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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紧攥着帕子,这个老虔婆竟不把她放在眼里,垂眸思量:难不成太太竟是病重的起不来**了?掩饰住心中涌出来的喜意,叹声道:“太太也该尽快好起来才是,这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太太操持呢。”   柳氏低头瞧了瞧涂了凤仙花的手指甲,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身后一身青绿色绸缎提花翠绿棉袄面色憨厚的丽月从头到尾木愣愣的没开过口。   约摸小半个时辰,老爷没来,外头小丫鬟通报:“太太来了。”   垂花门前的迎着春寒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妾侍神色的恭敬的对上来人,不仅魏氏惊诧,就连柳氏都没掩饰住自己的吃惊,若不是丫鬟通报太太来了,她们竟是不敢认了。她们对太太的印象还停留在小产后鬓发凌乱,脸色蜡黄,神色木楞,心如死灰时,而且一下便是病了一个多月,大夫隔三岔五过来,大家都以为太太病的厉害,可这不像啊。   只见来人冷蓝滚银疏落洒翠蓝色竹叶对襟长褙子,月白袄,领口亦绣着翠蓝色竹叶,蓝宝石领花,靛蓝披风,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与露垂珠帘金的抹额相辉映,抹额中央的椭圆翡翠珠又为这冷色调平添了一抹绿意。   脸白却不苍茫,只靛蓝色衬着她身体单薄,额头中间的绿意将她眉宇间的疲怠化开了去,留下几分情愁,整个人有种洗尽铅华的美丽。   让人一眼就在花团锦绣中看到她,傅奕阳尚未进门一眼就看到盈盈站立的苏颖,记忆里走时因为孩子的事她苍白干枯,如今瞧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涌出几分怜惜——毕竟那是他们千盼万盼来的孩子。   苏颖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竟让连日行路疲惫不堪的傅奕阳心里生出一分暖意,眼神微微柔和下来,竟是上前握住苏颖的手,入手指尖冰凉。苏颖抽出手,低声道:“我手凉的紧。”   魏氏紧咬着牙,从老爷进来竟然没有给她一个正眼,心神全都在太太身上了,抿了抿嘴角,笑盈盈的靠过去,脆声道:“老爷,咱们大姑娘可想您呢,一早就过来等着想尽早见父亲呢。”   傅奕阳扫了一圈,“怎么不见孩子?”   对魏氏的不合规矩的插话苏颖神色未变,温言道:“大姑娘在偏厅等着你呢,这外面天冷风大,虽说是大姑娘孝心可嘉,可我念着大姑娘身体要紧,便做主让大姑娘到偏厅等你,老爷可别怪我自作主张呢。”最后语调软了几分,这话说的又漂亮,既点出大姑娘的孝心,又表明自己的体贴周到,任谁听了都要赞叹一句的。   果然,傅奕阳听了面色也缓和下来:“你辛苦了,你病了好些时日总也顾虑自个身子。”这怕是傅奕阳有史以来对苏氏说的最软和的一句话了,苏颖有些受**若惊,眉眼柔和了些,将那一身清冷化了些,傅奕阳不由多看了一眼。   从垂花门到正厅,苏颖不着痕迹的抓住整个走调,傅奕阳愣是没多瞧清丽的魏氏和妩媚的柳氏一眼,让魏氏暗恨不已,而柳氏虽不像魏氏那般外露,可面色微微有些僵。   等大姑娘拜见过父亲,苏颖便体贴得让傅奕阳先沐浴休整一番,又道老太太那儿还等着呢,众人便散了。   “咳咳。”苏颖回到正房,就止不住咳嗽起来,桂嬷嬷心疼的不行,旁边丫环也忙碌起来,过来轻抚苏颖的背,摸过褙子下的硌人的骨头,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淌下来了。等苏颖不咳了扶着她在暖炕上坐下,桂嬷嬷赶紧拿过一个石青刻丝锁子锦背靠放到苏颖身后,又拿过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说:“太太,可是好了,快坐下歇歇。”   苏颖叹了一口气,周围人都把她玻璃人看了,只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弱的可以,她都养了半个月了,还是硌人的骨头一把,真心伤不起啊!   脑中突然有“叮——”一声机械声响起:【可攻略人物已出现,以否查看可攻略人物资料。】【尼玛身为人妻可攻略人物当然只有她相公了,难道还能红杏出墙不成?】苏颖习惯性地在心里吐槽,【查看。】又是“叮——”的一声,资料出现了。   【姓名:傅奕阳   职业:勇武侯   年龄:二十五   相貌:★★★★   气质:★★★★   身材:★★★★   持久度:★★★★   熟练度:★★★   潜力值:★★★★★   综合指数:★★★★☆】   请不要怀疑你所看到的,所谓持久度和熟练度,呵呵不解释。苏颖默默想了想刚才见到的可攻略人物,得出个结论来: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面瘫脸,渣男。即使长得再好,身材再棒,都不能掩饰他渣男的本质。   【累感不爱。】   【没让你爱他啊,只是让你和他做爱做的事而已。怎么样,相貌好,气质佳,身材棒,耐力足,黄瓜还算鲜嫩,任你推倒随你嫖,这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已经算不错的了,做人啊要知足常乐。】苏颖在听到‘做爱做的事’时没什么反应,等‘黄瓜还算鲜嫩’的时候抽了抽嘴角,关键是你一个机械电子音是怎么通过平板无波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猥琐味的,这不科学!   苏颖闭目养神,没再理会系统,回想她的穿越始末。   随着宅斗宫斗大戏的流行,继小说、电视剧、电影后,这类游戏也相继出台。《斗,其乐趣穷》《N个女人一台戏》《**大戏谁主演》《千娇百媚又有谁拔得头筹》《三宫六院谁笑到最后》《从丫鬟到贵妃但看你智商》《女人的战争,无声》《穿越与本土,谁胜谁劣》《宅/宫斗,拼的是演技》……   玩家们可任选角色,小妾、爬**丫环、洗脚婢女甚至秦淮歌妓,玩家们可随着支线展开选择‘斗’的方向,宅斗、宫斗,甚至可以从宅斗转宫斗,比如皇上看向了大臣的妻子什么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游戏分为18禁和非18禁,而且18禁里没有河蟹大神,加上做工精美,画质优良,除了打酱油的NPC,其他NPC都不是歪瓜裂枣,冷酷的,温柔的,妖孽的,单纯的……任君选择,任君推倒,只要攻略得当,NP都不是问题。   总而言之,这是一款破三观,刷下限,节操碎了一地的游戏。   苏颖最初在游戏里的角色是个鲜嫩多汁的小妾,鲜艳妩媚,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刷魅力值,刷**戏数量,刷姿势,刷地点,刷下。限,斗斗其他小妾,刷经验值刷的不亦乐乎,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游戏崩溃后苏颖就直接带着系统穿越了,还从千娇百媚身软易推倒的小妾穿成了端庄贤惠大度的正妻。   正道是:   坑爹系统应犹在,只是角色改。   问妞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腔本领化水流。   002章 四面楚歌   吃接风洗尘宴时,魏氏和柳氏被允许上桌,免了伺候,魏氏瞅准机会在傅奕阳看过来时,半偏头时扬眸一笑,优美纤细如同白莲藕的脖颈挺立。魏氏本就生的好姿色,加之生育后身材纤秾中度,刻意之下面如桃花,娇媚点点,看在傅奕阳眼中那是深眸一暗。   魏氏心下一喜又尤为得意,太太在之前吸引了老爷的眼光又如何,不过是个端庄的木头人,她知道老爷虽嘴上不说,可到底不是喜欢像太太这样行走坐卧就跟尺量过的,她跟着老爷最久,知道什么样的姿态最讨老爷喜欢。   傅奕阳和魏氏的互动怎么能逃得过桌上时刻注意着傅奕阳动静的女人们呢?苏颖余光瞧着嘴角的笑意不知收敛的魏氏,暗道蠢蛋,不知道这时候就应该收敛起来,有些事过犹不及。要是她……呸呸,惯性思维了,就算这魏氏招了傅奕阳的眼,可今天晚上也不会歇在她房里的。从外头回来的第一晚,最是敬重正妻重规矩的傅奕阳就该歇在正妻房里。   苏颖面色未变,自顾自的吃饭,连眼角都未施舍给那对眉来眼去的男女。   柳氏抬眉瞧了一眼,眉梢间荡漾着洋洋自得的魏氏,端庄仿若无感的太太,暗自思忖。   饭毕,吃过茶,傅奕阳还有公干自去书房,毕竟天还没黑。   不待魏氏、柳氏吱声,苏颖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一挥手:“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芦荟扶着苏颖的手身后跟着一串丫环回了正屋,一路走一边说:“太太,可是厨房烧得菜不合您胃口,奴婢瞧着您只吃了半碗饭。”这才真是心疼她的。   苏颖抿了抿嘴,坐在暖阁里头,“把前段日子我做的针线拿来。”   芦荟依言从箱笼里找出来,五六件小衣裳,棉布做的,又柔又软,针脚绵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苏颖素白的手抚摸着,心里头憋闷的厉害,痛楚、抑郁、忿怒、无奈,夹杂着翻滚于胸臆,令人窒息。   芦荟看她只径自摸着小衣裳不说话,慌了神:“太太?太太?”苏颖反应过来抬头看她,芦荟瞧她满脸的泪,一个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太太也别太难过……”哽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水珠滴在棉布上,晕染出一朵朵水花,苏颖才意识到她哭了,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心里头疼的厉害,就像是生生剜了一块肉似的,就算最初看到傅奕阳,都没有这样的感受,可只看到当初做的小衣裳,嫁到傅府五年终于怀上了,初为人母的满心欢喜将这五年来寻医问药的心酸,不合规矩的庶女,婆婆的刁难,夫妻间相敬如冰全都压下去了,可最后呢千盼万盼的孩子没了,万念俱灰,倒下去就没再起来……   【叮——触发原主的怨念,宿主有被反噬的危险,hold住。】苏颖眼前一黑,将系统蹂躏一千遍。【知道你为什么五年都没孩子,孩子才一个多月就保不住了吗?你不知道吧你经常用的那一套碗碟上的釉都是浸过药的,已经好几年了,用久了去了许多药性才能有喜。还有那麒麟送子的摆件也有问题,你不是因为劳累过度才流产的,是因为闻多了药味才流产的。我会为你的孩子报仇,他在那边等你去护他长大!】呼——感受到胸腔内的压抑慢慢消散,苏颖身子一软倒在暖炕上,芦荟彻底慌了,刚想惊喊,被苏颖拉住手,“我没事,倒杯茶来。”   苏颖咳嗽一声,芦荟眼泪都顾不得擦,赶紧拿出一颗香雪润津丹,苏颖就着茶咽下去,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恭喜宿主成功抵御了原主的怨念,奖励九花玉露丸一枚。】【马后炮放的响,怎么舍得把九花玉露丸放出来?】对她现在来说,旁的都是浮云,养好身体才是真的,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败絮其中,套句话就是——整个人就跟破布娃娃般,再加上小产,心如死灰,苏颖来了半个月才勉强下床走路,这九花玉露丸能温养身体,排除内污,滋养肺脏,达到从内而外滋养的效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冒了个泡后系统又死了。   苏颖回过神来,捏捏芦荟的手:“给我洗漱,一会儿老爷该来了。”   芦荟破涕为笑,一面答应着就一叠声的使唤小丫环,打水换了家常衣服,一会儿就打扮好了,还拿了镜子让苏颖瞧看。   这还是苏颖第二次照镜子,第一次是她穿来时,那时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脸色蜡黄无血色,头发干枯,嘴唇发紫,头发披散下来就可以去客串女鬼了。养了半个月,总算好了些,底子是好的,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只是原主被生活拖累的硬生生比实际年龄老了五六岁,看着比傅奕阳还大两岁的魏氏还显老。   【姓名:傅苏氏   角色:正妻   年龄:二十   容貌:★★★★   气质:★★★★   身材:★★★   柔软度:★★★   熟练度:★   潜力值:★★★★★   综合指数:★★★☆】啊喂,傅苏氏算什么姓名啊!   苏颖调出地图,发现标记为【傅奕阳】的红点正从前院往后院移动,不过在往正房的路上拐了个弯,苏颖心下暗忖:怕是魏氏特意截住了傅奕阳,这是迫不及待的想给她上眼药了么?想起魏氏身上半新不旧的寒酸打扮,还有饭桌上的扬眸一笑,太过刻意反倒不美呢。   傅奕阳果然是个重规矩的,在魏氏的西院呆了不过一刻钟就提步往正房来了,苏颖恶意的想:照那四星的持久度,这一刻钟应该没做什么吧。   苏颖瞧了一眼胭脂水粉盒子,用抿子沾上胭脂稍稍在脸颊上晕开不自然的潮红,瞅准时机,捂着帕子闷声剧烈地咳嗽起来,芦荟赶紧过来又是抚背又是心酸道:“可是进了凉气又不舒服了?原本太太病体未愈,外头又春寒陡峭,太太何必逞那个强?”   苏颖勉强一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说话间已经咳嗽了三四次,芦荟正端了水过来,“要不再请大夫来一回,吃了这么久的苦汤汁怎么还不见好,真是庸医啊庸医!”   “我自个的身子我还不清楚么,三分病七分养罢了,再说老爷刚…算了。”声音有些失落,还有两分平常不轻易现于人前的苦楚。   打帘子的小丫环扬声道:“老爷来了。”   就在傅奕阳掀开水绿色软帘进来时,原本的软弱和苦笑很好的被苏颖收起来,攥着帕子让自己看着精神些,只脸上还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无波,素白的手指衬着桃红的帕子格外的触目惊心。   “老爷喝茶。”苏颖自己端着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又用帕子抵着嘴极轻的闷咳一声,缓了口气。   傅奕阳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瞧了一眼端坐着的苏颖,起初白天没仔细看,如今灯下一瞧她眼底一片青色,又想起她手指触目惊心的沁凉:“你没什么要说的?”   苏颖心知肚明,心想渣男就是渣男,面上却表现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苏颖勉强扯出个端庄的笑来,“老爷出门公干辛苦了。”   傅奕阳‘嗯’了一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最后他咳嗽一声:“备水吧。”走了几步远,就隐隐听到低闷的咳嗽声,想来是用帕子捂着嘴的,傅奕阳没由来的有几分烦躁,加快了步伐。   傅奕阳才走,系统就跑出来作死。【翠被翻红,桃浪叠卷,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鉴于你的身体,太激烈的姿势不推荐哦。】【还颠鸾倒凤呢,就照他三星的熟练度不把这破布娃娃般的身子给弄死。】【这是虐身虐心的节奏……?】   苏颖唯有【呵呵】以对,不打算理会蹦跶的系统了,过了会儿略带些机械化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显地有些心虚,【这不是奖励你九花玉露丸了么?你还要闹哪样?带着游戏系统穿越,这可是金手指中的金手指,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把我的经验值清零,背包里的那满格的奖励都被狗吃了么?我可记得我原先背包里最差的滋养身子的药丸都只比九花玉露丸差那么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是深感荣幸。】苏颖原先的角色是王府里的侍妾,想她从最低等的侍妾爬到侧妃,深得宠爱,级数就比较高了,刷来的奖励和同化别的玩家的背包得到的战利品满满塞了整个背包——穿越过来,苏颖发现她的背包一片灰白,根本打不开,别的不说,苏颖对此是相当不满和十分怨念的。   【……啊那是因为系统现实化,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再说了,你身体一下子就好了,那不是惹人怀疑吗?再说我不是补偿你了吗?】明显的色厉内荏。   【如果你说的是《房中术》《御夫术》这几本书的话,呵呵。】【卧槽你呵呵是什么意思?】自诩高度智能化的系统瞬间炸毛了,【每句呵呵背后都是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是不是?】【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苏颖调戏了系统一番后,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其实苏颖对于穿越并没什么多大的怨念,不管怎么样不会再比穿越前更糟了。   傅大官人沐浴回来了。   003章 一波三折   傅奕阳披着半干的头发回来了,苏颖攥着帕子,叫芦荟去给傅奕阳擦拭头发。   她坐在一边儿,相顾无言,傅奕阳不开头,苏颖也不主动开口。在苏颖过往的记忆里,他们夫妻之间似的就是这样,饭后**前这段时间哪里像正常夫妻相处,反而像公事公办,就连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像是按规矩交公粮。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   最后傅奕阳开口:“睡吧。”   只是单纯的上炕睡觉,各睡各的被窝。   苏颖自然不可能和傅奕阳做些什么,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剧烈运动,苏颖不禁替原主觉得悲哀,夫妻间不像夫妻,隔的岂止是两条棉被,同船异梦也不过如此吧。   哦,傅大官人的身材对得起系统四个星的评价,宽肩窄臀,腿长腰细,标准的九头身,有六块腹肌,肌肉紧致,即使穿着中衣又怎么能逃过苏颖的火眼金睛。   尴尬在小小的船铺间蔓延。   傅奕阳紧抿薄唇,他不是个多言的人,船笫间并无多少亲昵的话,往常基本上都是苏颖问他答,一板一眼,就如同例行公事,然后再无其他。   现在苏颖可没这兴致,她觉得累了,就算同船还睡了个陌生的男人,不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傅奕阳感觉到了枕边人绵长的呼吸,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屋里头的蜡烛燃到了头,屋子头黑了下来。   傅奕阳是被呢喃声吵醒了,坐起身来才发觉是苏颖在说梦话,“孩子……我的孩子……”手一抹,触摸到一片沁凉,一滴温热的泪珠砸在他手背上。她很平静的在梦中流眼泪,原来她也是会哭的,会伤心的。   傅奕阳适应了黑暗,掀开苏颖的被子轻抚上苏颖的肩膀,入手的是硌人的骨头,几乎没有几两肉。   “太太,可是又做噩梦了?”外间芦荟担忧的声音传进来,灯亮了起来。   “不必进来。”傅奕阳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中衣被沁凉的手攥着,淡淡的清香蹭到鼻翼,傅奕阳想了想,温热的大手轻拍着苏颖的背,一摸就剩下一把骨头,心头有些堵的慌,他向来寡言不会安慰人,这会子也只能干巴巴的笨拙的安慰着:“没事了,别哭。”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低沉的声音似乎有效,怀中人的呢喃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不舒服的在他胸前蹭了蹭。瘦身不瘦胸,胸前柔软让一个半月不知肉味的傅奕阳黑眸一暗,发间淡淡的清香让他不由呼吸一窒。   只不过怀中人有了动作,滑了下去,乍然失了柔软,傅奕阳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再看攥着他中衣的素白小手,想起他们失去的孩子,惊鸿一瞥到的小衣裳,到底心软了些,一手搂着她肩膀,一手扯过被子将两个人盖住,让她贴着他睡。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濡湿的脸颊,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脸,傅奕阳却觉得喉咙间有些堵,是不是过去的两个月里她夜里也是做噩梦自顾自流眼泪。原本孩子小产了,说不可惜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成亲五年她才怀上,可孩子才两个月就没了,她不哭不闹,整个人苍白干枯的厉害,这一病就是两个月。   在垂花门前见着她有了些精神,却不料却是她逞强撑起来的,入手一模就剩下一把骨头,硌人的慌,胸前湿湿的,这个女人宁愿梦中无声的掉眼泪,也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从来都是端庄的笑,如果不是他听到,怕也会误会了她吧。   却不知道他怀中人身体不自觉得绷紧,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还有她现在所处的状态,她都想弹开。   【话说你现在不是应该施展‘无意识的诱。惑才更有诱。惑’来让你身下的男人化身成狼,将你拆吃入腹么?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看了半天戏的系统终于在这时候又晃晃悠悠地出现了,一出声就是满口的猥琐,一副‘你太矜持’的口气,把苏颖神游天外来分散的注意力给拽了回来,【来一发检验一番综合四星半的实力呗,comeon姑娘!水蛇腰扭起来。】【糊你一脸仰望星空,说多少次了,我现在的角色已经不是该娇时娇该媚时媚的小妾了,是端庄贤惠大度主动给丈夫纳妾累死累活讨不了好的正妻啊正妻!妈蛋,傅苏氏就是活活被累死的,渣男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妞儿容我提醒一句,你现在就是这个端庄贤惠大度被活活累死的傅苏氏,而且这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渣男是你的攻略对象。】略带些金属音色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幸灾乐祸。   【我能红杏出墙吗?】   【你想被浸猪笼吗?不对,还有骑木马,那可真是销魂至死的体验。咳咳,这是不被推荐的,再说了妞儿不要想太好,这次的攻略对象还是好的,满打满算才两个小妾,一个通房,本人又是自律的性格,黄瓜还是很鲜嫩的。拿出你的本领来,让他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拜托,不要每句话都要扯上点河蟹词汇,还有原主的怨念我要报仇的对象就是恶毒婆婆了吧,真是。】之前原主怨念时,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有真有假,但绝大部分是真的,能想象吗?平常用的碗碟上的釉都是浸过药的,还是好几年了,想想苏氏嫁过来才不过五年,使计之人是多么心狠手辣。   【秉承着古代小言里除了女主其他女配皆是恶毒不善良的原则,婆婆偏心,妯娌恶毒,小妾如狼似虎,丫鬟爬船,表姐妹也来凑一脚……这些设定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咳咳貌似剧透了,不早了,我先睡了啊!你们也早点睡。】【……】苏颖对系统这么一个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借口表示默然无语,并在心底对它致以最深切的鄙视。   不过鄙视归鄙视,被系统这么一插科打诨,苏颖脸上的泪也不留了,正好这出戏也演完了,该睡觉了。   二月的天冷,屋里头还烧着地龙,可旁边她的被窝早就凉了,傅奕阳不愧是练过武的身体跟暖炉一样,苏颖毫不客气的黏上去,搂着暖炉睡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炸毛的想弹开的。   偏偏苏颖毫无察觉,虽然她自己跟系统一再强调她是正妻是端庄的正妻,可习惯和思维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改不过来,就像现在,睡着后无意识的扭了扭水蛇……素约的腰肢,纤细的小腿儿不要贴傅奕阳的太紧,那一丝丝几不可闻的馨香也在这种情况下钻进傅大官人的鼻息间……   这可苦了傅奕阳,一个半月不知肉味的男人,一个半月不知肉味的血气方刚的男人,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做点什么,想弄醒苏颖来点什么,可想想人家病还没好,之前还哭了一场,他也不好意思,觉得越来越热,绸子裤里的动静停停歇歇,傅奕阳也没合眼多长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肉没吃上总要喝点肉汤,放在素约小腰身上的手心烫的厉害,揉揉捏捏,有往上的趋势。苏颖却是醒了,闷声咳嗽了起来,惊的傅奕阳赶紧收回手,一边轻拍着苏颖的背一边道:“没事吧?”   这下有什么火气也不好发作了,等苏颖不咳嗽了,他又咳嗽了一声:“我先起了,你再睡会儿。”起来先不穿衣裳,自己倒了杯冷茶来灌了大半杯,才将升起的火气慢慢压下去。   回头又瞧见苏颖掀开帷幔爬起来,月白色的中衣隐约可见一抹红,喉结滑动,连忙避开视线,剩下的凉茶也灌进肚子里。   芦荟在外间提心吊胆了一整夜,这两个月来她都是和几个大丫鬟轮流在里间守夜的,这回老爷回来,才到外间守着的。夜里听到声响,老爷喊了不必进去,可也睡不踏实了,后半宿辗转反侧,天蒙蒙亮就赶紧起来了,和薄荷站在外间,听到里面有响动了,才敢出声道:“主子可起了?”   苏颖正尴尬着呢,傅奕阳的动静她能没感觉么,滚烫的物什贴着大腿根,还有作乱的手,搁在以前苏颖早就媚眼如丝半推半就缠着男人晨间运动了。可现在不行,身份的转换也让苏颖不适应,肉要循序渐进的来吃,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听了芦荟的声音,赶紧应了,由着薄荷伺候她穿衣洗漱,至于傅奕阳那边正站在那儿等人给他穿衣服,芦荟瞧了没动静的苏颖一眼,只得服侍傅奕阳穿衣——往常这些都是傅苏氏亲力亲为的。   几个大丫环进进出出地忙碌了起来,白芷端了热水来服侍傅奕阳洗脸,苏颖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紫苏给她梳头上妆,也没瞧见傅奕阳有些不大好的脸色。   苏颖自己的脸色都不大好呢,还有些蜡黄没什么光泽,连苏颖自己都看不下去,想着今天要把昨天奖励的九花玉露丸吃了。   “让她们今儿也不用过来了。”苏颖病了两个月,就两个月没见外人,如今算是复出了,按规矩小妾是要过来请安的,今天起的早了,苏颖也不耐烦这时候小妾们过来,就随口一说。   ++++河蟹期间,在这里不是错字,船同chuang++++ 004章 婆婆黑你   傅奕阳还要上早朝,已经坐在桌前吃早饭了,苏颖这边才挽好了发髻,紫苏打开妆匣子把昨天戴的露垂珠帘金的抹额拿出来,苏颖摇摇头:“又不出去,不戴了。”只随手挑拣了只云脚珍珠卷须簪别在发间。   傅奕阳抬头瞧了她一眼,玉色印暗金竹叶纹提花高领长衣,坠一颗蓝松石领花,简洁素雅,再瞧了眼屋内摆设,入眼满是素净的摆设,没了往日的富贵堂皇,想来也是因为孩子,心下怜惜,话就说出了口:“晚饭我在这儿用。”   ——这是个美好的误会。   这话一出口,桂嬷嬷的脸上都带了喜色,刚才收拾床铺的薄荷已经悄悄跟她说了,是睡一个被窝只是床铺干干净净的,本来是替苏颖担心的,没想到老爷主动说了这么一句,心里直念万佛,眉梢眼角的皱纹也跟着舒展开了。   苏颖一愣,【叮——成功勾起了攻略对象的欲火火火,奖励活色生香丸一枚,只需一枚,保证你遍体生香,红浪越蜂颠蝶狂香度越浓,勾得他魂散魄荡恨不得死在你这个小妖精身上,品牌保证,你值得拥有!】【……】这个渣男!   稍一愣神的功夫,眉梢间竟是木楞看不出什么喜色来,傅奕阳想起来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话,就是屋里头的事也让丫环们来,往常这些事儿基本上都是她亲力亲为的,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又怜惜她病没好,只他说了句软和话,她也看不出喜色来,微低着头,从镜子里头看过去,单薄的很。   傅奕阳索性筷子一放就走到梳妆台边,桂嬷嬷一个眼色丫环们全都识趣的退到门边,桂嬷嬷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又止不住的担忧:太太好歹说两句软和话,脾气别太犟的跟老爷硬碰硬。   苏颖拿着手镯的动作攥紧,睫毛轻颤,傅奕阳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孩子咱们还会再有的,你宽心啊。”   苏颖心里扎傅奕阳小人千百遍,嫡子还未生就先冒出个庶女来,难不成还想不要嫡子,渣男就是渣男。可心里再怎么想,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听了这话,原本无波的双眼波光流动,潋滟一亮整个人顿时变得略显鲜活起来,高堆的云髻下露出的耳朵尖竟是粉红起来。   傅奕阳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临了竟然捏了那粉红的耳垂一把,触感柔软竟惹得他心头一热,放开时倒有些不舍了,嘴角扬了扬,“我走了。”脚下却未动,苏颖心里暗骂,却起身替他整了整衣领,送他出了门。   “你别累着,有什么想吃的让底下人准备。”傅奕阳捏了捏苏颖的手,脸色温和起来。   傅奕阳正转身走呢,正好南院的门也开了,魏氏眉眼温柔的牵着大姑娘出来,细声细语道:“大姑娘,去给父亲请安。”不料抬头正瞧见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苏颖,俏脸一下子僵住了,大姑娘怯怯的看了一眼傅奕阳和苏颖,胆怯的缩到魏氏身后。   傅奕阳的脸色沉了下来,正欲开口训斥,苏颖拉了拉他的衣袖,“孩子还小呢。”瞧着大姑娘的神色很慈爱,魏氏见了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子挡住苏颖的视线。   傅奕阳哼了一声,垂花门前的小厮正往里探头呢,回头对苏颖道:“回去吧,我走了。”   魏氏这才给苏颖行礼,苏颖由着芦荟给她披上浅蜜色橙黄宽边披风,瞧着身穿缠枝牡丹绛红缎子衣裳的魏氏,“免了,大姑娘的身体可大好了?若缺什么尽管差人来说。”   魏氏又是娉婷一拜:“让太太惦念了,大姑娘身体比以前强了些,只现在还离不了那苦汤汁,妾身这做姨娘的也跟着揪心。”   苏颖笑了,没接茬,又道:“魏氏身上的袍子也有些旧了,也该裁制两件春装了,虽说节俭持家,可若是穿的太寒酸了,也掉老爷的脸面不是。”   魏氏身子一僵,咬牙谢了恩,“多谢太太赏赐,妾身愧不敢当。”   芦荟上前搀扶住苏颖,细声道:“老爷可是嘱托了让奴婢们好生照顾太太,太太别在门口吹风了,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奴婢们定要受罚的。”   苏颖翘着嘴角看了芦荟一眼,嗔道:“就你多话。”摆了摆手让魏氏自便,自己也由芦荟扶着回去了。   回了正屋,桂嬷嬷早早的用鸡汤煨了白粥准备着,配上些三色酸辣鲜蔬丝,并切成小块爽口多汁的五味萝卜肉丁,苏颖胃口好多吃了些,又喝了大半碗杏仁羊乳,喜的桂嬷嬷直说要赏小厨房的厨娘。   “不用嬷嬷说,紫苏早就去厨房说了。”芦荟等也跟着笑。   桂嬷嬷点头,又忿忿不平的说,“魏姨娘惯会装模作样,昨儿老爷过来太太这儿,愣是做出那不知规矩的事。你看看她猖狂的,身上那件绛红褙子,颜色深的都和大红差不多了,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难不成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她哪里把太太放在眼里。”   苏颖笑了,从这点就看出苏氏管家不利,还有如果不是有男人在后头纵容,魏氏哪敢这般张狂?究根到底还是渣男啊渣男,说起管家来,苏颖心里冷笑,还有一场戏要唱呢。   苏颖笑了笑,道:“妈妈也别忒高看了她,她要是真的知事,也就不会三天两天的跳出来闹腾了。可不管怎么闹腾,妾就是妾,再怎么也越不过我去的,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旁的都是虚的,孩子才是实的。”   桂嬷嬷热泪盈眶,哽咽道:“太太能这么想就好,宽宽心,养好身子,也不愁再怀上一个。”   苏颖难免有些动容,桂嬷嬷和四个大丫鬟是正院忠心值最高的,尤其是桂嬷嬷这个原主的奶娘,几乎都满值了,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整天为了苏颖的事忙前忙后,为原主不值啊。   【那我让原主回来?】系统贱贱的出来冒泡。   【我一个经验值买你闭嘴。】   只听“叮——”的一声:【成功扣除一经验值。】【……你狠!】苏颖对系统的下限再次刮目相看,没等苏颖喝口茶喘口气,外头小丫头高声喊着,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杜鹃来了,紫苏迎了出去,杜鹃进屋,给苏颖请过安后,说:“老太太听说太太大安,心里可高兴着呢,请太太过去商量些事情,二太太也在的。”   待杜鹃道个万福后离去,桂嬷嬷脸色难看,蠕动着嘴唇看向苏颖。苏颖明白桂嬷嬷的担忧,攥着帕子攒攒嘴角,“嬷嬷别忘了,咱这里可是勇武侯府呢。”   桂嬷嬷旋即明白过来苏颖的意思,笑开了:“是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表一表勇武侯的正经主子,傅奕阳是嫡长子,袭爵勇武侯,傅煦阳是嫡次子,有妻陈夫人,乃傅母的内侄女,也就是所谓的二太太。   勇武侯府以武发家初封勇武公,到傅奕阳这一代是第三代,本来到傅奕阳这里该降等袭爵,可傅奕阳很有本事,文举出身,在老勇武侯去世时,新皇登基,特恩准傅奕阳爵位不变。而陈家同是以武发家,虽同傅家是世交可比傅家差多了,等到这一代爵位差了三个等级,可人家毕竟有爵位啊,往往就觉得高人一等。   傅母对出身不高的苏氏打心里不满,可在苏颖看来,一个内宅眼见短浅的老虔婆懂什么。苏家乃是世代书香,家族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难免让人轻看,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显爵之家族也不敢小觑。当年老勇武侯不知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让傅奕阳娶了苏氏,而这些傅母不懂。   袭爵的嫡长子娶了她不中意的儿媳妇,傅母愣是给不袭爵的小儿子娶了她娘家的内侄女。苏氏成亲五年才怀上一胎,其中蹊跷自然与傅母脱不了干系,至于目的,苏颖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她想陈家的女人占领傅府,嫡长孙要从二太太肚中出来,最好苏氏再不能怀孕,让傅奕阳断了后,由二房嫡子袭爵。   不得不说,傅母脑子里长泡了。   【傅奕阳其实是捡来的孩子,是吧是吧?】等了半天不见系统开口,苏颖翻了个白眼,【我一经验值买你开口。】只听又“叮——”的一声:【成功扣除一经验值。】【哟哟,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系统得瑟了,【他是不是捡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傅母生的,亲生的妥妥的。】【……他真可怜。】苏颖凉凉的来了一句,一点都没有她嘴中的‘他’是她攻略对象的自知。【你说怎么样才算给原主报了仇?让傅母生不出孩子来?】【……恭喜你,说了本年度最冷的笑话,奖励白玉簪一支,佩戴此簪,高贵冷艳气质加成百分之二十。哈哈,不过这个冷笑话还挺好笑的,噗哈哈。】带着些金属和机械音色的平板无波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这不科学!   苏颖抽抽嘴角,专注黑婆婆三十年!转眼间,上房傅母处到了。   005章 一丘之貉   转眼间,上房傅母处到了。   上房傅母处,傅母榻上独坐,只留身穿红绫袄,青缎大金花背心的大丫环白鹭在房里伺候,白鹭正细心周到的给傅母捶着腿。榻下右手边坐了位十六七岁身着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的少妇,这就是二太太陈夫人了。   陈夫人面带焦虑,捏着帕子:“老太太,眼看大嫂病好了,那管家的事……”   傅母靠着锦缎蝙蝠金绣纹桃红大靠背,喥道:“她既病着,哪能这么快就好了,昨儿怕是因为大老爷回来,她才出来见人,凡事有我在呢,她再怎么厉害还能越过我这个婆婆去。”   陈夫人赔笑道:“还是姑妈疼我……”正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小丫头扬声道:“大太太来了。”   陈夫人怏怏的闭了嘴,抬头往外看去,三四个丫鬟争着打起了帘子,陈夫人一打量不免眼红,只见来人身上穿着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湖蓝色的宫绦长裙,银平纹链坠素白珍珠式抹额,旁边是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高贵雍容,真正有大家主妇之风。   苏颖先给傅母请安,傅母笑道:“你还病着,那些个虚礼就免了。”瞧了一眼,见她大衣裳都撑不起来,素白坠子衬得脸色苍白,身边的丫鬟虚扶着不离人,心下有了计量。   陈夫人站起来赔笑,“总算是见着大嫂了,大嫂病可大好了?老太太可是挂心的很,让我这个二儿媳妇都跟着吃味了呢。”   傅母也道:“行了快让你大嫂坐下,你日日在我跟前晃荡,你不烦我都烦了。”   芦荟扶着苏颖在左边椅子上坐下,听了傅母这话,勉强笑道:“都怪我身子不争气,竟是病了那么久,没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真是该打。弟妹日日不缀的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老太太可得赏你呢。”   陈夫人拿不准苏颖这话是褒是贬,只能笑道:“做媳妇儿的在婆母跟前尽孝,那可是应该的,当不得大嫂这般夸奖。”   傅母嘴角的笑容僵了下,心骂陈夫人不争气,还得调教,又对苏颖道:“昨儿大老爷从外头回来,我瞧着黑了,也瘦了,这回家来可得让人尽心伺候好了,好好补补,缺什么只管差人到我这儿来取。”   语气里满是慈爱,仿佛傅奕阳是她疼爱的好儿子。   苏颖故作不懂傅母话里的深意,咳嗽了一声方带了丝自豪道:“不独老太太心疼,我看了也觉得不好受,可一想老爷这是替皇上分忧解难,为百姓谋福利,再苦再累也是值得,我们这些妇人家不懂外头的政事,能做的也只是让爷们儿回家了舒坦了。”如今傅奕阳不仅袭了勇武侯的爵位,还在户部办差,深得皇上信任,而傅母独疼的傅煦阳如今连举人功名都没有,为了脸上好看,想给他捐了个从六品同知的虚衔来,偏人家傲气,要自己来挣功名,傅母无奈,就遂他意愿。   傅母和陈夫人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难看,陈夫人不好说话,可捏着帕子心里不平:她是家中嫡女,本以为嫁给侯府的二表哥是高嫁,可如今明白了勇武侯府听着好听,可爵位是大房的,跟二房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是姑妈谋划的好,那他们二房可就没出头之日了。瞧着苏颖一身华贵雍容的打扮,无端的就觉得矮了一头。   傅母半阖着眼,道:“这话倒在理,我瞧着你身子骨也没好全乎,照顾起来也不能顾全,正好我这儿有个丫头药膳做的好,就让她过去伺候你们吧。百灵,还不过来见过大太太。”   得,软的不行,就直接塞人来了。   苏颖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百灵,听这声音就跟百灵鸟似的清脆,柳绿色弹墨小袄儿,葱黄色撒着红月季裤子,细眉细眼,腰肢纤细,身段轻盈,倒也俏丽。   苏颖瞧到对面陈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和同情,心里不舒服:妈蛋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同情了。面色未变,“果然是老太太疼我,知道我这三分病七分养,舍得割爱给我这么个水葱儿似的会药膳的丫头来。老太太可不能这么偏心,独独给我,不赏个水灵的丫头给弟妹,弟妹可是吃味了呢。”魏氏就是当初傅母赏下来的,如今又塞了个丫头来,这花可不能一边独好呢。   陈夫人攥着帕子,勉强笑道:“大嫂说笑了,我可没羡慕老太太独对你好呢,再说我身边的丫头也尽够了,不必让老太太费心了。”   傅母撩了下眼皮,道:“二太太那里我自有主张,就不必大太太操心了。如今,你也好了,这管家的事还是你来——”   苏颖心下觉得好笑,傅母这话说半截是等着她接什么呢,无非就是希望她谦虚一番说‘媳妇儿身体还没好全,还是让弟妹帮着管吧,左右还有老太太您坐镇,媳妇儿也放心’,这话也只有原主那个傻货才能说出来。   说起来也心酸,原主因为成亲好几年没能怀孕,就自觉低了一头,再加上老太太不待见她,腰又往下弯了一截,可这傻货也不想想她是勇武侯当家妇,老虔婆的荣耀都是她相公给的,也就是老虔婆正拿豆包当干粮了,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毒妇!   苏颖毫不客气腹诽了一番傅母,笑盈盈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原我一下子病倒了,府里没个主事的人,这才劳烦到老太太这儿,老太太让弟妹替我管着,我感激不尽。可也没一直劳烦弟妹的道理,虽说我精神不济,可也有魏氏和柳氏能帮衬我呢,魏氏是伺候过老太太的,柳氏是老祖宗给的,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也放心。”   陈夫人急了,短短两个月她领略到了当家太太的风光,这权利还没在自己暖热乎了怎么舍得交出去,抢白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说完就自知失言,让她管家才是不合规矩,辩解道:“我是说魏氏和柳氏没管过家,这么一大家子怎么让两个妾帮着管怎能让人放心?”   苏颖诧异的瞧了陈夫人一眼,话说你难道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是说让她们帮衬,没说让她们真管啊。   傅母瞪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怏怏的闭了嘴,傅母算知道了今天是不能在苏颖这里讨到任何好处,脸色也沉了下来:“既这样,还是大太太继续管着,我累了你们歇着去吧。”   苏颖清楚的感觉到傅母在陈夫人说完话后复杂的情绪,怒气中带着一点点无奈,以及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懑,还有对苏氏的恶意。   矮油,人家好怕怕哦。【果然是得不到滋润就变态扭曲的老女人,真可怕。】【叮——恶意人参公鸡得不到滋润的老女人,扣除经验值一点。】虽然这经验值扣的有点冤,可苏颖觉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转头就对正打算走的陈夫人道:“弟妹,让芦荟跟着跑一趟拿了对牌,也省得弟妹还得专门差人送来。”   陈夫人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妇,忍者神功还修炼的不到家,听了这话脸快僵掉了。   苏颖不管她,捂着帕子咳嗽了两声,一旁的薄荷连忙抚背,陈夫人换上担忧的表情:“大嫂这病可病了有些时候了,我知道孩子没了嫂子伤心难过,可总不能把身子熬坏了,让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就得不偿失了,瞧我这笨嘴拙舌的也不大会安慰人,我的心意嫂子总归是明白的。”   苏颖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连变都没变,抬起头来发髻上的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刺痛了陈夫人的眼,低声道:“我明白我清楚,谁说不是呢。说句交心的话,”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跟在薄荷身后的百灵,“趁着老太太……,弟妹早些怀上才是,可别像我。”陈夫人嫁进傅府也有一年多了吧?苏颖嘴角冷意泛滥,想要嫡长孙,偏不让你如意。   陈夫人瞬间明白了苏颖的意有所指,媳妇病着,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往儿子房里塞人,想起屋子头那两个狐媚子,陈夫人只觉得妒火上升,脸色没有遮掩住,冒出一些狰狞妒忌来,心里谋划着要尽早怀上才是。   薄荷把温热的手炉递给苏颖,小心翼翼的窥看苏颖的脸色,苏颖素指摩挲着青瓷小手炉上的青莲缠枝莲纹,衬得素指纤长,白皙如玉。对薄荷笑笑:“没事儿,咱们回吧。”   【陈家的女人果然是一丘之貉,我突然想到一个挺好玩的主意,自古狗熊难过美人观呢。】【你是想对傅煦阳下手?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节操碎了一地是吧!小爷代表月亮鄙视你。】【……我原本以为咱们俩好歹还有那么点默契,果然我不该高估你的智商和下限。】【小爷可是高度智能化的系统,你鄙视我的下限可以,但绝对不能鄙视我的智商!】系统瞬间炸毛了,然后又是熟悉的一声“叮——”,【歧视高度智能化系统,扣除经验值两点!】苏颖唯有【……】以对,回到正房坐在暖阁里,倚着簇新的青缎靠背坐褥,薄荷皱着眉过来请示:“太太,那百灵该如何处置?”   006章 九花玉露   薄荷皱着眉过来请示:“太太,那百灵该如何处置?”   处置啊,好凶残。不过要是原主那个傻货肯定是心里苦涩嘴里含酸面上大度,把百灵塞到傅奕阳身边,免得被人诟病善妒不贤惠。苏颖嗤笑,所谓的贤惠大度也都是别人看其表面,宣扬出来的,像原主累死累活,倒头来可得了一点好,把身体搞垮了不说,都快让魏氏张狂到她头上了。   “既然她药膳做的好,就先让她到小厨房做事,既然到了正房,就该守正房的规矩,百灵这名儿也别用了,不如就改成翠花吧。”   薄荷眉间露着笑,“太太说的是,正好让她给紫苏打下手。”   苏颖疲怠的靠在迎枕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薄荷对着屋里侍立的丫环们做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薄荷走到外间,从黄花梨鼓钉八仙圆桌下抽出套凳坐下,在桌子上打开的黑漆嵌螺钿红梅花开四方盒里捡起做了一半的荷包绣了起来,还不忘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防着苏颖醒来找不着人。   苏颖盯着只有一格发荧光,其余全都一片灰白的背包,心里又将系统蹂躏千白遍。查看了现有物品:【   九花玉露丸x1——给你由内而外的滋养,只需一枚,便可灼若芙蓉出渌波;活色生香丸x1——想拥有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的体质吗?还等什么;白玉簪x1——一经佩戴,冷艳高贵气质加成百分之二十;《房中术》——‘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少妇必备;《御夫术》——女人,让男人拜倒在你锦衾绣幌下吧;《御下术》——做个一等泼妇,恩威并施,走上幕后中级BOSS之路;《正妻术》——终极目标:床下贵妇,床上荡妇。可端庄大气,可娇怯袅娜,眼中风情盈盈,唇瓣娇媚点点,媚而不俗,艳而不妖;《柔体术》——鲜嫩多汁的熟果必须身材纤秾中度,蜂腰隆胸,素约小腰身,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   所有的物品的介绍都没有一个正常的,苏颖见怪不怪,取出九花玉露丸,就着温水吞服。   九花玉露丸苏颖以前也刷出来过,在所有药物类里药效算得上很温和的,苏颖现在的身体既不金玉其外又败絮其中,傅母下在碗碟上的药对女人身体伤害是日积月累的,再加上操劳过度,让原主才不过二十的年纪就有了四五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面貌,何其悲哉。   苏颖睡了穿越以来最熟的一回觉,然后被……熏醒了。   动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体黏糊糊的不舒服,低头不经意的一扫,卧槽,她这是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吗?   全身上下从脸到脚再到头发丝,全部都黏糊了一层黑呼呼的污垢,散发出阵阵恶臭,苏颖黑着脸可媲美包公了,不,最起码人家包公额头还有一抹白,呲牙咧嘴。   【系统,你给我的九花玉露丸是过期了吗?】咬牙切齿。   【其实这样才正常,这具身体你也知道,内里不鲜活,这排出来的全都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毒素,洗精伐髓不懂吗?算是给你的一点小福利,不要太感谢我哦。】【我感谢你八辈祖宗,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吗?】【你也没问啊,我以为你知道的。】系统贱贱的说道,【我想你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洗干净吧,恶臭啊恶臭!】苏颖翻了个白眼,叫人:“薄荷。”   薄荷赶紧放下针线,“太太?”   “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薄荷虽然有些疑惑,但绝对二话不说就去执行了,不过一刻钟,沐浴事宜一切准备妥当,苏颖没让薄荷进来伺候。   芦荟从陈夫人院里回来,就见薄荷一脸焦虑的守在里间门外,疑惑:“怎么了这是?太太呢?”   “太太在沐浴,没让我进去伺候。”和芦荟对视一眼,俩人一起等。   苏颖打发了薄荷下去,急吼吼的解了衣衫臭着脸钻进了木桶,整个人埋在木桶里,一下子清澈的热水浑浊不堪,发出恶臭。   苏颖的脸也臭的不能再臭了,系统直接装死了。   【再装死,我就把这桶洗澡水装进背包里。】【嗷嗷——别啊,这等污垢怎么能亵渎本系统的空间,强烈阻止。】说着就心虚了下去,【再说那可是你的背包嘛,而且空间根本就不够大么。】【你是想说把我剩下的背包开启么?】【那个,这不是权限不够么?而且你等级也不够啊,反正总会开启的,你还是先洗澡吧,天不早了,我睡了。】苏颖黑线,你一个智能系统你睡个毛线觉啊,不过这回儿得到想要的答案,苏颖就大方的先不计较这回了。“薄荷,你和芦荟把这桶洗澡水倒了,再换桶干净的来,还有那边的衣服也烧了,别让人瞧见。”   苏颖都想什么时候让系统给她几张忠仆符,桂嬷嬷和几个大丫鬟忠心值还是蛮高的,可这忠心值对的是原主,这半个月她都在潜移默化的让她们适应她的改变了,只不过……她还是信得过忠仆符。   芦荟疑惑的看着在木桶里的脏水还有脏臭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和同样疑惑的薄荷交换个隐晦的眼神,不过都压下心中的疑惑,尽心办事。芦荟稳重,薄荷心细,办事都很可靠。   足足洗了三遍,苏颖才通体舒泰的出了浴桶,换上干净的衣裳,月蓝绣竹叶暗花对襟儿云缎长袄,粉蓝色立领白色盘扣中衣,下身是湖水绿裙子,让人瞧着气色一新。   身体内的毒素排出了大半,苏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也见识到了原主的身体到底有多差,摸摸脸颊,觉得皮肤都光滑了许多,呼出一口积压了半月的郁气。   当然了也得对桂嬷嬷她们解释一番,苏颖苦笑:“原是一个药嬷嬷给的海上方,出嫁时母亲塞给我的,就那么一包,说是能排毒养颜的,时间久了我也忘了这茬。妈妈如今你也看到了,我这副干枯蜡黄的样就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别说老爷了。说要孩子,总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这话说得心酸,眼圈都红了,原主向来要强,也只有在最亲近的奶娘桂嬷嬷这里才能说两句心里话,孩子小产这件事对她打击实在太大了,了解的人都清楚,桂嬷嬷更不用说。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苏颖熬过来了,周围的人哪敢再刺激她,她这一解释也说得通了,桂嬷嬷左右打量了,眉梢眼角的皱纹跟着舒展开来,带着三分欢喜:“这方子可真管用,瞧太太气色一新,脸色看着可大好了,依稀能瞧见太太在闺中时候的模样呢。”   苏颖被桂嬷嬷这话逗笑了,嗔道:“哪有妈妈说的这般夸张。”   瞧着露出小女儿娇态的苏颖,桂嬷嬷总算放心了,好歹太太经过这一回儿脾气软和了不少,俩人都是硬脾气自然合不拢的,总得一个人软和些,往常太太不禁劝,性子又犟,背后没少偷偷抹眼泪,她心里苦啊,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又流了,瞧着太太木楞的样子几乎存了死志了,如今想开了就好,桂嬷嬷想着万佛保佑,留住老爷争取再怀上一个。   中午苏颖好胃口的吃掉了一碗碧粳米饭,桌上的四菜一汤也都消灭了小半,芦荟不等桂嬷嬷吩咐,直接开了箱笼拿了一尺布头赏了厨娘,比苏颖都欢喜。   “太太不知道啊,奴婢跟着二太太过去,二太太又是喝茶又是拉着奴婢说话,仿佛不记得有这回事,奴婢等不及插了嘴。二太太登时脸就拉下来了,叫骂旁边的丫头不提醒她,等把对牌拿回来,二太太又开始说这管家不易,太太又病着,可不能操劳啊,像她才管了一个月的家就觉得疲累不堪了云云的。奴婢只好把老太太搬出来,又好一通夸二太太帮太太管家辛苦了,瞧二太太还很大方得赏了奴婢一只金镶牡丹玉镯子,奴婢带着可宽松了,只得用帕子包起来了。”芦荟掀开手帕,那只金镶玉牡丹玉镯子可不就是陈夫人之前的戴的,芦荟这是在间接说二太太手腕丰泽呢。   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丫鬟都捂着嘴娇笑起来,桂嬷嬷笑骂:“瞧这丫头一张嘴,竟没个把门的。”   芦荟躲在薄荷身后捂嘴笑了。   苏颖瞧着对牌,揉了揉眉角,苏氏作为侯府的长媳,勇武侯府当家太太,自进门后直接管家,而内库的两把钥匙中,一把在她这里,另外一把就在傅母手里攥着。不过没有对牌就不能直接指挥管事,傅母充其量就只能以婆婆的身份对苏氏下达指令。苏氏病倒后,傅母就迫不及待地让苏氏把对牌交出来,转手让陈夫人代为管家,瞧着傅母恨不得希望苏氏一病不起呢。   管家就不是人干的活,管好了是应该的,管孬了就是能力不够,累死累活的还讨不了好,所以说端庄贤惠大度的正妻难为啊!   007章 祸水南引   苏颖转眼就有了主意,吩咐芦荟:“我病着的这段日子,几个侍妾也辛苦了,库房里的不是有新进上来的几匹缎子,各赏给柳氏和魏氏四匹,丽月两匹。”   说到这丽月,苏颖就忍不住骂苏氏愚蠢,傅奕阳的几个侍妾里,魏氏曾经是傅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是傅奕阳的第一个女人;柳氏曾是伺候过老祖宗,也就是傅奕阳的祖母的,现在虽说老祖宗已经不在了,可傅奕阳是在他祖母跟前长大的,柳氏虽然不如魏氏得宠,但到底有几分薄面。   而这丽月却是苏氏为了要跟魏氏、柳氏打擂台,从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里抬出来的,可惜一直不得傅奕阳喜欢,为人也木讷软弱,许是当初苏氏就是看准了这点才选了她。   可在苏颖看来,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都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从身边人选出来固宠却最要不得,以为捏着人家的卖身契就高枕无忧了,哼!   将傅奕阳的几个侍妾扒拉一遍,苏颖有了思量,又吩咐道:“再从库房里挑些上好的药材装一匣子给魏氏,就说让她好好伺候大姑娘,不管怎么说大姑娘都是现在咱们侯府唯一的小主子,自然金贵。”   这又是一笔烂账。   大家规矩:在正妻未生嫡子之前不得有庶子,嫡子和庶子之间最少要差三岁。瞧瞧人家庶长女现在都三岁了,而且这其中少不得有老太太在其中作祟。   虽说当时老祖宗病重,魏氏在那当头怀孕,弄出个冲喜的名头,可最后老祖宗也过世了,大姑娘也生了下来。   不管是为何,一向自诩重规矩的傅奕阳对大姑娘态度向来不热络,但不管怎么说大姑娘都是他现在唯一的孩子,魏氏又向来得宠,仗着大姑娘可没少蹬鼻子上脸。   总之,大姑娘的存在就是苏氏心中的一根刺,偏偏平日里还得做足嫡母范儿,心里指不定多呕呢。   “魏氏照顾大姑娘日夜不缀,这番心思老爷和我都看在眼里,就不好用管家这等繁琐事去麻烦她了。”苏颖想了想,将一部分管家权下放到柳氏和丽月手上。   桂嬷嬷从刚才就欲言又止,苏颖朝她安抚的笑了笑,“妈妈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与其让老太太把管家权从我手中要走,还不如让柳氏和丽月帮衬我。”   苏颖垂了垂眼帘,低声说:“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管家权。”   点到为止,桂嬷嬷叹口气:“太太既想通了,就不能再好了。”   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桂嬷嬷皱紧眉头,看了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的苏颖,说:“老奴出去瞧瞧。”   正房门外,紫苏正在教训小丫环翠竹:“你也不是头一天在正房当差了,怎就不知道规矩,冒冒失失的跑到正房外做什么?”   翠竹皱着脸都快要哭了,不等她解释,她旁边的刚改名为翠花的百灵朝紫苏笑笑:“不怪她,是我冒失了,还望这位姐姐不要责怪她才好。”   紫苏像是才认出百灵似得,握着百灵的手笑道:“原是老太太心疼我们太太才特意赐下来的翠花姐姐,都怪我们几个笨嘴拙舌的占着大丫鬟的地儿,又不好越例,才委屈了你来小厨房帮衬我。”   说的百灵面色通红,紫苏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责说:“瞧我这记性,原翠花姐姐伺候过老太太,规矩礼仪都是好的,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怕是还不了解正房的规矩,翠竹你也该好好的同她说道说道,没得冲撞了主子,那就不好了。”紫苏和翠竹一唱一和把百灵臊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桂嬷嬷出来喝道:“嚷嚷什么呢扰了太太休息,也是太太心慈,纵着你们这些个丫头。”   紫苏连忙讨饶:“桂妈妈教训的是,也没旁的事,翠花她初来乍到不懂咱们正房的规矩,冒冒失失的跑到正房门外了,我说她两句,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桂妈妈就饶了我们这回吧。”   桂嬷嬷斜睨了百灵一眼,又瞪了紫苏一眼,“就你会说道,咱们太太素来待下人宽泛,既是头一回便也罢了,她不知道这些,你们也该告诉她才是。”   紫苏和翠竹忙答应了,翠竹还捅了捅面红耳赤的百灵,她轻轻咬了下唇,双眼含泪委委屈屈的朝桂嬷嬷道谢,任由翠竹把她拉扯走了。   等她走了,桂嬷嬷冷哼一声:“又是个不安分的,不愧是和那位同一处出来的。”说着下巴点了点南边魏姨娘的院子,转身回了正房,把这件事和苏颖说了。   苏颖“哦”了一声,轻笑道:“既是这样,她们定是也相处的来,她搁在我这儿也是大材小用了,既然她药膳做得好,不如让她去伺候大姑娘,也算是全了老太太一番慈爱之心。”   桂嬷嬷踌躇了下:“可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若是问起,我自有说法。”苏颖端起手边雨过天晴色的茶盅,轻轻啜了一口。想塞人就该直接说,这种塞人潜规则人家真的听不懂哦。   更何况她也不是没给机会,比起在正房,翠花到南院指不定有更多的机会勾搭上傅奕阳呢,而且还能做到物尽其用,何乐而不为呢。   啧,她真是个好人。   系统这次没跑出来吐槽,苏颖也乐的耳根子清净。   先不说南院的魏姨娘在听到芦荟传达了苏颖的吩咐后扭曲的表情,再是看到跟过来的眉眼俏丽、年轻水灵的翠花,心里头怎么能愉快的起来,可芦荟还在一边看着,魏姨娘只能咬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来,“不知太太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芦荟笑道:“奴婢正要到柳姨奶奶和丽月姑娘那里去,除了赏赐,太太也吩咐了让她们两位帮衬着管家。”   “管,管家?”魏姨娘心里一动,“当真?”   “奴婢哪敢假传太太的话,只太太感念姨奶奶您照顾大姑娘的苦心,不好再拿管家这等琐事烦劳您,”芦荟道了个万福,“奴婢就先告退了。”   魏姨娘简直要呕死了,心心念念的管家权一点没捞着就算了,还招来一个狐媚子,可她也不敢明着对百灵怎么样——侯府的规矩,就是老太太房里的猫狗都要抬举三分——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两三句打发了百灵,回房想对策去了。   傅奕阳傅大官人下午就已经回府了,一直在前院的书房勤勤恳恳的处理公务。   苏颖调出地图——她现在的地图也只能显示整个侯府,然后就瞧着前仆后继的魏姨娘、柳姨娘的丫鬟穿过垂花门,应该是千里送羹汤顺便送上晚上静候光临的讯息,老一套啊,还真有些怀念。   【妞儿,你做好准备了吗?】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把苏颖给吓了一跳,【准备好什么?】【桀桀,当然是颠鸾倒凤,人家在这里预祝你开张大吉哦。】【我谢谢你全家,】苏颖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按照从前的尿性,这次会成功么?】【事在人为嘛,难道你不想知道第一次的奖励是什么吗?】系统用它平板无波的声音硬生生渲染出来了‘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气氛,可惜苏颖鸟都不鸟它,【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苏颖还想说些什么,薄荷就小心翼翼的瞄着她的神色说:“太太,这到晚饭时间了,老爷恐怕要来了,您要不要梳洗一下?”   系统一副老夫甚慰的语气说:【女为悦己者容,美腿香肩露出来,水蛇腰扭起来,我看好你哦。】苏颖木着一张脸,抬眼看一脸期待看着她的薄荷和芦荟,张了张嘴,外头桂嬷嬷一脸遗憾的进来,说:“老爷差人过来回话,说不能过来吃晚饭了,让太太先吃。”   说完又偷偷瞧苏颖的脸色,安慰道:“许是老爷公事繁忙,再者老爷特意差人过来,就说明老爷心里惦念着太太呢,太太想吃些什么,尽管让小厨房去做。”   几个大丫鬟都跟着点头,一个个都当苏颖玻璃心易碎呢,她抽了抽嘴角,又为了不浪费她们这番苦心,苏颖勉强笑笑,“让小厨房做清淡些,早晨的杏仁羊乳也来一碗吧。”   等吃过晚饭,苏颖都泡了澡歪在炕上翻看了一会儿账本,傅大官人还迟迟没来。   苏颖不急,她跟前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开始急了起来,桂嬷嬷在外面也干着急,不放心又悄悄的让小丫环去打探,又恨恨得扫了南边一眼,别又是让南院的给截走了!   去打探的小丫环还没回来,苏颖就不耐烦的再等下去了,歪躺在炕上手里的账本好久没翻过页了。   芦荟心里也着急,借口换茶出去找桂嬷嬷商量去了,薄荷也往门外探头,这时打探傅奕阳行踪的小丫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气还没喘匀就说:“老爷估计还在外书房呢,也没听到其他院子有动静。”   苏颖心里被几个大丫鬟那小心翼翼的神色弄得无语,她真不是玻璃心!由着薄荷伺候她脱了披在外面的月白绣玉兰薄袄,往暖和的被窝里一趟,没一会就睡着了。   等守夜的薄荷和白芷都准备歇下的时候,傅大官人突然来了。   008章 好事多磨   傅奕阳的大驾光临让守夜的丫鬟们手忙脚乱了一阵,薄荷和白芷更是板板正正的站着。   “你们太太呢?”傅奕阳没在外间看到人,挑挑眉问。   薄荷怕好不容易盼来的人又往外走,便连忙回答道:“太太等了您好些时候,精神不济才睡下的。”   见傅奕阳没反应,又大着胆子说:“太太还吩咐了小厨房给您预备了份杏仁羊乳,太太说睡前喝一碗能助安眠的,您要不要来一碗?”   傅奕阳的脸色缓了缓,点了点头,径自掀了帘子进了里屋,被屋里的暖香熏走了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凉气,见白芷要过去把苏颖叫醒,摆了摆手:“不用了。”   白芷战战兢兢地站在床脚。   傅奕阳坐在榻上,随意扫了眼,看到不远处的隐隐露出一角的小衣裳一角,抿了抿嘴,心里的愧疚又添了两分。   薄荷端上了温热的杏仁羊乳,尔后又伺候傅奕阳脱了外褂和靴子,往常这些都是苏颖在做的,可现在正主正睡得香甜。   薄荷和白芷大气都不敢喘,等傅奕阳脱得只剩下里衣时,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丫鬟赶紧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   薄荷压低声音说:“我刚才问了,老爷是从外院直接过来的。”   白芷心里一喜,“真的?可太太她?”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担忧的不得了,值夜的时候也几乎没阖上眼。   苏颖在傅奕阳踏入正房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没办法,有系统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尖叫的提醒,她要是还不醒就真有问题了。   等把她叫醒了,系统立马龟缩了,苏颖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躺在床上挺尸……装睡。   傅奕阳掀开床帏,看到睡着还依然蹙着眉的苏颖,不知怎么的想到她昨天无声流眼泪的画面,心里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想也没想就直接掀开被子。   苏颖像是被惊醒一样,睁开眼睛,等看清来人后,有些不确定的叫道:“老爷?”蹙着眉突然舒展开,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下一张芙蓉面显得格外莹润,看得傅大官人心神一动。   “醒了?”   这不是废话么。苏颖看着他上了床,不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身体,在她接收到的苏氏的记忆里,他们夫妻几乎从来没在同一个被窝里睡过觉,平日里就算傅奕阳在苏氏这里过夜,办事的时候也不多,多半也是各睡各的,中间隔着岂止是两床棉被,这距离都比银河还宽吧。   这要是感情好,那才真叫有鬼呢。   苏颖半阖着眼皮,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而躺下的傅奕阳也沉默不语。不是寡言,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往常都是苏氏问一句他答一句,更多时候夫妻都是相顾无言,要不然就是埋头苦干。   现在苏颖不先开头,傅奕阳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僵持住了。   过了会儿,苏颖总算意识到这僵硬的气氛,有苏氏记忆的她眼角抽了抽,然后起了坏心思,就是不说话,想看看傅奕阳会不会说些什么。   结果,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最后,傅奕阳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干巴巴的说:“孩子,咱们还是会有的。”   然后,然后就没下文了。   苏颖心里更不好受,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这些天她总是会时不时受到苏氏遗留下来的记忆和情绪影响。   就算这是她想好的对策,也不用她借用外力作用,只傅奕阳提到了孩子,她就鼻子一酸,胸腔里满满得都是悲愤和酸楚。   就在傅奕阳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苏颖压抑的哭声,他想了想,胳膊有些僵硬的揽住苏颖的肩膀,手下是硌人的骨头,耳朵里的听到的是酸楚的哭声,傅奕阳也不禁受到感染,动了动大手,轻轻拍了拍苏颖的肩膀,“夫人,别哭。”   没想到这安抚反而让苏颖哭得更厉害了,搂住他的胳膊,失声痛哭,放佛是要借着这哭声将所有的委屈、痛楚都哭出来,丝毫不管什么礼仪,现在的她就是个可怜的失去盼望已久孩子的母亲。   傅奕阳在最初的僵硬后慢慢放松下来,大手轻抚着苏颖的背,入手的仍旧清瘦的背,凸起的肩胛骨,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瘦,人前看着还好恐怕也都是衣裳撑起来的吧。   “没事了,听话别哭了。”仍旧是那么干巴巴的两句话,苏颖都哭到哽咽了,傅奕阳轻拍她的背,给她顺顺头发,有那么点不知所措。   “我……我不想哭,呃,我梦到他喊……娘,我就,忍不住。”苏颖把眼泪都蹭到傅奕阳的前襟上,她带着点孩子气的话让傅奕阳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忍不住跟着心酸,忍不住说:“孩子咱们还会有的,别急啊。”   守夜的薄荷和白芷急得不行,又不敢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在哭声渐渐停歇的时候,扬声问:“老爷太太,要不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傅奕阳咳了一声:“不用了。”说完又低下头看拽着他衣襟还抽抽噎噎的苏颖,动了动被她搂住的胳膊,然后就僵住了。   刚才光顾着安抚失声痛哭的苏颖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突然觉得压在胳膊上的两团莹软,颤颤巍巍,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月白色的里衣有些滑落。   从他这里看过去,正看到一截粉白的颈子和一抹水红色,呼吸间也能闻到香呼呼的奶香,也不知道是他临睡前喝的那碗杏仁羊乳的味道,还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清香,这么一想让他心神一荡,眼光也不自觉地黯了黯。   傅奕阳轻抚苏颖背部的手也渐渐往下,摸到她素约的腰身上,喉结滑动,这时苏颖温软的身子也靠到他胸膛上,温热的呼吸正打在他脖子上,傅奕阳低头一瞧,然后就僵住了。   ……苏颖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瘦削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神情恬静,傅奕阳抿了抿嘴角,他再想那事也不忍心推醒苏颖,轻轻的将揽住她的肩膀,自己也跟着放平身体。   本来是想把苏颖挪到她的枕头上的,可刚把胳膊抽出来,她自动自发的靠过来,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裳那两团莹软让傅大官人感触更深,呼吸一紧,深呼吸了下,勉强将心中的绮念压了下去。   傅奕阳将被子往上扯了扯,这下总算老实了。   苏颖靠着他是睡着了,可傅奕阳一时间却没了睡意,望着绣着萱草的锦帐,他第一个念头却是原来夫人也会这样失控大哭的时候,又想昨夜的无声流泪,想自己是不是太疏忽自己的小妻子了?   小妻子?可不是,他的妻子比他小了足足五岁,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娇俏的脸庞还带着些稚气,那会儿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她灵动水秀的双眸,可嫁给他这几年来,那样剪水双眸不知何时就消失了,变得沉稳,变得深沉。   现在想想,他从来没有因为后宅的事操过心,这些都是她的功劳。伸手轻摸,又是摸到一把骨头,傅奕阳无声叹息了下,他会好好补偿她的,孩子他们总归是要有的,那毕竟是他的嫡子。   苏颖半睡半醒间总觉得被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又有热烘烘的气息很讨厌的在颈窝里拱来拱去,不耐烦的她想都不想就用手去拨弄,可没想到听到低低的笑声,紧接着耳垂就被含住了,火热的气息直往耳洞里钻,这下她想不醒都不行了。   “醒了,嗯?”低低沉沉的声音可好听了,苏颖迷迷糊糊的呻吟一声,甜腻腻的叫了声:“爷?”   刚叫出声,苏颖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这下彻底清醒过来,幸亏因为昨夜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甜腻度被打了折扣,要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不过苏颖是白担心了,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听到这声婉转莺啼,手下的动作加快,从解开了一个盘扣的领口钻进去,贴到那滑腻柔滑的肌肤上。   苏颖不自觉地想挣扎,在游戏里和人亲热是一回事,可放在现实里真刀实枪的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她觉得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假的!   男人觉察到她的不专心,有些不悦的手下使劲一揉捏,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脸,直接将她的痛呼声含到热哄哄的大嘴里,用眼神警告她。   可作怪的那只手却舍不得离开了,轻拢慢捻的,嘴上尝到甜头了,更加得寸进尺得挑开她紧闭的红唇,含住软软的舌儿狠狠嘬了一会儿,直到她呼吸不过来了才放开。   苏颖趴在床头急促的呼吸,就在傅奕阳想更进一步时,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语带祈求的说:“老爷别,时辰不早了,你还要上朝呢。”   009章 借刀杀人   被苏颖水润的双眸一瞧,傅奕阳喉头一紧,还没有消下去的火气差点又要升腾上来。   他也意识到时间会来不及,低头瞧瞧支起来的裤子,再瞧瞧软软的看着他的苏颖,傅大官人抿了抿嘴角,简直就是黏在她莹软上的大手故意拢起来揉捏了一把,才不满足得把手收回来。   苏颖脸早就烧红了,心里不知道把系统骂了多少回——系统这丫的怎么没告诉她,这具身体能敏感成这样,实在是太敏感又太不争气了!   傅奕阳当她是害羞的,俯下身来在她绯红的耳垂上捏了一把,又觉得不过瘾,含住嘬了一口:“晚上咱们再来,嗯?”   这么做后,他又觉得不大好意思起来,带着几分遗憾从床上起来,见苏颖抬起头来看他,这位清了清嗓子:“时辰还早,你再睡会罢。”   苏颖真有心再睡,可就听到在外面跟着担了一夜心的薄荷的询问声:“老爷太太可是起了,要奴婢们进来伺候吗?”顿了顿又来了句,“柳姨奶奶和丽月姑娘过来给太太请安了。”   原先的旖旎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苏颖也不去看傅奕阳,正了正脸色说:“进来吧。”   柳姨娘和丽月及丫环们鱼贯而入,苏颖在她们进来前就收拾好,抬眉瞧见过来伺候她穿衣的柳姨娘和丽月,“不必你们来,有丫鬟们呢。”   又道:“不是许了你们不用过来了么?”   柳姨娘哪能没瞧出苏颖眉梢流露出的春意,心里正觉得酸楚,苏颖这么一问,连忙正了正神色,恭敬道:“太太体恤婢妾们,让婢妾们不用立规矩,可婢妾们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这本是婢妾们该做的,怎能偷懒。”   苏颖含笑看了一眼敛眉肃目的柳姨娘和她身侧恭顺的丽月,“去伺候老爷吧。”这个柳氏挺有意思的。   伺候大老爷穿衣这些,从前可都是苏氏在做,如今换成了小妾,大老爷反倒觉得不自在了,绷着脸不说话。   瞧了一眼坐在梳妆镜前的苏颖,她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一丝春意让傅奕阳瞧了正着,不由觉得喉头一紧,有些烦躁的挥退要站过来替他扣扣子的柳姨娘,自己扣好,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苏颖嘴角微微上翘。   等傅奕阳和苏颖上桌吃饭了,魏姨娘才姗姗来迟,发钗还有些凌乱,等上前来二话不说先赔罪:“太太恕罪,妾身夜里照顾大姑娘,适才起的有些迟了,还望太太原谅则个。”   苏颖余光瞧见傅奕阳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嘴角带笑对魏姨娘说:“既如此,你不必跟前伺候,坐下吧。”   “妾身谢过太太。”魏姨娘暗自得意的朝站在傅奕阳身后的柳姨娘一笑,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可等看到柳姨娘一颔首一弯腰的给傅奕阳布菜时,又不免嫉恨的扭了下帕子。   等傅奕阳伸手夹了一个奶饽饽放到苏颖面前的碟子前时,不止伺候的丫鬟们诧异,就是魏姨娘心中则是淌过一条酸溜溜的小醋河,再看容光焕发的苏颖,立马警惕起来。   当事人当下荣辱不惊,顺手就夹起了那个奶饽饽吃下去,只是在送傅奕阳出门时,不经意间勾了下傅奕阳的手指,在大老爷看过来的时候,有些不自在的拎起帕子遮住了半边脸颊假装咳嗽。   傅奕阳绷了一早上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一声:“别吹了风,我走了。”   魏姨娘精心描画的眼睛都快瞪出火了,等回了正房迫不及待地开口:“妾身瞧着太太的脸色比昨日好多了呢,如此妾身也就放心了,咱们侯府还得太太坐镇呢。”   听听,这像个侍妾该说的话么?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魏姨娘,自知失言的魏姨娘当下有些讪讪的。   柳姨娘看在眼里,心里疑惑,怎么太太今天这么好的涵养,魏氏这么张狂都没见太太变了脸色,又想到放在自己手心里跟烫手山芋一般的管家权,心里有了计较。   往前半步,恭顺道:“太太信任婢妾,让婢妾分管管家事宜,婢妾实在是觉得惶恐——”   苏颖摆摆手,说:“这有什么的,让你们管着就放心管着,你是老祖宗调教过的,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差人来问桂嬷嬷。”   又问魏姨娘:“大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说来也有三周岁了吧,按理说等大姑娘再大些,就该请教养嬷嬷了,我看还是等大姑娘身体再好些,再说这件事罢。”   魏姨娘脸色僵硬,道:“大姑娘的身子素来体弱,每次她生病难受妾身就恨不得以身代之,本来想着这两日大姑娘的身体好些了,就带她来给太太请安的,可今日天气凉了些,妾身又怕她见风着了凉,没能带来给太太请安,妾身在这里向太太赔罪了。”   说着就给苏颖敷衍的服了服身,还不等苏颖叫起,她就自己直了身子。   桂嬷嬷暗自不忿,这样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一时换上吃的茶来,苏颖捧着茶杯,靠着墨绿缠花的椅靠,将脚放在脚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盖,含笑着不说话。   柳姨娘朝魏姨娘一笑,反驳道:“魏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太身为大姑娘的嫡母又怎么会不疼大姑娘,不然前日等老爷归家时,又怎么会特许大姑娘在偏厅等了半个时辰呢,怎么到了魏姐姐嘴里就成了怪罪呢?”   魏姨娘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瞪了柳姨娘一眼,呐呐道:“妾身又怎么会拦着大姑娘到太太跟前尽孝心,妾身只是太过揪心大姑娘的身体罢了。”   苏颖将茶碗往桌上一搁,清脆的瓷器身在厅堂里显得格外响亮,魏姨娘也闭了嘴,她笑着说:“请安这些都是虚的,人才是实的,大姑娘是咱们侯府金贵的小主子,魏氏应该尽心尽力的。等大姑娘身体好些,也该先到上房老太太那儿请安问好,昨儿老太太还问起了呢。”   魏姨娘先是一喜,再然后心里狐疑,怎么她就觉得这两日太太对大姑娘太上心了?难道是……?   魏姨娘想到一个可能,眉头控制不住的跳起来,等出了正房院门都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连柳姨娘的挑衅都没多理会,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   今天傅大老爷从前面衙门回府的时间比昨天晚了些,可没去外书房,瞧了瞧天色直接到正房来了,制止门口小丫环请安问好,直接掀了帘子进了里屋。   一眼就瞧见正侧背对着他的苏颖,她穿了件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长褙子,肩瘦如削,腰纤一握,髻松发乱,不胜清寒。   不知道先前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说了什么,她轻笑出声,眼角都带上了笑意,看上去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让人一瞧就觉得移不开眼。   坐在脚踏上做针线的芦荟和薄荷忙不迭的站起身来给傅奕阳行礼,苏颖猛地回头,一双带笑的眸子就直直撞上了傅奕阳深邃幽深的眼睛,白净的脸颊慢慢染上了红晕。   又觉得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胡乱整了整鬓发,才从榻上下来,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子嗔怪:“老爷,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傅奕阳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苏颖还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衣襟,芦荟和薄荷早就心领神会的给屋子里侍立的小丫环们打手势,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大老爷径自走到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苏颖抿了抿嘴唇,也跟着走过去,倒了一杯茶,用手碰了碰茶盅,适才送到傅奕阳跟前,“老爷喝茶。”   她的动作虽然隐晦但一直注意着她的傅奕阳又怎么会没看见,等她送茶杯过来时,注意力又被她露出的一截皓腕吸引住了。   苏颖没有戴镶金带玉的镯子,就缠了一串粉色珍珠手串,瞧着肌肤如珍珠般莹润,等回过神来傅奕阳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刚才笑什么呢?”   苏颖一怔,傅奕阳就发现她刚才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红晕又悄悄的爬上来了,正想抬手去摸摸她晶莹的耳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越来越嘈杂。   再然后就是响彻正院的哭嚎声:“老爷,求求您去救救我们家大姑娘吧,老爷!”   傅奕阳的眉皱的死紧,他反射性的去看苏颖,苏颖也一脸疑惑,对上他的目光,担忧的开口:“大姑娘?我去瞧,”她眼睛黯然下来,泄了气,“老爷您赶紧去瞧瞧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傅奕阳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冷冽起来,他冷冷的说:“你不用去,我自去看看,”然后注意到苏颖因为他的话低下头,语气缓了缓:“等我回来。”   说完不去看苏颖的反应,径自掀开帘子出去了,随着他的走动袍角掀起滚滚冷风,周身的寒气都快要三尺厚了。   010章 隔岸观火   【妞儿,上等鲜肉被你放走了几次了,你数数?】装死了一天的系统这时候跳出来,义正言辞的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魏氏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苏颖无视了系统的无病呻吟,直接回答了它后面的问题,【我以为她还会再忍忍的,啧啧,现在的宠妾啊忍功还是不到位。】【听你的口气,肯定又有人倒霉了。】【你听得出来啊?不容易。】苏颖凉凉的说,对一脸难色进来的桂嬷嬷摇了摇头,“妈妈我没事儿,守门的婆子和丫鬟是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让南院的人闯进来了?就算拦不住,难道就不会通报一声?总不会被谁掐住了嗓子,发不出声来吧?”   这院子还真热闹,各方人马齐聚一堂,满院子的奴仆中忠心值低于10的可不止一两个,苏颖暂时还没有将这些钉子拔除的想法,不过借机杀鸡儆猴,正正风气也未尝不可。   桂嬷嬷瞧着苏颖的神情,斟酌着把话说了:“说是南院的丫头见硬闯不进来,就干脆在门口嚎叫起来了,她们也只来得及堵住后面的,紧接着老爷就出来了,太太你看?”   苏颖轻哼一声,“罚她们一个月月例,若有下次不用说直接发卖了,正院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出的。”   等桂嬷嬷出去后,苏颖捧着茶杯也不喝,待会儿还有一出戏要唱呢。   ……   傅奕阳气势逼人的来到南院,得了信的魏姨娘虚倚着门框弱不胜衣,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一派楚楚可怜之态,见到傅奕阳顿时泣不成声,“老爷,您一定要救救咱们的大姑娘,她可是妾身的心头肉,若是有个好歹,这是要剜妾身的肉喝妾身的血啊!”   魏姨娘满脸悲切,目光哀求的看着傅奕阳,大老爷心里也不是不触动,大姑娘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虽说是庶女,又向来体弱;加上这两天被苏颖勾起对孩子的愧疚,这么想着,傅奕阳不由得加快步伐进了房门。   对期期艾艾看着他的魏姨娘理都不理,魏姨娘心里没由来的一慌,可现在也管不着那么多了,连忙跟上傅奕阳的脚步。   大姑娘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弱弱的哭声就像是小猫在叫唤,屋子头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窗户紧闭,暗闷的让傅奕阳都有些受不了,耳边又听着魏姨娘的呜咽声,丫鬟奶娘的求饶声,让他更烦躁了,厉声道:“干什么吃的!大夫呢?”   魏姨娘悲戚着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大姑娘,泪流的更凶了,秀美的侧脸偏的角度刚刚好,泪珠顺着脸颊流入鬓发里,如同花间的露珠,凄美与悲哀完美的融和在一起——她跟着傅奕阳的时间最久,对他的喜好还是了解一二的,知道自己这样最能引起大老爷的怜惜。   “大姑娘你醒醒啊,你看谁来了?你爹爹来看你了,你之前不还念着要去给爹爹请安吗?现在爹爹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姨娘也不想活了。”   傅奕阳听魏姨娘的呜咽削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皱得死紧,可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往床前走了两步,让大姑娘能看到他。   大夫气喘吁吁的被侯府的家丁们紧赶慢赶的送来了,是京城里有名号的儿科圣手郭大夫,气还没喘匀,艰难的走到床前,魏姨娘连忙起身哀求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大姑娘啊。”   郭大夫原以为这是要不行了呢,可一诊脉发现床上孩童虽然面相虚弱,可脉象仍算不上虚弱,再瞧这大户人家对孩子就是太金贵,便问:“大姑娘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魏姨娘心里可谓是百转千回,说出来的话流利的就像是演练过好几遍一般,“我家大姑娘向来体弱,不好克化的食物从不敢让她多吃,有两个奶娘轮流照顾,只——”   魏姨娘突然想起什么,又惊又恐的拔高了些声音:“之前厨房一善于做药膳的丫头做了一道药膳,说是最宜于体弱之人食用,妾身求好心切就给大姑娘吃了几口,可是这药膳有问题?”   郭大夫沉吟下,问:“这药膳可还有残余?”   “有,有的。”魏姨娘急切道,连忙让人将青花瓷盖盅端上来。   郭大夫闻了闻,从中挑出一块白色小块,尝了下,“这人参?”   魏姨娘眼泪忘了擦,木愣愣说:“难道是这人参的问题?这是太太她——”说着她就顿住了,扑到床边压抑的哭起来,“我可怜的大姑娘啊,姨娘对不起你。”   敢情是内宅争斗,郭大夫心里懂了,摇了摇头对傅奕阳说:“这人参不是常用的人参,乃是从海外传进来的西洋参。贵府大姑娘先天体弱,常日里经常吃药,又不常吃五谷杂粮,无法添养精神气血,并非好事。”   “这西洋参药效温和,配合着膳食反而能够滋养补身,平日里多进食些反而对病人身体好。病人身体本就弱,又受了点寒气,才会显得这般虚,好好调养才是。”   魏姨娘在郭大夫还没说完就已经惊骇起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而是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预想可是能一举把太太和老太太赐下的百灵都拉下水。   不过现在这些都容不得她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不要在老爷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才对!   虽然魏姨娘随即自作聪明的换上惊喜的表情,拿帕子擦拭眼泪来掩饰她刚才的失态,可刚才她的自导自演和听到大夫话后的惊讶都被敏锐的傅奕阳收到眼底,他的脸色越发冷峻。   一面让人请郭大夫去开药方,一面眯了眯眼扫视跪倒在地的奴仆们:“除了奶娘,但凡伺候大姑娘的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府中可不缺伺候的奴才,”他顿了顿,“至于那擅闯正房的丫环,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说完,看也不看大姑娘和魏姨娘,径自踢开门走了出去。   “老,老爷?”魏姨娘腿一软跌坐在毡毯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傅奕阳揣了一肚子火气,阴沉着一张脸往外走,冷不丁的瞧见南院门口有人影晃动,大老爷面沉如水大步走过去,直接踹了半敞开的大门,砰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米外,穿着竹叶青镶金丝飞吉祥纹的大毛斗篷的苏颖正停立不前,看样子是正准备过来探望大姑娘的。   傅奕阳心情复杂的看了苏颖一眼,转身就往通往外院的垂花门去,随后就听到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少时提着牛角灯的小丫环恭顺的在前面探路。   待傅奕阳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苏颖拢了拢袖口,听到南院里传来的哭嚎声,神色淡淡的吩咐:“芦荟你去瞧瞧,夜深了别扰了整个侯府,该顾周全的就顾周全了。”   “是,太太。”   苏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闷声咳嗽一阵,才由薄荷劝着回正房了。   ……   第二天苏颖才梳洗好,就瞧见桂嬷嬷一脸喜色的进来,“太太,好事啊。”   苏颖对着镜子摸了摸耳后的玲珑蝴蝶金坠脚,笑着说:“什么好事让妈妈高兴成这样?”   桂嬷嬷还没说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芦荟捧着一个红匣子进来笑着说:“老爷刚才差人送了这红匣子来,说是给太太的。”   苏颖打开匣子,放在红色绒布上的是一串长长的珍珠手串,颗颗都有拇指那么大,明净圆润,莹白绚亮,难得的是颗颗几乎一模一样大小,这可就难得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补偿?   苏颖挑了挑眉,尔后喜上眉梢,有些依依不舍的关上匣子,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这自然是做给屋子里的其他人看的。   桂嬷嬷瞧着嘴里念了几句万佛,几个丫鬟也都替苏颖欢喜。   刚吃过早饭,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杜鹃就到了,苏颖心里冷笑一声,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就是不知道这回老太太要唱哪一出?   苏颖到了上房,陈夫人主动迎出来,笑得热情:“大嫂,可算把你盼来了,我瞧着你今天气色一新,我都快认不住来了呢。”   这是夸奖吗?苏颖微微一笑:“托老太太的福。”   傅母也难得给了苏颖一个还算慈爱的笑,苏颖心中的警报响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老太太叫儿媳来,所谓何事?”   傅母笑容僵了僵,指着跟前的座位让苏颖坐下,“听闻苏家大舅老爷也就是你娘家大哥近日里升任了国子监祭酒,但凡能做到这职位的,学问必定是顶好的,这可是喜事一件。”   “那时你在病中,老大也不在家,咱家没能亲自上门贺喜,已算是失礼,如今瞧你也大好了,不妨亲自带上贺礼回娘家去,也算是全了咱们两家的情谊。”   苏颖是越听越糊涂,今天这老太太是被掉包了吗?怎么尽说胡话呢,不过等傅母接着往下说,苏颖总算是明白了。   011章 远交近攻   “这贺礼不独你出,”傅母说着,她跟前的大丫鬟白鹭就捧着礼单送到苏颖跟前,“有老侯爷留下的两方砚台,并几幅字画,舅老爷是文人,他喜欢这个。”   苏颖接过礼单,不用仔细看,光看对面陈夫人又纠结又心疼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了,这次老太太是下血本了,那为了谁,自然就可以猜出来了。   苏颖心里不动声色,面上恭顺的朝傅母一拜:“儿媳替我大哥谢过老太太。”   对傅母添上的古玩字画,陈夫人听着心里都觉得肉疼不已,等苏颖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心里更着急,“大嫂,其实…”   傅母接过话去,眼睛直直盯入苏颖双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举手之劳,二老爷如今勉力读书,正打算参加入秋的秋闱,虽有几分把握高中,可若得一位贤人提点自然是事半功倍。是以想到舅老爷文采是顶好的,又升任了国子监祭酒,指导二老爷不在话下,待日后二老爷高中,自然不会忘舅老爷的帮扶。再说咱们两家是姻亲,本应该相互帮衬才是。”   苏颖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没想到她们把主意打到她娘家大哥那里了,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要是到时候傅二老爷名落孙山了,那还不把责任都推到她娘家大哥身上。   怪不得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呢。   想了想,苏颖自然不会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二话不说就往自己身上揽;不过可以把甚有才学的傅煦阳推到苏祭酒苏大人那去,让他好好检验一番,也是一件好事呢。   这么想罢,就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一介妇人又怎么好给娘家大哥拿主意,再说由我来说反而不美。老太太也知道,文人总归有些脾性不如让小叔拿了我家老爷的名帖,亲自去我大哥府上,一来显得诚意足,二来这更名正言顺些。”   听苏颖这么说,陈夫人自然不满意:“大嫂怎么这般小气,有你这做妹妹的分说,再加上老太太给的这些个好礼,舅老爷又怎么会不同意?”她这话一说,屋子里就变得有些安静。   苏颖可清清楚楚的看到坐在上座的傅母神情变化,对陈夫人说错话的恼怒和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懑,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带着点责怪的笑说:“别听你弟妹乱说,她也是求好心切,你说得对,之前是我想左了,不过这事儿…”   苏颖笑着说:“不如我和母亲提几句,由她和大哥分说一二,多了反倒不美,关键还是看小叔的,想来若是小叔才学如老太太所说,大哥自然会乐意指点。”   这样的结果算是差强人意,傅母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多提正院发生的烂事,就放苏颖离开了。   “姑妈?”陈夫人不满意极了,可被傅母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也是为了煦阳好啊,大嫂摆明着就是不愿意看到煦阳好,不想让二房崛起,我哪里说错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罢。”傅母揉了揉眉心,心里却也觉得陈夫人说的不是没道理,苏氏这个儿媳妇心太大,太难拿捏了,如今眼看着都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她又看了还在埋怨的陈夫人,这个内侄女心思愚笨,根本就不是苏氏的对手,不过愚笨也有愚笨的好处,大不了她多花些心思调教。   苏颖拿着傅母给的礼单回到正院,立马就吩咐芦荟:“准备下,我回娘家一趟。”   “把库房里的那尊羊脂白玉观音添到礼单里。”苏颖在芦荟转身去开库房时突然说,说到这尊羊脂白玉观音又扯出一件糟心事,说起来这还是当年傅家祖母在世时赏给苏氏的,品相不凡,价值连城。   傅母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让苏氏将这尊羊脂白玉上贡给她,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连着好些日都让苏氏到她院子站规矩,就连打帘子的活都让苏氏这个侯府当家太太来做。   好一个慈爱和蔼的婆婆。   苏颖伸手在傅母给的礼单上弹了弹,这么大的诚意,她该拿什么来回礼呢。   ……   不同于钟鸣鼎食的傅家,苏家世代书香,底蕴和风气都不是傅家能比得上的。   如今苏家里官职最高的是苏颖的父亲苏文政,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纠劾事务,兼管审理重大案件和考核官吏;再次是苏颖的大哥苏申,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   苏夫人共育有两子一女,苏颖是家中幺儿,又是嫡女,比二哥苏寅都要小一轮,自幼得家人喜爱,被如珠如宝的养大。   如今她归家,几个嫂嫂亲自到垂花门前迎接,先去见过苏老太太,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被簇拥着到了苏夫人的上房,几个嫂嫂知她们母女有私房话要说,谈笑了几句就借故退下了。   苏夫人搂着苏颖直说瘦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你不来,我都打算好让你的几个嫂嫂去侯府探望你了,如今看你精气神还好,比那会儿不成人形好大多,我总算是放心了。”   苏颖鼻子一酸,扑到苏夫人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挥退了屋里的丫鬟们,她跟前的嬷嬷心领神会将人赶得远远的,自己守在门前不让人靠近。   苏颖抽抽噎噎的将话儿说给苏夫人听了:“女儿在家中时身体康健,连小病都很少生,又怎么嫁到侯府头两年老祖宗没去世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孝期过了女儿的肚子也愣是没有一丁点动静。”   “女儿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年来到处寻医问药,几乎都把喝药当吃饭了,好不容易得了喜信儿,偏偏不到两月就无缘无故的小产了,女儿当时恨不得自己也随着我那无缘的孩子去了才好,哪知老天不容我浑浑噩噩,竟是让女儿得知了缘由!”   苏颖手紧紧攥着,小拇指上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立马就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一点都没感觉出来,眼中的恨意让苏夫人看得都心惊。   忙拉起她的手一点点把她攥起的手指给掰开,就见白净的掌心中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几乎破了皮,心疼地不得了,“别说了,乖囡囡!”   “娘,女儿恨啊,我到底是欠了他们侯府什么,值得她这么处心积虑的害我,害我孩儿,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啊!”苏颖疯了似得锤着肚子,又木愣愣的抱住肚子哭晕在苏夫人怀里。   苏夫人搂着苏颖一遍遍顺着她的背,硌人的骨头让她忍不住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在苏家当家做主这么多年,苏夫人的决断不是苏颖能够比得上的,她安抚好哭晕过去的苏颖,亲自给苏颖的手指上了药,擦了满脸的眼泪,咬咬牙,想起傅母来就咬牙切齿的。   当年定下这门亲事,苏夫人多有不满,但亲事定都定下了哪容得更改。成亲前去侯府丈量正院时,当时傅母就百般推托,万般不愿,苏夫人派去的老嬷嬷第一次就灰溜溜的回来了。还是苏夫人当机立断,亲自上门告到傅家老祖宗那里,傅母才不情不愿的让出正房来。   现在想想,当时就已经有苗头了,这个贪心不足的老毒妇!她千娇百宠的女儿可不是嫁过去平白让这个老毒妇作践的!   ……   等苏颖下午回侯府时,有些无奈的看着苏夫人把府中库房里的滋补养身珍贵药材,如流水般倒车上搬运,管家的大嫂还在一旁陪着笑脸。   苏颖推了推苏夫人,苏夫人很是豪气,拍了拍苏颖的手,压低声音说:“囡囡尽管放心,咱们苏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天塌了还有整个苏家帮你扛着呢。”   苏颖低头掩去瞬间涌上来的泪意,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挺直了背,眉眼间的意气和苏夫人像极了,“女儿自有分寸,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等坐上回程的马车,苏颖表面上一派平静,可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系统,出来,我有事问你。】苏颖难得的主动找系统,不过有些事,她以前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得问个清楚了。   【哟,妞儿是突然想我了吗?】带着金属音色的声音似乎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听起来格外的违和,然后又变成贱贱的语调,【是不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嘞?有没有觉得格外的想念我嘞?】【呵呵,我可真的很!想!念!你!】苏颖一字一顿的说,不等系统例行听到“呵呵”就炸毛,就接着说道:【难道你就没什么要主动要告诉我的?】她有意无意的摩挲着红肿的掌心。   【没有!】系统回答的又快又听起来十分的正经严肃,好真诚的语气。   苏颖冷笑,【信不信我回去往背包里装翔?】【别……】系统终于决定说点什么了。   012章 主线任务   【别……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嘛,干什么这么严肃,妞儿来给爷笑一个,不然爷给妞儿笑一个好了。】系统桀桀的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苏颖也不着急,也不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系统卖蠢。   系统见苏颖虽然不出声催促,但从刚才的语气来判断也不像是开玩笑,顿时也不敢插科打诨了,好半天之后,才终于叹了一口气,一副“好啦好啦我输给你了”的语气,【你到底想问什么?】【上次说什么触发了原主的怨念,当时我没有深究,可现在我发现了情绪渐渐不受我控制,尤其是在提到孩子时,情绪波动实在超出我的控制,你现在可以来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系统支吾半天,终于开口解释:【你知道你的情况算是借尸还魂,可当时我把你的灵魂送到苏氏身体上时,她,她还没有完全死透。但是!】系统连忙又强调,【但她确实没救了,不会因为我的举动她才没救的,她本来就是要死的,只是……】【只是你让她早死了片刻,是不是?】苏颖接话。   【是这样没错,但这也是无奈之举。】系统说起来语气也很无奈。   苏颖抓住关键点,心里一凛,【你的意思不会是,我日后都会经常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么?你知不知道灵魂和肉体若即若离是什么滋味!要是再来几回,你也跟着我一起魂飞魄散吧。】【怎么会?我和你是连在一起的,你不好对我也没什么好处,】系统的声音难得正经起来,似乎注意到苏颖心情不怎么愉快,也变得柔和下来,【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主要是因为你和你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融合,那些情绪还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控。】系统说完,苏颖就沉静下来了,即使是没什么比穿越前的情况再糟糕的了,可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还是让苏颖有些抗拒,有些头疼的伸手按了按额角,【那要是我一直不能完全融合呢?再说我现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融合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先应付一下,最起码不要让我再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可真是生不如死。】【有!】系统快速地说着,就像是生怕苏颖会反悔一样,【藕断丝连丹,可洗涤灵魂和加固稳定性,只不过这是任务奖励。】不等苏颖主动问是什么任务,系统的声音就变得毫无起伏器械性起来,【叮——触发主线任务。东风暖,杨花轮飘晴昼,海棠花谢春融暖,何不鸳鸯绣被翻红浪?】系统给出的提示可真明显,反正这种事也在苏颖的计划内,三番两次的勾动傅奕阳的浴。火就是没让他得逞,这种事有一有二可没第三次了,主线任务来的也正是时候。   苏颖想了想,还是对系统说了声:【谢谢。】——不管平时系统总是和她吐槽作对,还爱炸毛,还克扣着她的仓库和背包,但系统从没有真正伤害过她,好像每次都是她占上风的。   系统似乎对苏颖的道谢很不习惯,干咳了两声,留给苏颖一句【你还是想想用什么姿势完成主线任务吧】后,就再没了声音。   苏颖忍不住黑线,她的系统不可能这么不可爱!   等回到侯府,芦荟和薄荷担忧的看着苏颖,在苏家时虽然她们离得远了但也隐约听到苏颖的痛哭声,想来太太心里也苦,这些天虽说有些起色,可这几天的糟心事又让太太痛心了,在侯府碍于身份不会将心中苦楚露于人前,等到娘家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思及此两个丫鬟不免伺候的更精心了。   苏颖敏锐的意识到她们的转变,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在黑线的同时也不会傻到说“你们脑洞开太大,不要想太多”,就听之任之了。   差人去回了上房,苏颖刚到正房,桂嬷嬷就迎了上来,扬声说:“太太可算回来了。”复又压低声音:“老爷来好一会了,老奴瞧着怕有什么烦心事。”   苏颖心领神会的伸出手指了指南边,桂嬷嬷扶着苏颖的胳膊,不动声色的回道:“总算安分了,一整天下来都没半点动静。”   可不得安分,这魏姨娘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苏颖微微点头,掀开帘子进去就看到傅奕阳脸色阴沉的坐在上座,抬头看到苏颖进来闪了下神。   因为是出门,苏颖穿的很正式,难得穿了暖色,玫瑰紫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只是看上去还是略显单薄,但好在气势压得住,不会让人觉得是衣服在穿人。只是哭过的眼睛还有些肿着,她自己似乎意识到了,忍不住想去遮掩,有些不自在的说:“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奕阳将茶杯放桌上一放,语气生硬:“衙门事务处理完,便回了。”   苏颖心里不满:妈蛋都是你的小妾自己作死,惹你生气了,有能耐朝她发火去,到我这里生闷气算怎么回事啊!面上朝傅奕阳笑了笑:“老爷先坐着,容我换身轻便些的衣裳。”说完就旋身到内室去了。   傅奕阳心神一荡,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往里看,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大老爷自己觉得不大好意思,端起刚放下的茶杯喝茶,半天也没有将茶杯再放下。   苏颖换了件浅橘色缎子绣梅花的棉服,很快就出来了,坐在傅奕阳旁边,主动开口说:“今天老太太叫我去,说是小叔准备参加来日的秋闱,想让我娘家大哥指点一二,这才回了趟娘家。”   “是该找先生指点他的学问,省的他自恃过高,以为多读几本书就觉得秋闱就如囊中之物,轻而易举就能通过了。”傅奕阳冷着脸说道。   好好关心的话,从这位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听着都让人觉得不舒服。不过既然说到不是她,苏颖一点都不在意,笑着说:“不过我觉得还是让小叔拿了老爷你的拜帖亲自上门去,才显得正式些,如果小叔有真才实学,我大哥自然会乐意指点。”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挠到了大老爷的痒处,他脸色缓了缓,“你这么说没错,不过我瞧你像是哭过的样子?”   苏颖偏过头,翠绿色的雨滴状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傅奕阳反而觉得她这样比平时更加鲜活生动些,不禁有些意动,又听到外头动静,好奇:“来来回回的做什么呢?”   苏颖低着头,双手握在一块儿放在棉裙上,“我母亲偏爱大惊小怪,都说我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她总是不放心,非得让我带回来一些补身滋养的药材回来。这么多,我就是照着一天三顿的吃法也得吃上好久呢。”   傅奕阳脸色又沉了下来,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天一连串的糟心事,他还真没想到魏氏竟然会用大姑娘当筏子,来给苏颖上眼药,直指当家太太的不是。   更不用说,他才到正房,椅子都没坐热,魏氏就打探到他在哪里了,这还不算,竟然还在正房门口叫嚣,丝毫不把当家太太的脸面放在眼里,这魏氏实在是好毒的心思和好大的胆子!   如果不是看在大姑娘的面上,傅奕阳才不会将这件事压下来,更不用说这里面还牵扯到苏颖,要是传将了出去,少不得被人暗指他宠妾灭妻!本来还觉得魏氏温柔小意,又生育了大姑娘,跟着他的时间最久,他不介意多给她几分脸面,现在看来可真是要不得了!   这么想着,傅奕阳就说:“不如将大姑娘放在你这里养?”   苏颖被傅奕阳的突然之语给惊讶到了,她有些不解:“大姑娘被魏氏这个亲姨娘养得好好的,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苏颖这么一说,傅奕阳才想起来,当初大姑娘生下来后按理说该养在嫡母身边的,只不过因为大姑娘体弱多病,魏氏又痴缠一副大姑娘离不开亲生姨娘的姿态,再加上当时祖母去世他心烦意乱,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从此大姑娘就一直养在魏氏身边。   这么一想,就有些愧对苏颖,大老爷清了清嗓子,“魏氏不过家生子出身,愚笨无知,大姑娘能被她养的小家子气来了,虽说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咱们侯府的姑娘,不能没了大家气质,所以我才想着不如把大姑娘养在你身边,一来也是抬举大姑娘,这二来么也可让你聊作慰藉,不是说孩子可以带来孩子么?”   傅奕阳越想越觉得可行,他本就是存在补偿苏颖的意思,说到后来他都有些意动了,他现在都二十五岁了,也该有个嫡子女了。   可苏颖不这么想啊,她才不愿意养别人生的孩子呢,更何况还是个病秧子,而且还是对苏颖这个当家太太权威的藐视般的存在!   心里更觉得傅奕阳渣到没边了,狠狠的在心里鄙视了这位‘单纯天真’的大老爷后,苏颖苦涩着开口:“老爷虽为大姑娘考虑,可怎没想到大姑娘现在年幼身体单薄,离不开魏氏的照顾。我说句交心的话,就算我再悉心照料,又怎么比得上亲姨娘的呵护疼爱呢?”   013章 心想事成   苏颖越是这么说,傅奕阳就越觉得不自在,就魏氏那样的又怎么算得上慈母!又看出苏颖眼中的黯然,知她又想到和他们无缘的孩子,忍不住握住苏颖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感觉到她指尖还是冰凉,不由皱眉。   在暖热的屋子里都坐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手还是凉的?再看她消瘦的脸颊,想她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有好全乎,又有偌大的侯府要管,就不忍心再让她分心来照料大姑娘了。   “那就让魏氏先养着罢,待大姑娘身体好些了再说。”傅奕阳握着苏颖的手却不打算放开了,苏颖挣了挣,没挣脱开,忍不住抬眼去瞧大老爷。被她这么一瞧,傅大官人干咳一声,别过脸去,问:“怎么没戴我让人送来的手串?”   苏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滑过傅奕阳的手心,然后自然的将手收回来拢到衣袖里,声音轻轻柔地就如飞花游絮划过心头,“你怎么知道我没戴呢?”   弄的傅奕阳心里痒痒的,自从外面回来就惦记上苏颖这块香肉了,到现在都还没吃到嘴里,越发惦记了。   苏颖这么说,傅奕阳心里好奇,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苏颖手腕上瞟。   苏颖心里觉得好笑,不动声色的移动手腕,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她现在不算是皮包骨头了,只是还衬不上丰润,就避免穿以前那些为了显得稳重端庄的颜色偏老气些的衣裳。   说起来苏氏底子很好,只是自己偏偏往端庄方面打扮,反而忽略了本身的年龄和气度,不说和傅奕阳站在一起,就是和几个姨娘站在一起,都显得比她们还老气。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是自诩重规矩的傅奕阳也不例外,而且经过这几天的试探,苏颖还发现了,这位大老爷对女。色上要求挺高,讲究的就是色香味俱全,这种不动声色的诱。惑偏偏就很对这位的胃口。   欲拒还迎用好了也是一种本事。   苏颖对傅奕阳时不时探究过来的目光假装没注意到,还有两次不经意的抬头正好对上大老爷瞟过来的视线。第一次对上时,傅奕阳颇为不自在的抿了抿嘴,随手夹了一筷子他根本就没尝过的菜到苏颖跟前的碟子上,说:“这道菜做的尚可,你尝尝?”   等第二次再对上时,苏颖朝他微微一笑,那微笑间带着些促狭,傅大老爷清了清嗓子:“你的身体如何了?我听说大夫开的药你已经不用再喝了?这样也好,是药三分毒,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往后好生调养,心情好了,说不定病也就跟着好了。”   这还是傅奕阳头一回和苏颖说这么长的安慰话,就连前几天夜里苏颖哭诉这位安慰起来都是很笨拙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这会儿大老爷关怀备至的话,苏颖都感到受**若惊了,微笑加深,眼神也软了下来,灯光这么一照,清丽婉转而不清寒,耳畔晃动的翠绿色水滴状的耳环,又添了几分暖意,让大老爷眸光加深,喉结动了动。   苏颖见好就收,她心里觉得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再这样逗下去,这位大老爷还能扯出什么来转移话题。   等屋子里头就剩他们两个人,苏颖在自己屋子里头自在的很,反倒是傅奕阳环顾四周,有些不大自在,总不能他就那么大喇喇的开口说咱们歇息着做那事吧。   苏颖背着他抿着嘴笑了笑,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头发上的簪环,就剩下耳朵上翠绿色春。意融融的耳环,由着她顺头发的动作一隐一现,勾的本来还神情自若坐在不远处的傅奕阳凑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他这会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有丫鬟在时不自在的转移话题那样了,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上她的耳垂,软乎乎的,粉晶晶的,摸上了就有点心猿意马,和镜子里苏颖带着笑意的眼睛对上:“这坠子往常没见你戴过?”   “怎么样,好看吗?”苏颖有些爱娇的偏了偏头,这样的撒娇傅奕阳还没觉得怎么样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伸手去摸耳坠,不料摸上了傅大老爷的手指,一下子就被握住了,拉着她往炕前去。   “我觉得挺好的。”也不知是说耳坠还是说人,又想起那串珍珠串,“你戴珠玉相宜。”   苏颖抬眼朝他笑了笑,“你给的那串手串我很钟意,戴在手腕上有些长了。”她这明显话说半截,傅奕阳带着她往炕上倒,心里的那点期待等脱了苏颖的外褂就化成火星子快要跳到嗓子眼来了。   颗颗圆润明净的珍珠挂在粉颈上,再往下没入到粉红色的里衣里,昏黄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上似乎也映照上了里衣的颜色。   到这会儿了傅奕阳反倒没之前那么急了,眼里冒着火,坐在炕沿不动声色。   苏颖不明所以,忍不住抬眼去瞧他,在灯下那双眼睛灼烁生辉,放佛会说话般,让傅奕阳忍不住想到刚成亲时,那双灵动的剪水双眸,那时候只有一碰到他的目光就娇怯的躲避,不一会儿俏脸就忍不住染上红晕。如今这双眸子里多了为人妻的妩媚,可这样忍不住来偷瞧的样子还真是没变。   傅奕阳心中一动,脱掉鞋子,将脸凑到苏颖跟前,眼睛却顺着那串圆润的珍珠往下滑,“这是当项链戴了?”   他呼出的热气钻到耳郭里,苏颖忍不住瑟缩了下,这具身体到底敏感成什么样了,太不争气了。可她这样反而逗笑了傅奕阳,以为她这是害羞了,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自从他回家,她的气色一天好似一天了,脸上看着似乎也有些肉了,这样的想法让傅奕阳打心里觉得愉悦,“让为夫瞧瞧夫人戴着可好看?”   那可得好好看看,细细品味,有了前面那次就差临门一脚,这次总算是没人再打扰了,要不然再来那么几次,傅大老爷非得憋坏不可。   以前夫妻两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没有多少热情,这正妻在这种事情上也得端庄,而且傅奕阳也不是那种看重房事的人,这从他侍妾通房就只有三个上就能看得出来,一个月最多有半个月会宿在后院,这其中初一、十五按照规矩从来都是歇在正房的。   夫妻俩都矜持的不能再矜持了,傅大官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潋滟的苏颖,就是偏爱的魏姨娘在炕底之间也不会有这样的勾人了,再说苏颖这块香肉也惦念好长时间了,想想之前一波三折的,现在终于吃到嘴里了,而且比想象中的更鲜香,傅大官人怎么会抵抗的住。   等到第二天,傅奕阳精神奕奕的先起来,搂着苏颖又揉又搓的过了会干瘾,眼见时间都要来不及了,才放开苏颖,体贴地说:“我看你累坏了,多睡会吧。”   苏颖嗔了他一眼,傅奕阳干咳一声,在她腰上揉了一把就叫人进来伺候了。   苏颖连忙躲到帐子里,夜里实在是累坏了,她不但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柔韧度,低估了敏感度,还高估了体力值,果然系统有先见之明,提早就给了她一本《柔体术》,想着要不要练起来。   给自己暗示了下她现在是端庄优雅的正妻,现在这种情况是要不好意思的,顺手就被那串还挂在脖子里的珍珠摘下来塞到枕头底下。   想起昨天那男人拿着这串珍珠做的那档子事,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听到丫环的脚步声赶紧正了正脸色,拢了拢里衣方才让人来收拾。   悄悄看过的桂嬷嬷知道这回是成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几个大丫鬟脸都快红成西红柿了,但也忍不住为苏颖觉得欢喜。   苏颖暗自咂舌:以前的苏氏到底悲惨成什么样子,就这么一回儿就让她们高兴成这样?   趁着坐在梳妆台前被梳妆打扮的空档,苏颖先去查看下任务奖励,然后脸就忍不住黑了。   014章 指桑骂槐   原来在苏颖现在只有一格能有的背包里,除了原有的物品外,就多了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一瓶藕断丝连丹,有十颗,算得上丰厚的奖励了,而且还正是苏颖必须的。   不过还有额外的奖励,冰琼晓露丸x1,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却是和藕断丝连丹一同发放的。【系统,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在那个时间点您在干什么呢?】【大清早的,想睡懒觉都不成,】系统打了个哈欠,桀桀的笑着透着一股子猥琐,【鸾困凤慵,娅姹双眉,这得到滋润了就是不一样,你的做后感呢?】【你难道不清楚?这冰琼晓露丸是怎么回事?】苏颖咬牙。   【你以前不是用过吗,它的功效你还不清楚?我觉得你很需要,尤其是鉴于你家大官人那三星的熟练度啊,另外还有作用两处,一使得罗裙内,销魂别有香。二有冰琼晓露丸,放心爱。你现在的身体虽然有九花玉露丸滋养,但内里的根本早就腐朽了,还需要慢慢的温养。】【这都是因为谁啊?】苏颖被系统说的也生不起气来了,而且也得承认它说的没错,但这可不能说给系统听,这货就是不能给好脸,否则打蛇随棍上的比谁都快。   等苏颖梳洗完毕,大老爷正准备出门,只让苏颖送到房门口,握了握苏颖的手一本正经的说:“你身子骨还是弱些,好好将养罢。”然后瞧见苏颖耳朵尖都红了,心照不宣的笑了下,等再往外走时,已经换上了平日里威严稳重的神情。   苏颖把被握过的手拢到袖子里,背着人翻了个白眼,假正经!   不急着吃饭,让下人抬了水进来,浴桶里泡了缓解酸痛的药草,苏颖挥退了把她揉捏的昏昏欲睡的白芷,从背包里取出刚到手的冰琼晓露丸。这冰琼晓露丸,顾名思义,如水滴形状的冰晶,入手沁凉。系统出品无不是精品,沁凉的冰琼晓露丸很快就融化了,苏颖立马就感觉好多了。   饭桌上就剩下苏颖一个人,芦荟走过来说:“魏姨娘差人来告罪,说今日不能来给太太请安了。”   苏颖挑眉:“不是已经说过,今日不用来请安了么?怎的,独就漏了魏氏处?”   “回太太的话,去传话的小丫环头一个去的就是南院,许是南院守门的婆子偷懒,没能将话传到魏姨娘跟前罢,真是该敲打一番了。”   苏颖放下筷子,问:“大姑娘的病好些了吗?你去将昨日太太给的药材里挑一匣子出来,待会儿我亲自去瞧瞧大姑娘。”这个魏氏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自从前天偷鸡不成蚀把米后,魏姨娘就惶恐极了,傅奕阳发起火来可把她吓得不轻,想要见傅奕阳又见不着,大姑娘本来身体就不好被她这么一折腾就更显得孱弱了,又打探到昨天傅奕阳宿在了正院,心里跟着上火,撕了一条最喜欢的帕子后,一整夜都没睡踏实。   乍一听丫环说苏颖来瞧大姑娘了,人都到大姑娘屋里了,魏姨娘心里一咯噔,扶了扶鬓发间的钗环,就火急火燎的往大姑娘的屋子里去。   掀开帘子就瞧见苏颖站在大姑娘床前,正向奶娘询问大姑娘的身体状况,一瞧眉梢透着春意,魏姨娘还能不明白么,心头火起,朝打帘子的小丫环骂道:“个没眼色见的,怎的太太来了也不通报声?”   说完,就朝苏颖陪笑脸,“太太莫怪罪,都是妾身这院子里的丫头们蠢笨,一个个的都不让妾身省心。妾身本来想好好调/教调/教的,可您看大姑娘这儿根本就离不开妾身,暂时还没腾出手来,还望太太别计较。”   苏颖好脾气的笑笑:“瞧你这话说的,我犯不着和个粗鄙奴才一般见识,不过大姑娘万万不能被怠慢的,若是觉得用着不顺手,打发出去便是了,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才。”   苏颖这话轻飘飘的,可听到魏姨娘耳中就无比刺耳,她脸上火辣辣的,懦懦道:“太太教训的是。”转头又呵斥那小丫环道:“还不快谢过太太。”   苏颖冷眼瞧着魏姨娘自说自唱,眯了眯眼睛,这些手段太低级,偏偏以前的苏氏就栽到这些低级手段上,平白让个小妾爬到鼻子上作威作福,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颖不说话,魏姨娘还真硬生生的把这段暗指苏颖刻薄下人的戏码演下去了,等魏姨娘演完了,苏颖冷不丁的说:“前日大姑娘病重可把老爷和我吓了一跳,老爷为此还发了好大的火,如今我瞧着大姑娘气色好些了,果然是魏氏你照顾的好。”   “原先伺候大姑娘的那些奴才玩忽职守,导致大姑娘病情加重,打过板子已经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你们是新选上来伺候大姑娘的,若有谁不尽心,万万是不能轻饶的。”苏颖说着,屋子里的奶娘和那些丫头们都跪下来表忠心。   “这匣子药材都是上好的,就留给大姑娘用,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差人来正院告诉桂嬷嬷。”苏颖就没有在大姑娘的屋子里多呆,她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昭显下她嫡母风范儿,至于床上病怏怏的小女娃,苏颖可半分心思都没有。   可别人就不这么想了,在她走后魏姨娘忍不住和她的大丫鬟茉莉说:“你说太太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把大姑娘抱走?这可不行,大姑娘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亲生的姨娘?”   这说说得好听,可还不是因为大姑娘是老爷膝下唯一的孩子,这话在茉莉心里转了转,嘴上却说:“奴婢瞧着太太对大姑娘是比往常热切了些,赏下来的药材都是顶顶好的!”   魏姨娘手抠弄着迎枕,不以为然:“那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可要是她真向老爷说要抱走大姑娘,那可怎么办?前日老爷是真生气了,都怪我太心急了,这下好了平白惹恼了老爷,还白白便宜了太太!”   茉莉替魏姨娘倒了茶来,回道:“奴婢瞧着太太不像是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想来是老爷让人禁了口,这说明老爷心里还是向着姨娘您的。”   魏姨娘一想心里不免得意了起来,嗔了茉莉一眼:“还是你这丫头会说话,你去准备准备,我亲自下厨给老爷炖汤,晚上老爷定是要来我这儿的。”   ……   守在垂花门的两个婆子不住的跺脚来取暖,眼瞅着远远过来一个人,等走得近了,其中一个婆子咧嘴笑:“这不是南院的茉莉姑娘么?这是要往哪儿去?”   茉莉陪着笑脸,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这天寒地冻的,请两位老姐姐吃酒罢。”那婆子揉捏两下,又掂量了两下,心想果然是南院的出手就是大方,手一翻就把荷包塞袖子里了,嘴上说:“茉莉姑娘客气了,不过不是老姐姐小气不让过,只规矩是这样,这日后各处的丫环婆子没得了太太的指令是万不能到前院去扰了老爷的清净,茉莉姑娘就莫不要为难我们两个老婆子了。”   “这何时有的规矩,我怎的不知晓?”   另外一个婆子撇嘴:“主子定的规矩,咱们做下人的哪能说道,莫说是南院的,就是太太院里的芦荟姑娘都轻易过不得的。”   茉莉脸色不大好看,往日里这些婆子哪个见着她不讨好她,今天竟然压她去抬高芦荟,冷着脸转身就走了,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背后的婆子嘀咕:“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呸!”   茉莉恨恨地跺了跺脚,回到南院见着魏姨娘就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魏姨娘扯了扯身上的绛红色褙子,“让人瞧着老爷什么时候回来,以为这样就能拦住老爷了,想得倒美!”   夜幕西沉,月上柳梢头。   傅奕阳步履沉稳的从前院踏入垂花门,心里惦记着那才吃过一回的香肉,走路的速度难免有些快,拎着牛角灯的小丫头在前面一路小跑着,等快经过南院了,树下隐隐绰绰的站着几个人,还不等傅奕阳走近些,就听到魏姨娘惊喜的声音:“可是老爷回来了?”   傅奕阳当下脸就难看起来,走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姨娘。   魏姨娘心里得意,捧着盖盅娉娉婷婷的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是走到月下,牛角灯正好把她照个全,能让大老爷看清楚。魏姨娘穿了身芙蓉色鸡心领掐身褙子,发间钗环不多,偏戴了朵粉色芙蓉花,衬得脸如芙蓉般姣好。朝傅奕阳盈盈一拜,显露出妖娆曲线来。   将盖盅往前一举,临低头时特意瞧了傅奕阳一眼,那可是全心全意的都是他,声音也饱含了真心实意:“妾身挂念老爷身体,特意炖了鸡汤来,却没机会送到老爷跟前,适才大着胆子在这里等老爷,老爷不妨喝上两口,算是全了妾身的心意。”   傅奕阳眼眸深邃,深深的看了魏姨娘一眼,到底伸手去将盖盅接了过来……   015章 天经地义   傅奕阳将盖盅接了过来,掀开盖子,一股子热气冒了出来。   魏姨娘心里正得意,正打算说些什么,把傅奕阳引回南院去,可没想到傅奕阳兜头就把盖盅砸在地上,一小半都溅到了魏姨娘身上,一下子把她给砸懵了。   “魏氏,放肆!”傅奕阳一脚踹在茉莉身上,面沉如水,吓得周围的丫鬟们跪了一地。   然后大老爷看都不看魏姨娘,大步流星的往正院走,几个提灯的小丫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   傅奕阳一路黑着脸到了正房,怒气沉沉的坐下,也不见苏颖出来,便问:“太太呢?”   芦荟正犹豫着,就听苏颖的声音从后面净室里传来:“芦荟,进来给我揉揉肩。”   她这是在沐浴?傅奕阳一想,是了,他忙的忘了差人过来说什么时候过来了,猛然就想起昨晚活色生香的一幕幕,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灌了两口温热的茶。   苏颖又提高声音叫了声:“芦荟?”   芦荟哪敢应声,大着胆子抬头去请示坐在屋子里的大佛,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朝芦荟摆摆手让她退下,自己则是在芦荟退出去后,从容地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渐渐地似乎还能听到流水声,大老爷之前的怒火慢慢地就转变成另一种火气了。   走进净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苏绣屏风,上面还搭着一抹水红色,灯光将她的身影剪在屏风上,别有一番风情。   傅大官人喉结滑动,毫不迟疑的走到屏风的另一边,氤氲的水汽下隐约可见苏颖背对着他趴在浴桶边缘,长发披散着被顺到一侧,就像是丝绸般柔滑,露出被氤氲水汽熏的白里透粉的香肩,还不知危险靠近,听到声音也没有转过头来,以为是芦荟,还出声埋怨:“怎的这么慢?”   听到傅大官人耳中那可就不是埋怨,而是娇嗔了,当真再走近两步伸手去揉捏苏颖的肩膀,可一下手苏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刚要惊呼,身后的傅奕阳就喑哑着声音开口了:“夫人,为夫劲道可适当?”   苏颖吓得从浴桶里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脚下打滑,还是六神无主,根本就没站稳,身体猛地往浴桶外跌下去。   傅奕阳可没料到会把苏颖吓得花容失色,眼疾手快,猿臂一伸,就捞到了苏颖的胳膊,另一只手也跟着伸过去搂上了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夫人,你若再这么抱着,我的衣裳可都要湿透了。”傅奕阳故意出声为难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苏颖,苏颖可看不到他逐渐变得深沉的双眸,以及翘起来的嘴角。   “我,我——”苏颖慢慢放开搂着傅奕阳脖子的手,傅奕阳搂住她腰肢的手却没说松开,苏颖疑惑的说:“老爷?”   “既然都湿了,正好也来沐浴,省了一回,还请夫人替我宽衣。”   “这,这?”苏颖还有些放不开,可手却还放在傅奕阳衣襟上没移开。   “妻子替丈夫宽衣,怎么就不使得了?”大老爷伸手捏了捏苏颖的耳垂,出声催促。   毕竟是五年夫妻,苏颖也不能装的太羞涩,红着脸去拽傅大官人的腰带,腰带掉在地上,再然后就是外褂,冷不丁离了热气打了个哆嗦,傅奕阳摩挲了下苏颖瘦削的肩头,叹息一声将她抱到浴桶里,随手扯掉自己剩下的衣裳,就那么裸着上身穿着绸裤进到浴桶里。   等傅奕阳抱着苏颖从浴桶里出来,浴桶外头洒了一圈的水,湿衣裳乱丢了一地,他们两个也是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从净室到炕上,滴了一溜的水。   到了炕上男人就欺压了过来,苏颖推他:“把水擦干,免得着凉。”结果他扯开被熏过的被子将两个人都包住,苏颖有些好笑,还是推开他,穿上里衣披上小袄拿了干帕子过来让他枕在她腿上给他擦干湿了半截的头发。   想了想说:“我今儿去瞧了瞧大姑娘,看着小脸上有些肉了,再养上一养,许就能下炕走动了,魏氏照料的也是精心。”   傅奕阳想起之前的糟心事,冷哼一声,开口说:“那是她应该的,不过侯府的风气也该正正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苏颖心知肚明,这件事本来就是魏姨娘上赶着送死,撞到傅奕阳枪口上了,估计魏姨娘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她哪里惹恼了傅奕阳了。   从那天她用大姑娘的病做筏子想拉她下水,再到现在手都伸到前院去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可这种事上眼药没用,让男人自己发现反而会更有效,尤其是傅奕阳这样追求完美的性格来说,一旦发现污点就难以再有好感了。   再者说了短短几天里魏姨娘就接连作死,不引起傅奕阳的反感那才有问题。   这些都在苏颖的计划内,魏姨娘不愧是作死小能手呢。   傅奕阳摆明不愿意说缘由,魏姨娘以前用送鸡汤拦住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苏颖跟前莫名就有些心虚,只说了句:“魏氏的事你且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苏颖也没继续往下问,反正该知道的她明天就能知道,也不急功近利。   两人也就没来第二回,傅奕阳是碍着苏颖身体没大好,在净室折腾那一回都有些超乎大老爷以往的经验了,这样的经验以前可是没有过的,新鲜极了,值得回味。抚摸着苏颖的背,“怎么没见长肉?”   苏颖轻笑:“哪有这么快的,我都恨不得那燕窝一日三回的吃,想着把身体尽早养好呢。”   傅奕阳想苏颖尽早养好身体,好给他生下嫡子,在此之前魏氏几个的芜子汤就不要停了,一想到魏氏毫无悔改,一错再错,傅奕阳心里就恼火。   