之后,蒋梦瑶也不开声,就听岳解意也站出来说道:“太子妃明鉴,婉柔是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儿,纵然是踩死蚂蚁都要哭上好半天,更别说她去杀一只兔子了。祁王妃根本就是恼她白日向祁王献花,这才抓住了这个错漏不放,她是何意图,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曹婉清看了一眼蒋梦瑶,蒋梦瑶对她勾唇笑了笑,曹婉清这才又对春香说道: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春香低下了头,飞快看了一眼旁边,然后才伏下了身子,跪趴在地上,继续说道: “奴婢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受人指使的。幕后之人,就是想借奴婢的口,冤枉婉柔小姐,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请太子妃和祁王妃责罚。” “……” 现场的气氛一度凝滞了。 曹婉柔气愤的神情也变了,岳解意脸色煞白,身子忍不住抖了起来。 蒋梦瑶踱步走到了曹婉柔与岳解意跟前,笑得如佛前清莲般慈善,目光却是剜的岳解意再不敢抬头,就着盯着她的神情,问道: “你且大声的说出来,是谁……幕后指使你的?” 春香不敢有半点迟疑,指着岳解意的方向说道:“是她!是岳小姐指使我干的,兔子也是我杀的,簪子是岳小姐偷偷交给我的,那些话也是她教我说的,奴婢鬼迷了心窍这才答应了她,请太子妃和祁王妃恕罪,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曹婉柔震惊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岳解意,只见岳解意颤抖着跌坐了下来,指着春香说道: “你,你说什么!我,我什么时候教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教你这么冤枉我,是不是?” 岳解意的话音刚落,就听太子妃一拍茶案,说道:“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若非昨日在猎场之上处置你不得,前天晚上,就该把你当众处置了才是!” 太子妃这句话一说,岳解意就彻底绝望了,原来,原来她们早就知道了……今日祁王妃到府,做的这一出戏,根本就是为了定她的罪啊。 “你这丫头好毒的心,亏婉柔将你当做是亲生姐妹般与你交心,可是你却暗地里做这般陷害她之事,这是祁王妃明理,若是遇上了个不明理的,婉柔还不被你给害死了?来人呐,把这个毒女给我抓起来!” 几个府卫冲进来,把岳解意押着跪到了春香身旁,岳解意愤恨的剜着春香,春香则一直低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原来那一日晚上,当春香拿着曹婉柔的发簪去跟蒋梦瑶告状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蒋梦瑶识破,并且被藏在屏风后头的高博当场抓住,蒋梦瑶一猜就知道,兔子根本不是旁人杀的,而是她自己动手杀的,这一切都是她受人指使,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出戏,原以为天衣无缝,可是,却不成想落在蒋梦瑶眼中,那就是破绽百出的。 蒋梦瑶那天晚上就是在等她去告状,等着擒她,等着从她口中逼问出幕后主使,她当然禁受不住蒋梦瑶与高博两人的逼问与威胁,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高博就派人把她查了个底朝天,把她的九族亲人全都罗列了出来,她就是再贪钱,也不敢再拿自己的九族亲人冒险了,就交代了一切。 当天晚上,蒋梦瑶就已经去找过了太子妃曹婉清,与她计算好了一切,这才布下了今日这个瓮中捉鳖的局,等着岳解意自己跳进去罢了。 曹婉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岳解意面前,说道: “祁王妃给了你机会,你没有珍惜,原本她若是就那样走了,不过就是也就是警示一下你罢了,可是你却生怕我与她起不了争执,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挑拨教唆,哼,还说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看你才是!说!你的幕后主使是谁?是谁想挑拨我与祁王妃的关系?” 岳解意早已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低着头,紧咬了牙关不说话,太子妃一怒,说道: “来人呐!给我行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即便如此威胁,岳解意也是一个字都不肯吐露,蒋梦瑶见她这般,便对太子妃招了招手,曹婉清走过去,蒋梦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曹婉清才大惊的看着她,蒋梦瑶才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岳解意跟前,缓缓蹲下,与之平视,语气温和的说道: “都是姑娘家,动什么板子!到时候打坏了身子,可就是遗恨一辈子的事了。更别说,打了她,司徒大人府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是别打了……” 岳解意听蒋梦瑶的话里,提到了司徒府,不禁让她的头又硬了硬,是啊,她是一品大臣司徒府的大小姐,她们若是动手打了她,虽然占着理,可她们也是怕与司徒府结仇的。不禁冷笑道: “不用你这里假惺惺,要打就打,纵然是我指使她去杀的兔子,可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只兔子罢了,我司徒家还担的起一只兔子,可若是把我打坏了,到时候我父亲参告一本,也未必就能判下我的错来!” 听了岳解意这么嚣张的一番言论,蒋梦瑶就笑着站了起来,曹婉清气得恨不得当场就要打死她,曹婉柔更是惊得到现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坐在太师椅里,看着岳解意惊呆了! 蒋梦瑶来到了曹婉清身旁,对曹婉清挑了挑眉,曹婉清用嘴型问她:怎么办? 岳解意见她们犹豫,就更加得意了,也不怕了就那么挺直了脊梁骨,视死如归的等着她们宣判,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纵然是被打,只要不被打死,她回去之后,就可以让她父亲出面讨回公道了。 这么想了,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曹婉清眼看着就要命人动手,却被蒋梦瑶拦住了,好整以暇的替曹婉清整了整襟前的小花,状似无意的说道: “不用打!我说了,把她打坏了,咱们还得跟着倒霉,这回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算了。何必动手打人呢。” 曹婉清一时摸不准蒋梦瑶的意思,蹙眉问道:“算了?” 蒋梦瑶点点头,云淡风轻的说道: “打她咱们多麻烦!倒不如叫她自生自灭的好。喂点药,到了晚上,再把她扔去青楼楚馆的巷子里,那里多的是豺狼虎豹出没,出不出事,就看岳小姐的造化了!那里出没的人三教九流,但也不乏贵公子之流,想必也有认识岳小姐的,到时候一看,司徒府大小姐出入青楼,定会上前一番询问:小姐是卖身啊,还是卖艺啊!到时候全看岳小姐挑选了,第二天保证京城闻名,司徒大人定然对你这个让司徒家成名的大小姐特别喜爱,说不定还会上书去参告那青楼楚馆一本,到时候,岳小姐闻名天下,定有不少才子甘愿做你的入幕之宾,啧啧啧,多好!” 蒋梦瑶虽然是笑着说完这些话的,可是,却着实把在场几个女人都说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岳解意面如死灰的瞪着蒋梦瑶,曹婉清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让才反应过来。 “是,就这么办吧。这样咱们也不至于得罪了司徒府,我也解了气,最关键的是,咱们都不会惹祸上身,谁叫岳小姐自己德行败坏呢。”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不住发抖的岳解意,这才对曹婉清勾唇说道: “好了,方法我已经教了太子妃了,要怎么做,全看太子妃了。出门多时,府中无人照应,我便先告辞了。” 曹婉清点点头,说道:“好,祁王妃当可先回府,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两人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岳解意被押送进了刑房,曹婉清知道最多困她一个晚上,到明天就势必要放她回去了,蒋梦瑶刚才说的那个惩罚方法当然只是说说的,不会真的施行,只是想吓一吓岳解意罢了,想叫她把幕后之人说出来。 虽然说了,但是却和没说差不多,因为这个人,不是现在的曹婉清能够惹得起的就是了。 当今皇后许给了岳解意一个甜头,就是让她入宫做秀女,帮她爬上娘娘的位置,岳解意被利益冲昏了头,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想挑拨太子妃与祁王妃相斗,最终目的也就是想借太子妃的手打压一番祁王妃,能把她干掉是最好不过,干不掉,两人斗一斗,伤一伤也好的。 这种伎俩在妇人的股掌之中也算是颇为常见的方法了,借刀杀人,以小利诱人上钩,替她出生入死的卖命,这种棋子,成功了,就是用卒顶帅,最不费成本的了,即便被废了也无所谓,像这样飞蛾扑火的棋子,要多少有多少。 曹婉清当然不会以这件事去和皇后娘娘摊牌了,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别说撼动不了皇后,只要去闹了,最终被反奸的定然是自己。在她们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女人,有很多亏明明知道了来源,却还是要受着,说不得。 不过,如今岳解意已经说出了幕后,若是回去再到皇后那儿去告一状,曹婉清这里又该多事了,蒋梦瑶的那个法子虽然不能直接用,倒是给了曹婉清一个好的建议,其实她为什么要除掉岳解意呢,纵然她被囚禁,并且说出了幕后,可是,她照样能够叫她不敢说出去,若将对方的小卒收做己用,那么这颗棋子在她手中,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卒了。 曹婉柔在主院内等着曹婉清,见她回来,立刻就迎了上去,问道: “姐姐,解意怎么样?她说了吗?” 曹婉清点头:“说了。再困她一晚,明早放她回去。” 曹婉柔有些担心:“放她回去?可是,这样她不就会把咱们囚禁她的事情告诉司徒大人吗?若是那样……” 不等曹婉柔说完,曹婉清就接着说道:“我放她回去,自然有办法叫她不敢说话。你就不用操心了。今天忙了一天,我也累了,你回去吧,等岳解意回去之后,你也回家去。” 曹婉清坐到了软榻之上,她们姐妹俩一起的时候,室内是没有其他人伺候的,曹婉柔的胆子也就大了些,不仅没有回去,反而坐到了曹婉清的对面,问道: “姐姐,你说这回的事是祁王妃帮了咱们吗?” 曹婉清看着妹妹,毕竟是亲生妹妹,对待她曹婉清自然多了一份耐性和善意,说道: “也不能算完全帮了咱们,她那也是自救,毕竟人家已经动到了她的头上,她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今后没完没了的事就多了去了。不过,她主动把这件事来告诉我,的确是让我很意外就是了。” 曹婉柔听了之后,咬了下嘴唇,又想起了那件事来,说道: “姐姐,既然祁王妃主动对您示好,那……那件事……她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了?” 曹婉清当然知道曹婉柔说的是哪件事,看着她两颊露出红晕,不禁大大的叹了口气,拿出了长姐的架势,对她说教道: “到现在你还惦记那件事呢?” 曹婉柔不解:“嗯?可是,那件事爹娘不是已经定了主意吗?这,这还能有变化吗?” 曹婉柔说的就是嫁入祁王府那件事,曹家的确有把她送进祁王府的打算,这件事发生之前,曹婉清也是赞成的,毕竟她只有曹婉柔这一个嫡亲的妹妹,自然希望她嫁的好些,祁王自然是首选了,妹妹嫁去祁王府做个侧妃,要面对的也就只有蒋梦瑶这一个主母,纵然将来祁王还会纳妾,可是,那时候曹婉柔就是府里的老人了,总会高旁人一等。 当时曹家就是这么打算的,倒不是他们家墙头草,而是曹婉清自己心里清楚,太子对她是什么态度,太子的能力又如何如何,将来的前途还未必就如所看到的那般乐观,所以,才想用上曹婉柔去打入祁王府。 也就是祁王,才能让曹家的闺女甘心做妾了。 可是,在猎场那件事,和今日这件事之后,曹婉清却是彻底的把之前的想法全都抹杀了。 “肯定是有变化的。那天你都已经被祁王那般羞辱了,如若还硬是要嫁给他,那他对你的态度已经是显而易见了,祁王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控制的,他未必听得进你说的任何话,既然嫁进去没有任何用处,那咱们曹家的女儿,又何必委屈自己去做妾呢。” 曹婉清对这个妹妹也是真心爱护的,所以才会和她讲了这么多。 曹婉柔听了,脸上却是漾出了大大的失落,说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他那日只是……只是喝醉了酒,喝醉了酒说的话,怎么好在意呢。” 说完了这些之后,曹婉柔的脑中又想起了高博那张俊美无筹,桀骜不驯的脸,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两颊通红。 曹婉清一盆凉水浇下来,冷冷的说道: “哼,我再和你说一遍,你嫁入祁王府这件事,就此作罢!那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这回也算是岳解意撞到她的枪口上,替你挡了一灾,若是没有她,等那个女人腾出手来,该收拾的就是你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曹婉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曹婉清打断,说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会叫爹娘另给你物色好人家,你切莫再去招惹蒋梦瑶那个女人,否则,别说是爹娘,恐怕就连我都救不了你!回去吧。” 打发了曹婉柔之后,几个婢女从外头走入,伺候曹婉清更衣沐浴了,曹婉柔站在屋外守了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 蒋梦瑶在池塘边喂鱼,张氏就跑了过来,对她说道: “王妃,您猜的果然没错,今早岳解意就被太子妃送回了司徒府。与之相隔不到半个时辰,曹家二小姐也乘坐车马回了曹家。” 蒋梦瑶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叫张氏再拿些过来,张氏拿来了整碟,蒋梦瑶拿了一块,把糕点捏散在手心,一点点的抛下了鱼塘。 张氏看着水面踊跃而出的鱼儿,不禁问道:“王妃,若是岳解意回了司徒府,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叫那幕后之人有所防备吗?而且,昨日我见太子妃的神色,并不会轻易放过岳解意,若是动了刑,难保岳解意不会回去向司徒大人告状,到时候,岂不是麻烦?” 蒋梦瑶一边喂鱼一边跟张氏解说道: “太子妃既然能放岳解意回去,那就自然是问出了幕后,而知道幕后之后,她还决议把人放回去,那就说明了,她已经找到了控制岳解意的方法,成功的把她收做己用了,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司徒大人呢?自然是不会告状的。” 张氏还有些不懂:“可是,太子妃用的很么方法将岳解意收服的呢?怕不会那么简单吧。“ 蒋梦瑶对她神秘笑了笑,道: “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权看她敢不敢下得去手罢了。要控制一个女人的方法多的是……” 张氏还是不懂,蒋梦瑶却不打算跟她戏说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太子妃是用的什么方法控制岳解意了。 蒋梦瑶看着水面的鱼儿,渐渐冷下了笑容,其实在春香供出岳解意的时候,她几乎就已经猜出了幕后之人,皇后娘娘!也许这件事并不是皇后亲口指使的,但一定曾经授意过岳解意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才有了岳解意这次的行动。 皇后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和太子妃闹起来,各自都压一压对方的气焰,可是,她的计划很好,却找了一个不适合完成这个计划的人,在最后关头,反被人抓住了吊打。 而岳解意落在太子妃手中,这辈子估计都抬不起头了,说是毁在太子妃手里一点都不为过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蒋梦瑶敢肯定,岳解意就是得到了如她所想的那个后果,而曹婉清之所以会那样做,肯定也是因为蒋梦瑶临走前的那个提议。 要控制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替自己做事,并且保证她不敢反目,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下,能用的方法,只有那一个了。 蒋梦瑶敢断定,曹婉清定是命人办了岳解意,叫她失了处子之身,并以此威胁,岳解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是绝对不敢跟家里人说的,这是女子名节的问题,更加不敢去告状,只能一辈子被曹婉清抓着这个把柄,不仅不能报仇,反而还要竭力替她办事。要不然曹婉清只要派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那么不仅仅是岳解意,就是整个司徒府也会随之蒙羞的。 不得不说,曹婉清确实是个果断杀伐的对手,有脑子,有胆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又想起了曹婉柔这个姑娘,若是曹婉清还有一分在乎这个嫡亲妹妹的话,就该让曹婉柔彻底打消对高博的念想,这一回她已经手下留情,放了她一马,若是再有下回,她可不保证自己有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放她走了。 将手中的鱼食皆抛入了塘中,蒋梦瑶走上九曲回廊,对张氏说道: “派人去戚家,把闫氏找来,我有事让她去办。” 张氏领命:“是,我这就去找她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蒋颜正回来之后,蒋国公府就打算办一场宴席,替蒋颜正接风,倒没有宴请往昔亲朋之类的,蒋颜正说就只要在家里聚一聚就行了,也许是真的有些疲惫,这个年纪的他,似乎对家也有了一些依赖。 既然是家里团聚,那么不管是府里的,还是出嫁了的,统统都被喊了回来,在主院相聚。 自从戚氏被封二品诰命之后,秦氏就想将孔氏手中当家娘子的身份夺来让戚氏当,幸好被戚氏果断的拒绝了,推说自己不懂家务,还是孔家弟妹合适,秦氏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蒋梦瑶得知这件事之后,也觉得秦氏的想法有点好笑,她凭什么认为她娘会接受呢?且不说她娘在外面也有一番事业可做,为什么要困在家里,替她没日没夜的办家里的庶务呢?虽然是有一份叫府里人尊重的意思,可是,就好像一个人拥有一座金山,可是你用一堆碎银子来诱惑她,她是肯定不会看在眼里的就是了,现在的戚氏,根本不在乎府里的人尊重不尊重她,她也无需要府里下人的尊重,干嘛顶着二品诰命的身份,去给秦氏出生入死的卖命呢? 更别说,孔氏日夜操劳这么些年,也没换来秦氏多少好脸,说□□就□□,根本没有给孔氏任何尊重与脸面,在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老太婆手底下做事,戚氏真是吃饱了撑的吗? 这一回,不管是府里的老爷少爷们,就连出嫁的女孩儿,也全都被一股脑儿的请入了府。 蒋梦瑶,蒋璐瑶,蒋纤瑶,蒋晴瑶,蒋月瑶全都携眷归来,带着各自的相公,秦氏原本以为太子高谦不会前来,毕竟蒋璐瑶是嫁做太子做的侧妃,虽比妾侍要高上一等,但终究不是正室,不过,这一回高谦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与蒋璐瑶一同来到了国公府里。 高博自然是少不了要来的,并且在前一晚就带着蒋梦瑶回来了,此时正在大房的院中与戚昀下棋,太子来时,他并不在场。 吴氏是蒋璐瑶的生母,堪堪承得太子高谦一声岳母,这些日子她也阴霾够了,太子携女儿回来,总算是叫她扬了一回眉,只不过,这回她却是歇了不少攀比的心,只想看着女儿过的好些,她也就够了。 太子驾到,那蒋家这回的宴席规格可就又得向上提一提了,秦氏当即就带着孔氏,吴氏和戚氏去了厨房监督准备,花厅之中有蒋舫,蒋昭带头招呼这些小辈。 蒋纤瑶夫妇自然是貌合神离的,李清总是想着方儿的与蒋纤瑶离得远些,可是蒋纤瑶却不愿在娘家人面前被落了脸面,亦步亦趋的跟随,做出一副他们早就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假象;蒋晴瑶夫妇,算是最中规中矩的了,男才女貌,太府卿嫡长子严子韬生的周正,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对待蒋晴瑶也是和声细语的温柔,羡煞了旁人;蒋月瑶的夫君赵俊宁容貌生的还算不错,可就是通身的痞气,叫人一看便知是市井混多了,没什么才学的样子,不过,对待蒋月瑶也是不错的,在厅里转了一圈,手里拿了好几块模样精致的糕点,每样都没忘记拿两份,一份给蒋月瑶送来。 蒋显文,蒋显杰,蒋显泰和蒋显嘉前几年也都娶了妻室,蒋显文是个书呆子,也就只有一个妻子,没有纳妾,但是蒋显杰他们几个次房的庶子,倒是三妻四妾的未曾停歇,只是今日,也就只带了给自的正妻出席就是了。 太子到来,蒋舫和蒋昭就是联袂招待也是不够格的,当即就要亲自去请蒋梦瑶与高博过来招呼太子高谦,高谦问过了高博在何处,听说他在下棋,也颇觉得有趣,便说让带他去,别扫了高博的棋兴。 蒋舫和蒋昭领命,主动要求带路,蒋晴瑶夫妇对视一眼,便也提出与太子一同前往拜见,严子韬虽然生的温文尔雅,不过,举手投足的派头也是有的,当然他也不是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明白几日来蒋家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一来为了在蒋国公面前露个脸,顺便结交一番蒋家的儿郎,如今太子与祁王皆在府中,他自然也是要攀附一番的,毕竟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与太子,与祁王成为连襟,若不结交一番岂非可惜了。所以,他是一定会去的,蒋晴瑶也知道他心思,两人便提出一同前往。 蒋纤瑶他们虽然也有心结交太子,可是,听说要去大房,蒋纤瑶和李清,如今可是没有勇气再出现在蒋梦瑶面前了,也就作罢,留在了花厅。 蒋月瑶夫妇自觉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上回与蒋梦瑶聊了几句,觉得蒋梦瑶这个长姐并没有瞧不起她,蒋月瑶也就大着胆子,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去了大房。赵俊宁一直摇头不肯去,却被蒋月瑶硬是拉着前往。 蒋舫与蒋昭领头,带着太子和蒋璐瑶,蒋晴瑶夫妇,蒋月瑶夫妇去到了大房。 早已有小厮前来通传,蒋源去了前厅招呼,戚氏在厨房,只有蒋梦瑶亲自到院门口迎接了,高谦一见她,眼神都亮了,脱口说了一句: “怎的是你出来?” 蒋梦瑶莞尔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有礼。王爷正在里面与我外祖下棋,两人正在兴头上,我便没有打扰他们,想着横竖今日是家宴,太子定不会计较才是,更何况,今日是在国公府,按照我们国公府的辈分,太子殿下您得叫我什么,您可知道么?” 高谦失笑,往前近了一步,说道:“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叫你长姐?” 众人也因太子这句话而笑了,都知道蒋梦瑶是在打趣,太子也没有生气,众人紧绷的情绪也就顿时松了下来。 蒋梦瑶牵过了蒋璐瑶的手,对他们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快些进去吧。都是一家人,那些礼数什么的今儿就放放,大家有说有笑才不枉相聚一场啊。” 说着,便领着众人入了内。 精致的花厅,到处都彰显着女主人的品味,戚氏也是有钱,将大房院子的屋里布置的精致非凡,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就连高谦见了都不免赞叹,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说了的。 高博与戚昀对面而坐,在花厅的西窗前,戚昀养了这么些日子,气色那是好了太多,虽然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木讷,但脸上终究是有了血肉的,也稍稍恢复了些当年丰神俊逸的外形,从他的长相来看,大家就知道了蒋梦瑶和戚氏长得像谁了。 高博正盯着棋盘,蹙眉凝想,听见有人进来,为首之人还是高谦,正要起身,却被高谦抬手免了,高博这才又坐下,将手里的一颗棋子抛向了棋盒,对戚昀说道: “外祖,我又输了,欠你八盒糕点了,待会儿就叫人去买。” 戚昀抬头看看他,点了点头,蒋梦瑶在旁边对高谦说道: “我外祖前几年受过伤,如今有些糊涂,请太子恕他不便行礼之罪。” 戚昀的事情,高谦多少是听闻一些的,如今见他这副样子,自然是不会与他计较,说道: “不是你说的今日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行礼吗?” 高博从座位上站起,与高谦身后的几位抱拳见过了礼,这才说道:“没想到今日太子会来,早知道便在前厅候着了。” 太子挥手,坐在了高博先前坐的位置上,拿起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说道: “候什么呀,我来你去,都是一样的。” 高博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说道:“老二老三本来今天也是要来的,不过被我挡了,今日又不是国公寿宴,咱们来是应当应分,他们来是图个什么?” 蒋梦瑶领众人坐下,立刻就有丫鬟上来递茶,众人也都喝了起来,太子喝了一口茶水,说了声好茶,便又再喝了第二口,可见是真的喜欢。 “你还说行礼不行礼的,我们高家就你最没礼,我叫他们老二老三便就算了,你也这么叫,我们真当与你较真儿这个礼字,你就完了,我告诉你。” 高博也是一笑,抿了口茶,说道:“自然是知道哥哥们不会与我计较,所以才敢这么叫的。” 兄弟二人全都笑了起来,众人看在眼里也觉得有些惊奇,他们原以为太子与祁王见了面那是随时都有可能掐起来的,可是没想到,见面之后的画面还很和谐,看上去就真的像是和睦兄弟的相处方式。 放下了茶杯,高谦,看着坐在对面兀自喝茶吃点心的戚昀,又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突然来了兴致,脱了靴上了榻,与戚昀对面而坐,说道: “老先生,咱们来一盘,可好?我让你五子!” 高博与蒋梦瑶对视一眼,两人有默契的选择了喝茶,戚昀放下茶杯,盯着高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的点点头,高谦这才收拾起了棋子,果真按照自己所言那般,让了戚昀五子…… 心想着,先下几手,到时候再在收尾时让他一让,也算是对老人的一片孝心了。毕竟高博刚才就是这样做的,高博能做到,他自然也能做到了。 高谦这般笃定的想着,可是,再与之下了十几子之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说好的头脑不清楚呢? 这不坑爹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从太子坐下下棋之后,蒋昭与蒋舫便告辞回了前院。 太子脸上的表情由轻松变为了凝重,端着茶杯却是不喝,一双眼睛盯着棋盘想出路,戚昀喝了茶,吃了点心,他还在想,不禁看了一眼高博,高博知他是嫌太子慢,于是就站起身来,走到太子身后,说道: “外祖棋艺高的很,不知我们兄弟联手,可能战过他。” 高谦也知道自己想了太久,见高博来扶梯,也就下了,说道:“的确很高,要不我们……试试?” 高博点头,问戚昀道:“外祖,你可介意我们齐上?” 戚昀现在只想赶紧下完了赶紧去吃饭,听高博说了之后,就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对战就变成了三人对战。 一时情势未定。 严子韬也是精通棋艺的,便也凑了上去观战,赵俊宁虽然也会下,可是不精明,原不想凑过去的,可是蒋梦瑶把其他女眷都喊去了东窗前,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倒像个傻瓜,便也就跟着严子韬身后去看棋去了。 蒋梦瑶将众姐妹带到了东窗前的一处围炉旁,戚氏将花厅分作东南西北四个厅,临近四面花窗,以四处大大的翡翠插屏隔开,既隐蔽又隐秘,可以放心说话,每一面窗内窗外都有一处景致,而东窗内,便是摆放的一些精美古物,在蒋梦瑶看来,戚氏搜罗来的东西都抵得上半个博物馆了,姑娘们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抱有欣赏态度的,这东窗前有暖榻,虽然还未至严寒,但去也燃了一只小铜炉,内里熏着叫人心旷神怡的香。 “让他们爷们儿去下棋,我们姐妹难得凑在一起,得多说说话。” 蒋梦瑶请大家都坐下,丫鬟又来上了茶,只听蒋晴瑶说道:“自我们出嫁之后,两位嫡姐也是各奔东西,纵然想聚,都不能聚在一起,我虽日夜想念,却也无奈不得见。” 蒋璐瑶浅浅一笑,情绪并不太高的感觉:“女孩儿家就是这样,出嫁了就总是聚少离多了。” 说着看了一眼蒋梦瑶,蒋梦瑶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怎么了?今儿大家见面该是高兴的。” 蒋璐瑶叹了口气,蒋月瑶却突然插嘴道:“我知道,璐瑶姐姐一定是在为太子又要纳妾的事情烦恼。” 见大家都对她投去了目光,蒋晴瑶警示一瞪,蒋月瑶一愣,这才捂着嘴,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看蒋晴瑶的样子,她应该也是知道太子要纳妾的事的,可是却一直没说,便是不想让蒋璐瑶尴尬,可是蒋月瑶直爽,心里和脑子里想的话,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只见蒋璐瑶低下了头,也没有怪蒋月瑶,就是默认了。 蒋月瑶一脸后悔的看着她,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一开口就把一个嫡姐给得罪了。 蒋璐瑶自嘲一笑,说道:“纳妾就纳妾吧。反正也不是一两个了。我倒也没什么,府里有太子妃坐镇,纵然妾侍再多,倒也没有酿出什么心烦事,这就是我的命,你们都比我命好。” 蒋晴瑶看了一眼蒋梦瑶,便开口说道: “姐姐切莫妄自菲薄,因着你嫁的是太子,所以才会这般的,可是,太子又岂是常人,他是储君,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纳妾也是为了权衡利弊,若说真心,我看定是没有的。等到将来你入了宫,肯定是要被封妃的,说不定还是贵妃,现在就是纳再多人,这身份地位,也是越不过你去的,快别难过了。” 蒋晴瑶天生会安慰人,蒋璐瑶都被她说的莞尔笑了出来,点头说道: “我不难过了。晴瑶你从小就会说话,不过这也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闷想的,说实话,太子对我确实挺好的,我本不该生出妒心,男子纳妾本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蒋璐瑶突然对蒋梦瑶说了一句: “对了,上回在猎场我就想与姐姐说的,太子妃似乎属意她的妹妹入祁王府做妾,不知可有与姐姐提过?” 蒋月瑶又一次咋舌:“啊?连祁王都要纳妾啊。” 蒋梦瑶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蒋璐瑶一句:“最近太子妃对你如何?” 蒋璐瑶一愣,想了想后,说道:“太子妃这几天……对我很好。这回能请太子随我回府,也是太子妃提议的,前儿还送了我一对玉如意,从前她虽未打骂责罚过我,可是,对我却也没有这般殷勤,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一个可能了,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在她手下做妾,将来若是她的妹妹入了祁王府,便要尊姐姐为主母,所以,她这几天才对我好了起来,是不是这个道理?” 蒋梦瑶高深一笑,说道:“她对你好,你就受着。至于太子妃妹妹入祁王府为妾一事,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只要她能嫁的进来,我自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呵呵,前提是,她要……嫁的进来!!!! 蒋晴瑶的丈夫严子韬原本在娶她之前,就是有妾的,因此对纳妾这种事情倒不是特别敏感,就蒋月瑶,她的相公赵俊宁虽然不成器,可是倒是只专宠她一个,丝毫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从前蒋月瑶还在心中埋怨过姐妹中就属自己嫁的不好,可是如今听了姐姐们的苦恼,她突然觉得,自己嫁的好像也不是那么差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相公还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 几个女人正在说话,高博的头从屏风后头探出来,吓了她们一跳,紧跟着太子,严子韬和赵俊宁也过来了,问道: “你们姐儿几个在聊什么呢?” 蒋璐瑶看见太子就要站起来,却被她按着肩,就着她身旁,太子坐了下来,蒋梦瑶给高博腾了个地儿,对高博问道: “外公呢?” 高博看着她,比较难以启齿的说道:“赢了我们,然后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蒋梦瑶咋舌:“你们两个下还输了?” 太子将目光转到其他地方,干咳了一下,高博却双手抱胸,淡定的说道: “四个。” “啊?”蒋梦瑶不懂。 高博把他自己,太子,严子韬和赵俊宁,指了一圈然后说道:“我们四个联手,都输了。” “……”蒋梦瑶再也忍不住要嘲笑他们了,捧腹笑得很大声,蒋璐瑶,蒋晴瑶和蒋月瑶倒是不敢笑出声,不过都在偷偷的抿嘴,见蒋梦瑶笑得夸张,高博想去捂她的嘴,却被她让开了。 屋里正一片欢声笑语,蒋舫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们,说道: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呀!公爷在主院,喊大家伙儿先去聚聚呢。太子,祁王,这边请。” 也是有太子和祁王在,所以传话这种事情都是蒋舫亲自做的,高谦和高博看了一眼,高谦首当其中,带着这些小辈们随着蒋舫往前厅走去。 ***** 主院之中,蒋颜正与蒋源坐在一起说话,看见太子和高博去了,两人也站了起来,太子和高博对蒋颜正抱拳作礼,蒋颜正亲自将他们扶起,又接受了其他人的见礼,大家这才坐了下来。 “今日也是想趁机将孩子们聚一聚,我一生征战,与家人聚少离多,恍惚间,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也有了这么大一家子人,人老了,对家就有了感悟,尤其是这两年,在边关总是想着家里,想着和孩子们一起多待些时日,也是借这个机会,叫你们这些孩子们都认识认识,将来也好有个照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高谦点头说道;“公爷为国为民,实在叫人敬佩,父皇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当世英雄豪杰非公爷莫属,吾等小辈皆效仿之。” 蒋颜正听了高谦的话,挥了挥手,在儿孙里扫了一圈,落在了高博身上,说道: “王爷一时困顿,远走关外,我在边关亦有耳闻,此时归来,可喜可贺。” 高博浅浅一笑说道:“时局之事,不过因地制宜。我做了我该做的,不敢当‘困顿’一说,如今归来,也是想与太子共同进退,为国再效一番力罢了。” 蒋颜正似乎对高博的这番话很赞赏,当即拍桌赞道: “好。男儿大丈夫就该有这胸襟,君臣之道,莫过如此罢了。君自当独立天下,臣以君为首,建功立业,该当如是。” 这番豪气干云的话,旁人说来许是没有这么大的威慑影响力,而蒋颜正说出来,却有非同一般的感染力,因为谁都之道,蒋颜正就是安国最忠心的臣子,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映证了自己是个忠臣义士,为国为民几十载,没有起半点反叛之心,无论时局艰难也好,平静也好,他都一心为国,就他身上的这份忠诚,就堪当‘国公’二字。 待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府里的其他小辈才有机会上前与公爷见礼。 一番参拜之后,秦氏带着三个孙媳给大伙儿端来了果盘茶点,蒋颜正问了蒋显文等一干府内男儿的课业,吩咐了一圈切莫重文轻武,蒋显文等躺枪而归。 蒋梦瑶她们这些女孩儿还好,蒋颜正倒是没什么特别吩咐的,就叫她们见了礼之后,就去一旁聊聊天儿了,府里的男子,女婿这些,就都被蒋颜正喊去了后院的演武场,说是要看看大家的武艺如何。就连李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给一起拉去了。 厅中就只剩下以秦氏为首的女眷们,秦氏忙了一个早上,感觉有点累了,就坐下和重孙女们说说话,聊聊天,厨房和宴会的事情,就让孔氏和戚氏她们全权负责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中午大伙儿吃好了饭,女眷们都在主院的花厅中玩耍,戚氏和蒋梦瑶倒是还好,因为高博总喜欢往国公府跑,所以,蒋梦瑶和戚氏相处的时间倒是不少,不过,蒋璐瑶和蒋纤瑶就很难见一次吴氏了,上回吴氏受伤,蒋璐瑶以回来探望她的借口回来时,都没能与吴氏单独聊上。 吃过饭之后,吴氏就领着两个女儿坐到了一旁,花厅里人多,她们就是坐的偏了些也不算是单独见面,但也说了不少时候话就是了。 戚氏被孙姨娘和蒋晴瑶母女围着聊首饰的事情,蒋梦瑶和蒋月瑶在一旁抽签子玩儿,听到外头有响动,秦氏原和孔氏她们打叶子牌呢,听见外头有人吵吵,就命人去探,探了来的丫头满脸的焦急,与众禀告道: “老夫人,各位夫人们,府外有个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闹了,说是肚子里有了咱们蒋家的种,要见……要见……”那丫鬟的目光不住往吴氏那里飘,最终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她在门口大吵大闹,非要见大公子,门房不想叫她吵得外面人都知道,就将她领入了府内,入府之后她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正在外头胡闹呢。” 秦氏蹙眉大喝:“放肆!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乱棍打出去不就得了?” 孔氏在一旁提醒道:“老太君,您听见了吗,那女人大着肚子要见大公子,那肚子里的是谁的种?门房怎敢打她呀!” “什么?” 很显然,秦氏刚才就是没听见这一句! 戚氏和孙姨娘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赶到了门边,秦氏一敲拐杖: “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舫儿也太不知检点了!” 戚氏和蒋梦瑶同时看向了吴氏,见她脸上只是与其他人一样的震惊,但像从前那般一听说蒋舫有女人就火冒三丈的样子已经没有了。 戚氏在背后拍了拍她,吴氏对她点点头,小声说了句:“大嫂放心吧,我不会像以前那样闹了。” 那回被秦氏掌了嘴之后,让吴氏一夜之间明白了许多事。 比如说,她虽然为蒋家生了六个儿女,可是,地位却终究没有多高,秦氏对她依旧像对一个没用的丫鬟那般,别说是感情了,就是恩情都没有,再说她的相公蒋舫,回来之后看见她的模样,非但没有去给她出头,还在她伤的时候,在房里对她叫骂,说她不懂事惹了老太君,从那一刻开始,吴氏就真的对那个男人死心了,但凡蒋舫对她有一点爱护,断不会像那般对她,吴氏看开了,对从前看这个男人看的那样紧迫很是后悔,也后悔为了这样的男人连续生了六个孩子,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反倒是她从前一直针对的戚氏,在危难关头,竟然还肯拉她一把,想起从前对她的种种恶行,吴氏那是后悔莫及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后定要把眼睛擦亮,认清楚谁好谁坏,再不做那后悔的错事了。 众人来到了声音吵杂的根源处,三道门之后,一个妇人手持剪刀,神情凶恶的与赶来制止她的男人们对峙,蒋舫在旁游说未果,那妇人竟把剪刀抵在了咽喉处。 这种事,蒋颜正自然是不会出面了,出来的是蒋舫,蒋昭,还有一干小辈,高博看见戚氏和蒋梦瑶也出来了,便走来与她们汇合,蒋梦瑶问他道: “怎么样?那女人什么来头?” 高博在她耳边说道:“怕是大叔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上门拼死要名分来了。” 蒋梦瑶也料想是这么回事,就听那女人一声尖叫: “蒋舫!你个孬种,当初哄骗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必用大红花轿迎我入府,可是现在呢?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连个妾侍的名分都没给我,将我养在外头,做个不能见光的外室,你要我孩儿生下来旁人怎么说他!我不管,今天你给我个准话,我反正怀了你的孩子,我要进你蒋家的门,我不奢望做正室,我就做妾,你今日若肯收了我,便就罢了,不肯,哼,我今日就死在你们蒋家院里,一尸两命,死了倒也干净,不必听旁人的污言秽语,我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 这番激烈的言论,当场就把蒋舫给吓蒙了,当即说道: “翠儿,你别激动,小心,小心伤着自己,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替孩子想想,别伤了他呀!” 那命被蒋舫称作是翠儿的女人见蒋舫对她伸手,怕他擒下自己,就挥舞剪刀,不住后退,逼迫道: “别碰我!你就给我个准话,要是行,我就留下,要是不行,我现在就死给看!” 这女人也是个泼辣的,眼看剪刀真的快要戳进肉里了,蒋舫也无可奈何,旁边的蒋昭也想上前劝说,可是,也被那女人给吓了回来: “滚——我只跟蒋舫说话!其他人都滚——” 蒋舫一个头两个大,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了吴氏,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把吴氏给推到了身前,说道: “翠儿,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家里有妻子了,她,她,她从来不让我纳妾,我,我给你钱,给你买东西,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你别闹了好不好?要不然她发起疯来,可就真收不了场了。” 那女人看了一眼吴氏,眼中不免多有愤恨,眼珠子转了几下,然后才又对蒋舫说道: “别和我这些,我知道你有妻子,我也不是要来做正房的,我就求个妾的位置,总比在外头被人戳脊梁骨要好,还是那句话,今天你要是答应,便罢,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血溅当场,一尸两命!” 蒋舫原本是想拉吴氏上来搅一搅局面的,想吴氏拿出从前不许他纳妾的劲头,跟着女人争一争长短,可是今天,吴氏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这很不合常理,蒋舫暗自推了推吴氏,说道: “你愣着干嘛,倒是说话呀!” 他这是把吴氏往架子上敢,想叫吴氏替他出头挡灾,可是却不知道,如今的吴氏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视他如命的女人了。 回过头对蒋舫问了一句: “她肚子里,真是你的孩子?错不了?” 蒋舫没想到吴氏会突然问这个,愣了愣,才低头窝囊的说道:“苞是我开的,第二天就被我赎出来了,养,养在我外头的宅子里,错,错不了。” 吴氏点点头,走到那女人面前,那女人还想往后退,吴氏就抓住了她的手,说道: “你孩子都替他怀了,若是蒋家还不要你,岂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吗?你且留下来吧,充当他的妾侍,你可有家人吗?” 那翠儿没想到被蒋舫渲染成母老虎的吴氏竟是这般和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半点不见刁难,情节转变太快,叫她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但还是回了吴氏的话。 “没,没有家人了。我是逃荒来的京城,实在是饿的不行,才卖了身子,第一夜就给了他,然后就跟着他过日子了。姐姐,我,我原也不想这么逼他,可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邻里都在指着我的脊梁骨戳呢,我倒还好,就怕以后孩子生出来也这样,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免得到时候受那份委屈。” 吴氏见她一身的狼狈,颇有点从前自己为了蒋舫和其他女人拼命的样子,抽出了袖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说道: “是这个理,孩子出身不能没有名分,与其被说是私生,庶出总还是好听些的。你没有家人,那就此在府里住下,再过几日,我选个黄道吉日,叫你们把堂拜了。” 那翠儿到现在还是一副置身云雾之中的懵懂,本来她是真的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的,就是不血溅当场,最起码也是一场恶斗,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简单,不禁越发恍惚了。 吴氏来到中间,对周围众人说道: “惊扰到列为着实不安,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蒋家大公子蒋舫隔日有喜,到时候还请列为出席喝杯水酒,今儿就散了吧。” 吴氏来到秦氏跟前福了福身,说道:“老太君,明儿请个先生回来算一算黄道吉日,咱们把这事儿给办了吧,那孩子肚子挺大了,可拖不得了。” 秦氏也还没从吴氏的转变中回过神来,被孔氏推了推,才反应过来:“哦,哦!行吧,你看着办,不过是房里纳个妾的事儿,你是正妻,你做主就好。” 吴氏福身点头,便叫人将那翠儿领下去歇着,各处用度,皆与府内妾侍相同。 蒋梦瑶和高博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又同时看向了戚氏,戚氏勾唇一笑,拉着他们入了内,边走边说道: “你吴家婶婶总算是想开了。” 蒋梦瑶自然明白戚氏的意思,倒不是说女人遇见男人要纳妾,就得像这般退让接纳,而是得看对象是什么人,蒋舫这个人流连花丛,断不了美色,吴氏就是死守着,蒋舫的心也不可能放在她身上,反而在外面给自己留下来一个恶妇的名声,虽然守住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不让那么多人瓜分,可是蒋舫在外面置的外室却不比家里要少,这样的死守,又有什么意思呢。 值得女人守候的,是对你从一而终,始终如一的男人,绝不是这种将你置之脑后,背着你在外头拈花惹草的男人。 吴氏想通了这一点,那么不管她的头脑聪不聪明,做事有没有手段,她的后半辈子总能稍微好过一些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所有人都散开了,唯独蒋舫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看着离开的吴氏,久久说不出话来,曾经日夜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从前他就希望吴氏不要管他,让他能够像蒋昭一样随意纳妾,甚至为此与吴氏经历过无数次乱战,可是吴氏却丝毫不妥协,这些年来他唯一纳的一个孙姨娘,还是因为她头脑好,一开始就从老太君那里下手讨好,这才使得老太君逼得吴氏收下了她。 可是今天,吴氏这么简单就收下了一个他养在外头的外室,若是说她心地善良,见那翠儿怀了孩子,他也是不信的,因为,从前她日日紧盯着,在外面闹过几回,有几个也是怀了孩子的,并不见她多优待,该打还是打,该骂也还是骂。 可若不是因为同情心而接纳翠儿的话,似乎只剩下那一个原因了。那就是那个女人不在乎你了,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会甘心情愿的接纳。 蒋舫擦了擦鼻头的冷汗,整个花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傻兮兮的站着,近腊月的风夹着汗吹在身上,也是凉的惊人,但这种凉,也许还及不上吴氏心里头的凉吧。 ***** 一场聚会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成功的,除了下午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不过也在吴氏瞬间长大的气场中得到了平静解决。 蒋梦瑶洗过了澡,坐在镜子前梳头,高博走了进来,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理头发,两人相视一笑,高博突然弯下身子,在蒋梦瑶耳边轻吻了一下,说道: “你放心,我是不会纳妾的,不管是谁,我都不要,只要你一个。” 蒋梦瑶只觉得心头一热,回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说道: “你这两天很奇怪啊,不过四五天,你就跟我说了两回这事儿,搞得好像谁逼你纳妾似的。” 高博无奈的叹了口气,捏了捏蒋梦瑶的鼻子,算是惩罚,说道: “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频繁说的,这些天你耳中听到的都是一些纳妾不纳妾的事情吧,我想我主动对你说了,你总能放心些,可是你却不领情。” 蒋梦瑶被他捏着鼻子绝地反击,戳了一下高博的腋下,他怕痒的特性到今天也没改变过,当即就松了手,返回保护起自己的身体来。 “不带挠痒痒,你再挠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这样的威胁也没能让蒋梦瑶停手,直把高博逼到了床铺前,高博索性也不躲了,往床铺里一躺,大张双臂,等着蒋梦瑶自投罗网了。 两人在床上一番缠战,蒋梦瑶才从他胳膊下面钻出了脑袋,气喘吁吁的抱着高博说道: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一点都不担心。” 高博搂着她喘息,讶异的问道:“一点都不?” 蒋梦瑶点头,见高博一脸失望的看着她,才又抚着他的脸颊说道:“我不会让其他女人有机会接近你的,谁敢打你的主意,我可不会轻饶她的!” 高博这才失笑,在蒋梦瑶的额前重重的亲了一口,说道:“娘子放心吧,为夫守身如玉,自然也不会让其他女人靠近我的,我可是有主的男人!” 蒋梦瑶翻身压在高博身上,对他递去了一抹‘孺子可教’的眼神,然后两人相视而笑,渐渐的被激情掩盖,帷幔缓缓落下,坦诚相见之后的火热还在继续上演。 ***** 闫氏经过祁王府的门房,穿过花园小径,来到了蒋梦瑶所在的水榭之上,蒋梦瑶正站在西窗前,居高临下的描摹水面风景,张氏带着闫氏过来之后,蒋梦瑶便把那支她特制的硬笔递给了张氏,叫闫氏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丫鬟送上来茶就退了出去。 闫氏抿了一口茶之后,就主动说道: “前些天姑妈送了好些人参去家里,我婆母的病终于好了些,还未登门去多谢姑妈,这里便先与王妃道一番谢,改日再去府上谢过姑妈。” 蒋梦瑶喝了茶,放下杯子,对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当应份的,可不许再说什么谢字了。” 闫氏感激的低下头,说道:“哎,王妃将咱们当成一家人,是咱们的荣幸,但是姑妈那里,改日我还是要去道谢的,不仅是我,府里的其他妯娌姐妹都要去向姑妈道谢,曾经那个女人在的时候,戚家就剩下一个空壳撑着门面,其实内里早已穷困不堪,都已经沦落到去靠当东西,换些银钱回来度日。姑妈回来之后,给了我们好几家店铺打理,如今我们有了来源和收入,日子也是渐渐好起来了。这份恩情,我家公公总是成日念叨着呢。” “你们真是多心了,那些原都是应该做的。舅妈的病好了才是紧要。” 蒋梦瑶这般说后,闫氏便不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椅子往前挪了一步,凑近了蒋梦瑶说道: “前些日子,王妃命我去盯着曹家,那曹家二小姐平日倒是没什么,就是昨日有些异样。” 蒋梦瑶将帕子抽出来擦了擦手,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闫氏一眼,然后闫氏就会意接着往下说了。 “昨日傍晚,曹家二小姐约了一人在城中天一茶楼雅间相见,原我以为只是她请的一般友人,可是,待那人从轿子中走下之后我擦认出,那人竟是王妃的娘家姐妹,我曾在太府卿府上见过她,因此认得。” 蒋梦瑶蹙眉沉吟:“太府卿?是蒋晴瑶吗?” 闫氏点头:“是,正是她。我心想着曹家与蒋家素来无甚瓜葛,不过太府卿严家向来都喜爱攀附权贵,曹二小姐是太傅家的千金,嫡姐又是太子妃,因此,严家派出儿媳与之接触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她们出现的时机不对,而又站着王妃的娘家人,所以,我今日才一早就上门,为的就是禀告王妃这个消息。” 蒋梦瑶立起了身,来到了窗口,自二楼往下看去,只觉得水榭前的湖水碧波荡、漾,一点都没有冬日的肃杀。 “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盯着,有类似情况,随时来府找我。” 闫氏领命而去。 蒋梦瑶在二楼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她之所以会挑闫氏做她的眼线,一来也是想帮一帮戚家,她知道闫氏有野心,不过,却也有孝心,她的婆母,也就是蒋梦瑶的舅妈,在床上一病多年,即便是耗尽了家财,她也没有心狠的给婆母断了和金子差不多贵的人参,这就说明这个女人是有心的,所以,尽管她替自己做事,夹杂着自己的想法,不过,这样的人,蒋梦瑶还是愿意用一用,提拔一下的。 并且,盯梢眼线这种事情,闫氏这样的身份做起来,才更能得心应手。 她是戚家的长孙媳妇,不管戚家的内在如何,但是这么多年在京城贵圈中多少还是有些脸面的,叫她盯着旁人不会起疑,而且以她的身份,只要活动周到了,能探听情况的场合也更多,探听到的消息也更精确就是了。 就像这回,她给带来的这个消息,就很耐人寻味了。 曹婉柔缘何私下邀见蒋晴瑶,从前也没听说过两人有何交集,当真是叫人费解的。 又过了几天,当事人蒋晴瑶便来到了祁王府。 按照当初的约定,蒋梦瑶没有收蒋晴瑶送上的夜明珠,而是改叫蒋晴瑶绣一幅绣品,今日蒋晴瑶来,就是来向蒋梦瑶展示她亲手绣的作品来的。 蒋晴瑶绣的是一幅蜀锦,绣线华丽,五彩斑斓,美轮美奂,只是这蜀锦才绣了一半,蒋晴瑶指着布匹上的几处对蒋梦瑶问道: “姐姐,这些地方你觉得是绣何种花样好看呀?” 蒋梦瑶与之商谈之后,便说自己不懂这些,蒋晴瑶听了,便要蒋梦瑶带她去书房,她将脑中所想的花样画下来给蒋梦瑶先看一看。 两人去了书房之后,蒋晴瑶走到了书案前,对蒋梦瑶问道: “姐姐,这书房平日里都是祁王在用吗?” 蒋梦瑶正在沏茶,听她这么问了,便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不爱写字,一般不用这里,这里也就他会来了。今日再算上一个你。” 蒋晴瑶笑了笑,便选了一支细腻的笔,蘸了墨,便弯下腰去仔细的画起了花样。 蒋梦瑶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什么头绪来,便拿了本书,坐到一边去等候去了。 良久之后,蒋晴瑶才把蒋梦瑶喊了过去,递给蒋梦瑶几张画好的花样,让蒋梦瑶挑选。 蒋梦瑶选了一些不是那么复杂的花样,交给了蒋晴瑶,蒋晴瑶领受之后,说道: “如此,便知道了姐姐的喜好,当不会绣错才是。若是姐姐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这幅绣品,当近日就能完成,到时候再正式拿来送给姐姐。” 蒋梦瑶先谢过了她,亲自将之送到了门外,看着她坐上了轿子离去。 回过身之后,张氏立刻迎了上来,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马车里我都翻过了,并无可疑。” 蒋梦瑶点点头,想了想,便头也不回的走去了书房,张氏小步跟在后面。 进了书房之后,蒋梦瑶直奔书案,扫了一眼之后,目光落在桌面右下角的那本行军谋略书上。 一般在一张桌子上,放在右下角的基本都是最近刚刚阅读过,并且没有阅读完的书籍。 蒋梦瑶将书拿了起来,翻了几页,就有一封折叠好了的书信掉在了地上,张氏赶忙躬身捡了起来,交到了蒋梦瑶手中。 勾起了唇角,原来是想来个鸿雁传书,曹婉柔为了送封信进来给高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张氏见她家王妃拿了那信,却是不展开阅读,而是在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每回她家王妃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将信件从信封中取出展开,蒋梦瑶从头到尾看了看,没想到曹婉柔这个女人不仅舞跳的好,文采也很出众,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她自信心爆满,觉得自己这般优秀,世间肯定不会有不喜欢她的男人,所以,才会想用这种方式俘获高博的心。 瞧这信中字字隽秀,句句哀愁,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这封信若是落在一个好诗书的男人手中,定然会对写信之人奉若神女,巴不得见面一诉衷情。 只可惜,高博并不是那样的风雅之人。从小生活的环境把他一步步逼向了现实,他过去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想如何让自己活下去,只怕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研究诗文,这封信即便是落到了高博手中,顶多就是看过即扔,起不了任何作用。 将信交给了张氏,张氏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道: “这,这……晴瑶姑娘为何要夹一封这样的书信在书里?” 先前张氏也是全程跟在她们姐妹身旁伺候的,一开始蒋晴瑶提出到书房去的时候,张氏以为王妃不会带她去的,只会叫人把笔墨纸砚拿过去便罢,可是王妃却把她带到了书房,看来是早就猜到了蒋晴瑶想做小动作,所以才想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的,果不其然给发现了这封信,看着字里行间的内容,写信之人定是一个痴恋王爷的女子,这般的深情告白若是被王爷看到,虽然她也觉得王爷不会这般轻易的凭一封信而看上一个女人,可是,这种替人拉线的事情,在妇人圈中,本身就是有些忌讳的,没有女人愿意与旁人共享丈夫,蒋晴瑶此举,若是往深,往重的方向去说,那就是吃里扒外,联合外人算计利用娘家姐姐,别说是王妃此刻心中了,就是她也恨不得上去抽蒋晴瑶两个大嘴巴,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企图破坏别人感情的女人! “去叫闫氏查查看,严子韬最近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蒋梦瑶如是说,张氏点头便退了下去。 蒋梦瑶走到西窗前,又将信看了一遍,注意到最后写着一行小字,这行小字才是这封信的精髓——若君有意,明日戌时,麝月湖畔,良辰美景,静候君音。 良辰美景,静候君音。这姑娘是想直接献身了吗?说好的古代女人的矜持呢?教科书都是骗人的,呵呵。 ***** 蒋梦瑶下午用过了饭,就去了国公府,戚氏在家里算账,蒋梦瑶就去戚昀的院子里陪了他一会儿,给他带了街上新奇的玩意儿,和他吃着,玩着,老人家可开心了。 戚氏算好了帐,过来寻她,母女俩就在戚昀的院子里坐了下来,蒋梦瑶对戚氏问道: “娘,从前没仔细问过,晴瑶妹妹这些年日子过的怎么样?” 戚氏给她沏了一杯茶,坐下来回道:“晴瑶的日子过的听说挺好的,上回严家公子不是也过府来了嘛,我瞧着斯斯文文的,与晴瑶倒是相配的。” 喝了口茶,戚氏见蒋梦瑶若有所思,不禁又想了想,给蒋梦瑶拿了一块糕点之后,又说道: “不过在看见那严公子之前,我确实也有些怀疑的。” 蒋梦瑶一听,抬眼看着戚氏,问道:“为何?” 戚氏回道:“因为有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过,严家公子不检点,虽然严家瞒的很好,可还是有人说他的不是。” 见蒋梦瑶拿着糕点在手上,却是不吃,戚氏这才放下茶杯,对蒋梦瑶凑近了说道: “外面说,那严公子好食石粉。” “石粉?”蒋梦瑶有些不懂,戚氏点头,解说道:“就是五石散,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近几年才从西域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来的,我的店铺不曾碰过,不过有些店确实在卖就是了。利润大得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五石散?那不是……毒品吗?”古代没有□□,有的就是□□和五石散,□□相对便宜,五石散比较细腻,所以卖的较贵,也就只有达官贵人家能够吃的起了。 这严子韬竟然染上了这种东西,那日见他精神面貌还可以,倒是没往这上面去想,若真是如此,那蒋晴瑶难道不知道吗? “这东西也不是毒,就是吃了还想吃,断不掉,寻常人家也吃不上,不过就算是富贵人家,这种东西也吃不过三年,家必败无疑。家败之后,大多数人就去改抽□□,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给耗死了。” 听戚氏说,这东西传进来没有几年,可能大家还没有对这个东西有更深层次的认识,毕竟吸食的还是少数,纵然家里有人染上了,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所以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危害就是了。 蒋梦瑶听了戚氏的话,不禁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说道:“娘,您看这事儿,晴瑶妹妹知道吗?” 戚氏摇头:“我估计不知道!不过,这个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只是之前我有个店铺的掌柜就是染上了这东西,从那儿听说过严子韬的名字,但他是不是真的在吃,就不知道了。” 蒋梦瑶陷入了沉思,却也不好下定论,但是,这世间之事,就没有空穴来风的,既然外面有人传,那就说明,他肯定是在某种程度上沾染了的,那么这件事与蒋晴瑶替曹婉柔传信有没有直接关系呢? 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蒋梦瑶便没有在戚氏这儿吃晚饭,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回去之后,张氏就迎出了门,对她说道:“王妃,闫家娘子在花厅等候王妃好长时间了。” 蒋梦瑶直接去了花厅,将手炉和肩上的裘衣交给了张氏之后,就把闫氏喊到了内间去说话。 