大老爷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做错了,错都错在魏氏身上,同样都是侍妾,怎么不见柳氏也这般猖狂,一想到魏氏曾经在傅母跟前当过差,心里的厌恶又添了一分。   第二天,轮到傅奕阳休沐,可吃过早饭就急匆匆的到前院去了。苏颖端起温热的杏仁羊乳慢慢喝着,虽然有九花玉露丸帮着排出身体内的毒素,但总归是要慢慢滋养的,还得内外兼修,内秀外美。   《本草纲目》记载:“羊乳甘温,可益五脏;利皮肤、润毛发;……”《魏书》王琚传记载:“常饮羊乳,色如处。子。”苏颖即使并不大喜欢喝,但每天早晚都要喝上两碗。   另外,苏颖还魂到这具身体上时,颜色憔悴,面容枯槁,原本的秀发干枯如草垛,如今不还是让苏颖慢慢用羊脂、何首乌、黑芝麻配在一起调制的洗发水渐渐养回来了,时不时用羊奶泡一泡,如今一头秀发变得乌黑泽亮,再者她看上去虽然瘦削,但皮肤并不苍白干枯,在大老爷没在的这一个半月里可没少费工夫。   如今她都考虑将《柔体术》练起来呢,苏颖正想着,薄荷走过来说:“太太,魏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苏颖放下青花白瓷碗,淡淡道:“就跟她说我这儿不用人伺候,让她回去罢。”   “是。”过了会儿,薄荷面有难色的回来,“魏姨娘可劲哭,奴婢们劝不动,说是不见着您就不走。”   白芷插话:“怎的,连主子的吩咐都敢违背,薄荷你是越发没能耐了。”   薄荷苦笑:“白芷姐姐不要冤枉我,平日里我可是守规矩的,再说有太太在,我也是不敢的。”又朝苏颖问:“太太,您看?”   苏颖笑着说:“昨夜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白芷回道:“魏姨娘在半路上截住老爷,奉上鸡汤给老爷,也不知怎么的,老爷接过来喝都没喝,直接把盅子砸了,还说了句‘魏氏,放肆!’。”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吧,呸呸,老爷才不是鬼呢,都是那魏姨娘活该!   “魏氏这是惹恼了老爷了?”苏颖轻轻笑,“既然魏氏想见我,就让她先到偏厅候着,大清早的到正院门口哭嚎个什么,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魏姨娘什么想法,苏颖也能猜出一些,她绝对不是真心的,应该是摆低姿态做给傅奕阳看的,再顺便想再给她这个当家太太抹黑一把,不然也不会选在傅奕阳去前院后才过来,要是真有那份心思,在上次大姑娘生病傅奕阳发火发卖了魏姨娘跟前的丫头就该来了。   也不对,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猖狂嘛。   等苏颖慢条斯理的用过早饭,由白芷扶着到偏厅的时候,魏姨娘还在盈盈哭泣。   苏颖坐下来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魏姨娘,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秋香色褙子,头发也梳的简单,还就一朵绢花,一支簪子,还都不是时新的款式,也没有描眉画脸,眼睛哭的红红的,没了往日的得意张狂,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位老实恭顺的小妾呢。   苏颖心里觉得好笑,这可不是魏姨娘会有的作风,看来她跟前还有‘通情达理’的小帮手呢。   016章 欲擒故纵   苏颖刚想这不是魏姨娘会有的作风,魏姨娘扯着帕子朝苏颖福身:“太太可得救救妾身啊,老爷昨日朝妾身发了好大的火,妾身一整夜都没阖眼,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得来求太太指点一二。”   说完她就继续掩着帕子哭泣,这回魏姨娘是真慌了,上回她用大姑娘做筏子,想把苏颖和百灵都拉下水,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次傅奕阳生那么大气,她也跟着慌了,可等一天也没见有什么后续,她就觉得稍微安心了些。   心里还得意自己在老爷心中地位比苏颖这个正妻高多了,安下心来后就想着用什么借口把老爷的心重新拉回来,平日里她都是这么做的,可这次就不知道怎么的,老爷一下子就把那盖盅砸了,一小半的滚烫鸡汤溅在她裙子上,幸亏是天寒穿得厚,要不然非得烫伤了不可!   不但如此,老爷踢了她的大丫鬟,还训斥了她,这下子让魏姨娘完全懵了,当时被老爷的气势吓得腿都软了。接连几天老爷在她这儿发了那么大的火,又反常的在正院接连宿了几天。   魏姨娘素日里张狂,就连太太都要让她一两分,靠的不还都是老爷的宠爱,心里最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了宠,一整夜都没睡,思来想去就觉得是苏颖在傅奕阳说了些什么!   自从老爷回来,一次都没有在她那里过夜,据她所知也没有到柳氏和丽月那里去,基本上都是在苏颖这里,不是苏颖还能是谁?可这话魏姨娘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她看准时候摆低姿态来苏颖门前哭诉,就是想从苏颖这里套出点什么,就算是不能套出点什么,可自己这种姿态做足了,到时候老爷知道了,态度肯定会软化的。   这么想着,魏姨娘态度更卑微了,“求太太!”   苏颖脚踩在脚蹬上,闻言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惹恼了老爷,自己都不清楚,我又怎么会知道?”   魏姨娘仍旧福着身子,“妾身,妾身是不该大着胆子去拦老爷,妾身可都是为了大姑娘着想,大姑娘想念父亲,妾身这才秉着慈母心怀——”   “魏氏,”苏颖冷声打断魏姨娘的话,“当初念着大姑娘病弱,才格外恩准将大姑娘养在你这个亲生姨娘跟前,你又何德何能敢称自己是大姑娘的母亲,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太太放在眼里,嗯?”   魏姨娘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妾身一时心急说错话,太太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妾身一般见识了,妾身就是想太太给妾身拿个主意,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又扯着帕子伏在地上呜呜哭泣,一时间鬓发也乱了,没有上胭脂的俏脸黄黄的,更添两分凄惨。   苏颖微挑着眉,扬声道:“魏氏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姨娘扶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又道:“扶着她去重新梳洗下,你这做姨娘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大姑娘想一想。”苏颖给芦荟使眼色,芦荟点点头,等魏姨娘被搀扶着进去重新梳洗后,鬓发重新梳拢过的,还被别上了支景福并蒂海棠步摇。   魏姨娘被苏颖这副做派弄得有些懵了,刚才苏颖冲她发脾气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升起一丝得意呢,可没想到转眼苏颖就慈眉顺眼起来,这和她预计的不一样啊。   白芷搬了圆凳过来给魏姨娘坐,言语里都客客气气的。   魏姨娘胆战心惊地半个身子坐在圆凳上,继续捂着帕子抹眼泪,“求太太发发慈悲!”   对魏姨娘这样死皮赖脸的哭诉,苏颖一点都不觉得恼怒,她不就是想摆低姿态给傅奕阳看嘛,顺便再凸显一下她这个太太刻薄么,苏颖偏偏不能如她愿,更何况这几天傅奕阳可不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火了,可魏姨娘这时候才这么做,未免迟了些。   她真的一点都不恼怒。苏颖就那么捧着茶杯,不说话,她不说话,丫环婆子们也不敢吭声,一时间整个偏厅里就只听得到魏姨娘的呜咽声。   这时候,薄荷进来说:“柳姨娘和丽月姑娘过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柳姨娘和丽月是过来请安,再向苏颖汇报管家事务的,没想到看到魏姨娘掩着帕子哭泣,柳姨娘先给苏颖请过安,再看向魏姨娘,疑惑道:“魏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姑娘又不大好了?”   上来就戳了魏姨娘的肺气管子,气的魏姨娘心里殴的半死,擦了擦眼角,抬眼先看了眼苏颖,也不接柳姨娘的话茬,还是那句话:“求太太发发慈悲。”   苏颖斜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魏姨娘,叹了一口气,说:“想要我体恤,你总得把缘由说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魏姨娘怎么也没料到苏颖来这出,顿时支吾起来,柳姨娘好心的在旁边搭话:“昨儿入夜听到外头嘈杂,婢妾心里担忧差人出来瞧看,只隐约瞧见魏姐姐的丫头们在南院外头求饶,可是底下人不规矩冲撞了老爷?魏姐姐是老爷跟前的老人了,怎还不知老爷最不耐烦这个?不过,魏姐姐这又太心善了,不过是底下奴才们不知事,左右罚了便是,怎还劳的魏姐姐跑到太太跟前为几个奴才哭诉求饶呢?”   柳姨娘这番话一出,魏姨娘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眼里都要冒火了。   苏颖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柳姨娘一眼,这个柳姨娘可是个秒人。眉峰扫过,柳姨娘恭顺的站到一边,丽月姑娘一直是个木头人,没问到她,她轻易不开口的。   苏颖也不管低下头抹泪的魏姨娘,心里都佩服她到现在都还能掉出眼泪来,问柳姨娘:“差事管的还顺手?”   柳姨娘心里一定,连忙恭顺道:“有桂嬷嬷和韩姐姐在一旁帮衬,婢妾总算能上手了。”柳姨娘可不像是魏姨娘有个大姑娘傍身,她虽然是老祖宗跟前伺候过的,可如今老祖宗早就不在,平日里傅奕阳到她屋子里的次数也不多,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体面的差事,自然是不敢轻心大意的。   魏姨娘听柳姨娘将分给她的管家事务细无巨细的一件件说下来,不光眼睛冒火,心里也跟着冒火了,原本这管家权力她丁点都没沾上手,还想着苏颖说的好听要分权,肯定不过是做给老爷和老太太看的,她还不清楚么,这个太太眼看是得不到老爷的宠爱,就把管家权捏在手里,轻易怎么会把实权放下来。   可没想到还真的把一些实权下放了,看看柳姨娘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魏姨娘眼泪也不流了,就那么傻愣愣地坐在圆凳上,扯着帕子怄气。   苏颖余光瞧见魏姨娘眼泪不往下淌了,心想这就偃旗息鼓了,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也没理她,在柳姨娘汇报完后赞赏了句:“不愧是由老祖宗调。教过的,大致是没错处的。”   柳姨娘朝苏颖盈盈一拜:“是太太体恤婢妾才是。”   魏姨娘刚才插不上话,这会儿听柳姨娘这么一说,赶紧站起来,眼眶登时又红了,“也请太太体恤体恤妾身啊。”也不知道是坐的腿脚麻了,还是猛地站起来没站稳,她这一拜身体就跟着颤抖,眼见就要倒过去。   苏颖在心里冷笑,对魏姨娘身后的大丫鬟低喝道:“还不快扶住你们家姨娘!”芦荟也跟着上前一把和茉莉搀住魏姨娘,苏颖皱眉道:“扶你们姨娘回去歇着罢,瞧着来时脸色就不大好,别是夜里吹了风着凉了?”   “太太!”魏姨娘把茉莉的手腕握得死紧,还不死心,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苏颖说:“要是你们姨娘跟着病倒了,那谁来照顾大姑娘呢?大姑娘如今可离不开亲姨娘。”就是现在苏颖改口说要把大姑娘抱过来养,傅奕阳都不会有什么怀疑的,可苏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心思的,不过她表现出来就是想让外人看出她有这个心思。   她这话一说出来,别说原先就觉得她有这个意向的魏姨娘了,就连柳姨娘和丽月都有些惊讶,柳姨娘偷偷瞧了苏颖一眼,心里暗想:太太可跟往日里不大一样了,平日里不说没这么不给魏姨娘留情面的时候,而且也没这么惦念着大姑娘啊?   茉莉眼见不对,在底下拼命扯魏姨娘袖子,被苏颖的一句话惊得心乱如麻的魏姨娘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苏颖,对上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忍不住瑟缩了下,喏喏的说不出话来,被茉莉搀扶着一边,芦荟帮着架着另外一边免得魏姨娘再腿软摔倒在地,送回到南院去了。   魏姨娘躺倒在炕上,越想越忿恨,恨恨地拽过秋香色靠枕使劲捶了几下,大口喘着粗气,原本哭的够久失去了几分姿色的脸因为愤恨扭曲而变得狰狞起来,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姑娘被抱走!   017章 抛砖引玉   “那个魏氏又闹腾了?”陈夫人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懒懒的问道,她一副家常打扮,穿着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语气里少不得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跟前的大丫鬟翡翠应了句是。   “照我说啊,大嫂忒是宽容大度,即便是想贤惠,也不能这般个贤惠样儿,凭的乱了咱们侯府的规矩。”陈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暗恨,她这边儿也有个妖妖娆娆的侍妾,惯会在表哥面前伏低做小,竟勾的表哥隔三差五就去她屋里,把一屋子的姨娘丫鬟都比下去了。   如果不是她刚嫁到侯府来,根基还不深,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和表哥、老太太起了罅隙,她早就下手整治那个狐媚子了。母亲说得对,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早怀上个哥儿,看大嫂那病弱样子的,说不定她还能赶在大嫂之前生下侯府的嫡长孙,平白就能压大房一头了。最好啊,大嫂是不能生,生不下来,到时候侯府不还是他们二房的。   陈夫人这么一想,心里就高兴多了,抬头问:“老爷可从外头回来了?”说是有朋友相邀着赏春景,吟诗作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翡翠吞吞吐吐的说:“老爷他,他……”   陈夫人不悦,冷道:“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翡翠低下头,小声道:“老爷他瞧着脸色不好,直接就去了王姨娘的屋里。”   “什么?”陈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又是王氏这个狐媚子!   陈夫人正恼着,外头老太太跟前的杜鹃过来,让陈夫人去上房。陈夫人狠狠的扯了两下帕子,又吐了一口气,才将心里头的火气压下去,正了正脸色问杜鹃:“姑妈可说是因为什么?”   杜鹃赔笑道:“太太,许是因为二老爷的事,不知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二老爷给老太太请安时发了好大的火,把老太太都给吓着了,适才叫您过去问问。”   陈夫人心里也正纳闷呢,表哥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上房傅母面色不愉,白鹭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揉腿,陈夫人过来被问起也是一头雾水,“老爷说是几个朋友相邀,一同赏景做诗,兴致挺高的,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他那么大动肝火的,连我的屋子都不来,直接去了王氏屋子里头了。姑妈不知道,那个王氏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很是轻佻,别把老爷给带坏了。”越说陈夫人就按捺不住心中的酸水,越说越激动。   等傅母听不下去打断她的话,陈夫人这才讪讪的闭上嘴,傅母叫来跟着傅煦阳出门的长随到上房来回话,将这几日的事情问个清楚。   原来,今天傅煦阳被几个刚结交的世家公子邀去赏景,几个世家公子都颇有才名,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也是要参加今年秋闱的,兴致来了免不了要吟诗作对,聊发少年狂。   傅煦阳平日里被奉承惯了,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鲁班门前弄大斧,少不得就被嘲笑了。傅煦阳自命不凡,乍一被嘲笑脸都涨红了,其中有一世家公子又将傅煦阳前天做得文章默诵出来让众人一块儿品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篇文章评判的一无是处。   傅煦阳当下就恼了,头脑一热,就和人家打起来了,幸亏是被小厮们拉扯住了,不然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跟着傅煦阳出去的长随当时也没在近前跟着,事情原委也是自己琢磨的,只说:“因一篇文章有争议,一言不合,便出手拉扯起来,索性到最后经由别人劝和,这才罢了。”   傅母皱着眉头:“可知道都是哪家的公子?”   长随恭顺的说了,来头都还不小,尤其是和傅煦阳差点打起来的那位,寿安老太妃的外孙。   傅母脸色一沉,打发走长随,陈夫人也跟着慌张起来,“姑妈,您说这事可怎么办?”   傅母斜了她一眼,斥道:“你慌什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先让煦阳去跟人家赔个礼道个歉,别折腾大了便是没多大的事。实在不行,我再亲自上门去给老太妃陪个不是,别因为这点子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煦阳的脾气是该收敛一二了,你劝着点,那些不着三四的也该敲打敲打了,省的是那内里藏奸的生出事儿来。”   陈夫人心里一喜,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捏着帕子道:“还是姑妈厉害,我定会好好看住我们家老爷的,不会让姑妈跟着多操心的。”   等陈夫人离开,傅母半阖着眼皮,她这个侄女眼皮子实在是浅,不过那王氏也该敲打敲打了,煦阳正是要紧读书的时候,可不能被这等有心机的教坏了爷们儿耽搁了大好前程!   过了会儿,傅母才开口道:“你是说大太太想把大姑娘抱到她跟前教养?”   白鹭忙笑道:“是,今儿大太太很没给魏姨娘留情面,话里话外都是要把大姑娘抱走的意思。”   傅母眯了眯眼睛,喥道:“这大太太也是慈母心怀,不过想着她现在自己身子都没养好,也不好再把病弱弱的大姑娘养到她跟前去,等明儿大老爷从前头衙门回来,我和他提提这事,虽说是个丫头,可也是大老爷膝下唯一个孩子,也金贵着呢。”   又道:“等会儿你开了箱子拿四匹新上的缎子赏了魏姨娘和柳姨娘,大太太身子弱,让她们好好侍奉大老爷,之后也少不了她们的赏。”就该敲打敲打那苏氏了,竟然阳奉阴违将她赐下去的丫头没去伺候大老爷,就这么让她没脸,哼!那个等魏姨娘也是个没脑子的,这就被拿捏住了,实在是不该!   ***   傅母赏下缎子这事儿苏颖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眯了眯眼睛,对上桂嬷嬷暗自不忿的神情,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就是这样才对。   魏姨娘刚送走老太太跟前的杜鹃,正准备回屋,就瞧见柳姨娘娉娉婷婷的走过来,魏姨娘暗自咬牙,却不准备搭理她。可柳姨娘却先开口了:“魏姐姐,你身子可是好了?如今夜里天寒地冻的,魏姐姐若想求老爷怜惜,也得顾念着自个的身子不是?更何况,大姑娘身子生来就弱,也不能跟着姐姐你受罪不是?”   魏姨娘冷哼:“不用你假惺惺,如今我哪里能和妹妹你比呢,讨好了太太,太太指东不敢往西的,姐姐我没你这份能耐,可不就只能指望老爷的宠爱和大姑娘了。”   柳姨娘半点不恼,径自掩着帕子咯咯娇笑。   魏姨娘被她笑的难受,瞪她一眼,“你笑什么?”   柳姨娘甩了甩帕子,瞧着嘴角:“您可是大姑娘的亲姨娘,我哪敢嘲笑你呢,算了既然姐姐忙着照顾大姑娘,那我就耽搁你了。”说完也不管魏姨娘什么反应,就娉娉婷婷的回自己屋子里了。   魏姨娘看着她妖娆的背影,就跟着咬牙,回到自己屋子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原本以为她到太太那里哭诉也没能得到老爷半点反应,皱着眉让茉莉去打探打探。   过了好一会儿,茉莉慌慌张张地进来,“姨娘姨娘,不好啦!”   “慌什么慌!到底出什么事了?”   茉莉低着头,嗫嚅道:“前头喜儿一家被撵到庄子上去了。”   魏姨娘眉心一跳:“可知道是什么由头?”   “奴婢没打听到,只听说老爷在外书房发了好大的火。”   魏姨娘绞着帕子,坐在椅子上暗自给自己打气,说:“许是喜儿当差不用心,惹怒了老爷,这事儿不准再提了。”也不知道是说给茉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越是这样魏姨娘心里就越没底,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觉得从傅奕阳回府,她就是诸事不顺,先是接连在老爷那儿吃了排头,再是苏颖也丝毫不给她情面,要抱走她的命根子!   头前她跟前的大丫鬟被发卖出去了,如今这前头的臂膀也一下子被折了下去,她可不像苏颖是正经侯府当家太太,手头里存下的银钱还是当初在傅奕阳房里当差时存下了一部分,这几年靠着得宠和大姑娘也攒下了一些,可四处打点都是要花钱的,喜儿可是她费了好些心思才拉拢过来的,这下子全打了水漂了!   魏姨娘就跟热锅上蚂蚁一般,这几年里,她最得老爷喜爱,还侥幸生下大姑娘,苏颖根本就拿她没办法,顺风顺水惯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眼见就要失去老爷的宠爱了,能不着急么?   晚上傅奕阳又没来南院,魏姨娘望着门径自流泪,空等着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急急地让茉莉给她换上衣裳,稍微化了下妆瞧上去虽神色憔悴,可带着点苍白美,楚楚可怜。   想了想又抱上大姑娘,就急匆匆地往正院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芦荟搬了凳子来,客客气气道:“姨娘且等等,我们太太还没起床。”又疑惑道:“太太不是准了姨娘们三日来请一次安么?”   018章 再接再厉   苏颖倚着靠枕,斜靠在榻上,翻看着她的嫁妆单子以及她名下的几家店铺的收益情况。   苏家是书香门第,给苏颖的嫁妆里看着不显,但那些字画古玩皆是珍品,价值不菲,另外苏家疼爱苏颖,给的田地和地产也有几处,名下的几家店铺也是老字号了。   苏家是清流,行事自有规矩礼法,这样的嫁妆配当时还不是勇武侯的傅奕**本就不算单薄。可在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苏颖这个儿媳妇的傅母看来,就更加不顺眼了,背地里言语间可没少贬低苏家和苏颖。   这些可都被现在睚眦必报的苏颖记在心里,她特意找来前两个月她生病时,傅母让陈夫人管家那段期间的账本,和以前苏颖管家时的账本对了对,止不住的冷笑。   要不怎么说以前的苏氏太蠢呢,瞧人家管家都是往自己私库里搂钱,她可好就差拿自己的私房去补贴了,出力又讨不到好,看侯府里有谁会记得她这个当家太太的好了?   真可怜。   苏颖可不会学以前的苏氏那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管家方式,这从她将一部分管家权利下放到柳姨娘和丽月身上就能看出来了,瞧她们不就老实了,高兴了夸两句,不高兴了拍两下,揉圆捏扁全看她心情。   这也是一种消遣。   苏颖名下的几个店铺也很像是苏家这种清贵之家的风格,一家古玩字画店,一家书店,一家笔墨纸砚铺子,收益自然也没有其他行当来得多,但因为是老字号,收益还可以。   还不等苏颖将单子翻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苏颖蹙了蹙眉,薄荷忙道:“不知道哪个没规矩的吵了太太,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除了魏姨娘,谁又会这么淋漓尽致的作死呢?就她这样的,平日里被男人宠坏了,又仗着生了大姑娘,难免心大,要不然平日里怎么会那么猖狂呢?如今踢到铁板了,还连连吃钉子,怎么会不着急,真是个蠢货!都这样了还不知道收敛,不对,她现在可不能用小妾的思维来定义,她现在可是小妾们的顶头上司——任劳任怨,吃的是草吐出来的是奶,贤惠大度的正妻!   这种‘设身处地’的想法可不能再有了。   苏颖点开地图,发现傅奕阳已经回府了,现在正在上房傅母那里,苏颖嘴角翘了翘,这出戏到底要怎么演下去呢?真期待哟~上房处,傅奕阳规规矩矩的给独坐榻上的傅母请安,请完安就直挺挺的站在下方,仍旧是面无表情。   傅母原本摆出来的慈爱笑容见状都不自觉地收敛起来,冷淡淡的问候了大老爷两句,大老爷都言简意赅的答了。傅母越发觉得这个儿子和她生分了,到底不如从小养在自己跟前的二儿子孝顺贴心,又想到婆婆去世的时候将她的私房都给了这个大儿子,二儿子半点都没分到,更可恶的是这个大儿子竟然没有一点要孝敬给她这个母亲的意思,傅母就觉得更加气不顺了!   勉强挤出笑容,道:“你媳妇儿的身体可大好了?这几日底下人都说气色好多了,我也没亲见着她,心里也跟着没谱。”   “她身体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忧。”傅奕阳从小就养在祖母跟前,反倒是跟傅母这个亲生母亲感情不亲,等傅奕阳记事起,傅母一心就扑在傅煦阳身上,对傅奕阳这个和她不亲的大儿子感情就越发疏离了。傅奕阳守着礼法,对傅母恭敬有加,亲密不足,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来,对比傅煦阳都成亲了还能在傅母跟前撒娇卖痴,就显得傅奕阳刻板不知变通了,再加上苏颖这个媳妇儿也不讨喜,近年来傅母心是偏得越发没边了。   这不,听傅奕阳这硬邦邦的话,傅母说话也生硬起来:“你媳妇儿管着整个侯府,也够累的了,如今这身体也不大好,别也因为其他事儿再费心思了。尽早把身体养好,再怀上咱们侯府的嫡孙才是正经事。”   “母亲说的是。”   “魏姨娘生的那大姑娘如今也有四岁了吧?我先前瞧见了倒也听话乖巧,我就想着让她在我跟前养几天,享享天伦之乐。”   傅奕阳没多想,道:“她从生下来就体弱,离不开药物,儿子恐怕会给母亲添乱,还是让她养在魏氏跟前罢。”   傅母听他一板一眼的说,也没有将大姑娘抱养到苏颖身边的意思,便喥道:“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了,这么说来你跟前伺候的人就不够了,原我跟前的善做药膳的丫头是拨下去伺候你的,既然你媳妇儿把她调去伺候大姑娘,也难为她一番慈母心怀了。”   傅母这是要给傅奕阳塞人的节奏啊。   傅奕阳却拒绝了,意思很明确,他不打算在有嫡子前再纳新人,傅母反应很快,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难为你为你媳妇儿着想,也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这般单薄可不像话,即便你不急我也急了。”   傅母说的很善解人意,简直就是和蔼好婆婆,可等傅奕阳一走,她就‘失手’打碎了一个瓷杯,瓷杯骨碌碌几下在地毯上滚了几圈,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   这边,出去看情况的薄荷回来了,没好气的说:“太太,刚才魏姨娘在南院门口和韩顺家的吵闹,说是大姑娘这个月的月钱被克扣了,份例也不成样子。魏姨娘哭着闹着要去找老太太评理,让桂嬷嬷给拦住了,这会儿正抱着大姑娘在正院门口哭闹呢。”   苏颖听了,略扬扬眉,不慌不忙的从榻上起来,“我去看看。”   薄荷连忙给苏颖披上件荷叶短斗篷样式银妆缎滚灰鼠毛的披帛,苏颖刚到门口,魏姨娘看到苏颖拿着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干嚎道:“太太,你可要给妾身和大姑娘做主啊!大姑娘怎么说都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大姑娘,竟然被这人这般苛待,这是要妾身的命啊!”   大姑娘见魏姨娘哭,也跟着哭起来,哭声仍旧弱不拉几的。   苏颖皱着眉:“大姑娘身体不好,哪里能吹这般久的风,奶娘是做什么吃的,还不快把大姑娘抱屋子里,别跟着受罪。”   又看魏姨娘:“有什么事好好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和那市井撒泼打滚的泼妇又有什么区别?一点规矩都没有,还平白让大姑娘跟着你折腾受罪!像话吗?”   面对苏颖的斥责,魏姨娘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凄凄切切的说:“妾身心里难受,宁愿是妾身被那些惯是踩低捧高的奴才们苛待,也不愿让妾身的大姑娘跟着受这般对待。妾身心里有气,万不能大姑娘就这般平白被恶奴欺负了去。太太没做过母亲,怎的知妾身这种感受。”   魏姨娘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跟在苏颖跟前的大丫鬟和桂嬷嬷脸色都变了,苏颖扯了扯身上的披帛,俏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抿着嘴唇稳稳的站着,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傅奕阳的低喝声:“魏氏快住嘴罢!”   魏姨娘这一瞬间的表情用如遭雷劈来形容再好不过了,她可没想到傅奕阳会突然出现,然后很快地就组织好眼泪,捂着帕子泣不成声,待傅奕阳走近她抬头时已经是满脸挂着泪,正准备凄切哀怨的望向傅奕阳。   可谁知,傅奕阳都没有在她身侧停留,直接越过她去,走到苏颖跟前,魏姨娘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声音酸楚又满怀期待的叫了声:“老爷……?”   苏颖微微低下头,将手拢到袖子里,再抬头时勉强扯出个笑来,可在大老爷看起来可是比哭都难看,他冷哼一声:“真难看!”   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颖嘴角抽了抽,很好的掩饰住了,声音有些虚弱道:“到屋子来说罢。”   魏姨娘期期艾艾的站在堂前,搭配着她身上穿着的半新不旧的白色中衣,粉色长裙,外罩芙蓉色绣花比甲,纤腰一拧,头上鬓发未乱,只有钗环两三只,有种娇怯不胜的软懦之态,未语泪先流,可真是好不楚楚可怜。   魏姨娘悲悲戚戚的将事情说了,没一句离开过大姑娘,又说恨不得以身代之,如果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大姑娘又怎么的了呢。不过她那话的意思就差直接指着苏颖的鼻子说她因为妒恨而指使下人苛待大姑娘了。   苏颖却从先前开始就沉默不语,似乎她这样更加助长了魏姨娘嚣张的气焰,而傅奕阳则是皱着眉,在魏姨娘控诉完后偏头去看苏颖,“夫人,后宅之事归你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颖恍惚间抬起头来,眉尖蹙着,她刚才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乍一对上傅奕阳的视线,她抿了抿嘴角,不着痕迹的蹭了蹭眼角,也不去看站在堂下的魏姨娘,道:“原这分发月例一事先前有我管着,如今便交给柳姨娘分管,她心思细腻,想来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如叫她来问问罢。”   019章 唱念做打   场面很诡异。   苏颖拢着袖子微微低着头不说话;傅奕阳面沉如水,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不语;至于魏姨娘,她似乎意识到氛围异样,唯唯诺诺的不再言语,只悲哀的掩着帕子泣不成声。   周围的仆妇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柳姨娘很快就来了,规规矩矩的行礼,翠绿金花银蓝宽边长褙子,鹅黄色盘扣中衣,凌虚的拧式髻,横插孔雀蓝绿镶红宝石白珍珠的步摇,很符合柳姨娘的年纪和身份。   这一对比之下,魏姨娘的妆扮就很寒酸了。   也很刻意了。   傅奕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苏颖撑起额角,声音里带着丝丝疲惫,主动挑起缘由来:“大姑娘的份例可有克扣?”   柳姨娘也没先喊冤,不卑不亢的将大姑娘的该得的份例说出来:“婢妾是循着旧例发放的,阖府俱是如此,敢问魏姐姐可有半点差池?”   魏姨娘的神情已经说明了问题,她拧着帕子,傻傻地说:“可这与之前的份例差了许多啊。”   柳姨娘低着头,不由骂了句蠢货!   苏颖面色平静,白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她也不出言辩解,偏头看向傅奕阳:“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便散了罢。”她手掌按在扶手上,刚想撑着站起来,突然百灵从外面闯进来,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怜兮兮的向苏颖哀求:“求太太不要赶走奴婢!”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颖不由在心里骂了句:蠢货!果然和魏姨娘都是经由傅母调。教过的,一个比一个蠢!   先不说魏姨娘,就是这百灵,她这哭哭啼啼的一副被欺负的小白花样子来的太晚了!最好的时机就应该在把她调到魏姨娘院子时么?说不定还能给苏颖戴个‘善妒’的帽子,引发傅奕阳的不满。   可现在,前有苏颖在傅奕阳那里铺陈好,后有这百灵已经调到南院好几天了,再有魏姨娘刚折腾了这么一出,百灵好巧不巧的来这么一出,只会加重傅奕阳对她的怀疑,以及折腾出这么一出洋相百出的魏姨娘的厌恶。   芦荟等人跪在走廊上,她们刚才没拦住突然闯进来的百灵。   演戏就要演全。   “够了!”傅奕阳面色冷峻,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百灵的哭声戛然而止,缩了缩脖子,跪在地上偷偷抬眼去瞧站在不远处的魏姨娘,这些都被傅奕阳看在眼里。   再看魏姨娘时,冷然的眼神让魏姨娘更加六神无主,眼看着场面失去了控制,魏姨娘心一横,眼一闭,软软的倒在地毯上,晕过去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暂停一段落。   魏姨娘被丫头们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抬腿架胳膊的送到南院去了。   柳姨娘立马跪下请罪,别管这事儿中她有错没错,反正主子是没错的,更何况这事儿还是发生在她刚从苏颖那里分了管家权出来,肯定不想在傅奕阳那里留下能力不足的印象。   说:“都是婢妾能力有限,惹出这样的乱子,请太太责罚。”也不喊冤,就直接认错,比起魏姨娘哭闹的样子规矩不知道多少。   两厢一对比,就说明不是苏颖管家管的不好,瞧人家柳姨娘同样都是姨娘,怎么就是个懂事规矩的呢,反倒是魏姨娘瞧瞧这几天惹出多少事端来了。   苏颖也不看傅奕阳,原先撑着扶手的手臂也放了下来,拢到冷蓝镶滚的袖子里,叹气声几不可闻,撑着端庄的笑:“这事儿不怪你,是我没交代清楚,你且退下吧。”   柳姨娘应了声是,往外退的时候抬起头来瞧了眼傅奕阳,他从刚才就端着茶杯,一只手捏着茶盖撇着茶碗里的茶叶,却并不急着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柳姨娘心里也拿不准了,老爷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再看看同样不悲不喜的苏颖,柳姨娘心里暗自纳罕,那魏姨娘都这么猖狂了,这么给她没脸,她竟然轻描淡写的就这么算了?难不成是碍于老爷在的缘故?   柳姨娘心里纳闷的走了,至于百灵早就被吓的跟鹌鹑似得,被几个婆子堵住嘴拉扯出去了。   芦荟她们几个站在廊里,贴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急的不行。   说实话,苏颖也猜不透傅奕阳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在这时候说些什么,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更何况之前魏姨娘的那句“太太没做过母亲,怎的知妾身这种感受”可真是在苏颖伤口上撒盐,她现在还能强颜欢笑那都是硬撑出来的。   最起码在傅奕阳看来就是这个样子,似乎苏颖眼中的亮光就被魏姨娘那句直戳伤口的话浇熄了,让傅奕阳不由得想到她当初在失去孩子后心如死灰的枯槁样子,夜里做恶梦兀自流泪伤神的样子的,搂住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在人前却还依然挺直背、强撑住不展露一丝脆弱的坚强模样。   大老爷更觉得愧疚了。   傅奕阳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等苏颖抿着嘴角看过来的时候说:“我已经和母亲说了,待咱们嫡子出生前,屋子就不进新人了。”   哦?那她是不是应该感动的无以复加,三拜九叩说谢大老爷恩典啊?苏颖腹诽归腹诽,但实际上她神情动了动,然后仿若一潭死水上泛起层层涟漪,呆愣愣的望向傅奕阳,嘴唇动了动:“老,老爷?”   瞧她这样,傅奕阳脸色缓和了些,眉头一竖:“哭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苏颖才慌乱的用帕子去擦满脸的泪,丝毫不见刚才的端庄优雅,“我也不知道,眼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傅奕阳干咳一声,又说:“我去瞧瞧魏氏,晚饭在这儿用。”说完就甩手走了,不等他走出房门,苏颖就闷声咳嗽了两声,傅奕阳的脸一黑,对排排站的芦荟几个说:“还不进去伺候你们太太!”   却不知道苏颖根本就不是大老爷认为的旧疾未好,而是那种心悸的感觉再一次来袭了,苏颖终于把自己给玩脱了,被傅奕阳的话戳到了某一点,就跟自动开关似得。   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一颗藕断丝连丹塞到嘴里,感到一股股暖流传遍周身,那种心悸的感觉渐渐消失后,苏颖才感觉好受多了,喝了几口茶水一不小心被呛到了,这才咳嗽起来。   这会儿,苏颖欲哭无泪了,明明刚才垂眸低首间眼睛里就迅速凝聚起浓浓水雾、眨眨眼就泪流满面来着。   真是太坑人了!   ***   傅奕阳去了魏姨娘的南院,因为魏姨娘的晕倒南院就出入兵荒马乱的状态,傅奕阳刚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往日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看这南院就乱的很,哪有正院的仆妇们有规矩。   转身就先去了大姑娘的屋子,小丫头打了帘子傅奕阳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还有小炉子上的烟火味,小炉子上还煎着药呢,又魏姨娘紧张大姑娘不许人开窗,这就让整个屋子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觉得又闷又难闻。   随意扫了一眼大姑娘的屋子,瞧见桌子上被随手打开的红漆木匣子,傅奕阳有印象,还是上次苏颖从娘家回来她母亲给的上好药材,她还笑着说要给大姑娘装一匣子,可都几天了,这匣子里的药材根本就没动过。   再扫了扫大姑娘屋子里的摆设,里里外外伺候的奶娘丫环,傅奕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说什么苛待大姑娘,这根本就是照着嫡女的规制给的份例,差的那份都是苏颖自己从私房里给补齐的,这几年根本就没差过分毫。   如果不是这次魏氏自己折腾出来,他根本就不会知道。   傅奕阳就没再往里头走,大姑娘的奶娘战战兢兢地抱着瘦的跟猫崽似得的大姑娘候在一旁。这见不得风,偏刚才魏姨娘在南院外头闹腾的时候还把大姑娘带在一边儿,还是苏颖见了呵斥着让奶娘赶紧将大姑娘抱回屋的。   傅奕阳抿了抿嘴,对待大姑娘好歹脸色缓和了两分,问了句:“最近可吃药膳了?”这话就跟白问似得,那日来给大姑娘看病的郭大夫,魏姨娘压根就看不过,还一直觉得是苏颖找来的,再说这院子里头会做药膳的就百灵一个,魏姨娘就更信不过了。更别说,大姑娘的病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说的那么严重,魏姨娘也不敢让她乱吃药,仍旧照着以前的方子喝药。   傅奕阳沉着脸又去了魏姨娘的屋子,魏姨娘歪缠在榻上,这会儿已经醒了,傅奕阳进来就瞧见她坐在那儿抹泪,完全不见之前在南院外头泼妇般的不雅之态。   瞧见傅奕阳就跟见到主心骨似的,脸上仍旧带着泪,怯弱的叫了声:“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不该为了大姑娘的事儿乱了分寸惹怒太太。”   又想说她照顾大姑娘如何如何辛苦啦,就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引到都是苏颖和柳姨娘设计想给她难堪,她都是为了大姑娘乱了分寸才入了套的,刚张了张嘴,就被傅奕阳的一句话给惊得愣在当场。   “既你顾不好,就把大姑娘挪出去养罢。”   020章 一触即发   “既然你顾不好,就把大姑娘挪出去养罢。”傅奕阳也没说把大姑娘挪到哪儿去,他原本想将大姑娘挪到苏颖身边养,毕竟庶女养在嫡母跟前是抬举,也更体面。可苏颖婉拒了,还真心为大姑娘考虑,这件事也就暂时搁下了。如今是万万不能再让大姑娘养在魏氏跟前了!   大老爷的话对魏姨娘来说就是平地一声雷,如果说原本傅奕阳过来看她让魏姨娘燃起希望的火光的话,那现在根本就是让她跌倒阴沟里爬不出来了,老爷这是彻底恼了她了?   “老爷!”魏姨娘突然拔尖了嗓子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的把傅奕阳跟着吓一跳,“大姑娘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妾身?妾身今天真有错,太太怪罪妾身就算了,怎么还要把大姑娘从妾身跟前抱走呢!那可是妾身的命根子啊!”   魏姨娘心慌慌的,说出去的话根本就没经过大脑,慌里慌张的从榻上爬下来,哭嚎起来,“妾身这就去给太太磕头认罪,求太太别那么心狠把大姑娘抱走!”   傅奕阳脸一下子黑了,黑嗔嗔的眸子看的魏姨娘心惊肉跳,再也不敢言语了。“魏氏凭的没规矩,不知尊卑,太太也是你能编排的,大姑娘在你跟前能养出什么好来!”   傅奕阳抿着嘴唇,顿了顿:“老太太心疼孙女,想让大姑娘在她跟前养几日,我明日回了老太太,等安排好就把大姑娘挪过去。”   “老太太?”魏姨娘神情变化实在是太明显,傅奕阳面色又往下沉了几分,“至于你,就在南院好好静养罢!”说着就转身不愿意多呆,这事儿他原本就拒绝了傅母的提议,原本以为是老太太心血来潮,如今看魏氏的神情摆明就是她在其中做筏子,这让大老爷更为不悦,回正屋的时候周身寒气都快三尺厚了。   ***   苏颖的脸色不见得多好,她心里憋屈着呢,虽说这院里的事情都照着她预期的方向走,魏氏这个出头椽子眼见也要被她打压下去了,和傅奕阳的关系也渐渐从原本的相敬如冰渐渐回温了,大姑娘这个烫手山芋也不会被注重规矩的大老爷塞到她这里来了……   瞧瞧这些都对她有利,今儿这一出唱念做打的很精彩,可苏颖心里就是不痛快!原因不还是因为原本心态平和的她就那么简单的被傅奕阳的一句话搅合的成惊涛骇浪了,还不得不浪费一颗宝贵的藕断丝连丹,还能又比这更憋屈的吗?   吃一颗少一颗的藕断丝连丹就提醒着她,她这借尸还魂还的多不牢靠!   苏颖深吸一口气,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慢慢来吧。   “您这是打算将大姑娘挪到上房老太太跟前将养?这样不太妥当吧?”苏颖单手放在小炕几上,听傅奕阳将他临时起意的主意说了后,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先不说大姑娘才三四岁,正是不经事的时候,若是身体健康也就罢了,还能在老太太跟前逗趣尽孝。可大姑娘身子骨弱,如今天寒地冻的,怎好轻易挪动地方,若因此伤风见寒再加重病情,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哼!这有什么,等天晴好些就搬过去,老太太也想享享天伦之乐呢。”傅奕阳皱着眉头,“我看大姑娘的病也不见好,都是魏氏折腾的,看今天她像什么样子!”   说着他去瞧苏颖,她丝毫没因为这件事对大姑娘心生芥蒂,到现在都还真心为大姑娘考虑,以后肯定也是个慈母,想到这儿,傅奕阳心里一动,去看苏颖的仍旧毫无动静的肚子,说不定孩子已经扎根了呢?   “老爷?”   傅奕阳抬头对上苏颖盈盈波光的眸子,有些不自在的先别开眼,“这事明日我去和母亲说罢,再者也不是一直养在母亲那里,等她身体好些再挪回来罢。”   苏颖微微眯了眯眼,大老爷这是替她考虑么?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可有些话怎么也得说在前头,“虽是如此,但大姑娘年岁太小,离不了亲姨娘,这——”   “哪有这么娇弱!”傅奕阳当初也是养在祖母跟前,不也被养的这么优秀,反观养在傅母跟前的傅煦阳,比傅奕阳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苏颖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看时辰,已到了每日的饭点儿,便有薄荷紫苏等丫头们将一只填漆雕花束腰小炕几抬了过来,安放在熏笼上头,又将食盒里头的饭菜一一摆好。   大老爷的规矩礼仪就像是被刻在骨子里的,食不言绝对要的。苏颖眼角的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瞧他吃饭时背也挺得很直,筷子落在碗沿几乎没声,嚼动的时候冷峻的脸才像是有点波动,平日里更多就跟雕塑似得。   从这几天的行事中苏颖有些摸清了他的性格,虽然出身在世禄之家,可傅奕阳却是祖荫和功名系于一身,可谓是强强联合,更不用说步入官场后官宦生涯顺遂,颇得新帝看重,在像他这样列侯之家可算得上头筹。   性格中带着文人的清高、淡雅,还有颇为偏执的一部分,容不得污点,这点从魏姨娘这件事中就能看得出来。自诩注重规矩,而这所谓的规矩不规矩,他自己却有自己一套判别规则,就像是大姑娘和魏姨娘这件事上,傅奕阳是绝对不会觉得是他宠妾灭妻来着!   也是,从苏氏的记忆上来看,傅奕阳很敬重她这个正妻,按照规矩初一、十五不管如何都会歇在苏氏这儿,侯府管家权魏姨娘肖想多少次,不都还在苏颖手里。   不薄情,但也不多情。   魏姨娘那儿,还得注意呢。   “夫人,看我就能饱了吗?”傅奕阳带着了笑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颖捏住筷子的手猛地一顿,脸上染上薄红,有些慌乱的随手夹了摆在她面前的碟子里的奶油松瓤卷酥搁到傅奕阳面前的碟子里,还差点就失手了,微微偏着头不让傅奕阳看到她的正脸,“老爷,尝尝这个。”   傅奕阳似笑非笑的瞧了苏颖一眼,伸手夹起那个奶油松瓤卷酥送到嘴里,说:“还不错。”这话却是盯着苏颖说的,说完也将那个奶油松瓤卷酥吃完了。   苏颖轻轻地抿了抿嘴角,她这是被调。戏了?怎么她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想着要怎么调。戏回去呢?就不知道这心态什么时候能摆正过来。   等饭后撤了炕桌,夫妻两人说会话儿消食儿,苏颖捡管家时一些小事儿说给傅奕阳听,见他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也开了话匣子,要是搁在以前苏氏哪会和他说管家的烦琐事。这就是没孩子的坏处,魏姨娘人家能和大老爷说说大姑娘的事儿,到苏颖这里说起孩子来全是一肚子苦水,傅奕阳自然不爱听。   久了久了,夫妻俩就相顾无言了,落了个相敬如宾的下场。   “怎么闻到一股儿梅花香?”傅奕阳突然说。   苏颖扭过身子去看她背后红木三足雕花圆几上边摆着一只天青色刻花鹅颈瓶,里头插着数枝晚梅,正含苞待放,没理由大老爷看不见啊。苏颖扭过头来,手腕就被捉住了,正对上傅奕阳深邃的眼眸,乍一下吓了苏颖一跳,嗔道:“老爷!”   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原本大老爷有三分意思如今被她这么一嗔也有了七分,凑到苏颖近前握着她手腕摩挲着说话:“我近前瞧那几朵梅花开得好。”又伸出一只手去拨动她耳垂上戴着的梅花样式的耳坠,“这坠子点缀的也精细。”   苏颖抬头飞了他一眼,眼波荡漾,张了张红润饱满的红唇,没等她说出些什么,傅奕阳就低下头往她嘴边凑,含住一片儿嘬了会儿,苏颖浑身一软就往下倒。   傅奕阳握着她的手腕往自个怀里一扯,趁她要惊呼出声时堵住那两片唇瓣,将声音全都堵在黏在一块儿的两个嘴唇间了,热烘烘的大舌头非得要勾动着那还带着乳香味儿的舌尖儿起来磨缠了好半晌,直磨缠的苏颖脸颊上红霞满布眼睛里存了水光呼吸不过来时,才放开她。   耳垂上戴的坠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下来的,就在手里把玩着,也不说再把那梅花坠子给她戴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像是上了瘾似得摩挲着粉色晶莹的耳垂。   见她一起一伏的喘气连头也不抬起来,手还拽着他的前襟,不知怎么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将她扶起来去瞧放在那圆几上的那数枝真梅花,评鉴似得说:“这开不了几日,我那儿有盆水仙盆景,明日给你摆上罢。”   语气还真是一本正经的可以。   苏颖用一双水润的眼睛偏过头来去瞧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虚虚地点在他胸膛上,刚才被他吮吸的也水润微微红肿如点了胭脂般的唇微微张开,就瞧见那粉粉的舌尖儿,轻声地嗔道:“促狭。”这哪是促狭,这简直就是一大闷骚么!   ……战火一触即发!   021章 严父慈母   苏颖这下子,傅奕阳原本酝酿的七分意思也变成了十二分,也不管炕桌还在榻上,就直接搂住苏颖好好的嘬住那作怪的舌尖儿惩罚了一通。   顺手还将苏颖作怪的手指握在大手中,入手的微凉让傅奕阳微微皱了皱眉,就那么将她的两只手拢到一块儿,握在火热的手心里,也就把她推拒的意思掐灭在摇篮里。   榻上炕桌上的一个茶杯盖摇晃下,就那么晃悠悠从炕桌上跳下来滚到地毯上去,外头有小丫头听见响动要进来看,被芦荟一拦,使个眼色都背着身子退到外间去了。   傅奕阳压住苏颖,含住那晶莹粉嫩的耳垂嘬了下,压低声音说:“老实些,怎么还想让外头的丫头听到动静进来看么?”他心思被她露出的一截细白的颈上勾去了大半,浓厚的男性气息喷洒在那一片细白的肌肤上,然后就瞧着那细白很快就染上了粉红,瞧着不能再动人,大拇指在那块儿肌肤上摩挲着,几乎都要黏在那上面了。   苏颖拿眼角斜他,被握在他手里的手指轻轻地在他手心里勾他一下,嘴里轻轻的说:“刚吃过饭呢,这像什么样子。”   这话儿听起来败兴,但好歹正经的傅奕阳傅大老爷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啧了一声,把苏颖拉着坐起来,给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鬓角。自己屈尊降贵的去把滚到地毯上的茶杯盖捡了起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点起来的火慢慢消散下去了,回头对上苏颖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半阖不阖的勾着他,藏着娇含着媚,睫毛颤啊颤就跟一根羽毛挠过心间一般,喉结滑动,黑沉沉的目愈发黑的深不见底,恨恨的说:“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苏颖被看的脸生红晕,假装不胜娇羞的扭了扭身体,躲开傅奕阳炙热的视线,手中的帕子绞啊绞:“我去更衣,这儿叫底下人来收拾下吧。”说完就下了榻,把烂摊子留给大老爷收拾。   苏颖临进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傅奕阳,没料对上他带着揶揄的目光,不禁一窒,恨恨的瞪了老神在在的男人一眼。可惜她现在面若桃花波光潋滟,这瞪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就像是抛媚眼,惹来大老爷的轻笑。   苏颖隐隐觉得被压制了,可她又不能真把傅奕阳怎么着了,如果是往常的话,还用得着这样推三阻四的,早就榻上翻红浪了。端着范儿,倒别有一番情致嘛。   等丫环们进来收拾炕桌时,傅奕阳已经能很自在的翻出一本书在阅读了,芦荟没瞧见苏颖有些不明就里,但刚才那动静……没经过人事的小丫头忍不住红了脸,给小丫头们使眼色,手脚利落的收拾完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顺手就把门给带上了。   听到动静后,苏颖整了整衣衫才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刚坐到榻边傅奕阳就盯着她瞧个不停,苏颖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但刚才经过了那么一出,如今也不好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不说话吧,那多尴尬啊,想到刚才没忽略的大老爷升起的灼热,再说话时就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讨好:“要不我给你揉揉头?”   傅奕阳愣了下,就不客气的躺在苏颖的大腿上。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不过这样的行为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的,气氛也不再是干巴巴的了。   苏颖给傅奕阳按压了两下太阳穴,低头问他:“力道怎么样?”   大老爷索性书也不看了,合上书页后把书放回原处,闭上眼颇为享受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苏颖的问题,苏颖轻轻一笑手上动作没有停。低着头瞧着闭着眼仍旧有些无意识皱着眉头的傅奕阳,他的眉间有一道蹙痕,平时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严肃和冷峻,但他也有缓和时又是一派的沉静温和。   苏颖手指抚平他眉间的皱褶,有些微凉的触感让傅奕阳半睁开眼睛,她也没觉得尴尬,只笑着说:“你平时就气势十足,让人望而生畏,如今要是再皱眉头,说不定就能止小儿啼哭了。”   “哼!没出息。”傅奕阳的话让苏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以后你就是个严父哩。”   傅奕阳心中一动,把苏颖拦腰抱起来,那就现在开始努力耕耘,争取早日做严父。   在最开始慢工出细活后,才是骤雨来袭,再等到骤雨初歇后,天色放晴,正是养兵蓄锐的好时节,之后蓄势待发,精神饱满,大老爷又搂住苏颖好好的来了一回儿,这才罢了。   ***   第二天丫头们进来收拾的时候都不敢抬头,个个红着脸。   苏颖强装镇定,摸了一把耳垂,等摸到就一只昨天戴的梅花样式的坠子,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大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戴上的,另外一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这像什么样子!   等苏颖坐在梳妆镜前,就发现芦荟她们几个丫头从刚才就欲言又止的,又红着脸,苏颖就算再不想注意都难。   到最后忍不住开口道:“到底是怎么了?”   白芷推了推芦荟,芦荟不好直说,便道:“白芷新学了一种发髻样式,不如太太换了新样式来?”   苏颖注意到锁骨上的吻痕,转眼一想就明白了芦荟和白芷什么意思了,咳嗽一声:“那还不快过来梳头发!”   又换上高领的中衣,等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没漏丁点不该漏的后,才施施然的走出去。   坐在外厅餐桌前的傅奕阳等苏颖出来,忍不住多瞧了眼她耳垂上戴的粉色珍珠耳钉,看的时间久了,被苏颖背着人瞪了他一眼,大老爷也不恼,嘴角悄悄扬起来,照旧给她夹菜,这次却是一块儿昨儿晚上就上过的奶油松瓤卷酥,“这个还不错。”   这个男人,他压根就是故意的!苏颖拧着眉瞧他,他神情不变,等瞧见苏颖将那块奶油松瓤卷酥吃了,眼中也透露出几分笑意。待准备往外走时,按住欲要起身的苏颖的手,还拍了拍她的手背,清了清嗓子道:“不用送我了。”   苏颖回过神来对上桂嬷嬷欣慰的神情,以及芦荟她们相互挤眉弄眼的鼓舞样子,忍不住绷起了脸,可怎么瞧都是寒色遮不住眉梢眼角透露出来的春。意。   苏颖扭过脸来不去看她们,又喝了一碗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慢慢将刚才的咸腻味道压了下去。   不出苏颖意外的傅母又将她叫了过去,还不等苏颖说话呢,傅母就道:“我听说魏姨娘又闹了一场?你是太太,当家主母,怎么不管管她?也幸好魏姨娘闹事的时候府里没外人,都是一家子,便没人敢说什么,不然这笑话可就传到府外去了!人家可不管魏姨娘是什么人,到时候不仅是你这当家主母没脸,就是你们家大老爷也跟着被连累,这像是什么话!”   傅母训斥起苏颖丝毫不留情面,怎么她也知道苏颖是当家主母啊!苏颖眯了眯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低着头解释:“都是我的不是,让这种糟心事扰了您的清净,让您跟着操心了。不过也没那般严重,魏姨娘她也是揪心大姑娘,一时之下乱了分寸,逾了规矩罢了。”   “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这魏姨娘一家都在府内,她又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往前时也由老太太您调。教过的,对府里的规矩不会不知道,这等逾矩的事儿也不会有第二回了。”   陈夫人在帘子外乍一听苏颖这么说,心里不屑,撇撇嘴,这大嫂也太能忍了,就是这样了还能替那狐媚子开脱,便出声道:“大嫂也忒是大度,就魏姨娘那样轻狂不着三四的性子,怎能任由她这般胡搅蛮缠下去,不然往后就会越发不成体统了!”   苏颖抬眼瞧傅母僵硬的脸,忍不住在心头赞一句:二弟妹这可真是神助攻啊!   022章 以退为进   苏颖偏过身来笑的有些无奈:“魏姨娘生了大姑娘,不比旁人,大姑娘如今是咱们侯府唯一的孙辈,何等金贵,不管如何管教魏姨娘总归是要先顾念着大姑娘的。”   陈夫人也没想着去看傅母的脸色,听苏颖这明显示弱的话,忿忿不平说:“咱们大家规矩,让个姨娘养着庶女就是抬举她了,大嫂身为嫡母说一句把大姑娘抱到自个身边养,谁也不会说你的不是。”   陈夫人当然没这么好心替苏颖说话,她这话自然是说给傅母听的,也是给她日后打个预防针。   听了陈夫人的话,傅母心里不自在,不想再让陈夫人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便对苏颖说:“你刚才也说了,魏姨娘不会不懂咱们府里的规矩,她使使小性子,发发小脾气或有可能。可要是说她不分尊卑,犯到你头上,她是没那个胆子的。”   陈夫人撇嘴,傅母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再者大老爷饱读诗书,是绝对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的。即使魏姨娘服侍的好,大老爷偏向几分,可也怎么都不会越过你去。你身为管家太太,若是后宅都管理不好,怎么能管好整个侯府呢?”   傅母这话分明是说苏颖没本事管教不好,当然她这话也有敲打陈夫人的意思,陈夫人那天得了傅母的话,回去可没少‘敲打’傅煦阳的姨娘通房。   所以傅母这么一说,陈夫人的表情比苏颖的还难看,几乎把帕子拧成一股绳了。可陈夫人又不好给自己辩白,毕竟现在傅母是在教训苏颖,因此陪着笑说:“姑妈,我看大嫂就是顾念着大姑娘,万一因为大姑娘和大伯生分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依我看,大嫂就该把大姑娘抱到自己身边养,大嫂前些时候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将大姑娘养在身边还可以聊作慰藉。”   苏颖抿着嘴角,陈夫人你到底是天然黑还是天然呆啊?   傅母看苏颖没说话,神情分明是因为陈夫人的话而意动,她还能不明白苏颖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想到昨天傅奕阳推拒了她再往他房里塞人的举动,眯了眯眼睛,喥道:“咱这样的人家原是没有将姑娘养在姨娘身边的道理,当时你大嫂管家才上手,偌大个侯府全都由她操心,分。身乏术,再者当时大姑娘生来体弱,便是让魏姨娘先养着大姑娘……”   苏颖心里冷笑,这可不是没有将姑娘养在姨娘的道理能说清的,压根就没有嫡子未出生就折腾出个庶女的道理!说什么规矩体统,这勇武候府可真是自成方圆。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但还是眼前一亮,脸上带了几分喜色,抬起头来就想说话。   可再听傅母对向她说:“你嫁到侯府也有五年,头前那个孩子和你们无缘就罢了,可大老爷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只有个庶出的姑娘算怎么一回事。你还是尽早养好身体,尽快再怀上一个才是正理儿。你又管着家,这样一来,大姑娘抱到你跟前,你也无暇教导。”   “你们平日里都忙,独我这儿清净,我心里不是滋味,若把大姑娘抱到我跟前来陪我说说笑笑,我也觉得开心。”傅母也不提昨天她和傅奕阳提了提这件事被傅奕阳婉拒的事儿,自然是不想让苏颖的心思得逞。   陈夫人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勉强挤出笑脸的苏颖,立马附和起傅母的话来:“大嫂,老太太说的很有道理,我看大嫂你的气色都还有些虚,大姑娘生来就是个药罐子,到时候还得让你跟着操心,别到时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嘛,老太太这可都是为你考虑。”   苏颖神情一滞,勉强笑道:“大姑娘她身体不好,这会不会太烦劳老太太了?”这陈夫人真是一朵奇葩!   苏颖越是这样,傅母就越认为戳中了她的心思,道:“身体不好,好好将养便是了,无碍的。”这是要一锤定音了。   苏颖也不再说什么,还得强颜欢笑说了句“这是大姑娘的福气”,等走出上房房门时还由芦荟虚扶了一把,就连身上穿的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都看着撑不到起来了。   傅母心想都说她身体大好了,可看着还是虚弱,又想到苏颖争强好胜的性子,估计又是在管家上费心费力了,身体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了,这样倒好。   再看还呆坐着的陈夫人,道:“我听说煦阳这两日整日里都在书房用功读书,虽说用功读书是好的,这孩子也傲气,非说要考出个举人来给我添光增彩。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个举人身份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   虽是这么说可傅母笑的嘴角都合不拢了,对陈夫人说:“我这儿有几颗新得的西洋参,你拿回去给煦阳补充营养,不过他和寿安老太妃的外孙那位孙家少爷可握手言和了?”   陈夫人一脸难色,道:“表哥听了您的话去和那孙少爷道歉,可又被奚落了一番,弄得表哥很是郁郁不乐的。”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傅母脸一沉,忖道:“罢了,回头我让大老爷亲自去一趟,那孙家少爷这回儿可不会不给面子了,好歹咱们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勇武侯呢!”   ***   苏颖回到正房,白芷端上茶来,她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眉宇间哪还有半点郁色,芦荟有些担忧的和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过来说:“太太,大管家差人送来一盆水仙盆景,说是老爷特意提出来给太太摆设屋子的,您看要摆在哪里?”   说是水仙盆景,却不是真正的水仙,乃是以象牙为根、白玉为花、黄玉为蕊的玉雕盆景。工艺精细,颜色纯正,一看就价值不菲,苏颖一看就喜欢上了,让白芷端过来摆在面前细细观赏。   芦荟和白芷对视一眼都为苏颖感到欣喜,这段时间太太的脾气软和了不少,和老爷的关系也有了进步,要是像以往老爷可没有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就送头面来讨太太的欢心。   不过心里也隐隐跟着担忧,老太太又存心刁难太太,可一个孝字压下来,当媳妇儿的只能打破牙齿混着血往下吞,只希望等太太生下侯府嫡子,这种情形能有所好转罢。   ——苏颖从来就没有和桂嬷嬷以及四大丫鬟提及傅母下药害她多年不孕以及诱她小产的事,她们还都天真的以为是因为苏颖没能生下嫡子才惹来婆婆不喜呢。   对傅奕阳送来的水仙盆景,苏颖心里确实挺高兴的,这是好现象。   好几天都没有出声的系统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中间顿了顿,似乎是它在伸懒腰,天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欢快的开口:【妞儿,有没有觉得和我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我知道你害羞,我就知道你是想念我的哟~】那金属无机质的声音稍微还真让苏颖有些想念,但听它嘚瑟的话还是不要告诉它了,【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出声?】【我就知道你想念我,别不好意思承认啊妞儿。】系统又桀桀笑两声,【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这几天都去做什么,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好了。】……我真没那么想知道。   系统可听不见苏颖的吐槽,它得意洋洋的说:【我费劲千辛万苦的去采集资料了,如果你现在点开地图的话,你就可以看到地图以勇武侯府为中心渐渐往外扩展了,鉴于你现在激活的地点,被点亮的副本地图就是苏家,也就是你的娘家。】苏颖暗自挑眉:【以你的能力就点亮这么个副本地图就需要这么长时间,那你可真是辛苦了,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就是分分钟的事呢。】【哼!随便你怎么说。】系统难得没有炸毛,【本来我还想告诉你一件喜闻乐见的事,你这么不合作,那还是算了。】苏颖还真没想知道,她将水仙盆景放在桌上,对白芷说:“将它放到里室榻边的红木三足雕花圆几上吧。”她又环顾了下正房的摆设,原本因为探察出老太太赐下来的摆件里都是常年用对孕妇不好的药水浸润过的,就连平日里常用的一套碗碟里也有残留,苏颖就借故小产后心情不好不想见到喜庆的色彩,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将原本屋子里的大部分摆件都撤换了下去,整的整个屋子跟雪洞似的,现在她自己看都觉得凄寒,人长时间呆在里面心情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如今戏也演得差不多,苏颖可不想在看到什么导致睹物思人,弄得自己苦不堪言,就吩咐芦荟她们说:“我瞧这屋子里太磕碜了些,不像样子,去库房里寻几件雅致鲜亮的摆件摆出来,原先那些收到库房的那些就算了。我记得不是有个白玉比目罄,那件就可以。”   苏颖悠然然的吩咐丫鬟们摆这放那的,系统都快憋死了,这种‘我有一个秘密你快过来问啊唉你怎么还不问’的滋味可不美妙,它咳嗽一声:【既然你问了,那我还是告诉你吧。】苏颖:【……】 023章 同病相怜   系统没理会苏颖的点点以对,一口气将它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这件事还要从傅煦阳到苏颖的大哥苏申那求指导学问说起,苏申能升任国子监祭酒才学自然不必说,更何况他还是当代颇有盛名的书法家,门下自有几个弟子。   苏申也没有吝于指导,但考察傅煦阳的才学还是要的,傅煦阳去苏申那时好巧不巧的正好遇到了前来请教的弟子,所以就让他们几人就同一命题做篇文章来。   傅煦阳恃才傲物惯了,当下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自认为文采斐然的文章来,苏申自己批阅后让弟子们传阅,那几个弟子都是世家公子,当着先生的面也不好嘲弄傅煦阳,哪知道傅煦阳不服,说了一些昏话,大意便是自认自己的文章有新意不拘泥于书本,而其他几个人的都着眼于功名利禄失却了读书的本意,言语中也带上了对苏申的不满。   这可把那几个弟子得罪了,私下里就想出那么一招折折傅煦阳的傲气,要不然的话傅煦阳写的那篇一鸣惊人的文章怎么会被传诵出去,就连他说的那些话也被修饰过后传将了出来,再加上傅煦阳一言不合将寿安老太妃的外孙那孙家少爷打了,事后也被闹得沸沸扬扬的。   “公侯府爷儿大放厥词自比文曲星下凡,实乃腹内草莽纨绔子弟”虽没指名道姓,但这所谓的公侯府爷儿得罪寿安老太妃最疼爱外孙的事情都被翻出来说烂了,这说的是谁大家都明了。   傅煦阳不明就里的去和人家孙公子道歉,结果被一群读书人引经据典的说的灰头土脸,自认受到了侮辱,轻易不再出门,窝到书房里整日里和书房里的水灵小丫头抒发自己的郁郁不得志,传到陈夫人和傅母耳中就成了傅煦阳在埋头苦读、用功读书。   傅奕阳在户部却被往常看他不顺眼的小人或明褒暗贬或冷嘲热讽了一通,才知道傅煦阳干的那些浑事儿,当下一冷脸,没有当场发作,就冷冰冰道:“各位大人既然有这等心思关心本侯爷的家事,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月末考评上!”   反而让那些存心看好戏的小人灰头土脸,弄得好大一个没脸,对着傅奕阳气势逼人的背影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傅奕阳抿着嘴角,却没有妄下结论,先去拜访了苏申这个大舅哥,苏申也没隐瞒,更没有添油加醋,用平和的语气点评了傅煦阳的学识,没有责怪傅煦阳的意思,这样反而让傅奕阳更觉得羞愧,郑重的朝他作揖替傅煦阳道歉。   “奕阳不必如此耿耿于怀,若是颖儿知晓了反而会怨我这个大哥为难你了。”苏申这话儿中透着亲近,他话中的意思让傅奕阳有些不好意思,对苏申也起了几分亲近的意思,两个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相聊甚欢。   等傅奕阳告辞时都觉得意犹未尽,甚至都和苏申约好等沐休时再过府一叙,脸色比来的时候缓和多了。   只可惜刚回到侯府还没等歇口气就被傅母差人叫到上房去了,还没等傅奕阳开口,傅母就强硬的说:“你兄弟和孙家少爷起了些争端,你和他父亲同在朝堂为官,不若你在其中做个和事佬,两家人化干戈为玉帛,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傅奕阳皱了皱眉,道:“母亲可知二弟都做了哪些浑事?”   傅奕阳这么一说傅母就不高兴了,在傅母眼里傅煦阳是各种好,就算有不好那也是别人教坏他的,因而对傅奕阳这个说法很不满,黑着脸说:“你兄弟平日里脾气温和,待人有礼,若不是那起子小人在其中撺掇,又怎么会和那孙家少爷争吵起来,再说你兄弟也已经去和那孙家少爷道歉了,只人家傲气不受你兄弟的道歉。我想着,由你这个勇武侯在其中牵线,也可够分量了罢!”   言语间的意思很明显,连人家孙家都埋怨上了。   傅奕阳见和傅母说不通,就想去找傅煦阳谈谈,毕竟事关侯府的名声,傅母又叫住他,说:“将大姑娘这个孙女养到我跟前一段时间这事儿,你媳妇儿也已经同意了,左右我这儿清净的很,也有事情可做,省的成了只知道吃喝的老废物。”   傅母想的好:既然傅煦阳偏向魏姨娘,不愿意让她们母女分离,但这件事可是你太太从中作梗,就是让傅煦阳对苏颖不喜,这是要离间他们夫妻呢。   只是傅母并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傅煦阳做主拍板的,见傅奕阳神色寡淡,便不再多说。   傅奕阳抿了抿嘴角,只说了句:“全凭母亲做主。”   见他恭顺的态度,傅母这才满意了,又交代了两句让傅奕阳尽快将傅煦阳的事儿抹平了才放傅奕阳离开了。   傅奕阳转身去了傅煦阳的书房,傅煦阳向来和傅奕阳这个兄长感情不亲,除却了傅奕阳从小被养在祖母跟前这个缘由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傅奕阳从小都是侯府的骄傲,老侯爷偏爱长子,老祖宗偏疼自小养在她跟前的孙子,也不排除傅母私下里给傅煦阳灌输的那些偏见。   更不用说傅奕阳作为嫡长子不但继承了侯府的爵位,还凭靠自己的能力让侯府没降爵,说起勇武侯来都要赞一句的。   这都让傅煦阳相当的不满,他自诩哪点都不比傅奕阳差,偏偏就因为齿序问题他就要处处往后靠,所以当初老侯爷去世时要给他谋划个六品同知的差事,傅煦阳十分自满的拒绝了,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也一样会比傅奕阳这个兄长强。   因此对傅奕阳的说教很不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直接冷笑着打断傅奕阳的话,“大哥你不就是觉得我让你觉得丢脸了,给咱们侯府抹黑了,何必说的这么假惺惺的,真是虚伪至极!”   说完踹了一脚书案,上头的白玉雕花儿的笔筒连着里头几只不知道用过没有的毛笔滚到地上,滚到了傅奕阳的脚边,傅煦阳看也不看,丢下一句“我的事不用你插手”然后甩开门就走了。   傅煦阳书房里的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都是屏气不敢出声儿,傅奕阳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站在原地半晌才甩了袖子,转身出了傅煦阳的书房。   气闷的大老爷也没往后院去,就在自己的外书房里,把伺候的人都赶出去,关了门就自个一个人生起闷气来了。大老爷生气也不踢桌子砸花瓶的,就抄书写字,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到了饭点,外头候着的人也不见里头有动静,就有丫头大着胆子在外头问了句:“老爷可是饿了?可要奴婢们传饭食进来?”   门被打开,傅奕阳冷着脸走出去,只说了句:“去正院。”还没等傅奕阳走进正院,就听到魏姨娘的南院嘈嘈杂杂,夹杂着魏姨娘的哭声,若搁在以往魏姨娘委委屈屈的掉几滴眼泪说不得就能引起大老爷的怜惜,可经历了这段时间魏姨娘折腾出来的糟心事,现在大老爷听起来只觉得烦躁。   脚步没停直接往里走,哪知道刚经过南院门口,就听到半遮半掩的门里头传来一道声音,傅奕阳听着有点耳熟,这不是苏颖跟前的颇为得力的一丫头么。   “太太下午刚给魏姨娘说了老太太疼爱孙女要把大姑娘抱到上房去养,当时瞧着魏姨娘挺乐意的,还连说大姑娘得了大造化,怎的这时间又闹上了,扰的太太跟着得不了清净,还出力不讨好,回头老太太又该……”余下的句子说的含糊,又被另一道声音斥责了两句,才不甘愿的住了嘴。   “我避着人才说两句的。”   “行了,别让太太起疑,过去罢。”   傅奕阳抿了抿嘴,步子就停顿了下直接往前走,等到了正院果然苏颖不在,径自到了里室,随意坐在椅子上,薄荷伶俐的送上茶来,傅奕阳浅浅啜了一口,是他喜欢喝的碧螺春。   薄荷退出去后给个小丫头使眼色,让她去南院叫苏颖来,回头进了屋子大着胆子说:“太太被魏姨娘叫去南院看大姑娘了这就回来,老爷可用过晚饭了?”   “就在这儿用。”傅奕阳挥手让薄荷下去,随手拿起了一本苏颖随手放在书案上的书,也不是什么写诗描词的书,却是一本与养生有关的书,随意翻了两页,上面还有苏颖随手写下来的注释,很清婉的字体,韵味甚好。   成亲几年,傅奕阳还不知道妻子竟然写的这么一笔所谓“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的簪花小楷,着实让大老爷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妻子出身书香门第,不像傅母和陈夫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家族中女子大多大字不识几个,习得这么一手细致的字,偏偏平日里从不显露,想来也是和侯府风气有关。   这么一想,傅奕阳心里升起几分怜惜,联想到自己的际遇,尤其是被母亲不喜、嫡亲的弟弟不理解后,对苏颖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等苏颖回来,就被大老爷那怜惜中夹杂着同情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心道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唉,只能说大老爷脑洞开太大!   024章 春风化雨   苏颖还真不知道傅大官人还能化身话痨,就在她例行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后,傅奕阳索性一吐为快,从听到外面的传闻、户部那些小人的明嘲暗讽、傅母的偏心、再到傅煦阳的不理解,虽然有些事被他一言以蔽之了,但苏颖还是从他说的再结合系统透露的,就能将整件事弄得清清楚楚。   “小叔怎么说?”苏颖很有耐心的听着,等傅奕阳停歇下喝口茶时问道。   傅奕阳语气更冷了:“他能说什么,嫌我这做兄长的多事,我瞅着他竟似是根本没摸过书本,怕是整日里和那几个花花绿绿的丫头嬉笑玩耍罢了!说他两句,他就不耐烦了,不是心虚是什么!如今还得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收拾烂摊子,年纪也不小了,都成亲一年多了,竟然还这般不知进取,实在是可恼。”   苏颖心里觉得好笑,听傅奕阳这样的口气不是在教训兄弟而是在训导儿子了,更何况像傅煦阳那样被傅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是清高的肯定不会觉得傅奕阳这是为他好,不打心里抵触傅奕阳,甚至歪曲傅奕阳的好意才怪呢。   苏颖想的可一点都没错,傅母在听闻她的好儿子傅煦阳闷闷不乐后,把他叫过来一问,傅煦阳惯会在傅母面前卖乖讨好,他可没直接说傅奕阳的坏话,反而说:“我知兄长训斥我都是为我好,我也不该顶撞兄长,要知道大哥平日里当差也够忙的了,我这做弟弟的实在不该再让兄长再为我的事情费心。不知母亲叫我来为何事,儿子正打算挑灯夜读呢!”   傅母顿时就心疼了,叠声吩咐白鹭给傅煦阳搬来椅子,斥责了傅奕阳一通:“怎么做兄长的!不知道和你这嫡亲兄弟相互帮衬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听信别人的谗言诬蔑你,你且安心读书,我已经让你兄长替你抹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又说:“读书可不能太伤神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似那大街上的平头百姓需靠科举来光宗耀祖,不过是锦上添花罢。就算是那状元郎也不过到翰林院当那从六品的编书小吏罢了,俸禄一年才几十两,都不够咱们家一顿饭钱的。”   “我这么说,就是让你放宽心,别累了身体。”傅母也知道傅煦阳的脾性,又从自己的库房里掏出不少体己来安抚了他,“你媳妇儿那儿还等你回去吃饭,我就不留你了。”   “那母亲多注意休息,儿子明早再来给您请安。”傅煦阳心里因为被傅奕阳一通责骂而抑郁的心情好了不少,临出门时特意瞧了送他出门身穿桃红长衣外罩翠绿金花比甲的白鹭一眼,扬声说:“好好伺候老太太。”   白鹭被傅煦阳看的俏脸一红,透出几丝娇媚来,引得傅煦阳多看了几眼,赞了句:“白鹭最是伶俐不过的了。”   引得白鹭娇羞的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得意,让屋檐下其他几个丫鬟眼红不已,像她们这样的,最好的出路就是被少爷看中收归房中,若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   能不眼红白鹭。   傅母房中的丫环春心乱动的可不止这几个,又因傅母明里暗里偏袒傅煦阳,再者傅煦阳又生的俊美,平日里也爱和丫头们打打闹闹,不像大老爷整日里阴沉着脸,那一身的气势就令人胆怯,大太太又不是个好相与的,看上次老太太塞给大老爷的百灵不就是大太太容不下么,怎不得上二老爷呢。   在傅母房里丫头们心中被二老爷比下去的大老爷在丫头们传饭进来时终于意犹未尽的停歇下来,捧着茶杯喝了几口茶润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像是不经意间说:“我听底下人说你去南院了,又怎么了?”   这是在等她告状么?苏颖微微挑了挑眼尾,笑得温婉:“老爷这么快就忘啦,大姑娘要搬到上房去住,魏姨娘这亲姨娘怎么能舍得,抱着大姑娘竟是哭晕过去了,底下人就报到我这儿来,我过去瞧瞧。您看,不若等天气再暖和些再挪动,好让魏姨娘有个准备。”   要是以前因着苏氏贤惠惯了,傅大老爷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有了前面那些铺陈,大老爷就寻摸出不对味来,一个侍妾晕倒怎能劳烦到当家太太亲去探望。   再说昨夜他说把大姑娘挪到上房去养,魏姨娘脸上的惊喜他看的真真切切,又怎么会像苏颖说的不舍得而哭晕过去,果然是恃宠而骄,不知尊卑。   便道:“早搬早了事,既然魏姨娘身体不好,就让她先在南院静养罢。”   “老爷?”傅大官人这是什么意思,关紧闭么?   傅奕阳是不会主动承认是他多有纵容才会让魏姨娘恃宠而骄,他只会认为是魏姨娘规矩礼数没学好,冷哼一声:“让她反省下自己的过错,你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说的轻巧,大老爷也太小看魏姨娘了,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苏颖也没再为魏姨娘开脱,她可没那么贤惠。现在苏颖真切的觉得做正妻可真是劳心劳力,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端庄大方,贤惠大度,相夫教子,婆婆妯娌,管家弄权,勾心斗角……要求实在不要太多,如果不是有原来苏氏的记忆,苏颖还真不会这么快就上手。   危乎高哉!正妻之难,难于上青天。   不过,苏颖可不是来做模范正妻的,她最主要应对的人只有傅奕阳傅大官人一个。   外面丫环们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傅奕阳起身准备走过去就被苏颖拉住了衣角,他回头问:“怎么了?”   苏颖抿着嘴角笑,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官服,傅奕阳有些窘迫:“回来的有些急。”   苏颖并不戳破,去箱笼里拿出一件浅蓝起花锦缎嵌青纹提花蟒缎棉袍来,也不叫丫环进来亲自伺候傅奕阳换上,穿上他身上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腰围上略微有些宽松,苏颖叹道:“原是早两个月做好的,竟有些不合适了。”说着想给傅奕阳换下来,被傅奕阳按住了手,苏颖抬头去看他,他说:“没事儿,就先这么穿着吧。”   苏颖笑了笑:“我原先觉得我这段时间憔悴的人比黄花瘦了,没想到老爷也清减了些,要好好补补才好。”   她也不提为了什么,就这么一言两语的将之前两个月的愁苦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傅奕阳愈发觉得因为那么点小事就胡搅蛮缠的魏姨娘不经事儿,心里更偏向苏颖多一些,但他也是个窘于直接表达的,转移话题说:“我看你看养生的书,可是在琢磨那些个养生之道?”   “你看到了?”苏颖说话越发软和亲昵起来,“原本只是随手翻出来的,可看了之后才发现很有道理的,像平日里喝的杏仁羊乳就有医书记载说羊乳甘温无毒,可益五脏,养心肺、疗虚劳,我都觉得我自己的气色好多了呢。”   傅奕阳对苏颖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体贴明显很受用,这从吃饭时他不止一次给苏颖布菜就能看出来。其实也不能说以前苏氏不体贴,不贤惠,只是她做那些从都不说出来,也不会在傅奕阳面前主动表现出来——就像是傅奕阳现在身上穿的锦袍,就是苏氏的手笔,只是没来得及拿出来就香消玉损了——你不说不主动表现难道还指望着你家男人能目光如炬的主动看出来么,尤其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把心放在你身上的时候。   苏颖潜移默化的渐渐通过一点一滴的小事来改变在傅奕阳心中的原有印象,而且为了保证主线任务不出问题,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魏姨娘这个最得宠爱的小妾。得到男人的宠爱对苏颖来说比较容易,但要想一直保持下去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只能步步为营。   再加上还有生命威胁,苏颖都觉得再没她这么苦逼的了。【系统,我什么时候能查看傅奕阳对我的好感值?】系统支支吾吾了下,才认真的说:【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在游戏中了,而是处于现实世界,傅大官人并不是一组数据组成的,友情提示你还是摆正心态为好。】苏颖心里发冷,沉默半晌才问:【你是说我再也回不去了是吗?】系统的声音在一段乱码后变得毫无起伏器械性起来:【权限不足,无法回答。】苏颖心彻底沉了下去,就算之后系统提示她第二格背包解封了,她都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欢喜了。系统似乎意识到苏颖的消沉,它也刻意将语调放软了————即使听起来还是透着股猥琐味,【如果我告诉你下面这个消息会让你觉得好受点的话,那我就不再隐瞒你了。】【……你还有事瞒我?而且我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苏颖冷笑,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我怕你伤心欲绝。】系统声音变得色厉内荏起来。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说吧我有心理准备。】饶是如此但苏颖还是因为系统的回答良久沉默了。   025章 随机礼包   她回不去了。   苏颖在系统给出这个回答后沉默了很久,就算是觉得没有什么比穿越前更糟糕的了,但等现在落实了原有的猜测,苏颖还是觉得怅然若失,就像是胸膛上被挖空了一片,钝钝的疼。   苏颖的沉默让系统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还好吧?】苏颖不说话。   【不是我一开始就想隐瞒你,只是你那时候境况实在不好,我怕你振作不起来。】系统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委屈,还有两分讨好,做系统做到它这个份上都是千载难寻,【要不你看看你解锁的这一格背包有什么大礼包在等着你么?】依照以前的尿性,这大礼包还能会是很正经的奖励么?苏颖苦笑了下,她没有系统想的那么脆弱,只是乍一听还是不能立刻就接受她回不到从前的消息。   不过等苏颖查看背包时,看见那金光闪闪的大礼包,嘴角抽了抽,好闪耀,都快把眼睛闪瞎了。   【叮——宿主是否使用奖励礼包?】系统的声音又变得机械性起来。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苏颖还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开启第二个背包就有随机奖励礼包的?更何况剩余那一片灰白的背包是原本就存在于苏颖的游戏系统里的,她玩游戏的时候等级已经很高了,开出来的背包格数是和等级成正比的,只不过等她借尸还魂到苏氏身上时,不仅原先的技能全都不能用了,就连背包也只剩下一格开启的,里面她辛辛苦苦升级的物品也全都不见了,不能太磕碜了。   更不用说系统界面也只剩下一些基本的,现在连查看目标人物的好感值都不行,更不用说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所谓的经验条,就连这第二格背包开启的原因苏颖都觉得稀里糊涂的,看来系统真的隐瞒了她很多事情啊。   苏颖皱了皱眉,算了反正她和系统现在是相连的,这货也跑不了。   苏颖用意识选择了确定后,虽然知道系统现在的尿性,但在心里还是存了期待,希望她能开出些好东西来。   在苏颖选择了确定后,那金光闪闪的大礼包刹那间光芒闪烁,苏颖下意识的闭眼,等她再睁开眼后,看到原本那金闪闪礼包变成了两团银闪闪。苏颖抿着嘴角点开了第一个银闪闪礼包,出现了一沓书以及更小一团的白闪闪。   ……等到那白闪闪被点开后,苏颖面沉如水,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吧?   【全彩春。宫。图x24——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丹青妙笔,栩栩如生,色香味俱全,闺房必备,您值得拥有;十二生肖牙雕x12——可做装饰,又别有洞天,小巧玲珑,鬼斧神工,妙笔生花,不要大意的琢磨应用吧;】   系统迟迟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其他。   苏颖将目光移到另外一团还没有打开的银闪闪上,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点开了,这次不像第一个银闪闪那样再搞出其他花样来,简简单单的就只有一套衣物,再查看物品属性,苏颖心里五味杂陈,想做的就是把系统扯出来抓住它的肩膀对它一阵咆哮,如果系统有肩膀的话。   【金缕衣x1——君想去青楼看花魁吗?君想去酒楼结交金兰吗?君想体验龙阳之好吗?穿上它,君就能可男可女,不用化妆,不用束胸,君还在等什么?】苏颖:【……】她就不该对这所谓的随机礼包抱有期待的,视线在开启的第二格背包上停留了下,【我原来背包里的物品呢?】啧,这句话真是问了也白问,苏颖冷着脸,【算了,我能问问我现在几级了吗?不然怎么会开启第二格背包。】宿主要不要这么敏锐?系统语气里有着不容忽略的失望:【这随机礼包你不喜欢吗?这金缕衣可抢手了,以前不知道多少女玩家心心念念的就是它呢。】苏颖嗤笑:【要它做什么,去青楼看花魁么?怎么不见她们在现实世界里对天上人间一心向往呢!真是好笑,再说你想看我玩百合给你看啊?还是说红杏出墙呢?】【唉唉!】系统一听着急跳脚了,【我以为你也想要的,你以前不是都希望到外面转转的么?看看外面的景儿,见识下这时代的风土人情,陶冶下情操,开阔下眼界,无拘无束的多好啊,你不向往吗?】苏颖眉头一跳,果然是系统自己搞的鬼,但听了它的话苏颖还是觉得心头划过一道暖流,照系统的说话如果不是它将苏颖强拉到这里来,她也早就死了。   目光在那金缕衣上多停留了一下——虽然说是金缕衣,但并非是华衣贵服,只是看上去很精致,也不仅仅只是衣服,甚至连靴子都配套好了——说不定哪天真的会用上呢,说起来从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苏颖还真的就没到侯府外溜达过,就除了前几天去苏家,当然这其中也有她卧床养病的缘故。   【嗯,谢谢你。】   苏颖这次并没有讽刺,很坦然的对系统说了谢谢——就算系统将她的技能清零、背包物品也克扣了,还随意克扣她经验值,做事还不靠谱,看看这所谓的随机礼包就可见一斑了,但她也能从系统刚才不小心说漏嘴的情况下看得出来这随机礼包本来是该没有的,聊胜于无。   那头的系统在确认苏颖这话不是讽刺,而是在认真的跟它道谢后,它还真的有点反应过来,物以稀为贵啊,他们俩平时相互吐槽为多,难得被好言相待,系统静默了片刻。   然后苏颖就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一阵的咳嗽声,带着点无措,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苏颖几乎都可以脑补出一个小少年因为害羞而用咳嗽来试图掩饰、然后做出一副“你感谢本小爷都是天经地义的”趾高气扬神情的场景。   【咳,】系统的声音果然又恢复了往常的趾高气扬,【鉴于你这么识时务,那现在免费赠送你三张忠仆符,不用太感谢本小爷,本小爷这可是因为你是本小爷的宿主,只有你好了本小爷才会舒服才勉为其难给你的,你懂吗?】【是是,小的对此感激涕零。】   经过系统这么一搅和,苏颖心情没那么低落了,她看着背包里的三张忠仆符,思考着要把这三张给谁用,才能最大程度的物尽其用呢等?   苏颖正想着,薄荷进来说:“老太太跟前的杜鹃姐姐来了,说是上房那边给大姑娘住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来问太太什么时候能把大姑娘挪过去呢。”   “你和桂嬷嬷去南院看看魏姨娘收拾妥当了没有?”苏颖眉目一转,这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傅母跟前有四大丫鬟最得力的是白鹭,其次便是这杜鹃了,如果说要在傅母跟前安插眼线白鹭和杜鹃都算是不错的人选呢,再看看。   苏颖走出去,问:“不知老太太给大姑娘安排的屋子如何?还有大姑娘跟前的人都是伺候惯的,尤其是奶娘,可都让她们跟过去继续伺候大姑娘?”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句句不离大姑娘,可实在是做足了慈母范儿。   相比之下魏姨娘一味抱着大姑娘泣不成声,哀怨凄惨就跟生离死别似的,茉莉在一旁劝说:“姨娘,昨儿您都跟着哭了一宿了,奴婢知道您实在是舍不得大姑娘。你且收了声,免得吓坏了大姑娘。”   被魏姨娘抱在怀里的大姑娘好似也知道她要被抱走了,扯着魏姨娘的衣角也跟着哭了起来:“姨娘,姨娘我不要走!”   魏姨娘也紧紧搂住大姑娘,句句泣泪:“我的大姑娘啊,姨娘这是没法子啊,姨娘也舍不得你啊!”   桂嬷嬷冷眼旁观她们的一唱一和,听着魏姨娘这句句暗示是苏颖让她们母女分离,恨恨的剜了茉莉一眼,扬声道:“魏姨娘且收声,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太太乃是咱们侯府的一品诰命,大姑娘养在老太太跟前是大造化,是大姑娘的福分。再说这件事还是老太太和老爷定好的,魏姨娘但凡为大姑娘好,就应该打点好大姑娘的衣物。”   再这么哭哭啼啼给谁看,不过是个姨娘还真把自己当侯府的主子了?大姑娘现在是金贵不假,但也是在太太没生下嫡子的情况下,哼!   桂嬷嬷说完又虎着脸对院中的奴仆们斥道:“个个都是榆木疙瘩了不成!你们主子心烦意乱,你们也跟着不转个了么?老太太跟前的人已经过来接大姑娘挪去上房了,昨儿太太也都说清楚了,该打点的还用着主子再三嘱咐不成?”   魏姨娘被桂嬷嬷的指桑骂槐的话说的脸青一片白一片的,手上不自觉地的用力,大姑娘吃痛哭的更大声了,奶娘在一旁跟着揪心却又不敢近前,只能跟着干着急。   苏颖还没到南院就听到魏姨娘的哭诉,止不住的冷笑,这魏姨娘怎么就学不到好,都这时候还动不动就还蹦跶,真不知道蹦跶的越欢摔得越惨么?   026章 后知后觉   苏颖进到魏姨娘的屋子,魏姨娘正抱着大姑娘哭的伤心,苏颖一进来她赶紧抹了眼泪站起来行礼。这几天魏姨娘备受煎熬,唯恐自己已经失宠了,脸上也没妆点胭脂水粉,看上去脸黄黄的,眼睛红肿,这下就真的显出年纪大了。   真说起来魏姨娘比傅奕阳还大些呢,只不过平日里装扮鲜嫩的反倒不像是那么大岁数的,反倒是苏氏为了端出当家太太的范儿把自己往端庄沉稳的方向打扮,再加上平日里操劳倒看着比魏姨娘还大呢。   现在苏颖来了,养了两个多月,再加上九花玉露的滋养和这些时日傅大老爷的勤奋耕耘,脸色红润,气色鲜活,和魏姨娘站在一块儿终于是年龄上看的出来了到底谁大了。   大姑娘被奶娘抱着抽噎,奶娘把大姑娘放下来让她给苏颖行礼,大姑娘怯怯的,魏姨娘一把牵住她的手,眼泪又往下掉:“太太恕罪,大姑娘哭的厉害呢。”   苏颖本来也不会为难个三周岁不到小姑娘,非要她给她这个嫡母请安行礼——真说起来像苏颖自己会说话后也是由奶娘抱着到苏太太那里请安,晨昏定省不错的,可像大姑娘这样的苏颖这个嫡母还真没受过她几次像样的请安,人家大姑娘病弱见不得风么——但看魏姨娘都这种时候还这么做,苏颖在心里挑了挑眉,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不过想想估计是习惯性使然,现在一时半会儿都改不过来了。   苏颖神色未变,只是说起来话来语气就有些淡淡的:“大姑娘身体本就不大好,何苦再让她跟着伤神。”这话自然是说给魏姨娘听的,三四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她这慈母架势做给谁看呢。   魏姨娘脸色有些讪讪的,眼泪也不抹了,茉莉被桂嬷嬷拉走了,大姑娘光顾着小猫崽似的哭泣,奶娘抱着她哄着,也不会帮魏姨娘说话。   魏姨娘嘴唇蠕动了两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嗫嚅着说:“妾身实在是舍不得大姑娘……”还没说完就被苏颖扫过来的眼锋看的心虚起来,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昨天傍晚魏姨娘算好傅大官人平常回正院的时间哭闹上一场,用的也是这么个理由,可根本就没有拉来心软的大老爷,魏姨娘原本以为傅奕阳没回来,可偏偏过了会儿就有正院的丫头匆匆的来叫苏颖回去,说是老爷过来了。   魏姨娘当时心跟着提起来,本来以为傅奕阳回过来看望大姑娘,到时候她摆低了姿态再用大姑娘要离开她这个借口留住傅奕阳,只要能留住这一回儿,她就不信就不能再把傅奕阳的心拉回来。   可魏姨娘等啊等,等到三更都没等到傅奕阳,心都跟着凉了,呆呆的坐到天亮,泪都流不出来了,来不及多想擦了眼泪就想到正房里去找傅奕阳,可她压根就忘了傅奕阳让她在南院静养的事儿,结果连南院的门都没出去,这下魏姨娘终于意识到她有可能真的失宠了。   所以等苏颖派桂嬷嬷和薄荷来让她打点大姑娘的衣物一应用品,魏姨娘心里的不舍倒有几分真心,但还是想借机再抹黑一把苏颖,暗指她善妒容不下姨娘和庶女,最好传到老太太那里去。   魏姨娘这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苏颖根本就不理她这一套,等魏姨娘闭了嘴后,说:“你若是心疼大姑娘,就该去瞧瞧底下人打点的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对上止住哭泣的大姑娘缓和了语气:“祖母那儿就等着你过去呢,她老人家可是很慈爱的,多一个人疼爱你,多好啊,咱们大姑娘乖哦。”   听大姑娘细细弱弱的声音,苏颖在心里抿了抿嘴,真不知道魏姨娘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折腾出了什么,连最大的砝码也让她给养的病弱,如今这烫手山芋傅母接收了,到时候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呢。   魏姨娘这头说舍不得大姑娘,但其实大姑娘用的一应物品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再有那些伺候大姑娘的奴仆们也跟着过去,苏颖严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尽心伺候大姑娘。”   魏姨娘被苏颖看的心里发麻,眼瞅着大姑娘也被抱到上房去了,她现在底气不足,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张狂,拎着帕子站在一边,还偷偷抹泪,等到大姑娘被奶娘抱着出了南院门,魏姨娘就彻底忍不住了,说了句“我可怜的大姑娘”两腿一软就跟面条似的晕倒在长廊上,好巧不巧的手臂就搭到了苏颖的鞋背上。   乍一下把苏颖吓了一跳,她很快就稳住心神,低下头去看晕倒在地的魏姨娘,桂嬷嬷上前来问:“太太您没有被吓到吧?”   苏颖摇摇头,桂嬷嬷转过头去对傻在一边的茉莉嚷道:“还不快将你们家姨娘搀起来!”   茉莉刚到嘴边的哀嚎全都被桂嬷嬷的厉喝被吓回去了,和其他几个小丫头将晕过去的魏姨娘抬回床上。   苏颖蹙着眉:“去请大夫来。”   薄荷走过来搀住苏颖,“太太,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大好,大夫说过不让您太过于操心劳累,魏姨娘这儿有人伺候呢,奴婢还是扶您回正院休息罢。”   苏颖揉了揉眉心,对桂嬷嬷说:“妈妈就劳烦你在这儿守会儿,等魏姨娘醒了跟她好好说说,到底身体要紧。”   桂嬷嬷心领神会,薄荷扶着苏颖的手从南院到正院说:“那茉莉也太不知道规矩了。”薄荷她们几个丫头看南院里头的人全都不顺眼,就是那茉莉在苏颖跟前也敢扯弄些小动作,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果然是在魏姨娘跟前得力的。   苏颖心笑这不规矩才好呢,若是魏姨娘规矩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糟心事,这样的把柄一抓一个准,不像柳姨娘和丽月,丽月都规矩成木头人了。   这么一想,傅奕阳的侍妾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不像二房里头一屋子的姨娘通房,听傅奕阳的意思就是前头书房里也有好几个俏丫头呢。   陈夫人可不像苏氏那样是真能忍的,再说陈夫人嫁过来的时间也短,又觉得婆婆是自己姑妈,有恃无恐的,头前儿不是才刚打发了几个通房丫头,可这侯府里就没人说陈夫人善妒。   反观大房,傅母从一开始就谋划上了,知道不好从傅奕阳那里下手,就将阴私手段都使到苏氏身上了,如果不是苏颖,苏氏早在两个月前就香消玉损了。到时候再给傅奕阳娶一门门第不高的继室,名正言顺的将管家权收回去,大房再无子,到时候从二房过继个,日后爵位还不是落到二房身上,真是好谋算呢。   系统还真的会给她找身份呢。   苏颖原先还没怎么将这些糟心事多放在心上,但那是因为她觉得有一天她终归要回去的,可现在不同了她回不去了,接下来就只能用现在的身份活下去,既然这样,可就没有任人欺凌不还手的爱好。   ***   傅奕阳从衙门回来先去给傅母请安,傅母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会当着丫环的面给傅奕阳没脸,她心里清楚的很她能有现在的荣光,可都是傅奕阳这个儿子给的,只淡淡的说:“去看看你姑娘吧,今儿挪过来了。”   芦荟见傅奕阳进来连忙行礼,傅奕阳淡淡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芦荟恭敬的回道:“因为挪得急,太太让奴婢跟过来仔细看看,怕有些地方不合大姑娘心意的,不好劳烦老太太的,回头回了太太,让太太也跟着心里有谱。”   光说不做是傻子,苏颖自然不傻,既然做了就要摆到明面上来,从昨天的情况看就知道傅奕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应该是吃这一套的。再者有些话她不方便多说,但不还有下人的么,果然芦荟这么一说,就见傅奕阳微微点头,才进到碧纱橱里去瞧大姑娘了。   傅母让下人收拾出来的屋子自然不会单薄,就算是心里不是多喜欢这个孙女,但如今毕竟是她主动开口要养孙女的,自然不会给人家说嘴的机会。   傅奕阳这些时日才对大姑娘上了些心,问了两句,又瞧着摆在碧纱橱里的箱柜摆件儿,皆是玲珑可爱,精致不凡;与外头那些描金戴玉的富贵摆设不同,他抿了抿嘴便知道是苏颖的意思。   可见是真上了心的。   转身见大姑娘细弱的小脸,皱了皱眉,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尽心养着了。傅奕阳也没在碧纱橱里多呆,等走出去的时候正见婆子们搬了个手绘粉彩石榴榆木底座的大鱼盆进来,芦荟笑着说:“太太说养几条鱼给大姑娘逗趣玩儿。”   傅奕阳点点头,还给指了地方摆放,看着差不多了就出了上房,也没回正院而是去了外书房,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嘈杂,喧哗声一直不停。   傅奕阳不悦地皱了皱眉,大声喝斥:“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小厮的声音响起来:“老爷,好像是二老爷书房那边出事了。”   027章 浑水摸鱼   傅奕阳从前院回来已经将近二更天,真觉得心力交瘁,在去正院的路上刚拐过弯就被柳姨娘拦住了——要是以往这种活就先是魏姨娘做的,用大姑娘做理由把大老爷拉进南院,看完孩子就顺势将大老爷留下了,现在魏姨娘有心无力——柳姨娘姿态摆的很低,口口声声都是关心傅奕阳的身体,说话也仔细斟酌过了。   最后还奉上自己亲手炖的鸡汤,鸡汤还放在食盒里保温着,看上去也等着有一会子了,傅奕阳抬眼看了一眼面如海棠花般的柳姨娘,柳姨娘也没学魏姨娘做柔弱姿态,等傅奕阳喝过小半碗鸡汤后将盖碗放下后,柳姨娘就欢喜的退下了,牛角灯下那截曼妙的身姿影影绰绰,只可惜心烦意乱的傅奕阳没心思欣赏,停顿都没停顿就直接往前走了。   柳姨娘掩不住心中的失落,不应该啊,往日里她也这么做过,她就没往魏姨娘做的鸡汤让大老爷膈应了这方面想,那天虽然柳姨娘知道点始末但细节还是不清楚的。   再看傅奕阳毫不迟疑的脚步,这正房这么大就这么几个女人老爷还能往哪里去,一看就明了了。柳姨娘柳眉皱成疙瘩,很吃惊就对跟前的丫头石榴说:“老爷这接连几天可都宿在正院了,可真是稀奇了。”   石榴不知该怎么接话,那边丽月的丫头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可见是比柳姨娘晚了一步,见石榴看过去,那丫头缩了缩脖子掉头就小跑走了。   石榴啐了一口:“真是没规矩的丫头,见着人连礼都不知道问。”   柳姨娘睨了一眼丽月的屋子,撇了撇嘴。   这边傅奕阳到了正院,苏颖撑着眼帘也还没睡,看上去精气神并不大好,见着傅奕阳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饿不饿?我听他们说你晚饭也没吃好,就让厨房里给预备下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让她们给你送到前头去了。”   刚凑近了就闻到了一股儿鸡汤味儿,苏颖挑了挑眉就假装没闻到,见傅奕阳点头了,就说:“这次腌的胭脂鹅脯挺入味的,还有一道酒酿清蒸鸭子味道也好,你可要尝尝看?”   傅奕阳脸色柔和下来,说:“嗯,让丫头们去忙活,你坐。”   苏颖笑笑,转身吩咐白芷:“让她们把饭菜端上来吧,先来碗燕窝粥。刚从外头灌了凉气进来,喝完热粥暖暖胃。”后面这句儿是同傅奕阳说的,等粥一送上来几口就喝干净了,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苏颖也没闲着,就倚着靠枕摆弄着几下针线,原先在游戏里苏颖女红技能满级,但那也只是一堆没用的数据而已,要说真让她上手绣个什么花样子的,她就只能干瞪眼了。   而苏氏又不一样了,虽说比不上绣女,但做身衣裳绣个荷包都是没问题的,苏颖这段时间病着没碰过针线,如今病好了闲着就将原先的绣活儿捡了起来,如今这都是做给傅奕阳看的。   傅奕阳抬头看她,一身浅橘色缎子立领绣兰花的小袄儿,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只浅浅的插了个珍珠簪子,整个人显得娴静温婉,他脸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下来,问了句:“你这是做什么呢?”   苏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原先就说要给老太太做个抹额,之前就扎了几针,只这段时间病了提不起精神来,如今精神好些了就想了起来,只不过原本预备是给老太太冬天戴的,现在天气渐渐回暖了,只得拆了重新做成春天戴的了。”   现在就差没直接做成布娃娃扎了。   傅奕阳顿了顿,他以前还真不知道苏颖还会给傅母做过东西,而且听她这意思也不是头一回了,可也没听谁提过,再想想头前穿在他身上的锦袍,再想想她替大姑娘想的周到,心里自然也不会真的认为不管是嫡生还是庶生都是嫡母的孩子,现在仔细看来这些都是因为他,以前没注意,现在注意到了,心里也不自觉地软和下来,轻轻咳嗽一声:“灯下熬眼睛,你既想做不如等白天做,再者不还有底下针线房上的人,母亲也不缺这些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傅奕阳偏过头去说:“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个玻璃灯,那个明亮,我书房就有个,等明儿就让管家拿出来给你。”   玻璃灯?苏颖心里一跳,难不成又来一个?但心里也不肯定,再说系统也没出声提醒她,将这件事记下,她将手中其实没做上几针的抹额收了起来,笑的温婉:“总归是咱们做小辈的孝心,对了,”她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前头的事情可解决了?”   说起这件事来,傅奕阳脸色就耷拉了下来,活像别人欠他钱一般,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这做兄长的也不能插手到弟弟的内宅去,他惹出来的事端就让母亲操心去罢。”   苏颖挑了挑眉,她实在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穿过来,而且还穿到勇武侯府来,这是多大的几率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事情还要从今天下午系统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起勇武侯府有其他的穿越者说起——   【你穿,她也穿,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没料到勇武侯里竟然多了个穿越者吧,想知道是谁吗?】苏颖眉头一跳,穿越者?她还真没想到还会有其他的穿越者,【这个穿越者和我一样都是从游戏里穿过来的吗?】【当然不一样!】系统得意洋洋的说,【都和你说过了带着系统穿越可是很罕见的,别人想要都没有的,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波动,你还不知道呢会有其他的外来者吧。现在知道我多有用了吧?】苏颖敷衍的说:【是啊特别有用,那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想和我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吗?我没兴趣。】【你就不怕你的身份被戳穿吗?】   【不是还有你吗?】苏颖淡淡的说。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系统,它桀桀笑了两声,然后发布了支线任务。【叮——触发支线任务。主地图中出现了外来者,请尽快查清她的身份,任务期限:三天;任务奖励:避毒珠x1。任务失败惩罚:无。】【只需要查清她是谁吗?】   【你想戳穿她也没关系,就当游戏里打怪了。既可以刷经验又能掉装备,何乐而不为?祝你好运。】说实话苏颖确实是动心了,避毒珠和金缕衣一样都属于限量物品,而且很实用。   没想到还不到傍晚二房那边就热闹起来了,陈夫人的一个丫环竟然勾的傅煦阳和陈夫人对着干,怜香惜玉的将那丫环带到前面书房去了,陈夫人为此着急上火,跑到前面书房大闹了一通。   这也是为何傅奕阳心力交瘁的原因,说到底可不就是傅煦阳内宅的事儿。   苏颖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不然怎么刚提到外来者,紧接着就折腾出这样的事来,当然也不排除傅煦阳是真的怜香惜玉。   傅奕阳刚说起这事儿交给傅母处置,紧接着就响起杜鹃的声音:“老爷、太太,老太太让您们过去上房一趟呢。”   芦荟就问:“这么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杜鹃苦着脸说:“二老爷和二太太起了争执,吵到老太太那儿,二老爷直说要休妻呢!”   傅奕阳和苏颖只得急匆匆的赶往上房,还不等到上房,苏颖就听到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由的眯了眯眼睛,这可真是好文采呢。   再定睛去看跪在地上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女子,这一看就真确定了,没有别的就因为这女子身穿一身白,真难为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衣裳来。俗话说:要想俏就穿孝,这一身儿素白的长袄棉裙穿在她身上,更衬得腰肢纤细,不堪一束。   再看她虽然是素颜朝天,但眉目如画,娟秀可人,更妙在就是她柳梢似的眉微蹙,双目含泪,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带着一股而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之态。   再加上这身‘孝服’,也难怪傅煦阳会这么快就被迷住了。   苏颖心笑这哪里是素颜朝天,分明是现代才会有的裸妆,这个外来者可真有才。   苏颖笃定了她的身份,面上不动声色。   傅煦阳还在指着陈夫人骂骂咧咧:“妒妇,合该休了!”陈夫人捂着帕子可劲哭泣,嘴里嚷着:“姑妈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表哥这么说我,我哪还有脸活了!”说着就要去撞墙,把婆子丫头们唬了一跳。   傅母拍着桌子直嚷嚷:“快拉住,这是要做什么!二老爷你也给我闭嘴!”   场面乱成一团。   苏颖才不愿意掺合到这里面来,拽了拽傅奕阳的袖子,低声说:“我去瞧瞧大姑娘,别被这一闹腾吓着了。”   傅奕阳也感到头疼,听苏颖这么一说顿了顿,朝她点点头:“去吧,有你在她也能安心。”   苏颖由芦荟扶着往大姑娘的屋子走去,在转弯时回头瞧了一眼匍匐在地嘤嘤啜泣的白衣女子,嘴角翘了起来。   028章 鸡飞狗跳   傅母给大姑娘安排的屋子离正屋不近,苏颖之前就听芦荟说过了,傅母这人好面子,就算不待见这个孙女,但底下人也不会苛待她,只是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在正房来的稳妥——就算魏姨娘有时拿大姑娘做筏子,但魏姨娘心里也清楚明白,她敢这么张狂,靠的除了傅奕阳的宠爱就是大姑娘了,只可惜魏姨娘眼皮子太浅,心里想的还是她自己多一些。   “先去瞧瞧大姑娘惊着了没有?”苏颖侧首对芦荟说,有些事不能不管,而且演戏就要从一而终,这种刷好感度的事情苏颖怎么也不会错过,蚊子再小也是肉。   苏颖拐过游廊抄手,隐约还能听到傅煦阳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咆哮声,苏颖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可能是同乡的外来者点个赞,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勾的清高自傲的傅二老爷倾心不已了?   芦荟很快就回来了:“大姑娘好不容易被奶娘哄睡又被惊醒了,奴婢安抚了几句,奶娘和大丫头都守在床边不离身呢,不过……”   苏颖见她迟疑,问:“怎么了?”   芦荟压低声音说:“老太太怜爱大姑娘,特意提了跟前的二等丫鬟去贴身伺候大姑娘,不过奴婢刚才没瞧见她的身影。”   又见二等丫鬟。   苏颖轻笑不语,等到了大姑娘的屋子,屋子里点着灯,奶娘坐在床头,原本贴身伺候大姑娘的大丫头红玉站在奶娘后头,守着哭的跟猫崽子似的的大姑娘诱哄,大姑娘抽抽噎噎,奶娘不断的给她揉胸口拍背,就生怕哭抽过去。   大姑娘嘴里还叫着娘,奶娘和红玉看到苏颖过来脸色一下子白了,本来以为苏颖派芦荟过来例行询问就完了,根本就没想到苏颖会亲自过来,太太也不用贤惠到这个份上吧?   苏颖抿了抿嘴,按下手没让奶娘让开,轻声细语的对抽噎的大姑娘说:“别怕,你父亲在呢,咱乖乖睡觉,睡着了就不怕了。”对这么脆弱的小女孩,苏颖根本就没什么经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好在大姑娘可能可是哭累了,被奶娘抱着总算是睡着了。   苏颖扫视了下屋子,几个小丫头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她对奶娘和红玉使了个眼色:“你们轮流守着大姑娘,若有什么问题,就去回了老太太跟前的白鹭杜鹃,她们自会回给老太太,她老人家疼惜孙女,自是要给孙女做主的。”   苏颖顿了顿,“若老太太实在不便,回给我也是一样的。”   等苏颖回到正屋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傅奕阳皱着眉,身上散发的浓厚寒气苏颖离老远都能感觉到了,看到苏颖进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苏颖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大姑娘已经睡下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薄唇仍旧抿成一条直线。   傅母现在没心思关注傅奕阳和苏颖的互动,她现在正为她心爱的儿子感到万分头疼,陈夫人哭哭啼啼的让她脑仁疼,而傅煦阳竟然为了个贱婢头一次顶撞了她,这让傅母稍微有些不悦,但一想都是跪在地上那个贱婢蛊惑的,心里头对被傅煦阳挡在身后的琥珀更恨了。   傅母抬眼瞧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傅奕阳,心里更来气,口气就不怎么好:“老大明日还要上朝,你们两口子先回去罢。”   傅奕阳口气更冷硬:“母亲,不能由这等龌龊事污了侯府的名声,二弟合该自重才是。”   这话儿就是火上浇油啊,苏颖站在傅奕阳背后可没有漏看因为大老爷这句话,傅母眼中的阴翳以及傅煦阳变得铁青的脸色,估计依照这对母子平日里积压的对傅奕阳的成见,这句话不知道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老爷说话是真的不中听,但鉴于受益人是傅母等人,苏颖就觉得中听起来。   傅奕阳也不管他这句话造成的后果,朝傅母行礼后就要退出去,苏颖这时候完全就当自己是透明人,跟着傅奕阳的动作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气大伤身,老太太且注意身体,免得我们做小辈跟着担忧。”   傅母冷冷的瞧了苏颖一眼,当着傅奕阳的面她又不能放狠话,心里把苏颖也狠狠地记了一笔。   等傅奕阳和苏颖他们夫妻出了正门后,随手抄起茶盏就扔到过来,骂道:“就因为个下作的贱婢,就折腾成这样,你们不知羞,我都要替你们臊得慌!”   苏颖和傅奕阳都还没走远,自然听到动静,苏颖很明显的感觉到傅奕阳身体僵了僵,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只是削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腰背冷硬的挺直,背影怎么就那么些寂寥呢。   苏颖难得的母性情怀涌动,她快走几步跟上傅奕阳,有些凉的指尖不经意的刮过了他的手背,傅奕阳低头看她,她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眸里带着暖意和全身心的依赖,就像是一个石子突然投到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又像是在冬日里喝上一杯热茶驱走了寒意。   傅奕阳以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别过脸的时候苏颖竟然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后放慢了脚步,苏颖不用像之前那样紧跟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了,苏颖注意到这点,嘴角渐渐上翘了一些。   等他们回到正房,原本摆在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苏颖问他:“让丫头们重新做份宵夜来吧,我瞧你刚才就没吃多少。”   傅奕阳微敛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来,“算了,我现在也没胃口了。”   苏颖还是让紫苏熬了碗杏仁羊乳给傅奕阳,他也没拒绝,扬脖几口就喝完了。折腾到现在,苏颖也熬不住了:“老爷,歇着吧,明儿你还要早起上朝呢。”   两个人洗洗睡了。   都这时候也没心思做些别的,苏颖忍不住去瞧他的脸色,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皱了起来,面无表情辨不清喜怒,她忍了忍没去伸手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睡吧。”   傅奕阳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苏颖搂了过来,抱住她的肩膀靠在他厚实而干燥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是以前那种相顾无言的尴尬,反而萦绕着淡淡的温情。   就在苏颖快睡着的时候,傅奕阳突然出声:“我这兄长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这是把她当知心姐姐了么?苏颖的睡意少了些,缓缓的说:“小叔已经成年,也已经成家,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还需要长辈引导,他应该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只是他的兄长。”   当了一回知心姐姐的后果就是被搂着睡了一夜,而且越搂越紧,几次她想翻身到旁边去,边上的男人就是不肯,结果等到早晨起来的时候睡到脖子痛。   大老爷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情,乍这样的转变还真让苏颖适应不良,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心想夜里的心灵鸡汤这么有效?果然还是拿不准男人的心思。   再抬头时,那男人就站在床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苏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只得赶紧爬起来伺候大老爷穿衣裳,这位还顺势握了下她的手,苏颖嗔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丫头们在呢。”   丫环们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儿,芦荟和薄荷偷偷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悄悄的笑了,她们可都将这段时间傅奕阳和苏颖之间关系的改善看在眼里,都由衷的替苏颖感到高兴,而且她们正房这些下人腰板都挺直了,就等着苏颖早日怀上嫡子了,到时候可就没谁再撼动苏颖的地位了。   柳姨娘和丽月也早早的过来请安,苏颖斜睨了垂眉敛母的柳姨娘一眼,想必昨日傅奕阳喝的鸡汤就是她半路截住人送上的吧,只不过遇着傅奕阳心情不愉,不然的话说不定就能把傅奕阳拉到她屋子里去吧?   这么一想,苏颖的心情就微妙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优雅吃早饭的傅大官人,见他也没有对身姿妖娆的柳姨娘多看一眼,眯了眯眼睛夹了一个菱粉糕送到傅奕阳面前的碟子里。   站在傅奕阳一侧的柳姨娘心里疑惑,难道太太连老爷不喜吃甜食都不记得了么?心里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可等傅奕阳眉头都没皱直接夹起那块菱粉糕,还吃的干干净净后,柳姨娘心里震惊之余就特别不是滋味,一直挂在脸上的妩媚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住。   至于丽月姑娘,她仍旧老实木讷,就似压根没看到饭桌上的风云诡谲般。   苏颖一直注意着傅奕阳的反应,敏锐的注意到大老爷吃菱粉糕的时候没有表示不悦或是觉得难以下咽,反而好像吃的津津有味,还特意多瞧了一眼摆在她面前的那碟菱粉糕?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029章 迎来送往   苏颖照旧送傅奕阳到前厅——柳姨娘和丽月姑娘刚才就被苏颖打发了,傅奕阳想起什么和她说:“二房那边儿,你且看着些。”   看什么?看热闹么?这人还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就是跟着操心,偏偏在傅母和傅煦阳跟前说话那么不中听,苏颖真是见识到了。苏颖一面给他掸掸衣裳,整了整朝珠,一面软言道:“夫妻哪有隔夜仇,昨儿小叔许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兴许就没事了,再说不还有老太太坐镇呢。”   傅奕阳抿了抿嘴角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苏颖看着他出了前厅,才往回走,一进院门就问芦荟:“那边儿事情到最后是怎么解决法子的?”   身穿翠绿紧袖衣裳一身利落的芦荟笑眯眯回:“老太太做主给二太太陪嫁丫头琥珀开了脸,成了二老爷房里人,还许诺了但凡日后给二老爷生下一男半女立马抬成姨娘。”   “哦?二太太是个什么反应?”   “老太太都发话了,二太太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下来了,不过奴婢听说二太太回去就病了,半夜还请了大夫来呢。”   薄荷撇撇嘴,看这回儿谁要是再昧着良心说二太太贤惠大度。   “太太,这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呢,”薄荷接了芦荟的话头,“那琥珀姑娘竟然寻死觅活的不同意呢,二老爷一点都不恼反而纵着,月例待遇都比照着姨娘来呢。”   人家这叫欲擒故纵呢,苏颖心想,看在避毒珠的份上就先冷眼旁观,倒想看看这位疑似老乡的外来者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陈夫人病了,苏颖这个做妯娌的怎么也得过去慰问下,先让白芷过去探探口风,白芷过了会儿回来说:“二太太身上不大方便,太太改明在过去探望吧。”   “奴婢瞧着二房来来往往挺热闹的,还听见王姨娘在院门口说等二太太病好了些再摆桌酒给新进的琥珀姑娘庆贺呢。”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不过是个通房姑娘,也值得二太太出面,未免太轻狂了些。”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斜看了一眼南边,魏姨娘也病了,南院整个沉静了下来,明眼人都看出来魏姨娘这是失宠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就是苏颖这几个丫环就乐的不行,有时候不自觉地就拎出来挤兑一番。   苏颖笑了笑,本来还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底下又有人过来说大姑娘病了,老太太累着了没好去打扰,只得来回了苏颖。   等忙活下来都到半上午了,苏颖回来就坐在榻上,让芦荟给她揉揉脖子,薄荷将帖子递给苏颖说:“再过五日是寿安老太妃的生辰,给侯府下了帖子,太太您看?”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这时候才发现她以前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作为侯府当家的太太不仅要管着整个侯府,外面这些交际她不能不出面。再者傅母一个寡妇,旁人家喜事少有邀请她的,这事务基本上都是苏颖好好应付的,做正妻真不容易。   “老太太说寿礼让您斟酌着办。”   苏颖将帖子放在炕桌上:“比照往年的分量来准备吧。”   苏颖又将苏氏原先的记忆扒拉了一通,说起来就算她借了苏氏的身体得了她的记忆,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因为接收的可不仅仅只是记忆还有随之而来的情感,当初就算有系统在提醒她,但原先苏氏的情感记忆和她自己的搅和在一起,她差一点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原来的苏氏还是她苏颖了。   为此还落下后遗症,就是因为有些记忆蕴含的情感太强烈,造成的波动太大,明明不是她经历过的事,偏偏最早的那段时间看什么都能无缘无故掉眼泪,现在总算好多了,苏颖也慢慢的觉得更好的和这具身体融和了。   苏颖将原先苏氏出门交际的记忆翻找出来,揣摩她待人接物时的姿态,说话时该避讳的,将原先侯府的人际关系也细细的梳理了一通,等梳理完了,苏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希望到时候不会出什么错才好。   廊下紫苏拽了拽白芷的袖子,瞥了一眼里屋,才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太太自从病好后就变了很多?以前每天老爷做了什么吃了些什么都是要细细过问的,可你看自从老爷从外头回来,太太可就没再问过了。如今这管家的事儿都分拨给柳姨娘和丽月姑娘了,往前可都是亲力亲为的。”   “我倒是觉得太太现在这样挺好的,”白芷不以为然,“瞧着和老爷的关系缓和多了,往前可没见老爷连着好几天都宿在正院的。还有看太太现在气色比年前都好,现在就差再怀上嫡子啦。”   紫苏脸红着掐了白芷一把,笑她:“你真是不知羞。”   她们还不知道被她们看出变化的太太早已经不是原先的苏氏了,至于嫡子什么的,苏颖现在还真没做好准备,看来还有的等了。   为人际来往烦扰的苏颖又接到帖子了,是苏氏在闺中的好友后嫁给礼部尚书嫡次子的刘夫人,桂嬷嬷感叹道:“早先太太在病中时刘二太太就隔三差五的差人来问候,如今是打听到太太身体大好了,就亲自上门来了。”   苏颖在脑子里翻了翻,苏氏和这刘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感情就不错,等嫁人后两人还时常有来往,就笑着对来送帖子的刘夫人身边的陪房说:“我这儿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也想你们家主子了。”   刘夫人来的挺快,苏颖刚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句客气话呢,人家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你身体可是大好了?头前见不着你的时候我可真揪心,想来看你就怕你不方便,如今听说你出来走动了,我才敢过来瞧你,如今瞧你这气色不错,就是瘦了些,就不怕风一吹把你吹走喽?”   这性格可真爽快,和她娇小玲珑的外貌有些不搭,苏颖笑出来声来:“你还是先坐下吧,芦荟给刘二太太上茶。”苏颖又推了推跟前的一碟子去了细皮的松子穰给她,“我记得你原先最喜欢吃这个了。”   刘夫人也不客气,她偏头瞧了一眼苏颖,“我过来时瞧见你们家那姨娘院子里仆从来来往往的,怎么你让她们跟着管家了?”   芦荟端上茶来,苏颖用茶盖抹去水面上的浮沫,轻啜了一口,抿了抿嘴,将原先和桂嬷嬷说过的话又拿出来说给刘夫人听:“我这次病了这么一回,好了就看开了很多事儿,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再说也不好劳烦二弟妹,帮着管的这两个都是规矩人,大章程上不出错就好了。”   刘夫人撇了下嘴:“你还真能放宽心?有哪个会是省油的灯,哼!要是我……”她想说什么,猛然又想起她和苏颖不同,她现在儿女双全,又因此是二房管家权也摊不到她身上来。   唉,当初还羡慕好友高嫁,现在看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赶紧扯开话题,笑着说:“东大街新开了家西洋店,里头卖的玩意儿全是舶来品,可新奇呢。其中有个西洋钟,每到正点的时候,那钟头上的塔楼就会飞出一只翠鸟来,叫的可好听了,报完时又飞回去,真不知道那些个工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若是有兴致,赶明咱们俩约好了一块儿再去瞧瞧。”   听刘夫人这么一说,苏颖就想起昨天傅奕阳说起来的玻璃灯了,她还没瞧见这玻璃灯长什么样,再听刘夫人这么一说琢磨了下这朝代所处的时期,也许是她多想了也说不定。   “那敢情好。”苏颖也想出门看看,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没有出门逛过街呢。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苏颖本身话不多,但刘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为人又干脆爽利,什么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了几分趣味儿,有原先的交情在,苏颖也觉得分外投契,还留人家吃了午饭,临走时刘夫人拉着苏颖的手说:“你既好了,就出来多走动走动,”顿了顿又隐晦的劝了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颖心里一暖,能有这么个朋友感觉还不错。   当天晚上傅大官人因为公事头回没回后院来,苏颖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早早的躺在丫环们铺好的被窝里,这还是自从傅奕阳回来后第一次苏颖孤枕,还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她想了想将自己这种情绪归结于傅奕阳让人传话过来时一同送过来的玻璃灯上。   玻璃灯很精致,外头玻璃灯罩上还有花纹,比通常用的蜡烛明亮多了,形状像极了现代用的台灯,苏颖再一想打磨的光滑、照人清晰的梳妆镜,拧着眉,突然觉得理科生真伤不起,更何况她现在所处的朝代又是个架空的,还真拿不准了。   索性也不想了,这纯粹是徒增烦恼,还是想想该怎么出门见人吧。   正妻之路慢慢,吾将上下而求索。   030章 收获颇丰   苏颖躺在床上,东想西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芦荟叫醒去前厅送傅奕阳上朝时,苏颖眯着眼睛看到外面天还黑着,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幸亏她已经熬过来也不用再去给傅母请安,不然的话就得更早起来了。   芦荟薄荷几个大丫环带着几个小丫环忙前忙后,白芷接过一条大毛巾来,将苏颖面前衣襟掩了,苏颖伸手向脸盆里盥洗。紫苏端着托盘掀开帘子进来:“厨房里熬了燕窝粥,太太先喝一碗垫垫。”趁着苏颖喝粥的空档,芦荟薄荷把苏颖要穿的衣裳和要戴的首饰打点好,等苏颖喝完粥没来得及喝茶就给几个丫环梳妆描眉弄整齐了,弄好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前厅赶。   傅大老爷已经在前厅坐着了,他昨天是真的有公务,这点苏颖还是知道的,过去后坐下就笑着说:“厨房熬的燕窝粥,老爷也喝一碗,暖暖胃。”   等丫环将粥端上来,苏颖亲自端过来递给傅奕阳,趁他喝粥的空档说:“二房那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让这事儿给咱们侯府蒙羞,左右不过个丫头,既然小叔喜欢,就遂了他的愿,你也不用跟着操心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苏颖又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大官人很给面子的同意了,抿了抿嘴角:“你现在身体好了,到外面走动走动也好,”见苏颖看过来,又加了句:“权当出门散散心。”   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这样的话以往可是没有的,苏颖冲他微笑:“我知道了。”   刘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昨天刚说要邀苏颖出门逛逛,今天就要让人过来问了苏颖方不方便,芦荟她们几个都在旁边怂恿着苏颖答应,自从苏颖病好了就没出过门了,整天应付那些糟心事儿,如今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   等苏颖答应了,桂嬷嬷也喜笑颜开的叠声吩咐底下人去准备马车,瞧着比苏颖自己都急切的。   马车是直接从侯府出去的,苏颖第一次出侯府门还是去苏家的时候,那会儿去的时候没心思看外面的景儿,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肿的也不好意思掀帘子了,说句连侯府的大门长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都不过分。   芦荟和薄荷跟着车,芦荟将一只青瓷小手炉递到苏颖手里,薄荷则将秋香色引枕放到苏颖身后,苏颖低头瞧着手炉上清雅的缠枝莲纹,她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都是知冷知热的,以前好歹是侯府当家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有时却都没魏姨娘跟前的大丫鬟茉莉有脸面,由此可见以前正房颓势成什么样子。   这两个月来,这几个大丫鬟还有桂嬷嬷为她忙前忙后,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不是因为任务,就是为了她跟前的人,也要努力转圜不利的局面。   但愿日后情势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颖和刘夫人约在东大街碰面,京城有五六处大的商用街,东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再加上北边民风相比之下比较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们乘车来逛,也有些小姐姑娘们带着帷帽相约而来。   刘夫人比苏颖早到,瞧见勇武侯府的马车笑着迎过来,等马车停下芦荟和薄荷先下来,一个打起帘子,一个伸手扶着苏颖下车。   刘夫人打眼一瞧,苏颖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手指玉白细腻轻轻地摩挲着手炉上头的缠枝莲纹花样,相映成辉。身上穿了一件儿石青提花橙红镶滚边长衣,妃色百褶裙,外头还系着件浅蜜色橙黄宽边披风,刘夫人恍惚想起两人未嫁时风色夺目的苏家姑娘,再想之前探病时她枯黄的模样反倒是模糊不清了,看来是真的想开了。   回过神来,刘夫人上前嗔道:“你可让我好等,你说可要怎么罚你吧?”说着挽住苏颖的胳膊,苏颖把手里的青瓷小手炉递给芦荟,闻言笑道:“就罚我呆会儿请刘二太太吃茶。”这么说话说多了就习惯了。   刘夫人啐她一口:“当我稀罕你那点子茶钱呢。”把苏颖拉到一家布置的华贵秀雅的店铺里,苏颖随意扫了一眼,在看到穿着统一的清秀小厮时忍不住挑了挑眉,被小厮们迎到二楼的雅室里,玻璃镶的窗户,各色花草,精致的摆设,还有统一着装的娟秀女侍者,可真是大手笔。   刘夫人推了推苏颖,得意的说:“我带你来的这家铺子如何?”   “很精巧,”苏颖抬手指了指那玻璃窗,“这窗子倒是新奇,我瞧着上头还有花纹,我看着都想在我家也装上这种样式的呢。”   “新兴的玻璃窗,挺稀罕的,听说是从西洋传进来的,”刘夫人也跟着称奇,“好大的手笔呢。”说着看向苏颖,挑了挑眉:“知道这是谁家的铺子么?”   苏颖微微挑眉,难不成还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不成,不动声色的说:“你若让我猜,我可猜不出,你别卖关子了。”   刘夫人凑过来颇为神秘的说:“说起来和你家还真有那么些关联,”对上苏颖疑惑的目光,刘夫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是你家老太太娘家陈家子侄的。”   苏颖在诧异过后说:“真的?我可没听弟妹和老太太提起过。”依照她们俩的脾性,要他们娘家有这么大的手笔开这种日进斗金的铺子,不成天挂在嘴边才怪呢。   刘夫人撇撇嘴,嗤笑:“有这等好事,怎好外传?就是我也是偶尔知道的。”   苏颖深表同意,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深思,她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才出一次门就又遇到疑似老乡了,不过要是刘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真有意思了。   果然她有一双慧眼。   不过让苏颖奇怪的是系统这次没有半点反应,自从前天戳穿了勇武侯里的那位琥珀姑娘的外来者后,系统突兀的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苏颖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来,但系统也没忘将避毒珠发下来,她就当系统又像之前那样收集资料去了。   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压下去,在刘夫人的带动下苏颖也兴致勃勃的挑选起首饰来,最后选中一只红翠滴珠凤头钗和一对八宝嵌珠金镯,和刘夫人说说笑笑往楼下走的时候,门口正好进来一位身穿浅青色肩头袖口和下摆绣竹叶长衣的十四五岁、头戴束发银冠的少年,看掌柜的一脸恭敬的将这少年往后面迎,许是哪家公子哥儿。   苏颖多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过头去和刘夫人说话,不由得摩挲着小手指,突然想起她背包里的金缕衣,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出门逛了半天,苏颖可以说收获颇丰,回去的时候嘴角一直是上扬的,芦荟和薄荷对视了一眼,太太今天心情一直很愉悦呢。薄荷从火盆旁边热着的锡制茶壶中倒了杯热茶给苏颖,笑着说:“太太要是喜欢,改明也可以下帖子请刘二太太到别处逛逛,这会儿郊外的云若寺外的桃花应该开了,太太也可以趁机松散松散。”   苏颖笑笑:“说起来老太太的生辰也快到了,哪里有这么些空闲时间呢。”傅母生辰那陈家就该来祝寿吧,那家特别精巧的铺子要真是傅母娘家子侄开的话,就应该见的到吧。   勇武侯府傅母屋子里头,傅母正倚着正红金丝蟒纹的靠枕闭目养神。   屋子里头就只有白鹭和杜鹃两个丫环,白鹭正跪坐在脚踏上替傅母捶腿,而杜鹃则是手里端着红漆小托盘,上边放着一只画珐瑯罗汉盖碗。   半晌后傅母睁开眼,厉色道:“二老爷是这么吩咐的?”   白鹭藏起来眼中的艳羡和嫉妒,回道:“二老爷当着二太太的面说的,只是那琥珀姑娘不领情,哭天抹泪的不愿伺候二老爷呢。”   杜鹃站在一边儿屏息,不敢出声扰了傅母,她瞥了一眼白鹭,又怎么会不知道白鹭心里那点心思。   傅母冷哼一声:“下作的小。娼。妇,二老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还敢这么不老实,这点子手段也就哄骗下二老爷,实在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省的这内里藏奸的再生出什么事来。”   白鹭连忙奉承道:“这阖府里有老太太您看着,谁还能瞒过您的法眼,就是那不老实的,在您的法眼下耍滑头那岂不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么。”   傅母半阖着眼:“不过是看在煦阳还在新鲜头上罢了,二太太那儿杜鹃你去看看,就把我的意思再跟她说说,好好的正头侯府二太太别弄的太小家子气,短了爷们儿的脸面,她能得着什么好的。”   又对白鹭说,“去把我收着的那一套青田石雕生肖摆件儿拿出来给大姑娘玩儿,这两天事多没顾上她。”   杜鹃和白鹭领命去了,等出了屋子到了游廊上白鹭拉住杜鹃的手:“好杜鹃,我正巧要去找绿柳描花样儿,这差事你就和我换换罢,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了。”   杜鹃耐不住白鹭的央求只好应了下来,白鹭心里头堵得慌的到了二房,正瞧见刚开了脸的琥珀姑娘出了屋门。   031章 亦正亦邪   彼时的琥珀姑娘已经换下了惯穿的素白衣裳,既然开了脸就该按照规矩来,傅煦阳现在又正在兴头上,底下人见风使舵巴结着她,看她身上穿的米色纱裙,外罩粉色镶浅红色绸缎宽滚边绣芙蓉长衣,以及头上戴的红色垂珠簪,哪里是一个通房姑娘能有的待遇。   琥珀姑娘注意到白鹭森寒的目光,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带着股儿怯懦,却更显得弱柳扶风,还带着股儿小女儿的娇媚,怪不得二老爷为了她发作了二太太。   白鹭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了下来,这时王姨娘的院门开了,妩媚袅娜的王姨娘娉婷而出,白鹭朝她道了个万福,王姨娘抚了抚身上的绛红撒花遍地金的褙子:“是老太太跟前的白鹭啊,这是怎的了?”   白鹭笑道:“老太太让奴婢来瞧瞧二太太,正走到这呢,就遇着了琥珀姑娘。”   王姨娘笑盈盈的走到琥珀跟前,亲亲热热的要去拉琥珀的手,琥珀泪眼迷蒙躲开了王姨娘的手,王姨娘面色一僵,但她也不恼,笑容都没变:“妹妹怎么还和姐姐我见外呢?虽说妹妹现在碍于老太太的话只能是个通房姑娘,可有着老爷的宠爱,升为姨娘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琥珀眼中闪过难堪和侮辱,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我,我没有。”   王姨娘拍拍她的手,“既这样,妹妹不如和我一块儿去给太太请安问礼,不是姐姐说话难听,这只有拜过了太太,这才算正式有了名分呐。”   白鹭就在旁边站着,她也不能插话,而且这王姨娘身份到底不同,不像魏姨娘和柳姨娘这样的是家生子出身,官绅出身,是贵妾,而且白鹭也乐的看王姨娘刁难琥珀。   琥珀咬着下唇,道:“可太太病了,都是因为我的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琥珀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王姨娘手腕上的碧玉透亮的镯子上,抿了抿嘴角,这镯子肯定值不少钱吧,低着头的她没看到的王姨娘轻蔑的目光。   王姨娘唇边露出嘲讽,不过是个小丑而已,还真是高看她了,将手腕上的那只镯子褪下来戴到琥珀手腕上,亲热的说:“妹妹到底心善,既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等太太病好了,妹妹再去给太太请安问礼也不迟。”又对白鹭说:“既这样我也不好耽搁你去办差了。”   白鹭服了服身,转身去陈夫人的院子了。   琥珀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陈夫人的病第二天就好了,一反常态,不但喝了琥珀敬的茶,还自己掏了二十两银子做主给办了一桌席面,晚间等傅煦阳来了还主动把他推到新开脸的琥珀姑娘房中。   傅煦阳虽然纳闷陈夫人怎么不闹了,但心里还是很享受这种妻贤妾美的场面的,半推半就的就出了陈夫人的屋子去了还惦念的琥珀的房中,等他走了陈夫人咬着牙摔了个茶杯,恶狠狠的瞪着琥珀的院子:“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老爷还能新鲜个几时!”   傅母对陈夫人的这一番作为还算满意,等第二天还特意把陈夫人和苏颖都叫过去,语重心长的对面带憔悴,脸上特意涂了几层脂粉才掩盖住眼下青色的陈夫人说:“你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二太太,底下无论是谁都不会越过你去,何必和个奴婢一般见识,倒显得你这做太太的不大气了。”   这话就差直接说陈夫人不贤惠大度了,嫉妒成性了,陈夫人脸色难看,手中的帕子被她拧成一股绳,心里更加恼怒和忿恨了,她可没忘了傅煦阳就为了那个贱婢扬言要休了她,还指责她是妒妇,更让她愤懑的是千防万防她的陪房丫头里竟然会背着她爬上了傅煦阳的床,联合起来让她彻底没脸,心寒的是姑妈不但不给她做主,反而指责她不大度,还做主给那贱婢开了脸!   陈夫人脸色青一片白一片的,好不精彩。   苏颖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当然清楚傅母这话不单单是说给陈夫人听的,看到陈夫人变来变去的脸色,在心里感叹:到底还年轻,演技还没有那么炉火纯青,还得再锤炼。   傅母端坐在榻上,接过白鹭递上来的参茶喝了一口,淡淡的开口:“大老爷这两日都没来后院,可是公务繁忙?苏氏你这做太太的,也该劝劝让大老爷身体为重。”   苏颖笑的温婉端庄:“让老太太跟着操心了,只老爷心系公务,一心为圣上分忧,媳妇即使想劝,也得分清轻重缓急呢。”反正傅母拐着弯子想说她不贤惠,可在陈夫人和傅煦阳专美在前,这不贤惠大度的高帽子她就不跟着抢了,就算魏姨娘再怎么闹腾,傅大官人也没有拎不清到说要休妻呢。   傅母脸黑了一层,冷道:“大老爷向来是个知轻重的,你也好生管着后院免得大老爷再为后头这些琐碎事分心,说起来我怎么恍惚听说那魏氏被禁足了?往前你不是还说这魏氏知道分寸,又说什么顾念大姑娘的面子,这又是为何?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去,保不准你就摊上个拈酸的名声。”   傅母还巴不得苏颖传出这么个名声出去,可现在二房的腌臜事可比大房的严重多了,保不准没打了老鼠反而伤了玉瓶,想到这里不由得瞪了一眼愚钝的陈夫人,真是个不成事的。   苏颖刚张了张嘴,陈夫人就飞快的说:“大嫂好手段,竟一下子将你们院里最张狂的侍妾打压了下去,”她抬头看了傅母一眼,见傅母没反应,就接着冷笑道:“弟妹我正愁着要怎么敲打那等内里藏奸的,免得背地里将爷们儿勾搭坏了,正好也向大嫂讨教下。”   拜托,就怎么不懂说话是门艺术这个道理呢。   她家这个妯娌可真是‘亦正亦邪’啊。   苏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发髻间的八宝簪随之荡了起来,流苏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再配上那只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以及拧着柳眉,就显得她特别的冷艳,让人望而生畏,陈夫人恨恨的别开眼。   “老太太明鉴,”苏颖面露疑惑,“魏氏原就因为日夜不缀的伺候大姑娘劳累过度,等大姑娘这挪到上房来,松散下来就病倒了,大夫都来看过好几回了,说得静养。顾念着她往日尽心伺候老爷和大姑娘的份上,连平日里的请安问礼都免了呢。”   “不知是哪起子奴才在老太太跟前碎嘴,胡乱编排我这当家太太,虽说咱们侯府待下宽厚,可这背后非议主子的小人可不能纵容,若是日后嘴上没个把门的将咱们侯府里头的事儿传到外头去,凭的给咱们侯府抹黑。”   苏颖这话说的干脆利落,又学傅母把这件事的高度上升到全侯府,而且还特意在‘当家太太’四个字上若有若无的加重了音。这侯府里傅母是最尊贵不错,但别忘了如今掌管侯府的可是苏颖这个当家太太,整个侯府当家做主的是傅奕阳这个勇武侯,傅母再威风也是傅奕阳给的。   苏颖这话一说屋子里侍立的丫头们全都大气不敢喘。   傅母的脸色彻底黑了,不等她开口,看谁都不顺眼的陈夫人就发动无差别攻击技能,惊恐的看着苏颖:“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姑妈听信谗言冤枉了你吗?再者有哪个奴才糊涂油蒙了心敢在老太太跟前搬弄是非,也不怕烂了舌头!”   陈夫人假模假样的劝告苏颖:“大嫂你这话也太重了些,还不快给老太太陪个不是。”   苏颖眼角抽了抽,我说弟妹难道你不觉得你这话前后矛盾么?补刀也不是这么补的。她无辜的眨了眨眼,对义愤填膺的陈夫人说:“弟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够了!”傅母将手中的盖碗重重的往炕桌上一搁,冷哼一声,恼道:“既然是个误会说清楚就罢了,也值得这样,吵吵闹闹的不成样子!”   陈夫人闷闷不乐的坐回去,至于苏颖真的长见识了,明明是傅母用魏姨娘做筏子想给她难堪,如今被她几句话拨回去,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成了她和陈夫人吵闹不成样子了,而且也不提她跟前哪起子奴才搬弄是非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傅母自持身份,暗恨苏颖竟然敢在她跟前借着奴才给她没脸,心里有气,挥手让杜鹃开了箱子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冷淡道:“这是我最近新得的阿胶,跟平常咱们使的不是一样,可是拿最好的材料熬制的,最是养气血补身体的,”她斜睨了苏颖一眼,顿了顿又说,“听进上来的人说这对妇人有奇效,我个老婆子用不着,便给你们,希望你们早日让我抱上金孙。”   这话说的不能再明显了,傅母半阖着眼,果然见苏颖眼睛一亮,眼中的急切和渴望再明显不过了,也不再端着那讨人厌的当家太太范儿了,傅母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032章 绵里藏针   苏颖将炙热的视线从杜鹃手中的托盘上转移了回来,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身上穿的烟霞红提花锦缎褙子,矜持下来。   反而陈夫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注意到傅母和苏颖都在看她后,她有些不自在的说:“还是老太太心疼我和大嫂,我一定不会让姑妈失望的。”   傅母没理陈夫人,指着托盘上的两个红木雕花匣子,“左边这是给大太太的,你大病一场身体比不上二太太,我多给五块。”陈夫人拿着帕子攒攒嘴,自以为遮住了她的不满。   杜鹃捧着托盘,先往苏颖这边走过来,苏颖也没让背后的芦荟去接,反而是亲自站起来捧过来那红木雕花匣子,朝傅母微微福身:“多谢老太太厚爱。”   厚爱,果然是厚爱。   苏颖捧着红木雕花匣子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垂下黑浓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寒光——在发现了傅母以前那些阴狠歹毒的手段后,难不成她还会蠢到相信傅母还会这样良心发现么?那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傅母会这么做,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或许是从正院安插的眼线那里得知傅奕阳和她的关系缓和,再加上之前傅奕阳拒绝了傅母往他房里塞人,不想看到大房好过,尤其是不愿看到傅奕阳的嫡子出生,才这么好心的赏了阿胶来。   而且看刚才傅母的反应,她应该是笃定了苏颖会上钩,苏氏求医问药想要怀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是想从根上防患于未然呢。   苏颖吊了吊眉梢,这样的把柄送上来,她不利用就真对不起人家辛辛苦苦熬药作假了。   相比于苏颖内敛的喜悦,陈夫人则一扫之前的抑郁,眉开眼笑,还朝苏颖得意的挑眉说:“大嫂,看咱俩谁先生下咱们侯府的嫡长孙?”   陈夫人这话一说,满室寂静,站在苏颖背后的芦荟和薄荷脸色难看,而杜鹃和白鹭面面相觑,反而傅母仍旧笑的慈爱,好像一点都没觉得陈夫人这话有哪里不对。   侯府的嫡长孙,那只能是袭爵的勇武侯也就是傅奕阳的嫡长子。   苏颖脸上的笑意没减分毫,反而打趣的说:“弟妹可真不知脸红,这等事儿怎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呢?”   傅母眼睛眯了眯,看苏颖的时候那恶意都快不加掩饰了。   至于陈夫人她压根没听懂苏颖话里的深意,反而直爽的说:“这有什么的,咱们做媳妇儿的给爷们儿开枝散叶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大嫂比我早嫁入侯府,怎么还这么矜持,再说了在老太太这儿,哪里还有这么大的规矩。”   “我是比不上弟妹率直,”苏颖真诚的说,转过身来对傅母说:“给寿安老太妃的寿礼礼单我让人拟好了,请老太太过目,要是有哪里不妥当,老太太指出来我还好再更改。”说完芦荟就将礼单递到白鹭手上。   傅母突然想起傅煦阳之前还和寿安老太妃的外孙生了嫌隙,如今这寿安老太妃过寿,他们侯府的寿礼怎么也不能比往年的薄了,看了下礼单的长度,就说:“既是老太妃过寿,咱们这样的人家寿礼不能薄了去,不然让人家觉得咱们小家子气,我记得老太妃信佛,库房里不是有尊尺来高的羊脂白玉观音,将它添上罢。”   苏颖皱眉想了想:“这,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咱们公库里并没有老太太说的这尊观音?”   傅母脸当即耷拉下来,皱着眉指责苏颖:“怎么?这明显是和寿安郡王府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大太太连尊观音都舍不得往外出?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再说又不是白让你往外出,若得了老太妃的青眼,对大老爷对咱们阖府都是好事。”   陈夫人忙不迭的火上浇油:“老太太说的有道理,不能老太太在外为咱们阖府谋划,大嫂你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能眼皮子浅舍不得自己的私房给扯后腿不是。再说如今大嫂管着整个侯府,还能缺了这么个摆件不成?”   傅母冷哼:“罢了,你既不愿意就算了,不如我开了我的私房从里面给添补上罢。”   可傅母就这么一说也没别的动静了,就逼迫着苏颖表态呢,可陈夫人不明白啊,她和傅煦阳早就把傅母的私房都当成是二房的了,这要是从里面出这寿礼那岂不是割她的血肉似的,哪能同意,忙嚷嚷道:“老太太别恼,若是被我家老爷知道,他肯定会训我说我不孝,让老太太难做了,大嫂没有我回头看看我那里有没有。”   边说,眼神不住往苏颖脸上溜,苏颖算是彻底服了,这姑侄俩一捧一逗转眼间就要给她扣上个不孝的高帽子了,这不去说相声都浪费了这异禀的天赋。   苏颖捏了把大腿,眼圈立马红了,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含冤莫白的样子衬得傅母和陈夫人更加咄咄逼人了,可仍旧把腰挺得笔直,冷艳高贵气质加成,“老太太明鉴,不是我不愿意从我的陪嫁里出这份寿礼,但凡为了我们大老爷我们勇武侯好的事儿,我又怎么会分不清轻重呢。只是老太太提起那尊羊脂白玉观音,上次为了小叔的事让我随到礼单上了,没能支会老太太一声都是我的不是,还请老太太息怒。”   呵呵,那是我的私房我的陪嫁,难不成你做婆婆的连当家太太的陪嫁私房都要贪图了?老脸是铁壁铜墙做的吧?   傅母被苏颖绵里藏针的一番话快气的仰倒了,她有意刁难苏颖,可偏偏苏颖话里将傅煦阳抬了出来,她能说苏颖随礼随的不对吗?更何况她自持身份,也不能让人家认为她贪图儿媳妇的嫁妆。可心里就是来气,脸色就阴沉沉的,瞪着苏颖不说话。   陈夫人唯恐天下不乱,嗔怪的对苏颖说:“大嫂你也真是的,刚才你怎么不早说?害的老太太跟着动怒,老太太可是咱们阖府的定海神针,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二老爷可是承受不起。”责怪的看了苏颖一眼,转头对着脸黑黑的傅母又是一脸恭敬。   苏颖眼角快速抽搐,二弟妹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因为陈夫人的强势插。入,这场由寿礼礼单引发的争锋相对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苏颖估计傅母都快气的内伤了,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真是喜闻乐见。   至于陈夫人被傅母赶出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还以为傅母这是被苏颖气的,心里还乐滋滋的,在出了上房门后叫住苏颖,一脸我是为你好的神色劝说:“大嫂听弟妹一句劝,日后还是多顺着些老太太,要因此和大伯生了嫌隙那多不好啊。”   苏颖顿了下,这上下之间到底是什么逻辑?   见苏颖不说话,陈夫人又斜眼看了眼跟在苏颖身后俏丽的芦荟和薄荷,恨恨的说:“大嫂别嫌我多嘴,我瞧着你跟前的几个丫头都挺水灵的,大嫂还是注意些,省的那些内里藏奸的生事儿。”   苏颖蹙眉,笑盈盈的说:“有弟妹的前车之鉴,我哪还会重蹈覆辙呢。不过我倒是觉得弟妹你应该更加注意才对,近墨者黑,别你跟前的丫环都纷纷效仿呀。”   陈夫人懵了一下,就知道苏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狠狠的瞪了苏颖一眼,气势汹汹的走了。   苏颖由芦荟和薄荷扶着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才回到正房,等进了院子苏颖突然说:“你们俩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二太太听明白了吗?”   ——她才突然想起来傅母和陈夫人的娘家陈家的家教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向是不许女儿多读书的,就连嫡出的小姐们也不过是略认得两个字,勉强能认得账本。不像苏颖,琴棋书画虽然衬不上都精通,但是都略懂一二,就连她跟前的几个丫环都是识字的。   听了苏颖的话,薄荷和芦荟扑哧笑出声来,而且见苏颖心里没有因为刚才陈夫人的话产生芥蒂,都放下心来。   进了屋子,芦荟将手中捧着的红木雕花匣子放到苏颖跟前:“太太,您看老太太给的阿胶?”   苏颖眯了眯眼睛,伸手从匣子里拿出一块阿胶凑近看了看,闻了闻,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森冷寒意,喃喃说:“要是真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就好了,”对芦荟说,“给紫苏,从明天开始就用老太太给的阿胶来补身吧。”她记得上次从苏家回来的时候苏太太也给她不少阿胶,既然傅母也给了,总不能浪费了这满满的‘好意’吧。   再说也不能浪费紫苏的手艺,啧,她真是个好人。   安排好傅母给的阿胶后,苏颖问桂嬷嬷:“老爷这会儿在哪?还在前面衙门里忙吗?”这两天傅大老爷都没来后院过夜,苏颖当然是知道傅奕阳是真的在外书房忙碌,除了早上送他出门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就连晚上傅奕阳都没空回正房来吃饭,没忘叫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桂嬷嬷笑着说:“今儿前头衙门的事不忙,老爷老早就落衙了,不过没回府,差人回来说是遇到两个舅老爷,去茶楼叙叙旧,得晚些才能回来了。”   苏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桂嬷嬷是说她两个娘家哥哥?   033章 侯爷醉酒   苏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桂嬷嬷说的舅老爷是她娘家两个哥哥。不过这也是令人吃惊的地方了,以前傅大官人和自己的岳家关系算不上多亲密,也就不用说现在和她两个哥哥还约好到茶楼叙旧了。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怪不得桂嬷嬷这么高兴呢。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对苏颖来说这也是好现象。   等月上柳梢头了,傅奕阳还没回来,苏颖拿着一本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她不急桂嬷嬷几个都跟着急了,苏颖眼皮都没抬就吩咐:“去外头问问,都到这时辰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是。”芦荟应了,直接掀开帘子就出去找人打听去了,苏颖放下书拢了拢鬓发:“许是喝酒了,让灶上热着汤预备着醒酒用。”在苏氏的记忆里,她二哥苏寅平时爱喝酒,至于傅奕阳他很自律,平时喝酒的次数不多。   过了会儿,芦荟拧着眉回来了,先对苏颖说:“前头傅平来说老爷回来了,在书房里头,瞧着像是醉了。”   苏颖疑惑,这醉了怎么不回后院来让人伺候着,见芦荟也跟着不解,看来也不知道,苏颖想了想,就带着两个丫头往前头去。   “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南院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呢。”芦荟撇撇嘴,薄荷直接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这才几天,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根本就没得着教训。”   苏颖挑了挑眉,这魏姨娘还真是不老实,难不成是觉得傅奕阳这几天都没来后院,以为不耐烦她这个正头太太了?还是说静养几天心思又开始活泛了,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她现在的处境?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明儿你去瞧瞧她病好的怎么样了?之前淘换下来的阿胶送几块给她,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   “她哪值得用那样的好东西,再者奴婢瞧魏姨娘那就是心病,心眼多给坠的。”薄荷向来看不上南院的,说话也毫不客气,芦荟拧了她一把,薄荷朝她吐吐舌头,苏颖就笑笑也没怪罪,反而说:“病就让她养着,要是这个大夫诊治的不见起色,再重新换个大夫就是了,咱们侯府又不缺那点医药钱。”   魏姨娘要是个眼光长远的呢,就该等着傅奕阳消气,更何况只要有大姑娘在,傅奕阳再怎么着也不会将她给遗忘到脑后头去;可她要是个目光短浅的——事实证明魏姨娘就不知道长远两个字怎么写——那苏颖可不会客气,她可不贤惠大度到给魏姨娘东山再起的机会,趁她病要她命,趁早将这出头的椽子敲死了,省的日后还能来恶心她。   苏颖到了前头傅奕阳的书房外,说实话就是以前的苏氏也很少来,她端着架子自然不愿意沦落到和侍妾一般见识的地步,就是嘘寒问暖在她做起来都硬邦邦的,也难怪同样硬邦邦的傅大官人不喜欢了。男人么,大多是喜欢解语花的。   若是这朵解语花还能风情万种,那就不能更美了。   苏颖刚进了书房,就闻到淡淡的酒气,而主人公直挺挺的坐在书桌后头不像是醉了的样子,可时间一长就能看出不对劲来,他正襟危坐的姿势变都不带变的。   听到动静,傅奕阳脸一沉,厉声道:“不是说了,不要让人进来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啊!”说完身体摇晃几下,旁边的小厮要过去扶,被一把挥开了,估计劲不小,那小厮差点就栽跟头了,然后大老爷努力黑脸。   苏颖心里都乐开怀了,难得见傅大官人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惜没有留影球,要不然就能把‘勇武侯醉酒’给记录下来了,太可惜了。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表面上苏颖神情自若,指挥着屋子里的仆从:“把老爷扶到里间去,去打了热水拿毛巾来,叫厨房送醒酒汤过来,再沏杯浓茶来。”   这回疑似喝醉的大老爷很合作的被小厮们搀到里间躺在榻上,等苏颖过来连忙退了出去,芦荟端了热水进来,薄荷递过来毛巾,苏颖接过来亲自给傅奕阳擦了脸,关切的问:“这是喝了多少酒?头痛不痛?”   傅奕阳不嚷不闹,实在不像是喝醉的样子,苏颖问他话他皱着眉唔了两声,还点点头,又闭上眼睛,苏颖更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拿手按住他的太阳穴,有轻有重的揉动着,对芦荟低声说:“去问问老爷这是喝了多少酒?”   等醒酒汤被送上来,苏颖凑到傅奕阳耳边问他:“要不要喝几口汤醒醒酒,免得明儿起来头疼的厉害?”傅奕阳呼出来的酒气让苏颖有些不适的皱皱眉,谁知道闭着眼睛的傅奕阳突然睁开眼睛,把苏颖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他这是要吐,连忙让丫头端了铜盆来,可折腾了半天他也没有要吐的意思,连端过来的醒酒汤都自己端过来几口就喝完了,因为喝的有点急,还有几滴洒在前襟上。   苏颖一面给他顺背,一面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扶着他躺下来,解开前襟头两颗盘扣,嘴里埋怨着:“是不是二哥灌你酒了?你也不能太老实,他让你喝你就喝,看明天你难受找谁说去。”话虽是这么说,可却是关切的语气,还不轻不重的按着他的太阳穴。   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传到傅奕阳鼻中,他也没睁开眼睛就说:“没喝多少,今儿高兴。”   苏颖轻哼了一声,没再和傅奕阳说话,环顾起傅大官人的书房来,这一瞧就觉得大老爷的品味不错,风格就往雅致古朴上靠拢,又瞧见没摆在外间书桌上的玻璃灯,和他让人送过来的玻璃灯差不多样式。   苏颖不由的联想到昨天出门时去的那家大手笔用玻璃做窗户的店铺,统一的制服、利落清秀转为女客服务的女侍者,还有俊秀白净的十四五岁少年,真有意思。   等苏颖回过神来,低下头就对上傅奕阳定定的视线:“想什么这么入神?”   被他这么定睛的看着,苏颖还是有些脸红了,不过再说话前她还是让薄荷将沏好的浓茶端给傅奕阳,让他漱漱口去去酒气,这真的不是嫌弃。   傅奕阳也不接过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苏颖,苏颖一噎,怀疑他是故意的,刚才不还是自己把醒酒汤喝下去了么,但没办法只好接过来茶盏来送到傅大官人嘴边。   等这浓茶也喝了,酒气也去了,大老爷还是往苏颖大腿上一躺,也没说要回去,苏颖无奈,再说也不能把他留在书房里,只能任劳任怨的这么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薄荷有眼力见拿着枕头垫在苏颖腰后面,好让她靠的舒服些,苏颖在心里给她点个赞,自己扯过被子给老神在在的大老爷搭上,见他还皱着眉以为他又头疼了,又上手给他揉着头皮:“又头疼了?”   傅奕阳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过了会儿开口问:“刚才你想什么呢?”   要不要这么执着?苏颖轻轻抿了抿嘴角,柔声说:“昨个和刘二太太一块儿去逛街,瞧见一家铺子用带花纹的玻璃做的窗子,我瞧着挺新颖的,而且装上显得屋子敞亮,就想着在正院屋子里也换上那样式的。”   “嗯。”喝醉了还仍旧言简意赅么?苏颖又听傅奕阳说:“这事就让大管家去办,从我这儿走账,不用你出。”   苏颖哭笑不得,雷厉风行倒是没变,她就那么一说而已,要不要这么认真?“哪有你这样的,我就这么一说,再说要只正院弄了,不大好,听说那玻璃并不便宜,等以后再说罢。”话里头带着股儿嗔怪,又有两分撒娇的意味,反正就是透着股儿亲昵,声音又柔柔的缓缓的,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傅奕阳顿了顿,“随你吧,这事记在我这。”   这算是承诺了?苏颖笑了笑,“那我就谢谢老爷了。”   傅奕阳咧开嘴笑了笑,看上去还挺高兴的,苏颖眼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问他:“好些了吗?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回正院吧?”   “嗯?”傅奕阳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坐起来拉住苏颖的手,黑嗔嗔的眸子就定定的盯视着笑盈盈的苏颖,都说灯下看美人,明亮的灯光一照,肌骨莹润,波光潋滟,就应了那么一句词‘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傅大官人握着苏颖的手,修眉上扬:“夫人,咱们回正院。”   这次轮到苏颖不好意思了,连丫鬟们都低下了头,她在大老爷的注视下轻轻咳嗽了一声应了:“回去。”   在心里骂自己,能不能有点抵抗力啊?而且更让她觉得疑惑的是这大老爷到底是醒酒了还是还在醉酒?说实话,苏颖还真有点拿不准了。   等回到正院,苏颖扶着傅奕阳坐在榻上,自己累的出了一身汗,再加上身上被他熏出来的酒气,觉得身上难受问白芷:“热水可备好了?”   就一转身的功夫,等苏颖再去问傅奕阳的时候,瞪大眼睛看着这位爷端着之前苏颖没吃完的点心一碟子绿豆糕吃的津津有味,完了之后还煞有其事的评价:“这绿豆糕做的不错,甜而不腻,清香绵软。”   “……赏做点心的厨娘一百钱。”苏颖这么接了句。   034章 醉翁之意   苏颖在傅奕阳吃完绿豆糕后,还递了杯茶给他,省的他噎住,在观察到大老爷心满意足后,说:“老爷,水备好了,你去洗洗吧。”   傅奕阳很自然的点点头,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就在苏颖面前站直了,等着苏颖给他换下身上的衣服,苏颖嘴角抽了抽,估计是习惯成自然了。   苏颖忍了,弯下腰来给他解挂在盘带上的玉佩和荷包,荷包是端庄的深青上绣碧海蓝镶银线花叶式样的,苏颖多看了一眼意识到这荷包不是出自苏氏的手笔,不自觉的抿了抿嘴角,然后不受影响的将荷包也一块儿放到小丫头端着的托盘上。   正房里间也点着傅奕阳送来的那个玻璃灯——事实上对傅奕阳让人送来的东西桂嬷嬷和几个丫环都恨不得全都摆出来,还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就连这玻璃灯罩一天恨不得擦个三遍,确保它一尘不染——显得屋子里头比点着油灯蜡烛亮堂多了,苏颖突然觉得发间重了重,接着就听到大老爷说:“这白玉簪子怎么没见你戴过?”   她能说这是她讲了本年度最冷的笑话【问:如何替苏氏报仇?答:让傅母再也生不出孩子来】系统奖励的吗?白玉簪——一经佩戴,冷艳高贵气质加成百分之二十。   “前几天重新摆弄了下屋子里的摆设,翻找出来的,原是我以前未出嫁时戴过的,早先觉得太素净了才收起来的,如今就在屋子里头戴戴罢了。”她之前去上房的时候随手戴上,回来后也没拿下来,就那么簪着了,这话也不过是糊弄大老爷的。   要是以往这话题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可现在有那么点不一样。   大老爷重新将簪子插到苏颖的乌云般的发髻间,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是素净了些,不过你戴珠玉倒比旁人好看。”   ……这真的是沉默寡言的傅奕阳傅大官人吗?而且她不觉得这句是夸奖的话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这旁人是谁啊?   屋子里头的丫头们全都低头研究地毯上的花纹。   好似觉得还不够震惊的,等苏颖将他的盘带去了后,傅大老爷环顾一周,目光落在洋漆架上悬着的白玉比目磬上,黑沉沉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深沉起来,抑扬顿挫诵了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苏颖一顿,脸顿时红的像红霞,这原本就是她一个小心思,都摆上好几天了傅奕阳不可能没注意到,他饱读诗书自然也明白这‘比目’代表的意思——悠悠比目,**相顾。有花并蒂,有凤求凰,有琴邀琴,兰桂齐芳——文人嘛都爱玩高雅这一套,据苏颖观察大老爷其实很吃这一套的,当天晚上入柳穿花来又去,咳咳,很是热情呢。   但这暗示增加情。趣,你知我知就行了,咱别说出来啊,幸亏刚才芦荟使眼色让屋子里头侍立的小丫头们出去了,不然可就窘大了。   苏颖自顾自羞赧,可罪魁祸首说完没事人一样自己把衣裳给脱掉,“水可备好了?”就径自往内室走去,好在这些事都是薄荷做惯了的,苏颖还愣愣的呢,芦荟就朝薄荷努努嘴,薄荷捂着嘴笑着跟过去伺候傅奕阳了。芦荟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苏颖回过神来扑过来掐了芦荟一把,芦荟笑着说:“太太也去洗洗吧。”   苏颖闻了闻身上的味儿嫌恶的皱了皱鼻子,真是不让人安生,感觉还不如发酒疯呢,她视线一转落到炕桌上,挑高眉梢,吩咐芦荟:“明天早晨也来一碟绿豆糕,我——爱吃。”   #爱吃甜食的侯爷你造吗#   芦荟在给苏颖擦头发的时候说:“太太的头发又黑又亮,还有股儿香味儿,真好闻。”   “那洗头的法子你也知道,自己就可以试试。”苏颖觉得芦荟闻到的那股儿香味应该是因为她吃了系统发放的活色生香丸的缘故——想拥有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的体质吗?还等什么,只需一丸,见效快时效长,你值得拥有——不然光靠外物滋养,也不能这么有奇效。   想到这里,苏颖暗自担心,系统怎么还没有动静?这两天她也试着呼唤系统,可系统就是没动静,如果不是她的背包里的物品还在,而且背包功能还可以应用,她就以为系统出什么毛病了呢,没有了系统的炸毛和相互吐槽她真是很不习惯。   如果系统明天再不出现,她或许可以试试往背包里装洗澡水了。   等两个人都收拾妥当上了**,已经是月上中天了,苏颖的头发还没全干,身上一股清馥的香味儿,傅奕阳原本平躺,等轮值的芦荟和薄荷吹了灯到隔间的小榻上守夜带上门后,他转过来身来拢起她披散在枕头上的一绺头发,凑近闻了闻,热气洒在粉颈上,很快就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夫人?”因为长期用毛笔写字而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挲上那一片嫩娟娟的肌肤,声音如同天鹅绒般,带着一点儿特别的尾音,这时候听起来透着一股慵懒、优雅、性感的味道,特别的犯规。   “……嗯?”苏颖知道自己的身体喜欢他的碰触,慢慢也抛开了最开始要提醒自己把握好端庄大方正妻在**上的开放度的问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规矩都是如此,还是只有傅奕阳是这样的,她只要那么一点点不着痕迹、要遮不遮的勾。引,这位就会变得特别的激动,就跟没见识过一样。这种事你爽我爽才能衬得上水**融么,再说大老爷五颗星的潜力值也不是说着玩的,很有进步的空间。   半遮半露在水绿色里衣外的锁骨被他用大拇指来回的摩挲,搂着她的胳膊渐渐收紧,苏颖睫毛轻轻颤动,抬起眼来看了傅奕阳一眼,就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印在心里。   喝醉过的傅奕阳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他似有所觉的也抬起眼看向她,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觉得心里某处涨涨的。自然而然的抬起她的下巴,削薄的嘴唇靠了过去。   苏颖双手很自然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没有先闭上眼睛,反而就这么贴过去,这个亲吻似乎和以前也不大一样,就那么四唇相贴,软乎乎、慢腾腾的,多了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苏颖慢慢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脖子倒了下去。   ***   傅奕阳醒的早,抬手揉了揉眉峰,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低下头来看苏颖抱着他的腰枕在他胳膊上,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她恬静的睡颜,就算是未施脂粉,头发也有些乱,可他就是觉得无论哪儿都看的顺眼。   小心翼翼的抽出发麻的胳膊,将苏颖挪到一旁的枕头上,傅奕阳皱着眉从**上起来,外衣也没披,活动活动胳膊,还没来得及回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觉得口干舌燥,正准备倒杯茶来润润口。   放在茶几上的茶壶里的茶还没来得及换上热的,过了**都凉了,傅奕阳眉头皱着不在意,可还没等端起茶杯来喝呢,背后就响起苏颖有些软糯的声音:“早起喝凉茶不好,况且你宿醉过,让丫头用温水拌了蜂蜜来喝。”   苏颖的话开启了傅大官人残存的记忆之门,他端着茶杯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等苏颖下了**走过来的时候他猛地咳嗽一声,苏颖忍着笑过来给他顺背:“是不是还觉得头疼?”   对上傅奕阳的黑脸和隐藏下黑脸下的各种不自在和不堪回首,苏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下只剩下大老爷黑如铁锅的俊脸了。苏颖无视他冰冷的视线,好歹收敛起笑容,抬手轻拍他的手背:“老爷昨儿没有发酒疯,一点也不像是喝醉了。”   傅奕阳显然也想起那不堪回首的醉酒经历,瞪了补刀成功的苏颖一眼,不过没什么威慑力,苏颖可不怕他,吩咐了进来伺候的白芷去调杯蜂蜜水来,等蜂蜜水送上来,他一口气喝干了,苏颖笑盈盈的看着他:“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傅侯爷就算心里觉得挺尴尬,但平时面无表情多了就是有这种好处,就算心里波涛汹涌了脸上也看不大出来,当下就任由丫环伺候他穿衣裳,也没说让苏颖给他穿了。   平时演技好的也有种好处,就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能收敛许多,就透着丝丝笑意,主动接手过来,给他弄好了盘带,系上了玉佩,这时芦荟捧了个朱红勾缂金丝镶黑缎边的荷包,苏颖自然而然的接过来然后就给他挂在腰间。   刚才还隐隐尴尬的傅奕阳微微挑眉,低头注意到了她散落的房间露出的粉红耳朵,觉得扳回一城,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   苏颖提都没提傅奕阳之前的那个旧荷包去哪儿了,当然了傅大官人是压根就没想起还有这茬。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很快就错开了,他清了清嗓子:“再来一杯蜂蜜水。”   035章 明骚难防   捉弄了不善言谈的傅侯爷,苏颖心情舒畅,坐在镜子前梳头发,傅奕阳坐在后面目光触及洋漆架上悬着的白玉比目磬,神色不由的有些赧然,他昨儿确实孟浪了些,竟然会诵出那么一句诗来。见苏颖从镜子里看他,大老爷抬手握拳轻咳一声掩饰这一丝丝的尴尬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昨儿辛苦你了。”   镜子里的人也随着瞟了眼白玉比目磬,横着潋滟的眼波嗔他,嘴上一点都不客气:“不辛苦,老爷醉酒后行为都很收敛,还比平常话多了些呢。”   苏颖越这么说,傅奕阳实在尴尬,只好找话说:“昨儿和两位舅兄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苏颖抿着嘴笑:“我二哥酒量大,平时最好劝人家喝酒,还好发酒疯,每次喝醉了就爱吟诗作对,谁要去劝他,他就非拉着人家跟他一块儿作诗,作不出来就不放人家走呢。”   如果这也能算安慰的话,傅奕阳心里稍微有那么些平衡了,咳嗽一声把上扬的嘴角收回去。   这份微妙的心情维持到早餐上桌后,摆碗碟的丫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那一碟绿豆糕就摆在傅奕阳面前,他看了一眼苏颖,苏颖脸色如常,他抿了抿嘴角,先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细嚼慢咽。   苏颖忍住笑意,摆出一张端庄温婉的神情,瞧着那碟绿豆糕,蹙着眉:“怎的大早上的摆上碟绿豆糕,未免有些甜腻了。”   芦荟瞪大眼睛,不知道苏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也不敢贸然插嘴。   “我觉得尚可,”傅奕阳自然而然的夹起一块绿豆糕来咬了一口,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很快就将剩下的吃完,还表现出一副勉强可以下咽的样子来,一脸严肃让布菜的丫头们毫不怀疑大老爷是真的不喜甜食,他还顺手给苏颖夹了一块,“你可以尝尝。”   苏颖都快被正直的像标尺一样的傅大官人给骗过去了,她筷子顿了顿夹起那块绿豆糕,细细的品尝后微笑着说:“这绿豆糕做的确实不错,甜而不腻,清香绵软。”   傅奕阳僵住了。   好在这空档里他既没有喝粥也没有吃点心。   傅侯爷在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心后,目光捕捉到苏颖眼中的狡黠,以及帕子遮不住的扬起的嘴角,他向来端庄温婉的夫人何时有这种狡黠灵动的一面?   心中那种奇妙的感觉冲淡了尴尬,傅奕阳摸了摸鼻子,复又恢复成稳重冷峻的样子。   见此,想看他变脸的苏颖失望了,还是醉酒后的大老爷比较可爱些,殊不知她神色的变化都被余光时刻投放在她身上的傅奕阳收入眼底,不知不觉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就滑过了淡淡的笑意。   “昨天你说要把正院里的窗纸换成玻璃,可想好了?”傅奕阳心情不错,话也变得多起来,就连平时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是秉持食不言的规矩、弄的吃饭就跟强制性任务一般了,“你既喜欢那玻璃灯,让大管家也一并去采买一对好的,放在屋子里也亮堂。”   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玻璃灯了,当时也只是觉得那玻璃灯很现代而已,再者能不能不要这么雷厉风行啊,她不是说过了先不要换玻璃窗户了吗?!真是……就在这时,苏颖感觉到桌子底下无中生有傅侯爷的腿往她这边靠了靠,顿时苏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就说怎么无缘无故说起玻璃灯,想起昨天夜里这男人醉酒后将**转化了一部分为明骚,做起那事儿来……还真比以往多了些情致,那些旖旎的画面在脑海里徘徊,就觉得靠过来的腿滚烫滚烫的,被烫到一样躲开,白皙的脸上迅速布满了红晕,红着脸将某衣冠**无声的诅咒,醉酒后遗症了不起啊!   苏颖突然脸红引来芦荟疑惑的打量,侯府的当家太太轻轻咳嗽一声,努力板正了脸:“老爷的好意我记着呢,正院就先不置换了,等我想好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老爷的。”   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傅奕阳也不再逗她,点点头表示可以,端的那叫一个煞有其事。   比起大房的和乐融融,二房就比较热闹了。   二老爷傅煦阳有姨娘一人,通房数人,即使是前段时间陈夫人找了由头发作了几个通房姑娘,可架不住傅煦阳前仆后继给增加新人。尤其是新宠琥珀姑娘,对她陈夫人是恨的牙痒痒的,尤其是昨天琥珀半路截了她的胡,这让好几天都没得到滋润的陈夫人怎么不恨。   今早王姨娘又穿着一身银红撒花遍地金的褙子,妖妖娆娆的出现在她跟前,给陈夫人请了安坐到一旁,伸手理了理鬓角,轻飘飘的开口:“这琥珀妹妹许是身上不舒服,才来迟了吧。”   什么身上不舒服!明明就是……王姨娘这话就给陈夫人心中的无名火浇上一瓢油,陈夫人拧着帕子狠狠剜了王姨娘一眼,轻蔑道:“奴婢就是奴婢,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姨娘轻轻勾起嘴角,说了这么一句:“好歹是太太亲自调。教过的,这点子规矩不会是不懂的,瞧着老爷还未差人传话过来,应该是耽搁了吧。”   陈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就在这时小丫头跑着进来禀报:“老爷过来了。”   陈夫人脸色稍霁,可等看到亦步亦趋跟在傅煦阳身后的琥珀,咬了咬牙,快步走过去把傅煦阳迎进来,恶狠狠的瞪了琥珀一眼,不过对向傅煦阳的时候硬挤出个笑容来:“琥珀伺候的老爷还满意么?”   傅煦阳心满意足,落在琥珀身上的目光里透着一丝狎昵:“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夫人跟前还有这等妙人呢。”   陈夫人攥着帕子,吩咐跟前的丫环:“去把之前老太太给我的那匹苏杭缎子拿来赏给琥珀罢。”对向傅煦阳又变得很温柔可人:“表哥可饿了?”   傅煦阳很满意陈夫人的这一番做派,目光也从琥珀身上收回放到陈夫人身上了,陈夫人心里才满意了些,可下一刻琥珀蹙着一双秀眉,露出一段粉颈,朝陈夫人盈盈一拜:“我…”她及时咬住牙尖,傅煦阳见她这秀色模样都看呆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琥珀咬了咬嘴角,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微微抬头往傅煦阳那儿瞧了一眼似嗔非嗔的,然后就不再去瞧,对着陈夫人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奴婢谢太太赏赐。”再说奴婢的时候顺畅多了。   不等陈夫人表态,傅煦阳就怜香惜玉起来:“这有什么的,那是你该得的,我看你头上戴的簪子也素净了些,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套赤金镶玉的头面去。”   王姨娘刚才的云淡分清也装不下去了,拧着帕子冷冷的看着脸颊泛着红晕,泪珠儿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琥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看来是她小看了这位啊!   至于陈夫人她肺都要气炸了,他们俩这是打她的脸!看琥珀的目光都恨不得要啃她一口肉,琥珀自然也觉察到了,她心里得意,身体却摇摇欲坠,还把头往陈夫人这面偏过去,没直起身子来,反而又曲着膝盖朝陈夫人行礼。   这下子就更衬出那水蛇腰美人肩,而且她头上只是松松的挽着一个倾斜的堕马髻,上头也没插钗环或是头花,就有一个白珠簪,另外就是一根红色头绳,也不知道那头绳是怎么弄的,显得逶逶迤迤,显出几分不用心的慵懒和随意,很是巧妙,傅煦阳更是看直了眼睛,她声音颤颤的:“奴婢给太太请安。”   陈夫人心里都快把琥珀给恨死了,她就是有心刁难琥珀,但傅煦阳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这种时候只能任由心中醋河潺潺,面上还得昭显出自己贤惠的一面。   可就是停顿了那么一下,琥珀身体就摇摇欲坠,柔弱的身体放佛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动作,几乎把目光黏在她身上的傅煦阳立马就不满意了,瞪了陈夫人一眼,亲自走过去把琥珀扶起来。   就在陈夫人和满屋子人的眼皮子底下,二老爷握着美人的柔荑揉捏了一把,瞧见琥珀的眼泪心疼的不行:“你身子骨弱,往后就不用再多礼了。”   陈夫人脸上热辣辣的,身子都在打颤,傅煦阳的话就像是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这下心里巴不得琥珀立马就死掉。陈夫人当场没有发作,没有像上回一样大吵大闹,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垂下眼角,眼中的恶毒狠戾都快要化成实质流出来了。   王姨娘拿帕子遮住嘴角的讥讽,刚才还以为是个聪明的,真是糊涂了。   二老爷搅动了一池浑水,给琥珀拉足了仇恨值,而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出来妻妾之间的风动云涌,要是眼刀子能杀人的话,估计这屋子里头早就血流成河了。   琥珀垂着头,并不把陈夫人飞给她的眼刀子当一回事,她心里得意,她可是看出来了陈夫人这个嫡妻蠢的可以,这么点小伎俩都会上当,那就别怪她了。   036章 凤毛麟角   勇武侯二房开锣唱大戏,别提多热闹了,就连苏颖院中的小丫头都在背后议论,被白芷逮到训了一顿。   叫翠竹的小丫头机灵的给她端了一杯茶,讨好的说:“白芷姐姐,我们的茶比不得姐姐们的,不过也是我从中挑了出来,选的最好的泡的,倒比我们日常里吃的要好,还请白芷姐姐别嫌弃,将就着就当润润嗓子吧。”   “就你这小蹄子会来事儿,”白芷接过来喝了一口,伸手戳了戳翠竹的额头笑骂,“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主子的事也敢在背后编排,胆子倒不小。”   翠竹忙拉了白芷的手,笑道:“我们哪敢啊,就是翠柳的妈在二房当差,回家唠叨了几句二房那位琥珀姑娘院子里的杂事,我们哄着她说了两句罢。”   白芷瞟了翠柳一眼,翠柳讨好的冲她笑笑:“我妈说琥珀姑娘镇日里念几句酸诗,还不许人伺候,说什么平等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还真有人被她唬住了,都赞琥珀姑娘宽厚什么的。”   翠竹撇撇嘴:“她一个没名分的通房丫头竟是学太太们攒名声,这可真是……”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好形容词来,最后只说:“一看就是个心大的。”   白芷放下茶杯对她们几个说:“左右是二房的事,不归咱们太太管,琥珀姑娘的事儿别多给人说了,万一在府里传言开来,不是平白替她宣扬她这好名声了么?万一传到老太太或二太太耳中,少不得要被罚的。”   翠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答应了。   白芷笑着点点头,回头就把这事儿说给苏颖听,苏颖嘴角噙着笑,当初系统还说就不怕漏了马脚,不过如今看这疑似老乡的琥珀姑娘的行事,苏颖就觉得放下心来,把柄可真是一抓一大把。更何况人家在二房闹腾,如此傅母就不会只顾着盯着大房了,这可真是喜闻乐见。   ——原本苏颖就打算给二房添堵,可没想到她这边还没腾出手来,就有人‘自荐枕席’了,短时间来看琥珀姑娘战斗力惊人,倒也省的苏颖再插手了。   【系统,你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吗?】苏颖再一次想联系上系统,可就是没有听到那无机质机械性的声音,就是她毒汁喷洒的再毒,也不见系统突然炸毛傲娇的反驳,苏颖急的不行。   不过这次突然有反应了,系统的声音蔫蔫的,好像耳朵都耷拉下来了,还充满迷茫和不解:【我,我是谁?】【……】苏颖额头上的青筋欢快的跳动,【你也被穿了?】【姑娘,你醒了,你怎么了?】系统突然换了个语气,模仿小丫环模仿的惟妙惟肖,【背景音乐,砰地一声,药碗掉落在地。】【……真是拿你没办法。】让人又爱又恨的系统,它总是能让苏颖生出无可奈何恨不得掐死它的想法,不作死就不幸福就是它的信条!   【讨厌啦,你这么说人家会不好意思了啦~】苏颖脸上维持着类似大老爷常年不变的面瘫表情,看似淡定任由系统在她脑海里进行惨无人道的精神攻击,事实上她手中的线装书都被她捏变形了。   在苏颖诡异的沉默后,系统终于懂的了什么叫见好就收,或者是说它一个系统自导自演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没有我陪伴的日子,你空虚寂寞冷了吧?】【没错。】   【你不用嘴硬,我都知,你承认了?!】作为高智能高度拟人化的系统震惊了。   【嗯。】   【哈哈,我就知道,本小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会想念我也是应该的,哈哈。】在受宠若惊后,系统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这个白痴,苏颖嘴角悄悄扬了起来。   【你就不问问我这几天为什么都保持缄默吗?】系统暗戳戳爽了一把后问苏颖。   【求解答。】   苏颖超级配合的态度让系统甚感憋屈,它准备好的台词都没用武之地啊,哼唧几声后才磨磨蹭蹭的坦白:【其实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像我这么全心全意为宿主考虑的系统那可真是凤毛麟角,啊连我都钦佩我自己了。】到后面连咏叹调都出来了。   苏颖语气淡淡的:【愿闻其详。】   系统一点都没感觉出苏颖的异样,它正得意于自己的‘丰功伟绩’呢:【你不是融入的慢么,我就想着是不是因为我成天出没,让你还有种仍旧是在游戏中的错觉,所以我就尽量缩短出现在你面前的时间,跑去休眠了。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这么的英明神武,你和傅大黄瓜的进展情况可喜嘛。】【也就是说,这几天我心惊胆颤的以为你出什么事都是因为我想太多了,是吗?】苏颖一边翻页一边说这话的,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可不知为何系统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明明它连形体都没有,突然结巴起来:【这个嘛,那个,要不你先看看这几天积累的奖励?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系统心虚的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不吱声了。   这个二货!苏颖心里无奈多于愤怒,而且听了系统的解释她非但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果然是它能做出来的事”的感觉,真是够了。   翻看了下背包,对于多出来的物品系统还很贴心的附上了解释,苏颖吊了吊眉梢,可真贴心啊。   【   八宝串珠钗x1——一经佩戴,亲和力加成百分之二十;获得原因:恭喜宿主交到第一个原住民朋友;潸然清泪帕x1——波水溶溶一点清,几处泪痕生,收放自如流清泪,潸然泪下不需愁,拥有此帕眼泪想停都停不下来;获得原因:掐大腿掉眼泪太挫了,系统都看不下去了;有花并蒂绡x1——温比玉,腻如膏,玉扣红绡束自牢。有了此物,再也不用担心香雪莹软下垂啦;获得原因:傅大官人吟诗一句;】   拜托,傅奕阳吟诗一句和这胸衣有什么关系,逻辑在哪?苏颖第一个念头就是吐槽这个点,等自己反应过来也不由的抽抽嘴角,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关了界面退了出来。   系统大概也知道闯祸了,也不敢再贸贸然的潜水了,改成了每天都在苏颖这签到,吱一声就溜,对此苏颖哭笑不得,到后面也只能任由它这么卖蠢了。   这天,天蓝云白,草木萌青,百花或含苞或吐绽或盛开。   是寿安老太妃寿辰,苏颖着了正装,虽然不是按品级大妆时的那么正式,但该着的衣饰都一应齐全,带着芦荟和薄荷到上房去,请傅母一同去寿安郡王府赴宴。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苏颖来了,便忙都笑着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呢,大太太总算来了。”又有丫头打起帘子,往里头回话:“大太太到了。”   苏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上房丫头态度可比往日殷勤多了,刚进门就听到陈夫人不满的抱怨:“姑妈,那寿安郡王府是个什么意思,好歹我也是咱们侯府的二太太,请帖上竟然没有我的名字,也忒小瞧人了吧!”   要是陈夫人不说,苏颖还真没注意到有这么一回事呢,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傅母和苏颖身上都有诰命品级,这诰命品级是跟着爵位走的,又因为到傅奕阳爵位未降等,所以苏颖和傅母的诰命品级是一样的。傅母虽然寡居,但在京城里世家里也有几分面子,人家自然是邀请的了,苏颖既是勇武侯夫人,又是当家太太,自然不能落了她。   只有陈夫人身份尴尬,她既不是侯府的管家夫人,又没有诰命在身,就算她是傅母的亲侄女,娘家也袭爵,但那又如何,还不是个白身,人家寿安郡王府自然就将她给忽略了,是以给勇武侯府的帖子上也只写了请傅母、苏颖并眷属赴宴,并没有提及陈夫人。   如果陈夫人有自知之明,就不该自己给自己找难堪,非要将这点戳明了,还硬是厚着脸皮着装好要跟着傅母去赴宴,在一群诰命贵妇里,她一身常服不是显得格外刺眼么。   可陈夫人不这么想,她觉得是寿安郡王府看不起人,以前她可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冷遇,当然她也不想想那是因为她还未嫁人,家中又有爵位,又是嫡女旁人自然高看一眼。   又或者在傅母的熏陶下,陈夫人从潜意识里就认为日后勇武侯府就是他们二房当家做主的,事事都下意识的用勇武侯当家夫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呢。   还有就是这几天因为琥珀的事,陈夫人觉得她这二太太的威严遭到了侵。犯,急需要这样的大场面来昭显她的往昔气派模样!   不管是哪个原因,这次去给寿安老太妃祝寿她肯定是要去的,还打扮的很是富丽堂皇,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裳,见苏颖来了,顿时上演了变脸戏法。   037章 红颜薄命   “大嫂可让老太太好等呀,我这都来了好一会子了,才盼到大嫂你来,老太太你说该不该罚?”陈夫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没别的原因,苏颖身上那身诰命服饰实在是让她觉得特别刺眼。   陈夫人心里愤恨,苏颖这个大嫂凭什么要处处压她一头,出身不如她不说,嫁到侯府五年了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现在还成了药罐子,越是这么想陈夫人就越觉得心里怄的慌,等着吧,侯府早晚是他们二房的!   傅母对苏颖的前来不理不睬,见苏颖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不免觉得厌烦,这个大儿媳妇就跟她那个大儿子似的,一个是死鱼眼睛,一个是榆木疙瘩,怎么比得上她从小养大的二儿子还有娘家侄女,也就任着陈夫人拿话挤兑苏颖。   不管陈夫人怎么不阴不阳,苏颖浑然不在意,她只是不着痕迹的整了整衣冠,就让眼红的陈夫人忿恨不甘的闭嘴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苏颖就开口请傅母上车去寿安郡王府赴宴。   傅母一点都没有觉得陈夫人的身份和招眼打扮有什么不对,她们姑侄俩坐在前面的翠盖珠缨八宝大车上,对陈夫人投射过来的得意目光,苏颖表示无语。   有这么一个假想敌,真是压力山大。   寿安老太妃是新皇的姑祖母,太宗皇帝的长公主,历经四朝,德高望重,在皇室和宗室中地位崇高,就连皇太后在她跟前都不敢拿乔。因而她的寿辰办的盛大,寿安郡王府前马车、轿子纷至沓来,极为热闹。   勇武侯内宅的马车来的不算迟,男客里面勇武侯傅奕阳来的比较早,傅煦阳清高舍不下脸面——就算傅母有意让他过来结交下世家子弟,但傅煦阳信誓旦旦的说等他夺取功名定让那些小人们刮目相看才行,宁愿在书房里读几本书也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傅母一听在理就没有勉强他——始终没有露面。   傅母不待见苏颖,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了郡王府也不会给苏颖引见同来的贵妇诰命的,似乎笃定了苏颖这样小门户出身的就算身上有诰命也不会招人待见。   此行傅母主要是想在老太妃跟前卖个好,能结个善缘就更好了,另外呢就是想带着陈夫人在都城的夫人太太里得个脸熟,长长见识,日后少不得也要出来走动。   是以,等拜见过老寿星后,傅母就领着陈夫人撇开苏颖四处走动了,原本陈夫人这一身打扮,说来在前来的贵妇中并不打眼,可周围都是正装打扮的夫人一比,就有些惹人注目了。   偏偏傅母和陈夫人都浑然不觉,临近和傅母说话的几家诰命夫人不着痕迹的瞥过一身常服的陈夫人,再去瞧不远处和礼部尚书家太太交谈的正装打扮端庄大气的苏颖,心里都有了谱,虽然和傅母说着话儿,却并不理陈夫人。   傅母表明了不待见身为侯府当家太太的苏颖,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跟着不在乎了,就算诰命夫人云集,可苏颖的品级在这里头可不低,更何况傅奕阳深蒙帝宠,握有实权,不似那些空有爵位的人家,自然有人想和苏颖结交。   再不济,苏颖做了五年的侯府当家太太,除了傅家祖母去世后一年在孝期里不出门也不宴客,但平素里在世家里走动,总有些交好的夫人太太,所以根本就不会出现傅母认为的,苏颖被排斥,不招人待见,丢了脸面的场景。   苏颖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功课,言行举止都拿捏好,她也没傻到在这种场合说傅母的不是,旁人问起她回答的也落落大方,一派光风霁月,还给傅母和陈夫人找好了理由,自家腌臜事儿就不要拿出来到外面说了。   她这样反而更能招来好感,一会子就惹的几位太太满口称赞,出现这种局面也不排除苏颖特意带了系统发放的【一经佩戴,亲和力加成百分之二十】八宝串珠钗的缘故。   苏颖在众位诰命夫人中游刃有余,看的被冷落的陈夫人是又羡又妒,更让她尴尬的是,往前在闺阁中出身没她好的出嫁了跟在各自婆婆后面,都是一身正装,就算品级不高,但陈夫人就是觉得人家在居高临下的蔑视她,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陈夫人很不自在,心里特别不舒服。   陈夫人不热络,人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只和傅母应酬。   苏颖余光里瞧见这种情况,心里一阵好笑。   正和平阳侯夫人说话,外面一阵喧闹,就见郡王妃由丫头们簇拥着从正厅出来到前面迎接贵客,大家还真猜是谁这么大阵仗,就听小丫头扬声通传:“忠睿王妃到——”   苏颖起初并不在意,心里还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不就是和游戏里她所在的王府同名么,可等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后,咽了咽口水,拢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自打过年后,这还是忠睿王妃头回出现在人前吧?”   “还不是因为忠睿王一个颇得宠爱的侧妃无缘无故死了,为这事忠睿王大发雷霆,王府里奴仆死了不知多少,最后连宫里太后都惊动了呢。”   “红颜薄命啊,好似那侧妃出身不高,连个孩子都没有,却能成为第一侧妃,可见是个厉害的。”   “……”   这时寿安郡王妃几位公侯夫人等陪着一名贵妇逶迤而来,周围珠围翠绕,彩绣辉煌的。   苏颖控制不住的抬头去看,最中间的忠睿王妃韩氏,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王妃正装显得她雍容华贵,气质高雅,眼角下有一点美人痣,使得她端庄下平添了几分妩媚。   苏颖脑袋“嗡嗡”作响,忠睿王妃微笑颔首的脸在她眼前晃悠,她是又惊恐又疑惑又恼怒,就跟做梦似的,一时间快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游戏里了!   直到平阳侯夫人拉了她一把,见她脸色苍白便问:“我瞧你脸色可不大好,怎的了?”   苏颖这才回过神来,理智逐渐回笼,咳嗽两声冲平阳侯夫人笑了笑:“没什么的,一点小毛病。”   平阳侯夫人也没怀疑,苏颖借口去净手悄悄离开花厅,撑着柱子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苏颖可不会认为就真的只是巧合。【系统,你不觉的你该说些什么吗?】【冷静啊**儿,你现在已经不是游戏里的角色了,你是活生生存在的勇武侯夫人傅苏氏。】系统有种“果然还是离不开小爷”的使命感,它也算了解苏颖,一阵见血的说。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它这么说,就是间接默认了苏颖的猜想,苏颖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她受到了惊吓,这感觉就像是二次元里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一样。   叶公好龙,但等真龙降临,他就会吓破胆了。   苏颖的感觉也和叶公差不多了,这都叫什么事啊,苏颖苦笑了下后灵光一闪,笑吟吟的说:【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却一直瞒着我,是不是想给我惊喜啊?】【你,你怎么知道?咱们俩果然心有灵犀,桀桀。】系统傻了吧唧就自动跳到苏颖挖好的坑里了,等意识到不对劲后,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继续‘休眠’去了。   苏颖直磨牙,系统你可真是个好样的,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等到苏颖再出现在忠睿王妃跟前,就已经恢复成端庄沉稳的勇武侯夫人形象,眼睛丝毫不躲不闪,给忠睿王妃见礼的时候,苏颖还是忍不住想——昔日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没名分的侍妾到没根基的庶妃再到能分庭抗礼的侧妃和从头到尾不动如风的正妃,如今再见面变成了勇武侯正室太太和仍旧雍容华贵的忠睿王妃,命运啊就是这么无常。   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接下的宴席上满桌的珍馐也变得食之无味,厅前临时搭建的外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词戏声儿更是没听进去,苏颖心不在焉的也就没留意到傅母和陈夫人的情况——内室女眷是按照品级、身份座次,苏颖被安排在偏右的一张桌子上,和她同坐的都是同她差不多身份的较为年轻一些的贵妇太太们,而傅母被安排在偏左的一张桌子上,陈夫人跟着一起入座了,惹来同桌的其他诰命夫人暗自皱眉和不着痕迹的侧目,但碍于身份和场合,并没有人出声说什么。   傅母不知怎么想的,就跟看不出人家的不待见般,着力把陈夫人介绍给太太们。   陈夫人也有了底气,挺直了背,看到对面桌子上无人搭理的苏颖,心里头就不由的得意起来,这下可都知道了吧,勇武侯当家太太压根就不受婆婆待见,哼!   苏颖抬眼就瞧见陈夫人不加掩饰的得意小眼神,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旁边的平阳侯夫人凑过来和她说话,苏颖立马就注意到陈·小得意·夫人变成了陈·小失意·夫人,不由的眼中流光溢彩,脸上笑容更深,变身吧陈夫人!   038章 欲盖弥彰   这宴席不过是过场,没有几个是真心来吃的,不多时,就撤了席面,换上小桌儿,摆上精致的果子点心。   寿安老太妃过寿,京城最红火的戏班子都请来了,众人都奉承着老寿星,忠睿王妃离的最近,亲自接过戏本递给老太妃,老太妃让她选,她左右翻一翻:“麻姑献寿吧。”中规中矩的,苏颖多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来,说起来原先就是个游戏,那时候贤良淑德的忠睿王妃就是个NPC,谁知道现实中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戏台上热闹,底下真心看戏的不多,平阳侯夫人瞧了会儿就凑过来和苏颖说话,苏颖和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平阳侯夫人抬头不经意瞧了一眼,就瞧见傅母正领着陈夫人到寿安老太妃跟前奉承,又瞧了瞧浑然不知的苏颖,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同情。   苏颖吊了吊眉梢,顺着平阳侯夫人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僵了僵,很快就恢复过来,问平阳侯夫人:“下个月我家老太太过寿,回头请你来喝杯寿酒如何?”   平阳侯祖上和勇武侯祖上没多少交情,往日里来往不多,苏颖和平阳侯夫人之前就认识,交情也称不上莫逆,如今一见交谈下来也颇为投契。苏颖这话一说,平阳侯夫人就脑补成苏颖这是请她去给镇场子的,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遂一想就应了下来,转身想起什么就笑着对苏颖说:“京城里有个昆曲班子最近特别红火,我听说有个新的戏本子说什么前世今生洒泪还愿,赚足了眼泪。”   苏颖还正疑惑平阳侯夫人怎么突然说起戏班子了,也没打岔就听她接着说:“可有意思了,一个阆苑仙葩,一个美玉无瑕的,里头那小生说什么热衷功名的读书人是沽名钓誉之徒、国贼禄鬼之流,倒也乖张。”   苏颖越听越觉得熟悉,这不是红楼梦的故事么?她看了一眼明显别有深意的平阳侯夫人,想起之前在京城里流传的“公侯府爷儿大放厥词自比文曲星下凡,实乃腹内草莽纨绔子弟”,忍不住笑开了花:“既然你爱听,等那天将那戏班子请到府里,让你过过瘾。”   平阳侯夫人也跟着笑起来:“那敢情好。”   苏颖在心里想这位平阳侯夫人也是个有意思的。   苏颖余光瞟到到寿安老太妃跟前奉承的傅母和陈夫人,也不知道寿安老太妃说了些什么,傅母脸都僵了还得陪着笑,陈夫人搀扶着傅母回原来的座位时狠狠的刮了苏颖一眼。   莫名其妙,苏颖摸了摸手腕上戴的祖母绿的戒指,心思转的飞快,她们姑侄俩会有这样的反应,原因并不难猜,估计还是和傅煦阳有关,在流传的“公侯府爷儿大放厥词自比文曲星下凡,实乃腹内草莽纨绔子弟”故事中还涉及到寿安老太妃的外孙,也不怪寿安老太妃不待见傅母和陈夫人了。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来参加寿安老太妃的寿宴真是惊喜连连啊。   一出戏还没唱完,忠睿王妃就拜别寿安老太妃离了席,估计是前头忠睿王爷要走了,渐渐前头散了场,内宅宾客们也渐有起身的。傅母估计是觉得脸面有损,也不愿意再停留,苏颖也只好和平阳侯夫人辞别,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姑侄两人。   许是碍于这不是自家,傅母也没有当场给苏颖没脸,只是对她仍旧不理不睬的,陈夫人憎恶的瞪了苏颖一眼,转身对着傅母的时候却说:“老太太,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大伯那么孝顺怎么会没把您交代的事办好,更何况只有兄弟齐心,互相帮衬,咱们侯府才能更好不是,大伯又怎么不懂呢?肯定是有人不想看着我们二房好,才从中作梗的。”   边说,眼睛就不住往苏颖脸上溜。   苏颖一愣,这矛头到头来还是指向她啊,她是有多招人恨?   傅母脸沉沉的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这里人多嘴杂的,咱们家这点糟心事还想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不成,回家再说。”   芦荟和薄荷担忧的看向苏颖,苏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这让时刻注意她这边动静的陈夫人撇撇嘴,眼睛闪烁着快意。   管事嬷嬷将她们领出二门,侯府的马车已经在二门外候着了,苏颖没想到傅奕阳会在二门外等她们,前头散场的早,她还以为大老爷会提早骑马回府呢。   苏颖伸手扶了扶鬓角上插着的八宝珠串钗,一反从内宅走过来低眉顺眼的木讷模样,走过去就要去扶傅母上马车,手还没有碰到傅母的胳膊,就被傅母挥开了,“啪”的一下打在苏颖的手背上,苏颖条件反射的要往后退,不知道从谁的脚抵在她的脚后,没了着力点的苏颖身体摇晃了下就要往后仰,而从刚才就被她挤开的陈夫人惊慌失措下也不说去扶苏颖,而是往旁边侧开,就眼睁睁的看着苏颖往后跌倒,似乎预料到了苏颖跌倒后的丑态,她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芦荟和薄荷眼疾手快的一人握住苏颖的胳膊,一人从后面托住苏颖的背,将她扶正,苏颖一脸余悸未消,握着芦荟的手腕的手还在颤抖,那洁白的手背上通红一片还有道指甲的划痕,丝丝血珠渐渐渗出来,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外人看来就是苏颖去扶傅母,傅母挥开,苏颖往后摔倒,陈夫人躲开,忠心护主的丫环扶住。   苏颖很快就镇定下来,将生疼的手猛地缩到袖子里,喝住了后面的两个要出声的丫环,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端庄的微笑:“喝了几杯酒,就有些站不稳了,真是不该。”   欲盖弥彰。   不懂什么叫借坡下驴的陈夫人飞快的说:“大嫂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贪杯,太不应该了。老太太疼惜你,不用你逞强非要去扶,我来就好了,就是你不去扶,也没人会说你不敬重婆婆的。”   能不能不要用幸灾乐祸的语气来说这种和稀泥的话?   苏颖挺直背,倔强的不再出声辩驳,更衬得陈夫人咄咄逼人。   傅奕阳从不远处骑着马过来,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勒紧缰绳勒令马停下,苏颖抬起头来看他,清澈分明的剪水双眸对上他深邃幽深的眼睛时猛然触动,不由的流露出几分和之前沉稳大气时不同的脆弱和依赖,虽然很短暂,但傅奕阳一丁点都没错过。   刚才那一幕傅奕阳觉得太熟悉了,傅母对他不满,傅煦阳在一旁添油加醋,他不屑于多解释,因为觉得不管怎么解释在傅母眼里,他总是不对的那一方。   现在他的夫人也落到和他一样的处境,这还是在人前呢,可她从来没有向他抱怨过,没诉过苦,心里头觉得异常的不舒服,在还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骑马过来了。   傅奕阳下了马,站在苏颖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对傅母冷硬的说:“母亲请上车。”   傅母瞪着眼睛,气血上涌,眼眶欲裂,直恨的咬牙切齿。前有在寿安老太妃那被下了面子,后有对傅奕阳和苏颖积压的不满,又在人家寿安郡王府二门前闹了这么一出,脸面都要被踩到地上去了。   挥开陈夫人讨好的伸过来的手,由白鹭和杜鹃扶着上了马车,陈夫人有些讪讪的,敷衍的朝傅奕阳曲了曲膝,也跟着上了马车。   苏颖无言的看了傅奕阳一眼,没说什么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傅奕阳伸出半截的手就落空了,抿了抿嘴角,甩了下手姿势潇洒的跨上高头大马,骏马嘶叫一声,紧接着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   苏颖任由芦荟给她擦手,先用帕子包住,神色半明半晦,她刚才真是有点冲动了,可真是给原本就恶劣的形势浇了一瓢油,进一步恶化了和傅母的关系。   都怪等在二门的傅大官人。   她得好好想想,这出戏该怎么收场。   前面的翠盖珠缨八宝大车上,陈夫人小心翼翼的偷瞄傅母,恨恨的说:“姑妈,我看刚才大嫂就是故意的,您就那么轻轻一挥,我才不信她就站不稳了!她这么做八成是想诬蔑您的,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大嫂这心机实在是太深了,她肯定是要怨恨您在宴席上不提点照顾她,以为自己是侯府的当家太太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她什么出身,一股儿小家子气,哼!”   傅母脸阴沉得很,唬的白鹭等人都不敢喘大气儿,冷笑道:“你能想到的苏氏会没想到,她还没这个胆子,也不会这么蠢!”   听傅母这么说,陈夫人被噎住,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她蠢不成?傅母积威甚深,陈夫人好歹按捺住火气,又说:“不管是怎么回事,姑妈你可不能就这么让大嫂好过,别忘了表哥的事啊,指不定就是她挑唆的,看不得咱们二房好,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她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傅母嗤笑,又对白鹭说:“让大老爷到上房来,我有话问他。”   039章 婆婆息怒   傅母第二天就病了。   婆婆病了,做人家儿媳妇的自然要去侍疾,苏颖勾着唇角露出个带着玩味的笑意来,这到底是装病呢还是装病呢?虽然不知道昨天傅母把傅奕阳找过去说了些什么,大老爷脸上虽然看不出喜怒,可周身的寒气都快凝成冰凌了,不用说在偏心眼偏到没边的傅母那受委屈了呗,他们夫妻俩可真是同病相怜。   苏颖看了看被纱布包起来的手,桂嬷嬷在一旁安慰:“疤痕浅,抹几天膏药就很完好的,太太也忒不小心了些。”   啧啧,这都是冲动惹下的祸,昨天的事在苏颖看来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划算。瞧,傅母的后招紧接着就来了,而且还是正大光明的,做媳妇儿得小心伺候了,不然一个“不孝”的名头压下来,有理没理都没处说去。   苏颖在上房门口遇到了匆匆而来的陈夫人,陈夫人的目光在苏颖露在外面的手背上转了圈,又回到苏颖脸上,痛心疾首的说:“大嫂,可知道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啊?”   “不知道。”   陈夫人被苏颖这么直白的话给噎住了,她叹了一口气:“好似听白鹭说是老太太是怒火攻心,郁结于心才病倒的,所以说呢等会儿到老太太跟前,咱们都得好好顺着些老太太,省的老太太这病情再加重了。”   苏颖淡淡的笑:“弟妹果然善解人意,怪不得老太太更为疼爱你。”   陈夫人一时间拿不准苏颖这话是褒还是贬,她咧咧嘴:“大嫂你的手没事吧?可别留下疤痕了,你说你当时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这活该的语气真的二太太么?   苏颖神色未变:“多谢弟妹挂念,弟妹果然善良仁慈。”   陈夫人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撇撇嘴,快走几步把苏颖挤到一边抢先进到房中,进去就扬声道:“姑妈,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   苏颖脾气可好,一点都没生气,刚进到里屋,迎面一个盖碗砸到脚边,伴随着老太太的怒吼:“一个个都反了天了,是嫌弃我这老婆子人老不中用了,想把我气死不成?”   陈夫人帮着拍背顺气:“姑妈息怒啊,还请保重身体。二老爷和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惹姑妈您生气了,您就明示,我们一定会改的,您别气出个好歹啊。”说着又给苏颖使眼色:“大嫂,你也过来劝劝老太太。”   中气十足的,一个盖碗都能丢到门口来,不像是生病了啊?看来是心病,唉,这可就难医了。   苏颖一脸焦急关切的围了上来:“老太太快息怒,您还病着呢,谁惹您生气了,您说出来,让他来给您不是。若是老爷早些知道您生病了,就不会去衙门了,我让人给老爷送了信,让他早早回来如何?”   傅母哼哼的躺在床上:“妇人之见,大老爷为皇上办事哪能这么懈怠,去什么去,凭的拖爷们儿的后腿!”   所以才说你病的是时候么。   苏颖又问伺候在跟前的白鹭和杜鹃:“大夫怎么说?药可熬好了?你们是怎么伺候老太太的,她生气时就不知道劝着些吗?”   白鹭和杜鹃给苏颖说的跟个鹌鹑似的,傅母又不满意了,冷笑道:“大太太这好大的威风,要是管底下奴才就到别处管去,何必在老婆子跟前摆你当家太太的谱。”   陈夫人坐到床边给傅母抚背,见傅母毫不客气刁难苏颖心里别提多解气了,嘴上还假惺惺的劝道:“大嫂也是关心您么,虽然口气严厉了些。”她又转过身来对苏颖说:“大嫂你看这?”   要是原先的苏氏早就诚惶诚恐了,她算是明白了不管她说什么,到这对姑侄嘴里都能歪曲的不像样子,可不代表她就无力反击,她低着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那弟妹在屋里照看老太太,我去瞧瞧小炉子上熬的药。”转过身的时候,陈夫人眼尖的看见苏颖眼眶红了,心里都要拍手称快了。   这大夫都请了,没道理大夫没给开药方不是。   苏颖果然是个孝顺媳妇儿,亲自看着小丫头熬药,然后把乌漆墨黑的苦汤汁盛到金边红花的白瓷碗里,放到雕漆乌木小托盘上,由杜鹃端着再送到里屋去。   苏颖苦笑对杜鹃说:“我怕老太太见着我再生气,这里屋我就不进了,若老太太还恼着不愿吃药,就让二太太劝说着,大夫不是交代了得喝三剂药么?”   杜鹃冲苏颖屈了屈膝,端着托盘就进去了。   芦荟上前扶着苏颖坐到椅子上,苏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杯盖撇着茶碗里茶叶,也不喝听着里屋的动静。杜鹃是个机灵的,陈夫人是个不明就里的,傅母是个装病的,最后那碗黑漆漆的苦汤药傅母不还是喝了。   苏颖刚啜了一口茶,就听到里屋里头摔茶杯的声音,忍不住腹诽“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焦躁,不好不好”。   苏颖不去傅母跟前找虐,人家理由多正当,避免老太太见了她生气加重病情,傅母心里更是憋火儿,就那么一团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就想把苏颖指使的团团转,借机不满将这肚子火发泄出来才痛快些。   一天下来,这不满,那看不顺眼,这个不想吃,那个看上去没胃口,而且她老人家吃饭的时候,做儿媳妇的都得站着看她吃,等她终于吃好了,一桌子菜早就凉透了,又说这不能浪费,厨房里又忙着熬药。   苏颖脸上还没露出半点不情愿或是委屈的情绪,傅母那头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训斥:“怎么还觉得委屈了?媳妇儿伺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平日里我都没让你们跟着站规矩,何不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婆婆像我这么开明,不用媳妇儿平日里到跟前站规矩的,我就让你们伺候一天,你们就不耐烦啦?”   陈夫人也跟着遭殃,苦不堪言,她不敢在傅母跟前抱怨,再说还有一个比她更倒霉的呢。   苏颖脸色有些苍白,陈夫人“哎呀”一声走过来拉住苏颖的手,好巧不巧的还是苏颖那只裹了纱布的手,苏颖蹙着秀眉把手抽回来。陈夫人不好意思的说:“大嫂我不是故意的,只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旧疾复发了?”   苏颖摸了摸脸颊反问:“有吗?我没觉得不舒服,许是天渐暖穿的有些厚,说起来,老太太给的阿胶果然不是凡品,接连吃了几天我都觉得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呢。弟妹可也有这种感觉?”   “当真?”陈夫人有些不以为意,“许是我原本身体就健康,感觉不如大嫂这么明显。”   傅母眼神闪了闪。   恰好傅煦阳大孝子进来了,刚进来就冲里屋而来:“母亲,你这是怎的了?忧煞儿子。”也不怪二老爷才来尽孝,昨天傅煦阳不愿意去寿安郡王府凑热闹,又想起以前觉得心里郁郁,和琥珀一番红袖添香也不过瘾,又喝酒浇愁,不想醉了,酒醒后听说老太太生了病,二老爷是孝子,忙梳洗下赶来傅母上房。   傅母见着开心宝贝果果然心情舒爽,也不好再弄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很慈爱的对苏颖说:“你且忙你的吧,这有煦阳他们两口子呢。”   一秒钟变慈母,呵呵。   苏颖才不要在这里找堵心,很爽快问候了下傅母的病情就带着芦荟走了。   苏颖刚回到正院,紫苏就迎上来问:“太太,厨房里有备下的鸭子肉粥,您先来一碗填补填补,早预备下的饭菜不好吃了,正重新做呢。”   苏颖是真饿了,本来早餐就没吃好就被叫到上房去了,再然后被傅母指使的团团转,虽然大部分都是底下丫环们再忙活,那样的午饭哪里吃的下。果然是她跟前的丫环机灵,“今天都有什么菜?”   “有道酒酿清蒸鸭子,还有道鸡皮虾丸汤。”   “就这样吧,”苏颖对芦荟说,“你也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了。”   “那可不行,奴婢怕小丫头们不精心。”芦荟刚这么说,薄荷就啐了一口:“我看是你想吃那道酒酿清蒸的鸭子吧?紫苏昨儿就说好了,今儿有这道蒸鸭子的。”   芦荟扯着紫苏的袖子要去拧她的嘴,两个人笑成一团,芦荟嘴上不住说着:“明明是你这妮子,倒推到我身上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过了片刻,紫苏就领着小丫头将饭菜上来了,有一碗虾丸鸡皮汤,一道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松酿鹅油卷,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苏颖刚才喝了大半碗鸭子肉粥,总算觉得舒服些了。   一整只鸭子上了桌分了几份,各赏了柳姨娘和丽月一碗,苏颖吃了些,剩下的全给了丫头,松酿鹅油卷苏颖捡了一个吃了,嫌太油腻就吃了半个就放下了,倒是那碟胭脂鹅脯被她就着米饭吃了大半。   送鸭肉的小丫头回来说:“柳姨娘和丽月姑娘让奴婢谢谢太太赏。”   苏颖放下筷子,转眼想到件事来。   040章 咸鱼翻身   苏颖放下筷子,转眼想起件事来,她抿了抿嘴:“过会儿把柳姨娘和丽月叫来,离老太太的生辰也没多长时间了,好些事情都得让她帮衬。”   薄荷应下了,抬眼看向苏颖欲言又止,苏颖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薄荷瞥了一眼南院,问:“太太,南边遣了丫头过来,说她们主子病大好了,要来给太太请安,您看这事儿?”   “病大好了?”原本傅奕阳顾忌着大姑娘没把难听的话说到台面上来,说是让魏姨娘静养,实际上呢就是想冷落她几天,可一直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芦荟你去瞧瞧,”苏颖顿了顿又说,“老太太过寿你也知会她一声,左右哄得老太太高兴了,大姑娘那边也有脸面不是。”   薄荷比芦荟都应的响,俩人带着小丫头往外走,薄荷撇撇嘴:“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瞧着吧若让她再见着老爷,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太太呢。”   芦荟瞪了她一眼:“你傻啦,看这些天了老爷都没提起过她,可见是因为大姑娘的事恼了她了,她要再弄那些幺蛾子来,怕是会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呢。”   “掐尖又不止她一个。”薄荷朝柳姨娘的院子努努嘴,扯着芦荟的袖子,“你跟我一块儿去柳姨娘那。”   她们经过南院的时候眼睛还往那边一瞥,南院可不像以前那样热闹闹就跟唱戏似的了,房门紧闭,芦荟皱着眉:“南边丫头怎么把话传到正房来了?”   薄荷一听脸也跟着耷拉下来,嘀咕着:“回头得好好问问守门的婆子。”   相比起来柳姨娘和丽月的院子就热闹多了——原本丽月一个没名分的通房姑娘是没资格住一个单独院子的,就让她住在柳姨娘院子的厢房里,也是傅奕阳房中伺候之人不多的缘故,不然像二房,几个通房姑娘可是挤在了一个院子里——天开始暖和起来了阖府主子的衣裳都要新做几套,底下人按照等级也有份例分发,原先这些都是要苏颖操心的,现在分派都给柳姨娘和丽月,也不用苏颖再事无巨细的跟着操这份心了。   守门的婆子一见芦荟和薄荷,又是弯腰屈膝又是脸上跟着赔笑的:“芦荟和薄荷姑娘来了。”   芦荟和薄荷对视一眼,她也不慌着跟到里头去,笑眯眯的说:“你去寻柳奕娘和丽月姑娘,把太太分派老太太寿辰的事儿说清楚。”   进进出出的奴仆也停下脚步,支着耳朵,芦荟也不看她们,自顾自的和守门的婆子说话:“这不老太太的寿辰就要到了,”她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廊下的小丫头们也听得见,“也跟着乐一乐,太太说了,每人多一个月的月钱,做的好了还有赏,阖府都要跟着打起精神来的。”   守门的婆子听了咧着嘴乐呵呵的,“一定一定。”   进进出出的奴仆也跟着高兴,芦荟支着耳朵听她们说还是太太宽厚才满意的笑起来,也不跟着到里头去了,转身就去南院。   守门的婆子都无精打采的,见着芦荟连忙打开门,舔着脸凑上来:“老婆子恍惚听外头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   芦荟又替苏颖传扬了一番,才往魏姨娘的屋子走去,茉莉掀开帘子也不知道是有意忽略芦荟还是根本就没看到芦荟,劈头盖脸的就冲长廊下打络子的几个小丫头一顿骂:“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心,往常姨娘待你们好你们都忘到脑后头去了是不是?你要是个勤快人,怎么不尽早攀了高枝去,说这话也不怕烂了舌头!”   芦荟心里冷冷一笑,这是说给谁听呢,要知道就算现在魏姨娘现在成了落水狗,苏颖可没傻到棒打落水狗,平白把把柄送到魏姨娘手里,是以魏姨娘院子里的份例可没有克扣分毫,不过底下人难免捧高踩低,偷个懒背后发发牢骚什么的,这茉莉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被茉莉一通骂的小丫头们瑟瑟缩缩的跟鹌鹑似的,应该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   芦荟抬手这才看到芦荟,脸色扭曲了下,换上笑脸说:“芦荟姐姐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姨娘病了这些天,没精力管教这些小丫头,她们就张狂的不成样子,不骂她们两句她们就不精心,让芦荟姐姐看笑话啦。你这来是太太有什么吩咐?我们姨娘她千盼万盼就等太太大发慈悲,许我们姨娘能出门去瞧瞧大姑娘呢。”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大丫鬟,都这样了还想给太太上眼药,以前正院可没少吃南院这样的暗亏,不等芦荟开口她身后有那机灵的小丫头就脆脆的开口了:“大姑娘可好啦,老太太和太太疼着爱着,再也不三天两头就生病啦。”   芦荟回头嗔骂了那个小丫头一句:“就你会说话,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这是在魏姨娘面前为着大姑娘邀功呢。”转过身又对茉莉说:“这丫头说的没错,姨娘还在病中,心里还挂念着大姑娘,如今听了这话就该放心啦,你这真是,应该好好劝劝姨娘,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不是,别像那大夫说的什么郁结于心的,那可就不好啦。”   说来说去还不是讽刺魏姨娘心眼多,大姑娘在南院的时候三天两头生病,现在离了南院身体就好了,这里头问题可就大了。   茉莉是魏姨娘的大丫鬟,以前魏姨娘得宠她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在大房里头就隐隐和芦荟她们几个比肩的势头,现在连个小丫头都能刺她两句,心里简直呕死了,偏偏又不能发作气的咬牙,还得陪着笑:“姨娘听了这话心里指定高兴,原姨娘挂念大姑娘,可又不能差个人出去打听,现在可好了。”   芦荟听茉莉的话就不高兴,又不是把院子给封起来不让出门了,要不然怎么还有不知规矩的丫头往外探头探脑的呢,当下就皮笑肉不笑的走过去安慰了抹眼泪的茉莉,又说:“不是说姨娘大好了么?你这还哭什么,太太听闻了也为姨娘高兴,特地让我来瞧瞧姨娘。”   她也不往下多说,茉莉心跟着提起来,见状脸上堆起来的笑都要僵住了:“芦荟姐姐辛苦了,姨娘这儿少不了你们的赏。”她先到魏姨娘的屋子里头和焦急等结果的魏姨娘一说,魏姨娘没法子只好拿了荷包让茉莉打点,除了芦荟得了一个银镯子,跟着她过来的两个小丫头也每人得了一对坠子,芦荟这才跟着茉莉进了屋子见了魏姨娘,把头前和茉莉说的关于大姑娘的话细细说给魏姨娘听。   魏姨娘脸青一片白一片的,又不好发作,瞪了茉莉一眼,茉莉陪着笑问芦荟:“太太可还有什么吩咐?姨娘身体大好了,虽说太太免了姨娘的请安,可姨娘心里过意不去,这样一直不给太太请安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老爷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我们姨娘呢。”   茉莉这话明着暗着都说苏颖苛待妾侍,善妒刻薄,欺上瞒下,还把傅奕阳搬了出来,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可惜啦,魏姨娘不知道的是让她静养,从头到尾都是傅奕阳自己的决定,和苏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是,魏姨娘在大房里顺风顺水惯了,她跟着傅奕阳的时间最久,又给傅奕阳生了个女儿,在傅奕阳跟前温柔小意,颜色也娇俏,傅奕阳很吃她这一套的,偏偏就在苏颖这里踢到个大铁板,城池连失,还遭到了傅奕阳的厌弃。   到现在,魏姨娘都还认定这都是苏颖在傅奕阳跟前撺掇的,不但如此还不知道使什么手段霸住傅奕阳不放,不然,傅奕阳早该消气了,想起她来了。   魏姨娘心里恨着呢,如今有机会能咸鱼翻身,她怎么也要抓住!在茉莉说完,就死死的盯向芦荟。   芦荟心里不屑,嘴上恭顺的说:“太太说了姨娘请安这事儿不着急,总归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再者老太太过寿是阖府的喜事儿,怎么也少不了姨娘您的。”然后朝魏姨娘屈屈膝,就告辞了。   茉莉把她往外送,芦荟还笑眯眯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我就传个话,怎么当得起姨娘的赏呢。”   茉莉心里恨不得把镯子抢回来:“这有什么的,等日后还有更好的赏呢。”   芦荟似笑非笑的看了茉莉一眼,看的茉莉心里发虚,芦荟才说:“那咱们可等着呢。”等下辈子去吧!   茉莉看着芦荟趾高气扬的背影脸耷拉下来,等芦荟走远了,狠狠的呸了一口,转身回了里屋。   气的不轻的魏姨娘扯过迎枕来一顿撕扯,脸色狰狞,看的茉莉都跟着发憷,好一会儿才上去劝说:“姨娘,奴婢瞧着老太太素来是不待见太太的,太太处境艰难,才更加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所以太太再怎么能耐,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再摊上个除了无子外善妒的名声,您看太太不就不再拘着您了么?”   041章 揽镜自照   听了茉莉的话,魏姨娘还觉得不解气,恨恨的说:“再怎么威风,还不是个不能下蛋的,指不定是以前腌臜事做多了,得来的报应,等我再见着老爷,看她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复又让茉莉拿了靶镜来,揽镜自照,心里得意的想:“以为我病了这颜色就不如从前了么?我可不会傻到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如愿呢,尤其是太太。以前不还都是吃从我手缝里漏下的,就是留老爷在房里几天又怎么样,还不是趁我被捏了把柄,等我再出去在老爷跟前,哪里还有你们嘚瑟的地方。”   魏姨娘摸了摸鬓角,拿了一只大红的木棉绢花在镜子前比来比去,最后簪在左边鬓角上,又对茉莉说:“老太太过寿,我总该有所表示,你说我该弄什么寿礼才好呢?”   芦荟和从柳姨娘院子里出来的薄荷顺利会师了,对着薄荷抖了抖手腕,抿嘴一笑:“魏姨娘可大方着呢。”   薄荷撇撇嘴不以为然,比起芦荟在南院的跌宕起伏,薄荷可就顺利多了,就是柳姨娘在听到她说“太太请姨娘过去”时脸色有些不大自然,虽然她端着鸡汤拦截傅奕阳结果没能成功的事过去好几天了,好在现在傅奕阳的后宅大刺头魏姨娘关紧闭,而丽月又是个从不主动生事的,不然柳姨娘可就羞愧难当了,去正院请安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   对上苏颖那双似笑非笑放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柳姨娘就万分不自在,从那之后除了例行请安也就不再主动往正院凑了。   以前大部分仇恨都被南院拉走了,薄荷对柳姨娘没那么大的偏见,至于好感那就算了,柳姨娘问她“太太找我过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她也不多说,存心让柳姨娘心里没底,只说:“姨娘过去就知道了,奴婢觉得对您来说可是好事。”   柳姨娘心里打鼓,瞥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的丽月,有些没好气的问:“你可知道太太把咱们叫过去是为了什么?”   丽月嗫嚅着说:“太太宽厚,断是不会为难咱们的,我不担心。   柳姨娘眼睛闪烁了下,嗤笑道:“这话儿你不说我自然明白,虽说我不比你原先是在太太跟前伺候,知根知底的,可太太如何行事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用你多说。”   丽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柳姨娘笑的妩媚,兰花指一挑:“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眼中流露几丝嘲讽。   等到了正院,柳姨娘就变得和丽月一样低眉顺眼的了,她们进来时苏颖正歪在榻上,由着白芷拆了手上的纱布涂药,见她们进来微微一点头让她们先坐。   柳姨娘心里一跳,这是怎么的了?她心里揣测着,眼睛骨碌碌转,苏颖余光瞟到嘴角笑意加深,再看丽月仍旧不动如山的,坐在墩子上丝毫不显眼,有小丫头上了茶和点心来,和她客气几番她才抿着嘴拿了一块儿,怯懦,小家子气,更衬得柳姨娘娇媚出挑了。   苏颖饶有兴趣的多看了丽月两眼,她也不抬头。等白芷把手重新包扎上了,苏颖才说:“叫你们俩来,是有件事要劳烦你们。”   柳姨娘原本就只坐在椅子边,听苏颖这么说连忙站起来,丽月慢了一拍才跟着站了起来,躲在柳姨娘后头,柳姨娘也不怎么揉捏,陪着笑脸说:“太太这话可折煞婢妾了,婢妾任凭太太差遣的,当不得劳烦二字。”   她这话说的谄媚,丽月笨嘴拙舌的顾不上多说,就一个劲的跟着点头。   苏颖摆摆手让她们坐下说话,芦荟端上一碗酪来,掀开盖碗奶香味儿满屋子弥漫,苏颖漫不经心的用雕花银汤匙搅拌着,“老太太的寿辰就要到了,如今老太太又病着,离不开人照料,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就想让你们俩搭把手。”   柳姨娘眼前一亮,虽说苏颖把管家权分了些下来,可毕竟大权还在苏颖手里握着,就算想趁机刮些油水下来也不容易,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把权利给收回去了。   可这宴席就不一样了,老太太过寿,来来往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要是办的好了,不仅能跟着露脸,而且油水也丰厚,她可不像苏颖是当家太太,嫁妆丰厚,又不像魏姨娘,往前得宠时不知道攒下多少私房钱。   更何况,说不得还能因此在傅奕阳那儿挂个号,上回没能把他截下来,实在是破天荒头一回,而且自从傅奕阳回府但凡宿在后院,可都是在正院这儿,这更让柳姨娘想不通了。   柳姨娘知道老爷虽说明面上不大喜欢她这样过于艳丽的,可每月她也能得到几天,就比魏姨娘少几天而已,毕竟老爷在这方面很节制,一个月也就半月宿在后院。以前不是她看不上太太,心里都觉得就是丽月这个木讷的都比太太多几分风情。   想到这儿,柳姨娘忍不住抬眼去看坐在榻上的苏颖,一身儿掐银月白色如意纹的水红色长衣,底下湖蓝色百褶裙,发髻上钗环不多,但该有的当家太太的气度也没少,赤金点翠衔珠儿步摇特别的刺眼,不过发髻松泛些,平添了一股子的慵懒风情,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了不少。   年轻?柳姨娘心里忍不住思量,可不是比过去年轻不老少,穿衣打扮都和过去不大一样,难不成是真开窍了才勾的过去大多时候只有初一、十五才按规矩歇在正院的傅奕阳接连留宿?   难不成是因为魏姨娘那个狐媚子生病的缘故?柳姨娘忍不住胡思乱想,猛地对上苏颖好似洞穿一切的凌厉目光,心里一跳,连忙低下头咽了咽口水。   苏颖移开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盖碗里的酪,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厨艺不错,老祖宗在的时候也夸过你的,就想把厨房这一块儿呢,分给你管。丽月呢,在厨房的器具这块儿给你搭把手。”   傅母的寿宴苏颖就算心里不情愿,但捏着鼻子也得办好了,可她可不愿意多操一点心,既然这样大家都一块儿来出力好了。至于柳姨娘厨艺不错什么的,都深夜了还能亲自下厨熬鸡汤,这样努力厨艺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还是在大厨房里弄的,看来和大厨房的仆从们关系不错嘛。   整个侯府,傅母人老了吃喝习惯不同,有个小厨房。苏颖这里有个单独的小厨房,还有魏姨娘当初吵着闹着以大姑娘的名义非得要弄个小厨房出来,当然月例还是统一记在南院的。其他可都是统一大厨房开火,看来这柳姨娘很能钻营么。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姨娘不自在起来,脸色讪讪的。至于丽月,她把头低的更低了,深夜送温情的可不止柳姨娘一个哟。   看来这丽月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木讷老实。   苏颖假装没看到柳姨娘变得尴尬的神情,接着吩咐:“明儿我把拟好的宾客单子给你,哪家夫人太太爱吃些什么、吃食上有什么忌讳,你让人打听好了,到时候拟定个单子给我。这事儿办的体体面面的,咱们谁脸上都有光。”   柳姨娘拧了拧帕子,脸上陪着笑:“太太就放心吧,以往府里也是办过宴席的,这些都不难弄清楚的。太太既然把事情交给婢妾了,婢妾不是那等拎不清轻重的,再者还有丽月妹妹帮衬,我们俩一定会用心办妥当的。”   苏颖低下头喝了一口酪,又说:“你办事儿我是能放心的,有你们俩,我这次也能偷闲躲静些。原本呢,因为体谅魏姨娘要照顾大姑娘,就没让她搭把手跟着管家,现在大姑娘挪到老太太跟前养了,魏姨娘的病也大好了,你要是忙不过来,也可以找她搭把手。”   本来有丽月这个分骨头啃的了就不大情愿了,哪里还愿意再来个分汤喝的,柳姨娘连忙说:“就不好劳烦魏姐姐了,她这次大病一场身体虚,也不好再劳累。”   苏颖不在意的说:“这是你的事儿,你自己做主吧。”看柳姨娘悄悄的松一口气,苏颖高兴了,这样轻易掌控侍妾们的情绪,看她们神情变化,感觉实在不赖。再说了,她们有事做就不会再弄出些有的没的惹人厌了。   丽月从头到尾就没开口说上几句话,几乎就成了个隐形人了。   等她们俩走后,薄荷笑着对芦荟说:“柳姨娘和丽月姑娘可真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丽月姑娘有什么话柳姨娘都替她说了,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呢。”   芦荟“扑哧”笑出来:“就你知道,她们俩现在住一个院子,感情好也是难免的。”   薄荷从鼻子里哼了声。   芦荟向苏颖禀报魏姨娘情况的时候很疑惑的说:“太太,我瞧着魏姨娘精气神可好了,颜色比生病前还要好上几分呢。”   苏颖“哦”了一声,想了想说:“看来阿胶滋补养颜,疗效确实上佳。”   042章 互诉衷肠   傅母特意给苏颖的阿胶不纯,苏颖明明知道,还大张旗鼓的让紫苏拿去弄来每日都吃。   苏颖还没有蠢到“自食恶果”,现在这具身体可是她自己的,就悄悄把傅母赏下来的和苏太太给的阿胶给调换了,她那么做只是做给傅母安插在正院的眼线看罢了,好放松傅母对她的警惕。   真说起来傅母给的阿胶没有毒,只是女子食用之后不易怀孕,偷梁换柱后苏颖又将阿胶给了魏姨娘,至于魏姨娘吃没吃,她就不知道了。   魏姨娘容颜更好啊,苏颖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了,不过如果不是魏姨娘弄出这么一出,苏颖都快把她给忘了呢。   “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   傅奕阳还不知道傅母生病的事,回到侯府后照旧去上房给傅母请安,傅母有心爱的儿子以及好儿媳在身旁,病自然好的快。   傅奕阳到的时候,这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傅母笑成了一朵花,傅奕阳掸了掸官服朝傅母微微颔首:“母亲。”   傅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就连语气都淡淡的:“大老爷来了啊。”   傅煦阳表现的一派弟恭,先给傅奕阳问好,然后又略带责怪的说:“大哥,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这做小叔的自然没资格在背后置喙大嫂,可事关母亲的身体,我就逾距请大哥好好说说大嫂。咱们这做小辈的,最重要的品格是什么,是孝顺啊!”   傅奕阳闻言,看了傅煦阳一眼,傅煦阳被他黑嗔嗔的眸子看的心里发虚,不自在的错开身:“弟弟我言尽于此,大哥你想做什么我就不置喙了。”   傅母嗔怪的拍拍傅煦阳的肩膀,笑容就和蔼多了:“你浑说什么,大太太是个好的,只她管着偌大个侯府周转不开来罢了,哪像你这个猴儿闲的发慌,和你媳妇儿舔着脸到我这儿来蹭饭吃。”   傅煦阳乐的在傅母跟前卖痴,哄的傅母乐开怀,这对母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站在下首的傅奕阳给忽略个彻底。傅奕阳也不表态,傅母心里不是滋味,挥挥手就放傅奕阳离开了。   隐隐还听傅煦阳忿忿不平的声音:“大哥未免太偏袒于大嫂,伤了同母亲之间的感情,母亲怎么不说说他?”   “我是管不了他了……”   这对母子来似是而非的对话把矛头霍霍指向苏颖,还暗指傅奕阳不孝顺,真是够了。   如果不是昨天在寿安郡王府里那一出,傅母的挑拨离间十有八。九是会成功的。傅奕阳现在也不会再偏听偏信了,可心里不怎么痛快,直接大步流星的往正院去了。   正院苏颖也没闲着,傅奕阳过来的时候正有管家媳妇子进进出出,一个问仆役调度安排的,一个问各色器皿摆设的。就算有柳姨娘和丽月搭把手负责厨事,拟定宴席中的各色菜肴和茶点小吃,可其他的都还得苏颖过问,能当场拍板的就直接定下来,不能定下来的就叫芦荟记下来,等其他地方协调好了再商量。   苏颖忙的晕头转向的,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心里再三想这正妻果然不是人干的,再来这么几回她都得累死。傅奕阳过来,小丫头早就跑过来说了,管家媳妇子们连忙说完就往外退,苏颖抬眼就冲傅奕阳笑了笑,骂芦荟:“去给我端杯水来。”   对傅奕阳说:“老爷今天回来的真早呢。”   傅奕阳指了指摆在榻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单子问:“这是弄什么呢?”   苏颖拍了拍额头,连忙让丫头们收拾妥当,又上了茶给傅奕阳,她自己端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干净,可见是渴极了:“过几天就是老太太寿辰,虽说不是整寿,可也得热闹热闹,下午就忙活宴席的事呢。”   不等傅奕阳说话,苏颖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说:“老太太爱听昆曲,我正打算请最近京城最红的一个昆曲班子,听说这戏班子新排的一出戏很受欢迎呢,叫什么枉凝眉的,老太太肯定爱听,京剧班子也请两个来,你觉得怎么样?”   傅奕阳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神情,目光又落在她一直没露在外面的左手来,心里烦躁的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苏颖挥挥手让丫头们下去,坐到傅奕阳跟前来:“老爷,心情不好?可是在外头遇到什么烦心事?”   傅奕阳看了她一眼,没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看她关切的神情放佛一阵春风吹来,表情缓和了一些:“没什么,上房那?”   苏颖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低头看看衣裳上的如意纹,傅奕阳皱起眉,苏颖抬起头来冲他略带讨好的笑了笑:“老太太病了,我脾气冲了些,惹她老人家不大高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她眼巴巴的看着傅奕阳,就生怕他生气。   “病了?”傅奕阳惊讶了,他没看出来傅母像是生病的样子,对上苏颖的视线,他把吃惊压了下去,“大夫怎么说的?”   苏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大夫说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凝,气滞不畅,喝几剂药就没事了。”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傅母这是气病了,实际上还不是自己作的。   傅奕阳情商不低,联系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就不自觉的往苏颖这边偏了,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你的手怎么样了?”   苏颖好笑的把绑着纱布的手伸出来挥了挥:“丫头们太大惊小怪了,就一点痕迹非要给我绑上纱布,让我做什么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又抬眼偷瞄傅奕阳,被他看个正着,不大自在的偏过头去,“老爷可要换上常服到上房去?本有我和弟妹在老太太跟前,后来小叔来了后,我才得空回来的,如今小叔还在,我就不大好去了。”   她这话不知道捅了傅大老爷哪个马蜂窝,他哼了一声,颇有些赌气意味的说:“不去,有二老爷在,我何必去找不自在。”   苏颖“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么说来,我和老爷可谓是同病相怜了,比不上二弟妹会讨老太太欢心,现在我可理解我大哥和二哥他们了。”   “这话怎么说?”   苏颖把跟前的一碟子点心推到傅奕阳跟前,“离饭点还有段时间,老爷要是觉得饿,就吃这个先垫垫,我尝过了,这枣泥馅山药糕甜而不腻。”然后也不看傅大老爷那有些纠结的神色,有些怀念的说:“我是家里头最小的,又是姑娘,祖母偏疼我,底下人进上好的头一个准想到我,还让大哥和二哥都让着我,大哥和二哥都疼我,往往到最后什么好东西我一个人都占三份呢。”   傅奕阳吃了一块山药糕,听苏颖这么说不由的开口:“老祖宗也偏爱我,我在她跟前养大的。”他们俩这样互诉衷肠还真是头一回,感情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傅奕阳心里因为傅母偏心而产生的那点不爽快也散了,对平时不怎么‘热衷’的甜点心都‘勉为其难’的多吃了两块,苏颖笑盈盈的把茶杯递给他,还是假装没看出来侯爷其实爱吃甜点却碍于面子对心头好视而不见这个事实。   “厨房还新做了红豆糕,你要不也尝尝?”   傅奕阳一顿,放弃了最后一块枣泥馅山药糕,清了清嗓子:“不了,多吃这几块糕点就是难得,省的晚饭时积食,我看你最好也不要多吃。”   苏颖嘴角溢出一抹笑,眉眼弯弯的推了推跟前的碟子:“这样啊,那我就听老爷说的了。”   傅奕阳瞪了她一眼,语气生硬的说:“你想吃就吃,不用碍于我说的。”   苏颖见好就收,要是逗跳脚了说不定最后倒霉的还是她,手指碰碰看不出喜怒的傅奕阳,苏颖觉得他现在心情应该不错,才不怕他的臭脸呢。“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怎么听都带着股撒娇的意味,软软的柔柔的,比以前那种硬邦邦的语气让傅奕阳受用多了,“唔”了一声算是应了。苏颖觉得好笑,她斟酌了下用词,窥了他一眼,缓缓说:“是有关魏姨娘的事——”   傅奕阳也没像之前最恼魏姨娘的时候立马把脸拉下来,他神色寡淡,似乎对苏颖的话题兴趣缺缺,语气里还带着点不悦:“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他这表现一下子就把苏颖心里刚翻腾起来的那一丁点温情给震的粉碎,她扯开嘴角笑了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头前我还让芦荟给她送了几块阿胶去呢,看来实在是病了,这日子不短了,今儿回话说身体大好了,你要不去瞧瞧她?”   “就这么让她一直静养也不是个事儿,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她可真是太贤惠了,苏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傅奕阳第一个反应就是魏姨娘又借着大姑娘生事了,他眉头皱起来:“大姑娘怎么样了?”   渣爹!自己闺女怎么样都不知道,还问她这个不是正经亲生母亲的,苏颖在心里又默默的给傅大老爷扣了几分。刚才那点温情咻咻就没了,苏颖没忘了给魏姨娘挖坑,傅奕阳听完大姑娘的情况沉默了会儿,“我去南院看看,”顿了顿又说,“晚饭还在你这儿吃。”   043章 破釜沉舟   “我去南院看看,”傅奕阳顿了顿又说,“晚饭还在你这儿吃。”   苏颖抬眼看着他,微微颔首,目送着傅奕阳离开,神色就冷淡下来,愣了会儿后就把芦荟她们叫来,“宾客的单子拟好了吗?”   薄荷欲言又止,芦荟瞪了她一眼,她才闷闷不乐的闭了嘴。苏颖余光瞟到,轻笑出声,这丫头可真是皇帝不急她着急,再说就算魏姨娘想咸鱼翻身,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魏姨娘正因为一点小事打骂了个小丫头,坐在榻上自怨自艾呢,茉莉就兴奋难耐的小跑过来,凑到魏姨娘跟前说:“姨娘,老爷往这边来了。”   “真的?”魏姨娘激动的站起来,她扶了扶头上的绢花,又扯了扯身上穿的藕荷色偏襟褙子,心砰砰直跳,快步走到屋门口倚在门框眼巴巴的看着走过来的傅奕阳,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等傅奕阳走近了,魏姨娘就满心含泪的望向他,面向傅奕阳的那半边脸上含怨带嗔,声音细细的缠**绵的叫了声:“老爷……”折起那如弱柳般的腰肢,垂下半截细白的颈子,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手里捏着的帕子扯的紧紧的,一副“痴心一片终于等来了我的天神”可又要拼命克制的模样。   男人的恶根性啊,被这样娇媚不减的女人这么看着,心里的虚荣心总会得到满足。是个男人就算心里有点不大喜欢了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要为这样的模样动容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原先跟着他最久的,还为他生儿育女的。   傅奕阳心思复杂,在离开正院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再踏入南院时竟然觉得陌生,隐约听到哭声陡然升起几分不耐烦来,可看到魏姨娘这副模样时候,竟然神色一恍,就那么顿住了脚步,紧盯着魏姨娘越发显得窈窕的侧影以及她算好角度刻意摆给大老爷看的柔美的脸颊线条上,以及鬓角上那一朵大红色的木棉绢花上。   魏姨娘怎么会注意不到,心里顿时得意起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傅奕阳说话,屈着的膝都酸了,她身体微微颤动,抬起脸来,一脸的惊喜和期待:“老爷,妾身可把您盼来了。”   这一张脸比花桥,丝毫不见任何病容。   傅奕阳多看了魏姨娘一眼,“嗯”了一声,抬脚就进了魏姨娘的屋子,魏姨娘光顾着欣喜了没有注意到傅奕阳的神色,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殷勤备至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对傅奕阳嘘寒问暖,还亲自扭着身子去沏了茶来,满心满眼的都是傅奕阳。   傅奕阳还很给面子的接过魏姨娘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和在正院喝的也不差什么了,再看魏姨娘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时新的款式,尤其是她发髻上戴的那朵精致的宛如真花的绢花,傅奕阳前几天还在苏颖那里见过,本来以为是她自己要戴的,没想到魏姨娘这里也有。   傅奕阳抿了抿嘴,神色晦暗,原来他觉得魏氏和苏氏之间的那些不对付都是正常的,以前魏氏变着法子和他诉苦他也不是听不出来,但是魏氏伺候他的时间更长,相处的时间也更长,更何况中间还夹着大姑娘,他也不免更偏向魏氏一些,偶尔听了魏氏拐着弯的话都会真觉得是苏颖对魏姨娘不够宽大。   他断然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的,自认为对苏氏这个太太给予了足够的敬重,她书香门第出身的还不懂么?还觉得苏氏断定了他宠妾灭妻,才会对魏氏不够宽大,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让他觉得恼火。   可现在看来,原先他真是一叶障目。如果不是魏氏折腾,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年来大姑娘的份例都是照着嫡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背地里对苏颖这个媳妇儿这么不满。就是对魏氏,魏氏都那么处心积虑的冒犯她了,她也没苛待魏氏,大姑娘就是到了上房,她也时常看顾,任劳任怨的操办母亲的寿辰。   这么一想,原先在她小产后他不再身边,好不容易等她从悲伤中走出来,身体还没大好,就让她照顾大姑娘,实在是为难她了。当初他向着魏氏,孩子生下来也从来没想过要抱到嫡妻身边,这哪里算得上嫡妻该有的体面。   傅大官人细细一想突然发现自己往前认为的自己即使宠妾也没有灭妻在事实面前就没站住脚,不免有些感慨,还带了几分迁怒,再看魏姨娘时,就觉得她内里藏奸,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魏姨娘还不知道傅奕阳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上内里藏奸的标签,心里还颇为沾沾自喜,准备将这些天自己受的委屈委婉的好好的诉一诉,就连名头都想好了:“妾身不该惹太太生气,太太身为当家主妇,为了阖府好,借着养病的名义让她反省都是应该的,她都了解,一点都不怨恨太太,再说太太心肠好,见妾身生病,还特意差人送了药材来,妾身吃了,果然身体大好了呢。只是心里念着大姑娘,茶不思饭不想,想出门去瞧瞧又不方便,妾身还给大姑娘做了几件小衣裳呢,这下好了,老爷您来了,妾身就能把衣裳拿给大姑娘了。”   不管怎么样,宗旨只有一个:可劲抹黑苏颖。   可惜傅奕阳没那耐心再呆下去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魏姨娘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眉心一跳,原先准备的一摊子话都到喉咙头了就咽了下去,拢了拢有些散下来的发丝,心思转了转,细声细语的说:“可是这茶喝不惯?”回头嗔怒茉莉:“你这丫头是怎么办事的?老爷惯喝的茶叶呢?”   茉莉心思也跟着转得快,一脸为难吞吞吐吐才说:“原先老爷惯常喝的存茶没了,奴婢大着胆子才换上另外稍微次一等的,都是奴婢的错——”   次一等的?傅奕阳不自在起来,看跪在地上的茉莉目光也冰冷了起来,茉莉动都不敢动,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   以前这样的伎俩魏姨娘是手到擒来,咬了咬唇角,神情有些委屈,骂了句就把茉莉打发出去,再面对傅奕阳时仍旧是解语花一朵。“老爷,要不要来碗羊乳?您刚从前面——”   这句话立马捅了马蜂窝了,魏姨娘这就是不惜余力的作死啊,等傅奕阳狠狠一甩袖子,脸色阴沉的走出屋门,魏姨娘才反应过来,煮熟的鸭子就要眼睁睁的飞走啦,她也顾不得多想身手矫健的扑过去拦住脸色不大好看的傅奕阳,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含冤莫白的模样可真是让人极为心疼的,再然后在傅奕阳冷冰冰的视线下眼泪哗哗的就落了下来。   “老爷,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来老爷这般恼怒于妾身?就是让妾身死,妾身也得做个明白鬼。”说着,魏姨娘泪流的更凶,悲悲戚戚的,全然没了往日穿红戴绿时颐指气使的模样。   傅奕阳冷然的目光落在魏姨娘头顶,魏姨娘就觉得有千斤重,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抬头哭道:“妾身病这么久连屋门都没出去过,太太让妾身反省的妾身也反省了,妾身是不该不知分寸顶撞太太,妾身已经知错了。老爷若因此惹怒妾身,妾身也就认了,至于其他的,妾身嘴拙辩驳不得,也不知该怎么辩驳。大姑娘已经离了妾身,老爷若是再厌弃了妾身,妾身可不要活啦!”   魏姨娘慌了,乱了,可她心里认定是苏颖从中作梗,到这时候都没忘溅几滴泥点子到苏颖身上,哭的梨花带雨,却不知道眼泪多了就不值钱了。   傅奕阳压住心里涌上来的厌恶,可眼前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女人他却宠了好几年,这种认知让一向追求完美的傅奕阳觉得如鲠在喉,吞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憋屈极了。   不耐烦的甩开魏姨娘的拉扯,他的教养让他也说不出什么粗鄙的话来,只瞪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魏姨娘一眼,“你好自为之!”   傅奕阳在南院也不是没发过火,之前魏姨娘用大姑娘生病做筏子抹黑苏颖被大夫戳穿时这位就差点把门给踹穿了,可那会傅奕阳没明说大家还以为他是因为大姑娘生病才生气的。   可现在直接给魏姨娘没脸,厌恶就差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了,魏姨娘觳觫着惊惧异常,伏在地上只觉得没脸见人,惊慌失措下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声音大的外院都听得见,傅奕阳出门时柳姨娘院前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见傅奕阳看过来,当下吓的跪在地上,抖得跟鹌鹑似的。   苏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由芦荟扶着刚出了屋门,就和跟吃了炮仗似的傅奕阳面对面撞上了。   傅奕阳顿时觉得不大自在,自己的嫡妻因为自己宠的不知所谓的侍妾受了委屈,自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本以为硬邦邦不知情趣心思狭隘的妻子,是这样的知情知趣,从不跟自己诉苦,即便是吃了亏,还满心满意的都替他考虑,实在是纯良的让他觉得有些心疼。   这两下一对比,立马觉得苏颖哪里都顺眼,看向苏颖的眼神温情脉脉,那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脸上还不自觉的表现出“原来你这么好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我愧疚我会补偿你的”的神情,苏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侯爷咱不要放弃治疗啊!   苏颖忍耐住看看自己胳膊上鸡皮疙瘩起几层的冲动,朝做温情状的大老爷露出个温婉的笑,回到屋里还没坐稳,白芷慌里慌张的进来脸上惊惧未消:“魏姨娘撞柱子了!”   ☆、044章 镜花水月 魏姨娘撞柱子了! 苏颖眉心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就倾倒了,在这一时间苏颖都不知道自己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超乎苏颖的意料之外了! 魏姨娘那样的怎么有胆量有魄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颖愣住了,低着头没反应,白芷在心里着急,连忙又添了一句:“好在丫头们反应快,及时将魏姨娘拦住了,只魏姨娘还是磕到了额头,这会儿晕过去了。” 苏颖反应过来,厉声说:“快去请大夫来!”说完她敛着眉头,从榻上从从容的站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将傅奕阳给忘记了,芦荟上前搀住苏颖的胳膊,低声提醒:“南院这会儿乱的很,老爷和太太不如先歇着,让奴婢先去探个究竟。” 这话儿反而提醒了苏颖和傅奕阳,苏颖脸色一僵并不好看,看傅奕阳的时候难掩苦涩和为难,魏姨娘这下子可真是将苏颖这个当家太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苏颖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掐死魏姨娘,或者是摇着面前不发一语的傅奕阳的肩膀咆哮一通,妈蛋这正妻谁愿意当谁当,咱们不玩了行不行? 苏颖脑中思绪万千,转的很快,她很快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并且分析了现在的局面会给她带来的哪些不利情况,如何才能最有效的化解,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了,怎么才能全身而退甚至借机将魏姨娘彻底拍死…… 刚才那一霎那的失态也很快就被苏颖掩饰过去了,在这一刻她希望傅奕阳会说些什么,总比他沉默不语强,可让苏颖失望的是,从头到尾傅奕阳都沉默了,他甚至在出门前深深的看了苏颖一眼。 原先满屋子的温情都消散的干干净净,如同镜花水月般,根本就经不起外来的冲击,一颗石子投进来都能让原本看似美好的画面泛起涟漪,直到破碎。 苏颖慢了傅奕阳一步。她唇角勾起个凉凉的笑,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太容易得来的,反而不会懂的珍惜。 不过,傅奕阳没有如苏颖想的那般去南院,反而大步流星的走出垂花门,看样子是到前院外书房去了。 又一次出乎苏颖的意料。不知怎么的,苏颖没觉得多痛快,心里平静的都超乎她自己的认知。站在南院门口,目送傅奕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回头对上芦荟担忧的目光。苏颖眯了眯眼:“去打听打听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尤其是老爷从南院出来后。” 南院乱糟糟的。还没到魏姨娘的屋子,就听到她跟前的大丫鬟茉莉哭嚎声,苏颖抿了抿嘴直接给桂嬷嬷使个眼色,桂嬷嬷先上前将茉莉拉开斥道:“这会子哭嚎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把其他人都招来,看你们家姨娘的笑话不成?小丫头们不懂,你这做大丫头也不懂事么?好端端的怎么就生了轻生的念头了?” 桂嬷嬷这话说的有点逾矩,可她是苏颖的奶娘,她这般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苏颖,茉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苏颖磕头:“求太太救救我们姨娘,奴婢知道我们姨娘以前多有冒犯太太,求太太看在我们姨娘伺候老爷这么久的份上,看在大姑娘的份上。救救我们姨娘!” “你这贱婢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听出茉莉话里的威胁之意,桂嬷嬷脸色铁青,连忙出声呵斥茉莉。 “桂嬷嬷!”苏颖厉声制止了桂嬷嬷往下说的话头,桂嬷嬷恨恨的瞪了茉莉一眼,退到后面去。 苏颖眉峰一转。茉莉接触到她投射过来的利光,心中一凛,觳觫着说不出话来。 苏颖神色带着几分愤恨,还有几分懊恼的说:“你们姨娘可是对侯府,对老爷还有我这个当家太太有什么不满?老爷前脚刚从南院离开,后脚你们姨娘就这般自残,若是传了出去,别人可怎么评论这等事?大夫这就来了,先允你在你们姨娘跟前照顾着。” 听着苏颖轻飘飘的话,茉莉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股寒气从尾骨上生起来,说话都带着颤,“奴婢……记下了。” 看着眼前都还惊魂未定的奴婢们,苏颖罕见的严厉道:“今个的事,半个字都不许往外吐,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现在和我说,我立马令人去拿瓶哑药来给你们灌上。若是日后让我听到了丁点风言风语,我一概不问到底是谁说出去的,唯你们试问。” “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才了。” 在场的可没哪个不长眼色的认为苏颖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无不腿软的磕头,连连说不敢。 苏颖眯着眼睛点点头:“既如此,管好自个的嘴就好,好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大夫来给躺在床上的魏姨娘诊脉,结果不出苏颖意料,这很有魄力的魏姨娘只是额头略有红肿,连皮都没有磕破,更谈不上破相了。 