闫氏来不及坐下,就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您让我去查严子韬最近的事,有情况了,严家最近似乎想叫他出仕,正在活动,找的是左门卫中郎将,因为中郎将府的师爷最近告老还乡了,所以空缺了下来,中郎将府的师爷虽然不是正式官职,但是却是不入流中的上三等,只要做了几年,就能转正,到时候再去其他地方就容易了,严家似乎想在那儿替严子韬谋一份文书的差事,我也是听太常少卿家的大夫人说起了这事儿,就是她和太府卿夫人一同去的娄家,严家还送了不少礼呢,虽说现在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是错不了的,毕竟少卿和太卿夫人都亲自登门了,左门卫中郎将也不过就是四品,若论等级也是比不上太府卿的。” 蒋梦瑶点头,又问:“那严子韬私底下可有什么癖好?” 闫氏有些迟疑,说道:“私底下的癖好一时半会儿也难查证,不过,与他经常一同出没的几个人,却都是风评不太妙的纨绔子弟,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玩闹,但具体是做什么,这恐怕还要点时间去查证。” 见蒋梦瑶陷入沉思,闫氏稍等了一会儿,然后才凑上去问道: “王妃,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严子韬那里我一定尽快把他的底细查出来。” 蒋梦瑶喊住了她,说道:“等等,还有件事替我去办一下。” 闫氏躬身上前,蒋梦瑶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闫氏便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就火速退了出去。 张氏进来,蒋梦瑶招手,叫她近前来,张氏来后,蒋梦瑶说道: “派人去一趟太府卿府,就说我想到了新的花色,叫晴瑶立时过来一下。” “是,我这便去。” 张氏走后,蒋梦瑶就去了书房,来到了窗前站了会儿,高博从外头回来,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口,走过去问道: “怎么了?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蒋梦瑶回头,盯着高博,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曹婉柔的信,递到他的手中,说道: “祁王好大的魅力,竟然有姑娘这般殷勤的将信送到了府里来。” 高博狐疑的展开信看了两眼,然后便要撕掉,却被蒋梦瑶拦着,抢过了信,说道:“哎,别撕,我留着有用呢。只是给你看一看,别到时候说我拦你的桃花,现在看过了,信我就没收了。” 高博看着那封信,似乎有些生气,说道: “哼,这个姓曹的女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我都那样警告过她了,她还不死心,真要我当众给她两巴掌才肯罢休吗?” 蒋梦瑶勾唇笑道:“喂,这件事里面,该生气的好像是我才对吧,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高博瞪了她一眼,说道: “你还幸灾乐祸,不是说不让女人接近我吗?人家都找到门上来了,你就不表示点什么?” 蒋梦瑶给他倒了杯茶,说道:“你怎知我不表示?不过,曹婉柔是曹婉清的嫡亲妹妹,想办法吓吓她就行了,真要对她动手,现在跟曹婉清闹翻了的话,得不偿失。” 这个道理,高博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服气:“不解决她,今后有的是后患,她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忍着不揍她,到时候不还是一样要跟曹婉清闹翻?” 蒋梦瑶看着高博,无奈的说道:“你可千万别冲动,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尽快解决就是了。武力虽然可以叫人臣服,但是兵不血刃才是我们现在追求的境界,看我的吧。”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高博这两天晚上在宫里值夜,所有成年的皇子每个月都要有几日在宫中当值,原本可以在宫里用膳的,不过他想回来和蒋梦瑶说两句话,在府里吃完了晚饭之后,就迎着风回到了宫里。 蒋晴瑶来了王府之后,就被蒋梦瑶晾在了花厅之内,从日落等到了夜幕降临,蒋梦瑶也没有召见她,想离开,可门口却有四个丫鬟守着不让她出去,正焦急的时候,张氏拎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蒋晴瑶立刻迎了上去问道: “张姑姑,王妃她……打算什么时候见我呀!” 张氏抬头看了蒋晴瑶一眼,从容一笑,说道:“这个嘛,王妃没有说,下午的时候只说让我去把您给请回来,可是那之后,王妃就一直在书房里,也没说什么要见您,这不天儿晚了,我想着姑娘定是饿了,便给您送些晚饭来,要不您再等等。” 蒋晴瑶的脸色一变,眼珠子转了两转,才神色有异的问道: “您,您是说,王妃她一直在书房里?” 张氏点头:“是啊。一直在呢。” 蒋晴瑶双腿一软,坐在了凳子上,看着张氏在圆桌上摆开了四菜一汤,又端出一碗米饭,摆好一双筷子,一把勺,正收拾东西要走,却被蒋晴瑶拉住了,只见她将张氏拉到一旁,斟酌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玉镯,交到了张氏手中,笑着说道: “有劳张姑姑替我去问一问,今日王妃召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您看这,没头没尾的叫我在这花厅中等了一两个时辰,竟是连人都没见着,我离家之时,也未与婆母,与相公说起要晚归,如今都这个时辰了,若是再不回去,他们该要担心我了。劳烦姑姑去替我问一问,这份恩情,我自不会相忘的。” 张氏看了看手中的玉镯,笑了出声,又将镯子递还给了蒋晴瑶,说道: “姑娘,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这是来了王府,咱们王妃是您什么人啊?那是您的娘家姐姐,您在王府,别说是多待几个时辰了,就是在这儿过几天,府里该也是通融的,您就安心待着,等王妃传唤吧。” 蒋晴瑶见张氏退还了玉镯,以为她是嫌少,于是,又将另一只手中的玉镯拉了下来,想要递给张氏,却被张氏拦住了,说道: “姑娘,您快收起这些东西,我虽是下人,可是王妃从未亏待过我,这些东西,我还不缺,您既然心急,我替你走一趟问问便是了,何必动用这些,平白伤了感情不是?” 蒋晴瑶有些尴尬,又对张氏道过了谢之后,亲自将她送到门边,张氏能出去,可是她却不能,四个丫鬟看她看的很紧,根本不让她出去。 蒋晴瑶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数目的,蒋梦瑶这般晾她,肯定是和那封信脱不开关系的,可是,要蒋晴瑶自己承认这件事,她也做不到,因为,如果她承认了,那就说明她真的是替旁人做了事,为人拉线纳妾这种事情,在妇人圈子里,那是忌讳,若是被坐实了这件事,那她今后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毕竟蒋梦瑶还是她的娘家姐姐,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被人指戳起来,就更加难听了。 这些道理,蒋晴瑶还是知道的,所以,尽管她心里明白蒋梦瑶为何要这么对她,可是却还是不敢将此事扯开了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打死了不认账才是硬道理,反正蒋梦瑶也没有当场抓住她,她只要不认账,那蒋梦瑶也拿她没有办法,若是真将她困的时间长了,反而道理就又到了她手里,她可以反过来说蒋梦瑶苛待妹妹。 打定了主意之后,蒋晴瑶也就淡定了下来,坐下吃了几口饭,便就坐在太师椅中,闭目养神,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 戌时刚过,张氏就再次来到花厅,对蒋晴瑶说道: “姑娘,王妃有请。” 蒋晴瑶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然后便跟着张氏后头走了出去。 蒋梦瑶依旧在书房里等她,站在书案前,画着什么似的。张氏把蒋晴瑶送进来之后,就把伺候的丫鬟全都带了出去,诺达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是只有蒋梦瑶和蒋晴瑶两个人。 蒋梦瑶抬头对蒋晴瑶招了招手,说道: “快过来,我觉着这个花样好,你来看看。” 蒋晴瑶心虚的很,以为一进来蒋梦瑶就要质问她书信的事,没想到她却是只字不提,还对她和颜悦色的,这让早已做好了争辩准备的蒋晴瑶赶到了一阵无力,就好像自己卯足了劲打出了一拳,可是却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不仅没有成效,还差点让自己失了平衡。 不过,她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深吸一口气后,就走到了书案前,决意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看蒋梦瑶笔下确实画了个花团锦簇的花样,蒋晴瑶却是没有多高的兴趣欣赏,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说道: “这花样很好。姐姐若是喜欢,我便依照这个样子绣。” 蒋梦瑶看着她点点头,说道: “行,就按照这个绣吧。” 接着就把画纸给了蒋晴瑶,蒋晴瑶心不在焉的将之收入了袖中,蒋梦瑶就请蒋晴瑶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亲自给她沏了一壶茶,端着一杯递到了她跟前,说道: “今儿下午太常卿夫人和中郎将夫人来了府里做客,我与她们聊的忘了时间,想着她们终归是客人,怠慢不得,你是自家人,稍稍等一等,倒也没什么,这不,刚要去找你,王爷又回来了,叫我准备些饭菜,他吃了好去宫中当值,又耽搁了一会儿,平白叫你等到现在,真是难为你了。” 蒋晴瑶听了蒋梦瑶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波动,那两个人的名头似乎激荡着她的心,此时此刻,她是再也不关心蒋梦瑶到底是无心晾着她,还是有心晾着她了,现在让她感到惊讶的就是那两位夫人如何会到王府来? 端着杯子,看了一眼淡定喝茶的蒋梦瑶,蒋晴瑶将杯子置于唇下,却是不喝,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开口问询。 将杯子放下,问道: “姐姐,你是说太常卿夫人和中郎将夫人吗?她们如何会……” 蒋梦瑶喝了两口茶,看向了蒋晴瑶,无辜的眨眼说道:“哦,我这儿毕竟是王府,不仅是她们,其他官夫人也是经常到访的,这回这两位夫人来倒也不是说家常,而是与我商量一些事情罢了。” 蒋晴瑶的手紧张的握住了案角,急促的问道:“商量何事?” 蒋梦瑶奇怪的看着她,蒋晴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掩饰:“哦,我是说,我家婆母也与这两位夫人常有交集,前些日子似乎还见了面,谈了些话,今日一听这才相问的。” 蒋梦瑶看着蒋晴瑶竭力解释的模样,放下了茶杯,勾唇说道: “也没说什么。妹妹也是知道的,我刚回京城,有些消息也未必灵通,自然是要与一些夫人交集才能知道更多,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贻笑大方。她们有的时候收了旁人家的礼道,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便会来我这里商讨商讨吧。” 蒋晴瑶紧要着牙关,看蒋梦瑶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与她再多说了,可是,她现在心里真的是没底了,书信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如今却是事关她相公今后的前途问题,若是她再不问清,适当的给蒋梦瑶提个醒,别到时候再横生枝节,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嘛。 可是,蒋梦瑶这里却也不是这般好相与的,她自从进来之后,蒋梦瑶就只字不提书信的事,反而将太府卿夫人和中郎将夫人到访的事情与她说起,她既然在这个时候说起,那就不会是骗她的,因为她若不是知道了严家想走中郎将家那条路的话,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出那两位夫人来了。 可见,蒋梦瑶肯定是知道严家想做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才故意说起来,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蒋晴瑶犹豫了再犹豫,最终还是决定以相公的前途为重,站起了身,在蒋梦瑶身前跪了下来,蒋梦瑶故作惊讶,想要将她扶起,蒋晴瑶却只是跪着不肯起身,说道: “姐姐,妹妹一时糊涂,才做出那样对不起姐姐的蠢事,还请姐姐看在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妹妹以这一回,我家相公之事,可千万不能耽搁了。” 蒋梦瑶扶她不起,就只好让她跪着了,倚靠着太师椅的扶手,勾唇惊奇的说道: “妹妹说的哪儿的话,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蠢事了?” 蒋晴瑶低下头,又是一阵天神交战,这才深吸一口气,将事情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那,那封书信,是,是我偷偷夹在王爷的书本里的,是曹家二小姐叫我这么做的,她,她说她心仪王爷已久,哭着求我,让我帮她……我,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姐姐怎么责罚我都没关系,只要,只要别,别拿我相公的事赎罪,其他惩罚,我一并担着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蒋梦瑶看着她,终于冷下了脸,说道:“你我是同姓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旁人若是这般对我也就罢了,可是你却也这般,叫我如何原谅你?” 蒋晴瑶面色青白,心里也终于确定,今日蒋梦瑶召她过来,就是书信的事情被发现了,原本打算抵死赖掉,可是却没想到她率先提出了严子韬仕途的事情加压,她不得已才将此事全都说了出来。可是,如今面对蒋梦瑶的质问,蒋晴瑶却是觉得更加难以回答了。 知道自己再没有假装的理由,干脆扑到了蒋梦瑶的脚边,苦苦哀求道: “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这次饶了我吧。若是我家相公的事,因为我而受阻,那我将来如何在严家立足,这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请姐姐,务必念在咱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蒋梦瑶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蒋晴瑶,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起来,别这样。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蒋晴瑶一听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就赶忙抬起了身,说道:“但凭姐姐吩咐,只要是能让妹妹赎罪,妹妹什么事都肯干。” 蒋梦瑶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道: “好妹妹,姐姐如何会真的生你的气呢。只不过是有些伤心,咱们姐妹一场,不想闹得不愉快罢了。” 蒋晴瑶拭去了眼泪,连连点头:“是。是。妹妹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下回绝对不敢再做这种混账事了。” 蒋梦瑶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道:“咱们终究是姐妹,这份情谊总是要记得的。” “是。”蒋晴瑶如今已经被打击的再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她只希望蒋梦瑶不要把手伸到她相公仕途这件事上去就行了,其他的是再也不顾上了。 蒋梦瑶将她拉到了书案前,两人凑近了开始了密谈。 ***** 第二日一早,曹婉柔刚起来就被蒋晴瑶喊了出来。 此时曹婉柔对蒋晴瑶那是万分感激的,自然是没有任何防备了。 蒋晴瑶将曹婉柔带到了她的马车之上,握住曹婉柔的手,对她说道: “妹妹,昨日我已经替你将信件送到了祁王手中,那今日姐姐有事求你,你可愿应下我?” 曹婉柔对蒋晴瑶笑道:“姐姐你就放心吧,昨日我父亲回来的晚,我还没能向他提起你说的那件事,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只要有机会,就向父亲举荐,我的话父亲多少还是会听一些的。” 蒋晴瑶感激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就知道妹妹是个热心人。不过,那件事似乎等不了了,我最近听说,有其他人也惦记着中郎将府师爷那个位置,如今也在往里疏通,送的礼不比我严家少,这件事若是等到太傅出马,许是已经晚了。” 曹婉柔深信不疑,说道:“那姐姐想要我如何呢?父亲此时也已经去上朝了,要回来也要等午后了……” 蒋晴瑶语气诚恳的对曹婉柔说道:“好妹妹,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人能够相求了,只求妹妹卖一个脸面给我,这件事怕就能成了。” 曹婉柔不解:“卖什么脸面?” 蒋晴瑶在曹婉柔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曹婉柔就满面通红,站起来就想走,可是却被蒋晴瑶拉住了,哀求道: “好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吧。姐姐连那么大的险都替你冒了,你就去露一面,娄家公子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子弟,真的只是对妹妹仰慕,想见一见妹妹罢了,他和我保证了,只要妹妹肯去见他一面,他就能在他爹面前替我相公完成此事,只见一面而已,中午就把你送回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妹妹就帮帮忙吧。” 曹婉柔还是不肯:“不不不,那,那娄家公子,我见过的,他,他……眼神不正,看我总是……” 蒋晴瑶继续游说:“妹妹,娄家公子曾不下多回与我说过他对妹妹如何情根深种,只是想在妹妹成亲之前,与妹妹说几句话,面对面坐一坐便就罢了。妹妹也是相思之人,该是知道这种相思之苦的,娄家公子对你快要相思成疾了,见一见他,圆了他的梦,成了我的事,妹妹依旧能够欢欢喜喜的嫁入祁王府,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曹婉柔开始有些犹豫,两只葱白嫩手不住绞着手里的帕子,意志却是有点松动了,蒋晴瑶见状,再接再厉道: “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吧。人家真的是对你情根深种的。再见不到你,就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曹婉柔咬着下唇,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那好吧。就,就见一小会儿,我就回来。可不能让我家知道这件事。也算是救他一命吧。” 蒋晴瑶面上一喜,说道:“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妹妹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必有后福,祁王也定会为妹妹所倾倒。” 提起了祁王,曹婉柔面上又是一红,佯作生气的推了一下蒋晴瑶,说道: “姐姐你坏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约在什么地方呀?” 蒋晴瑶说道:“要不就现在吧,正好你也一个人,没有人看见你,我与那娄家公子早晨已经见过一面了,就约在麝月湖畔,那里人烟稀少,自不会有人瞧见的。” 曹婉柔下了决心,点点头,说道:“姐姐待会儿可要一直陪着我,单独见他,我,我有些害怕。” “那是自然的。咱们现在就走吧。可好?” “嗯。好!待会儿中午回来,我见了爹爹,还会再与他说一说的,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 ****** 曹婉清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外头就有丫鬟跑着进来送信,曹婉清的贴身侍婢怒斥道: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惊扰了太子妃你可知罪?” 那丫鬟吓了一跳,将手里的信呈给了她,说道:“奴婢知罪,不过,祁王府派来的人说这封信很重要,要火速送到太子妃手中,所以奴婢才跑着进来,怕耽搁了什么大事。” 曹婉清在屏风后头说道:“祁王府送来的?” “是。那人是祁王府的管家,错不了的。” “拿进来。” 曹婉清放下了手里的胭脂盒,接过了信件,却是没有署名的,将信件打开一看,内里还有一封信,这封信上,倒是有了字,看着十分眼熟,信封表面写着四个大字——祁王亲启。 曹婉清心道不妙,赶忙将信取出展开观看,上下看了一遍后,曹婉清气得将信纸拍在了梳妆台前,怒道: “这个丫头真是胆大包天,都那般与她说了,她竟还不死心,气死我了。去,让人把她喊来,现在就来。” 侍婢下去传话之后,曹婉清便将那信又看了一遍,心中狐疑至极,想着蒋梦瑶这是什么意思,把曹婉柔偷偷写给祁王的信送来她这里,是想要她警告曹婉柔,还是想威胁她? 心烦意乱,连梳妆都不愿意太繁复了,简单打扮一番之后,就走出了屏风,因为她派去的是太子府里的信使,腿脚很快,而太傅府与太子府相隔并不遥远,所以信使很快就回来复命了,说道: “启禀太子妃,二小姐一早就出门去了,现在不在府中。” 曹婉清大惊,连忙怒问:“一大早的她去哪儿了?” 信使回道:“小人也问了,可是府上却是没有谁知道二小姐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走前也没带任何丫鬟,是一个人出府去的。” “……” 曹婉柔大清早的一个人出去?这很不合常理!那个丫头虽然有些小任性,可是却还算是知道分寸的,绝对不会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就走出去才对。 曹婉清震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定然与蒋梦瑶有关,心中闪过不好的感觉,突然把目光看向了蒋梦瑶送来的那封信,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也看到了最后一行小子,眯起了眼,呢喃道: “麝月湖畔……” 蒋梦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送这封信来给她,曹婉清想了想之后,就火速吩咐下去: “快,带人去麝月湖畔,现在就去,看见二小姐,立刻就把她给我带回来!” 命令之后,自然就有人上前应答,领命而去。 曹婉清又低头看了一下信件,心头被焦急所代替,蒋梦瑶送这封信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她已经对曹婉柔动手了,现在送信来只是为了示威?若真是那般,曹婉清可也不想再管其他的了,她就只有那一个嫡亲妹妹,若是真的出了事,她说什么也是要替她报仇的,蒋梦瑶纵然不好惹,可是,她曹婉清却也不是豆腐做的。惹急了她,照样拼死了反扑,定叫那蒋梦瑶也不得安生。 左思右想,心乱如麻,曹婉清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暗自祈祷曹婉柔别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曹婉柔与蒋晴瑶一同来到了麝月湖畔,这是安京最大的湖泊,以夏日十里荷花为景,秋日残荷映月,现在正值冬季,湖面上的残荷也早被清理干净,不过,站在河中的回廊之上,放眼望去,豁然开朗。 麝月湖上有几座水廊相连的凉亭,夏日在此赏荷,秋夜在此赏月,故麝月之名得之。 曹婉柔一腔诗意,对麝月湖有着诗人的情怀,所以,才会在给高博的信上也写下麝月湖畔相见的话,心中想着他如今定是已经看见她的信了,今晚会不会来此相聚呢。 带着脑中的各种旖旎想象,曹婉柔被蒋晴瑶带去了一座凉亭之中,亭中早已有一人等候,蒋晴瑶唤了一声:“娄公子。” 那人便回过头来,正是左门卫中郎将家的次子娄兆番,见了蒋晴瑶做下一礼,又见了蒋晴瑶身后那低头不语,娇羞带媚的女子,眼睛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了。 蒋晴瑶见他那一脸饥渴的模样,也觉得厌恶至极,面上却是极为热情的迎了上去,替他们俩介绍: “婉柔妹妹,这位是娄公子。娄公子,这位是……” 不等蒋晴瑶说话,娄兆番就急促的打断,说道:“不用介绍不用介绍,我认识,我认识。” 曹婉柔的头埋得更低了,心头像是打鼓似的,娄兆番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想离开,可是却又想起自己答应蒋晴瑶的事情,这才忍住留了下来。 三人落座之后,娄兆番看了一眼蒋晴瑶,说道: “严夫人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忙吗?你尽管去,曹小姐就由我来招呼好了。” 曹婉柔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猛地对蒋晴瑶摇头,蒋晴瑶在她手背上轻拍安抚了下,然后就站起了身,说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车上拿个东西,一会儿就过来。” 说着,便站起了身,把曹婉柔一个人丢在了凉亭之中,曹婉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一回头就看见娄兆番不怀好意的向她走来,曹婉柔也立刻站起来往后退去,试图叫娄兆番冷静下来,说道: “娄,娄公子,你,你想干什么?” 娄兆番搓着手笑道:“曹小姐,我没想干什么,你躲什么?” 曹婉柔心道不妙,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湖面,哪里还有蒋晴瑶的影子,连她的马车都不见了,这才惊觉自己是被骗了,眼看娄兆番越来越近的身影,曹婉柔怕的不得了,不住往后退去,口中说着安抚他的话,说道: “娄公子,我没躲,你,你别再过来了。我,我……” 曹婉柔都快哭出来了,可是,这四周根本连个人都没用,她就是呼救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娄兆番急不可耐的往她扑过去,说道: “哎哟,可想死我了。快,快到哥哥怀里来,叫哥哥好好疼疼你。” 这一扑被曹婉柔闪了过去,发足狂奔,可是凉亭的出口就只有一处,那处还被娄兆番挡住了,曹婉柔只好转着圈圈躲避,嘴里尽量说一些让娄兆番害怕的事: “娄公子,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我,我是太傅之女,你敢,你敢对我无礼!” 娄兆番被情眯了眼,色字当头,他根本就不怕这些,说什么也要一亲芳泽才肯罢休,说道: “我怎会对你无礼,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曹小姐你既然答应赴我的约,我就不信你没想到这些事儿,既然想到了,你还肯来,那就说明你这心里不也是想这样的嘛。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呀!快来吧!” 说着娄兆番就一把拉住了曹婉柔,将之抱入了怀中,直接压到了凉亭中间的石桌上,曹婉柔吓得大喊大叫,眼泪吓得流了下来,可是两只手被娄兆番压着根本不能动弹,心想着这下必是要被辱了,哭的花容失色,凄惨不已。 就在娄兆番蓄势待发的时候,终于从水廊上奔过来一队官兵,把娄兆番给吓蒙了,提着裤子不住后退,为首官兵认识曹婉柔,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娄兆番双手抱头,被抓回了太子府。 曹婉柔看见了曹婉清,一下子就扑入了曹婉清的怀里大哭起来,曹婉清看着也心疼,听了为首官兵的描述之后,怒不可遏,说道:“去把那敢冒犯二小姐的登徒子阉了!我看他今后还如何作恶!” 为首官兵领命而去。 曹婉清这才将曹婉柔推开,说道: “行了,别哭了!又没怎么样!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曹婉柔被曹婉清这么一说,哭的更凶了,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哪里知道他是这种人!我不过去帮朋友的忙,可是他……他……” 想起刚才的可怕遭遇,曹婉柔简直无地自容了,双手捂着脸,埋头大哭起来。 曹婉清只是听了现场描述就觉得可怕至极,若是她的人没有及时赶到,若是蒋梦瑶没有给她送来这封信,那曹婉柔的遭遇是可想而知的。 看着曹婉柔哭的肝肠寸断,曹婉清只觉得心烦,大喝了一声:“住口!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蒋家那个女人,你偏偏不听。若是今天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今后还有什么脸活着!还好意思在这里哭。” 曹婉柔拼命忍住了哭,从掌后探出脑袋,可怜兮兮的说道: “晴瑶姐姐请我帮她做事,我哪里知道她竟存了这心思呀!你凶什么凶嘛,顶多下回我不与她就是了。” 曹婉清气得只想拍额头,真不知道她这妹妹如何就与她是一母同胞的,这智商简直可以杀死猪了好不好? “谁跟你说蒋晴瑶了?我说的是蒋梦瑶!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招惹蒋梦瑶,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被人教训成这副模样,你还不知道她是谁!” 曹婉柔更加迷茫了:“蒋,蒋梦瑶?我,我没有惹她呀!我连祁王府的门都没进,怎么能惹到她呢。姐姐你别冤枉我。” 曹婉清听她这般说,不禁更加生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重重的丢在了曹婉柔的脸上,吓了曹婉柔一跳,低头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呐呐的开口: “这,这信……怎会在姐姐手里?” 曹婉清冷哼:“哼,若不是这封信,我如何会知道你在麝月湖畔?若不是这封信我如何会知道你这丫头做的糊涂事!还想着进祁王府?哼,我看你还没踏入那个大门,就已经被蒋梦瑶那个女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你还犹不自知,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呢!” 曹婉柔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看着手里的信,知道了自己偷偷写信给祁王的事情被蒋梦瑶知道了,所以,才让蒋晴瑶将她诱骗出去,差点被娄兆番……曹婉柔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飘过,看着手里的信,想起了蒋梦瑶那个女人温润无害的漂亮脸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可是,曹婉柔还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既然要害她,可又为什么要来跟姐姐报信,让姐姐派人去救她呢?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呀! 曹婉清见她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都别说了。这几天我就会回去和爹娘说,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免得你这丫头一日都不死心!” 曹婉柔一早上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早已疲累不堪,刚刚想通蒋梦瑶的手段,就听见姐姐说要把她嫁出去,再也撑不住,瘫倒在地了。 ***** 蒋晴瑶默默的守在一旁等蒋梦瑶挖好了土,把一盆花移栽到另一盆中去,然后丫鬟打水来给她净手,蒋梦瑶一边擦手,一边来到了她身旁,说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蒋晴瑶的头皮有些发麻,说道:“原本我已经把她骗到了麝月湖畔,也和那娄公子见了面,我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娄公子对她早就动了色心,想着定是能成事的,可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太子府的人竟然赶去了,娄公子也被太子府的人抓走了,事情……没办成!” 蒋梦瑶将手巾交给一旁的丫鬟,又接过了另一名丫鬟送来的茶水,没有说话,蒋晴瑶只觉得气氛压抑的想哭,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说道: “长姐给我点时间,我,我再去约,那曹婉柔涉世未深,对人没有戒心,我相信就算这回她吃了亏,但是只要我想法子做一做苦肉戏,她肯定还会就范的,到时候,咱们再找另一个男人……” 蒋梦瑶放下茶杯,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行了,吓吓她就够了,用不着赶尽杀绝,合着也是她命不该绝,所以太子府的人才会及时赶到。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蒋晴瑶从地上站起来,欲言又止,蒋梦瑶见状,勾唇说道: “你放心吧。你替我做了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虽没有成功,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相公的事,我不会插手就是了。” 有了蒋梦瑶这句话,蒋晴瑶终于放下心来。 蒋梦瑶又是一阵安抚,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好姐妹,这回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了。下回你做事的之前,可要想想清楚,到底胳膊肘应该往哪里拐,明白了?” 蒋晴瑶连连点头,已经被蒋梦瑶压制的没有丝毫脾气了,说道: “是。妹妹今后再不敢做那没头脑的蠢事了。姐姐才是世上最亲之人,在没有比姐姐更加亲厚的了。” 蒋梦瑶勾唇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点头说道:“行了,回去吧。” 蒋晴瑶又是一阵行礼之后,才低着头走了出去,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来。今后,她是再也不敢小觑蒋梦瑶这个女人了。小时候只是觉得她是泼辣的,谁都不怕,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凶残的。任何猎物到了她嘴里,那都一定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心里也在为曹婉柔庆幸,这一回若不是太子府的人赶到,只怕那姑娘必是残定了,如今她被救了回去,蒋晴瑶还觉得心里的愧疚稍微少了些。 蒋梦瑶站起了身,张氏迎了上来,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太子府送来了谢礼,说是感谢王妃搭救,我已经叫门房收下,录了册子,请王妃过目。” 蒋梦瑶没有接过,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说道: “都收下吧。捡着合适的再回些礼回去。” 蒋梦瑶当然知道,这哪是曹婉清的谢礼,根本就是道歉礼,她这是在向她表明心迹,曹婉清是个聪明人,她敬一尺,她回一丈,看来曹婉柔的婚事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个月之后,高博便收到了一封请柬,是曹婉柔出嫁的请柬,嫁的兵部尚书孔善的嫡出小儿子孔儒文,曹婉柔今年十五岁,孔儒文只有十四岁,两家都同意之后,就很快下了文定,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安排了出嫁迎娶事宜,也是两家为了这两个孩子早就有所准备,因此尽管婚事十分仓促,但也勉强赶上了吉日。 这封请柬是兵部尚书亲自发到高博手中的,因为是嫡出子,又是老幺,因此在家中十分受宠,而此子本身天赋也颇高,因此很得孔善的爱护,为了他的婚礼像样,孔善自主承担下了邀请贵人的事宜。 当晚,高博把请柬带回了家,蒋梦瑶刚刚摆好了碗筷,就在等他回家,高博坐下之后,便把请柬拿了出来,蒋梦瑶正给他倒酒,看见请柬才将酒壶放在一边,拿起来看了看,见到署名之后,却是不太惊讶,只是笑了笑就放了下来。 然后继续给高博倒酒。 高博见她如此,不禁问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蒋梦瑶给他倒完了酒,坐到了他的身旁,说道: “我如何能左右这两家结亲呀,你也太抬举我了。” 高博见她神情轻松,勾唇说道:“就算他们结亲的事与你无关,不过曹婉柔会这么快出嫁,肯定与你有关啦。” 蒋梦瑶挑挑眉,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看向高博,问道: “怎么?有个这样凶悍的老婆你是不是觉得很有压力啊?” 高博吃了一口菜,果断摇头,说道: “不,我觉得很安全。” 蒋梦瑶失笑:“安全?” 高博点头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危险之中,所以,我好怕将来身边的人受不了这种危险,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对别人来说,你的存在才是危险呢。” 蒋梦瑶撅嘴不服:“切,我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要是旁人,我才懒得费心呢。” 两人相视一笑,高博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蒋梦瑶嘴前,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笑闹着吃完了一顿晚饭。 ***** 蒋梦瑶原本以为孔曹两家的婚礼总要到正月以后再办,可是没想到他们腊月里就要办了。 腊月十二,严冬之际,孔曹两家缔结姻亲。两家皆是同样的门第显赫,因此来往宾客也都是当朝重臣。 蒋梦瑶与高博联袂来到了孔家,迎接他们的分别是,孔喻与他的妻子郁氏,蒋梦瑶与孔喻小时候见过几面,算是熟人,不过男女有别,只是远远一礼,蒋梦瑶便就被郁氏请去了女眷所在的院子,而高博则被孔喻带去了主院。 郁氏生的圆润,眉眼具笑,是个和气的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不过,办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的,沿途两三个下人来问她事情,她都很快的做出反应,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这边请,二皇子妃与三皇子妃早就来了,还有王妃的娘家人,也都来了。” 蒋梦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孔善大人亲自邀请的,而蒋家与孔家原本就是上一辈的姻亲,算是亲厚的,所以蒋家这回来人也是应当应分的。 “不知孔真姐姐可曾回来?” 小时候的蒋梦瑶与孔真还有青雀公主玩的比较好,只是那时候她的年纪小,青雀公主和亲之时她无能为力,孔真嫁人时也正好是她虽高博出关之时,只是听戚氏说起过,孔真嫁入了尚书令家,可是刚嫁入门,尚书令就故去了,她一入门就要守三年的孝,也是不巧的。只不知如今怎样了。 郁氏赶忙回道: “真妹今日也回来了,她出嫁之后,夫家的老爷便去世了,她这些年在孝期不怎么能出门,后来孝期过了,她的婆母又病了,如此折腾了好些年,今日幺弟娶妻,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也在里头等着,待会儿我替王妃引荐。” 蒋梦瑶笑着回道:“我与孔真姐姐少时经常在一起说话,她应当还记得我的。” 郁氏跟着笑了笑,便到了一处名为‘流春园’的院子,还未进去,便能听见里面嗡嗡的人声。 蒋梦瑶想起了孔家大门前那么多车马,想着幸好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夫人,比较有素质,要是这么多大妈聚在一起,这个时候从外面听来,里头肯定都炸开锅了。 随着门边小童的吟唱,蒋梦瑶便走了进去。 孙倩蓉和柳云霏迎了上前,与她行了礼,三人才牵着手一同入了内,孙倩蓉拉着蒋梦瑶要去打牌,柳云霏难得兴致也很高,不过才走了两步,蒋璐瑶就来截人了。 说道: “两位嫂嫂,先让我与王妃说几句话,待会儿再去陪你们打牌,可好?” 孙倩蓉和柳云霏对视一眼,无奈的放了手,说道:“好吧好吧。谁叫你们是姐妹呢,就让给你好了。我们去打牌了,你们若是想来,就在那西南角的花厅中,暖炉烧的热热的,坐着一点都不冷。” 蒋梦瑶和蒋璐瑶点了头,目送两人离去了,蒋璐瑶挽过蒋梦瑶的胳膊,说道: “姐姐,伯娘也来了,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蒋梦瑶惊喜道:“我娘也来了?” 蒋璐瑶点头:“是啊。伯娘和我娘都是随孔家婶娘一同来的,昨晚就来了,也帮着做了些事,刚闲下来没多久。” 两人正要进去,却被一道声音喊住了,曹婉清端庄的走了过来,蒋梦瑶姐妹对她行过了礼,曹婉清才亲自扶着蒋梦瑶起身,又抬手叫蒋璐瑶起来,把蒋梦瑶拉到一边,曹婉清说道: “婉柔的事是她做的不地道,我替她向你道歉。今日她嫁做人妇,前事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 蒋梦瑶热情的回握住曹婉清,说道: “太子妃客气了,我向来都是不记仇,更何况这回的事我也有对不起令妹的地方,还请太子妃不要见怪。” 曹婉清笑道:“什么对不起她,那活该就是她应有的惩罚,不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就不知道这世间的艰难,如今她自己也怕了,更是反省了,我还要谢谢你,让她一下子长大了呢。” 两人笑着和好如初,手牵手回到了蒋璐瑶面前,曹婉清又牵住了蒋璐瑶的手,和风细语的说道: “今儿高兴,你也无需顾虑太多,有空就请蒋夫人她们去太子府住一住,那里怎么说也是你的家,两家需多走动才是,咱们都是受过宗蝶的,不比府里妾侍,该守的礼咱们守着,却也不能生疏了亲情。” 蒋璐瑶谨小慎微的点头称是,曹婉清这才与蒋梦瑶点头致意,往内间走去。 蒋璐瑶见她走远,才敢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蒋梦瑶看了不禁好笑,拉着她往内里走去。路上蒋璐瑶不禁又说道: “太子妃果然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这才对我好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她从前想让曹婉柔嫁给祁王,要你照应她妹妹,可如今却是为何?” 蒋梦瑶微微一笑:“你管她是为何。她对你好,你就受着。不要去想其他心思,该好好过日子的就好好过日子,做好自己应当做的本分事就好了。” 蒋璐瑶郑重的点头,对长姐所言铭记于心。 两人去到了蒋家人的地方,孔氏去招呼其他人了,吴氏和戚氏坐在里面喝茶,她们旁边还坐着蒋晴瑶和一个美妇人。 蒋梦瑶惊喜的走过去,对那美妇人喊道:“真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孔真回过头来,看见了蒋梦瑶,赶忙站起了身,要行礼,却被蒋梦瑶扶住,说道: “姐姐切莫多礼,快坐。” 孔真也是直爽的性子,便没跟蒋梦瑶客气,蒋晴瑶来行礼,蒋梦瑶也扶了起来,然后拉着孔真坐在一起说话。 “你成亲那年我不在京里,后来也是听说你家中出了事,不能在你身旁,实在不该。” 孔真没想到多年不见,蒋梦瑶这个小丫头长大了,可是与她投缘的性格却是丝毫未变,当即被暖了心,笑着回道: “妹妹说的哪儿的话。你离京那年发生了太多事,我也没有能够送你,如今你回来了,咱们姐妹才算重聚,当真是可喜可贺的。” 蒋梦瑶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孔真见她如此,不禁问道:“瞧妹妹容光焕发,想必祁王对你定是很好吧。” 蒋梦瑶也不隐瞒,笑道:“他呀!嗯,对我还不错。姐姐你呢?” 孔真落寞一笑,说道: “我?就是不好不坏吧。你也知道我刚嫁进门,前尚书令大人就突然去世了,王家举家守孝,三年间不能荣举,不能宴客,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婆母又病到了,幸好我家相公还算长进,前不久考中了举人,明年再参加殿试,也不知能不能再有功名。” 蒋梦瑶听了,欣喜道:“姐夫中了举人吗?太好了。他对你可好?” 孔真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不好的,也没法细说。个中冷暖,也就我一人知道罢了。他虽上进,可是却是不太愿意搭理我的,倒也不是对我不好,只是冷淡罢了。” 蒋梦瑶听了不解道:“冷淡?却是为何?” 孔真也不隐瞒,说道:“还不就是觉得我是丧门星,刚入门公公就死了,接着婆母又生病,也是怪我不旺家,婆母日日在相公耳旁念叨,相公对我又如何能热络的起来呢。唉……算了,不说了,咱们难得见面,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呢,反正我最难熬的几年都过去了,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小东西陪我,今后的日子就更加不会寂寞了。” 蒋梦瑶惊喜的看着她:“啊?真姐姐……有了吗?快给我看看。” 她这时才注意到孔真微微隆起的小腹,亏她刚才还以为是衣服效果,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和孔真聊了一会儿之后,蒋梦瑶就去了戚氏那边,蒋晴瑶如今见了她是有些怕的,戚氏和吴氏却是不知道为什么。 又聊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了鞭炮声,这就说明新郎已经把新妇接了回来,这就要要准备拜堂了。 厅内的人都停下了说话,有些年纪轻些的都往外涌去,想要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沾一沾喜气什么的,蒋梦瑶倒是没啥兴趣去看曹婉柔,就和孔真留在流春园里说话。 蒋晴瑶也不好意思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曹婉柔面前,甚至蒋晴瑶现在都不敢离开蒋梦瑶与曹家姐妹相见,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彻底将曹家得罪了,至少太子妃那里是肯定把她划到了黑名单中,不知今后会在哪里报复她了。所以她现在只能紧跟蒋梦瑶,营造出一种,她和蒋梦瑶感情很好的气氛,让曹婉清可以能够稍稍的顾忌一些。 厅中的人熙熙攘攘的,大家都去了前厅看拜堂,也就几个不愿凑热闹的留了下来。 蒋梦瑶她们正说着话,就突然看见门前探出来一个头,孔真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然后就从软榻上下去,到了门边与那人说话。 蒋梦瑶不觉奇怪,蒋晴瑶见状,就在一旁说道: “那是孔家姐姐的相公王皓,尚书令大人故去之后,王相公才考中了举人,明年就要参加殿试了。” 这些事情,蒋梦瑶到是听孔真说过,只是没见过王皓这个人罢了,如今见了,只觉得文气是有的,不过,脸色却过于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只见他此刻正与孔真凑在一起,急匆匆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孔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最终却还是抵不过王皓的纠缠,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只金镯子交到了王皓手中,然后才郁郁寡欢的走了进来。 见蒋梦瑶和蒋晴瑶都在看她,孔真只觉脸上一红,勉强笑道: “那便是我家相公,叫二位妹妹见笑了。” 蒋梦瑶回以一笑,蒋晴瑶就在旁问道:“先前王家姐夫来做什么的?” 蒋晴瑶是看见了孔真递给王皓金手镯的,若是从前,她会私下问怎么回事,可是今天蒋梦瑶在场,明显也是想知道为什么的,蒋晴瑶这才在孔真面前大咧咧的问了出声,这样一来,就能让蒋梦瑶无需要开口,就知道缘由了。 孔真叹了口气,给蒋晴瑶拿了块糕点,说道: “唉,还不是与你家相公打牌九输了银子嘛。他出来的急,身上没带现银,这才来找我的。” 蒋梦瑶见她神色落寞,那王皓先前的神色也太慌张,一点都不像是打牌打输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看孔真先前除下手镯的动作,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交给王皓时也并不那么爽快就是了。 蒋晴瑶还要再问,被蒋梦瑶打断了,说道: “打牌这种事,谁也说不准输赢的,你快去盯着些妹夫,叫她把孔姐姐的手镯看好了,别给其他人赢了去。” 蒋晴瑶听蒋梦瑶打趣,也笑了,说道:“放心吧。最后纵然给其他人赢了去,我也会还给孔姐姐的。” 姐妹几个笑闹了几句。 外头看热闹的人也陆续回来了,说新娘子已经进了家门,拜过了高堂,被送入了洞房,一些亲眷跟过去玩儿了,一些不太亲的就回来了。 比起新娘子,其实蒋梦瑶对新郎更感兴趣,毕竟新郎才十四岁,这个年纪……尽管她和高博成亲的时候,比他们还要年纪小,可是高博很厚道,他给了她好几年的时间成长,然后才坐实了夫妻的名分。 新娘入洞房之后,孔真身为夫家长姐也该去洞房中慰问一番,所以就和蒋梦瑶她们告了罪,去了新郎新娘的院子里。蒋晴瑶看见孔真出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也跟着孔真后头出去了,蒋梦瑶以为她们都是要去闹洞房,就没跟着。 戚氏她们回来之后,就在讨论刚才看到的景象,戚氏还颇为感慨,说道: “唉,一眨眼儿女们都成家了,如今看着这两个孩子,才惊觉时间过得真快。” 蒋梦瑶一直都很乖的在一旁听戚氏和吴氏讲话,连一个字都没说过,可是,最后她们之间的话题,竟然就又全部绕到了她的身上,戚氏用一种很担忧的口气和吴氏说道: “唉,旁的闺女都有本事,就我这闺女,这么多年了,肚子里一个响都没听见。” 蒋梦瑶不敢插嘴,只好坐在一旁赔笑,吴氏掩唇笑了笑,然后对蒋梦瑶招了招手,蒋梦瑶走过去她身边坐下,吴氏抓着蒋梦瑶的手说道: “你娘心急了,来,婶娘告诉你一些诀窍,免得你娘成夜成夜担心的睡不着觉。” 蒋梦瑶无奈的被吴氏拉着说了一大通‘诀窍’,脸越听越红,戚氏倒是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等候,等吴氏言传身教结束之后,戚氏才凑上来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你吴婶娘生孩子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咱不期望你能像她这么能干,但是最起码一个得先生出来吧。” “……” 蒋梦瑶嘿嘿一笑,用帕子擦了擦汗,然后才听吴氏又道:“你也别心急,这孩子肯定会有的。可别学我,我就是少年时太心急了,一连生了好几个,这不,身子还没调养好,就又怀上了,这一来一去,不知道毁了多少,现在全身都是病痛,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阿梦不用生多,两个或三个就足够了。知道吗?” “……”蒋梦瑶十分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亲人,一时也没了脾气,在戚氏的眼神威胁之下,才点点头,对吴氏说道:“是,婶娘的教导,阿梦记下了。” 戚氏接着话头说道:“记下了,晚上就跟女婿好好的商量商量,你们俩这年纪也不小了,搁在旁人身上孩子都能满街跑了,怎么你们就不心急呢。” 好不容易,让两个女人放过了她,蒋梦瑶又问起了孔家的情况,说起刚才孔真相公王皓来拿金镯子的事情,戚氏倒是还好,吴氏却摇起了头,说道: “什么打牌啊!他们要真只是这点爱好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唉!” 蒋梦瑶和戚氏对视一眼,觉得吴氏这话不对,于是就组了三人团体,将吴氏拉到一边问道: “他们还能有其他什么事?” 吴氏犹豫了一会儿,四周看了看,确定只有戚氏母女听得见,她才小声说道: “我也是听孙氏说的,严子韬他在外头结交了损友,染上了□□,瘾头还大的很,时常挥霍家财去买,王皓和他们就是一起的。不过,严子韬再怎么挥霍,他还有个做太府卿的爹,家里不至于拘谨,可是,王皓家原本倒是不错,可自从尚书令去世之后,他家就没了来源,这日子哪里禁得住他这样挥霍呢。孔家那姑娘嫁过去,日子定也是不好过的。” 蒋梦瑶想起了戚氏与她说起过这事,要搁在现代,王皓和严子韬他们就是属于官二代凑在一起吸毒,谁容留谁就不好说了,可是在现在,人们对毒品的危害还知之甚少,只是以为那是个耗钱的消遣,倒不觉得那是害命的,孔真和蒋晴瑶真是同病相怜,孔真如今肚子里又有了个孩子,只怕日子比蒋晴瑶还难过,怪不得她刚才给手镯时是那般不甘愿的表情,可是却又迫于无奈,不能不给。 而蒋晴瑶后来跟着她出去,想必就是两人都知道对方相公的底细,这才一同出去说说话的。 想着孔真年少时对爱情那般憧憬,如今剥离现实却是这般血淋淋,也是可惜的。 不过,她们两家这件事,她却是没法插手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孔家也对曹婉柔这个新媳妇很满意,大家吃过了饭后,戚氏说要回店铺一趟,蒋梦瑶想着横竖无事,就也想要一起出去转转,蒋晴瑶被几个官夫人缠住了打牌,去不得,孔真倒是兴致挺高,说也想一起跟去看看,蒋璐瑶与曹婉清问询了一番,曹婉清也破格同意她跟着出去,郁氏是主家媳妇,见宾客们要出门游玩,便提出相陪。 于是由戚氏和吴氏这两个长辈带头,六个女人浩浩汤汤的结伴出门去了。 因为她们都是已婚妇女,所以,出门之后倒是无须再戴纱帽遮掩了,戚氏的店铺如今已是横贯东西南北各条街道了,蒋梦瑶她们随着戚氏去了成衣店中看了看,戚氏被一批布料绊住了脚,蒋梦瑶她们逛了会儿之后,就说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戚氏想着她们只要在街面上,她倒不怕找不到她们,这些店铺里,十之七八都是她的,就随她们逛去。 吴氏腿脚累了,就在戚氏布坊的后堂软榻上歇了起来,不跟几个孩子出去了。 蒋梦瑶叫随行车马就在布坊外面等候,然后,四个小妇人就轻装上阵了。 四人之中以郁氏的年纪最大,照顾人很是不错,对街面也很熟悉,对戚氏的店铺比蒋梦瑶这个女儿还要熟悉,一路走一路像个导游似的介绍: “这家绸缎庄,那家成衣店,还有那家……全都是蒋家婶婶的,而几家规模很大的荀芳阁自不必说了,自然也全是了。现在城内有十多家荀芳阁,只要一出品新款首饰,就都能风靡好一阵子呢。” 蒋梦瑶是知道戚氏做生意有天分的,但老实说,一开始她可没有想到戚氏能做出如今的规模,老一辈的人口中,隐约还能听见‘商妇’这两个字,可是在小一辈的口中,却总是不乏传出对戚氏的钦佩与崇拜,甚至在安京之中,也已经有不少女子,学着戚氏的模样,自己开设小店铺,像蒋梦瑶和蒋璐瑶这种嫁入皇家王府的自然不能,可是像郁氏这样的世家妇人,内心却是真的钦羡不已的。 “不怕你们笑话,我正在偷偷的存钱,等我存够了,就也要开一间自己的店铺。”郁氏是个直爽人,说话也不喜欢遮掩,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蒋梦瑶和蒋璐瑶对视一笑,问道:“郁姐姐想开什么店铺呀!” 郁氏在她们间环顾一圈,神秘的抿了抿嘴,而后才小声的说道:“糕饼铺子。我没什么特别本事,不过,做糕点可是一流的,我是扬州人,我爹是御膳监司,他的本事我不说学了十成,但五六七八成还是有的。” 众姑娘被郁氏逗笑,连孔真都不禁捧着肚子说道: “五六七八成,嫂嫂你这跨度可有点大呀。” 几个姑娘有说有笑的逛了一路,蒋梦瑶见孔真捧着肚子和她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不禁关切的问了一句: “孔姐姐,你可还走得动吗?要不我们去前面的茶楼里歇一歇脚吧,也喝些茶水,吃些东西。孕妇不是特别容易饿嘛。” 蒋璐瑶有经验,也点头说道:“是啊。孕妇容易饿,容易困,咱们就去歇歇吧。” 孔真感激的说道:“没事儿,我走的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在家里活动的可比这多多了。中午也吃的很饱,现在还不饿呢。” 蒋梦瑶扶着她往茶楼走去,说道:“等到你真的累了,真的饿了的时候,就等不及了。我们也走了这么远了,歇歇也是应该的。快走吧。” 说完,几个人就走入了前方不远处的茶楼之中。 找了一处临窗的雅间,四人坐了下来,都觉得今日很舒服,人不管做什么,还是要跟趣味相投,脾气相投,有话说的人一起才自在舒服。 蒋璐瑶喝了一口茶,对孔真问道:“孔姐姐你在家里要活动什么呀。我之前也怀过孩子,虽然没能保住,不过听人家说了,怀了孩子是不能乱动的,我都在房里绣绣花什么的,也不敢出门。” 孔真温婉一笑,回道:“你是太子侧妃,自然不用动了,不过我家却……” 说完这些,孔真的脸上有点遗憾,蒋梦瑶听过吴氏科普,所以对孔真的处境有些了解,郁氏也是知道孔真难处的,见孔真有些失落,怕她在心里瞎想,干脆就对蒋璐瑶直接说道: “妹妹有所不知,我们孔家原以为尚书令家是个良配,他家上门提亲之后,爹娘也就许了,没想到妹妹一嫁入,尚书令就故去了,王家这才觉得是妹妹命理不好,才让尚书令死的这样快,可是天地良心,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尚书令根本早就患了病,因为没有让太医院诊治过,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王家人是知道的,催着妹妹成亲,原就是想替尚书令冲一冲喜的,可是,刚成亲,尚书令还是去了。王家人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就把过错怪责在妹妹身上,虽然不至于打骂,不过妹妹在王家的日子过的也很辛苦就是了。前两年还有伺候的人,这两年就连伺候的人都不给了,妹妹挺着肚子想吃个什么,喝个什么,还都得自己动手,又不敢多回娘家,只能自己一个人受着。” 郁氏的话让蒋璐瑶觉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让孔真难受了,看了看蒋梦瑶,蒋梦瑶对她安抚一笑,对孔真说道: “如今可还过得去吗?” 孔真知道她们并无恶意,而且说的也都是事实,其实像她们这种当面问的还好些,孔真就怕那种在背后说你,表面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像是蒋晴瑶,她明明知道很多事,可是在明面上偏偏要表现的一无所知,叫人反感。 点点头,说道:“也还过得去了。当初出嫁之时,王家说了不要陪嫁丫鬟,我便没有带,如今我怀孕了,母亲怜我,便送了三四个丫鬟去了王家供我差遣。” 蒋璐瑶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可是却听郁氏说道: “唉,妹妹你就别隐瞒了。我都知道,咱们府里送去的丫鬟说是为了伺候你,去供你差遣的,可是她们全都给安排去伺候王家老夫人了,还有两个被打发去了伙房,咱们孔家的四个丫鬟被送进去之后,他们王家就趁势退了四个丫鬟,用咱们府里的四个人顶上了空缺,会做出这种事,他们也太缺德了。今日祁王妃与太子侧妃都在,你怎么不全说出来,叫旁人也知道知道他王家的嘴脸。” 孔真为难的看着郁氏,说道: “我知道嫂嫂是为我好,可是事已至此了,我嫁都嫁去了,如今也怀上了,若是与他们闹得僵持,岂不是让两家都不好看嘛。也没什么,不过是四个丫鬟,我的事情我自己都能做,老夫人近年来病了,是要人伺候的。今日与两位蒋家妹妹一同出来游玩,咱们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了。” 郁氏这才收住了话头,蒋梦瑶和蒋璐瑶对视一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正如孔氏所言,他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毕竟那是人家的家务事。王家只要在大道义上守住,像这些小事,真没法拿出来说就是了。 四人又喝了些茶水,孔真也吃了些点心,正说这话,就听外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在雅间外头喊道: “夫人,不好啦。” 走进来一个小厮,也顾不上行礼,就来到了孔真身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 “夫人,少爷被人要债,马上就要被打了。您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孔真蹙眉站了起来:“什么?不是给他钱了吗?” 那小厮立刻哭了起来,说道:“夫人,那些不够哇,少爷欠了人家三百两银子,您那些不够。您快想办法,不然少爷就真要被人打死了。” 孔真也一时失了方寸,坐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捧着肚子有些焦急往后靠着,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 “我,你让我现在到哪儿去凑三百两银子啊。家里的前都被他拿光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钱呀。” 那小厮只顾着哭,哭的人忒心烦,蒋璐瑶和郁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蒋梦瑶站了起来,对着那哭闹不止的小厮就踹了一脚,把人给踹的往后仰去,冷声说道: “哭什么哭!你家主母怀着身子,你却还来烦她,你王家当真没有做主的人了吗?这般欺凌主母,这种刁奴还留着作甚!” 蒋梦瑶此举也惊呆了众人,不过想想确实是这个理就是了,孔真是王家的媳妇儿没错,可是,她有上人,有相公,家里有什么事总该找那些人解决,这刁奴不管不顾跑来就是一阵哭闹,哭的孔真心烦意乱,不得不给他银子打发,这和逼迫又有什么区别? 那小厮被踢了一脚,也是懵了,看着居高临下,明显不是好惹的蒋梦瑶捂着脸不知所措。 蒋梦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丢在了那小厮脸上,怒道: “你先去救你家少爷,若是下回再被我瞧见你刁难主母,打断你的狗腿!” 那小厮捡了银票,再不敢和蒋梦瑶对视,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孔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蒋璐瑶赶忙过去扶着她,安慰道:“姐姐你别难过了,银票给他们了,他们自然不会再为难姐夫了。” 孔真擦了擦眼泪,说道:“都已经无数回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在外面欠下了那么多钱,三天两头就有人去府上闹,我怕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考上的举人都会因此而抹去,到时候,王家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他既然能考中举人,那必是有才学之人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但也不能太软弱就是了,你没发现吗?也许是你素日软了,如今这些下人都知道上赶着来欺负你了,伺候的时候没人想到你,可是要钱的时候,却敢直接来跟你伸手,不是我说,这种刁奴早早遣散了去,留着必是祸害。” 孔真知道蒋梦瑶说的是实情,说道: “是。我平日太过软弱,总想着维持两家颜面,不想让爹娘为我操心,这才惯得这些人无法无天,是我的错。” 蒋璐瑶和郁氏把孔真扶起,郁氏说道: “唉,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回去躺一躺,别动了胎气,回头我去与你家婆母说,让你留在府中陪我些时日,他们总不能不肯的。如今也只能好过几日是几日了。” 孔真哭着点了点头。 四人正要出去,却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有呼喝声,有求饶声,乱作一团,直奔她们的雅间门口。 王皓与先前那个小厮被人揪着发髻,一脚踢了进来,吓了几个女人一跳,随即从后头走进来一个魁梧的男人,虽然锦衣华服,可是满脸横肉,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身后跟着十几个打手,耀武扬威般走进了雅间,横道: “这小子的老婆是谁啊!站出来给爷瞧瞧。”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郁氏认出了被踢进来的人,向前一步,对那人说道: “混账!你们是什么东西,快放开他。” 那带头的锦衣男子瞥了一眼郁氏,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袁平是也!你们之中谁是这王皓的老婆,站出来,老子与她有话说。” 孔真挺着肚子上前,说道: “袁公子,请放开我相公,有话好好说。” 袁平看了一眼孔真,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蒋梦瑶和蒋璐瑶身上,这才转过了身向她们走过来,孔真挡在蒋梦瑶和蒋璐瑶跟前,对袁平说道: “袁公子,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那就说吧。” 袁平的眼睛还在蒋梦瑶她们身上打转,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对孔真指着地上的王皓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相公借了我的银子,逾期不还,你……要不要替他还一还呀?” 说着,袁平的胖脸就凑近了孔真,吓得孔真往后退了一步,略微有些害怕的说道:“他欠你多少,先前不是拿给你了吗?” 袁平大大的哼了一声,说道:“拿给我?就这个?” 从怀里扯出一张银票,正是蒋梦瑶刚才给那小厮的,袁平狞笑一声,说道: “他欠我五千两,你给我五百两就想了事?” 王皓在地上小声的喊道:“我,我何时欠你五千两,明明就是三百两,这五百两给你已是多了,袁平,我爹从前是尚书令,怎么说都与你们袁家有些交情,你这般逼迫,就不怕我告上朝廷吗?” 蒋梦瑶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人是传说中横行京城的袁家人,看他这打扮气派,跟皇后定是直系亲属之流,只不知是谁了。 袁平一个抬手,王皓就给他身边的壮汉打了一拳,鼻孔立刻出血了,孔真吓得几乎瘫在地上,只听袁平说道: “你也知道那是你爹,不是你!更何况你爹那个老东西早死八百年了,你现在还来跟我攀交情?我就是要告诉你,我袁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今儿你来借一百,明儿他来借两百,真当我们袁家是开善堂的了?没有点利钱,谁借你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皓捂着不住流血的鼻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我好歹是个举人,你,你敢这么打我。” 袁平冷哼:“打你怎么了?别跟我说什么告上朝廷,老子可不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老子就勉强用你老婆抵债,合情合理!”袁平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垂眼看了看孔真的肚子,啐了一口说道: “呸,老子还亏了呢!五千两够买多少黄花闺女了,还是个带锣的,呸!” 郁氏和蒋梦瑶她们将孔真护在身后,郁氏大声说道: “你,你也太放肆了!纵然尚书令不在了,可是我们孔家却还在呢,这是我们孔家的姑娘,你敢如何?” 袁平想动手推郁氏,被蒋梦瑶拂开了,袁平又将目光落在蒋梦瑶身上看了又看,终究是还存着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没跟蒋梦瑶对上,然后才跟郁氏说道: “少拿孔家的名头吓我!孔善是兵部尚书,他总不会教他的女儿女婿欠钱赖账吧。再唧唧歪歪,老子连你一起抓走!” 正要动手,楼下上来了两队官兵,一队是龙虎禁卫军,一队是银甲兵,两队人同时到达,隔开了袁平和蒋梦瑶她们。 袁平看着这上来的人,一下子这茶楼的雅间就被这些人给填满了,袁平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了,只见两队人带头之人皆对蒋梦瑶行礼问候: “大姑娘(王妃)您没事吧。” 蒋梦瑶微笑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们怎么都来了?” 龙虎禁卫军队长说道:“首领得知小姐遇险,当即叫属下等前来保护。” 另一边的银甲卫也说道:“王爷亦如是。” 至此袁平才知道了,原来这个美貌惊人的姑娘竟然就是蒋家的嫡长女,现今的祁王妃。蒋源是龙虎禁卫军的统领,而银甲卫则是祁王回京后带回的人,这两队人同时出现保护她,那这个女人的身份定是错不了的。 心里不由一阵失落,面上却是没表现的太怂,只是不敢像刚才那么嚣张就是了。 “王妃,是否有人寻衅,王爷说了,若有人胆敢冒犯王妃,杀无赦,罪责他担!” 银甲卫头如是对蒋梦瑶说道。 袁平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蒋梦瑶说道:“没什么事,这位袁公子不过是来说了两句话。” 蒋梦瑶边说话,边走到了袁平面前,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笑靥如花的问道:“袁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袁平看着近在眼前的美貌,心里就像是有无数个猫爪在抓一般,忙点头,说道:“是,是,王妃说的是。在下鲁莽,不知王妃在场,有所冒犯,还望王妃恕罪。” 蒋梦瑶笑得很是无害,说道: “袁公子是袁家的人,说到底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都是一家人,何来冒犯不冒犯一说。今日可否请袁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位王相公,他是我好友之夫,纵然有对不起袁公子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罪便是了。” 原以为今日是彻底得罪了这位,袁平没想到,这位竟然还能和颜悦色的与自己说话,温香软语,听得他耳朵似乎都是酥麻酥麻的,当即嘿嘿一笑,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才是客气了。既然他是王妃好友之夫,那……我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就既往不咎了吧。” 蒋梦瑶笑得更加香甜,说道:“袁公子真是好人。” 袁平只觉得眼前冒出了星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产生这般飘飘欲仙的感觉,并且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这般令他舒爽,若是能一亲芳泽,或者做些其他…… 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不过,袁平再笨也知道,今天这种场合,不适合他发情,只见他盯着蒋梦瑶不怀好意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放开了王皓,带着自己的打手离开了这里。 小厮将王皓扶了起来,王皓这会儿倒又像个人了,擦干净了鼻头的鲜血,然后才人模人样的走到了蒋梦瑶面前,行礼谢道: “今日给王妃看笑话了。那袁平今日欺我,待我来日金榜题名,我便要他俯首求饶,以报今日之耻。” 蒋梦瑶勾唇一笑,没有说话,而是回头对三个女人说道: “累了一天了,咱们回去吧。璐瑶你先跟郁姐姐回去,真姐与我同坐一车,我有话与你说说。” 孔真看着她愣着不动,倒是王皓眼睛里透出精光,他想着蒋梦瑶是孔真的朋友,今日既然仗义救了他,那现在要和孔真坐一车,势必是想给孔真一些补助救济了,当即替孔真答道: “王妃看得起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些随她去吧。” 孔真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王皓,一双手紧紧的捏着,跟着蒋梦瑶身后走了出去。 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蒋梦瑶和孔真坐上了前面那辆,蒋璐瑶和郁氏坐在后面那辆,由两队人护送着往孔家走去。 车驾之上,蒋梦瑶看着低头一言不发的孔真,见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几乎都要拧成一股麻花儿了,可见此时心情的烦躁,不禁开声说道: “若是不解决根本,今后这种事怕不会少的。” 孔真一听蒋梦瑶开口,豆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蒋梦瑶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了帕子递给她,说道: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且问你,你可是舍不得王皓这个男人?” 孔真摇头:“不是舍不得,我恨不得他能死在街上,永远都不要回去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他染上了五石散这种东西,一日不吃就浑浑噩噩,有时在家中还会对我动手,尚书令虽死,可是我嫁入时,家底还算是丰厚的,可是如今,王家的钱全都被他拿去买那个了,家里一个余钱都没有,他就到处去借,所有的亲朋都怕她,再不敢跟我们来往,可是他却仍不自知,还成天做着春秋大梦,害人害己,今次终于害到了我的头上,若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今天我会落得如何下场,我不怪旁人,就怪他不是东西,拿我当赌注,他对我这般心狠,我又何必对他心存不舍呢。” 蒋梦瑶握住了孔真的手,郑重的说道: “我跟你说,你不能再软弱了。他们已经这般欺你,如今可以将你做银钱抵债,他日必会祸及你和孩子的性命,若是再软弱,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将万劫不复,孩子何其错,你若不为了他狠一把,将来你们娘儿俩活着又是图什么?” “可是,我又能如何?他如今惹了袁家,将来又不知他将如何讨债了。”孔真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而是真的在和蒋梦瑶讨论这件事情了。 蒋梦瑶说道:“袁平那里你不用管,我自会料理他,你只需把你王家管好,谁欺了你,你便还回去,狗就是这样,你若是怕它,见着它就跑,他定会对你穷追不舍,直到咬住你为止,可你若是能举棒相迎,它必逃之。你也是世家长大的,这其中的道理未必要我一步步的教你。全都是为自己,为孩子,心软是大敌。” “……”孔真看着蒋梦瑶的目光渐渐的变了,闪烁中似乎透着股冉冉升起的坚毅。 阿梦说得对,若是她再这样任人欺负,将来别说是王家人,就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都会爬到她头上撒野,她在家中没有地位,那么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会有地位,她不要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遭受那种不公平。不要,绝对不要! 蒋梦瑶深吸一口气,对孔真最后说道: “我再与你说一件事。你别以为那五石散只是寻常药物,那种东西是毒,只要沾上了,这辈子就摆脱不了,有的时候弃车保帅才是正理。” 孔真脸上挂着泪珠,震惊的看着蒋梦瑶,蒋梦瑶便不再说话,孔真一路都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停止了哭泣,到走下马车,脸上便再无泪痕,眸光清澈,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出了某种了不得的决定。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伙儿回到了孔家,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与大家说话。 晚上吃过了夜饭,宾客陆续离去,郁氏提出要留孔真在孔家住些时日,却没想到,被孔真拒绝了,郁氏觉得奇怪,明明孔真下午的时候是答应了的。可现在又反悔了,想着许是王皓私下里不肯,所以孔真才无奈回去的。 因为这件事,郁氏还去她婆母那里说道了几句,可孔真虽是孔家的女儿,却是真真的嫁入了王家,算是王家人了,她纵然心疼女儿,却也不能将胳膊伸的太长,免得叫人家说他们孔家的闲话。 蒋梦瑶站在门前看着孔真坐上了马车,神情中已经少了很多下午时的惧怕,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迷茫和苦恼。 高博来到她身后,替她披上了轻裘,说道:“在看什么?” 蒋梦瑶回头对他一笑,说道:“在看一个女人如何从软弱走向坚强。” 高博不懂,两人牵手坐上了回去的马车。马车里,蒋梦瑶向高博说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当然隐藏了袁平看她那种‘色、眯、眯’的眼神没说了,高博听了王皓的混账事,也为孔真叹了口气,说道: “那袁平是皇后最小的一个弟弟,在袁家颇为受宠,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若不是我和岳父派人去,你们那几个女人说不得就要在他手里吃亏。” 蒋梦瑶顺从一笑,靠在了高博肩上,说道: “如此说来,我要好好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了?” 高博郑重的点点头:“嗯,这个当然要谢。本王可不是白白救你的。” 蒋梦瑶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道:“这样够吗?” 高博将脸转向了蒋梦瑶,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蒋梦瑶也依他亲了上去,然后只见高博伸舌舔了舔,然后才说道: “这样就够了?你的报恩方式也太儿戏了,本王不接受。” 蒋梦瑶失笑:“那你想如何?” 高博佯作想了想,说道:“猴急什么,晚上你就知道了。” “……” 夫妻俩和谐的气氛让蒋梦瑶感触颇多,不禁说道: “我觉得那句话说的真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咱们这样互相了解,互相爱护,互相信任的夫妻真的不多呢。也许是性格不适合,也许是顾虑的太多,总之就是有一万个不匹配,每天总能找到一些事情针锋相对,或争吵,或猜疑,他们就不嫌累,对待自己的枕边人,有必要这么防备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人不相爱,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可悲的,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管贫穷还是富贵,大家考虑的首先就是门当户对的问题,可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之后,两个人的性格确实合适吗?这就很少有人去考虑了。再加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心必定不会只放在一人身上,久而久之,他们就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彻底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然后一味的将*寄托在美、色上,虚妄无趣的过着那种自以为优越的生活,而女人也在这种无边际的冷落中,渐渐的封闭了心。” 高博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蒋梦瑶想出了这么一大段长篇大论,知道她这是看了孔真不幸福的婚姻之后,有感而发,不禁搂着她轻拍了两下,说道: “旁人有旁人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旁人的不幸不是我们造成的,而我的幸福是我们自己争取的。如果我在被贬之前没有鼓起勇气向你求婚,而你也没有随我出关,那就没有了我们相濡以沫,互相依赖相处的那几年,更加没有我们互相了解,互相适应的过程,如今我们是苦尽甘来了,可是旁人却没有那个同甘共苦的机会,所以他们还不了解怎么去爱吧。” 耳中听着高博低哑的嗓音,蒋梦瑶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幸福的昏昏欲睡前,近乎呢喃般说道: “真开心我遇见的是你。” 说完之后,便靠着高博的肩膀,在他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高博转过头,在她额间亲了一口,也在她耳边回了一句:“遇见你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高博想象着,如果不是遇见了蒋梦瑶,他也许就会跟其他男人一样,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拥有无数个女人,可是,那些女人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真心实意想要拥有的,日复一日的寻找,永远没有归属,直到有一天,他放弃了追逐那永远都追不到的归属感,沉溺于那种虚妄的欲、望里,直到老了才发觉,这一生是多么可悲。 他真的很庆幸,能够在他人生最不好的时候,遇见了她,并且像是奇迹一般,她不嫌弃他那段最不好的岁月,愿意随他远走天涯,从她随自己出关的那一日开始,高博就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只会对她一个女人好,全心全意的为她付出,不求任何回报。所以,当蒋梦瑶一天天长大,渐渐的学会了如何回应他的感情,高博觉得整个过程就像是奇迹一般,而这个奇迹从未消失,因为他渐渐的发现,这个女人就是他生命中最匹配的,两人性格都差不多,虽然没有互补,可是却能拥有天生的互相了解和信任,这种感觉太奇妙,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般亲密。 蒋梦瑶沉沉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高博从马车上抱下去,她不知道高博将她一路从王府大门抱到了沧澜苑的房间,她不知道高博将她放下之时动作有多轻柔,她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会亲自俯首替她擦洗换衣。 一夜香甜的美梦。 ****** 腊月过后,就是大年夜。 这是蒋梦瑶和高博回京之后经历的第一回皇家年夜,大家齐聚一堂,在景福宫中设宴,歌舞迎岁。 蒋梦瑶与曹婉清坐在一处,孙倩蓉与柳云霏坐在一处,看过歌舞之后,又有后宫妃嫔各寻由头献舞,献曲,一搏帝心。 蒋梦瑶在人群中看着如今高高在上的帝后,貌合神离四个字用在他们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全程坐下来,竟然连一次交流都没有。高瑾这个男人虽然是个二次元的中二病晚期,不过倔强起来倒是真的倔强,就好像是那种有节操的猪,说不吃猪食就不吃猪食,膘厚,任性!高瑾也是如此,权高,任性! 而另一边,皇子们也坐在一起,以太子为左上首,单独一桌,其次便是高博,与高博同坐在一桌的是六皇子高铭,因为高铭虽排行第六,但是却是皇后嫡出,因此,才比二皇子和三皇子坐的近了些,但终究越不过已经封了王的高博去。 孙倩蓉一如既往的是个吃货,她许是在边关饿伤了,如今不管什么场合,她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把肚子填饱,并且食量惊人。 柳云霏现在倒是开朗了很多,最起码不会与人说话就紧张了。 曹婉清给蒋梦瑶倒了一杯果酿,说道: “过些时日就是六皇子的大婚之日了,你可曾想好了要送些什么?” 蒋梦瑶看了看她,想起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六皇子高铭来年正月里就要迎娶武侯之女,想了想后,回道: “就是寻常随礼吧,没有想过要特意送什么。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 曹婉清难的好心情跟蒋梦瑶解说道:“关键就在武侯之女身上,武侯齐宝昌世居南宁,是咱们安国除你们蒋家之外,佣兵最多的侯爷,据说有五万之多,他的这个女儿是独生女,可想而知有多么宝贝了。齐小姐初来安京,各家都在想法子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虽说咱们两家大可不必如此,不过,谁不想多个朋友呢。” 蒋梦瑶这才了然的点点头,不过确实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曹婉清说过之后,也不再问,正看着歌舞,突然对面传来了一阵不小的惊呼。 “呀!六皇子晕倒了!鼻子流血了。” 一时间殿中惊呼声不断,歌舞乐器也全都停止,人们纷纷涌向了六皇子的坐席,只见他被高博扶着靠在怀里,高博捏住了他的脉门,先掐住了人中。可是六皇子却是癫痫不断,口中不断有白沫吐出,眼睛翻白,嘴唇似乎有些青紫。 蒋梦瑶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赶忙就对抱着六皇子的高博喊了一句,说道: “喂水!快喂他喝水!” 高博看着高铭越来越抽搐的手脚,心下一横,将他扛到了肩头往外头跑去。 袁氏从帝台上冲下来,在身后大喊: “放下我儿!来人呐,祁王杀人啦,快将他拿下!快将他拿下!!” 祁王杀人? 一众哗然。 蒋梦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皇后未免也太可笑了,什么都还没调查,就在殿里这么喊了起来,她想干嘛?先发制人还是恶人先告状? 不再多想,蒋梦瑶也赶紧跟着禁卫军跑向了御花园。高博一定是把高铭带去了有水源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家赶到的时候,高铭正被高博按在水里猛喝水,大家把高铭拖上来,高铭就趴在一边不住呕吐,高博在他身后给他重重拍着后背,皇后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同样浑身浸湿的高博,抱着高铭不让高博再碰他一下。 高铭吐的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昏死过去,太医就此赶来,将高铭扶了回去。 袁氏指着高博怒道: “我说他狼子野心你偏不信,先是下毒,再是溺水,他是不杀死铭儿就誓不罢休了!抓起来,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旁的禁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知道这是皇后的命令,可是谁也没有敢真的对高博动手,只听高瑾大喝一声,说道: “你不要像个似的大喊大叫,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如何能够定罪!” 袁氏咄咄逼人的向高瑾逼近,叫道:“皇上,你糊涂啊!如今铭儿已经被他害的这般凄惨,若不是我们赶到,他早就被高博杀死了,你到现在还在偏袒这个贱妇之子,当真是要等他把谦儿也杀死了才甘心吗?” 高瑾扬手就给了袁氏一个巴掌,说道: “你够了!铭儿因何中毒还不知晓,一切等他醒来再说不迟!” 皇后难以置信的抚着自己的脸颊,几乎被皇帝打的惊呆了,蒋梦瑶走到高博身边,两人牵着手,高博捏了捏她手做安抚,蒋梦瑶也回握过去,两人四目交错,默契十足。 “你打我!高瑾,你竟然打我!” 袁氏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折辱般,对高瑾怒目相视,高瑾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不过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对袁氏服软了,便又大喝道: “来人呐,扶皇后回去休息。” 立刻就有人上前,将袁氏扶出了人群,高瑾来到高博面前,对两人问道:“怎么回事?” 高博说道:“六弟突然口吐白沫,鼻孔流血,显然是中毒之兆,毒性若是不尽快清除,那恐伤及六弟性命。” 高瑾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也不该不说一声,就把人带走了啊,还丢入河中,这……唉。一切等你六弟醒来再说吧。” 高博和蒋梦瑶对视一眼,便随着高瑾去了高铭的寝宫,太医诊断之后,前来高瑾处汇报,说道: “陛下,六殿下暂时无碍,臣等诊治之时,体内毒性已清除了大半,但体内仍有余毒,故此时暂未清醒,臣等必彻夜在此看守,替六殿下清毒。” 高瑾看了看高博,又对太医问道:“如何清毒。先前博儿将铭儿带入水中,是否有碍?” 太医谨慎答道:“回陛下,排毒之法,莫过于三,一为放血,二为熏蒸,三便是饮水。祁王殿下先前所用便是第三种方法,六殿□□内毒素能这么快清除大半,也是多亏了祁王殿下才是。” 高瑾点头,叫太医退下,这才对高瑾和蒋梦瑶说道: “多亏了你们。铭儿是嫡子,正月里又该迎娶武侯之女,此时不可出事。朕会传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可传去宫外,故不能对表彰你们的功劳,不过,朕心中有数就是了。” 高博颔首沉吟:“儿臣不要功劳,只望六弟平安,兄弟和睦。皇后对我误解颇深,但是儿臣绝无残害六弟之心。” 高瑾拍了拍高博的肩头,说道:“朕知道,你们先回去吧。下毒之人,朕必会查个清楚,还你青白。” 高博点头,便与蒋梦瑶行过了礼,便走出了六皇子的寝宫。 ***** 坐在回去的马车之上,蒋梦瑶确定离开了宫门之后,才对高博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毒是谁下的?” 高博呼出一口气,说道:“说不准。貌似谁都有嫌疑。” 蒋梦瑶也说出了心头的疑问:“你觉得会不会是皇后?先前六皇子中毒,皇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切儿子,而是急于指证你为凶手,并且不止一次……” 高博勾唇:“她原就恨我,会这样也是想象之中的事。” 蒋梦瑶又疑惑不解:“可如果真的是皇后,她又为何要这么做呢。高谦是太子,是她的儿子,可是高铭也是她的儿子不是吗?虎毒不食子,她竟能这般狠心?” 高博嘲讽一笑:“在她的心中,很显然太子的地位要高,而六皇弟马上就要娶武侯之女为正妻了,武侯手握兵权,若是将来六皇弟羽翼丰满,想要反他的嫡兄,你猜太子又有几分胜算呢?若此时真是皇后做的,倒也能说得通,不过,我却觉得此时并非这么简单。” “谁是凶手可以慢慢猜,现在我只是想不通,六殿下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皇家宴会中的食物,大家吃的都一样,那下毒之人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在哪里下的毒呢?” 高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摇头说道:“这个我也纳闷,宴会开始并没有多久,六皇帝与我坐在一起,桌上摆的东西我也吃了,可见毒不是在菜肴之中。” 蒋梦瑶想起了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灵光一闪,说道:“难道是在杯子上?” 高博回头讶异的看着她,这个眼神就说明了,宫里的确有这样的下毒方法,不过他却依旧还是摇了头,说道: “不会。你忘了宴会之初,皇上亲自倒了几杯酒,叫大内总管胡泉一一分配给我们兄弟,六皇弟之后就一直用的是父皇赐的那只杯盏,若说有毒,那我们兄弟应该都中毒了,而若是只针对六皇弟的话,那凶手又如何能够保证喝下那杯酒的是六皇弟呢?” 蒋梦瑶将高博的这番话想了想,然后又说道: “那如果那杯酒其实不是想害六皇子,而是想害你呢?又或者凶手根本不在乎害到谁,只要你们兄弟有人中毒,他就够了,只是六皇子倒霉,喝到了那杯酒?” 高博也仔细把蒋梦瑶的猜测整理了一番,还是摇头: “算了,还是别猜了,这种时候就是怕越想越多,然后牵扯出来越多,也许事情很简单,只是被我们想复杂了。静观其变吧。” 蒋梦瑶点点头,同意了高博的话。 ***** 可就在高博与蒋梦瑶想要息事宁人的第二天,高博上朝去之后,祁王府就被一队宫中的禁卫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是禁军副首领韩啸,蒋梦瑶被下人请出之后,与韩啸对上,不悦道: “韩副首领是什么意思,带兵闯入祁王府,谁给你的权利?” 韩啸对蒋梦瑶抱拳行礼,说道:“王妃,卑职也是奉皇后之命前来搜查,请王妃不要阻拦,属下也是依命行事。来人呐,搜!” 蒋梦瑶上前怒道:“放肆!祁王府岂是你说搜就搜的?你说是皇后之命,我为何要信你!谁又能保证不是你私自做主,想闯入王府做什么宵小之事呢?” 韩啸被蒋梦瑶拦住,又被她这么一说,自是生气,却是忍住了,从袖中拿出一封明黄色的纸,纸张背面印有一个大大的‘懿’字,蒋梦瑶将那信纸接过,上下看了看,果真是有皇后印件的,的确是皇后派的人来搜查的。 韩啸对蒋梦瑶嘲讽一笑,抱拳道:“如此,王妃请不要阻拦,得罪了!给我搜!” 蒋梦瑶拿着皇后的懿旨,退到了一边,张氏从后堂过来,匆匆的就站回了蒋梦瑶的身边,主仆俩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韩啸在祁王府中出入,搜查士兵们对待府中物件也少有怜惜,一时祁王府中,竟如糟了土匪强盗般,一片狼藉。 “等会儿他们走后,你把损坏的东西一件件清点出来,这笔账,咱们迟早会十倍讨回来的。” 蒋梦瑶在院中站着,不再做任何抵抗,张氏垂首侧立,恭谨答道:“是,王妃放心,我必一件不少,将损坏的物件尽皆清理出来。”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啸站在主堂门前,一副万夫莫开的架势,指挥人搜寻的态度就好像真的今天是来祁王府抄家的一般,不是传出他的大喝: “给我搜仔细点,边角,缝隙,每一处都不能放过!” 蒋梦瑶也不做声,任他们在府里施为破坏,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来报:“报,证据已然搜到。” 蒋梦瑶和张氏又对看了一眼,张氏立刻垂下眼睑,不着痕迹的对蒋梦瑶点了点头。 韩啸拿着禁军找到的那纸盒子走了过来,对蒋梦瑶得意洋洋的说道: “王妃。这就是害六皇子中毒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蒋梦瑶看了一眼那盒子,对韩啸说道:“韩副统领真是好眼力,都不用打开盒子就知道里面是陷害六皇子中毒的□□,叫人佩服。” 韩啸脸色一变,然后才对手下的人说道: “皇后有令,搜到证据就将王妃带入宫中审讯,娘娘要在皇上面前揭穿你们的恶行!” 蒋梦瑶冷笑:“揭穿我们什么恶行?韩副统领的话实在叫人听不懂啊。” 韩啸笃定的扬了扬手里的盒子,说道:“当然是你们毒害六殿下的恶行了。不用跟我抵赖,去了驾前自有皇上定夺!来人呐,把她押走!” 张氏和汪梓恒上前阻拦,说道:“你们放开王妃,一切总要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啊。” 却被韩啸的人推到在地上,嚣张跋扈的指着他们说道:“两个奴才也敢上前,你们王爷在宫里,回不回的来还不知道呢。滚!” 说着,就有两个士兵前来押着蒋梦瑶出门,蒋梦瑶也不抵抗,便随着他们入了宫去。 回头看了一眼祁王府中的狼藉,蒋梦瑶心中冷笑。 梁子算是彻底结上了,砸坏了她这么多东西不说,还踢翻了她亲手种的那些小盆花,这笔账若是不讨回来,那她蒋梦瑶就真的可以去买豆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蒋梦瑶被韩啸的人带到了御书房。 皇后与高博,还有高谦都在。蒋梦瑶来了之后,高博就去到了她的身边,问她有没有受伤,蒋梦瑶摇头,高博便将之护在身旁。 蒋梦瑶瞧着这御书房中的气氛,显然是已经战过一番了,皇后袁氏脸上带着薄怒,似乎未曾在高博身上讨得什么好。 韩啸走入,袁氏眼中迸射出光芒,迫不及待的对韩啸问道: “韩统领,可曾搜到证据?” 韩啸跪地,将那只黑匣子拿出,说道:“启禀皇上,皇后。此物乃自祁王殿下府中搜寻而来。” 高瑾叫胡泉取过来黑匣子,问道:“此乃何物?” 韩啸对答如流:“禀皇上,此乃陷害六殿下的毒物,就在祁王府沧澜苑的主卧之中搜到。” 皇后紧接着说道:“就是这个害了我儿,快些打开呈给皇上看,让陛下好好的瞧一瞧自己的好儿子和好儿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瑾看了一眼高博,只见他鼻眼观心,并未有任何心虚的表情流露,胡泉正要打开,高谦却突然开口,说道: “父皇,五弟素来手足相爱,断不会做出陷害六弟之事,儿臣可以用人格担保,六弟中毒绝不是五弟做的,此物来路可疑,不能打开。” 皇后把高谦拉回,低吼道:“你疯了吗?”然后后对高瑾说道:“皇上,此物乃自祁王府中搜到,太子不过是宅心仁厚,不愿见兄弟相残罢了,但是,若是对此子姑息,将来势必会伤及其他兄弟,胡泉,打开。” 高谦还想说话,却被皇后一记眼神瞪了回去,焦急的看着胡泉手中缓缓打开的盒子。 蒋梦瑶看着高博笑了一笑,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王爷,知道的说皇后为六殿下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对王爷恨之入骨,否则怎会连匣中之物看都没看,就要定王爷残害手足的罪了。” 高博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皇后脸色一变,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进,高瑾也狐疑的瞧了一眼皇后,却终是没有说话,胡泉将打开的匣子送到了高瑾面前,高瑾伸手进去拿出了一只彩色的锦囊,从锦囊里取出了一物。 高瑾看着手里的东西,将之递给了胡泉,冷静自若的说道: “既然皇后说此物乃毒物,那胡泉你就大声的读出来,叫皇后好好听听。” 袁氏不解的回头,一看大惊,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韩啸,因为从匣子里取出来的哪里是什么毒物,竟只是一封被折叠的很小个儿的信,塞入了那只五彩锦囊之中,皇后发现,那只锦囊也陌生的很…… 胡泉尖锐的嗓音在御书房中回荡,信中缠绵悱恻的情话叫他这个无根人念得十分尴尬,你侬我侬的情义丝丝入骨,句句表心,诉尽衷肠。 当事人也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两人的手躲在袖子里不断的交手,反而是皇后和韩啸的脸色彻底的变了。 等胡泉念完之后,高博才上前说道: “父皇,这是儿臣写给内子的一封情信,不知一封情信竟然也能叫皇后误会成谋害六皇子的毒物,儿臣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袁氏瞪着韩啸,韩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安排取物之人是他的亲信,绝不会故意掉包,可是,如今那放了真正□□的匣子被掉包了却是事实,眼看着皇后怒目相视,皇上也瞥向了他,韩啸赶忙跪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皇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私自派人搜寻祁王府也就罢了,竟还想出此等陷害之计?” 被高瑾当场点破,袁氏也是六神无主起来,轻声说道:“皇上,这,这不是我……” 她从昨晚开始就酝酿出这个计划,想着今日等高博入了宫之后,她就派人去祁王府,原想着夜长梦多,兵贵神速这四个字,定能将祁王和蒋梦瑶杀的手足无措,叫他们纵然想防范都没有时间,可是没想到竟还是失败了。 蒋梦瑶见她要抵赖,随即站出,将从韩啸那儿得来的密令懿旨递给了胡泉,说道: “皇上,这是韩统领私下交给我的密令,他曾说自己是逼不得已,一切都是听从皇后吩咐,还请皇上宽待韩统领这回,虽然祁王府等同于被抄家,但我与祁王殿下并不怪他就是了。” 韩啸没想到蒋梦瑶竟会帮他说话,心中正松一口气,可是却在看见皇后狐疑怒目的眼神时,才猛地发觉蒋梦瑶这个女人的险恶用心。她一句话,就成功的离间了他和皇后的关系,让皇后将这回嫁祸失败一事记恨到他的身上,就算他没有私下将这件事告密给祁王知晓,可是皇后却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这个女人,太毒了。 胡泉将那封皇后宫中出去的信件交到了高瑾手中,高瑾看过一眼之后,就将之拍在桌上,对袁氏说道: “你简直可恶!竟想出如此毒计陷害博儿。你可知罪?” 袁氏从前十多年,早已被高瑾宠的无法无天,如今要她变换脾气,那是难上加难的,纵然今日被抓了个现行,可是她的态度依旧嚣张,对高瑾说道: “是。是我叫韩啸去搜府,也是我让人放的那只匣子,但那又如何,害了铭儿的明明就是他,可是皇上却一味偏袒,我这才出此下策,若是皇上早早将他判了,也无需我做此事了。” 蒋梦瑶也当仁不让站出来与她理论,句句珠玑:“皇后娘娘,是非公断自有公论,皇上英明,知道六殿下之时绝非王爷所为,所以才未判罪,照皇后娘娘这么说,您才是公理,今后若有什么案子没有按照您的要求去判,您就可以私下叫人强加罪责了?” 袁氏今日是抛开了脸面不要了,当场与蒋梦瑶争吵起来:“你说什么!放肆!我没有强加罪责,分明就是你们下的毒,你们可以蒙蔽皇上,却别想蒙蔽我!你们别得意,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叫你们受到律法的制裁,残害皇子,当受五马分尸之刑。” 蒋梦瑶毫不相让:“我们没有做过,皇后娘娘尽管去找证据,只不过,下回用人你看看清楚,不是每个人都对你忠心耿耿的,别什么人都敢用,再搞出这么一场乌龙来贻笑大方!” 袁氏扬起了手,就要掌掴蒋梦瑶,被高瑾制止,只听高瑾怒道: “够了!明明是你的错,却还不承认!朕当真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你给我回去,面壁思过!若是再敢私下妄为,朕绝不饶你!” 袁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高谦拉住了,高谦代替袁氏向高瑾领罪之后,就将袁氏拉出了门,经过门边的蒋梦瑶和高博时,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递去一抹抱歉的眼神,这才与袁氏一同走了出去。 袁氏走后,高瑾才气急坐在龙椅之上,胡泉给他递上茶水,高瑾喝了一口之后,才觉得气顺了一些,对高博说道: “朕,对不起你们母子,是我糊涂!” 高博上前一步,说道:“父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该要快些查明真相。” 高瑾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尽快找出凶手。” 高博领命而去:“是。儿臣遵旨。” 之后,便带着蒋梦瑶走出了御书房。 出宫之后,高博让蒋梦瑶先回王府,而他则翻身上了马,蒋梦瑶问道:“你去哪里?” 高博在马上说道:“我去六皇弟的府邸,今早他已经被送回了自己府里,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说完这些,高博便带着一队人策马而去,蒋梦瑶则坐上了宫轿,回到了王府之中。 晚上高博面色凝重的回来,蒋梦瑶迎了上去,对他问道: “六皇子的情况怎么样?余毒都清了吗?” 高博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说道:“余毒都清了,他现在也醒了过来。” 蒋梦瑶一喜,问道:“六皇子醒了,那他有没有说自己如何中毒的?” 高博犹豫片刻后,才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说道: “说了。与我猜测的一样。”清亮的目光看向了蒋梦瑶,一字一句的说道: “毒,是六皇弟自己下的。” “……” 蒋梦瑶蹙眉不解:“六殿下自己下的?这,这怎么可能?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博让蒋梦瑶坐下,然后才对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原因就在于,六皇弟正月里要娶的那个女人身上。她是武侯之女齐妗娘,武侯手中有五万精兵,皇后当年也曾对武侯提过,要齐妗娘嫁给太子做正妃,不过却被武侯拒绝了,可是没想到,齐妗娘与六弟看上了眼,两人相识之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相爱了,两人感情原本很好,可是现在到了谈婚论嫁之际,事情就来了。” 蒋梦瑶猜测:“是皇后不愿意六皇子娶齐妗娘吗?” 高博点头:“是。因为在皇后眼中,高谦才是太子,所有的有利资源都一定要让给高谦才对,六皇弟是嫡出,若是手中再有了兵权,那今后若是想反了太子的话,倒也没有嫡庶之分。所以,皇后对六皇子的确是动了杀心,这件事被六皇子知道之后,他给自己下毒,其实也就是自保。若是他自己动手,说不定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可是若是皇后下手,他怕是就再无活命的机会了。” 这番类似的理由,蒋梦瑶倒不是第一次听说,曾经高博也说过,有的时候动手杀一个人也许不一定就是害他,反而是救他。六皇子其实小时候就被钉在了炮灰的架子上,是高博手下留情,只是伤了他,并没有害死他。 而这个道理高铭这么多年了,自然也想通了,所以,才想效仿这个做法,自己给自己下毒,制造混乱之后,再寻求机会脱困。 这种如壁虎断尾的做法,的确是聪明的,可却也是悲哀的。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六皇子出事的时候,皇后首先担心的不是儿子有没有事,而是急促的想要定高博的罪。 这个女人已经残忍到没有半点人性了,关键是她自己还不觉得,理所当然的要求别人为她牺牲。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博将六皇子的事情尽数跟蒋梦瑶说了之后,蒋梦瑶才对他问道: “那么如今,你想怎么办?” 高博深吸一口气后,将脸埋在手掌之中,说道:“我想帮他,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帮。” 蒋梦瑶有点异议,说道:“你想帮他?可是他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母子今后有可能会反目,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有反目,你帮了他这回,那么下回呢?你能保证他不会站回他母亲的身边,转过来对付我们吗?” 这一点,高博不是没有想到,所有才有些犹豫,蒋梦瑶见他这样,想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说道: “我觉得,帮他可以。但是我要他真正的表明立场。” 高博看着蒋梦瑶:“表明什么立场?” 蒋梦瑶缓缓凑近了高博,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高博才看向了她,问道:“有把握吗?” 蒋梦瑶呼出一口气:“姑且试试吧。这个方法,可以试探很多人的心,你父皇,皇后,还有你六弟,这是逼着他们决裂的最好方法。” *** 蒋梦瑶这两天出门都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跟着,她也没在意,每日还是照常作息。 高博在调查六皇子中毒一事,所以这些天都在忙,没怎么回府,蒋梦瑶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去国公府转转。 这日,蒋梦瑶回府找戚氏,可是赵嬷说戚氏去了朱雀街的绸缎庄,蒋梦瑶就坐着马车赶了过去,谁知道过去一看,戚氏并不在庄里,绸缎庄的掌柜告诉她,戚氏去了另外一家店。 蒋梦瑶从店铺里出来之后,没有再去找戚氏,而是在街上买了一些糕饼,又坐上了轿子往六皇子的府邸走去,通过门房之时,有几个嬷嬷上前来对蒋梦瑶询问了好一会儿,才肯让蒋梦瑶进去,因为皇上下了严令,这几日需对六皇子府邸严家看管,所以蒋梦瑶的马车只好歇到主干街道以外,只有张氏和蒋梦瑶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蒋梦瑶一个人出来了。 站在门边似乎等着谁,可等了一会儿,没见谁出来,她就自己走下了石阶,看样子是要一个人走到主干街道上去坐马车,突然脚下一滑,蒋梦瑶扶着墙摔倒在地上。 正要起来,却从后面窜出一个人影,关切的问道: “王妃,你没事吧。” 蒋梦瑶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慢慢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讶异的说道: “袁公子?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袁平被问的一愣,抓着头,说道:“我,我路过!路过这里!见王妃摔倒,这才来看看……王妃……要不要人扶。” 一边说话,袁平的目光一边放肆的打量着蒋梦瑶,蒋梦瑶却也不做出反感的姿态,反而对他甜美一笑,说道: “袁公子有心了。” 袁平看着她的花容月貌,咽了下口水后,才抓头说道:“哎呀,没什么,应该的。不知王妃现在是去哪里?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出没?” 蒋梦瑶对他毫无防备的说道:“我原是坐着马车来的,可是六皇子最近生病了,皇上很紧张,吩咐下来凡是进入王府的车马人员都要进行检查,而马车也不能停放在府邸外三里以内,我也是没办法。原本带了一个奴婢来的,只是进去之后,就被府里的嬷嬷喊去了厨房,也不知在做什么,到现在都不出来。我不愿意等了,就想自己去坐车,没想到遇见了袁公子,还叫袁公子看见了我的丑态,袁公子……可不要笑话我呀。” 温香软语叫袁平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到了嗓子眼儿,他尾随在她身后,已经好几天了,每天远远的看着她,就觉得心痒的厉害,今日见她落单,才有胆子出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哪怕是强迫,可是出来之后,见她不仅对自己毫无防范,还这般亲切,袁平简直要乐疯了,体内的冲动立时喧嚣出来,往蒋梦瑶走近了一步,蒋梦瑶也不闪躲,反而将手挨在袁平的肩上,与之接触了,并对他递去一抹娇俏动人的眼神,袁平僵硬的犹如一个毛头小子般,从未有过的激荡感浮现在胸,那抹似嗔似怨的眼神勾的袁平直咽口水,正要搂上去,却见蒋梦瑶突然喊了一声: “呀!我的耳坠……” 袁平见佳人失色,不禁问道: “王妃怎么了?” 蒋梦瑶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在原地找了起来,说道:“我的一只耳坠不见了,袁公子快帮我找找,那是我外婆传给我娘,我娘又传给我的东西,可丢不得啊。” 袁平被她这么一说,也跟着在周围的地上找了起来,可是却什么都没找到,看了一眼她的耳朵,果真只有一边挂着耳坠,另一边耳垂晶莹剔透,却是没有耳坠挂着。 “糟了。”蒋梦瑶突然叹了口气,幽怨的看着袁平,说道: “定是我先前在鱼塘边上游玩时掉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袁平眼见佳人焦急,也是急她所急,出言安慰道:“王妃莫急,不就是一对耳坠吗?回头我送你一副,十副百副也行啊,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佳人蹙着眉头,袁平心里也不好受,这般的娇花,只能叫他搂在怀中疼爱,哪里能够有半分不快之处呢。 “不行。那耳坠是我外婆留下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还是回去捡吧。”蒋梦瑶走了两步,就被袁平拦住,说道: “哎呀,王妃!你都说掉在水里了,还捡什么捡,快别费那心了。跟我走,我给你买去!” 说着就要去抓蒋梦瑶的手,蒋梦瑶横了他一眼,闪了开去,说道: “袁公子,心急什么?你难道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 袁平没抓到美人儿,心里不爽,想发飙,可是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蒋梦瑶看着他露出了勾、人美艳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月黑风高,袁平自墙头跳下,一路低伏身体,穿过花园,来到了六皇子府邸中的一处鱼塘中,众所周知,六皇子高铭酷爱钓鱼,因此把自家花园改建成了一处鱼塘,也算是安京的奇景奇事了。袁平是六皇子的小舅舅,来过这里也不是三两回了,就是前两天他还来过一回,现在翻墙进来,自然是熟门熟路的。 所以,袁平并没有废多大的劲就找来了这里。 还没开始搜寻蒋梦瑶所谓的耳坠,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禁军给吓的逼入了水,一番挣扎之后,他被拉上了岸,心中气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人迎面揍上来一拳,他捂着鼻血横流的鼻子,大声哀嚎起来,可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却丝毫没有减弱,一下一下往他的脸上打了起来。 感觉嘴里的牙齿都松动,和着血吐出了好几颗牙,脸上身上全是血,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他们打死的时候,那些人终于停手了,肃手立于两侧,往旁边散开来。 只见禁卫统领余明带着副统领韩啸自人群中走出,袁平是认识余明和韩啸的,试图站起来嘴里呜呜咽咽的对余明说话,可是,因为脸部受伤眼中,嘴里的牙齿也掉了不少,说话虽然有声音出来,可是总是说不准音调,而余明他们也像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只听余明指着他冷道: “把这下毒残害六皇子之人抓起来!” 袁平被这句话惊呆了。下毒残害六皇子?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吃力爬起来向余明走去,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让余明认出他来,可是余明连看都不看他,就转过了身,然后三四个禁军就把他给架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将他套上了绳索,五花大绑起来,因为嫌他吵闹,所以,嘴也给塞了起来,袁平被几个人押着,不住的挣扎,可是这些他平素都有过交集的禁军们似乎一个个都失忆了一般,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不说,下手都还挺狠,他挣扎的力气大了,他们抬手就是一下,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再不敢说话。 哼,这帮狗奴才,竟然不认识他袁平,等他出去了,有他们的好看! 袁平给直接带到了刑部大堂,看见刑部的招牌,袁平心里总算定了下来,因为刑部尚书前几天还在他家喝过酒,和他爹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这帮孙子把他送来这里就对了! 可是,大堂之上坐的人却是叫袁平吓了一跳,帝后高坐大堂之后,下首站着太子与祁王,旁边六皇子脸色苍白的靠在躺椅之上,刑部尚书崔玉正跪趴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 袁平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愣住了,不过虽然刑部尚书不坐堂,坐堂的是他的长姐和姐夫也是一样的,这帮孙子就等倒霉吧。 袁氏果然看见袁平后大惊失色,从书案后走出,指着袁平说道:“怎么回事?将他带来做什么?” 余明淡定出列,回禀道: “启禀皇后娘娘,此子便是半夜潜入六皇子府中欲再次下毒之贼人,下毒之时,被属下等抓个正着,便奉命擒来。” 袁氏看着不住摇头的袁平,怒不可遏:“混账!他是本宫的嫡亲弟弟,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来?定是有人陷害!” 高博站出,淡定说道:“是不是陷害,审过才知道。” 高瑾一拍桌,四方震动,袁氏也看见了高瑾警告的目光,这才一把扯开了塞在袁平嘴里的布条,抛到一边,坐回了案后,对袁平说道: “平弟,你且与皇上与本宫好好的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冤枉你,本宫,必不饶他!” 袁平连连点头,没了布条的阻挡,口水混着嘴里的血水不断涌下,他试图发声,可是,舌头却麻的厉害,如果说刚才他只是说话漏风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想起先前塞入他口中的布条似乎带着苦味,袁平就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类似于公鸡叫的声音了。 高瑾不耐烦的怒道: “到底怎么回事?” 余明和韩啸出列跪倒在地,用和袁平完全不同的清晰声音说道: “陛下,这是从袁平身上搜出来的□□,属下们奉命在六皇子府邸巡逻守卫,就遇见这人从墙头翻入,一路潜行到了鱼塘深处,鬼鬼祟祟,属下等将他擒获,他反抗态度极其恶劣,不时口出污言秽语,辱骂属下等,并且自报家门,说是皇后亲弟,属下等不敢伤他性命,这才将之带来刑部,请圣上发落。” 胡泉把韩啸拿在手中的毒物递到了案台之上,袁氏又是一惊,看着堂下跪着的韩啸,暗自咬碎了银牙,因为这个毒物不是别的,正是她想用来陷害高博的那个。 高瑾感觉到袁氏的变化,不动声色,将东西放了下来,说道: “铭儿,你说说,这毒可是他下的?” 六皇子在病中,不宜起身,却也强撑着精神说道: “父皇,儿臣昨天入宫赴宴前,喝过一碗厨下煮的鱼汤,儿臣酷爱钓鱼,因此府里的鱼全都是从自家鱼塘中钓起的,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儿臣就大意了,就在前两天,平舅舅和儿臣一起在鱼塘边钓过鱼,儿臣想定是平舅舅在塘中下毒,叫我喝下了有毒的鱼汤,其他并不做他想。” 袁平听了高铭的话,顿时有掐死这小子的心了,可是说不出话来,他情急之下,就扑向了高铭,可是他还没碰到高铭的衣角,就给余明和韩啸两人双双出手,踢翻在地上,发出巨响。 高铭做出惊恐状,对高瑾说道: “父皇救我,平舅舅真的想杀我!” 袁平被押在地上,喉咙已经喊哑了,可是就是说不出话来,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满是血污,与前几日锦衣华服,鱼肉乡里的威风模样判若两人,他欺负了人一辈子,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欺负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高瑾被他吵得烦,眉头一蹙,韩啸就看见了,又是一拳打在袁平脸上,不过袁平嘴里发麻,现在这一拳倒是不怎么疼就是了,但也足够叫他停止嚎叫,像个真正的哑巴一样啊啊的呻、吟。 袁氏也是气得不行了,指着高铭叫道: “铭儿,你休要胡说,你可知你这话会害死你平舅舅!他可是你亲舅舅!” 高铭低下了头,说道:“正因为是亲舅舅,所以他才可以随意出入儿臣的府邸,儿臣才对他毫无防范,其他人若是想害我,只怕也没这么简单就是了。父皇,儿臣说的句句属实,鱼塘中的鱼是否有毒,父皇派人验过便知。咳咳咳咳。” 高瑾看着他点点头,说道:“铭儿别急,朕自会去验证,你躺下休息吧,有朕在,没人能够伤害你!” 高铭这才放心的躺回了躺椅之中。 袁氏不甘心,又说道:“皇上!铭儿正在病中,他脑子定然糊涂,否则怎会这般诬告自己的亲舅,皇上莫要信了奸人的奸计啊。” 高瑾瞪了她一眼,说道:“铭儿说的对,正因为下毒之人是他的亲舅,叫他疏于防范,所以才会得逞。如果不是他下的毒,他如何三更半夜翻墙进入铭儿府邸?他是铭儿亲舅,难不成自正门通传,铭儿还会不让他进去吗?定是鬼鬼祟祟进来打探铭儿生死,好瞧一瞧自己的奸计有否得逞。” 袁氏不住摇头,袁平也是不住发出公鸡叫声,哭的泪流满面,却偏偏说不出话来,急煞了五脏六腑。 “皇上!你糊涂啊!你仔细想一想,平弟为何要对铭儿下手啊!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谁会没有目的去杀害自己亲外甥呢?” 高博看了一眼余明,余明立刻站出列来,说道: “启禀皇上,袁国舅被抓之时曾说过,怪只怪他娶错了人。” 高瑾蹙眉不解:“怪只怪他,娶错了人?铭儿还未成亲,这句话又是从何说来?” 高博此时站出,看了一眼袁氏,冷静自若的说道:“父皇,您忘了六皇弟下月将迎娶武侯之女。” 高瑾恍然大悟,怒不可遏的转头看向了袁氏,袁氏见他看来,不禁一阵紧张,高瑾愤然自坐席上站起,对着袁氏冰冷的说出一句: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比那禽兽还不如。朕,算是看透你了!” 袁氏还要解释什么,但终究也明白,如果这件事她再说一句话,那么就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她曾经的确对铭儿动过杀心,因为铭儿若是娶了武侯之女,那无疑就是给谦儿制造了很多障碍,动杀心的事情,她没有与旁人说过,只是与她父亲商谈过一回,若是她再继续为袁平说话,那么很可能这件事也会被揪出来,到时候,就不是连累一个袁平能够解决的了,整个袁家都会遭受牵连。 如今看来,铭儿定然是听见了她与袁父说的那些话,对自己起了戒心,这才一味的污蔑袁平,而她明明知道袁平是被污蔑的,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不想为了一个袁平而把整个袁家都搭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看着袁氏一副心虚的模样,高瑾终于愤然甩袖,在高谦和高博两人之间回转几眼后,才对高博说道: “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高博抱拳领命,问道:“儿臣遵旨。只不知该如何宣判。” 高瑾冷言瞥了一眼袁氏之后,又说道:“调查属实的话,按谋害皇子律惩处,你说该如何宣判?” 高博想了想后,说道: “按律当斩,不过母后之前也说过,若是被她抓住了谋害六皇弟之人,便叫他五马分尸,绝不留情。” 高博所说的这句话,确实是袁氏说过的。不过那是袁氏料想高博是凶手的情况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当时的一句话,会被拿出来用在这里。 袁平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袁氏也是悔恨不已,却又不敢求情。 高瑾紧咬牙关,咬牙切齿道:“如若证据确凿,便当从了皇后之愿,将凶手施以五马分尸之极刑,以儆效尤!” “是。儿臣遵旨!必不叫父皇母后失望。” 高博的话让袁氏对他递去了恶毒的目光,几乎咬碎银牙,高瑾拂袖离去,再不管这里的事,袁氏见高瑾离去,这才走到高博面前,咬牙说道: “好狠的手段,本宫竟不知你是这般恶毒心肠。” 高博淡然一笑:“儿臣能有今日,全凭母后教得好。若母后没有其他吩咐,那儿臣就下去办案了。还得去六皇弟府中验证□□的真假,若是假的,也许国舅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真的……三日之后,儿臣请父皇母后一同前去割鹿台鉴证极刑,望母后,不要推辞的好。” 说完这些,高博便拱手离去。高铭也被人抬走,余明和韩啸亲自押着不住对袁氏呼喊嚎叫,嚎啕大哭的袁平紧随其后。整个刑部大堂就只剩下不住擦汗的刑部尚书和袁氏高谦母子。袁氏一记眼刀扫过去,刑部尚书就立刻退了出去,只留下高谦和袁氏二人留在空荡荡的刑部大堂之上。 袁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高谦凑上来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怒气冲天的对高谦吼道: “你给我滚!没用的东西!我千辛万苦把你推上了太子之位,你却毫无上进之心,被那个小贱人生的孽子压得连话都不敢说,你个废物!孬种!” 高谦即便遭受娘亲这般的谩骂,亦是没有脾气,似乎早已习惯了般,深吸一口气后,依旧上前去扶袁氏,袁氏看见他这般懦弱就更加有气,看着他说道: “过几天,本宫再给你安排几个妾侍,你全都纳入府中,你看看你的亲弟弟,如今都想爬到你头上撒野了,你若再不努力一点,将来被他们夺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就知道后果了!” 高谦继续低头不说话,对于袁氏这样拼命给他塞妾侍的行为已经是淡了,反正已经纳这么多了,再多纳几个也没什么分别,反正娶不到自己爱的,其他人爱谁谁吧。 袁氏见高谦一脸顺从,也知道先前自己的态度不好,握着高谦的手,放轻了声音说道: “谦儿,你别怪母后狠心,你自己也要长进,平日里多与朝臣走动,收拢人心,这样在关键的时候他们才会向着你,你是母后的儿子,母后今后要靠你的,你知道吗?” 高谦低着头,良久后才抬眼看了一眼袁氏,问道:“母后,铭弟不也是您的儿子吗?为何您要害他?” 没想到高谦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袁氏愣住了,好半晌才回道:“他小小年纪,野心那么大,竟然要娶武侯之女为妻,他这不就是为了以后与你为敌做准备吗?他是母后的儿子,但是,太子只有一个,母后不希望你们嫡出的两兄弟自相残杀,最后便宜了别人,而这回的事情,也正说明了母后的担忧是正确的,铭儿早已对咱们起了异心,纵然她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但是母后也不允许他破坏你登基一事,你和他在母后的心中,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高谦深吸一口气:“就因为我是太子,他不是,对不对?” 袁氏果断点头:“是。就因为你是太子,他不是。这都是命,他生下来我就知道了他的命,他原是双生子,可是在出生之时,就克死了他的双生哥哥,我若还与他亲近,那就会连你也害了。所以,他出来之后,我连一口奶都没有喂过他,就把他交给了抚养所的嬷嬷,在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知道吗?所以我才会千辛万苦的推你坐上太子之位,你是母后唯一的寄托,你知道吗?你是母后未来的全部希望,你知道吗?所以你要争气,你要长进,你不能辜负我!” 袁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中回荡,显得凄厉又恐怖。精美的妆容在幽暗的灯光下如魑魅魍魉般彰显着丑陋,高谦被她钳制住两条胳膊,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滚,终于忍住了鼻酸,低下了头。 ***** 三日之后,袁平因下毒谋害六皇子的罪名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 这个消息无疑对整个安京世族来说都是叫人震惊的。倒不是说,他们没有见过五马分尸这种酷刑,而是受刑之人实在是很令人费解,袁平诶,袁家三公子。 袁家又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袁家人在安京这地方,简直是可以用横着走来形容的,各大世家不是没有人惹过他们,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家能够将他们打倒,相反因为袁家而没落的名门大家不计其数。 皇上因为皇后的关系,对袁家也是宽之又宽的,这份圣宠,可以说是京中独一份的。 