到头来,雷声大雨点小。 苏颖就坐在魏姨娘屋子里的椅子上,一屋子丫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之前哭的如丧考妣的茉莉,她跪在地上,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头上一滴滴的滴下来。 芦荟进来,对苏颖耳语了几句,苏颖神色半明半晦,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呵呵,如果不是茉莉这丫头哭的实在悲惨,我倒觉得魏姨娘这是在以身犯险借机来让老爷和我难堪了。” 茉莉遍体生寒,嘴唇蠕动着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一咬牙砰砰磕头为自家主子喊冤:“请太太明鉴,姨娘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老爷,日日都以泪洗面,期盼着能够再看上老爷一眼,不求老爷能够再次垂怜,但求能够继续呆在老爷身边。老爷对姨娘冷淡,姨娘痛不欲生,悲痛的都要晕过去了。都怪奴婢鬼迷了心窍,想为姨娘鸣不平,才故意夸大了姨娘的伤势,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和姨娘没有丝毫的关系。奴婢现在知道错了,奴婢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只望老爷和太太不要因此迁怒到姨娘身上来!” 说着茉莉站起来,就往红木高脚桌角上撞去,被眼疾手快的芦荟和桂嬷嬷连扯带拽的拉住了,瘫软在地毯上。 苏颖余光瞟到躺在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魏姨娘,发现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却没有醒来,不由的在心里冷笑连连。真不愧是主仆,连寻死的方式都那么雷同! 这么想以死明志,要是不成全,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 “咱们府历来待下宽厚,可没有逼死奴婢的先河,我念你是个忠心的,先允你伺候你们姨娘直到她痊愈,到时候再行惩罚,你且好自为之。”苏颖这话和之前傅奕阳悲愤之下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这个“你”自然不是指的瘫软在地的茉莉,而且话落后苏颖明显是注意到‘昏迷’的魏姨娘突然不动的眼珠子,苏颖吊了吊眉梢,临出门时突然又开口说:“这院里头可不能没主事的人,芦荟你先留在这帮衬着。” 芦荟向来机灵,苏颖也放心她留在南院。 又说:“可差人去将魏姨娘的病情告诉给老爷了?老爷可是很挂心的。” 说实话,苏颖也拿不准傅奕阳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魏姨娘弄出这么一手,如果传出去,别人不会说傅奕阳如何如何,只会将缘由都归咎到她身上,苏颖都能想到傅母会用什么样的嘴脸说她这个做嫡妻的竟然逼的姨娘寻死觅活不是善妒是什么,以傅母的心思绝对会借此做筏子,夺取管家权、小佛堂里自省、不由分说再往傅奕阳身边塞人、或者说借机休了她这个妒妇? 凭什么傅奕阳这个渣男和魏姨娘这个作死小能手作下来的,要她劳心劳力的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还有,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苏颖冷笑几声,既然想玩,咱就玩个大的。 苏颖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桂嬷嬷一脸惴惴的进来,苏颖问:“老爷怎么说?” 桂嬷嬷也拿不准,嗫嚅道:“老爷说让太太您看着办。” “呵,”苏颖嗤笑出声,自言自语道,“老爷可真信任我。” 苏颖心里不是滋味,但这种莫名的情绪立马就被她压了下去,转身就把紫苏叫来。 *** 陈夫人本来想借着傅母生病这事儿把傅煦阳留到自己屋子里,哪知道傅煦阳从上房回来直接去了琥珀的院子,就连陈夫人打发去找傅煦阳的丫头都被撵了回来,直接落了陈夫人的面子。 陈夫人恨得要死,直接摔了最喜欢的一个金红五彩莲花大盖碗,脸色狰狞,“琥珀这个贱胚子!” 她的陪房陈忠家慌张张的进来,陈夫人兜头就骂:“这么着急着去投胎啊,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陈忠家的拍着胸脯,火急火燎的说:“太太这比投胎还要人命啊! ” 陈夫人压住火气,没好气的问:“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说不出个二三来,看我怎么治你!” 陈忠家的凑到陈夫人跟前说了一句,陈夫人一下子也跟着傻了,脸都白了,咽了咽唾沫:“快快……和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45章 借尸还魂 自从琥珀被傅母做主开脸后,陈夫人心里憋火,动不动就发脾气,就连她的陪房陈忠家的也不能幸免,都没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到陈夫人跟前卖乖讨巧。 听傅煦阳又到了琥珀院子后,陈忠家的就赶紧躲了出去,在假山后的小亭子里躲懒儿,却见两个穿着葱绿小袄儿的小丫环边低头窃窃私语边走过来,她就赶紧藏了起来,想要探听些消息好去向陈夫人讨赏。 可巧,那俩小丫环走到假山旁的几颗海棠树旁停了下来,陈忠家的藏在假山后听得清楚。 只听一个小丫环压低声音说:“你见着没有,老爷赏给琥珀姑娘的那对翡翠镯子,听说就是太太那里都没这么好的呢。” 另外一个小丫环道:“这有什么的,琥珀姑娘长得好,还会作诗赋词,老爷当然喜欢啦。如果不是碍着老太太,老爷早就给抬成姨娘啦,到时候咱们也跟着有面子不是。” “说得对,咱们就好好跟着伺候琥珀姑娘,琥珀姑娘待人可宽厚了。” 假山后面的陈忠家的听到“翡翠镯子”“抬成姨娘”眼都红了,直想冲出去给这巨嚼舌根子的小丫头们两耳刮子,想想还是按捺住性子听下去,看这对贱胚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最开始说话的那小丫环拧着眉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琥珀姑娘和以前跟在太太跟前的时候不大一样了,我有个干娘说原先琥珀姑娘针线可是头一份的,就连老太太都夸过的。可那天太太让琥珀姑娘给老爷做双鞋,琥珀姑娘把手都给扎破了呢,惹来老爷好一阵心疼,接连又赏给琥珀姑娘一个金步摇呢,金闪闪呢肯定值不少银子吧。” 另一个小丫环声音清脆:“才不是,琥珀姑娘的手是用来握笔写字的,连老爷都夸她写的字好看。琥珀姑娘真是善良,她说要教咱们认字呢。要是太太也像琥珀姑娘这么贤惠宽厚就好了。” 陈忠家的心思早就不再这两丫环背后抬高琥珀去贬低陈夫人这点上了,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脊背发冷,越想越不对劲——原先陈夫人就是看琥珀老实木讷,才让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个内里藏奸的,更重要的是琥珀那贱蹄子她压根就不识字! 陈忠家的也顾不得更多了,等两个小丫环走后,急忙忙的直奔陈夫人的屋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陈夫人说了,陈夫人脸色发白。她跟前的大丫环翡翠突然腿软瘫倒在地上。把陈夫人吓了一跳。 陈忠家的也跟着唬的不清。骂道:“你这小蹄子作死呢!” 翡翠赶紧跪下来声音都跟着打颤儿:“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在想琥珀她会不会是被厉鬼附身,借尸还魂了!” 这话一出,陈夫人和陈忠家的都被骇的不轻。陈夫人手一哆嗦,碰掉了桌子上的茶杯,砰地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吓人,强装作镇定的样子骂道:“你这蹄子浑说什么呢,什么鬼不鬼的,别在这吓人了。” 陈忠家的脸色也不大好,问翡翠:“你怎么会这么想?” 翡翠战战兢兢的说了,原先听一老婆子浑说过有地主家庶子被人推到池塘里,被救上来后明明已经没气了。却突然又活了过来,只是性情大变,最开始只是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后来竟然一把火把地主家都给烧了,有个游方道士听说后就说怕是被厉鬼附身。借尸还魂来为害人间的。 翡翠说着都觉得后怕起来,缩着脖子快要哭了:“琥珀她之前就磕到了头,醒来后就说浑话,还不要脸的去勾搭老爷,奴婢当时还在想琥珀她原先跟个榆木疙瘩,怎么突然……”翡翠没敢往下说了。 “说不定都是那老婆子瞎编的,做不得准!”陈夫人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已经相信了。 “太太!”陈忠家的心里转了个弯,凑近了说:“不管这事做不做得准,可琥珀那贱胚子肯定有问题,您也看到了,那狐媚子现今把老爷迷住了,万一她借机害了二老爷……” “你的意思是?” “不如找个道行高深的道婆来做法,到时候看那狐媚子还不心慌。为了咱们侯府家宅安宁,还为了二老爷好,这被鬼附身的历来都是要被烧死的。”陈忠家的话让跪在地上的翡翠打了个寒颤。 陈夫人突然就不害怕了,她一想到能借机除去琥珀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贱人胆子就大了起来,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怎么也不能拿老爷和咱们阖府来犯险,你赶紧去找道行高深的道婆来!老爷还在琥珀那儿,不行,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被那狐媚子给害了!” *** 傅奕阳去南院看了魏姨娘,已经醒过来的魏姨娘额头上包着纱布,见到傅奕阳过来,脸色灰败,没了最开始妩媚清丽,木愣愣的,还是茉莉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 在傅奕阳力若千钧的目光下低下头,声音沙哑:“妾错了,您要惩罚都冲着妾来,不要牵连无辜。” 额头都磕的红肿的茉莉鼻子一酸,噗通跪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鬼迷心窍,不该借机为姨娘鸣不平夸大姨娘的伤势,给侯府抹黑,让老爷和太太难堪,都是奴婢的错,老爷要罚就罚奴婢,和姨娘没有半点关系。请老爷明鉴!” 芦荟端着药从外面进来,朝傅奕阳曲了曲膝:“姨娘该喝药了,太太说茉莉是姨娘用惯的,就特别允了茉莉伺候姨娘到病好。”一句话就表明了苏颖已经默认了茉莉将所有的错都担下,还格外开恩,更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低着头的魏姨娘不哭不闹,反而是跪着的茉莉脸青白一片片,就有些落实了茉莉是来顶缸的了。 傅奕阳脸僵了下,没人注意到,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半晌才说:“太太宽厚,不过此等风气不能助长,这等背主的奴婢按规矩处置了吧。” 茉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祈求的看向木愣愣的魏姨娘,这一幕被傅奕阳收入眼底。 魏姨娘猛地抬起头来,直视傅奕阳,却被他冷峻面容上遍布的寒意蛰了一下,蠕动着嘴唇只冒出几个字来:“怎么……这样?” 傅奕阳不为所动,对芦荟说:“你不用在这伺候了,回正院去吧。” 魏姨娘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奕阳毫不留情的转身而去,又怜悯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茉莉,疲惫的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芦荟皱了皱眉,将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又叫了小丫环过来伺候,叮嘱了几句后才步履匆匆的回了正院。 傅奕阳习惯性的往正院迈步,可刚迈出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到底没往正院去。 苏颖从地图上看到标记为【傅奕阳】的红点去了柳姨娘的院子,然后就停了下来,紧紧的闭上眼,二话不说就关了地图,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深思——早在系统告诉她不能回去后,所谓的主线任务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她早该知道的,现在彻底明白了也不晚。 苏颖揉了揉眉心,转身告诉薄荷她们不用再等了,反正人也不会过来了,不管薄荷和白芷反应,就径自爬上床铺,闷头就睡。 薄荷和白芷面面相觑,芦荟急匆匆的过来把情况一说,薄荷跺了跺脚:“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老爷去哪儿了?” 这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还能去哪儿?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睡得迷糊糊的苏颖被吵醒了,芦荟把灯端过来,说:“太太,二房走水了!” “怎么回事?”苏颖没有起身的打算,语气也不怎么美妙,芦荟劝她:“已经差人去看了,太太您要不要起来看看?” 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灯都点起来吧。” 刚从床上起来,就有小丫环小跑着过来禀报:“老爷说太太不用起,他去看就行了。” 芦荟一喜:“太太,老爷心里有您呢。” 苏颖对此特别的不以为然,坐在床上不说话,芦荟这话在她刚穿越过来时她们就在她跟前整天这么安慰她,没想到现在她们还用这句话来安慰她,她有这么可怜么? 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苏颖正自怨自艾呢,去打听情况的薄荷回来了,她咂咂嘴说:“蜡烛不小心倒了,就把房子给点着了,幸亏扑灭的及时就烧了一间屋子。” “人没事吧?” “这倒没有,不过——”薄荷吞吞吐吐的,芦荟瞪了她一眼,她才说:“不知二太太受什么刺激了,非要烧死琥珀姑娘,说什么琥珀姑娘是被厉鬼附身,借尸还魂来的!” 芦荟也被唬了一跳,“这,这实在是——二太太实在是看琥珀姑娘不顺眼,也不用弄这么一出吧,忒吓人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什么是高效率这才是效率高,就冲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必须得给二太太点个赞。 PS: 求支持(=^ ^=)   ☆、046章 阴晴不定 苏颖以夫为天,既然人家傅奕阳发话让她不用去,苏颖就没有去管这档子烂事。 芦荟和薄荷敏锐的觉察出自家太太的心情并不美妙,不好上前劝说,正院的灯一直亮着,苏颖躺在床上后翻来覆去一会儿竟然睡着了,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心想太太这难道是因为老爷的态度伤心了? 她们俩从里屋带上门出来,主子睡了,她们还有得忙,打听消息的小丫环来来回回的跑,芦荟按住薄荷的手:“左右还有我们呢,太太那就不要过去打扰了。” 薄荷笑着点点头:“说的是呢。” 苏颖睡了,可满侯府都精神着呢,天蒙蒙亮时傅奕阳才风尘仆仆的回来,本来还欣喜傅奕阳来她屋子的柳姨娘满心满眼都念着大老爷呢,正在门口等着想着傅奕阳应该还会回她的屋子。哪知道只等她曲了曲膝,叫了声老爷,傅奕阳紧紧皱着眉丢下句“自回吧”,连步子都不停的就往正院走去。 柳姨娘呆愣在当场,痴痴的看着傅奕阳绝情的背影,手紧紧的攥起来,她身后的大丫环石榴小心翼翼的安慰她:“看这情形,老爷怕是有事要和太太商量呢,姨娘这更深露重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柳姨娘抬头看了一眼院门紧闭的南院,手搭上石榴的胳膊:“可打探到南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奇怪,只说魏姨娘又病了,别的倒不曾打听出来了。”石榴也奇怪,那些丫头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样子,看来南院肯定是发生什么不能外传的事了。 柳姨娘若有所思,等回到屋子看到原先傅奕阳用过的杯子,心里苦涩极了。 芦荟和薄荷熬着精神正低声说话,没想到傅奕阳这时候过来了,连忙站起来,傅奕阳直接进了里屋。薄荷抓住芦荟的手,心都跟着抬了起来,贴在门边听了会儿里头的动静,没有听到摔茶碗撞桌子的声音,才渐渐放下心来,刚才老爷的脸色可实在是不好看。 苏颖睡得迷糊,傅奕阳站在床边看她恬静的睡颜,憋的一肚子火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发不出来,堵在半空中。相当的不满。手上的动作更快。直接掀开被子钻进苏颖睡的热乎乎的被窝。带着凉意的手摩挲上她的脸,苏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被傅奕阳黑沉沉的眸子盯的打了个冷颤,这是又发什么疯了? 苏颖往后缩了缩。避开他带着凉意的手,坐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好在这男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见苏颖醒了就把手收回去在后面搓了搓手,含含混混的说:“没事了,你不用操心了。” 一时间气氛特别的尴尬,傅奕阳盯着苏颖,声音也渐渐变得和刚才他带着凉意的手一样冷冰冰的:“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苏颖蹙起眉来,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他不是已经给她做过的事情盖棺定论了吗?现在再来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质问?来表达他的不满? 经过了昨天的事,苏颖总是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傅奕阳的心思,她抿了抿嘴角,打起精神来应付喜怒不定的大老爷:“二房那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歹和我说一说,免得我心里没底。” 傅奕阳深深看了她一眼。翻身躺倒在床上,头枕在被子下的苏颖的腿上,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扯了扯他的袖子,软言道:“你一夜没合眼,进来躺会儿,养养神也好。” 傅奕阳发现他满肚子火气被这么句软乎话浇熄了大半,依言躺到热乎乎的被窝里,眼睛盯着帐子上的花纹一动也不动,苏颖也没催促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舒出一口气来:“左右不过是下人不小心走的水,你拘束着下头的人,别让她们嚼舌根,母亲那儿你也不需多言。” 一想到那一摊子烂事傅奕阳又狠狠的皱起眉头,这么一对比苏颖浑身都是可爱处,连昨天因为魏姨娘那事生的闷气也舒散了,拉过苏颖的手:“魏氏的事你斟酌着办吧,她也太不像样子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苏颖咬着牙差点没冷笑出声,你在跟谁说她呢,难不成还要和我一起怀念你和她当年的那些浪漫情事吗? 怎么不见你怀念下原先的苏氏,她劳心劳肺的为你管理后院,还要应对处处刁难时刻都算计着她的婆婆,以及一屋子蹬鼻子上脸的侍妾。她小产的时候你去哪里了,也没见你记得苏氏的好啊! 苏颖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幸好她是坐着的傅奕阳看不到她的脸,她可不能保证听到这样的话还能保证脸上半点怨气没有,就算她已经不是原主了! 不但如此,苏颖还不得保持她的贤惠大方,你说原来的苏氏那么贤惠大方做什么,把这男人惯的都认为她的贤惠大方是理所当然的,就该是这样的! 如果是原先的苏氏捏着鼻子认了,还得替魏姨娘说情,要是以前苏颖也不介意这么做,可现在她可没那么‘善解人意’,缓缓舒了一口气,语气仍旧不温不火:“我看魏氏没那么大的魄力敢这般破釜沉舟,八成是被那起子小人从中挑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顾念大姑娘。” 苏颖这话讽刺意味很重,就算她语气里没有半点怨念,再看傅奕阳颇为惊讶的神色,苏颖差点就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她没再多做解释,拍拍傅奕阳的肩膀:“先阖眼歇会吧,等时辰到了我叫你。” 苏颖向往常一样叫丫头进来收拾,婆子们早已经烧好了热水备着,薄荷先进来收拾床铺,先把被子轻轻一抖,失望的朝芦荟微微摇头。 备好的热水也没了用武之地,傅奕阳冷着一张脸,不肯让小丫头伺候他穿衣服,眼睛就没有离开苏颖,昨天看着她还温情脉脉的呢,今天看她眼神就有点奇怪,带着那么点若有所思。 苏颖想到昨天她说完那句话后傅奕阳审视的眼神,不由的在心里自嘲,她这是在做给谁看呢,眼前这男人对她根本就没多少心思,就算这段时间两个人关系缓和了。可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稍有些不慎,就会功亏一篑。唉,经过这么多天,她这心态怎么还没调到最好呢,还是觉悟不高啊。 苏颖这么自嘲一番,给自己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套了件衣裳头发也不着急先梳了,抿抿嘴角,走过去挥手让小丫头撤下去:“去准备早饭吧。”她自己就像往常一样,弯下腰来给从神色上看不出喜怒的大老爷扣扣子系腰带,反正她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去多做解释,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来坐到梳妆台前由白芷给她梳头发,养了这么长时间她的头发已经养的十分黑亮柔顺了,披在背上就如同一匹缎子。 傅奕阳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头发,也不说往外走,等白芷梳拢好发髻时,他突然咳嗽一声,出声道:“用那只卷须翅三尾点翠凤钗吧。”苏颖从镜子里看到他在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了,背影有很潇洒。 白芷眼中是遮不住的喜悦,比苏颖这个当事人还高兴,很听话的从首饰盒里拿出傅奕阳说的那只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抿嘴偷笑:“太太戴这个凤钗配奴婢梳的发髻正合适呢,显得更好看了。” 苏颖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可惜不好的事情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今天正好轮到柳姨娘和丽月到正院请安站规矩的日子了,苏颖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傅奕阳和柳姨娘四目相对,傅奕阳瞧到柳姨娘精神萎靡,想到昨天她说起老祖宗的事,脸色稍微缓和些安慰道:“你不必这般辛苦。” 柳姨娘软腰绵软这一屈膝更显的身段窈窕,说话也动听:“婢妾只有这一份心思,实在不敢当不得辛苦二字。” 苏颖勾着嘴角露出个带着玩味的笑意来,从魏姨娘到柳姨娘,虽然生的不一样,可勾搭大老爷的招数都差不多。魏姨娘模样清丽,多扮嫩示弱,楚楚可怜也是手到擒来,至于柳姨娘模样妩媚,进退比魏姨娘得宜,多为展现她绵软的身段,可不都是这般微微垂首再露出半截粉颈,谁叫傅奕阳还真就吃这么一套呢。 苏颖脚步未停,就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款款走过来,柳姨娘没等到她想听的话眼睛还钉在傅奕阳身上不肯转开,哪里想到苏颖就在这时候走了出来,对上苏颖清亮的眼睛,妩媚娇俏的脸上摆出一副惊慌的模样。 美人受惊,花容失色,就连苏颖都放佛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洪水猛兽,都把美人吓成这样,那可真是罪过。这么想着,苏颖脸色更加温和,笑意加深,眼睛从柔媚婉约的柳姨娘身上看到圆润白皙的丽月身上,丽月穿着鹅黄色内衣,苹果绿的外衣,鬓边一朵石榴红头花,配她温柔圆润的长相,倒是看着十分的顺眼。 谁说这是个老实人的? PS: 求收藏求关注(=^ ^=)   ☆、047章 不情之请 苏颖忽略柳姨娘尴尬的神色,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温和,“难为你们这么早起了。” 柳姨娘心里打鼓,而向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丽月上前了一步,很是恭顺道:“太太体恤婢子,让婢子不用日日来立规矩,可婢子不是那不知道分寸的,这本是婢子该做的,不敢偷懒的。” 丽月这样主动出头可真是难得,苏颖没觉得意外,倒是慢一拍的柳姨娘惊讶极了,闻言也只得附和道:“比不得太太辛苦的。” 要是以前傅奕阳也不会听出侍妾之间的机锋,可不知怎么的丽月说的那番话他就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在柳姨娘看来就是傅奕阳破天荒的多注意了一下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丽月,心里暗恨,面上不动声色站在傅奕阳身后布菜端汤,芦荟都插不上手。 不过可惜了,媚眼抛给瞎子看,傅奕阳压根就没注意到。苏颖眼皮都没抬,任由柳姨娘和丽月在她的地盘上暗中交锋,仍然向往常一样夹了一筷子菱粉糕咬在嘴里细细的嚼着,突然觉得今天做的菱粉糕不够甜,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了下来,傅奕阳多看了她一眼问:“你不喜欢吃?” 然后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苏颖咬过的那块菱粉糕夹过去吃了:“挺好的。” 苏颖被他这样突兀的动作弄得愣住了,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没有,只是觉得没什么胃口。” 傅奕阳皱起眉,语气带着不太明显的关切:“库房里新收了些上等血燕,听说吃那个比人参强,回头让他们送过来,熬粥吃。” 这段时间傅奕阳从他自己的库房里可是陆陆续续的拿出好些好东西给苏颖,这在以前都是少见的,以前可都是魏姨娘有意无意的炫耀傅奕阳又赏给她什么好东西了。如今风水轮流转,正院可算是熬出头来了,刚才还恹恹的薄荷等人这下子又欢喜起来。 苏颖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好。傅奕阳三两口把粥喝完,又说:“母亲既病了,还要操心二房的事,大姑娘那你多费心去看看,也敲打下底下人。” 苏颖不怀好意的想:他这是觉得上房的奴才踩低捧高么?难道是经验之谈?面上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笑着点头:“老太太病着,我自然要去伺立在旁的,正好也去瞧瞧大姑娘。大姑娘屋子里头的奴才们都是用惯的了,伺候起来哪敢不精心,这不大姑娘好几日都不曾发病了。这是好事。说不定再好好调养。身子骨就不会再那么弱了。” 苏颖没直接说以前是魏姨娘不精心拿大姑娘的身体做筏子邀宠,可现实摆在那,怎么大姑娘才挪出去没多久,身体就一日好过一日了呢?这一想问题就出来了。肯定是魏姨娘有问题,傅奕阳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对魏姨娘的印象就更差了。 本来苏颖在和魏姨娘交锋了那么几回,魏姨娘虽然步步失守,在傅奕阳那里的印象也越来越差,可魏姨娘本来还拥有大姑娘这个王牌,另外就是她在傅奕阳心里占得先机,毕竟她是傅奕阳第一个女人,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是苏颖比不上的。 可这些都耐不住魏姨娘淋漓尽致的自掘坟墓。大姑娘被她主动送到傅母那里去了,又三番两次的在傅奕阳那刷厌恶值,追求完美的傅大老爷心中对她的好感咻咻的往下掉,一旦看她不顺眼了,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傅奕阳放下碗筷,朝柳姨娘和丽月略微点点头:“你们也辛苦了,散了吧。” 苏颖也夫唱妇和,跟着说:“其实不必那么早的,这段时间事情也多,你们也跟着辛苦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挡不住她们的小心思,尤其是柳姨娘,傅奕阳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她说什么辛苦。还有丽月,装一时的老实人容易,可像她装那么久可真是不容易的。 傅奕阳也没让苏颖送他到前厅,到了正院门口他就捏了捏苏颖的手:“你最辛苦,能让下面去办的就尽管放手去,外头我让大管家看着,让你少辛苦些。” 男人心,海底针。苏颖可实在是弄不明白傅奕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再看他又做出这种温情脉脉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是一丁点都不能表现在脸上的。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睛有些红,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可还是微笑着,被他这句体贴话感动住了:“那本就是我作为你……侯府当家太太的职责所在,哪里能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能有你这么句我做什么都觉得心甘情愿的。” 这种话不是她说的,绝对不是!是不是该庆幸早饭根本没吃多少,不会被自己恶心的吐出来,不然呢?她还能高贵冷艳的说你特么的还知道你嫡妻辛苦啊渣男!要真这样的话,那侯府大太太可真是魔障了! 更恶心的事儿还在后头呢,傅奕阳心满意足的前脚刚走,苏颖依然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还没来得及转身回正院呢,南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魏姨娘从门里走出来,她似乎没料到会碰到苏颖,稍微一愣后两手扶膝一弓腰,膝盖略屈如半蹲状:“见过太太。” 苏颖语气还算温和:“怎么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养病?你是怎么伺候你们姨娘的?还不快把她扶住。”看跟在魏姨娘身后的丫环脸生的很,疑惑了下,才想起昨天傅奕阳把她原先的那个大丫鬟茉莉处置了,就说:“你跟前伺候的人数不够,等会儿就给你补齐了。” 魏姨娘眼睛闪了闪,没敢抬头去直视苏颖,唯唯诺诺的全然不见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苏颖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暗红底撒绿花的锦缎长衣,再看她额头上并没有包纱布,反而刻意用头发遮掩住了,眼睛眯了眯,语气越发温和起来:“可是挂心大姑娘?正好,待会儿我要去上房去给老太太请安,你就跟着我一块儿去瞧瞧大姑娘吧。” 魏姨娘捏住手里的姜黄色帕子,猛地一僵,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是她身后的丫环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又朝苏颖屈膝:“谢过太太。” “这没什么的,好歹你是大姑娘的亲姨娘,要是真有这份心,不若日后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和大姑娘。”苏颖说完这句话一派高冷的转身走了,嫡妻的派头十足。 魏姨娘直直的看着苏颖的背影,末了叹了一口气,她跟前的丫环香芹奇怪的看着她,她动了动嘴唇:“和我说说大姑娘的事。” *** 傅母的病今天就好了,也没再缠绵病榻,不过仍旧对苏颖不冷不淡,尤其是在苏颖报上带着魏姨娘的来意后,傅母冷淡的说:“你倒是贤惠。” 苏颖柔柔的笑:“老太太不是常训诫媳妇儿说为人妻要贤惠大方,切忌妒忌、小家子气,媳妇儿时时谨记老太太的教导。”回头对魏姨娘说:“你先去瞧大姑娘吧。” 魏姨娘很恭敬的退下去了,恭敬的让傅母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魏姨娘可就是个刺头,她也乐的看魏姨娘在大房闹腾,现在看来这苏氏可真是好手段,连魏姨娘都被拿捏住了。 不等傅母说话,苏颖又柔柔的说:“怎么不见弟妹?昨夜我听下边人说二房走水了,小叔和弟妹没事吧?” 傅母一听这件事就觉得头疼,她冷笑道:“不过是底下人不仔细,蜡烛倒了走了水,煦儿的有个通房丫头没逃出来遭了难罢了,咱们府里头也不缺这点修缮的银子。” 苏颖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来那个通房丫头就是琥珀了!看来不仅陈夫人雷厉风行,就连傅母都杀伐果断,快刀斩乱麻,连理由都是现成的,意外事故多好的理由啊,容不得别人怀疑。苏颖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说的是。” 傅母不乐意看苏颖在她跟前晃悠,不耐烦的把她赶出来了,苏颖乐的轻松,转身往大姑娘的屋子走去。 “给茉莉她老子娘送二十两银子去,念她伺候了魏姨娘一场的份上,再挑两个机灵的丫头给魏姨娘送去,把人数补齐了。”苏颖有条不紊的吩咐芦荟,“待会儿你去二房瞧瞧,让二太太拿个主意,屋子总不能就那么破着。” 屋子里头,大姑娘怯生生的靠在魏姨娘的怀里,魏姨娘一反以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微笑着抱着大姑娘哄着她在鱼缸前看里头的几条金鱼游来游去,少了原先那股儿小家子气,配上纤弱的身段,有种恬淡的美,俗话就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苏颖吊了吊眉梢,走了进去,魏姨娘把大姑娘放下来,听大姑娘在奶娘的引导下叫苏颖母亲,咬了咬下唇,看着瘦弱如猫崽般的大姑娘,眼中的怜惜更甚,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对苏颖说:“太太,妾有个不情之请。” PS: 二更送上!   ☆、048章 玉壶丹心 “太太,魏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芦荟忍不住问一派淡定的苏颖。 苏颖淡淡的笑:“许是她慈母心怀发作,不忍心和大姑娘骨肉分离。”苏颖到现在完全确定了,魏姨娘八成不是原先的魏姨娘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之前魏姨娘看她的眼神里不是忿恨恶毒,而是同情和怜悯。 那同情的目光差点让苏颖膈应到把早饭吐出来,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侍妾来同情了。苏颖没想到二房那边刚解决了琥珀,她这边又迎来了一位外来者,就不知道这位是什么风格? 不像穿成琥珀那位,一朵穿孝服、吟诗作对、天真善良的白莲花啊。想到这里,苏颖忍不住问芦荟:“二房那边如何了?” 芦荟整个人跟吞了只苍蝇般:“因为琥珀姑娘的死,二老爷十分伤心,奴婢差人去的时候二老爷正坐在原先琥珀姑娘住的院子里嚎啕大哭,底下人劝都劝不住。二太太请了道婆来做法,说是要给琥珀姑娘超度往生,二老爷也默许了。” “哦?二老爷对琥珀也算情至意尽了,二太太也难得贤惠大方了一回儿,如此也全了她和琥珀的主仆情谊。”苏颖语气很真诚,真诚的好似真的在赞美二老爷和陈夫人这对夫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如果不是魏姨娘昨天搞出撞柱那一出,苏颖也不会这么快就将这个马蜂窝捅了,白白损失了琥珀这么一位敌人的敌人——从最近二房热闹的程度来看,这位琥珀姑娘绝对是位宅斗高手,短短时间内让傅母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就可见一斑。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琥珀就这么被陈夫人联合傅母简单粗暴的解决了,对苏颖来说并不是多么大的损失。本来苏颖就没料到二房会掉下来这么位宅斗白莲花,如今再把她原先的计谋搬上来也未尝不可,二老爷为情所伤,正需要一位胸怀宽广温柔小意的解语花来安慰呢。 听了苏颖言不由衷的话芦荟捂嘴偷笑,又问:“魏姨娘那奴婢该怎么回?” 魏姨娘的不情之请就是想把大姑娘从上房挪回她的南院。苏颖态度暧昧既没说不行但也没答应下来,还暗示了散发着母性光辉的魏姨娘:本来傅奕阳和她这个嫡母商量要把大姑娘挪出来养时,她可是坚决不同意的,而大姑娘之所以会被挪到上房傅母这养着,魏姨娘当初可没少在其中斡旋。 敏锐注意到魏姨娘原本淡然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苏颖在心里就更乐呵了,看来这位新走马上任的魏姨娘心肠很软啊,好似没有继承原先魏姨娘的记忆,这就有意思了。 “让她先好好养病,只有她这做姨娘的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大姑娘。对了。给她补齐的丫环有人选了?” 紫苏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牛乳银杏炖燕窝,闻言捂着嘴巴笑。 苏颖接过碗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紫苏,又看向芦荟,芦荟一本正经的回:“一时间奴婢也不好找出正合适的人选。只得从别处调派个机灵的丫头过来,小荷原先在花房当差,老子娘都是府里头的老人了,是个伶俐的。还有魏姨娘那边有个二等的丫环补了一等的空缺,也正好都补齐了。” “太太不知道,这小荷是茉莉的妹妹。”紫苏在后面补充。 苏颖笑了:“哪里想到这么促狭的法子。”以前正院可没少吃南院的暗亏,是以她院子里的丫环都特别乐意看到魏姨娘吃瘪不如意,全都抿着嘴捏着帕子笑,笑的最开心的薄荷不等苏颖说就去箱子里拿出一个梅花银锞子塞到芦荟手里。“喏,拿着吧,就属你最机灵了。” 芦荟捏了她一把,乐滋滋的把银锞子收起来:“为太太当差,奴婢万分乐意的。” 苏颖把燕窝粥喝完。拿着帕子擦擦嘴:“敲打敲打让她们尽心伺候魏姨娘,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没别的,就是因为现在的这位魏姨娘是真善良啊。 就像之前苏颖心知傅母肯定会捏着魏姨娘撞柱子这件事做筏子,如果还是原来的魏姨娘,苏颖说不定还得捏着鼻子认了,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魏姨娘变老实了。 跟着苏颖去请安时,见识到了傅母对苏颖的刻薄,苏颖又低头赔笑脸的,在魏姨娘看来就是强颜欢笑,再加上傅母板着脸一脸严苛,先入为主的认为傅母就是个恶婆婆。 在傅母有意无意问起魏姨娘是怎么病的,还给她加油打气:不要害怕大胆的说出来,老婆子给你做主。 在大姑娘屋里短短的交锋后,苏颖摸准了魏姨娘的心态,在傅母说出这种明显是要找她茬的话后,黯然失色,全没了之前当家太太高贵冷艳的模样,魏姨娘同情心爆棚,绝口不提她是因为撞柱子才晕倒,她不过是因为不小心才磕到了头,而且没什么大碍,太太那么仁慈那么善良,她感激不尽还来不及呢。 那话就差没挑明说老太太你就不要挑拨离间她和太太之间的情谊了,不但傅母觉得膈应,就连苏颖都脸皮一抖,被魏姨娘的琼瑶体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能看到傅母的便秘脸,苏颖还是忍住魏姨娘的无差别攻击,在心里偷偷的给魏姨娘点个赞。 这位调.教好了,绝对是个颇有杀伤性的人形武器啊,呵呵。 只不过苏颖愉悦的心情在看到系统发布的触发支线任务后,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女人也可以征服女人,请宿主不要大意的感化这朵圣母花,务必让她对宿主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一片丹心向宿主。跪地唱征服吧,宿主!任务期限:两个月;任务奖励:玉壶丹心项链;失败惩罚:强制怀孕。】浓浓的恶意源源不断的随着系统机械性的毫无起伏的声音里传递出来。 苏颖脑袋一片空白,唯有“……”以对,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系统你确定这不是在整她?! 苏颖一脸阴郁,可不管她怎么呼唤系统,系统就打定主意装死就是不吭声,她都能想象系统这个磨人的小贱系统嘚瑟的鼻孔朝天“有本事你来咬我啊~”,更关键的是她还真不能去咬它! 面对这样的专注坑宿主三十年的系统,苏颖现在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管是奖励还是惩罚都是很“打动人心”的!强制怀孕就算了,她不可能就这么一直避孕,但在两个月内怀孕可不在她的计划内;至于那奖励玉壶丹心项链,这可是相当难刷的物品,要说作用就跟王霸之气似的,侧漏那么一下就能让众人臣服的。不过这玉壶丹心项链虽然难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玩意趋之若鹜的,因为它只针对女性,还是对持有者有一定好感度的女性,每次发动的条件也很苛刻,总之就是不坑死玩家不星湖就对了! 苏颖简直都要给系统给跪了,咱好好的宅斗行不行,搞这样的幺蛾子是要闹哪样啊! 苏颖心情不美妙,就有人遭殃了。 苏颖揣着明白当糊涂,假装不知道二房走水的真实原因,拿了傅母的鸡毛当令箭,大张旗鼓的跑到二房去探望陈夫人去了。那发自内心的安慰言语不要钱似的说给抑郁到不行的陈夫人听,每一句在陈夫人听来都是讽刺,都是往她肺管子上戳。 偏偏陈夫人反驳不能,只能打落牙齿活着血往下吞,到最后被苏颖忽悠不得不从自己的私房里往外掏银子来修缮被烧毁的房屋。 苏颖的演技经过磨练更加的炉火纯青了,用那双的波光潋滟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就算陈夫人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苏颖这是假惺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可架不住苏颖有八宝串珠钗亲和力加成,还有句句珠玑舌灿莲花的技能走起,陈夫人的防线那是节节败退。 “我看弟妹你这次可是因祸得福啊,是琥珀姑娘没那福气再伺候小叔,以小叔的孝顺程度,就算你们俩有什么小矛盾,也不过是老太太一句话就能调停的。在这方面,我可实在是羡慕弟妹你啊。”苏颖这话有一半戳中了陈夫人的爽点,只可惜现实马上啪啪打脸了。 陈夫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她的大丫鬟翡翠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 陈夫人很是不悦,又不想在苏颖面前落了下成,摆出陈家嫡长女的风范冷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翡翠低下头,小声说:“老太太说老爷因为昨天的祸事憔悴了不少,不能缺了人照顾,就…就送了两个丫头来给老爷!” “什么?!”陈夫人惊怒交加,站起身来,“姑妈怎么能这么对我,哪有这样上赶着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的,这是要置我于何地?”这怒火攻心下说话就不那么经过大脑了,就听她问:“有没有给大老爷房里塞人?” PS: 这是个充满恶意的宅斗世界(=^ ^=) 求收藏求订阅求关注(○^~^○)   ☆、049章 冰糖燕窝 “有没有给大老爷房里塞人?”陈夫人气急败坏的脱口而出,压根就没意识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另外一个当事人苏颖还在呢。 翡翠恨不得把头埋到膝盖上,拼命的给陈夫人使眼色,好在苏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感还不至于弱到透明的地步,陈夫人顿时有些尴尬,她咳嗽一声:“大嫂,你也知道我脾气向来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那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们一个个仗着不过是多看了那么几本书,说话就揉揉捏捏一点都不爽快,我最看不过那样的人了,实在是矫情。” 苏颖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弟妹你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确定吗?这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啊,拜托替自己开脱的时候也想想别人的身份背景好吗? 陈夫人见苏颖不说话,猛然想起苏家可不就是世代书香,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嫂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说的可不是你这样的,真的。” 苏颖无比真诚的说:“我知道,弟妹向来脾气直爽,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真的。” 这么一搅合,陈夫人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怒瞪翡翠:“老太太给的两个天仙丫头在哪儿呢?怎么不来拜见我这个太太?” 翡翠鹌鹑似的回:“老太太说是体念二老爷读书辛苦,直接让那两位到书房伺候了!” “什么?!”陈夫人冷笑,“老太太可就不怕这两个天仙又跟琥珀那个狐媚子似的,好好的爷们儿都被教坏了。” 苏颖连忙拉住陈夫人:“弟妹小点子声音,怕是隔墙有耳呢。” 陈夫人撇开苏颖的手,冷哼一声:“大嫂何必这么假惺惺,老太太没往大伯房里塞人你当然舒坦啦,哪里像我,刚走了个狐媚子,现在又紧巴巴的送来两个给我添堵。我就不明白了,一向慈爱的姑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等刻薄样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 得,又是一个忆往昔的!苏颖推一推她叹一口气:“你再怎么样也是比我好的,好歹老太太还是你嫡亲的姑妈呢,我现在才是被架在火上烤呢!”说着抽出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眼睛登时红了,眼见眼泪就掉了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这潸然清泪帕也太好使了。 陈夫人平日都可劲羡慕苏颖当家太太的风光无限,哪里见过这么憔悴的苏颖,心里觉得十分快意的同时又觉得这嫡亲的姑妈也不过如此,朝傅母屋子的方向努努嘴。平时不敢说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姑妈最疼的还不是表哥。你们都当我傻呢。不就是怕表哥和我一条心吗?我要是再闹,姑妈才更觉得我嫉妒,更好拿捏我,哼!” 哟~原来你也知道啊。还没傻到家么,苏颖这么想着。 谁料到陈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苏颖傻了眼:“别以为我就没靠山了,陈家现在当家做主的可是我父亲,等我回家告诉母亲,让父亲替我做主。” 就不该高估你,苏颖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这潸然清泪帕还得慎用。 陈夫人说做就做,立马就叫翡翠收拾东西,她要回娘家告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对苏颖说:“太太以前告诫过我,在婆家靠相公、娘家、儿子这三项,大嫂你的苦处我是不能感同身受了,我看你还是期望自己的肚子争气些。毕竟这没儿子的,天生就要低一头的。不然可真向你自己说的别家在火上烤了。” 苏颖立马想到系统发布的那支线任务,笑的那叫一个苦涩:“咱们都是没儿子的,谁还能比谁高贵呢。” 陈夫人被戳了痛处,很不高兴:“大嫂你也不识好歹,我好心安慰你,你不懂的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和你相比。咱俩的处境可不一样,要知道大老爷年纪可不小了,外头像他那么大年纪的,孩子说不得都老大了。”陈夫人自觉的狠狠的压了苏颖一头,心里得意,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大嫂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苏颖止不住的黑线,自己实在是堕落了都沦落到和陈夫人这么个小姑娘一般见识的地步了,都是糟心的系统发布的那个坑她的支线任务的错! 临走时问陈夫人:“弟妹日渐贤惠了,我可是听说你还专门替琥珀请了道婆来超度呢。” 陈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立马瞪向苏颖,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干巴巴的说:“说到底她也曾经伺候过我,又跟了老爷这么几天,我这么做难道还碍着大嫂你了?” 苏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我只是觉得,弟妹你这么贤惠大方老太太知道吗?” 陈夫人跺了跺脚,又想到那两个被傅母塞过来的俩丫头了:“今天不回娘家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入了老太太的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苏颖,“大嫂你莫不是羡慕,不然我去和老太太说,让她老人家也给大伯选上几个水灵的丫头,这样才不会显得老太太偏心啊。” 这回苏颖笑容里多了些赧然:“老太太已经许了我,近期内是不会往大房塞人了,老太太是急着要抱孙子才会如此呢。” 陈夫人刚升腾起来的怒气咻的就瘪了下来,若有所思。 苏颖把陈夫人挑拨的几上几下后,施施然的走了。她自然不会认为陈夫人那么容易就能被她挑唆的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而且她也没这样的想法,陈夫人还是一直和傅母站在同一个阵营比较有趣。 傅母不是想借由挑动魏姨娘撞柱来说她嫉妒成性打压妾室么,可如今魏姨娘“弃暗投明”了,而二房这边却发生了莫名着火谁都没事偏偏最得宠的一通房丫头被烧死了,而且里头还涉及到借尸还魂这样的事。 傅母绝对认为她这个当家太太对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才会选择缄默,肯定会不甘心吧,会不会殴的一口老血要喷出来呢?真的好期待啊。 傅母倒是没吐血,但也没高兴到哪里去,房里里头就只剩白鹭和杜鹃两个,耷拉着脸,看着都瘆人。这个苏氏,心实在是大了,原本看着是个不讨大老爷喜欢的,没想到大病了一场倒是开了窍,现在将大老爷都笼络了去,长久这么下去,这府里头哪里还有她和二房的立足之地。 本来以为抓着她嫉妒成性欺压妾室的把柄好好灭灭她的威风,最好是能把管家权要回来,再不济就逼着她主动给大老爷纳妾。 哪里想到二房闹出这么一出,这要是闹出来二老爷的前途可就全毁了,就连侯府也跟着遭殃,一想到昨天夜里她那阴冷的大儿子威风凛凛,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事,傅母眼中吊着寒光,这个不孝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觉得她这个老婆子碍眼了?果然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心性这般凉薄,比不上小儿子的一丝一毫。 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母狠狠闭了闭眼,突然计上心来,对白鹭说:“去给陈家传信,就说我这做姑妈的想念几个侄女,想让她们到侯府来做客,左右过几日就是我生日了,让她们都提前过来吧。” 这意思是无论嫡庶小姐都请过来?白鹭也没像往日那般在傅母跟前凑趣,只是应了下来,转身就出去了。傅母耷拉着眼皮,她如何看不出白鹭那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心思,看在她还算忠心机灵的份上,就先留她在身边再调.教调.教。 *** 傅母迁怒傅奕阳,对来给她请安的傅奕阳愈发冷淡,简直都能称得上冷厉了,傅奕阳没错开傅母看他时眼中的不善和冷意,对此傅奕阳都觉得麻木不仁了。 从上房出来,傅奕阳整个人变得愈发冰冷和沉默了,傅母一直以为对他很冷淡,他又不擅长处理两人之间的母子关系,每次看到傅母和傅煦阳相处融洽,不羡慕是假的。 可一次次傅母对待他和傅煦阳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傅奕阳也渐渐变得麻木了,只是有时候还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傅奕阳挺直着脊背去了外书房,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等忙碌起来就不会有功夫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对,那是无关紧要的。 苏颖听了传话丫环的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老爷玩自闭八成是在傅母那受了委屈,一想到这人把自个关在书房里黯然神伤,到了伤心处少不了滴几滴眼泪,苏颖就觉得可乐。咳嗽一声,“厨房里熬的冰糖燕窝粥去给老爷送去一碗,比平常甜一些。” 果然晚间傅奕阳就过来了,看他神色如常,实在看不出之前还在书房里玩自闭的样子,苏颖端着一碗糖腌的玫瑰卤子和了吃,吃了半碗,又嫌弃不香甜就放下了:“开始吃觉得挺好吃的,吃了几口就觉得吃絮了。” 傅奕阳也不在意端过来几口把剩下的吃完了,还端着范,一本正经的,这种间接接吻的情调人家是正经人从不涉猎的!可等撤了桌子,丫环们也很有眼色的退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坐到她身边,握上她滑腻的手腕,凑到苏颖嘴边往她唇瓣上呼气:“你闻闻可有那玫瑰卤子的香味儿?” PS: 呃最近严打严重,不能上肉,苦逼啊,等过去后一定会补偿的(=^ ^=)   ☆、050章 四方夹击 说着含上去,两个人满嘴都是香甜的玫瑰卤子的味儿。 苏颖脸颊绯红,双手软绵绵的推他,偏过脸去斜他一眼:“才刚吃过饭呢。”傅奕阳捏着她透着粉色的耳垂,对这样的欲拒还迎颇为受用,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夫妻俩亲近亲近,傅奕阳心里头的郁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拉着苏颖的手埋怨了两句。 对宁愿自己憋在心里头当黄连发酵苦水淹没也不想脆弱的像外人倾倒苦处的大老爷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十足的进步。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妻子,慢慢才懂得什么叫夫妻同心。 苏颖静静的听着,手上还力道适中的给这位捏肩,努力做个称职的树洞,只不过苏颖想称职,人家却心猿意马起来,捏捏小手,摸摸手腕,搂住肩头,拿手就往她领口里面探。 苏颖伸手捶了他一下,侧身就要躲开,可惜被傅奕阳捉住了手:“既不想我这样,怎的还让人送燕窝到我书房里?可是夫人以权谋私?” 傅奕阳在听说是苏颖让人送来的燕窝,心里得意,偏偏还板着脸训斥了人家小厮一句:“不是说不让人打扰吗?” 那小厮估摸是个新来的,还不是很明白傅奕阳这种口是心非的做派,被虎着脸的傅奕阳吓了一跳,苦着脸正准备将托盘端下去呢。谁想到本来在书桌后头装自闭的傅奕阳冷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端进来。” 小厮忙不迭把托盘送上去,傅奕阳将燕窝喝完了,看不出喜怒的丢下句:“给太太说,晚饭我过去吃。” 小厮似懂非懂的去报信了,得了芦荟的赏,顿时明白了,这后院大腿最粗的还是太太啊! 苏颖一听傅奕阳的话心里就不舒服,以前是苏氏不屑于落到和魏姨娘柳姨娘一样的境地,后来立的那条规矩就是防着这些小妾的。怎么到了傅奕阳的嘴里,她这个堂堂正正的嫡妻都跌价到和妾室一个层面上的了? 苏颖吊了吊眼尾,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和慵懒,手指头勾住傅奕阳的荷包络子,拿眼尾去瞧这位,勾的这位大老爷火气迅速的由下往上升腾起来。二话不说把苏颖抱起来往床上放,一把扯下帐子,把两个人都罩起来开始耕耘。 苏颖小心眼的把这笔记下来,注定造就了日后大老爷苦逼的追妻路漫漫啊。 傅奕阳傅大官人神清气爽的来了一回,搂着软在他怀里的苏颖先给她理了理鬓角。大手又贴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贴在苏颖耳畔往她耳朵里吹气:“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为夫不够努力?”含住那软乎乎的耳垂嘬了一下,手还贴在苏颖的肚皮上摩挲,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膝下就只有大姑娘一个孩子,看到同龄人含饴弄儿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对原先那无缘的孩子更加遗憾,那时候说不怨苏氏是不可能的,不愿见苏氏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傅奕阳的手还在苏颖肚皮上来回摩挲,突然之间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原本半抬头的谷欠望也熄了火,只抱着苏颖躺好,拉过了棉被盖住了两个人。 苏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在刚才这男人说的话让她心微微一动。这具身体在她费心调养下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快怀上孩子。她没有把握,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更何况还没摸准身后这男人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还没准备好承担孕育新生命的责任。 本来苏颖可以做些什么。只要主动一些,就能够引的这男人继续下去的。这段时间,她也渐渐摸清了他在这方面的喜好,勾.引时要含蓄,欲拒还迎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很受用,色香味要俱全,要不动声色配合,偶尔花些小心思,《柔体术》修炼起来,身段风流绵软,她就知道这男人是喜欢的,还有身体里散发的馥香……就这样一点点的把这男人的口味养叼了。 昨天他去柳姨娘那放佛给苏颖有那么松动的心上泼了一瓢冷水,原本那些小心思也就熄了,可现在她却因为他那么一句话心跳有些不正常起来,却不像是之前被戳到痛点就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般的不正常,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发作过了,看来是她和这具身体逐渐融和了。 傅奕阳不说话,苏颖也没主动做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最后还是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僵局,她伸出手慢慢将自己的手覆在傅奕阳覆在她肚子上的大手上,昂起头来亲了亲他的下巴:“孩子,会有的。” 傅奕阳抿了抿嘴,握着苏颖的手,把她搂过来贴在他胸膛上,下巴抵在她头顶,郑重的“嗯”了一声,感觉着她贴在他胸膛上呼出的热气,就觉得心口渐渐的暖了起来,就那么静静搂着苏颖,似乎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正院这边其乐融融,而原本以为会等来傅奕阳的柳姨娘枯坐到半夜,石榴劝了又劝,柳姨娘才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自言自语般说:“太太这是不给我们丁点活路啊。” 石榴没听清,叫了声:“姨娘?” 柳姨娘咬着嘴唇,柳眉横竖,“咱们太太现在可是好手段。”原本还能有肉汤喝,哪知道现在连骨头都见不着,太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手段了?“我先不睡了,须得尽快把佛经绣完,不然……”最后几个字含含糊糊的,也就柳姨娘自己心里清楚了。 *** 傅母昨天给她的娘家兄弟去了信,今天陈家的三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包袱款款的坐车来勇武侯府了,到上房傅母处拜见姑母。 陈夫人先来了,昨天被傅母塞过去两个丫头和傅母生的嫌隙又被傅母大棒加甜枣的哄回去了,加上傅煦阳昨夜是歇在她屋里,心情又晴朗起来,所以又亲亲热热的靠在傅母跟前。 也不知这傅母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府里来客人了竟然没先去通知作为当家太太的苏颖。 “陈家姑娘们到了!”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环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陈夫人摆着太太的谱把娘家姐妹迎了过来,见到傅母一顿寒暄,傅母似才想起来:“怎的不见大太太?” 陈夫人捏着帕子:“许是大嫂得不着闲。左右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那么客气。” 一直低着头的陈宛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她这个嫡姐还真和以前一样蠢,就是不知道她这好姑妈把她们几个叫过来打的什么主意? “宛秋,过来让姑妈瞧瞧。”傅母把陈宛秋叫到跟前,细细打量她一番,面若芙蓉,红唇雪肤,三个姐妹里就属她长得最漂亮,只是性格绵软。反而不如旁边的陈宛凝明媚张扬。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庶女罢了,性格绵软才好拿捏。 傅母笑的格外慈爱,把一支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并蒂海棠步摇给陈宛秋插上:“真是个可人意的孩子,真真让人眼前一亮。这个步摇就给你日常插戴吧。” 陈宛秋忙施礼道谢,心里反而戒备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作为嫡女的陈宛凝往前一步挡在陈宛秋前面,挽住傅母的胳膊撒娇:“姑妈只疼秋姐姐,不疼宛凝了,宛凝可不依。”她声音甜美,是陈夫人的嫡亲妹妹,比作为庶女的陈宛秋小了半岁,生的明媚娇俏。乌压压的青丝挽成了朝仙髻,上头点翠金钗缀满,耳边翡翠坠子轻垂,手腕白玉镯子招眼,一派珠光宝气。眉眼间全是傲气,生生的压了屋子里其他姑娘一头,就连二房的嫡女陈宛菡都是比不上她的。 陈宛秋当然知道陈宛凝是不满她头一个让傅母青睐,人前还好,人后指不定怎么挤兑她呢,别以为她没看到刚才陈宛凝恶毒的眼神,看来还是没得到教训。 正说笑着——主要是陈宛凝她们逗傅母开心,陈宛秋被忽视当背景——只听外面小丫头通报声:“大太太来了!” 陈宛秋没漏看傅母明显僵下来的脸和陈夫人嫉恨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咂舌,这大太太可够憋屈的,不由的抬头看向门口,只见来人一身玫瑰紫压正红边及膝窄袖对襟褙子,玉色印竹叶纹的小立领中衣,湖蓝色马面裙,头挽高髻,露垂珠帘金抹额,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有众星拱月之势,风姿高雅,端庄大气,不愧是侯府当家太太,陈夫人再怎么努力摆谱都比不上人家正版的气势。 陈宛秋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注意到苏颖的目光看过来,连忙低下头去装老实。 苏颖先过来向傅母告罪,又拿了见面礼来给陈家的三个姐妹,等看到低眉垂眼的陈宛秋时,笑意加深:“老太太的侄女个个钟灵毓秀,好似再也找不着这般标致的人物了,老太太果真是好福气。”啊呀呀,这不就是那天和刘夫人出去逛街的那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脂粉铺子里见到的那位俊俏小生么?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俏佳人了?真是不得了了。 苏颖不由得多看了陈宛秋一眼,傅母坐在上面当然注意到了,笑道:“我这上房清净,膝下也就有个小孙女,少不得觉得空虚,得巧有她们几个来陪我,在咱们府里头小住几日,我心里甚为慰贴。” 苏颖知道傅母这是在暗指她无子,她可真好意思说,苏氏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你这老虔婆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心里冷笑,并不接话。 陈夫人见状对陈家姐妹说:“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底下伺候的不好了,也只管来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几个妹妹的行礼东西可搬进来了?你们赶紧打扫两间下房,让她们去歇歇。” 喧宾夺主,不过人家既然是亲姐妹,这么上心也是应该的,苏颖只当是省了这番口水了,不过当听到傅母没把陈家三姐妹安排住进上房的厢房里,反而是另外安排了离大房较劲的梅香院时,忍不住挑挑眉,傅母这是什么意思? 等陈夫人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才不好意思的对苏颖说:“大嫂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怕妹妹们住的不习惯。才不免多话嘱咐了她们几句,没有要和大嫂你争着安排客人事宜的意思。” 陈宛秋嘴角抽了抽,傅母脸僵了僵,反而是苏颖神色如常,笑盈盈的:“我了解,弟妹多虑了。” “这就好,我也是看大嫂管家辛苦,想替你分担一二罢了,且看之前大嫂见客来迟就知道大嫂忙碌成什么样子。”陈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傅母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苏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傅母说:“你既忙。就且去吧,左右我这儿也不缺人伺候的。” 果然是不耐烦了。苏颖盈盈站立,仿若没把傅母这像是把她贬低成伺候人的丫环婆子一流的话放在心上,还有几分玩笑的说:“老太太可真是有了新人就有我这个旧人给忘了。也勿怪老太太,就连我都觉得如今是比不上几位水葱儿般的表姑娘了,我就不在这讨嫌了,媳妇儿告退了。” 陈宛秋眼睛闪了闪,这个大太太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 陈家三姐妹就在侯府住下了,就在傅母跟前讨好卖乖,等到下午傅奕阳从前面衙门回来,傅母听到通禀,眼皮抬了抬就让他进来。陈家姐妹几人连忙起身要回避,偏被傅母拦住,道:“是你们表哥,算不得外人,都是自家实在亲戚。就不用讲那些虚礼,咱们家没那么多避讳的。” 陈宛秋蹙起眉来,她心里就觉得奇怪了,这时代不都是很讲究规矩,注重男女大妨,七岁不同席。就算不那么严格遵守,可之前看这侯府,好歹也算是世家,虽说是亲戚不假,可这让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见外男也太不应该了吧,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陈宛秋见陈宛凝和陈宛菡都是一副没什么的样子,严重怀疑起来,真的没关系吗? 傅奕阳进来见到站在傅母跟前的几个明显未婚的姑娘忍不住皱起眉来,当下就站定了,傅母指着他笑道:“这就是我那大儿子勇武侯了,叫一声大表哥就是了。” 陈家三姐妹齐齐福了福身子,傅奕阳不慌不忙的还礼,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不再看这几个表妹。傅母却一一指着几个姑娘给他认:“这是你大舅舅家的二妹妹,三妹妹,这是你二舅舅家的四妹妹。” 不同往日对傅奕阳的冷淡说几句话就让他退下去,亲切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傅奕阳回答的一板一眼,正说着话外头小丫头说傅煦阳过来了,傅母也不好这时候说让陈家几个姑娘回避,只得让傅煦阳进来。 傅奕阳这样的冷面男实在不是当下流行的文弱书生类型,加上他不苟言笑,宝相威严,陈家姑娘们都还只有十三、四岁,在傅奕阳的气场下都不大敢抬头去正眼看他。 可傅煦阳就不一样了,虽说因为琥珀没了傅煦阳好生伤心,但好歹又有了傅母给的两个水灵丫头的抚慰,没那么伤心了。一身纯白绣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的长褶通身长衣,湖蓝束口箭袖,镶绣金色颤纸花纹,朱红三镶白玉腰带,青面白底缎子小朝靴,虽然脚步有那么些虚浮,但总体是不影响傅二老爷的小白脸形象的。 刚进来看到陈家三姐妹就眼前一亮,顿觉惊艳,而陈家姐妹里陈宛凝和陈宛菡都有些面上做烧,她们常年养在深宅大院,除了自家男子,便是那些年纪大些的小厮都没见过,此时一见到傅煦阳,自然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陈宛秋悄悄的往后挪了挪,由着陈宛凝挡住她,屋子里并不冷,可她就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往上走,仔细一想傅母对她格外慈爱的态度,再看这让她们来见外男,这打的主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真是太恶毒了,陈宛秋不动声色,心里越发警惕起来。 傅奕阳早就觉得不自在了,借着还有公务要处理就离开了。 傅母见此,心里不大痛快,又见傅煦阳的视线时不时的转到几个姑娘身上去,便说:“看我,你们几个年轻姑娘怕是不耐烦拘在屋子里头的,我让底下人领你们到园子里转转。也可去找你们两个表嫂一起说说话,去吧。” 陈宛秋走在最后,没错开傅母停留在身上时的寒意,她在心里冷笑,想算计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心思转的很快,傅母叫她们到侯府来应该是临时起意,她父亲应该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算计,怕是这位看起来慈爱非常的姑妈会觉得她陈宛秋不过是个区区庶女,能替她谋划着成为勇武侯的贵妾就是高看她了,她应该觉得感恩戴德才对,哪里还能生出怨怼来! 至于傅母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不满之前那位大太太,而且看起来对勇武侯这个大儿子也不满意。不过,这样自掘坟墓,恐怕脑子是个拎不清的。 陈宛秋将傅母的心思猜的*不离十,既然她都看出来了,在苏颖知道傅母竟然不让陈家三姐妹避嫌时就被醍醐灌顶了,果然是这老虔婆的作风。 苏颖当下决定先观望观望,想看看那位雌雄莫辩的陈宛秋会怎么做?同时在心里叹息一声,她这任务可真是沉重,为了保卫大老爷的贞.操,以前防着如狼似虎的妾室就算了,现在还得预防大老爷纯洁的大黄瓜别被傅母给算计了去,真是不容易。 还不知道自己的大黄瓜正被一干人等惦记上了的傅侯爷还和苏颖暗地里抱怨舅家表妹们礼数不到位,苏颖手一顿,抬眼看说正经的傅奕阳,微微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无知是福啊。 于是在夜里,傅侯爷的二两君被好好的疼惜两回,小侯爷表示很满意。 ***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陈宛秋手里的茶杯没端稳一下子掉在地上,陈宛凝柳眉横竖,她向来看比她长得好看的陈宛秋不顺眼,当下不客气的含沙射影了一番,又假惺惺的问:“二姐姐怎么这般不当心?有没有烫到?要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这相貌了。” 陈宛秋懒得和她计较,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说:“没什么大碍的,我刚才听你好像在念什么诗词,听着挺好听的,是你作的吗?”想也知道不可能,陈家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为了来年的选秀才请了女先生来教课,可不过是略认识几个字罢了。 陈宛凝高傲的抬起头:“你能听懂什么,不要不懂装懂了。”见陈宛秋一如既往的不敢吭声,缩手缩脚的,陈宛凝嘴边露出嘲讽,真是小家子气,“和你说你也不懂,对了,给太太做的鞋袜你做好了吗?谁不知道二姐姐你女红是顶好的呢。” 说完转身去找同为嫡女的陈宛菡了,陈宛秋把丫环打发出去,放出神识跟着陈宛凝,偷听她和陈宛菡的对话。 “不过一个下贱的婢生子,真不明白父亲怎么会那么宠爱她?” “你少说两句吧,不过我听说大伯母在给二姐姐相看人家了?怎么二姐姐不参加来年的选秀吗?” “咱们家统共就有两个名额,哪里还轮到她一个庶女。反正她的婚事是我母亲做主的,到时候就算让她嫁给一个人品下三滥的歪瓜裂枣,她也不敢说什么。” “不说这扫兴的,我新得了一首词,你瞧瞧。” “…这,这词,可真羞死人了。快从实招来,你从哪儿得来的?” “唔,我和你说你可别和别人说,”陈宛凝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和陈宛菡说,“是从二表哥借给我的一本书里发现的,我觉得写的很好,才拿出来评鉴的。” 陈宛秋听到这里将神识收回来,心里有了主意。 PS: keke求粉红啦求粉红   ☆、051章 各怀鬼胎 陈宛秋戒备了两天,都没有发现她吃的用的东西里面有任何的问题,可惜她的神识外散的范围有限,梅香院离傅母住的上房又远,她探听不到傅母的打算。 不过这梅香院离侯府的正院挺近,陈宛秋一想就立马明白了傅母的用意,只可惜傅母的百般算计都落空了。她肯定想不到陈宛凝竟然对傅煦阳芳心暗许,她可是注意到了这两天陈宛凝可没少往陈夫人的院子跑。原本她还以为傅煦阳和她一样是穿越者,可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龙霸天”类型的人。 不过在种.马这方面傅煦阳应该衬得上个中楚翘了,房中百花盛开,还处处留情。还竟然在陈夫人她那个彪悍的嫡姐的地盘上,成功和陈宛凝这个小姨子暗送秋波,难不成还想要要享齐人之福? 陈宛秋一想到她那个嫡母,陈宛凝说的嫡母会把她嫁给个渣男绝对是很有可能的,她绝对不甘被这么算计的。又想到心肠歹毒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侄女都要算计的傅母,陈宛秋眼神冷冽,绝美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展现在人前的懦弱,脸上的霜层层的结起来,冷艳绝伦。 不过,一想到这侯府里还有另外一位穿越者,陈宛秋的心情就复杂起来,她可没有什么所谓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怀,最好和这位穿越者井水不犯河水,不过首先得确认这位老乡的身份? 正好傅母又叫她们姐妹过去,陈宛秋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衫遮住眼中的寒光。看到外面张灯结彩的,陈宛秋才想起来后天就是傅母的生日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那位慈爱的好姑妈不会是想在宾客面前让勇武侯颜面尽失吧? 越想陈宛秋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可她想不通的是这样做对勇武侯有什么好处?傅奕阳可是代表着整个勇武侯府,更何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家也跟着名声尽失,陈家那可是傅母的娘家。这样做来对傅母有什么好处?难道傅母是恨傅奕阳恨不得拉着大家一块陪葬? 还是说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血海深仇? 脑洞不小心开太大的陈宛秋陈姑娘心不在焉的往上房走,在进了上房的垂花门后陈宛秋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探听到傅母和大丫鬟的谈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同情起傅奕阳和他的太太来,转念心里有了计较。 *** “你说陈二姑娘想来和我说说话?”苏颖还真惊讶了,她经过系统的提示已经知道这位陈宛秋陈家庶女是个走修真路线的穿越者,在经商上是一把好手,在京城里有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还鼓捣出了大棚蔬菜。研制出了肥皂。不过这些陈家好像都没人知道。都还以为陈宛秋是个懦弱的木头二小姐呢,光凭藏拙和善忍这技能,苏颖都觉得自己是拍马不及了。“请她进来。” 苏颖见到的就是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又强装镇定的陈宛秋,袖子里的手握成拳,一副受到惊吓,心有余悸的样子。苏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陈家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侯府招待不周?” 苏颖的态度算不上多好,对陈家三姐妹都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当然这在陈宛秋看来却比傅母那心里算计面上却装的比谁都慈爱的态度觉得舒服多了,要是苏颖对她热情如火那才叫不正常的。 陈宛秋穿越过来其实并没有几年,对后宅的阴私也有所见识,但没想到以前那些她见识过的和傅母的手段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她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大太太可真可怜,陈宛秋一不注意流露出的一丝怜悯被一直注意着她的苏颖收入眼底。 苏颖在心里嗤笑,她这是又被怜悯了?想到上一个毫不掩饰对她施舍以怜悯和同情的魏姨娘,可怜的圣母花夜里不小心受到了惊吓,哭的眼睛都肿了。胆子可真小。不就是让她知道琥珀姑娘的下场么,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啧啧。 “大,大太太,宛秋想给姑妈她老人家献份孝心做了个抹额,之前听姑妈说起她老人家很钟意您的手艺,所以才想请大太太给指点指点。”苏颖从善如流的领着陈宛秋进了里屋,让芦荟去招待跟着陈宛秋来的丫环——傅母慈爱,怕跟着陈家姑娘来的丫环婆子伺候不周,就把身边的几个二等丫环派到她们跟前伺候。 陈宛秋心里虽然疑惑,但这样正和她意,她不安的看了两眼在苏颖跟前伺候的芦荟和薄荷。 “二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苏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你,你怎么知道?”陈宛秋看向苏颖,等意识到自己口气像是质问,赶紧收敛下,连忙低下头,但心里不停的打鼓,再看向苏颖时就带了不着痕迹的审视。 苏颖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笑容在陈宛秋看来有那么些心酸和无奈:“老太太可从来没夸过我这个儿媳妇,她向来不待见我。”话说半截就行了,陈宛秋有些尴尬,心想她们婆媳俩之间有矛盾才好,她想了想咬了咬下唇,恳求的看向苏颖:“大表嫂,求你救救我!” 芦荟和薄荷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颖坐直了,给芦荟使了个眼色,芦荟点点头退了出去守在门外,肃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宛秋凄婉一笑:“不瞒大表嫂,之前去姑妈那时,我不小心听到姑妈说要把我许给大表哥做贵妾,还说……”她一咬牙,“让我和大表哥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我们不同意!” “什么?!”苏颖手一顿,茶盏里的茶洒了些出来,幸好不是茶水的温度不高,要不然这洒在手上非得烫伤不可。薄荷急的眼圈都红了,边给苏颖收拾边埋怨:“太太手背上的划伤还没好利索,这下又被烫到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胡咧咧的。” 背着苏颖狠狠的瞪了陈宛秋一眼,陈宛秋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活像被欺负的小可怜,眼泪也啪啪的往下掉:“大表嫂,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宛秋虽然是庶女,可也不想被这般屈辱的对待,要不然也不会来找大表嫂你了。宛秋父亲好歹有爵位,若是真照姑妈所说,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陈家女,又怎么看待勇武侯,宛秋实在是不明白姑妈为何要这么做?” 苏颖恍惚了下,强颜欢笑,那笑容就像是浸在苦水里捞出来似的,平时不敢说的不由的吐出两分来:“谁又知道我的苦处呢。我没能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天生就比那些低一头。老太太本就不待见我,近来也越发挑剔了,可没想到把老爷也连累了。” 说着眼圈都红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坚强的神色来:“老太太行事越发糊涂了,不就是想要二房……”她猛然顿住,把话头截住,“你还听到了些什么,为了勇武侯也决不允许这等事发生。” 陈宛秋闻言眼中闪过深思,对方没说完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来得及多想,就斟酌着把她从傅母那里探听到的再加上她自己推测的挑拣一些和苏颖说了,如果不是她在这侯府里处处掣肘,能用的人就只有她的贴身丫鬟。她也不想主动把自己暴露给苏颖。 陈宛秋心想她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信对方比她还要上心这件事,难得是个不糊涂的。她稍微暗示了下陈宛凝的不对劲,不出意外就看到对方微闪烁的眼神,心里不由得觉得志得意满。对她来说这是一箭几雕的事,相信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 陈宛秋志得意满的从苏颖的房里走了出去,还在苏颖那儿补了妆,只是眼圈有些红,她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的低着头,别人也没怎么在意。 陈宛秋觉得她这是借刀杀人,就算事后查出来也查不到她头上,更何况她这算是帮了苏颖大忙了,彼此互助互利。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知道的那些苏颖全都知道,甚至还知道的详细版完整版的。 傅母可不是想让陈宛秋当个区区贵妾,最不济是个平妻,谋划的好了还可以趁机把苏颖这个不好拿捏的大太太给休了。苏颖在心里冷笑,这老虔婆真把别人都当成蠢禄,就她自己智商傲视群雄,计谋法力无边呢。 还有陈宛秋这姑娘,有句话要与君共勉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宛秋自以为伪装的很好,可苏颖何其敏锐,演技日臻完美,而且陈姑娘年轻气盛还带着穿越者惯有的优越感,不过她也算隐藏的很好的了。 就算没有系统这个外挂,苏颖也能看穿陈宛秋打的主意,她想想她手里似乎还有陈宛秋陈巾帼的大把柄呢,而且这里可是她的地盘,想把她也算计进去,得看看这位巾帼姑娘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这人倒是有点对她的胃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连亲妹妹都能下得去手。 还有,傅煦阳傅二老爷这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能说不愧是傅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么?这么一对比,她家大老爷可真是高尚多了。 *** 傅母的寿诞之日终于到了,这场大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勇武侯府宾客云集,苏颖作为勇武侯诰命夫人在前面迎客,平阳侯夫人很给面子的早早就来了,苏颖见她就迎了上去,平阳侯夫人笑的意味深长:“我今儿可就冲着那昆曲班子来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苏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那是自然,我家老太太也爱听昆曲,特意请来的,很是不容易呢。”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让管家媳妇子带平阳侯夫人进到花厅去。 傅母这老寿星心情正经不错,把娘家几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带在身边,陈宛秋一如既往的低调,更何况她个庶女怎么能和嫡女们争光彩呢,更何况在此之前陈宛凝轻蔑的警告过她,陈宛秋忍住了并在心里冷笑,你的好日子可就到今天了! 等陈家拜寿的夫人们也来了,陈夫人和陈宛凝的母亲戴夫人和傅母姑嫂关系说不上多好,谁让傅母仗着她是勇武侯府的老诰命都出嫁这么久了还时不时插手娘家的事呢,陈夫人当时的婚事就是傅母一手促成的,戴夫人对此很不满,是以傅母生怕她谋划的事情出了岔子,就没有和戴夫人通气。 姑嫂两人面上和和气气的。陈宛秋看着她敬爱的嫡母和她的好姑妈雍容华贵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再看向不远处和贵妇们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苏颖,一点都不像被婆婆不喜不容的自怨自艾的样子,心想这些后宅的女人个个都很会演戏。 明明都互相憎恶对方,偏偏还装出一副感情好的样子,真是虚伪,不过想想她们这些后宅妇人拘泥于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坐井观天,想想也够可怜的。 苏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唇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荣升成好闺蜜的李夫人“咦”了一声。苏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到身穿嫣红色绣长枝玉兰的斜襟褙子搭配玉色百裥裙的陈宛秋身上,问李夫人:“怎么了?” “那位姑娘我好似在哪儿见过,觉得面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标致。” “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陈二姑娘,她们三姐妹里就属她长得最出挑。”陈宛秋确实是三姐妹中生的最漂亮的一个,就算是伪装的温顺,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明珠蒙尘”,尤其是那一身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在发光似的。 李夫人“哦”了一声,推了苏颖一把,不怀好意的打趣她:“你可被这几朵金花给比下去了,我看你家那位目的可不大单纯吧。” 苏颖嗔了她一眼:“左右不是我家的姑娘。再不济还有陈家太太们呢,轮不着我操那份心。” 陈宛秋和苏颖对上视线,苏颖朝她微笑颔首,就自然的移开了目光,而陈宛秋一副面薄不大会说话的态度微微低下头。傅母对她这样的姿态却很满意,这样才更好的拿捏。 几个人各怀鬼胎,鹿死谁手且往下看。 *** 来的人当中平阳侯夫人身份排在前面,傅母无心听戏,就把戏单推给平阳侯夫人,让她点戏。平阳侯夫人眸光一动,声音清脆:“老太太好福气,这锦衣园戏班子可是难请的很,这回儿大家伙可有耳福了。”其他夫人纷纷附和,傅母谦虚几句,平阳侯夫人就点了出《枉凝眉》,这是这个戏班子成名作,大家都爱看的。 花厅里姑娘们坐在一起说笑,这种场面跟着夫人们出来走动的多是家中嫡女,像陈宛秋是庶女的很少,再加上陈宛凝不惜余力的宣扬“家姐面薄,不善言辞”,慢慢的陈宛秋就被无视了。陈宛秋整了整身上穿的嫣红色褙子,陈家三姐妹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只是衣服颜色略有不同。 这时,一旁上菜的婢女不知道怎么的一个踉跄,手中捧着的盅碗里的汤水竟然洒了一些出来,陈宛凝避之不及,被溅到一些,汤水有些烫,幸好穿的厚,但陈宛凝还是倒抽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坐在陈宛凝旁边的陈宛秋嘴角向上一扬,随即就隐没了下来,和那婢女四目交汇瞬间就移开了目光。 陈宛凝好歹平住了火气,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旁人还有好多人看着不能发脾气,咬了咬牙看向陈宛秋,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二姐姐,不若你陪我去换衣服吧。” 根本就容不得陈宛秋拒绝,陈宛秋心里一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等出了众人的视线,陈宛凝飞快的甩开陈宛秋的手,好似会被染上什么脏病一般,轻蔑的说:“一个庶女还妄图和嫡女比肩,你就跟你那个狐媚子姨娘似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入了姑妈的眼,就能给自己找门好亲事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陈宛秋低着头,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扭曲,眼中带着愤怒,原本心中的一丝犹豫也因为陈宛凝的话打消了,眼睁睁的看着趾高气扬的陈宛凝被婢女带走。 前面花厅里戏台上的正唱到高.潮,贵妇们看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掉几滴眼泪,而坐在首座的傅母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很,看向苏颖的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恨意,苏颖浑然不觉。这种眼神看得多了对她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苏颖余光瞥到陈宛秋和陈宛凝出去,挑了挑眉。再看那婢女,苏颖在心里冷笑,傅母在她身边安插了好几处钉子,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以前没把她们拔了,现在可用上用场了。傅母可真是好算计啊,想把这脏水都泼到她身上来,难道就没想过可不是就她会在别处安插眼线,上回得到的忠仆符这次也被派上了用场。 人手不够。外挂来凑。 估计前面傅煦阳也喝高了。被小厮领着到后面去醒酒了吧。 苏颖优哉游哉的听戏。平阳侯夫人还叫了几次赏,其他贵妇们也很给面子,跟着往台上撒钱,作为老寿星的傅母不能不给面子。堵心的也赏了一回,看苏颖的样子都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苏颖表示好怕怕哦。 陈宛秋没回来,陈宛凝也没回来。 苏颖挑了挑眉,陈宛秋想置身事外,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陈宛凝硬把她拽出去了呢。对此苏颖表示很好奇,她想看陈宛秋会怎么样把自己摘出去。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傅母跟前的大丫鬟脸色苍白的凑到傅母跟前耳语了几句,傅母当下失手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可响亮了,众人纷纷看向愕然的寿星,这是怎么的了? 傅母忍住给大丫鬟白鹭一大耳刮子的冲动,两眼一黑直接就那么晕了过去,白鹭吓傻了连忙搀住傅母。苏颖一脸担忧。镇定的指挥丫环们把傅母给搀回内室,又打发人去请大夫。 这么一折腾,众人兴致已坏,再无心留下,只是主家这边刚出事,她们就吵着要走不免有些尴尬——不过有心人注意到不一会儿戴夫人和陈夫人都被急匆匆的叫了回去,不免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耐着性子又听了一折戏,大家就相继告辞了。 等苏颖送走最后一名客人回来,后院已经闹成一团了,苏颖刚进门迎面就飞来一个茶碗,苏颖眼疾手快的躲开,茶碗砸在地上还伴随着本来突然昏倒的傅母的怒吼:“你个毒妇!竟然对表妹动手!” 这结论下的可真快,而且毫无逻辑,可别忘记了将陈家三姐妹请来的可是老太太您自个,那催.情.药也是您提供的,计谋也是您想出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被设计的变了人而已。 看来傅母是被气疯了,苏颖面无愧色,颇为正气凛然,往前走了一步:“老太太何出此言?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一无所知,刚将宾客们送走,心里惦念突然昏倒的您,急匆匆的赶回来。竟不知是什么事让老太太这般冤枉我?” 傅母何止是气疯了,当她知道中招的不是她设计好的傅奕阳和陈宛秋,而是她最心疼的二儿子和娘家正儿八经的嫡女陈宛凝后,气血上涌,浑身颤抖,睚眦欲裂,撑着一口气才没厥过去! “你,你这个毒妇!”傅母又一个盖碗直直的砸过来,“老侯爷当年瞎了眼才给老大选了这么一个毒妇,不但没能给侯府诞下一儿半女,如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了我的儿和我娘家表妹,一品将军家的正儿八经的嫡女,侯府是容不下这个毒妇了! ” 正好傅奕阳黑着脸进来,傅母哭天抹泪的指着傅奕阳让他休妻。 苏颖不管傅母怎么嚎叫,在傅奕阳进来的时候就脸色苍白但眉宇间没有一丝心虚,盈盈水眸就那么看向了傅奕阳的眼底,她脊背挺得直直的,看着傅奕阳就像看到了主心骨。 人终于到齐了!   ☆、052章 跌宕起伏 傅奕阳黑嗔嗔的眸子扫了一圈,看的傅母都心虚起来,他不吭声明显是护着苏颖,傅母张嘴就要嚎叫,傅奕阳冷冷的说:“母亲!前面宾客刚散,母亲是希望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勇武侯府发生的丑事不成?” 傅母脸色阴沉,傅奕阳这样的包庇和顶撞让傅母心里更气,又一个茶杯砸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仍偏了还是怎么的,直奔着站着不动的苏颖而来。幸好傅奕阳眼明手快,一把把苏颖拉开。傅母见又没砸着,更火大,桌子上只剩下个茶壶,她一手拧起身后一个靠枕正打在傅奕阳脸上:“孽障,都是孽障!事到如今,你还包庇这个毒妇不成?也不看看她把你嫡亲兄弟和表妹害成什么样子了?!” 傅奕阳被傅母砸了还没怎么样呢,苏颖却被这么诬蔑出火来了:“老太太口口声声说我这个侯府的当家太太,勇武侯诰命夫人谋害二老爷和您娘家侄女,可有证据?再说,我为何要做这样下作卑劣的事?这么做对我这个当家太太有什么好处?” 傅母被苏颖的话气了个仰倒,陈夫人咬牙切齿插口道:“除了你还有谁做这样下作的事?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大嫂子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心思这般恶毒!” 不管苏颖要做什么辩解,傅母都一口咬定这件事是苏颖做的,重重的拍着桌子叫骂起来:“我们家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做下这等下作的缺德事,我们侯府庙下可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 傅奕阳冷着脸不说话,苏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撕破脸皮谁怕谁!当即冷声道:“既然老太太容不得我辩驳,这般诬蔑侮辱于我,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如果没有证据,我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容不得我的名声被这般诬蔑!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般辱人清白当心有报应!” 苏颖这当家太太的气势也不是白外放的,这般铿锵有力的言辞说出来可谓是落地有声。想要往我头上泼脏水,把我逼死,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再说了,以为她会被这么几句硬扣上来的罪名吓傻了,做梦! 说完,苏颖就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就朝柱子上撞过去,这当然是设计好的,傅母会有什么反应苏颖根据她的脾气想出了几种可能性,都做好了相应的应对措施。可还是低估了傅母的无耻狠毒程度。不过她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不就是撞下柱子吗? 不过这仇我记下了,她苏颖什么时候还被逼到了要以死明志的程度啊,说出来都是血泪! 好了,心理活动就到此为止。苏颖一脸悲壮的撞向柱子,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说撞咱就撞!虽然是头一回,但这撞柱子也是个技术活,看人家魏姨娘就知道了,不过苏颖这个比魏姨娘的壮观多了,也逼真多了,当下额头就哗哗往下流血,看上去可恐怖了! 这还不是最高.潮的地方。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就在苏颖撞柱子的那一霎那,院中的一颗百年老树咔嚓一声,就那么倒下来了,这是给苏颖助阵来了。 当下满院子的人都吓得不轻。有那胆小的都跪在地上,气氛一下子诡谲起来! 苏颖在此功成身退了。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傅母被吓傻了,这件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让傅奕阳和陈宛秋生米煮成熟饭,事成之后把屎盆子扣到苏颖身上,然后再以苏颖恶毒、嫉妒、无子的借口让傅奕阳把她给休了,让陈宛秋这个娘家庶女成勇武侯的继室。 这样一来,这后院可都是陈家女人的天地了,管家权正好就从大房收回来,交给二房来打理。如果弄得好,傅奕阳名声也跟着不好了,惹皇上厌弃,说不定这爵位就可以落到傅煦阳的头上。就算现在一时不行,也可以等傅奕阳无子,这样爵位到最后还是得落到二房生的儿子头上。 傅母这主意打的多好,一切都是为了傅煦阳考虑,好一番慈母心怀。只不过,那被算计的另一个也是亲生的儿子,还有娘家侄女,就很让人无语了。为了小儿子去算计大儿子和侄女,这样腌臜事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可偏偏现在全乱套了,中招的变成了傅煦阳和陈宛凝,傅母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就想着将计就计,计划照旧,逼着傅奕阳休妻! 可没想到苏颖是个宁死不屈的,撞柱子了,撞柱子也就算了,偏偏院里的大树跟着倒了,无缘无故的,再配合上苏颖之前说的那番话,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呢! 傅母想晕过去,但她又不能晕,强自镇定的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 可事情真的能如她所愿吗? 答案是否定的! 先不说傅奕阳在苏颖撞柱子后是如何的震惊,再震惊后周身寒气又是如何的变成三尺厚,给原本就变得诡谲的气氛添上了阴寒;就是另一个受害者陈宛凝的老子娘是如何的震怒,戴夫人看到已经被糟蹋过后的陈宛凝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陈宛凝是嫡女,戴夫人满心惦念着让陈宛凝参加来年的大选,凭着陈宛凝的家世和相貌,但凡入宫日后就是贵人娘娘!可现在呢,一切都化成流水流走了! 现在,现在都这样了!陈宛凝除了嫁给傅煦阳就没别的出路了,可傅煦阳已经娶了妻的,还是他们陈家的嫡长女,陈宛凝的嫡亲姐姐,这难不成是要逼陈宛凝为妾! 更何况,勇武侯府二爷听起来名头不小,可袭爵的是傅奕阳,这傅煦阳如今还是个白身,连个官职都没有!戴夫人现在连咬死傅母的心都有了,脸色狰狞的数落闻讯而来的陈父,毫不客气:“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就不该让宛柔嫁到侯府来,嫁过来连个诰命身都没有,你可好,被大姑子灌了*汤,说什么都不听!现在好了,好好的姑娘到她这儿来做客。就摊上了这样的祸事!” “我可怜的儿啊!母亲对不起你,若是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到你姑妈这来做客!” “要是不给个说法,也别怪我不客气,我娇宠着养大的女儿啊!”戴夫人就差没跳起来指着傅母的鼻子叫骂她不安好心做下这等下作事了!而且话好像说的有点多,不知不觉就把当年傅母灌给陈家的*汤给倒出来了。 “当初你怎么说的,说日后爵位肯定能让二房袭了,现在可好,你这好儿子我那好女婿还是个白身,没听京城里那有头有脸的太太们怎么说的吗?腹内草莽纨绔子弟!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陈家一个交待。就别怪我们陈家不客气了!” 傅母被戴夫人这么直白的一顿指责。气的鼻子都歪了,而且更没想到戴夫人口不择言,把这不能言说的秘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给扒拉了下来。 被看望苏颖回来的傅奕阳听了个真切! 一对上傅奕阳古井无波的面容,傅母心中不安。要知道她被捧的高高的在侯府兴风作浪,顺便还能把手伸到娘家去指手画脚,以前是靠老侯爷,如今大部分可是靠傅奕阳这个新侯爷孝顺。不然她一个深宅妇人,再有手段,当家的儿子不理会她又能施展几分,傅母就是看准了傅奕阳愚孝这点,才这般肆无忌惮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傅母心慌了。傅奕阳这里靠不住,她看向陈父,她在娘家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可傅母就不想想,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陈父就是再敬重她这个姐姐。可姐姐哪里有女儿重要。 戴夫人自然是摸准了陈父的心思,当下冷笑道:“我们陈家待你这出嫁的姑娘如何你心里有数,可你回报给娘家的是什么,怎能不叫人心寒!” 傅母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承认是她设计的,原先的替罪羊苏颖鼓捣那么一下子,傅母心虚不好再把屎盆子往苏颖身上扣。原本设计好的是傅奕阳和陈宛秋,那个庶女…… 傅母这才发现不对劲,陈宛秋去哪儿了? 傅母一咬牙横了心说要调查清楚,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娘家给安抚住了,至于被她伤了心的傅奕阳,傅母根本就不担心,想着对方还能忤逆不孝不成? ——百行孝为先,并且本朝当权者讲究以孝治天下,但凡傅母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傅奕阳的名声就毁了,前程也会受阻,适才傅母才有恃无恐。 傅母这要调查,无疑于啪啪打自个脸,之前还一口笃定就是苏颖做的,逻辑去哪儿了? 陈宛秋用神识探查,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震惊的是苏颖竟然会采用那么激烈的手段来表明自己的清白。不过转眼想想,在古代对女子来说名声大于生命,傅母那些话要是落实了,苏颖也就完了,连带着她的娘家的姑娘们也会跟着受连累。不得不说,这一招干净利落,威慑力巨大,不过让陈宛秋疑惑的是那颗大树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会倒了? 陈宛秋怀疑是侯府的那个老乡做的,却没怀疑到苏颖身上,可以说苏颖那一撞反而把陈宛秋把她彻底归结于土著民了。 陈宛秋早就在陈宛凝把她也拉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傅母实在是触到了她的底线,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对傅母来说,自知道中招的变成傅煦阳和陈宛凝后,形势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苏颖这个替罪羊轰轰烈烈的脱身后,傅母新找的替罪羊陈宛秋也没有跟着她的剧本走。 根据陈宛秋的陈述,那个不小心将汤洒到陈宛凝身上的婢女被指认了出来,那个婢女是苏颖院中当差的小丫头不假,可这婢女在领着陈宛凝和陈宛秋往后面走的时候,陈宛秋想要去净室,那婢女就被陈宛凝打发着带陈宛秋去了,而正好跟在陈宛凝身边的是之前傅母赏下来的丫环,认识路。 之后领着陈宛秋的婢女在过石子路的时候滑倒了,这才发现她的鞋底被抹了油,婢女吓坏了,提出要去换鞋,陈宛秋就跟着迷了路。 再去找跟在陈宛凝身边的那个丫环,却发现这丫环就在刚才投井死了。死无对证,也可以当成是畏罪自杀。 紧接着就发现了陈宛凝的屋子里有催.情.香,不过问题就来了,傅煦阳是怎么会跑到陈宛凝的房间里呢? 被陈宛凝珍而重之的那首词也被翻找出来了,辨认后是傅煦阳的笔迹,这下子陈夫人、戴夫人、傅母和陈父的表情就够精彩了,快赶上调色盘了。 不管这中间如何疑点重重,但那些都不太重要了,关键是到现在问题已经从单方面的强迫,变成了合女干。小姨子(小表妹)和姐夫(二表哥)私相授受暗通曲款。 戴夫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先发制人:“大姑子可是生的好儿子,说什么饱读诗书,我看礼教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母脸色阴沉,眼神也瘆人。她压根就没想到还能扯出这出,这事情要是再往下闹,傅煦阳名声都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到日后前程。况且,经过这事儿就和娘家有了罅隙,原本给二老爷求娶娘家嫡亲侄女是为了添助力的,如今一个处理不妥当,不说助力了,就是她和娘家的关系情分就要断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眼睁睁的让它发生! 陈宛秋跪在地上。只觉得脊背发寒,呼吸不通畅,莫名羡慕起撞柱子不用在现场的苏颖。 那么功成身退的苏颖现在在干什么呢? 人家正昏迷着呢,那么多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呢。不过苏颖表面上看起来挺凄惨的。但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磕破了皮再加上有点轻微脑震荡罢了。 一直躺在床上优哉游哉的听系统进行现场直播呢,这出戏可真是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让人应接不暇。 苏颖稳坐钓鱼台,她倒要看看,这件事再查下去会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傅母那么笃定苏颖就是幕后黑手,自然是有后招的,于是她在戴夫人的不依不饶下,就顺水推舟说要搜检院子,搜检的目标当然是点燃在陈宛凝屋子里的催.情.药了。 陈宛秋在心里嗤笑,这是一群猴子请来的逗比吧?谁干坏事还把证据留在自家地盘上?她早先就通过神识探听到傅母指使她的贴身丫鬟把那催.情药粉偷偷的藏到正院,也就是苏颖的院子中了。 陈宛秋没把这件事告诉给苏颖,苏颖却是知道的,这很好想:既然傅母想诬蔑苏颖,人证物证俱在才会让众人信服,有了那催.情药粉苏颖就是没做过,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颖当然不会让傅母得逞,自从知道傅母算计上她和傅奕阳后,就猜到了傅母会来这一手,早在那药粉被埋下后,就很快处理干净了,就等着傅母来查。 傅母为了表示她的公正,就说大房和二房都要查。 戴夫人冷笑一声:“依我看大姑子你这上房也要一并搜查了,不是我对你有偏见,可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我啊就是想求个说法!要知道当初可是你巴巴的要把我们陈家几个姑娘接过来的,如今出事了,你这姑妈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戴夫人这话不可谓不毒,可她这都是被逼的。如果是陈宛秋出事,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大阵仗了,一个庶女戴夫人也不心疼,可谁让出事的是陈宛凝呢,而且还是和她正经意义上的姐夫!说出去脸面还要不要!更何况陈宛凝以后要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嫁给傅煦阳二女侍一夫?可那以什么身份?戴夫人虽然偏疼小女儿,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让陈宛凝为妾,就算是贵妾,就算戴夫人为了女儿名节忍了,可陈家都不能忍,他们陈家也是有爵位的,陈宛凝还是嫡女! 所以这件事不能善了! 傅母忍了,脸色难看的就点头应下了。 可傅母能忍,可有人却不能忍,就在傅母让跟前嬷嬷领人去搜查的时候,原本被这等腌臜事膈应到呆在门外的傅奕阳从门外进来。若说今天发生的事中谁内心受到的冲击最大,无疑是傅奕阳傅侯爷,他情商虽低但智商来补,由陈宛凝和陈宛秋被领到后院借此联想到之前在席上眼神闪烁言语模糊的小厮,这件事进行到现在他已经将真相还原的七七八八了。 这样的真相让他不愿意去承认,让他觉得心寒,戴夫人脱口而出的话却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亲生母亲原先要设计的怕是他和陈家那二表妹,以及他的妻子,为的就是给他的弟弟让路! 傅奕阳说不清楚心里边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都跟着麻木了,感觉不到那彻骨的疼,钝刀一刀子一刀子割在肉上的痛了。 堂堂的勇武侯竟然被逼到这种地步,傅奕阳看着柱子上苏颖撞柱子时留下的血迹,再看看院子里无缘无故倒下的大树,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腰背冷硬的挺直,面色越发的冷峻。 走到堂前来,冷硬的开口:“母亲莫要忘了,即便不说我身上的爵位,我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夫人有诰命在身,乃正一品夫人!不管如何,这份体面也是有的!” 傅母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这是在变相提醒她,这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他这个侯爷,不说别的就是逼得正一品诰命夫人撞柱子以证清白,要是没查出些什么,那她的名声也就跟着毁了!更不用说堂堂侯爷的院子,没不是能让人随随便便查检的! 那些嬷嬷们噤若寒蝉,都跪在地上,连呼不敢。 傅母脸色更难看了,她阴翳的盯着傅奕阳半晌才说:“你表妹在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你弟弟好好的也被连累了,咱们侯府总归是要给你舅舅一个交代。再者先前你媳妇儿也说了她自认是清白的,可毕竟兹事体大,我的这上房也是要查捡。你这当家的,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 说到底,傅母就是不认为苏颖是清白的就对了,要不然怎么会一上来就骂苏颖是毒妇,还罗列了她几项罪名,扬言让傅奕阳休妻呢! 如今再说这话,未免太晚了! 傅奕阳神色晦暗不明,但绝对不好看就对了,他不说话傅母就当他是退让了,使眼色让她跟前最得力的嬷嬷去查捡,最先去的就是正院。 苏颖院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苏家是书香门第,就连苏颖陪嫁来的嬷嬷和丫鬟都带了几分文气,骂起人来是不带脏字,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直把去搜检的嬷嬷们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自然什么都没查到。 然后,傅奕阳丝毫不顾忌傅母的脸面,轻描淡写的说:“把这起子奴才全给本侯爷重打四十大板,打完革出去,连全家一起,本侯爷的院子也是尔等敢冒犯的。” 谁都没想到傅奕阳会来这么一出,那几个嬷嬷可是傅母跟前的得力人,傅奕阳这般做无疑是打傅母的脸,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傅母正震惊于没能从大房那搜检出药粉,再见傅奕阳这么落她面子,重重一拍桌子:“大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奕阳气势逼人:“先前允许这几个奴才搜检院子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不过是维护我勇武侯府的威严罢了。”霸气侧漏的挥手让刑房的人把嚎叫的几个嬷嬷拉走。 傅母气的鼻子都歪了也没见傅奕阳妥协,索性眼一闭,腿一伸,就要哭天抹泪起来骂傅奕阳不孝,可戴夫人压根就没给她机会,咄咄逼人起来:“大姑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PS: 反正这事就是不能善了就对了,苏颖也压根不在意侯府名声如何她自己的名声如何,就这样(=^ ^=)   ☆、053章 系列后续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陈宛凝那样的身份如何给傅煦阳做妾,傅母就提出了让陈宛凝给傅煦阳做平妻。 什么是平妻呢?这听起来就如像是正妻差不多的意思,可实际上呢,这所谓的平妻的说法只有在那商贾之家才有的,一般就是老爷在外行商,嫡妻不跟随才提拔一个妾室做平妻好跟在老爷身边管理老爷身边的事务,只是名头上好听,官府并不承认的,而在官宦人家说出“平妻”来只会招来嗤笑,于名声无益。 至于到底是谁想出这般歹毒的法子,已经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了。傅母没有证据指向苏颖,更何况青天白日之下突然倒下的大树都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傅母也就没了责令傅奕阳休妻的理由。 戴夫人还是不满,但事已至此,也只有这么办了。但作为“受害者”之一的陈宛凝却从最开始的悲愤欲绝——她向来心高气傲,哪里肯接受自己这样不光彩的嫁人,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寻死觅活了,转身安慰起戴夫人来,“太太便是别再闹了,若是和姑妈闹僵了于我和大姐姐都没好处的,到现在这个地步,宛凝也没了选择,好在二表哥是极好的,等我进了侯府,和大姐姐相互帮扶,再有姑妈庇护,何愁不能过上好日子。” 言语中还带了几分羞意。 戴夫人不清楚原委,可陈宛秋却是知道的,还不是另一位“受害者”傅煦阳舌灿莲花几句话就把陈宛凝哄住了。陈宛秋暗自咂舌,还别说这傅煦阳还真有几分种.马男的特质,王霸之气一露,女人就前仆后继,如今都将姐妹二人收入房中,从此后姐姐妹妹情谊长长久久,谱出娥皇女英的佳话。 陈宛秋不屑的撇撇嘴,这宅斗里哪里还分什么姐姐妹妹,真期待她那嫡姐和陈宛凝这嫡妹二女共侍一夫后的场景。 戴夫人还能如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却彻彻底底把傅母给恨上了。 事情远远还没完。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勇武侯出了这么不光彩的事,即便娶平妻的是没官职在身的傅煦阳,可牵连的两家都是有爵位在身,如今出了“平妻”这种不入流的事,朝内果然传出闲言碎语出来,也怪傅煦阳名声原先在读书人中就不好,这下更是被读书人不齿了。 过几日,就有御史台参了勇武侯府一本。怒斥勇武侯府罔顾礼法败坏门风。还参了傅奕阳治家不严。修身齐家平天下,这连齐家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全心全意替皇上分忧解难,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陈家作为受害者——那私相授受的事当然被封口了。不然的话陈家姑娘的名声可就完了——虽然被御史喷的少,可也没逃过,就连一些陈年旧事都被扯了出来。 傅奕阳并不好过,内心受到煎熬,傅奕阳到底在傅母跟前硬气了一回,头一回忤逆了傅母的意愿,事后傅母仍旧不知失态严重指着傅奕阳的鼻子大骂他不孝,苏颖昏昏沉沉卧病在床,原先鲜活起来的眼睛也变得暗沉起来。拉着傅奕阳的手没有一句责怪的话,可这样更让傅奕阳心里难受。 如今被打了鸡血似的御史参了一本,虽然皇上没有因此降罪于勇武侯府,可傅奕阳到底还是被皇上申斥了几句,罚了几个月的俸禄。到底这件事错不在傅奕阳,他认错态度又良好,才得了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申斥。另外傅煦阳还是先不要参加科举考试了,就连陈父也挨了批评。 傅母光顾着安抚她自己的娘家,却忘了她一向不待见看不上出身的苏颖也是有娘家的,苏颖的父亲如今官至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虽然没有爵位,但苏家在朝中经营多年,人脉什么的却是勇武侯远远不及的。 如今嫡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被逼得撞柱子以证清白,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苏颖可不是这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了。如今怎么能再退让,苏家这么一运作,傅母正想装病让傅奕阳来看她呢,宫里就来了皇太后的懿旨。 大意就是傅母为母不慈,导致一品夫人蒙冤,又管家不严,长幼不分,导致坏了尊卑,将傅母一等诰命降成了二等。 懿旨说的很含蓄,虽然没有明说傅母为母(婆婆)不慈,可京城那些贵妇们都心里有数,先前在寿安郡王府二门外那一幕又被贵妇们拿出来说嘴。这婆媳素来不和不假,可大门大户的就算婆婆不喜媳妇儿,也不会摆到明面上,让别人看笑话。更何况可没有那一品诰命夫人的儿媳妇逼迫的撞柱子证清白的,再说傅母那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先说毒妇,根本就没证据,苏颖也没理由,傅母压根就站不住脚;无子这条,苏颖虽然嫁到傅家五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可这其中还有一年的孝期;至于善妒,又没有打压妾室,连庶长女都生了你还想要闹哪样啊! 傅母到底做的不地道,这下子恶婆婆的形象可是深入人心了。 傅母这次是打破牙齿混着血吞,非但没达到她谋划的最初目的,反而连连折戟,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了一身骚。傅母一向最自得自己一品诰命的身份,她偏向二房除了傅煦阳是她自己养大的外,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耀,为了自己坐定在勇武侯府高高在上的位置!她怕的是傅奕阳完全执掌了侯府,苏颖管家权渐渐都握在手心后,会把她拱成面上的老太太,手里再没有实权。 本来当初在傅奕阳成亲时,傅母都不愿意让出正院来,还想用孝道来逼着傅奕阳同意,可惜当初苏氏的母亲苏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傅祖母尚在。傅祖母把傅母叫过去一顿训斥,傅母十分不情愿的把正院让出来,却因此把未过门的苏氏都给恨上了。 再加上苏氏一进门,傅母手里还没捂热的管家权又被迫移交,而苏氏又是个要强的,傅母几次插手管家权都没成功,就知道这个儿媳妇不是好拿捏的。就从那时候就开始下药了。恨不得大房再生不出嫡子来。 还费心给傅煦阳谋划到了她娘家的侄女,一般大户人家为了避免祸端,次媳的家世大多是逊于嫡长媳的。傅母处处是为了傅煦阳谋划,为了二房谋划,哪里想到这次阴沟里翻了船,丢了夫人又折兵,竟然连诰命都给贬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户在看笑话呢,这简直就是啪啪的打她的脸! 而傅煦阳虽然得知圣上罚他不能参加近年的科举,傅煦阳虽然心有不甘。但一想到陈宛凝明艳的面容。窈窕的身段。这些不甘都化成了火气,这婚事他比谁都上心,完全不知道他那喜出望外的神色在陈夫人看来是多么的刺眼。 傅煦阳这样兴致勃勃准备婚礼的样子也让傅母更为憋火,她觉得傅煦阳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了他牺牲了多少。连和娘家的关系怕会因此而生分了,虽然觉得傅煦阳娶了陈宛凝后,陈家肯定要全心全意支持傅煦阳了,可这样聊胜于无的安慰根本就不能慰藉傅母那颗百疮千孔的心! 傅母堵心的慌,满心思量着要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局,这次诰命被贬,她都感觉到底下人对她都没有以前那么敬畏了,往前在她跟前奉承的都转而去正院奉承讨好去了,这让傅母难以接受。 傅母满眼阴翳。她才是侯府的定海神针,是侯府的最尊贵的主子,这点不能改,也不会改! 傅母满心想着怎么样敲打府里的人,原先呢傅母每当觉得自己的地位被动摇时。就会“病”了。就像是上回从寿安郡王府回来,傅母可不就病了,还是怒急攻心,把苏颖指使的团团转,借机来表明谁才是侯府最尊贵的主子。 可根本就不会给傅母“病”的机会,她还得出来操持给傅煦阳娶平妻的事。按说这事儿也不会轮到傅母身上,按理是该由苏颖这个侯府当家太太来操持的,可人家现在正缠绵病榻呢,没那份心力来操持这么大的事。 那就轮到陈夫人身上,给傅煦阳纳个妾室都会让陈夫人呕死了,更不用说现在要给傅煦阳娶平妻了,娶的还是她的嫡亲妹妹,陈夫人帕子都不知道撕了几条了。而傅煦阳更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王姨娘那个狐媚子又日日在她面前说三道四,陈夫人都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更让陈夫人觉得委屈的还是戴夫人叮嘱她要姐妹同心,哼!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那好妹妹和傅煦阳私相授受的事,这陈宛凝还没嫁过来呢,就被陈夫人迁怒上了。 陈夫人消极怠工,可陈宛凝那边不能再等了,所以到后边还得傅母出面操持,所以傅母也没时间“病”了。 虽然这算是侯府的喜事,可惜从头开始这所谓的喜事就蒙上了阴影,自打傅奕阳在正房大发雄威整治了傅母跟前的得力嬷嬷后,他这侯爷在侯府里威望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再加上傅母的诰命被贬,在府中威望大跌,两厢一叠加,就造成了苏颖这个从出事时就没怎么露面的当家太太对侯府掌控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府中的奴仆哪个不是人精,捧高踩低都是惯常的事,傅母感觉到底下人对她没那么敬畏都是正常的。 苏颖并不是装病,她是真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觉得昏昏沉沉的,原本还以为身体真出了什么问题,可系统都说了她的身体没一点问题。 苏颖沉默,思来想去都猜不到到底是什么原因,然后等到夜里,她就见鬼了。 是真见到鬼了,说起来也奇怪苏颖身体里虽然残留原主的情绪和记忆,系统说什么那是原主的残念,苏颖也曾经对着那残念说明过自己会替她和她的孩子报仇什么的话,可从来没见过原主,她以前还这么和系统说笑过呢,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原主。 苏颖不清楚她这个时候出现是什么意思,心里忐忑了一会儿,倒也没觉得多害怕,就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那个女人,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颖还没开口呢,那女人就开始掉眼泪,泪如雨下,可泪珠还没滴落在地上就在空气中消失了。苏颖看着她。还是她死时的模样,与现在的苏颖一比,别人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 可苏颖并没有她身上的那股儿端庄范儿,一举一动都带着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举手投足规矩严整,浑然天成,苏颖是再怎么都学不来的。 不过……这哭的时间也够长的了吧? 苏颖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先别哭了,我并非是有意占了你的身体,而且当时你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寿元已尽。我答应你的都尽力在做。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要说苏颖愧疚吧,她毕竟是占了人家的身体,而且还是不那么光彩的;要说苏颖自私吧也不尽然,她也不可能把身体还给苏氏。她现在毕竟是回不去了。只能用苏氏的身份活下去,苏氏的存在对她来说始终是个威胁,发作起来可是要命的啊。 苏氏闻言抹干了眼泪,痴痴的盯着苏颖看,把苏颖看的发毛,苏氏才凄然一笑:“虽不知姑娘从何处来,可姑娘做的比我好,如今我再无什么可留恋的了,只望姑娘能代我孝顺双亲。莫让他们再为我伤心垂泪。” 哀莫大于心死嘛,她懂的,不过这就放下了?不想再报复傅母她们了? 苏颖忍着没把这问题问出来,想了想就说:“你尽管放心,我会待他们如我真正双亲。” 苏氏朝苏颖盈盈一拜。就消失了,苏颖明明白白看到她怀里还抱着个襁褓,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那不会是之前苏氏小产没能生下来的孩子吧? 不过,这就完了?和想象中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也太不相同了吧,略平淡。 苏颖却突然觉得身上一轻,大约就像是灵台清明了,想来日后也不会再被那莫名其妙的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困住了吧。她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颖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在心里冷哼一声,她可不像苏氏这样就因为个男人做那贤良人把自己给苦死,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这样放下心结,就那么轻易的说原谅了。虽然对她来说是好事,苏氏这一消散,算是拆掉了她身边一颗不定时炸弹。 苏颖看着透着烛光照进来帐子顶上的萱草花纹,轻轻勾起嘴角,如今没了这不定时炸弹,她也就不用再担心那样莫名的感情冲击什么时候再来上那么一回了,这是好事,她日后就不用再因此束手束脚的了。 想着如今侯府的局面,苏颖冷笑,她可不在乎因为打了老鼠而伤了玉瓶,傅奕阳的前途,侯府的名声又于她一个妇道人家何干呢,她可是受害者呢。 至于陈宛秋这个所谓的“同盟”,苏颖挑了挑眉梢,就不知道这位陈家二姑娘会怎么做呢?要知道她还掺合到陈宛凝被人算计这件事中,人啊在面对这种事时,最会的就是迁怒了。 她可不是那么好被利用的。 苏颖翻了个身,大床上已经好几日都是她一个人了,啧,男人。 这一觉苏颖睡得前所未有的酣畅,醒过来时也不再觉得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了,一伸懒腰觉得精神十足。 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就连呼吸也变得畅快起来。芦荟她们几个见此眼圈都红了,当然是高兴的,桂嬷嬷笑的像是一朵花,眉梢眼角的皱纹也跟着舒展开了,欢喜的嚷道:“万佛保佑,太太这是大好了,日后定是否极泰来,再怀上个哥儿来,那就是万事如意了。” 苏颖也不由的笑起来。 芦荟扶着苏颖坐下来,殷切的说:“太太这一病,老爷甚是担忧,一日三回的过来问呢,如今太太大好了,让人去回了老爷,老爷肯定欢喜。” 想起傅奕阳来,苏颖病了这几天,傅奕阳只是派人来问,延医问药亲力亲为,可就是没来亲自看过苏颖,苏颖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仍旧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截住芦荟的话头,淡淡的说:“我饿了。” 芦荟连忙说:“太太可有什么想吃的,说出来,奴婢让厨下就去做。”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来碗白粥,旁的别放,我想吃这个。”苏颖坐在梳妆镜前由白芷给她顺头发,苏颖端详镜子里的因为生病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年轻女人,这脸色苍白并不是之前苏氏那泛着病气的苍茫。和昨夜见到的苏氏相貌已经有了些不同,苏颖抿了抿嘴,看这么久也该习惯了。 苏颖伸手摸了摸额头,痕迹已经很浅了,白芷问:“太太,要不要戴抹额遮起来?再过几日,连痕迹都不会留下的。” 苏颖点了点头,紫苏拎着食盒进来:“太太病刚好,不宜吃那太油腻和不好克化的,白粥熬得正好,还有特地吩咐厨房做的素菜包子,正好来配粥。” 说着端出一个小小的蒸笼,里头装着四个洁白丰满的包子,每个包子上头攒着细细的褶子,装在蒸笼里,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有食欲。 苏颖身体好了,也有了食欲,就着特地准备的小菜喝了一碗白粥,素菜包子也吃了两个,紫苏撤桌子的时候嘴角都翘起来了。 “太太好几天都没吃这么香了,该赏你这丫头。”芦荟瞧见苏颖吃的香精神好比什么都高兴,不等苏颖点头就转身从箱子里拿了个雕梅花样式的银镯子串到紫苏手腕上:“知道你喜欢梅花,这梅花镯子就给你吧,我们都是没有的。” 紫苏捂着嘴就笑:“太太,您瞧瞧芦荟姐姐这是也跟着讨赏呢,非得拿我来当筏子呢。”芦荟跺跺脚非要去拧紫苏的嘴:“看我不撕了你这样嘴,让你胡说。” 苏颖被她们逗的心情愉悦,笑着说:“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那镶花的簪子你们每人选个喜欢的吧,底下的每个人就加一百钱,晚上加个肉菜。” 众人都欢喜起来,紫苏还非说芦荟是故意给她梅花镯子的,气氛欢快起来。苏颖笑了一会儿,想起被贬了诰命的傅母,问:“我这几日身子不爽,外头的事你们和我好好分说分说。” 正说着,有小丫头通禀说:“二太太来了。” 二太太,不知道陈宛凝嫁过来要怎么称呼了? 不过陈夫人过来做什么?苏颖脸上还在笑,眼神却淡淡的,屋子里的丫环也不笑闹了,扶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苏颖让她侧侧的靠在迎枕上,还拿过一个淡黄绸缎薄被盖在她身上。 陈夫人那架势可不像是来串门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苏颖脸上的笑意更浅了:“弟妹,不忙着小叔娶平妻的一干事宜,怎么还有空闲来探望我?” 苏颖说话丝毫不客气,她懒得和陈夫人斡旋,就算陈夫人不知道傅母的打算,可当日陈夫人开始时可是和傅母一块沆瀣一气,还说什么“除了你还有谁做这样下作的事?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大嫂子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心思这般恶毒!”,她就是这么恶毒,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话却是戳到了陈夫人的肺管子上,她脸上登时涨的通红,气得指着苏颖道:“现在露出真面目了,不再装温柔娴淑了,我看那样的歹毒的事就是你做下的!” 苏颖冷冷的瞧了陈夫人一眼,那眼中的轻蔑让陈夫人气的抓心挠肺,苏颖收回目光,神色冷肃:“我倒是想问问当日弟妹你都已经笃定是我做的了,怎么现在才来质问我?” 陈夫人一噎,她那天也是跟着附和傅母的话,冲口而出:“是老太太说的,再说了我们二房倒霉了,你们大房才得意呢,不是你还能有谁!” PS: 陈夫人很傻很天真~~   ☆、054章 风霜雪剑 苏颖可真佩服傅母了,都这样了还能把陈夫人笼络住,这洗脑的技能可真是厉害。 “我家老爷乃勇武侯,又兼任户部侍郎,深得皇上器重,我乃一品诰命夫人,是侯府的当家太太,试问你们二房有什么值得得意的,让我们这侯府的正经主子觉得被威胁到?” “二老爷到现在还是白身吧?”苏颖嘴炮技能开启,字字泣血,让陈夫人泣血。 泣血的陈夫人狠狠的瞪了苏颖一眼,留下一句:“你不要太得意,狐狸尾巴早晚都会露出来的,咱们走着瞧!”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蛇精病! 苏颖心思一转,陈夫人今天弄出这么一出来,怕是不会那么简单。苏颖抬头见芦荟刚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唇,叹息道:“风霜雪剑严相逼,若非为了我苏家未嫁姑娘,何来被人这般折辱?自及笄后与老爷结褵,自认孝顺长辈,管理后宅,到如今,竟是只得了个毒妇的名声,连我儿都尚不能保住,如若不是……这侯府可还有我留恋的?”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雪剑严相逼。用这句诗来形容原主在侯府的生活也不太夸张,怕是在之前苏氏这个正妻在傅奕阳心中也不过是端庄大方个形象吧,至于在傅母那,怕是从嫁进来时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吧。 昨天夜里她遇到苏氏,还在心里纳闷她就这么快就消散了,现在想起来就有了最好的解释,无外乎哀莫大于心死。都到了这时候,算计一环扣着一环,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芦荟怔了下,小心翼翼的跪在脚踏上安慰起苏颖来,“太太,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您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勿须向往日那般苦处都埋进心中。如今这屋里再无旁人的,谁也不敢说什么的。” 沉默了良久,苏颖自嘲一笑:“我哪有这般脆弱,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你起来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苏颖躺在榻上,看着标着【傅奕阳】的红点离开正院,不由的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样的伎俩都是她早先用烂的。怎么。以为她会在计谋得逞之后。沾沾自喜吗?所以特意把傅奕阳引来好听听她成功的感言么? 她可是个谨慎的人。 