可是,如今要被五马分尸的是袁家三公子袁平,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人称袁小国舅的袁平,这,这,这件事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可是,祁王高博亲自监刑之后,一如对待其他被处以极刑的罪犯一样,将他们的头颅高挂在城门之上,人们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件事情,一时议论纷纷。 袁家自从袁平被擒之后,就一直想求见中宫,可是,袁氏却都避而不见,只派人传了信给袁父,说袁平这回救不得,却是未曾细说原因的。 袁平死后,袁家人连尸体都没能收全,整个家门都笼罩在一股难以平复的阴霾之中。 袁氏以为袁平死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可是,又过了两天,她又被一份抄送了好几份的账单给弄懵了。 这份账单是祁王府寄入宫的,不仅她拿到了一份,并且另外还给了皇帝,给了太师,太傅,礼部各一份,这份账单不是别的,正是袁氏当日派韩啸去祁王府搜证据的时候,禁军所打破的东西。 蒋梦瑶将从韩啸那里得到的皇后手书的懿旨信件递交给了礼部的那一份账单上,并在每一份账单下面都加以备注了这件事,所以,这就明确的说明了主次关系。 祁王府的那些东西虽然都是韩啸带领的禁军弄坏的,但是实际命令却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韩啸他们也不过就是执行命令罢了,所以,如今事情水落石出,证明了并不关祁王府的事,所以,当时破坏的东西,自然是要照价赔偿的,蒋梦瑶在信中说明了此番缘由,看起来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袁氏简直气得快要疯掉了,她们袁家已经为了这件事搭进去一条人命,蒋梦瑶竟然还紧咬不放要她给钱,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并且在看见账单上那个金额之时,袁氏就猛地把信纸撕成了碎片,因为,最底下明晃晃的写着三万八千两这个天文数字,哈,她就是把祁王府整个都推翻了重建,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如今不过是打破些东西,她就敢狮子大开口,袁氏当即就去了御书房找高瑾告状,正好遇见高博也在,皇后就顾不得颜面,当场与高博吵了起来,高博也比较讲理,对袁氏说道: “母后,这个数字确实是每一样东西叠加起来的价格,内子将所有的碎片全都收在了一起,如果母后不相信的话,儿臣现在就叫人把那堆碎片送进母后宫中,母后可以使内务府中信得过的人清点,对照账单,保管不会叫母后吃亏才是。” “……” 袁氏被气得快要翻白眼了。 高博却还不放过,继续对高瑾说道:“父皇,儿臣也知道不该与母后计较这些破物,但是,请父皇谅解,儿臣也只是领俸禄回家生活的臣子,如今半生的积蓄尽数投在府中,如今被打破了,今后的日子必是拮据的,父皇和母后也定然会体谅儿臣才是。维持一个家的生活,确属不易啊。” 高博最后一句说的情真意切,好像真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又被皇后派人那么一闹,更是雪上加霜,就等着皇后还了这笔钱回去开锅了。 高瑾如今越看袁氏越不顺眼,所以,虽然也知道这个金额定然是扩大了数倍的,但是他却不打算替袁氏说话,一句都不想说。 “既然是你下的令,那这笔钱就该你赔!你身为嫡母,就别让孩子为难了。” “……” 袁氏简直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整个京城都在为袁家一事震撼的时候,另一边,曾经的尚书令王家也发生了巨变。 先是王家嫡长子王皓入户盗窃被抓去送官,证据确凿,二审判决之后,就除去了他的举人身份,因为盗窃数额巨大,被发现之时,银钱已经全部挥霍一空,而王家也没有谁有能力替王皓偿还那一笔金额,被盗人家不愿私了,便决议继续上告,放出话来,说要将王皓告到刑部,由刑部判决。 王皓当天回来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就举刀冲入了那户人家,提手将那户户主砍成重伤,第二天就死了,其他家人也受了大小程度不一的轻伤,王皓被当场擒住,那户人家喊来了所有亲戚,几乎要把王皓打死,最后,王家人无奈只好将王皓送去官府,等候判决发落。 而私闯民宅杀人之事,可与那盗窃不同,若是判定情结严重,一命抵一命也是有的,就算不是一命抵一命,王皓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出来就是了。 王家失去了王皓,一时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般,风雨飘摇。 王老夫人当场病倒,幸好王家少主母孔氏力挽狂澜,在府中坐镇,前后支应,这才叫王家不至于倾倒,众人对孔氏的管理手段皆为折服,从前不服的,如今也是不敢再孔氏面前多放肆半刻了。 孔真挺着肚子,面无表情的来到了王老夫人的院子,身后两名丫鬟一人端着托盘,另一人上前替她开路开门。 孔真走入王老夫人的房间,自从知道王皓入狱之后,王老夫人就病了,床前只有一个烧火的婆子照应着,看见孔真入内,一双浑浊的眸子当即就瞪了过来,忍着咳嗽,怒道: “你还进来干什么?这下可如了你的愿了,你害的我王家家破人亡,你是丧门星,你不得好死!” 孔真捧着肚子坐了下来,像是没有听清王老夫人说什么一般,对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就将托盘里的东西送到了王老夫人面前,只听孔真云淡风轻的说道: “母亲身体抱恙,该吃些有利的东西补养才是。这是我一早起来熬的田七鸡汤,您老多少喝两口吧。” 王老夫人一把将送到面前的托盘掀翻,鸡汤洒了她一床,却还是指着孔真叫骂: “你少在那里假惺惺的。谁要喝你的倒霉鸡汤?你刚嫁进来,就把皓儿他爹克死了,我也被你这个小人妨病至今日,现在,你又将我儿害入了牢狱,如今还来装好人,我呸!娶了你,是我王家祖坟坏了风水,老祖宗没保佑,竟娶了你这样一个丧门克星回来。我命苦啊,就害在你这个丧门星手里啦,哎哟……” 孔真就那么坐着,听王老夫人叫骂啼哭,她自镇定极了,坐在那里抚摸着越发圆润的肚子,心情平和的就好像是面前有人在唱歌一样,根本掀不起她情绪的波澜。 王老夫人一边哭,一边偷看孔真的样子,见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低下头兀自哭泣,有些奇怪,便骂得更厉害了,孔真还是不为所动,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哭骂了好一阵,王老夫人也觉得没趣了,先前的鸡汤已经渗进了里面的被褥,碰在身上凉凉的,很不舒服,看了一眼孔真旁边的丫鬟,叫道: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替我把这倒霉被褥给换了!眼睛长了出气儿用的啊!” 那两个丫鬟原本就是从孔家来的,是孔家主母派来王家给她女儿差遣的,后来王老夫人觉得养太多人费口粮,就把府里也辞了四个人,用孔家送来的四个丫鬟顶上了缺,眼前这两个,就是这些年伺候在她身边的,对她们呼喝惯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呼喝对这两个和她们家姑娘同样软弱的丫鬟会有对她不理不睬的时候。 王老夫人身旁的那个烧火婶子想要弯腰替王老太换,却被王老夫人推开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叫起了劲儿,指着那两个丫头,说道: “谁要你动了?我要那两个丫头弄!生来就是伺候人的,还敢翻了天不成?” 其中一个丫头听了王老夫人的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与之辩驳道:“老夫人,咱们敬你是老人,这才听从姑娘吩咐,供你差遣这么些年,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们是丫头,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可是我们生来是伺候我家姑娘的,可不是生来伺候你这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死老婆子的。什么东西!” 王老夫人被这丫头一呛声,当场懵了,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孔真,又对着她叫骂起来: “好你个毒妇丧门星,如今皓儿才刚进去,你就在这里给我使主母的威风是不是,眼看着这两个丫头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你也不管是不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会娶了你这样一个……” 孔真终于失去了耐性,不过,情绪也没有很激动,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捧着肚子微笑着打断了王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稍安勿躁,这两个丫头,待会儿我领她们下去调、教,不敢叫她们留下坏了老夫人房里的风水。今儿我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是关于相公的。”孔真轻叹一声,身后的两个丫鬟就主动上前搀扶,孔真乐得身后有人倚靠,放松了神经对王老夫人说道: “最终判决下来了。相公杀人罪名成立,证据确凿,已经被判秋后问斩了。您说的也许是对的,我就是丧门星,克死了公公,克死了相公,如今您也被我克的卧病在床,不过怎么说呢,我嫁都嫁进来了,不管好坏,也都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了。王家若想反悔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你王家门庭就此殁了,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连你整个王家都克没了吗?这样传出去可不太好听,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继续待在王家,替你们王家做一回门面上的主母,至少让人家知道,王家还没有死绝不是。” 孔真边说边走到了门边,跨出门槛之前,又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老夫人可要想好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今府里也就只有我们这一房留着了,二叔他们也分家去了外地,如今相公也走了,这家里就剩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您要是不满意的话,派人来与我说一声,我便替你另寻去处……我看那白云庵,就挺好的。老夫人可以去修身养性,参透佛理,说不定将来还能得道成仙。若是不愿,那您可就真的要管好您的那张嘴了……” 王老夫人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无助。 孔真话里的意思她不是没听明白。她听明白了,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 她的儿子已经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她的另外几个儿子,早几年也已经分家去了外地,这个府里就只剩下她和孔真两个人了,她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让她嚣张的资本了。 从前她欺负孔真软弱,越欺负她越不敢出声,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有个儿子在身边,她的儿子是孔真的男人,她只要和儿子站在一条线上,母子俩一致对外,这样的话,孔真在王家孤单无依,势单力薄,就势必会被他们压制,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的儿子杀了人,犯了法,又被判了秋后问斩,这辈子就算是了彻底完了。她这才幡然醒悟,她的靠山已经全都没有了。她再也硬不起来骨头和孔真较劲儿了。 看着孔真淡定自若走出的身影,王老太第一次感觉到了……怕。 ***** 年三十晚上,安京城中鞭炮声从未间断,噼里啪啦,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蒋梦瑶和高博自宫中的宴会回来,没有回祁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国公府,敲响了门房,两人决定今晚睡在国公府中,反正这里也有他们的房间,蒋源和戚氏带着戚昀正在屋里守岁,两个弟弟似乎已经去睡了,戚氏坐在灯下打瞌睡,手中捏着两只橘子,蒋源和戚昀倒是精神的很,蒋源和戚昀下起棋来,表情总轻松不到哪里去。 看见蒋梦瑶和高博进来,蒋源也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拉着高博就坐下来,非要和他翁婿联手抗‘敌’,高博无奈,只好将肩上的薄毡子交给了蒋梦瑶,自己与蒋源盘腿坐上了暖炕。 戚氏醒来,看见女儿女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脸上一阵惊喜,接过了蒋梦瑶手里的毡子去挂到了内间,然后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可有吃晚饭?” 蒋梦瑶摸了摸肚子,说道:“晚饭吃是吃了,不过没吃饱。我还吃了两口饭,高博就喝酒了,连一粒米都还没下肚呢。” 戚氏听了女婿还饿着,这可怎么得了,当即卷起了袖子说道: “这年过的,怎么能连饭都没得吃的,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去炒几个菜,咱们一家再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蒋梦瑶听了这个建议连连点头,在火炉上烤了一会儿后,就追着戚氏去到了挡风门帘前头,说道: “娘,我和你一起去。咱们好些年没有一起过年了呢。” 母女俩迎风去了厨房,暖烘烘的花厅内,白山黑水,厮杀的异常激烈,气氛紧张中带着融洽。 就在此时,屋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蒋梦瑶和戚氏去到了厨房,突发奇想的想吃饺子了。 只要是女儿开口,戚氏自然不会觉得麻烦了,当即挽了袖子,就拾掇饺子馅儿去了,蒋源和戚氏都是宽厚之人,两人也都是由低处走到今日,所以,对待伺候的不严苛,也是尽着心的体谅,因此,国公府的大厨房,那是日夜都有人值守的,不过,大房这里的小厨房却是规矩的很,一天也只要伺候白日的六个时辰也就够了,因此现在这个时候,厨房里是没有厨子的。 不过,戚氏对这些事也不陌生就是了,蒋源有时也会想尝她的手艺,今晚难得女儿女婿回来,纵然是想吃龙肉她也要想法子给他们做出来,何况只是饺子呢。 厨房里有现成的肉糜,也有洗干净没来得及用的蔬菜,这做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蒋梦瑶也是知道厨房的事的,高博和她都是简约派,有的时候厨子不在,蒋梦瑶的手艺也是他们俩之间拔尖的那个了。 戚氏见蒋梦瑶和面的手艺有些笨拙,横竖厨房里就她们娘儿俩,便不客气的说道: “我说你也要学学这些家事,虽然王府人多,用不着你动手,可是,偶尔做些亲手做的小菜给夫君尝尝也是增加夫妻感情的良方。” 蒋梦瑶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说道: “娘,我已经会做很多了。我的手艺比高博不知道高出多好去了。他做的菜那才叫一个极品,味道永远只有一个——焦;颜色也永远只有一个——黑。相比之下,我做的菜,那可是色香味俱全的。虽然比不了正经厨子就是了。” 戚氏失笑,摇头说道: “你这孩子。当真是被女婿宠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竟也好意思与你的夫君比厨艺?君子远庖厨,你这个做妻子的,竟然让自己的相公有机会进厨房,你也是太没规矩了。” 蒋梦瑶看着戚氏吐了吐舌:“他哪有宠我?” 戚氏停下了搅拌饺子馅儿的动作,看着蒋梦瑶,正色说道:“就你这样儿,我都觉得愧对女婿,唉,也不知你上辈子是攒了什么福气,这辈子能嫁给女婿这样的相公,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若是胆敢欺负了女婿,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蒋梦瑶哭笑不得: “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他呢?娘您真是变了,从前您的眼里就只有女儿,可是现在您看看,张口女婿,闭口女婿,女儿都给您弃到哪个边边角里去了呀!” 戚氏看着蒋梦瑶故作拈酸吃醋的模样,不禁失笑,说道: “你呀!牙尖嘴利,也不知是随了谁!” 蒋梦瑶走到了戚氏身旁挨了挨她,说道:“娘,女儿像谁,这还用说嘛。” 戚氏白了她一眼:“去去去,少贫嘴!你也别弄了,去把手洗了,暖炉自己捧着去吧。” “娘,您不用我帮忙啦?”蒋梦瑶看着满手的面疙瘩,有些失落。 戚氏挥手,说道:“你帮什么呀,越帮越忙。快去洗手吧。” 蒋梦瑶知道戚氏这是心疼她,而她也确实厨艺很不精湛,和面和了这么半天,面都没有调匀,要是在让她继续下去,没准这顿饺子得要等到天明才有的吃呢。 洗了手,在厨房的四角炭盆里加了碳,将屋子里烧的暖烘烘的,自己再捧着手炉坐到了窗边,借着月光看着屋外肆虐的大雪,只觉得这日子真是好生惬意。 从前小的时候,她也曾这般守着在厨房忙碌的戚氏,不过那个时候,她家的情况可不如现在这般能让人人都高看两眼,爹爹和娘亲为了能够给她一个更加安逸的环境,做了很多努力。到后来,她嫁给高博,她永远也忘不了戚氏当时的哀怨表情,因为那个时候,高博已经被褫夺了封号,被贬去了关外,并且听圣上的口气,那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的。 可是,就因为自己一句‘愿意’,爹爹和娘亲就顶着各种压力,让她和高博成亲,然后送他们出城。 其实在她和高博这段婚姻中,牺牲最大的,是蒋源和戚氏,这也是蒋源后来为什么拼了命去挣军功,而戚氏也拼了命挣钱的缘故了。他们还是想凭着自己的努力,能多帮衬些他们就多帮衬着些,可是,蒋梦瑶当然知道,他们为了这么做,到底吃了多少苦。 单就他们离京之后,京里的流言蜚语就能够将戚氏湮没的不敢出门。那一车的黄金蒋梦瑶和高博到现在都没用过,当时她不知道,现在却是明白了的,那一车黄金,根本就是蒋源和戚氏当时身上的所有了,他们给蒋梦瑶多少东西,就说明了他们对蒋梦瑶的这段婚姻有多么的不放心。 高博定然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对蒋源和戚氏他也是打从心底里尊敬的。高博虽是皇子,华氏也不是个冷漠到底的娘亲,可是到底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父母的无私的爱护,他是真的把蒋源和戚氏当成他的父亲母亲一样在尊敬着,而他尊敬蒋源和戚氏,那就等同于尊敬蒋梦瑶。 透过厨房的窗牑,蒋梦瑶透过纸窗,看着灯火通明的花厅西窗上,那一抹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心中顿时像是吃了蜜糖一般,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是蒋梦瑶知道,戚氏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果真是嫁了一个世上最好最好的相公。 在旁人眼中高博是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的阎王,可是在蒋梦瑶的心中,乃至整个蒋家大房的心中,高博却是一等一的女婿,一等一的相公。 很快饺子就包好了,蒋梦瑶帮忙烧水,母女俩很快就招呼花厅中的男人出来端饺子吃,招呼的声音和饺子的香味,直接把蒋显云也给召唤了出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尽管外头鞭炮声从未停歇,可是也抵不住他的睡意来袭,不过刚睡了一觉,现在看见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饺子那是再开心不过了的。蒋显申年纪小,大家都没有去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几个男人一起动手,将饺子端去了花厅之内,花厅里有一张圆桌,将饺子放在上面,蒋梦瑶和戚氏带来了醋和酱油,另外还有葱花、蒜花和麻油,按照个人喜好调了酱料。 蒋梦瑶喜欢吃醋,高博却不喜欢,在她碗里蘸了一个之后,就再也不肯蘸第二口了,戚氏给他另外调了香油蒜花酱油汤,高博这才惊艳的直点头。 蒋源和戚昀也是不好醋的,戚氏原本给戚昀配的是葱花和辣油,可是,戚昀在看见高博碗里的那样酱料之后,就把自己面前的酱料给推了推,非要高博面前的那种,戚氏无奈只好又给他重新调配。 蒋显云爱吃饺子,倒是不喜欢蘸酱料,一口一个饺子吃的是一点都不含糊,尽管一边吃一边往嘴里扇凉风,可是不过是片刻的光景,他面前的十几个饺子就全进了他肚子。 蒋源也不含糊,当即埋头苦吃起来,而此时的戚昀更加不知道谦让是个什么东西了,也是扫去了大半山河,可怜高博还没吃几口,整盘的饺子就差不多被蒋家人瓜分的差不多了。 戚氏哪里肯让自己的女婿吃亏呢,当即站起了身,把剩下的几个饺子都送到高博面前,然后拿着空盘子说道:“我再去下一些来。” 蒋源和蒋显云连连点头:“多下一些,喊我们去端。”说完了,蒋源又突然站了起来,追着戚氏后头说道: “算了,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看着蒋源心疼戚氏的模样,蒋梦瑶和高博相视一笑,桌子底下两手交握,却是没发现桌面上的动作,当蒋梦瑶眼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蒋显云,外公,你们,你们连高博碗里的都不放过,太过分了!” 戚昀见蒋梦瑶生气了,端着碗就站了起来,坐到一旁去吃了,蒋显云碗里最多,既不敢像戚昀那样直接端了盘子走,可也不敢面对长姐快要吃人的表情,心里有些悲哀,唉,只怕在长姐心里,他就连几个饺子都比不上…… 将吃了一半的盘子递到蒋梦瑶面前,差点给蒋梦瑶一巴掌给掀飞! 臭小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当即跑过去拎他的耳朵。 高博放下了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蒋梦瑶和蒋显云,露出了真心一笑,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融入一个满满都是爱的家庭,这个家庭里,没有兄弟相斗,没有嫌隙丛生,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毫无芥蒂,对待敌人齐心的像是一个人,对待家人温暖的四季如春,他想,这样的家,才不愧于‘家’这个字吧。 蒋源和戚氏双双走了进来,蒋源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戚氏给他掀门,护在一旁,饺子上桌之后,又是一阵哄抢,这一回,戚氏可没有让蒋源和蒋显云得逞,首先就把盘子推到了高博面前,将高博的盘子尽数填满之后才肯其他人动手。 蒋梦瑶虽然嘴上说戚氏偏心,可是却还是一个劲的催高博快吃,屋里和睦热闹,暖意朦胧,屋外飘着大雪,西窗剪影中勾勒出那副美妙的和谐画卷,在喧闹的鞭炮声中,说不出的宁静温馨。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月里元宵节前,六皇子高铭迎娶武侯之女齐妗娘。齐小姐是武侯的独女,送嫁的队伍共三百人,全是军旅出身,气势如虹,十里红妆,由正定门排到了了宣扬门,叫整个安京都为之震动。 高铭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却难掩满脸的喜气,亲自骑马去了城外相迎。 高谦、高博与他同去,彰显重视。 蒋梦瑶自己去了六皇子府邸,原本这场婚礼应该是在宫中举办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六皇子高铭坚持在自己宫外的府邸中举行婚礼,蒋梦瑶是知道内情的,高铭此时自然是要避着皇后袁氏的,这个是他生母,可是却不将他当做亲生子的母亲。 蒋梦瑶的车驾到了六皇子府邸前时,就从内里走出了八名衣着得体的嬷嬷,守在车前,将贵客搀扶下车。 再由内门中的四名丫鬟由头领路,去了女眷所,刚走过垂花门,从左侧就走来一位盛气凌人的千金小姐,目不斜视的往蒋梦瑶的方向走来,张氏见她来者不善,警惕的护到蒋梦瑶身侧,蒋梦瑶也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去,眼看就要交错,却被袁秀心喊住了,说道: “站住!” 蒋梦瑶只瞥了她一眼,也不理睬,继续向前,袁秀心再顾不得步履矜持,提着裙摆就冲到了蒋梦瑶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叫你站住,你是没听见吗?”袁秀心今年十四岁,正是刁蛮任性的时候。 蒋梦瑶身旁的四个丫鬟自然不敢给她让路,硬是隔开了袁秀心,蒋梦瑶被拦住了去路,也是好脾气,没有发怒,一旁领头的丫鬟站出来对那姑娘行礼说道: “袁姑娘,这位是祁王妃,您这般怕是会冲撞了王妃。” 张氏在蒋梦瑶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王妃,这是袁家的七姑娘袁秀心。” 蒋梦瑶颔首表示知道,便听那袁秀心对蒋梦瑶愤愤的瞪着,既不行礼,也不让路,找茬儿的姿态却很明显。 “你就是蒋梦瑶?那个害死我三哥的人?” 袁秀心今年才十四岁,说话不会瞻前顾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也不想想她这句话有多么犯忌讳。 蒋梦瑶勾唇一笑:“袁姑娘此话何意?你的哥哥是犯了罪死的,与我何干?” 袁秀心冷笑一声:“我哥哥犯了什么罪?就是你们陷害他!” 蒋梦瑶不再微笑,冷下了面孔:“袁姑娘要是觉得令兄是被陷害的,那就去告吧,自有人主持公道,你在此拦我,又是何苦来的?” 蒋梦瑶当然知道这姑娘为何在此拦她,无非就是因为袁平的事,曾经的上京第一家,第一次受到这种惨烈的耻辱,一直被捧在云端的小姑娘,当然是有点受不了的。 袁秀心听到蒋梦瑶还能够这般自如的谈起她的哥哥来,只觉得这个女人心如毒蝎般,当即指着她道: “哼,若不是你们冤枉,我哥哥又如何会被处以极刑?” 蒋梦瑶也失去了耐性,冷笑道:“你这姑娘好生奇怪,难不成你哥哥做了错事犯了法,别人还要替他藏着掖着不成?告了他的错,就连带告状判刑之人都有了错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我这般恶言,你仗的又是谁的身份!掌嘴!” 张氏应声上前,没有半点迟疑,抬手就给了袁秀心两个嘴巴子,吓得在场之人皆不敢说话了。 从内院走出一群人来,似乎是听见了园子里的异样才赶过来的,以曹婉清为首,孙倩蓉柳云霏随之,身后还有蒋家的,戚家的姑娘,这一大波的人来袭,饶是蒋梦瑶也觉得她们气势万钧的,原来一群女人走过来,也有那么点打群架的意思啊。 丫鬟们皆行礼,曹婉清来到蒋梦瑶身边,对着袁秀心问道:“发生什么了?” 袁秀心不等蒋梦瑶开口,就走到曹婉清身旁,挽住她的胳膊说道: “太子妃救我!她,她打我!我定要入宫告诉长姐,他们不仅害了我三哥,还敢打我!” 曹婉清眉头一蹙,身旁的嬷嬷就凑上来将袁秀心拉开,在曹婉清耳旁低语一阵后,曹婉清才看着袁秀心说道: “你这是什么样子!凭的叫人笑话!你冲撞了祁王妃,被打是活该!还想入宫告状,只怕你入了宫,下场未必比你那胆敢毒害六皇子的三哥要好!” 袁秀心没有想到曹婉清竟然会这般不顾她的颜面,当众大声呵斥她,虽然她从前也不喜欢曹婉清,可是她毕竟是太子妃,而太子又是皇后嫡子,算是袁秀心的表哥,没有发生三哥这件事之前,曹婉清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过,见了她也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可如今竟然敢当众呵斥于她。 曹婉清此刻可再也没有闲情估计袁秀心的玻璃心了,继而更加不给颜面的言道: “你哥哥做了那等恶事,皇上与皇后明察秋毫,量刑也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这便说明了皇后娘娘是个多么大义灭亲的公允之人,你今日冲撞了祁王妃不说,还对她出言不逊,你这犯上之罪,却还有理了?祁王妃宅心仁厚,没有当场处置了你,只是小惩大诫打你两巴掌,这是敲打你,警戒你,你若再这般无礼纠缠,撕烂你的嘴也是在理的!” 袁秀心还是不服,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在看见曹婉清瞪过来的一眼后,就退缩了,因为她在曹婉清的眼中,的确看到了杀气。再转首看向好整以暇的蒋梦瑶,顿时觉得今日出了大丑,周围的人,从前也有对她阿谀奉承的,无不看在她的皇后长姐的份上,对她另眼相看,可是现在,她在曹婉清和蒋梦瑶中间,这些人别说是出来个替她说话之人了,脸上不显出讥笑已是厚道。 不觉脸如火烧,再没有颜面留下了。 捂着脸跑出了人群。 曹婉清走到蒋梦瑶身边,对她伸出了手,两手交握,曹婉清语气不乏关切,说道: “没吓着妹妹吧。” 蒋梦瑶浅浅摇头,两人便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入了内厅之中。 厅中也不乏传来打量蒋梦瑶的目光,蒋梦瑶也不理会,与曹婉清等坐入了雅间内阁。 孙倩蓉上赶着说道:“这个袁秀心,真把自己当公主了,就是公主,也没有她那般骄纵的,袁家当真是没头脑的。” 柳云霏拉了拉孙倩蓉的衣袖,提醒她慎言,说袁秀心倒还可以,但是捎带了整个袁家就有点稽越了。 蒋璐瑶坐到了蒋梦瑶的身边,说道:“那袁秀心是袁家的七小姐,素日里行事便这般的,倒也没见多坏心,就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罢了。姐姐别放在心上。” 蒋梦瑶点点头,她自然是没有把袁秀心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丫头放在心上了,与大家一同凑在一起说了会子话之后,外头就放起了鞭炮,这便意味着新娘子快要回来了,因为是皇家媳妇,所以,六皇子接了媳妇儿之后,要先去太庙受礼,然后进行一套繁琐的规矩章程,又去宫中拜见了皇上与皇后,然后才能自行回府。 一般门外要响六回鞭炮,这新娘子才能迎回,这都是有人前驱算计着时间回来报讯的。所以,内眷们并不心急,一边在园子里游玩,一边等待着外头第六声鞭炮的响起这才都去了门内,正巧见到新娘子进门。 高铭带着病容,手里牵着红绸,后头领着一位头戴珍珠凤冠,举止从容的女子走了进来。 新人其实在太庙之中已经拜过了天地,叩拜过帝后,如今也只是回府在走个形式罢了。 其实大家出来看,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等新娘子送入了洞房,大家也都没什么好看的了,孙倩蓉比较活泼,提出先去洞房闹一闹新娘子,因着是六皇子成亲,所以她们这些做皇嫂的倒是可以正经去闹一闹的。 在六皇子府邸留到了晚上,用过了晚饭之后,才各回各家去了。 高博身上带着些酒气上车,他原本生的就俊秀,一双美目就是平日也是勾人的,更别说是此刻醉眼迷离的模样了,对蒋梦瑶伸出一只手,蒋梦瑶就牵了过去,高博上车,靠上了软垫。 蒋梦瑶抽出帕子替他拭了拭面,高博就靠着不动,任她施为,四目相对,高博突然说道: “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你。” 蒋梦瑶以为他喝醉了,却又不是那么醉,觉得有趣,就凑上前去问道: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 高博伸手抚上她的如画面颊,说道:“你嫁给我的时候,是我最狼狈的时候,没能给你这么盛大的婚礼……觉得对不起你。” 蒋梦瑶没想到高博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禁失笑,扑入他的怀中,搂住了他的蜂腰,说道:“说什么呢,我与你成亲可不是为了什么盛大的婚礼,你知道的。” 高博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几下,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这么傻姑娘。” 蒋梦瑶轻轻的敲了一下高博的胸膛,说道:“你才傻呢。如今京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说我蒋梦瑶最精明,眼光最好,看准了祁王殿下奇货可居,这不平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高博听了她这番说辞,也不禁笑了,说道:“他们这些人的嘴啊。我可还记得当初你随我出京时,他们是如何说你傻的。跟着一个被废的人出京,远走关外……” 蒋梦瑶靠在他身上,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说道:“哼,有钱难买我乐意。” 高博侧过了脸,看着蒋梦瑶说道: “当时我知道自己快不好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我想着,就算我不好了,我也要把你带在身边,不想让你嫁给其他人,我岳父岳母提亲时,做了两手准备,他们若是同意最好,不同意的话,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带你私奔了。” 蒋梦瑶从他的胸膛上弹起,惊讶的看着高博,原来他当时还有这个心思?竟是从来没有与她说过呢。 高博见她这般瞪大了眼睛看他,只觉得喉咙一阵干哑,说道: “最终结果说明,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岳父岳母竟然同意了,虽然对我还是不放心,偷偷的塞给你那么多钱傍身,但是,他们肯将你交到我手中,我对他们就是感激的,特别感激。我真的好庆幸,当时孤注一掷,娶到了你。如若不是,这么些年我再回京,瞧你嫁做人妇,我定会受不了的。” 蒋梦瑶没见过这般动情的高博,只觉得两耳发烫,心跳的厉害,贴上他说道: “我这辈子……只嫁你一个!” “好。这辈子,我也只娶你一个!”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月二十,孔真上门求见。 蒋梦瑶在偏厅接待了她,孔真此时的气色比之上回不知要好了多少,肚子也是更大了些,上回见她眉宇间还是瑟缩怯懦,可是今日看她虽不是神采飞扬,可周身的阴郁却是一扫而空了。 前天她也听说了她夫家的事情,王皓因缺银子用度,闯入一户人家盗窃而被告上了官府,除去了他的举人功名,接着又因恼羞成怒,而举刀杀入了那户告状的人家,害死了人命,被那户邻居当场擒住,送去了衙门。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王皓咎由自取的,从头到尾也没听说过孔真如何如何,但是蒋梦瑶却知道,王皓出事和孔真脱不了干系,也欣慰她这是真的想通了,因为不说别的,王皓染上五石散□□这种东西,这辈子本来就是废了,若是由着他害人害己,那将来可就不是他一个人去死了,有可能整个王家,包括孔真,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儿,将来都可能受他牵连。 而孔真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当初是一心想和王皓过日子,所以才处处隐忍,可是隐忍的结果就是王家得寸进尺,落得如斯境地。 “你这肚子大的我都心惊肉跳的,怎的不在家好生歇着呀。”蒋梦瑶亲自到了门边,扶着孔真走上了石阶,进的屋来,就把孔真领到了软榻之上,叫她坐下。 孔真不敢坐上首的软榻,另寻了下首的一张太师椅坐了下来,扶着腰对蒋梦瑶说道: “嗐,歇什么呀,稳婆说了,就是要多动,将来生的时候才好生呢。” 蒋梦瑶没有怀过孩子,哪里懂得这个,说道:“怎么会有这种说法呀!我可从来没听过。” 孔真掩唇一笑,说道:“你将来自己怀一个就知道啦。” 蒋梦瑶面上一红,埋怨的看了看她,婢女进来上了茶,蒋梦瑶喝了一口后,才说道: “如今你那家里怎么样?可要帮忙的吗?” 孔真刚拿起了杯子,靠在太师椅上,听蒋梦瑶问起这事,就笑道:“不用帮什么忙。家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厚着脸回家哭了哭,从爹娘那儿贪了些东西回来,府里也就周转开了,等过了正月我就想用余钱开间铺子,从前是不知道钱的好处,只当那些铜臭太俗气了,可是当家了才知道这些才是要紧的,旁的什么都可以没有,可是真缺了银钱,那可真是寸步难行的。如今,我就觉得顺真夫人是咱们安京最有远见的了,早早的便有了自己的事业。” 蒋梦瑶听孔真说的真切,也知道她是真的长大了,又说:“回头你去府里找找我娘,叫她给你看看铺子,指点指点。郁嫂嫂年前也去了一趟公府,正是为了她糕团铺子的事情,你们俩要是一同入行,那也是有照应的,只是别做了同行,将来抢生意呀。” 孔真也被蒋梦瑶说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可不会抢生意,况且我也不会做糕团,做这些哪儿抢得过她呀!” “那你想做什么?” 蒋梦瑶看着孔真一副找到了自我的潇洒模样,觉得这样才是好的,孔真想了想,说道: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什么琴棋书画,根本用不上,但我只会这些,想着开设一处琴行,做姑娘的时候,我得了几把好琴,就用它们坐镇,买卖乐器不也还算风雅嘛。” 蒋梦瑶点头:“嗯,琴行好。我从小就学那些就不认真,现在高博总是说我不通文墨韵律,到时候你教教我,学了回来气气他。” 孔真听她直接称呼高博的名讳,倒也不惊讶,说道:“看王爷对你,真的是羡煞旁人的,根本就是由着你胡闹,什么事儿都宠着你。” 蒋梦瑶想起高博,脸上不禁挂起了甜蜜的微笑,也不否认,说道;“嗯,他对我……是挺好的。不过我对他也很好啊。” 想起来王皓的事,不由的看向了孔真,问道:“他,定罪了吗?” 杀人这种事情,一旦捅上了官府,除非花大精力去周旋,要不然死刑是肯定的。 孔真神色如常,说道:“定了,秋后问斩。” “你今后还在王家过日子吗?你若是回孔家,凭孔家的声势,也不难再找一户人家。” 蒋梦瑶的话叫孔真一笑,说道: “想来你也是猜到,王浩之事是我一手促成的,不是我狠心,而是确实不能留他了,你说的不错,他染上的那个瘾根本无法根治,从前挥霍家财吃那五石散,吃了就与一帮狐朋狗友出门寻欢作乐,最近五石散是吃不起了,他就开始抽□□,抽的人都不像个样子,这辈子是肯定废了,我才故意惹上了官司,别叫他将来害人害己,我倒还好,就是这孩子,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爹爹那般混账的样子,早早处理了,大家都清静。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王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肚子里怀的也是他们王家的种,我不想这孩子将来没有家门,怎么说都要替他撑起王家的家门来。更何况,我也对男女这事颇为失望了,再没有那改嫁的心,还不如留在王家,自给自足活的畅快。” 人各有志,蒋梦瑶自然是尊重孔真决定的,又问了孔真婆母的事,孔真唇边泛出冷笑,说道: “哼,她若是识相,我养她到死也没什么,她若是不识相,我也不会让她出去坏了王家的名声。” 蒋梦瑶当然不会觉得孔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了王皓,却对付不了一个毫无依傍的老太太,所以,并不担心。 只见孔真突然站了起来,对蒋梦瑶跪了下来,蒋梦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去扶她,孔真却是不肯起身,对蒋梦瑶说道: “我今日前来是来拜谢妹妹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你前朝那些话,我只怕将来的日子不知该如何狼狈,还在一味隐忍,一味迎合,若是那样,即便我孩子生下来也是与我一样的软弱,而我也不知能不能护住他。你的恩情,我们母子绝不敢忘。” 等她说完了,蒋梦瑶才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说道: “姐姐。你我多年的姐妹,何必说这些,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我是真的替你担心的,王皓自损羽翼,自甘堕落,都是他咎由自取,我与他没有情分,我与你可是有的,如何能看着你一路软下去呢。” 孔真感激一笑,又说道:“还有你妹妹晴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王皓的一帮狐朋狗友中,就有你晴瑶妹妹的夫君严子韬,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过。” 提起了蒋晴瑶,蒋梦瑶愣了愣,表示:“我也听说了。不过,她的情况没有你急,也没有你好办,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公爹婆母顶着,虽然严子韬也染上了这些,可是上头有大人管制着,他也不会太放肆,严家家底倒也还行,一时间出不什么问题。” 孔真想想也是,她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觉得自己摊上了王皓这样的夫君很倒霉,而蒋晴瑶的夫君也是这样的情况,不由得对她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才对蒋梦瑶提起的。 蒋梦瑶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才又说道:“不过,晴瑶的性子……” 想了想,蒋梦瑶终究没说出蒋晴瑶的不好来,想着终究是自家姐妹,凡事说的太透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孔真倒是有些明白蒋梦瑶的话,蒋晴瑶的性子太傲了,凡是都爱做一些表面文章,爱钻营,有心计,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帮助对象,对于她来说,帮助就是挑衅,还是不要关切太多的好。 两姐妹说着话,门房来报说王爷回来了,蒋梦瑶道了声‘知道了’,孔真知道蒋梦瑶要去忙了,就提出告辞,蒋梦瑶有心留她在府里用饭,她却是推辞了,两人刚走到门边,就见高博从外头走了进来。 孔真见了他,赶忙低下头后退行礼,高博手中马鞭一挥,冷冷说了一句:“免了。” 声音有些冷漠,孔真吓得不敢抬头,站了起来,蒋梦瑶亲自去扶她,对高博说道:“你这急吼吼的,吓着孔姐姐了。” 孔真连连摇手说:“不敢不敢。” 高博本就习惯了面无表情,周身上下充满了疏离,尽管那张脸长得十分俊美,但就好像是有毒的花般,叫人不敢靠近,也就只有在看阿梦的时候,那目光才像是盛了水般温柔,看着阿梦与他相处的样子,当真就是举案齐眉的璧人典范,叫人羡慕。 孔真走后,蒋梦瑶走到高博身旁,他正就着蒋梦瑶的杯子喝水,蒋梦瑶伸出一指,戳在他的脸上,说道: “大爷,你就不能对人赏个笑脸儿吗?” 高博抓住她的皓腕,一个转身就把蒋梦瑶拉入了怀里,坐在他的双腿上,蒋梦瑶吓得双手本能的勾住了高博的脖子,在他肩上敲了两下,却又被他抓住了另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说道: “我要我对别的女人笑吗?” 蒋梦瑶推了他一下,故意在他腿上磨蹭了几回,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稳了,才勾着他的颈项说道: “这是待客之道。” 心尖尖上的温香软玉在怀,高博不是圣人,可不愿意坐怀不乱什么的,身下当即有了反应,对门内伺候的婢女瞪了瞪,几人就鼻眼观心的走出了偏厅,还十分体贴的给两位主子关上了门。 蒋梦瑶见状就想起来,高博却拉着她不放,一手擒住她的纤腰,说道: “我又不是开门卖笑的,待客干嘛要笑呢?我的笑只会一个人看。” 蒋梦瑶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俊美容颜,明知故问道:“给谁?” 高博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爽朗一笑,芝兰般的隽秀叫她心中一动,这个无言的回答让蒋梦瑶很是满意,捧着他的脸,在他柔软的唇瓣上重重亲了一口,却被某人勾住了后脑,不再叫她离开,唇舌相接,攻城略地,高博身子渐渐有了变化,吓了蒋梦瑶一跳,想逃,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蒋梦瑶这两天总觉得精神有些不好,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身子倒像没什么,就总是乏,什么时候都困的很。 从前高博早起的时候,她多少还能知道一些,可是,最近总是一觉就睡到太阳高升,非要张氏进来喊她,她才能醒。 起来后就去国公府转了一圈,见戚氏也没在府里,就又回来了,吃过了饭,倚靠在西窗前看书,可是看着看着眼睛就又眯了起来。 高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蒋梦瑶倚靠在窗前睡着了,虽然屋子里有地龙和炭盆,但是坐在窗户前也是有寒气的。 不过他和蒋梦瑶都不喜欢常待的地方多人伺候,整个府里都挂着传唤铃铛,只有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才会摇铃让人进来伺候。 高博走过去,看着她似乎睡沉了,长长的睫毛似乎也不□□分,颤动如蝶,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将她镀了一层金光般叫人挪不开眼,伸手把蒋梦瑶抱了起来,让她靠着自己,蒋梦瑶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轻声说道: “你回来啦?” 高博的手在下方捏了一下她的大腿,问道:“怎的在窗口就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蒋梦瑶两只手勾住了高博的颈项,说道:“不知道,看着看着就想睡觉。” 说话的功夫,高博已经把她抱上了软榻,让她舒服的枕在了一只锦绣丝绸缎面的软枕之上,蒋梦瑶舒服的伸了个腰,缓缓的睁开双眼,对高博笑道。 高博伸手在她额前摸了摸,确定她没发热,便就放心了,见她反正醒了,就将她拉起来,靠坐到自己身上来,蒋梦瑶刚睡醒,四肢都是绵软无力的,根本不想动,反正怎么舒服怎么靠,说道: “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想睡觉。” 高博抚着她桃花瓣一般细嫩的侧脸,说道:“我这几天还算克制,也没到很晚吧。” “……” 蒋梦瑶猛地睁大了双眼,嗔怒般瞪了一眼高博,高博见她粉面桃花,整个人比那花瓣上的雨露还要清新,不觉来了兴致,伸手过去,蒋梦瑶早就料敌先机,往一边闪过,却被高博拉着腿压到了身下,蒋梦瑶笑着挣扎,一边捶打高博的肩膀,说道: “好啦,我不困了!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 高博贴上了那不断吐出诱人气息的地方,轻柔的描画,低浅笑道:“你说我想干嘛?” 蒋梦瑶被他弄得唇瓣痒痒极了,不觉别过了脑袋,却是正好将颈项空出来给某人作恶,不知何时,腰带和衣襟都被某人给拉开了,蒋梦瑶一阵惊呼,就想坐起,却被某人轻易压制。 呼吸不断急促起来,蒋梦瑶只觉得喘不过气,推了推正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的某人,可是某人却只以为她是在与他逗乐,嫌她的手碍事,抓着就往头顶压去,蒋梦瑶感觉有点不对,胸口憋闷的厉害,猛地起身,将高博推开,就趴在软榻前干呕起来。 高博被她推得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弯腰过去探望: “怎么了?” 蒋梦瑶只觉得想吐,不断的干呕,就是也呕不出什么东西,喉头也是难过的很,鼻端发酸,高博不断给她在背后顺气,见她趴在那儿好点之后,才赶紧下榻去给她倒了杯水。 蒋梦瑶坐了起来,靠在软垫上,不住的往下顺,喝了口水才好了些。 高博见她脸色有些异常,抬手就拉了两下铃铛,不一会儿就有奴婢推门而入,高博说道: “快去把宫里的何太医喊来,王妃身子有些不舒服。” 奴婢领命而去之后,高博才给蒋梦瑶擦了擦额前的汗,关切之情不言而喻,蒋梦瑶怕他担心,牵着一抹笑,安慰他道: “你别紧张,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恶心。” 高博就更觉得不对了:“怎么恶心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 蒋梦瑶见他一脸受伤,不禁觉得好笑,放下杯子,过去捧住了他的脸,与之贴在一起,说道: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跟你……那样才觉得恶心的。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蒋梦瑶又觉得不对了,继续趴在那儿呕起来,高博越看越不对,突然问了一句: “你的月信,这个月来了?” 被高博这么一问,蒋梦瑶才晃住了神,呐呐说道:“好像……没。” 高博的脸色一下子好几变,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然后就直接站起来捧着蒋梦瑶的脸一阵狂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 “那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蒋梦瑶倒是没有他那么惊喜,只是往自己的肚子上看了看,轻蹙眉头说道: “我,我不知道呀!” 高博已经迫不及待了,走到门边喊道:“太医还没来吗?再派人去,去多喊几个过来!” 蒋梦瑶在软榻上说道:“哎呀,你别太夸张了,万一不是呢?” 何太医带着一个提药箱的内监过来了,头上沁着薄汗,气也有些喘,蒋梦瑶坐回了床铺之上,帐幔放下,只伸出一只手出了帐幔,心里头如擂鼓般。 她倒还好,可是看高博那么高兴,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会不会失望呀。 没多会儿,何太医就放开了手,站起身来对高博道喜: “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高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叫人领着何太医去开方子去,自己则也钻入了帐子,把蒋梦瑶给抱在了怀里,蒋梦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早已经有这个心里准备,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 如今她才十八,肚子里就有了孩子…… 可是看高博那高兴的样子,她又不禁欣慰的笑了,被他抱在怀里搂了好一阵,搂的蒋梦瑶又想要吐的时候,他终于肯放手了。 因着这是蒋梦瑶和高博的第一胎,都是门外汉,根本不懂什么,于是高博做主,当天晚上就睡回了国公府。 戚氏得知蒋梦瑶怀孕了的消息,当场就道了三声‘阿弥陀佛’,比高博还要激动,直拉着蒋梦瑶先去佛龛前拜了拜,然后还说,等蒋梦瑶前三个月过了之后,就去白马寺还愿。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蒋梦瑶都听不下去了,高博却还在一个劲的点头,看那好学的神情,就差那个小本本把戚氏的话全都记下来了。 蒋源晚上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是开心。 蒋梦瑶和高博就正式在大房住下来了,张氏也收拾了东西跟了过来,她也是有经验的,当初生小蒜头的时候,虽然她也遭了些罪,可是过来人的经验总是要多一些,在戚氏不在的时候,也能替蒋梦瑶分解分解。 戚氏让赵嬷每日给蒋梦瑶变着方的做菜,虽然蒋梦瑶吃的不多,还会经常吐,可是却也抵不住赵嬷做的勤,送的勤,这边刚吐了,那边她又送来了。 所以,这些天虽然吐的多,可是蒋梦瑶也没瘦多少,对于赵嬷的能力,蒋梦瑶是不怀疑的,当年她能把她娘喂的那么胖,她就决计不会让蒋梦瑶瘦下来。 高博每日只要没事,就待在府里陪蒋梦瑶,给她捏腿,捏肩,端茶,递水,不知多殷勤,就连戚氏都忍不住对她的好女婿说道: “你可别再惯着她了,如今都惯成这副娇养的模样了,要是这十个月下来,还指不定又生出多少坏毛病来呢。” 高博不知道如何回答,蒋梦瑶就不服气了,跟戚氏顶道: “娘,哪有你这样的亲娘啊。还不让我自己的相公对我好了呀!” 戚氏白了她一眼,说道: “你这是欺负他,你知不知道。哪有让自家相公端茶递水的呀!” 蒋梦瑶喝着高博递给她的茶水,对高博撅了撅嘴,高博忍着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叫她别调皮,不许和戚氏顶嘴了。 蒋梦瑶撅了一会儿嘴,然后才把茶杯递给了高博,从耳房的软榻上站起来,说道: “唉,我还是回房去吧。” 戚氏在看账本,见蒋梦瑶起身,高博就扶着,把算盘一放,就说道: “你也别一天到晚的躺着,出去走走,回头生养的时候也好受些。” 高博一听到所谓的生养技巧,就自动的凑到了戚氏身旁去细问,蒋梦瑶受不了他们,就走出了耳房,突然主院的锦翠走了进来,她是老太君身边贴身伺候的,等闲不会亲自走动,只见锦翠进来之后,面色凝重,对屋里的人行了礼后,就说道: “大娘子,不好了,公爷病倒了。似乎挺严重。老太太让我喊列为过去呢。” 一家人面面相觑,公爷是国公府的顶梁柱,虽说现在蒋修和蒋源都是二品,可是,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属于国公爷的地盘,若是他有个好歹…… 不敢再耽搁,戚氏就肃容而去了,蒋梦瑶和高博也跟着去了。 走到院门口时发现蒋源也从外头回来了,府里刚也去给他传了话,几个人一同往主院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去了主院后,蒋修带着蒋舫和蒋昭已经赶了过去,看见高博,几人纷纷行礼,高博将之扶起,蒋源上前问道: “公爷怎么样?” 蒋舫回道:“卢太医正在里面诊治,今儿早上还好好的,吃完了早饭还说要去院子里打拳,可听下人说,这才打了半圈,突然就挺了过去。” 蒋梦瑶来到高博身旁,拉住了他的手,她总有不好的预感,高博捏了捏她,突然听见内里传来了老太君的哭声,众人心中一凛,慌忙进去瞧了。 只见卢太医退缩着出来,跪在门前不敢起身,众人入内,就见秦氏伏趴在蒋颜正身前哀泣,众人敢上前去,蒋修探了国公鼻息,也是现出哀戚之情,趴在了蒋颜正身上。 蒋梦瑶身子一软,落入了高博怀中,一个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去了呢? “公爷常年征战,身体原就有未愈之疾,后脑曾遭受重击,当时虽未夺命,但却在此时发作,去的很快,没有痛苦。阖府节哀。” 太医的话将大家都打入了冰窟,儿孙女眷们皆扑到床前一阵哀泣,秦氏哭的险些晕过去,被人掐了两次人中这才醒来。 蒋国公一生为国,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故去,的确是叫人措手不及的。 孔氏,吴氏,戚氏三个孙媳料理府中繁琐家事,族内长老第一时间赶来了府里,与蒋修商议报丧事宜,国公府内丧钟长鸣,门前正月里刚贴上的喜联尽数揭下,换做白幡。 蒋梦瑶和高博回了祁王府换了丧衣后再来,府内已是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震岳,国公已被换上了寿衣,放进了一副棺木之中,秦氏哭的几乎断了气,被一应女眷们按在房中不让她出来。 太子带着蒋璐瑶一路赶来,与蒋梦瑶和高博在门前相遇,姐妹俩皆是泪眼婆娑,互相搀扶着入了内,因着蒋梦瑶有孕在身,戚氏只叫她拜了一会儿,便去棺木后头的草席上靠着,蒋璐瑶不久便过来相陪,姐妹俩想到痛处又是一阵哭泣。 蒋舫,蒋昭和蒋源三人一同出府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停灵四十九天,三日后开丧送讣闻。此停灵四十九日中,请僧众上拜大悲,超度念经,另在故园请下道士开坛解冤。 虽讣告未发,但朝中大臣皆问询赶来,就连皇帝也是在听闻之后,便就轻车简从,赶了过来,痛心疾首为国公上香,亲自诵经十篇,回宫后,便着礼部拟讣告吊唁,表彰国公一生忠君爱国之能事。 出门子孙皆已归来,瞻仰仪容后,无不失声痛哭,蒋梦瑶也觉得难受,哭的怎么也止不住,高博见她脸色苍白,便请了蒋源的意,令蒋梦瑶入内歇着,蒋璐瑶等众姐妹随行。 因着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有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蒋修是国公嫡次子,嫡长子而亡,原该由嫡长孙承爵,但蒋源一番思量,表示自己不愿承爵,愿让给二叔蒋修,一番商议上表,今上许。 国公追封加一等镇国威武安国公,其子蒋修代长房袭国公爵,之后还于长房,另议世代更迭。 蒋梦瑶与众姐妹在后房中歇息,听着前院哭声往来,房中气氛也是一时哀戚,蒋晴瑶素来爱钻营,只听她忽然问了一句: “只不知公爷手中之权将做何处理。” 众人皆懂,他们蒋家的国公,那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有权国公,这个权无非就是军权,国公去的突然,定还未对此权进行分割,如今撒手人寰,权利自然是要交给皇上了,毕竟承爵的是蒋修,蒋修一生文臣出身,定然是不能接管国公手中兵权的。 蒋梦瑶自然明白她爹推拒袭爵的原因,也是怕引得今上怀疑,国公手里的军权那是整个安国的命脉,得之便就等同于摁住了安国命脉,蒋源若是托大接手,而他又曾经几度虽国公上战场,并身负战功,与他二叔蒋修不同,若是有他入营领兵,倒也许还有老将服从,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蒋家巴着军权不肯放,今上纵然表面平和,但心中定会将国公府视为仇敌,伴君如伴虎,国公在时,因他三朝元老之身份,今上不敢有所作为,可是若真到了蒋源手中,那蒋源的不自量力,也许就真的会害了整个蒋家门庭,故蒋源才推拒爵位。 蒋璐瑶看了看蒋梦瑶,两人都知道,这份权利对自家相公的有利性,因为她们的背后就意味着太子与祁王,这两位一个有位,一个有宠,在朝下早被传成劲敌,在此事之上,若是哪一方能争取到这个权利的话,那便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 蒋梦瑶虽然明白高博并无野心,但是此时也不得不动摇,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高博对这份权利是怎么看的。若是他想要,那蒋源推拒爵位给蒋修,就是一个错误了。 “哎呀,什么军权不军权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呀!咱们也决定不了什么,还是说点其他的吧。” 蒋月瑶向来乐观,觉得既然自己没法改变,那么又何必去烦心呢。 她的话叫在场众人都豁然开朗,蒋月瑶走到蒋梦瑶身前,对她问道:“长姐,我听我娘说,你怀上了,是不是?” 蒋梦瑶脸上一红,没有说话,这便算是默认了,蒋璐瑶和蒋晴瑶对看一眼,这件事她们还不知道呢。 蒋璐瑶说道:“唉,偏生在这个时候知晓了,就是想贺你都不成了。” 蒋梦瑶牵唇一笑,说道:“贺什么呀。这才多丁点儿大呀!公爷去的急,阖家上下都伤心透了,唉,此时我才知道后悔,早知他去的这样快,咱们都该时常回来尽孝才是。” 蒋璐瑶伸手抚了抚蒋梦瑶的小腹,神情更是落寞,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蒋梦瑶当然明白她的感受,别说她肚子里现在这个才丁点儿,根本感觉不出来,更别说显怀,可是,她就是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蒋璐瑶怀了两个,都没了,也难怪她要心殇,伸手按住她的手背。 高博走入,众女退开,他坐在蒋梦瑶榻前,说道:“公府里事忙,咱们还是先回府,待三日讣告出了,咱们再带祭品来吊唁。” 蒋梦瑶没想到回的这么急,却见太子的贴身小厮也进来给蒋璐瑶传话,太子亦要归去,令蒋璐瑶随行而归。 众女拜别后,也就各回各家,待三日后正式上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博亲自把蒋梦瑶扶上了马车,与之共乘。 蒋梦瑶心情十分低落,靠在高博身上,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问,高博轻柔的抚摸她的秀发,默默的在一旁守候,马车行了片刻后,蒋梦瑶才开口说道: “公爷手里的军权,最后会怎么瓜分?” 高博沉了沉声,然后才说道:“不会瓜分了。这是最好的收回时机,父皇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沾手。” “那……太子呢?” “以前可能会,但是现在未必。” 蒋梦瑶听了高博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沉思,又靠了一会儿,然后才抬头问高博: “你,想争一争?” 高博低头看着蒋梦瑶,轻抚她如画的脸颊,犹豫了片刻后,才柔声说道: “那个位子……谁不想争?不过,那是从前,若是从前的我,有这个机会摆在眼前,我一定会争一争,可是现在我有点犹豫了,因为我有了你,还有了孩子。或者,你希望我去争吗?” 蒋梦瑶拼命摇头:“我不希望。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皇位顾然吸引人,可是,你又何曾见在皇位之人真正的快乐?” 高博在她唇瓣上轻吻一下,说道: “你这话倒是新鲜,做天下第一人,有何不快?” 蒋梦瑶坚持,坐直了身体,看着高博,说道:“不快!天下第一人才是最不会快乐的。因为他必须要承担一切,并且摒弃所有喜恶,隐藏自己,一个连真正的自己都需要隐藏起来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的快乐呢?” 高博将她搂入了怀,才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但若我不为王,又如何给你们安稳的幸福呢?你还愿意随我去关外,随我远离着繁华的京城吗?” “我当然愿意!”蒋梦瑶想都没想就这么说道:“就算现在咱们不去关外流营,哪怕去其他地方再流放,我也不怕。” 看着心爱之人透亮的双眸,水晶般皓洁,高博与之贴面细吻。 三日后,国公府正式发出丧讣闻,一时门前街道上人来人往,官来官去,就连宫中陛下也亲自上府吊唁,上香。 蒋梦瑶在后堂与一众姐妹陪着秦氏,她倒是真哭,听见有人在外哭喊,她便也忍不住哭,弄得一旁伺候的人不住劝慰,一众女眷跟着抹泪。 孔真上门拜过了国公,便被请入了内堂,拜过秦氏,这才走到蒋梦瑶身旁,她的肚子大的厉害,正月过了就该临产了,听闻蒋梦瑶也怀上了,两人私下道了道,孔真疑惑: “怎么去的这样快,都从未听说过?” 蒋梦瑶叹了口气,回道:“说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异症,当时没有发作,如今回来了,发作就难收拾了。” 而这所谓的异症,也许就是所谓的脑溢血吧,国公的头部曾经受过重击,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预见罢了。 “唉。如今连我也听到了风声,这国公府的家怕是真的要分了。伯父竟然推掉了爵位,那他们今后……” 蒋梦瑶笑了笑,说道:“我爹娘早就想好了,这个爵位我爹继承多少有点不合适,其中牵涉太多,等到出了五服之后,我爹娘就会搬去东城街,我娘早在那里预备下了宅院,不管朝廷赐不赐宅,他们都不会流落在外就是了。” 孔真被蒋梦瑶的打趣话也说的浅笑了起来:“我可没说担心他们流落在外,伯父功勋赫赫,伯母财大气粗,你又是祁王妃,怎么可能流落呢。只是觉得有些……不值罢了。” 又说了会儿话,蒋晴瑶和蒋毓瑶也坐了过来,蒋毓瑶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出落得花一般的标志,倒与蒋璐瑶长得颇为相像。 蒋晴瑶明显脸色不错,与蒋梦瑶说起话来也是多了几分底气,蒋梦瑶与孔真对视一眼,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了。 蒋修继承了国公府,他们二房总是扬眉吐气的,因着这些天,不管是蒋舫还是蒋昭,走路都是带风的,脸上虽不能流露喜意,但是总是叫人看得出来就是了。 “出了五服之后,大伯和大婶婶住去哪里,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姐姐可千万不要客气呀。” 蒋晴瑶的客套话说完之后,就推着蒋毓瑶说道: “毓瑶妹妹生的最是时候,这个时候咱们祖父袭爵,来年你议亲之时,又多了一些门路了,你又是府里最小的嫡女,如今身份水涨船高,国公府嫡亲的嫡出小姐,这将来咱们国公府的门槛可都要给踏破了呢。” 蒋毓瑶刚刚抽条,有些少女姿态,对这些事也是懵懂的,不过却也不是不懂,听蒋晴瑶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脸上也有了红晕,低下头绞帕子没有说话。 蒋晴瑶又对蒋梦瑶说道: “姐姐到时候也该给妹妹长长眼,替他挑一个门第人品皆不输姐夫的人才好呢。” 蒋梦瑶听蒋晴瑶的话中已经把她列出了国公府,说话也不带着她了,不禁暗笑,想着这些日子也不适宜与她闹腾,便没有说话,孔真坐在一旁却是按捺不住了,举着茶杯言笑晏晏的问道: “哟,听你们这口气,是想叫毓瑶妹妹嫁去天家富贵了?” 蒋晴瑶面对蒋梦瑶时,还是有那么一点怵的,可是面对孔真那就完全没有了,先不说她的夫家如今遭了大难,今后怕是再也飞不起来了,所以她才会这般巴结着蒋梦瑶,就说身份而言,她的娘家也不过就是个二品兵部侍郎,如今她们蒋家二房袭爵,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国公庶长孙女了,虽说还是庶出,可等级却是不一样了。 而蒋梦瑶从前可以算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今后也是不能这么称呼了,这无形间身份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因此才助长了她的自信,敢当着蒋梦瑶的面顶撞说话了。 “如今毓瑶妹妹已经是正牌国公府嫡出小姐,当年梦瑶姐姐不也是嫡长小姐,所以配得了祁王殿下吗?咱们毓瑶今后就是配一个王公,也是当得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蒋梦瑶倚靠在软垫上,噙着笑,避重就轻的说道: “咱们这些成了亲的在这儿一口一个配不配的,也不怕毓瑶妹妹听了怕羞,我看她耳根子都红了呢。” 蒋毓瑶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蒋梦瑶跟着笑了笑,眼睛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蒋晴瑶,便没再说话。 蒋晴瑶被那一瞥惊得怵了怵,想起了自己当时给蒋梦瑶整治的情况,便赶忙站了起来,推说外头还有事,就自己出去了。 西窗一角这里,就只剩下蒋梦瑶,蒋毓瑶和孔真三人。蒋梦瑶觉得有些犯困,就靠着软垫,眯着眼睛闭幕眼神,孔真与蒋毓瑶对了对功课,蒋毓瑶倒是学的不错,孔真问的她基本都能答上。 小姑娘真是听努力,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耳中正听着她们讨论诗书,昏昏欲睡,突然耳边的声音没有了,以为她们走了,就睁开眼睛看了看。 就见一盘雪白的糕点出现在面前,高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扬了扬眉,示意她接过去。 蒋梦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将鼻子凑到糖糕上闻了闻,然后就一脸苦恼的摇了摇头,高博对一旁的孔真和蒋毓瑶挥了挥手,让下地行礼的她们起来。 将白糖糕放在了茶案上,说道:“不想吃?你昨儿在床上不是念叨着今儿要吃的吗?” 蒋梦瑶掩着鼻子,说道:“昨儿想吃的,可是今儿又不想吃了。腻得慌。” 高博在她旁边坐下,自己拿了一块吃了一口,说道:“不腻啊。你吃一口看看。”然后把自己咬过的直接递到了蒋梦瑶嘴边。 蒋梦瑶噘着嘴摇头,嫌弃的看着他,高博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想吃白糖糕,还是不想吃我吃过的?” 四目相对,流淌着只有夫妻才有的默契,蒋梦瑶说道:“都不想。” 高博举着那半块糕点等着蒋梦瑶:“皮痒了是不是?别以为现在我不敢动你……” 蒋梦瑶锤了一下他,眼神暗示‘你疯了,旁边还有人啊’,高博好像这时才发现依旧侧立在一旁的孔真和蒋毓瑶,并未有什么影响,看她脸上明显透着疲累,心疼的抚了上去,说道: “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去拿。” 蒋梦瑶很认真的想了想后,才说道:“我想吃酸枣糕。” “确定?别我拿过来,你又不想吃了。”说这话,高博就已经站了起来,捧着蒋梦瑶的脸威胁。 蒋梦瑶怎么会怕他的威胁,嘴硬道:“那我可不保证,要不你别去拿了吧。” “……” 高博暗自摇头,这就是被她吃死了,不能好了,是不是?认命的走了出去。 孔真和蒋毓瑶这才敢抬头大声出气,孔真是真的佩服蒋梦瑶对高博的态度,因为她也算是知道祁王高博从前的大名的人,虽说从关外回来之后,就收敛很多,可是,脑海中对他的印象却依旧都是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的,并且从前的阴沉也是历历在目的。 蒋毓瑶却是看着高博离开的方向,目光有些出神……孔真和蒋梦瑶都看见了,孔真对蒋梦瑶递去了一抹询问的目光,蒋梦瑶对她使了个眼色,孔真就立刻会意,把蒋毓瑶给领了出去。 唉,所以说,做女人真辛苦,人人都盼着老公好,可老公一旦真的好了,那盯着他的眼睛定然也少不了。一边要守着老公的心,一边还要防备着其他女人,又苦又累,这个时候,就真的要看,那个男人值不值得了。 而对于高博,蒋梦瑶觉得为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为蒋梦瑶等是第四代重孙,所以,要守的孝期只需半年,而蒋源和戚氏是一年,蒋修则是三年。 在出了五服之后,蒋源和戚氏就自动的搬离了国公府,去到城东一座带花园的宅子中居住了,蒋修虽然继承了国公,但是府中的有些规制却还是得要降一降,蒋源等搬出大房院子,城东的宅子虽不比国公府,但却是比大房的院子要宽敞一些的,所以,于他们并无多少妨碍,只是苦了戚氏要安排人在家中收拾。 蒋梦瑶提出要去帮忙,却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高博怕她自作主张,干脆当天就从祁王府分出了五十人送到了戚氏府中供她差遣,戚氏和蒋源无奈的收了下来。 晚上蒋梦瑶躺在摇椅之上,耳中听着高博给她读诗词,昏昏欲睡,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是小宝体谅周围事多还是怎的,除了犯困之外,恶心干呕的情况倒是减少了很多,除非有的时候早起会有一些难受,其他时候倒是平静了很多。 而高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给小宝读诗词的习惯,已经坚持了十多天了,他的这个超前意识让蒋梦瑶这个现代人都很满意,虽然没有怀过孩子,可是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说这种胎教就很重要了,要小宝今后生出来性格温和,那就要多给他听音乐,从胎里头就修身养性,像高博这样没事给小宝读一段优美的诗词,不仅能起到胎教的作用,更能让小宝熟悉父亲的声音,感受到爱,一举多得。 当蒋梦瑶把要听音乐这种事情说给高博听了之后,第二天,高博就真的在他们房里摆上了各色乐器,他是皇子,从小礼乐御射骑都是必须要学的东西,在这之前,蒋梦瑶只是知道他会,可是却从来没有听他正式弹过。 蒋梦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点了点一把古琴,高博还真就坐在那后面弹了起来,意境悠远,半点都不输外头的专业师父,蒋梦瑶侧着身子靠在软垫上,看着高博认真弹奏的脸孔,心里只觉得好像被蜜灌满了一样,盯着他的面孔一分一秒都不想挪开目光。 高博弹琴的间隙也会看她,四目相对,浓浓的情意在房间内流淌。 一曲罢,高博询问:“一曲够不够?要不再弹一曲?” 蒋梦瑶正了正腰身,对高博张开了两只手臂,高博走过去,蒋梦瑶就抱住了他的腰,在他怀中呢喃道: “夫君,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呢?” 高博被她主动搂着十分受用,低头抚摸她柔顺的长发,说道:“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就是好了?” 蒋梦瑶抬头,认真的点头:“嗯,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高博见她仰着小脸,粉颊桃腮,可爱极了,就捏住了她的脸,弯下腰说道:“那这样还好吗?” 蒋梦瑶被他捏着脸也高兴,不住往他怀里钻,高博怕痒,被她闹得也不得不破了功,两人凑在一起笑闹,最终还是高博缴械投降,说道: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小心伤着他。再动我可对你不客气啦。” 蒋梦瑶停下了动作,对高博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说道:“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呀!” 高博看着她清丽绝美的面容,勾唇一笑,说道:“我怎么对你,你不知道?” 蒋梦瑶有恃无恐,不怕死的摇头:“不知道。” 高博上前一搂,啃咬着某人的唇瓣低吼一声:“找死……” 房中又是一阵笑闹。 国公爷的突然离世,让整个京城也紧跟着换了一场血。蒋源依旧任龙虎禁卫军统领,但是袭爵了的公府中,蒋修原本在朝为官的职务被顶替,蒋舫和蒋昭在兵部任职的职务也遭到了变换,边关军权由皇帝收拢在手,蒋家这里没有人提出任何反对的声音,而事实上,有资格提出反对声音的便只有蒋源一人,毕竟整个蒋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曾经跟着国公上阵打过仗,但是蒋源没有,他对于军权上交一事非但没有表现出反对,反而相当赞成,并且说起国公早就有此打算,也算是替皇帝稍稍平复了一些军中反对派的声势,让皇帝对蒋源也是刮目相看的,并且大有提拔之势。 而这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蒋源这是在向皇帝陛下表示他的衷心,他作为唯一一个跟着国公上阵打过仗的蒋家人,若是此时往军中一站,势必会引来不少国公前部的拥簇,到时候,虽然不会让皇帝收不回军权,可是人心动乱却是不会少的,平添麻烦不说,还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因此蒋源就聪明的退后一步,干脆爵位和军权全都抛开,做一个忠诚的臣子,可想而知,皇帝对这样的忠臣又如何会亏待呢。虽然蒋源明确的说了,自己有地方居住,不需要朝廷另外赐宅院,但是皇帝却还是没有亏待他,升职涨俸禄那是必须的,各种赏赐应接不暇的送入了蒋源的府邸,反倒是本该一同封赏的公府那里颇显平静,并且紧接着又生出一些打压的苗头,这时蒋修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等到他被夺了职务,两个儿子也被赶出了兵部之后,他才有些后悔,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只可惜已经晚了。 袭爵的喜悦一下子就淡了很多,这就好像一个人穷极一生,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一件东西,终于到手之后,可是却发现这个东西不仅对自己没用,反而让自己处处受制,处处吃亏,那这个东西可就失去了当初的价值了。 也是幸好,蒋修原本就是要守三年孝期,丁忧在家的,皇帝的这一举措倒是没有在台面上让他过于难堪,各种苦涩也就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了。 皇帝在军权这方面,果真如高博曾经说过的,分毫没有松懈与退让,皇后曾经两次开口,希望皇上给予太子高谦一些支持,可是皇帝却依旧没有松口,将军权尽数掌握在手中。 高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讨这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每日昨晚固定工作之后,就赶着回家陪老婆,日子过的不要太惬意。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不要去想,想多了就是自寻烦恼,自困其心了,不想才是最正确的。 这日一早,高博按例上朝去了。 蒋梦瑶在家里修剪花草,她身上有三个月的孝期,四十九日之后,蒋颜正出殡之日,蒋梦瑶身上的孝期就已经过了近半,如今也快两个月,因此她此时身上穿的依旧是缟素,发丝也只是寻常挽了发髻,以一根白玉簪固定,越是这样清淡,就越能体现出她天然去雕饰的清丽来,不仅没有比平日里少些风华,反而让她出尘绝俗的像个从壁画中走出的仕女般,雅韵悠然。 张氏从外头走来,给她传了一句话,说是国公府的老太君突然召见她。 蒋梦瑶没多大反应,只是问了问:“可说什么事了?” 张氏摇头:“传信之人说,老太君近来得了一尊白玉菩萨,想叫王妃前去鉴赏一番。” 蒋梦瑶淡定自若的剪下了一根长歪了的花枝,冷笑道:“白玉菩萨?喊我去鉴赏?她倒是会寻缘由,我竟不知,自己还成了那鉴宝师傅了?” 张氏浅浅一笑,说道:“我猜想,老太君定是有其他事情想要与王妃说道,这才以此为借口的吧。” 蒋梦瑶把手里的剪子放到了一旁的丫鬟手中,这才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说道: “你说什么事让那个老太太不顾身份也要喊我这个孙女回去呢?” 张氏想了想后,摇头:“奴婢不知。” 蒋梦瑶放下杯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直到这老太太真是异想天开,把她当成了那随意她搓圆捏扁的软柿子了吗? 不过,她是长辈,碍着长辈的脸面不要,那蒋梦瑶也不能对她彻底失了做晚辈的礼仪,在府里休憩半日之后,午后才动身坐上了那蓝绸白顶的马车,去了国公府。 蒋梦瑶的马车刚到巷口,就有人去给老太君传话了。 从派人去传话,老太君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如今蒋梦瑶才悠悠到来,心里早已憋了火,在房里骂道: “哼,亏她还记得要来,有本事赖在府里别过来呀。” 伺候的锦翠立刻替秦氏顺气,说道:“老太君莫急,许是王妃在府中真的有事呢。” 秦氏哼了哼,说道:“她有什么事?不过是抬着架子拿乔罢了,若不是有事要她去办,我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又想起来一事,问道:“长房那个看好了吗?别让她出来坏事。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公府好,她却不知好歹,关她个几日,看她还敢再说什么。” 锦翠回道:“长房奶奶被大爷锁在了房里,老太君就放心吧,坏不了事的。奴婢只是怕……大姑娘那儿会不同意。” 秦氏以凝眉,说道:“她有什么不同意,我这是替她分担。她感恩戴德才是懂事的,免得她怀孕这阵子,王爷在外面结交了坏女子,到时候可有她哭的。” 锦翠当然明白老太君今日招王妃回来是为了何事,虽然心里觉得此事未必会有老太君想的那样简单顺利,可是,此时总不能再说什么顶撞老太君的话,这点分寸,锦翠当真倒还是有的。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蒋梦瑶去的时候,秦氏已经在主院的花厅中等候她了,一见了她,秦氏的脸上就堆出了花儿一般的笑容,亲自上前来扶她,也不说行礼,就只当蒋梦瑶真的是与她素来亲厚的重孙女回来了的样子。 “近来府里忙得很,公爷去了,留下了一堆事要处理,□□母没顾得上你,你可不要怪我呀。” 秦氏的话说的情真意切,蒋梦瑶只是笑笑:“老太君说的哪里的话,原是我们该帮着府里出力,奈何我这身子实在不宜奔走,又在孝中,老太君不怪罪我便是仁厚了。” 蒋梦瑶的话让秦氏很是受用,张氏扶着蒋梦瑶坐了下来,秦氏才又问道:“最近觉得如何呀。这女人的头一胎可得重视起来,这一胎要是保养不好,将来可是会落下病根儿的。” “得太君挂念,一切都挺好的。” 秦氏点头,端起了茶杯确实不喝,借着茶水氤氲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蒋梦瑶,蒋梦瑶知道她在看自己,却也不点破,秦氏放下杯子,又对蒋梦瑶问道: “哦,那祁王殿下最近可好?” 蒋梦瑶一抬眼,心中冷笑终于寒暄结束,上正题了,表面如初,点头道:“殿下自然是好的。只是最近朝中事多了些,二叔公不是丁忧在家,辞了好些事嘛,朝里的人事变动我也不懂,只是这么听说了,怕是还要忙一阵子的。” 秦氏听到蒋梦瑶主动提起蒋修,心中一喜,接起了话茬儿,说道: “是啊。你二叔公承袭了爵位之后,那是需在家中守孝的,卸了些职务也是应当的,等到三年孝满,再回朝堂为国效力才是正途。只是你二叔公这个国公方才承袭,未能帮衬殿下,心中实在有愧,总是想着对不住你。” 蒋梦瑶敛下眸子,说道:“这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朝堂之事我是不懂的,但我却知道殿下绝不会怪二叔公就是,请老太君宽心吧。” 秦氏看着蒋梦瑶,盯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算了,我也不与你明人说暗话了。你与殿下鹣鲽情深,老太婆也是看在眼中的,夫妻子嗣只是对于女人来说,那可是头等要紧的事,如今你腹中怀了孩子,我也替你高兴,将来总是少不了有了依傍了。只是祁王殿下的子嗣似乎还是有些少就是了,再加之,殿下身边拢共也就只有你一位嫡妻,那到时候,论起子嗣来,岂不是所有压力都在你身上了嘛。” 蒋梦瑶听得认真,回答的也很认真,说道: “老太君请放心,子嗣的事情我和殿下心里有数,自然是尽力而为的,无需老太君操心就是了。” 秦氏脸色一变,垂眼思虑片刻后,才又说道:“我的意思是,是时候该给殿下纳妾了。” 蒋梦瑶好笑的看着这个老太婆,她这句话说的,还真是不嫌手长,就好像殿下想什么时候纳妾,是她说了算的一样,并且她仍旧觉得,蒋梦瑶是完全可以被她拿捏在手里指东指西的工具,她说什么,蒋梦瑶就要奉为圣经去依从吗? 见蒋梦瑶不说话,秦氏再接再厉,说道: “我知道,你初听此事心里必然不痛快,可是孩子,□□母今日就再教一教你,女人,尤其是身为嫡妻的女人,可不能在这件事上糊涂啊,趁着男人还喜欢你的时候,安排几个自己亲信妾侍给他,总好过他将来自己在外面找了,或是旁人给他找了一些不服管教的,那可就难办了。自己没落得贤惠的名声不说,还给了旁人可趁之机,所以,在这件事上,一定要抓牢,一定要放心。” 蒋梦瑶垂眸喝茶,神情淡定,仿佛秦氏正在说的话不过就是一些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寒暄之言,放下了茶杯,对秦氏问道: “不知老太君所言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秦氏又冷了冷脸,决定不再与她兜圈子了,说道: “我的意思你不会不懂,既然殿下不可能身边永远就只有你一个正妻,那……妾侍,或者侧妃什么的,还是不要落在其他人头上,你终究是蒋家的女儿,家里的姐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又是长姐,她们去了你身边,自然是不会忤逆你的,你们姐妹同心,齐心协力伺候好了殿下,不叫旁人有机可乘,这才是上上之策。” 蒋梦瑶身子往太师椅上靠了靠,张氏就让人将随身带来的软垫放到了蒋梦瑶的腰下,叫她靠的舒服些,蒋梦瑶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对秦氏问道: “……不知老太君属意哪位妹妹呀?” 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蒋梦瑶也不好再装傻,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了。 秦氏见她松口,心中又是一喜,说道:“长房的毓瑶,模样水灵,人也机灵,又是嫡出,如今你二叔公承袭了爵位,她的身价自然是又高了一些,原本我是想将她高嫁,去做一做嫡妻的,可是心中却总是想着你,这才忍痛割爱,想叫她随你入府,先做一房妾侍,待过个一年你再将她提做侧室,这也是可行的。” 蒋梦瑶眯了眼,觉得这老太婆已经不是天真能形容的了,是傻呀,傻缺的傻!想往她房里塞入,还要做出这般的姿态,明明就是蒋修被夺了职务,心中没底,丁忧三年,谁知道三年之后的朝堂将是什么风向呢?他已经想通了症结所在,知道自己被解除职务并不全是因为要守孝的原因,这是皇上有意将他架空,不想在叫他进入朝堂中枢的意思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自保的,而他背后的老国公已经去世,自己又没了官职,只好想出这种裙带关系的做法,可是,如今上京之人也不都是傻得,当然也能看的明白他如今的境遇,若是想在此时攀上一个高枝儿,也是有些难度的,所以,他们才想把注意力放到了高博身上。 因为高谦是太子,而蒋璐瑶只是侧妃,太子后院的事情,蒋璐瑶是半点都没有权利的,全都由太子妃曹婉清一手控制,而曹婉清也不会笨到这个时候再接受一个蒋家的姑娘,让太子府里留两个蒋家女的,所以,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从蒋梦瑶这里着手,毕竟蒋梦瑶是在祁王殿下落难之时嫁过去的,若是当时祁王没有落难,那满京的世家千金,祁王妃这个头衔,就怎么也轮不到蒋梦瑶这个商妇之女头上的,所以说,他们始终觉得,蒋梦瑶这个祁王妃并不是靠真本事,真背景得来的,有投机取巧的作弊成分在里面,所以,自然就对她不能发自内心的尊重了,觉得她好驾驭。 蒋梦瑶看着秦氏,嘴角的笑那是丝毫都没有停的,秦氏见她不说话,居然一抬手,就让人把早就守候在内堂的蒋毓瑶招了进来,蒋毓瑶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可是却被教导的成熟大方,穿着一身与她的年纪不甚相配的降色裙,分毫不差的在一旁沏了茶,端着来到蒋梦瑶跟前,秦氏说道: “快给王妃敬茶,今后你们姐妹可要同心同力,将殿下伺候好了,多给他开枝散叶才行啊。” 蒋毓瑶低着头不敢说话,却是对蒋梦瑶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姐姐……” 蒋梦瑶看着这一对把她当成布景的祖孙,不由得冷笑出了声,看了一眼张氏,张氏就收到命令,上前一步,把蒋毓瑶手里的热茶掀翻在她自己身上,吓了蒋毓瑶一跳,立刻站起来拂去了自己身上的水渍,先是怒目瞪着蒋梦瑶和张氏,然后才走到秦氏身旁。 秦氏拍桌子大怒,叫道:“梦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蒋梦瑶不想再与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毓瑶妹妹是想去我王府做妾,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那还学人做什么妾呀!今日不过是泼了你的衣裳,明日,我便会叫人用滚烫的开水直泼你面门了,到时候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可全都是烂肉一堆了。” 蒋毓瑶哪里听过这样的恶言,当即扯了扯秦氏的衣袖,像是要让秦氏给她做主,而秦氏也确实给她做主了,指着蒋梦瑶道: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我们蒋家如何教出你这样一个妒妇来!不仅是妒妇,还是个毒妇!你这样子,被祁王殿下休弃那是迟早的事,现在给你脸面,让你妹妹去给殿下做妾,等到你被休弃了,她去做的可就是不妾了,你自己想清楚了。” 蒋梦瑶也不再客气,撑着腰来到了秦氏跟前,似笑非笑的剜着蒋毓瑶骄傲的美貌小脸,说道: “先别管我会不会被休弃,至少现在我是祁王妃。我只是想与老太君表明一下我的态度而已,妾侍这种东西,我若是管不住,直接弄死就是了,若是毓瑶妹妹去我那府里做妾,若是被我一不小心给弄死,弄残了,那可就对不住老太君,对不住国公府了。捧一个不能弄死的妾侍,我真是想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我自己了。” 看着秦氏和蒋毓瑶难以置信的目光,蒋梦瑶就再接再厉的说道: “啊,要不然这样也许!毓瑶妹妹呢,我可以带回去,但是,咱们得签契约,就是不管我怎么把她弄死,弄残,蒋家都不能怪我,不能伤了我们的情分,若是老太君和二叔公愿意与我写下这份契约,那……毓瑶妹妹要进祁王府那就进好了,不过,进门之日,你们最好就给她准备好棺材,我弄死了她,可是不会好心替她办后事发丧的,事实上,也没有哪个主母会给一个低贱的妾侍去办后事不是吗?好了,我话也说完了,老太君要是愿意,就来日写个契约去王府找我,咱们签了之后,就把毓瑶送过去吧。”蒋梦瑶说完了这些话,也不打算装样子给秦氏面子了,直接掉头就走,走到门边却又回头,又说了一句: “对了。直到我被休之前,我都是祁王妃,老太君你是什么身份,请你自重些,诰命虽高,可毕竟高不过天家,若是下回再想见我,就亲自去祁王府递帖子,寻个我有空闲的时候再说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蒋梦瑶的话说完了之后,秦氏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好在理智尚存,蒋毓瑶也被蒋梦瑶的一番话吓到了,扶着秦氏的胳膊不敢说话。 “反了反了!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了!我们蒋家如何生出你这种妒妇加毒妇来!你这种话说出来,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蒋梦瑶走到门外,听见秦氏这句话,也没有回头,唇角泛出冷笑,天打雷劈?不好意思,她还真不怕。更何况她最多就是话说的重了些,真正应该要天打雷劈的,是这些想趁火打劫,趁着女人怀孕的时候,给她的男人塞其他女人的行径,哼,心里龌龊的叫人恶心,还满口的仁义道德,对付这种人,你和她说理,她能说出一万个你的不是来,干脆把话说开了,妒妇又如何?毒妇又如何?总好过那些自作大度,最终害人害己,让夫妻感情蒙尘的人要好,而对于这些内心龌龊之人,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从蒋家出来之后,蒋晴瑶就去了蒋源他们的新宅院,戚氏正在院子里教蒋显申写字,一身的缟素,头上攒着白花,看见蒋梦瑶才站起来说道: “哎哟,你这孝期里瞎走动什么呀!马上都要过去了,不能等孝期过了再来,凭的叫人说闲话。” 蒋梦瑶看了一眼戚氏,戚氏见她脸色不好,便知她心中有事,叫赵嬷把蒋显申带去了书房找蒋显云,叫蒋显云代为先教一教,就把蒋梦瑶拉到了阳光正好的耳房之中。 “怎么了,这张小脸儿拉的都快有马长了。” 戚氏给蒋梦瑶准备了厚厚的软垫,让她靠在榻上,蒋梦瑶深叹一口气,张氏把自己如何被秦氏喊过去膈应的事情说了一遍,戚氏听后,大为光火,当即就骂道: “老太君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然把心思动到了你的身上,哈,如今也不怕人家说她手伸的长,竟然管到祁王府去了,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佛爷,以为谁都得顺着她,惯着她吗?” 蒋梦瑶一手撑着头,戚氏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出言安慰道; “你也别气了,这事儿别说是你,我也不可能同意的。毓瑶才多大点儿,他们就成天灌输这种要不得下作招式,也是她不自爱,我回头与你吴家婶娘说一说,她既然这么想嫁人,那就让她早点嫁出去好了,省得留在府里遭人惦记。” 蒋梦瑶扶着脑袋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说道: “这事儿我看吴家婶娘也没办法,今儿我去的时候没见着她,想来她也是不同意这事儿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快要投鼠忌器了,爹爹也在孝中,可是不仅没有远离朝堂,反而更近了一步,可那头却是处处打压,今日他们所为,估计就是想早作打算,分散投资,正好我这儿看着挺空,人员也简单好打发,他们才动了这心思的。” 戚氏当然也知道那头的蒋家自从袭爵之后,并没有比从前要好,不仅府邸规格被降了级,秦氏从前加一品诰命夫人的品级,也跟着降了三级,如今只不过是跟着蒋修后头,作为从二品官的母亲,变成了二品诰命,可是,尽管如此,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心思动到她的阿梦身上来,戚氏眯了眯眼,对蒋梦瑶说道: “这件事你放心,我断会叫她们后悔搞这事出来。” 蒋梦瑶见她神情笃定,不禁问道:“娘有何良策?” 戚氏弯了弯唇,虽说如今她已经三十好几,但看起来却依旧莹洁光润,美玉无暇,此时笑起来,更是比那春光还要明媚,说都: “哼,这些年府里的进账越来越少,公爷在世时他们不会觉得,只当公爷没了,府里的各项开支用度还能和从前一样。但就你小时候有一回,公爷带着军里的账房先生回来扫了扫府里的账目,就查出那么多的亏空,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公爷也懒得应付府里这些事儿,全都交给了你孔家婶娘去做,可是你孔家婶娘,手段的有的,但管事之时手里未免太松,她又是个好排场,公爷一去,府里没了来源,虽说有几处庄子,但产息太慢,她又素来瞧不起商铺之流……看着吧,三个月内,我必叫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投鼠忌器!” 蒋梦瑶对于自家娘亲的本事也是心里有数的,知道她并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若是真的柔弱,可就绝对在蒋源羽翼未丰之时,凭一己之力撑起了大房生计了。 至于孔氏她们,蒋梦瑶可没那么多的同情心,从以前到现在,她们给大房使得绊子已经够多了,之前也是因为还在同一屋檐下,做的不能太绝,才忍到今天。 而这些年,戚氏也早就忍够了,自从她和蒋源第一次被赶出国公府的时候开始,就算后来回去了,老太君和孔氏也是没有再管过大房死活的,一切开支用度,应酬来往全都是大房自己走的帐,从未在府里得到过什么帮衬救助,更别说,老太君偏心,处处帮着二房对付大房,就是孔氏也是多次对戚氏搓圆捏扁,这些事情单个儿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积累到这么多年,小米粒也搓成了大饭团,再叫人难忍了。 和戚氏说完了话之后,蒋梦瑶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了,其实这些事情要是搁在怀孕前,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蒋毓瑶敢进祁王府的门,她就敢把她打出去,事情真闹到那副田地,她可是不会顾及什么颜面的。 回到了祁王府,高博还没回来,蒋梦瑶觉得有些累,就先去房里睡了会儿,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高博一脸明朗的出现在爱她面前。 蒋梦瑶像是小猫一般蹭了过去,高博也干脆顺势躺下,将那小猫儿搂入了怀,说道: “如今不同往日了,你的身子贵重,整个上京除了皇宫,没有谁有资格将你招去,就是太子府也不能,若是以后不愿意去,那就不去,这些事我总还能纵着你的,不用怕谁说话。” 蒋梦瑶听了他之言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了今日秦氏喊她过府的事情了,听他这么说,心里可开朗多了,顺着点了点头,说道: “原想着她是长辈,去就去了,可是……” 蒋梦瑶欲言又止,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传染给高博,让他也不开心。 高博却是不用她说明,就有分寸的,回道:“可是偏生有些人倚老卖老,当全天下人都是她妈,处处得让着她,宠着她了。” “噗。” 蒋梦瑶被高博这句话给逗笑了。一想秦氏,可不就是这样吗?她自己找到了个潜力股老公,能干有本事不纳妾,拼命挣军功把她养在京城高高在上几十年,让她早就习惯了对人颐指气使,在家里也是紧着她的性子发挥,从不敢有谁说一句不是,倚老卖老这个词用的的确恰当,秦氏就是仗着自己的辈分,对其他人总少了些平等尊敬的心,想着她辈分高,旁的人不好与她计较,计较了便是过错,而国公也常年不在家,外头的军功太甚,以至于旁人就是对秦氏有所厌烦,也会看在国公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而辈分小的自然也不能与她较真了,要不然一顶不顺从长辈的高帽子压下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她说想让二叔的小女儿给你做妾,我一口就回绝了,旁的事情倒还好说,帮衬也就帮衬了,可这件事却是我的底线,她实在太过分了。我这才刚怀上,她就开始惦记着你这块肥肉,我一时气不过,也说了她两句,今后怕是再不能好了。她定是恨死我了。” 高博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 “恨死就恨死了。这种不做所谓的人,理她做什么,想往我府里送人,哼,好哇,她有本事把人竖着送进来,我就有本事把人横着送出去。” 蒋梦瑶抬头看着高博,嘴唇一勾,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说道: “我也是这么与她说的。”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十分默契的笑容。这两个可都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善茬儿,高博自不必说,自小就是惯了手起刀落,旁的人对他的评价没有不是手段毒辣,下手无情的,而蒋梦瑶也不是好惹的,这样的两个人,都把对方看的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珍贵,又如何会让旁的东西玷污他们之间的感情呢?明珠蒙尘这种事情,他们俩都十分有默契的不会让之发生就是了。 只是,这天下似乎就有这么意中人,天生的不怕死,天生的不知所谓!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六月里的天气闷热的很,蒋梦瑶怀孕之后,就特别怕热,这还没到三伏天,她就惹得成日恹恹的,虽然不吐了,可是还是吃不下东西,高博没办法,只好去把京里有名的厨子都给聘了回来,给蒋梦瑶轮番换着做吃的,就是这样,蒋梦瑶每天也吃不了多少,四个月多的肚子依旧还是平平的,这让蒋梦瑶有些担心,每天在全身铜镜前照着自己,心里总是失落,就跑到高博那儿去求安慰。 怪不得人家总说怀了孕的女人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她好像就是这样子的,心里没着没落的,一会儿看不见高博就觉得自己不知道要干嘛。 高博对她突然的缠人倒是觉得很受用,只要他在府里,只要蒋梦瑶找他,不管他手里在做什么,都能立刻停下来,先去安抚一番她,等她平静了,或是睡着了,他再去处理事情,饶是这样,还被蒋梦瑶埋怨了好几回,高博也不生气,紧着哄她就是了,最担心的还是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每回都把蒋梦瑶哄得破涕为笑,再提不起怒气跟他为难。 就这样在府里躲了两个月的骄阳,不是蒋梦瑶不愿意出门,而是外头的日头太烈,根本受不了,高博在房间里给她放了好些老冰,所以尽管窗户开着,外头知了叫着,可是水榭二楼四面通风的房间倒是凉快的很。 曹婉清和蒋璐瑶来看她,外头烈日赫赫的,蒋梦瑶刚睡了午觉,精神还可以,将她们迎进来,感受到这房里的清凉之后,就是曹婉清都忍不住惊叹: “哎哟,从前我也就偷偷的在那些话本子里看过男人这般体贴,没想到还真有。如此看来,咱们太子殿下在疼女人这方面是拍马也追不上祁王殿下了。” 蒋梦瑶甜在心里,自然知道高博是好男人了。 蒋璐瑶的脸上有些落寞,蒋梦瑶不禁问了怎么回事,曹婉清看了一眼蒋璐瑶,代替她说道: “唉,我也劝过她多回了,她就是不听,男人纳妾才是正常的,不纳妾,像祁王殿下这样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你这每回太子一纳妾,你就这副脸子,这都七八回了,还没适应,今儿在祁王妃面前,我最后一次劝你了,你要再向昨天那样顶撞太子的话,我可不会轻饶你。” 蒋梦瑶一听,怪不得她们冒着烈阳还来她这里串门儿,合着是蒋璐瑶有了事,看太子妃的样子,似乎不是初犯,也是给了蒋梦瑶面子,特意把蒋璐瑶拉过来做人情来了。 “哟,她怎么顶撞太子了?” 曹婉清就等着蒋梦瑶问呢,说道:“还能怎么顶撞,就是给太子殿下摆脸子,和她说话爱理不理,逼急了就掉眼泪,活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蒋璐瑶被这么一说,眼泪又掉了下来,蒋梦瑶一阵头疼,她当然明白蒋璐瑶的感受,可是,却又没办法给她任何建议和帮助,看曹婉清的样子,对蒋璐瑶这个方面是很不满意的,可真要蒋梦瑶表态说话,替蒋璐瑶保证,那蒋梦瑶试问还是做不到的,毕竟这是她们的家事,她怎么好多说话呢? “可是太子都娶了这么多了,他为什么还要再娶呢?咱们这么多人伺候他,难道还嫌不够吗?姐姐,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难道姐姐心中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曹婉清看了看蒋梦瑶,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她就是这个样子,你快给我个说法出来。 蒋梦瑶叹气说道:“太子毕竟是太子,将来是要承大宝之人,你嫁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些,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叫旁人看了怎么想?” 又看了一眼曹婉清,见她倒是悠闲的坐在一旁看她教训蒋璐瑶了,蒋梦瑶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没有多说什么。 曹婉清看了看蒋梦瑶,终于把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又说道: “哎,听说祁王殿下也要纳妾了,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呀?” 蒋梦瑶撑着精神看向她们,挑了挑眉,曹婉清见她这样,便知她还不知道,于是边说道: “三月三的女儿节,咱们在天香园开了个花会,蒋晴瑶和蒋纤瑶在花会上说的,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可是蒋晴瑶说的有板有眼,甚至连人是谁都说了出来,是国公府的嫡幺小姐,是吗?” “……” 蒋梦瑶看着曹婉清笑得像只狐狸,眼中盛满了期盼,蒋梦瑶冷哼着笑了笑,问道:“她是这么说的?说我同意了?” 曹婉清一愣,摇摇头,说道:“倒没说你同意不同意,只说是板上钉钉,等出了五服,蒋国公就要上书请旨了,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啊。” “上书请旨?” 蒋梦瑶不动声色的看着曹婉清,心里把蒋修和秦氏骂了个遍,这些人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她都已经那么说了,他们竟然还不死心,竟然想到用圣旨来压着她同意蒋毓瑶进门。 “是啊。我就是听了这个,才相信她们说的话的,蒋家这件事做的可不那么地道啊,竟然越过了你这个祁王妃,要用圣旨来给你施加压力,哼,也亏他们做的出来。” 蒋梦瑶没有说话,蒋璐瑶就在一旁也是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蒋梦瑶,把之前对蒋梦瑶的那些羡慕嫉妒全都抛在了脑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哀叹起女人的命运来了。 曹婉清见蒋梦瑶不说话,问道: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被动下去?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送进祁王府?”曹婉清对蒋梦瑶不讨厌,她原本就喜欢聪明人,而蒋梦瑶的手段也叫她颇为臣服,因此,在看了蒋晴瑶和蒋纤瑶那副好像已经取代了蒋梦瑶祁王妃地位的德行,气也是不打一处来的。 一来她是真的想看看蒋梦瑶听到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还能不能维持淡定,二来也是想来给她提个醒儿,巩固一下邦交。 蒋梦瑶撑着脑袋,笑的清丽脱俗,说道: “等到他们真的请到旨意再说吧。” 蒋修如今是什么身份?他丁忧在家,老父去世还不到半年,他竟然就想着要张罗孙女的婚事,若是孙女年纪大了倒也罢了,可蒋毓瑶过了年才十三岁,急什么?若是蒋修真的请旨,那就足以说明他这个人也太没脑子了,所以,蒋梦瑶猜,有很大一个可能,就是这件事情,蒋晴瑶和蒋纤瑶是故意放出风来的,为的就是要她害怕,想压一压她的气焰,毕竟他们是这么想的,她开口就要打杀妾侍,那么他们就用圣旨把蒋毓瑶变成御赐,这样蒋梦瑶想打杀也是不能的,可蒋梦瑶也不是傻得,怎么可能相信蒋修真的去请旨呢?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曹婉清没有看到预期中的反应,觉得有些失落,但是看蒋梦瑶神情恹恹,没有留她们的意思,也就带着蒋璐瑶告辞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蒋梦瑶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不少,像个簸箩似的,已经相当能吃了,坐在戚氏跟前儿,已经吃了八个云吞,六只茄盒,现在正在吃刚出笼的小笼包,眼看着又是两个下了肚。 高博和蒋源在一旁下棋,戚氏却是忍不住了,按住了蒋梦瑶还想再夹的手,说道: “你可不能再吃了,这一顿饭得吃多少啊?” 蒋梦瑶江嘴里的东西嚼咽下去,饶是她现在这么能吃,脸上身上都没啥肉,看起来还是瘦瘦弱弱的,许是前四五个月亏的慌了,现在就吃不停了,不管怎么吃,就是觉得饿,有时候半夜还要再吃一顿。 听了戚氏的话,也是无奈,说出来的话把戚氏气了个鼻歪,说道:“娘,这些只是饭前吃的,待会儿我还吃饭呢。” “……” 戚氏扶额坐了下来,想想还是不对,赶紧把蒋梦瑶面前的东西都收了,说道:“快别吃这么多了,到时候生不下来,你和孩子都危险。少吃点,哥儿的营养够了,也就行了。” 蒋梦瑶看着被戚氏收拾了去的东西,发出一阵哀嚎,高博在屏风内探头出来看了她一眼,蒋梦瑶回了他一记埋怨,高博就赶紧把头缩了进去,不敢再管。 一个是老婆,一个是丈母娘,这帮了哪头他都不讨好。 蒋源是过来人,在高博对面也给他使了眼色,提醒他千万别在这时候出头,高博深觉丈人说的有理,便就沉下心来,继续下棋了。 蒋梦瑶在高博那里没有得到支援,也不敢跟戚氏硬顶,她娘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武断,连吃饭都要管一管。 不过,蒋梦瑶先前吃了东西,肚子里就不那么翻江倒海了,丫鬟立刻沏了香茶过来,她喝了两口就站起来消食,这也是高博让她每天坚持做的事情,不管吃了多少东西,每天两个时辰的消食是必须的,在祁王府的时候,他晚上会陪她一起,今天是中秋,他们在宫里领了中午的宫宴,晚上就到了蒋源和戚氏这里来了。 赵嬷从外头领了一个人进来,见了蒋梦瑶就上来行礼,蒋梦瑶也认出了她,说道:“金燕,金掌柜。” 金燕是戚氏在外面铺子台面上的总掌柜,也相当于戚氏的高级助理,她可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虽然是女儿家,但巾帼不让须眉,硬是给戚氏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戚氏从外头走入,看见金燕,一边擦手一边对她招手,金燕对戚氏同样恭谨,行了礼之后,便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戚氏,戚氏让她打开,金燕照做了。 蒋梦瑶凑在一边看,就听戚氏和金燕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后金燕便如来时那般,静悄悄的离开了。 金燕走后,蒋梦瑶对戚氏问道: “娘,这些是什么呀。金燕干嘛不叫人送过来,还得亲自送来。” 蒋梦瑶当然知道金燕的身份了,所以才奇怪,为什么金燕会亲自送来。 戚氏看了一眼蒋梦瑶,唇角勾起了一朵花儿来,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蒋梦瑶好奇的拿起了两张纸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瞪住了,然后将包袱里放的东西全都看了一遍,然后才呆呆的坐了下来,对戚氏问道: “娘,你这是把蒋家的老底都掀了出来呀!你怎办办到的?” 怪不得金燕要亲自送来了,就这一包袱东西,价值百万两,全都是蒋家在外的地契房契人契,这是彻底把蒋家在外面的来源全都给斩断了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戚氏喝了一口茶,透亮的眸子看了看蒋梦瑶,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你以为你娘在京里这十几年是怎么混过来的?蒋家早已外强中干,不过就是一堆沙土,都不用刻意去捣,来几场大风就可以把他们吹散了。庄子里的管事做了这么些年,该贪的也差不多贪完了,孔氏虽然在府里精明能干,可是也只是在府里,庄子里的事情从不过问,凭着那些管事糊弄亏盈,府里养了那么多闲人,哪一个不是睁着眼睛想在府里捞点油水?孔氏喜欢给他们定规矩,只要不触犯她定的规矩,那就不算是犯错,闲人养着就养着了,重要的是国公府的排场。重要的是府里的人服不服她的管教。府里的风气不好,她不在乎,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个良善的,虐打庶子庶女也不是三天两天了,说到底,她还是没把国公府当成自己家,而是一个能够被她利用着捧高她的地方,她一进门就有人将她捧得高高的,又有你吴家婶娘和我与她作对比,觉得自己处处就高人一等,国公府里的人就该巴结着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将她捧得上天,对她阳奉阴违,她只当是自己威严使然,说实话,这一回其实我都没怎么出手,这些东西全都是她手底下的人泄出来的。” 蒋梦瑶听得目瞪口呆,对自家娘亲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杀伐之气赶到了震惊和钦佩,亲妈呀,这必须是亲妈呀! 现在她终于可以知道,自己体内的好战因子到底是从谁那儿遗传过来的了。 翻看着手里的纸,蒋梦瑶似乎已经遇见了蒋家未来的生活,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都是没有经历过困苦的人,享富贵享受的习惯了,以为他们就是天生的富贵命,根本不用他们操任何心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金钱供他们挥霍。所以,他们当年才会对戚氏从商一事百般讽刺,觉得戚氏是自甘堕落,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是戚氏当年的堕落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厉害。 戚氏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蒋梦瑶说道: “诶,对了,这些天我听到一个传闻,说是大房哪里要上书给皇上讨要圣旨,想让皇上赐婚?” 蒋梦瑶心情正好,听了戚氏的疑问,勾起了嘴角冷笑:“哼,他们倒是会折腾,也不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戚氏凑过来,正色问道:“若是真的,你说圣上能同意给蒋毓瑶赐婚吗?” 蒋梦瑶笑着摇头,说道:“娘,您以为圣上是他们家后院的奴才吗?让干什么干什么呀?不过是虚晃一招罢了,理他们作甚?” 戚氏一听就明白了,说道:“啊,那倒也是。公府如今白事当门,蒋修若真的上书,才是真傻。真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种传言也敢说,你说要不要告诉女婿,让他治治他们?” 蒋梦瑶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他最近够烦了,跟着我睡也睡不好,成日里担心,这些小事就别去烦他了。” 正说着话,蒋修和高博下了棋走了过来,戚氏收了声,将桌上的东西收入内间,蒋源奇怪的看着戚氏离开的背影,对蒋梦瑶问道: “你娘怎么了?藏了什么东西?” 蒋梦瑶知道戚氏是暂时还不想让蒋源知道,怕蒋源坏事,于是亲自给他们斟了一杯茶后,说道: “金燕刚才送了些账目过来,她怕是急着回房去对了。” 高博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你刚才和岳母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蒋源扬眉一笑,说道:“没说什么呀,还不许我和娘亲说点体己话儿呀。” 高博见她撒娇卖乖,捏了捏她的鼻子,戚氏回来之后,蒋源就把高博喊去了书房,翁婿俩有事去谈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要不是蒋梦瑶觉得这里没有祁王府凉快,晚上说不定还要睡在这里。 可是她挺着肚子,实在是带不住热,辞了戚氏的好意,两人还是回了祁王府。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蒋梦瑶的肚子已经大的厉害,经过她坚持不懈的进食,脸上和身上都圆润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白嫩喜气了,盛暑之日也已经过去了,高博早就在府里将产房和稳婆全都准备好了,就等蒋梦瑶临盆。 蒋梦瑶的情绪也似乎不太稳定,老是做恶梦,梦到生孩子的时候,然后惊醒过来,高博也是担心的不行。 两人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戚氏之后,戚氏安慰道:“唉,怀了孕就这样,我那时候也是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总是担心孩子有事。” 蒋梦瑶点头:“是啊。我老是梦见孩子,有的时候是孩子大了,有的时候是孩子没了,千奇百怪的,然后就睡不着了,连着高博都睡不着,成宿的陪我,第二天还要上朝。” 看着高博眼下的黑眼圈,蒋梦瑶心里可过意不去了,高博却只是笑笑,说道: “你睡不着,我不陪你,谁陪你啊。再熬两个月,两个月就能好了。” 蒋梦瑶点点头,戚氏看他们这样,也是满意的,对蒋梦瑶说道:“你要真心慌,那明日娘陪你去一趟白马寺,去上上香,定定神吧。” 蒋梦瑶看了看高博,高博对她点头说道:“这样最好,让岳母陪你去上上香,也去散散心,白马寺的后山上有皇家的禅院,你们尽管去便是了,既然去了,也别这么快回来,待个十天半个月,好好的安一安神,养好了精神,回来就安心的待产。” 蒋梦瑶眉头一蹙:“啊?要住十天半个月啊?那多素啊!” 戚氏没好气的说道:“素什么呀!就知道吃,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肚子这么大,到生的时候可疼死你,女婿说的没错,既然后山有禅院,那娘就陪你住上半个月,聆听佛偈,消灾解难,多好呀。” “聆听佛偈我倒不介意,就是十几天没肉吃……” 戚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高博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吧。白马寺后山禅院里的厨子全是御膳房出去的,做的一手素菜不比荤菜要差,就怕你在那里吃习惯了,回来该嫌家里的饭菜油腻了。” “……” 在高博和戚氏有志一同的主张之下,蒋梦瑶第二天就和戚氏一同出发去了白马寺,进行产前最后一趟修行旅游。 蒋梦瑶去了白马寺的第二天,祁王府就出了一件事,当然这件事是高博早就知道了的,蒋舫亲自把蒋毓瑶送到了祁王府。 蒋舫当然是受蒋修和秦氏的指使才来这么做的,拜访的由头便是来看一看怀了孕的侄女,顺便引荐女儿与祁王这个姐夫见一见面。 高博破天荒的接待了他们:“真是不巧,王妃去白马寺上香了,我叫她在那里住上几日,不知道你们来,要不我让人把她们喊回来?” 蒋舫连忙摇手,站在高博下首处,没有指令也不敢入座,他当然不希望蒋梦瑶回来了,而事实上他就是打听清楚了,蒋梦瑶这些天不在祁王府,这才大着胆子,把蒋毓瑶带了过来,就是要趁这个机会,与祁王殿下面对面的谈一谈这个纳妾的事情。 “不不不,王妃孕中难得出门,又是去了圣地,如何好召回,再说该是我们拜见她,不敢劳烦。” 听蒋舫这么说了,高博便不再说话,低下头兀自喝起了茶,是也不叫蒋舫坐下,也不让人给他们倒茶,就那么晾着。 蒋舫老脸一红,却是硬着头皮说道: “王爷,这是小女毓瑶,乃是王妃的嫡亲堂妹,她一心想来王妃身边伺候,哪怕是端茶递水也是好的,若是王妃不便,她还能代替王妃伺候王爷。” 蒋舫说完这些,饶是一大把年纪,脸也不禁红了大片,其实他又何尝愿意送上门做这种卖女求荣的低贱事呢?实在是家里出了大事,照孔氏说来,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实在没办法,只好逼着蒋舫行此一招,想着只要把蒋毓瑶送入王府,被王爷收了房,哪怕现在没有名分,但毓瑶毕竟年纪还小,以后多的是机会,最重要是能得到王爷的援助,也就行了。 高博精湛的目光在蒋舫与蒋毓瑶之间回转,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想不到国公去后,国公府竟落得这般田地。蒋大人就这样把令嫒送来,可知道,我就算是收了她,也是没有名分的,说白了,连妾侍都不算,只能算是个玩意儿,这样也无所谓吗?” 蒋舫听了高博的话,心中一动,抬头看着高博,见他似笑非笑,目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蒋毓瑶,蒋舫觉得这道目光让他燃起了希望,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一个男人看见女人是什么样的心思,当即把心一横,直接跪在了地上,说道: “王爷,实不相瞒,实在是小女对王爷痴心一片,在家里闹着绝食也要待在王爷身边伺候,您就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收了她吧,名分可以暂缓,但她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又是公府出身,这样的身份,即便是在外面也能配上良人,可她对王爷痴心不改,怎么说都不听,我们做上人的也不能眼看着她去死,可若没名没分,这,这将来传出去,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更别说,三年之后,我父亲再入朝堂,必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请王爷务必看在我们蒋家的份上,不要太亏待她才好。” 高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跪在蒋舫身后的蒋毓瑶身前站定,冷道:“抬起头来。” 蒋毓瑶忍着不住颤抖的身子,抬头看了一眼高博,她如今是十三年华,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情窦初开,看见高博这样俊逸出尘的男子竟然就真的一见倾心了,上回又见他这样身份的人,对妻子竟然那般爱重,与她的父兄大为不同,便就不撞南墙的痴心暗许了。 高博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来说,你是真的想入我王府?你知道你进来的身份是什么吗?你又知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蒋毓瑶没想过这样高高在上的男子竟然会主动跟她询问这个问题,心花怒放,忘记了颤抖,含羞带怯的说道: “奴心悦王爷,无论王爷会对奴做什么,奴都心甘情愿,不管是什么身份,奴只想伺候王爷一人。” 高博冷言睨视着她,唇角的冷笑从未停止,回身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人我就收下了。蒋大人请回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博收下了蒋毓瑶,这对于蒋舫和蒋毓瑶来说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了,因为,他们在脑中预想了很多种万一高博不同意时的对策,甚至想到了要蒋毓瑶送入高博怀中,造成非礼的‘事实’…… 可是,他们的一切‘计谋’都没有用武之地,高博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爽快的让蒋家父女觉得很不真实,蒋毓瑶也是呆住了,随即便被狂喜代替,喜形于色的跪下对高博谢恩磕头。 蒋舫倒还好点,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但脸上的欣喜也是掩藏不住的,想着在怎么样,这个人总归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逃不开这些脂粉阵仗,亏他来之前还担心他有多难应付呢。 尽管心里高兴极了,但蒋舫还是没有忘记再提个要求,对高博说道: “既然王爷愿意给小女一个机会,那小女的名分……什么时候定下好呢?” 高博坐回了太师椅上,抬眼看了看蒋舫,勾唇说道: “蒋大人太心急了,连试都没试过,还不知蒋小姐功夫怎么样,怎么给名分呢?试过再说吧。” 蒋舫听高博言语不乏粗俗之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又不敢呛声,高博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 “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我刚才没说,蒋小姐兀自领回去就是了,我绝不阻拦。” “……” 蒋舫看着高博一脸坦然,心中升起了警戒,心想这王爷一定是在试探他,想用这种方法让他自动放弃,蒋舫垂下眼睑,躬下身子对高博行礼,说道: “王爷说笑了,王爷能给小女一个机会,已是大恩大德,名分什么的,相信王爷收下小女之后,定然不会亏待她就是了。毕竟她还是……” 不等蒋舫说完,高博就不耐烦的打断:“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不带走她,你就回去吧,汪梓恒,找两个人带蒋小姐下去休息。” 蒋舫连忙点头,不一会儿,汪梓恒从门外走去,对内里情况也不过问,只对蒋毓瑶比了个‘请’的手势,蒋毓瑶终于表现出了一个十三岁女孩儿的不安,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蒋舫对她点点头,跟着走到了门外,说道: “记着嬷嬷教你的那些事情,多学着点,伺候好王爷。” 蒋毓瑶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就跟着汪梓恒唤来的两名婢女去了厢房。 蒋舫还想留下跟高博说一说话,可是高博却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我还有点事没处理,蒋大人请便。” 高博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兀自走出了客厅,往书房走去,汪梓恒站在厅外,对蒋舫比了个‘请’的手势,蒋舫这才摸摸鼻头,心满意足的走出了王府,回到白绸高挂的国公府。 看着高高在上的巍峨牌匾,蒋舫一声叹息,若不是府里真的出了事,他的女儿又何必去攀那门子没名没分的亲呢。 走入了主院,秦氏和孔氏已经守在了厅里等候,吴氏则一脸抑郁,双眼通红的坐在最下首处,看见蒋舫走入,吴氏眼中的怨毒就更甚了,蒋舫故意避而不见,迎上了秦氏,秦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样?王爷收了吗?” 问完之后,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往蒋舫身后撇去,心里有了数,悬在心上的大石总算落了一半,喜形于色的对蒋舫问道:“王爷……收了?” 蒋舫也呼出一口气,带着笑意点头道:“收了。” 孔氏有些疑惑:“就这么收了?王爷亲自收的?” 尽管他们就是得知蒋梦瑶去了白马寺,选的这个时机送过去的,可是,却也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的。 蒋舫点点头,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说道:“王爷亲自收的,你们就放心吧,我也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王爷虽然平日里确实爱重梦丫头,可是,那也是在跟前儿,这不梦丫头一不在身边,他不也忍不住了嘛。本来嘛,梦丫头都怀孕大半年了,祁王府连个侍妾都没有,王爷肯定憋坏了,咱们送的时机刚刚好。” 听蒋舫亲口说了这些,秦氏也放心的坐了下来,想起蒋梦瑶当初的姿态,不觉得意起来,说道:“哼,我倒以为王爷是有多清高,等她从白马寺回来,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男人纳妾这种事,她再厉害也管不住!” 孔氏听了点头,说道:“是啊,男人谁不好个新鲜幼嫩,咱们毓瑶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正是招人的时候,虽然要她受些罪,不过,我瞧着王爷真是不错的,就是做个侧室也好,将来再替王爷生儿育女,总比梦丫头那不知变通的性子要强多了,将来这王妃是谁做,还不一定呢。” 孔氏这番话说的秦氏心里舒坦,光是想着蒋毓瑶今后得势压着蒋梦瑶那副嘴脸,秦氏就觉得心里有一种畅快,言语不乏恶毒: “哼,若不是戚氏那个女人逼得咱们家走投无路,咱们又何至于这般上赶着送人,连个名分也没捞到呢。她敢对我们做那些事,不就是仗着梦丫头是祁王妃嘛,以为咱们拿她没辙,哼,只要毓丫头得势,我定要那母女俩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我要打的她们满地找牙!” 说话间,秦氏的目光又不觉瞥向了吴氏,吴氏这回也不惧怕了,红着眼睛就瞪过来,秦氏像是故意般对吴氏说道: “哼,也就是有些人妒妇成性,若是当初她管的别太宽,咱们蒋家如今庶女成堆,就是真到了那一日,将那些庶女嫁一嫁也能给家里捞些好处,给家里的男人奔些前程,就是你个目光短浅的赔钱货,看见你就心烦!” 吴氏如今是有了些风骨的,听到秦氏这么说了之后,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落在蒋舫身上,那更是轻蔑的要将他贬到尘土里去了,蒋舫自从上回被闹着纳了个外室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平日里对他千依百顺的妻子变了,变得没有从前那么霸道,对他也是爱理不理了。 这一回他又把闺女送了出去,她更是恨死自己了,也不敢去看她的目光,垂着头不说话。 吴氏冷笑着转身,说道: “那我就不在老太君跟前儿惹人厌烦了,祝你们把蒋家的女儿全都卖了,买个好前程,买个好生活,买个好名声……卖去吧,不是还有几个庶女吗?卖给人做妾,做通房,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尊贵,能落着什么好!别不是人人喊打,人人笑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氏说完这些,就疯疯癫癫的笑着离开了厅堂,也不去管身后老太君不住踱她的龙头拐杖和暴跳如雷骂她的声音了。嘴角的讽刺笑容,一刻都没有收起过。 蒋毓瑶在王府里等了两天,高博都没有找她侍寝,不免觉得心慌起来,想要出门找他,可是门口的两个丫鬟却拦住她,不让她出门。 “蒋小姐,王爷说了,没有召唤,您不能出去。” 蒋毓瑶虽然年纪小,可是经过秦氏和孔氏的亲身教导,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什么时候该强势。 她如今身在王府,若是连这两个小丫头都制不住,那将来如何制住蒋梦瑶?上回在家里被她那样羞辱,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正想教训她们几句,却见汪梓恒带着两个嬷嬷走了进来,嬷嬷手中托着两只木盘,木盘上是两套颜色很漂亮的衣服,只见汪梓恒对蒋毓瑶言笑晏晏道: “蒋小姐,王爷叫你换了衣服随我们过去。” 