且不说傅奕阳听了这回墙角后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事后傅母又发了好大的火,满眼阴翳,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倒是我小看她了。” 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颤颤着不敢说什么的白鹭。“上次的事,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怎么什么都没搜到?” 白鹭头磕得砰砰响求饶道:“千真万确,还是奴婢亲自去做的,根本没人知道,就是再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绝不敢期满老太太您啊,请老太太明鉴!” 傅母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扔到地上,茶碗应声而碎。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快瓷片就那么弹起来划过白鹭的脸颊,白鹭痛呼一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捂上脸颊。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白鹭不敢再出声,把头埋的低低的,心中却把傅母给恨上了,要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 傅母皱了皱眉头,却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耐烦的挥手:“别跪着了,给我好好查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这几天你就不用到我跟前来伺候了。” 白鹭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生怕被傅母看出她的恨意来,还像以前那样恭顺的说:“奴婢谢老太太体恤,只奴婢不再老太太跟前伺候,还望老太太放宽心,不要动怒,对身子不好,二老爷那边怎么都离不了您的。” 傅母脸色冷了许久,才慢慢的松下来,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碗,眼底却又滑过了几分阴翳。她半阖着眼睛,这几天傅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好些事情都觉得力不从心。 不过一想到苏颖要想生育绝对是艰难,心里才有那么些安慰。 傅母绝对想不到,苏颖早已经不再是以前苏氏,有了系统做外挂,现在不是生不出,而是人家还不想生。 大太太这回恐怕是真被伤了心,正院的奴仆们心里都这么想,自打病好了也没见她出过院门,连柳姨娘她们来请安都被挡了回去。府里的事照旧是管起来,好在虽然苏颖撒手不管了几天,府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傅奕阳的事虽然不说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都过问,但该她这个妻子做的她都一样没少,只是感觉没了以往堆积起来的亲密,好似又回到以往那样端庄大方的时候。 关于那日的事儿,好似就这么揭了过去,就跟苏颖自己说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一般,就没说找傅奕阳将这件事说开了,傅奕阳不来后院,苏颖一点都不强求。 而傅奕阳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又或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颖,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觉得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一直宿在外书房,虽说不来探望苏颖,但每日照旧是差人来询问苏颖的情况,就算苏颖病好了出来走动了也是一样,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 芦荟她们的欲言又止苏颖不是没看见,她知道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先低头,不能这么端着,好似想考验傅奕阳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她应该贤惠孝顺,就算傅母这么算计她,可她这做媳妇儿的就不能心怀怨恨,要主动认错,日后还要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更要孝顺贤惠。 也更没有权力这么作着,仔细想想,以前苏氏嫁给傅奕阳五年,日日勤勤恳恳做好为妻为媳者的本分,可在对方心中也没多少重量。她和傅奕阳真正相处起来,算起来都不满一个月,自以为攻略得当,颇为自喜,事实上根本就是根基浅薄,就像是镜花水月,看着好看,可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把这鲜花靓影给搅碎了。 苏颖自己没有真刀实枪的谈过恋爱,就是在游戏里攻略忠睿王。他们不过是游戏里的npc,是一组组数据,根本就不能套用在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物上面。 苏颖自己慢慢也把自己的身份摆正了,可不能再这么矫情下去了,她和傅奕阳的关系现在还没有那么对等,没那么亲厚,要是再这般下去,说不定之前那一个月里堆积起来的好感就要磨掉了。 苏颖想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清除掉,还要引以为戒。她扶了扶额头。堆积的差事都安排下去。还有别家送来的帖子。有平阳侯夫人李夫人等平常和苏颖交好的夫人太太,因为苏颖不好见客都让底下人推了,还亲自写了回帖又附上赔礼。 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要成为好一段时间这些贵妇太太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最近还是消停点为好,真是让人头疼。 “魏姨娘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苏颖总算是把这位想起来,连带着还有那个坑爹的支线任务,就问芦荟。 芦荟顿时就纠结了,苦着一张脸:“魏姨娘她……被老太太罚着跪在菩萨面前数了三日的豆佛米佛,到这回儿还下不了床。” “?”苏颖看芦荟的神情也不像是单纯的幸灾乐祸,而是夹杂着不解和纠结,“她是怎么得罪老太太了?” 芦荟纠结着把原委说给苏颖听,苏颖听了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怪不得芦荟会有这样的反应,没直接说魏姨娘魔障了都是好的。 这位在事发之后,大义凛然的跑到傅母跟前为苏颖辩白,认为傅母实在是太无情太冷酷太无理取闹了,怎么一点不高贵不慈爱。她要代表正义谴责她。 ……然后就被气的鼻子都歪了的傅母给罚了。 芦荟端着茶给苏颖:“听说第一天,她两条腿跪的都站不起来了,嗓子也因为念佛念的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 苏颖沉吟了下:“你去把之前进上来的那活血化瘀膏给她送去一瓶,嗯,那绘缠枝莲纹的翡翠盖碗也给她让她赏玩吧,让她好生歇着。” 她记得那只盖碗磨制精细,质地细腻,绿色翠艳,精巧玲珑,她觉得现在的魏姨娘应该会喜欢这种格调的物件。 芦荟应了是,白芷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对苏颖说:“太太来瞧您了。” 苏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太太”是苏太太,连忙站起来快步到门口去迎,自打苏颖出了事,她几个嫂子连番来探望过,没想到苏太太亲自来了。 “母亲,您怎么来了?” 苏太太见苏颖精神尚可,只是清减了些,额头上的痕迹没了,拉着苏颖的手就没放开,还没说话的眼泪就掉下来:“我不亲自来瞧瞧,哪能放心的下。” 苏颖低下头:“是女儿不孝。” 苏太太摩挲着苏颖的手,说起来还心有余悸:“你历来就是个犟脾气的,可我哪能想到你会这么倔强,再怎么受委屈也不能拿自己的命来顶,傻孩子。” 苏颖低着头听苏太太唠叨,心里没有半点不耐烦,等苏太太说够了停顿下来,苏颖赶紧小媳妇似的送上茶来让苏太太润口。苏太太见她这般叹了口气:“事情的原委都听女婿上门请罪的时候说了,竟是不知你们府上会生出那样的龌蹉事儿,事情可查清楚了?” 苏颖微微一笑:“发作了几个奴才,线索断了,女儿在病中得避嫌,没参与其中,大抵到最后便是不了了之了。” 真相还是傅奕阳做主查的,本来是傅母要大张旗鼓说什么要给她娘家一个交代,连搜检院子这种法子都说了出来,可那所谓的物证“剩余的药粉”已经被苏颖处理掉了,这个法子行不通。 剩下的法子就是排查可能下手的奴仆,傅母做贼心虚,这件事本来是她一手策划,自然不希望傅奕阳查到她头上来。 领路的那丫环投井死了,泼了陈宛凝汤的丫头鞋底被抹了油,是被陷害的,那查出来送她鞋子的就是那投井死了的丫环。 至于带路的小厮上吊死了,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不小的金银,足有百两。 到这里线索都断了,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苏太太拿眼打量了下苏颖,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虽说自古以来婆媳天生是冤家。一般人家婆媳之间斯抬斯敬,做媳妇的多是按礼数敬着,像是寺庙里供菩萨似的把人供起来就是了,也就那样了。京城里大户人家闹的像你们这样的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太太这话可没有怪罪苏颖的意思,傅母这诰命被贬苏太太在背后可没少使力,她家的女儿怎么能白白被人欺负。 苏颖把一碟子点心推到苏太太跟前,是苏太太爱吃的,苏颖闻言也不说话。 苏太太捏了一块点心吃了:“我知道你心里觉得委屈,可这是没法子的事,天下无不是父母。若不是那事儿主要是落在那二房和陈家上头。你这般做怕是在有心人看来就是惹人诟病了。” 苏太太把里头的弯弯道道给苏颖分析了。苏颖真是对这社会制度无语了,也就是说不管傅母做的多过分,谁让她是傅奕阳的母亲呢,是苏颖的婆婆呢。对她就得敬着尊着,不然就是“不孝”,若是做儿女的冠上“不孝”的罪名,顶着这样的名声,非常的惹人诟病,被人不齿。 傅母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这般此物忌惮的算计傅奕阳,屡屡找苏颖的麻烦。 苏颖抿了抿嘴角:“母亲说的是,女儿只是一时气不过。但凡坐实那样的罪名,何尝不是如同杀了女儿一般,凭的还连累苏家的姑娘。吃一堑长一智,女儿等的起。” 苏太太心里何尝不愤恨,她浸.淫后宅数年怎么会看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谁让自家姑娘日后还要在傅母手底下讨生活呢,这气啊只能这么攒着,日后何尝没有报复的机会。 “你想开了就好。”苏太太漫不经心的提起,“你大哥家的女儿明年也要参加大选了,侯府二老爷要娶的平妻陈家三姑娘原本就是打算参加大选的,这下可落空了,听说名额早就定下了,就不知他们会怎么做?” 苏太太暗示了一番,苏颖心思转了转,想到陈宛秋,她也够狠,难不成最开始就打的这样的主意? 苏太太最后语重心长的劝苏颖:“好过是过,歹过也是过,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的性子我也知道,可须知过刚易折,夫妻俩总归是要相辅着过日子的。” 道理哪能不懂,可真要真刀实枪的实践可就难了,怪不得系统劝她不要再把现在的生活当游戏,不要把自己当局外人,唯有融入其中,才能让自己过得舒坦,过得自在。 苏颖叹了一口气,送走了苏太太想了想就对芦荟说:“等老爷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商量,等晚上让厨房弄几个下酒菜,再烫一壶酒来。” “太太,您身体刚好呢。” “无碍,就来丹阳黄酒好了,横竖这酒蜜水儿似的。” 芦荟这才应了是。 等到晚上,苏颖这边都收拾好了,也没见傅奕阳过来。 薄荷忐忑的回了小丫头去打探的消息:“老爷有公务要处理,怕是来不了了。” 苏颖捧着茶杯看着放在三足高脚茶几上的白玉水仙盆景,将茶杯轻轻放在炕桌上头,把嘴里那口傅奕阳爱喝的茶咽下去——她屋子里泡茶的丫环对傅奕阳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每回都会泡他爱喝的茶,苏氏原本喜欢的就和傅奕阳不一样,可也跟着喝,久而久之泡茶的丫环大多也会给苏颖上傅奕阳喜欢喝的茶。 苏颖擦了擦嘴角吩咐:“让人尽心伺候着,别让老爷熬太晚歇息,厨房里炖好的汤也给送一碗过去。” “先不等了,让紫苏把饭菜送过来吧。”苏太太说苏颖脾气犟,她还真就犟了,爱来不来,她也不会因此委屈了自个。 薄荷急的不行,推了推芦荟让她去劝劝,自打发生了那事后正院的气氛就跟着颓唐起来。虽然是在上房发生的事被封了口, 可她们几个大丫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桂嬷嬷私下里可没少掉眼泪,老太太诰命被降等她们私下里都是高兴的,老太太不就是仗着身份高辈分高才那么独断独行,明里暗里看不惯太太。 可当时老爷也表现出来是信任太太的,还因为这头回忤逆了老太太呢,太太这应该高兴啊。怎么病好了反而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和老爷处着呢,两个人的关系才缓和了多久啊。可不能就这么再生份起来。这样下去,要是再回到以前那样相敬如冰的日子,太太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芦荟小心的凑过去刚要开口,就被苏颖斜了一眼:“我心里有数。” 芦荟被噎住只能在心里叹气,苏颖要喝酒她们都没劝住,白芷抿了抿嘴压低声音说:“怕是太太心里也不好受,左右这酒跟蜜水似的,喝几杯也不碍事的,已经让厨房背上解酒汤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看傅奕阳这边。回话的小厮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在书房外头回话。傅奕阳的长随手里捧着海棠花样的红漆托盘。心里纳闷今儿老爷的公务不多啊,之前就处理完了,怎么就不想到太太那儿去了呢?一抬眼就见傅奕阳脸阴的跟墨水似的,赶紧讨好道:“老爷。太太让人送了汤来,野鸡崽子汤,倒有味儿又不油腻,您可要用一碗?” “太太还说什么了?” 长随咽了咽唾沫:“太太让奴才们尽心伺候着,让您别熬太晚。” 半天都没等到傅奕阳应声,长随摸不着头脑,过了会儿才听到傅奕阳冷冰冰的声音:“放下,出去。”长随如蒙大赦,轻手轻脚的把托盘放下。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老爷的心思你别猜。 傅奕阳眉头皱的死紧,手里的笔握了半天都没写下一个字,好好的白纸上落下一个墨点。干脆把笔一扔,心里无端的烦躁起来。 那天苏颖撞柱子前深深看的他一眼,里面蕴含的情愫傅奕阳不敢去深究,再对比傅母看自己时那不加掩饰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这几天都常常出现在脑海中。 寒彻骨的事情真相让傅奕阳心乱成一团,越是知道的多,傅奕阳对自己的妻子就越觉得愧疚,还夹杂着怜惜,后来又多了几分心虚——在她撞柱子将事情推往不可收拾的时,他还觉得她一向知书达理,可这太要强了些,日后人家会怎么看侯府,看他。 这样的认知随着失态的发展都让傅奕阳觉得羞愧,“如若不是……这侯府可还有我留恋的?”竟不知道已经将她逼到这样的地步,让他去见她,他不知该怎么辩白,所以当苏颖主动先来找他时,他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就下意识的推拒了。 傅奕阳傅侯爷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让站在外头的长随都觉得跟着烦躁,在心里叹口气,多大点事家里娘们儿哄哄就好了嘛,唉。 好歹屋子里头脚步声停了,长随刚松了一口气,书房门就被打开了,傅奕阳一对上长随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去正院。” 原本苏颖院子里的奴仆们都觉得傅奕阳怕是不会来了,守门的婆子正打呵欠,一瞧见傅奕阳赶紧抹一把眼泪战战索索的请安,差点没吓破胆。 傅奕阳到了正房,没瞧见跟在苏颖跟前几个大丫鬟,习惯性的皱起眉,小丫环快要哭了,掀开帘子一瞧,嚯,满屋子溢着酒香。再看她们主仆几个笼着炕桌团团坐,个个脸上吃的红彤彤。 傅奕阳静静站着,抿唇望着眼前七倒八歪的一幕沉默不语。众人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再转头看到傅奕阳,登时被吓的清明了,慌忙起身,七手八脚的把乱七八糟的杯碗盘碟收拾整齐了,场面一时更乱糟糟了。 关键时刻还是太太淡定,苏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冲傅奕阳呵呵傻笑:“来,再接着喝。” PS: 没有肉汤不星湖   ☆、055章 小酌怡情 现在这种情形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画面倒流。 苏颖没等来傅奕阳,心里也不大在意,总觉得这情形倒像是谈恋爱的男女朋友之间闹别扭似的,傅奕阳比她还拧巴。苏颖被这个比喻恶寒到了,再看小心翼翼在她跟前凑趣劝解的几个丫环,不由笑了:“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我请你们吃酒。” 歹过也是过,好过也是过,怎么也得让自己舒坦。 芦荟和薄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就跟看调皮的小孩似的,得亏苏颖没看到。 苏颖就当傅奕阳不回来了,让守门的婆子落了锁。白芷和紫苏从小厨房里抬了一桌小席面,外头守夜的婆子们每人赏了一吊钱,另外还赏了酱鸭熏鸡的吃食过去,喜的几个婆子眉开眼笑。 白芷和紫苏两个将小炕桌摆好,又使食盒运上小菜,本来是置了席面等傅奕阳来一块吃的,他不来了,苏颖也吩咐不用那么多规矩。上来的下酒菜不过糖醋鱼、家常豆腐、清炖鸡、蒜蓉蒸扇贝等之类的吃食,外带一碟糖炒花生米,颇为新鲜的是一道糟辣脆皮鱼,虽然没那么讲究,但下酒正相宜。 苏颖先卸了妆,换了外头的大衣裳,换上家常衣裳,乌油油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松松散散编了条麻花辫,只在鬓边簪了一朵浅蓝色的绢花,显得格外娇俏。这般一打扮下来,苏颖都觉得轻快了不少,胸口那口闷气也跟着出来似的。 等几个大丫鬟坐下,苏颖亲自拿起酒壶给芦荟她们几个斟酒,倒让她们有些坐立不安。苏颖不在意的挥挥手:“你们陪我这么些年,一杯酒受的。” 苏颖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手中的黄杨根套杯雕镂奇绝,一色山水树木人物,并有草字以及图印,生动自然。别有情趣,然后举起来一饮而尽。 “原先你们跟着我也吃了一些苦,如今这日子才好过了些,但是你们可看到了,这府里啊对我来说是危机四伏,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说什么苦尽甘来,我啊也不多期望了,只希望咱们正房能安宁喜乐的。”苏颖难得和几个丫环推心置腹的说一番话,芦荟她们眼圈都红了。 “虽说如今比往日好了,你们也切忌张扬。安分守己。本本分分的比什么都强。”苏颖话说的也不严重。只是敲打敲打她们,扫了一圈后又给了颗甜枣,“等日后到了年纪,到时候看上府里的谁了就尽管来和我说。我做主给你们配人嫁了,嫁妆也由我出。” 作为苏颖跟前的大丫环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可是外头小子们眼里的红人,苏颖可没有把她们开脸给傅奕阳做妾的打算,日后放出去嫁人做管家娘子但凡有苏颖在,定是不会受委屈的。 苏颖看她们一个个脸红成苹果,不厚道的笑了,好似杯中的“味轻如花露,色似洞中春”的丹阳黄酒也变得更香醇起来。 芦荟她们几个本来还放不开。往前太太可没这般“放浪形骸”过,可等多喝了几杯,渐渐就把将规矩礼仪抛在脑后,在苏颖的纵容下,个个忘形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苏颖眼神迷离,不就是成了个正妻,她怎么就不能活的痛快了,让规矩礼仪贤惠端庄都去见鬼去吧。 所以等傅奕阳突然出现时,就见到了这样不合规矩的场景,下意识的皱起眉来,神色莫名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最淡定的苏颖压根就没把突然出现的傅奕阳当回事儿,在下人的目瞪口呆下还冲傅奕阳傻乐,还试图向人家推杯问盏,把芦荟她们几个吓得脸色发白,就要跪下向傅奕阳告罪。 傅奕阳盯着苏颖,冷冰冰的发令:“去收拾了。” 丫头们不敢吭声,连忙手脚麻利的清理现场,苏颖手里的酒杯——原先的黄杨根套杯也在把那蜜水儿似的丹阳黄酒换成度数更高的竹叶青后换成了外釉是豆青色,里釉是翠绿色,花托造型的珐琅杯子——也被快要哭了的薄荷接过去。 苏颖忍着眩晕站定,她是醉了,但也没醉到这种地步,见薄荷苦着脸还好心的出言安慰:“哭什么,不过是平平常常吃杯酒罢了,谁还能说什么,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薄荷:“……”求别说,再说下去是真该哭了,都不敢去看老爷阴沉的脸色了。 等一切收拾爽利了,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不动如山的傅奕阳,还有舒舒服服侧躺在榻上的苏颖,气氛诡谲极了。 酒彻底醒了的芦荟和薄荷白着一张小脸,对看一眼很有默契的把耳朵贴在门上,里头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儿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到摔打东西的声音才算松了口气,心想太太没发酒疯就好。紫苏那预备着醒酒汤,都等着一听动静不对,就送进去呢。 屋子里头傅奕阳从进来见苏颖不成体统的样子就憋着气,别管是怒气还是火气,等苏颖侧躺在榻上酒气上来了觉得热扯开身上穿的胭脂红点赤金线的小袄,配上银红色内襟,慵懒又娇媚,风情点点不胜酒力。 这下大老爷是眼睛要喷火了,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却带着呵斥:“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苏颖就那般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傅奕阳,带着股儿傅大老爷从没见过的娇憨,水润红嫩的唇撅起来:“什么样子?” 这下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苏颖摇摇晃晃从榻上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按在榻上,傅奕阳黑着脸瞪她,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看她怡然自得的样子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不能就我一个人纠结啊。 指头上的薄茧摩挲着滑过红彤彤*辣的脸颊,激起一阵战栗,他整个人就压上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你在恼我?你别让我为难。”对死要面子的侯爷来说,这算是变相的给苏颖道歉了,那可真是很难得的。 只可惜这话确实不中听,苏颖原先水汪汪的酒气好似变成了水汽化作了泪光,汇聚成了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可动作却剧烈,剧烈的挣扎起来,踢腿扭身,手也握成拳头捶打在傅奕阳背上,哑着声音反问他:“为难?是呢,到头来我也只会让你为难,也是,像我这样无所出、善妒、又恶毒的妻子合该自动请着下堂,不该还占着着太太的位子碍所有人的眼!不,我就该一头撞死的。这样你才会满意啊!” 傅奕阳听得微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言语中是掩饰不去的懊恼,“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苏颖捏着拳头又砸了几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以为说这么句我就信了吗?这几年,我自认我这个做妻子的做媳妇的是够格的。兢兢业业伺候您,伺候老太太,你们哪个不高兴了,都可以给我脸色看,我能怎么样?还不只能都受着,连受了委屈都不能诉,你们还想要怎么样,都欺,嗝。欺人太甚!” 好好的控诉却因为这个打嗝声而变了调子,傅奕阳抬起脸来,心里头的火气渐渐就在她的挣扎下变了调子,觉得她这样无理取闹的样子也分外的可爱。 傅侯爷向来都不是个油嘴滑舌的,觉得做要比说的好。苏颖再张嘴就被热烘烘的大嘴给堵住了,苏颖也是个硬气的,就死咬着牙关不让他攻城略地。 傅奕阳扯开她在刚才的挣扎中就乱开的小袄,摸准地方一揉捏,这一来她就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只那么轻轻一声就把原本就点燃起来的火挑的更旺盛了。 再见她就那么红着一双眼瞪着自己,傅奕阳全身都软了,只除了一个地方硬的不行。 苏颖全身都被他压住,就是她嘴里的酒气他也不嫌,叼住了又吸又咬的,再挣扎了几下权当欲擒故纵,可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挣扎了一番把傅奕阳撩拨的够呛,到底还是让他得逞了。 感觉这回儿滋味格外的不同,底下的那张榻虽然不比雕花大床结实,可平时几个人坐在上边也不会怎么样的,这会子却被这两个人摇的吱呀起来,可见这战况是有多激烈了。 傅奕阳却是感觉这回却比以往来的都要有滋有味,就算背上被她抓的火辣辣的疼,可都比不上那抵到骨髓里的欢愉感,趴在苏颖身上不愿意起来,疼惜的搂住苏颖的肩膀,凑过去感叹:“咱们日后好好过。” 苏颖眼圈登时又红了,可还是不服软的嗔瞪着他,轻哼一声,嘴硬的说:“说的好听。” 傅奕阳心痒痒的很,呼吸一重,搂着她的背轻轻的抚着:“真的。”苏颖轻轻一扭,别开脸去,耳垂却是红了,傅奕阳上去捏了一把,那软乎乎的触感放佛腻到心里去。 结果,榻又再次摇晃起来。 贴在门外的芦荟和薄荷早在听到里面动静的时候,脸红的厉害。芦荟清了清嗓子,往外走了几步招来个小丫头吩咐:“快去厨房预备热水去。” 被白芷叫起来准备救火的桂嬷嬷拿眼横了几个丫头一眼,不轻不重的说了她们几句,心里头也是跟着高兴的。先前那茬这应该算是过去了,日后太太和老爷感情应该更好些,早说了这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万佛保佑,太太这次能坐上胎。 俗话说的好,酒是色媒人。苏颖借着酒劲儿和傅奕阳掏心掏肺了一回儿,话里话外还不都是传达着“我是在乎你才会在乎这侯府,但凡你说句软乎话哄哄我,我就万分高兴了”的含蓄意思。 傅奕阳心里那叫一个受用,原先和苏颖之前隔了那道沟也填平了,好似更和谐了。不但如此,这位得了便宜还卖乖,板着脸就昨天苏颖主仆们喝酒喝的不成体统这件事发表了下意见。 苏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躺在床上从鼻子里哼出一身来,脸色不大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宿醉头疼的还是不想给傅奕阳好脸色,傅奕阳也不恼,反着手抵在嘴边咳嗽一声问:“给你揉揉腰?” 苏颖斜着眼看他,别有一番风韵,抿了抿嘴不说话。 见苏颖嗔怪自己时眼光潋滟的,傅奕阳心里一动,不免想起昨天夜里的孟浪事。还真就坐过来给苏颖揉揉腰,虽然有那么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手渐渐往不该去的地方。 苏颖有些不大客气的拍了他手一下,嗔瞪道:“老爷,时辰不早了。” 傅奕阳觉得妻子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又有些说不出来,不过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他旁的女人在他跟前的时候都是温柔小意的,敬着他讨好着他,原先妻子是端着范儿和他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在他跟前情绪多了起来。还会嗔他瞪他。更别说还发酒疯在他后背上挠了好几道子。这酒日后不能多喝,但偶尔喝一回,还是可以的。 小酌怡情。 傅奕阳清了清喉咙,握着苏颖打他的手。一本正经说:“晚上再来弄。” 原本屋子里还是一片狼藉——原先他们是在榻上的,褥子上的痕迹,还有被他亟不可待撕扯下来的衣裳,原先戴在发髻间的那朵浅蓝色绢花也不知被他取下来,扔到哪里去了,和之前主仆几人喝酒吃菜弄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子早就被红着脸的丫头们收拾干净利落了,要不然就是苏颖自己看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倒是觉得昨天那样子放得开来弄才更有滋味,原先都还得收敛着,昨天算是初级阶段圆满了。 苏颖暂时鸣锣收兵。弱也示了,委屈也诉了,情谊也表述了,好感度也得到稳固,接下来怎么也得趁热打铁。 苏颖不用傅奕阳说。就先和他认了错,又说当时是她的不对,惹了老太太不高兴了,又因为这事还让老太太跟着操心,是她这做媳妇的不孝顺了,等下她就去给傅母赔罪。 她也不期望老太太会原谅她,但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是长辈,是傅奕阳的母亲,是她的婆婆,她这做小辈的就该忍让。为了老爷您,她做这些都是甘之如饴的,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关系的。 当然和傅大老爷说这种话的时候没有那么直白,太直白了大老爷不喜欢,要含蓄要委婉要暗示,虽然这样的话苏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可耐不住像傅奕阳这样的大男人喜欢听啊。 就算傅奕阳对她这番真心实意的剖白只是“嗯”了一声,可从他扬起的嘴角就能看出其实他对苏颖的善解人意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对傅母,傅奕阳心结一时半刻是化解不了了,苏颖现在没雪上加霜就是好的了。 所以,苏颖就被簇拥着去上房给傅母请罪去了。 傅母是不可能给苏颖好脸色的,两人不和已经是被苏颖那一撞摆到明面上来了,而且傅母还将她诰命品级被贬这件事也怪罪到苏颖头上。 ——傅母也从来没想过她这诰命品级被贬是苏家在其中做了手脚,人家从来没看得起过苏家,没把苏家放在眼里,自然就没有怀疑到苏家头上。就像是当初傅煦阳的“草莽纨绔”之名传遍京城一事一样,真相是什么,傅母都不可能知道了。 如今这侯府里诰命品级最高的是苏颖,原本她和傅母平级,现在自然是比傅母高了。穿正装来膈应傅母这种事苏颖才不会做,当然了,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 苏颖撞到了傅母的枪口上,傅母强忍着才没给苏颖几个嘴巴子,手边的茶杯也好好的在原地——要知道短短时间来上房的茶盏可是换了好几茬了——没往苏颖身上招呼。 苏颖屈膝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可说话就绵里藏针:“老太太也是过来人,那般的名声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担得起,一时承受不住才做出自戕的事来,如今想来实在不应该。好在老爷和老太太明鉴,还我清白,否则媳妇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当时那件事真相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傅母更不可能再拿出来“伤敌五百自损八百”,暗恨苏颖不留情面,但还得顺着苏颖的话往下说:“这事儿不怪你,是我当时气急了,又被那起子混账奴才蒙混了,才误会了你。”顿了顿才勉强又说了句,“委屈你了。” 苏颖笑的温婉:“老太太言重了,都是那起子胆大包天的奴才的错。”她可是知道的,被傅奕阳让人打四十板子,还撵出二门,永不续用的那些可是傅母跟前很得用的婆子,更何况还是一家子都撵出去,这些人在侯府盘根错节的,扯着骨头连着筋,一下子都被革了,这无异于断了傅母的左膀右臂。 况且好似傅母跟前第一红人白鹭破了相,失了宠,傅母手里能用的可就更不多了,真是喜闻乐见,给傅奕阳点32个赞。 傅母心里有气,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苏颖,冷哼一声,恼道:“虽说这件事是个误会,如今也澄清了,可你身为侯府的当家太太,行为未免失当,对侯府名声有碍,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就抄十遍佛经静静心,免得下回再行为失当。” 对傅母这种“我都是为你好,为咱们侯府好”的态度,苏颖心里再腻歪不过了,她面上也不恼,还微笑着说:“老太太说的是。” 看谁更能膈应谁。 傅母见苏颖油盐不进,又云淡风轻的,好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的那口气就卡在那里,吐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傅母脸色阴晴不定,又借口魏姨娘的事发作了苏颖一回,心里才好受了那么一些些,又说:“大姑娘如今也四岁了,总不能总是姑娘姑娘的叫着。” 纯属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纯粹来找苏颖不自在的。想想也是,傅母连连失利,见苏颖语气虽还和以往那么恭敬但眼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不由的有些心惊。 思量着上回没能捏死她的七寸,如今也不好再彻底撕掳开,索性来日方长,慢慢再机会便是,她就不信抓不到苏颖的马脚。 傅母没提将操办傅煦阳娶平妻的事宜,苏颖也装作没想起来,她可是相当期待陈宛凝嫁过来呢。 苏颖从上房出来正好遇见陈夫人,好似对陈夫人看仇人似的脸色没看见,笑盈盈的说:“我还没恭喜弟妹你呢,小叔房里再添娇妻,日后你们姐妹情谊长长久久,旁人再是羡慕不来的,可喜可贺。” “你!”陈夫人她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燃,被苏颖一撩拨,眼里喷火,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颖施施然离去,恨恨的跺跺脚。 苏颖心情好,还去特意看了魏姨娘,魏姨娘泪光闪闪,祈求的看着苏颖:“大姑娘真可怜,孤苦伶仃的,能不能求了老太太把大姑娘放回来让我养?太太你高贵仁慈,善良慈悲,而且老太太她那样的对您,您一定也会理解我的心情,对不对?太太您是最善良的人了。” 苏颖鸡皮疙瘩落满地,圣母花加上琼瑶体,这精神攻击可不是一般的强悍。再想起那坑宿主的任务也不由的惆怅起来,在魏姨娘怯生生的又满含期待的视线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事儿我也做不来主,你也知道的,老太太决定的事儿哪有旁人置喙的余地,不过呢大姑娘要起名字了,不知道你这做亲姨娘的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魏姨娘随着苏颖的话破涕为笑,“妾都懂,妾也知道为难太太了,太太您很善良,妾肯定会想出能配得上大姑娘的名字的,您就放心吧。” 苏颖:“呵呵。”然后丢下句“你好好想,我先走了”就快步离开了南院,如今的魏姨娘还真是让人端不住啊! PS: 魏姨娘是真圣母!   ☆、056章 攻心为上 自从确定魏姨娘变了个人后,苏颖一时还没想到怎么对待呢,就遇到了傅母寿诞上发生的那一系列糟心事,苏颖就把魏姨娘给抛之脑后。 虽然底下人知道魏姨娘做的那些在她们看来不可理喻的事(去顶撞傅母就差没指着傅母的鼻子说她恶毒),但正院的都乐的看魏姨娘倒霉,再加上苏颖那几天病了兴致不高,就没有把这件事及时说给苏颖听。 等到苏颖看开了,病好了才想起来变成圣母花的魏姨娘,结果才一交锋就被精神攻击了,饶是苏颖也觉得压力很大。 薄荷目瞪口呆,撇撇嘴:“太太,你说魏姨娘她不会是因为撞到了脑袋,才神智不清了吧?” 芦荟瞥了她一眼,“别瞎说,我倒是看着魏姨娘比以前顺眼多了。” 苏颖抽抽嘴角,如果不是那坑爹的任务,她也不会把魏姨娘放在心上,她既然能够借着陈夫人和傅母的手捏死一个琥珀,自然也能够把真善良的魏姨娘拿捏在手里。 像琥珀是个真穿越女,还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穿越女,就算没有苏颖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早晚也得把自己作死。一个卖身契都在陈夫人手里捏着的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竟然蠢到去挑战主母,陈夫人虽然不太聪明,但她背后还站着一个傅母,像琥珀这样的在傅母眼里就跟只蚂蚁差不多,分分钟都能料理了。 虽然琥珀还没有发挥完全她的光和热,就被料理了,但她的死并非没有作用,早在琥珀后,又有外面遇到个把玻璃都鼓捣出来的陈宛秋,更有甚者还有她不知道的同乡,如今她这里来了个圣母花,可以预料的到像这样的同乡或是其他非原住民的或许就时不时跳出来了。 苏颖掸掸指甲,难得在心底生出一些迷茫,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南院那,你让人多看着些,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算是半个主子。” 芦荟有些不解,抬起眼来看了苏颖一眼,苏颖朝她微微点头,芦荟才应了是。 傅奕阳早早的来到正院,芦荟松了一口气,跟薄荷相视一笑,如今再没什么比老爷太太和好更强的了。 傅奕阳没想到在苏颖这儿见到魏姨娘。自从魏姨娘撞柱子后傅奕阳就没见过魏姨娘了。她凑到苏颖跟前。身上穿的也不似以往的艳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诡异的紧。 苏颖却是松一口气,面对魏姨娘这样的她真的压力好大。冲傅奕阳笑了笑,“回来了。” 经过了这么一回,夫妻俩感情好似比以往还亲密些,傅奕阳原先皱着眉的在面对苏颖的时候也松下来了,脸色比刚才都要缓和些,“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可下一刻就对上魏姨娘怯怯的目光,还有欠身问安时也让傅奕阳感觉怪怪的,她好似在怨恨于他。 这样的感觉,让傅奕阳微微蹙了蹙眉。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又想到前几日她径自跑去上房顶撞了傅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让她反差这么大,反常即为妖,傅奕阳联想到二房前些日子被烧死的婢女。心里一激灵,一种不好的预测席卷而来。 再看魏姨娘的时候就带上了审视,魏姨娘被他冷冰冰的目光扎的坐立不安,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令人害怕,那穿透性的目光就像是把她看穿无所遁形一样,忍不住瑟缩了下,侧了侧身子,蹙着一双秀眉,满眼含泪求救的看向苏颖。 苏颖:“……” 苏颖坐在上首,从她的位置刚好就可以吧傅奕阳投射过去的视线和魏姨娘的反应收入眼底。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魏姨娘不要脸的在苏颖的眼皮子底下和傅奕阳眉来眼去,临了了魏姨娘还朝苏颖投去了得意的小眼神。 傅奕阳原本是不耐烦的,可等他见到了魏姨娘这种做派后神色一恍,定住了视线。 苏颖看的分明,那是审视的目光,等到后来还从眼底里涌出了不悦,苏颖斜睨了魏姨娘一眼,勾起的唇角露出个玩味的笑意来——大老爷感觉可真敏锐,而且性格多疑,还颇有些“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倾向。 如果搁在以前魏姨娘还颇为得宠的时候,傅奕阳的反应不是不悦反而是怜香惜玉了。 苏颖好戏看够了,就出来打圆场,魏姨娘与她有缘,咳咳,现阶段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了。苏颖微微侧过身,正好挡住了傅奕阳和魏姨娘的“眉目传情”,好似没看出刚才的波涛暗涌,脸上笑意不变:“魏姨娘过来我这儿,和我商量给大姑娘取名字的事儿,正说着你就回来了,正好可以拿了主意呢。” 说完也不去看傅奕阳,回头就对魏姨娘说:“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等有了准信我让下人和你说一声。” 魏姨娘立马答应了,都不敢抬头去看傅奕阳的脸色,跟个鹌鹑似的退下去了。 苏颖用帕子遮住抽搐的嘴角,这样不被人误会才有鬼呢。 小丫头沏了茶来,傅奕阳捧着茶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异样来了,苏颖拿着银勺子舀了勺冰糖燕窝粥吃,用的燕窝还是傅奕阳早先前送来的血燕,自然是难得,因为放了冰糖带着点点甜意。 要说燕窝其实苏颖这样的身份要想吃也不难,可以前的苏氏谨慎惯了,不想给人家说嘴的机会,就拿这屋子里的摆设来说,不说比傅母那里镶金描花的,都比不上陈夫人屋里的富贵奢华。 如今有了苏颖,她没有苏氏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似的小心谨慎——生怕再惹了上头不喜——如今也放得开,更何况如今又有了傅奕阳关照着,生活质量比先前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傅奕阳不开口,苏颖也没让气氛再沉默下去,他们才刚和好,好些日子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把炕桌上的一张纸递给傅奕阳,“原是大姑娘小才没起名字的,”当初没起名字就是看大姑娘体弱怕长不大,福薄压不住。“现在也该取名儿了,总不能就大姑娘大姑娘这般叫着。” “原先我来想着同你说的,偏偏浑忘了。”苏颖慢慢把嘴里的一勺粥咽下,这句话有那么些刻意了,如果不是傅母说起来,她还真没记得过这件事过。 “这样,”傅奕阳脸露尴尬之色,显然他这做爹的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他拿过苏颖递给他的那张纸看了看,字是苏颖写的。原主写的一手好字。苏颖为此还好好的揣摩了好一阵子。写出来的字才和原主原先写的差不多了。沉吟了一番,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就雯玉吧。” 看着就挺漫不经心的。 苏颖一勺一勺将燕窝粥吃完了,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说起这名字来,魏姨娘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心上了,苏颖才刚和她说过,其实就是哄她玩的,没想到人家就当真了,下午就跑过来和苏颖商量。 不过呢,魏姨娘提出的那些名字很梦幻就是了,像什么新月、夏荷之类的,这样的名字在这里听起来就像是秦淮河畔歌女才会有的名字。侯府的庶长女怎么样也不能有这般酸楚矫情的名字。 所以苏颖写在纸上给傅奕阳看的名字里,自然是没有魏姨娘提的那些名字的,好在魏姨娘不认识繁体字,傅奕阳也回来的及时,谢天谢地。 “魏姨娘如今病了一场性子也温顺了不少。对大姑娘很上心,只是不大好日日见到大姑娘,先前还亲手做了衣袜鞋子送去上房呢。”苏颖思忖着是给魏姨娘变了性子找个可靠些的借口,给她性格大变在傅奕阳这里提了个醒,也不至于那么突兀,更何况像琥珀那种牵扯到“鬼神”的可是很忌讳的。如果不是陈夫人太急功近利,绝对不会传出“借尸还魂”这样的话来。 傅奕阳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没有针对苏颖的话发表意见,苏颖也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就歇了这个话题。 傅奕阳看着苏颖皓腕上的一串红玛瑙手串,这还是他之前让人送来的,衬得她皮肤愈发晶莹,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动的,看的傅奕阳心里也跟着痒痒起来。 苏颖说话慢悠悠的,总算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在心里啐了一口,她刚才算是对牛弹琴了,心里还有些得意,虚荣心嘛女人总是有的,就算脸上装的一点都不在意。 傅侯爷是个正经人,从来没有白日那啥过,可等到夜里攒了一肚子的火可就酣畅的抒发出来了。 小厨房烧的热水早就预备好了,可左等右等也没见屋里头叫水,但那动静也一直没停,守夜的婆子只能继续守着,但没人埋怨,正院的规矩凡是守夜的都有值班费的,比寻常都要多一倍的。 等到后半夜,屋子头才叫了热水,抬热水的婆子不敢耽搁,心里却想如今还是太太厉害,这才多久就能不动声响的把魏姨娘弄得服服帖帖的,又笼络住了老爷,谁还敢在她面前作反,没看这院里头的下人们行事只会比过去更谨慎,出去了都说太太待下宽厚,名声只会比往日更好。 *** 折腾到后半夜才彻底歇下了,等到后来苏颖实在是受不住了连连求饶,好歹才没再来一回,连沐浴都是傅奕阳抱着她草草的擦了下,就搂在一块儿睡过去了。 一夜好眠,手掌搭在她圆润的肩膀上正睡的香呢,就听见外头芦荟说丽月姑娘来请安来了,傅奕阳眉头一皱醒过来了,有些不悦,而窝在他怀里的苏颖从嘴里哼了一声,不自觉地在傅奕阳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险些没蹭出火来。 傅奕阳抽了一口气,那点子不悦也没了,捧着苏颖的脸含着舌尖尖又嘬又吸的,坏心思的把苏颖也给弄醒了,他却没了动作,苏颖恨恨的打了他胸膛一下,当然了没多大力气,对傅奕阳来说就跟猫爪轻轻挠了那么一下似的。 苏颖想起来,可腿却被那人仗着腿长力气大缠着不放,偏偏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无辜,苏颖可算是见识到这人无赖的样子了,红着脸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这才被放过了,抬了腿从床上下来。 苏颖梳洗好了先走了出来,没见着柳姨娘,她和丽月来正院的时候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颖还没说话,跟在丽月身边的丫环就先跪在地上,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太太,我家姨娘病了,奴婢来请示太太,能不能请个大夫给看看?” 苏颖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她听见里面傅奕阳起身的动静,眉头一皱,声音温和:“是怎么回事?是这几日就不舒服了,还是今儿突然身体不爽了?” 苏颖扫了一眼丽月。丽月心里打鼓赶紧朝苏颖行了礼。苏颖没叫起她也不敢直起身来。“柳姐姐今日不爽利了婢子也是才知道的,一问才知道原先觉得不大舒服也没放在心上,说是不好劳烦太太再跟着操心这点子小事,哪知道今天就昏沉的下不了床了。婢子不敢擅自做主,这才领了柳姐姐的贴身丫环来回了太太。” 柳姨娘的大丫环石榴跪在地上:“姨娘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好来劳烦太太,哪知道……” 苏颖眼中彻底冰冷了起来,缓缓说:“说这些无用,赶紧去请大夫来瞧瞧。”原本还以为老实了,现在又翻起浪花来了,苏颖心里冷笑,大清早的被这么膈应一回儿。真是无语。 傅奕阳在里面听见外头的事就不耐烦的皱起眉,对这点小事就来劳烦苏颖觉得不满,大老爷心思不在后宅上,如果不是做的太明显有人暗示,他还真听不出这里头的机锋。 再看时辰也不早了。赶紧一掀了帘子出来,见苏颖撑着腰心里略微得意但面上还是清了清喉咙对苏颖说:“时辰不早,我先走了。” 苏颖也不管丽月和石榴了,一叠声的吩咐让厨房给准备些寻常傅奕阳惯常吃的点心装在食盒里交给了傅奕阳的小厮,好歹垫吧垫吧。 等傅奕阳走了,苏颖才由芦荟扶着歪坐在软椅上,问石榴:“你们主子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听刚才的说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说什么不好来叨扰她这做太太的,像这种事只要派个人来正院说一声就行了,她还能拦着不让请大夫不成? 苏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恭顺有加的丽月,她和柳姨娘这是联手了?还甘愿被柳姨娘当枪使?丽月能和柳姨娘比,说白了丽月就跟琥珀似的,命捏在她手里,还敢来给她添堵,真是拎不清。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出的结果是劳累过度,缺乏休息,这才晕倒的。 报到苏颖这里来,苏颖眉毛微微一挑:“这是累着了?做什么让她累着了?”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奴婢问了柳姨娘房里的小丫头,说是她每日里做针线点灯熬蜡到下半夜,熬不住才累倒了。” “哦?”苏颖脸上笑意渐浅,“可知道她在做什么?”柳姨娘这么做怕不单单是给她上眼药添堵吧,想起之前傅奕阳就到柳姨娘那去了一回,虽然没真的做什么,可那也是因为当时二房走水了傅奕阳不得不去帮忙。 如果不是二房走水,谁知道傅奕阳是不是会和柳姨娘发生些什么实质性的事,一想到这里苏颖就不由得撇嘴,如今又固态萌发了,真是不能小看那些个妾室呢。 “好似在绣佛经,”薄荷抿了抿嘴,“不会是绣来讨好老太太的吧?” 芦荟跟着眉头一皱:“这几天太太病着,府里又发生那样的事,就有人耐不住想来给太太添堵找不自在,她一个主子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做针线,底下丫头干什么吃的,听起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再说了但凡身子不舒服,就该延医问药,请个大夫来又不费事,这样一闹下来就跟怎么了她似的。” 魏姨娘倒下了,柳姨娘站起来了。 佛经?苏颖还想到傅母罚她抄十遍的佛经呢,真有缘分。苏颖没再多问,扭头问白芷:“先不管了,刚才的粥再来一碗。”她倒要看看柳姨娘她们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桂嬷嬷的一句话倒提醒了苏颖:“老婆子突然想起来再过半月就是老祖宗的忌日了。” 醍醐灌顶。 苏颖突然明白了柳姨娘打的什么主意,傅奕阳从小跟在傅祖母身边,祖孙俩感情甚笃,而柳姨娘原先是在傅祖母跟前伺候,在这方面和傅奕阳有共同语言。柳姨娘绣佛经就是想借机引起傅奕阳的注意力,进而进发他的怜惜,是拿傅祖母的忌日做筏子呢。 既然是这样,那这番苦心不挑明了让傅奕阳知道,那岂不是白病了,这样多可惜啊。 所以苏颖就把这件事说给傅奕阳听,“听下人说是绣佛经绣到后半夜,日日不缀,她也好强,撑着不说,下人劝说也不听,这才病倒了。好在没什么大碍,喝几剂药,休息几日就行了。” 傅奕阳当下没什么表示,可等第二天就让人送了些药材去,这么看来傅奕阳是知道柳姨娘绣佛经是给傅祖母祈福用的。 这曲线救国的法子对傅奕阳这样心思敏感缺爱的人来说还是挺管用的,柳姨娘主意打的好,可这事过犹不及。 柳姨娘一个得意忘形,本来是想在傅奕阳跟前邀功,趁机就滚床单,她就提出来更虔诚更显得她走心的主意,她要给老祖宗念经祈福。傅奕阳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估计还挺感动的,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苏颖知道后表示了大力支持,还让人整理出小佛堂,佛龛蒲团檀香都准备的妥当,做事就要做全套,柳姨娘病好了就去小佛堂念经祈福去了。从早上起来去佛堂呆到夜里掌灯,念经还得跪着,这回儿看柳姨娘还有没有力气上蹿下跳。 苏颖还特意吩咐了底下人尽心的伺候着柳姨娘,大鱼大肉不要吝啬,务必让柳姨娘撑下来,不吃饱哪里力气念经,傅奕阳对柳姨娘的好感度也提升了不少,渐渐赏赐也多了下来。 苏颖好似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把老祖宗忌日这件事放在心上,刚开始有柳姨娘那样虔诚的对比,傅奕阳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可渐渐的就发现了端倪。 屋子里摆件都换上了大气比较素净些的;不经意间又闻到了檀香味儿;桌上的素菜多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来吃饭,桌子上都不放荤菜的;一沓沓字迹娟秀的佛经,看上去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写出来的…… 这样不动声色的,润如细无声的祭奠法子更得傅奕阳的心,更何况苏颖从来没再他跟前叫过苦邀过功,也没有闹到人尽皆知,好似那原本就是她该做的,是发自内心做的,诚心诚意。 傅奕阳观察出这些,又想到原来的妻子也是做什么都不说,如今看来就觉得格外可爱起来。等他去柳姨娘那儿时,满桌子的大鱼大肉,柳姨娘红润的脸色,两厢一对比,高下立断。 傅奕阳拂袖而去,柳姨娘傻眼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哪儿不招傅奕阳待见了。等小丫头打探到傅奕阳从她那儿出去后去了正院,柳姨娘刻意修剪过的指甲掐到肉里,破了皮都没有发觉,妩媚的脸蛋因为扭曲而显得格外狰狞。 等傅奕阳去正院时,苏颖正在小佛堂里,檀香袅袅,一进屋子扑面而来一股冷香味。苏颖把点燃的三支香插到香炉里,凝望着佛龛里的观音像,喃喃自语。 苏颖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可如果这么做让自己安心一些苏颖也是愿意做的,为了原来的苏氏,又为了那未成形的孩子,为了过去的自己。 傅奕阳站在门外听到她的话,突然觉得喉咙好似被棉花堵住了,愧疚和怜惜又被勾了出来,搅合在一起渐渐就发了酵。 PS: 更新稍晚了些~   ☆、057章 各路神通 柳姨娘表面上是老实了,魏姨娘那边又折腾出幺蛾子来了。 苏颖真不该把她放出来的,她不知怎么的就跑到前院去了,被傅煦阳的清客瞧见了。 苏颖知道了,眉头蹙起来:“院子里上门的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魏姨娘就能畅通无阻的跑到前院去?还有,魏姨娘怎么会突发奇想到前院去?” 本来因为是老乡,又因为那坑爹的任务在,魏姨娘那样儿的就是一个爱梦幻的女孩,估计穿越之前年纪也不大,苏颖还想护她一二呢,哪想到她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 更让苏颖火大又无奈的是,苏颖让她禁足做做针线别没事乱蹦跶还被人家当枪使,就因为这就从原先“最善良的人”变成了“不高贵不仁慈”,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因为她的缘故连累她身边的丫环,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苏颖当下就被气笑了,也不和魏姨娘争辩,当下就让人把怂恿魏姨娘的丫环当着众人面的打了二十板子,全程就让婆子压着魏姨娘观看。 “你怎么能这样?”魏姨娘控诉的看着苏颖,好似苏颖就是个蛇蝎心肠的美人。 苏颖也懒得再魏姨娘跟前唱红脸,院子里上门的都被发落了,不打不罚,直接撵走,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才。留下府里专门教规矩的严嬷嬷给魏姨娘把前后利弊讲个清楚明白,把后果夸大,直接就把魏姨娘给吓的嘤嘤哭泣。 严嬷嬷:“……”她僵硬着脸看向留下来名义上是监督实际上是看好戏的薄荷,薄荷指了指脑子,低声说:“魏姨娘不小心磕到了脑子。” 严嬷嬷懂了,怜悯的看了魏姨娘一眼,原先魏姨娘多受宠多狂妄啊,现在就这么不动声响的被太太钉死了,这下恐怕是再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薄荷虽然想不通,但还是照苏颖的意思委婉的劝魏姨娘:“姨娘就是太心善了。那丫头明显是不安好心,若太太不把她扯出来打板子,受苦受难的可就是姨娘您了。如今让您在南院做做针线磨磨性子都算是轻了的,若是搁在旁家,直接打发了都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你是说我冤枉了太太?” 果然是脑子不好使了,薄荷心里对此表示喜闻乐见,对着魏姨娘点了点头,“您就是不念着太太的好,也该想着些大姑娘啊。” 魏姨娘怯怯的眨眨眼,“那你能替我向太太说声对不起吗?” 薄荷怏怏的从南院出来。回来就朝苏颖吐苦水。拐着弯子说魏姨娘脑子拎不清了。苏颖嘴角狠狠的抽搐,好在有杯子挡住别人也没看见,“魏姨娘就先禁足吧。”好吃好喝的供着,说不定哪天人家玩够了就回家了呢。 芦荟进来:“太太。马车都备好了。” 苏颖邀了李夫人去城外的云若寺拈香,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李夫人一上车就打趣苏颖,“我还以为你今儿得不了闲呢,你们家的事都安顿好了?” 李夫人扫了苏颖一眼,还真寻思出不同来,他们侯府里闹出那样的事,竟然没影响到她身上来,看她眉目间也没有被婆婆嫌弃的颓唐灰败神色。估计是有勇武侯爷照顾着,夫妻没有因此产生嫌隙这可就奇了。若她这好姐妹往常有这手段,也不会往常日子过的不如意了。 李夫人不由的感慨一句:“你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苏颖把装着点心的碟子往李夫人那推了推,“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好过总比歹过强。”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家这回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颖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带着些愤慨说:“小叔和老太太娘家侄女被奸人设计,为了名声只能这般了,倒是委屈了陈家三姑娘了。” “平妻这种不入流的你们家侯爷也同意?”李夫人一脸惊奇,“那是商家才有的,官府可是不承认的。” 苏颖脸上笑意加深,微微挑了挑眉毛,语气带了几分嘲讽,“总不能委屈人家好好的嫡女嫁过来做妾吧,再说了这嫡妻是她亲姐姐,婆婆是她亲姑姑,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李夫人“扑哧”一笑,“这倒也是。” 马车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芦荟掀开帘子往外看,扭过头来对苏颖说:“太太,前面不知是哪家的车马缓行,已经让人去瞧看了。” 苏颖从车窗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前面浩浩荡荡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好大的排场,李夫人“哦”了一声说:“好似是忠睿王府的车架,这倒是奇怪了,忠睿王妃深入简出,轻易不出门,怎的这么大周章?” 前去探听的人回来了,芦荟说:“据说是忠睿王爷新纳的庶妃,也要往云若寺去拈香。” 李夫人闻言一撇嘴,眼中透出几分轻视和不屑来,苏颖捏了一块绿豆糕,不急着放进嘴里,问:“怎的,你知道这庶妃的来历?” “这庶妃不是良人家出身,锦衣园戏班子的台柱子,”李夫人一脸嘲讽,“忠睿王爷行事向来不羁,只是这么个人物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接进府来宠着,不是打忠睿王妃的脸么?这事儿在京城也闹了一阵子,你没出来也难怪不清楚。” 那锦衣园不就是唱《枉凝眉》的昆曲班子吗?这么看来怕是这台柱子也是个穿的,这么一看就不觉得奇怪了。 苏颖没怎么放在心上,等到云若寺正好就看到那庶妃从马车上下来,戴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可单看身姿就觉得十分袅娜,一动一静都有种别样的风韵,举手投足间如弱柳扶风,让人觉得这般风姿肯定是个绝色佳人,也勿怪忠睿王爷破例将她纳进府里了。 苏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来,云若寺香火旺盛,侯府全家主子的寄名符、供奉全出自此寺。 苏颖来这里就是借个机会出来放放风,总不能老是憋在侯府那一亩三分地,李夫人要去礼禅。苏颖没跟着一起去,身后跟着芦荟和薄荷四处转悠观赏风景去了。 云若寺有一处桃花颇具盛名,只不过这会儿桃花已经谢了,苏颖没觉得多遗憾呢,就听到冷冷清清的声音,“花榭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苏颖一口气差点噎住,她不用这么幸运吧,偶尔出门总是能遇到这种疑似老乡的人。本来还想在停留片刻听人家姑娘将整首诗吟诵完的。可又传来脚步声。苏颖心里颇觉的遗憾,对芦荟和薄荷使了眼色,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来的是一位做青衣小帽打扮的书生,书生面容清秀。却很容易就被认出是女儿身,她走过来也只看到苏颖的背影,也没多想,只认为是哪家夫人来云若寺上香。 “林黛玉的诗,你也好意思抄袭?那什么枉凝眉也是你弄出来的吧?”清秀书生鄙视的看向被她这么一说,受到惊吓跌坐在地上显得失魂落魄的女子,她原先的帷帽掉了下来,果然是位绝色佳丽,“不过你也不赖嘛。竟然成为忠睿王爷的女人,听说还很受宠嘛。”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清婉也就是那庶妃抽抽噎噎的哭着,梨花带雨,动人极了。可惜四周只有清秀书生一个伪男人真女人。没人能欣赏她的美丽。 见她这样,那清秀书生露出一个憎恶的表情,“你哭什么,就跟我欺负你似的,我不过是想来见见同乡,没想到是朵白莲花啊。” 清婉收了声音,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蹙着眉:“你是怎么找上我的?” 书生也就是陈宛秋撇撇嘴:“谁让你太高调了,那么多穿越者就你暴露暴的最快,一查就能查到你身上了。” “你说还有其他的穿越者?”清婉惊讶,她真是太大意了,原本以为这世界就她一个穿越女,她想出头不想当下九流的戏子才抄袭了名著,可没想到竟然被别人盯上了。当陈宛秋要挟她要和她接头时,清婉才慌了,可没想到还有别的穿越者。“是谁?”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词不是你创作的吧?”陈宛秋不喜欢清婉白莲花的做派,说话也不阴不阳的,清婉心里不悦,好歹忍住了,“不是。” “这就是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她现在在勇武侯府。”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清婉忍不住刺回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找我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还这么一副打扮,于理不合吧?” 陈宛秋冷笑一声:“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古代人了吧?满口的礼义廉耻,要真是这样的话,你这锦衣园的台柱子可没资格教训我吧?” “你,你到底想怎样?”清婉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你是想来侮辱我的话,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清婉就要离开,陈宛秋嗤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拆穿你?你那些诗词可都是抄袭的吧?” “你!”清婉慌了一下,可很快就镇定下来,“你拆穿我,你就能得什么好?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忠睿王爷的庶妃,这年代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 “你倒是不笨嘛,”陈宛秋有那么些意外,看来她有些低估这个老乡了,想想也是能从一个戏子爬上了忠睿王爷的床,再被破格封为庶妃,怎么也不像是没脑子的蠢货,“能遇到个老乡不容易,我呢,是来找你合作的。” 清婉敛眉,“合作?你连最起码合作的诚意都没有,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陈宛秋看不惯清婉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顿住:“真是没用,我再次再来找你。” 清婉掐着手心,水盈盈的眼底闪过几分阴翳,可等一下听到脚步声,神色就忌惮起来,这个老乡看来有依仗才这么倨傲,被这样的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庶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急死奴婢了。” 清婉又恢复成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对来找她的丫环说:“只是来赏景罢了,咱们回去吧。” 丫环惊喜的说:“庶妃,王爷特意来接您了。王爷对您可真上心,就是以前苏侧妃在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的荣宠呢。” 清婉蹙着眉,对丫环把她和个死人比心里很不悦,但面上不动声色的说:“这苏侧妃真有那么厉害?” 丫环左右看看才低声说:“那苏侧妃原是婢女出身,无子被王爷请封为侧妃,就连王妃都忌惮三分呢,不过红颜薄命,去得早。这本是王府的禁忌,庶妃可别在王爷跟前提起来。” 清婉“唔”了一声。沉思起来。 苏颖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心情愉悦。在回程的路上李夫人邀她去逛胭脂水粉铺子她都没拒绝,说起来贵妇们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不年不节的也不能听戏吃酒,平日里也不能频繁出门的。大多是琢磨衣裳首饰的,要不然就是看看书绣绣花。这会儿出门子逛街也就是逛这些衣裳头面脂粉店的,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去的仍旧是上次那家,苏颖这回确定是这店是陈宛秋鼓捣出来的,不免敬佩起陈宛秋来了。她这样女扮男装出门,看样子应该挺频繁的,那陈家上下都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还有这资金、渠道等又是怎么回事,苏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算是没这样的天赋和能耐。不过也挺好奇陈宛秋挣这么多钱到底想怎么样呢? 不过这满腹疑惑在下了马车看到也刚停下来的车马后就收了起来,该说有缘分么,又一次碰到了忠睿王爷的庶妃,没见到据说来接庶妃的忠睿王爷。 李夫人明显也瞧见了,皱了皱眉。拉着苏颖去了二楼雅间,拧眉道:“其实这哪算是什么庶妃?但凡衬得上一个‘妃’字的,哪个是一顶粉色小轿子就抬进去的?好似宗室里头都没有摆酒,虽然闹的挺大,但充其量只能算个侍妾罢了。” 侍妾和寻常人家里的通房大丫环差不多,但耐不住人家是王府的侍妾,名头上还是个庶妃,到底高级多了。 苏颖噙着一抹笑:“那可真是可惜了,上回老太太过生日请了一回锦衣园戏班子,那出枉凝眉可是赚足了眼泪,往后怕是听不到原汁原味的了。”苏颖心下思量忠睿亲王折腾出这么一出的用意,忠睿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今上登基就封他做亲王,还是双字封号,这可是兄弟中的独一份。难不成是借机减轻皇上对他的猜疑或忌惮? 苏颖回想起当初她那攻略对象的背景,然后不由失笑,现在想这些已经没了意义,香消玉损的侧妃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可是勇武侯府的当家太太。 李夫人随口指着窗户上的玻璃对苏颖说:“上回你不是说要把你屋子里头的窗纸换成玻璃的么?好似又弄出那带景的玻璃了,比窗纸窗纱精美多了。” “本来是有那么个意思,可这段时间忙,没那空闲,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罢。”如果李夫人不说,苏颖都把这茬都忘了。 苏颖和李夫人说到玻璃,那头清婉心里惊讶极了,这铺子太现代化了,尤其是还出炉了什么会员卡,难道是又遇到老乡了?清婉按捺住,心想着回去就让人查查这铺子是谁家的。 等马车往李府走的时候经过一条街,苏颖透过窗纱看外面的街景,怎么就那么巧的就看到了熟人,一青衣书生,一手里捧着一卷书的书生,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不难看出是容貌隽秀,更为难得的是,这书生气质冷清,带着纯粹和坚韧,极为吸引人。 而在这书生旁边还有两位锦衣华带的青年,气质高贵,容貌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兄弟。 好像是其中一位不小心碰到了那书生,书生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好巧不巧的就掉在撞到她的青年脚下。 那青年弯下腰来捡起,还随手翻阅了两下,脸上露出惊讶,对那书生说了些什么,那书生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又好似雪山上的雪莲绽放,那青年都看的愣了下。 看到这里苏颖在心中笑了,那书生她是认识的,可不就是陈家懦弱的庶女陈宛秋。她女扮男装可真是扮上瘾了啊,而且还是千变女郎。一会儿温顺,一会儿清冷,一会儿高傲的,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谜,引人入胜。 苏颖收回目光来,那两位青年的身份她心里也有了底,果然二次元的看起来就是和三次元的不一样。 更何况就算苏颖心里没底,但系统这个唯恐天下不乱还从中作梗,不然苏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往外看。早在刚才系统就开始嗷嗷叫了起来。说什么旧爱老情人之类的。苏颖当机立断就掐断了和系统的对话。 苏颖不怀好意的想如果这时候那位忠睿庶妃出现的话,这出戏就更有意思了。 ——也不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到底是谁。 说曹操曹操就到,忠睿王府的车马出现了,青衣书生眼神闪烁了一下。朝邀请她上楼坐坐的青年面露难色,声音仍旧清清冷冷的,“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挂怀,在下还有事,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等那华服玉带的贵公子挽留,抱着她的书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贵公子摇着扇子,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卿本佳人。倒有些意思。”对身后的人打了手势。 忠睿王爷见此嗤笑一声,“一个玩意儿罢了,也值得兄长上心?” 那贵公子指了指停下来的马车,打趣道:“比不上阿弟你红袖添香,那般有才情的女子就是为兄也有所耳闻。” 忠睿王爷脸色僵了僵。贵公子哈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也要回去了,就不打扰你陪美人回府了。”忠睿王爷脸更黑了。 陈宛秋虽然走的匆忙但到底还是让马车里的清婉看到一个背影,可就这么一个背影清婉就认出来了,为此差点没把银牙咬碎。 这联盟还没建立起来,就分崩离析了,可惜了。 *** “老太太的意思是想把大姑娘挪回来养,”苏颖把傅母的意思说给傅奕阳听,原本傅母就是真想养着大姑娘,不过是那会儿魏姨娘还为她所用,又不想让苏颖得逞,才自以为是的从中插了一脚,把大姑娘给截走了。现在魏姨娘被禁足在南院,被苏颖钉死了,傅母是有什么能给苏颖添堵的也不管了就都使出来,用的理由还特别冠冕堂皇,“老太太的意思是因为小叔那边的事,她力不从心,孩子还是养在父母跟前的好,这才……” 傅奕阳光顾着喝茶不说话,苏颖葱白的手指伸到他跟前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傅奕阳放下茶杯:“那就挪回来吧。”没下文了。 苏颖心里那叫一个气,这上嘴皮砰砰下嘴皮多简单啊,可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啊。看样子大姑娘不可能回南院去,之前魏姨娘跑到前院去苏颖好说歹说这位才没怒火冲天,如今就魏姨娘那样子的也不能让她养大姑娘了。 苏颖见傅奕阳沉默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原本她就是不想帮别人养孩子,还是帮小妾养孩子,才弄了这么一出,把大姑娘弄到上房去了。可这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大姑娘还是要落户在她这正院了,她还是要做免费的保姆,坑不坑啊,而且她这图什么呢! 苏颖磨了半天牙,看不出多高兴,但还是对端着茶杯的甩手掌柜扯出一个笑:“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下边人去收拾屋子,”傅奕阳看了她一眼,她假装没看到缓缓的往下说,“正好说要给窗户换上玻璃的,就把那间屋子给大姑娘住,又能看景还显得敞亮。” 反正这钱不是从她那里出,再说那间屋子离她的屋子有点距离,苏颖反正心里是怎么都不乐意的,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了。 唉,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058章 猝不及防 苏颖心里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不愿意搭理傅奕阳,但表面功夫怎么都得做好,先是吩咐了白芷去收拾屋子,“原本就打算将窗纸换成玻璃的呢,就把那间屋子给大姑娘住吧,选女孩子喜欢的花样。” “屋子里的摆设就照大姑娘在上房里原样的来,”苏颖交代下去,看了一眼好似很满意的傅奕阳,真想捶他一拳头,好歹按捺住了,不得不说苏颖的忍耐力颇有长进,“老爷,我看着大姑娘现在身边跟着的有那不太机灵的,我打算着重新安排下人手,您看?” 原本傅母安插在她院子里的眼线基本上被她借机发落的发落,打发的打发,谁知道傅母会不会借机安插进来一堆不知道底细的下人。她这院子好不容易把筛子洞补齐了,总不能因为这引狼入室。 傅奕阳眼皮都没抬,私心里也认为大姑娘那里的下人有些问题,就是他去看望女儿时,就有那小丫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他跟前晃悠,这让傅奕阳很恼火,他再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自己女儿房里的下人下手。 这种事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苏颖这样的提议正中他下怀:“你看着好的就留下,不好的就打发回去。”估计那不规矩的丫环是原先傅母院子里的。 苏颖借着大姑娘的事在傅奕阳这刷够了好感度,心里那头郁气却也堆积了下来,在她和傅母的博弈中,她还是处于下风的,关键的是傅母占着婆婆的身份,像这种事就算傅奕阳心中再不满,也不会说傅母的不是,就算是上次那件事让傅奕阳彻底寒了心,母子感情消磨殆尽了。 来日方长。 傅奕阳今天是不打算走了,苏颖当然不会傻到把傅奕阳往外推,说着话就坐到苏颖身边。目光热切的盯着苏颖的肚子,“莫不是我还不够努力,怎么就没动静呢?” 这画风变得好快,苏颖不由的脸红了,抬起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啐了傅奕阳一口,“浑说什么呢。” 芦荟眼睛一扫几个在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就往外退,心里也跟着疑惑,老爷来这么勤怎么太太的肚子就是没动静呢? 傅奕阳反手握住了苏颖的手:“唔,看来是我不够努力。夫人咱们安置吧。” 苏颖再次见识到傅奕阳的厚颜无耻。还没等她说什么。外头薄荷禀报:“老爷太太,魏姨娘那出事了。” 傅奕阳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薄荷一脸难色,被禁了足还能折腾出事来,真是个不安分的。“好似魏姨娘被魇着了,下面的看情况不大对,才报到正院来了。” 苏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傅奕阳眉头也皱的更紧,“去看看。” 守门的婆子打开了门,傅奕阳乍一进来停顿了一下,苏颖抬眼看他,“要不我自己去瞧瞧?” 傅奕阳见她担忧的样子。摇了摇头,抿了抿嘴抬步就进去了,刚到屋门口就听见魏姨娘呜呜啜泣的声音。掀开帘子,魏姨娘缩在床的角落里,搂着被子瑟瑟发抖。眼睛已经哭肿了,听到声响吓的挥着双手:“不要烧死我,不要!” 傅奕阳闻言猛地看向魏姨娘,他几乎都忍不住那蓬头垢面胡言乱语的疯女人是原先娇俏温柔的魏氏。 苏颖眼风一扫,“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被吓着了?”魏姨娘都被禁足了,活动的地盘就那么点大,好好的被吓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肯定是有人在她跟前故弄玄虚些什么,苏颖心里的无名火升了上来。 瑟瑟发抖的魏姨娘迷迷糊糊听到了苏颖的声音,就跟落水之人看到一根浮木般,从床上抱着被子滚下来,砰的磕到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刺耳。 魏姨娘顾不着疼,哭着爬到苏颖跟前,一下子抱住苏颖的腿:“太太你救救我,我不想在这儿了,这儿好可怕,我想回家,想我爸爸妈妈,呜呜,我再也不想着穿越了,我就想回家!” 傅奕阳其实心里已经认定了魏姨娘有问题,可乍听魏姨娘的话也抽了一口气,苏颖脸也跟着白了,傅奕阳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冷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开。” 魏姨娘也不再挣扎,就可劲的哭,薄荷和芦荟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不用傅奕阳吩咐就赶紧捂住魏姨娘的嘴,生怕魏姨娘再说出什么疯言疯语来。 “果然是疯了。”语气轻的让人打颤,苏颖冷不丁的跟着心一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芦荟搀着回了正院,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太太,您没事吧?可是被吓着了?奴婢瞧魏姨娘是失心疯了,说不得是以前坏事做多了,得了报应了吧。”芦荟见苏颖脸色不大好,就跟着劝了句,上回魏姨娘跑到前院去就已经是犯了大错,这次怕是连咸鱼翻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苏颖可没什么好高兴的,她咬着牙:“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魏姨娘能被吓成这样?” 苏颖还没等来结果呢,就先等来了任务失败的提示,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了过去,这可把伺候的丫头们给吓得不清,还是桂嬷嬷当机立断骂道:“还杵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来!” 苏颖没什么事,大夫来了也只说是受到惊吓,喝两剂药压压惊就好了,傅奕阳料理了魏姨娘又来正院看苏颖,看她脸色泛白,就连睡着了眉头都是蹙着的,这下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低声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太太无大碍,只是惊着了,喝两剂药压压惊就好了。”屋子里头的药味儿还没散干净呢,虽然燃着香把药味儿给压住了,傅奕阳坐在床边摸了摸苏颖的手,坐了会儿吩咐了芦荟和薄荷好好照顾苏颖,才出去了。 小丫头回来说:“老爷没宿在后院,去前面了。” 这些个丫头跟着心里又喜又忧的,苏颖喝了药睡得沉,等第二天醒过来比往日都迟了些。芦荟守了一夜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太太可醒了,昨夜可是吓死我们了。” 苏颖撑着头歪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燕窝粥,喝了小半碗就停下了,偏过头问芦荟:“魏姨娘怎么样了?” 桂嬷嬷早在苏颖醒过来的时候就过来了,一听苏颖这么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她既是疯了,自然是叫人关起来看着了,只老爷发话没挪地方,就让她在南院关着了。对外就说是禁足。许是看在大姑娘的面上罢。”真是这禁足日期就无限期延长了。 “她可还闹腾?”苏颖估计原先那朵圣母花应该是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了。现在的魏姨娘还是原先的魏姨娘,苏颖不知道是觉得羡慕还是怅然。 薄荷撇撇嘴:“就是再闹腾又怎么样,有好几个粗使婆子轮流看着,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薄荷有些不理解苏颖怎么暗地里还护着魏姨娘。就是那闯到前院的事儿就能把魏姨娘拍死了,即便是送到庄子上老爷也不会说什么的,不过是个有些脸面的姨娘,可不能和以前比了。 苏颖揉了揉眉心,“不管怎么着,她也是大姑娘的亲姨娘,你去吩咐一番,别叫人作践了她,吃穿用度还按照原来的份例给她送过去。” “太太!”薄荷非常不理解。她们正院可是吃过魏姨娘好些暗亏的,现在痛打落水狗谁也不能说出什么不对来,被桂嬷嬷瞪了一眼,薄荷才不情不愿的说:“太太就是太心软了些。” 又小声嘀咕了句:“这回魏姨娘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真是便宜了她。” 薄荷原以为她这么说苏颖会高兴呢。不过苏颖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薄荷有些拿不准,想了想又加了句:“昨夜老爷在太太床前坐了好大一会儿,后歇在外书房里头了。” 桂嬷嬷心里也跟着高兴,见苏颖神色不寻常就笑着打发了薄荷:“去去,就你这妮子会讨巧,赶紧去办差。” “我说的都是实话。”薄荷辩驳一句,才出去吩咐小丫头了。 等芦荟端着药进来,苏颖提起眉来:“可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原以为是底下人嚼舌根故意让魏姨娘听着了,把她们叫过来问,说了几句狠话才肯招,原是个小丫头说什么鬼上身被烧死的话,才把魏姨娘给吓着了。” 苏颖可是不信的,觉得里面有问题,上回魏姨娘被怂恿着跑到前院去就有猫腻,她可不信了魏姨娘怎么就能一路畅通的跑到前院去。这回儿也是,就跟掐蛇掐到七寸似的,一阵见血就把魏姨娘给魇住了,谁这么大的能耐在她眼皮子底下玩出这样的花样来。 “奴婢查到那丫头跟柳姨娘屋里的一个二等丫环玩的好,说那些事儿还是那丫环当乐趣说给她听的,她不过是个学舌的,也没想到会把魏姨娘魇住了。” 谁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苏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芦荟她们看来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魏姨娘彻底没戏了,大姑娘也被养到她身边了,可她们不懂。这真的是打的苏颖措手不及,这个支线任务失败了,惩罚就是强制怀孕,把她原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绝对是只有惊没有喜的。 “让她们都管好自己的嘴。”苏颖眯了眯眼睛,柳姨娘最近小动作不断,还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自然有人报给她知道。“还有你去查查那个二等丫环,我总觉得里面有猫腻。” 苏颖有意放纵着这些个不管倒是不假,毕竟无缘无故的,她也不能拿柳姨娘和丽月开刀,不过如果不是上回柳姨娘起心思让丽月也跟着露出马脚,苏颖还真想不到这两位联合起来了,不管过程如何,最终目的还不是就是为了傅奕阳的那根黄瓜。 想到那所谓的强制怀孕,苏颖就觉得头疼。 *** 苏颖还没怀孕,就有人先被诊出来有身孕了,那就是和傅奕阳春风一度待嫁的陈宛凝,来诊脉的大夫给了厚厚的封口费,陈家人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傅母紧接着就得了信,心里头对陈宛凝的那点不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高兴的对杜鹃说:“她肚子里头怀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孙,再金贵不过了。看来宛凝是个有福气的,你去把我库房里的那几套头面还有那些上好的药材都收拾出来给送过去,让她好生保养。” 傅母高兴归高兴,可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声张出去,傅母也只把傅煦阳和陈夫人叫来和他们夫妻俩通通气,傅煦阳又高兴又觉得可惜。一方面他不愧是在傅母跟前养大的,想到的都是嫡长孙,能压傅奕阳一头当然高兴;另一方面呢才和陈宛凝春风一度,还是在催.情.药的作用下,本来还想着等把娇妻娶回来再三回味呢。谁知道人家怀孕了。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了。 而陈夫人心里醋河溜溜淌过。又被傅母叮嘱等陈宛凝进府后要做好身为姐姐的表率,心里那叫一个呕心沥血,可傅母积威犹在,陈夫人好歹按捺下火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因为这件事,陈宛凝进府的时间不得不提前了两个月。 傅母因为陈宛凝肚子里的那块肉就有心给陈宛凝撑脸面,娶亲当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风光,几乎是和傅煦阳娶陈夫人那会儿没什么差别了,陈夫人不负众望的晕厥过去了。 听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报,傅母脸当即就耷拉了下来,觉得陈夫人太不识大体了,以为陈夫人这是装的。就让她跟前的杜鹃过去一趟。不外乎就是戳穿陈夫人晕倒的假象,还让陈夫人到宾客面前露脸,以显示傅家这二房是家宅和睦,姐妹情深。 苏颖在心里给陈夫人点了一排蜡烛,冷眼看着府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排场搞的不小,这都是傅母做主鼓捣出来的,别到时候被啪啪打脸——娶平妻是商户人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堂堂勇武侯府竟然闹出这样的笑话来,还把这笑话讲的那么高调,看来这场亲事后又给别人添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果不其然,这日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没有亲自来,派管家来送上贺礼都是看在傅奕阳的面子上,也就和勇武侯府有老交情的人家正经来了个主子撑起了一点场面,其他那些都是些趋炎附势之流,看起来就不伦不类的,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不说别的,听听那些传言就知道了。 “商户人家上不来台面的东西也好意思效仿,传出去也不怕那些商家都跟着贻笑大方。” “傅家几代公侯,傅侯爷也算是青年才俊,可惜有那么个不着调的弟弟,就这么被连累了,估计几年内都得不到升迁了,连门风都被败坏了,可惜咯!” “这么说陈家不是更丢人,新进门的这位和原配嫡妻是同胞姊妹,姐妹同侍一夫简直是……丧心病狂!”也排除或许里面还有暗搓搓的羡慕嫉妒的。 “到底根基浅薄,没底蕴,规矩礼仪不到位!听说那傅家二爷还是个草莽纨绔,别说他是读书人,真是让人不齿。” “纳妾也好意思搞出那么大的排场,就不怕折了福寿!” “……” 当然这些傅母在后院是听不到的,但从侧面上来看也能看出些问题——今日来赴宴的太太夫人们都没敢把自家姑娘们带来——要知道这样的宴席一般都是太太夫人们相看媳妇儿的好时机——生怕不小心着了道,来个有去无回的。 另外就是窃窃私语,眉来眼去,捂着帕子笑的意味深长,傅母脸色难看至极,陈家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陈家未嫁的姑娘也因为这件事受连累,好长时间都不敢出门会客。 苏颖在后院得招待客人,毕竟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人家客人觉得失礼了。苏颖越是表现的进退得宜端庄大方,女眷们心里有谱只会觉得说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最懂规矩,侯府大房还是好的,只不过被二房连累了,苏颖听了在心里暗搓搓的爽,不用专门去看傅母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好看。 好歹苏颖还出来招呼客人,前院傅奕阳就露了一面就闪人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至于陈夫人她到底被丫环架着出来露脸了,这下那些女眷们看傅母的眼神都不大对,都在心里嘀咕就算是给娘家长脸,可也不用踩着嫡妻的脸来吧,毕竟这位也是娘家姑娘,还是嫡长女呢。 宴席早早就散了,新人也送入洞房了。这是陈家和傅母商量好的,陈宛凝就算有喜也得等到新婚一个月后,这孩子必须是婚生子,傅母算计的好好的,陈宛凝这胎要是个男孩就是侯府的嫡长孙,毕竟平妻也是妻嘛。 傅母想得好,等陈宛凝这胎坐实后,就想法让大夫诊出苏颖生育艰难,到时候不管是责令让傅奕阳休妻,还是逼迫他纳妾就有了借口。 说到底,傅母还是不死心,不对,是更坚定了扶持二房的决心,一*的阴谋接踵而来。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等第二天新娘子陈宛凝——现在得改口了,得叫三太太了。这称呼还是傅母拍板定下的,怎么听都觉得不伦不类,不知道的还以为傅家有三位老爷呢——来给婆婆、嫡妻陈夫人和苏颖这个大嫂敬茶了。 傅母很慈爱,看陈宛凝很顺眼,接过陈宛凝的茶:“我等着你给咱们侯府开枝散叶呢。”杜鹃上前,托盘上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颗颗荔枝大的红宝石耀耀生光,很是华贵,看上去就价值不菲,陈夫人看的眼都红了,就是她嫁过来敬茶时傅母给的和这一比简直就是不能比,差太多了。 苏颖倒没多大的感受,因为她嫁过来那会儿老祖宗还在,就算傅母再不待见她,有老祖宗在傅母也不能小气了。苏颖特意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陈夫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陈宛凝又端了一杯茶来苏颖见礼,傅母眼睛闪烁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特意说了句:“希望你们妯娌日后相互帮衬,且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就弄得家宅不宁。” 苏颖伸手接过陈宛凝递过来的茶杯,凑到嘴边,突然闻见一股儿刺鼻的味道,从胃里泛出恶心来,拿帕子一掩嘴,干呕了两下,芦荟眼疾手快的把茶杯接过去,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担忧的问:“太太,您没事吧?” 傅母当下就把脸耷拉下来,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老大媳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因为之前那事儿心有不满也不该在这时候发作出来,要是传出去的话让人家怎么说侯府的当家太太,忒是小家子气了罢!” 陈宛凝眼泛泪光,笑的勉强替苏颖说话:“许是大嫂真的不舒服,并非是故意要给我这个弟妹难堪的,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陈夫人心里有那么些得意,就跟着附和:“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还是请大夫来看看为好。” 傅母冷哼一声:“你们是怎么照顾大太太的,这般疏忽,就算太太贪嘴你们也该劝阻。”反正就是看苏颖不顺眼就对了。 她们都没把苏颖这样往有喜了这方面想,在傅母的潜意识里苏颖是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所以等大夫来了诊完脉后一拱手道喜,傅母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失手打破了手中的茶盏,脸上可没半点喜色,还是杜鹃叫了声老太太,傅母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可是真的?我这儿媳妇儿难坐胎,别是空欢喜一场。” 这大夫心里直嘀咕,以为傅母是真的怕空欢喜,又确认了一遍:“没错,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脉象圆润有力,是喜脉没错!恭喜夫人了。” PS: 裸奔伤不起,要存稿要存稿!!   ☆、059章 福泽深厚 御史又在朝堂上参了傅府和陈家一本,就因为昨天不过是娶妾就搞那么大的排场,完全是有辱斯文败坏门风有违祖宗礼法云云的。 这些御史们可真什么都敢参,本来前些时间最红火的闹剧就是傅煦阳娶平妻的,不过后来被忠睿亲王竟然纳一个戏子出身的女人为庶妃分去了不少炮火,现在那件事平息了不少,转眼又出新话题让御史们可参,不愁没奏折写。 话说回来,还真有不少人对此表示幸灾乐祸,并且不畏寒冰的凑到傅奕阳跟前火上浇油一把,傅奕阳很高冷的反击回去,点亮了嘲讽技能,成功的让对方脸色发青,傅奕阳才冷哼一声,表明皇上没有降他的爵位,他还是勇武侯,所以朝他发难前想清楚两人之间的身份差,不要这么不自量力。 然后寒风过境,同僚们纷纷让道。 傅奕阳喷洒了毒汁也没见的多开心,好容易按捺住胸口的怒火,外头长随喜气洋洋的过来,一过来就先行大礼:“老爷大喜!” 傅奕阳皱起眉头,冷冷的说:“怎的?” 长随缩了缩脖子:“太太刚诊出一个月余的身孕来。” 就是满腹堆积起来的郁闷和怒火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傅奕阳把手里的笔一扔公务也不管了,到户部办差起来第一次早退,骑上马就往侯府跑,后头长随愣了下赶紧跟了上去。 勇武侯府 “太太快躺着,别累着了。”芦荟紧张兮兮的扶着苏颖躺在榻上,薄荷给苏颖腰后面垫上引枕,紫苏更夸张从外面端着个雕绘石榴花的茶盘进来,上面有一青花榴开百子纹碗:“是罗汉果干和梅粉熬出来的甜茶,还加了些治妊娠呕吐的青橄榄汁。” 桂嬷嬷笑开了花,“已经让人去通知老爷了。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这下太太可算是苦尽甘来了,绝对是个哥儿……”也不等苏颖发话,就指挥着几个丫头开了箱子拿宽松的衣服出来先准备着。原先在苏氏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起来了只可惜后面也没用上。 桂嬷嬷摩挲着那些小衣裳眼泪也跟着掉了出来。芦荟抿了抿嘴笑着说:“如今太太又怀上,是大喜事,该让底下人也跟着高兴高兴才对。”桂嬷嬷抹了一把眼泪没让苏颖看见,跟着点头:“很对,还有太太的娘家,更该去说一声才是。”又叠声说要把原先那绣有‘宜男草’之称的萱草锦帐换成绣有‘百子婴戏’的,取个好兆头,看苏颖平常用的碗碟都换成‘榴开百子’的了。 “嬷嬷先别忙活,那些东西摆在屋里,让人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盼儿子盼魔怔了。凭的让人笑话。”原先那些傅母赏下来的摆件还没处理呢。苏颖也不好和桂嬷嬷说那些摆件有问题,谁能想到做祖母的处心积虑害自己的亲孙子呢。 即使是心里有了心理准备,可等孩子真的来了,苏颖还是慌了手脚。别看她现在比谁都淡定,可手指尖都凉了,捧着甜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现在才一个多月,还没坐稳呢,我是怕……” “太太瞎说什么呢!”桂嬷嬷下意识的截断苏颖的话,“大夫都说了太太这日子虽说浅但脉象沉稳,再说谁敢笑话太太,就算是个女孩。那也是老爷的嫡女,再是金贵不过的了。” 桂嬷嬷也反应过来,有些东西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就是太太在上房诊出怀孕,老太太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说什么“才一个月怕是福薄压不住”,就算月数小,那也得看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女孩那也是侯爷的嫡长女,这么想就说:“这是大喜事,总该热闹热闹,给底下人多发一个月月钱总使的。” 正巧傅奕阳这时候回来了,一进来就在苏颖身边坐下,目光热切的盯着苏颖的肚子,点着头说:“嬷嬷说的对,先发两个月的月钱下去,我已经让人去岳家报喜了。” 他说话的时候热切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苏颖的肚子,感觉比之前苏氏第一次怀孕还要高兴,嘴角一直往上翘压都压不住。 桂嬷嬷和几个丫环瞧见了,偷偷捂嘴笑,她们这些都比苏颖这个正主看着高兴。 苏颖伸手抚扶上腹部,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血脉相连而带来的感动,就算是这孩子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到底是她的孩子,她总得护孩子周全。 再想到傅母在确定她怀孕时眼中骇人的寒光,苏颖正了正脸色,往里面挪了挪,让傅奕阳坐到她旁边来,满心的喜悦里带着淡淡的忧郁,“才一个月余,还太小了,怕压不住福,还是不要这么张扬的好。” 傅奕阳心里的喜悦都还没能宣扬出来,哪里能这么夭折了,反手握着苏颖的手,说话就有些霸气侧漏了:“咱们的孩子,福泽深厚着呢,再怎么也不会被福泽压住的,你只管好好的养身体,下面的事都让底下人去做。” 捏着苏颖的手指尖还是觉得凉凉了,看着她还没有多开怀,转念以为她对他们上一个没能出生的孩子还不能释怀,怜惜的把她的手拢到自己手心里,“放心吧,咱们的孩子定是能护住的,有我在呢。” 见他都这么说了,苏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满怀期待和依赖的朝傅奕阳点头,可心里却没怎么认同傅奕阳这句类似于保证和承诺的话。男人靠的住母猪都能上树了,更何况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傅母,看样子接下来就是一*的硬仗要打,而且她可没忘了她的主线任务。 本来她计划好了,等两个人相处时间再长一些,傅奕阳对她的感情稳定下来了,其他的威胁也能减小了,才准备有孩子的,可现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周遭的人全都对她肚子里这块肉虎视眈眈的,压力可真不小。 苏颖的手无意识的抚上腹部,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走,傅奕阳终于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想要收敛自己脸上的喜悦却不怎么成功。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话是对着桂嬷嬷说的:“大姑娘那嬷嬷帮忙看着,等她身子重了也不好多分心。” 本来还觉得大姑娘养在正院也好,现在看来又得让苏颖跟着操心,又把魏姨娘给埋怨了一回,再看苏颖跟着眉宇间还有清愁,莫名就有些心虚,瞬间发成管家公絮絮叨叨一些忌讳来。 桂嬷嬷给偷笑的丫环们使了个眼色,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苏颖勾着傅奕阳的手指,微笑间多了几分真心:“都听你的。”转念又想到一件事。“原我正等着小弟妹给我敬茶呢。茶也没喝成。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苏颖心中冷笑连连,陈宛凝敬上来的那杯茶绝对有问题,陈宛凝知不知道里面有问题,苏颖不清楚。但傅母绝对是主谋。不用想也是绝育药这类的,傅母是要下狠手了,果然还是老一套。 傅奕阳对苏颖的称呼不屑一顾,但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没出口讽刺,就轻描淡写的把苏颖刚才的话给岔过去,“你养身子要紧,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两个人气氛正温馨着呢,就听到芦荟在外面通传:“老爷太太,柳姨娘和丽月姑娘来给老爷太太道喜了。”芦荟心里不情愿可也得往里通传。旁边薄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请示桂嬷嬷赏钱都派发下去了,合该底下人都跟着高兴高兴。 苏颖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了一些,她们俩打的什么主意苏颖不用想都知道,打着恭喜的名义来傅奕阳面前露露面,不然也不会趁着傅奕阳在的时候过来。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苏颖心里不怎么舒服,她对傅奕阳有没有感情先不说,但他被人家千方百计的惦记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在她正高兴的时候,上赶着来膈应她。 苏颖心里跟明镜似的,余光还落在傅奕阳身上,见他也没什么反应,心里头原本因为他真心实意的挂念她肚子里的孩子升起的那几分真心又落了回去,她也不能太急切了,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请她们进来吧。” 小丫头打起新换上的桃红绸子的软帘,柳姨娘和丽月前后脚进来,朝着傅奕阳和苏颖行礼问安,柳姨娘自然是比丽月有体面,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笑的也格外的温婉,“真是大喜事呢,婢妾瞧着院中石榴树好似结了花苞,太太定是能称心如意的。” 这么一看才发现傅奕阳的侍妾实在是少了些,不说别人家是怎么样的,就是和傅煦阳那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不能比的,更不用原先还有个魏姨娘,现在也被禁足了。 再看柳姨娘和丽月,衣裳都是换季时新裁剪的,首饰也都是时新的款式,柳姨娘许是知道傅奕阳不喜欢太过妩媚的,脸上的妆容也刻意了几分,发髻上的那只孔雀蓝绿镶红宝石白珍珠的步摇金凤明晃晃的可是招人眼呢。 她一个姨娘戴的首饰就是有些姑娘家都未必有那么金贵的,看来手里捏着些管家权没少往自己手里划拉油水。 苏颖目光一闪又落在丽月身上,论姿色丽月远远不及柳姨娘,甚至都比不上魏姨娘,脸蛋圆润,要是往质朴上打扮恐怕会更好看,偏偏抹了口脂,胭脂颜色也鲜嫩,眉画的细细的,就是原先有五分俏也成了三分。 但丽月有个优点是别人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前凸后翘丰臀肥乳的好身材,她寻思着难不成傅奕阳不喜欢这么肥腻的。 不过现在苏颖并不打算再主动从她身边再扒拉个人开了脸塞给傅奕阳,就算这是正妻们怀孕时最常用最普遍的做法,原因也不过是觉得一来是固宠,自己怀孕了不能伺候了,也不能让其他人抢过去;二来是觉得能拿捏住总比旁人要来的放心。 先不说这样做是不是真能达到目的,谁知道这样的身边人会不会关键时候就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就像丽月这样的心思大了小动作就多了起来;就是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她可舍不得让她们来给自己的男人做妾,她已经许了她们几个当正头娘子的,这样自断臂膀的事儿她可不会做。 再说了,怕是傅母已经开始准备给傅奕阳身边塞人了,用不着她操心。傅母可真是个慈爱的好母亲,呵呵。 苏颖袖子遮住的手拍在傅奕阳手背上,冲着柳姨娘的方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丽月低眉顺眼的上前福了福身:“婢子旁的不会,只针线上头还得些用。这是婢子做的,给太太穿的,是婢子的一番心意。” 苏颖挑了挑眉冲她点点头,芦荟把她递过来的东西接过来,放在苏颖手边,是一双绣鞋,大红色的绣鞋,上面绣的是喜鹊登枝的图案,寓意是不错的。 苏颖看了看针线很密实,绣工也很出挑。这鞋子确实好看。只不过做这么一双鞋子可不是一两天功夫就能做好的。可见是早就开始做了的。苏颖可没有让妾室做针线的习惯,丽月早不拿出来,偏偏在这当头拿出来,求的是什么她还能不明白么。 傅奕阳也跟着多看了一眼。苏颖不说话他就问了句:“怎么?” “我是瞧着这上头的图案喜庆,这样的可不是一两天功夫就能做出来的,”苏颖晃了晃腿,把鞋子拿给傅奕阳看,“她确实有心了,就借这么个好兆头了。” 这图案确实有些意思,在她怀孕这当头拿出来就更有意思。 傅奕阳抬起眼睛来,目光在丽月圆润的脸上打了一个转然后又落到那双绣鞋上,还特意瞧了一眼苏颖裙子下露出来的一双石榴红色的绣鞋。绣鞋上的还缀着几颗珠子,才露尖尖角,晃的心也跟着痒痒起来,咳嗽一声不甚在意的附和了句:“是还不错。” 丽月心里一喜,她以为苏颖这是在提拔她。如今太太怀孕了自然不能像过去这几个月里整日里霸占着老爷,得准备个得用的人。毕竟比起柳姨娘,她这个从正院出来的应该更能入了太太才是,刚要再说话就被柳姨娘截住了话头:“婢妾也正琢磨着给小少爷做双小鞋子做小衣裳的,就想太太跟前的薄荷花样描的好,正好让她给画些吉祥喜庆的花样呢。” 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带着点蔑视的瞪了丽月一眼,丽月是什么用心她还能看不出来,真以为太太这是在提拔她呢,蠢货! 苏颖淡淡的看了柳姨娘一眼,没往下接这茬,傅奕阳见她眉间透出几分疲惫来,关切的问:“可是累了?” 柳姨娘暗恨,才刚怀上就金贵起来了,可脸上也不能露出半分不是来,很有眼力见的说要告退。 就这么走又觉得不甘心,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张望了下傅奕阳,见他的注意力都在苏颖肚子上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心里却想以前太太没怀孕霸的老爷但凡宿在后院都在正院,其他人一点肉汤都没喝上也就罢了,可如今太太都怀孕了,看她还拿什么借口霸住老爷了! 总会有机会的,想到这柳姨娘瞥了仍旧低眉顺眼的丽月一眼,撇了撇嘴懒得理她,本来她和丽月也不亲近,是她自己主动靠过来示好,之前她是替自己出了一回头,可现在听说太太怀孕了又忙不迭的去讨好太太。真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呢,往后还是离她远些为好,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这样的人阴一把。 苏颖被当成玻璃人看的严严实实的,傅奕阳去前院吩咐事了,苏颖这才知道他是直接下了朝刚回到户部听了长随的报喜信就二话不说就回来了,怪不得连身上的官服都没换,苏颖嘴角微微往上翘,等桂嬷嬷看过来咳嗽一声:“嬷嬷,你看那丽月?” 桂嬷嬷皱着眉头:“原先看着她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如今也心思大了起来,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太太给她几分体面,她却不知感恩,即便打杀了也不过太太一句话的事。她不牢太太费心,不说旁的她卖身契还在太太您手里捏着呢,敲打敲打量她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来。” 苏颖放心了,她就略微提提,她总有顾不周全的地方,有桂嬷嬷这样经验老道的在一旁看着能够查漏补缺,省的她多费力气去关注个通房丫头,免得被人家说是掉份。 芦荟把丽月奉上来的针线收起来,仔细看了看那鞋面:“这布料凭她的份例也能使的?” 丽月如果不是从正院出去的,就她这样连平日里给苏颖请安的资格都没有的,苏颖也没说再对她特殊照顾一二,因而平时丽月能得到的东西都是按份例来的,就算是苏颖赏赐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丽月这是拿柳姨娘的东西来讨好太太,芦荟撇撇嘴就把鞋子收到箱子里,正房可不缺针线上的人,先不说针线房上的人,就是苏颖跟前的那些个丫环针线都是不差的。 傅奕阳回头就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由婆子抬了两个箱子过来,从原先傅奕阳隔三差五也松东西过来,不过没这回一下子显得多显得贵重。饶是苏颖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也差点被晃花了眼,嘴上没说什么,但到底心里是觉得受用的。 苏颖也不客气拿来摆上,还得摆在傅奕阳能看得到的地方,头前可没这样的待遇。 后脚老太太反应过来也赐了些东西过来,苏颖挑了挑眉还来,而且有傅奕阳珠玉在前,傅母送来的那些就显得华而不实,而且还“藏污纳垢”的,苏颖可敬谢不敏。 白芷闷闷不乐的掀了帘子进来,“太太,府里头在说三太太是个有福的,她刚嫁过来,太太就传出喜信了,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 “什么话!”桂嬷嬷头一个不高兴了,“哪些个奴才乱嚼舌根?” “好似是从上房先传出来的,老太太亲口赞许的。”太太怀孕可是整个侯府的大喜事,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三太太是个有福的了,也不觉得臊得慌!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苏颖唇边露出个玩味的笑:“三太太确实有福,在家有父母护着,即便嫁人了也有亲姑妈亲姐姐护着,这样的福分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别愣着了,去厚赏了上房来的。”人家把鱼目当珍珠管咱们什么事,苏颖一点都不在意,白芷还没反应呢,芦荟就捂着嘴笑着抓了一把赏钱塞给送东西来的嬷嬷,“你回去交差就说我们太太念着老太太的慈爱呢,我们太太还说了没能喝上三太太敬上来的茶特别抱歉,还望三太太别介意。” 苏颖乐了,芦荟这妮子够机灵。 原先陈宛凝先给傅母敬茶,尔后就是给做嫡妻的陈夫人敬茶,陈夫人再不甘愿但在傅母的积威下也不能在这时候当众给陈宛凝下不来台,苏颖想象的失手打破茶杯,热茶泼了三太太一头或是烫到了陈夫人一手这种互相陷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颇为遗憾。 最妙的是陈夫人把见面礼拿出来给陈宛凝时,还犹自不甘的说:“比不上老太太给的贵重,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才好。”还有那些训诫的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样的姐妹情谊真是少见了。 傅奕阳走路都带风,他想要个嫡子可是想的很久了,脸色是从没有过的好,就是傅母阴阳怪气的说:“小孩子月份还小,弄这么大的排场也不怕压不住福气。” 同样的话从苏颖嘴里说出来傅奕阳觉得没什么,还怜惜他们的没缘的孩子,可从傅母嘴里说出来傅奕阳心里就有了疙瘩,虽然没辩驳什么,但下午就去云若寺求了个开了光的菩萨来摆到苏颖的院子里来,很执拗的说:“这孩子是有福的。” 苏颖挑眉,谁又刺激他了? PS: 卖一次萌求收藏求订阅   ☆、060章 另一种味 苏颖挑眉,这是谁又刺激到他了? 苏颖想想心里也有了谱,这侯府里除了傅母还能有谁能刺激到傅奕阳变脸,她可不是那样真贤德淑良的,见着自己的丈夫和婆婆不和,就会从中调和的。 刨除了原先傅母暗害到苏氏身上的那些腌臜事不说,就是她来了之后有意激化傅母和大房的矛盾,如今傅母对苏颖可是不死不休了,就连原先没摆在台面上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傅母偏心二房的事儿都挑明挑破了摆在傅奕阳面前。如今想想倒有些像,苏颖这是在步步紧逼让傅奕阳在母亲和妻儿面前选一方战队呢。 像傅母那样的,苏颖也不认为就算她再在其跟前伏低做小尊敬有加,傅奕阳照旧孝顺敬重,傅母怕是会得寸进尺,觉得更加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傅奕阳这做兄长的就该主动把爵位让出来给傅煦阳。 苏颖给傅奕阳舀了一碗乌鸡汤,递到他手里微微一笑:“老太太让人送来些物件,只我觉得那太显眼了,没得让人家笑话,就让人收了起来。老太太这般念着我,我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要我说是怎么尽孝心都不够的,要不是如今我动不得针线,原还打算给老太太绣的抹额又得耽搁下了。” 苏颖越是这么说,傅奕阳心里就更觉得不自在,他扫了一圈屋子发现摆出来都是他让人送过来的,心里颇觉得受用,只点点头说:“你喜欢就摆出来,不喜欢就放库房里。” 芦荟给苏颖端上了一碗红枣银耳汤,苏颖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傅奕阳也没用勺子几口把乌鸡汤喝了,让人给他也换上一碗银耳汤来,“闻到味道儿可是觉得难受?” “瞧你说的,许是现在月份还浅,我也没觉得难受。”苏颖眉眼前所未有的温柔,傅奕阳倒不这么觉得。看着苏颖的肚子一如既往的热切,“这个是个不折腾的,定然能顺遂平安长大。” 苏颖微微垂下头,语气里有些伤感和内疚,“不管是折腾不折腾,只要他好好的,我会连着原先的那份加倍疼爱他的。” 傅奕阳这下连甜汤也不喝了,站起来搂住苏颖的肩膀:“你放宽心养好身子,”他向来不会安慰人,而且说的那些软言软语也大多是贡献给苏颖了。顿了顿又加了句。“我已经去向云若寺求了开光的菩萨。定是能饱孩子平安的,就你这样的心态也要不得,要知道慈母多败儿!” 屋子里头的丫环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研究刚换上的地毯上花蕊是用金丝线挑的还是那朵花用了几个颜色。 苏颖侧坐在榻上靠着傅奕阳。目光落在他的腰带上,伸出手去拉扯下腰带上挂着的荷包带子,这荷包还是先前苏颖做的,他就一直挂着也没说换下来,苏颖葱白的手指搅了几下,听他别扭的安慰话抿嘴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傅奕阳先是扫了一眼屋子,量那些底下人也不敢抬眼看,才揽着苏颖的肩膀往他身上又靠了靠。还捏了捏她的手,偏偏过了会儿先不好意思的却成了他,轻轻咳嗽一声。 苏颖红着脸放开了他,扭头偏过脸低下头,哎呦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再加上灯下看美人,肌骨莹润,更添娇媚,身上穿的还不是宽松衣裳,月份浅根本就看不出是怀孕了,身量仍旧窈窕,甚至养了这么久早就不是先前那副一抹一把骨头的纸片美人样子了,再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傅奕阳别的没瞧出来就瞧出一肚子的火来了,想灌一口茶去去火气,也没仔细看端到手里的是刚才苏颖没喝完放下的红枣银耳汤,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又让他想起情动时在她身上闻到的那股儿腻人到心田的香味儿,这下就咳嗽的很了。 偏偏现在只能看着不能吃,傅奕阳语气有些埋怨的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多愁善感的。”傅奕阳也不是没想到后院的其他女人,这几个月里他来后院基本上都是宿在苏颖这里,被她养叼了胃口,再去想其他人都觉得味同嚼蜡。 再说了先看看大老爷后院的女人吧,魏姨娘自然是不可能的,傅奕阳已经认定她是失心疯了,对她做的那些事很是膈应;柳姨娘倒是可以,只不过傅大老爷看不上人家太过艳丽;丽月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先前送绣鞋时苏颖点了她一句,傅奕阳也不会注意到她,想到丽月还是苏颖身边出来的,心里就先多了一分不喜,一个背主的婢女,还是算了。 傅大老爷太憋屈了,人家都是愁不知去哪个千娇百媚的小妾房里过夜,他却是愁没人可找,眼光太高,又一个两个不省心,到头来还是觉得自己的妻子最顺心。 这么想着傅奕阳就看了看苏颖,见她嗔瞪过来鬓发上的玲珑的蝴蝶金坠角一晃一晃的,灯光一照过来那蝴蝶就像是会飞似的,眉宇间带着抹不开的温柔,怎么看都觉得合眼,这么看着就把原先的烦心事抛之脑后了,算了他也不是非去找个人不可,没得要委屈自己。 等丫环们撤下饭菜,也跟着出去后,傅奕阳见她吃的舒心也跟着松快,“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让底下人去做,明儿让人去寻个惯常做南方菜的厨子来,轮换着来。”这算是不走公账,直接记在他的帐上,苏颖欢喜着应下了,看傅奕阳也顺眼了不少。 说起来傅奕阳私产还是不少的,除了原先侯府的还有傅祖母去世时把她的嫁妆私房都留给了傅奕阳,连苏颖都不清楚具体数目,不过想想傅祖母身为勇武公诰命夫人,私产应该是不少的。 傅奕阳不说往外走,苏颖也不开口把他推走,贤惠也没必要贤惠到这种地方。 桂嬷嬷暗地里跟着惴惴的,反倒是傅奕阳先开口了:“今儿我还在这儿,明儿再去书房,你先去洗漱吧。” 苏颖笑盈盈的应了,看的傅奕阳又跟着喉咙一紧,端起茶杯来灌了一口,这回儿可是拿对了。不再去看苏颖了,目光落在书桌上,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傅奕阳要留在正院苏颖还没觉得有什么呢,桂嬷嬷就先担忧开了,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说:“太太,这不合规矩吧,您……”她看了苏颖肚子一眼,手指又指了指上房那边的方向,“老太太那……” 苏颖又怀上了桂嬷嬷比谁都高兴,看那些人还怎么能再戳太太的脊梁骨。说她不能生。就算是当家太太可没孩子傍身就跟天生比那些个矮一头的。被婆家不待见的心酸苦楚可不好受。万佛保佑太太一胎是个哥儿,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就是让她折寿十年都愿意。 “嬷嬷我算是知道了,不管我做的再好。老太太都是不会看大房顺眼的。”苏颖冷冷一笑,凑到桂嬷嬷耳边嘀咕了几句,桂嬷嬷一脸惶恐,“这……” 苏颖先给桂嬷嬷通通气,让桂嬷嬷不必惊慌,压低声音说:“原先老爷和我说好的,在我怀孕前老太太那就不给老爷房里进人,如今老太太那嬷嬷你就瞧着吧。” 声音恢复正常:“老爷歇在我这儿,是给我脸面呢。没什么要紧的。”至于规矩不规矩的,呵呵,在侯府规矩体统都成了笑话了,最大的不合规矩可不是二房娶平妻,还都是高门嫡女。傅煦阳实在是艳福不浅。 苏颖躺在浴盆里,浴盆里还加了些祛除疲劳的药草,桂嬷嬷忧心忡忡的出去了,芦荟伺候在一边,轻声说:“白鹭脸好了现下又到老太太跟前当差了,她是个有本事的,瞧着比之前还得老太太看重呢。” “老太太原先得力的嬷嬷被撵走的撵走,不得用的不得用,白鹭比以前得用倒是她自己的本事,我看老太太多半是不会把她给二老爷,往后让人不必远了她,别让人发现端倪了。” 白鹭可不是她这边的人,但上房里面苏颖自然布置了眼线,不然又怎么会知道先前老太太的算计。苏颖由着芦荟给她洗头发,微微眯着眼睛,思绪万千。 傅奕阳对她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她摈弃了去睡小妾的念头,就算傅奕阳再不重欲——他很节制,先前一个月里头有半个月宿在后院都是屈指可数的,宿在前院书房都是常有的,而且就算是宿在后院也不是每回都做那事,如果不是苏颖变着法子养叼他的胃口,把他勾的食髓知味的,也不会有到半夜都没睡的情况。 以前就算他宠着魏姨娘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孟浪过,就像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了,所以话又说回来当初系统说他的那根黄瓜算是比较鲜嫩真的不是骗人的,而且从苏颖来到现在都是从一而终的。 不管怎么说,主线任务对现在的苏颖来说难度系数五颗星,她现在怀孕了,那根黄瓜怎么都不能空挂着,不然给他下药让他这段时间都不举好了,一劳永逸。 好久没出来作死的系统在关键时刻跑出来蹦跶,二话不说给苏颖血淋淋的感叹号警告以及裸奔的鄙视就消失了。 原先苏颖还感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腔本领化水流。 如今苏颖在自己是端庄贤惠的正妻的心理暗示下,自动就会把自己往“端庄贤惠”上划拉,画地为牢。 苏颖认为她这是太入戏了,眉目一转,波光潋滟,由芦荟擦干换上水绿色的睡衣,回到内室的时候身上还带了氤氲的水汽,身上那股儿淡淡的香味儿就先飘到坐在床边看书的傅奕阳鼻息间了,抬眼见苏颖出来阖上书:“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才多久,哪有什么不方便,是她们太小心了。”说着也跟着坐到傅奕阳身边,那股儿香味儿就更明显了,不经意间露出的细白肌肤让他跟着心神荡漾,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在她身上转不开了。 “总归是小心些好。”傅奕阳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苏颖偏过头来带了些俏皮的看他,这下就靠近了些,“我不是小孩子啦。”这算是撒娇了,她原就比傅奕阳小五岁,原先操劳过度还把自己往端庄稳重上打扮自然显不出来,可她现在保养得当,底子又好,洗完澡没上妆可也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柔桡轻曼的。 说话时乌黑的长发还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肩头,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发梢还带着水汽,打在软纱质地的衣裳上沾湿了那上头的芙蓉花刺绣,若隐若现的实在是不要太惑人。 傅奕阳目光落在发梢沾湿的地方,水绿色的软罗睡衣就跟水纹似的裹在她身上,曲线起伏格外的明显,瞬间就变得更加深沉起来,拿起书分散了些注意力,语气还有些严厉:“还不快给太太把头发擦干,免得明儿起来头疼。” 正忙不停用大毛巾给苏颖擦头发的芦荟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非但没觉得惶恐。心里更是替苏颖觉得高兴。手上动作加快,然后就和薄荷一对眼,放下大毛巾就一起退到外间去了。 “扑哧。”苏颖靠到傅奕阳的肩膀上,心想这男人还是挺可爱的。粉白的手指滑过他拿书的手背,又点到他鼻头上,“书真有这么好看?” 书还是颠倒着的,傅奕阳刚才心神不宁哪里还顾得看书是不是正的,等苏颖这么一说他可真是窘迫极了,索性也不装淡定了,一把搂过苏颖的腰,捉住她作怪的手指头啃了一口,“敢打趣起相公我来了?该不该罚?” 说着忍不住伸出两只手掌就摸上了仍旧纤细的腰身上。还装的一本正经:“你若喜欢这软烟罗缎子,回头再做几件的宽松些的,这穿着舒服。” 苏颖凑过去亲他下巴,眉眼弯弯的:“相公疼我呢。”往前苏颖可没这么主动过,眉眼流转间就像是一张网把傅奕阳心神都给网罗住了。傅奕阳寻摸出滋味来,凑过去叼住她的唇:“往前也不见你这般谢相公我,娘子倒也不贪心。” 傅奕阳原本就打算尝一尝的,他还真没禽兽到在苏颖怀孕期间做什么,可谁料到这压根就是饮鸩止渴,再看苏颖半推半就的拿手抵在他胸膛前,可原本两人之间就没多少空隙,如今又把手挡在胸前,山峦起伏的更厉害了,傅奕阳眼里冒火,再尝尝,再摸摸的,等到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的衣服仍旧穿在身上。 傅奕阳自制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动作不敢激烈了,苏颖比他还留有几分清明,不过这样反而勾的心里更痒痒了,看得到摸得着却吃不着,秀色不可餐,挨在一块儿真是痛又快乐着。 傅奕阳手指还磨蹭在苏颖露在外面的绯色肌肤上呢,就跟把手都黏住一般,底下叫嚣着厉害,傅奕阳却不打算再做些什么了,明明现在还不到盛夏,屋子里还不热,他额头上却汗珠涔涔,胸膛也起伏的厉害。 傅奕阳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想起身去喝杯茶冷静冷静,那粉白的指尖却像是不经意间的溜进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领口里,最先还是蛰伏着呢,可等衣裳被腿压住动作一下就让那粉白带着丝沁凉的手指尖滑过他宽厚的胸膛。 他喉咙滑动了好几次,苏颖是理论上的巨人——她原先做千娇百媚妾室的时候也不是跟真人玩的啊——不过一旦跨过了心理上的那道坎,什么事都好说起来,更何况莫名的还带了些调.教男人的优越感和成就感,这根黄瓜可不能被她人虎口夺食了去。 五指姑娘齐上阵,还不快缴械投降。 咳咳。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丫环进来伺候他们夫妻俩穿衣裳的时候,他们身上的单衣或是睡衣都穿的非常整齐,床铺上也很平整,一点都没有翻滚过的痕迹,更没有两个人忍不住做了些不该做的迹象,桂嬷嬷松了一口气。 傅奕阳更是一本正经,比往日还要正经,板着脸一脸的严肃正经,而苏颖也是一样的好不心虚,端庄更甚以往,夫妻俩表现的完全是看不出昨天发生了什么旖旎事儿,只不过等苏颖抬眼和傅奕阳对上时,他反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她低下头研究睡衣上的芙蓉花纹,默契极了。 当然了一个心里真不好意思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一个是脸上表现的害羞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些害羞的吧。 苏颖洗漱的时候把手细细的洗干净了,还用了茉莉味的肥皂搓洗了一遍,这肥皂是陈宛秋店铺出品,价格不低。 吃饭的时候,傅奕阳都避免和苏颖对上眼,端的是正襟危坐,苏颖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心想这男人也太不禁逗了吧。不过想想也是,以前别说用手了,就是偶尔在床上玩些花样这男人都没见过的吧,而且这男人很口是心非,昨天异常享受的是谁,还主动拉着她的手去那啥的又是哪个,现在转脸不认人啦,哼,德行。 傅奕阳被苏颖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弄得格外不自在,当然心里是很受用的,就是面子上磨不过弯,夹了一块红豆黑米糕往苏颖碟子里放,“是补血益气的,吃吧。”脸仍旧是绷着的,可语气先缓和了下来,带着些“现在满意了吧”的意味。 苏颖抿嘴一笑,舒服了,夹起来就往嘴里送,这款是慢慢拿起来的。 *** 三太太把茶给补上了,苏颖给的见面礼比不上傅母的那套红宝石头面,也比不过当初陈夫人敬茶时给陈夫人的,当也不差了,陈夫人挑眉道:“我是比不过大嫂,大嫂如今管家到底比我出手大方。” 苏颖笑盈盈的回过去:“弟妹这你也好跟我吃醋,当初你嫁过来时我也没吝啬啊。” 有些话点破了谁脸上都觉得不好看,苏颖这话谁的面子都给了,可就是留半截,陈夫人傻了吧唧的把苏颖后半截表达的意思给戳到台面上。 三太太脸色立马就不大好看了,咬着嘴唇坐下来,她是没想到自己亲姐姐这么下自己面子,她心性高傲着呢,也不像陈夫人烂泥扶不上墙,只低着头不说话了。 傅母正准备老生常谈呢,无怪乎就是想说苏颖要大度,不要总霸住爷们儿不放,要贤惠云云的,外面薄荷进来问了礼后说:“舅太太来给道喜了。” 这里的舅太太就是苏颖的娘家大嫂了,傅母脸色也不大好看,“既然舅太太来了,我精神头不大好,就不出面了。” 苏颖才不在意,看不上我娘家是吧,以为你娘家就好到哪里去,她还就不信了经过陈宛凝这档子事,傅母和娘家的关系还能和以前那么和睦,就是那位戴夫人就不是好相与的。 她还真不介意加把火。 “让舅太太请到我屋子来。”苏氏是家中幺儿,又是嫡女,上有两个嫡亲的兄长,和两位兄长关系也亲密,姑嫂之间关系倒也融洽,主要是苏氏年龄小,苏家孙子辈里最大的也就和氏差几岁。又自幼就得家人喜爱,被如珠如宝的养大,这回儿傅母诰命等级降下来就是娘家给谋划的。 女人在后宅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一部分就是靠着娘家,所以发生陈宛凝那件事时傅母才可劲的想修补,只可惜戴夫人早就不满傅母都出嫁了还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如果不是陈夫人和三太太日后都要在傅母手下生活,那次非得撕破脸皮不可。 真是可惜了。 桂嬷嬷眉开眼笑着对苏颖说:“这是家里人惦记着太太呢,送来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也很得宜。”来的又是当家的大舅太太,娘家看重,就多些底气。 苏颖在意倒不是这些,而是上回苏太太来的时候,说帮她寻摸到了两个嬷嬷,还是懂药理的嬷嬷,这回就是借着苏颖怀孕的时机给送过来了。   ☆、061章 春风得意 正说着,大舅太太罗夫人被簇拥着进来,三十二三的年纪,一身玫瑰紫压正红边长身褙子,气质温和,刚进屋子来眼睛一扫就看出不同来。 上回她来这里还是小姑子小产卧病在床时,那会儿整个屋子就跟雪洞似的,不像现在紫檀嵌玉苏绣屏风立在一旁,刚才从外面看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窗纸换成了玻璃,进屋子就感觉出敞亮来,再看摆在美人瓶里的时鲜花卉,给屋子里增添了几分亮意来。 苏颖穿了件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的家常衣裳,眉目间哪里还有小产后的灰败神色,罗夫人在心里有了谱,小姑子这日子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如今又有了身孕,但凡把哥儿平安生下来,就彻底能在夫家站稳脚跟了。 “都是一家子亲戚,嫂嫂来了可不要跟我客气。”姑嫂两人就坐在榻上两边,芦荟端上茶来笑着说:“知道大舅太太喜欢君山银针,我们太太特意吩咐了让人去煮了来呢。” 罗夫人对此很受用,神态越发显得亲昵:“老太太和太太得知喜事儿,甭提多高兴了,若不是太太拦着,老太太都喜的立马让人去寺里还愿了,姑奶奶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桂嬷嬷有意要给苏颖做脸,笑着打趣:“老爷一知道咱们太太有孕了,立马去云若寺求了开光的菩萨来呢。” “云若寺香火很旺极为灵验,求来的菩萨像也好保平安如意。”罗夫人说话轻声细语,姑嫂之间并没有多少矛盾,如今苏颖在夫家过的好了,日后也能更好的帮衬娘家,不管怎么说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 说了几句家常话,罗夫人就把两个嬷嬷提点了出来,她不知道苏颖先前的处境,认为是苏太太担忧苏颖,特意寻来的嬷嬷来照顾苏颖的。“里头有位嬷嬷有一手识药辨药又懂药膳的好本事,先前主家犯了事儿,太太打听到立马就让人截下来了,来伺候姑太太也是她的福气,老太太她们也跟着放心几分。” 另外一位嬷嬷也有所长,都是苏太太费了心思网罗来的。 罗夫人是吃了午饭才走的,苏颖知道她是来看自己在侯府过的好不好,就由着芦荟她们在旁边插了几句嘴,傅奕阳待她是很好的,至于傅母那苏颖轻描淡写了几句。罗夫人心知肚明。先前没说要去上房拜见就能说明点什么了。 送走罗夫人。苏颖见了两位嬷嬷,分别是章嬷嬷和孙嬷嬷,签的都是死契,苏颖把那位识药辨药的孙嬷嬷留在身边。原先任务奖励的忠仆符直接用下去,也不怕日后背主。 系统出品,也有精品。 苏颖就让孙嬷嬷去库房翻检一下傅母送来的那些物件,这事儿只有苏颖知道,检查出来的结果和苏颖预计的差不多,和原先导致苏氏小产时是一样的手段,送来的一对花瓶的泥坯和釉质里都用极狠的药浸过很长时间,烧制后又用另一种药涂抹过,只要被太阳一照里面的药就会散发出来。 就连原先被苏颖收起来的那些物件里的药性尚在。饶是见多识广的孙嬷嬷都暗自心惊,偷偷瞄了看不出喜怒的新主子,忙说:“那碗碟上的手段粗陋药性也浅,又阴差阳错替换下来不用,好在太太身子养的颇好底子也有。老奴瞧着太太如今平安诞下麟儿是完全没问题的。” 就算孙嬷嬷心有疑惑也只能憋在肚子里,有些事可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能知道的。 “日后这方面都要多仰仗嬷嬷了。”有孙嬷嬷在身边,苏颖好掩饰她自己也懂药性的本领,也不管什么破绽不破绽的了,苏颖想了会儿才把桂嬷嬷叫过来:“我心里有些话也只能和嬷嬷你说说了。” 在桂嬷嬷的疑惑下苏颖就把孙嬷嬷的那些话都说给她听:“我原先以为是我不能给老爷开枝散叶老太太才那般不待见我,哪知这几年我不能怀孕全是老太太设下的,如果不是我提议让孙嬷嬷四处看看,还发现不了。谁能想到老太太处心积虑的害我无子呢,一想到老太太赏下来的那些物件,我脊背都跟着发寒。” 芦荟她们虽然也得用,但她们毕竟年轻经事少,苏颖这些话憋在心里头能告诉的也只有桂嬷嬷了,不仅仅是因为桂嬷嬷是苏氏的奶娘,跟了苏氏身边二十年,感情深厚,对她再忠心不过;而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苏颖决心告诉桂嬷嬷就是想让她清楚她们现在的处境并不美妙,桂嬷嬷经事多,日后对付傅母时有些事她不方便出面的还能让桂嬷嬷去办。 更重要的就是她埋下了这么一颗定时炸弹,留到日后关键时刻发挥最大的作用,桂嬷嬷就相当于保密人和知情人,并且借此提高警惕性。 桂嬷嬷被苏颖的一番话骇的够呛,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好歹毒的心肠,这是要了太太的命啊!”这话在一定意义上还真是对的,原来的苏氏身体长年累月受到毒素侵袭,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又小产了,连番打击之下就一命呜呼了。 “怪不得原先太太身体那么健康,怎么就一直没有消息,后来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原先怎么也想不到是老太太这做婆婆做的手脚,一想到老太太的最终目的,这些都能说通了,老太太的心肠都是黑了不成,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下的了手! 桂嬷嬷眼泪噗噗的往下掉,一把握住苏颖的手:“这事儿要告诉老爷吗?” 苏颖闭闭眼,颤着声音摇摇头:“我若是这般说了,老爷都怕是认为我癔症了,老太太这般把我闭上绝路说出去谁会信。”傅母再怎么狠毒,那也是傅奕阳的亲生母亲,她是绝对信不过傅奕阳的,就算是让傅奕阳知道,他要做的也只有像上回那样,大事化小,到最后息事宁人。 不过这事儿现在不能捅出来,不代表以后不能,傅母既然做了也不能这般藏着捏着,让别人知道了才更有意思。 桂嬷嬷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青白,一把搂住苏颖哭成一团:“我可怜的姑娘……”一想到箱笼里那些小衣裳,桂嬷嬷就跟被生生剜了一块肉一般,任谁奶大的孩子遭受了这般惨事儿还能保持镇定,还能不心疼的。 苏颖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嚷嚷开,“嬷嬷,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苏颖眼角的凌厉都要划破眉角了,深吸了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仇恨我牢牢记在心里。等日后……就是再不济我熬也能把她熬死在我前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对对。”桂嬷嬷抖着嘴唇,眼泪还不住的往下掉,“早晚会有报应的。” 苏颖心里冷然,她有很多手段报复傅母。可系统那坑宿主的不允许,但系统可没说不许她设计别人来打击报复傅母。