蒋梦瑶摸着那衣服的质地,心中狂喜,对汪梓恒问道:“王爷终于肯见我了?” 汪梓恒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对身后的嬷嬷比了个手势,然后两个嬷嬷便请蒋毓瑶入了内间换衫去了。 蒋毓瑶换过了衣服才发现这件衣服实在是太暴、露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达到了她能承受的极限了,心中还纳闷怎么王爷会让她穿这种衣服,转念一想,想起了孔家婶婶身边的那个嬷嬷教她的事情,也就明白了过来,披上了披风,走出内间,对等候在外的汪梓恒说道: “汪总管,我换好衣服了,王爷要在哪里见我呀!” 汪梓恒笑笑,在前头领路,说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蒋毓瑶跟着汪梓恒身后,经过了抄手回廊和花苑,来到了前院,院子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声,似乎是人声鼎沸的。 蒋毓瑶看了一眼汪梓恒,只见汪梓恒对她指了指内里,说道:“姑娘请进去吧,王爷在里头等你。” 带着满腹的疑问,蒋毓瑶走入了那院子,只见里面舞乐齐奏,宾客云集,中间有一个大舞台,两边坐着两排宾客,全是清一色的男宾,蒋毓瑶觉得实在奇怪,想跑,可是却被身后两个嬷嬷半推半拉的带到了高坐主家席的高博身边。只见他身边还有另外几个和她相同打扮的女人,神情全都十分局促。 蒋毓瑶对高博露出一抹谄媚的笑:“王爷,我……” 高博不等她说完,就对着场中拍了拍手,舞乐都静了下来,高博站了起来:“今日请大家来赴宴,本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几个都是本王府里新进的人,本王都没碰过,全是黄花闺女,也都是有名有姓的。” 一把把蒋毓瑶拉了过来,扯掉了她遮挡身子的披风,将她推入了场中,说道: “这是蒋国公府的嫡小姐,这些女人里数她身份最好,谁能想到这样的下贱行为,竟然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呢,你们看着喜欢尽管要了去,本王给你们找地方享乐,千万别客气。” 蒋毓瑶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蹲下了身子,以求遮挡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肉,周围的男宾也全都真的不客气的肆无忌惮打量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件货物般,不时的品头论足,没一会儿,就真的有个男人走了上来,一下子就把蒋毓瑶抱了起来,说道: “哈哈哈哈,老子玩儿过那么多女人,还没玩儿过国公府的嫡小姐呢。老子第一个来!” “啊——放开我!放开我!王爷救我!” 高博毫无反应,叫汪梓恒将其他几个女人也推下了场,一时间场中造成了混乱,布帛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汪梓恒都不怎么敢看了,走到高博身边小声问道: “王爷,她们都是官员送来的女人,您就这样对待,会不会有麻烦呀!” 高博看了一眼汪梓恒,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说道:“你们也别光天化日的,后面给你们准备了厢房,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千万尽兴就是了!” 十几个汉子拎着场中的几个女孩儿就往家丁指使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被他们扛在肩上的女孩儿们一个个尖叫着反抗,可是她们哪里是魁梧男子对手,没多会儿就给扛入了内间。 场中宾客尽数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就是再也没有先前那么欢快了。 是谁说祁王殿下转性了的?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他! 这是比从前的残暴系数又高了不知多少段位了!吓死爹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两天京里普遍都在传关于祁王府的事情。 自从祁王殿下从关外回来之后,从未主动结交过哪位朝臣,可是,就在昨天,他竟然主动邀了几位朝中大臣去了他的府邸赴宴。 祁王请客这件事本身就透着悬疑,更别说,在宴席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官员给他送的姬妾,他竟然全都用来宴客了!官员给他送姬妾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可是他们伟大的祁王殿下竟然连碰都没碰过,全都大方的拿去宴客了。这种叔可忍,婶不可忍的事情在整个官场上传开了,家里有姑娘,并且也有给祁王送女人打算的官员简直吓尿了好不好,祁王这么一闹,京里哪里还有官员敢给他送姬妾呀,又不是女人多的没处养了。 祁王殿下这一招杀鸡儆猴不得不说的确起到了作用,最起码向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纳妾!妾就是用来糟蹋的,谁要送,首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举措可以说是令朝野震惊的,因为,谁都没有料到祁王殿下会突然来这一手,若是一个真心想要问鼎帝位之人,行事又如何会这般随意?他就不怕得罪满朝文武,谁都不支持他吗? 或者说,祁王殿下就是想借这次的事情摆个姿态,让皇帝陛下以为他无心帝位,是虚晃一招,还是确有其事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当然也只是私下,但大家说归说,倒是真的歇了送女人入祁王府的心了。 而身处这件事情中心地带的国公府更可谓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当蒋毓瑶被失魂落魄的送回国公府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是彻底的绝望了。 秦氏听到消息呆坐在太师椅上,孔氏不敢多留,寻了个借口,偷偷溜回了自己的院子,蒋修蒋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吴氏则是一个劲的在旁边哭泣。 蒋舫也觉得就好像是被人正面打了一巴掌般,扑通一声,就对着蒋修跪下,哭道: “爹,如今可怎么办呀!咱们国公府就这么沦为笑柄了。” 蒋修一脚踹在他身上,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儿子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可是他却不能,如果这件事是蒋舫自己做的主那也就罢了,可这件事是老太君的主意,老太君是他亲娘,他听了一辈子话的亲娘啊,叫他如何敢下得去手呀! 可是,不得不说,老太君的这个馊主意真的是把他害到了极点,转身指着老太君,蒋修想骂又不敢骂,只好气得直跺脚。 秦氏也是恨得牙痒痒,说道: “这个祁王殿下,我原以为他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混账,你别气了,都给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在这里气什么,不会直接奏本,参他侮辱朝臣吗?咱们家老国公为国为民数十载,如今他才刚去,皇上不会由得旁人欺负咱们的,你去写折子,我就不信还出不了这口恶气了,说到底,他是什么呀!不过就是一个被贬出关去了又使手段回来的臭小子罢了,竟敢这样打我们国公府的脸,这口气绝不能忍!” 见蒋修站着不懂,秦氏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推了一把蒋修,说道: “你倒是去呀!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你还沉得住气,想做缩头乌龟吗?” 蒋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原想就这么忍下去的,可是,秦氏的话实在太过难听,让蒋修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对秦氏怒道: “娘,您就别再添乱了!谁让你们给祁王送女人的?本来咱们家已经被贬了,你们还不注意言行,上赶着给人送鞭子抽打你们,我上什么折子?我说什么?说我们家卖女求荣,每个名分也要把闺女送给人家做通房吗?人家答应你们什么了?许你们什么位分了?什么都没有,就你们犯贱把闺女送上门去给人家糟蹋,还有脸找人家说理!你们有脸找,我可没脸!再说了,他是王爷,不管得宠还是不得宠,他都是皇上的儿子,咱们不过是臣子,你要我上书给皇帝去参告他的儿子,我是嫌命长了,还是脑子有问题呀!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我看您是老糊涂了!今后这府里的事情,您就别插手了,越管越乱,说到底就是你这无知妇人的错!你让我置于何地?你是真想让我一辈子在家里被投闲置散,再入不了朝吗?” 秦氏被蒋修的这一番激烈的言论吓得不敢说话了,呆呆的坐回了太师椅,眼珠子里满是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双唇说道: “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孽子!” 蒋修既然把话说出来了,就断无再隐瞒的道理,一把掀翻了一侧的茶几,说道: “若是您再这样妇人之仁来害我这个儿子,那我便做孽子!”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蒋修便怒不可遏的又踢了一脚蒋舫,然后才推开身前一切东西,走出了厅堂。 秦氏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也觉得心有戚戚,她这个儿子向来是孝顺的,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今天却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让秦氏也不禁怀疑,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不,她怎么可能做错,从头到尾都是出于的好心。她想要蒋梦瑶帮她,可是蒋梦瑶那个妒妇不肯,她就只好自己送人上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想让蒋家的女儿占领祁王府呀,她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大家的利益!若是祁王府有两个,或者三个蒋家的姑娘,那他们不就等同于捏住了祁王的后院吗?将来还不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可是蒋梦瑶不帮她!蒋修怪罪她!她一片好心,竟然没有人理解,哈!说到底,始作俑者还是因为蒋梦瑶和戚氏!她当年就不该对她们加以颜色,倒叫她们翅膀硬了,变成了白眼狼来害她了! 蒋梦瑶和戚氏从白马寺回来,总觉得周围的气氛很不一样,戚氏也感觉到了。 高博听说她们回来了,就从书房走出,见戚氏扶着撑着腰走路的蒋梦瑶回来,就迎了上去,代替戚氏搀扶着蒋梦瑶进了门,蒋梦瑶似乎又圆润了些,看着高博的目光丝毫不知道遮掩,高博被她看的都有些难为情了,不禁问道: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呀?” 蒋梦瑶凑近他的耳朵说道:“看看我不在的时候,有些人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啊。” 高博斜睨了她一眼,说道:“这种事做了也不会让你看出来的。你就别费神看了。” 噘嘴冷哼,不过在看见高博给她准备好了的瓜果时,所有的情绪又都没有了,开心的飞扑到桌子前,拿起了两只柑橘,一只递给戚氏,一只递给高博。 高博认命的接了过去,坐下给她剥柑橘,戚氏这些天也是累坏了,虽然不是她怀孕,可是她却比蒋梦瑶还要担心受怕,日夜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出什么岔子,如今回来了,她把蒋梦瑶全须全尾的送回了高博手中,这才像是交了任务般,火速提出告辞。 “好了,人我给安全送回来了。我就不留了,家里你爹一个人,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戚氏吃了一只柑橘后,就站起了身。 高博也站起来留她,说道:“岳母这几日辛苦了,何不王府多待些日子,待会儿我让人去把岳父也接过来好了。” 戚氏摇手,说道:“唉,不用了。又不是离得多远,我明儿再来好了。” 高博将戚氏送到了门口,由汪梓恒亲自送她回去,回到了厅里,就见蒋梦瑶一边吃着柑橘,一边挑眉看着他,不禁走过去一把捏住了她的鼻子,说道: “岳母不在了,可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啊!” 蒋梦瑶拍开了他的手,警觉的说道:“总觉得这次回来,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高博失笑:“哈,真是狗眼睛!事情倒是有的,不过我不想告诉你!” 蒋梦瑶瞪了瞪他,高博扬了扬下巴,对她说道:“要不你喂我喝一口茶,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蒋梦瑶也是个赖皮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意思就是‘我这样,你好意思?’ 高博也不是省油的灯,无赖一笑:“端一杯茶而已,你是肚子怀孕了,手脚又没有怀孕,快来吧。” 蒋梦瑶被他说的失笑,抬手就想去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一个旋转,就拉到了自己怀里,蒋梦瑶也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只听高博惨叫一声: “哦!”然后喘着大气,说道:“娘子,你可千万不能再重了,再重为夫可就真抱不动你了。” 直惹得蒋梦瑶捶肩教训他,拎着他的耳朵一个劲的保证,无论娘子多胖,都不嫌弃她。 保证了之后,蒋梦瑶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他的脖子,乖顺的在他脸上落下一记香吻,沾了某人一脸的口水,说道: “说吧。什么事瞒着我?” 高博抱着蒋梦瑶去了内间,让她舒服的躺在床铺之上,然后才将府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一告知了她。 蒋梦瑶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然后几乎是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吓了高博一大跳,指着高博叫道: “你疯了!这样做不是等于跟文武百官作对吗?今后还有谁会支持你呀!” 高博耸耸肩,说道:“我又不是为了他们的支持才做这件事的。一来我没有问鼎之心,二来我不想你今后为了这些事情头疼,也不想因为其他女人而让你担惊受怕,你嫁给我,我就要给你十足的安全感,任何会让你难过的因素,我都会一一排除,其他人怎么想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怎么想,只在乎你过的开心不开心。” “……” 听着高博的话,蒋梦瑶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男人,真是太知道怎样叫她感动了。 还是不放心,说道:“可是,你这么做就算其他朝臣不会说什么,可是那些给你送女人的人家肯定就恨死你了,他们将来若是想要报复你,暗箭难防怎么办呀?” 高博神秘一笑,说道:“谁恨死我呀!你以为我是什么,不过短短一两天的功夫就有那么多人给我送女人?“ 见蒋梦瑶有些不解,高博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除了蒋家送来的那个是真的,其他女人都是我自己找来的。” 蒋梦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其他都是……你就为了吓吓蒋毓瑶啊?也太劳师动众了吧?” 高博挑眉:“为了吓她?哼,她有什么好吓的,我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的态度,其他官员受邀而来,他们才不管到底是谁送给我女人了,只知道现场看到了那场戏,看见了就会引以为戒了,就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顺便给蒋家大房一个教训,让他们看清楚自己在我眼里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高博的心思,蒋梦瑶又何尝不懂呢。他这是用实际行动,替她做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事情,原本经过蒋毓瑶这件事,蒋梦瑶还在担心,今后这些桃花估计不会少,还在想着今后该如何应付那一拨又一拨的女人,没想到,不过是出门十多日,高博就给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为了自己,不惜背负这样的名声,蒋梦瑶突然就觉得想哭了,并且真的哭了出来,高博见状也慌了手脚,将她搂入怀里,安慰道: “哎呀,傻丫头哭什么呀!我这么做,难道你不开心吗?难道你希望我妻妾成群?” 蒋梦瑶抬头敲了一记他的肩膀,边哭边说道:“你想的美!” “那你还哭?”高博给她擦干了泪水,可刚擦干,某人漂亮的眼眶里又立刻凝聚出来。 蒋梦瑶哭着哭着,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哭了。眨着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可是我就是想哭,忍不住啊!”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付这种小人,根本用不上讲道义 戚氏果真第二天午后又来了祁王府,给蒋梦瑶带了冰糖肘子,她那几天在白马寺的禅房中,总是念叨着想吃来着。 蒋梦瑶捧着肚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不是说不让我吃吗?” 戚氏白了她一眼,岔开话题说道:“女婿和蒋家的事,你知道了?” 蒋梦瑶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看了一眼戚氏,果然见戚氏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赔笑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戚氏凑过来又问了一句: “那女婿真让人把毓瑶丫头给……”那两个字,戚氏实在说不出口。 蒋梦瑶放下了肘子,张氏立刻就端了盆温水过来给她净手,净过手之后,蒋梦瑶才把戚氏带到了内间,坐在软榻上回到: “只是吓吓她,没做!不过那丫头的名声肯定是毁了。” 戚氏听了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说道:“唉,女婿这回真是把国公府那儿得罪死了,今儿一早那府老太太就把你爹爹喊了回去,闹腾的厉害。” 蒋梦瑶眼皮子一掀,挑眉问道:“那老太太想干嘛?不会是想让我爹参高博一本吧?” 戚氏没有说话,就低头叹了口气,意思就是默认了,蒋梦瑶一见来劲了,从软榻上猛地坐起,吓了戚氏一跳,替她捧着肚子,瞪了她一眼,埋怨道: “你小心点,别一惊一乍的。” “哈,那老太婆还真敢说啊!让我爹去参我相公,脑子被门夹了吧!” 戚氏扶着让她躺下,一边说道:“谁说不是呢?你爹回来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老太婆以死相要挟,说若是你爹不参,她就当场撞死,让你爹背负不孝之名。” 越听越觉得荒诞,蒋梦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蠢老太婆了。 “那我爹怎么说的?答应了?” 戚氏摇头:“怎么可能答应!你爹当场就拒绝了,说宁愿背负不孝之名,也不会无缘无故参自己女婿一本的。” “噗。”蒋梦瑶不禁失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爹还真敢说啊。” 戚氏也笑了:“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爹就是算准了那老太婆不敢去死的,她活的这么恣意,还想再多享几年福呢,怎么舍得去死呢。” 蒋梦瑶抚着肚子,这才觉得好过些,说道: “然后呢?事情就这样了?” “没,最后那老太婆不得不自找台阶下,又跟你爹哭诉家里过不下去了,还顺带把我也给告了,没准还想鼓动你爹休了我呢。后来你二叔公出来打圆场,你爹给他们留了五百两银子,这才脱的身。” 蒋梦瑶听完后,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说道: “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这老太太也忒作了吧,根本就是把她端了几十年的老脸一下子全‘吧唧’扔地上不要了。搞得好像她与我们修好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似的,我们就下贱,就该在她的指使下过活了,也不想想她当初是怎么对我爹,是怎么对我们的,真亏她好意思!” 戚氏也是对那老太太恨得牙痒痒,要不然平时哪里准许蒋梦瑶说这些粗俗的话呀。 “就是的,你爹也是,那种人你给了他们钱,等着吧,不可能只有一次的,下回还不知要多少呢。就怕他们拿了咱们的钱,还一个劲的想给咱们使绊子,那咱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蒋梦瑶也是这么担心的,她现在是彻底的对二房那头看透了,只觉得这种无赖根本没有办法以常理去想他们,觉得谁都该惯着他们,让着他们,以前国公爷在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国公爷去了,他们还不能醒悟过来,这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总不能让他们算计了,还是派人去盯着的好。” 蒋梦瑶决定晚上跟高博要几个暗卫,让他们去盯着二房那边总要好一些的。 戚氏也点头赞成:“盯,必须盯着。虽说只给了五百两,可是我就连五两都不想给他们,不是我吝啬,而是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在你爹小时候是怎么对他的,你爹如今想起来,这么大个爷们儿了,还忍不住红眼眶想哭呢。根本就是把他像狗似的栓在院子里的,如今你爹爹出息了,他们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对于蒋源小时候的遭遇,蒋梦瑶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因为蒋源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和老太君秦氏有过节,差点害死她,所以秦氏对蒋源这个孙子的态度也十分恶劣,不闻不问不说,还存心打压,如今蒋源凭自己的努力挣了一份家业,他们那边不思进取败落了,倒还想来分蒋源的羹,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戚氏走了之后,蒋梦瑶就在软榻上睡着了,还是高博回来把她抱回了房间床铺上,迷迷糊糊的往他身上蹭了蹭,闭着眼睛,在他光洁的脸颊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像是只大猫蹭在高博身边,不让他起身。 高博无奈的被她压着一只胳膊,干脆也不起了,脱了鞋就在她身边睡下,一只手习惯性的去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只觉得肚皮坚硬如鼓,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光景,高博把脑袋凑过去听了听,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肚皮,然后就贴着肚子像是再等什么回应似的,等了片刻之后,肚子里还真有回应,冲着高博贴着肚子的地方踢了一脚,让蒋梦瑶吓了一跳,弓起了身子,睁开了双眼。 高博紧张的看着她,问道:“没事吧。刚才怎么动的那么厉害?” 之前虽然也动,可是没有今天这么大动作的,高博也是又惊又喜,可苦了蒋梦瑶,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说道: “臭小子在跟他爹打招呼呢。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出来以后要打他屁屁!”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蒋梦瑶的话,又往左边踢了一脚,就看见蒋梦瑶的肚皮像是波浪一样,从左边转到了右边,看的高博直称奇,蒋梦瑶也忍不住叫道: “臭小子!哎哟……” 高博也觉得这小子今天太兴奋了,出手安抚,说道:“儿子乖,别踢了。” 也不知怎的,高博一说话,肚子里的小家伙还真的就不踢了,终于让蒋梦瑶缓过了气来,躺在床上直喘气,一阵折腾,额头都沁满了汗珠,高博用袖子给她把汗擦干净了,然后捧着蒋梦瑶的脸,给了她一记大大的吻,两人才又躺下好好的说话。 说起蒋家二房,高博也是十分不屑: “他们若是聪明的,就该安分守己,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蒋梦瑶对他提出要几个暗卫监视二房的事,高博也允了,说明日就分几个人给蒋源,让他安排支配,蒋梦瑶又问他今□□堂之上有没有人参他,高博摇头,说道: “没有人参,出了蒋毓瑶,其他女人都是假的,谁会为了不认识的人参我?就是这消息透露出去,他们也不能奈我何。我不过是在家里设宴,‘送’了几个连妾侍都不是的女人而已,又没有真的碍着谁,放心吧。” 点点头,高博看着她说道:“你就别想其他的了,事情都交给我,你只要安心待产,如今已经七个多月了,算是进入危险期,这两个月里,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的。好不好?” 蒋梦瑶搂住他的腰,笑着说道: “我一直很乖的。” 两人又一番甜蜜,一夜无话。 又过了几天,戚氏果真又带来一个消息,来到蒋梦瑶面前,二话不说,先干掉了一碗茶,然后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猜怎么着?我就说二房那里不会消停。你爹给了他们五百两,没两天,竟然又来要钱!真当我是开善堂的了。” 蒋梦瑶奇道:“又要?谁来要的?要多少?” 戚氏叹了口气:“你孔家婶娘,说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一开口就是要两万两。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怎么开的了口的。” “那你给了?” 戚氏一副‘我疯了’的神情看着蒋梦瑶,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傻!两万两银子,凭什么她一张口我就得给她?分家的时候,他们可是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给过我们,现在倒知道说什么同舟共济,一脉相承了,早干嘛去了。” “可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呀!” 戚氏看了看蒋梦瑶,凑过来问道:“你有法子?”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娘,您比我精明多了,如今不过是身在局中看不分明,对付这种小人,根本用不上讲道义,您不是说如今的蒋家二房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特意去捣,风吹两下子就散了嘛。您还费神干什么呀!” 戚氏听了个糊涂,她是真的急了:“哎呀,你别卖关子了,有法子说法子,没法子给我想法子呀。” 蒋梦瑶对戚氏招了招手,说道:“离间。让他们窝里斗起来,不就无暇顾及其他了,话柄还落在您口中,正好有理由把界限画的更清!” “……” 戚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蒋梦瑶,先是疑惑,想了想后,才明白了过来。 母女俩相视而笑。 金秋十月,太子妃诞。 蒋梦瑶挺着个八个月大的肚子,一大早就被太子府的轿撵接了过去。高博命了四个会武功的丫鬟,四个懂孕事的嬷嬷随蒋梦瑶一并去了。 蒋璐瑶和赵娥这两个太子妃侧室照例在府外迎客,虽说蒋梦瑶对曹婉清让侧室在外迎客的事情有所意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曹婉清天生就是当主母的料,将太子府的众多妾侍收拾的服服帖帖,像如今这种场合,院子里还真就没有一个妾侍敢出来与客人攀谈,只躲在后堂给太子妃敬过了茶,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蒋梦瑶像是众星拱月般被迎入了客堂,倒不是她的排场大,只是高博给她下的命令,非要这些人随行,否则她就只能在家里待着,蒋梦瑶也是无奈的,只是看在众人眼中,未免就有些太夸张了。 孙倩蓉和柳云霏迎了上来,从那些嬷嬷手中接过了蒋梦瑶,说道: “好了,祁王妃与我们在一起,你们就放心好了,咱们必把她照顾的周周到到,不让祁王殿下有一丝丝的心疼。” 孙倩蓉是个活泼的,如今已经没有了刚从边关回来时的窘态,招呼起来也是风风火火,敢说敢做了。 厅堂中的女人都笑了起来,她们大多也是知道祁王殿下宠妻的事的,再加上高博上个月那么闹了一下,就更是街知巷闻了,反倒是蒋梦瑶有些不好意思,要伸手去掐孙倩蓉的耳朵,却被她躲开了,真是像扶着佛爷般扶着她坐到了东南角的一处雅间之中。 没想到那处雅间却被不知情的蒋晴瑶和蒋纤瑶占了去,看见蒋梦瑶和孙倩蓉她们进来,两个女人都愣了愣,赶忙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来行礼。 孙倩蓉做主叫她们起来了,扶着蒋梦瑶坐到了软榻上,柳云霏给拿了两只垫子垫在蒋梦瑶的腰下,蒋晴瑶和蒋纤瑶面面相觑,进退不是,干脆上前来跟蒋梦瑶行礼,蒋梦瑶拂了拂手,说道: “快别这样。两位妹妹别多礼了,礼多了,我可怕你们让二叔老爷参我一本怠慢姐妹,那我可如何是好呀。” 蒋梦瑶这么说,自然是在暗讽这两个女人暗地里放风,说要借着赐婚让高博纳妾的事情,如今被蒋梦瑶当面提了出了,两人自然脸上都不好看。 蒋璐瑶从外头走入,看见里面正在对峙,将手里的果子放了下来,对她们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先前王夫人她们在找你们,提到什么钱不钱的,你们再不出现,别一会儿等她们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蒋晴瑶脸色明显一变,拉着蒋纤瑶就走出了雅间,孙倩蓉和柳云霏她们见蒋璐瑶说起了家事,全都有分寸的也退了出去,雅间里就剩下蒋梦瑶和蒋璐瑶两人。 蒋璐瑶这才坐在了蒋梦瑶旁边,叹了口气,说道: “唉,都是些不省心的。你就别跟她们计较了。公爷死后,二房的日子越发难过了,偏他们还不知悔改,真是急煞了人。” 蒋梦瑶淡淡一笑,问道:“毓瑶怎么样了?吴家婶娘可怪我?” 蒋璐瑶摇头,说道:“怪你干什么呀。这件事情我娘本就不赞成,也是毓瑶那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这样坏了名声也没什么,再过个几年,将她外嫁了出去也没什么。” 蒋梦瑶看着她,说道:“外嫁该是没事的,高博……呃,我是说王爷说了,那日只是吓吓她,并没有真的让人对她做什么。” “嗯,我们知道的。娘在她回去的当天就给她验了身。”蒋璐瑶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娘也苦,我爹那个人从小到大都只听老太君的话,让他做什么都做,孔家婶娘又在府里一手遮天,可不她做主了嘛,如今蒋家二房没落了,还要靠着她的娘家救助,她在府里更是无法无天了。最近已经开始动手打二叔了,更别说那一房的庶子庶女了,听说身上就没几块好的地方!真是作孽!”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她……动手打二叔?” 蒋梦瑶对这件事倒是表示了无限的惊奇,从前孔氏虐、打庶子庶女的事情她倒是听戚氏提过,可是那毕竟是庶子庶女,她打了二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没想到容忍她的最后结果,竟然是家暴到了二叔自己身上了。 蒋璐瑶点头:“是啊。你说那个女人是疯了吧。从前她在公府里作威作福,二叔都没怎么她,现在变本加厉了。二叔更是拿她没辙,家里都指着她从孔家弄些银钱来度日呢。” 蒋梦瑶看着她,问道:“她可曾来找过你?” 蒋璐瑶点点头,也不隐瞒,说道:“找了,如何不找。好几次都被我娘压着,那一回我回府去瞧我娘,孔家婶娘和老太君几乎是把我困在了屋子里,最后我没法子,只好让人把身上仅有的三百两银票给她们了才脱身的。唉,曾经的公府,就这样没落了。老国公尸骨未寒,他要是知道了,他死之后,家就这样败落下去,泉下也不会安心的。” “家败都是他们自找的,若是她们没有害人之心,又如何回落的这般田地呢?圣上让二叔公丁忧在家时,他们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不知道关起门来低调处之,还想用一些小聪明来对抗圣意,殊不知,圣上想打压的人,纵然他们攀上任何人,都是没有用的。” 蒋梦瑶对于蒋家二房的行为是发自内心的不齿,不想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想着去解决根本,却一个劲的耍弄小聪明,看着眼前的薄利失去了理智,连带将从前积累的恩威一并抵消了,凭的叫人看不起他们。 蒋璐瑶四周看了看,对蒋梦瑶说道: “其实,你不知道,在他们把蒋毓瑶送去祁王府之前,已经送来过一次太子府了。被太子妃当场拒绝了,他们才……” 后面的话不用蒋璐瑶说出来,蒋梦瑶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又是一阵摇头,更加确定,蒋家二房这都是自找的。 蒋璐瑶握住了蒋梦瑶的手,说道:“我娘如今夹在那个家里也是很难过的,虽然她没有跟我说过,可是那家的情形咱们都是知道的。我娘没本事,也没有家底,自然是入不了老太君和二叔公的眼的,如今孔家婶娘这般凶悍了,指不定还会害我娘,我每次想到这些就睡不着觉,姐姐你可有法子让我娘出来呀。” 蒋梦瑶看着蒋璐瑶,叹了口气,说道: “你娘是二房长媳,又岂是说出来就能出来的呢。纵然出来住了,将来也是免不了要和他们来往的。你别自己心急了,再回去问一问吴婶娘的意思,若是她确定了心意,不再想搀和二房的事的话,你再来找我。” 蒋璐瑶听说蒋梦瑶愿意帮忙,开心的点点头,说道:“好,好,我找个时间回去问问我娘。那个家当真是乌烟瘴气的,我爹那个人是非不分,从前我娘管的厉害,他还好些,可如今我娘也懒得管他了,他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国公去之前,府里就又纳了几个妾侍,都养在后院,娇气的很,我娘也是看透了。” “嗯,你回去问过了再来找我吧。不过,若是过一两个月,你就直接去找我娘,我事先跟她说一说便是。” 蒋璐瑶看了看蒋梦瑶的肚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问道:“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 蒋梦瑶点头,蒋璐瑶羡慕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唉,我那两个要是不掉,估计都能开始上学了。” 蒋梦瑶怕她心伤,转移话题问道:“那之后就没有反应了吗?” 蒋璐瑶惨淡一笑:“连着两个都没了,我这身子也破败了,太子这些年越发不近女色,纳了妾回来也不见他进她们的房间,我们这几个老人房里,他有时还来坐一坐,不过却也不动那方面的心思,算了,我也是不想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将来若是太子真能登上……到时候再求他给我过继一个孩子吧。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想来他也是肯的,毕竟我是被……” 蒋璐瑶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蒋梦瑶握住蒋璐瑶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蒋璐瑶对她笑道:“我没事。早就过去好多年了。只是这时候想起来难免有些伤心。接下来你可是关键时候,一定一定要小心。房间里不要放任何香袋香料,吃的尽量简单些,身边伺候的人也要是信得过的,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 “你之前孩子没了,可有什么头绪吗?” 蒋梦瑶抓住了先前说话的尾巴,对蒋璐瑶问道。 蒋璐瑶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了头,幽幽说道:“合该是我不能有那个孩子,怪不得旁人,姐姐你就别问了。如今,太子妃肚子里也有了,她生的才算。” 蒋梦瑶一惊:“哦?太子妃有了?” 蒋璐瑶点头:“是啊,已经两个多月了,她一直没肯对外说起,怕孩子月份小,冲撞了什么。不过,再等一等应该就要说了吧。” 两姐妹正说着话,就见孙倩蓉走了进来,坐到了蒋梦瑶身边,抓着她的手说道: “哎,咱们要上街去逛逛,你去吗?” 蒋梦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这样儿,你们带我去,不是拖累你们嘛。” 孙倩蓉千娇百媚的横了她一眼,说道:“好啦,说我们想去荀芳阁买些首饰,由你这个少东家在,总能便宜些吧。” 蒋梦瑶失笑:“你们尽管去,要什么直接拿了就是,让掌柜的来跟我要钱。” 孙倩蓉对雅间外站的的一些女孩儿们笑了笑,说道:“听见了吧,咱们祁王妃就是出手阔绰,待会儿咱们可不能给她省钱!不过呀,人,咱们还是要带去的,要不然掌柜的不承认,咱们岂不是丢脸了?哎呀,好妹妹,你就跟我去吧,有你的眼光,你的面子,咱们走的才安心呀。” 蒋梦瑶被拖着起了身,说道:“哎哟,你也真够狠心的。我都这样儿了,你还让我动!” 孙倩蓉说道:“嗨,我听老人说了,怀了孕的女人就是要多动,庄稼女人为什么好生养?生孩子前在地里干活儿,生完了孩子继续回地干活儿,你越是娇气,到时候越是难生!走吧。” 着实说不过孙倩蓉,再加上雅间外头站了一票姑娘,全都眼巴巴的看着蒋梦瑶呢,被她们簇拥着走到门边,四个丫鬟和四个嬷嬷就迎了上来,蒋梦瑶想着,出去逛街,总不能带这么多人一起上街吧,于是就跟领头的嬷嬷说道: “我与她们上街去转一转,在荀芳阁,你们就不用跟去了。” 那领头的嬷嬷有些为难,说道:“王妃,可是王爷让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您啊。要不,咱们也跟着去,不会扫了贵人们的兴,就远远的跟着。” 蒋梦瑶摇手,说道:“不用了。我也不去远地方,就在荀芳阁里,那儿我有房间待着,不会累的。你们一会儿去跟爷说一声就是了,他不会怪你们的。” 这般说了之后,那嬷嬷才歇了下去。 蒋璐瑶其实也想跟去,可是奈何太子妃要她招呼客人,走不开,只好叮嘱了蒋梦瑶,叫她万事小心,这才回了府里。 几个女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荀芳阁,掌柜的见是她,赶忙迎了上来,又见她身后跟着的姑娘夫人们全都是一身金贵的打扮,也不敢怠慢,让伙计对应着上了茶。 蒋梦瑶和孙倩蓉坐在柜台前看首饰,蒋梦瑶不住的摸鼻子,总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却只当是痒痒,没在意。 孙倩蓉她们每人挑了两样首饰之后,蒋梦瑶大手一挥就免了她们的银子,掌柜的也是知趣的,没有上前讨要,一群女人对蒋梦哟千恩万谢,蒋梦瑶回身对掌柜的说了一句:“回头去祁王府找我,我来垫这笔钱。” 掌柜的摇手说不敢,蒋梦瑶也没说什么,就走出了荀芳阁的大门。 孙倩蓉和一个娇美的妇人走上前来,说是要谢谢蒋梦瑶,隔壁就是风华楼,说那里的点心很不错,请蒋梦瑶随她们去坐坐。 蒋梦瑶推辞不掉,便跟她们去了,刚点完了茶点,准备跟着小二上楼上雅间,可是从外头突然闯进来几个汉子,凶神恶煞的就在厅堂中闹了起来,最后,为首的那个把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妇人揪了出来,真的是揪出来的,满手抓着她的发髻,从最里面把她给揪到了最外面,然后推到在地上,不由分说,就骑在她身上一拳一拳的打了下去。 孙倩蓉和蒋梦瑶对视一眼,她本就侠气,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不顾身边吓坏了的夫人小姐的阻拦,就上前喊道: “你们太放肆了。朗朗乾坤,你们竟敢这样当街殴打一个女人,你们算什么男人?还不住手!” 那男人的手下推了一把孙倩蓉,怒道:“少管闲事!我们真大爷要打谁还轮不到你说话!” 孙倩蓉手里也是有点功夫的,被打了如何忍得,又上前去。 蒋梦瑶身子不便,不能上前,却听一旁看热闹的人说道: “哎哟,孙家寡妇真是可怜,好好的去给人接生,谁知道那孩子在她去的时候就胎死腹中了,接下来一个死胎,这倒好叫人给赖上了。房子都赔给人家了,可那户人家还不死心,非要她再拿两千两出来偿命。” “她个女人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呀。房子还是她死去的男人留给她的,卖了就什么都没了,听说就住在城外的破土地庙里,也是可怜啊。” 蒋梦瑶越听,鼻子越难受,倒不是为了那个孙寡妇的遭遇难受,而是觉得鼻子里就像是扎了几根针一样,肚子也有些微妙的疼……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闻见那种有些奇怪的气味……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氏第一个发现了蒋梦瑶的异样,凑过来问: “王妃?” 蒋梦瑶摇摇手,表示没什么,厅堂中的混乱还在继续,孙倩蓉还在为了那个被打的女人据理力争,蒋梦瑶坐了下来,旁边的王夫人给她递来一杯茶水,蒋梦瑶没有接过,就被张氏截住了,对那王夫人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却也不肯把茶水递给蒋梦瑶。 就在此时店铺外头鱼贯而入一些军士,二话不说,就把正在纠缠的那些人抓住了,为首的汪梓恒来到蒋梦瑶面前,问道: “王妃,这里太乱了,王爷让小的来接您回去。” 张氏把蒋梦瑶扶了起来,孙倩蓉也来到了她的面前,关切的说道:“唉,本来想谢谢你的,没想到却遇到蛮横刁民。” 蒋梦瑶对她笑笑,就要离开,可是先前那个被人打的女人突然就冲了出来,跪倒在蒋梦瑶面前,被张氏和汪梓恒挡住,她进不了身,只好就地跪下喊道: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她脸上都是伤,哭的眼泪直流,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对着蒋梦瑶磕头磕的地动山摇。 张氏上前怒道:“你是何人,还不让开!” 那女人又对张氏说道:“姐姐救我,我是替人接生的,我没有害人,他那个孩子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胎死腹中了,我的相公早就死了,唯有祖上传下的这门手艺罢了,用来养活自己和孩子,我死不足惜,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死了,他将如何活下去!姐姐,你也是女人,我今日不是有心冲撞了夫人,实属无奈啊,若是你们一走,他们定会打死我的,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我死了,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呀?” 张氏被她抓着衣摆,有些焦急,可是见她涕泪纵横,言语又是十分真切凄惨,想起自己也是寡妇,若是她没有遇见王妃这个贵人,她和小蒜头如今还在关外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个女人也是个寡妇,也有一个孩子待养活,这不免叫张氏生出了同情怜悯之心,汪梓恒见她犹豫,便上前来将那个女人从张氏的裙摆上拉开,护着蒋梦瑶走了出去。 张氏一步三回头,看着她们走了之后,那帮男人又揪起了那个女人的头发,女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蒋梦瑶转头看了张氏一眼,临上轿前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张氏看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 “带她回王府吧。也算是救她一命。” 张氏面上一喜,赶忙带着两个人领命返回,将那鼻血横流的女人搀扶着出了茶楼,带回了祁王府。 蒋梦瑶有些不舒服,就派人去太子府递了话,直接就回去了。 软榻上坐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就叫人去请了太医,这段时间,蒋梦瑶就打算入内去躺一躺,谁知道,张氏却带着那个她救回来的女人走了进来。 “小人孙锦娘参见王妃,先前不知王妃身份,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 蒋梦瑶坐回了软榻,挥挥手叫她起来,看了看张氏,以眼神问她:带她来做什么的? 张氏走到蒋梦瑶跟前儿,还未说话,就听那孙锦娘上前对蒋梦瑶说道: “王妃,小人祖上就是接生的,其他本事没有,可是怀了孕的妇人小人看的还是很准确的,先前小人就见妇人的肚子有些不妥,在茶楼之时,可是腹中小公子动的尤其厉害?” 蒋梦瑶与张氏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又如何?” 那女人近前一步,对蒋梦瑶说道:“请王妃让小人把一把脉,小人再回答王妃不迟。” 蒋梦瑶看着那个女人,虽然满脸的伤痕,但是说话却是不卑不亢,举止也十分稳重,想着周围全是她的人,量她也不敢有什么作为,便半信半疑的伸出了手腕,那女人来到蒋梦瑶跟前蹲下,一手扶起蒋梦瑶的手腕,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之上,探脉片刻之后,便松开了手,对蒋梦瑶问道: “夫人今早可是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 蒋梦瑶扬眉看了看张氏,张氏赶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今日太子妃诞辰,王妃一早便去了太子府,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几口茶吧。” 蒋梦瑶见孙锦娘面上有异,直接说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 孙锦娘稍稍犹豫,然后才鼓起勇气说道: “小人怀疑王妃早上用的东西有异,先前靠近夫人之时,小人便闻见夫人身上隐隐透着南木香的味道,南木香多用于催产,小人从前接触的多了,对这种味道很是清楚。” “南木香?” 蒋梦瑶想起似乎鼻尖是有那么点奇怪的味道,干干的像是针扎般难受,张氏一听,紧张的对孙锦娘问道: “催产的?那,那可怎么办呀?我赶紧去催太医前来。” 孙锦娘说道:“等太医来怕是要耽搁,若是王妃信得过我,我也能治,只需给我三根金针,我便有法子救。所幸王妃吃入腹中之物并不多,但耽搁下去,怕也不好。” 张氏看了一眼蒋梦瑶,得到许可之后,便叫丫鬟去拿了一套针灸用的器具来,孙锦娘叫蒋梦瑶躺在软榻之上,叫张氏准备盥洗用品,然后三支金针扎在了蒋梦瑶的虎口与天人之上,蒋梦瑶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忍不住,就趴在榻前吐了起来,吐得像是害喜似的,张氏赶忙在一旁伺候。 太医院的老太医汗流浃背的赶了过来,连歇气都没敢,就来到蒋梦瑶身前请脉,请过之后,得出的诊断结果和孙锦娘的差不多,而且,也说孙锦娘的施救方法是对的。又开了两贴安神药,这才跟着汪梓恒往太子府赶去,要去给等着听回话的高博回报情况。 张氏伺候蒋梦瑶换了衣服,躺到了床铺之上,蒋梦瑶长抒一口气,对孙锦娘说道: “如果我今日不把你带回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救我了?” 孙锦娘赶忙跪下,惊恐的看着蒋梦瑶,蒋梦瑶让张氏把她扶起来,说道:“我没有怪你,你不用怕。只是想谢谢你罢了。” 孙锦娘连连摇手说不敢,张氏原本对孙锦娘还心存疑虑,这下是一点都没有了,开心的说道: “你这身本事真厉害,也是咱们王妃福气好,危难关头总能化险为夷。” 孙锦娘不好意思的笑了。 蒋梦瑶看着她们,笑着对张氏说道:“你带锦娘下去休息吧,给她安排好一些的客房,待会儿让汪梓恒去把她孩子也接进府里来,让她们母子就在王府安顿下来吧。” 张氏开心的领命而去,孙锦娘也是对蒋梦瑶千恩万谢的。 两人下去之后,蒋梦瑶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渐渐隐下了笑容。 高博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蒋梦瑶正好睡了一小觉,睁眼就看见高博的俊脸,张开双臂,让高博抱了她一会儿,才肯动了动身子坐起来。 “没事了,我已经派人在太子府里暗自查了一圈,早上给你们上茶的人果然有问题,却是谁都说不清到底是谁,我看是有预谋,有幕后的。” 蒋梦瑶垂下眼睑,说道:“你可能猜到是谁?” 高博看着她没有说话,蒋梦瑶的眼神出奇的清亮,说道:“这件事的幕后定不简单,未必是同一拨人!” 高博问道:“怎么说?” 蒋梦瑶说道:“太子妃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件事是蒋璐瑶偷偷的告诉蒋梦瑶的,高博还不知道,不过,蒋梦瑶这么一说,他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太子妃怀孕了,她若能生下皇子,那便是皇长孙,我腹中的孩儿在他们眼中就像是累赘了。她们一开始,也许就没有想过让我平安生产,若不是你盯得紧,几乎寸步不离,她们估计早就动手了。只是如今,她们再也等不及了,若是再等一个月,我就该生产了,所以,她们才会在今日动手。” 高博冷声问道:“你觉得她们是谁?” 蒋梦瑶让高博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高博才坐直了身体,看着蒋梦瑶问道: “所以,你是想将计就计?” 蒋梦瑶勾唇一笑:“是。与其戳破这一次,让她们有所防范,不如将计就计,看她们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高博想想也对,便点了点头,蒋梦瑶看着他,又说道: “高博,咱们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不管如何,也不能让旁人伤害他一分一毫。” “这是自然,纵然拼了我的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娘儿俩有什么意外的。” 这是高博对蒋梦瑶最基本的保护,他一定要做到,并且只能做到! “其实,我还担心一件事情……你猜璐瑶之前肚子里的两个孩儿是怎么没有的?我猜,必定也是与我同样的情况吧。” 高博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的那两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让她生下来的。父皇和太子不会让她生下来。” 蒋梦瑶听高博这么说了之后,也有所明白了过来,原来她只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尾,的确,在蒋璐瑶怀孕的时候,蒋家如日中天,若是再被蒋璐瑶生下皇长子,那么蒋家在朝中的势力就再也难以制衡了,毕竟当时谁也不知道,老国公会突然暴毙,若是老国公不暴毙,那么难保他不会在蒋璐瑶生的皇长孙倾注心力,由原本的中立态度,变成了支持皇长孙这条蒋家的血脉。 所以,皇帝和太子都不会让蒋璐瑶把孩子生下来,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动手,怪不得高谦在蒋璐瑶小产之后,对她格外的体贴爱护了。 因为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怜的蒋璐瑶还被蒙在鼓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从太子府一事之后,高博就对祁王府又增加了一百守卫,日夜巡逻,并立下规矩,府里伺候的人也全都屏退至沧澜苑外,没有铃声传唤,不许任何人进入沧澜苑的规矩。 比起高博的紧张,蒋梦瑶倒是表现的还好,每天就是和张氏,孙锦娘一同绣绣花,修修花草。 自从那日孙锦娘救了蒋梦瑶之后,蒋梦瑶就把她和张氏引做了最贴心的知己,日日伺候在身旁。孙锦娘有一个儿子,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却不是个正常孩子,孙锦娘一提起这个儿子,就两眼的泪光。 “虽然我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可是,嫁了个没担当的男人,七个月的时候,他喝了酒出去赌博,我不肯他去,他就推了我一把,肚子撞在门上,孩子早产了,我一个人在家,自己生的,生下来只有小猫儿那么大,原以为活不过来的,可没想到,吃吃奶还活过来了,就是失了魂儿,到今天也没好。” 孙锦娘提起他的孩子,眼睛又忍不住红了起来,蒋梦瑶与她们坐在亭子里,看着沧澜苑的草地上,一个懵懵懂懂的孩童在草地上独自玩耍,不与外界交流,跟他说什么也不懂回应。 张氏听孙锦娘这么说道,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也心情不好。 三人正说着话,院外有人传话道: “启禀王妃,夫人来了。” 能够被王府的下人称作夫人的,只有戚氏一个,对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起身迎接去了。 蒋梦瑶对孙锦娘解说道:“是我娘来了。你带宝儿回房歇歇吧,这里有我娘看着,没事的。” 孙锦娘点点头,收拾了针线,便走向草地,把她的孩子从园子那头领了出去。 戚氏带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张氏把她带到了凉亭之上,便也识趣的收拾了针线篮子,跟戚氏行过礼之后,就退出了凉亭。 戚氏把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拿出来,放在蒋梦瑶面前,全都是她让高博亲自去她那里点的菜,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家闺女要吃东西,干嘛让女婿传话给她做,偌大的祁王府,难道连厨子都没有吗? 蒋梦瑶看着近在眼前的肘子,还有红烧鱼,糖醋排骨,加一盘子绿油油的青菜苔,配一大碗白米饭,当即就拿起筷子开吃了。戚氏见她一副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也不禁奇了怪,问道: “别告诉我,这么大的祁王府,就是个空架子,要是女婿真没钱了,你跟妈说,要多少,妈都给你们,瞧把我闺女饿的。” 蒋梦瑶咽下一口肉,说道:“娘,我是想吃你做的菜了,这才让你带过来的,高博不放心别人传话,他才自己去说的,您倒好,奚落起你的女婿了,前儿不还夸他跟朵花儿似的!” 戚氏失笑:“哟,知道护着女婿啦?我就这么一说,瞧你咋呼的。” 蒋梦瑶不再跟她说话,一个劲的埋头苦吃,终于把一大碗米饭尽数吃下肚之后,又啃了两块排骨,这才心满意足的靠着桌子摸肚皮。 戚氏把碗收入食盒,坐下对她问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吧?” 蒋梦瑶看着戚氏,心中惊叹,到底是亲妈呀,一猜一个准儿。 戚氏瞪大了双眼,说道:“不会真是的吧?” “我肚子里怀的若是个皇子,那就是皇长孙了,您觉得我的处境很安全吗?太子妃也怀上了,若是她第一个生下来,那才是皆大欢喜的,我生下来,不是碍着很多人的路嘛。” 戚氏虽然不懂朝堂间的事情,可是蒋梦瑶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过来了。 不由得开口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吧,这儿多不安全?” 蒋梦瑶摇头:“那可不行,祁王府毕竟是在高博的控制下的,旁人要进来也不容易,可是我若跟您回去,旁人多的是有机可乘,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 戚氏说道:“你是我和你爹的闺女,我们才不怕被你连累呢。” “娘。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可是我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我若是火急火燎的搬出去,不就是告诉人家我在怕,我觉得不安全吗?那不就更加招人对付了嘛!” 戚氏听了蒋梦瑶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想了想后,又说道:“那……你要是担心府里的吃食不干净,那我从明日开始,每天给你送吃的进来。” 蒋梦瑶失笑:“娘,我又不是坐监牢,您干嘛每天给我送吃的进来呀!我今儿真是想吃您手艺了,这才让您做了带来的。府里纵然危险,可也不至于危险到这种地步,就算有人想害我,他们也要想一个完全之策,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害我,又怎么会每天在饭菜里下毒呢,被发现了一次,他们不就失去了害我的机会了?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的。” 戚氏越听越觉得危险,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蒋梦瑶打断了,说道: “好了娘,不说这个了。我今日喊你进来,还想问问国公府那边如何了?上回和您说的方法,用了吗?” 提起这件事,戚氏也是有话说的。 “哦,那边啊,自然是不好过了。自从用了你的法子之后,那边别提多鸡飞狗跳了,再也没人有空闲带我那里去要钱了。” 蒋梦瑶显然对这件事情有兴趣,戚氏就接着说道: “你孔家婶娘不是苛待庶子庶女嘛。我就在暗地里对那些庶子庶女好,给他们好吃好穿的,让他们回府,孔氏那个女人最见不得庶子庶女好过,自然要问他们东西哪里来的,庶子庶女手头有钱了,自然也不会怕她,这不,就闹了起来嘛。今天骂一场,明天打一架,再过两天掀了屋顶都有可能,孔氏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偏生现在她手里又没有那么多银钱,庶子庶女那儿倒是源源不断,她岂能不生气呢。” 蒋梦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戚氏又接着说道: “还有晴瑶和纤瑶那两个丫头,我都还没出手整治她们,她们自己就来事了。” 也不知是怀孕后变成这样,还是蒋梦瑶天生就有八卦的心肠,如今一听戚氏讲八卦,两只眼睛几乎都要亮起来了似的,饶有兴趣说道: “是嘛,她们出什么事了?” 其实蒋梦瑶早就想出手整治一番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了,只可惜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人也懒了多,才让她们过了这么多天的安生日子,腹中早就盘算着等孩子生了,再腾出手来收拾她们。 “纤瑶你是知道的,自从她和李清关外回来之后,两人感情就一直不好,李清从前还会顾这些国公府的颜面,可如今国公府落败了,李清也不再忍耐纤瑶丫头了,将他之前通、奸的一个丫鬟收入了房不说,最近还要扶那个丫鬟做平妻,李夫人已经默许了,可是纤瑶丫头却怎么也不同意,她争了一辈子,如何肯让一个丫鬟与她平起平坐呢。李清也是油滑的,拿捏了纤瑶丫头,说若是她不肯让那丫鬟做平妻,那他就写休书,把蒋纤瑶休了再娶,为了这件事情,两家都几乎闹翻了。” “再说晴瑶丫头,更是不好过了。她那相公严子韬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得了癔症,成天昏头昏脑的,有时候连人都分不清楚,严家花了大把的银子也没能把他治好,还整日糊涂的很,听说那日晴瑶丫头就哭着回门哭诉,说是严子韬在家里找不到钱,就把她拉去了当铺,说要当了她,换五百吊钱,严家两老为了这个儿子一夜愁白了头,这不,这回秋升评价,严大人得了个末等,升值无望不说,还在被吏部调查亏空,家里乱的不行。晴瑶丫头现在也不敢回去了,严子韬一见着她,就要拉她去当铺。” 听完了这些,蒋梦瑶觉得蒋纤瑶那是她咎由自取,蒋晴瑶这个就有点冤枉了,对戚氏解释道: “晴瑶的相公严子韬染了烟瘾,那种□□抽多了就是容易精神失常的,看东西模糊,脑子不清楚,只想着一天到晚的抽,您还记得孔家姐姐的相公吗?他从前就是和严子韬一起抽的,只不过,晴瑶就没有孔家姐姐的运气了,严子韬还在,严父严母也在,她就一辈子都脱不开身了。” 戚氏在京城从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了,想当初还是她告诉蒋梦瑶□□这回事的,只是她还不知道孔真当年的相公,竟然也是染了□□去世的。 “国公府那一房我估摸着也就那样了。娘您改日私下里找一找吴家婶娘,若是她愿意出来,那您就给安排安排,如今也就只有吴家婶娘和璐瑶妹妹还有些理智,咱们能帮就帮吧。” 戚氏点点头,说道:“提到璐瑶呢。蒋家人不止一次要去太子府找她,幸好太子妃是个厉害的,把蒋家所有要求见面的人都给打了回去,蒋家这才没能攀上璐瑶这根线,不然冲撞了太子殿下,还不知闹出什么抄家灭族事来呢。” “嗯。反正我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娘您四周多盯着些情况,这段日子,我就不出门了,等到临产那几日,您来王府住下,有您在,我放心些。” 戚氏点头:“我当然要来了,你不说我也会来的。放心吧。一切有娘还有女婿在呢。” “……” 和戚氏做了这番交代之后,蒋梦瑶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一切部署结束,就等生产了。   ☆、第一百七十章 第一百七十章 离蒋梦瑶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就觉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肚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不时就起身坐一会儿,高博跟着她也是夜夜睡不好,二十四孝相公,一醒来就问蒋梦瑶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 因为他们睡的地方一贯都没什么人伺候,所以,一旦蒋梦瑶晚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一般都是高博亲自起身去弄,一个大男人做起这些事来,倒不见笨手笨脚,反而,麻利的很,无微不至,就连蒋梦瑶唇边的水渍都不用她抬手去擦,高博全都能够帮她料理的干干净净。 这么折腾一宿,第二天还要去上朝,应酬最近倒是少了很多。 夫妻俩就这么提心吊胆的熬到了十月,这日,宫里的产婆子来给蒋梦瑶摸过了肚子,估摸着说这几天就该有动静了,高博便也就向宫里告了假,这几天全都留在府里陪着蒋梦瑶了。 虽然已是深秋,照理说蒋梦瑶不该再流连风口,可是她直说自己焦躁的慌,心里发闷,吹着冷风总能感觉好一些,高博这才歇了把她关入房里的心,陪她一同坐在湖心亭中吹风。 幸好高博是习武之人,站在四面来风的湖心亭中倒还不觉得冷,而蒋梦瑶挺着个肚子,恨不能把衣服都敞开才舒服,坐在风口倒也不嫌冷,高博叫人搬了张摇椅,上头垫了绵软的丝缎棉垫,让她舒服的躺在上面。 蒋梦瑶躺在摇椅上,却是不摇,心口摆放着一面手掌大的镜子,左右照着自己,一会儿后,便像是怨妇似的看了看正坐在对面喝茶看文书的高博,幽怨的开口道: “高博,我是不是变难看了?还胖了很多,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高博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就果断点头,说道: “嗯。我一定会嫌弃你的,你想怎么办?” 蒋梦瑶气得把自己手里的镜子直接就扔向了对面那个混蛋,以表达一个孕妇被激怒时的态度,高博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伸手就接住了那面镜子,抬眼看了看她,眼中的狡黠出卖了他。 “啧啧啧,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你这肚子里还怀着我的种,就想谋杀亲夫啊?” 蒋梦瑶白了他一眼:“哼,谁让你说我丑,说我胖的?” 高博勾唇一笑,将镜子放在了桌面上,正好给他当石镇用,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是我的娘子,我如何能用假话骗你呢?你确实胖了很多,但是丑嘛……我可没说,我倒觉得你这样圆润润的,比从前一捏就碎的样子好多了,等你生完了,过两个月我就来检验,说不定还别有一番风味呢。” “……” 光天化日之下,蒋梦瑶简直要被这个人臊的没处躲藏了,高博见她如此,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蒋梦瑶见状,眼浅的很,嘟嘴说道: “我也要喝。” 高博站起身,端着自己的茶杯走过来,边走边说道:“刚才问你喝不喝,你说不喝,现在见我喝了又要喝,你什么意思啊?” 蒋梦瑶噘噘嘴,表示自己手残了不想动,高博又认命的把茶杯送到她嘴边,还不忘记放狠话: “等你生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梦瑶咽下了水,对高博瞪眼:“你还说!与其那时候让你收拾我,不如……我现在……来收拾你!” 说时迟那时快,蒋梦瑶就猛地出手,攻向了近在眼前的某物,幸好高博洞悉先机,闪的及时,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宝贝落入他人之手,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护着某处,勾着唇角说道: “你别惹火啊。你知道后果的,我很记仇的。” 眼看‘把柄’飞了,蒋梦瑶干脆转了个身横了他一眼,决定发扬风格不跟他计较了,见他桌面上铺满了文书,不禁问道: “你在看什么呀?” 高博安全的坐了下来,呼出一口气,说道:“看密报啊。” 蒋梦瑶向来不管他的公事,不过现在她很无聊,虽说高博请假在家陪她待产,在旁人看来他是个好丈夫,当然了,高博是好丈夫这一点,蒋梦瑶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异议,只不过,高博体内真的没有什么浪漫细胞,说是在家陪她,就真的只是陪她,根本没有坊间小说话本里那些多情公子那样,花前月下呀,郎情妾意啊的举动出来,每日倒是寸步不离的,可是大多数时候就是和她说说话,他自己再看看书什么的。 就好比现在,她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说明自己很无聊了,可是他却还是毫无自觉,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和他说起了公事。 “朝廷的局势每日都不一样,哪个官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这些事情都是必须了解的,否则到了最后,你被人害了都不一定能知道是谁害的你。” 蒋梦瑶咋舌:“哇,你还派人监视朝廷命官啊?” 高博笑了笑,说道:“不止是我,当权者都会有自己的途径获取这些基本情报,下面的人打听上面的喜好,上面的人管束下面的行径,为君者,为人臣者,这都是必修之路,你监视监视我,我监视监视你,就看谁的监视功能更加完善,更加隐秘了。” “……” 经由高博这么一说,蒋梦瑶只觉得心拔凉拔凉的,想到这里,觉得做官什么的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地位低的时候被上头压着,地位高的时候被更上头监视着,等到了高博他们这么时候,又得到处去监视人,想想真是太累了。 忽然高博冷哼了一声,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蒋梦瑶,蒋梦瑶接过,问道: “什么呀?” 高博让她看,回答道:“这是府里的密报,有些人,终于耐不住要出手了。” 蒋梦瑶看见字条上的字,渐渐的也冷下了神情,对高博说道: “哼,她若再不出手,岂不就是晚了,更别说,咱们不是算准了,她就是想在最后来个一击即中嘛。” 高博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哼。” 蒋梦瑶又看了一眼密报,上头明明白白写着,那个人何时出府,去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都被监视的一丝不差。 将纸条还给了高博,蒋梦瑶看着秋意甚浓的湖面,说道: “就是要留着这颗棋子到最后,最起码她是一步明棋,若是吃了它,难保不会有其他暗棋出来,干脆留到最后,她想让我信任,那我就给她信任,一个多月了,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心腹了。” 高博看着她,冷声说道: “等到她动手的那一天,咱们擒住她,若是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就最好了,就算找不出幕后,我也叫她生不如死。”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她也算是深思熟虑了,早就预谋着这件事,竟然连假孩子都准备好了。就是做好了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准备了。我就不信她没有弱点,你再派人去查一查她嫁人前的事吧。” 高博点点头,两夫妻相视对望,蒋梦瑶抚摸着肚子,感觉孩子在里面活动,眼神出奇的坚毅。 又过了两天。 深夜,祁王府早就万籁寂静了,可是前半夜还好好的,后半夜就沸腾起来了。 原因无他,祁王妃今夜动身了。 这个消息在祁王府里炸开了锅,孙锦娘从床上掀被而起,穿戴整齐之后,就去了沧澜苑的主院,见院中人来人往,不断有丫鬟出来端水递水,主院里头,传来妇人生产时的惨叫声。 高博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两只手紧张的捏攥成了拳头,眉头紧蹙,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张氏从产房中走出,看见孙锦娘站在院子里,就迎了上去,说道: “王妃要生了。你不是也会接生方面的事情嘛,王爷从宫里找了接生的婆子,用不着你亲自接生,你随我去烧水吧,王妃开始流血了,待会儿肯定要用大量的水才是。” 孙锦娘自然当仁不让,跟着张氏去了小厨房,厨房里已经有四五个丫鬟婆子在热火朝天的烧水,张氏前去询问烧的怎么样,孙锦娘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热水盆问道: “这是给产房送去的吗?我来吧。” 张氏过来说道:“哎呀,就是让你来帮我看着,送水的事情还是给丫头做的,怪重的。” 孙锦娘却爽朗一笑,坚持道:“王妃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别的忙也帮不上,送些水,怎么能还嫌累呢?我去吧,你赶紧烧着,一会儿我再来换!” 张氏见她不像是客气,也就没说什么了,跟她说了声‘有劳’之后,就回到灶台前吩咐婆子多加水入锅。 孙锦娘也不再耽搁,端起了水盆就往产房里走去。 产房里密不透风,这是怕孕妇惊着风,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接生的婆子们也是你一言,我一语指挥着动作。孙锦娘进去之后,就看见屏风后头人头攒动,她端着水盆想走进去,却见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满头是汗的婆子,见着水就接了过去,孙锦娘心中一喜,站在屏风后头听着里面却是开始用水了,这才赶紧掉了头,往室外走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孙锦娘走出室外,将产房的门小心的关好,走回忙碌的院子,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闪入了一处僻静的花丛,然后贴着墙壁准备从侧门溜走。 好不容易避开了人,转身入了侧门之后,就觉得眼前一闪,银光闪闪的钢刀就这么架到了她的脖子之上,孙锦娘吓的动也不敢动,从侧门外走出一个人来,是汪梓恒。 孙锦娘试图缓和情况,对汪梓恒笑道: “汪总管,是我呀!你这是干什么?” 汪梓恒尽责的说道:“王爷说,今晚谁都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孙锦娘赔笑:“我,我没要离开,就是……” 汪梓恒不等她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几包东西扔在孙锦娘面前,孙锦娘看了那些东西之后,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汪梓恒,不由分说的,就推开了身旁的侍卫,想跑,却被几个人联手擒住了,汪梓恒走上前来打了她两个巴掌,冷道: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哼,实话告诉你,王妃昨天晚上就已经平安生产了,还轮得到你今晚来算计她?” 孙锦娘听到这里,才猛然惊觉,原来今晚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骗局,一个引她入瓮的大骗局。 “你在那盆水里加了什么?麝香?红花?哼,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将她关起来,等候王爷发落!” 孙锦娘被几个侍卫擒着拖了下去,汪梓恒才走入院子,去到了站立在凉亭中的高博身旁,对他汇报道: “王爷,人已经抓住了!东西也从她那里搜了出来!” 高博点点头,冷声说道:“先关着吧,对外暂时也不要说王妃的事情,从明天开始,王府谢客。” 汪梓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称是:“是,小人知道了。” 高博吩咐好一切之后,就拂了拂衣衫,走出沧澜苑,去到了王府最东边的厢房小院之中,院子外头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一走入,却是能听见婴儿哭泣的声音,声音洪亮,高博一听就乐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昨晚蒋梦瑶突然动了身子,不到半夜,就给他生了一个胖娃娃出来。 是个女孩儿,七斤六两重,母女平安。 高博就像是悬着九个月的心突然落地了般,心情无比轻快。 推门而入,只见戚氏正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摇晃着,两个嬷嬷站在蒋梦瑶休息的床前,给蒋梦瑶催奶。 蒋梦瑶咬着牙,疼的眼泪哗哗的,高博从戚氏手中接过了孩子,问道:“奶还没出来啊?” 戚氏点头,说道:“是啊。这都一天了,摸着倒是硬邦邦的,指定有奶,可就是出不来。” 高博在屏风外听着蒋梦瑶的喊痛声,也是一阵心疼,说道:“要不就不催了吧。反正府里有乳母,也用不着她亲自奶的。” 戚氏叹了口气,说道:“哎呀,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这孩子犟的很,说什么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自己奶,今后才会跟她亲,怎么样都要把奶挤出来。” 高博站在外面,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把孩子交还给了戚氏,说道:“娘,您先给丫头再喂点糖水,我进去看看,要是过会儿奶还是出不来,就跟昨儿似的,抱去给乳母喂吧。” 戚氏点点头,谁知道蒋梦瑶在里面听见了,拼着气力喊道:“不行不行,就快出来了,今天我一定能让宝宝吃上奶的,再等我会儿吧……啊!啊!” 高博无奈的摇摇头,从屏风后头闪了进去,只见两个嬷嬷都已经满头大汗了,蒋梦瑶也是难受极了,从前柔软之地,如今也是青红一片,关键是一碰就疼。 两个催奶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来到了高博面前,在高博耳旁说了几句话,高博瞪着眼睛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的说道: “额?哦,好。我……试试吧。” 蒋梦瑶正不断喘气,谁知道正在按摩催奶的嬷嬷突然停了手,高博就这样凑了过来,蒋梦瑶下意识想把衣襟拉起来,却见高博干脆脱了鞋爬上了床,两个嬷嬷侧立床边,替他们把帐幔拉了下来,顿时床铺之中就是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高博看着蒋梦瑶,勾唇一笑,说道: “嬷嬷说,让我替你通一通,你就别遮了,孩子都生了。” 蒋梦瑶还没反应过来,她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被拉了下去,胸口一阵清凉,然后那处就被温热湿濡的嘴给裹了进去,蒋梦瑶又痛又羞,可是却不敢发出声音来,因为她知道帐子外头可站了不少人,她但凡发出任何声音,帐子外头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到时候,就是羞也羞死人了。 高博嘬了好一会儿,将樱桃嘬成了葡萄,终于是嘬出了一点点,伸出舌头舔了舔,还不顾蒋梦瑶羞的想死的神情,厚颜无耻的说了一句:“咦,好像有点咸。” 不等蒋梦瑶打他嘴巴子,他就好像食髓知味般,又继续埋下了头,这一回可就比之前轻松多了,高博也很快找到了窍门,一捏一松再一嘬,就真的是满口的奶了。 蒋梦瑶见他含着不肯放了,在下面直推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行了行了,你被吃了,再吃宝宝就没的吃了。” 高博这才意犹未尽的抬起了头,然后趁热打铁又开始捣鼓另一边,也是这么一番吸吮之后,总算是将两边都给通了出来。 嬷嬷们在帐子外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全都放松了下来,戚氏把哭着的孩子送入了帐幔,探头进去,手把手的教蒋梦瑶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奶。 又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宝宝才含住了,开始一口一口,猛地吃起了奶,戚氏见小家伙吃的急,对蒋梦瑶说道: “哎,你压着点,别呛着她了。” 蒋梦瑶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呀,纵然是在生产前,戚氏就给她上过培训课,可是,那毕竟是书本知识,感觉不一样的,就好像现在,她就能感觉到小家伙的力气,很奇妙,很神圣,看着她还没睁开的眼睛,小小软软的身子,蒋梦瑶只觉得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一边喂奶,竟然一边感动的哭了出来。 高博在一旁关切的问道:“是不是还疼呢?今天就喂一点吧,让乳母接着喂好了。” 蒋梦瑶像是护着宝贝似的抱紧了自家姑娘,用眼神抗议高博这种阻碍她们母女俩情感交流的行为。 别人说,刚出生的孩子并不怎么能吃,而昨日她生下来之后就抱给了乳母,吃的也确实不多,可是今天在蒋梦瑶这里,小家伙吃的都不肯松开,就好像她真的认识娘亲身上的味道一般,知道这个喂她的才是娘亲。 小家伙足足的把蒋梦瑶的两边奶包全都吃的干干净净了,这才肯松开,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才沉沉的睡了过去。戚氏抱着她去到了房间那边的床铺之上,那里是特意加出来的床铺,这几天戚氏就睡在上面,如今孩子吃饱了,又太小,戚氏决定头上几个月,就由她带着睡觉。 蒋梦瑶喂饱了宝宝,整个人也像是虚脱了一般,但那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她刚刚完成了一项特别特别伟大的使命一样。 揉了揉变软的奶包,蒋梦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高博也顺势躺下,在蒋梦瑶脸上亲了一口,温柔的在她耳边呢喃: “娘子,辛苦了。” 蒋梦瑶转头对高博笑了笑,疲惫中还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说道:“我这一个月都不能洗澡,可是身上总感觉脏脏的,我也不是要现在洗,就是再过几天,过几年你和我娘说说,让我洗个澡吧,好不好?” 高博自然听戚氏说起过女人坐月子的规矩,一想到蒋梦瑶若是照顾的不好,可能会落下月子病,他就觉得任何事情都不能马虎了。 当即摇头,说道:“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就是这个不行。你现在刚生了孩子,身子弱得很,若是洗澡时见了风,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乖,也就忍这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带你去昆山温泉洗,好不好?” 蒋梦瑶推了推他,不满的说道:“一个月我都已经臭了,你就是带我去瑶池洗澡也洗不干净了。其实,坐月子不是不能洗澡的,只要别着凉就好了。你让人赶紧把这房里的地龙生起来,屋里暖和,洗澡肯定不会冷的。” 高博固执的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冒着让你落下病根的危险。我这一个月都还跟你在这里睡,我不嫌你脏,不嫌你臭,我也不洗澡,总行了吧?” “……” 蒋梦瑶实在是不知道跟这个男人说什么了,身子实在疲累,眼睛一眯,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过去。 高博又忍不住在她的睡颜上亲了一口,这才拥着她睡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在蒋梦瑶生产的时候动手,给她来个一尸两命。 蒋梦瑶生了个女儿,戚氏虽然喜爱孩子,可是也不免觉得有一丢丢的可惜,却没敢在自家闺女面前表露。 蒋梦瑶喂好了奶睡下了,戚氏把孩子抱到隔壁,蒋源现在还见不到自家闺女,外孙女倒是可以抱上一抱的,怀里抱着这软绵绵,轻飘飘的小女娃儿,蒋源的脸上漾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开怀笑容,戚氏也跟着逗孩子,不免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左右都是命,若是命再好一些,让阿梦生出个哥儿来,那咱们阿梦今后才是独一份的荣宠呢,说不定还能……” 不等戚氏说完,蒋源就打断了她,说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如今这个形势,闺女生个丫头出来才是最好的,你以为生出了皇长孙就是好事了?” 戚氏不懂:“生出皇长孙还不是好事啊。说句不怕通天的话,那今后咱们阿梦当那……都是有可能的。” 戚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把那个词语说出来,却被蒋源瞪了半天,蒋源抱着孩子坐了下来,说道:“有什么可能啊?你难道忘记了阿梦生产之前一个月是怎么过的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她生的是什么,咱们女婿不是太子,可是偏偏生出了皇长孙,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他们娘儿俩?如今生了个闺女,这才是老天保佑,大大的运气!” 蒋源的话让戚氏大彻大悟,想起来生产前一个月蒋梦瑶和她说的那些话,戚氏也觉得有些后怕,终究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如此看来,倒真是生个姐儿比哥儿要好了。 见妻子终于明白,蒋源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一句,说道: “这些话可不许跟闺女说了,她现在肯定比咱们更加庆幸,你就别给她添乱了。” 戚氏连连点头,说道:“放心吧,我醒的,咱们阿梦那么聪明,脑子总是比我好使的。” 夫妻俩相视一笑,凑在一起继续和这根本连眼睛都才睁了一半的小家伙玩儿起来,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们自己在玩儿,小家伙睡觉还来不及呢。 蒋梦瑶睡醒之后,出了一身的汗,让丫鬟伺候着换了一身衣服,稍微擦了擦身子,她这才让戚氏把孩子抱过来,躺在她身侧,就那么嘴角像是调了蜜般甜甜的笑着。 高博从外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这间院子,进来了给戚氏打了招呼,就坐到蒋梦瑶身旁,把闺女抱到手里睡了。 戚氏知道他们小两口有话说,就识趣的出门去了。 蒋梦瑶今儿才觉得精神好些,对高博问道:“孙锦娘怎么样了?” 高博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把她关起来了,正在审。现在张氏看着她,别叫她自寻短见的好。”其实孙锦娘如今被关在一处铜墙铁壁的牢房中,手脚打断,下颚也被捏的脱了壳,自寻短见什么的是做不到了,张氏就是看着喂她些米粥,不让她饿死罢了。 蒋梦瑶点点头,又问:“那外头知道我生了个闺女是什么反应,这下总不会碍着有些人的路了吧。” 高博捏了你她的鼻子,说道:“我过几天上折子,等到从孙锦娘口中问出细处,再一同把她送去驾前才顶事。” 蒋梦瑶自然不担心高博做事了,只觉得这个相公真是沉得住气,说道:“他们要知道,自己费心算计了半天,其实根本没必要,还不得气死啊。若真被他们得逞了,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饶了他们的。” 高博冷哼一声,说道:“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饶了他们!孙锦娘这个女人落在咱们手中,定要她说出幕后,我知这件事与皇后必有关联,不宜打草惊蛇。” 蒋梦瑶看着高博怀里的孩儿,说道: “那孙锦娘我初见时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气韵,这种气韵并不是普通市井女人会有的,她在第一次见面,就知道用我身边的张氏做为突破点,并且对张氏在关外的遭遇了如指掌,很快得到张氏的信任与共鸣,这些事情,绝不是一个市井女人能够做到的。再加上她身上的气韵,我怀疑……” 高博似乎也和蒋梦瑶想到了一处,对蒋梦瑶指了指禁宫的方向,蒋梦瑶点头,高博说道:“我命人查了孙锦娘近十年的经历,并无可疑。” 蒋梦瑶接着说道:“那十年前呢?” 高博看着蒋梦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又逗了一番小宝,蒋梦瑶终于想到了正事。 “咱们闺女叫什么呀?你这个做爹可想好了?” 高博一副‘就等着你问’的神情,从怀中拿出一张仔细折叠好的纸,将之摊在蒋梦瑶面前,说道:“我今儿早朝的时候想了几个字,你看看喜欢哪个?” 蒋梦瑶被他逗笑了,是谁说祁王高冷的?笑他一脸唾沫,也就只有他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在早朝的时候想闺女名字的话了。 蒋梦瑶见那纸上写了‘俪’‘惠’‘芮’‘岚’四个字,一眼就相中了那个‘岚’字,脱口说道: “就叫高岚吧,再给她取个小字,闺中喊的。” 高博自然是赞成的,说道:“好啊,大名我取了,小字就你取吧。” 蒋梦瑶想了半天,也是灵光一闪,欣喜说道:“要不就叫她阿瞳吧,瞳孔的瞳,就是告诉旁人,咱们可是把她当眼珠般般疼爱的。” 高博被她这个名字的解释也给逗笑了,在闺女脸上亲了一下,说道:“好,就叫阿瞳,你娘可真会给你取名字,竟然叫你眼珠子,为父也是没有办法呀!” 敲了一记高博的肩膀,却被他握住了拳头,包在掌心,四目相对,高博又凑了过去,却被蒋梦瑶闪开,说道: “唔唔,我这些天脏死了,才不要~~~” 高博才不管她,长手一伸,就将之搂入了怀,可怜蒋梦瑶怕惊着闺女,只好被某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平白叫她气短了好几回,差点过去了。 当祁王府这几天正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指令谁都进不来出不去的时候,太子府里,曹婉清正捏着一条佛珠跪在佛前虔诚的拜着。 一旁的丫鬟前来劝慰:“太子妃,您都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快些起来吧,仔细身子呀。” 曹婉清这才微微张开了眼,伸出一只手,那丫鬟见状赶忙上前搀扶,曹婉清只觉得双脚一软,幸好有那丫鬟撑着,才不至于摔倒,被两个丫鬟扶着坐到了椅子上,曹婉清还是没有忘记转动手里的佛珠,对伺候的丫鬟说道: “去把佩嬷嬷喊来。” 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佩嬷嬷就赶了过来,曹婉清屏退了众人,对佩嬷嬷问道: “那里还没动静吗?” 佩嬷嬷摇头,说道:“还没呢,奴婢这几天日日派人在祁王府外盯着,并未听见内里传出什么消息来,而且锦娘那里也没有传回来信,想必是还没动呢。” 曹婉清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想着自己如今肚中也有了生命,可是,她却必须要亲自动手铲除掉别人腹中的生命,这真的是一件造孽的事情,故她心境终不能平和,太医院传出了蒋梦瑶临产的这几天,她就好像自己要临产似的,日夜都睡不着,什么风吹草动都忍不了。 “那锦娘我始终觉得不放心。” 佩嬷嬷上前说道:“太子妃放心吧,那锦娘曾经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惠,她出宫已经十多年了,身上宫里的痕迹早就淡了,不会有人认识她的,这个时候无论派谁出马,祁王那关都过不了,别说是近祁王妃的身了,就连祁王府都进不去。可是这锦娘却能成功混入祁王府,这也说明她就是个有本事的,只要她得到了祁王妃的信任,那下手就可以在不知不觉间了,您就放心吧,出了事自有皇后娘娘替您担着。” 曹婉清抚了抚额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中真是五味陈杂的,如果是她自己,她是绝对不会想要与蒋梦瑶为敌的,可是,这一回却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命令,而且对她剖析一番之后,她也的确觉得蒋梦瑶腹中的孩儿留不得,若是生个女儿,一切还好说,若是被她生出儿子来,那危及的就不仅仅是她腹中的孩儿地位,甚至可能会危及太子的地位,这两件事,都是她绝对不容易发生的。 因此,当皇后推荐了孙锦娘给她,她就毫不犹豫的用了,并且这个孙锦娘确实成功的凭苦肉计,混入了祁王府,并且取得祁王妃的信任,与她约定好了,将要在蒋梦瑶生产的时候动手,给她来个一尸两命。 这等毒计定是皇后想出的,皇后恨蒋梦瑶使计害死了袁家的人,所以,并不只是想害死蒋梦瑶腹中的孩儿,连蒋梦瑶也是一并想害死的!可这一切,皇后娘娘却偏偏要假借她的手来完成,说这就是她表忠心的唯一途径,只要她把蒋梦瑶铲除了,那么今后太子登基,她这个皇后是绝对不会改变,而曹氏一门也会得到该有的荣宠。 曹婉清是迫不得已,因为她知道,太子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他这些年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来,祁王的回归似乎已经危及到了太子的地位,若是真的让皇长孙生在祁王府的话,那太子府的声威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发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蒋梦瑶靠在厚厚的软垫之上,把张氏喊了进来,张氏一进来就对蒋梦瑶磕头认错: “夫人,我对不起您,是我糊涂。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这样奸猾,她早就调查了我,对我经历的事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让我被她蒙蔽,差点害了夫人,我该死,我该死!” 蒋梦瑶现在还没那么多的精神,只对她抬了抬手指,说道: “行了。你起来吧。就是知道你是冤枉的,所以你还能进来,若你真的存了半点坏心,只怕现在的下场不会比孙锦娘要好。” 张氏连连点头:“是是,奴婢绝不敢存坏心。王妃救我母子于火海,给了我们安生立命之所,这份恩情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我怎么会害王妃呢。我也不是那恩将仇报的畜生啊!” 蒋梦瑶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这件事王爷已经查明与你并无瓜葛,你今后还是在我跟前儿,和以前一样,只是你这对招子今后可得放亮点,不说要你明辨是非,最起码别最后把自己给害了才是。” 张氏又是一副悔不当初的神情,听到蒋梦瑶说她还能近前伺候,这对她已经是莫大的宽恕了,张氏不住饮泣,见蒋梦瑶对她招手,张氏立刻就跪爬着去了她床前,只听蒋梦瑶问道: “孙锦娘这些天说了什么?” 张氏擦干了眼泪,对蒋梦瑶说道:“她不说话,不开口,就是米粥都是用勺子灌进去的。看着是心死了,打算就这么过去的样子。” 蒋梦瑶垂眸,说道:“这孙锦娘怕是已经报了必死之心,她会这样,无非就是两个原因,第一,生无可恋,周遭的人都死绝了,她也不想活了;第二,她定有把柄抓在幕后之人手中,让她不敢说!你觉得她是哪一种?” 张氏原也不是个软弱的,要真是软弱,那当初在关外受到赵怀石那般侮辱她早就抱着孩子投河自尽了。她想活,想儿子也活,所以,她不能软弱,这一回,她被孙锦娘差点坑死,也是自己不自量力,轻信于她,险些害了恩人,这个仇对张氏来说,也是刻骨的!孙锦娘自己找死可以,但是她竟然还想拉着自己一起死!若是这一回她被王爷和王妃怀疑了,那可真是冤枉头顶,她今后怕是再难起身,她的儿子也再难出人头地了。 张氏把心一横,凑近了蒋梦瑶,狠声说道: “王妃,孙锦娘害了王妃在前,害我在后,这个仇我非报不可!她用苦肉计对我,那我为何不能?她不说,我自有法子让她说,请王妃再给我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三日之后,我必叫她开口!” 蒋梦瑶看着张氏,扬眉问道:“你又何妙策?” 张氏凑近蒋梦瑶低声说了几句话,蒋梦瑶听了有些讶异的看着张氏,说道:“这虽然是个好法子,可却太过危险,你想好了?” 张氏点头:“奴婢想好了。这件事情原就是因奴婢而起,若不是奴婢苦苦哀求王妃,王妃也不会将那祸端领入府中,这些罪是我该受的,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我还要伺候王妃,我还要照顾小蒜头,我定要替王妃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张氏又退后两步,给蒋梦瑶磕了两个响头,便走了出去。 三日之后,高博对朝廷上表,祁王府王妃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名叫高岚,高博这个消息封锁的很是彻底,只有少数几个管理皇家子嗣的天官被早早接入了祁王府,亲眼见证了祁王妃生产的瞬间,确定皇嗣血脉。 高瑾得知祁王府的孩子生了,虽然缓报了几天,但他听说生的是个女娃娃之时,也忍不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连连点头称赞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当朝赏了无数金银珠宝,布帛锦缎给这位刚刚出生的小郡主,又赐了如意,赐了册封,当真是比得了一个皇长孙还要令他开心的模样,有些聪明的臣子转了转脑袋,也就能想通其中症结所在了。 毕竟如果祁王此回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儿,那这孩子的身份怎么说都该是皇长孙了,但是祁王只是王爷,并不是太子,他的孩子成了皇长孙,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今后这大统还有变数,到时候若是兄弟相残,那才叫乱呢。 如今祁王生了个小郡主,那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小郡主的出生不会影响大局,更加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让所有人都为难,都担心,所以,皇帝陛下,才会说她真的是个有福气的娃娃,可不是个有福气的吗?若是此时她是个男孩儿,反正在祁王殿下得天下之前,他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而祁王殿下要得天下,势必又要一番恶斗,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祁王谢过隆恩之后,便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将他手中的那份证词递交给了皇帝陛下,高瑾拿过看了看,当场脸色就变了,将证词放下,对高博问道: “此事当真?” 祁王点头:“绝无虚假,那人此时正在我王府关着!她叫孙锦娘,天佑年间曾在宫中育人堂做事,后因贾贵妃小产一事,被贬出宫,而当时保她的,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她即便已然出宫十年,但是只要宫里翻一翻陈年册子,要查到她怕也并不是难事。而此次她是一个叫佩嬷嬷的女人指使,才混入了祁王府做那勾当,幸好被发现,否则此时祁王府就该举幡哀悼,而不是喜迎新生了。而那佩嬷嬷此时正住在太子府中,皇上若是此刻派人去擒,应该还能擒住!” “佩嬷嬷?” 皇帝对这个佩嬷嬷着实并不陌生,说起来她该是皇后的乳母,在他还是太子之时那佩嬷嬷就随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一同嫁入的,皇后对她十分宠信,可是后来他当了皇帝,皇后入宫时却没有让这个昔日得宠的佩嬷嬷一同入宫,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听说了这个人。 高瑾将状纸放下,对高博问道: “此事,你想如何处置?” 高博敛目想了想,然后才对高瑾说道:“此事不宜张扬,若儿臣真想凭此对峙皇后娘娘的话,那儿臣不会将这状纸私下交给皇上,而是会当朝宣读出来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有损太子威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儿臣不敢私自挑起纷乱。” 高瑾看着高博叹了口气,说道:“唉,是朕对不住你啊。” 高博抬头对高瑾笑了笑,说道:“父皇言重了,这都是咱们身为皇家子不可避免的事情。儿臣无心帝位,奈何皇后娘娘与太子似乎并不相信。儿臣至始至终只是想求一个自保,若是他们可以容得下我,那我将来必会辅佐太子,可若是他们一再紧逼……” 高博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但是高瑾却是明白的。 他这个儿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野心勃勃,并且他也却是对这个儿子比较恩宠,让群臣有了误会,让太子和皇后产生了质疑,但他从内心中却是明白这个儿子的真实愿望的。 若是他真有问鼎帝位之心,那又如何会对朝臣的巴结视若无睹?闹出永不纳妾的事来呢?若是他有心抢夺太子之位,可又如何不加强自身资本,拉拢军队呢?他不是没有暗自调查过,可这个儿子背地里做的事情实在太干净了,暗地里调查出来的结果,叫他这个父皇都觉得汗颜。 这些事情他当然也私下与太子说过,太子宅心仁厚,可是却优柔寡断,这也是高瑾最头疼的地方。 他既然已经认定了高谦为太子,那么他不会冒着天下大乱的危险,让他们兄弟相争的,只要高谦一日是太子,他大行之前,定会写下诏书,传位给他的。可是即便他心中这样打定主意,却还是抵不住有心人暗地里挑唆,太子性子太温,挑唆之人就是看准了他这个性格,所以才将之拿捏在手中。 高瑾又是深深一叹,对高博说道: “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博儿,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可以暗自处理,但却不能昭告天下,你这个亏,表面上还是要吃的,并且如今朝堂之事一触即发,边关又起战事,这件事怕还是要退后一段时间才能解决,你可等得?” 高博跪下,对高瑾抱拳说道: “父皇担忧,儿臣明白,此事儿臣绝不会再提,但凭父皇处置,祁王府那儿,父皇也不必担心,儿臣会严加防范,自己的妻女我会自己保护,不叫旁人有可乘之机。” 高瑾亲自将高博扶了起来,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 “朕待会儿就派暗卫去太子府将佩嬷嬷擒获,你将你府上那个孙锦娘也送进刑部,这件事,朕亲自过问,纵然不能立时给你一个满意答复,但最后肯定不会姑息便是了。” 高博点头,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高瑾叹了口气,在内心有些质疑自己如今的作为到底是否正确。 太子是嫡子,性子温良,将来虽不说能做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但最起码不会是个暴君,而祁王,那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得见的出色,性子冷,不好琢磨,若是他有心反了太子,太子怕也无力阻挡,可是,祁王又偏偏没有问鼎之心,这个结果在高瑾看来,其实是最好的。 太子软弱,出身正统,祁王强势,却无野心,若是他们兄弟二人能够互相扶持,互补,那么将来必然也能成就一番大事。可如今,他兄弟二人之间,却因为某些小人而生了嫌隙…… 若只是宫闱内斗,高瑾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他到如今这个年纪才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要不上升到政治层面,他是不会插手就是了,可是如今她已经把手伸到了太子那里,直接影响了太子的决策,那这件事就再不能姑息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戚氏给蒋梦瑶又端来了鱼汤,汤汁奶白奶白的,上头飘着一些油花儿,这些天蒋梦瑶就是多喝这个汤的,奶水特别滋润。 “别看这汤简单,可是寻常人家都喝它,那孩子一个个养的都白白胖胖的。” 戚氏一边看着蒋梦瑶喝,一边对她进行例行解说,蒋梦瑶倒不是不喜欢喝这鲜美的汤,就是再喜欢,也架不住天天儿喝呀,可是阿瞳她吃的厉害,若是不多喝汤水,奶根本不够那丫头吃的。 “可别说女婿亏待你啊,如今你这身子正虚,大补的东西也不能吃,反而会过,你呀,只要每天喝几碗这个鱼汤,然后照常吃饭就行了,等身子不虚了再吃其他的。” 蒋梦瑶嘟着嘴喝一口汤,就看一眼在旁边安睡的宝贝疙瘩,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了,娘,您不用每次都说嘛。只是这汤能不能换一种口味,总是喝这个汤,我嘴里都快没味道了。” 这坐月子真不是女人享福的时候,头皮痒的厉害,既不能梳头,也不能洗头,身上虽然一天换几次衣服,可是也抵不住痒痒,再加上吃东西,虽然啥都能吃,可是,主要每天都给这汤水灌饱了,哪里还有什么肚子吃其他的呀。 “那行,明儿我给你熬鸡汤,再加几个鸡蛋,也是一样的。” 蒋梦瑶舔了舔唇,说道:“可我想吃辣菜,要不鸡汤里头搁点辣子吧。” 戚氏横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吃辣菜,咱们阿瞳宝贝儿能吃吗?回头你的奶都是辣的。” 这么一句,又给蒋梦瑶给打回了原型,总的来说还行,最起码换了个菜色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月子出头,蒋梦瑶首先就是奔去了净房洗澡,虽然还记着高博说的,她出月子就带她去泡温泉这件事,可是,她可实在是等不了了,在净房里洗了三四遍,才肯从水里出来,可把戚氏给急坏了。 蒋梦瑶出了净房,屋子里已经少了热热的地龙,所以她是一点都不冷的,坐到了梳妆台前,让丫鬟给她梳头发,又给宝宝喂了奶,戚氏抱着睡觉去了,蒋梦瑶才舒心的靠在梳妆台前,高博从外头走进来,给她拎了五香居的酱牛肉,还有卤猪蹄。 蒋梦瑶欣喜的接过来,这个月子里,她也就靠高博有时候带回来的夜宵开荤了,戚氏只让她吃饭,喝汤,不知道她肚子里都寡淡的受不了了,高博也是无奈才答应她的,每隔两三天,就给她带好吃的入房,也幸好,现在她不用照顾了,戚氏就和几个奶娘把孩子抱去了隔壁房间睡觉,没有发现蒋梦瑶和高博的这些小动作。 从丫鬟手中接过了毛巾,高博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坐在蒋梦瑶身后亲自给她擦头发,梳头发。 蒋梦瑶则实在饿的很了,晚饭的时候,就是知道高博会带东西给她吃,所以晚上的粥她就没喝多少,刚才又喂了奶,肚子里正唱空城计,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抓起了一只猪蹄就啃了起来。 高博看了直摇头,说道:“哎,你这手洗了没?这么抓着就吃了?” 蒋梦瑶连连点头,说道:“我刚洗了澡,干净着呢。我肚子饿的很……高博,我估计会胖死的,你以后肯定会嫌弃我的。” 高博捏了你她的鼻子,其实蒋梦瑶也就是这么一说,在高博看来,现在的蒋梦瑶并没有比怀孕前胖多少,肚子上的确是还没收回去,不过脸上除了红润有光泽,就连双下巴也没长多少,她实在是担心过头了。 不过这些话他现在还不打算跟蒋梦瑶说,直跟着点点头,说道: “是啊。你越来越胖,我可怎么是好啊?” 果然蒋梦瑶一听就猛地回头,被梳子刮了一下头发,她的一张脸就都皱了起来,眼泪汪汪的跟高博抗议,高博见她这副滑稽的样子,是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捧着蒋梦瑶猛亲了一口,说道: “傻丫头,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吗?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说吧,要我怎么罚你!” 蒋梦瑶被他亲的脸上一红,舔着唇瓣,娇羞的对他说道:“人家……人家在吃猪蹄呢,你也不怕有味道。” 高博就着蒋梦瑶的手,也啃了一块皮下去,说道:“这下咱俩一样了。来吧,谁也别嫌弃谁!” 蒋梦瑶笑着闪躲,却又被人干脆抱到了腿上,两人很快就粘到了一起,气喘吁吁间,蒋梦瑶说道:“太医说,要三个月以后才能……” 高博深吸一口气,把蒋梦瑶放下,站起了身,姿势有些奇怪的走出了房门,蒋梦瑶在他身后看的一阵好笑,又是满心感动的,然后就低下头,果断的继续开吃,可怜高博不敢进来,平复后,直接去看女儿去了,直到半夜蒋梦瑶睡着了才敢进房。 蒋梦瑶出了月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了张氏的房间看望她。 只见张氏躺在床铺之上,手脚全都用木板夹着,脸上也是一片青紫,看见蒋梦瑶走进来,她还想要起身,却被蒋梦瑶抬了抬手,说道: “不必了。你躺着吧。” 丫鬟给蒋梦瑶端来了椅子,她坐在张氏床前,看了一眼在床边伺候张氏用药的小蒜头,这小子小的时候,蒋梦瑶还抱过他,如今已经五岁多,看起来精神结实的很,蒋梦瑶说道: “小蒜头都长这么高了。我还记得他是小不点的时候。” 张氏的虚弱的笑了笑,神情比较轻松,说道:“是啊。王妃还抱过他,这小子真是有福气。” 蒋梦瑶又摸了摸小蒜头的脑袋,对他问道:“你知道你娘为什么受伤吗?” 小蒜头看了看张氏,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就说道:“我娘是给王妃婶婶做事受伤的。” 蒋梦瑶勾着唇又问:“那你恨不恨王妃婶婶呀?是王妃婶婶让你娘受伤。” 小蒜头果断的摇头,说道:“不恨,这是我娘应该做的。” 蒋梦瑶有些意外的看着小蒜头,说道:“如何是应该做的呀!王妃婶婶让你娘受伤了,应该是坏人才对啊。” 小蒜头连连摇头,说道:“不,不是的。王妃婶婶是让我娘去对付坏人,王妃婶婶是小蒜头和娘亲的救命恩人,咱们就该替王妃婶婶做事。” 蒋梦瑶对小蒜头点点头,说道:“那你今后也替王妃婶婶做事,好不好?王妃婶婶叫人教你学功夫,学会了功夫以后还提婶婶做事,好不好?” 小蒜头还不太明白功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认真的答应了,说道:“嗯,好!” 让小蒜头出去玩了之后,蒋梦瑶才接过了丫鬟手里的汤药,亲自端着送到了张氏面前,对她说道: “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你也别怪我狠心,如今我和王爷都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对身边的人尤其看重,你这回牺牲自己立了大功,我和王爷都看在眼里,今后断不会怀疑你了。你好好养伤,身子好了,还来我跟前儿伺候,我让府里的教头来叫小蒜头功夫,将来随便他是替我和王爷做事也好,就是待在你身边,也多个傍身本事,你看可好?” 张氏的眼眶有些红润,嘴里虽然喝着极苦极苦的药,但是心里却还是喜滋滋的,只要王妃还肯用她,她就放心了。说不出话,连连点头,眼泪也是不住流了出来。 这回受伤,算是她自己请命来的,她也是用了苦肉计,让孙倩娘以为她也被连累,手脚也给打脱了臼,重伤送入了牢房,对她自是不防备,三问两问之下,也就被她问出了内情和弱点,所以,高博才能那么快的拿住孙锦娘的七寸,叫她老实交代幕后之人。 张氏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表一表忠心,将来她和王妃之间定然还会产生怀疑的嫌隙,到时候若真是有其他问题,怕是自己和孩子就再难活下来了。 这回她拼了命,也是在赌一赌运气,她要让王妃相信她,也是真的想恕罪! 蒋梦瑶又道: “孙锦娘已经被皇上带去了刑部,你问出来的证词很是关键,如今皇上已经着手彻查此事,你也要快些好起来,如今我身边正是用人之际,你快些好起来,就能快些替我做事。” 张氏不住点头,呜咽着说道: “是,奴婢一定快些好起来。多谢王妃还肯再给我机会。” 蒋梦瑶笑了笑:“别说话了,你本就没什么错,只是认人不清罢了,你即便不这样,我也是相信你的。只是我却也不得不承认,正是你的这个苦肉计让孙锦娘开了口。好了,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回去了,这两日会一直有太医守在你的院子里,有哪里不舒服,就跟他们说,千万不要客气,定要将身子养好了,知道吗?” “是,奴婢遵命。”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因为正直多事之秋,高博和蒋梦瑶都不希望阿瞳过多的暴露在大家面前,所以,满月酒的事情就简之又简了,只是按照宫里的礼仪,抱着阿瞳走了一圈,祁王府倒是没有其他动静。 按照蒋梦瑶和高博的意思来说就是,反正整个京城中,也就只有蒋源和戚氏那儿待见他们,其他人虽然表面臣服,可是私心里还不知存了什么坏心,请他们来贺喜,也难得到真挚的祝福,反而可能会叫有心人惦记上,所以,干脆祁王府也就不办了,在宫里吃了饭就算了。 当天晚上,高博又把蒋源留在祁王府中,又派人去请了蒋显申和蒋显云,加上戚氏还有蒋梦瑶,六人人围了一桌,戚氏抱着阿瞳,大家凑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饭后,高博带着蒋源去了书房,两人不知是商量事情,还是去下棋了,蒋显云带着蒋显申在祁王府里转悠,蒋梦瑶早早就洗漱上了床,刚奶完了孩子,戚氏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红纸。 不等蒋梦瑶问,戚氏就把那红纸塞入了阿瞳的襁褓之中,蒋梦瑶一边系衣带,一边对戚氏问道: “娘,你给的什么呀?” 戚氏但笑不语,蒋梦瑶系好衣带后,自己将那红纸拿出来,只觉得入手极厚,蒋梦瑶笑言:“不会是银票吧?” 戚氏笑笑,说道: “哎呀,不是给你的,是给咱们阿瞳的,这是我这个做外祖母的给她地头一份儿礼物。” 得知里头真是银票,蒋梦瑶将之打开看了看,当即咋舌:“娘……这,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戚氏横了她一眼:“给我外孙女的怎么会嫌多呢。你娘别的没有,就这些黄白之物还是管够的。” 蒋梦瑶看着戚氏,说道:“娘,您给我们的那金车,我们还没用到呢。我和高博又不缺钱,您老给这么多,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花呀!” 戚氏不以为然,见阿瞳呜呜的醒了过来,就凑过去逗她,说道:“不知道怎么花,就存着呗,以后每年阿瞳生辰我都给她这么多!” 蒋梦瑶心中感动,不觉打趣道:“母亲这般大手笔,倒叫我和高博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嗯,要不咱们多生几个,每一个都叫母亲这般给,用不了多少年,母亲的家当就全给他们骗过来啦!” 戚氏一笑:“好哇,你们尽管生,不用替我省钱!你们生几个我就给几个,这些能耐还是有的。” “……” 晚上,高博带着浅浅的酒气回到了房间,蒋梦瑶从床铺上下来要伺候他宽衣,高博摇摇手,表示自己来,蒋梦瑶也没跟着去,过了会儿,高博就从净房出来,换了身干净的内衫。 阿瞳先前已经被戚氏抱过去睡觉了,蒋梦瑶将戚氏给的那红包递给了高博,说道: “我娘给的,说是给阿瞳。” 高博展开随手翻了翻,也对蒋梦瑶瞪了瞪眼,两人心照不宣的躺了下来,高博搂着蒋梦瑶说道: “岳母乃真人不露相!” 蒋梦瑶被高博搂着,说不出的心安,他身上的酒味经过洗漱已经变得很淡很淡,还有一些澡豆的清香,蒋梦瑶不喜欢熏香,高博也不喜欢。 “这两天我都在家里陪你们,三天以后,齐国派来的使者估计就会到了,父皇属意叫我去接待,那几天肯定会很忙,无暇顾及你们。” 高博转头,就看到蒋梦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眉目含情,皮肤润泽,五官精致,看得他下腹一紧,赶忙避开目光,蒋梦瑶从他怀里趴起来,讶然的问道: “齐国使者?咱们安国和齐国有那么好的交情吗?无缘无故的派什么使者来啊?” 高博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道: “国与国之间哪里能像人和人相处啊?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父皇向来主和,能不打仗是最好的,最起码,他不会做一个主动挑起战乱的人,齐国有意示好,来咱们国家,咱们接待便是。” 蒋梦瑶‘哦’了一声:“这就是不斩来使的道理啦。哪怕兵临城下,使者都是不能亏待的。” 高博被她这可爱的语调说的笑了出来,没忍住捧住她的小脸亲了两下,说道: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齐国这次来,还是打的道歉和报答的旗帜,就更加不能得罪啦。” “道歉和报答?” “是啊。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这回来的据说是齐国二皇子和七公主,关蝶上就是这么写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那几天我都得盯着。” 高博对蒋梦瑶解释完了这么多,蒋梦瑶也明白了过来,点头说道: “哦,好吧。” 两人又是一阵温存,却都是竭力克制着的,蒋梦瑶倒还好,见高博模样好玩,不禁下手撩拨了几回,直到把高博比下了床之后,她才像是得逞似的收了手,气得高博直想揍她!奈何蒋梦瑶有恃无恐,直到高博这几个月还不敢对她怎么样,无赖的笑笑就又掀开被子,喊他进来了。 “……” 至此,一夜无话。 高博果真如他所言,在家里赔了蒋梦瑶母女整整两天的功夫,阿瞳已经会笑了,高博也似乎摸到了逗笑阿瞳的方法,那就是做鬼脸。 阿瞳特别喜欢看人家做鬼脸,高博就用两只手掌捂住了脸,然后一会儿变一个表情,逗得阿瞳不住发笑,别说是阿瞳了,就是蒋梦瑶看了都不免觉得惊讶,从前只知道她相公不是面瘫,可是却没想到还是个表情帝,那一个个鬼脸做的,比鬼脸还像鬼脸呢。 幸好现在阿瞳还不怎么认识人,戚氏说,若是再过两个月,阿瞳认识人了,高博这样天天的跟她疯玩儿,她就该粘人,不让高博出门了。 这么玩儿了两天,齐国的使者团终于抵达了安京。高博奉命与太子一同接待。 蒋梦瑶原以为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可以在家闲着带几天孩子,可是,没想到在齐国使者入宫觐见吾皇之后,吾皇竟然派了宫中的大轿来接她入宫一叙。 蒋梦瑶把阿瞳交给戚氏照顾,自己也不敢怠慢,按品梳了妆就入宫觐见去了。 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被带去皇帝那里,而是被七拐八弯的送到了一个贵妃的宫里。 这贵妃姓刘,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入宫时间也挺长了,前年才被封的贵妃,因为这两年皇帝陛下对皇后不那么待见,反而亲近了从前并不太亲近的刘贵妃,俨然有帮刘贵妃在后宫中立起来对抗皇后的意思了。 所以,蒋梦瑶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倒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和皇后的梁子整个安国就没有不知道的,皇帝让她入宫,自然不会把她往皇后那里送了。 刘贵妃生的十分艳丽,梳妆也很精致,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典型的美人坯子,即使已经三十多岁,可是看起来却还十分年轻,脸上总是挂着笑,对谁都很和气的样子。 蒋梦瑶行了礼之后,刘贵妃就亲自站起来将她扶起,说道: “祁王妃快请起,你这才刚出月子,地下太凉,可不能跪了。” 对于刘贵妃的殷勤,蒋梦瑶觉得有点不适应,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刘贵妃也是和气,劝她喝茶,劝她吃点心,就是不和她说宣她入宫的目的。 蒋梦瑶吃了两块点心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刘贵妃问道: “贵妃娘娘请明示,妾身若是哪里做的不好,妾身一定改就是了。” 刘贵妃用帕子掩着唇,说道:“祁王妃哪里不好呀,祁王妃好得很呢!” 见蒋梦瑶脸上都快皱起来了,刘贵妃这才好心没吊她胃口,凑近了说道: “好了好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今次招你入宫的是皇上,具体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了些,好像是那齐国的七公主想要见你,什么原因我可不知道,皇上便派人去接了你入宫,又安置在我这儿,待会儿皇上与齐国使者会完面之后,那七公主就会来我这宫中与王妃相见了。” “……” 蒋梦瑶更加糊涂了。 “齐国七公主想见我?” 努力在脑中搜索这个消息,可是,蒋梦瑶无论是在脑子里想,还是搜肠刮肚的想,终究还是没搞懂自己什么时候和齐国的七公主有联系了。 要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将来安国与齐国两军交战,这件事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没准还要说她里通外国呢。 心中像是吊着五味瓶,七上八下的。脑中也在分析,这件事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陷害她? 可是,这个想法也很快就给她自己抹杀掉了,因为她如今在安国称得上对头的,只有皇后和蒋家那两派,可是,无论是他们的谁,都不可能与齐国有关系,更加不可能能够左右齐国七公主来诬陷她的。 可若不是诬陷,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蒋梦瑶等了一会儿,刘贵妃的贴身宫婢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在刘贵妃的耳旁低语了几句,然后刘贵妃才站起来点点头,说道: “好吧好吧。本宫今日就将这淑媛殿腾出来吧。” 说着就要领着人往外走,蒋梦瑶想上前去问,却见刘贵妃头只在转身那时对她笑了笑,然后便领着众宫婢离开了。 蒋梦瑶知道正主即将到来,耐下了性子,站在门口相候,忽然,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一五彩丽妆女子被众宫女簇拥而来,蒋梦瑶知道,这便是她们口中说的什么齐国七公主了,便低头站在一旁等候,待她走来。 就算今日来的是安国的公主,蒋梦瑶也是无需参拜的,更何况是别国公主,蒋梦瑶自然不会自贬身份,只静静站着,鼻眼观心。 那身着五彩衣的公主走入之后,便斥退了身旁伺候之人,待淑华殿的大门被关了起来,蒋梦瑶才抬起了头,看见那七公主正背对着她站在刘贵妃的主位之前,蒋梦瑶将之上下打量一番,却始终想不出这位公主要见她的理由。 来者是客,蒋梦瑶走上前去,对齐国七公主行了一个平礼,说道: “公主远道而来,何不坐下歇息一番?” 那七公主没有说话,蒋梦瑶也收了手,不再作礼,站直了身子,打定主意,既然我主动问候,你不理我,那我也再不理你!皇帝让这七公主送来与她相见,本就是奇怪之极的事,若是这七公主态度能好些,那么蒋梦瑶也不介意促进一番两国邦交,可是这公主如此倨傲,怕是来者不善,既然如此,说多错多,干脆不说了。 七公主原本以为蒋梦瑶还要开口说话,可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等到,稍稍回过头去,就见蒋梦瑶一脸沉静的站在一旁,鼻眼观心,眼皮子耷拉着,半点没有谄媚相迎的姿态。 突然,那七公主发出一声‘扑哧’的笑声,然后不过一瞬间,就从失笑变成了大笑,到最后,干脆是捧腹大笑了。 蒋梦瑶见状也不禁抬起了头,暗自打量眼前这个无状公主,心中正在纳闷,突然那公主回过了头。 那虎头虎脑的样子一下子就刺激了蒋梦瑶的神经,瞪眼大叫道: “是你个臭丫头!” 这浓眉毛,大眼睛,黑面红唇的女子虽然早就失去了小时候的稚气,完全是个大姑娘。可那模样旁人不认得,与她朝夕相对了近十年的蒋梦瑶又如何会不认识呢?不是她那失踪了好几年的贴身侍婢虎妞,又会是谁?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蒋梦瑶又是一阵震惊,她的虎妞可是不会说话的呀! “你……” 虎妞像是看出了蒋梦瑶的惊讶,不管不顾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蒋梦瑶,说道: “我会说话,只是从前在安国,我不敢说。” 虎妞的声音很低哑,说的话也不是很流利,可是,她确确实实的开口说话了,被她抱着,蒋梦瑶才回过神来,将她推开,忍不住在她额头上点了几下,凶巴巴的说道: “你个臭丫头跑哪里去了?可知道让我好找?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了什么齐国七公主了?” 虎妞拖着蒋梦瑶坐了下来,这才对她娓娓道来: “我原就是齐国的公主,只是十三年前齐国曾发生动乱,我母妃一族皆被下达诛杀令,连我和皇兄都牵连,我外祖就让家将带着我和皇兄逃跑,跑到了边境处,遇到了追兵,我与皇兄又跑散了,后来,我被一个中原的人贩贩到了安国,我不敢说话,就怕别人知道我不是安国人。” 蒋梦瑶听得满脸的震惊:“所以,你是说,你这个公主身份是名正言顺的?” 虎妞,也就是如今的耶律宛点头,说道:“是。我也是这回潜回齐国之后,才得知当年母妃之事乃是有人诬陷,父皇也已经查明了真相,赦免了母族,我这才敢回去相认。” 蒋梦瑶还是觉得这件事让她置身云端,对虎妞所言齐国宫廷之事更是讳莫如深,想当初她遇见虎妞之时,那丫头骨瘦如柴,为了一只鸡,在人贩市场被牙子围殴,她却始终不肯丢掉那只鸡,当时蒋梦瑶就是看中了她逆境时的韧劲,才会将她买回去的,而这虎妞买回来之后,也的确和其他婢女不一样,一来是蒋梦瑶待她,就如亲姐妹那般,一般都是蒋梦瑶有什么,就有虎妞什么的,连带后来虎妞被蒋家驱逐,蒋梦瑶以身相互,将她送到了天策府宁氏手中,又让她和宁氏有了一番师徒情谊,学了一身的本领。 可是蒋梦瑶当初在做那些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视为姐妹的虎妞会摇身一变,变成了齐国七公主,亲娘诶,到底前世要做多少孽,今世才会有这番奇缘呀! 虎妞握住了蒋梦瑶的手,说道: “姑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我不该对你隐瞒,可是,我真的不敢呀!您对我好,我自然知道,可我却不相信其他人。原本我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可是,没想到您和王爷被贬去了边关,而我知道,只要渡过了江,那边就是我的家乡,我那时才动的心思,您别怪我了,好不好?” 看着这丫头真挚的眼神,蒋梦瑶重重的叹了口气,又伸手在她额头上重重点了几下,说道: “你呀你呀你呀!白疼你那么久了,小时候我那么费心教你说话,可你就是不开口,我也没嫌弃你是哑巴,什么都跟你说,现在你倒好,突然这么大牌的出现,还告诉我你竟然会说话,你让我怎么办?” 虎妞看着蒋梦瑶,突然说了一句: “要我不说话还不容易,我不说就是了,反正姑娘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说我就能明白的。” “……” 没好气的白了虎妞一眼,可绷了一瞬的脸在看见她头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奇怪宝石的时候,就又瞬间破功了。 不是她说,虎妞这张男子汉的脸,根本就不适合女装打扮,可是如今她偏偏要身穿五彩华服,头上身上华贵逼人,这样子真的很搞笑啊。 虎妞似乎也意识到蒋梦瑶在笑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也颇为苦恼的说道: “哎呀,我说我不戴这些,可是他们非要我戴,既累赘又不好看。” 蒋梦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虎妞问道:“对了,我留在火云城的信你看了吗?” 虎妞讶然,然后点点头,说道:“我就是看到了,所以才想着一定要再回来这里找姑娘您的。” “找我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你要找我大可等天黑了再去找我呀。” 虎妞却有自己的想法:“我本来也是想天黑了去找你的,可是我想起王爷行事那样小心,我如果是黑夜里寻去,被有心人看到了,到时候还不是给您和王爷添麻烦吗?所以,我就想干脆置于众人的目光之下,叫他们摸不着头脑,而且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如果咱们真有阴私之事,又怎么可能会这番大张旗鼓的见面呢。” 蒋梦瑶感动虎妞的体贴,其实她也担心这件事,毕竟如今朝局不稳,高博虽然无心,可是却抵不住旁人的猜疑,若是虎妞趁夜寻去,被一些御史谏臣得知了,又是一番人心惶惶,的确不妥。 “在来之前,我已经叫二皇兄替我说明了来意,就是姑娘曾经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是来报恩的。只不过,谁都不知道,我就是您当初的贴身婢女。” 听到这里,蒋梦瑶不禁掐了自己一下,不得不说,虎妞的回归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的身份翻天覆地,喜的是从小的姐妹又回来了。 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好些小时候的话,以前虎妞不说话,所以就只有蒋梦瑶一个人对着她说,如今两人能交流了,那话匣子一打开,就更是没完没了了。 蒋梦瑶说到自己和高博回来安京的事,又说了自己怀孕生女的事情,虎妞一听蒋梦瑶生了女儿,也是开心,直说要抱她,还要给她一份好礼什么的。 蒋梦瑶问起虎妞有没有嫁人,虎妞难得脸上闪过一阵不自在,推手说道: “哎呀,嫁什么人,好麻烦的!齐国的男人又粗鲁又蛮横,我才不喜欢呢。” “哦,原来你喜欢儒雅体贴的男人啊。” 见蒋梦瑶一副‘我知道了’的神情,虎妞也无可奈何,干脆不再遮掩,直接说道: “好了好了,你要笑就笑吧,反正我皇兄就是想让我找一个安国的男人做驸马的。” 虎妞这话说的很直接,半点没有女人家的扭捏,蒋梦瑶不意外虎妞对她坦白,她是谁啊?