傅母不是最想要荣华富贵,最看重她在侯府的地位,最偏心傅煦阳吗?就从这些她最在意的下手才最有意思,诰命等级被降可不就是让傅母气焰没那么嚣张了么。 趁着艳阳天,正院库房里好些物件都拿出来晾晒,傅母又把苏颖给叫过去了。 陈夫人和三太太都在,等苏颖被簇拥着进来,陈夫人酸溜溜的说:“大嫂可是越发娇贵了。这有了身孕就是不一般。” “只是嬷嬷们小心罢了,”苏颖冲着陈夫人微微一笑,“弟妹何须羡慕我,等弟妹有了身孕就知道了。”她的目光扫到三太太的腹部,一闪而过。转过身来就对傅母说:“说起来老太太给的阿胶我日日都吃的,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念想,哪里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呢。” 苏颖这把怀孕的功劳往傅母身上推,才更让傅母郁闷,陈夫人反而更激动:“我也是日日都吃的,怎么没见有动静,大嫂别是拿这话儿来哄姑妈高兴的。原先大嫂好几年都没能怀孕,怕是求医问药问了好多方子吧,若是大嫂真有什么生子秘方何必藏着掖着呢。” 陈夫人能不着急么,三太太孩子的月份比苏颖的要大一些,要是真是个哥儿那不就是嫡长孙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她这个嫡妻的位置! “哪还有什么秘方,这孩子的事急不来,想它不来,不想的时候或许就来了。” 陈夫人明显是不信的,苏颖像是磨不过她想了半天说:“左不过那些,好好调理身体,要说旁的么……我还真觉得老太太给的阿胶有用,还有原先老太太就赏给我好些兆头好的物件,许是心里有了奔头,心诚则灵了,这孩子就来了。” 陈夫人一听有门,也不给苏颖摆脸子了,“都是哪些摆件?我瞧着大嫂你现在都怀上了,那些个摆件就用不着了吧,不如就好心让给我吧,我也好跟着沾沾大嫂你的喜气。” 傅母从刚才苏颖说摆件眉心就一跳,等陈夫人这讨要的话一出,傅母声音猛然拔尖:“像什么样子!” 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苏颖抿嘴微笑,这是心虚了。桂嬷嬷看的分明,心里头越发信了苏颖的话。 “不过几个物件也值得你这般痴缠,你要是想要大可问我要,待会儿让底下人领你和三太太去挑自己喜欢的罢。” 三太太本来就怀孕了,当下就眉开眼笑:“还是姑妈疼我和姐姐呢。” 陈夫人心里不甘心,一方面贪心苏颖那里的物件,一方面还欣喜老太太私房里的好东西,看傅母垮下来的脸色只得喏喏的应了。 傅母许了三太太和陈夫人去库房挑选喜欢的摆设物件,白鹭亲自领她们去,打开了私库大门,眼神闪了闪,见陈夫人挑中了一套最显眼最华贵的碗碟杯盏,奉承道:“二太太可真是好眼光呢,阖府这样精贵的也只有两套,就是大太太那里都是没有的。” 陈夫人顿时得意了,指着那金红五彩莲花大盖碗说:“这花样倒也绚丽,和我房里摆设最是相宜,”转头看三太太,“妹妹不会也看上我这套吧?这可得分先来后到呢。” 意有所指的话让三太太差点变了脸色,忍不住出口挑衅:“这华贵倒是其次的,好兆头才是最重要的,我瞧这红木婴戏插屏就满合心意的。”说着还不由的抚上仍然平坦的腹部,把陈夫人气的够呛。 傅煦阳和最近很是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们混迹在一块儿,喝酒遛马的好不春风得意。 这日骑着马和道友们约好了一同去喝几杯。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险些撞上了马,傅煦阳勒住马沉下脸正要发火,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愣住了。 冲出来的是一个弱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穿着一身儿素白掐腰的长身裙子,如弱柳般纤细,又秀眉微蹙,双目含泪。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的一段儿楚楚可怜之态。 傅煦阳看的入了神。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见后头跟过来一熊腰虎背的刁蛮大汉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那女子一把,那羸弱的女子被这么一推匍匐倒地,也不起来。就倒在地上盈盈啜泣起来,那泪珠就像是花心里的露珠顺着娟秀的脸庞落到鬓发间,就是那铁石心肠的都会为之动容。 “喂,你这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本事,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傅煦阳二话不说跳下马,就往那二人走去,将倒在地上的弱女子护在身后,声音温柔:“姑娘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那刁蛮大汉呔了一声:“你是谁?告诉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的话我拳头可就不客气了。” 小厮吓的腿都软了,从马上爬下来,喊道:“大胆平民,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经过了一番斗智斗勇。智勇双全的傅煦阳赶跑了刁蛮大汉,整了整衣冠把那女人扶了起来,那女人闪着泪光,蹙着秀眉:“这位公子你快走吧,奴家受苦受累便罢了,万万是不能连累公子这般的好人。” 多么善良的可人儿啊!傅煦阳当即决定要带她脱离苦海,放低声音:“姑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在,看谁敢伤害你。” “公子……” 傅煦阳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 傅奕阳因为户部的差事忙的焦头烂额,连着几天都宿在外书房,得空了能来正院瞧上苏颖一眼,可见是给足了苏颖脸面,正院都跟着喜气洋洋的,就是走出去也比以前站的直,脸上更有光。 紫苏送上几碟点心上来,苏颖捏了一块藕粉桂糖糕托在帕子里咬了一口,“章嬷嬷在大姑娘那儿可还适应?” 芦荟拿雕花小锤给她捶腿,轻声的回:“大姑娘那儿伺候的人除了原先贴身伺候的,其余的都是新挑出来的,机灵倒是其次,最起码都是听话老实的。章嬷嬷有手段,恩威并施,姐妹们都信服她,头前还来说让大姑娘来给您请安的。只太太现在养胎重要,就先免了请安。” 大姑娘到底挪到正院来了,苏颖对她不说多亲近,但该有的份例一点都不缺的,反正是慷傅奕阳之慨,她一点都不心疼。 如今魏姨娘是被钉死在南院了,短暂寄居过的那位应该是回去了吧,现在的魏姨娘还是原先的魏姨娘,既然被傅奕阳认定了得了失心疯,那再没翻身的余地了。 苏颖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藕粉桂糖糕吃了一块儿就不想再吃了,薄荷出了声:“小厨房里厨娘做了道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正是这个时节,鲜香着呢,太太要不要尝尝?” 这是傅奕阳特别交代从寻来的南边的厨娘做的,苏颖用勺子舀着喝:“老爷呢?” “外书房。” “我尝着这汤不错,捡两样新作的点心一并给送过去。”这几天傅奕阳都歇在书房,那次用手也足够两个人回味的了,这种事一旦放开了,关上门上了床别有一番滋味。苏颖就慢慢吊着他,拖着他,让他觉得其他人那里都是食之无味的,从根上就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芦荟拎着食盒回来了,抿着嘴不大高兴:“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柳姨娘跟前的石榴朝前边儿探头探脑的,且不是一回两次了。” 苏颖挑了挑眉毛,柳姨娘不安分苏颖早就料到了,原先魏姨娘还在的时候,柳姨娘避其锋芒,主动往她这里示好,表现的恭顺有加的,可惜后面也不安分起来了,只是后宅都被苏颖捏着,柳姨娘那些小打小闹入不了眼。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苏颖怀孕了就不能霸着傅奕阳了,傅奕阳现在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就等着瞅准空隙要扑上来咬一口呢。 恐怕不止柳姨娘有这个心思吧,谁让有魏姨娘这个生了庶长女的珠玉在前呢,不过以前是苏氏被逼无奈被魏姨娘钻了空子,但现在她们想要虎口夺食还得看她这个正主愿不愿意。 “不知这样不合规矩么,若有下回直接让教导她的嬷嬷把她领回去重学规矩。”以前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可那会儿苏氏谨小慎微,这样的事儿只当没看见,如今一句话就能把人堵回去,偏偏让人看上去还是宽容体恤下人的。 芦荟应了句,又笑着说:“老爷说要在太太这儿用晚饭。” 只说用晚饭,没说别的,桂嬷嬷自从知道傅母做的那些腌臜事后就再也不拿“老太太那儿……”之类的话来说道了,再说了上回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俩根本什么都没做,就是有些什么证据也被毁尸灭迹了,桂嬷嬷还真以为他们夫妻俩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呢。 所以桂嬷嬷虽然有些犹豫,但心里还是因为觉得傅奕阳看重苏颖而高兴,催着紫苏去小厨房加菜,“让新来的厨娘做几道拿手的菜,好歹这厨娘还是老爷给选上来的。” “太太不是说昨儿那道糖醋鱼做的格外好吃么,酸甜可口的,不如也加上这道。”紫苏在一旁笑盈盈的开口,桂嬷嬷摸着手笑开了花:“酸儿辣女,爱吃酸的好,酸的好。” “这哪里做的了准,先前还觉得那道辣菜不够辣呢。”苏颖嗔了桂嬷嬷一眼,正巧傅奕阳就紧跟着过来了,笑着看了她一眼:“你这又是酸又是辣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先前傅奕阳总是先往她肚子上看,现在不知怎么的视线落在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上,想到那天从未有过的滋味傅奕阳咽了一口唾沫,灌了两口茶,视线挪到别处,偏偏等吃饭时苏颖那双手就时不时在他眼前晃荡,刚开始傅奕阳还有些掩饰,不知不觉的大部分心思都在那一双腻白的手上了。 苏颖假装没看清他的心思,给他夹菜的时候语气里带了些埋怨的说:“虽说差事重要,但你自个的身体更重要,别一忙起来就忘了按点吃饭,看着都觉得你瘦了些了。” 苏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偏偏傅奕阳觉得很受用,挑了鱼刺把鱼肉夹给她,“天天吃你送来的点心汤水的,哪里会瘦了。” “你这是嫌弃我了?”苏颖可真是越来越会在傅奕阳跟前撒娇了,傅奕阳果然意动,凑过来一些手指头刮在她手腕上:“娘子这般贤惠,为夫怎么会嫌弃。” “谅你也不敢。”苏颖眼尾微微抬起,猛然间就比寻常的温柔贤淑多了几分明媚,傅奕阳有些看直了眼,不由的咳嗽一声:“这鱼做的不错,该赏。” 丫环们在一旁装鹌鹑。 苏颖抿着嘴笑,感觉到桌子底下他的腿靠过来,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他又靠过来,面上还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苏颖没再躲,却嗔了他一眼,这位得寸进尺的在看见她染上绯红的脸颊,不由的得意笑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德行,看晚上怎么收拾你。 PS: 更新又晚了_(:3ゝ∠)_   ☆、062章 恩威并施 傅奕阳抬眼瞧苏颖摇着手中芙蓉团花纨扇:“怎么才四月的天就用这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儿越来越热了,我耐不住热,原本还想着给褥子上铺上竹席的,偏偏浑忘了。”苏颖扇了几下,又说:“头前大嫂来还说咱们家玻璃好呢,我原想问问你书房里也换上了,办起公事里可还方便?” 傅奕阳随手从炕桌上抽了本书册出来,边点头边说:“是比往常得宜,”翻了几页,“怎么就看上这些个杂志了?” 苏颖抿抿嘴角:“原是随在嫁妆里头的,今儿收拾库房翻找出来的,就拿出来瞧瞧,里面也有几分趣味的。” 傅奕阳倒没觉得有什么,苏家是书香门第,姑娘家看这个也无可厚非,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明儿打发人去寻些话本来,看那些个打发时间也相宜。”又拿着书凑过来,兴味的盯着书上随手写下的感想,“你的字却是退步了。” 苏颖眉毛微微挑起来,状似不经意的往傅奕阳身上靠过去,“这话怎么说来着?” 灯光下她眼睛点漆似的,看人的时候亮晶晶的,傅奕阳觉得在妻子这儿呆着舒心,一点点相处才发现以前对她的了解甚少,像如今这般就算不能做那想做的事,可经过那一次可不就是寻摸出做夫妻的好处来,旁的女人哪里敢跟他弄那个。 往常弄出的那些花样就已经让傅奕阳觉得滋味非凡来,往常自诩正经人的大老爷在床上哪会有那么多的花样,慢慢的丝丝的就勾出本能来,两个人在床上是越来越契合。 到了床下也渐渐没了原先那般相敬如宾的相处,如今可是亲昵多了,更何况如今还有了孩子,就连只是说说话都觉得轻松舒心。 兴头来了,傅奕阳当下就让芦荟拿过纸笔来,让苏颖写几个字来,和先前一比。还兴致勃勃的评论:“笔锋虽比先前英气几分,却少了几分灵气,但也是很不错的了。” 苏颖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傅奕阳,傅奕阳手一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觉得我这评价不够中肯?” “老爷这是拿我的字跟谁比呢?”苏颖扭过身子却不是离开傅奕阳的怀抱,而是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这就是矫情了,偏偏却对了傅奕阳的胃口,原先苏颖是虚贴着他的,现在可是主动的投怀送抱。 傅奕阳一愣,琢磨了下。怎么这话里带着些酸味呢?手不客气的顺着肩胛骨往下。在腰上那儿捏了一把。“我怎么闻到一股儿酸味呢?这么爱吃醋,定是个小子。” 见她嘴角抿起来微微翘着,就算是瞪他眼里面也波光盈盈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忍不住嘴角勾了勾,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指腹轻轻揉着她染上绯红的耳垂,“倒不知道娶回来的还是个小醋缸。” 苏颖轻轻哼出一声来却被他堵了回去。 这次也不用苏颖小心翼翼的探索了,有过一回经验的大老爷自动自发的就牵起她的手往下面去,还或重或轻的带着那双柔荑摸索着。两个人还不能让底下人发现竟然在这种档口暗通曲款了,心里头带着几分不知名的紧张和雀跃,对视一眼,嘴唇就自动的黏在一起。把声音都堵在彼此的口中。 苏颖说她不耐热倒是真的,两个人窝在被窝里好一阵子她就香汗淋淋的,却不是那种腻歪的味道,却就往心窝里钻,就是勾的人痒痒的。傅奕阳自己下床有些笨手笨脚的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汗,“果然是耐不住热的。” 苏颖斜了他一眼,在他胸膛上拧了一下,躺下要用被子盖住脸时又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就是不理他了,娇气的很。 傅奕阳偏偏越来越爱她这一口,人家不理他,他就要凑上去,苏颖挣扎了两下:“热呢。” 第二天傅奕阳就让人送来一套象牙的枕席来,说是这个比竹席好。桂嬷嬷乐呵呵的立马就指挥着芦荟她们给换上。 苏颖拿过芙蓉团花的纨扇遮住脸,桂嬷嬷她们估计是觉得傅奕阳这是看重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殊不知这里面……那人果然是个闷骚不行的。 薄荷乐滋滋的进来:“那石榴变成青皮的了。”说完自个就扑哧乐开了,芦荟白了她一眼,“什么事让你这么乐呵的?”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想堵着送老爷出门呢,被老爷好一通的训。”薄荷说着就抿着嘴乐起来,柳姨娘这下可是闹了个没脸,都不好意思出来了。 “让教她规矩的嬷嬷把她领回去重新教规矩吧,得教好了再回来伺候。”柳姨娘到底是挂了名的姨娘,有名分,苏颖不动她,可不代表动不了她跟前的人。 *** 自打苏颖怀孕后,本该好好的养胎静养的,偏偏隔三差五的就被傅母叫去正房,傅母打的什么主意苏颖还能不明白么?前面几回傅母根本就没找到机会,苏颖去是给傅母陈夫人她们挖坑去了,等这回儿被叫过去,看傅母端坐正上方,陈夫人和三太太早就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堂问案呢。 看着苏颖被丫环扶着坐在椅子上,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点都看不出是怀孕了,傅母抬了抬眼皮,“你既怀孕了,就该好好的养胎,别像那眼皮子浅的只顾着争爷们儿的注意,对正经事倒不上心了,日后有的后悔的。” 含沙射影的也不用这么明显。 苏颖挑起嘴角和傅母打机锋,“即便老太太不提醒,对这盼来的孩子还能不上心,不说旁的,就是药嬷嬷都费劲心思做的对孕妇有益的药膳来吃,老爷从云若寺请来的观音像我也是日日都在拜的,都盼着孩子平安顺遂呢。” 傅母见苏颖摆明了就是在跟她打太极,心里就开始冒火,可等苏颖顺口说出来的药嬷嬷傅母心里一咯噔,当即没什么好脸:“你既怀孕了不能伺候你们家爷们儿,万不能委屈了大老爷。我看魏氏的禁足也该解了,她虽说有些小性子,她服侍的好你家老爷偏向几分也没什么的,总归是越过你去的。她也是你家老爷跟前伺候的老人了。又是大姑娘的亲姨娘,总比新进的人要合大老爷的心意,由她帮衬你也省了你好大的力气不是。” 这就奇怪了,傅母难道是不计前嫌原谅魏姨娘对她的冲撞了?苏颖吐槽吐错了重点。 傅母这话里句句听起来像是关心,可句句都是在戳她的心窝子,孕妇最忌讳情绪起伏过大,更何况她现在月份浅,搁在旁人身上说不定就会被这些话给刺激过大流产了。 苏颖八风不动的,若是不照着傅母的话演绎一番,那不就是白瞎了傅母的一番心思。 “老太太是不清楚魏氏被禁足的原因。原本这是家丑不可外扬的。又老太太您忙着给二老爷娶平妻的事。就没好拿这种糟心事来劳烦您了。” 三太太脸就涨得通红了,陈夫人有心看笑话不等傅母开口问缘由就快嘴说:“那魏氏怎么得罪大嫂你了?竟让你寻了个好由头把她打压下去了。” 苏颖大方的笑起来,“弟妹这话儿真有趣了,魏氏不过是个婢女出身的妾室。原看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才提成姨娘的,想我是正一品的侯爷嫡妻,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要真像弟妹这般认知,那岂不是太掉价,传出去也没的让大家嫡妻太太们笑话。” 如今轮到苏颖戳傅母的肺管子了,傅母原先最自得的就是她正一品的诰命等级,最不愿意人家提起的就是她诰命被降等了,如今这侯府里诰命等级反而成她一向最看不起的儿媳妇最高了。 苏颖这么一说。傅母心里愤恨,这大儿媳妇就是个死鱼眼睛,在她这个正经婆婆跟前就敢大喇喇来堵心,看来就得好好教导这悍妇什么是尊重长辈,什么是三从四德!“既然魏氏不得用了。我瞧着大老爷跟前伺候的人太少,作为嫡妻就该主动给进新人。” 陈夫人特别的幸灾乐祸,攒了攒帕子按住嘴角:“大嫂可千万别动怒,腹中孩子要紧,我看老太太也是为你好,许你主动纳新人,不像我……” 苏颖实在是佩服陈夫人的这种无差别攻击,三太太都快哭了,果然三太太晕过去了。 上房一阵鸡飞狗跳,苏颖撇撇嘴就是不知道三太太有喜这件事还能瞒多久。 苏颖压根就没把傅母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她院子里头有个二等丫环蠢蠢欲动的,寻思着机会想到傅奕阳跟前露面,可苏颖几个大丫环可不是吃素的,一手一脚就能把那出头的椽子打下去了,根本就不用苏颖费心。 “陈家那边来人来拜见了,这是给太太的贺礼。”芦荟声音里可听不出喜意来,这都过了好些天了,才送贺礼算什么。 “既然人家送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苏颖毫不客气的笑纳了,随口问:“来人都有谁啊?” “陈家二舅太太以及陈家二姑娘。” 这搭配可够新奇的,陈家二姑娘那不就是那位老乡陈宛秋吗?她来侯府,难不成是想找出遗落在二房的穿越女,然后再上演一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吗? 看着上次在云若寺时陈宛秋和那位忠睿王爷的新宠庶妃相认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温馨和睦啊,倒像是两眼生厌,之后陈宛秋还女扮男装去忠睿王爷和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够忙的。 至于陈宛秋呢,她在二房转悠了一圈,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可那首词明明不是这个世界有的,原本她以为是傅煦阳的妻妾写的,现在又拿不准了。 想到清婉这个货真价实的老乡,陈宛秋不屑的撇撇嘴,她最讨厌像清婉那样装柔弱扮可怜的白莲花类型的女人了,内里都是一副黑心肠,她以前可没少因为这个吃亏,如果不是看清婉她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她才懒得和她虚以委蛇呢。 “走,咱们去拜见大表嫂。”陈宛秋自打知道傅母被皇太后的一道懿旨降诰命等级后就明白这个大太太是不能小觑的,就存了要和她交好的意向。勇武侯府可比陈家厉害多了,勇武侯手里有实权,又是天子近臣颇得器重,拉拢起来对她来说就是一大助力。 没错,陈宛秋她的目标就是通过来年的选秀进宫,自从她穿越过来就已经开始谋划了。陈宛凝对她来说就是一块绊脚石。就算陈宛凝没有在傅府被设计*于傅煦阳,不得不嫁给傅煦阳,陈宛秋也有办法让她选不了秀。 如今陈宛秋已经在陈父面前崭露头角慢慢获得了陈父的喜爱了,这些砝码陈宛秋觉得还不够,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特别的优秀,但谁会嫌弃助力多呢。 “姑娘,这样不大好吧?”她的丫环有些犹豫。 陈宛秋斜了她一眼,如果不是看在这丫环忠心耿耿的份上,还是从小就伺候在陈三姑娘身边的,贸然换下会让人家说闲话。她早就想换个机灵的丫头了。 想归想。但面上陈宛秋还是一副温婉善解人意的模样儿。轻声细语的解释:“不管怎么说大表嫂都是侯府当家太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咱们去拜见都是合情合理的,这样一来也算是全了礼数呢。再说了大表嫂有了身孕。当面去恭贺一句才显出诚意来。” 陈宛秋过来的时候,苏颖正和芦荟说要去水榭看景呢,水榭里也换上了玻璃,有一半儿是建在碧湖上头的,草木氤氲,总在屋子里闷着也不是个事儿。 一听陈宛秋过来,苏颖挑了挑眉,这又是唱哪出? 陈宛秋一进屋中就觉得比外面凉快,她第一眼注意到不是别的。就是那木雕窗棱上镶着一块块玻璃窗,她自然知道是她名下的店铺出品的,价格自然不菲,好像傅母的屋子都没有,这样一看恐怕这位大太太是从上回那件事中获益良多。真正的能当家做主了。 苏颖坐在铺了象牙枕席上,夏装早就换上了,紫苏调了花蜜卤子端了上来,苏颖拿着雕花银勺子喝了一口,就是再热也不能直接用冰,只用冰湃过带着丝凉意清甜可口,苏颖喝着正好。 陈宛秋被引着进来了,苏颖一瞧就觉得她和之前来傅府时装出那副懦弱的样子不同了,穿了一身白底撒着红玉兰花苞的对襟褶子,下身是绣黑色玉兰团花的红色长裙,质地轻柔,轻如烟雾。 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好似在发光,等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陈宛秋还画了眼线,还有不知道用什么弄出来的眼影,看上去就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难道不觉得变化太大了么? 苏颖在陈宛秋,陈宛秋也在看苏颖,从头上的玉簪子看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还有奢侈的铺在榻上的象牙枕席,那样挑人的荔枝红她穿着就衬得特别的明艳,一点都看不出是怀孕的,一看就是被丈夫疼爱着的,不过一想到在这里妻子怀孕了都要主动给丈夫纳妾,陈宛秋心里头那些羡慕就变成了同情。 又见怜悯,苏颖又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这陈宛秋本来和她就没多大的牵连,本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陈宛秋什么心性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露出怜悯之情,自以为是的让苏颖膈应。 上回陈宛秋打的好主意,想借她这把刀杀人,到时候她自己就能摘出去了,这点就犯了苏颖的忌讳,现在又主动送上门来,不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 真当就她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就像她女扮男装的事儿,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其实是个姑娘家,还沾沾自喜的认为没被戳穿么?还有她做生意的事,人多眼杂,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呢,这样的人都没必要自己动手去收拾她。 苏颖心思转了转,偏过头来冲陈宛秋点点头微微一笑:“坐吧,不必这样拘谨。” 又说:“这蜜水卤子也给二姑娘来一碗。” 两个人都装作当初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苏颖特别自然,陈宛秋就在心里直嘀咕了,装的可真像,心里想着脸上却冲着苏颖腼腆一笑,“大表嫂才是跟我客气呢,叫我宛秋就好了。”不怎么客气的坐在凳子上,芦荟端上来的花蜜卤子她斯文秀气的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我来是恭贺大表嫂呢,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大表嫂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她身后的丫环送上一个包裹,芦荟上前接了过来送到苏颖手边,苏颖放下手中的盖碗,解开一看是几件小衣裳,最上面的是一件小肚兜,大红色的肚兜上绣了个坐在荷叶上的仙童,乍一看很喜庆。 前有丽月送绣鞋,今有陈宛秋送肚兜,不过这阵脚比起丽月的可就差些了,而且总觉得这绣法有种熟悉感,拿过来前后一看就明白过来了,呵呵,这不是现代很常见的十字绣绣法么。 这么一想来,陈宛秋穿越来的时间应该不长,就这样的女红去参加明年的选秀真的好吗?苏颖笑着将肚兜放下,唇角露出个笑容来,“瞧着很喜庆呢,让你费心神了,我瞧着这绣法很新鲜,以前都没见过呢。” 陈宛秋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的,再说话时就带上了些优越感,“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想着其他药材物件的大表嫂定是不缺的,就想着亲自做些什么,方才显出诚意来,并不值什么的,大表嫂喜欢就好。” 苏颖遮住眼底的讥诮,对芦荟说:“我觉得很喜庆,好好收起来吧。”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用十字绣的绣法绣出来应该不容易吧。“我听底下人说你家二舅太太来了,有什么要紧事么?” 陈宛秋一琢磨,心想苏颖这是不知道陈宛凝怀孕的事,看来傅母把这件事瞒得紧紧的,她可是知道那什么“嫡长孙理论”的,这大太太还真是可怜,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呢? 她原本就不指望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够把苏颖给笼络住,可要是她在关键时刻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勇武侯想必也是盼嫡子盼很久了吧,到时候肯定会对她感激涕零的,陈宛秋这么一想就志得意满起来。 心里对刚才苏颖那么珍视她送的礼物的那点不满也就消散了,若无其事的提起来:“三妹妹是新嫁,想家也是难免的,好似身子也有些不舒服,我去探望的时候她有些呕吐,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着了凉什么的。” 抬头见苏颖一脸沉思,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大表嫂你也知道的,上回那事儿三妹妹迁怒于我,到现在也没给我个好脸,我不好在她屋子里呆下去,免得再惹她心情不悦了。” 一想到戴夫人那“我都是为你好”的向陈父建议说要让她呆在家里好好学规矩礼仪参加明年的选秀,可私下里克扣她的月例让她做针线的丑恶嘴脸,陈宛秋就一阵恶心,她迫切的想看到等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时戴夫人还要给她行礼问安的情形了。 至于陈宛凝,这么早就生孩子,而且还是表兄妹,就不怕到时候生出畸形来,妄想害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现在就先让他们再得意几天吧。 苏颖眼见陈宛秋脸上的神色从忿恨到幸灾乐祸再到得意,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对她这样的神色变化假装没看到,什么“大表嫂你也知道的”,不过是想来提醒她,她是有把柄在她身上罢了,不过这把柄可是互相的,更何况陈宛秋根本就没有证据。 苏颖垂下眼帘,等再抬起来的时候同刚才一样语气软和,对着陈宛秋笑,笑的脸皮差点儿就要僵了,“你既来看我,那小衣裳也是磨工夫做的,我念着你的这份心意了。” 陈宛秋先是被她的话弄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心想这大太太倒也上道。   ☆、063章 来回算计 陈宛秋暗自满意苏颖的上道,在苏颖这儿坐了没多大会儿就以“不愿意让苏颖为难”的借口走了。 苏颖琢磨了一下这不愿意让她为难是为的哪里的难,顺着陈宛秋的思路走了一圈,发现这就只有她和傅母那里的摩擦了,顿时就有些无语了。要来是陈宛秋自己主动来的,要走也是陈宛秋自己主动要走的,做什么把话说的这般“暧昧”。 苏颖把碗推开,薄荷上前接过盖碗,苏颖抽出帕子按按嘴角,芦荟拧着眉毛走过来,把陈宛秋送上来的那些东西里露出的一截布偶给苏颖看。以苏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布偶娃娃做的栩栩如生,其实还蛮可爱的,可在这时代就不一样了,“扎小人”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实在是犯忌讳。 苏颖眼底含着讥诮:“许是身边没人提点她吧,你瞧瞧她那女红如何?”这选秀的时候可是要看才艺的,光是长得好看可不管用。 到底陈宛秋还是客人,芦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眼神来,嘴里委婉的说了句:“到底是姑娘家的金贵,像陈家那般有爵位就更不用说了,胜在花样喜庆。” 薄荷上前摸了一把,抿抿嘴:“线都没劈过,未免太粗糙了些,婴儿肌肤娇嫩着呢,稍微粗一些都磨人的。太太要是喜欢这个花样,奴婢比着绣一个好了。” 苏颖笑笑,她自从怀孕后就没摸过针线,如果不是有原主的底子打底,她那一手绣活也见不得人。对芦荟说:“那东西瞧着让人发憷,拿出烧了,别让人瞧见了,至于那些衣裳什么的找个箱子收好了。” 陈家的贺礼现在才送过来,陈宛秋怎么就能跟着一块儿过来了?按理说戴夫人不喜陈宛秋这个庶女,不然像刚才陈宛秋暗示她在家里被戴夫人按着做针线,像她那样的手艺怎么也该被戴夫人发现不对头才对,就没说请个师傅教教她呢。 她特意做了小衣裳还有那新颖的布偶来。可还特意提起当初的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居心,苏颖都对陈宛秋这个人喜欢不起来——她只能看得见她想要的,与她相悖的都是错的,呵,真要看看陈宛秋接下来还能鼓捣出什么花样来。 *** 今天不用苏颖特意去说,傅奕阳从外书房过来就去了正院,柳姨娘那边原本扒着门往外看的小丫头赶紧避回来,守门的婆子嗤了一声:“姑娘是新来的吧,往后也不好这般没规矩。” 小丫头脸一红。转身往柳姨娘屋子里走。原先这些婆子都很客气的。早先柳姨娘手里有些管家权的时候,守门的婆子还上赶着奉承的,柳姨娘手里头比往常富裕为了日子好过也常常赏东西下去的。可这么些日子,也没见老爷过来。像柳姨娘这样没有孩子傍身的靠的自然是男人的宠爱,就算太太有了身孕老爷也没说过来,这些守门的婆子眼见没了出头的日子,为了安身立命不敢办差有差池,可也挡不了她们态度不好了。 原先被赶出去的柳姨娘的大丫鬟石榴如今在外院呆着呢,没有差事就没有月钱,瞧柳姨娘如今这样说不定就不能把石榴再叫回来了,等日后年岁大了可就没有个好婚事。 谁都不傻,帮一个没宠的姨娘还不如去巴结正院的。要不然托关系把自己弄到正院去办差,如果不是柳姨娘手里还有些管家的权利,她现在的处境就更差了。 所以那守门的婆子才说那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是新来的,原因就在这儿呢。 柳姨娘得了小丫头的回话,知道傅奕阳径自去了正院。嘴里就跟喝了黄连汁似的,又苦又涩,怀了孕正是保胎的时候还霸着老爷不放,哪有这样的道理! 柳姨娘心里腹诽脸上也没显露出来,自从石榴的事在傅奕阳面前闹了个没脸,石榴又被赶去外院后,柳姨娘一些小动作就收敛了起来,生怕再惹了苏颖的眼,连手里头的那点管家权都被收回去。 正在心里叹气呢,丽月过来了。 柳姨娘见到丽月来了也不惊讶:“把原先太太赏下来的茶拿出来煮了。”说着就自顾自的叹口气:“这天是越发热了,太太那儿不畏热,早早就用上了冰,得亏咱们府里有自己的冰窖,只不知这般下去会不会不够用的。” 丽月嘴角扯出个笑来不说话,等茶上来了喝了一口:“柳姐姐这里的茶果然要好些。” “你要是喜欢等会子叫人包一包给你带过去。”柳姨娘笑着说,“原本是准备拿出来见客的,妹妹对我来说也算是稀客了,妹妹整日里窝在屋子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丽月只半边身子坐在凳子上,听了柳姨娘的话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承蒙太太不弃,提挈了我,我没什么能拿出手来的,就做些针线,也好进给太太,往前在太太跟前也是做惯了的,如今也是没差的。” 柳姨娘哧了一声,有人说这人表面看起来越是憨厚谁知道内里是多奸猾的呢,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眉眼一转,似不经意的问道:“妹妹往前在正院当差,自然是比我更知道太太喜欢什么的,我那些花样子还是让人求薄荷给画的呢。” 丽月抬起眼来看了柳姨娘一眼,又低下头摩挲着茶杯盖了。 这边傅奕阳到了正院,屋子里头只有白芷在,便问:“太太呢?” “太太有些畏热,水榭那头凉快些,太太去那边了。”白芷一边说一边引着傅奕阳去水榭,远远的就瞧见苏颖拎着粉红色的帕子倚靠在长廊外头喂池子里头的金鱼。 傅奕阳脚步顿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明媚耀眼过的装扮,可不灼人,衬着她的好气色。 石榴红金色撒花百褶裙,外罩大红石青石榴提花丝绒长衣,粉红色内搭,简洁的头饰,优雅的白珍珠项链,错落有致,明媚袅娜。和往日温雅偏素淡些的打扮比起来可谓另有一番风情。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抬脚进来看向别处,顺口就夸赞了一句水榭换上的玻璃窗户:“这玻璃窗户倒也真是精巧,不开窗也能看到外面的景儿。”这样的话以前已经说过一回了,如今又说了这么一回,可见是真喜欢这玻璃窗户。 陈宛秋单靠玻璃这一项,恐怕就赚了不少钱,听说好似生意都做到忠睿王府去了,看来是和另外一位老乡牵上了线,忠睿王爷似乎对那位很有才情的能编出《枉凝眉》那样催泪大戏的庶妃很上心呢。 苏颖早就看到傅奕阳往这边来。当然也把他稍微的不自在看在眼里。整了整衣摆走过来:“下头刚进上了一个玻璃鱼缸。从外面就能看到里头水草浮动,我瞧着不如放你书房里,办公务累了的话也能逗逗趣儿,劳逸结合才好呢。” 又问傅奕阳这是从哪儿来。瞧见白芷知道是从正院过来的嗔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叫老爷擦把脸。” 回头就自己接过了湿帕子递给傅奕阳,“让小厨房弄碗冰碗来。” 这下傅奕阳就皱起眉来:“冰碗也是你能吃的,”也不好训苏颖,就转头要把跟着的芦荟骂了一通,苏颖哭笑不得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看你说的,孕妇那些忌讳她们恨不得一天在我跟前说道个七八遍,我都记着呢。” 冰碗被傅奕阳傅大老爷给列上了黑名单,他自己也没吃。只让丫头沏了茶来,给苏颖的是碗糖蒸酥酪,里头加了核桃和松子,苏颖边吃边听傅奕阳黑着脸絮絮叨叨一些孕妇吃食上的禁忌:“让下面采买的都精心起来,需都是新鲜的。性寒凉的可不能吃,尤其是螃蟹甲鱼这类的,”想到*月螃蟹就能上桌了,傅奕阳特意看了苏颖一眼,“你别嘴馋,对了还有酒水。” 苏颖咳了一声,脸上有些热,她不就是喝了那么一回儿要不要就这么一直抓着她的小辫子说事儿,难道这男人自己就没享受到,装什么装!心里腹诽着,苏颖面上还是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就差举起手来发誓了,傅奕阳才有些满意的放过了她,低头喝了一口茶。 等再抬头时视线就往她身上穿的大红石青石榴提花丝绒长衣上扫:“这件倒不曾见你穿过。” 苏颖脸上的热度还没往下降,微微抿了抿嘴:“上回大嫂来看我送过来的,说是新进上来的花样儿。”这样的花样自然是讨个吉兆来着的,以前苏氏也不是没有像石榴红缂金丝这样华丽的衣裳,只不过因为肚子没动静就自觉低人一等,哪里好把那样华丽张扬的衣裳穿出来。现在苏颖有了底气,她个人又偏爱些鲜艳一些的颜色,年纪说起来真不大,何必把自己往老成上打扮。 傅奕阳的心思苏颖渐渐摸索出来,她这般打扮他肯定是喜欢的,再加上那样的暗示,果然他就勾起嘴角靠过来拉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这花样儿倒是真合心意的,它倒是乖巧没闹你。” 刚说了半截就说到肚子上去了,傅奕阳说后半句的时候情绪有些微妙,苏颖可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往后面撤了撤,苏颖也希望是个儿子,她倒不是重男轻女,只不过在这时代的人看来就是女儿再怎么样也抵不过儿子重要的,傅奕阳的年纪并不算小了,像苏颖的大哥像傅奕阳这般年龄的时候最大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可这样不代表她生的女儿就不招人喜欢了,生男生女她自己也决定不了,“这么乖巧贴心的日后长大了定是个孝顺的,我可喜欢的紧。” 傅奕阳心里自然是觉得儿子更好些,可苏颖也没说是男是女,就可劲夸这还未成形的小家伙了,傅奕阳对它寄予厚望,听苏颖夸心里自然是万分认同的,他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抬头去瞧苏颖,看到她脖子上挂的白珍珠项链,不期然的想起那回儿在床帐里头探索白珍珠项链所在的绮丽,引得心也跟着那白珍珠项链动了,还记得那回的那抹水红色,坐到她身边来声音都有些漫不经心:“上回让人送过去的象牙枕席用的可好?” 苏颖拿眼睛瞥一瞥外头,丫头们都在水榭外头站着呢,微微推他一下,这下可不得了了,原先傅奕阳没坐过来看不到这薄薄的夏装还别有洞天——因为不出门。又有些畏热,苏颖身上穿的就比旁人显得单薄起来,大红色的长衣襟口就开的比春装往下,若隐若现的都能看到里面的那件粉红色内搭来。 等傅奕阳坐到她身边来,打眼往下一瞧就能瞧见起伏的边缘以及中间的沟壑来,但大部分都被遮掩住了,但这样欲遮未掩才勾人,好一派绮丽风光。 傅奕阳伏着身在苏颖耳边说话:“这还未到酷暑就这般不耐热了,等到了那会儿可怎么才好?” 苏颖飞他一眼,扭身来那衣裳被压住一边敞开了些。里面那截粉红色可正和手里头的粉红色帕子相辉映。傅奕阳牵过手来把她手里的粉红色帕子扯过来。“你帕子还剩几条?” 光是前几回可就是用帕子把他那东西包裹住毁尸灭迹了,芦荟偶尔说一句“太太先前绣着红梅的那条帕子怎的不见了”都让苏颖跟着臊得慌,偏偏这男人还大喇喇的提起来,苏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装作不胜羞意的样子扭了扭身子,就要站起来,可这样才是更刺激本来就没想做点什么的傅奕阳。 两个人在水榭里腻腻歪歪的看了好大一会儿,透着玻璃窗看外面池面上的景色,外面的小丫头侧耳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就被芦荟瞪了一眼,背过身去站住了。 苏颖捉住他越发放肆的手,侧身朝他呼着气,“夜里可要过来?” 傅奕阳这才醒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玻璃窗明晃晃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儿,虽然知道没人能看到他们俩在里头做了些什么,但傅奕阳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站起来咳嗽了两声,拿起刚才就喝了一口这会儿已经变得半温的茶灌了一口。 苏颖眼波盈盈的看他。他反手抵在唇边低声说:“要来的。” 苏颖捂着帕子半遮住脸颊,伸手摸了摸鬓发,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起身去找镜子过来。 傅奕阳等那地方平静下去了转过身来瞧见苏颖脸微红红的在整妆,主动凑过来替她戴上刚才被他摘下来的珍珠项链,又把她鬓发上的簪子重新插好。瞧她脸上的就跟上了胭脂似的,不禁意动拿手指头刮了下,等苏颖疑惑的看过来,这位倒跟没事人似的看向别处。 这种事在外头还真是头回儿,两人有了经验装的比什么时候都正经,傅奕阳被傅母那里派来的丫环叫过去了。 苏颖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傅母管的未免太宽了,儿子屋子里的房事都要掺合,如今傅奕阳可不像从前那样了。别看傅奕阳表面上还跟从前一样对傅母每回晨昏定省没拉下过,这成了规矩礼仪让人挑不出他做儿子的半点不是来。 傅奕阳自尊心极强,上次傅母下药设计那件事儿就算最后不了了之了,但苏颖觉得傅奕阳应该知道些什么了,要是他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生出芥蒂来,苏颖打死都是不信的,有时候这人心眼小着呢。 傅母要是再固态萌发,只会把傅奕阳推得越来越远,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苏颖都能想象的到傅母把傅奕阳叫过去是要做什么,在心中过一遍,忍不住翘起嘴角,露出个玩味的笑,傅母这回儿终究不会如愿了。 苏颖了解傅母,她身上既然背了个为母不慈的懿旨了,就算她心里再不喜欢苏颖,经过上回在没什么证据的情况下破口大骂苏颖是毒妇的事,不管是碍着什么,傅母肯定不会在傅奕阳跟前直接说苏颖的不是,毕竟现在苏颖可怀着孩子,月份浅,阖府都得重视。 再者傅母怕是会觉得即便苏颖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把自个要她给傅奕阳主动纳妾这种事特意在傅奕阳跟前说嘴。所以到现在苏颖这儿都没动静,傅母就有了借口了磋磨苏颖,可越是这样就越让傅奕阳反感,人总是这样都是偏向于弱者的,更何况苏颖非但没把这件事瞒下,还借着别人的嘴让傅奕阳知晓了这件事。 所以等傅奕阳到了上房,傅母就先摆出慈母的范儿,也不像之前对傅奕阳是不冷不热的疏离样子,只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显出僵硬来。傅奕阳怎么会看不过来,脸上虽然还是一贯的神色,可说话的声音却沉了下来。 傅母犹自不觉,又拿出也截然不同的慈母范儿,虚虚的说:“你媳妇儿是怀着身子的人了,有些事儿也不好让她烦心。” 接下来傅母就是要把这给儿子纳妾的事儿给拢过来,顺便暗示下苏颖不够孝顺大度。 可没料到傅奕阳接了她的话:“不用母亲替儿子操心,儿子那里并不缺人伺候的,儿子听底下人说母亲最近精神不济,还是静养才好。” 差点没把傅母气了个仰倒,天地良心傅奕阳是真关心她,不管怎么说傅母都是生他的亲生母亲,但在傅母听来就成了傅奕阳这是在夺她的权了,刚才才堆起来的笑容顿时不见了踪影,口气也有些严厉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不能管你了?” 吸了一口气又说:“你向来是个孝顺的,可是有谁在你跟前搬弄是非,想让咱们母子离心了?” 傅奕阳脸绷紧了:“母亲误会了,只儿子如今已成家立业,那些小事儿不必让母亲跟着操心累了心神,到底母亲的身体康健最重要。” 傅母就可劲歪曲傅奕阳话里的意思,连苏颖都恨上了,刚才那句话就差明白指出来是苏颖在里面挑唆,自从上次中招的人变成傅煦阳和陈宛凝后傅母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苏颖,遇到和大房有关的事儿总是特别容易暴躁。 傅母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来,她身后的白鹭突然走上前来插嘴说:“老太太您可真是误会大老爷了,先前大老爷听说您精神不济,还特意让人寻来了百年的野山参来给您服用呢,这份孝心实在可嘉呢。” 被白鹭这么一截断,傅母的火气憋了回去,说来也奇怪傅母明明心里明白她有现在的尊荣现在靠的是傅奕阳,偏偏还不把傅奕阳当回事,一心想扶持二房上位,可真够矛盾的。 现如今傅母看得清楚,所以就借着白鹭的话借坡下驴了,“罢了,都是我多想了,我也累了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你回去吧。” 等傅奕阳一走,白鹭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多嘴了,请老太太责罚。” 傅母把茶杯狠狠的往桌子一放,半阖着眼睛,之前傅奕阳的话让她有了浓重的危机感,也不管跪在地上的白鹭,问杜鹃:“二老爷可回府了?” 杜鹃脑中的一根线跟着绷紧了,恭顺的回答:“尚未,奴婢想着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二老爷向来是最孝顺您不过的了,哪日的晨昏定省都没缺过的,二老爷出外都念着您的,昨儿让人送过来的落地钟奴婢可是见都没见过的呢。” 一通话把傅母哄的眉开眼笑,“就你这丫头会说话,”想了想又说,“把从南边新来那几匹绸缎给二太太三太太送去,我年纪大了穿不得那样的颜色,那新得的野山参我也用不着,也送过去吧。”说完傅母就阖上眼闭目养神了,就跟没看到还跪在一边的白鹭似的。 杜鹃瞥了一眼傅母,暗暗咬牙,挽住白鹭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扯到屋外去了,扯到游廊下低声问:“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鹭满眼阴翳,嘴上却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和大老爷母子二人离心吧,老太太恼我就恼我吧,我可不在乎的。”   ☆、064章 如意算盘 “外头小厮过来传话说是二老爷要和友人秉烛长谈,就不回府来了。”跪在脚踏上半跪坐着的翡翠一边轻轻给陈夫人捶腿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陈夫人一挑眉一瞪眼:“友人?哪家的友人?总可以指名道姓说出来罢!” 翡翠喏喏的说不出来,陈夫人气的想摔了手中的盖碗,翡翠连忙拦住:“太太先别动怒,您现在养好身体怀上个哥儿才是正经,”抬头望了下门口,又劝道:“就算她头前怀孕又怎样,凭谁也越不过您去,到头来也得叫您一声嫡母。” 说着把陈夫人手中金红五彩莲花大盖碗接下来,陈夫人心气到底难平,偏这个时候外面又一阵嘈杂,翡翠忙道:“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吵着太太了,我这就出去看看。” 陈夫人拦住了她,冷笑一声:“原先是王姨娘那不识抬举的,如今啊除了我那位娇贵异常的好妹妹还能有谁。我念着她是我同胞的亲姐妹,又共同伺候二老爷,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凡事不愿意跟她理论。她不好好友爱我这个姐姐就算了,如今又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难不成是想踩到我头上不成?” 陈夫人在娘家时本就和陈宛凝关系并不多融洽,原因无他,陈宛凝更得戴夫人宠爱而已。更何况当初傅煦阳和陈宛凝被人算计无媒苟合,但后来从陈宛凝房里查捡出来的傅煦阳的笔墨那就大大打了陈夫人的脸,陈夫人心里认定了都是陈宛凝不要脸的在背地里挖她墙角,勾引自己的姐夫。 再等到后来陈宛凝成了平妻,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背后又有傅母的偏爱,在二房那是和陈夫人平起平坐,隐隐压过了陈夫人一头,陈夫人哪里咽的下这口气,私下里没少跟翡翠抱怨。 陈夫人虽然拦着,但翡翠还是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翡翠面有难色的进来。陈夫人就问:“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翡翠嘴撇了撇:“又嫌弃菜色不好了,瞧着没胃口,念着要吃冰湃过的荔枝呢。”如今可不是二房当家,不像苏颖那边收拾好了小厨房,平日里吃食全都从小厨房里走,自打苏颖怀孕后这小厨房的一应用度都是从傅奕阳的份例里出,没走公账。 可二房这边就不一样了,就算有小厨房也只能做些点心汤水,要吃大菜还是得去大厨房里拿,超过份例的都要自己拿银钱补上。三太太的份例在傅母的默许下是和陈夫人是一样的。偏偏三太太比旁人都要金贵。见天就折腾些有的没的。 说起这荔枝。这时候上市的荔枝多是三月红这样早熟的品种,味道稍带酸味,比不上再晚些时候才上市的妃子笑、糯米糍等味甜香浓的优良品种,更何况这荔枝北方原是没有的。可今年京城就有个庄子竟然种出了在岭南那边才有的荔枝,一上市就得到了哄抢,侯府总共也没得多少。 陈夫人这儿分得了荔枝没舍得多吃,准备等傅煦阳回来两人分食的,哪想到傅煦阳不回来,三太太那又闹着要吃荔枝。 陈夫人差点气了个仰倒,这哪是没胃口,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翡翠在底下抬头瞄了陈夫人一眼,见她脸色黑沉沉的。想了想还是劝了句:“万一把这事儿闹到老太太那儿?” 陈夫人一听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明媒正娶的二太太还怕了不成?你看着吧,这种事儿有了第一回,肯定会有第二回,难不成你家太太次次都要退让不成?门都没有!” 色厉内荏的陈夫人如果说话时底气没那么虚就更有说服力了。 她的陪房陈忠家的正好掀了帘子进来,了解了原委就到陈夫人跟前陪着笑说:“你今儿把那荔枝给了三太太。一来能显出太太你宽厚贤良,衬出三太太刁钻跋扈,二来呢明儿老太太问起了,您示示弱说不得老太太就得舀出好东西来补偿您呢。” 陈夫人脸上泛起笑,只嗔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没让翡翠去送,陈夫人亲自领着捧着水晶雕花大碗的翡翠去到三太太的屋子里,对三太太嘘寒问暖一番,令见识到她们俩相看两厌的底下人目瞪口呆。 陈夫人挤出笑来:“妹妹你想吃什么菜就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叫,就算厨房那边做不了妹妹你的,就让人说是我让做的。”陈夫人难得聪明一回,说的三太太反驳不了,直接被落了面子。 二房这边热热闹闹的,正院这边芦荟把剥好了皮的荔枝摆在翡翠碟子上送到苏颖跟前来,苏颖捏着晶莹的果肉往嘴里塞,许是才泡了水,果子上头十分湿润鲜灵,尝了尝确实甜得很。 苏颖吃了几个便不吃了,一边擦了手,一边吩咐:“把果子给大姑娘送些过去,如今吃着也凉涔涔的。” 白芷答应了一声,正要去的时候,傅奕阳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仆妇抬着个玻璃鱼缸进来,里面种了水草,水底还缀着几枚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水面上还飘着一片莲叶,里面养了两条红黑锦鲤,苏颖迎合着大老爷的偏好选的,谁想到他把鱼缸给抬过来了。 “不是说养在你书房里的么?怎么抬过来了?”苏颖不解的问,傅奕阳扫了一圈选好了位置让仆妇们把鱼缸抬过来,随口说:“放这儿也是一样的。” 苏颖愣了下,心想这位怕是在傅母那里又吃冰碴子了,来她这儿找温暖来了,冲他笑了笑:“本是特意收拾好给你的,这下可好了,兜兜转转的又回来了。” “特意”还真是挠到了傅奕阳的痒处,有人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总会欣喜的,心里的郁闷纠结也被苏颖脸上的笑意给感染了,“你要是喜欢,也挑别的花样的锦鲤一块儿养。” 傅奕阳说完也跟着一愣,他装成没事人一样坐到另一边,瞧见桌子上原先被芦荟剥好苏颖没吃完的荔枝,拿起来塞嘴里。苏颖还是有些脸红了,连丫环都低下头。苏颖轻轻咳嗽一声应了:“知道了。” 送玻璃鱼缸来的都得了赏,两个抬鱼缸进来的仆妇出了门子捏了一把硬鼓鼓的荷包,笑的合不拢嘴,到底是太太大方。 快五月的天白日里热,晚上的风还是凉的,傅母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头晕脑胀,很不舒服,连忙去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是得了风寒,开了药方。上房就跟着忙开了。 婆婆病了。做媳妇的得过去侍奉。可苏颖不但管着家还怀着孕,傅母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磋磨她;三太太珠胎暗结,傅母对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再看重不过了,自然轮不到她来;总之这侍疾的活计就落到了陈夫人头上。陈夫人本来还想在傅母跟前卖好讨赏呢,这下一听傅母让她去侍疾脸顿时耷拉下来。 这回傅母还是真病了,不像上次怒火攻心气病那种的心病,可怎么就那么巧呢,昨天傅奕阳因为不要纳妾的事儿刚忤逆了她一回儿,隔天她就病了,让人不多想都难。 傅奕阳去上房时,苏颖正从上房出来,她还没说什么呢傅奕阳就先拧起眉来了:“你怎么过来了?” 苏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拜托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有些话咱们心里明白就行了,就不要说出来戳破好不。由袖子遮住苏颖拍拍他的手,“你可真是的,我虽然身子不便利不能给老太太侍候汤药。可该过来探望总不能不来,有嬷嬷们在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想着不再这儿占地方了,这不就要回去呢。”苏颖知道傅奕阳吃哪一套,话说的轻声细语的,没半点勉强。 一掀帘子端着空药碗的柳姨娘从屋里子出来,见到傅奕阳先是一喜,药碗也不用丫环们接走,朝着傅奕阳福身的时候掐腰衣裳收起来的好似柳条般纤细的腰肢微微一偏,淡鹅黄的夏装在夏日也不显得轻浮,手段不新仍旧以前的折腰垂颈展现自己好身段,毕竟现在苏颖怀着孕身段自然比不上以前窈窕轻盈了嘛。 “老太太刚喝了药,这会儿药劲来了,昏睡过去了。”柳姨娘轻声细语的回了话,这还是自打苏颖怀孕后柳姨娘第一次见着傅奕阳,自然是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苏颖就和傅奕阳站在一处儿,自然是看到傅奕阳的目光在柳姨娘身上打了个转的,她还真不急,虽然跟在她后面的薄荷已经黑了脸,脸上的笑稍微淡了一些,但并不明显:“难为你这番心意了,你向来心细懂的体贴人,有你过来伺候老太太左右,我再放心不过的了。” 柳姨娘自然不好邀功,偏过头来朝向苏颖:“婢妾心甘情愿的,也是理所应当的,当不得太太这般赞许。” “怎么当不得,”苏颖收回放在傅奕阳手背上的手来,傅奕阳一开始还注意了柳姨娘一下,等苏颖说话时就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等苏颖这下把手撤下去,大老爷偏头看向她。苏颖也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她主动请缨来侍奉老太太,让我舒了一口气,老太太也受用,几句夸奖的话怎么就当不得了。” 柳姨娘主动要求来给傅母侍疾打的什么主意,苏颖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因为在傅母这儿能够看到傅奕阳么,谁让大老爷是个孝子,晨昏定省都是不落的,她就是想曲线救国啊。 不过呢,柳姨娘原是因为在傅祖母跟前伺候过有几分情谊才让傅奕阳多看几分么,上回绣佛经那事儿差点没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又跑到傅母这里献殷勤,目的不纯,又不了解傅奕阳和傅母之间的罅隙,这在力求完美性格的傅奕阳跟前可不怎么讨喜。 苏颖见傅奕阳看不出喜怒的神色,心想柳姨娘这次的如玉算盘恐怕也打错了。 傅奕阳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有心了,尽心照顾老太太罢。”又对苏颖说:“你身子不便就要更精心,这边有丫环嬷嬷们呢,”背对着众人捏了捏她的手腕,动了动嘴皮子:“这两天我公务忙,等过了这两天我再去瞧你。” 声音含混的旁人都听不清的,芦荟和薄荷机灵的很早在刚才都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呢。 苏颖这会儿可真是佩服起傅奕阳来了,就算这话说的隐晦,可还跟着那么些人呢,一想到刚才他眼睛还在柳姨娘的细腰上打转呢。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就算她明知道柳姨娘打的什么注意可也没拒绝仍旧让她来上房了,就看傅奕阳经不经得起考验了。 为了这男人的黄瓜,苏颖可真是没少费心思,但现阶段还处在堵不如疏上,不过看他刚才说的,宁愿去睡书房,也不去其他地方,看来新花样还是让他上瘾了,男人啊。 有意思的是。陈夫人见苏颖派了柳姨娘来侍疾。她也有学有样的让王姨娘过来。结果把自己坑住了,王姨娘见机勾住了傅煦阳,傅煦阳当天就歇在了王姨娘的屋子里,差点没把陈夫人给气死。 柳姨娘遮住眼中的艳羡。还真任劳任怨的日日在傅母跟前侍候汤药,天气冷热交复,傅母的病也跟着反反复复的,等日子进入了五月份才算彻底好了,柳姨娘却跟着病倒了,一张脸熬得蜡黄蜡黄的,原本娇媚的面容也显不出来了,这下是真的显出年纪大了,柳姨娘和傅奕阳差不多年纪。这下又像是老了五六岁似的。 丽月一咬牙就领着柳姨娘新补上来的大丫环一大早就去了正院,她自然是清楚昨夜傅奕阳留宿在正院的。 昨夜里苏颖把以前系统奖励下来的有花并蒂绡的胸衣穿上,让傅奕阳见识了什么叫“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温比玉。腻如膏,醉来入手夺魂魄。 本来还想在早晨再来一回儿,可那有花并蒂绡上星星点点的,傅奕阳被苏颖斜了一眼摸了摸鼻子,等穿衣裳的时候就看见她偷偷拿帕子用茶水沾湿了擦拭,身上拢了件软烟罗的睡衣,看的傅奕阳眼热的凑过去,“也是我昨儿太孟浪了,这件你还打算留着?” “就这么一件呢。”“呢”还没发出去,就被他堵住了嘴啃了一回儿,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子,等苏颖推他了,他才把伸进去揉捏那两团的手抽出来,原本就没系上带子的睡衣剥的露出一片雪背,傅奕阳低下头在她背上嘬了一口才真的舍得把她放开了,“你再睡会儿,我让丫环们先不来扰你。” 话说的无比正经,可那点小心思苏颖还能不了解,没上去骂他色胚都是好的,软绵绵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可见他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原本还没彻底消下火的地方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苏颖低头一看,手忙脚乱的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声音瓮声瓮气的,“快走快走。” 如果不是时间真的不够了,他真舍不得这会儿就走了,自从怀孕后她的身子就变得更敏感了,被他稍微弄一弄就变得绯红,白里透红,让他爱不释手,不能再往下想了,傅奕阳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那我出去了。” 芦荟薄荷早就等在外头了,见只有傅奕阳出来就想进去伺候苏颖,傅奕阳一边由白芷系着玉佩,一边摆摆手:“让太太再躺会儿。” 桂嬷嬷往里面探了探头又退了出来,再看了看傅奕阳,心想这两位主子可没做什么吧。桂嬷嬷心里有疑虑,可床上的被子什么都是她经过手的,也没见着什么不该有的,暗暗旁敲左击了一番,到后头反倒被苏颖给洗脑了,老爷来正院不去那边院子是对太太来说是好事儿。 可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桂嬷嬷正想着呢,身后芦荟轻轻的捅了捅她,示意老爷那边问话呢。 傅奕阳对苏颖肚子里的孩子是越来越上心,叫桂嬷嬷问问苏颖的情况也不稀奇。 桂嬷嬷正了正精神回道:“太太这是害喜了,只这几天害喜的厉害,天气又热,多少也影响了食欲,小厨房里变着法子换新菜色上来,用乌梅加冰糖熬足了时辰的酸梅汤太太倒是喜欢,总算有了些食欲,昨儿老爷来太太吃的倒比寻常都多些呢。” 傅奕阳听了倒是高兴,原先苏颖没害喜的时候都让人说是怕是个女孩,等这会儿害喜的严重了,傅奕阳就觉得这活泼劲儿肯定是个儿子,但他也跟着担心苏颖的身体就说:“那酸梅汤虽说是开胃的东西,但也不能当正餐用,回头我让人再去寻个会做其他菜系的厨子来,她想吃什么就先紧着她用。” 桂嬷嬷心里很是为苏颖高兴,连额头上的皱纹都疏散开了。 这会儿白芷从外头进来了说:“丽月姑娘求见太太。” 苏颖那边还没起身呢,傅奕阳知道真实原因,自己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对桂嬷嬷说:“琐碎小事儿就不要劳烦你们太太了,你看着处理了吧。”桂嬷嬷是苏颖的奶娘,平时也帮着管家,有时候能代表苏颖也算过,更何况丽月不过是个没名分又没宠爱的通房姑娘,她那样的反而不如苏颖跟前的大丫环在主子面前有脸面。 这都是大家知道的潜规则,可等傅奕阳拿到台面上说那就是给足了苏颖脸面,桂嬷嬷哪有不愿意的,屈了屈膝:“奴才省的。” 正这会儿苏颖的声音从里间里传出来,含含混混的还带着些慵懒:“芦荟,打水进来。” 傅奕阳放下筷子跟着进去,苏颖已经穿上衣裳了,抬眼看他:“听着有人来了,谁啊?” “不用你费心。”他有些遗憾的从苏颖脸看到她身上的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上,她头发可还没梳起,也没洗漱,傅奕阳却觉得顺眼,藕荷色也挑人穿,她穿着衬得皮肤白皙文秀。 苏颖被他看得不自在,拢一拢粉红色纱裙站起身来给他理了理玉佩腰带:“哪能不管,你赶紧出门吧,可别迟了。”哪件事不用她费心的,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丽月那儿别说见到傅奕阳了,就连苏颖都没见到,直接被白芷把人请到偏厅去,还搬了绣墩给她做,客客气气的反而让丽月更加不自在,也只坐了半截。 桂嬷嬷一问她怎么回事,丽月把想好的理由说出来,也没先说柳姨娘病的不轻的事儿,就把她做得小衣裳小鞋子都拿出来,姿态也摆的很低。 桂嬷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头的丫环,可不是寻常跟在丽月身后的丫环,再看她巴巴进上来的小衣裳小鞋子,不用多说就把丽月那点小心思摸的透透的。 桂嬷嬷心里冷笑,说话不软不硬:“,你有这份心是很好,也算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过咱们太太最近害喜的严重,老爷怜惜不欲让琐碎的事儿去劳烦太太这些事儿我也是能做主的,往后这样的事儿直接回了我就行了。” 丽月低着头仍旧是原先木头桩子似的样子,桂嬷嬷在心里头叹了口气:“等我回了太太,太太定是有赏的,另太太宽厚,咱们这儿也没了请安的规矩,得闲也不用过来了。” 说着还抬起眼来瞥了跟在丽月后头的丫环一眼,那丫环感觉到她的眼神暗暗咬牙,背上出了一层细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家姨娘病的厉害,求太太派人去瞧瞧她吧。” 这一幕何其眼熟。 桂嬷嬷把话捡着说给苏颖听了,苏颖挑了挑眉:“不是请了大夫来了么?怎么大夫开的药喝了不见好?老太太那儿也不是断断续续的十来天才大安么。” “算了,再去请大夫来给她看看。” 薄荷扁扁嘴:“太太这么抬举她做什么,早前太太也让人去叫柳姨娘回来歇歇,老太太那儿总归是不缺人伺候的,偏她不听,说不得这回儿也是累病的。”   ☆、065章 因祸得福 薄荷跟在苏颖身边久了,说些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这次柳姨娘尽心尽力的伺候傅母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可不是没觉得柳姨娘是做给谁看,上赶着奉承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向来不和睦么,见她没有因为这个得到好处,反而病倒了,薄荷她们几个就差拍手相庆呢。 薄荷这话儿说的倒也没差,傅母生病了,底下小辈们说是去侍疾也就是走个过场,这老太太跟前还能缺得了人伺候不成,当然了也不排除傅母借着有病故意磨磋儿媳妇——上次借病不就借机发作了苏颖一通,当着陈夫人和丫环的面说骂就骂的。 傅母这回是真病了,断断续续的十来天才大安了,柳姨娘就日日在她床前侍奉汤药,整个人都憔悴了。 柳姨娘的小心思苏颖摸得一清二楚,苏颖也免了她们请安,别的路走不通见不着傅奕阳,就卯足了劲往别处钻营呗,在上房还能借着傅奕阳去问安的时候见上一见,借机能给大老爷留个好印象。 苏颖心里摸准了傅奕阳的心思,等傅奕阳过来的时候就把话给圆上了,不是她这个做正妻的借机磨磋妾室,是人家太有心了,做事从一而终,如今好了傅母的病好了,柳姨娘反而病倒了。 全都是自己作的。 躺在床上下不来床总比时不时就往傅奕阳身上打主意强,苏颖还不用着柳姨娘来诉辛苦了,“把上回进上来的人参选一支给柳姨娘送过去,”薄荷一听就不大高兴,芦荟拉了她一把,又听苏颖说:“已经是月底了,她既病了就好好养着,分派的事儿就不好再让她操心劳力的,嬷嬷就先麻烦你先担着了。” 她既然以前能放权下去,把权利收回来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底气足拿捏妾室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谁也寻不出她的错来,说出去也得说她一句宽厚大方。 桂嬷嬷笑眯眯的应下了。 白芷把丽月送上来装着小衣裳的包袱让苏颖过目,“孙嬷嬷已经看过了,丽月姑娘针线上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桂嬷嬷插上了句:“老奴瞧着跟着丽月过来的那丫头有些眼生呢。” 白芷想了想说:“瞧着是跟在柳姨娘身边伺候的。” 苏颖手上还摸着丽月送上来的小衣裳,确实是丽月的针线,比起之前陈宛秋独特的绣法这样的针线才是真的算很精细了。她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丽月这人了,她做针线来进上来就是摆明要讨好她这个太太,大抵是想着既然后宅没进新人,总该要抬个人出来分宠,她自个是从正院出去的总比别人强。看样子是想来讨好她想让她松松手缝好让她跟着也有肉汤喝。 这么说起来倒也无可厚非。谁让丽月她是从正院出去的呢。可坏就坏在这丽月一方面讨好正院,一方面还想和柳姨娘联手,左右逢源,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苏颖觉得恶心。没有金刚钻还想脚踏两只船,想得美。 “收起来罢,再挑两匹纱绸给她,既是月底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嬷嬷也提点她一些,忙好手头的差事才是正经的。” 薄荷转了转眼就把这差事要到手里,跟着桂嬷嬷去那边院子里吩咐。 柳姨娘屋子里一股药味儿,柳姨娘脸颊泛黄,捂着帕子闷声咳嗽。听了桂嬷嬷传达的意思嘴里更苦了,好似原先喝的汤药里放了大把的黄连,从心里都泛出涩味来。 就这样还得撑着身体坐起来硬挤出个笑来:“多谢太太体恤。”又硬撑着让身边伺候的丫环翠屏使眼色,等翠屏把桂嬷嬷送出去,柳姨娘歪躺在枕头上。就在刚才手心被指甲掐的都破了皮。 怀了孕的主母还死霸着丈夫不放,哪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是在以前魏姨娘得宠的时候,她每月还能见着老爷几回,可现在魏氏被禁足大姑娘被挪到正院去养了,老爷眼里就跟没有人她这个人一般,太太这是一条活路都不给啊。 去送桂嬷嬷的翠屏回来,见柳姨娘灰败的样子劝了句:“姨娘总归先把身体养好才是。” 柳姨娘拢了拢鬓发:“去哪儿了?” 翠屏有些愤愤:“丽月姑娘之前做了好些小衣裳送去给太太,太太叫薄荷姐姐送了几匹纱绸过来,让她裁剪了做新衣裳,奴婢就说她是个靠不住的,瞧着原先姨娘抬举她,她自个反而攀了高枝儿把姨娘给抛下了。” “真以为太太抬举她呢。”柳姨娘心里也知道这次她在上房侍奉老太太的事惹恼了太太,就是太太趁着她病做些手脚彻底打压她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可她能有办法,她年纪渐渐大了,比不上皮嫩色鲜的年轻小姑娘了,如果不趁着多在老爷跟前露露脸,日子就越发艰难了。 可这样也不代表她能允许别人踩着她往上爬,再不济她也是有名分的姨娘,想要拿捏个通房丫头还是可以的。 那边薄荷去到了丽月房里,这院子里柳姨娘住着正屋,丽月得了个偏房,可也是很宽敞的了,丽月见着笑着进来的薄荷,心里拿不准,就赶紧让薄荷进来。 “我就不进了,太太那还等着我过去回话呢。”丽月也不敢拿乔往薄荷手里塞了个雕花银镯子,薄荷推了两次见推不过就接过去来往袖子里一拢,笑着说,“太太说让姑娘你跟着费心做针线了,让姑娘不必再做这些了,姑娘就不必跟我们这些人抢这些活计做了。” 又拿出挑出来的两匹浅兰色的缎子,“这是刚得的,太太特意拿出两匹来给你呢,做夏衣穿倒也轻薄得宜。”丽月是偏丰腴型的,这般轻薄浅色的绸子做了衣裳穿怕是会让人觉得臃肿,可苏颖都特意这么说了,丽月还真不能拿这两匹缎子做什么,还得裁剪了做衣裳穿。 丽月心里高不高兴薄荷没看出来,薄荷心里就更觉得她有问题了,装的可够像的。丽月抿了抿嘴,一脸的恭顺:“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得太太这般赏的。” 薄荷笑起来,脆生生的说:“怎么不当的。太太夸了你做的针线。太太还说了,”薄荷故意顿了顿,见丽月拧着帕子直愣愣的看了过来,在心里撇嘴,“最近这段时间事多,太太怕事务上出什么岔子,就让桂嬷嬷提点你一二。” 薄荷很是潇洒的走了,和桂嬷嬷碰了头还特意把丽月塞给她的那个雕花银镯子拿出来显摆,这首饰虽然比不上往日里苏颖赏下来的,但也差不多了。关键是戴着不打眼。丽月她个不得宠的通房姑娘能有这样的首饰就值得寻味了。 桂嬷嬷伸出指头虚点点薄荷的额头。“你这妮子,这是当攒嫁妆呢?” 薄荷脸一下子就红成番茄了,等回到正院脸还是红扑扑的,苏颖见了奇怪一问。闹的屋子里的丫头们都笑了起来,“这妮子还知道害臊了,可真是难得一见。” 芦荟还不忘在旁边打趣,薄荷跺跺脚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这下笑的更欢了,苏颖笑够了捻了颗草莓往嘴里塞,别的不说就是陈宛秋弄的大棚让她能吃到新鲜蔬菜水果,苏颖都在心里感谢她的。 等吃午饭的时候桂嬷嬷把傅奕阳早上吩咐的话学给她听,苏颖也没矫情就笑纳了,她自然感觉出来现在傅奕阳更多看重的是她肚子的孩子。那为了孩子着想这些都是他做父亲的应该做的。 就这点上来说,苏颖还是比较满意的。 苏颖肚子已经开始显出来,害喜也来势汹汹的,苏颖以前连婚都没结过,更不用说怀孕生小孩了。大姑娘那里也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了,有嬷嬷奶娘们看顾着,在正院里头也没哪个底下人敢怠慢的,平日里也不用苏颖多操心,可等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苏颖才觉得这生小孩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苏颖却不觉得辛苦,肚子的孩子就是她的根,难怪以前就有人说在后院里头没孩子的女人就如同没根的浮萍,就是再难受苏颖也忍了。 傅奕阳过来的时候,苏颖刚吐的一塌糊涂,芦荟端了温水来让她漱口,她脸粉白粉白的,抬眼看到傅奕阳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过来了?”又让人打水给他擦脸。 傅奕阳虎着脸:“怎么这么严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苏颖都说了正常的害喜反应,傅奕阳非得执意请了大夫过来,人家大夫也说是这很正常,还说了脉象沉稳,像这样很难得的,到后头就连这样的脉象看着像男孩这样的根本就不负责任的话都说了出来。 苏颖她自己懂这方面的知识自然知道现在才两个月,胎都没坐稳呢就能诊出是男是女可真是厉害了,不会是来骗诊金的吧? 还真是,傅奕阳听了人家大夫似是而非含含糊糊的话大悦,给了大夫不菲的诊金,那老头捋着胡须一抖一抖的,对傅奕阳提出让他把孕妇忌讳写一份他也表现的很乐意。 傅奕阳正在兴头上,苏颖当然不会去泼他冷水,又问他怎么过来了,傅奕阳咳嗽一声表现的有些不自在,等到吃饭的时候他格外注意着她的情况,苏颖吊了吊眉梢,这人不会专门过来陪她吃饭的吧? 还真别说,傅奕阳在饭后陪着苏颖说了一会儿话,两人黏糊了一阵,傅奕阳就说前面还有公务要处理,他去书房了,背影看起来还是挺潇洒的。 苏颖把桂嬷嬷叫过来盘问,桂嬷嬷把早晨在傅奕阳跟前说的话复述了,苏颖抿了抿嘴微微笑了笑,又说:“之前那大夫说的话做不得准,别张扬出去,免得日后不是,让人家笑话。” 桂嬷嬷心里乐呵呵的,觉得人家大夫的话有道理,但听苏颖这么说自然也是有道理的,“太太的意思我们都省得的,不过太太也别怪老奴多嘴,瞧着老爷刚才的高兴劲,这胎是个哥儿才是最好的,不管日后如何了,太太的地位那是再稳固不过的了。” 桂嬷嬷这话虽然不大中听,但苏颖心里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往前苏氏能被魏姨娘挤的都爬到她头上来张狂了,这里面虽说有傅奕阳宠魏姨娘的原因在,但另外一方面何尝没有苏氏没孩子根基不牢的缘故,但凡有个孩子就算是个女孩也不至于让魏姨娘那么张狂。 往前那样虽然占着正经名分却还不如个妾室如意的生活在桂嬷嬷她们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丈夫和儿子哪个重要,当然是儿子重要。苏颖没有实实在在经历过原先苏氏过的那样苦楚的生活,但她却是还记得的,又想到在她过来之后,原先那般张狂受宠的魏姨娘不还是短短时间内就被打压了下去,虽然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最终下决定的还是傅奕阳。 以前宠妾灭妻的是他,现在对魏姨娘不管不问就当没这个人也是他,苏颖就算心里因为他的呵护体贴有过动摇,但有些事总是在关键时刻跑出来提醒她。苏颖到现在都没有下过定论。 苏颖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自认为比这里后宅里的女人们见多识广。并非井底之蛙,只拘泥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里。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摆正了自己的态度,权当这仍然还是在玩一场游戏,可现实总是屡屡让她看清楚所处的环境。 系统或许更早比她看的清楚。不到关键时刻就不出来,都快让苏颖忘记了她还带了这么个金手指穿越了。 苏颖护上自己的肚子,感觉好多了。 紫苏端上陈皮酸梅茶来,苏颖接过来慢慢的喝着,薄荷黑着脸把桂嬷嬷叫出去,“老爷被丫头拦住去柳姨娘屋子了。” 她们心里不忿却不敢在苏颖面前多说,怕刺激到她对胎儿不好,薄荷朝那边院子啐了一口:“瞧她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还不消停?” 苏颖摩挲着滑腻的杯口。芦荟说:“太太,要不要让人去问一声?她跟前的丫头竟然敢越过主子去拦了老爷过去瞧瞧,怕是柳姨娘病的真厉害了。再说柳姨娘那边缠绵好几日憔悴的厉害,老爷跟过去看看也是体恤她伺候了老太太那么些日子的。” 芦荟是苏颖这四个大丫鬟中最机灵的,几句话就找出好发作柳姨娘的由头。还宽慰了苏颖,当然苏颖需不需要这宽慰还两说。 苏颖冲着芦荟点点头。 傅奕阳傅大老爷那边的情况是这样的,他从正院出来是真打算回书房的,走到半道上就有个丫头“噗通”一声跪过来:“我们家姨娘一心为着老爷太太分忧,病的实在厉害,求老爷去瞧瞧吧。” 这句话一出傅奕阳愣了愣,他抿了抿嘴,扫了一眼敞开的门,看门的婆子打了个冷颤,心里直后悔,要知道这丫头会说这样的话,她就不该为个银镯子把门给开了。 跪着的丫头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外冒,心一横就咬着牙把话给说了:“求老爷去看看我们姨娘,我们姨娘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好歹去瞧一眼罢,求求老爷了!” 傅奕阳当下脸就沉了下来,扫了一眼磕头的丫头:“没规矩的丫头!”也不作停留就要往前走,可走了两步顿了顿,又折了回来,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也机灵赶紧催那还跪在地上的丫头:“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前头领路。” 那丫头也傻了,赶紧爬起来也不敢整理嘴上还说着:“我们姨娘整日里盼着老爷来呢,这会儿总算……”还被说完就吓的闭了嘴,瑟缩着身子。 早有小丫头通知了柳姨娘屋里的大丫环翠屏,可翠屏心里纳闷,无疑有他,老爷能过来看她家姨娘就是大喜事啊,柳姨娘喝了药这会儿药效发作昏睡过去了,翠屏叫了几声也没能把她叫醒,只好沮丧着脸等傅奕阳过来的时候就告罪:“我家姨娘半个时辰前喝了药昏睡过去,不能起身来迎老爷,请老爷宽恕则个。” 屋子里的药味很浓,傅奕阳眉头皱了起来,再去看截他的丫头早就觳觫成一团了,沉声厉喝:“好个没规矩的丫头,留着也没用。”要是按照以往傅奕阳的规矩就把人拉出去打了,早前石榴往外院探头探脑的时候就被傅奕阳逮住训斥了一通,连带着柳姨娘也跟着没脸,如今又出个背主的婢女,傅奕阳冷着脸训了一通,也没什么心情到里面去看一眼柳姨娘了,甩了袖子离开了。 翠屏也吓傻了,再看那哭着求饶的小丫头,这根本就是她们屋子里伺候的丫头,扑过去啪啪就给了那丫头两嘴巴子,咬着牙问:“你是在哪儿当差的?” 小丫头不说话,翠屏恨不得把她给活剐了,等正院差人过来问的时候翠屏可半点都没隐瞒就把事情给说了,事情都这样了,还是得求着太太能给她们姨娘做主。 一进正院薄荷就开始幸灾乐祸,但因为桂嬷嬷告诫过也不好说的太过:“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呢,合着那丫头不是柳姨娘跟前伺候的。”可真是虚惊一场,这下甭管那丫头是不是真是柳姨娘跟前伺候的,老爷对那院子里的人印象就更差了,日后看她们还敢往外院探头探脑的。 “好好查查那丫头是怎么回事,这种事不能姑息。”苏颖把捧着已经变温的茶杯放下来,她撑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芦荟帮她散开头发抿着嘴笑:“太太您看这事儿?” “总得给柳姨娘一个交代。”不管那丫头是谁指使的,人家目的就是想在傅奕阳跟前给柳姨娘抹黑,柳姨娘再怎么说都是傅奕阳有名分的妾室,也不能容着个婢女作践她。 苏颖想了想说:“等明儿柳姨娘醒了,就把这事儿让她自个去查。”先前柳姨娘身边得用的石榴被苏颖捏住错处没打没骂出了院子,可也不容易再回来了,就像是断了柳姨娘的一条臂膀,但柳姨娘是侯府家生子,在府里扎根多年,成为傅奕阳侍妾后虽然没有魏姨娘得宠,但在无功的情况下还能被抬成姨娘,能没点手段和能力,那小丫头以及那小丫头背后的主使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归是要给她们找些事情做,省的每天闲的发荒。 第二天柳姨娘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听翠屏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说,柳姨娘气得肝颤,撑着额头好险才没有昏过去。她多少了解一些傅奕阳的脾气,原本她还能借着这件事在他面前卖个好,可被那小丫头这么一搅和,老爷就算当即没迁怒她但也不耐烦这种事的。 柳姨娘眼底满是阴翳,“这事儿太太怎么说的?”这种事儿恐怕是瞒不过太太的。 “太太说由您做主,姨娘你说太太这是什么个意思?” 柳姨娘稍微一琢磨,抬头就看到昨天苏颖差人送来的那个装人参的匣子,翠屏也拿给柳姨娘看过,参自然是好参,全须全尾的,就是柳姨娘的份例也得不着这么好的参。 “太太这是给我脸面呢,你把昨夜的事儿细细的给我说一遍。” 那丫头在路上拦住傅奕阳的时候,看门的婆子也门里头守着呢,那丫头说的话也隐隐约约听了些,翠屏也把话学给柳姨娘听了。柳姨娘要是不明白她被人算计了,那就是真蠢了,幸好昨天喝药睡得沉,不然那可就是有两张嘴也说不清了。 也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什么的,柳姨娘昨天还下不了床,今天就能下床走动了,等第二天就由翠屏搀着去正院向苏颖禀报这件事了。 苏颖看她身上穿的那件丁香紫的衣裳也显不出她原先的好肤色和好身段了,眼睛底下的青黑是遮也遮不住,可见是真憔悴了,好似老了五六岁,让人搬了凳子来,“你既身子还不大好,就不必亲自过来,有什么事让底下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066章 破土而出 柳姨娘自然不会单纯到认为苏颖说把那天夜里的事交给她调查,她自己就真的不查了,但柳姨娘拿不准苏颖到底是什么态度,“都是太太体恤婢妾,婢妾心里惶恐呢。” 柳姨娘眼巴巴的看向苏颖,苏颖让人也端了碗杏仁羊乳来给柳姨娘:“倒也没什么的,你既有功都是你应得的。”顿了顿又说,“既你来了,就说说前天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也不说把责任往外推,“那小丫头是茶水房的,婢妾从她屋里找出一个金戒指和金钗,想来那丫头是黑了心肠,受人指使犯下那样的事,冒犯了老爷,惹得老爷大动肝火。说来婢妾也有错处,因这段时间疏忽了,才让那起子奴才有了可乘之机。” 苏颖抬了抬眼皮,看来柳姨娘知道谁在背地里搞鬼了,却不明说,难道是想看她是个态度不成?苏颖擦了擦嘴角:“既这事儿交给你做主,你看着定夺便是。我如今怀着身子,精力赶不上从前,有些事儿就难免看顾不到,你那院子就交给你管着了,平日里有什么事你能定夺的就定夺,也不用特地回给我。” 柳姨娘借着喝羊乳的功夫掩住自己的心思,这意思是放任她处理了?看样子太太是彻底把丽月给舍弃了,也是,太太如今和以往不同了,这得了宠又坏了胎就有了底气,魏姨娘也不成了气候,太太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光看老爷隔三差五的就从前院抬箱子送东西过来就知道了,以前哪里想到正院还会有这样风光的日子。 到底是不一样了,丽月原本是太太院子里出来的,从根上说丽月是依附于太太存在的,原先丽月虽然是通房姑娘可份例就是比着姨娘也差不了多少的。如今却不同了,自从太太让她管着这月例分发,丽月的份例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和姨娘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也难怪丽月心思变大了,柳姨娘在心里冷笑。太太如今的意思是让她管理着她那院子,丽月就变成了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看来太太是知道丽月私下里做过的事了。 想到这柳姨娘心里一机灵,顿时觉得后怕起来,心里又是庆幸没再和丽月攀扯到一块儿去又是酸涩——她精心在傅母跟前侍奉数日除了苏颖赏过来几样布匹首饰外加那颗人参之外,傅奕阳那里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算他再踏足她的屋子却是因为一个贱婢的算计。 柳姨娘心里五味杂陈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太太看重婢妾,婢妾只怕管的不到位又让太太跟着操心。” “何必说这些自谦的话,先前你管着那份差事不也是有条不紊的,瞧你卧病在床才让桂嬷嬷去帮衬一二的。一个院子你既管着。我也放心。”苏颖语气温和。但也没松口说日后就不用桂嬷嬷一直接手原本被苏颖分派给柳姨娘的那份差事,不过也借着让柳姨娘管院子的事儿给了她一些甜头。 也让柳姨娘明白,苏颖想拿捏她只是一句话的事儿,等她高兴了兴许就再给些甜头。 柳姨娘也琢磨出苏颖的潜在意思了。态度比之前都还恭顺,至于她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也就她自己清楚了,“可老爷那儿婢妾一想老爷为此恼了婢妾就心里惶恐不安。”柳姨娘苦笑起来,她的脸色本就不好,这一皱眉哭丧着个脸就显得更不好看了,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拿眼睛去瞟苏颖。 柳姨娘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苏颖却是不耐烦她这样的,语气更加温和了:“这原本就是你遭了无妄之灾。老爷若是恼也是恼那起子滋生是非的奴才,老爷的性子我还不清楚,是非分明着呢,你安心养病便是。” 说到后面那就在外人尤其是柳姨娘看来是很隐晦的炫耀了,这样的有意无意的炫耀以前可是魏姨娘的专利。比如说早晨过来给苏颖请安时来迟了多是拿“照顾大姑娘”做借口,又比如炫耀起她又从傅奕阳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等等的。 可现在风水轮流转,魏姨娘被钉死在南院里,大姑娘也被养在苏颖身边,但凡这胎苏颖生个儿子,往后看谁还能越过她去。 柳姨娘意识到今天她是不能从苏颖这里讨到什么好了,脸上不由的有些讪讪的,紫苏把一直细火慢炖的鸡汤端了过来:“已经叫人把上面的油星都撇干净了,不油腻的,太太尝尝。” 柳姨娘借机告退,临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苏颖一眼,苏颖闻到腥味儿吐的一塌糊涂,柳姨娘掩住眼底的艳羡。 柳姨娘被翠屏扶着回到院子时,正好丽月从偏房里出来,神色还和以前一样,翠屏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柳姨娘却朝丽月笑笑:“妹妹可是难得出屋门,要不要来姐姐这儿喝杯茶?” 丽月怯怯的看了柳姨娘一眼,嘴上却说:“姐姐还在病中,丽月就不好过去扰了姐姐养病,等姐姐好了,丽月在过去叨扰姐姐。” 柳姨娘咬着牙根笑了笑,这是不装了?她在丽月这个阴沟里翻了船实在是让柳姨娘够呕的,可一想到丽月已经被苏颖彻底厌弃了,日后还得在她手底下过活,她有的是机会磨磋她,现在还不急于一时。 “那我就不强求了。”柳姨娘说罢看也不看丽月,由着翠屏把她扶进屋了。 跟在丽月跟前的丫头柳儿说:“姑娘,不知姨娘从太太那得了什么好处?我看翠屏姐姐好不得意呢。” 丽月没接话,转身就往回走,拿起摆在桌子上坐了半截的小衣裳接续做,柳儿一脸不认同:“太太不是说了让姑娘你不必再跟着熬眼睛做针线了么?“心想上回进上那些小衣裳,太太除了赏了两匹纱绸下来也没得了别的好处,柳儿嘴上替丽月鸣不平,心里却是不屑的,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着出头,想起太太身边的薄荷几人手上戴的头上别的,别提多羡慕了。 丽月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埋下头穿针引线了。 柳儿往外头看了看:“姑娘渴不渴?我去要水来沏茶。”柳儿拎着茶壶去茶水房要热水,见她过来管着茶水房的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柳儿姑娘又来了。” 柳儿心里纳闷,只觉得这婆子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奇怪。虽说丽月是个通房姑娘,但随着正院的崛起,丽月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平常这茶水房的婆子见到她也算客客气气的啊,这是怎么了? 柳儿打了热水,又问那婆子要冰,那婆子瞥了柳儿一眼:“柳儿姑娘真是不巧了,今儿的用例分派完了,要是你早来那么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得些。就先忍忍吧。明儿你赶早来。” 柳儿碰了个软钉子。不欲和那婆子一般见识,拎着茶壶就往外走,就听到那婆子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还真当自己是那身娇肉贵的主儿呢,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柳儿也火了。“你是什么意思?” 那婆子“哎呀”一声:“婆子我骂偷懒的小丫头碍着柳儿姑娘啦,那可真不好意思。” 柳儿脸一红,她本来就想趁着打水的功夫出来躲躲懒的,被那婆子一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哼了一声拎着茶壶快步走了。 *** 水榭小半边被翠竹掩映,池里游着锦鲤彩鱼,浮着荷叶莲花,水光潋滟。水面笼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碧色,颇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韵味。 苏颖倚在贵妃榻上感受着从湖面上带过来的微风,翻看着手中傅奕阳从外面掏来的话本,陈宛秋终于对文化产业下手了。看看这本《射雕英雄传》,听说在坊间很受欢迎呢。 苏颖忍不住佩服起陈宛秋来,很好奇她是否真的是过目不忘,虽然苏颖没看过原书,但也曾看过改编过的电视剧,能把书复写到这种程度那也算是天纵奇才了吧。 也不对,想起在云若寺里陈宛秋不还鄙视那忠睿王爷庶妃抄袭山寨么?也有可能这话本是她们俩合力出的呢,苏颖从她们俩接头就存了看戏的心思,可别让她失望才对啊。 苏颖又翻看了几页,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升起睡意来,她眼睛一闭,芦荟就看过来把话本往旁边挪了挪,那边就有小丫头给她盖上薄毯。 薄荷剪了几朵荷花插到美人瓶里,又瞧见水榭外头有小丫头匆匆的跑过来,给芦荟使了个眼色,把美人瓶放到一旁的三足凳上,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苏颖睡了半个时辰才醒过来,头枕在玉枕上懒懒的不愿意起来,“太太可是渴了?”芦荟见了轻声问,“有加了冰糖熬得酸梅汤,用冰水浸过的,这会儿喝着正好,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太太要不要来一杯?” 苏颖点头坐起来,薄荷从外面进来:“太太,三太太那边不舒服,请了大夫来说是有喜了,有一个月余了,许是刚进门就怀上了。老太太又说三太太是个有福的,给底下人加了两个月月钱,还加了个肉菜。” 说到后面薄荷有些愤愤的,三太太这名号听起来好听,但那也不过是老太太给的脸面,到了外头要是这么叫被人家听见可不得笑话。许是这个原因,自打苏颖怀孕要坐胎后,侯府这一个多月就没接到其他人家的宴客的帖子,由此可见那些正经大户豪门都不喜请傅母跟二房的两位太太,凭的惹人嘲笑。 三太太这名号才没有叫到外面去,而今年清明节傅母往娘家送的节礼比往年都要厚几分呢。 这有福论又被傅母拿出来炒,也不管其中有没有逻辑,就连傅母自己病好了也硬按到三太太身上,对此苏颖真是佩服的不得了。 接下来就更有意思了,三太太和二太太一个比一个显摆自己的贤惠,三太太前脚把自己身边的大丫环开脸做傅煦阳的房里人,二太太后脚也有学有样,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对于陈夫人和三太太这样的表现,傅母大力赞扬了,还有意无意的看向毫无作为的苏颖,苏颖岿然不动,她这样不作为的态度把傅母气得够呛。 桂嬷嬷心疼苏颖,暗地里向苏颖提起来:就这么卡着傅奕阳根本就不是办法,不然就给傅奕阳送一个正院里的丫头罢。 苏颖摇摇头拒绝了:“我知道嬷嬷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老太太那借机滋事,于我名声有碍,可嬷嬷你瞧瞧除了那两边,这府里哪个敢说我不宽厚贤良的。” “若是像弟妹那般做无异于自断臂膀,芦荟她们几个老早就跟在我身边了,我已经许了她们嫁出去当正头娘子的,正好老爷身边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若有机会嬷嬷也帮着相看相看。”这也算是一种拉拢人的手段。 苏颖遮掩着说,桂嬷嬷懂她的意思,见苏颖心意已决就不好再劝。对苏颖的要求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三太太怎么想的苏颖不知道。但陈夫人那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说起来这也和傅煦阳有关。 整件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位了,这一个多月里傅煦阳掩饰的好,陈夫人虽然意识到傅煦阳有些不对劲,但怎么都没有往傅煦阳养了外室上想。而傅母见傅奕阳日渐消瘦。脚步虚浮,心疼的不得了,叠声吩咐陈夫人要好好给傅煦阳补身体,还以为傅煦阳是因为操心她的病情累的呢。 如今家里有娇妻美妾,如今又得两个新人,让傅煦阳新鲜了一阵子。傅煦阳得了新人的同时,心里还惦记着被他养在外面的善解人意楚楚可怜的解语花。 这朵解语花呢,就是当初傅煦阳英雄救美救下的那可怜的弱女子许娇娘,傅煦阳买了个小丫头贴身伺候许娇娘。就养在他买下的一座小院子里,起初傅煦阳三不五时的过去探望,许娇娘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傅奕阳反而认为她冰清玉洁,更多了几分怜惜。 后来借着酒劲强行轻薄人家。许娇娘受辱就要自戕,傅煦阳当下酒就醒了,抱着心如死灰的许娇娘心都跟着痛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此后傅煦阳对许娇娘那叫百依百顺,就这许娇娘有时还不领情呢,反倒是傅煦阳乐此不彼,对许娇娘那叫一个上心。 可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句话在傅二老爷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陈夫人想怀孕想的都要疯了,尤其是在三太太的刺激下,一咬牙就把身边的一个大丫环开了脸放在傅煦阳身边,希冀着能把傅煦阳的心思拉到她这里来。 听到陈宛凝院子里传来的恭贺声,陈夫人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团扇出神,凭什么三太太就能够一次就怀上了,她就不能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翡翠一面给陈夫人揉腿一边偷瞄陈夫人:“老太太说是要去云若寺上香还愿呢,太太您要不要跟着去拜拜,都说云若寺特别的灵验呢。大太太有孕后大老爷就去云若寺求了个观音像来,听说大太太时不时就要去小佛堂给那求来的送子的菩萨上香呢。” 上香?陈夫人默默的琢磨了下,有什么想法就到了嗓子眼了,当初在梅香院里傅煦阳和三太太无媒苟合,不就是因为中了催.情.香么?难不成那催.情.香还有这样的效果? 一时间,有什么想法就这么在陈夫人心里破土而出,就等着哪天生根发芽了。 *** 比起苏颖当初怀孕时侯府的低调,三太太被诊出怀孕后就喜庆热闹多了,傅母大张旗鼓的给三太太造势,不但在侯府宣扬三太太有福论,还兴师动众的要去云若寺上香替这还未出生的孩子积德造福。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月份还浅,也不怕孩子压不住福气”,还特意让杜鹃过来假惺惺的说什么“大太太胎还没坐稳不宜出门,有大老爷从云若寺请来的开光过的观音像,平日里拜拜也是一样的”。 傅母这么落她面子还真刺激不到苏颖,毕竟比起她,被傅母带出门去替三太太上香的陈夫人心里更恼火吧,真不知道傅母是怎么想的。 苏颖往后一靠,把原先看了一半的话本拿出来,脸上也没见郁色,薄荷和芦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薄荷凑过去打趣:“老爷知道您喜欢这些个坊间话本,特意吩咐了人隔三差五就去书坊里掏弄些回来给您打发时间呢。去办差的也有趣儿,许是拿不准买哪些个,买回来一大堆,现在书架上都放了好几摞了呢,就是等太太再怀下一胎时也是够看的。” 苏颖听薄荷这话儿乐了,抬眼瞥了她一眼:“你这妮子,敢打趣太太我了?” “这妮子之前才缠着紫苏要了杯蜜水调的梅子汁,就到太太跟前显摆了,而且这才几天功夫,她啊就不知羞了,也不知上回跺脚脸红的是哪个。” 主仆三人笑了会儿,苏颖靠在枕头上眯住了,薄荷和芦荟就住了声,等了会儿就见着苏颖睡着了。 天气越来越热,苏颖变得越来越爱困起来,好在平日里傅奕阳隔三差五才过来一趟,她又不用去给傅母请安,就算起的早了,也能睡回笼觉,生活算得上比较惬意了,如果没有那三不五时就跑出来想膈应她的糟心事的话。 “老太太是什么个意思,也太区别对待了吧!”薄荷背着苏颖替她鸣不平,芦荟连忙瞪了她一眼,“老太太也是咱们能在背后编排的,要是被太太知道,看不撕了你的嘴。” 薄荷朝她吐吐舌头,“我不是私下里和你说说么,在太太面前我自是不敢的。” “你呀,就该好好管管你这张嘴,别拿那些糟心事儿到太太跟前说嘴。”芦荟半真半假的说了薄荷几句,薄荷扁扁嘴,芦荟看了看外头凑到她跟前说:“只要老爷站在咱们太太这边儿总比什么都强了,老太太那般下咱们太太的面子,老爷那儿会是怎么个想法。我瞧着太太根本就没把那当回事,等老爷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私下里总会要补偿太太一二的。” “看上去是咱们太太吃亏,实际上是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薄荷半明白半糊涂的点点头。 傅奕阳回了府管家就把傅母带着陈夫人去云若寺上香还愿的事报给他听了,傅奕阳皱了皱眉,换了衣裳连脸都没洗就过来看苏颖了。 他过来的时候苏颖睡的正香,芦荟坐在脚踏上时不时打打扇子——苏颖胎还没到三个月,里屋不敢用冰,外屋倒是放了冰盆,里屋就只要让丫头们用冰帕子隔段时间就擦下地板送些凉意过来,芦荟也打打扇子让睡着的苏颖不至于太热——薄荷正在绣个白绫红里的小肚兜,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见着傅奕阳进来,连忙站起来福一福身,薄荷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苏颖叫醒,芦荟离得近却还没动作。 果然就见傅奕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摆手让丫头们退下去,等出了里屋芦荟给了薄荷一个“瞧好吧”的眼神,薄荷皱了皱鼻子大着胆子往里面探头,就见傅奕阳坐在榻边,把苏颖几绺散下来的发丝给顺到耳后,还把苏颖耳朵上戴的水绿翠玉水滴耳环摘下来搁到一边,用手指头摩挲着苏颖的耳垂…… 薄荷霎时脸红的快冒烟了,芦荟目瞪口呆也想去看,就被薄荷拉扯住,芦荟问她看到什么,她支吾了半天,最后干巴巴的说:“知道老爷对太太好就是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薄荷被芦荟看的恼羞成怒了,瞪着她就差呲呲牙了,芦荟笑了笑:“老爷看来是要留下来用饭了,我去和紫苏说一声,让小厨房加几个菜,还有上回那道牛腩汤太太用了一碗呢,把这道也准备上。”   ☆、067章 受宠若惊 陈宛秋平素在屋子里的时候是不喜欢丫头们到跟前伺候的,戴夫人那里的丫头秋红过来传话的时候就见陈宛秋的几个丫头在外面廊下打络子,暗自撇撇嘴。 “这样热的天,你们怎么在外头侯着?怎么不在二姑娘跟前伺候着?” “是秋红姐姐来了,”陈宛秋的大丫头梅香赶紧站起来,瞧秋红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手上捧着盒子,“可是太太赏下什么好东西来了?”也不引秋红进去,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我们姑娘刚歇下了,等我去把姑娘叫醒。” “还是别扰了二姑娘了,太太新得了一幅极好的画儿来,二姑娘活计向来好,就劳烦二姑娘给绣成图,来孝敬太太罢。”秋红让小丫头把盒子拿过来,也不等梅香拉她喝杯茶,她就大摇大摆的领着小丫头走了。 梅香捧着盒子,心里发苦,太太这不是变着法子磋磨她家姑娘么?看秋红刚才那轻慢的样子,摆明是没把她家姑娘当成正经主子,明明她家姑娘比哪位姑娘小姐都优秀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愿意显露出来。 梅香正想着,从里屋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来,“梅香,你进来。”就像是一股清泉冲走了委屈阴霾。 梅香捧着盒子掀开帘子进去,大热的天陈宛秋这儿的冰用例又被戴夫人那用“如今天气炎热,冰窖里储的冰怕是不够,二姑娘年轻身子好,也担待些”为由削减了用例,秋红刚才那话儿也少不了在心里幸灾乐祸呢。 可等真的进到内室,就觉得一点都不热,好似春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梅香抬头去看她家姑娘脸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怒气来,梅香咬着嘴唇把盒子放到陈宛秋面前。 陈宛秋伸出手来打开,肤若凝脂。指若水葱,再是好看不过了,梅香都有些看痴了,心想她家姑娘是一日比一日出落的水灵了。 陈宛秋看起来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可等她看到戴夫人差秋红送来的是一幅百子婴戏图让她绣时,眼底是压不住的阴翳,轻轻翘起嘴角说不出的讥讽。 轻飘飘的说:“是三太太有喜了?” 梅香点点头:“三姑太太被诊出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太太很高兴说是要去云若寺还愿呢。” “一个多月?”陈宛秋轻轻嗤了一声,转念一想也对,那陈宛凝嫁过去不也就一个多月。她转了转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还是戴夫人为了昭显她身为嫡母的慈爱当着陈父的面给陈宛秋的。在陈宛秋所有首饰头面里算的上头一份了,陈宛秋表面上配合着戴夫人演戏,把这翡翠镯子整日的戴在手上,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翡翠镯子陈宛秋肯定是视如珍宝。可是现在,陈宛秋还真有些看不上眼。 “梅香,你在旁边守着,和以前一样。” 梅香一听都快哭了,“姑娘,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您的名声……” 陈宛秋颇为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家姑娘我就是个见不着人的,谁认得我!我要是整天在屋子里呆着,跟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不同。这可不是我要的,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好好守着。” 陈宛秋对于变装出行已经轻车驾熟,等她出现在茶楼时就受到了不少书生就主动过来和她寒暄,这些书生多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的。陈宛秋从中看出了商机就开了这么家茶馆,茶色书香,文人墨客,笔墨纸砚,诗词歌赋,很得一些目无下尘的读书人喜欢,也使得这家茶馆在短短时间就极有名气。 “陈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句实在是妙极,咏荷诗里就属你这首韵味最佳。” “郭兄谬赞了。”陈宛秋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再加上她相貌好,气质又清灵明秀,颇有才华,在这些书生之间人气颇高。 说着说着就不知怎么说到最近在坊间广为流传的《射雕英雄传》上去了,有书生忍不住赞叹:“不知这陈大家是哪里人氏?这般妙笔生花,想来能写出这般有豪情大侠士的定然也非同一般,若是能得一见在下可是三生有幸了。” “郭兄所言甚是,看那郭靖郭大侠镇守襄阳一幕时,在下也忍不住从心中涌出一番豪情来,日后等我等为官定要这般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旁边的一位书生眼眸发亮,又说出一番对写出这本书的陈大家溢美之词,时不时也有人附和。 陈宛秋静坐其中,默默看那群书生们就书里的情节争论不休面红耳赤,心里正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勇武侯府 傅奕阳把丫头们挥退,自己走到榻边坐下,苏颖睡的真香,傅奕阳伸手把她耳朵上戴的水绿翠玉水滴耳环摘下来搁到一边,免得她睡着不舒服。看她恬静的睡颜,傅奕阳手指从耳垂滑到脸颊上,手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 因为怀孕的缘故,苏颖白皙的肌肤上开始出现浮斑,她平日在家不出门也不为了遮掩就往脸上抹胭脂水粉,直接素颜朝天,凑近了就能看到她脸上的斑点。 可她把自己养的好,现在孕吐也没以前厉害了,胃口也好了起来,天天杏仁羊乳不少,新鲜时令水果不断,鸡鸭鱼肉蔬菜海鲜,只要是对孕妇有利的,但凡苏颖想吃的,小厨房那边无不尽心准备,全力满足要求,傅奕阳贴心给寻了不同菜系的厨子来。 以前那些能刺激到孕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到苏颖这儿完全不是事儿,心态放的好,因而肤色没有暗哑枯黄,细腻中还透着红润,十足的好气色,就是斑点也是瑕不掩瑜,最起码在傅奕阳傅大老爷看来也不会觉得丑。 傅奕阳目光落到苏颖已经显怀的肚子上了,当初她有这胎时劝着自己不要张扬说是为了孩子好,他当时没多想,可现在看傅母的所作所为,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又想到妻子傅奕阳当时没多想,头一感觉就是觉得妻子受了委屈。可等看到她这样恬静的睡颜,傅奕阳在心里也释然了。 她向来是有分寸的,也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越是这样傅奕阳就觉得愧对苏颖,这种情绪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颖在傅奕阳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傅奕阳令她觉得毛骨悚然的灼热视线,这位又脑补了些什么抽成这样了? 等傅奕阳抚上她的脸,苏颖脚趾都蜷缩了,再这样下去她都得破功了,忧郁这一套不适合您啊侯爷! 掀掀睫毛。苏颖醒过来看到傅奕阳那又出现的“我很愧疚我要补偿你”的表情。反射性的露出个微笑来。鸡皮疙瘩要撑住,“你回来啦?”说着就要撑起身坐起来,他这样妾身端不住啊。 傅奕阳按住她的肩膀止住她起身的动作:“先别起,你接着躺会。等会儿我还要去前头,”顿了顿又加了句,“晚上会过来的。” 苏颖别了别头发顺势躺下,“洗脸了没?热不热?要不让她们送个冰碗来?”每次见面这样的嘘寒问暖几乎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还别说就苏颖这样的条件反射,傅奕阳还就吃这一套,往前苏氏也会这般问他,只是在傅奕阳听来都硬邦邦的,不够温柔婉转。 可现在场景不同。苏颖还躺在枕头上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慵懒,别样的风情,再说上那么几句关心的话,特别能满足傅大老爷的需求。 “先不急着这些,你怎么就在这儿睡了。也不回床上去睡,如今你身子重了,这儿可比不上在床上睡着舒服。”傅奕阳接过苏颖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边说教。 “里屋不好放冰盆,我懒得去水榭那儿,就在这儿眯了会眼,”苏颖慢慢侧过身子枕着枕头看他,说话时还带着股儿懒洋洋的味儿。“睡着的时候倒不觉得热了,你在外面跑可得注意些,天气越来越热了,记得在荷包里装些清凉防暑的药丸。” “记着呢。”傅奕阳说着还拿过刚才芦荟放下的扇子,就给苏颖打起扇子来,苏颖还真没想到这位还能这么屈尊降贵做这种事儿,要知道以前这位穿衣裳都得她伺候着,要不然就是有几个丫环围着,连系玉佩这种事儿苏颖还常做呢。 别看人家不受傅母待见,但人家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侯爷,以前也是侯府嫡长子,傅祖母疼爱,老侯爷器重,从小锦衣玉食,仆从环绕,所以等他真给自己打起扇子来,苏颖心中竟然升起了“受宠若惊”的感觉,暗暗把自己唾弃了一把,竟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了。 脸上带了些红晕,冲人家笑的眉眼弯弯甜蜜蜜的,傅奕阳也被她脸上不常见的笑容给感染了,本来前面还有事务没处理完,他本来就是先过来看看苏颖的再过去的,可现在心里头就有些不舍起来。 但到底两个人说了会儿话,苏颖先开口问他:“可有公务没处理的?”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放下扇子:“我尽快处理完。”被苏颖目送着出去了,背过身去的时候看着还真有那么些潇洒的味道,人家要去干实事了,沉浸在温柔乡像什么样子! 薄荷和芦荟立马进来伺候,薄荷偷看了眼苏颖,藏在芦荟后头低着头抖肩膀,等苏颖看过来,就手脚麻利的把傅奕阳摘下来的一对耳环收了起来,“倒是奴婢疏忽了,太太睡着了还戴着钗环,定是不舒服的。” 苏颖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掐了薄荷一把笑瞪她一眼,薄荷咯咯笑着躲到一边去了。 白芷端了新出炉的糕点过来问:“这是怎么的了?刚才紫苏还问我,太太晚上想吃什么呢。”本来芦荟发了话要加菜,可瞧见傅奕阳来了会儿就走了,就有些拿不准了。 “不用多准备荤菜,弄些清淡的来。”芦荟给苏颖顺了顺头发,也不梳复杂的发式了,投的松松散散的,耳环干脆也不戴了,看上去也清爽怡人。 等傅母和陈夫人从云若寺还愿回来,苏颖例行公事的过去差人问了问,具体情况也懒得打听,不过据传话的丫头说傅母好似兴致不高,没留陈夫人就让她回去了。 这老太太可真是任性。苏颖评价一句,把手里的鱼食撒到鱼缸里,接过芦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看着玻璃鱼缸里绕着水草游动的锦鲤,绿草荡漾,水光潋滟,给屋子增添了不少亮色和趣味。 等傅奕阳过来的时候,随着过来的还有一个一尺来高红珊瑚的盆景,苏颖挑了挑眉,这算是觉得她受委屈的安抚?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多多益善。 就算是招人眼。可总比以前苏氏累死累活连个抚恤金都没收到过强。不过话又说回来,傅奕阳的私房还真是充裕啊。不说别的,就是如今这屋子里能挑出来顶顶贵重的摆件物什都是傅奕阳给的,尤其是在她诊出怀孕后傅奕阳让人一下子送了两箱子过来。 苏颖仔细看那红珊瑚盆景。雕工精致,颜色也正,眉开眼笑着让人找地方摆起来,傅奕阳看她这样欢喜心里也轻松不少:“这个颜色正,摆在这儿也得宜。” 薄荷背着人偷偷给芦荟翘了翘大拇指,芦荟矜持的笑。 苏颖洗漱出来瞧见傅奕阳拿着一本书脸色凝重,苏颖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那本《射雕英雄传》,挑挑眉毛。轻声说:“是这本呀。” 傅奕阳抬起头来看她,“你看过了?” 苏颖点点头,“听买书过来的下人说这本书很受追捧,我看了也觉得构思辉煌,文采斐然。还想着能写出这样著作的是什么样的才人贤士呢?” 傅奕阳略一沉吟:“是广受士子们追捧,就连圣上也私下里提及过。” 苏颖看他,听他语气有些奇怪,神情复杂,难道是知道什么内情?苏颖想了想,觉得如果皇上有心要查这书的出自何人之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陈宛秋做的,可不代表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再说了陈宛秋可不像是什么谨慎之辈,女扮男装在人群里出没,不知道别人是这么想的,就是在苏颖这个女人眼中她的男装可真是破绽百出。 原本苏颖还在想陈宛秋好端端的涉猎文化界打的是什么目的,她再一琢磨傅奕阳刚才的话,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想,可要真是她想的这样,陈宛秋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傅奕阳将那本不知道搅乱了多少人心思的书放下来,坐到苏颖身边问。 苏颖正在为自己的猜想暗自咂舌,现在听他问就随口笑了一句:“我在想这书里的郭靖是个傻人有傻福的,虽说资质鲁钝,但到最后却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傅奕阳听着,听她继续说:“我在想是他做事专注,肯下功夫钻研,等日后孩子大了,我倒可以用这样的例子去教育他。” 傅奕阳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想法,咱们的孩子资质定是不凡的。” 苏颖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大言不惭的?它要是被你说的骄傲了怎么办?”苏颖虽然在心里是无比认同傅奕阳的话的,但咱们得谦虚啊,谦虚才能使人进步不是。 傅奕阳却不以为然,凑到苏颖身边伸手去摸苏颖已经凸起来的肚子:“这小东西最近可还像以前那么淘气?前段时间还夸它孝顺呢,看来得好好教教它了。” 然后就在苏颖的瞠目中诵读了弟子规中的入则孝,还美曰其名说是已经教导它了,苏颖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有跟着傅奕阳的话点头。 等到夜里两个人别的没做,傅奕阳搂着苏颖化身话痨,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主题就是《怎么教育儿子成才》,还引用了他本身的经历来增添说服力。 看他现在这般器宇轩昂又文韬武略的,他的儿子经过他的磨砺长大后肯定会青出于蓝的,胜于蓝说不准,但肯定会有所作为。 苏颖忍不住黑线,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自恋。 *** 清婉偶尔听忠睿王爷说起《射雕英雄传》这本书,清婉当即脸色就不对起来,还不等忠睿王爷猜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就听见茶杯破碎的声音。清婉原本打算端给忠睿王爷的茶杯被她失手,掉在地上,清婉的裙子上湿了半截,好险没溅到忠睿王爷身上。 清婉按捺住想砰砰直跳的心脏,假意惊呼出声,也不顾自己身上被打湿了一片,便屈膝向忠睿王爷告罪:“都是妾笨手笨脚的,扰了王爷雅致,还望王爷宽恕妾。”说着咬咬嘴角,秀眉蹙起,满眼含泪的看向忠睿亲王。 忠睿亲王定定的看了清婉一眼,笑着说:“婉儿不必这般自责,倒是你衣裳都湿了,去换一身罢。” 清婉拎着裙子看含羞带怯的看他一眼:“容妾去换身来。”看来今天是留不住他了,果不其然忠睿王爷没继续呆下去,清婉痴痴的望着忠睿王爷英武的背影,等人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挥退过来伺候的小丫头,独自一个人到屏风里换衣裳了。 刚才在忠睿王爷面前还绷得住,可等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了,原本灵秀的脸上冷了下来,原本在锦衣园的时候清婉从来没想过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者,可陈宛秋的出现就像是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大家同为穿越女,谁也没比谁高贵,她凭什么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都带着命令的口吻! 清婉一想到陈宛秋鄙视她抄袭诗词的嘴脸,就更厌恶起来。就在刚才她听到熟悉的书名时,清婉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陈宛秋那个贱.人抄袭的! 做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真够可耻的! 清婉掐着手心,她原本是顾忌着陈宛秋手里有她的把柄,她受制于她,但现在要真是陈宛秋抄袭出来的书,哼!清婉这么想着脸上显出几分阴狠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到现在清婉还是对陈宛秋颇为顾忌的,但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清婉突然想到陈宛秋提起过的另一个在勇武侯府的穿越者,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让清婉更不敢想象的是,如果那《射雕英雄传》不是陈宛秋鼓捣出来的,那岂不是还有其他的她们都不知道的穿越者。早知道当初她就不那么毫无顾忌的抄袭名著了,虽然让她得到了现在的荣华富贵,但却成了最先暴露的。 但清婉说不上多后悔,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她到现在都还过着被人家辱骂欺负连顿饭都吃不饱的生活呢。 清婉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陈宛秋见一面,探探她的虚实。 她换了一身月白金丝掐边的衣裳出来,把腰掐的细细的,蹙着细细的眉毛又给她平添了一分情愁,我见犹怜。 清婉谨慎的看了看周围,才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卷起来放进细细的竹筒里绑好,假装到屋子外散步的时候把竹筒丢到一丛竹子下,这就是清婉为何还这忌讳陈宛秋的地方,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陈宛秋到底是怎么把她的信带走的又带回来的! 清婉缓缓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的是等她回屋后,院子里一个平时没存在感的洒扫婢女扫到竹丛这边,绊了一下跌在地上,但很快就爬了起来,继续勤勤恳恳的扫起地来了。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陈宛秋接到清婉请求见面的纸条,冷笑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到现在才得到消息,看来这清婉并不如外面传的那么受宠嘛。” 陈宛秋心想:想抓住我的把柄,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如果不是还有几分用处,我才不会和她那样惺惺作态的令人作呕的虚以委蛇的。 PS: (=^ ^=)   ☆、068章 顶风作案 日头越来越浓,时间往前走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里。 苏颖在外面花园里走了一圈,芦荟和薄荷跟左右护法似的在一旁看护着,等苏颖肚子渐大她每日里走动是少不了的,最开始身边的人还拦着,后来苏颖坚持要走。 花园里树木成荫,苏颖挑的都是比较阴凉的时辰,她看着更显精神也没累着,傅奕阳这才同意了,小园子里每天都有人事先检查了,连掉下来的花瓣都清干净,还给固定了时辰。 也不怪傅奕阳和底下人那么战战兢兢,都是因为苏颖肚子里这胎被诊出来是双胎——每十天大夫例行来诊脉时诊出来的,不说苏颖没预料到,就连傅奕阳当时都傻眼了,反应过来还觉得不踏实,让下人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太医,太医又给诊了一回脉,确定真的是双胎后,傅奕阳当时看着挺正常挺正经的,等送走了太医后他握着拳头回到外书房,苏颖暗搓搓的想难道是太高兴,让铁汉流泪了? 被诊出双胎比苏颖刚被诊出怀孕时还喜庆,苏太太按捺不住第二天就包袱款款的过来了——这喜信还是傅奕阳亲自上门说的——见到苏颖就笑开了花,往后看哪个还敢在背后讽刺她家姑娘是“不下蛋的母鸡”,这回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咱是双黄蛋,某些人是羡慕不来的。 这话虽然粗俗了些,但也是大实话,除了知道苏颖嫁人几年不孕不育内幕的,其他人都觉得苏颖这是苦尽甘来了,还一来就是双胎。场面话谁不会说,上门来恭贺苏颖的哪个不是先是表达自己的羡慕,又说苏颖是个有福气的,等养好了身体生下一对儿白白胖胖的小哥儿来,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云云的,还都很乐意给苏颖传授些育儿经。 偏偏就有人非要和其他人唱反调。“这生男生女不到生下来都做不得准,要是到时候大嫂生下两个女儿……”陈夫人似乎看不出其他人皱起的额头,斜睨过来的视线,自顾自的往下说,“那也是好事儿,大老爷膝下单薄,就算是女儿定也会很高兴的,不是有句话是‘先开花后结果’么,就算到时候真是一双女儿,大嫂也不用懊恼啦。” 来苏颖这里做客的夫人们都是冲着苏颖来的。陈夫人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引得满室错愕,一方面对不知所谓的陈夫人侧目,一方面还稍微有那么些同情起苏颖来。 也是看勇武侯夫人如今的风光,谁都不会提起她以前没孩子时熬日子的苦楚。更何况还有不久前好好的正一品诰命夫人竟然被逼着撞柱子以证清白。 苏颖觉得她真是太天真了,以为有傅母那样的手把手的把陈夫人调.教了一年多,陈夫人又是大家出身的嫡长女,平时在自家人面前无差别攻击就算了,竟然丢脸丢到这么多客人面前来了,而且还是陈夫人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苏颖抽出帕子按按嘴角,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得沉住气才行,拿眼睛瞥了眼站在陈夫人身后的翡翠,翡翠感觉到她的眼神忍不住腿软。背上出了一层细汗,一咬牙隐秘的扯了扯陈夫人的袖子,提示她适可而止,赶紧再说些什么把话圆回来。 谢天谢地,陈夫人终于机智了一回。“我是看大嫂气色好,这怀孕了反倒是看着比没怀孕前还要好看,才想着是女儿才这么贴心,再说了就算是一双女儿,那也是咱们侯府的嫡女,也是金贵的。” 能说到这种地步还真是难为陈夫人了,平阳侯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在场中除了苏颖也就她等级最高,说起话来就更能放得开:“这话倒不假,你可是我见过最滋润的孕妇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有福的,一定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只说“称心如意”,也不再点明性别了,就算是把刚才那略微尴尬的一幕给圆过去了。 陈夫人“自惭形秽”的溜走了,等回到屋里扯着迎枕撕扯着发泄郁闷,恨恨的想:等到时候生出来都是女儿看她还笑的出来。 苏颖心里明白傅奕阳是想要儿子的,尤其是傅奕阳到现在还没有嫡子,在这样重男轻女的时代,恐怕就是一双女儿也比不上一个儿子。 自从上次傅奕阳对着苏颖的肚子诵读弟子规的入孝则后,这人好似上了瘾,尤其是等苏颖被诊出是双胎后,明显能看出他看她的肚子更热切了,苏颖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下掉。 不过对他这样望肚止渴的行为,苏颖其实还是乐见其成的,她怀孕已经将近四个月,傅奕阳要不是在外书房歇下就是三不五时他们俩偷偷摸摸的来一回儿,最开始还需要苏颖若有似无的勾着,等到后来即便苏颖不暗示,他也会主动过来。 就是平时公务不多的时候,他也会过来在苏颖这儿吃晚饭,并不留宿。柳姨娘就是病好了也愣是没找到机会把傅奕阳勾到她院子里去,就更不用说如今还在柳姨娘手下讨生活的丽月了。 从这方面来看,傅奕阳的记录保持的良好,毕竟这事么一方面是苏颖堵截,但就是傅奕阳真的要去睡他的小老婆,苏颖也拦不住,但一旦傅奕阳那么做了,苏颖还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这当然不是指苏颖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而是指她至今还摸不准如果系统发布给她的主线任务失败,结局会是怎么样,那就是个定时炸弹,压榨着苏颖的潜力。 苏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就被芦荟和薄荷一人一边搀住胳膊往屋子走,刚进屋就见桂嬷嬷迎过来,“太太,可是累了,快坐下歇歇?” 一边扶着苏颖坐下,芦荟拿了锦被靠放在苏颖身后,又添了个迎枕,一边唠叨:“太太在园子里都转了小半个时辰了,外面虽说日头西落,可也是热气蒸腾的,哪里有在屋子里舒服。” 自从苏颖要挺着肚子到花园里走一圈,桂嬷嬷总是放不下心。隔三差五就要唠叨一回,苏颖也习惯了,当下也不分辨,拿起紫苏端过来用冰水湃过的西瓜咬了一口,吃了一块儿觉得没那么热了,抬头问:“老爷在哪儿呢?” 桂嬷嬷动作一顿,再看苏颖时就带上了些不赞同。 原先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苏颖和傅奕阳夫妻俩处在一块儿时没来真的,桂嬷嬷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们俩暗通曲款了,等到过了三个月后坐稳了胎,两个人浅尝辄止浅浅缓缓的来了一回儿。倒也安稳。借此就解了禁。 这种事儿也不是多好瞒着的。芦荟她们没经过这事儿也就算了,但桂嬷嬷火眼金睛,盯着苏颖的肚子都差没把她供起来了,多来两次后就让她给发现了猫腻。 以往可没听过这样的事儿。一般女子怀孕后基本上有一年的空窗期,不和丈夫近身,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苏颖怀孕后,柳姨娘她们摩拳擦掌向傅奕阳的缘故。 桂嬷嬷琢磨出味儿后当下就傻了,如果不是每十天大夫来诊脉说脉象安稳,苏颖就真的觉得她奶娘的眼神如芒在背了。饶是苏颖这样轻易不真害羞的,在桂嬷嬷那种不赞同的目光下都觉得不好意思,差点就缴械投降了。 虽然是这样,但桂嬷嬷仍旧是转不过弯来。还是不大认同,毕竟苏颖怀的可是双胎,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的,现阶段不管什么理由都要在保胎上往后靠。 苏颖眼睛闪了闪,假装没明白桂嬷嬷眼睛里透出来的意味。她就是再想着任务也不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顶风作案”,再说傅大官人如今长进不少,器大活好,孕妇也是有需求的。 这话儿当然不能说给桂嬷嬷听,更何况桂嬷嬷也拦不住,就像是之前苏颖刚怀孕那会儿桂嬷嬷不是还说把傅奕阳留宿不合规矩么,到后来不也默认了,还觉得傅奕阳那是给苏颖做脸面么,这次被苏颖潜移默化着,口气不也软了下来。 芦荟没得到桂嬷嬷的暗示,就给回话了,刚说着傅奕阳就回来了,身后的长随永平还抱着一沓书册。 苏颖扶着腰出来,这是做什么的? 傅奕阳看了她一眼,那边永平垂着头恭敬的站在一边等傅奕阳吩咐,老爷这公私不分明可真是头一回啊,原先可没有把公务带回后院过,还是太太这儿,照这样下去会不会等不了多久就把私库也移交给太太管啊,这段时间可没少从私库里抬东西来给太太,往前就是魏姨娘得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说一直跟着傅奕阳的永平吃惊,就连苏颖都有些摸不清,这破天荒头一遭的是怎么的了? 她心里讶异,脸上倒不显,冲着傅奕阳露出个微笑来让人把书册搬到书房里去,她这里的书多了也不好都堆到里屋来,就专门收拾出一间书房来,本来里面都是她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就混了几本傅奕阳爱看的书来。 苏颖给芦荟使了个眼色,芦荟冲永平笑笑:“一路过来热着了吧?喝碗酸梅汤解解渴。” 这些日子永平替傅奕阳往正院跑可没少得着好处,苏颖管着后宅,永平刚到了办差年纪的妹妹就被安排到茶水房上差了,虽说油水可能没厨房采买那儿多,但胜在清闲些。 苏颖有意抬举他,他自然也懂的投桃报李,更不用说现在他也琢磨出正院非同一般了,自打苏颖怀孕后,永平就开始明里暗里帮着正院了,这会儿一见芦荟冲他笑,憨笑两声搓了搓手就跟着芦荟过去了。 苏颖跟着去了书房,见他还真打算在这儿办公了,他常用的笔墨纸砚早先苏颖就在他会在她这书房里坐坐后就让人给预备了,这书房里的摆设苏颖也事先琢磨了,投合了两人的口味,就是正屋和里屋摆设都有所改动——不能像以前那样,是她一个人的院子,人来了就把这当成客房似的,看不出还有男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潜移默化之下,渐渐屋子里就多了傅奕阳日常生活留下的痕迹,傅奕阳也琢磨出味儿来了,那书架上他常看的几本书还是他自己主动添上的,由此慢慢感受出妻子和妾室的不同之处来。 妻子到底不同的,往前只觉得妻子只要端庄贤惠,能帮他打理庶务后院的事不用他分心就好。如今却觉得以前那是没理解到做夫妻的妙处,如今再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往她身边一坐好似眉头就不自觉舒展开了。 苏颖见傅奕阳专心办公,就没打扰他,自己找本书懒洋洋的临着窗躺在大迎枕上,傅奕阳中间抬头看了她几回,发现她眯着眼儿好似睡着了,起身过去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又给她扯了扯披在身上的毯子。 等到了被窝里傅奕阳才说他得了下江南办差的差事,苏颖搂着他搭过来的手喘息着。她原本就敏感。等到怀孕后比过去还更甚。又得护着肚子,姿势有限,也不能放大了动作,缓缓浅浅的反而让苏颖更受不住。 傅奕阳也知道。就喜欢看她难耐的样子,手从肩胛骨那伸到前面去握住她比过去更丰腴些的莹软,热烘烘的嘴儿在她雪背上一路亲到耳畔,一面缓缓抽动一面和她说话:“倒真是长肉了,以前一模可都是一把骨头呢。” 可他偏偏手里还或重或轻的揉着那团莹软,根本就是意有所指,苏颖急喘了一声,夹紧了腿弓了弓背,可这样就像是更把那两团往他手里送似的。 本来就是侧着身子。她这一动,傅奕阳呼吸也重了,嘴上还不停:“这里头可还有我的功劳么。” 不但苏颖在实战中进步,傅奕阳也不遑多让,往前还要苏颖引着他。自从那次苏颖用手后,可谓是又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这种事情上也越来越放得开,而不是一味的埋头苦干了,像这种私密话说起来都没半点不自在,反而注意到苏颖会因为这样的话害羞更加敏感,他有时还会故意说上两句。 缓缓浅浅的来了一回傅奕阳神清气爽了,本来还想再来的,想了想摸了摸她鼓起来的肚子就作罢了。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傅奕阳叫了热水进来,也知道瞒不住底下人,他是不在意的,倒是看苏颖软成一团就乐意逗弄她脸红身上也染了绯红,看的他又心猿意马起来,趁着沐浴的空档摸摸捏捏发泄了一回儿,这澡几乎就是白洗了。 傅奕阳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把玩着她的手指说:“我估计得外出两三个月,等回来时这两个都长更大了,本来这事儿还轮不到我去,偏明年是大比之年,江南上一次乡试弄出的舞弊案波及甚广,圣上担心今年的乡试,让我也要暗地里探访。” 苏颖倚在他胸膛上,听他说这些,心里想的却是本来在侯府还有她看着,让他没机会去睡小老婆,可他现在出外公干,去的还是江南,两三月让他克制住不吃肉,苏颖自己心里都没谱。 老天这简直就是在玩她啊,苏颖抿了抿嘴,耷拉下眼皮:“什么时候走?” “过两日就要走的。”傅奕阳自然不会知道苏颖想什么,他也没忘那方面想,年初时他也出去公干过,那会子正直苏氏小产,那一次孩子也是他盼望的,可没想到会成了那样,他看到苏氏病倒了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出去公干也存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 可如今又不同了,他眼不错的看着妻子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有那么两个小家伙在里头,不用苏颖说他就觉得这双胎是算上了他们那无缘的孩子的份来补偿他们夫妻的,心里不知不觉就多了更多的耐心和渴盼,存了这样的心思后渐渐的,就跟没见面的孩子生出了感情。 如今要出去,几个月都见不到妻儿,傅奕阳反而先生出不舍来,所以才有了今天他破天荒的把公务带到正院里来处理的一幕。 “这么急?”苏颖暗戳戳对远远看过一面的皇上惦念了一番,不知道你臣子家老婆大着肚子呢,还把人家丈夫派出去公差几个月,这算什么啊!活该被陈宛秋给惦记上,哼! 苏颖窝在傅奕阳怀里,也没让傅奕阳看到她的神情,“东西还没收拾呢,衣裳药物都得准备齐全了,在外又跟在家不同。”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傅奕阳捏了捏手指,“这些让底下人操心就是了。” 苏颖低下头,扭了扭身体:“你出外这么长时间,身边虽有永平他们跟着,可到底不够细心,有了身边人在跟前伺候……” 她不动倒还罢了,一动原本被遮在手臂下的波涛就跟着起伏,弄得傅奕阳小腹一紧,原先消停下去的物什又有了些反应,但苏颖的话也是听了进去的,转移话题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我出外公干,行程也紧,带个女眷像什么样子。” 见她手指抵在他胸膛上打着转,有些不自在的把她的手指拿到嘴边啃了啃,“这是怎么的了?” 苏颖抬脸来看他,蹙着的眉舒展开来,嘴上却还说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想着就这人那样的性格也不会带妾室出门,以前也是从来没有的,她这么做呢一来是探探傅奕阳的口风,最好是公务多到让他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二来就是趁机捻酸一下,平日里就贤惠给他看过了,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不能再端着,酸一下这人还是很受用的。 果然,傅奕阳失笑道:“你啊,这些哪里用得着你费心,好好养着这俩才是正经。”说着摸上她凸起来的肚子,“要是累着你了,等我回来再教训他们。” “知道了。”托肚子里两个小的的福,苏颖也被迫听了不少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胎教什么的这男人还真上瘾了。 不过就算傅奕阳不从家里带人出去,但苏颖仍旧不放心,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当初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真的完成起来是多么的艰难,太坑人了。 等第二天府里都知道傅奕阳要出外办差了,傅母心思刚转动,想趁机做些什么手脚,结果那边傅奕阳去向她请安的时候就说了:“太太她怀着双胎,日后身子越发艰难,恳请母亲帮着看顾一二。” 傅母不答应不是,答应了就得真好好看顾苏颖,要是苏颖出了什么闪失,她也得负些责任,耷拉着眼皮看了站在下面的傅奕阳一眼,“苏氏怀的好歹也是我的孙子,你不说我也会跟着上心。” 转念就想到借着这个机会把苏颖的管家权都要过来,傅母是越发觉得日子没以前那么舒坦了,就连二房那边都好似没以前那么跟她一条心了。 这种事傅母可绝对不希望发生的,看来得好好敲打敲打二房了。 又说大房这边,柳姨娘得知后吩咐翠屏去把她之前亲手给傅奕阳做的一套衣裳带鞋袜找出来。自从苏颖免了她们请安,又让柳姨娘管着她和丽月住的院子,有什么事她自己能定夺的就自己处理不用往正院跑后,柳姨娘还真没找到什么好借口到正院去和傅奕阳玩偶遇。 这次正好有了机会,柳姨娘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放过,她病养好了气色也养回来了,让翡翠开了箱子挑衣裳出来。 翡翠先拿出一件烟霞粉掐边的衣服,柳姨娘看那衣裳没有掐腰,就摇了摇头。翡翠又把新做的淡紫色绣玉兰色的长衣拿出来给她对比,柳姨娘比对了一下挑了那件淡紫色的,脸上也细细上了妆,都琢磨好了,看了看时间点,觉得差不多了,就领着翡翠捧着给傅奕阳做的衣裳去正院。 傅奕阳这个点儿还真在正院,苏颖正和他说话呢,外面就有人说柳姨娘过来了。   ☆、069章 东窗事发 柳姨娘来的时候,苏颖正在和傅奕阳说起大姑娘雯玉的事儿,大姑娘被挪到正院后就正值苏颖怀孕,连小妾的请安都免了,大姑娘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嬷嬷们在管。 这倒是没什么,本来傅奕阳也明确交代过,让桂嬷嬷看顾着挪到正院来的大姑娘;再加上苏颖虽然不会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但这种帮着姨娘养庶女的事儿还是让苏颖心里觉得不舒服,她还没有无欲无求到对这种事儿感觉到不痛不痒。 又苏颖怀孕,精力不够,大姑娘基本上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养着,偶尔傅奕阳会过去看看,大姑娘瞧着虽然还是瘦瘦弱弱的,但好歹没像以前那般多灾多难,病怏怏的了。 苏颖主动在傅奕阳跟前提起来,也不过是让傅奕阳知道她并没有刻薄对待他的女儿,就算如今魏姨娘遭了傅奕阳的厌弃,但大姑娘总归还是他的女儿,还是头一个孩子,又不是一只小猫小狗能随便丢而弃之的。 “原我胎没坐稳,精力不够,只让桂嬷嬷帮我顾看着,如今我胎坐稳了,雯玉那儿我能挪出来精力盯着。” 如果一开始就把大姑娘挪到正院,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傅奕阳还不会多想,觉得把孩子养在苏颖这个嫡母身边是给双方的体面,苏颖身为嫡母教养他的孩子也无可厚非。 可偏偏中间发生了不少事,不说之前雯玉得的嫡女的待遇,中间差的份例还是苏颖补上的,就是魏姨娘再三作死将傅奕阳对她的宽容和情分消磨殆尽,还得了癔症让傅奕阳心惊胆颤,只好找别的由头把魏姨娘给禁足在南院。 傅奕阳又真切见识到了傅母对苏颖不加掩饰的不满,想想以前对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端庄孝顺,如今她还能一如既往宽厚平和,对雯玉也没有因为魏姨娘而有什么偏见。 他去看过雯玉,比以前精神多了。而且不光她的屋子是府里头一份装上玻璃窗户的,而且里面的摆设样样精细,身边伺候的也多是原来的老人。 她还怀着孕,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妻子暗地里的不容易,盯着苏颖的脸看了半晌才说:“左右有嬷嬷们呢,你不必多花心思,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的。” 又出现了,“我很愧疚我要补偿你”的眼神。 苏颖吸了一口气,深深觉得傅奕阳这人就是太爱脑补,她刚才就那么一说。他脑袋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男人心海底针啊。 正巧外面芦荟说柳姨娘来了。苏颖微微一笑就让她进来。 “婢妾得知老爷要出外公干,送了婢妾亲手缝的衣裳鞋袜,望老爷在外平安。”柳姨娘知道这个点傅奕阳一般都会来正院,她是掐着点过来的。如果不主动出击,老爷怕是真的会把她给忘了。 柳姨娘再怎么样都想不到老爷竟然真的就留宿在太太的院子里了,太太怀孕都四个月了,肚子也大了,怎么还能留着老爷呢!柳姨娘熬着灯做针线的时候,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她就不明白了,她做了那么多都没能让老爷回心转意,酸涩几乎都快要把柳姨娘给淹没了。 柳姨娘头低下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傅奕阳一眼。见他注意力都仍旧在苏颖身上,赶紧把眼神收回来,袖子里的手指甲掐着掌心,心里还带了一丝期待。 苏颖嘴唇一翘露出半个笑容来,这柳姨娘还来这套。她自己都觉得不新鲜了,目光又落在柳姨娘身上,浅紫色掐腰衣裳。 如果长相太过清寒,穿浅紫色会显得凄冷;如果长相太过大气,穿浅紫色会显得衣服太浅淡;如果五官不够柔润,肤色不够白皙亮泽,穿浅紫色会衬得人枯黄。 柳姨娘皮肤是白皙了,可五官娇媚,腰肢掐的跟柳条似的,却压不住浅紫色,尤其是她身上这种面料光泽度比较高的浅紫色。 只顾着展示她的柳腰了啊,苏颖扭了扭身子,往后面的大枕头上一靠,傅奕阳的关注又拉到她身上来,关切的问:“可是累着了?”对站在一旁的薄荷说:“再拿个迎枕来。” 苏颖睨了他一眼,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但这样对还站在下面等关注的柳姨娘来说就不亚于吃了黄连还不能吐出来了,那叫一个苦涩啊。 苏颖目光一扫柳姨娘就赶紧把就差黏在傅奕阳身上的眼神收回来,苏颖在心里哂笑,嘴上说:“你有心了,做针线可熬眼睛,芦荟你去把前段时间进上的一盏玻璃灯拿过来,这比寻常灯要明亮些。” 苏颖这话说的多矛盾,一方面说做针线熬眼睛,又把玻璃灯拿过来让她晚上做针线的时候不那么熬眼睛。 傅奕阳听不懂这里头的暗示,柳姨娘听懂了却不能说出来,还能感谢太太体恤。 傅奕阳本来目光落到柳姨娘奉上的衣裳鞋袜上了,听苏颖提到玻璃灯,忍不住想起灯下看美人一系列或娇媚或慵懒的场景,玻璃灯下的火光一跳一跳的让人晕眩…… 傅奕阳又想出去几个月都见不着了,本来就是想着趁这还有一两日的功夫过个瘾,有个念头,哪里还想着会去其他地方。就算柳姨娘过来折腰垂头的,显露出纤细腰肢来,傅奕阳还看不上,就惦记着苏颖这儿因为怀孕吃好喝好显得比往常丰腴些的香肉,当即摆摆手让柳姨娘退下:“既没事儿就回去吧。” 说完目光灼灼的就落在苏颖身上,苏颖敢肯定这人刚才又脑补了,就这样都还能想到那事儿去,思维可真够发散的,苏颖当然不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那边芦荟把柳姨娘奉上来的衣裳鞋袜拿过来,苏颖伸出素白的手翻看了,似嗔还嗔的看了傅奕阳一眼,“果然是用了大心思的,老爷你不过来看看?” 看到柳姨娘送上来全套的衣裳鞋袜,苏颖才想起来她好像还从没给傅奕阳做过点什么,过去苏氏倒是常做的,从衣裳到荷包,苏氏的女红原本就是苏太太特意请了苏绣的师傅教的,虽然是大家姑娘不用时常做针线。但苏氏的针线却是在嫁到傅家的五年中得到了长足的锻炼,只不过都没被人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换了苏颖,她就根本就没想到要给傅奕阳做衣裳鞋子的,就是原先拿出来给傅奕阳的锦袍和荷包都是原先苏氏做好的。就连那做给傅奕阳看说要给傅母的抹额,其实也是芦荟她们做好苏颖借花献佛的。 傅奕阳还真坐了过来,伸手把她散到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我哪懂这些,你看着好就是好的。”他想说他稀罕她做的,可这话他又说不出来,更何况自打苏颖怀孕后。别说做衣裳了。就是碰一下针线底下人都是不准的。 苏颖原先还打算亲手给孩子做小衣裳的。可箱子里给小孩子的小衣裳就有不老少,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那手艺,就算苏颖有苏氏的记忆,也是比不上的。 苏颖挥手芦荟把柳姨娘送上来的衣裳鞋袜拿下去。心里觉得傅奕阳可有够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当然了苏颖也没打算让他去享那份福,嘴里还说着:“既然老爷觉得好,就给收拾到行礼中,盼着老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的。” 苏颖这话儿仍旧是轻声细语的,但傅奕阳就觉得她这话味道怪怪的,又见她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傅奕阳心里琢磨了下,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松快了。 哄老婆这种事傅大老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过几次了。把切成小块的杨桃送到她嘴边来,眼里还带了些笑意,“不是说那些个让底下人操心就行了么,从南边来的杨桃尝尝甜不甜。” 苏颖撩眉看了一眼献殷勤的傅奕阳,寻思着在他临走的时候要不要给些甜头吃。谁知道他出去的两三月会发生什么事呢。 等吃了晚饭,两个人窝在一块儿说话,傅奕阳闻着苏颖身上的香味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苏颖抬起脚来踢了踢他的小腿,脚趾儿扣在他腿上。 傅奕阳抬手就把她的脚按住,在榻上也没穿鞋袜,苏颖的四肢修长,手指细长脚趾白皙清秀,虽然这会子不兴三寸金莲,但她的脚并不算多大,看起来就很好看。 傅奕阳一只手包住她的脚,手指就要往她脚掌下面抠,偏偏还一本正经的说:“叫你作怪。” 苏颖咬着帕子角忍着不笑出来,忍的脸都红了,见他还是不放开,实在是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得笑岔气不可,使了巧劲把脚从他手里挣脱开,坐到他对面去,不是说她作怪么,那她就真作怪给他看,让他见识见识。 傅奕阳浑身一僵,不由的去看坐在他对面的苏颖,苏颖手中的帕子遮住了半边脸,只剩下一双眼波荡漾的眼睛,含着娇带着媚,脚趾动了动,见他看过来顿了顿,就要把脚收回去。 傅奕阳喉咙滑动,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这种事儿原先没试过,但好多事儿他们夫妻俩以前不也是同样没试过,后来不也是适应的良好,甚至还食髓知味么。 在这方面,傅奕阳开化的程度远超过苏颖的预期。 苏颖的脚腕被一把握住,表面上两个人还特别的正经,衣裳都脱,还正襟危坐呢,谁能想到私下里会是那样这样的勾当呢。 傅奕阳神清气爽了一回,可苏颖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了,神情还有些恍惚,莫名有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感慨。 傅奕阳绷着脸把东西收拾干净,抱着苏颖上了床,渐渐的帐子里呼吸声重了起来,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就听外面芦荟喊:“老爷太太,出事了。” 苏颖翻身从傅奕阳身上下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上大老爷的黑脸,这样的事儿可不是一回两回了,真是同情他呢,抬手轻轻拍了拍那位黑脸大老爷的脸,“老爷,怕是有什么急事,您呢,还是去看看吧。”说话的时候还不怀好意的特意往他支起来那处瞧,看的好不真切,小老爷你可要撑住啊。 她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拢起来,灯光下那波浪花一晃一晃的几乎晕眩了傅奕阳的眼,外面又叫了一声,傅奕阳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握着拳头砸了一把床板,脸色那叫一个狰狞。 偏苏颖还火上浇油笑起来,傅奕阳如果不是顾忌着她肚子里的两块宝贝肉,早就不管不顾就硬来了,也不用前面还歪缠了那么长时间,当然之前傅奕阳还是很享受的,但偏偏肉才到嘴边真要去咬,却被打断了,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万分不爽,更何况这肉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的。 苏颖被他摸的早就动了情。这会儿虽然难受。但见傅奕阳更难受她就得到了微妙的平衡。还坏心眼的俯下身去往他耳朵眼里轻轻吹气,“快起来去瞧瞧吧。” 傅奕阳被她这么一弄,“哧的一下喷出口不知是郁气还是火气来,盯着苏颖两只手从肩膀上摸下去。握住一个狠狠揉了一下,手在她臀部上拍了两下,语气恶狠狠的:“等我回来收拾你。”连“你先睡不用等我”这个选项都不给她,实在是不体贴。 苏颖瞪圆眼睛,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打屁股,下手也不知道轻重,那样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床铺间响起,带着一股子淫.靡。 傅奕阳看她这样心情才算好那么一丝丝,但脸还是黑着的。长痛不如短痛的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走到桌边灌了一杯凉茶,总算把火气压了下去。 回头看了一眼帐子,看到那露出来的一截粉白,那句“你先睡”到底没说出来。脸色又往下沉了沉,咬着牙根才往外走了。 赶过来通报的永平被他迁怒了,大声呵斥了一番,永平可真是有口难言,这事儿能怪他么,他就是个下人啊! 苏颖躺在床上先没叫等在外面的芦荟进来,心情说不上多美妙,她也是被晾到半中间的好不,磨磨蹭蹭的套了件宽松的袍子,打开帐子散了散味道,才从床上坐起来。 芦荟从外面探头进来:“太太,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进来吧。”苏颖想喝口水,芦荟上前摸了摸茶壶,“我让小丫头拎壶热的来。” 苏颖喝了一杯水吁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出什么事了?” 芦荟脸上不大好看,“是二房那边,具体也不大清楚,已经叫人到那边去打听了。” “又是那边?”二房一直以来可是真热闹,先是琥珀这个穿越女,后是娶了平妻,妻妾成群,争来斗去,好戏连连。“怎么传到咱们这边来了?算了,让底下人不要乱。” 如果是后宅的事,就算傅奕阳是兄长是一家之主,也真不好管啊,上回闹出那么一出,不就是陈夫人一怒为蓝颜扬言要烧死琥珀么,真不知道这次还能折腾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正好薄荷进来回说:“已经约束了下头人了,老爷那儿也有永平跟着呢,临走时还吩咐说不用太太多操心。” 苏颖想起被打在屁股上的那两巴掌,脸红了红,捧着茶杯又喝了几口水,坐了一阵子,也不见有人传话过来。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苏颖揉了揉腰,脸上担忧着,心里却在想到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连个话都没有传过来,去问话的人也没回来。 芦荟过来劝:“太太您先去歇着,这儿有奴婢守着呢,一有信就来回您。” 正好傅奕阳那边也派人过来说:“没什么大事儿,让太太先歇着。”拉着问了几句,还是回答的不清不楚的,也没说具体出了什么事儿,只说是二老爷后宅又不消停了,可到底怎么个不消停法还是没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是“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 苏颖抿了抿嘴,又等了一会儿,傅奕阳还没有回来,苏颖打了个哈欠,被芦荟和薄荷扶着上了床,之前留下来的那点绮思已经没了。 不自觉地嘴角就翘了起来,“没什么大事儿”可真是欲盖弥彰,往后可不能小看后宅的女人,逼急了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傅奕阳等天都亮了才回来,没让芦荟叫醒苏颖,神色晦暗不明的在苏颖床前坐了好一会儿,等永平来催着傅奕阳该准备去上朝了,傅奕阳才振振精神洗了一把脸往前面去了。 苏颖睡得香甜,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夜里傅奕阳精神又受到了摧残,强撑着上完朝,又去户部告了假,急匆匆的赶回侯府来。 坐在外书房里,看着摆在书桌上的资料,浑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寒气。 原先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只是有所怀疑,但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的,况且证据都断了,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但没想到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事情还扯出了后续,继续往下找真相真让人心惊。一时间傅奕阳觉得心口发冷,哪怕是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母亲并不喜欢他,和他的关系也冷淡,那件事时舅母脱口而出的话以及母亲的反应都让傅奕阳清楚认知到一件事:自己的母亲惦记着谋夺自己的爵位。 傅奕阳简直不敢相信,不可置信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心寒,后来因为这事儿遭了皇上申斥,他心里发苦却挺了下来,母亲却还埋怨他牵连了二弟,让二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牵连了她诰命等级被降等…… 傅奕阳越想那些事就觉得心口就跟有钝刀子在一下下磨的,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以往挺直的背再也支撑不住佝偻下来,随手一挥把书桌上的东西挥到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让站在门外的永平缩着脖子,一咬牙对一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这……”那小厮战战兢兢的犹豫极了。 “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我顶着,快去!”永平踹了那小厮一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时候书房里头又没了动静。 永平跟了傅奕阳这么久还真少见他这么暴怒过,听了书房没了动静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傅奕阳不断的在纸上写字,力透纸背,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过了半晌把笔随手一扔,把刚才写字的纸揉成一团也扔了,做完这些后,傅奕阳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胸口的郁气,夹杂着怒火和心寒,瘫坐在椅子上,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红丝,定定的看着地板出神。 苏颖那边在听芦荟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太,据说是三太太受到惊吓,有小产的迹象,但万幸的是胎儿保住了,往后只要好好保胎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芦荟皱着眉,这个算好打听的,昨天请了两个大夫过府来诊脉,一打听就知道是来给谁诊脉的了。 可其他的都没能打听到,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芦荟一边给苏颖捶腿一边说:“奴婢瞧着老爷今早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爷在太太床前坐了好半天,等到该上朝的时辰才急匆匆的走了。”白芷进来回应,“老爷回府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砸了东西,永平过来问太太您能不能过去劝劝?” 苏颖摸了摸手腕上的羊脂白玉的镯子,好像对上面雕刻的花纹突然起了兴趣,“老爷吃了吗?” 白芷愣了下,又说:“老爷早上走的急,底下人端上来的早餐,可老爷根本没动筷子。” 苏颖心里无奈,她这边都还没有把整件事情摸清楚呢,就让她贸然去劝暴怒的大老爷,真想说妾身做不到啊! 腹诽归腹诽,傅奕阳那边苏颖又不能真的丢着不管,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傅奕阳平时吃的饭菜,让芦荟装到食盒里拎着去前面再做一回知心姐姐了。 等到了前院,永平忙不迭跑过来请安,苏颖蹙着眉:“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如实道来。”   ☆、070章 反目成仇 永平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他兴许是知道些什么,但牵扯甚广,也不好将给苏颖听,就跟被掐着脖子的小鸡仔似的,那叫一个苦逼。 苏颖眉头皱的更紧了:“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该如何劝老爷?” 永平给跪了:“太太,不是奴才不说,实在是……”老爷不让说啊! 苏颖无语,合着她是被推出来往大老爷的枪口上撞的啊,抬眼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苏颖不住的摩挲着手指,她觉得依照傅奕阳那样自尊心强的,这时候也不想见到其他人,她不必上前自讨苦吃。 苏颖不说话了,永平把头垂的更低了,主子不发话他也不敢出声提醒,额头上沁出汗来了也不敢伸手去抹。 “从昨夜到现在,老爷忙的连口饭都没吃,我不放心,就让小厨房做了几样菜来。”苏颖话说着,芦荟就过来把食盒递到永平手上,又问:“你跟了老爷多少年了?” 永平拿不准苏颖是个什么意思,把食盒接过来咽了口唾沫垂着头说:“奴才自小伺候老爷,算起来也有十五年了。” “嗯,你是个忠心的。”苏颖瞥了他一眼,“好好照顾老爷,有些事既然不能外传,就罢了。” 连苏颖这个妻子都不能知道,这里头涉及到谁,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么?苏颖抚了抚腰,并没有巴巴的去书房做什么解语花,用宽阔的胸怀去抚慰大老爷的创伤。 这次,不出意外,真相也应该会被掩埋起来。 回到正院,紫苏送来了一盏酸梅汤,苏颖盯着碗上的花纹发了一会呆,半晌才就着碗喝了口酸梅汤,酸梅汤的味道压住了心里升起来的一丝烦躁感。 芦荟还提着心,心里边直打鼓,摸不准太太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到了书房外头了怎么就不进去了呢。“太太,要不我再差人去打听下?” 被蒙在鼓里的味道实在不好,苏颖抿抿嘴,“顺便瞧瞧老太太那儿有何异 常?” 且说苏颖走后,永平拎着食盒苦着一张脸,恨不能劈头给自己一巴掌,他办的这叫什么差事,别没讨好了老爷,那边又得罪了太太! 再往书房张望两眼,咬咬牙抬手擦了一把汗。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传来傅奕阳冷的跟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在这溽暑时节降温能力尤为明显:“永平滚进来伺候!” 永平滚进去了,带着食盒一块儿。 进到书房里一瞧,地上乱七八糟的,永平抬头瞟了傅奕阳一眼。没先让人进来收拾,先讨好着说:“太太那儿知道老爷您忙着没吃上饭,特意送了食盒来,您要不要吃几口,好歹奴才也好回了太太,免得太太跟着忧心。” 要是以前永平可是基本上不会把苏颖给搬出来的,他打小就开始伺候傅奕阳了,对他的脾气秉性摸得清楚,以前和太太接触不多。反倒是魏姨娘想法设法的拉拢他,知道太太是个端庄的一个人,可却不得老爷喜欢,敬重倒是有的。 当初得知太太小产后,永平还在心里叹息了一回儿。以为日后正院就那样了,可没想到这位太太性子好似柔和了不少,等傅奕阳开了私库让他去给正院送东西时,他就想看起来这下府里的风向要变了。 可永平也跟其他人一样怎么都想不到正院还有如今风光的日子,他贴身伺候傅奕阳的更清楚一些,老爷可是从私库扒拉了好些东西过去。想到这儿永平就暗自纳罕,老爷这小半年里还就近了太太一个人的身,近乎独宠啊,就是魏姨娘得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他心里还琢磨了苏颖刚才和他说那几句话的深意,冷不丁感觉到傅奕阳目光冷冷的刺过来,永平手心就开始冒冷汗,就听傅奕阳问:“太太来过?” 永平缩了缩脑袋,嘴上也不敢隐瞒:“奴才有罪,瞧着爷您不自在就大着胆子请了太太来。” 傅奕阳沉着脸,谅他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事情透漏给苏颖,可苏颖没过来问反而让傅奕阳觉得有些心虚。这件事他根本不能说出去,家丑不能外扬,即便胳膊肘子折了还要往袖子里藏,勉强把心里的郁气按压下去,可看耷拉着脑袋永平,心里烦躁,多事的奴才! 半天都没等到傅奕阳应声,永平把头压的更低,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书桌后面坐着的那位出了一口气扔下让他把书房收拾了的命令。 永平捡了半条命,等出了书房门心想日后还是要紧紧抱着太太的大腿。 傅奕阳自己拧巴着发泄了一回,还真是饿了。也是,昨天苏颖那口香肉刚张嘴吃就没叫走了,一夜没睡,早饭摆上来这位爷没胃口,就喝了一碗粥就赶去上朝了,就这样上朝的时候除了脸色不好看外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回到自个的书房愿意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但他向来内敛,每当心里不自在的时候多是闷头写字,像这样挥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下去还是少见的,更不用去砸东西了。 苏颖吩咐小厨房照着傅奕阳口味做的,清心败火的有,那碗粥也实在,傅奕阳吃饱了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些些。 等书房收拾干净整齐了,永平耷拉着脑袋进来瞟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傅奕阳,心里琢磨着这位爷心情怕是好些了,扭着头冲着一边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去给正院说一声去。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一矮身就往正院送信去了。 永平刚回头就见傅奕阳阴测测的瞪他一眼,缩了缩脖子装鹌鹑,不过傅奕阳也没说他多事,永平心里头就寻摸出些滋味来了,没罚就是不嫌弃他多事了。 *** 尽管傅奕阳捏着一些事不愿意外传,但表面上发生什么事是瞒不住的,还别说苏颖对整个侯府后宅掌控力度加大,再一打探只言片语的回到苏颖这儿,把事情拼凑个大概。 要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外乎二房后院妻妾争斗,三太太好端端的从王姨娘院子里出来就差点小产,惊动了傅母。从王姨娘房里搜出来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王姨娘说她是冤枉的,说话也很有道理:“三太太在妾身这儿出了事儿,都会觉得妾身难辞其咎,还那般轻易就被翻找出害人的药物,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用来诬蔑妾身的。”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陈夫人身上去了:“夫人没本事只会使用下作手段留住爷们,还想借妾身的手解决了三太太肚子里的那块肉,可真是好狠的心。妾身好歹是老爷聘来的贵妾,娘家也是官宦人家,就算是为人妾室,但也不是这般让人作践的。请老太太、老爷明鉴。” 陈夫人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内里藏奸。心思恶毒。想害老爷的骨肉,证据都在这儿,你狡辩就算了还诬蔑我,谁给你的胆子。你爹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还有脸说是官宦人家,我都替你臊得慌!” 她就没想过可怜的二老爷到现在还是个白身。 陈夫人又朝老太太傅煦阳哭诉:“就算不为我这个二太太的名声考虑,就是为了我妹妹差点没保住腹中骨肉,也不能轻饶了这个贱人!” 傅母刚安抚了差点没保住胎的三太太,就被她们吵的脑仁疼,偏偏这时候傅煦阳两脚一蹬,撅了过去,这下火上浇油,更乱了。 大夫过来一诊。先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堆儿,众人都听得迷迷糊糊的,还是陈夫人不耐烦直接问:“到底得了什么病?” 大夫隐晦的交代了,并不是别的病,主要是行房频繁导致的肾虚。 陈夫人一听心里头那个气啊。肾亏可不能是在她这儿亏的,就朝着通房丫头们破口大骂:“糊涂油蒙了心,不得好死的下.作.娼.妇们,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合该都发卖出去!” 这里面还有两个之前傅母在琥珀被烧死后送来安慰傅煦阳的,一并都算在里头,傅母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狠狠的看了大发雌威的陈夫人一眼。 傅母积威犹在,陈夫人被她这么看了一眼先是条件反射的萎了下,但回过味来心里更不是滋味,都这个时候了,老太太还向着那几个狐媚子不成。再说了她是老爷的正头太太,还不能骂几个没名分的贱婢了,从嗓子里嚎了一声来。 “老太太可不能轻饶这些个狐媚子,好好的二房叫她们弄的乌烟瘴气,如今老爷都这般了,这些个狐媚子是不能留了,尤其是那不三不四的来路不明的,都祸害到老爷的书房去了,若是传出去,凭的让人家笑话二老爷!” 陈夫人自己嚎完了,也不去看傅母的脸色,就让婆子过来把让她心烦的几个都绑起来,只等明天天一亮就发卖出去。尤其是之前傅母送来的那两个身条妖娆的,仗着是傅母做主塞过来的,张狂的不像样子,没少给陈夫人添堵。 这次终于找到机会,陈夫人怎么能放过。 傅母被气的脑仁疼,斥骂陈夫人:“整日里只知道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不知道好好看着你家老爷,如今他病了你不顾着照看,偏还要借机耍起你做二太太的威风了,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傅母对陈夫人敢在她跟前耍威风窝火,好好的二房被弄的乌烟瘴气的,偏偏她在上房一点都没听到风声,这才是让傅母更加不满的,这时候才借着这事情冲着陈夫人发出邪火来。 陈夫人被骂的面红耳赤,又见那拉扯那几个丫头的婆子不再动弹,心里更加气恼,指着婆子们就骂:“怎的?我这主子的话现下不好使了是不是?还不把她们都拉下去,省的在这儿污了地界,要是二老爷有什么不好的,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婆子被陈夫人红着眼睛唬的不敢吱声儿,虽说之前是碍着老太太的黑脸左右为难,可日后她们都是在陈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忙喏喏的应下声推搡着不敢出声的几个丫头退下去了。 傅母差点就被气了个仰倒,眼睛一斜,对着身边的白鹭说淡淡道:“还杵在这作甚,没用的东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才来报我,是不是觉着我老了不中用了,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你了?” 傅母这话分明就是指桑骂槐,陈夫人听得分明,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被她扯烂了,手却抚上肚子,她的月信已经晚了好几天了,她觉得这八成是怀上了。 这时候翡翠过来见陈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迟疑了一下,才说:“大夫在里头给老爷诊脉,太太您说会不会诊出来?”翡翠是陈夫人的心腹,陈夫人有些事不方便出面的都交给她办。陈夫人在傅煦阳过来的时候使了一些手段把傅煦阳留住这事儿翡翠自然是知道的。 可如今傅煦阳病倒了。翡翠心里自然慌了。生怕查到陈夫人这儿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陈夫人的名声可就完了,她作为贴身丫鬟也逃不过。 陈夫人捏着手心。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但她现在可不能慌张,“你赶紧去把那东西给处理掉,不,”陈夫人又想起那张狂的王姨娘,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把东西埋到王姨娘的屋子外头去。” 翡翠自然明白陈夫人的意思,连忙避开众人按照陈夫人说的去做了。 本来么,从王姨娘房里搜出那些差点害三太太流产的药物。依照着傅母对三太太腹中孩子的看重,王姨娘有口莫辩,往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偏偏陈夫人又画蛇添足,翡翠蹑手蹑脚的不料却被王姨娘的人看见了,王姨娘恨死了陈夫人。认定了是陈夫人诬蔑她,她就算是看三太太肚子的孩子不顺眼,可也没蠢到还把证据都留在手里。 抓到了翡翠鬼鬼祟祟,就好说了,让人拘着翡翠去见傅母。 看到被扭过来的翡翠,陈夫人当下脸就白了,傅母一见就明白几分,对陈夫人那是恨铁不成钢,但不管怎么说陈夫人都是她娘家侄女,本来因为陈宛凝的事,就和娘家起了罅隙,不管如何都不能让这罅隙再扩大下去。 傅母能在侯府呼风唤雨,尽享尊荣,一来是老侯爷的儿子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傅奕阳还袭了爵,对她孝顺;二来就是她在娘家很有地位,陈家虽说比不上傅家爵位高,但到底也有世袭的爵位,这也是傅母看不上苏家的原因。 陈夫人一心虚,双眼一闭,就晕过去了。 从这点来看她和傅煦阳二老爷真不愧是夫妻啊,傅母在心里骂了句蠢货,但还是让人把陈夫人扶起来,从三太太那儿叫来妇科大夫给陈夫人诊脉。 大夫给陈夫人把脉,诊断出了滑脉,也就是说陈夫人怀上了,有一个月了。 陈夫人就被送去休息了,王姨娘心有不甘被傅母罚去禁足了。 二房乌烟瘴气的,本来有傅母过来主持大局,但前一发动全身,糟心事一波一波的过来,傅母积威犹在,但到底随着时间的流逝,别削弱了不少。 等到傅奕阳过来,立马就约束了下头人不许慌乱,没多大会就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这才是一家之长的魄力! 这后宅*事儿傅母处理起来是比傅奕阳顺手多了,偏偏在翡翠那里捅了篓子,那催.情.香啊,偏偏跟傅煦阳和陈宛凝中招那日用的是一样的。这说起来也是和侯府惯用的大夫有关了,是同一个大夫,记忆深刻。 这下子好玩了。 从陈夫人被诊出有孕、王姨娘被禁足这里,剩下的就不为外人道了。 苏颖拼凑出来的事情梗概,也是到这里,但要是真这样,傅奕阳还会发那么大的火,还在那欲盖弥彰的说什么“不能说”,苏颖微微一哂,既然大老爷都对此有所表示了,她也就假装不知道那所谓的“不能说的秘密”。 但这事儿苏颖也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虽说她是怀着身孕还是双胎精力不足,但她如今是当家太太。虽说以往二房那边儿苏颖也不好插手,但总归是涉及到后宅事,总不能让傅奕阳出面处置,若是流传出些什么,被抹黑的还不是整个侯府。 就算苏颖一点都不在意,心里还幸灾乐祸,但她也不愿意被人家质疑管家能力有问题,不过再想想傅母竟然没把她招过去,还真是难得。 苏颖靠着秋香色的大迎枕,桂嬷嬷从外面忙碌了一圈回来,白芷连忙去给她斟了一杯茶,桂嬷嬷谢过喝了茶才说起刚才苏颖交代她去处理的事来,“好在有好些个适龄的家生子已经被教些规矩了,那些空缺的按照旧例从下面这些里面选上来补上了。” 显然桂嬷嬷这儿也是得了前面傅奕阳的吩咐,苏颖在琢磨事情的时候,傅奕阳也没闲着,在为这件事做扫尾工作。 虽说该按下的都按下了,但事儿还是要办的,傅奕阳出面处置后宅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出来,很有雷厉风行的架势,傅母还来不及插手,牵连出来的那些个奴才被打的打,发卖的发卖,撵到庄子上的撵去庄子上,毫不留情,个个还都有由头,根本由不得分辨。 又想到大夫说傅煦阳的病,傅奕阳眉头皱的紧紧的,私生活竟然这么不严谨,弄得后宅乌烟瘴气,实在是太不像话! 傅奕阳想到平日里傅母对傅煦阳的偏爱,再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克制不住心头莫名的怒火狠狠的捶了下桌子。 这声音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永平夹着尾巴恨不得把自己当背景板,这时候听见声儿不能不进去伺候,大气都不敢喘,永平心里叫苦脸上还带着笑容讨好的问:“太太刚差人来问,老爷您要不要过去用午饭?” 从头到尾傅奕阳就没和苏颖通通气,就自顾自把这件事给处理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糟心事他就没想要苏颖跟着操心,更不用说里头还涉及到些“不能说的秘密”,自尊心强的大老爷捂着还不放心呢,自然不会主动说给苏颖听。 听永平这么一问,傅奕阳沉下一口气,把手上的笔搁到一边,沉吟半天才说:“去正院。” 到正院的时候,傅奕阳见着挺着肚子冲他微笑的苏颖眉头总算舒展些,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个笑脸,这还不如不笑呢。 傅奕阳不说,苏颖不能不问,“这事儿还让老太太跟着费心神,倒是我的不是了,本来那些个都是归我过问的,再不济还有桂嬷嬷帮衬我。” 因为她提到傅母,傅奕阳有些不自在,反手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这原就不干你的事,二弟和他屋子里头的人没个度,弄得乌烟瘴气的,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母亲那儿,”傅奕阳抿了抿嘴角才说,“昨儿被气着了,精神不济,得静心养生,我不在的这两三月里,你无事勿须去劳烦她老人家。” 苏颖一愣,这是个什么意思,她装着不懂,反问:“她老人家可是病的厉害?” 傅奕阳还真是为苏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可找这么个借口他自己都有些磨不开,哪有做儿子的咒自己母亲生病的,但傅奕阳还就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被苏颖那么一反问,心里有些尴尬,握着苏颖的手微微用力:“那些事我会打理好的,再不叫你跟着为难,你听我的便是。”傅奕阳想法很简单,说了不让苏颖跟着操心,就不让她跟着操心,更何况他心里觉得妻子前段时间受了那么多委屈,是被他牵连的缘故。 傅奕阳盯着苏颖挺起的肚子,到底还是不放心,想着把他以前的奶娘齐嬷嬷请回来照顾她才好。 苏颖就装作懵懵懂懂的听傅奕阳的,傅母那儿不出来找事儿对苏颖来说当然是好事啊,她看了一眼傅奕阳,难道他们母子反目成仇了? 呵呵,这种戏码她最爱看了。   ☆、071章 擅于脑补 从苏颖这里看,傅母纯粹就是作的,傅奕阳看着冷心冷情的,但实际上是个孝顺的,比傅煦阳二老爷那个不求上进、掉进温柔乡就爬不上来的可靠稳重能干不知凡几。 偏偏就坏在傅奕阳太能干上了,傅母私心重,可劲的消磨她和傅奕阳之间的母子情分,而且还摊上了一堆猪队友。 催.情.香一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初傅母把尾巴扫干净了,没查到她头上去,可哪知道会在陈夫人那儿被扒拉出来。 这只能说是太巧合。 巧合到被傅奕阳扯着线头把一个线团都揪扯出来了,傅奕阳寒心归寒心,但他都为整个侯府考虑,只能将这件事掩盖住。 当初傅煦阳娶平妻的事就被御史言官们的唾沫星子一喷,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让整个侯府都跟着蒙羞,傅奕阳的官途这一年都要跟着黯淡了。 夫为妻纲,苏颖就跟着揣着明白当糊涂了,“这精神不济,可是因天气渐热可是胃口不大好?要不明儿是不是请太医来给老太太调养下身体?” 见苏颖脸上的关怀不似作假,语气也是一贯的柔和,没有怨怼;原来苏颖孝顺傅母,傅奕阳觉得是应该的,可如今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她被傅母骂无子、善妒、恶毒,逼着自己要休了她的场景。 他这做亲儿子的尚且会对傅母产生不满,更何况她只是做儿媳妇儿的,如今还没有任何芥蒂的去关怀傅母,饶是傅奕阳一下子更觉得苏颖不容易了,心里头跟打翻调味瓶似的,连带着原先的那些苦涩渐渐的晕开。 大老爷啊,你的名字叫脑补帝。 ——苏颖可不是圣母,她锱铢必较着呢。这张张嘴说句关怀的话儿一方面贴合了苏氏一贯贤惠孝顺的风格,另一方面不能给别人找她茬的机会。 傅奕阳吸口气才说:“你不必这样费神,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紧要的。母亲那边我自有安排。” 这临出差了家里边还出了一摊子糟心事,傅奕阳的心情不美妙。侯府的奴才们都夹着尾巴做事,倒是正院还一如往常,傅奕阳难得在白天的时候呆在后院。 苏颖见他也没有吃完饭抬腿就走的意思,自然不会出声赶他走,但是看他眉头的皱痕又加深了,愁眉苦脸的真是碍眼,拍拍身边的床铺。“给你揉揉。” 傅奕阳把半边身子压到褥子上头,头枕在枕头上,由着苏颖略凉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一松一紧的放松起精神来。没一会儿眉头就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你身子越来越重了,怀的又是双胎,我打算把齐嬷嬷请回来放在你身边照顾你。”傅奕阳是打算好的,齐嬷嬷在照顾孕妇方面也有经验,是积年的老嬷嬷了。苏颖身边虽然有桂嬷嬷,还有个懂的药理的孙嬷嬷,可总归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再者齐嬷嬷往年是跟在傅家老祖宗跟前的嬷嬷,又奶过傅奕阳。地位不同,她出面比桂嬷嬷都要方便的。 苏颖愣了下,想了下才想起傅奕阳说的这位齐嬷嬷是哪位,因为年纪大了,被傅奕阳放出去荣养了。“齐嬷嬷年纪大了,怎么好劳烦她老人家?我身边的人也都够了,哪里称得上辛苦呢,我呢可是觉得甘之若饴呢。” 傅奕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眉眼间也带了几分笑意,“等这俩小家伙出来,你这里可不就缺人伺候了,齐嬷嬷那儿有经验,就当是暂时过来照顾你的,你这院子里平时看着没什么,但总归是有疏漏的地方,我也不能让你再担着这份心的。” 傅奕阳不知怎么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这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好几个月才能出生呢,他这么一想就觉得等孩子生下来就得有好多操心的地方,“他们俩的奶娘得开始物色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还有身边伺候的人,到时我挑两房干净的人过来……” 傅奕阳絮絮叨叨的从奶娘到住哪里用哪两房的人伺候,越说越细,精神也越来越好,只不过现在两个小家伙还在他们娘亲肚子里呢,用不用这么高瞻远瞩? 苏颖嘴角噙着一抹笑不出声就那么听着他絮絮叨叨,这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刨除其他方面,最起码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看重,以后会是个合格的父亲吧。 难得见他这样说的眉目飞扬的样子,苏颖难得认真的看过他的五官,他长相算是英俊型的,不像傅母,想了想好似有几分像去世的傅祖母,又因从小在傅祖母身边长大,占着这个原因,老祖宗对他偏爱的很,等去世的时候手里的私房谁都没给,全留给了这人。 这都还是表面上的,苏颖倒是知道一些其他的,傅母对老祖宗这个婆婆相当不满,又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偏又苏氏这个儿媳妇不好拿捏,傅奕阳又比较听老祖宗的话,等老祖宗一去世,傅母成为侯府辈分最高的,排除异己,当年老祖宗跟前伺候的老人基本上都被放出府去了。 还因为一些不好说的原因,连带着和老祖宗的娘家关系也淡了下来,但好在还有傅奕阳这个自小长在老祖宗跟前的嫡孙在,又他现在当家做主,情分却没断下来。 傅奕阳年纪轻轻就被新皇器重,还保有从龙之功,在这里面老祖宗的娘家可是出了力的,只是傅母并不清楚罢了。 苏颖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苏太太私下里跟她透露过。 所以等傅奕阳在傅母那吃瘪的时候,苏颖还在想这位天子骄子就是太顺遂了,他又不是银票,总不能每个人都喜欢他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苏颖就那么盯着傅奕阳的脸出神了,手就松了下来,傅奕阳睁开眼一愣,以手做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拉了拉苏颖的胳膊,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苏颖躺过来:“别揉了,你也躺着吧。” 四下伺候的丫环早在苏颖说要给傅奕阳揉头的时候,就被芦荟使了眼色领着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 苏颖挨着傅奕阳躺下。从刚才就发现这人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了,忍着没笑出来。手指勾着他的荷包带子,轻笑着说:“这还有五六个月呢,哪里有像你这般心急的。” 傅奕阳顺着这话题往下说,“是双胎自然是要更上心的,咱们家还从没有过双胎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点自得,原先他膝下单薄的时候,就算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但这代表着男人的能力问题。 等苏颖被诊出来是双胎时,傅奕阳还真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是对他本身男人能力的肯定,如果这两个都是儿子那就更好不过的了。双黄蛋什么的他们家独一份的! 苏颖突然想起系统给她说过的“穿越女必怀龙凤胎”的通论,把手放在肚子上,对此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心里也并不这么认为。不过说起穿越女,就不知道陈宛秋和忠睿王爷的庶妃如何了。 她这个想法就冒了那么一下。就被傅奕阳惊奇的声音给打断了,他表情有些愣,眼睛灼灼的,坐起来身来眼睛都要贴在苏颖的肚子上揭不下来了,“我好似感觉孩子在动了?” 他把手贴到苏颖的肚子上。还放在原来感觉到那微微的,如果不是他敏锐还感觉不出来的胎动的地方,还想要再感受一下。 这才四个月,还不到胎动的时候啊,苏颖也不解释,他左摸摸右摸摸没再感觉到还有些失望,等他掀开苏颖的袍子直接贴上去的时候,苏颖瞠目。 女人的本能,总不会希望自己不好看的一面露在男人面前,夜里隔着帐子是一回事,可现在他们俩根本没做那事儿,而且还是白天,苏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能听到小家伙们的心跳声,你要不听听看?” “真的?”傅奕阳也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急色”,摸了摸鼻子,还真的耳朵贴在她鼓起来的肚子上很有耐心的听肚子里胎儿的心跳声。 等双生儿的心跳都听出来后,傅奕阳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还很正经的说着:“稳定有力,定是健康的,”又有些感概,“这里头装着两个,真是不可思议。” 苏颖忍不住笑了起来,哪能听得这么真切,不过也是他对孩子的寄托,还难得见他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就在这一刻苏颖突然觉得她和他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都殷切期盼着孩子的到来。 是像,而不真的就是。 傅奕阳乐此不彼的贴在苏颖肚子上听了好一会儿胎心,又新奇又兴奋,等了会儿抬头看半眯着眼睛的苏颖,咳嗽一声:“要不我给你揉揉腰?” 苏颖拢了拢头发,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傅奕阳如今偏就喜欢她这般慵懒的娇态,因为怀孕的缘故比以前丰润多了,她原本骨子架子就修长,丰润些并不显得臃肿,该翘的更翘了,一捏上去白腻腻的就能把人的手给黏住喽。 傅奕阳光顾着生闷气,如今放松下来就记起了昨天根本就没来得及吃到嘴里的那口香肉来,手还说话算话的给她揉揉腰,也不敢用大力气了,生怕扰了那里头的两个小家伙,侧过身来覆过去把她头发塞到耳后去,露出粉白的耳垂,凑到她脸旁,嘴上还说着正事:“我出外的几个月,府里有什么你拿不准主意的,就给我来信。” 苏颖刚迷迷糊糊想睡呢,见他这样黏过来,心里一动,就知道这家伙忍不住了,热气喷到耳朵里,痒痒的她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偏这人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苏颖再不睁眼就真成木头人了,睫毛颤颤的,伸手推了他胸膛一把,见他摸上来满脸绯红的啐了他一口,压低声音:“还是正午呢。” 白日宣那啥大老爷还真能厚的上脸皮,傅奕阳原本是有那么一分心思,被她这么一提醒那份绮思就被压下去了,他还真没厚脸皮到在太阳当头的时候做这种事儿,可见苏颖满脸娇羞,脸上如同上了一层胭脂般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来。 嘴里声音还是正常的音量。给苏颖交代起他出门在外的事来,可隐晦动作就没停,知道她现在比原先更敏感了。就非得要磨一磨,一只手从腰上伸进去摸起她的肚兜来。真想用手把那起伏给抹平了。 苏颖隐隐抗拒起来,嗔他这么没个正形,手掐到他腰上,傅奕阳深吸了口气,生怕真把她给惹恼了,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不闹你了。” 还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鼻子上沁出来的汗珠,“你接着休息吧。我去前头看看。” 自以为什么都瞒不过去了,殊不知之前紫苏端着托盘过来过,原本正想往里面给苏颖送的陈皮酸梅茶来的,可刚端进来就被芦荟给拉住了。里面虽然屏风挡住,可也能隐隐绰绰的看到他们俩靠的近,大抵是在说体己的话,也不好贸贸然的进去打扰。 紫苏把托盘放在桌上,拉着芦荟往外走了几步才问:“老爷还在里头呢?” 芦荟往里头瞥了一眼才点了点头:“正和太太说话呢。老爷要外出对正院这儿放心不下呢。” 这往常可是没有过的,眼见老爷和太太感情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这几个丫头可比谁都高兴,紫苏忍着笑意说:“厨房里蒸着糕点呢,太太肚子里有两个。一个人吃三个人补呢,耐不住饿,我过去瞧瞧,等太太叫再端过来。” 芦荟咬着唇没笑出来,正好傅奕阳从屋子里出来,芦荟连忙避到一旁屈膝。 抬头见那边有小丫头往这边张望,芦荟叫了正在廊下画花样的薄荷过来盯着,她走过去,那小丫头怯怯的停了脚步。 妾室们不用过来请安,但凡外面过来的小丫头都被门房盘问过的,芦荟认得那小丫头才过去的,这小丫头是在大姑娘那伺候的。 见着芦荟就怯生生的笑,芦荟问她是怎么回事,这小丫头吞吞吐吐一说,芦荟听了就明白了,是大姑娘想见老爷,又问了句:“可是章嬷嬷让你过来的?” 小丫头摇了摇头,“是魏嬷嬷让我来问问的。”魏嬷嬷是大姑娘的奶娘。 芦荟心想果然是这般,笑眯眯的连消带打的说:“这事儿我得回了太太呢,老爷要外出要操心的事儿也多,也不知晚上是否过来?没个准信呢。” 又说:“太太之前也说了,她顾着坐胎,让章嬷嬷帮着照看雯姐儿,让她多担待些呢,你回头就这么跟章嬷嬷说。” 原先太太到三个月坐稳胎,怎么就不见大姑娘过来请安,这时候想来给老爷请安了,难不成还不把太太这个嫡母放在眼里?芦荟在心里已经看轻了大姑娘,谁让她是魏姨娘生的呢。 本来么,苏颖胎还没坐稳时,连同大姑娘的安也免了,傅奕阳三不五时的过来,三回里能有一回想起去大姑娘看看就是好的。 这自然是比不过大姑娘原先还在南院跟着魏姨娘的时候,魏姨娘五回把傅奕阳叫过去三回都是用孩子做原因。那时候魏姨娘得宠,傅奕阳几乎事事都偏向南院,整个院子里就她有孩子,傅奕阳平日里在她院子里的时候也最多,大姑娘跟着俨然嫡女的做派。 现在今非昔比,有了正经的嫡子女,就显出不同来。 章嬷嬷是苏颖的人,她不急魏嬷嬷可真是急了,想让大姑娘多在傅奕阳露露面,留下好印象,这才让小丫头问到了芦荟这儿。 芦荟三两句话打发了小丫头,拧着眉头回到正屋,等苏颖午休醒来把这件事同苏颖说了,苏颖捻了一块儿山药糕送到嘴里,“把这山药糕也给雯姐儿送去一碟去,她既想见父亲了,总不能拦着不让见,等晚些时候等老爷说晚间要过来了,就去回了,让奶娘把她领来。” “对了,上回让人特意做的一套梳篦可好了?” “好了。”芦荟明白了苏颖的意思,把那套一看就是做给小女孩的梳篦翻找出来,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苏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这妮子机灵着呢。 *** 傅奕阳晚上过来后,大姑娘被奶娘领着抱到苏颖和傅奕阳面前来。 她虚岁已经四岁了,虽然这段时间没再生过病,但人还是显得比同龄孩子要瘦弱,瞧着精神还好。苏颖还记得她以前哭起来跟猫崽子似的弱弱的,见到她还怯生生的躲到了魏姨娘的身后。 苏颖可不像过来过一段时间的那朵圣母花对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能够母性大发,更何况她还是帮丈夫的小妾养孩子,养不养的熟还另说,但前一条就足够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了,但她也没掉价到去和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正院还不少双筷子。 大姑娘已经懂些事情了,再加上奶娘在她来之前已经叮嘱了又叮嘱,给傅奕阳和苏颖请安的时候有些样子,不过她年纪还小,不能勉强,抬起头来看着苏颖的时候扁了扁嘴,怯生生的回头去看奶娘。 小孩子情绪还是很敏感的,就算在她跟前伺候的奴才都被苏颖敲打过,但她们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什么,更别说大姑娘还在上房那住了段时间了。 以前魏姨娘得宠时,大姑娘又还是傅奕阳膝下唯一的孩子,苏氏那会儿又势弱,大姑娘俨然嫡女做派,不说别的,就说本该来嫡母这儿请安的规矩,基本上都被魏姨娘以大姑娘身子不好加上年纪小给挡下了。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魏姨娘目光短浅,苏氏再势弱那也是正经嫡妻,庶女的婚事捏在她手里呢,可没听说过哪家的姑娘的婚事由个姨娘做主的,光这一点上苏氏都能够捏住魏姨娘。当然也只能说苏氏不知道变通,再往前说,那也是傅奕阳宠出来的。 话说回来,或许是魏姨娘从小就给大姑娘灌输了什么,又或者周遭环境的变化让大姑娘没什么安全感,在苏颖让芦荟把给小孩子的玩意儿还有那匣子梳篦拿过来,招手让大姑娘过来她身边时,大姑娘先看看奶娘,等奶娘催她她才到苏颖那儿去。 她这样子看的傅奕阳直皱眉,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想想她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又把眉头松开了,可见她到苏颖身边不情愿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小姑娘很敏感,觉察到气氛的僵硬,眼见都快要哭了,苏颖想摸摸她的头时,她扁着嘴哭了起来,弄的苏颖特别的尴尬,就跟是她把个小孩子给欺负哭似的,再看傅奕阳的黑脸,顿时觉得特别的无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雯姐儿难得来给我请安呢,你就不能给个笑脸。” 说着又拿着芦荟收拾出去的给小孩子的玩意儿去哄她,那一套梳篦就是做给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的,特别的精致鲜艳,苏颖把东西放在她跟前,小姑娘啜泣着还是盯着闪耀耀的梳篦瞧。 而傅奕阳看的分明,又不好说苏颖,狠狠瞪了眼奶娘,他往常去看大姑娘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见到他就哭,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对嫡母不敬,又想大姑娘年纪小,肯定是身边人误导的,没教好。看的奶娘战战兢兢,连跟着过来的奴婢都跟着冒冷汗。 再想到苏颖说的那句话,大老爷瞬间就开始脑补了,从魏姨娘借着大姑娘生病做筏子到借着大姑娘闹事他才知道原来大姑娘一直享用着嫡女的份例,再到后面魏姨娘失心疯说胡话,魏姨娘如今留在他脑海里全是坏印象,连带着因为刚才的事对魏姨娘的印象更坏了,等脑补到最后看向苏颖的目光无比的柔和,柔和到苏颖觉得脊背都发麻了。 苏颖借着低头的功夫掩住有些抽搐的嘴角,好像她不用做太多,只要大老爷可劲脑补就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了? PS: 大老爷新发开的优点:擅长脑补(=^ ^=)   ☆、072章 入戏太深 小孩子闹一会儿就累了,雯玉这样还比往前好了不知多少,被奶娘抱着回去了,瞧着她们走了,苏颖和傅奕阳说起来:“我瞧雯儿虽然还有些不足,但精神却比以前好些了,往后就照着这样用药膳继续调理着吧。” “药膳?”傅奕阳心里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就问了句。 苏颖脸上带笑:“都说“三分病,七分养”,先前总觉得给雯儿调理时都只顾着前者了,后面问了个极擅儿科的大夫说,雯儿这病是从胎里带起来的,常年喝药损了胃口。” “又说“食谷者生”,雯儿不常吃五谷杂粮,无法添养精神气血,并非好事。如此就想着请了药膳师傅来,这样一来治疗和调养都做到了,算的上两全其美。” 说起这药膳,还得说之前魏姨娘急功近利想借着大姑娘生病想拉苏颖下水反惹了一身骚的事,傅奕阳不可能没印象,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让你跟着费心了。” 他也不愿意提起魏姨娘了,苏颖脸上的笑容泛开来:“我是雯儿的嫡母,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什么时候她还会说出这样特别言不由衷的话来,再次感受到做嫡妻、嫡母的难处来,也不知道旁人家是怎么教养庶子庶女的,改明儿得去取取经。 苏颖点到即止,她这么做就是想给傅奕阳留下她不会苛待他的庶女还尽心尽力了的印象,万一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最起码得让他觉得这其中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苏颖在心里叹气,都怪以前的苏氏在傅奕阳那里留下了贤惠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她想要做些改变也不能太超越了以前她留下的边边框框。 再者,如果没有二房一个“借尸还魂”的琥珀,他们这里还有一个失心疯得了癔症的魏姨娘。再加上外面大展身手的穿越女陈宛秋以及忠睿王爷的庶妃,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她可不想被波及被识破。这样隐藏在暗处看戏才更有意思。 听苏颖这么说,傅奕阳在心里又叹了一回。这人就是这么奇怪,看一个人顺眼就越看越顺眼,她往常做的那些不讨喜的事儿也都能给找到理由,加上有了对比,就越发显出好来。 就像是以前魏姨娘得宠时,她变着法子诉苦给苏氏上眼药,傅奕阳也不是不知道。但那会儿还觉得苏氏不够宽大;等现在看来呢,却觉得他真是识人不清,宠着这个得寸进尺的妾室这么些年,还让她把庶女生了出来。 再比如说觉得苏氏太端庄不会撒娇没情调。傅奕阳虽然嘴上不说,但看他后来来正院留宿越来越少,即便过来了也不是每回都行那事。就是这样的,撒种子的那一方不给力,就算地再肥沃。也长不出苗来,更何况苏氏那块田还被傅母在背后下黑手弄成了盐碱地。 如今再看现在,自打苏颖接手后,无所不用其极,愣是没让其他人找到喝肉汤的机会。傅奕阳到现在都仍旧在惦念着苏颖这快还仍旧没吃过瘾的香肉呢,再去看其他的就觉得乏陈可善了。 启程的前一夜里,苏颖和傅奕阳格外的缠绵,还和以往都有些不同。傅奕阳出外两三个月,去的还是江南水乡,苏颖心里没底,但甭管怎么想,就拿定主意这一夜里头,得给足了他甜头,往后得时时回味,忘都忘不了。 往常再没有试过这种滋味的,傅奕阳坐在床沿,原先假装要心无旁骛看的书册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喉结滑动,手渐渐抓紧床沿,刚开始还能控制住去扣住她肩膀往深处送的动作。 可等到那温暖柔软的地方紧紧裹着他,傅奕阳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她身上会尝到百般让他欲罢不能的滋味,可再也没能这么刺激,眼睛早已经冒了火,红着眼喘着粗气,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再也没有这样的滋味过了…… 从来没觉得她会缠的那样紧,就生怕他不回来似的,傅奕阳心口发热,身上更热,浑身好似没有软的地方,而她早已经软成一滩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糅合起来,欲罢不能。 第二天两人不用丫环叫起就已经醒了,没谁先说起来,就那么腿缠着腿的贴在一起,苏颖眨眨眼,不知该说什么好,不清楚在傅奕阳外出的时候会生出什么变故来,根基太浅薄了,忍下到嘴边的话,枕在他的胸膛上,眼底泛出一丝冰冷来,再睁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水光,好似有万般不舍,就跟带着钩子似的,勾的傅奕阳心里头也发堵起来。 到最后还是亲了亲她的嘴唇,手掌抚在她肚子上,声音喑哑:“照顾好孩子。” 苏颖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手伸过来盖住他的手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离别的场面还真不适合她。 送走傅奕阳,苏颖浑身就跟脱了力一般,芦荟和薄荷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太太,咱们回吧。” 等回到正院,紫苏端上来的苏颖每日必喝的燕窝粥,她也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薄荷和芦荟互换了一个眼色,怎么老爷刚走,太太神色就不对劲起来? 薄荷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若说太太不舍得老爷,也说得通,之前太太起床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呢,这段日子老爷和太太好了这么些时候,有了感情,也不算奇怪。 芦荟还不知该怎么劝说呢,外面来报说齐嬷嬷来了。齐嬷嬷原先是在傅祖母跟前伺候过的,后来成了傅奕阳的奶嬷嬷,还管过傅奕阳的私房,很有几分体面。 苏颖自然是要给她体面的,当即就让芦荟给她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裳,到屋门口去迎接了。 齐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看上去人也慈和,许是之前得了傅奕阳的嘱托,对苏颖异常的上心。她来了没两天,苏颖就琢磨出有这个老人坐镇的好处来。 齐嬷嬷被傅奕阳送出府去荣养有两三年了,可府里多数还是认的她。一听是傅奕阳特别把她请回来照顾苏颖的,就知道这是老爷给太太的体面。再加上齐嬷嬷人虽走了,但往常结交下来的人脉尚在,她一句话有时都比桂嬷嬷说上几句还顶用。 苏颖感觉轻松多了,之前因为不知前路如何的郁闷渐渐也抛到脑后去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是傅奕阳真把持不住,去外面撒种子。那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养胎。 也不知道苏颖是心大,还是有恃无恐什么的,在傅奕阳走后,她就过起了优哉游哉的日子。 可以说。傅奕阳不在的这些日子,是苏颖自打过来后最清闲的时光了,一来呢不必整日装贤妻娇妻事事都先围着傅奕阳转,就算是装的,但这么长时间下来都快成条件反射了。傅奕阳乍一走苏颖还真有那么些不习惯;二来呢,也不用绞尽脑汁保卫他那根黄瓜了,对小妾的围追堵截也可以没那么紧要了,但也不能放松,谁知道她们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些还不算。傅母好似消停了,没再找苏颖的麻烦,猛然间转了性,太诡异了,就好像食肉动物突然间改吃素,不合常理。 苏颖很好奇傅奕阳到底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支几招啊老爷。 而二房那边,随着三太太差点小产忙着喝药保胎根本就没时间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陈夫人终于怀上了在折了翡翠这个有力的臂膀,还得了傅母的厌弃,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有保障,三太太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她生下来的才是正经嫡子,如今求香拜佛求生儿子都快入魔了;王姨娘被禁足了,那些莺莺燕燕被发卖的发卖,拘在屋子里当鹌鹑的当鹌鹑,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傅煦阳二老爷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不给力啊,又因为得了那种不齿的病,最近都窝在屋子里养精蓄锐呢,就连养在外面的那朵解语花都暂时不去采摘了。 七月八月里还有人下帖子邀苏颖过府赏花赏月呢,等到了九月里见她因是双胎肚子看上去比寻常孕妇要大,就跟一下子就吹起个皮球似的,看起来有些胆战心惊的,就不好再邀请她交际应酬了。 秋意渐来,算算傅奕阳出外已经两个月了,苏颖也没有得到他往外撒种子的提示,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太太,昨儿刚下了场秋雨,路湿地滑,您将就在屋子里走两圈。”苏颖每天都要围着花园转两圈的,也坚持到现在,齐嬷嬷起初还纳罕,等听说这样腿脚有力,等到时候生起来容易,这时候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外走一遭,更不用说苏颖这肚子里还有两个呢。 齐嬷嬷还都说了苏颖是她见过气色最好的孕妇了,脸盘圆润起来,整个人显得丰润,挺着肚子说不上好看,但皮肤好的还能透出光泽来,让人瞧着都觉得舒心,就因为这齐嬷嬷暗地里头对苏颖的印象就更好起来。 苏颖也见过一回三太太陈宛凝,她的孕期和苏颖相近,如今都怀了六个月了的肚子,她人却一点都不见圆润,脸色蜡黄也没有肉了,两条腿支着,看上去肚子格外的明显,瞧上去比苏颖这怀了双胎还让人心惊。 而陈夫人苏颖就没见着了,也对,她好不容易盼来这一胎,自然是把肚子当眼珠子似的盯着,听说连屋门都不往外出了,生怕出什么意外,实在是小心的过头了,连中秋家宴她都推脱了没来参加。 说起那家宴完全没有什么喜气,婆媳妯娌们凑到一块儿,面不和心也不合,傅母吃了两筷子菜,就捂着额头说吹风了难受,就由丫环扶着回正房了。 彼时真是虾肥蟹美的时节,孕妇忌口,酒也是不能喝的,一桌子上也就剩下苏颖和三太太两个,可真是对影成三人,越发显得伶仃。 三太太双手捂在肚子上,抬头看了苏颖一眼,看她悠然带笑的样子,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身边的丫环夹了菜来,她突然就没了胃口,把碟子推到一边。苏颖看过来,脸上未说先笑:“可是不合胃口?” 真说起来。三太太算不得她的正经妯娌,等她肚子里这孩子生出来,也算不上正经的二房嫡子女,可恐怕傅母和三太太心里都没有这种认知,瞧着傅母对三太太的肚子更看重一些。 苏颖和三太太没什么交情,虽说三太太嫁过来也有小半年了,可苏颖和她碰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场面话谁不会说。 三太太越发觉得苏颖脸上的笑刺眼,她在侯府小半年过得不如意,这不如意当然是和在娘家时做姑娘时比,虽然在自己院子里被捧着抬着。可出了二房谁还承认她这个三太太,底下丫头嚼舌根被她听了去,话里话外都是大太太如何如何尊荣,又有哪家诰命夫人请去赏景,底下人又送了什么贵重东西孝敬。听得多了三太太心里就不平衡起来。 原本还有傅母不待见苏颖让三太太觉得平衡,可现在好似傅母都要避其锋芒的,三太太心里沉不住气,听苏颖问她鬼使神差的就说:“我没大嫂这般好胃口,心也放得宽。也不怕大表哥被江南的狐媚子迷了去,要知道江南可是多美女呢。” 这话一出亭子里的人动作都停了下来,跟在苏颖身边的芦荟和薄荷眉头都皱了起来,苏颖在心里叹气,她怎么就招了这位三太太的眼了? 心里不悦,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我这一胎有两个,一个人吃三个人补,体胖心宽是免不了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家老爷可拼着呢,来信都说夜里还要点灯熬蜡的,让我跟着担心的不行呢。” 苏颖这两句话听起来就是在炫耀,实际上她还真是在炫耀,先不说她前面一句,单就是后面一句实际上说着心疼傅奕阳辛苦,但实际上呢还不是在说傅奕阳受皇上器重,有些人想要这份器重可都没机会,更何况那被狐媚子迷去沉迷女色的到底是哪个,不用她挑明了说吧。 这家宴傅煦阳来去匆匆,不知道是不是赶着去陪那位养在外面的小情儿了? 三太太明显是听懂了苏颖的弦外之音,脸色并不大好,也没跟着接话,就推说肚子不舒服,留下苏颖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干瞪眼。 被这么一折腾,苏颖也没了胃口,把几道没吃过的菜赏下去让丫头们分了,这家宴就这么散了。 苏颖想起傅奕阳中秋左右来的那封信,想着要是傅奕阳中秋时在家,还能多些节日气氛吧,转念又一想,有傅奕阳在又有一番争斗,那看着岂不是更膈应人,没什么能两全其美的。 苏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来,紫苏笑眯眯的端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来,一掀开来就是扑鼻的香味,“桂花是刚从园子里收上来的,栗子也是新进上的,可香呢,太太吃些,晚上还有一道板栗烧鸡呢。” 园子里有几颗桂花树,今年开的繁茂,一直从八月里开到现在,丫头们收了枝上的桂花要么用来做桂花馅的糕点,要么就是给厨房用来入菜了,原先从南边请来的厨娘还兴致勃勃的要用桂花酿酒呢,桂花酒苏颖是见着,倒是桂花水梨果酱她尝到了,弄这些可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苏颖捻起一块儿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往嘴里送,芦荟指挥着小丫头把厚实些的大衣裳毛衣裳拿出来晾晒,嘴里说着:“太太的生辰快到了,也不知老爷能不能赶得回来?” 苏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苏氏的生日,以前也没人说要给她过生日,不都那样了。 回过去看被放在匣子里傅奕阳写回来的信,她写给傅奕阳的都是些琐碎的事儿,他回信也从最开始的言简意赅,薄薄一张纸都没占全,再到后来越写越满,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就着当地的景色赋诗一首。 傅奕阳文采斐然,即兴诗词别有意境,就这么在信里和妻子谈起风花雪月来了,当然了这种雅兴还是少的,或许是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来信也并不频繁,可这种事在以往是从没有过的,不往前说,就是年初时傅奕阳出外就往家里寄了封报平安的信就再没其他的了。 苏颖看着傅奕阳寄过来的书信,再想他两个月里黄瓜还是空落着没到旁处的,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起一些期待来,她当初就想过不管在这里如何,再糟糕都不会比她以前过的糟了。 虽然是有系统在她头上压着,可这么久了跟傅奕阳都过来,肚子里还怀着两个,苏颖心里要说没半点期待那都是假的。她刚来到这里那会儿想的只不过是让自己过得舒心,她这样的性格,就算没有那任务,她照旧会出手对付傅奕阳的妾室,那些个总归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不愿意让自己过的不舒心。 ——光是魏姨娘就足够让苏颖憋屈一阵的了,想她刚过来的那两个月,借着养病把自己当成摆设,如果不是后来魏姨娘飘飘然惯了,高估了傅奕阳对她的宽容程度,自己跑出来淋漓尽致的作死,苏颖说不得就会被挤到没边儿了。 可现在呢,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她能看出傅奕阳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比以往看重她敬重她,愿意给她作为嫡妻的体面,没有去睡小妾,也拒了傅母要给他找新人的提议,会因为感受到孩子的胎动笑的孩子气…… 如今到外面两个月,旱了两个月,她担心的事儿也没有发生,抛开任务不说,要是日后傅奕阳真的有了新人,去睡了别人,搁在以前她不会觉得如何,可如今都经历了那么多了,再那般的话她真的会不甘心,心里会觉得难受吧?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如何呢? 苏颖突然不知该怎么往下想了,连带着也没有给傅奕阳再写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念头了。 薄荷看她一脸倦色,扶着她去躺着休息了,苏颖拿手指摩挲着被褥上的鸳鸯绣纹,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来,当初想的多潇洒,把自己当局外人,冷眼旁观,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就入了戏,还入戏太深。 苏颖抚上肚子,怎么一下子就多愁善感起来呢? *** 永平听傅奕阳吩咐他准备回京,不知怎么的就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想起临出门时太太把他叫过去吩咐他尽心照顾老爷,还许了他爹去她嫁妆铺子做二掌柜的好处,太太的意思他也不是不明白,无非就是在老爷出门在外的时候,看好老爷不要被哪家狐媚子迷花了眼呗。 永平当时还在想,要是以往太太有这样的手段,以前怎么就没使出来呢,不然以前也不至于落到被魏姨娘挤得没地方呆的地步啊? 太太当时的轻飘飘的一声笑到现在永平想起来还觉得脊背都发凉啊,如果这事儿没办好,等回了府还不会被太太揭了皮! 幸好老爷洁身自好,这回府了他对太太也有了交代,更加坚定了要抱紧正院大腿的决心。 永平心里乐滋滋的想,又听傅奕阳叫他进去研墨,忙不迭的到跟前伺候了,眼睛扫到傅奕阳手里捏的可不就是今天才从京城来的信件,再瞧傅奕阳的神色,心里就确定了,这八成是太太的亲笔信,每当这时候老爷的心情都会格外好。 脑袋一低,不再往上瞄,专心磨他的墨。 傅奕阳低头看着信纸上灵秀的簪花小楷,想起之前说她的笔触比出嫁前写的簪花小楷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灵气,这怕是就是为人女和为人妻的不同之处了罢。 不知怎么的,傅奕阳就想起临出发那夜里她那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心头也热了起来。   ☆、073章 虚惊一场 苏颖八风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三太太见她这样软绵绵不接招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上,吐也吐不出来,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 傅奕阳风尘仆仆的往京城赶,先去打探的人回来报信,说船上好似有女眷,话也说得含糊,大家一脑补就觉得是傅奕阳出外三个月往府里带回来的小妾之流的。 本来么苏颖这还怀着孩子,又想本来早十天就该到京城的,现在才到肯定是体贴怜惜那跟过来的女眷,江南多出美人的,这样还没进门就这般了,肯定是个搅家精。 陈夫人三太太当下就看向苏颖,这里头有同情,当然幸灾乐祸居多,但出乎她们意料的苏颖脸色变都没变,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个端的住的。 可在场的人愣是没谁信苏颖真的不在乎,跟在她身后的芦荟和薄荷眼底都隐隐带了担忧,看来大家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陈夫人自从怀孕后,重心完全转移到要一举得男上去了,和傅母的关系一度恶化,看上去有些木楞,只看了苏颖一眼,就自顾自捧着汤婆子装木头人。 这“好言相劝”的活计就落到了莫名看苏颖不顺眼的三太太身上,自打中秋家宴三太太心里存了事儿,就想着把场子找回来,现在机会来了,也没有人拦着她,她就当仁不让的出来说话了。 “底下人怎么不尽心,连身份都没打听清楚,大嫂你别往别处想,早前大嫂你不也说了大表哥公务繁忙,没那空闲风花雪月的,您啊还得放宽心,要不我做主差人再去打听清楚了,免得虚惊一场?” 三太太自诩她这番话说的精辟。把当初在家宴上的话都给原样还回去了,可她也不想想她连正经弟媳都算不上,眼睛都扫到大伯的房中事上去了。也不知道臊得慌。 苏颖现在满眼看不上三太太,觉得她还不如陈夫人可爱呢。最起码陈夫人有一点就是比三太太强,那就是无差别攻击,可不像三太太这样跟粘人膏药似的,就黏着她不放了。 要说苏颖在起初听了没些疙瘩那也不是,只是略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不说傅奕阳是什么性格,说白了他有那么些精神洁癖。再者他很注重自身形象,别人出外公差带回个伺候人有可能,但搁在傅奕阳那儿可能性就实在太小了,更不用说还为了个伺候人耽搁行程。 苏颖理性分析了。当然依仗的还是没有得到傅奕阳黄瓜不洁的提示,加上涵养功夫到家,脸上仍旧云淡风轻的,让想看她笑话的一干人心里都大失所望。 听三太太那么一劝说,苏颖定下心神来。眼风扫了一圈,傅母端坐上首无疑是默认了三太太张牙舞爪,或许还在想着是不是也添把火浇碗油,众人拾柴火焰高么。 越是这时候越是沉得住气,苏颖嘴角一翘冲着三太太露出个笑容来:“就照小弟妹说的做吧。” 小弟妹这种称呼还曾经被傅奕阳不齿过呢。可说来也奇怪,三太太到现在还称呼傅奕阳为“大表哥”呢,苏颖真想随着叫一声小表妹对仗下嘞。 三太太涵养还不到家,被苏颖这么一叫脸上就带出了厌恶的神色,捏着帕子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傅母,好似压根就没把坐在她前面的陈夫人放在眼里。 苏颖没怎么着呢,陈夫人心里就来气了,如今别说原先那本就不深厚的姐妹情谊了,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陈夫人心里还想,叫你一声小弟妹都还是抬举你,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了! 连余光都没给三太太,张口说道:“我瞧大嫂都没急,妹妹你跟着操什么心。”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得慌。 三太太一噎,她张了张嘴,还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我只是想着怕大嫂因为这事儿心里跟着抑郁,大嫂身怀六甲断不能存了郁气在心中,我不过是替大嫂着想罢了,姐姐可不能误会了我一番好心。” 只是说着的时候还托着她的腰,如今进入了十月,算算她也怀胎将近七个月了,整个人更瘦了,只显出一个肚子来,非得有人在后头托着她才能站得住。 陈夫人‘哧’了一声,眼角露出些不屑来,嘴上却说:“原是我误会了,比不得妹妹善解人意。” 如果不是傅母瞪她,谁知道陈夫人会说出什么来,这就是苏颖喜欢她的一点了,这炮仗脾气,谁点都能着。 三太太揉着胸口,身边的丫环赶紧送上茶水来,三太太顺了口气才算好了起来,她肚子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心惊,脸色也难看起来,苏颖全当不见,连个圆场都不打。 傅母这时候开口了:“打听清楚了才好,省的到时候进府来不好做安排。”这话基本上就是默认了傅奕阳会从外面带个伺候人回来。 又说了,“大老爷是个有分寸的,但凡大太太是个妥帖人,我也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苏颖眼睛里映出三太太得意洋洋的脸,还有陈夫人不着痕迹的撇嘴,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底涌出来的讥诮。 还真都认定了傅奕阳会带个小妾回来了啊,大老爷这是什么人品。 柳姨娘这边也得到了消息,心里边可真是五味杂陈,等见着苏颖的时候偏偏不敢表露出一丝半点来,看苏颖仍旧端得住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沉住了气,毕竟若那消息是真的,最该忌惮的应该是太太才对。 先去打探消息的下人本该早回来的,可偏偏前面都说傅奕阳的车马到了,那打探消息的还没把消息传到后院来,苏颖眯了眯眼睛,略一想就知道是谁在其中动手脚,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为这样就能把她刺激着了,未免太小儿科了。 遥想上次出来迎接傅奕阳时,魏姨娘尚在。还尚且拿着款欺到她头上来,在宴席上和傅奕阳眉来眼去呢,如今魏姨娘还在南院禁足。千方百计递了话出来想要见一见傅奕阳,姿态摆的不能更低。 而柳姨娘呢。那点不能摆在脸面上的精明也收了回去,对苏颖也越发的恭顺,不管这恭顺里面有多少水分,她心思要是再活泛苏颖也有的是法子压住她,就跟压住魏姨娘一般。 丽月像是被柳姨娘整治的怕了,柳姨娘倒不会真的往狠里整治丽月,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苏颖的人。可底下的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丽月比以前更显得畏畏缩缩,一付如履薄冰的样子让柳姨娘更加看不惯她。 都不同了,离傅奕阳回府来的时辰越近。苏颖反而没那么淡定起来,心里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了。 不得不说,他们夫妻俩的心情都转到一处去了,等傅奕阳风尘仆仆的到了家,心里边还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脚步一顿,再迈开脚步的时候就没再停顿了。 柳姨娘先瞧见傅奕阳身后没有窈窕身影跟着,先跟着松了一口气,可等傅奕阳快步走过来看也没看她一眼时,心就跟着落了下去。 不等苏颖先动作。傅奕阳就先冲她露出个笑来:“怎么不在里头等?”说着握住苏颖的手,指一指芦荟:“怎么不给你们主子准备披帛?”再瞧她身上穿的橘红色掐丝棉袍瞧的傅奕阳也觉出暖意来,等看到她肚子也跟着担忧起来,“身子重就不用出来等了,快进去。” 其他人一下子都成了布景板,柳姨娘不甘心的咬着嘴唇,慢了半步还是跟了上去。 苏颖瞧见了,由着傅奕阳握着他的手,脸上带着笑:“该摆了宴的给你接风洗尘的,雯儿也在正院里头等着你呢。” 傅奕阳皱了下眉,给苏颖托了些力,想了想说:“这宴倒不必忙活了,你身子重何必操劳这些个。” 柳姨娘修剪得当的指甲一下子掐进肉里,这连最后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了,心里无比失落。 苏颖也不勉强,微微点了点头,话是往后面说的:“老爷赶了那么长时间路,想来是累了,既如此你们就回去你们院子吧。”这话说了又冲着傅奕阳软言细语:“老太太那儿也等着了,先歇口气再过去吧。” 傅奕阳眉都没皱,应了声,又问:“我不在,这俩小家伙可淘气了?”怎么听着都是“肯定淘气了,该我这做父亲的教导教导”的意思。 “都说这两个都是贴心的,除了害喜那会儿严重些,往后是再没怎么闹我的。”苏颖这话里面有些水分,但到底是自家的娃,亲妈眼里出孝子,当然得护着她肚子里这俩了。 不过这倒是不假的,苏颖虽然是怀着双胎,肚子噌噌的变大,身子变得笨重,平日里是连小腿抽筋都没有过的。手托上腰,原先纤细的腰也看不出来,瞧傅奕阳热切的看着她的肚子,苏颖就把话往这方面引,“许是知道父亲要回来,这两天胎动都比平常频繁些呢。” 傅奕阳听她这样说勾了勾嘴角,扶着苏颖坐好,拿手贴上去:“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回来的?是不是……”‘是不是孩子娘成天念叨的缘故啊?’这句话倒没说出来,可往下那半截话不用他点明了,也都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有灵犀,傅奕阳手刚贴上去,就感觉到手下动了动,好似是小脚踢到肚皮上,傅奕阳当下就咧开嘴笑起来,“看来是真想我了。” 苏颖给傅奕阳通信的时候虽然都有些琐碎的事,可在外面公务繁忙的傅奕阳看着也不费心思,渐渐也慢慢琢磨出些味儿来。 傅奕阳不在京城,对京城的事儿大概上是知晓了,可有些细枝末节却没法揣测,看苏颖的信里面写了些她和其他诰命夫人闲言碎语时的一些小事儿,言语中也有些有用的。 傅奕阳起初还真没往苏颖是故意写给他看上想,等后来琢磨了下才有些明白,心里觉得慰贴。但那还是少的,大多还是些家常琐事,家里如何了,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胎动了等等的,就因为这傅奕阳从启程回来时就开始惦记亲自感受下两小家伙胎动的滋味了。 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岔子。他还能早十天就回来了。 傅奕阳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揶揄的看了苏颖一眼,苏颖脸一红,伸脚踢了他一下。端了杯水给他:“先喝杯水吧。” 傅奕阳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接过苏颖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苏颖没问傅奕阳那所谓的女眷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傅奕阳去上房给傅母请安时,让人把永平叫了过来。 永平哪里还不明白苏颖叫他过去是问什么,也不隐瞒先把那女眷的身份给交代了。 还真不是大家想的从江南那边带过来的伺候人,说起来还和傅家有些亲戚关系,是傅奕阳祖母娘家兄弟的女儿远嫁苏州后生下来的女儿,论下来应该叫傅奕阳一声表哥。 同来的还有这位潘姑娘的亲二哥,不然潘姑娘和外男同乘一条船算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兄妹俩上京来是往他们俩的外祖家,也就是傅奕阳祖母的娘家走亲戚的,同时呢这位潘二爷是要来京城读书的,潘姑娘是打算参加明年的大选的。等在码头分别时,人家兄妹俩就去外祖家了。 还真算上是虚惊一场呢。 苏颖轻轻笑了一声:“原是因为和他们同来才耽搁了原来的行程,原该提早传个信回来的,让我可好担心一场呢。” 永平咽了咽唾沫,把头往下低:“原是和表少爷表姑娘在半路上碰到的。原是自家亲戚,老爷不好推辞,又表姑娘体弱在路上耽搁了几日。” 说是亲戚,但实际上真没什么交情,傅奕阳碍于他们是傅祖母娘家那边的亲戚才忍耐一二的。至于怎么没提起,怕是想着等到了京城就会分道扬镳,只给傅祖母娘家季府去了信罢了。 这里面还真没什么好误会的。 三太太那边原本还等着看苏颖笑话,左等右等就等来个是亲戚家的姑娘的消息,心里那叫一个抑郁,那大太太怎么就这么好运,气的把杯子给摔了。 傅奕阳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府里还有这么一出,在上房呆的时间也不长,心里面还惦念着苏颖,两个人刚才就说了一会子体己的话,就跟隔靴搔痒似的哪能够啊,脚下没停就往正院来了。 苏颖换了件淡紫色浣花常服来,头上戴的钗环也卸了下来,就简单缠了金丝绞纹链,还有朵淡紫色的簪花,瞧着就觉得宁静端雅,脸色红润,整个人从内到外透出好气色来。 傅奕阳看着也觉得清爽怡人,往苏颖肚子边一躺,“你这肚子看着惊心。”这么一说心里也跟着担心起来,这双胎不比寻常,有些事还真的好好做准备。 苏颖瞥他一眼:“不独你说过这话了,往常有人见着我都说那么一句,往常都是丫头们托着我走几步,再往后还不得让人帮忙托着肚子走路了。”她都觉得现在臃肿的厉害,也没有为了要保持身形,怕生产后瘦不下来就少吃,毕竟是双胎,营养跟得上,瞧上去比没怀孕前丰腴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不用说跟同样怀孕七个月的三太太比了,三太太那可真是全身就只有肚子显出大来了。 原本还担心这两三个月傅奕阳出外的时候耐不住寂寞,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没谱,但等傅奕阳真的忍住了三个月没吃肉,苏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回来的时候瞧也没往柳姨娘身上瞧,两人两三个月没见竟然也不会觉得疏离了,她反正是有话和他说的,大多是围着孩子,果然有了孩子之后,和以往就不同了。 傅奕阳“嗯”了一声,贴过来:“往后我也得出分力。”这么一贴又踌躇起来,他在外三个月都惦记着妻子呢,如今瞧着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往常那些事儿看样子是不能做的,免得她觉得吃力,可让他去找其他人,傅奕阳心里边刚想呢脑海里对柳姨娘印象也不深了,顿时就觉得乏陈可善起来,就算是和苏颖坐胎稳了后他们行那事时都比那些有滋味多了,这念头在脑子里一过,就被他丢到脑后去了。 苏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啐他一口:“不正经的。” 傅奕阳一面笑着一面凑过来拿手摸她的脸:“你说这话可是冤枉我了。”知道苏颖身子比往常笨重许多,也没让她挪动,自己寻了个方便的姿势,苏颖知道他忍得久了,见他凑过来,微微闭上眼睛,昂了昂脸凑了过去,他后半截话都没说,四片嘴唇就黏到一起去了。 小别胜新婚这样的话搁在他们俩身上虽然不那么恰当,但就是那么个意思,苏颖感觉着扑面而来熟悉的男性味道,突然觉得真有些想念这人,眨眨眼睛,颤抖的睫毛轻轻的在他脸上触了下,就跟一下子就挠到他心坎上一般,搂住她的胳膊,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过来舒服些,揉着她粉白的耳垂不过瘾,上去狠狠嘬了一口。 到后来还是苏颖红着脸推开他,“雯儿还等着见父亲呢。”说话还断断续续的,傅奕阳费了好大的劲才起了身,再这么下去可真是要忍不住了。 “逃不了的。”伸手往她丰润的身上揉捏了一把,才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我从外头带了些东西回来,可让人送来了?” 他还真又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了,苏颖脸上还带着酡红,就跟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眼底还带着丝丝水光,抬头看他一眼,傅奕阳喉咙一紧,眼底的灼热又冒了出来,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 苏颖撇开眼,点了点头:“上房和雯儿的已经分出来让人送了去,其余还没细瞧呢。”傅奕阳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不然的话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能耐了,不过他对后宅上心还真是少有的,以前或许有,不过怕是都分给小老婆去了,等到给正院的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傅奕阳听了还没有不高兴,觉察到一个人好了,她做什么都会往好了想,就像这事儿吧,傅奕阳本来是从外面带回了些江南的特产小玩意儿来哄老婆开心的,自然是希望老婆重视他送来的小礼物。 他现在这么一问就是希望苏颖给个笑脸,再夸一夸他送的礼物合她心意什么的,可苏颖这说她还没来得及瞧,只顾着往上房老太太那以及大姑娘那送过去了,傅奕阳还真觉得这不就是她性格,总是先顾及到别人,哪些事情不都是把他先放到最前的,这么一想心里就热火起来。 “那你先看,我去看看雯玉。”说完这句话,大老爷很是潇洒的走了。 苏颖微微愣住,芦荟和薄荷进来,两个人笑嘻嘻的,扶着苏颖去看傅奕阳带回来的东西,其实这东西价值比不上以往傅奕阳从他的私库里送过来的价值连城的金玉头面摆设,却是女人会喜欢的小礼物,更不用说还是从江南特意带回来的。 薄荷笑嘻嘻的从里面挑出一个木雕的簪子来,“太太不才说嫌别的簪子戴着晃眼,正好这个倒素净些,闻着还有股香味儿,正配太太呢,太太要不要插上看看?” 苏颖抿了抿嘴角,刚才脸上还没褪下去的红晕又开始蔓延开来,这回她还真的不好意思了,这人是开了窍了么? 心里泛起了涟漪,脸上还表现的云淡风轻的,轻描淡写的说:“戴上我瞧瞧吧。” 芦荟把原先苏颖头上戴的那朵淡紫色的簪花拿下去,把木雕簪子别上去,薄荷拿了镜子来给苏颖,“太太戴着可好看呢。” 苏颖绷着脸,轻轻的‘嗯’了声。 芦荟和薄荷交换了个眼神,咬着嘴唇没笑出来,太太这怕是害羞了……   ☆、074章 再世情缘 这边傅奕阳回了侯府,那边潘二少带着潘姑娘往季府去了,季老爷子和季老夫人已经去世,如今府中当家的是季老爷和季夫人,排下来是潘家两位的舅舅和舅母。 潘如月强压住心中的不舍,跟着婆子去拜见季夫人,季夫人坐在上首远远一瞧被婆子迎过来的窈窕身影就先轻蹙了眉,原因无他,潘如月穿了件白色披风,虽在下摆绣了一枝绿萼梅花,远远瞧着雅淡,但未免显得太清寒了些,这哪是走亲戚,好似平白带了一股晦气般。 毕竟是外甥女,季夫人不好说什么,等潘如月走的近了,瞧见她的容貌,饶是季夫人也吃了一惊,眉如新月,肌凝瑞雪,妙目含烟,眼波漾漾,婉约如月,行动起来就跟一幅画儿般,又是这般如刚打的花苞沾了露水。 季夫人暗暗心惊,她的女儿明年也是要参加大选的……再瞧潘如月袅袅兮兮的走来,如弱柳扶风般,秀眉微蹙就要掉下来泪来,季夫人心中又添了几分不喜,这般的做派不知小姑子是怎么教养的? 潘如月紧紧手中的帕子,她以前把这位慈和的舅母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可哪想到这位舅母竟然让她选不了秀,不过她还要感谢舅母这般做,不然的话她也就不会有机会嫁给奕表哥,想起一如既往丰神俊朗的奕表哥,潘如月心里就忍不住浮起丝丝甜蜜来。 上辈子她很遗憾的是没能给奕表哥生下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也不知她香消玉损后奕表哥该是如何的悲伤苦楚,一想到这里潘如月笑容里就多了些伤感,在杏眼里打转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季夫人按了按眼角,“好孩子,过来舅妈这里,不用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 潘如月收敛了心思,乖巧的上前来给季夫人福了福身,身上的披风已经让丫头接了去。这番动作下来更显出她的袅娜来。 接下来潘如月又拜见了季府其他的长辈,见了府中仍待字闺中的几位表妹,和记忆中的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她竟然提前见到了奕表哥,还和他同舟共度,就算没能说上几句话,但也足够潘如月回味再三的了。 也要参加明年选秀的季姗姗看到潘如月头上的白珠小簪,笑着说:“潘姐姐这簪子好精巧。” 潘如月抚上发上的白珠小簪,微微一笑:“这个簪子是从家里带了过来的,我极爱的。你既喜欢明儿就打发人给你另送一支来。” 季姗姗连连摆手:“我不过赞一句罢了。哪能要潘姐姐你的东西。被我母亲知道了,非让嬷嬷教训我不可。”她顿了顿又说,“再说了潘姐姐这簪子未免素净了些,我素来喜欢鲜妍些的。” 潘如月穿着打扮都是往淡雅素净上走。而季姗姗和她不同,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头上点翠钗环,一团珠光宝气,更衬得潘如月清寒。 潘如月听了季姗姗的话眉心微微一蹙,复又抿唇一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个人有个人的喜好罢,不知妹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她这话题转得快。季姗姗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潘如月不动声色的把话往勇武侯府上打转——潘如月上一世时嫁给傅奕阳没几年,侯府的管家权被傅母把持住了,潘如月也不耐那些俗事,交际往来她并不熟稔——她如今为了奕表哥。都愿意放下身段来不动声色的讨好着季夫人等人,也能和季姗姗结交,就只为了多知道一些傅奕阳的事。 潘如月有意和季姗姗结交,便说:“原我在家时收集了一罐子晨曦荷叶露珠,原本埋在家里的藤萝花架下,这次往京里来,特意挖了出来一并带了上来用来烹茶,妹妹不如来尝一尝?” “其实我倒是更青睐用从梅蕊上刮下来的雪水,可惜我家里冬日里难得见着雪,如今来了京城便有机会了……”说着潘如月蹙起的细眉舒展开来,心里边却更多是想着攒下来雪水和奕表哥烹茶吃,想到以前那几年嫁给奕表哥的日子,潘如月心里又甜蜜又苦涩,她真想现在就去见见奕表哥,用纤纤玉指去抚平他眉间的蹙痕。 季姗姗讶然道:“潘姐姐可真是风雅,连泡茶用的水都这般的讲究。” 潘如月细细的解释:“茶乃天下至清至纯之物,品茶亦是大雅之事,不单茶水有讲究,就连饮茶的杯子也有‘春宜牛眼杯,夏宜栗子杯,秋宜荷叶杯,冬宜吊钟怀’等诸多讲究。妹妹若是对这方面感兴趣,正好我从家里带了几本有关茶的著作,回头尽可以挑几本去看。” “原来还有这般讲究,若非潘姐姐说起,我都不知道,今儿可是长见识了,不若把云儿她们几个也叫过来,让她们也见识见识姐姐这般风雅人物。”季珊珊提议道,潘如月眼底有些不耐,可她现在寄人篱下,当家做主的是看似慈和可心地却歹毒的大舅母,潘如月有了委屈却不能为外人道,越发回想起她嫁到侯府后的生活来。 她只要忍过这段日子就好了,她想早日再见到奕表哥,潘如月一会儿心酸委屈一会儿又充满了期待,可真矛盾。 傅奕阳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加快了脚步,等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烧了地龙,铺上了地毯,暖融融的,抬头便注意到苏颖嘴角含笑的模样,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嘴上却说:“让她们摆饭吧。” 苏颖偏过头来冲他笑笑,傅奕阳瞧到了她发髻间的别的木雕簪子,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连句夸赞都没有,等到吃饭的时候傅奕阳夹了一筷子胭脂鹅脯放在她碗里,清了清嗓子,苏颖看过来,他却什么都没说。 苏颖有些无语,等觉察到桌子底下他的腿贴过来,再看他脸上仍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想和她玩“你退我进你再退我还进”的游戏,这是欺负她现在没以前灵活了是不是。 苏颖嗔了他一眼,再他还贴过来的时候挪动了下脚尖,不小心落脚的时候脚尖没踩到地毯上。然后再不小心的碾了一下,低头喝粥,脸是没红,可耳朵尖却是红了。 傅奕阳被踩了却仍然跟没事人儿一样,不过这一踩就跟打开了记忆的开关,不知原来脚也可以那般,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软滑温腻的足心轻柔的蹭动,因为不着力,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显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犹如隔靴搔痒。就如同软钩软软勾动般,反而却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立马就打定主意等会儿要好好揉一揉刚才那只作怪的脚,苏颖被傅奕阳火辣辣灼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果然是旱了三个月。 傅奕阳从外面回来的第一天夜里,睡在正院是给足太太体面,不明就里的齐嬷嬷暗自点头,原先她就喜欢这位太太的,可惜性子太要强,不讨老爷喜欢,不过现在看太太性子软和了些,能再怀上就说明和老爷的感情比以往好,这样是好事。 桂嬷嬷本来还因为那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心里升起危机感呢。虽说是虚惊一场,可也给桂嬷嬷提了个醒,对傅奕阳留宿那是非常赞同的,总比让老爷去睡小老婆强,总之谁也不能越过太太去就对了。 里边傅奕阳不等苏颖去洗漱。就迫不及待的抱住她黏了上来,苏颖侧过头来凑过去,顺手就要去拆头上的发钗,却被傅奕阳按住了手,自己把那木雕的簪子拿了下来,凑到她耳边喷洒着热气:“那么些,怎么就挑中了这个?” 苏颖盈盈妙目眨了眨:“不好看么?”这人明明就特别得意,还装什么装。 傅奕阳没说话,他来了兴致要给苏颖把头上的团的金线绞纹链拆下来,虽说在自己屋子里没有弄复杂的发饰,可看着简单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拆下来的,不过傅奕阳傅大老爷还算心灵手巧,在没有扯断苏颖头发的前提下,成功的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乌黑的发似墨般懒散的披落下来,如同一匹绸缎。 原本枯黄的头发被保养的极好,愈发柔顺发亮,傅奕阳爱不释手,将她的头发都顺在背后,在灯光下摇曳着动人的涟漪,手指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嘴唇就贴了过去。 她已经七个月了,肚子也比寻常一胎要大,两个人都不敢放纵,虽然不能正儿八经的贴合,但傅奕阳想的比较紧的还真不是这种,其他地方能玩的花样也足够让他吃的津津有味,久旱逢甘霖,就算没有真的做那事儿,他也是无比的满足,有了今天的,还想着接下来的,总之就是食髓知味,再去想其他的就觉得味同嚼蜡了。 “我这不是出力帮着你托着了。”傅奕阳哑着声音,大手托住那一对也跟着丰腴起来的温软,她肚子大了,身材也变得丰润起来,其他地方也跟着更加丰美起来,轻轻一动就跟着微微打颤,烧的傅奕阳眼睛里都跟着燃了火。 在床帐里面,这人说起来话来就越发的没有顾忌,在那事儿上也放得开,苏颖心里还在想,她辛苦调.教出来的可不是为他人做嫁妆的,而是给自己享用的,这么一想心里还诡异的升起一股自豪感,不过很快就软下去了。 *** 傅奕阳回到京城后也没有清闲下来,反而比以往更加忙碌了,偶尔和苏颖说起,原来是皇上想要着手清查国库亏空。 这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反而难度不小,本来这件事在先皇在位的时候也曾经提过,但因为牵扯过多,开展起来难度大,又因为涉及到的大多是盘根错节的世家贵族,所以到最后事情就雷声大雨点小,到后来索性不了了之了。 这压根就是一笔烂账,大家欠着欠着都欠到大家都假装没这么一回事了,如今皇上要翻旧账,谈何容易。 傅奕阳本来就颇得皇上器重,又在户部当差,如今皇上有了这样的意愿,身为马前卒,侯爷必须得鞠躬尽瘁,刚出差回来,还没有喘口气呢,就得要忙碌的脚不沾地了。 苏颖在心里暗搓搓的感激回这坑臣子的皇上,当然表面上还是暗暗心疼自家男人的贤妻模样,就是她人不在。但她的嘘寒问暖可是无处不在的。 傅奕阳仍旧和以前一样,书房正院两头跑,愣是没让眼瞅着‘太太身子笨重想分一杯羹喝口肉汤’的人逮到机会。 一转眼进了十一月,天掉下雪珠子来,正屋里早早的烧了地龙,傅奕阳接着好些天都歇在书房里了,苏颖没觉得有什么,他也没往后院其他地方去不是么,想了想吩咐了底下人:“打发人送厚褥子过去,再把厨房里熬的参汤送过去一碗。让永平盯着让老爷多进一些。” 薄荷从外面进来。喘口气说:“太太。三太太发动了。” 苏颖皱了皱眉,三太太和她差不多怀了八个月,但又因为不能说的原因,三太太那肚子对外说的要比她实际上要早一个月。也就是对外三太太才怀孕七个月,怎么就发动了? 芦荟愁眉苦脸起来,按理说苏颖应该过去瞧瞧的,可现在外面雪珠子落的大起来,从正院到三太太的院子可不近,太太身子这般沉,不好轻易走动的。 还是齐嬷嬷一句话就按下让苏颖别起身,她过去瞧瞧。 芦荟把装了热水的汤婆子递给苏颖,“太太自打怀孕后也闻不住碳味。这是让工匠打了轻巧些的汤婆子,里面装了热水就没有味道了。” 苏颖把汤婆子接过来放在手里,听着外面寒风簌簌的,皱了眉头:“三太太那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提前发动了?” 薄荷拧着眉:“这倒是不知的。三太太突然发动了,好在接生婆早就预备下的,大夫也去请了,老太太那边儿也通知了,就是不知三太太这胎是少爷还是姑娘?” 傅母千盼万盼就盼着三太太肚子是个带把的,从三太太进门就开始给她造势,说她是有福的,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紧着三太太,就想着三太太能生下侯府的‘嫡长孙’,还生怕苏颖早生产呢。 芦荟跟在苏颖身边久了,也不拘谨,想了想就说:“奴婢远远瞧见三太太一回,觉得她的肚子不算太大,而且这离产期还有两个月呢,怎么就提早发动了。” 苏颖是知道三太太真实怀孕月份的,压低声音说:“我听老人家说这胎儿七活八不活呢。” 三太太怀相不好,中间还差点流产了,往那后可是千万个小心翼翼,保胎药都没断过,是药三分毒,之前苏颖孕吐厉害的时候大夫个开的安胎药,苏颖都是没喝的,桂嬷嬷她们自然是拗不过苏颖的。 还有三太太实在是太年轻了,虚岁才十四岁,她肚子之所以看起来大,就是身上没肉,不说和苏颖这怀了双胎的肚子比,就是和正常产妇比起来,都算不上大。 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什么隐情? 苏颖并不在意三太太生男生女,听芦荟那么一说随口说:“左右有老太太在那儿照看着呢。” 傅母那儿一听到“三太太突然发动了”,脸色立马就变了,还摔了手中的杯子,也管不着外面下起了雪,就让杜鹃扶着她去三太太的院子。 苏颖能想到的,傅母当然就想到了,她也没往三太太这胎是瓜熟蒂落上想,一下子认定谁在里面动了手脚,沉着脸到了三太太的院子。 因为早发动了两个月,还是突然发动,好些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好在接生婆是傅母一早就给准备好的,就在侯府住着,三太太一发动就让人去找接生婆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傅母先镇住场面,又见陈夫人没过来,脸顿时就往下耷拉:“二太太呢?这么大事,她这做太太的怎么不出来主持?” 陈夫人跟前的嬷嬷苦着一张脸来说:“二太太见了红,正在床上躺着呢。” 傅母一听被唬一跳:“那二太太……?” 嬷嬷连忙摇头,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险,“二太太吉人有天相,腹中胎儿还安在。” 傅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属意三太太,还不是因为三太太更早怀孕,生下来嫡长孙就能抢先大房一头,可并不代表她就不重视陈夫人怀的那胎了,毕竟都是她的孙子。 这一转过味来就寻思出不对劲来了,“可去通知二老爷了?” 嬷嬷嘴巴蠕动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母积威犹在,一问之下气的瘫在椅子上直哆嗦,嘴里骂道:“这猪油蒙了心的混账!” 原来傅煦阳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事儿被捅了出来,又气又急之下三太太就突然发动了,而陈夫人也因此见了红,傅煦阳已经好几日不着家了,底下人也不知道到哪儿去寻他。 傅母骂了两句,又生怕这件事传出去对傅煦阳以后的前程不利,连忙让人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可这件事二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在背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再怎么禁止都只能表面上禁住了。 傅母一肚子邪火,等到齐嬷嬷过来张嘴就说:“这儿有我这个老婆子,等大太太很该不必过来,你回头跟大太太说让她好好保胎便是了,她平安生下孩子就是对我老婆子最大的孝顺了。” 张嘴就是要给苏颖戴一个不孝的帽子,不等齐嬷嬷说话,傅母就扫了一眼跟陈夫人身边的嬷嬷:“且仔细伺候着你们家太太,若有那当面殷勤背后懈怠使坏不尽心的地方,尽管发落了去!” 又是一句话扎了齐嬷嬷的耳,傅母这样指桑骂槐可不就是说给齐嬷嬷听的,要是搁在以往傅母还真不好不给齐嬷嬷几分面子,毕竟齐嬷嬷是在傅母的婆婆跟前伺候过的老人了,又奶过傅奕阳。 可傅母现在积了一肚子火,齐嬷嬷正好撞到枪口上来,谁让齐嬷嬷是大房的人呢,傅母就是要落大房的面子,怎么的了! 齐嬷嬷到底经历的多,沉得住气,傅母这般唱做念打下来,她不软不硬的应答,几句话就把苏颖给摘了出去,让傅母碰了个软钉子。 傅母还想再说些什么,里头屋子里传来三太太起起伏伏的惨叫声,傅母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等到晚上孩子还没能生出来,三太太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在外面的傅母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一咬牙就想着如果实在真不行了,就保孩子! 苏颖也知道了三太太是因为知道傅煦阳在外面养了外室被刺激的早产的,眉心蹙了蹙,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捅出来的? 傅煦阳不是一直瞒的很好么,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被知道了?还是陈夫人和三太太一块儿知道的,怎么看这里面都有猫腻。 第二天雪已经停了天也跟着放晴了,芦荟进来伺候苏颖起床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儿:“刚才又让人去瞧了,说是到了这会子,还没生下来呢。” “还没生下来?”苏颖听说过有那一生就是一天的孕妇,可像三太太这样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难不成是难产了? “老太太去陈家请了戴夫人来呢。”芦荟给苏颖梳头发又说了句,苏颖抿着嘴三太太八成是难产了,手不自觉地抚上高耸起来的肚子,这生孩子就是往鬼门关里走一遭,她自己没生过,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两个。 这事儿傅奕阳也知道了,在临去上朝的时候特意过来一趟,见苏颖没掩饰的担忧,以为她是在挂心三太太,便安慰道:“已经去请了太医来,会没事的。” 苏颖应了声,过来想替他整了整衣冠,傅奕阳拧住她的肩膀扶住了她,怕她做这些太吃力,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目光灼热,苏颖抬起脸来冲他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手。 PS: q_q登录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来哭晕在厕所   ☆、075章 幕后黑手 三太太早产又加上难产,傅母跟着煎熬了一天,眼里都带了红丝,原先提起来的心渐渐随着那一盆接一盆的端出来的血水弄的往下沉。 陈夫人昨天裤子上见了血,轻易不敢挪动,她屋子和三太太的离得近,就是一丁点声响都吵的她脑仁疼,更不用说三太太凄惨的叫声,让陈夫人心里一直颤抖。 陈夫人也跟着一夜都没阖眼,让人在菩萨面前拜了又拜,起初三太太还能叫出声,现在连声儿都发不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这哪里像是在生孩子。 先前请了大夫来,后面眼见不大好了,又赶紧去请了太医来,用的还是傅奕阳的请帖,这么大的阵仗,陈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心里边也隐隐知道三太太这胎怕是艰难。 关键时刻陈夫人也硬气起来,不管怎么说三太太都是她嫡亲的妹妹,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太太就这样不成了,她还是了解傅母的,心里边跟着发颤,一咬牙叫了她的陪房陈忠家的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这事儿要瞒着老太太,你快去!” 戴夫人的到来那可真是傅母始料未及的,心里一沉,但现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连忙让人把戴夫人给请进来。 戴夫人焦急的跟着人往二房这边过来,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小心翼翼当差,尽量不发出声响的下人,心里咯噔一声,这哪有生孩子时该有的喜意,对陈忠家的说的心里就信了七八分。 丫头把戴夫人引到偏房里去,见着傅母,戴夫人也不寒暄,直接就问:“里头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傅母心里有所隐瞒,不敢把底都和戴夫人漏了,只说:“发动的太早了些,对外说是才七个月,但实际上也有八个月了,太医也请来了。都在里头呢。” 傅母自然也不会把三太太为何会早产这件事说给戴夫人听,心里先埋怨了一阵傅煦阳,后头就把三太太也给怨上了,怎么就这么不经事,把她孙子也给连累了! 七活八不活,戴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傅母的意思,手一抖,听着里头也没了声儿,戴夫人坐不住了,转身就进了产房。 傅母也跟着熬了一夜。疲劳的很。杜鹃扶着她往靠背上一靠。脸绷得紧紧的,眉头也皱的死紧,对戴夫人要进产房也不出声阻拦,看到产房的门开了又关上。傅母狠狠阖上眼睛,声音沙哑:“去把二老爷给我叫过来!” 苏颖虽然人没去,但还是派人往二房这边送了药材来,傅母倒是恨不得全侯府的什么都不做都过去围观三太太生子呢。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灶上烧着的热水都没断过,白鹭从里头接了话,隐晦的把话说给傅母听了,傅母一听闭着的眼睛狠狠睁开,她跟着熬了一天。又被三太太早产加难产的事压着,猛地一起,差点就晕过去。 太医进去扎针了,如果这样还实在不行,那就真没法子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 傅母撑着头,大夫早有诊断,这胎是个儿子,那生下来就是嫡长孙,到时候她把孩子往自己屋子里抱养过去,娶平妻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三太太在一日就是傅煦阳一日抹不去的污点,若是三太太不在了……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陈夫人被丫环扶着去自打怀孕来特意建的小佛堂,她脸色也不好,这时候外头传来脚步声,陈夫人身子一颤,嘴唇还有些哆嗦:“可是我妹妹生了?” 小丫头声音里带着哭腔:“三太太不大好了,大夫来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陈夫人闻言,眼泪啪啪的就往下掉,心里也跟着发冷,明明小佛堂里还放着上好的银丝碳,头上还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穿着长袄,她就觉得心里跟着发寒。 谁敢在这时候说要保大人呢,就连戴夫人也是急着说:“两个都要保下来!” 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傅煦阳和傅母,傅母一边嘴上说两个都保,可私下里让杜鹃去传达“实在没办法时就保孩子”。 杜鹃看着傅母红丝漫步的眼里的阴翳和说出来的话,不由的脊背发凉。如果不是碍着戴夫人在,老太太怕是会直接说出要保孩子这样的话来吧? 戴夫人被瞒着,其他人都接到傅母的意思,隐晦的传递个彼此才知道的眼神,动作就加快起来。 傅母自从让杜鹃去传话后就一直瘫靠在靠背上,放佛一下子就脱了力,本来杜鹃和白鹭还劝她先去用些饭菜,可傅母执意要在厢房里等着消息。 经过漫长的等待,屋子里终于传来欢呼声来,傅母忙不迭的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杜鹃自然知道傅母一直都盼着三太太能生个哥儿来,甚至还不惜要保孩子把三太太给舍弃了,还不等杜鹃说生下来的是个女孩时,产房里又传来一阵惊呼声,“大,大出血了!” 傅母搭在白鹭手腕上的手攥紧,幸亏入冬穿得厚,白鹭也忍着疼,她刚才也注意到杜鹃脸上的犹豫了,心想这次老太太恐怕不能如愿了,不知怎么的心里边就传来了一阵阵的快意。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血止住了!” “老天爷保佑,我儿保住了!” 傅母这会儿已经得知三太太生下来的是个女孩,还带着从胎里带来的弱相,也不知道养不养的活,傅母神色怏怏的,似乎连多看孩子一眼都不愿意,又听三太太命保住了,嘟囔了句,只有白鹭离得近听见了,“她倒是有福气。” 语气根本就不像是庆幸三太太命大,好似是带着遗憾,白鹭咬着嘴唇,心里一阵阵的发冷,老太太未免太狠绝了,三太太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她的亲侄女儿媳妇。 况且如果不是当初老太太的算计……白鹭不敢往下想了。 这中间还有个小小的插曲,戴夫人看着躺在床上一脸灰败的女儿,让人去把她带过来的人参给太医过了目,听太医说这是难得的好参,心里虽然有些因为这人参的来源有疙瘩。但现在自家女儿要紧,就让人切了参片给三太太含着。 三太太大出血最后止住了,孩子也平安的生了下来,不知是心理所用还是其他,戴夫人总觉得是那人参起了作用,救了三太太,把这件事就装心里了。 三太太母女平安,府里才多了些得了新生儿的喜意,傅母那暗地里嘱咐要保孩子的事儿瞒得过其他人,苏颖这里却是知道的。她不是当事人。怎么好去评判傅母这样的作为呢。 洗三也因为傅母说要给孙女积福并没有大办。这说法冠冕堂皇,戴夫人心有不满也并不好说什么,她添盆添的比傅母都要厚上几分,等到宾客都散了后。戴夫人还在三太太屋子里宽慰她,“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这花已经有了,下一胎果子自然就该来了。” 戴夫人私下里还觉得三太太这胎是个女儿比儿子强,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她偏爱陈宛凝一些,但这二房的嫡长子还是从陈夫人肚子里出来更为妥当些。 戴夫人也有心消除两个女儿之间的隔阂,“你生产那天还是你姐姐瞧出不对劲来,差人把我给请来的。她还在小佛堂里替你祈福呢。” 三太太遭了大罪,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不听戴夫人的安慰还好,一听戴夫人的话泪珠子噗噗的往外冒,戴夫人连忙去哄她。坐月子见泪不好。 三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委屈不能和别人说,亲妈在这儿还不能和亲妈说么,她在陈家时被娇惯着长大,突然一下子为人妻为人母,还不能适应,本来以为嫁的是个良人,长得俊朗还有才情,可哪只并非良人,院子里千娇百媚就不说了,哪想到还在墙外开了花,听那情况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戴夫人也是心惊,下意识的还替傅煦阳开脱了句:“姑爷若有那等心思,你姑妈定是不容的,是不是有那黑心肠的故意到你跟前嚼舌根,害我儿早产的?” 三太太一听这话犹豫了起来,戴夫人这话音刚落,就有她带过来的大丫环秋红踌躇着过来往戴夫人耳朵边凑,戴夫人的脸色立马变了,她脸上虽还撑着笑安抚三太太,可脸色却不大好看了。 三太太十分的敏感的觉察到戴夫人的异样,红肿着眼睛望向戴夫人:“怎么了?” 戴夫人给秋红使了个眼色,秋红了然的点点头退出去了,戴夫人抬手拍拍三太太的手背:“我让奶娘把大姐儿抱过来,大姐儿是个可人疼的。” 等三太太昏睡过去,戴夫人沉着脸出来,见着秋红咬着牙问:“可确定了?” “那婆子多喝了几杯黄汤,肚子里藏不住话,显摆自己得了好处,适才说漏了嘴,奴婢让人套了话。”秋红小心翼翼的窥着戴夫人的脸色,怯懦着继续说,“那天姑太太让她底下的贴身丫环吩咐了,若三姑奶奶实在是不好了,就,就保孩子。” 戴夫人咬着牙根,心里暗恨,又想如果不是她被叫来进了产房,她女儿恐怕是凶多吉少,到时候她那小姑子完全可以推说是生孩子本来就是往鬼门关走一遭宛凝没撑过来罢! 戴夫人越想越觉得那完全是她那个大姑子会干出来的事儿,心口跟着发疼。秋红被戴夫人青白的脸色和红瞪着的眼睛唬的不敢吱声儿,正踌躇着呢,就听戴夫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走,去二姑奶奶那。” 戴夫人绝口不提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档子事,一问才知道陈夫人对傅煦阳在外面养了外室也是知情的,还差点惊了胎,戴夫人心中又怒又气,若说傅母对此不知情戴夫人是一千一万个不信的,却毫无作为。 戴夫人叮嘱了陈夫人安心养胎,这件事不需她揪心,戴夫人如今是深恨傅母,心里又窝着满满怒火,思量一会子,这次若不让她那面慈心毒的大姑子动动筋骨,她还不如不做这陈家主事太太了! 戴夫人这次还真有些误解傅母了,傅煦阳养外室这件事她还真是才知情,如果说是搁在以前傅母还在侯府一招手就能呼风唤雨的时候,说不定傅母还早有察觉。可偏偏经过几次事她的左膀右臂都被傅奕阳给砍了。 随着她的诰命等级被降等,苏颖怀孕,大房锋芒渐显,虽说傅奕阳一如既往的对傅母恭敬,可底下奴才哪个不是人精,惯会看人下菜碟儿,渐渐的傅母手中的权柄被蚕食了不少,身边得用的人不多,虽不至于‘耳聋眼盲’,但消息没以前灵通倒是真的。更何况傅煦阳有心隐瞒。他养外室这件事没传到傅母耳朵里也实属正常。 另外。傅母表面大人孩子都要保但私下里授意保孩子这件事还是没瞒过三太太陈宛凝,陈宛凝又一次哭晕过去。 苏颖隔岸观火,傅母也因为傅煦阳养外室的事弄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大房这边儿。这正中苏颖下怀,只管专心养胎,她肚子因为是双胎,怕是不会到十个月,要早些,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了,就等着苏颖发动了。 傅奕阳户部的差事繁忙,常常书房里都还点灯熬蜡的,这样下来也就没那时间去想去后院别处疏散。仅有的一些空闲时间也被苏颖这儿占了,和苏颖说些闲话放松下心神,再顺便摸一摸苏颖挺起的肚子。 就算他不说,苏颖也知道他更期盼着是儿子,三太太生的是个女儿在某些程度上还算缓解了大房的压力。那所谓的‘但凡嫡子无论嫡长子还是嫡次子生出来的嫡长子就是侯府的嫡长孙’还是不要再拿出来让人贻笑大方了。 转眼到三太太生的女儿满月酒,这次比洗三时办的隆重些,抛开傅母不把大房和二房一块儿论长幼让底下人称呼其为大姑娘外,其他倒还好。 说隆重也只是和洗三时比较而言,就和当初傅煦阳娶平妻时的场面差不多的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尴尬,苏颖匆匆露次面,听傅母大姑娘大姑娘的叫,连眼皮都不抬的。 傅奕阳有个庶长女又没藏着掖着,苏颖没把她带来,倒是带来个绑着红绸子的小篮子,还是苏颖让人给她准备的,话也说得好听:“我们家雯玉知道她小婶子生了个小妹妹,特意给小妹妹准备的呢。” 说话间就让人知道大房还有个大姑娘,苏颖呆了片刻不到的功夫就向傅母以及来的夫人太太们告了恼,就算她不来也没人说她的不是,毕竟是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孕,还是双胎,连走动都得人在背后托着。 苏颖排场也大,众星捧月般的一步不错的跟在周围,呼啦啦一走就显了出来,往常可没这么大牌,可谁让傅母非要这么不想把大房放在眼里呢。 这不硬不软的就险些让傅母下不来台,苏颖走路的时候感觉到如芒在背,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投射过来的不满光波,可虱子多了不怕痒,傅母对她不满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被盯视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陈宛秋目光闪烁的看着苏颖的背影,斟酌再三还是找了个机会偷溜出来。 苏颖走了一路有些气喘,芦荟把她手里的汤婆子接了过去,扶着她坐下,紫苏端了杏仁酪来,苏颖小口小口的吃着。 薄荷愤愤的说:“老太太这般要让雯姐儿如何自处?”都叫了好几年的大姑娘了,就算三太太身份高,可按照长幼应该算二姑娘的,傅母是不愿大房和二房一起论长幼,不知情的怕是会觉得她是看不上姨娘生的雯玉,日后不还被人家看轻了去。 苏颖心里看不上傅母这样的做派,但也不能让大房也连带着被看轻了去,就说:“雯儿是咱们侯府长房的大姑娘,侯爷的长女,这是改不了的,老太太既然不愿大房和二房一起论长幼,就随她老人家高兴。” 长房长女,勇武侯的长女,即便是庶女,怎么都比二房还是白身的二老爷还算不上正经的嫡长女金贵,傅母想在侯府论谁金贵,可明眼人在心里一对比就知道谁优谁劣了。 傅母在侯府的掌控力可大不如前了,苏颖在心里看不上傅母这样的做派,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外面就有小丫头来说陈家三姑娘来了。 陈家三姑娘那不就是陈宛秋么,她来做什么? 陈宛秋心里还纳闷戴夫人会让她跟着来参加陈宛凝生的女儿的满月酒,她本来心里也存了一分想看看陈宛凝生的女儿的念头,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当初只是想给陈宛凝添堵,可没想到一下子把陈宛凝给刺激早产了。 傅府来请戴夫人过门去看陈宛凝的时候,陈宛秋不愿意自己受伤沾了血腥,尤其还是个未出生的小婴儿,就从她的药园里咬牙拿出一支两百年份的人参,交给了戴夫人,后来听说陈宛凝母女平安,陈宛秋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戴夫人也对她好了起来,陈宛秋想怕是那株两百年份的人参救了陈宛凝的命,心里还有些不自在,但想想要是陈宛凝真难产死了,她心里也会觉得愧疚的。 一报还一报,陈宛秋也心安理得起来。 傅煦阳养了外室这件事还是陈宛秋偶尔得知的,心里对傅煦阳这样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做法万分鄙夷,她也去看了是什么样的女人把傅煦阳迷得三魂五道的,一看就更觉得不屑了。 又是一个和清婉一样的白莲花,扮柔弱扮可怜实际上心机深沉,当时陈宛秋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态的,如果不是戴夫人做的太过分了,陈宛秋也不会拿这件事出来去膈应陈宛凝,顺带黑一把她那位面慈心毒的好姑妈。 陈宛秋是个记仇的人,傅母当初算计她,她还都记着呢,当然苏颖这个有把柄在她手上的盟友,她也是念念不忘的。 陈宛秋没有和苏颖寒暄,直接就请苏颖屏退左右,她有要紧事要同她说。 芦荟和薄荷都拧起眉来,苏颖给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陈宛秋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善解人意’的又说:“既然大表嫂信得过她们就让她们留下吧,不用在意我。” 陈宛秋来找苏颖说辞都打好了腹稿,她是来送人情的,面带自信的看向苏颖:“大表嫂找的接生婆里可有个吴婆子,夫家是城东卖糕点的?” 苏颖眉心蹙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个人。”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接生婆都是经过傅奕阳盘查才确认下来的,统共有四位。 苏颖脸色肃穆起来,看向陈宛秋:“可是她有问题?” 反应的很快嘛,陈宛秋嘴角抿了抿:“宛秋也是得知她家突然发了笔横财,旁的倒是不清楚的,大表嫂心里有数便是了。” 陈宛秋力图点到即止,不过见苏颖皱着眉深思的模样,相信大太太心里已经有数了,陈宛秋心里满意了,优雅的站起身来,“宛秋偷偷出来时间也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苏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神情,这让陈宛秋觉得叹为观止,苏颖注意到她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情绪,不由的在心里一哂,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她都能觉察到,更不用说比她还高竿的那些人了。 苏颖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里一闪而逝的光芒,再抬起眼帘来就冲陈宛秋点点头再微微一笑,让芦荟送她出门。 薄荷沉不住气,等芦荟刚出去就急忙说:“太太,这?” “先别急。”仔细想想陈宛秋刚才的话,陈宛秋不会自认她的话就无懈可击了吧,实际上那可真是漏洞百出,不说别的,只一点那就是陈宛秋一个深闺小姐是怎么打听到的?再来,陈宛秋是怎么把这件事就联想到她的接生婆身上来了? 怕是知道的更多吧,甚至还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呵呵。 PS: 卖个萌(=^ ^=)   ☆、076章 瓜熟蒂落 陈宛秋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苏颖心里微哂,先不说她怎么会关注上侯府的一举一动,就连接生婆的背景都是清楚的,还那么提起来,这感觉就十分的微妙。 最微妙的是,她那副施恩的语气算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以为苏颖就能任由她拿捏了,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苏颖看着陈宛秋坐过的地方眼底渗着冷意,越是猜测陈宛秋的用意,苏颖就觉得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实在是令人不耐。 薄荷脸色煞白,在苏颖出声后勉强恢复了镇定,苏颖掀开茶碗含了一口茶在嘴里,薄荷马上捧了痰盂过来,苏颖侧一侧身把嘴里的茶吐干净了才觉得好那么一些些。 芦荟送陈宛秋回来,脸上的愤愤然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缓了口气冲苏颖福了福身,苏颖指一指桌上的茶:“喝一杯缓口气,这般快就回来了?” “奴婢把陈三姑娘送到正院门口,陈三姑娘体恤奴婢,说她识得路就不让奴婢送她到二房那边了。”芦荟谢过了赏拿起茶盏,侧着身体一口喝完,一想起陈三姑娘脸上露出来的轻蔑的神色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无不是扎了芦荟的眼,她真怀疑了陈三姑娘的教养,而且她的神态举止和之前见过的大相径庭,就像是变了个人。 芦荟捧着茶盏就愣住了,微微垂下头,心里一紧,她跟在苏颖身边久了,一些事苏颖都没瞒着她们,府里头那些秘辛根本就是禁不住的,不说旁的,就是南院的魏姨娘,说是失心疯了。可魏姨娘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和以前完全不同,难不成陈三姑娘也是…… 芦荟一个机灵,不敢往下想。可她来找太太像是来示好的? 苏颖没想到芦荟会联想那么多,只是听了芦荟的回话吊了吊眉梢。问了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她是一个人来的?” 芦荟被苏颖点醒,点了点头。 苏颖冷冷一笑,这可真有意思,如果她还没忘记的话,当初陈宛秋把她撇清的缘由就是在府里迷了路,能孤身一人从二房那边跑到她这儿,还会在府里迷了路? 陈宛秋莫不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不成。还是觉得她本身就自带了让周遭的人智商都下降的光环,会自动忽略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呢? 薄荷到底沉不住气,“太太……” “去让人查查那位吴婆子一家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她家那笔横财是真是假。”既然陈宛秋那么笃定吴婆子有问题。那苏颖总得要查清楚,她可不想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精心,“做的隐秘些。” 陈宛秋想牵着她的鼻子走,那也得看看她愿不愿意配合,苏颖缓缓吐出一口闷气。手紧了紧。 事实上底下人查的很快,快到出乎苏颖的意料,而且幕后黑手摆明了就指向上房的那位,更奇怪的是还不等苏颖出手,那吴婆子就不小心摔断了腿。看上去就像是一起意外,这接生婆自然不能用了。 薄荷嘴里嘟囔一声:“连老天都站在太太这边呢。” 芦荟总觉得哪里奇怪,可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 苏颖深吸一口气才定下心神来,芦荟和薄荷看不出其中的猫腻,苏颖却是想得清楚,分明就是陈宛秋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她派出去调查的人还不是被陈宛秋牵着鼻子走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巧的吴婆子不小心就摔断了腿。 还是在苏颖在查出来吴婆子被收买后,更关键的是别人之所以会知道吴婆子家发了笔横财还是因为她儿子嗜赌,和人家赌博时输红了眼,才去偷了吴婆子钱财拿出来赌不小心说漏了嘴。 整件事太过于巧合了,透着诡异。 苏颖感觉很糟糕,她不喜欢事情脱离她控制的感觉,深深吸了一口气,越是这种情况越是得沉住气,这件事她记下了。 *** 傅奕阳在得知傅母称呼三太太生的女儿为大姑娘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身体紧绷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离他最近的苏颖还是察觉到了,余光捕捉到他越发冷峻的面容,便笑着说:“常言说笑一笑十年少,我却少见你笑的,有什么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么。” 傅奕阳也没勉强自己笑,脸色却是缓和了些,和原先那些事打给他的打击相比,不让大房二房一起论长幼这件事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可傅奕阳也并非麻木不仁的,乍一听到心里总归还有些不好受。 苏颖不好说收买接生婆到底是不是傅母做的,毕竟傅母可是前科累累,如果不是正院被她整治的如铁桶一般让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说不得她这养胎生涯都要变得很坎坷了。 尤其是在三太太生下女儿后,傅母可真是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除而后快呢。 傅奕阳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摸上苏颖的肚子,看到炕桌旁边摆了一本薄子,他拿过来那薄子瞧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多是和侯府有些矫情的人家,上面记录着来往人家里的主子年纪喜好,不等苏颖解释他就先皱起了眉:“不是说不让她们拿这些琐事让你操心么?” 苏颖冲他带着些讨好的笑一笑:“早两个月我就把管家的事务分派下去了,这两个月你何曾见我看过账本,”见他还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苏颖接着说,“这不是临近年节,要往各处送年礼,虽说有旧例可循,底下人拟好单子就递过来让我过目一遍,也好查漏补缺,以免失了礼数,这些我也是做惯了的,费不了多少心思。” 可刚才那薄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可不见得有多有说服力,苏颖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的模样落在傅奕阳眼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以往总觉得妻子替他打理家务事是理所应当的,就是在她生病时也没让他多操心,她却从来没向他诉过一句苦的,不像魏氏…… 那时候他还曾经埋怨过妻子对魏氏不够宽大,这一想傅奕阳就觉得更不是滋味了。声音也有闷闷的:“你做的很好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颖也不知道傅奕阳这是又抽的什么风,以往也没见他跟苏氏说一句辛苦。她管家和苏氏那会儿相比真算不上多辛苦,更不用说在过去这段时间内。