从小和虎妞睡在一张榻上好几年的交情,那什么话没对这丫头说过? 不过,该笑的还是要笑一笑的。 “真不害臊。也不知道遮掩遮掩。” 虎妞也不示弱,直接说道:“遮掩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皇兄带我来的目的。再说了,姑娘曾经不是说过吗?我就是您的小相公吗,更何况按照年份来说,我也不比王爷和您睡的少,所以,我有什么好害臊的?相反的,您可给我多看着,品性好不好,您要先替我把关才行。我就两个要求,有妇之夫,不要。身体不好,不要!” 对于虎妞这番‘小相公’的言论,蒋梦瑶还是记得的。这的确是她说过的话,所以,对这小相公的委托,她当然要领受啦!笑着对虎妞点头道: “是是是。小相公之言,妾谨记。定为小相公寻得一如花美眷方可。”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蒋梦瑶和虎妞走出淑媛殿的时候,就有大大帮的宫人涌上来,然后刘贵妃就从园子那头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迎上了二人,说道: “王妃,公主,陛下在旭奉殿设宴款待,请你们过去呢。” 虎妞看了一眼蒋梦瑶,意思是让她先行,蒋梦瑶对刘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如此国宴大典,我这妇道人家如何能去,今日见到七公主这位故人已是心满意足,但毕竟我二人身份尴尬,我这便回府去好了。” 刘贵妃拦住蒋梦瑶,说道:“不必,皇上亲口说了,要祁王妃一同赴宴。快走吧,王爷正等着您呢。” 蒋梦瑶看着她,又看了看虎妞,只好硬着头皮一同前往,心里却在暗自想道:若是皇后借此拿捏她又该如何处理。 不过,事实证明,蒋梦瑶这回还真的是多虑了,因为这次的宫宴,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来参加,虎妞回到了他哥哥耶律秀的身旁入座,蒋梦瑶则被领去了高博身旁入座,因着今日有外宾在此,所以,并没有将男女分席。 蒋梦瑶从高博口中得知,皇后已经被禁足一个多月了,虽然皇上对她的这个处理还是很宽大,但是,却不妨碍蒋梦瑶心情很好,反正她不方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她腹中没有牵挂,心思也活络起来,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皇后与曹婉清既然在她孕中下手,并且没有成功还被她发觉了,这个仇就不能不报了。 蒋梦瑶吃着高博给她亲手剥的柑橘,一边将目光扫向了坐在太子高谦身旁,却一直低头不敢看她的曹婉清身上,像是感受到了蒋梦瑶的目光,曹婉清突然抬起了双眼,在与蒋梦瑶目光对接的时候,明显心上一虚,蒋梦瑶对她遥举酒杯,曹婉清也不敢呼应,而是将头又埋了下去。 高博已经知道了虎妞的身份,毕竟她和蒋梦瑶是一同随他去的关外,那时候她还是小姑娘,如今长成大姑娘,旁的人不认识,高博还是认识的。 坐在虎妞旁边的是齐国二皇子耶律秀,他生的十分魁梧高大,就连虎妞这样的大块头在他身边都显得小鸟依人,说话雷霆雨势,嗓门奇高,整个大殿中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一般,他与皇上讲述他们齐国的风土人情,那语气豪爽的就好像缕缕犯境的不是他们的铁蹄,而像是他们安国多年来的盟友一般。 光光这份胆量,就足以说明这个二皇子绝非绵软之辈。 蒋梦瑶又扫向了高谦,见他正低头喝着酒,偶尔被皇上拎出来说几句话,可是应答过后,他就又低下头,不再做声了。 脑中不禁想到,如果今后高谦继位,齐国大军来犯,那高谦是主战还是主和呢?看他的性格,必定是主和了,到时候,齐国又该向我们提出什么要求来维持这份和气呢? 高博在蒋梦瑶耳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蒋梦瑶想了想,对高博挑了挑眉,用眼神看了看耶律秀和高谦,多年来的默契,让高博一下子就看懂了我的意思,举杯笑着摇头说道: “放心吧。高谦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柔弱的。相反,他若真想做一件事,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蒋梦瑶却不相信:“我才不信呢。他府里那么多妾侍,难道都是他自己愿意纳的?若他真敢反抗皇后,他府里如今又岂会真是这般模样呢?” 高博高深一笑,说道:“这不正就说明了他厉害吗?反正你要我在府里安置那么多妾侍,打死我都做不到的,可是他做到了,这说明什么?他很会隐忍,而会隐忍的人,通常都不会是庸才。他也许只是在等一个机会吧。” 蒋梦瑶更加不懂:“他等什么机会?” 高博饮下一杯酒,将空杯递向了蒋梦瑶,蒋梦瑶也就顺势从桌角拿起了酒壶替他又倒满了一杯,高博这才俯身在蒋梦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蒋梦瑶震惊的看着他,一回头,却看见高谦的目光正落在他们身上。 高博与高谦坐在对面,说他坏话被高谦看个正着,倒是也很沉着,拿起了酒杯对高谦遥敬一杯,高谦也温和的回敬,两人看起来就真的像是那种相敬相爱的兄弟那般,和睦的叫蒋梦瑶浑身起鸡皮疙瘩。 最后兄弟俩的深情对视,以高谦向蒋梦瑶撇过一记冷眼而结束。 一场宴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剑拔弩张的事情,齐国这回似乎真的没有打什么坏主意,耶律秀也直接,就是说明了,想要替她的妹子在安国找一个夫君,一个要求是健康,另一个要求是没有家事。 皇帝陛下委婉的向耶律秀表明了他的几个皇子全都是有妇之夫,可能并不在公主的条件之内,耶律秀也不勉强,只说不在乎身份,只要她这妹子喜欢就成。 齐国民风开放,对女子管束并不严格,所以,虎妞的亲事就这样被他大咧咧的说出来,倒也没有人敢笑他,只是多少觉得毕竟是异族。 皇帝看了一眼在高博身旁的蒋梦瑶,突然说道: “那此事,就交由祁王妃来办,可好?” 蒋梦瑶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看了一眼高博,他也没有做出特殊反应,虎妞则连连点头,表情惊喜又意外。蒋梦瑶赶忙出列,对皇帝跪拜领命:“是,儿媳遵旨。” 因为突如其来的领到了皇帝亲自使唤的这个命令,蒋梦瑶和高博晚上回到王府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就又担心起来: “你说,皇上会不会因为虎妞的事情而怀疑你呀?” 高博一回来就直奔隔壁房间,从乳母手中接回了他的心肝宝贝,抱着孩子坐在床头,一副中华好奶爸的模样,抬头看了一眼蒋梦瑶说道: “怀疑我什么呀?” 蒋梦瑶也跟着走了过去,伸手在闺女脸上摸了摸,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她爹娘回来,到现在竟然还不睡觉。 “当然是怀疑咱们和齐国勾结啊。” 高博摇头,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已经告诉父皇,虎妞的身份了,她从前是你的婢女,纵然现在长大了,可是她如今来了安京,难保在京里没有人认识她,语气被别的人揪出来,干脆我主动告诉父皇,他也没说什么,只说是一段奇缘。” 蒋梦瑶点点头,又问:“那虎妞的亲事,你觉得皇上让我督办是什么意思?” 高博说道:“让你督办就是让你督办的意思,不过,父皇已经明确表明了,咱们皇室子孙就不参加了。你明儿去礼部请些礼部的文办一同商量,齐国这次来的目的还不明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虎妞那里,你只要记得她始终是齐国人,朋友可以交,但是却不能全信,明白吗?” 蒋梦瑶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点点头,说道:“这个我懂的,不过我与虎妞一同长大,确实是情同姐妹,我也相信她不会骗我害我的。朝廷局势我不懂,我只当与她是闺蜜相交,涉及国事,我便不谈就是了。” 高博点头,怀里的小丫头像是不满她等了半天的爹娘只顾自己说话,不理她,竟然伸出了手,要去抓蒋梦瑶垂下的发丝,并且还成功抓到了两三根,把蒋梦瑶疼的眼泪哗哗,却又不舍得动她,甘之如饴的从高博手中接过了女儿,在她粉嫩的脸蛋上香香了两口。 耳中听着她呀呀的嫩声,只觉得不管在外面多辛苦,情况有多凶险,回到家里看见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满心满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高博换了一身内衫从屏风后走出来,对蒋梦瑶说道: “其实这事儿吧,你还真不能一人担下来,明儿你就去请了太子妃,还有二三皇嫂与你一同督办此事。这个要求说出去也不怕没理由,七公主的终身大事,你一人如何承担?” 阿瞳靠在娘亲怀里,许是闻见了奶味,一个劲儿的往蒋梦瑶的胸前拱,把蒋梦瑶逗得哈哈大笑,只好解开了衣襟,让她吃了起来。 高博在一旁看的眼馋,他可不懂跟蒋梦瑶客气,揭开了她另一边的衣衫,也就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蒋梦瑶手里抱着孩子,不好伸手去推他,只好稍稍移动了身子,隔开了些,高博才嘬了一口,有些不满足,蒋梦瑶看着闺女说道: “闺女吃的东西,你也抢啊?” 高博厚颜无耻的说道:“不是两边儿吗?我就吃一边儿,那边儿留给她好了嘛。” 蒋梦瑶对这人的无耻认识又上了一个新境界,实在羞怯不肯,却被高博按住了肩膀,说道: “别小气啦,我不全吃光,给她留点儿好了。” “……” 合着还得谢谢您了? 蒋梦瑶哭笑不得的看着埋在自己身前的两个脑袋,无奈又羞赧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蒋梦瑶既然应下了替虎妞找对象的事情,那就真的是要做一番事业出来了。 按照高博的吩咐,第二天蒋梦瑶就找了太子妃,二皇子妃,三皇子妃一同来府斟酌。原本是要去太子府的,可是太子妃却突然说想来祁王府看看,于是聚会就变成了祁王府了。 园子里的花儿开的正好,蒋梦瑶怀里抱着闺女,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孙倩蓉跟着太子妃身后,在园子里赏花,刚她们来的时候,蒋梦瑶正从乳母手中接过了阿瞳,肚子饿了,正张大了嘴哇哇的哭,与太子妃告了声招呼不周,就去了内间喂奶,喂完了奶,阿瞳还不肯松口,这孩子可恋蒋梦瑶的怀抱了,没睡沉之前,乳母根本抱不走她,也不知道是随的谁的性子,吃完了奶,还要贴靠着嘬着,非要等睡实诚了才行。 好不容易等到小祖宗睡着了,蒋梦瑶把她交给了乳母,这才接过丫鬟手里的温热面巾擦了擦手,把先前被奶汁打湿了的衣服换了,才去了园子里。 孙倩蓉因着上回孙锦娘的事情算是半坑了一回蒋梦瑶,此时也不敢跟她多亲近,自然是没了从前看见了就黏上来的热乎劲儿了,蒋梦瑶也不说破,依旧笑脸相迎,反而让曹婉清和孙倩蓉都不那么好意思。 曹婉清也是在那件事之后,心惊了好些时候,其实当初孙锦娘那么久没传消息出来,她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没想到那才过了两日,就晴天霹雳般传出来蒋梦瑶生了女儿的事情,她就知道败露了。 “我这儿不比太子府,各位可别嫌弃啊。” 孙倩蓉尴尬的笑笑,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曹婉清也没说话,倒是一向不多话的柳云霏接话道: “祁王妃说的哪儿的话。” 蒋梦瑶眼睛往曹婉清肚子上一扫,又看着她的脸色,问道: “太子妃近来可是睡不好?虽说孕前三个月害喜,可您这也瘦的太多了。三个月是基础,可要打好了根基呀。” 曹婉清听她说起了自己的肚子,只觉又是一阵心慌,她此时已经快四个月了,虽还未显怀,可是她自己是知道的,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让她更加为自己先前算计蒋梦瑶的肚子感到了愧疚。 这个孩子,是她和太子求过来的,太子原不想让她怀上,也是怕她父亲不追随,想压一压,可是她没有孩子傍身,心里总是发虚,便就去了宫里求了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便给她指了这么一条路,让她答应联手害了蒋梦瑶,她便让太子给她个孩子,曹婉清这才动心的。 “我也想多吃些,可是他不安分,总恶心人。前几日,我还似乎感觉到他动了动。” 这四个人里,虽然只有蒋梦瑶生过孩子,她对太子妃蹙眉说道: “您这才几个月呀,按理说不该动的这样早才对啊。可宣太医瞧过了?” 曹婉清点头:“瞧过了,太医院首座吴太医亲自来瞧的,说是胎像平稳,怕是一时岔了气儿。” 柳云霏讶然说道:“那感觉和岔气儿一样吗?” 这话是对着蒋梦瑶问的,蒋梦瑶想了想,说道:“按理说是不一样的,不过呀,太子妃这才三个月,按理说也是不该有胎动的,定是太紧张了。” 曹婉清怔怔的看着蒋梦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蒋梦瑶也看着她,没有说破,两人交了一番眼神之后,曹婉清抽出了帕子掖了掖鼻下,蒋梦瑶则开口说起了七公主的婚事,要她们也跟着拿个主意出来。 孙倩蓉性子活泼,回京之后也是放开了手脚,将京里的内内外外都混的通熟,哪家有未出阁的小姐,哪家有未娶亲的公子,哪家大人纳了小妾,哪家主母被休下堂,这些事儿问她准没错儿。 这不,蒋梦瑶才问了一句,她就能够罗列出了好几家来应答。 “如今的京里除了皇家的子嗣,要说最适合娶公主的还真有那么几个高官子弟,可是,其他都好说,人的品行也都是好的,只一条不符合,就是他们大多纳过妾,如今这安京,除非是那不通人事的小公子,既要身份好,又要作风端正的,还真不多。也就只有大行台家的二公子,詹事家的小公子,仆射家的嫡长孙……” 孙倩蓉搜肠刮肚想了这么几个,突然一想,又觉得不对,补充说道: “嗯,不对,那个詹事家的小公子虽然没有娶亲纳妾,但是在外头闹过粉头的纠纷,这个估计也能算了吧。” 蒋梦瑶听她说着,点点头,倒也不是要她现在就把人选给定了,只是让她说说,然后对京城有个大致的了解。 孙倩蓉后来说了十一家出来,柳云霏竟然也说了两家,如此,蒋梦瑶就让她们把各家的情况全都用纸写下来,孙倩蓉本来心里也有亏,不过她本来就是替太子妃做事的,纵然她觉得蒋梦瑶没什么不好,可是,毕竟将来这天下还是太子的,她帮着太子妃总不会错的。 如今看蒋梦瑶并没有对那件事多言,也有些庆幸自己的那损招没被人发现,其实,那日孙锦娘所在的茶楼,就是她故意带蒋梦瑶去的,那出戏自然也是她事先知道的就是了。 她做了那番事之后,回去也是心神不宁,日日都差人去太子府和祁王府打听消息,可是,太子府还好些,祁王府这里围得密不透风,祁王把蒋梦瑶藏得太深,以至于她想探听些情况都不行,而太子府里也没有消息传出,这种心焦的感觉一直到了蒋梦瑶生产之后,才有所缓解的。 如今见蒋梦瑶还肯用她,也想着再搏一搏,于是写起来就更加卖力了。 两人写好了之后,太子妃就提出了告辞了,孙倩蓉和柳云霏一同站起向蒋梦瑶辞行,蒋梦瑶对她们回了礼之后,才对曹婉清说道: “我那儿前儿刚得了一盆珊瑚,大的很,太子妃若是有兴趣,当可留下一同观赏观赏。” 曹婉清没想到蒋梦瑶会出口留她,两人对了眼之后,便也顺势说道: “是吗?人都说珊瑚吉祥,我这些天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正好瞧瞧这喜物,如此,你们便先回去,我再坐讨饶祁王妃一会儿好了。” 孙倩蓉和柳云霏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便又向太子妃行礼告退。 待两人走了之后,蒋梦瑶便请曹婉清坐下,曹婉清依行之后,蒋梦瑶给她亲自添了茶,曹婉清谢过之后,才开口找了话题,说道: “小郡主一切可好?我今日来原倒也想见一见她,不成想不巧的很,我来了,她就睡了。” 蒋梦瑶笑了笑,说道:“她呀,好着呢。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的,睡着了,就是打雷下雨都吵不醒。” 曹婉清也跟着笑了,说道:“你这是自己奶孩子呢?夜里呢?” 蒋梦瑶嘿嘿一笑,说道:“夜里还行,也就是头月里闹腾了几宿,后来睡前给她吃饱了,夜里倒是不常醒来,我也就轻松了。将来你要生了,我去教你怎么喂他,保管也好带的。” 曹婉清有些羞怯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这是我的心头肉,我也不盼着他是个男孩,只求他平安就好。” 说到这个,曹婉清又看了一眼蒋梦瑶,发觉蒋梦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曹婉清心头如石撞击,愧疚的低下了头,犹豫了片刻,突然站起了身,猛地对蒋梦瑶跪了下来,吓了蒋梦瑶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可是,曹婉清却像是打定了主意那般,根本不受她扶,蒋梦瑶拗不过她,幸好她不喜人贴身伺候,王府的丫鬟们是从来不敢靠近主人们议事的地方的,所以曹婉清这一跪,还不算惊天动地。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天是睡的安稳的,许是腹中也有了牵绊,我更能明白此中不易,也是贪心自私,才做了这事,幸好你们母女平安,否则,我真是一辈子要愧疚死的。” 蒋梦瑶没想到曹婉清会主动对她说这番话,其实,孙锦娘那件事高博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曹婉清虽然有参与,但是背后主谋还是皇后这个毒妇,她有心要替袁家报仇,便动了那缺德的心思。 见曹婉清这样,蒋梦瑶狐疑的将她上下扫了几圈,面上不露声色,将曹婉清扶了起来,倒不是说她疑心重,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如今虽然平安生下了阿瞳,可是谁又能保证,旁的人不会再对她动半点心思呢? “太子妃快起来,您这么跪着是折煞我。” 叫人看见太子妃跪祁王妃,被传出去,指不定又该说她家高博要造反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曹婉清这个时候向她低头也不会没有道理的,毕竟此时她蒋梦瑶已经平安生下了孩子,并且被祁王稳妥的保护在王府之中,等闲靠近不得了,可是她曹婉清,如今孩子才四个月大,若是蒋梦瑶存心与她计较,要寻这个时候跟她报仇的话,她也是疲于应付的,所以,干脆下了身段前来求饶也是有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这么跪着是应当的。自从我应下那事儿之后,我就没有一天好过的,心里愧疚,不安。知道你没事儿,我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其实,我哪里不知道,那孙锦娘如何是你的对手,听见她被擒了,我心里也是透亮的,如今我与你坦白,也不是求你原谅,只是想说一说自己心里的感觉罢了。你就当是我自私,我想要个孩子,我和太子成亲已经七年了,可是他七年之中就去过我房里三回,我对他是没有指望了,只希望有个孩子,有个自己的孩子,将来也算有个倚靠,可是太子不让,我也是没辙,太子最听皇后的话,我答应替皇后做事,她才答应让太子给我个孩子的。” 太子妃的模样像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将一切事情全都摊在了蒋梦瑶面前,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了,就连关乎自己自尊的事情也全都说了出来。 这么些年她也确实是苦的。 虽然贵为太子妃,人人都羡慕她高嫁,将来前途无量,连带带着娘家兄弟都能飞起来,可是,旁的人是不知道太子有多冷,他的心就是颗石头,根本捂不热,与她夫妻这么多年,她是正妻,可是得到的却还比不上那些妾侍,她心里的苦,又该对谁说呢? 她知道害个没出世的孩子,那是要折阳寿的,可是,她还是接受了皇后的指令,但是,她从前见识过蒋梦瑶的手段,私心觉得皇后的这一招不会有用,也就放着手让她去做了,这样,既在皇后面前卖了好,自己也能得个孩子。 在她答应了皇后的那一个月里,真的就是她这辈子最欣慰,最开心的日子,太子日日到她那里去,像个寻常夫妻那般好好的坐着,吃饭,看书,说话,还有行事…… 她的肚子争气,一个月就有了响儿,原本她是想先瞒着太子的,就是想让他多和自己亲近亲近,也想借着这事儿再尽最后的努力软和一下他的心。 可是,却没能瞒住,行事的时候,她畏缩几回,太子就知道了。派了太医来诊脉,确定是滑脉,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她的房里。 她也恨,恨这世上如何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 蒋梦瑶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那太子知道你答应皇后了什么事吗?” 太子妃摇头:“他不知道。这事儿哪儿能让他知道呀!他对你的心思,旁人不知,我又如何不知,他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在成婚前,主动开口提出要纳你,这事儿我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这么些年他身边不缺女人,可是没个让他上心的。” 蒋梦瑶没想到曹婉清会突然说起这个,脸色微微一变,说道: “你别误会,我和太子原就没有什么。” 曹婉清点头:“我知道,你对他没有什么。你有祁王,如何会看得上他呀!就是他对你的心思我是看的出来的,有的时候宫里留膳,我跟着一起,皇后就可劲跟皇上提要给祁王再赐婚的事情,每回都是太子压着,说什么也不让皇上给祁王再赐婚,这里头他想维护的是谁,难道是瞎子吗?谁还看不出来啊?” “……” 蒋梦瑶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件事。怨毒了皇后,对高谦也是无奈极了。 按理说,他和自己并没有多少交集,最多就是小时候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可是这也不足以成为他这般维护的理由吧。他曾经说过,他跟皇后开口要过她,她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的。可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事儿。 “我毕竟不是泥人,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你刚回来那阵,我也想给你使绊子,给你找麻烦,他知道了以后,第一次跟我翻了脸,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就好像是我动了他心里的宝贝一样,还没怎么着你,他就上赶着和我立规矩。我也恨过,也怨过,但我怨的是他,怨的是我自己,我不怪你。这么长时间,我也愿意和你做朋友,知道你的性子之后,就不会想和你做敌人了。这一回是我不地道,你现在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会受着,只盼你别把那件事往心里去,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行吗?” 曹婉清的眼里满是绝望,她在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手是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的,可见她的确是看中这个孩子的。真的是怕蒋梦瑶这个时候玩儿命的报复她。 叹了口气,蒋梦瑶闭目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睁眼对她问道: “一直给你把脉的太医是谁?” “是吴太医,太医院首座,专门调理贵主儿身子的。”曹婉清不知道蒋梦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蒋梦瑶站起身来,对她说道: “事到如今,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早就知道那件事儿你不是主谋,皇后要你做的事,就算没有太子搀和,你也是要做的。我要保不住孩子,那是我没本事,我保住了,那就谁也夺不走她了。”呼出一口气,又道: “你今儿难得出来,跟我出去一趟。我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我这儿你没成事儿,皇后她有那雅量让你平安生下孩子来吗?这种事上,太子也是糊涂,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闻不问已是不该,可若你再不多长个心眼儿,这孩子不等我出手,只怕也有其他人盯着呢。” 曹婉清脸色大变:“你是说?”随即摇头:“不能够吧。吴太医是太医院首座,皇上也是找他诊病,他说我没事儿,难道有假?” 蒋梦瑶伸手摸了摸曹婉清的肚子,说道:“万事小心点才好。吴太医给皇上诊治自然不敢怠慢,可你也不是皇上,你怎知他没的坏心?你听说过有谁家的孩子三个月就胎动的吗?定是那里血脉不和了,可怀孕生孩子,那就是鬼门关里走一圈,任何风吹草动都马虎不得。我前儿有一阵儿也觉得腹中有动静,可是,后来孙锦娘跟我说,那是有人给我闻了催生的香料,若不是趁早遏制住了,没准也要出乱子。你又怎知,这幕后之人,与你当真是一条心,对你手下留情呢?” “……” 曹婉清捧着还未怎么显怀的肚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啊。若是她成功害了蒋梦瑶,那皇后说不定还能容她生下孩子,可是,蒋梦瑶没事,她却怀了身子,当初太子忌讳她,就是因为她的父兄一直不肯向他投诚,如今祁王回来了,父兄甚至有意偏袒祁王,太子和皇后又如何能让她平安生下孩子呢。 她失魂落魄的随蒋梦瑶去了一趟中兴街,街上有一家同仁堂,就请了那药铺中的大夫给她把了脉,蒋梦瑶没有随她进去,她一个人进去的,把了脉,拿了药,曹婉清便坐上了自己的轿撵,往太子府走去了。 蒋梦瑶看着她那模样,自然明白,里头大夫肯定诊治出了什么,看她面无表情的上了车绝尘而去,蒋梦瑶这才叹了口气,折回了同仁堂中,找到了那个替曹婉清把脉的大夫,问了情况。 原来她猜的差不离,皇后果然对曹婉清下手了,潜移默化的催生散让她腹中的胎儿情况十分不稳定,若是再晚一些,怕就要遭殃了。 蒋梦瑶不懂,这种缺损阴德是事情,皇后怎么就一件两件,干个没完了呢?照理说,她这辈子应该是最顺遂的,年轻时嫁了个那么喜欢她的男人,一宠就是十多年,若不是她自己折腾,那男人到现在还是宠她的,可是她却好像被宠坏了,从前不待见你,但你还是好好的捧着自己,如今我虽然还是不待见你,可是你又怎么能不捧着呢? 皇后这是天生的蛮恨不讲理,自私到一定境界了! 她不知道曹婉清那儿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压着七年不让她替太子生下孩子,她这掌控欲也太强了吧。如今好不容怀上了,她又从中作梗,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断了他高家的香火啊!哈,真是纵观古今,还没见过这么又毒,又笨的女人,合着她的男人就只能宠她,旁的女人就该给她做垫脚石,稍显出不愿,就该被她踩死,想控制男人控制不住,就从小控制儿子,把高谦当她手里的玩意儿,愿意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 婆婆不愿意儿子和媳妇儿亲近,就是怕儿子像老子似的离开她,可是,她做这些,真的就不怕损了阴德,将来死无葬身之地吗? 蒋梦瑶唇角勾起一抹阴笑,多行不义必自毙,皇后不想让曹婉清生下孩子,她就偏要破坏她的计划,现在,她带曹婉清出来确定了这么件事之后,就不相信曹婉清能咽的下这口气。 若是她上赶着和皇后计较,蒋梦瑶也乐得坐山观虎斗,横竖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她已经提醒了曹婉清,将来能不能保住她肚子里的种,就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保得住,她也算是功德一件,保不住,那也是她们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皇后不是喜欢斗吗?那她就奉陪到底。一个被男人宠坏了脑子的女人,还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制霸天地了,敢打她肚子的主意,这个仇,总归要找个时机来报的!   ☆、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百八十章 曹婉清回到了太子府,贵喜嬷嬷就迎了上来,对她说道: “太子妃,吴太医来请平安脉。” 曹婉清这才回过神来,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就把手里的药藏进了衣袖,掩着往旁边走去。深吸一口气,曹婉清让自己镇定下来,神色平常的走入了厅中。 太医院首座吴太医迎上前来拜见,曹婉清让他起来之后,和气的叫贵喜奉茶,太医谢过之后,就开始请脉,片刻后,吴太医便放开了手,曹婉清问道: “吴太医怎么样?我最近觉得有些心慌,总不那么顺意,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 吴太医看了一眼曹婉清,老神在在的说道: “太子妃把心揣肚子里吧。小主子好着呢。活泼的很,脉搏很有力,女人怀了孕就是这样,有的是成日恹恹的,有的是成日想吐,有的则是心神不宁,其实没什么,生孩子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用担心。” 曹婉清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来,说道: “有吴太医把脉,我担心什么呀!为了齐国七公主的婚事,刚从祁王府回来,许是在祁王府园子里逛的有些累了,听太医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太医敛下眉目,开始收拾药箱里的东西,又行了个礼,说道: “太子妃请好生休养,安胎的药和方子早就开过了,今天就不重新开了。” 曹婉清对贵喜递了递眼色,说道:“替我送吴太医出去,多谢吴太医。” 贵喜明白,从袖中拿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红封,交到了吴太医手中,吴太医又谢过之后,才转身出去。 曹婉清一直站在门边,看着吴太医离开,眼神越发深沉。摸着肚子,敛下了所有笑容。 虎妞坐在凳子上,手里抱着阿瞳,表示了无限惊奇,阿瞳一开始在她手上哭了会儿,后来被虎妞的鬼脸吸引了目光,也就不哭了,还饶有兴趣的开始抓虎妞的头发。 “我就知道姑娘您和王爷的孩子一定漂亮,瞧这眼睛,跟姑娘和夫人毫无二致,真漂亮。” 蒋梦瑶看了一眼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说道: “你快别夸她了。我那儿都给你把画像准备好了,你先去看看,成亲这种事情,首先就是要将眼缘,眼缘够了,才能说其他的。” 虎妞瞥了一眼蒋梦瑶让人堆放在一旁的卷轴,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刚才看了几幅,只觉得画中人都长得差不多,哪儿看得出什么好坏啊。” 蒋梦瑶呼出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画出来的肯定没有本人真实啊,你就先凑合看看,把实在不和眼缘的剔除掉,先这么选一轮,选好了之后,咱们再挑。” 虎妞把阿瞳交给了一旁伺候的乳母,阿瞳却歪着身子往蒋梦瑶那里倾斜,嘴里呜呜的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蒋梦瑶接手之后,小丫头就坐在母亲怀里,倒也不闹了,虎妞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对蒋梦瑶说道: “姑娘,其实我对男人的长相没有什么要求,关键是脾气性格,可是,性格和脾气哪里是能看的出来的呀,你让我选,太难了。” 蒋梦瑶失笑:“那你是想一个个见一面?私下里聊几句?” 虎妞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道:“嗯,若能如此,我应该有点把握的。” “……” 正说着话,戚氏从门外走来,看见了虎妞,两只眼睛也是瞪得老大,不过,她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此时也只是震惊,倒没有像见鬼似的盯着虎妞。 虎妞看见她就站起来,一路小跑着过去,想要对戚氏行礼:“夫人,您近来安康?” 戚氏受宠若惊,赶忙拦住虎妞,说道:“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公主快别这样,折煞命妇了。” 虎妞嘿嘿一笑,依旧像少时那般爽朗,戚氏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自然也是记得虎妞当初被她们找到的时候有多狼狈,那身上,用赵嬷的话说,就是用整片湖水才能把她洗干净的个泥腿子,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什么齐国公主了呢? 想起她小的时候,戚氏对她诸多不满,虽然没有打骂,可是对于这个闺女的贴身侍婢,戚氏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的,性子一点都不温顺,太野,奈何闺女喜欢,所以就那么留了下来,到后来,闺女和女婿远走关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虎妞这一个丫鬟能跟着去适应,那时才对这丫头刮目相看,这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事。 蒋梦瑶看了一眼戚氏,阿瞳看见戚氏,又像是换了个新鲜,奔着戚氏去了,戚氏欢喜的接过宝贝儿,在她左右脸上各亲了一口,这才搂在怀里不肯放手,说道: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办了个诗会,请的都是城里书院的学子和先生,诗会在朱雀街街尾,那办诗会的会贤雅居是我的店,到时候,咱们就在二楼临窗雅间里看,先看人,然后我再去打听人家,既然公主说了不问门第,那咱们就打着灯笼,挑一个人品好的。我都安排好了,保管叫公主又见着人,也不至于跌了女孩儿家的矜持。” 蒋梦瑶看了一眼惊讶的虎妞,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不肯看画像,让我娘去办的,你待会儿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会贤雅居。” 虎妞性子直爽,不扭捏,蒋梦瑶这么说了之后,她也就没有推辞,笑着答应了。 ****** 忙活了一天,蒋梦瑶直到傍晚才回到王府,本来以为高博已经回来了,可是汪梓恒说高博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今晚不回来,就歇在宫里。 蒋梦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想歇下,门房就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太子妃派人递来了帖子,要蒋梦瑶回来之后,就去一趟太子府。 蒋梦瑶犹豫了片刻,就喂过了奶,然后换了衣服,带着伤愈的张氏往太子府赶去。 太子府门前有人在接应,就是曹婉清的身边的奴婢,好像叫贵喜,她把蒋梦瑶迎入了府,蒋梦瑶问道: “太子妃可曾说起,喊我来有何事?” 贵喜对蒋梦瑶回头一笑,说道:“王妃待会儿自己问主子吧,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奉了命在外头接王妃入内。” 蒋梦瑶和张氏对视一眼,张氏就自动的放缓了脚步,蒋梦瑶跟着贵喜身后,走入了曹婉清的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就是安静的很,蒋梦瑶心中警觉更甚。 走入了厅堂,就看见一个清俊的背影正站在灯烛下挑烛火,听见贵喜回话,这才转过身来,高谦看着蒋梦瑶弯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然后便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厅堂中央放了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酒菜,高谦对蒋梦瑶比了个‘请’,说道: “忙了一天,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一起吧。” 蒋梦瑶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已经被关起来的门,心里知道中计了,从容笑问道: “原以为是太子妃找我,没想到是太子殿下,太子妃人呢?放任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妥吧。” 高谦扬了扬眉,说道:“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坐吧,反正都来了,我不让走,你也走不了,干脆陪我喝一杯。” 蒋梦瑶呼出一口气,高谦这种说话方式就是他们私下的交流方式,坐了下来,说道:“不喝。你有话就说,我还要回去喂孩子呢。” 高谦看着蒋梦瑶,将一只酒杯递到了她面前,说道:“咱们也是老朋友,你一定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我认识你,可比高博认识你要早吧。” 蒋梦瑶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将酒杯推开,说道:“太子妃呢?是她喊我过来,如今又不见人?” 高谦笑了笑,说道:“我在你面前,你却说要找她,晚了吧。” 蒋梦瑶迟疑的看着高谦,想着他会不会把曹婉清怎么样了,高谦似乎看透了她的猜疑,才又说道: “你不会以为我杀了她吧?我还不至于!她回去了。不是你挑唆她回去的吗?” 蒋梦瑶冷笑了一声:“哼,我挑唆什么了?你不想害她,不代表旁人不想害她,她回去是对的,早该回去了。” 高谦举着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是啊,我也觉得她早该回去。她早点回去,我就可以早点见你!事实上,如果她早点走,我和你之间,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结局呢?你会不会像待在高博身边那样,一直待在我身边呢?” “……” 蒋梦瑶看着似乎才喝了一杯,就有些微醺的高谦,不知道说什么,站起身就要走,可是门却被从外面反锁,恼羞成怒的踢了两脚,发出巨响。 高谦见她这样,突然狂笑起来,模样有些癫狂:“阿梦,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副脾气!我身边的人全都在变,就只有你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高谦走过来,对蒋梦瑶揽过一只手臂,蒋梦瑶见状,赶忙闪开,怒道: “高谦,你发什么神经,要疯去外面疯,我没空和你一起!我和你从来就没有开始,哪里来的变换结局?” 高谦没有抱到她,也不气馁,继续追着她走,见她神情微怒,整个人丰腴了不少,少妇的致命诱、惑熬的他喉咙生疼,天知道,他这些年来,心里想的全是她,也许是得不到的就是好的,蒋梦瑶在他少年时,进入了他的心,这么多年来,一直占据着他的心,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每每在看见她和高博眉目相传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嫉妒的难以忍受。 “我当初若是向母后坚持要了你,你就是我的人,我们又怎会不开始就结束呢?我知道,你想做正妻,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让你做我的正妻,不仅如此,我让你母仪天下,我是太子,高博是什么?再过些时候,我就会废了他,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跟着他,没有好下场。跟我,跟我好不好?我们就当从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我给你一切,好不好?” 蒋梦瑶看着追在自己身后,神色有些癫狂的高谦,心中一凛,说道: “你想谋朝篡位?” 高谦又是一伸手,被蒋梦瑶抬腿踢开了,却还是不屈不挠:“什么谋朝篡位,我是太子,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谋逆?我只是顺应天命,只是为我母亲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蒋梦瑶大怒:“你母亲的什么东西?高谦,你不要再被亲情蒙蔽了,你母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欲无求的慈母贤妻了,她的心早已被恶毒占据,她如今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愚孝!你父皇早年对她那般好,她都忘记了吗?高博和他母亲为了保护你们母子,那十年里吃了多少苦?你不是也说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高博吗?可你看看你如今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高谦似乎有些累,跌坐在了椅子上,趴着定了一会儿神,然后才说道: “我做了什么?你知道,我父皇要废了我母后皇后的位置。我母后在我面前拿刀架着脖子逼我,我能怎么办?算了。我也不要管了,她爱怎么折腾都随她去,我只要你!阿梦,你跟我好不好?我可以为你遣散所有妻妾,我只要你一个人!好不好?” 蒋梦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高谦这是说到点子上了,他们的确想造反,而且是皇后逼着太子造反,高博今天没有从宫里回来,难道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高博到现在都没回去,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高谦抓起了一旁的酒壶,仰头就又灌了几口,眼神越发模糊,脸上酡红一片,说道: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他终究是我弟弟。我不会杀他!只要他不帮着我父皇,我会让母后还有舅舅们放他一条生路的。” 蒋梦瑶冲到了高谦身前,抓着他摇晃道: “你们今天就动手了?谁给你们的兵?”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高谦似乎真的醉了,坐在椅子里目光似乎有些空洞。说道: “今天动手?动手干什么?杀人?呵呵,别管那些了,阿梦,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呀?” 蒋梦瑶心惊的厉害,果然高博今天没有回来是异常的,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皇后如果真的想动手又该叫什么兵呢?城防营的兵力在她爹手里掌着,若说禁军,那都是在皇帝手里亲自掌控着的,皇后断不能染指,那她凭什么? 正在她失神之际,高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不由分说抱住了她,蒋梦瑶大惊,一个转身,一个劈掌就把高谦推出几步外,厉色说道: “你发什么癔症!我当你是朋友,你再无礼,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谦被蒋梦瑶推了一下,似乎才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后,才定定的看着蒋梦瑶,说道: “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一点感觉的。” 蒋梦瑶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说道:“我对你怎么可能有感觉?那是高博的哥哥,对我来说,仅此而已,我没有对你抱有任何想法,并且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样的暗示。我不喜欢你,我喜欢是高博,她是我丈夫,这辈子我只会要他。” 高谦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怒道: “他死你也不在乎吗?母后勾结了齐国二皇子,他们的人如今正在宫中,他们已经控制住了父皇,高博就是留着也不会有命出来了,你要个死人干什么呢?阿梦,你醒醒好不好?你只要松一句口,我就为你遣散妻妾,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要伤害我,好不好?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和高博成亲的时候,你不也不喜欢他吗?现在不是变了吗?只要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喜欢上我的,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蒋梦瑶几乎快要抓狂了,她面对这样的高谦真是有一百个想掐死他的冲动,可是也不免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皇后勾结二皇子,控制了皇上,你们真的疯了吗?高谦,那可是你父皇啊。你就这么看着你母后害死他吗?” 利用最后的机会,蒋梦瑶试图和高谦讲道理。 高谦提起皇帝,也是露出了悔恨,说道:“母后跟我保证,不会伤害父皇,只是控制他,今晚就逼他写禅位诏书,明天宣读过后,母后就会放了他!我也是没办法,母后不听我的,而父皇又要废她,我母后做了一辈子皇后,她受不了如今这要被废掉的结果,她宁愿死都不愿意让那件事情发生。我,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啊……” 蒋梦瑶冷哼,却也看出了高谦内心的煎熬,继续说道: “你错了!这只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你的母后是什么样的性格,旁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吗?她早已被仇恨,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她是想造反,想杀了皇帝,让你做她的傀儡,纵观历史,就没有禅位的君王还能活下来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父皇为什么要废你母后?你自己也想想看,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怪的了谁?她若不做那些恶事,又岂会有今日的结果?可是她不思反悔也就罢了,她竟然还相信敌国皇子的话,做出这种胁迫皇上的事情,你以为齐国是什么善茬儿吗?我告诉你,一旦皇上写了诏书,那你和你母后也离死不远了。高博不会放过你。千万的士兵不会放过你,满城的禁卫军也不会放过你,而你自己呢?一手促成这局面,将天下置于刀口火端,一旦我国群龙无首,齐国定会不遗余力的攻打我们,到时候,咱们国家都保不住,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高谦听着听着,自己就从椅子上滑座了下去,蒋梦瑶的声音像是鼓点一般,一下下敲在他的心房耳膜上。 “这是你要的结果吗?高谦,从前我只是觉得你懦弱,以为你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沦丧底线,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根本就看错了你。你不仅懦弱,你还无能,你没有担当,你罔顾爹娘百姓性命,你可以说是猪狗不如了。” 高谦颓然的坐在地上,突然疯了似的笑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懦弱无能,猪狗不如,所以父皇也想废了我这个太子不是吗?他也想让高博顶替我不是吗?我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把所有的一切都双手奉给高博,那我才是真正的无能!” “胡说八道!皇上从头至尾都没有要废你!是皇后骗你的!皇上自始至终都是让高博今后努力辅佐你,助你成为一代明君,他从未想过要高博来代替你,在他的心中,你是他的嫡长子,是他倾注了所有心血教养出来的得意儿子,他希望你用仁心对待整个天下,希望你能给百姓一点安稳平静的日子过,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高谦如遭雷击般看着蒋梦瑶,然后不住摇头:“不,不会的!父皇不可能不想废了我!我和高博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不想废了我而改立高博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蒋梦瑶扑到了高谦身前,抬手就给了他几个巴掌,怒不可遏的喊道: “你睁眼看看吧!不管皇上到底要不要废太子,你自己想想看,你到底要不要看见他去死,要不要让安国就此灭亡?你这个时候还在计较个人得失,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高谦被蒋梦瑶打的似乎清醒了一些,脸色煞白,唇色凄惨,捂着脸对蒋梦瑶问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们的人已经在宫里了,父皇肯定已经被母后和二皇子抓住了。我手里没有兵,根本救不了他们的!”忽然脸色又是一变,说道: “不,我也不相信你!母后不会骗我的,她不会骗我!她说让我做皇帝,只要父皇写了禅位诏书,我就是皇帝,到时候谁都奈何不了父皇,我不会杀他的,可是,如果现在不让诏书发下,我和母后就全完了,父皇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突然暴睁了双眼,往蒋梦瑶扑过来,状似癫狂:“对,他不会放过我!他怎么会放过我!” 蒋梦瑶被他推倒在地上,只觉得高谦的两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快要让她窒息了,伸手拉过一张椅子,毫不含糊的敲在了高谦身上,趁着他后退的时机,一脚把他踢开。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强硬闯入,虎妞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外,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抓着高谦的前襟就动起了手! 蒋梦瑶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对虎妞说道: “虎妞,你二皇兄联合了皇后,现在正要对皇上不利!你先别打了!让我再跟他说几句话。” 虎妞停下了手,高谦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了地上,蒋梦瑶蹲下去对他说道: “高谦,我没有骗你!是你母后骗了你!她的野心太大了,她想利用你对付你父皇,如果你现在能带兵入宫去救皇上,我相信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宽恕你,只要你父皇不给你治罪,你自然也能替你母后求情啊!可是你真的要相信我,如果被你母后得手的话,不用等多少年,天下必定大乱,到时候民不聊生,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触动吗?你是太子啊!将来的皇帝,所有百姓都是你的臣民,你就这么放任臣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你真的愿意背负不孝不义之名一生一世吗?你振作起来,不要再懦弱下去了。” 高谦两眼空洞,还是没有反应。 蒋梦瑶彻底放弃了,站起身对虎妞说道:“你二皇子勾结皇后的事,你知道吗?” 虎妞点头:“知道了,我就是知道了所以才想去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去了王府,府里的人说你来了太子府,我又赶了过来,太子府的人不让我进来,我怕你有危险,就闯进来了。” 蒋梦瑶叹了声:“好。那我问你,你是什么态度?如今你二皇兄要拭我国君,我不要你替我去擒他,但你能保证不插手吗?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插手,等你二皇兄被擒之后,我让高博送你们出城,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今日之事,只是安国内政。” 虎妞看着蒋梦瑶,稍稍有点犹豫,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蒋梦瑶说的话。 两人击过掌之后,便要一同出去,却听见身后的高谦传来一声喊叫: “等一下。” 蒋梦瑶第一时间通知了蒋源,蒋源还不知道内宫发生的乱斗,只知道今日圣上下旨很奇怪,让所有禁军不许轻易靠近乾元殿半步,当蒋梦瑶和他说了之后,他就火速做出了反应。 高谦和虎妞两人各带一队入宫救驾。 蒋梦瑶则兀自回了府邸等候消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被几方人马联手救出,救出之时,已经遍体鳞伤。 原是他不肯些禅位诏书,而惨遭皇后毒手,高博双拳难敌四手,也是伤筋动骨,在等到救兵之后,这才跟大家一同杀入敌阵,生擒了皇后与齐国二皇子耶律秀。 高博做主,先将皇后与耶律秀关入大牢,一切等皇上身体复原之后再做定夺。 高谦自从皇帝被送入寝宫之后,就一直跪在寝宫门外,不管谁劝都不肯离开分毫,高博最后也不让人劝了,就直接成全了他,让他在殿外跪着,直到两天之后,皇帝苏醒过来。 皇帝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提问皇后,他是真恨毒了这个女人,一定要亲自发落她才行。 高谦从外头跪爬入了殿,一路跪,一路磕头,直到皇帝龙榻之前,皇帝气得从床上坐起来,一脚踢在他的肩头,怒骂道: “孽障!孽障啊!朕为你用尽了心力,可是你呢?连同你那恶毒的母后要谋朝篡位,要害死朕!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还是你连狗都不如!混账东西!我打死你!” 皇帝怒不可遏,说这话就想从床上爬起来打跪在床前的高谦,高谦也不闪躲,眉宇间似乎多了一股所谓的‘担当’之气,不卑不亢的说道: “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保重龙体,儿子死不足惜,等伺候父皇痊愈之后,儿子自己就了解了性命,再不做那苟活在世的不孝子!” 皇帝看着眼前的太子,那是心痛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指着外头说道: “滚去外面跪着!朕不要你伺候!” 高谦还想说什么,高博却对他使了个眼色,高谦讶然的看着他,然后便默默的回到了外面,一副听随处置的姿态。 高博扶着皇帝躺下,毫不遮掩的说道: “父皇,太子固然有错,但幸好知错就改,两天前,若不是他率兵入宫救驾,只怕我和你早已死在了皇后刀下,太子是进宫救驾的,他有没有参与皇后这件事另说,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在最后关头还是醒悟过来了。这就说明,他和皇后不一样,心中还是有父皇,有天下的。” 皇帝叹了口气,看着高博,说道: “你此时还替他说话,将来可别后悔!此时只要你说,父皇也不是糊涂的,我会废了他的太子,改立你!” 高博听了这句话之后,赶忙就跪了下来,说道: “父皇,儿臣没有野心,也从来没有觊觎过太子之位,其实,说白了,我和阿梦再回来,就是想给我娘讨回一个公道。您记得您去关外的前一天吗?在你到达关外之前,我娘就已经知道了你那日会去,这是为什么?就是有人赶在您前面,写了一封信给她,信中说明你那番前去,只是为了要我回京辅佐太子,对她无半点情谊,根本没有意思要接她回宫,这封信此时还在我府里,写信之人相信不用我说,父皇应该能想得到。这个宫中,到底有谁是不愿意让我娘回宫来的?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离间您和我娘,我娘爱了您一辈子,虽然跟着我诈死出关,可是她在关外就像是离巢的燕雀,从未有过一天的开心日子。夜夜以泪洗面,还以为我不知道。我原以为您来了,她会欢天喜地的跟着您回来,可是,您走后的第二天,她就吞金而亡。为的就是那封要命的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帝听了高博说的话,心中鼓如雷动:“信?什么信?你是说,在我去关外的前一天,你娘就收到了信,信里说我对你娘没有半点情谊?” 高博点头,皇帝惊恐的靠在被褥之上,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你娘……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高博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因为我不确定您会站在哪一边。毕竟您为了皇后让我娘做了十多年的挡箭牌,若是您对她有情义,又何至于将她逼到那种地步呢?我与她从小并没有什么亲情,可是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她对您的感情,我自小看在眼中,小时候我还曾嫉妒过,觉得她的眼中只有您,丝毫没有我这个从她腹中出来的儿子。可是后来,我渐渐的懂了她的感情,情之一事,最是马虎不得,一句话可以让恋人死去的心活过来,一句话也可以让恋人的心彻底死去,她已经认定了您不爱她,所以,才会对信中内容深信不疑,直到今天,我相信父皇也能真正的看清楚,到底在你身边的人,谁是好的,谁是坏的。皇后野心勃勃,她早已不是那个您早年爱慕的善良女子了。” “我回来是想让您给我娘一个公道,也是不想让她的尸骨留在关外,她曾经说过,就是死也要死在皇陵之中,这样你们死后就也能在同一片地狱中相会。” 皇帝听完这些话,早已呆若木鸡,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来不及思考。想着自己年少时做下的那些事,伤害的那个人,悔不当初,泪,嗪满了眼眶。 他曾经以为最善良的人,如今差点害死他,而他以为最恶毒的人,却是那个最爱他的人。 也是造化弄人。更要怪他认人不清,才有了如今这个后果!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皇帝对高博问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做太子,将来继承皇位?” 高博果断摇头:“儿臣不愿!事实上,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儿臣就会带着妻女回到关外。您也知道的,儿臣花了全部的积蓄,在关外置办了一座小城,在建城之时,我与妻子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关外生活一辈子,永远不会再回到这座吃人的京城来。只是后来,我娘死了,我想给她一份体面,这才带着妻子回来。我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您的位置,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世上最平淡的日子。” “……” 皇帝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对高博挥挥手,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般,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出去吧。让我,再想一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高博点头,缓缓的推出了皇帝的寝宫。 走到门外之时,回头就看见皇帝苍老的面容靠在明黄色的帐幔之前,在阴影之中,忽明忽暗。 先前他们在内殿的每一句话,高谦都听得十分真切。如今看见高博,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来他这个弟弟真的没有半点想抢他太子之位的意思,而皇上在今天之前,也是没有动过要废掉他的心思,一切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高博不断向前走,走在这个他曾经生活了很多年的禁宫之内,只觉得压抑的很,他真的想快点回家,快点见到那个能够给他全部安慰的人,想把她拥入怀中,想让她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小时候的事情如浮光掠影般一点一滴的滑过他的眼前。基本上都是以痛苦为主,可是,他却知道,这些痛苦之中,其实还是有甜蜜的。 比如说,他小时候,父皇抱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多的,因为要给旁人制造这方面的假象,比如说,他娘会刻意与他靠近,做出一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假象来。 每当那个时候,高博内心都是开心的。因为在他身边,爹娘都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家…… 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宫城,可是高博却一点都不累。 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那户人家门前挂了两只大灯笼,灯笼下面,站着一个挺立的少妇,螓首蛾眉,肤白赛雪,眉宇间那抹洒脱是他一声的追求。 疾步跑了过去,一下子就将人拥入了怀,紧紧的抱着,不肯松开。 这才是他一生的归宿,一生的追求,一生的守候! 蒋梦瑶抬头看着高博,轻声问了一句: “皇上,怎么样了?”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累极了一般。 蒋梦瑶回搂着他的腰,一手在他后背轻拍,说道:“高博,咱们回关外,好不好?我不喜欢京城,再繁华,我也不喜欢。如今皇后谋反,这件事情,皇帝绝对不可能宽恕她了,那咱们也算是对娘有个交代,咱们回去,好不好?” 高博没有回来的那一段时间,蒋梦瑶真的是怕了,她真的好怕皇帝一道圣旨下来,罢黜了高谦,让高博做太子,以后还要让高博做皇帝。 “你真的舍得丢下这里的一切。你要知道,如果我留下,那么你将来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祁王妃,你会是皇后,一国之母。” 蒋梦瑶连连摇头,对于高博提出的建议一点都不心动。说道: “我不后悔!我不要做皇后,我也不许你做皇帝!” 高博被她孩子气的表情逗笑,故意说道:“为什么?你这女人真是奇怪,旁人费尽心力想爬上去的位置,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不屑一顾吗?” 蒋梦瑶认真的点头:“是。我不屑一顾。我不希望你做皇帝。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呀!每天都要那么早起来,没日没夜的批奏章,处理国事,还要纳妃,选秀,光是想想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让人反胃!我才不要做皇后,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要做!” 高博将人搂的更紧,看着她的样子,他的心就莫名的感到知足,就好像所有的烦恼,一下子全都从脑袋中脱离掉了一般,满心满眼,只记得她的样貌。 两人在灯笼下方拥立,背影在月光下,拖得很长,夜风来袭,却是让两个相拥之人,感受不到丝毫寒意,相依相扶,这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爱情啊。 正文完结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