她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没沾过手。 苏颖配合着手覆在他手背上,“能得老爷一句夸赞,妾身乃三生有幸——”拉长着声音里带了几分俏皮,傅奕阳心里一松笑出声来,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去鼻尖对着鼻尖,嘴唇都碰到嘴唇了。苏颖脸色却突然变了,肚子一抽一抽的往下坠,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来。 傅奕阳一惊:“可是发动了?”他一说,外面桂嬷嬷听了声音赶紧进来。这时候苏颖的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握着傅奕阳的手腕攥紧,身体不敢动弹,只有咬着嘴唇点头。 桂嬷嬷大声喊道:“太太要生了,快去准备!”这一声就跟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惊起了惊涛骇浪。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可很快就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傅奕阳咽了咽唾沫,被齐嬷嬷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他脑海里还一片空白,等出了门到廊下一站。被寒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嘴唇动了动,吩咐了管家拿了他的帖子去请太医。 屋子里的窗户全都被关严实来,苏颖被放到炕上,芦荟给她脱了衣裳,小厨房那边听见了动静不用吩咐,紫苏就已经指派小丫头们赶紧烧水,接生婆也都到了位。 苏颖没有经验,以往那些理论知识等真要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一个接生婆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肚子,又看了看下面说:“太太,看情况生产还得等一会儿,还是先吃些东西,免得到时候生产时没有精神。” 齐嬷嬷听到消息就过来了,这会儿听了接生婆的话连连点头:“对对,这会子吃了等下才有力气,”转身吩咐紫苏,“炖上一锅野鸡子汤,再弄些好克化的点心来。” 桂嬷嬷拿着帕子给苏颖擦汗,心里可是忐忑,虽然大夫都说了苏颖这胎养的好,可女人生孩子就跟到鬼门关外走一遭似的,更何况这不仅是头胎还是双胎,岂不是更凶险。 这一下子就跟开启了什么开光似的,苏颖空白的脑子又充实起来,她这会子还有力气吩咐事情:“嬷嬷,南院还有柳院那不必让她们过来正院,底下要是有下人走动往正院这边探头探脑的,嬷嬷就不用客气。” 想来这时候她们已经听到消息了,南院还好,魏姨娘被禁足了,上次傅奕阳从外边出差回来她想要出来,姿态摆的一次比一次低,苏颖也没有刻意隐瞒,找到机会和傅奕阳说了,毕竟她是傅奕阳亲口说要禁足的,可傅奕阳没松口,南院还仍旧是关着院门的,可苏颖也没苛待她,月例还是照旧,底下还留在她身边伺候的下人都被敲打过的。 可柳姨娘那边儿就不同了,原本歇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要是搁在平时苏颖说不定还陪她们玩一玩,但现在是关键时期,出了接生婆被收买的事后苏颖可是又加紧了正院的防范,还是别让她们出来为好。 “要是柳姨娘不听,嬷嬷就让人拦着她。”妈蛋到这种时候她还得操这份心。 “老太太那儿就不必惊扰了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跟着我干熬着,还有大姑娘那让章嬷嬷看好了,让底下伺候的人不许忙乱。”苏颖一想她在这府里谁都要防范,心里边把傅奕阳也连带着咒骂了一通。 接生婆被收买的事儿证据都指向了傅母,虽然里面有陈宛秋插手,实在无非确认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傅母,可就算不是傅母做的,她也不希望她生产的时候有人在外面虎视眈眈的。 大姑娘那儿虽然还小不懂事,但毕竟她还是要问一句,傅奕阳还在外面院子里呢,苏颖不知怎么的在心里微微一晒,她这样煞费苦心的竟然还就只是为了这男人。虽然事出有因,但这种感觉还是让苏颖觉得不太舒服,本来还想说让傅奕阳不要在外面干等着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凭什么我在屋子里生孩子,那男人还能舒舒服服的。不公平! 一阵疼痛袭来让苏颖疼的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苏颖抓着被褥的手都有些发白,就算平时里她多是淡定镇定的多,可到这时候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系统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了,苏颖不清楚它到底怎么了,原本以为它说的让她自己融入其中的原因当时苏颖还信了。心里边仍旧是时时刻刻想着那主线任务的,不敢有一丝怠慢,生怕真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说为了主线任务都要套牢傅奕阳。时时刻刻揣摩着他的心思,把自己往他喜欢的地方改变,让他喜欢上自己,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但不管怎么说她生活基本上真的是围绕着他在转;那么她肚子里本不在她计划内的孩子却是真正让苏颖产生归属感的存在。她血脉的延续,就像是一个奇迹。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苏颖总有种不安,系统那明明没有丝毫起伏却总是会透露出浓浓猥琐感的声音在她看来也成了天籁,可苏颖熬着疼去呼唤系统。系统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苏颖慌了,攥着被褥的指节发白,紫苏拎了食盒进来,桂嬷嬷的声音在苏颖耳畔响起:“太太现在吃些东西,等生产时才有力气,保证能平安生下健康的哥儿来的。” 桂嬷嬷的话不啻于给苏颖打了剂强心剂。 院子里傅奕阳在来回踱步,苏颖肚子里这胎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他盼了五年的嫡子,而且两个小家伙是他看着从一点点到肚子大起来,听到过他们的心跳声,还感受过他们的胎动,给他们读过书,可以说他们还没出生,傅奕阳就已经对两个小家伙产生了感情。 前段时间三太太早产难产还让傅奕阳跟着有一丝的心悸,听着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呻.吟声,傅奕阳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心跟着提起来的可不止傅奕阳一个,就跟苏颖想的那样,府里其他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傅母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听到杜鹃转述的苏颖的话,哧了一声:“大太太这是孝顺我这个做婆婆的呢,我若是不顺了她的意,岂不是成了不慈!” 杜鹃闭着嘴巴不出声。 傅母自顾自感叹一声:“眼见这临近年关了,挂像祭祖、供奉神飨、人情应酬这些事儿原本都该是大太太尽心力的,偏她得坐月子,看来这月子艰难喽。” 有些事还必须得苏颖这个当家太太出面,这月子万一没坐好,落下毛病还不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她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确定,再说孩子还不知道活不活的住呢。 想起这点来傅母就恼火,明明三太太坏相就是个男孩,偏偏是个小丫头片子,还从胎里带出来一副弱相,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真是个不争气的! 傅母只得把目光转到陈夫人身上,满心盼望着陈夫人这胎是个男孩,至于大房那边,合该鸡飞蛋打才最圆满! 傅母嘴角露出个笑来,杜鹃捏了捏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翠屏扒着门往正院里看,守门的婆子们正围在一处吃热茶暖胃,一个婆子笑了一声:“姑娘还是回去吧,生孩子没那么快的。” 另一婆子‘好心’劝说:“等太太那边生了自然有人来报喜的,姑娘还是别往外探头探脑的了,想想你头前的那个石榴姑娘,好些时候都没见着她了吧。” 翠屏脸一阵红一阵白,石榴是她前面伺候柳姨娘的,因为犯了错被教养嬷嬷领回去重新学规矩去了,虽然没有被革了职打发出去,可眼见柳姨娘也没有复起的趋势,石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来呢,石榴眼见就没出头的日子了。 翠屏回去的时候柳姨娘还在绣佛经,翠屏在外面叹气的声音她也听见了,看着手中的佛经,柳姨娘诚心诚意的祈祷,太太这胎生不出儿子来。 柳姨娘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又苦又涩的,太太这胎生不出儿子来又如何,最起码太太身体没问题,是能生的,照着老爷之前独宠的架势,还怕太太以后生不出儿子来! 魏姨娘好命生个女儿出来,可往后但凡太太没生出嫡子来,她们做妾室的也是不能赶到太太前面生出儿子来的。 再退一步将,就算太太没能挺过去,她也不可能被老爷扶正,等日后老爷再娶,谁还能保证是个慈和人。看看她现在,虽说见不着老爷面,但份例都是不缺的,手里头还有些权力,日子过的不差。 这些道理柳姨娘都明白,她比魏姨娘拎得清,魏姨娘以前得宠的时候,不但生下庶长女,还把太太挤到一边儿去,猖狂的不得了,俨然后院的小太太,可现在如何了,孩子被抱走了,南院静悄悄的再也不复往日的热闹,和荒院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就是不甘心啊,柳姨娘看起来很沉得住气,也没闹着要往正院去,可实际上她也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镇定,好半晌了才绣了几针。 相反的是一直表现的很沉得住气的丽月终于沉不住气了,柳姨娘心里恼恨丽月算计她,心里想着如果没有丽月让那小丫头去拦着老爷,从而惹恼了老爷,是不是老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记得她,好似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呢? 适才见到一付如履薄冰样子的丽月,懒怠的看她,斜她一眼说:“妹妹怎么不在屋子里做针线了?是针线不够用了,还是布料不够使了,若是搁在以往还能使人往针线房上走一趟,可现在是非常时期,阖府都紧着正院呢,妹妹若是真缺了这些使唤了,和我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丽月放佛对柳姨娘的挖苦讥讽已经习惯了,以往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柳姨娘管着这院子,在这院子她就是老大,原本还和丽月维持着面和的状态,后来干脆连面和都不见了。底下人看碟下菜,丽月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 丽月挨着半边椅子坐下了,脸上却不见对柳姨娘的怨怼,就是这样柳姨娘才越发忌惮她:“太太不是才九个月么,怎么就这么早就生了?我也是担忧坐不住,就想来找姐姐你说说话。” 柳姨娘一抬眼皮,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住了,摸不清丽月这话是否有话,可一想丽月也没那么大的能量把手伸到正院去,难不成是想撺掇着自己到正院去? 柳姨娘心里不屑,她又不傻,即便心里不甘心但她也不敢去给苏颖添堵,不说苏颖这胎生不出儿子来,经过了那么多事儿柳姨娘也是不敢去招惹的,光看傅奕阳这一年近乎独宠的架势就知道了。 再说要是苏颖这一胎生出儿子来,那正院的地位就更稳固了,就算柳姨娘也期待她一尺三命,但至少也不会表现到脸上来。 这么一想复又低下头来继续绣她的佛经,嘴上也没停:“太太怀的是双胎,原就比正常怀胎要早些生产的,我心里虽然也挂念,但太太既然发了话,咱们好好等着便是,再说正院还有老爷坐镇呢,太太这胎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丽月还是以前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儿,没有接柳姨娘的话。 柳姨娘心里冷笑,如果不是知道她心机深沉,说不定还真会被她这副老实模样给骗了。当初太太把她开脸给老爷,怕也是看中她这点了吧,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柳姐姐,这佛经绣的可真好呢。”半晌后丽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PS: o__o下一章就生出来了(=^ ^=)   ☆、077章 喜得麟儿 丽月木头桩子似的也不说走,柳姨娘心里憋了一口气,才不愿意让丽月在她跟前杵着添堵,端茶送客,等丽月走后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佛经丢在一旁,也没心思绣下去了。 柳姨娘是不信丽月有那么大的能量,再者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她也得跟着吃挂落,谁让太太让她管着这院子呢,不像南院就住了魏姨娘一个。 想了想对翠屏说:“让人去看着丽月那儿,有什么异常就来报我。” 翠屏扁扁嘴有些不以为然:“姨娘太高看了她,就如今这般她还能蹦跶起来?”其实不用柳姨娘亲自出手,下边人都能把丽月给磋磨了,柳姨娘自从被丽月摆了一道后,就对她多加提防,听刚才丽月那话,柳姨娘并不放心。 有些不耐烦的说:“去吧。” “我这就去。”翠屏瞄了柳姨娘一眼,应了声转身就往外走,眼睛微微一侧就瞧见丽月的贴身丫环柳儿正和守门的婆子拉扯,翠屏心里存着看好戏的意思,之前太太发了话,不让底下人出院门走动,通知下去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漏了丽月那边。 可丽月刚才过来柳姨娘话里话外都把这消息给透露出去了,没道理她还派她的贴身丫环去撞南墙。翠屏想起这柳儿好似托人从丽月身边调走呢,难不成…… 柳儿拿着丽月给她的银戒指往看门的婆子手里塞,“大娘就通融通融,我只是去针线房罢了,我家姑娘做小衣裳缺了几种线,正急着用,回头是准备进给太太的。” 那婆子掂了掂粗银戒指又塞了回去:“我们可是不敢的,要真放姑娘出去了,不独你吃挂落,连带我们也要跟着没了差事,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柳儿还想说什么。翠屏过来把柳儿拉了拉,说了一句:“太太早就吩咐的了,柳儿妹妹就别再这当口添乱了。” 柳儿脸羞红了,翠屏给刚才说话的婆子陪了个笑,又从手里塞过去个绞银镯子给那婆子,那婆子把镯子收拢到袖子里,给了个笑脸:“姑娘们别让我难做,太太那里有了消息,自然会叫人过来通传的。” 这事儿就算抹下来了。 翠屏有些心疼她刚得的绞银镯子,眼睛一转落在柳儿身上。“姨娘刚赏给我一碟点心。柳儿妹妹不如跟我来喝口热茶吃些点心。这得好等呢。” 柳儿白着脸就跟着翠屏走了。 比起柳姨娘这院子打机锋坐不住,南院可就沉寂多了。 魏姨娘虽然被下了禁足令,可外面的消息还是能往里传过来的,更何况是太太生产这样的大事。来南院的婆子丫头还巴望着赏钱呢,叽叽喳喳的讨论,反而给萧条的南院增添了几分热闹和喜意,声音传到躺在床上的魏姨娘耳朵里,魏姨娘也就知道了苏颖生孩子的事儿。 自打魏姨娘被确认为得了失心疯被看管禁足后,时间久了傅奕阳想不起来,苏颖自然不会去提醒他,就算是知道魏姨娘仍旧是原主,就这样她的禁足令就一直没有解。算是彻底没了生气儿。 魏姨娘只能老实呆在屋子里,当初傅奕阳还派了几个粗壮的婆子看管,虽然该有的份例一点都没少,下人也不敢暗地里克扣,可时间久了。伺候不精心是免不了的。 起初魏姨娘还妄想着等哪天傅奕阳想起她来了,她就不必再过这样的苦日子,可等苏颖怀孕的消息传进来,魏姨娘是彻底傻了,跟着病了一场,身条更见消瘦,眼窝凹陷,短短大半年时间竟生生老了五六岁,穿上往前装嫩的衣裳就真的见老了。 再站到傅奕阳跟前,就不会显得年轻娇俏了,还会衬出老色来。 等后来魏姨娘得知大姑娘被挪回到上房养,心里浸着苦水,生怕苏颖会苛待雯玉,她如今还指望大姑娘能在傅奕阳那里说得上话,让傅奕阳想起她来。 等时间久了,仍旧没动静,魏姨娘认定了是苏颖从中作梗,还有些埋怨大姑娘不给力,等到后来就找着机会往正院陈情,把给她下禁足令的傅奕阳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上回太太被诊出是双胎时,就多发了一个月月钱,这次但凡太太生个哥儿,老爷一高兴,指缝漏下来的就够咱们过个好年了。” “太太宽厚有福报,定然能一举得男。”这小丫头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的,放大了声音,眼睛还时不时的往魏姨娘窗户那边瞥,其他几个人会意,抿着嘴偷笑。 魏姨娘在屋里气的肝疼,随手一扒拉把手边的茶杯甩到地上,瓷器脆裂的声音特别的响亮,窗户外面嚼舌根的几个丫头不像往常那样害怕了,一个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脆生生的说:“姨奶奶想喝茶就吱声,您身娇肉贵的怎能做这些糙活呢,好好的茶盏也摔碎了,这值好几两银子呢,姨奶奶少不得还得自己掏银子出来填补上。” 小丫头也不看魏姨娘的脸色,继续说着:“咱们南院实在是不同以往了,姨奶奶还是俭省些罢,奴婢知道这话姨奶奶不爱听,可奴婢都是姨奶奶着想啊,奴婢这就把东西收拾了。” 魏姨娘胸口一阵起伏,她还真没学到乖,想她气焰嚣张的时候俨然大房的小太太,作威作福惯了,就是到现在还想着如果不是苏颖从中撺掇她又怎么会落到这副田地,等老爷气消了想起她来,到时候…… 小丫头笑嘻嘻的给她顺气,还给她捏了捏被角,嘴上还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太太传话来姨奶奶不必跟着干熬,姨奶奶还是先歇着,一等正院那边儿传来消息,奴婢立马来报。” 魏姨娘气的发狠扬起手去扇小丫头耳光,被小丫头利落的躲开了,还朝魏姨娘福了福身:“姨奶奶有什么吩咐尽管吱声,奴婢们就在外面侯着呢。” 谁也不愿意到魏姨娘跟前当出气筒,腊月天虽说屋子里热乎些,可几个小丫头在走廊下堆个小火炉,铜壶里烧着热茶,绣个荷包打个络子扯些八卦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魏姨娘拽着被子的手青筋毕露。眼窝凹陷的脸上扯出一个狞笑,她苏氏何德何能有福报,到这时候还没生下来,怕是难产了,一尺三命才快意! 苏颖是黄昏的时候开始发动的,到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苏颖觉得时间过了一个世纪,实际上从她进产房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 不过苏颖已经痛得没心思去想别的,死死抓着床沿的手骨节都泛白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络络的贴在头上。桂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擦汗。口中不停的为她鼓劲。 可苏颖却觉得视觉都已经模糊了,身下的被褥都被打湿了,随着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肚子越来越痛。 苏颖只觉得她已经痛的麻木了。大口的喘气,只希望这酷刑能够早点结束,可等又一波阵痛传来,苏颖忍不住痛呼出声,听的在厢房里等的傅奕阳一僵,他想喝口茶稳定下心思,却发现手边的茶盏里早已经喝得滴水不剩。 永平过来劝他,反而被他瞪了一眼,讪讪的闭了嘴。侧身看了那想来倒水的丫头一眼。心里微微一哂,有意无意挡住了她的身形。 傅奕阳干脆的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永平从里边接出件佛头青云纹团花斗篷来,傅奕阳接过来多看了一眼。不是他从外面回来时穿的那件斗篷。 永平刚才得了教训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去捋虎须,又看傅奕阳好似愣住了,就劝:“外面天寒地冻的,老爷快些穿上,若等太太知道奴才照顾老爷不尽心,定是要拿奴才试问的。” 这话儿有用,傅奕阳把斗篷披上了,就听见里头接生婆“可以了”的喊声,心里越发烦躁起来,又开始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 苏颖肚子往下坠,她潜意识还知道不大声叫喊留着力气生娃,耳边桂嬷嬷在旁边鼓劲她听得也模糊了,接生婆嚷嚷的声音大了起来:“头已经出来了,再加把劲!” 傅奕阳在外面也听到了,不由得精神一震,手不自觉的握成拳,难得的紧张起来。 正院灯火通明,就算去轮班休息的下人们也全都等着信呢,伴随着第一声鸡鸣声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生了生了”的声音可比不上接生婆那句“是个小少爷”来的响亮,来的振聋发聩,整个院子都听到了。 傅奕阳握着拳挥舞两下,把永平给吓了一跳,永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赶紧上前恭喜,“恭喜老爷喜得贵子!”声音也响亮,人家接生婆都打听好了这家还没嫡子,就盼着儿子呢,嚷得大声了,永平就更清楚了,正院这下是真的扬眉吐气,一飞冲天了! 傅奕阳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失态,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连说了几声好,抬腿就要去见儿子,被齐嬷嬷拦住了:“小少爷洗干净了抱过来给您看,这产房爷们儿是不能进的。” 傅奕阳站住了,眼巴巴的往里面探头,齐嬷嬷也顾不得笑他难得的喜怒外露的样子,她比傅奕阳看着还高兴呢,亲自把裹着新生儿的襁褓抱过来给傅奕阳:“恭喜老爷喜得贵子。” “是个男孩?”明明听了三遍,傅奕阳还有些不确认的道,齐嬷嬷慈爱的看着他们俩,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傅奕阳乐呵呵的从齐嬷嬷手中接过襁褓,欢喜的盯着里面的皱巴巴的小娃娃,湿漉漉却乌黑浓密的头发,响亮的哭嚎声,无不昭示着这是个健康的小娃娃。 傅奕阳心中一阵激动,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碰碰孩子的脸蛋,又迟疑的缩了回来,那叫真叫一个百感交集,目不转睛的看着根本还是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娃娃,笑的见眉不见眼的跟齐嬷嬷说:“奶娘,你看他长得是不是特别像我?” 齐嬷嬷凑过来附和:“简直就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齐嬷嬷还是有理智的,看见傅奕阳抱着孩子不松手,赶紧道:“这孩子刚出生,见不得风,还是赶紧把小少爷抱回去吧。” 傅奕阳依依不舍的把襁褓递给齐嬷嬷,目送齐嬷嬷把孩子抱进屋,心里边激动兴奋,回身就大声吩咐:“除了正院的下人得三个月月钱,其他院里都加两个月。再加两个肉菜。” 喂喂,是不是忘了苏颖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 里面桂嬷嬷在得知是个儿子后心里头大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松口气呢就听那边接生婆又叫嚷开了:“还有一个呢!太太别松气啊!” “对对!”桂嬷嬷指挥着芦荟把早就准备好的百年老参的参片放到苏颖的嘴里,之前含的那片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咽下去了,苏颖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张嘴含住,本能的还记得肚子里还有一个,压着自己别忘记使劲,有了第一个开道,第二个就顺利多了,苏颖拼着最后的一点力量。第二个总算也出来了。 接生婆们这会儿也不觉得累。相反那叫一个高兴。嗓门大的又嚷嚷开了:“又是个小少爷!”这次赏钱绝对少不了了! 一双儿子,傅奕阳被这个认知砸的迷糊了,当然是乐迷糊的,咧着笑的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合拢。尤其是让太医给两娃娃诊过脉后说都很健康后。 永平乐颠颠亲自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小弓箭来,傅奕阳亲自去挂上,那可真是走路都带起风来,到底没把苏颖给忘了,隔着窗户问:“太太怎么样了?” 桂嬷嬷脸上的皱纹好像也一下子都舒展开来了,腰板也挺直了,听傅奕阳问看了看累的昏睡过去的苏颖:“太太脱力昏睡过去了,等睡一觉就无碍了。” “让她睡,好好休息。辛苦她了。”桂嬷嬷差点没因为傅奕阳这句话哭出来,她家太太这次真算的上苦尽甘来了。 傅奕阳一夜没睡也不觉得累,相反精神因为一举得二子给振奋起来了,产房他不能进,可新生儿被包在襁褓里抱到早先准备好的房间里了。两个孩子包着一模一样的红色襁褓,已经不哭了,这会儿正在呼呼大睡,傅奕阳都不知道该看哪个好了,如果不是永平那边提醒着他还要上朝,傅奕阳还真就会这么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们看下去。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扫了两眼请来的奶娘们:“照顾好两位少爷,嗯?”这奶娘们还是傅奕阳盘查过好些人才挑选出来的,就差把人家的祖宗八辈都查一遍了,这会子他还不放心,可真是难伺候。 傅奕阳临走又看了一眼儿子们,才不舍的往外走,等看见永平又狠狠瞪他一眼,永平有苦不能说,说了一路的吉祥话,才换回傅奕阳一个正眼。 “去往苏家报喜!” 不出片刻,对于苏颖平安生下一对儿子,各人态度迥异,除了正院的怕是没谁是真心高兴的。 柳姨娘跟着熬了一夜,手中的佛经越绣越慢,翠屏也跟着没睡,时不时就往院门口望,可等消息正传来时,柳姨娘一下子把针扎进了手里,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柳姨娘顾不得去擦血珠,望着窗外怔怔的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 丽月手中的佛珠一下子掉在地上,她低头把佛珠捡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了半晌,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咬着牙一使劲把手中的佛珠拽开,穿着佛珠的线断了,一个个圆润的佛珠崩裂到地上,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丽月听了个声儿,再然后又木起了脸。 魏姨娘那里收到消息也不晚,昨天差点被她扇了一巴掌的丫头一听到信儿果然就巴巴的来告诉给她。 小丫头脆生生的说:“太太得了一双小少爷,阖府都跟着高兴,就咱们院子里的下人每个人都得了两个月的月钱,还加肉菜呢,可见老爷是多么的高兴。” 魏姨娘‘高兴’的从床榻上一头栽了下来,把小丫头给唬了一跳。 大房傅奕阳这些妾室们苦闷不多说,再说二房这边。 陈夫人那里收到消息,抖了抖面皮,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心里想着:看来菩萨也有不灵的时候。 陈夫人倒没恶毒到咒苏颖鸡飞蛋打,她就想着既然三太太肚子里好好的儿子都让她让菩萨显灵变成女娃娃了,怎么到了苏颖这儿就不灵了,竟然让她生了一对儿子出来,这要是一对女儿该多好啊。 难道是她不够诚心诚意?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叫来丫环让她们扶着她到小佛堂去再拜拜,多拿些诚意出来,保佑她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儿子。 三太太反应倒有些矛盾,她一方面羡慕嫉妒苏颖生了儿子,这下子嫡子和嫡次子都有了,往后苏颖可不就是能在侯府横着走了,要是她当初生的是个儿子那该有多好啊;另一方面竟然升起几分快意来—— 这快意是为何而来的呢?这事儿还要从三太太得知傅母在她生产时暗地里要保孩子不管她死活时说起了,再加上她也明显能感觉到傅母对她的态度大大没有没生孩子之前好了,连个好脸都吝啬给,差别太明显了。 另外,戴夫人那边送了信来说,傅煦阳养外室的事是真的,可都等到现在了,她的好姑妈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三太太顺带就把傅母给记恨上了。她知道大太太甚至大房都不受傅母待见,这下要是她的好姑妈知道大太太生下侯府的嫡长孙,还是两个,她那好姑妈肯定会“欣喜若狂”的吧? 三太太不怀好意的想着,对大太太生了两儿子的羡慕嫉妒就没那么浓烈了。 不出三太太所料,傅母果然是“欣喜若狂”,喜的都浑身颤抖了,狂到连摔了两个手边的茶盏,碎碎平安。 白鹭听着茶盏落地的声音,手不由的摸上脸颊,如果不是杜鹃给的膏药,说不定她脸上就要留疤了,想到这儿白鹭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守在一旁的杜鹃,她到底没开口问过杜鹃那膏药她是从哪儿来的,不过这个人情她记着的。 老太太如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白鹭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老太太却不知如今真不比过去了,大太太已经不是往常空有个当家太太名头却不得志的可怜人了。 如今大太太牢牢握住了侯爷的宠爱,又一举得男,还是一双麟儿,在府中的地位无异于更加的稳固,彻底在侯府里站稳了脚跟,再说经历过那么多事儿,下头人哪个不说大太太体恤下人,是个和善人,在侯府中积威渐重啊。 老太太怎么就想不通呢? 傅母想不想的通不关苏颖的事了,她脱力睡了过去,芦荟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拭了身体,又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在这期间苏颖都没感觉到。 苏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什么却完全不记得了,只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睡得不大安稳。桂嬷嬷让奶娘把已经喂过奶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抱过来放到她身边,好像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苏颖又睡得安稳了。 看着两个小娃娃,桂嬷嬷是由衷的替苏颖觉得高兴,不独是她,苏颖有了儿子,还是一生生俩,整个正院的气氛都跟着变得不一样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脚下都能生风,原本挺直的腰板就挺得更直了。 再来还有谁家由衷的高兴,那就是苏家了,傅奕阳去上朝,管家立马就去苏家报喜去了,对苏家来说这可是件大喜事,苏太太表现的比当初她有了嫡长孙时还要高兴,脸上的喜意是遮都遮不住。 到苏老太太那儿请安的时候,苏老太太也跟着欢喜,叠声让贴身丫环开了箱子拿了好些好东西出来,苏太太乐的说几句吉祥话儿:“一想到一对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围过来甜甜的叫太外婆、外婆,我这心啊都跟着化了。” PS: 不是龙凤胎_(:3ゝ∠)_   ☆、078章 目瞪口呆 苏颖一觉睡得沉,睁开眼皮觉得浑身乏力,鼓鼓的肚皮已经瘪了下去,她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接生婆嚷着是小少爷就昏睡了过去,临睡前还想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以后不要再生孩子了。 苏颖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跟压了块石头般,按理说她生了一对儿子,在后宅地位更加的稳固,傅奕阳那儿好像也显得没以前那么的重要了,正院能够扬眉吐气了,可苏颖仍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桂嬷嬷一见她醒了,马上把两个孩子抱到她身边给她看,“哥儿们已经被奶娘喂过了,这回儿吃饱了,睡得正香呢。” 苏颖低头看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刚生下来的孩子还没长开,皮肤红通通皱巴巴的,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倒是一头胎发乌溜溜的,桂嬷嬷老怀甚慰的说:“太医说了两个哥儿在母体里养的好,身体健康,刚生下来啼哭一嗓子可响亮着呢。” 苏颖伸出手来一个摩挲一会儿,听桂嬷嬷的话展颜笑了出来,心里有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就算这两个孩子来的早,不是她预期的时间降临,而且还是她做任务失败被惩罚的,可现在对她来说,惩罚反而变成了奖励。 “哪个是哥哥?”刚出生的小娃娃还皱巴巴的,根本就看不出相貌来,苏颖还不知他们是同卵还是异卵双胎。 桂嬷嬷指着苏颖左手边乐呵着说:“这个是哥哥呢,比弟弟要重一些。” 芦荟眉飞色舞的端着食盒进来,“齐嬷嬷亲自炖的老母鸡汤,给太太好好补补身子。” 苏颖注意力都还放在两个睡得正香甜的娃娃身上,听了这话随口说:“怎好劳烦齐嬷嬷?”苏颖向来不在底下人面前拿乔端范儿,尤其是像桂嬷嬷和齐嬷嬷这样的老人,这老人当然不包括傅母了。 芦荟把鸡汤端到苏颖跟前来。声音里都带着喜气:“齐嬷嬷非得亲自去炖汤,喜气洋洋的和我们絮叨了些老爷小时候的事呢,还说两位小少爷简直是和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太太不知道。老爷昨儿夜里都没合眼,在院子里站了半宿。抱着大爷笑的合不拢嘴,还亲自去挂了小弓箭呢。”薄荷眉飞色舞的说着,看来苏颖得子给正院实在是带来了不一样的氛围。 “就你多话,”桂嬷嬷假意说了薄荷一句,可她自己脸上的笑容却不比薄荷芦荟的少,见苏颖拿了勺子喝汤到底没忍住又说起来:“老爷隔着窗户问太太好不好,说太太辛苦了。临上朝前若不是底下人催,瞧着老爷都舍不得两个哥儿了。” 笑的合不拢嘴?这还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老爷么?苏颖有些怀疑,不过心里却诡异的升起一股骄傲和自豪来,她生的儿子他还敢不喜欢么?“赏钱都发下去了?” 一说这个桂嬷嬷更来劲了。“这个老爷早已经吩咐下去了,除了正院的加三个月月钱,其他的加两个月月钱,还加了两个肉菜呢。”她还知道这只是得知太太生下大少爷时赏的,由此可见对少爷们的看重和喜爱。 薄荷在旁边抿嘴笑。小声嘟囔着:“嬷嬷不许我说,自己反倒是说起来了,可真是只许嬷嬷放火,不许丫环点灯了。”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头的人都听见了。桂嬷嬷拧了这妮子一下,“你这妮子。” 苏颖被逗乐了,笑的时候扯痛了下半身,痛得嘶了一声,唬的薄荷也不敢乱动了,苏颖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了,看着两个儿子,笑意压过疼痛,“再给府里每人都做一套新衣裳。” 冬天的衣服不比夏天的,耐穿厚实,也显得实惠多了,眼下就要过年了,也能添几分喜意。 桂嬷嬷一愣,也不觉得苏颖这样‘高调’有什么不行的,以往怀孕时尽量往低调上走,那时候哪有现在底气足,还一举得两个儿子,不管日后如何,这后宅里头再没有能越过她的了,再说这是收拢人心的好机会,也让他们知道这府里到底谁才是当家主子。 不等桂嬷嬷转身吩咐,一直伺候着的芦荟就曲了曲膝:“奴婢这就下去吩咐,让其他人都跟着沾沾喜意。” 桂嬷嬷绝口不提傅母那边的表现,省的说出来给苏颖添堵,苏颖也默契的不问,吩咐下去一些差事苏颖躺在床上,本来浑身乏力,下半身就跟重组过似的呢,可看到睡在身边的两个娃娃又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心里边的怅然若失也跟着不见了。 桂嬷嬷正在跟苏颖说其他人家送来的贺礼,苏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下人抬着一扇绘花鸟的十二幅围屏放在产房里,架在屋子中间,将房间一分为二。 抬东西的小厮们隔着屏风给苏颖打了个千,说这是傅奕阳的主意。 苏颖嘴角抽了抽,心里边直嘀咕,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难道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孩子他爹抽三年么?从笑的合不拢嘴到这抬屏风进来抽了什么风啊? 苏颖正纳闷呢,那边傅奕阳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进来,先前齐嬷嬷告诉女人做月子期间男人不得入内的规矩,傅奕阳自诩是个重规矩的,可这规矩之下还有变通不是,再说他是来看孩子,并没有进产房啊。 一座围屏就把这规矩给变通了。 苏颖闷声笑了笑,突然觉得胸口涨涨的,傻了下,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好像是要出奶了。 一想到这时代没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太太夫人自己哺乳的,不然要奶娘做什么,苏颖在心里冷哼一声,就是她想喂儿子,谁还能拦得住。 这么一想,看傅奕阳那座围屏就顺眼起来,其实呢说有这么个讲究还真是有,但也不至于这般夸张,傅奕阳就是想要看儿子,让嬷嬷们把他们俩抱到外面屋子里给他看就行了。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刚想问一问苏颖的情况,就听见里头的哭声。听的让刚得了儿子才稀罕几眼的新手爹心急如焚,有了围屏变通了,也就没那么注重规矩了。不肯墨守成规,直接绕过屏风就过去了。 谁也不能拦着他不是。也没人敢当那出头的椽子,傅奕阳很顺利的见到了妻儿。 产房里还不能开窗透风,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了,被褥也通通换过了,可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已经拿了熏香熏了一整天的味儿了,傅奕阳进来也觉得清爽。 苏颖脸色不差。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当了母亲就真的不大一样了,见傅奕阳进来就冲他笑了笑,又低下头哄哭起来的大儿子了。她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了。 小的那个睡得真香,一点都没有和哥哥的默契。 “哥儿怕是饿了。”桂嬷嬷在一旁说,傅奕阳条件反射的眼睛就往苏颖因为怀孕生子而变得更加鼓涨涨的胸脯上扫,苏颖被看的脸一红,心里暗骂傅奕阳大闷骚。又觉得自己不争气,不就是被看了一眼,脸红个屁啊! 苏颖想自己喂儿子,意思和桂嬷嬷说了,桂嬷嬷虽然觉得这不合规矩。但又觉得这样对太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默认了。 苏颖抬眼看傅奕阳,傅奕阳心里哪里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鼻子,就把另一个睡得香甜的儿子抱在怀里了。 看他抱孩子的姿势苏颖有些愣,虽然看起来很生疏的样子,但大体姿势都是对的,苏颖也没去细细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她怀里的儿子还嗷嗷待哺呢。 傅奕阳在围屏外拿手指头点点他儿子的小鼻子,奶娘在一旁侯着,心道这家男主子可真是个疼儿子的,实际上呢傅奕阳可真是一心二用,抱了小儿子一会儿就让奶娘接了过去,放到摇篮里去了。 傅奕阳坐在外面没走,里面的哭声弱下去又响亮了起来,听着那哭声苏颖也快跟着心疼的哭了,她觉得涨涨的要出奶,可等儿子的时候猛地一吸差点没把苏颖吸的背过气去,可就是没出来,小家伙饿极了没吃到奶水,扯着嗓子嚎起来。 这要是搁在平常,苏颖还会自豪的想,不愧是我家儿子,听这小嗓音多响亮,可现在她真是心疼啊,不得已只得叫奶娘过来。 小家伙有奶就是娘,顿时就不哭了。 桂嬷嬷也跟着焦急:“老奴让厨房去熬下奶的汤水来。”哪知道傅奕阳跟着进来了:“怎么回事?” 桂嬷嬷实话实说:“太太要喂小哥儿,没能出奶,只好劳烦奶娘了,老奴去让厨房煮下下奶的汤水来。” 苏颖被闹了大红脸,偏偏傅奕阳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再看苏颖的时候目光就变得灼灼起来,面上还很严肃:“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苏颖迅速领会了傅奕阳话里的深意,红着脸嗔了傅奕阳一眼,扭过头去再也无法直视这个闷*了。 得好齐嬷嬷跟着进来,也许是她作为傅奕阳的奶娘比较了解傅奕阳,就给支了一招,声音没有起伏:“老爷,劳烦您了……” 这种事儿还真不需要再点明了,更何况傅大闷骚早先就打了这个主意,只是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说他来帮帮忙这种话,如今有了齐嬷嬷这句话,傅奕阳就‘勉为其难’的准备亲自上阵了。 等齐嬷嬷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傅奕阳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苏颖到现在才清楚齐嬷嬷的厉害之处,怪不得傅奕阳平日里就比较尊敬这位奶娘呢。 等人都下去了,傅奕阳才一脸严肃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且忍耐下。”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颖真的很想糊这男人一脸血,可她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傅奕阳先用淡盐水漱了口,又用清水漱了两遍,好祛除嘴里的咸味,都是刚才齐嬷嬷吩咐的,傅奕阳做的很认真。 整个屋子里明明就只有傅奕阳和她两个人,可看傅奕阳这般严肃的样子,苏颖有些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就看着傅奕阳拿着温热的帕子,灵活的解开她的衣裳,给她擦洗。这种事儿私底下不是没做过,可哪想到傅奕阳真的那么绷得住。 苏颖刚想着呢,傅奕阳就做完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伸手掂了掂他工作的区域,凑在苏颖的耳边哑着声音说:“你以前的胸衣可不能穿了吧?” 苏颖作势要捶打他胸膛。他视而不见,还皱着眉一脸担忧的低声问:“也不知可能把他们两个都给喂饱?”不等苏颖反应呢,他就俯下身去,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可现在又有些不一样,刚开始他还集中精神去办正事,不能本末倒置。可才黏糊上就不自觉地心神荡漾起来。 一手几乎都笼住,苏颖被他吸的又痛又酸,悉悉索索一阵后也很快有了充盈的感觉,傅奕阳终于抬起头来。苏颖按住他的肩膀的手快速的放开,脸红红的不敢去瞧他,却被捏着下巴被啃了一通,也尝到了他嘴里那股儿腥甜的味道儿…… 傅奕阳随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以手作拳抵在嘴边咳嗽一声:“为夫这都是为了孩子。你不要瞎想,就这样吧,我让她们把孩子们抱进来。” “我都了解的。”苏颖一句话把傅奕阳给噎了下,看他有那么些窘迫的样子,苏颖才觉得好受了些。咱还能不能再“一本正经”了些啊,以后还能不能一块儿愉快的玩耍了。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我去书房了,晚间我再来看孩子。”说完就大步潇洒的离去了,出了产房门就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勇武侯了。 “太太,”芦荟走进来轻声唤苏颖,凑到她耳边说:“有个管茶水的丫头想出头呢。” “嗯?”苏颖吊了吊眉梢,她院子里头的丫环也并非哪个都是安分守己的,想往上爬,想成为人上人那是人的本性,在所难免,可就不知道这个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说芦荟脸都黑了,竟然在太太生产的时候不安份,打扮的妩媚多姿的跑去老爷面前晃悠,真是太让人膈应了,太太为了这么个东西发脾气,可就不值得了。 苏颖一听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她还真被膈应到了,“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芦荟也不隐瞒说:“永平跟奴婢提了句。” 这是向正院示好呢,苏颖有意提拔他,早前就提了他爹去她陪嫁铺子里做了个二掌柜,永平投桃报李自然是要回报一二。 昨天夜里傅奕阳在厢房里坐着等苏颖生产时,就有个穿着桃红色撒花比甲罩嫩绿色长衣的丫头有意无意的就朝傅奕阳面前靠,说话细声细语的,眉目清秀,搁在平时或许傅奕阳还会多看她一眼,可惜她找错了时机,苏颖那边可正在生产,傅奕阳哪有心思去看个小丫头,倒是永平多长了个心眼,等那丫头一靠近,身上就传来一股脂粉味,再瞧她打扮做派,心里就明白几分。 一想到之前苏颖的吩咐,永平就有意无意的把那丫头隔过去,不让她有机会进了傅奕阳的身,今天早上没找着机会透个信儿,等这会儿跟着傅奕阳过来,就把话暗示给芦荟了。 “知道是哪个了?好好看看。”苏颖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一双儿子,一根手指被小的那个握在小小软软的手心里,心里是从没有的柔软,可就是因为有这份由儿子们带来的柔软,才让苏颖更能看清楚一些事情。 原本那些柔情蜜意就好似镜花水月,总是在景色正好的时候,就有人丢个石子进来,打碎表面上的宁静美好。 果不其然,除了这主动靠过来勾搭傅奕阳的丫头外,还少不了傅奕阳的妾室。 “柳姨娘和丽月姑娘都进了小衣裳上来,孙嬷嬷正在看针脚呢。”往常柳姨娘和丽月讨好正院送来的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的,都没拿出来给孩子用,全都收到箱子里了,更不用说如今小孩子生下来了,苏颖也不能大意,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就算没异常大抵也是不会用上的。 这些不用苏颖说,下面人也是懂的。 “还有南院魏姨娘病了想见一见大姑娘,来请示太太。”芦荟微微撇嘴,这是什么个意思,太太刚生了小少爷她就病了,说是巧合还真没谁信,还想着见一见大姑娘。又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是这么说的?”苏颖觉得这是魏姨娘着急了,她的禁足令到现在都还没有解,一次又一次的往苏颖这里请示。这次难道是觉得她既然生了两个儿子,魏姨娘就能够把大姑娘要回去么? 苏颖心里微微一哂。嘴上却说着:“她既想着大姑娘也是应当的,到底是亲姨娘呢,只是大姑娘身子骨刚刚往好了养,若是见了病气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就去说等她病好了,就许了大姑娘过去南院探望。” 苏颖这话儿暗指魏姨娘没慈母心,往前傅奕阳气恼的时候也曾经说过魏姨娘算不得慈母,养不好孩子的话来。说到底当初让魏姨娘养着大姑娘是他,如今又觉得魏姨娘不堪为慈母把大姑娘挪出来养的也是他,归根到底如果不是傅奕阳在后面宠着给了魏姨娘张狂的本钱,才让魏姨娘得意忘形。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颖虽然明白其中的事理,但也不会再给魏姨娘复起的机会,她可不做后宅里被踩下去的那一个,如今即便不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两个孩子。正院的体面和尊荣万万是要保持住的。 所以不管魏姨娘是不是想借机从大姑娘那里寻找出路,还是其他什么的,苏颖都要把这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芦荟一低头:“奴婢这就去。” 经过这些苏颖也没了精神,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孩子出神,芦荟很快就回来了。“魏姨娘不小心磕着了头,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 “又磕到头了?”也不怪苏颖杯弓蛇影,谁让魏姨娘被穿了就是因为她好端端的去撞柱子,才把人家招来了,后头也是摔着了头才又重新回来的。 芦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听底下的丫头说是魏姨娘得知太太生下两位少爷,太激动才从床榻上跌下来的。”正院和南院积怨甚深,更何况如今魏姨娘不行了,底下人说话间都自然而然的带了轻视,再者芦荟能打听到缘由,就说明魏姨娘那边的丫头也无意帮魏姨娘遮掩。 苏颖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她倒是有心了。”看来关禁闭也没让魏姨娘有多少长进。 傅奕阳晚间果然来了,苏颖也知道之前他是一从衙门回来就过来看孩子了,之前的那十二扇的围屏也没了用武之地,傅奕阳现在还正处于儿子正新鲜的时候,苏颖亲眼见识到了大老爷笑的见眉不见眼,颇为新奇,说实在的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还蛮好看的。 虽然不至于如同冰山融化雪莲初绽枯木发芽,但因为难得一见,物以稀为贵,苏颖受到感染笑意也加深。 “大儿子长得像我,鼻子像耳朵也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了,傅奕阳就觉得被他抱过的大些的那个长得特别像他,明明还仍旧红通通皱巴巴的呢,哪里看的出来,偏这位说的一本正经,还逼得苏颖附和他的话,苏颖特别没诚意的跟着点头:“长得像你像你。” “对了,他们哥俩的名字你可起好了?总不能一直‘哥儿哥儿’的叫着吧。”苏颖这么一说,傅奕阳脸露尴尬之色,其实他从孩子没出生前就开始引经据典了,可现在总觉得哪个都不够好,还想再斟酌斟酌呢,所以他很快就恢复常色:“大名不急,等我再斟酌一二,不耽误年下上族谱。” “至于小名么?”傅奕阳沉吟起来,苏颖随口说:“不如就叫大宝二宝吧。” “像什么话!”傅奕阳声音扬高,被他认为长得特别像他的大宝扁扁小嘴,扯着小嫩嗓子就哭了起来,傅奕阳往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沉下脸来又舍不得训他,眼睛扫到老实的小的那个身上:“这做兄长的还不如弟弟沉稳,不像话。” 苏颖目瞪口呆。   ☆、079章 杀鸡儆猴 双生儿小名儿还是被傅奕阳一口驳回了,当爹的给起了福儿禄儿这样带福气的小名儿,苏颖大大长了一回见识,喏喏的也不好去反驳,谁知道大老爷还能做出什么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来呢。 或许他刚才是恼羞成怒了?苏颖感到一阵恶寒,就不想了。 隔天陈夫人和三太太一起过来看苏颖,陈夫人一脸艳羡:“大嫂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了,有了这两个侄儿,可不会比那些人矮一头了。”她说着扶了扶腰,“我过来就是想沾沾喜气,想这一双哥哥能带来个弟弟来呢。” 三太太听了这话儿身体一僵,虽然因为生产时陈夫人见机不对请来戴夫人让她们姐妹之间的隔阂消除了些,可三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但也没上赶着给陈夫人添堵,抿抿嘴没接话。 陈夫人自顾自的往下说:“都说兰若寺灵验,往常我是不信的,如今瞧着大嫂得了一双哥儿我倒是信了几分。” 苏颖笑盈盈的听着,陈夫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弟妹这是何意?” “那送子观音啊,”陈夫人脱口而出,旁人没说什么她自己就觉得有几分心虚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嫂的小佛堂里不是供着一座从云若寺开了光的观音像,我这儿厚着脸皮向大嫂讨要来,就是想沾沾大嫂的福气,大嫂不会舍不得吧?” 脸皮厚道这种程度还真是少有,苏颖疑惑的问:“我怎么听说弟妹你已经请了观音像回来供奉呢?万一冲突了福气可就不好了。” 苏颖虽然不好去高估陈夫人的心机,可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别到时候又倒打一耙,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 想到什么,苏颖眸光潋滟,冲着三太太微微一笑:“若说福气。小弟妹可不是最有发言权,老太太金口玉言说小弟妹是个有福气的,弟妹何必舍近求远呢?” 陈夫人嘀咕:“她要是有福气可不会生下个女儿了。”她声音虽然小可仍旧被坐在她旁边的三太太听见了。三太太笑容僵了僵,刚想说些什么找回面子。芦荟面带慌张的进来:“老太太晕倒了。” 得,陈夫人和三太太只有转战上房,就算她们俩私心里对傅母有诸多的不满,可一想到日后都还要在傅母手底下过活,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苏颖躺在床上还不能下床,吩咐人去请太医,又问:“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会晕倒呢?” 芦荟苦着一张脸:“二老爷去和老太太请安。二老爷走后老太太就晕倒了。”这话儿虽然没明说老太太晕倒和傅煦阳有关,但这暗示也足够明显了。 苏颖拧起眉来:“你去上房瞧瞧,得了信过来回我。”谁知道傅母这次是真病还是假病,“狼来了”的次数太多。傅母已经没多少信用值了。 陈夫人和三太太赶去上房,被上房一屋子的狼藉吓了一跳,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趁着太医没过来的空档,陈夫人把白鹭叫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鹭目光落在陈夫人鼓起的肚子上眼神闪了闪,垂了头:“二老爷来找老太太。奴婢们守在门外,二老爷发了好大的火,等二老爷走后老太太就晕倒了。” 这话说的更清楚了,陈夫人却不大信,往日里老太太偏疼傅煦阳是有目共睹的。傅煦阳供奉菩萨似的供着老太太,又怎么敢冲老太太发火,还把老太太的屋子里的摆件都砸了个稀巴烂? 三太太眼皮子一跳:“可清楚二老爷因个什么发火?” 白鹭垂下眼:“奴婢在屋外守着,并没有听清。”并没有听清并不代表一点都没听到,更何况当时傅煦阳歇斯底里的咆哮,都快把屋子都掀翻了,可那些话还是不说出去好。 太医来了,给傅母把了脉,捋着胡子开了药方出来,说老太太这是气血上涌才晕过去的,就是被气晕的。 老太太被二老爷气晕还真是稀罕事儿,陈夫人和三太太都不愿意触霉头,心里幸灾乐祸居多,陈夫人撑着腰说她出来久了身体乏累怕累着肚子里的孩子,以此为借口要回自己的院子;三太太则是以要回去照顾大姐儿为理由也不甘落后的走了。 芦荟目送陈夫人和三太太离开,往前走了一步冲着杜鹃说:“太太那儿还挂念着老太太的情况,我让小丫头先回去回了话,在这儿等老太太醒了再回去,我来帮杜鹃姐姐一起给老太太煎熬吧。” 杜鹃点点头,等老太太醒来伺候在跟前的就只有杜鹃和白鹭,傅母耷拉脸问:“二老爷呢?” 白鹭小心翼翼的回话:“奴婢已经让人去寻二老爷了,这怒伤肝,即便您和二老爷起争端,也该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您这一晕,奴婢们心里可惶恐,就如同没了主心骨。” 白鹭这话岂止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戳傅母的肺气管子,傅母一脸阴森,这时有小丫头捂着脸的回来了,二老爷在前面外书房,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二老爷打了一耳光。 白鹭上前厉声道:“浑说!二老爷向来孝顺,得知老太太病了又怎么会不过来问候?是不是你这小丫头懒怠根本就没见着二老爷把这话带到的?” 那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厚地毯上激起浅浅一层浮灰,“老太太明鉴,奴婢不敢撒谎的。”说着把捂着脸的手拿开,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她半边脸肿的老高,嘴角还带了血丝,看上去很吓人。 “这……”白鹭一时间也犹豫起来,又安慰起阴沉着脸的傅母:“怕是二老爷还在气头上,没听清小丫头的传话,要不奴婢再派人去叫二老爷过来?” 傅母胸膛一起一伏,白鹭连忙上前给她顺气,嘴上还劝着:“母子哪有隔夜仇,您平日里那么疼爱二老爷。二老爷就是跟您置气,很快也会想开的。” 白鹭这话儿对傅母来说就是火上浇油,还嫌傅母怒火不够旺盛。这时杜鹃把煎好的药送过来,细声细语的:“太医说您无大碍。连喝三剂药安安神就好。” 白鹭把药碗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喂给傅母,傅母手一挥打在白鹭的手腕上 ,她手一滑药碗就打翻在地,滚烫的药一部分洒在地上,还有一部分溅在白鹭身上,幸亏是冬天穿得厚。饶是这样白鹭手臂上还是红了一片。 白鹭也顾不着疼,跪在地上苦劝:“都是奴婢不仔细没端稳,奴婢再让人重新盛一碗来,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该和自个的身子过不去。不然老爷该责问奴婢们没尽心伺候您了。” 杜鹃闷声不吭的把打碎的药碗给收拾了,听到白鹭的话抬抬脑袋看她一眼又垂了下去,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了那么久又怎么会摸不清老太太是个什么脾性呢,白鹭这又是何必自讨苦吃。 芦荟在杜鹃这儿听了些内幕消息,转身回到正院把话学给苏颖。苏颖挑挑眉,有些诧异,原来是傅母出手把傅煦阳养的外室给处置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被傅煦阳知道了,傅煦阳怒发冲冠为红颜顶撞了傅母。把人给气晕了。 真是喜闻乐见。 不过说起来自从傅母知道傅煦阳在外面养外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依照傅母的脾性就是出手也该早出手了,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还被傅煦阳知道了,太不应该了吧? 傅母生病这样的事没有瞒着掖着,傅奕阳回府不用苏颖和他提,他就已经得知了,一听就先皱起眉来,往正院迈的步子一转弯就先往上房去,傅母不乐意见他,就让杜鹃出来回了话,说是怕过了病气给他。 傅奕阳眉头紧了紧,站正道:“母亲保重身子,儿子先告退了。”出了门就见有小厮凑在永平耳边嘀嘀咕咕的,皱了眉斜他一眼:“嘀咕个什么?” 那小厮脑袋一缩,永平眼珠一转垂下头回了:“二老爷打发人买了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骑着马径自出府去了。” 傅煦阳把傅母气晕了傅奕阳也是知道的,还没来得及理清呢,傅煦阳这边就干出了混账事,他买棺材是想做什么?不其然就把他因何事把傅母气晕这件事联系到一块儿去了,傅奕阳眉间皱出个“川”字来,抬脚就往前面书房去,脚步带着风吹起身上披的佛头青团花斗篷来,声音里也带着冷气:“让人跟过去。” 看看他又能干出什么混账事来! 傅奕阳对傅煦阳这个弟弟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再加上傅母明显的偏爱,还想给傅煦阳图谋本就该他这个嫡长子袭的爵位,傅奕阳心里没有疙瘩那怎么可能,心里把傅煦阳贬低了去,可到底还是亲兄弟,傅奕阳即便心里再有不满,可等傅煦阳出了什么事不还是他在后面兜着,给他收拾烂摊子。 被连累了傅奕阳都不曾多抱怨一句,反而在傅母和傅煦阳看来他就是出力讨不着好,枉作好人。 傅奕阳原本因为得了一双儿子的好心情彼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可等傅奕阳得知傅煦阳做的混账事后,心口的怒气积到顶点,二话不说就脚踢翻椅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混账”来。 这时候他还能保持几分理智,按捺住胸口的怒火从书桌前站起就要往外头走,这件事得兜住了,后面永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追赶上去。 傅煦阳被傅奕阳让人绑了回来,傅煦阳身上的白色素净衣裳又扎了傅奕阳的眼,见傅煦阳仍旧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傅奕阳气极反笑:“你可真是好的很,养外室,大张旗鼓替外室做祭,十几年读的圣贤书都读的狗肚子了!” 傅煦阳被骂的面红耳赤,他的自尊心到傅奕阳这里总是会蹭蹭的往上涨,“比不上大哥有能耐,府里都听你的话,连个下人都敢作践我了,还不给老子松绑!” 底下奴才们缩了缩脑袋,他们才不要去做被殃及的池鱼,更何况府里当家做主的本来就是大老爷,所以傅煦阳嚷嚷着就是没谁敢上去给他松绑。 傅奕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威严无匹的气势让傅煦阳觉得异常的刺眼,涨红着脸干嚎起来:“我现在这样不正是合了大哥的意。十几年饱读圣贤书也不能参加科举,我这算是彻底废了。以后碍不着大哥的眼了!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你袭爵成了侯爷,我却什么都得不着,还不就以为你是嫡长子。” “既然你成了侯爷又怎么样,母亲还不是更不待见你了!”傅煦阳眼尖的注意到傅奕阳冷下来的脸,心里就一阵阵的快意,说话更不经过思考。口不择言起来,“要不是你好运得了儿子,这爵位日后还指不定落到哪房呢,看到时候你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混账东西。你浑说什么!”傅母被杜鹃搀扶着一脸煞气的连忙开口斥责傅煦阳,以免他再说出什么更不得了的话来,哪知道傅煦阳早已经不是听话乖巧的小儿子了,他见到傅母脸上戾气更甚,登时就红了眼睛。 “我是混账。可也没想到母亲竟然狠心害死娇娘,一尺两命!大夫说她有两个月身孕了,那可是您的亲孙子,就这么白白没了,现在我连个体面的丧礼都不能给她。我就是个混账!” 傅煦阳心里大恸,看傅母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只当她这是心虚,心里更加的难受,一肚子的泻火不发泄出来就不是滋味,不等傅母说话,他就急道:“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老太太这是要逼着儿子不活呢,要真是如此,老太太何必从娇娘那下手,直接说了,我一根儿麻绳就自在了!” 又冲着傅奕阳叫嚷:“大哥可得把你的儿子看好了,别哪天夭折了哭都没地哭去!” 傅母气的浑身直哆嗦,口里骂道:“不孝的东西你越发反了!”傅母虽说是指着傅煦阳骂,可还注意着傅奕阳的神情,见他脸色越发冷峻,心里惶惶,扶着头往后一仰,气血上涌又昏了过去。 措不及防之下,杜鹃扯着傅母的胳膊没拉得动,亏得白鹭利落的在下面垫住才没让傅母一头栽在地上砸个坑出来,可还是没能避免傅母磕到了额头,磕破了皮,血都流出来了。 一时间兵荒马乱。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话回到苏颖那里就只说是二老爷又把傅母给气晕了,其他的并不清楚了。 等事情安顿好,天已经大黑了,傅奕阳从上房出来,神色晦暗不明,他心里沉甸甸的,压抑的很。永平跟在他后头提着灯笼问他:“老爷,去哪儿?” “到园子里走走吧。”傅奕阳吸了一口气往园子里走,永平原本以为老爷是要往正院去呢,但这话儿他也不好说,只跟在后头,一路上园子里都静悄悄的,寒风呼呼,不知道吹到什么了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怪瘆人的。 傅奕阳在园子里呆了半个时辰,扯了扯身上的佛头青斗篷,抬起手来揉揉眉心,长出一口气:“去正院。” 傅奕阳满心疲惫的进了正院,瞧见正屋的灯还亮着,不知怎的就感到心里一暖,刚抬脚走两步,冷不丁间冲出个人来,瞧着还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永平心里一咯噔,手里的玻璃灯也就不往那边照,还出声呵斥,却不料那挡路的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有意的就往灯光下凑。 永平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太太生产时想往老爷跟前凑的那丫环么,还一副刚打扮过的样子,天寒地冻的却穿的单薄,柳条般的腰肢都给掐了出来,一阵风吹来还带着满身的脂粉味儿,香的腻人,永平克制住了才没打个喷嚏出来。 永平心里直纳闷,他明明跟芦荟暗示过了这丫头不安生,怎么还出来蹦跶?还没等他想明白呢,那边傅奕阳能冰冻三尺的声音砸了过来:“下作东西!” 那丫头听见了肩膀抖动,眼泪似流未流在眼睛里打转,灯笼一笼罩显得格外动人,望着傅奕阳带着哀求:“奴婢只是在当值,瞧见灯火已经想要避开了。”永平心里鄙夷不已,睁眼说瞎话,真是不要脸,这样的伎俩都敢使出来,还是在正院,这不是打太太的脸么,老爷如今可是最看重太太和两位少爷的! 傅奕阳脸色沉如冰水,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永平心里一惊,这是…… 傅奕阳转身扫到他身上,声音冷厉:“处置了。”说完甩袖离开,无耻下贱,竟然敢做出这样下流背主的勾当来!傅奕阳第一个念头是憎恶,再来就是替苏颖考虑起来,她底下伺候的竟然有这样的内里藏奸的,等她知道心里肯定会不高兴,那他就替她处置了,省的惹她跟着心烦。 经过这一闹,正院轮班当值的都往这边看过来,一看被婆子堵住嘴身量单薄的丫头,再联想到刚才傅奕阳的斥骂,眼里都露出异色来看那被堵住嘴的丫头。 永平让婆子把那丫头堵住嘴往外拖走,摸着下巴忍不住琢磨起来了,心想难不成太太早就知道这丫头会弄出这么一出来,才故意纵着呢,目的就是想让老爷出手处置了,借机杀鸡儆猴么? 要真是这样的话,太太这手段可真是高啊。 傅奕阳进了产房,挥挥手让守夜的白芷退下去,坐在床沿拿手背摩挲着苏颖的脸颊,又去看了看两个吃饱睡得正香的两个儿子,握了握他们的小手,那样柔软的触感一下子腻到心田里,他的儿子定然会平安长大。 傅奕阳突然想起跟他无缘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老天在补偿他们夫妻,一胎送来两个儿子来? 傅奕阳紧抿着唇,削薄的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奶娘们战战兢兢的守在一边儿,等傅奕阳出去了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傅奕阳再去瞧苏颖的时候,苏颖迷蒙着半眯缝着眼睛,看见傅奕阳的脸条件反射的露出一个微笑来:“你回来了?”撑着手坐起身来,“原福儿禄儿还在我这儿等你回来呢,左等右等你没过来,我就让奶娘们把他们哥俩儿抱回去睡觉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你饿不饿?炉子上还温着粥,要不要来一碗?” 傅奕阳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颖这一连串的话就抛过去了,这样关心的话正好抚慰了傅奕阳受寒受冻的心灵,他面色总算缓和了些,坐到床沿把她搂在怀里,“是我忘了差人来回你一声,已经看过福儿禄儿了。” 苏颖贴着傅奕阳的胸膛,心想这是又受到打击了,她张了张嘴问:“老太太可缓过来了?我只听她晕了。”立刻就感觉到傅奕阳身体僵硬了,心道果然,动了动身体摆出依赖的姿态来,搂住他的腰。 傅奕阳心里也说不上多苦涩,只想着可能是习惯了也就麻木了,拿下巴磨磨苏颖的头顶说:“无大碍了,你只专心养好身体,别落下女子病来。” 苏颖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和他说起福禄娃们的趣事儿来:“福儿禄儿今个睁开眼睛了,大而有神,还盯着我看,我心都跟着软了呢。” 听得傅奕阳鼻酸,搂着苏颖的手使了使力,几乎把她给按进胸膛里,苏颖有些傻眼,还是伸出手来顺着他的背拍一拍,半晌傅奕阳才哑着声音说:“咱们的儿子日后必有出息,我得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这两句话有什么直接联系吗?苏颖心里腹诽,可却也感受到了傅奕阳流露出来的酸涩之意,他不会是红了眼圈吧?苏颖抿了抿嘴,更往他身上贴了贴,带了几丝俏皮的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傅奕阳心里松快一些,手顺着她的长发:“这里头我就没出力,嗯?”他不该奢求过多的,现在他有了一双健康的嫡子,在他们悉心照料下定然会平安长大,其他的他也就再不奢求了。 PS: 端午节快乐   ☆、080章 反间之计 当天发生的事虽然事后被傅奕阳下令封了口,可到底还是漏了丝风声让苏颖知晓。 苏颖看着帐子顶上绣的繁杂花纹,总觉得有那么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可不得不说傅母还真是走了一招臭棋,这次可不止傅奕阳,就连被傅母偏宠的傅煦阳二老爷心中都产生了隔阂,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呢。 苏颖想了想就把这件事给丢到脑后,她虽然躺在床上坐月子,可有些事却不得不操心的,洗三的事儿还得经过她手,在傅奕阳的默认下,洗三办的很热闹。 和三太太生的女儿不一样,这次可是勇武侯爷的嫡长子嫡次子,对侯府对傅奕阳的意义非同一般,洗三的时候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傅母撑着病体表示了对嫡长孙洗三的关注和重视,她原先晕倒时磕到了额头,磕破了皮,戴上松花色镶珠抹额遮挡住了,发髻正中插戴着赤金嵌翠的压发钗,穿着打扮当得上金碧辉煌四个字了。 苏颖见她明明对自己厌恶的不行却还偏要撑住一副慈爱婆婆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觉得舒爽,要知道往日里她可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如今难道是觉得小儿子靠不住了,才想起来这侯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么。 苏颖还在想,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她儿子的洗三礼傅母会不会称病不出呢?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要真是这样,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勇武侯府可真是丢大脸了。 陈夫人扶了扶腰,语带艳羡的同苏颖说:“这儿子同女儿到底是不同的,瞧瞧这洗三礼的规模就知道了,真希望到时候我这个生下来也能有这般待遇。” 苏颖快要笑了。幸亏这时候宾客们还没有上门,不然这话让人家听了不知会怎么贻笑大方呢。苏颖没接这话茬,傅母照旧对陈夫人说的话保持沉默。苏颖在心里一哂,“怎么不见小弟妹?” 陈夫人快言快语:“她照顾大姐儿累病了。老太太特许她在屋里休息,大嫂不用担心,她那份添盆是少不了的。” 苏颖“哦”了一声,心里嘀咕这是真累着还是假累着了,瞟了一眼“真病”的傅母,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三太太这平妻到底上不了台面。以往傅母抬举着她,其中有娘家的缘故还有就是三太太肚子里孩子的缘由在,如今三太太生下女儿让傅母的‘嫡长孙’落空,傅母转而又重新去抬举怀着六个月身孕的陈夫人。可真够现实的啊。 “小弟妹累病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倒让小弟妹劳累了?”这话自然是说给傅母听的,找理由还不找个好理由,当即傅母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语气生硬的说:“二房的事自有二太太操心。你且顾好自个罢。” 陈夫人还是会看脸色,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怎么不把福哥儿和禄哥儿抱出来让我们看看?” 这么说起来,福禄俩娃出生都三天了,才头回见到祖母,她们俩来的时候还刚巧俩娃饿了。刚抱下去让奶娘喂奶了。 苏颖盯了傅母一眼,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位不会做些什么吧? 场面有些出乎苏颖所料,傅母慈爱的很,还拿出了早就预备下的金项圈来,可惜福禄俩娃不怎么给面子,被傅母抱过去福儿就扯着小嫩嗓子哭嚎起来,声音特别的响亮,他一哭,做弟弟的禄娃也不甘示弱跟着哭起来,把苏颖给心疼的不行。 当即也不管傅母脸色如何,让奶娘把俩娃抱过来,禄儿刚被抱到苏颖身边哭声就戛然而止,福儿被苏颖抱着哄了一会儿哭声才小了下来,陈夫人在心里偷着乐,嘴上还说:“果然是母子天性,大嫂一抱他们就不哭闹了,看这架势,大嫂定是个慈母。” 她这话不是想说老太太不是慈母么?果然一阵见血。这就是为什么苏颖有时候喜欢陈夫人的原因,无差别攻击,点赞。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前面有丫环通报有宾客上门了。 傅母携着陈夫人去前面招待了,苏颖伸出手点点福儿的红红的小鼻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苏太太和苏颖的几位嫂子都过来了,苏太太满脸笑意,看到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苏太太心里有了底,又见着苏颖脸色红润,因为刚生完孩子还有些丰腴,可这丰腴在苏太太看来就欢喜,她还牢记着苏颖当初小产时受的形销骨立,如今可算有了着落。 “快让我瞧瞧我外孙子。”等福禄俩娃被抱到她手边,苏颖瞬间就失宠了,苏颖的二嫂唐夫人在苏太太旁边凑趣,“这双生子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呢,长得可真俊儿。” 明明这俩小不点哪里看得出相貌来,苏颖心里明明知道可听人家夸自个孩子哪里会不高兴。苏太太爱的不行,“和你小时候有几分像,倒是这眉眼间更像姑爷,尤其是这鼻子,最像。” 苏颖乐了,她还没真看出来,罗夫人冲着苏颖微微一笑:“恭喜姑奶奶得了一双麟儿,说不得明年太太和我们还能过来添盆,说不得能凑一个好字来。” 还来,苏颖心里发憷,这一次生产差点就没把她疼死,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说着把话题岔开,丫头上了茶来,苏颖微微一笑:“言容也是大姑娘了吧,我听太太说她要参加明年的大选。” “正是呢,”罗夫人有意和苏颖多说说话,就把这话题扯了出来,“被我拘在家里学规矩呢,以免日后冲撞了贵人。” “言容规矩女红都是极好的,”德容言功,取这样的名字就得有配得上的气质容貌,这侄女苏颖也就回娘家的时候见过一面,配得上这个名字,明年大选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听苏太太的意思是想让言容去走个过场。 苏颖下半句话还没有往外说,陈家女眷来了,苏颖把那半句话咽下去。和罗夫人相视一眼,陈家可是有两位姑娘要去参加选秀,陈宛凝出了差错。陈宛秋顺利顶上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接生婆的事儿谁知道陈宛秋究竟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弄得事情扑朔迷离。苏颖和傅母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多一桩事不多,少一桩事也不会改变,总之就是债多不愁,可陈宛秋就不同,她可不想这么个自恃甚高自以为是的穿越女插手到侯府来。 这次陈家的送来的新生礼可很丰厚,送来的也很快。不像是之前苏颖被诊出有孕陈家的礼隔了好几天才送来。 苏颖心想这陈家是想借机和傅奕阳把关系拉近一些么?想想就有些释然,想来是因为戴夫人知晓了三太太生产时傅母的所作所为,再者不管怎么说,陈家都还是傅奕阳的舅家。历来舅甥不分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只不过以往因为傅母的缘故,陈家多偏向于二房,不仅把嫡长女许给还是白身的傅煦阳,就是如今连嫡次女都赔上了。还险些把命给搭到里面,这关系还能如以往那般融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戴夫人亲自来了,言笑晏晏的看向和勇武侯府有老交情的诰命夫人应酬的傅母,她捏了捏陈夫人的手腕:“怎么瞧着姑奶奶脸色不大好。” 陈夫人心里正郁闷呢,往常还有傅母带着她和一干公侯命妇们交际应酬。可这次傅母把她领出来就放任自流了,陈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她又不好找借口离场,见到戴夫人她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听戴夫人问她话,陈夫人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两天的事都倒给戴夫人听:“也不知二老爷为何冲姑妈发火,把她给气晕了,正喝着药呢,脸色能好么。” 戴夫人引着她往外走,对一旁的丫环说:“若是你们老太太问起,就说我带你们二太太休息了,你挺着这么大肚子就该好好在屋里安胎,何苦跟着操心。” 戴夫人这话就有些深意了,也是自打三太太的事发生后,戴夫人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傅母,言语中难免会带出一些来。 陈夫人还求之不得呢,厢房里戴夫人问她:“姑爷呢?” 陈夫人苦笑:“莫名其妙就冲着我一顿吼,去了外书房喝的酩酊大醉,谁劝都不听,姑妈被他气晕他都没说去瞧瞧,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还换了素净衣裳来,太太他不会真的在外面养什么狐媚子了吧?” 戴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且别想这么多,把哥儿平安生下来才是正经。” 陈夫人难得敏锐了一回,抓着戴夫人的手激动的问:“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要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男人么就是寻一时的新鲜,再说就算姑爷在外面养狐媚子,你觉得就你姑妈那样的会容许,你就不要多想了。”戴夫人这话算是默认了傅煦阳有在外面养外室的事,可也拐着弯的告诉陈夫人,那外室已经不是威胁了。 陈夫人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忿忿的说:“她只顾着可劲往二老爷房里塞人了,上次我借着老爷生病才打发了她塞过来的几个狐媚子,还有那个王姨娘上蹿下跳的蹦跶,要不是我怀孕,二房可就没我下脚的地方了!” 戴夫人费了些劲才把陈夫人给安抚住,叹了一口气:“往后你和大房多亲近亲近——” 陈夫人听了瞪圆了眼睛,拔尖声音:“我才不要!” 戴夫人这边教化陈夫人,前路坎坷,苏颖屋里却和乐融融,来屋子里的多少有些交情,有些还沾亲带故的,彼此间也有来往交际,坐到一处儿东家长西家短的就说了起来。 李夫人凑到苏颖床前来,往外头瞥了眼冲苏颖低声说:“怎么不见那位三太太跟着出来交际?” 苏颖冲她微微一笑:“照顾大姐儿累倒了,我们老太太就特许她歇着不用过来了,到底老太太会体贴人。” 李夫人低低哧笑一声:“怎不见她让那位怀着孕的二太太去休息,我来的时候可是瞧见她一个人伶仃,怪可怜的。” 苏颖想想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傅母这是在给陈夫人难堪还是给她下马威呢? 李夫人提了提眉毛:“大姐儿?我倒是记得你这里不还有位也生了位姑娘么,不是还养在你身边了?” 苏颖掸掸衣角。“老太太这般叫下来的。”李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就没往下说问了,她自然是知道一些这边的事情。又说了两句话,一位穿着藏青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对襟褙子的四十岁左右的夫人过来。苏颖一时见了还觉得面生,等这位夫人说了几句话,苏颖才想起她是谁来,傅家祖母娘家侄女媳妇儿季夫人,论辈分苏颖该称呼她为表婶。 季家和傅家这几年来往才少了起来,但往昔情分仍旧在,季夫人都有些不敢认苏颖。季夫人一瞧今日排场再看苏颖的气色,就知道她如今过的滋润,和往日大有不同,更别说如今一举得二子。地位稳固。 季家如今不同以往,侯府这门亲戚也随着姑奶奶的去世渐渐疏远,季夫人有心修补两家关系,而比起傅母,季夫人还是更愿意和面前这位当家太太亲近。就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当家太太说话可是比傅老太太管用多了。 不一会儿季夫人就打开话匣子,“我家姑娘你表妹姗姗本来是要来吃碗洗三面,只前几日受了些凉身子不大舒服,等哥儿们满月时。我再领她过来和你见见。” 想起这个季夫人心里就来气,都是被小姑子家的如月给带坏了,大冷的天非要去刮那梅花上的积雪来烹茶吃,结果受了寒病了几天。 这还罢了,竟然还不知廉耻的打听外男的事,就算有亲戚关系,可到底是外男,要不是姗姗说漏了嘴,季夫人都还不知她这般不矜持,听嬷嬷说她私下里做荷包,看样式就是给爷们儿用的,季夫人气的肝疼,总不能让她连累了自家姑娘们的名声,真不知如月的教养嬷嬷是怎么教导她的。 那外男——季夫人抬眼看了下言笑晏晏的苏颖,她还带着产妇的圆润,但看得出来气色很好,是个温婉的,再加上如今在侯府地位稳固,往后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想想如月一直在江南,除了是和表侄同行至京城外再无交集,表侄向来端正,自然不会做出有违礼仪之事,那只有如月她一厢情愿,想想季夫人都觉得替她臊得慌。 对季夫人的神情变化,苏颖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深究,洗三的时候到了,产妇还不能下床,苏颖只能看着被包裹的很喜庆的俩娃被抱出去,一想外面天寒地冻的,赶紧嘱咐了:“小心些,福儿禄儿洗三完了赶紧抱回来,小心别受了风。” 季夫人随着女眷们往前面去添盆,呼啦啦的屋子里散了个干净,苏颖躺在床上眼巴巴的往外望,果然有了孩子就和原先不一样了,什么都先着他。 “太太饿不饿,厨房里熬了鲫鱼汤还有鸡汤呢,”见苏颖撑着头芦荟笑着说,“已经让小丫头过去瞧了,回来就报给太太听。” 这次真的热闹,来添盆的不老少,接生婆笑的见眉不见眼,吉祥话流水似的往外说,福禄俩娃还没被送回来,苏颖就知道了他们俩的表现。 福儿被放到盆里的时候,‘响盆’的很响亮,小嫩嗓子扯着哭,那威力苏颖在短短几天里都见识到了,苏颖本来还想自己亲自喂养的,可两个孩子根本就顾不过来,一次只能喂一个,另一个就得等着被饿哭,苏颖哪里舍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双生子,他们俩做什么都快同步了,苏颖想轮换着来喂都是奢望,一个哭连带着另外一个也会哭起来,起起伏伏的可真是好不热闹。 就像这洗三,福儿先来,被抱出来的时候还哇哇叫,至于禄儿一开始放进盆里的时候没吱声,大家还以为这小不点不会‘响盆’了,谁知道他过了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哭的也很响亮,等把他从盆里抱出来立马不哭了,原先还哭的起劲的福儿不用哄也随着弟弟不哭也跟着不哭了。 围观众人都暗自纳罕,什么夸赞的话都说的出来,比如说这么小就知道‘兄友弟恭’了;再比如兄弟齐心,光耀门楣;又比如很有灵性,长大必有大出息等等的,才三天的俩娃被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人家难得几回闻的…… 苏颖听小丫头学的那些话,忍不住黑线的同时还生出那么几分自豪感,紫苏端了汤水来,喝着那没咸味的补汤,苏颖忍不住内流满面,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她想亲自给俩娃喂奶,那这坐月子期间喝的汤水都淡的快让她嘴里长毛了,这才过去三天啊。 苏颖捏着鼻子认了,要是日后福禄俩娃不孝顺,哼哼。 三太太在她的屋子里隐隐约约听到大房那边的热闹声,心底不由的有些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可一想若是自己真生了个儿子,那岂不是如了她那好姑妈的意,据说姑妈想把大姐儿给抱到她身边去养,三太太眼底一片阴霾。 “小姐,太太来了。”陈宛凝正沉思着,贴身丫环过来通报。 戴夫人添完盆和陈夫人顺道一起过来的,陈宛凝看到戴夫人登时就委屈的红了眼眶,“母亲——” 戴夫人见此也叹了一口气,先看过了大姐儿,虽说当时是早产加难产,孩子生下来较其他孩子孱弱些,不过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养着,平安长大是没问题的。 “你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戴夫人不说还好,一说陈宛凝眼泪噗噗的往下掉,咬着牙苦闷的说:“自从我出了月子,表哥就没在我这里过过夜。” 也就是说二老爷和三太太就那么一次,三太太嫁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中间傅煦阳就没再碰过她。 戴夫人轻描淡写的说:“外面那个再也不会威胁到你和你姐姐了。” “什,什么?”陈宛凝掐了一下手指才明白过来戴夫人是什么意思,“您是说?” 戴夫人不以为意:“既然你的好姑妈无所作为,我只有代其劳了。” 陈宛凝联想下傅煦阳把傅母给气晕的事儿,动了动嘴唇:“表哥以为是姑妈做的,怪不得呢。”复又把帕子拧成麻花,咬牙切齿的,“表哥对那个狐媚子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为了她竟是忤逆顶撞了姑妈,这一次姑妈可被气的实在不轻呢。” 说到后面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被自己偏宠的儿子忤逆顶撞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还不是一次呢,后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姑妈又晕了,还磕破了头呢。” 戴夫人一撩眼皮:“还有这事?” 陈宛凝点点头:“好似是表哥和大伯起了争执,姑妈去劝解,具体是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戴夫人在心里冷冷一笑,她那大姑子偏心到没边,说什么去劝解,怕是又让傅奕阳退让,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想了想,对陈宛凝语重心长的说:“往后和大房那边好好处处,别再因为你姑妈把关系弄得更僵硬了。” “这?”陈宛凝迟疑了,就是这就让戴夫人觉得比较满意了。戴夫人也想通了,当初傅母给他们画了个大饼,言辞灼灼的说日后爵位会落到二房头上,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以前大房没儿子或许还有可能,可如今那对双生子她也见着了,健康着呢,傅奕阳又深受皇上器重,不然又怎么会在他袭爵时特赐不降爵呢。 照傅母这样让傅奕阳寒心下去,说不得日后二房都得不到侯府的照拂,到时候吃亏受累的还不是她的两个女儿,不对,宛凝就差点遭了毒手,戴夫人无论如何都要为她的两个女儿考虑的,所以就有了她出手处置了傅煦阳养的外室嫁祸给傅母的一出反间计。 PS: 求支持(=^ ^=)   ☆、081章 故态萌发 戴夫人出手处置了傅煦阳养的外室嫁祸给傅母,设计了一出离间计,离间傅母和傅煦阳的母子之情。 不过怕是戴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傅煦阳能混到何种地步,怒发冲冠为红颜,给原本就微妙的母子关系、兄弟关系蒙上了一层阴霾。 现在才想起来修补裂痕,想亡羊补牢,可惜太晚了些。 “雯玉病了?”苏颖皱起眉头来,“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雯玉自从挪到正院后,极少生病,怎么说病就病了? 芦荟一边给苏颖通头发一边回话:“大夫说是寻常的风寒,开了药方,大姑娘喝了药发了汗被奶娘哄着睡下了,往常大姑娘也是经常得病,来诊脉的大夫也备了案底的。” 那些专用名词苏颖还是懂的,归根到底大姑娘还是抵抗力弱,这时候得风寒最易反复,雯玉身子虽然不壮,可到苏颖跟前还没生过病。 “让孙嬷嬷过去帮帮忙,等雯玉病好了再让她回来。”苏颖跟芦荟吩咐了,傅奕阳抬脚进来,他去看过了,顺口接了句:“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会好的。” 苏颖微微一笑没说话,她对雯玉没什么感情,这安慰的话她还真用不着,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先前魏氏病了,想见见雯玉,我怕过了病气给她,就许了雯玉,等魏氏病好了让她去南院探望下魏氏,到底是她的亲姨娘呢。现在雯玉也病了,还得让魏氏再等等了,她也是想念大姑娘,日日不断的让小丫环来我这里呈情呢。” 傅奕阳眉先皱了起来,想起去看望雯玉时,她嘴里念叨着姨娘,想到底是母女天性,可一想到疯魔般的魏姨娘,傅奕阳心里就下意识的厌恶起来。 苏颖的话也连带给魏姨娘上了眼药。魏姨娘不是想扮慈母么,这坑就给挖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魏姨娘就自个掉进去了。 或许苏颖的想法显灵了,大姑娘的病情反复了几日都不见好,傅奕阳也有些上心,虽然现在得了一双嫡子,可到底大姑娘还是他头一个孩子,感情不一般,拿了帖子请了太医来给她看诊。 太医掉了一堆书袋,和先前请来的大夫说的都差不多。就是寻常的风寒。只是因为大姑娘先天不足。气血不旺,抵抗力弱,才没那么容易好起来的。 先前大姑娘在南院的时候三五不时的经常生病,就给傅奕阳留下了“大姑娘先天不足身子弱”的潜意识。等挪到了苏颖院子里渐渐也没生过病,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两厢对比又加固了傅奕阳“魏氏不堪为慈母”的印象,对大姑娘病情反复并无疑心,只吩咐了底下人尽心照顾。 南院 魏姨娘对着镜子看自己蜡黄无血色的脸,发狠似的把水粉儿往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满意了又从柜子里的拿出月白色绣兰花刺绣的长袄配上葱白底绣红梅花的百褶棉裙。 穿上之后觉得空荡荡的,魏姨娘瘦了不少,原先穿上很掐身的衣裳如今再穿上身上就显得空荡荡的了。而且这两件衣裳并不是当季的,新送来的衣裳都是按照魏姨娘现在的身量做的,都是按照份例来的,并没有克扣她,可魏姨娘看不上那些鲜亮颜色的衣裳。尤其是看到那桃红色的就觉得刺眼。 往日魏姨娘嚣张的时候还穿过近乎大红的银红色衣裳呢,等到后宅苏颖当家做主了,针线房里的才不敢去给失宠被禁足的魏姨娘做那些会惹太太不愉快的颜色的衣裳了。 近身伺候魏姨娘的小丫头偷懒躲在西边屋子里取暖去了,正好便宜了魏姨娘,魏姨娘舀出针线来把穿起来宽松的长袄想给改的贴身,时间紧她又不能大改,只掐了腰,穿上去还能看出腰线来。 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藏在里面的往前傅奕阳给她的缠丝镶珠金簪,挤着牙缝嘟囔着:“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等我得了老爷宠爱,有她们好看的。” ——虽说魏姨娘的份例没被克扣,可没有傅奕阳的宠爱她就是个空壳子,往常的赏赐也没了,魏姨娘想往外传话必须得往外撒银钱,虽然她得宠好些年有些积蓄,可也止不住有出无进,再说想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些,都需要银钱打点。 底下人虽然不敢明面上刻薄魏姨娘,可对她的吩咐推三阻四也是常有的,魏姨娘可不得打落牙齿混血吞,丁点事儿就把人家给记恨上了。 魏姨娘一咬牙又拿出个赤金嵌银的手镯来,这都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了,这些并不是她自己要用的。 魏姨娘倒了些茶水抿了抿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也也不怪魏姨娘不爱干净,不过是因为天气又冷,她不敢洗澡怕再着了凉,再被底下人借机昧下她的银钱,今天又把给她梳头发的小丫头骂了一遍,头发都没梳齐,看上去乱蓬蓬的,魏姨娘又一想这样才衬得她可怜,被太太借机苛待了,能引起傅奕阳的怜惜是好,要是再能趁机把苏颖给扯下水趁机上眼药那就再好不过了。 魏姨娘又伸手抚平身上穿的月白色绣兰花刺绣的长袄上的皱褶,这件衣裳有些时候了,看上去半新不旧的,翘首望着外面的动静,就等着傅奕阳从书房往正院来,这中间是得经过南院的,她要做的就是守株待侯爷。 清查国库亏空皇上势在必行,傅奕阳为此事忙的昏天暗地,期间永平拎着食盒进来,冲着傅奕阳讨好的笑:“是正院送来的。” 傅奕阳放下笔,永平就麻利的把里面的吃食摆上来,一股儿香气随着热气带了出来,出了一盅鸡汤外还有两碟点心。 鸡汤里加了人参熬的,傅奕阳才舀了一口,永平就插嘴:“这鸡汤是熬足了时辰的,太太知道您不惯喝这些,只用了些参须,并没有放参片的。” 傅奕阳斜他一眼,永平连忙低下头,这没训他就是默许他这么插嘴的。傅奕阳喝了一小碗汤,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等他把盖盅放下,永平把帕子递上去又说:“太太还让人带了话——” “说。” 永平在心里叹口气用不用这么别扭,嘴上却麻利的说着:“雯姑娘的病稳住了,老爷您大可放心了。” “知道了。”永平低着头没往外退,瞧这样子老爷怕是要去正院的,果然就听上面傅奕阳说:“去说我再晚些时候去正院。” “是。” 说晚些时候是比他寻常去正院的时候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冬天天黑的早,等傅奕阳往正院去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南院被禁足了,等夜里了也只在门口外面的树上挂了灯笼。 魏姨娘等啊等。几乎快要望穿秋水了。才听到外面的声音。守门的婆子收了魏姨娘塞过来的好处,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心里想着要是日后魏姨娘再复起了定然少不了她的好处,但是万一魏姨娘没那本事。到时候吃挂落的还是她。 这么一想,守门的婆子就假装去拦着魏姨娘,想把门给关上,不料魏姨娘推开她就往外冲,守门的婆子哎呦一声,顺势倒在地上,魏姨娘嘤嘤哭泣着跑了出去。 想想吧,大晚上的虽说算不上黑灯瞎火的,但这路上真算不上明亮。好巧不巧的来了朵乌云遮住了还能照路的月亮,打着灯笼的是两个小丫头本来胆子就不大,这眼前突然冒出个穿白衣裳散着头发的嘴里还嘤嘤哭泣着的白影,把这俩小丫头给吓惨了,顾不得其他本能的尖叫出声:“鬼啊。有鬼啊!” 尖细的声音也把傅奕阳给吓一跳,低喝一声声音冷厉:“闭嘴!” 侯爷威武,两丫头顿时噤如寒蝉,腿软的跪在地上抖的跟筛糠似的。 魏姨娘同样被吓住了,又顾不得那么多,往前走两步,正好走到有灯光照射的地方来,冲傅奕阳抬起脸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老爷,是妾啊~” 声音九曲十八弯,里面饱含着无限的委屈,又带着满满的情谊和思念,还像是以前那般把小巧的下颌仰起刚刚好的角度,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汇聚成珠,带着脸上的水粉儿,画出两道,露出层层水粉下面的蜡黄,再配合着灯光,呼啸而过的北风,多么的恐怖。 饶是傅奕阳也被魏姨娘的样子骇的往后退了一步,喉咙动了动,黑瞋瞋的目黝深的不见底:“魏氏你这是什么嘴脸!” 魏姨娘浑身剧烈一颤,似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傅奕阳,哭的越发楚楚可怜,可惜啊如今的魏姨娘早已经不是往常在树下盈盈一拜一折腰就能把傅奕阳勾到她院子里的那个她了,偏偏她还不自知,蓬头垢面,脸上刷着厚厚的水粉,往日里怎么哭都动人还不会把妆化开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用别的词来形容魏姨娘现在的面貌,只看刚才两个开道的小丫头到现在还觳觫的不能自已就差抱成一团相互安慰就可见一斑了。 魏姨娘自欺欺人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傅奕阳心中的厌恶蹭蹭的往上涨,她一点都没看到,只顾着把自己的满腔情谊诉说给傅奕阳听:“老爷,妾终于见到您了,您是妾的天,妾的一切,偏偏有人从中阻隔,不让妾见到老爷,妾日日都不敢忘了老爷啊!” 傅奕阳听她的话心口火起,这么直白的话她也不知廉耻的说出来,那‘有人’分明是暗指苏颖,把魏姨娘禁足到底是什么缘故傅奕阳再清楚不过了,魏氏自己不反省却偏偏还要诬蔑给太太,这是什么道理! 傅奕阳眯着眼睛斜睨着浑然不觉的魏姨娘:“闭嘴!” 魏姨娘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呼啸而过的寒风灌进穿的单薄,而且空荡荡的衣裳里面,魏姨娘忍不住瑟缩着,心一横往地上一跪下膝行着往傅奕阳哭道:“妾从十五岁就伺候在老爷身边,十几年来满心满眼都是老爷,事事都以老爷为先,为老爷生下大姑娘,老爷说厌弃就把妾给厌弃了,妾知道老爷是有苦衷的,是被那起子爱搬弄是非的人给迷惑了,妾通通都清楚都了解,妾不怨老爷把妾关在南院里,妾也不觉得委屈。南院里曾经有那么多妾和老爷的美好过往,那时候还有大姑娘,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妾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里难受,哭的不能自已,妾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啊——” 魏姨娘哭的肝肠泪断,哭的发自肺腑,傅奕阳可知觉得愤怒,魏姨娘好些字眼都扎了傅奕阳的耳朵,只觉得如鲠在喉。那鲠上还带着细刺。扎的他发不出声来。 魏姨娘以为傅奕阳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再接再厉的哭诉:“还有咱们的大姑娘,她是妾的命根子啊,是妾和老爷第一个孩子,既然太太已经把大姑娘要了过去。怎么就不肯放妾一条生路,不肯善待大姑娘,那可是老爷您第一个孩子啊,是您的亲生骨肉,太太她怎么能那么心狠!” 魏姨娘的哭喊声又凄惨又冷厉,“妾知道太太看妾不顺眼,把妾禁足拦着妾不让妾见老爷和大姑娘,妾真的无话可说,可大姑娘她。大姑娘她不顾是个才四岁的稚儿,那么小的孩子,该是有多硬多狠辣的心肠,才这样容不下她啊!” 魏姨娘哭喊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太如今有了一双儿子,也是做母亲的了,怎么能,怎么能!大姑娘她只是个庶女,又碍不着太太生的儿子什么事,太太——啊!” 傅奕阳一脸阴沉的发狠上去踹了大声嘶喊的魏姨娘肩膀一脚,魏姨娘被踢的趔趄着倒在冰冷的地上,魏姨娘被踢了这么一下竟然起不来了,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万般不不可置信。 “好一个心狠手辣!”傅奕阳冷冰冰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姨娘一眼,就转开视线,似乎连再看她一眼都嫌膈应的慌,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姑娘,口口声声说是太太容不下大姑娘,我看是你才是包藏恶心,不堪为母!告诉你魏氏,大姑娘她现在好得很,容不得你这做人亲生姨娘的来诅咒!” “不——”魏姨娘想说不可能,大姑娘明明病情反复快不行了,都是太太有了自己的儿子想把她的大姑娘给害死,怎么会是这样? 那边守门的婆子和本该守在魏姨娘身边的丫环们都抖个不停,一咬牙从门内滚出来,守门的婆子头发是乱的,额头上还是红的,跪在地上求饶:“老奴没拦住姨娘,老奴有错,求老爷饶了老奴吧!” 那小丫头手里还拿着件粉红色大毛衣裳,同样跪在地上:“姨娘说屋里闷想到屋外走走,奴婢只转身去给姨娘拿大毛衣裳穿上御寒,不知姨娘竟是——奴婢没能看住姨娘,奴婢失职,求老爷宽恕!” 这件粉色大毛衣裳是新做的,再对比魏姨娘身上穿的半新不旧的白色长袄,还有小丫环说的话,天寒地冻的大半夜的说什么到屋外走走,分明就是有预谋的,再加上守门的婆子乱糟糟的样子。 不说傅奕阳原本就怒火三丈,这下子还要给魏姨娘加上个都禁足了不好好反省还不安分的罪名,魏姨娘不知从哪来的劲,红着眼似疯似狂的扑过去捶打起那小丫环:“你这个贱。人,烂了舌头,不得好死!” 傅奕阳眉头皱的更紧,脸色越来越沉,厉声喝斥道:“够了魏氏!还不快把人拉开!”旁边的小丫头也不抖了,忙上前用力的把魏姨娘往外拖,魏姨娘趔趄的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声音尖锐的恨不得整个侯府都能听得见:“老爷,妾是冤枉的啊——” “给我停了你的折腾,我懒得再看你那副嘴脸!”傅奕阳声音和眼神都冷冰冰的,魏姨娘却仍旧不依不饶:“是不是太太反咬了妾一口,我就知道太太她处心积虑的就是想害我,她恨我得了老爷您的宠爱,恨我偷偷生下了大姑娘,落了她嫡妻的面子,我都知道!” “老爷您不能被她贤惠大度的表象给骗了啊,妾是冤枉的啊——” 傅奕阳脸色铁青,那种被细刺卡在喉咙折磨人的感觉又上来了,一个箭步上前,没等魏姨娘想做出其他的反应就一把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简直是疯了。”语气轻的让人打颤,凉意顺着脊背爬上了上来。 魏姨娘被掐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猛缩一片惊骇,伸手抓着傅奕阳的胳膊,还没能她使出力气来傅奕阳就先松开了她。 魏姨娘跌落在地上,惊骇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她身上早就脏了,浅色的衣裳本来就很容易脏,刚才几乎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混着鼻涕和眼泪,哪还有当初在苏颖面前穿着缠枝牡丹绛红缎子褙子,头上珠钗翠绕,连行礼都敷衍的不行的张狂模样。 周围安静极了,连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跪在地上的奴仆们全都冷汗连连,只听到傅奕阳轻飘飘的话:“不,是早就疯了。” 魏姨娘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泪流的越发汹涌。 以前涉及到魏姨娘得了失心疯的事的下人全都被禁了口,具体缘由没往外说,可如今傅奕阳说魏姨娘疯了,那就是真疯了,魏姨娘这下子可是彻底遭了傅奕阳的厌弃。 想爬都爬不起来了。 南院和柳姨娘的院子隔得不远,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柳姨娘披了衣裳出了屋门,听声音不像是什么喜事的样子,皱着眉头让翠屏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门的婆子早就把门给落锁了,外面的声音她们也听到了,这种事她们做下人的躲还来不及嗯,怎么还会往上撞,翠屏就听了个声儿回来说给柳姨娘听:“好似是魏姨奶奶拦住了老爷,诉委屈呢。” 柳姨娘嗤笑一声:“委屈?她有什么委屈好诉的?” 翠屏想想刚才听到的那声尖细的叫声,忍不住头皮一麻:“奴婢听到一声儿她说她是冤枉的,不知她又做了什么惹了老爷不高兴了吧?” “哼!我看这次她不光是惹怒了老爷,还把太太给得罪了,我还就不信了,她就这么容易出了院子?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可不早就跑出来诉委屈了。”柳姨娘一下子就想到关键的地方,抿了抿嘴角,扯了扯衣裳,“这事儿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回去睡了。” 柳姨娘能想到的,苏颖又怎么会想不到,南院外闹起来的时候,苏颖就得了消息,眼底存了一层阴霾和讥诮,她想看看这次傅奕阳该怎么收场。 实际上大姑娘雯玉病情反复就是人为的,就算是身子弱抵抗力比一般健康的小孩子弱,可不错寻常的风寒也不该这样反反复复的,温补养人的药材都是不吝啬的。 而且苏颖还让把懂医理的孙嬷嬷派了过去,比起大夫来,苏颖还能时时通过孙嬷嬷了解大姑娘的病情,自打知道雯玉病情反复后苏颖就觉得其中有些猫腻,那边还有个章嬷嬷在,多加留心就逮住了‘罪魁祸首’。 大姑娘病情稳住了,按住不发,苏颖只特意差人去往傅奕阳那里报上去,力图不要打草惊蛇,没想到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往苏颖挖好的坑里跳,还跳的那么义无反顾。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苏颖稍微一想就知道在魏姨娘的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本来以为会消停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故态萌发了,甚至还不顾大姑娘的性命,而且看来她这正院也不是像她认为的那样如铁桶般牢固,这次是大姑娘,那下次呢? 苏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下床守在福禄俩娃的摇篮前,看着他们俩恬静的睡颜,紧了紧拳头,心里也盘算了起来,伸进她正院的手来一只砍一只,来两只砍一双,这事没完! PS: ‘新人新作’求支持xddd   ☆、082章 服服帖帖 魏姨娘被傅奕阳骇的‘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身上穿的葱白色棉裙,可在场的没一个敢动,北风呼啸,这一片地方气氛却压抑的很。 傅奕阳眉头皱成“川”字,“把人扶进去请大夫来。” 吐血的魏姨娘眼中一喜,撑着头抬头去看傅奕阳,看到的却是傅奕阳毫不留情的背影,魏姨娘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守门的婆子抖如筛糠,之前被魏姨娘塞过来塞到袖子里的赤金嵌银手镯却觉的无比烫手,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她就不会那么迷了心窍了,现在可怎么办呢? 同样的还有拿着大毛衣裳出来的丫环,现在可是恨极了魏姨娘,‘呸’了一口,还得招呼粗使婆子把魏姨娘给抬进去,一个婆子趁机抹下只银镯子往袖子里藏。 傅奕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抬脚往正院里去,脚步带起的风吹起身上的佛头青绣团花的斗篷来,越往前走心里怒气是越积越厚,同时那种被细刺卡着喉咙的感觉又回来了,到了现在他才突然醒悟到自己亏欠了妻子多少。 看到正屋还亮着的灯光,傅奕阳心底有些苦涩,回想起之前的那些年月,他自认为给足了正院体面,虽然宠爱魏氏一些,那也是在心里觉得魏氏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又陪他的时间最长,还给他生下一个女儿,他在心里难免更偏向南院一些,但同时也给了妻子该得的敬重,可其实呢,或许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就连大姑娘,在嫡子未出生之前就有了庶长女,就算不是庶长子,可也实实在在打了嫡妻的脸,想想当时他也很期待嫡长子的出生,妾室们都是事后喝附子汤的,可当时魏氏在他眼皮子底下怀孕了。他当时是什么想法呢? 嘴上说着这不合规矩,可又因为母亲的一句“就当是给病重的老太太冲喜了”,他就顺着这台阶往下下了,默许了魏氏把孩子生下来,知道是个女孩时,还想着不过是个庶长女,日后长子定然是要从嫡妻的肚子里出来的。 庶女养在嫡母身边是规矩又是体面,可魏氏撒娇卖痴的把雯玉养在身边,他虽然没说什么,可也就默许了。 一家三口? 第一个孩子? 傅奕阳心里苦涩在慢慢发酵。又想起年前她小产后心如死灰、形容枯槁的模样。当时他还在心里有些埋怨她没有护住肚子的孩子。可也忘记了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就算他们现在有了一双儿子,可失去的总是回不来了。 傅奕阳往正屋走的时候,不巧看到垂花门那边有丫环往这边探头探脑。那边是东厢房是大姑娘的住处,傅奕阳心中火起,眼风扫过去那丫环噗通跪在地上,傅奕阳问都不问一句径自往正屋走。 傅奕阳心底一片苦涩,往常他还觉得嫡母养好庶女是理所应当的,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一想到魏氏颠倒黑白说妻子心狠手辣,就恨不得把魏氏抓过来看看雯玉现在的情况。 对雯玉这个庶女,妻子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不是魏氏折腾,他都不会知道雯玉这几年都是享受着嫡女的份例,偏偏魏氏拐着弯的向他诉苦,他还信了,还会觉得妻子不够宽大。 如今一桩桩的摆在明面上。傅奕阳才恍然醒悟他到底亏欠了妻子多少。 傅奕阳掀了帘子进去,苏颖正侧身守着摇篮,她这是没把孩子抱出去让奶娘守着,听到脚步声也不转身,傅奕阳走过去伸手搁在她的肩膀上,苏颖什么话都没说。 在傅奕阳没过来的这段时间,苏颖心里足够平静,以前傅奕阳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可如今这两个孩子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不为她自己考虑,也是要为两个小的考虑的,出了这种事她在最初愤怒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就盘算怎么做才是对她最有利的,做这种事儿她还真是顺手,自嘲过后还有些茫然,真不知道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可看到两个孩子她都得振作下来。 苏颖没有歇斯底里的要和傅奕阳吵,指着他的鼻子叫嚣“看吧这就是你宠出来的贱。人”,她要做的是‘怀柔’,当然也不排除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芦荟扯了扯把耳朵贴到帘子上的薄荷,薄荷冲她微微摇摇头,芦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苏颖好半晌后把手覆上傅奕阳的手上,跟着叹出一口气来。 傅奕阳总想她说些什么,这样他也好跟她解释,可现在苏颖什么都没说,傅奕阳却有些无所适从了,从后面张开手把她搂到怀里紧紧抱住,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 苏颖脑海里却不适合的冒出个念头:从坐月子开始她就没洗过头,不是她不想,桂嬷嬷全程盯着就生怕她在坐月子期间落下什么病根,而且现在寒冬腊月的就更得注意了。幸好之前还通了通头发,可好几天没洗头,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了,侯爷你这般让我情何以堪啊。 在这伤感的时刻,这么想真的大女人吗? 苏颖失神了,也好在傅奕阳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还以为她是真的黯然神伤了,抱着她坐在床上,把她搂在怀里,从顺着她的头发变成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苏颖心里直想叹息,前几天他就是这样把她搂在怀里,来寻求安慰,如今变成了他觉得她受了委屈过来安慰她。 傅奕阳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去处置魏姨娘,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憎嗔怨怒,全是业障,魏氏她全犯了,送她到觉罗寺静养,在佛祖面前忏悔她的罪过。” 觉罗寺是家里失德女子的修行之处,送到那里名为静养,实则是苦修,魏姨娘这下子算是全完了。 苏颖突然有些齿冷,当初把魏姨娘宠上天把苏氏挤到角落里的是他,现在把魏姨娘彻底打落污泥里的也是他,真是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但苏颖并不会觉得魏姨娘值得她同情。这次摆明了就是她自己淋漓尽致的作死,魏姨娘在南院外头哭嚎的那些话有人学到她面前,还是委婉加工过的,即便如此还是让苏颖愤怒了。 做人留一线,苏颖给魏姨娘留一线,不然在魏姨娘禁足期间,苏颖真的有千百种手段折磨她,就算下手整治死她,有的是让人都看不出的手段,即便傅奕阳知道魏姨娘死了。也不会觉得如何。说不定还会假装不知。可苏颖都没有。 还有大姑娘也是,她向来孱弱,一个寻常的风寒都有可能让她早夭,凭着苏颖现在的宽厚平和的名声。傅奕阳说不定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这样就不会心存膈应了。 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养一只小猫小狗那么简单。 如今魏氏仍旧不知悔改,还做着再把傅奕阳给笼络住的美梦,再者就是竟然那么容易就被当枪使了,这次如果不是孙嬷嬷机灵,说不定她就真的吃了个大亏。 她怨不得别人。 苏颖往傅奕阳胸膛上贴了贴,抿了抿嘴角,语带黯然:“到底是雯玉的亲姨娘,你这般人家往后会怎么看雯玉。又,又会怎么看你?”说到后面往他肩膀上一伏,不再说话。 这句话却是把傅奕阳的火气给勾上来了,话里带着冷厉:“魏氏她包藏祸心,肆意张狂。让她禁足非但没惭愧自身过错,反而变本加厉,跑出来兴风作浪,口舌招尤,不敬主母,不堪为母,不把她送到觉罗寺修身养性,清净六根都是不够的。” 胸膛的震动都足以看出傅奕阳到底多生气,苏颖半晌没说话,只是抓着他腰间的衣衫扯紧,想他的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想着如果苏氏听到他说魏姨娘不敬主母会不会喜极而泣呢?恍惚觉得,原来这男人还知道这点啊…… 即便是不愿意魏姨娘再来作死,可还不能就这么把这件事给了结了,得把那幕后黑手给扯出来,把她伸出来的手给剁掉了才行。 “她虽错了,可并不是没缘由的,更何况她伺候你这么多年,何能落到那样的下场?”没有缘由?最大的缘由不就是傅奕阳他自己,当然这是深层次的,苏颖就是想在傅奕阳这里做好铺垫,往外侧了侧身子,轻声说:“这段时日以来,她何曾兴风作浪过,怕是知道雯玉病了的缘故吧。” “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苏颖还想再劝,傅奕阳却是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我听她可是句句发自肺腑,不思悔改!” 魏姨娘那些话简直就是戳心窝子,都化成傅奕阳喉咙里的细刺,提醒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之前就算因为雯玉而软化一丝的态度又再次冷硬起来,他是彻底对魏姨娘失望了。 傅奕阳把苏颖往他怀里搂了搂,多想了一个层面,这样的恶名不能让妻子担了去:“魏氏既然做下了这样的事,不能姑息,等过了年就把她挪到庄子上去,再给她弄个小佛堂让她好好思过,我找几个老实忠心的看紧她,切莫再放她出来兴风作浪,往后你也不需再管她。” 苏颖张了张嘴,傅奕阳又说:“至于那些懒怠偷奸耍滑的下人,必是得罚的。” 苏颖低着头不说话,傅奕阳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事儿勿须你插手,就是母亲那边问起来我自有说法,”说着他脸色往下沉了沉,默然了许久才说了句:“往常是我对不住你,以后不会了。” 苏颖愣了愣,琢磨了下才弄明白傅奕阳这句类似于承诺的话来蕴含的深意,他会这么说全都是魏姨娘之前作死刺激的,刺激到他又脑补了一番往日魏氏是如何如何张狂的,苏氏如何如何隐忍不发的,又是如何如何贤惠的,然后觉得心里有愧疚,就给出这么一句承诺。 苏颖信吗? 她却是不信的,这话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保证他不会宠妾灭妻,可这所谓的“宠妾灭妻”在他看来和在她看来完全就是不同的,就是以往傅奕阳也不是自认为他并没有宠妾灭妻么? 呵呵。 要不是魏姨娘折腾那么一出,傅奕阳也不会如此有感而发,这么说她倒是因祸得福了,苏颖心里并没有觉得多欣喜,也不至于没什么感觉。她还在想如果是苏氏听到他这句话该作何感想,可惜苏氏也早就不在了,苏氏甚至都没有等到她为她报了仇。残魂就自己消散了。 或许对苏氏来说,早就对傅奕阳没有了期待,哀莫大于心死,不然的话就算当时苏氏的残魂还在时,她见到给没能出生的孩子做的小衣裳都比见到从外归来的傅奕阳来的悸动,也不对,她见到从外归来的傅奕阳时,心里边波动很小,小到可以忽略。 就算当时魏姨娘和傅奕阳在她面前眉来眼去,她也仍然能够心无波澜。这么一想。苏颖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将原先猛然激起来的一点波澜抹平了。她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却咬着嘴唇流下眼泪。 傅奕阳脖颈一凉,几滴眼泪滴在上头,很快就滑落下去。打湿在他的肩头,带着眼泪主人的委屈和欣悦,她甚至都不需要他做什么来,就只需要他那么一句话,就感动的掉眼泪。 在傅奕阳的记忆里,妻子真的很少在他面前掉眼泪,他能记住的就是她为了他们失去的孩子掉过眼泪,因为他拒妾时掉过眼泪,得知怀孕时闪过泪光。如今她却是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又掉眼泪来,傅奕阳觉得鼻酸,嘴里又干又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就这样搂在一起没说话,等她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傅奕阳把她抱到床上。擦干了泪痕,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书房去,而是在外间的榻上凑合了一夜。 守门的婆子自知逃不掉,就主动来正院投诚了。 “老奴是收了好处,才给魏姨娘寻个方便,太太慈悲,老奴家里还有三岁的孙子,老奴但求太太可怜可怜老奴这孙子。” 这事儿果然有问题,苏颖没出面,让芦荟去问那守门的婆子是谁给她的好处,牵着这根线往下查,才发现还不是旁人,是魏姨娘的嫂子。 魏姨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姨娘的哥哥可没少仗着魏姨娘的势敛财,如今眼见魏姨娘不行了,那一家子怎么能甘心,就上下打点了希望魏姨娘能崛起一把。 当初魏姨娘禁足归禁足,可傅奕阳还是给魏姨娘一家子留了体面,魏姨娘老子还在傅奕阳私产的庄子里做二管事,魏姨娘的哥哥也还领着差事,比柳姨娘的老子娘可有体面多了,不过这次魏姨娘一家子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书房里傅奕阳翻查着从魏姨娘娘家查抄来的物件,先不说庄子上的二管事魏姨娘的老子中饱私囊了近两千两银子,可单就摆在他面前首饰匣子中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首饰不说,就是压在匣子里的一座离侯府隔了几条街的一座二进的宅院地契的价值就不止这个数。 傅奕阳当初也是因为魏姨娘给他们体面,可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回报给他的,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当那些东西摆到傅奕阳面前的时候,他不可置信。不管这些金银地契,仅就打着侯府大舅子旗号在外敛财这一点就足够令他憎恶不已的了。 傅奕阳胸口一起一伏,心里恨不能狠狠出一口气,让人绑了他们家的男丁送到顺天府衙去,至于女眷全都押到庄子上去做苦劳力,魏姨娘不可能不知情,把魏氏送到庄子上还真就便宜她了,这一家子压根就是从根子上就坏掉了。 傅奕阳如今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气的浑身发抖。 好不容易按捺住胸口的怒火,外头永平苦着脸进来,“老爷您快去看看吧,魏家的闹到正院去了。” “砰!” 傅奕阳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怒目横眉:“她们还敢!”捶完就站起来往外头冲,永平顾不得多想拿起披风追上去。 还没到正院,就听到里面的哀嚎声撒泼声,傅奕阳脸又往下沉了沉,昨天他才跟苏颖保证了,哪想到今天就有这不识好歹的到她跟前撒泼来了! 只听魏姨娘的老娘哭嚎着:“我好好的姑娘进来伺候大老爷,好歹也是府里半个主子,却被那不得好死杀千刀的作践,眼看着就不行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正院的粗壮婆子想过去堵住她的嘴,可魏老娘真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对过来的婆子又扑又挠,旁边魏嫂子也不甘示弱,尖锐的声音恨不得整个侯府都能听见了:“大姐儿你出来看看,你亲娘被人容不下要死了,连你亲舅舅家都不放过,家里的爷们儿都被那黑心肠烂了心肝的抓到衙门去了,这让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还不如让我们娘家个死个算了!” 那魏嫂子还想往里面冲,被两个婆子拉住,一听这话真是唬一跳,赶紧用力反剪住她的胳膊,拿着帕子伸手往她嘴里塞,只听一声痛叫,魏嫂子竟咬了一口,那婆子也不跟着客气了,常年做粗活的手上可是很有一把子力气,左边那个一见同伴被咬了,伸手狠狠掐了一把魏嫂子腰上的软肉,这一掐就在心里狠狠骂,瞧着一堆肥肉可见没少贪,该! 手被咬的婆子也顾不着手疼了,把手解救回来后,抡圆了胳膊啪啪就给魏嫂子几个大嘴巴子,讥笑道:“什么亲娘亲舅舅,咱们大姑娘的嫡亲舅舅乃是做大官的大人老爷,岂是那下三滥的奴才秧子敢认的,这话说出来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魏家的再能在侯府狐假虎威,可到底还是侯府的奴才,一家子都是奴籍。 魏老娘被唬了一跳,旁边的粗使婆子趁机把臭袜子塞到她嘴里,用绳子绑住了胳膊看她还敢咋咋呼呼,魏老娘还想要往外吐,嘴里“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一折腾,魏老娘头上戴的金簪子掉在地上,那簪子纯金的可值不老少,周围的婆子都看直了眼,刚想骂几句,就见傅奕阳带着寒风呼啸过来了,魏老娘顿时就激动起来,可惜被两个婆子压着不能动弹。 倒是一个七八岁的白胖小子冲过来对着压着魏嫂子的两个婆子拳打脚踢,“臭婆子放开我娘,不然我让我爹揍的你们满地找牙!” 傅奕阳冷眼一看,正是魏嫂子的儿子魏富,身上穿的戴的比一般公子哥儿都不差什么的,尤其是脖子上系的赤金打的金锁儿,竟是觉得比他之前在苏颖那儿见着给他家儿子的都差不多的。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傅奕阳冷喝一声,“不得好死杀千刀,黑心肠烂了心肝,本侯爷竟是不知本侯爷还有这等名声了!” 这话说的让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婆媳抖起筛糠来,那白胖小子也被吓住了,张嘴就干嚎起来,“姑父,坏蛋——”就被婆子堵住了嘴。 傅奕阳一听那称呼无比的憎恶,冷冰冰的说了句:“谁给你们的雄心豹子胆,竟敢在正院撒泼,啊?不识好歹的奴才秧子!以下犯上,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狗仗人势,可真不愧是我侯府的好奴才啊?!” 傅奕阳这次是真气狠了,挥手让永平带人过来把魏家的几个人都拉下去,还想训些什么,就听得正屋他儿子的哭声,冷冷的扫了一圈,把底下人唬的脊背发凉才抬脚往正屋走。 苏颖抱着扯着嫩嗓子哭的福儿哄着:“你爹是不是很威风啊?往后你也跟你爹学学,把那些不听话的奴才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哦。”傅奕阳刚走到帘子边就听到苏颖说的最后一句,又见边上芦荟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怒色,心里莫名有些心虚,还有两分尴尬,到最后全都化成怒火朝那不听话的奴才发作了。 魏家的来闹那么一场将傅奕阳最后的宽饶也给闹没了。   ☆、083章 善待下人 东厢房侧屋 丫环跪了一地,皆垂头不敢语,雯玉的奶娘魏嬷嬷喏喏的站在一旁,心里直打鼓,她和魏姨娘的娘家还沾亲带故的,这才能挤上来成为雯玉的奶娘,管着雯玉的院子,就连老太太屋子里的大丫环也得叫她一声嬷嬷。 可现在魏姨娘失势,魏家也眼看不行了,魏嬷嬷生怕这把火烧到她身上来,再看跟桂嬷嬷站在一起的章嬷嬷,魏嬷嬷眼睛里涂了毒,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太特意派过来分她权的,可恨,仗着太太竟然短短几个月就把大姑娘房里的人给拉拢过去了。 桂嬷嬷哪里没注意到魏嬷嬷的神色,在心里啐了一口,淡淡道:“其余人就罚两个月月钱,若有下回——”她扫了一眼,“立时打发出去!”底下众人更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之前有个小丫环被绑了出去,这都过了两天再也没回来过了,可谁都不敢提一声,生怕被牵连了。 桂嬷嬷余光瞅着那魏嬷嬷似是松了一口气,就道:“魏家的你昨儿去哪儿了?雯姐儿的病虽说是稳定了,但也是离不了人的。” 魏嬷嬷心里一咯噔,强自镇定的说:“昨儿我那小儿病了,我原想着只一晚上不打紧才私自家去的,大姐儿这儿不是还有章姐姐守着……”她早就看章嬷嬷不顺眼了,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了。 桂嬷嬷可不跟她客气,薄荷捧了个匣子过来,魏嬷嬷一见脸色煞白,想拦着不让薄荷过去,被小丫环翠竹翠湖挡了回去,桂嬷嬷打开匣子,顿时虎了脸:“魏家的。这你可怎么解释?”匣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不久前的苏颖送给雯玉的十二把珐琅梳子中的几个。 魏嬷嬷青白着脸,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她扫了一眼站在桂嬷嬷身边不吭一声的章嬷嬷,扯开嗓子哭嚎起来:“就是觉得我碍眼。挡了路,攀了高枝就了不起,但凡想把我撵走直说就是了,何必黑了心肠使这样的法子,好歹我也是大姐儿的奶妈子,这点体面都没有吗?我以后哪还有脸面再服侍大姐儿呀!” 见章嬷嬷和桂嬷嬷都不吭声,越发蹬鼻子上脸。指着薄荷骂道:“不得好死的下。作的东西,连着气来抹黑我,便是老太太屋里的见着我,还要道声嬷嬷呢!” 魏嬷嬷这含沙射影、智商骂槐的一通骂。薄荷被她骂的脸涨得通红,如今苏颖跟前的大丫环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抬着的,薄荷平日里的屋子还都多让着她几分,还从没人这么骂过她呢,张嘴就讽刺道: “嬷嬷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儿!嬷嬷敢说你伺候雯姐儿尽心尽力了?我刚才捧来那匣子可曾说过一句那是从嬷嬷您的房里搜检出来的。嬷嬷这么急咧咧的辩白,不是心虚还是什么!” 魏嬷嬷被这么一抢白,噎的面红耳赤。 桂嬷嬷说了薄荷一句,薄荷撇撇嘴退到一边,桂嬷嬷八风不动。好似没把魏嬷嬷刚才指桑骂槐的话放在心上,一边儿去叫雯玉身边的红玉将这几年雯玉得的入册的东西清点一番,看还有没有少去的,还说了:“既然魏嬷嬷辩白了,若是不给你个交代,我等还要吃挂落。” 那声魏嬷嬷可是把魏嬷嬷叫的脸上忽青忽白,桂嬷嬷还让章嬷嬷过去帮忙,薄荷端了杯茶给桂嬷嬷,带了些讨好的笑:“嬷嬷,请喝茶。”这‘嬷嬷’二字咬字特别清晰,也不管那边冷汗淋漓的魏嬷嬷,带着些天真的问桂嬷嬷:“嬷嬷,你知不知道魏勇一家子好好的怎么就被送到衙门去了呢?” 桂嬷嬷冷道:“那一家子的人,黑了心肝昧着良心贪墨主子家的东西,咱们老爷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偏偏那一家子的硬气的很,可她再硬气能硬过板子,打她几十板子看她还能硬气下去,就是她家那七八岁的孙子——” 桂嬷嬷话还没说完,早就被吓得跟筛糠一般的魏奶娘瘫软在地上,哭嚎道:“桂嬷嬷,太太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这一回吧!”说着就跟疯了一般要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好太太,看在奴婢奶过大姐儿一场的份上,饶我这一回罢!” 桂嬷嬷直气的哆嗦,慌叫人堵住嘴压住,抬脚踹了她一脚:“以前干什么去了。这会子倒知道自己是‘奴婢’了!” “果然都是一家子的黑心肝的,一样一样的。” 桂嬷嬷把这话儿回到苏颖那边,苏颖哧笑一声,她自从到了这里,除了从魏姨娘那边被说过这样的话,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人家就那儿假惺惺的说她不够宽大不够善解人意。更不用说这两天还被她家的那些一丘之貉含沙射影的骂了,难道是觉得她就是个软柿子? “人呢?” “在柴房管着呢,章家妹子和红玉正在清点东西,她家外头的我也让大管家去看管起来了,我看她吓成那样怕是没少偷了大姐儿的东西,原本还以为她是个老实的,到头来还是个内里藏奸的。” 苏颖拉着桂嬷嬷坐下,“也好,都摆的明明白白的,省的到时候有人说我落井下石,排除异己。” “哪个敢?”桂嬷嬷眉毛都竖起来了,正说着芦荟掀开帘子进来说:“杜鹃姐姐过来了。” 桂嬷嬷嘴唇蠕动几下,苏颖笑笑让杜鹃进来,杜鹃忙推辞身上带着寒气不好进去就站在帘子外把傅母交代的话转述出来:“老太太说了,那起子刁奴固然可恨,然而骂过、罚过也就算了,侯府一贯善待下人,素有慈名,莫要为此遭人诟病,落人口舌。” 听听这话还带着一股儿“我是为你好你必须得领情”的意味,苏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你回去跟老太太说,这桩事还没查清楚呢,那起子刁奴是非是对还没个定论,毕竟这事儿牵扯到雯姐儿得慎重,不过老太太有这份为我这当家太太好的心思。我这做媳妇儿的受教了。” 苏颖虽然笑的灿烂,但眼中寒光却越来越盛,她这边才要处置魏奶娘。傅母那边就知道了,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还摆出一副“训诫儿媳”的架子来到底是要做给谁看呢? 傅母究竟打什么主意苏颖心里门清儿,可那也得看她配不配和,更何况这要一个不好,傅母可就成了袒护欺负雯玉她亲孙女奴才的名声,到时候谁都会说傅家老太太善待下人,是个慈善人的。 杜鹃听了这话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芦荟送她出去的时候。杜鹃张了张嘴露出个名字来,芦荟眨了眨眼。 桂嬷嬷心里恼火,可傅母是主子不好背后非议,看向苏颖。苏颖眉眼微弯:“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那我这做媳妇儿总不好阳奉阴违,自是不会行事落人口舌,遭人诟病的,嬷嬷就等好吧。” “对了。南院那边儿如何了?”傅奕阳说魏姨娘的事不让她管,苏颖自然不会去违背大老爷的好意,再说了她现在正在坐月子,可实际上她并不得闲,虽然坐月子期间不能出门。但这就临近年关,往常还能让桂嬷嬷齐嬷嬷顶上,芦荟和白芷也是得用的,苏颖就做个总览,可现在不一样,有些事儿还须得苏颖亲自拿主意,好歹还有旧例可循,总算不会忙的就跟她真不是在坐月子般。 再说了男人的好意她总不能不领,说不管咱就不插手,可有些事儿总归是要清楚的。 那天魏姨娘被傅奕阳踹了一脚,又掐了脖子摔倒在地上,悲催之下魏姨娘就噗噗的吐血了,魏姨娘就避回房间留住一口气。可不料这件事还把她娘家给牵扯出来了,越扯越大条,偏偏魏家的女眷仗着“身份”就跑到正院来闹腾,口出狂言,那正是傅奕阳所不能忍的。 听听她们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心里还真把傅侯爷当正经女婿/妹夫/姑父呢,苏颖当时没说什么,私下里每人赏了那几个粗使婆子几个银角子,尤其是被咬了手反手给了魏嫂子几个巴掌的婆子还多了半尺布头,可把其他几个婆子羡慕坏了。 在这件事里面疑点重重,其实也是和魏姨娘那么轻易就从南院窜出来一样的事,明明那魏家的女眷都被看管起来了,还是在外面远远的隔着,怎么就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正院来鬼哭狼嚎,口出污言秽语,指天骂地就差指着苏颖的鼻子骂她了。 何其相似。 这些腌臜事真是存心让苏颖坐个月子也不得安宁。 桂嬷嬷迟疑了下,才说:“老爷责罚魏姨娘过了年就送到庄子上去静修,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加上魏家犯了错,他们家这些年仗着魏姨娘得宠唱起大旗,嚣张跋扈没少得罪人,如今他家被老爷查处了,可没谁去给他家求情的,早就绑着送到顺天府衙去了。” “南院那些婆子丫环的总不能就这么陪着魏姨娘干熬,老爷就下令把南院多余的婆子丫环放出去,就给魏姨娘留了她住的那间屋子,门口的灯笼也让人取下来了,好歹老爷还念着旧情,看在魏姨娘病着的份上,给她留了个小丫头照应着。” 魏姨娘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南院丫头婆子就拎着包袱往外走了,树倒猢狲散,以往南院可是底下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的,现在变成相反了,如今在南院没了出头之日,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就是那留下伺候魏姨娘的小丫头还是之前戴罪立功才被留下来的。 不然怕是魏姨娘连这个年都熬不过去了,这句话桂嬷嬷不好跟苏颖说,寻摸着刚才最后一句话也不太恰当,连忙补了句:“我瞧魏姨娘病的不轻,若是有个万一,大年下的那岂不是晦气,老爷怕也是想到这层面,所以才吊着魏姨娘的病罢。”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去看苏颖的脸色,苏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奶娘你真是想太多了。 “嬷嬷说的是,她那边用到什么药材就去药房去取,”注意到桂嬷嬷不大赞同的神色,苏颖也不在意,“就当是给福儿禄儿积福了。”她这还没做什么呢,就被老太太给‘训诫’了。万一魏姨娘就这么过去了,说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波呢。 再说了魏姨娘好歹也算占着傅奕阳妾室的一个名额,她这一看都觉得傅奕阳后院还真寒酸。呵呵。 傅母‘训诫’了苏颖还不算,傅奕阳那边也被傅母叫过去先是嘘寒问暖。这是前所未有的,可傅奕阳却没觉得有一丁点喜悦,反而是觉得讽刺,这是觉得二弟不中用了,才想起他这个袭了爵的大儿子了,本侯爷不稀罕。 傅母看傅奕阳中规中矩的做派和冷峻不为动容的面容,提起的一口心气都快给落下去了。索性这慈母就装的点到为止,然后就语重心长的说起傅奕阳处置魏姨娘和魏勇一家的事儿。 “那魏勇一家的是咱们侯府的家生子,几辈子都是咱们侯府的奴才,纵使他们欺上瞒下。你打过罚过倒也罢了,就是打发出去也行,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你怎好把他们送到衙门里去?” “还有那魏氏,纵使魏氏如今不得你喜欢。可怎么说都是大姐儿的亲姨娘,伺候你多年的老人了,我怎么听说你把她撵到庄子上去,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让你留人口实。” 傅母再接再厉。“你媳妇儿也是的,平日里看她虽说中规中矩但也不是个糊涂人,怎么就不知道劝着你些,难道爷们儿名声受损她做人妻子的做当家太太的就能跟着落个好处了?我还听说她要把你大女儿的奶娘撵出去呢,这像什么样子,让大姑娘怎么想?” 傅奕阳强压下心底翻涌出来的怒意,虽说理智压过了情感,但到底意难平,微微欠身:“可是有那不知内情的小人到母亲这里乱嚼舌根,扰了母亲养病?实在是该罚!魏勇一家涉及到前头之事,断然不能这等刁奴抹黑了侯府的名声,儿子断然是不能姑息的。” 傅奕阳说一句,傅母脸色就黑一分,她这好儿子是觉得她手伸太长了,觉得她碍眼了!她用名声压过去,他就用名声堵回来,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至于魏氏,倒是儿子考虑不周了,送到庄子上不再眼底子底下怕是又会兴风作浪,既如此就在府里寻个清净的院子,当个出家居士罢。”傅奕阳在这件事上退了一步,可这还不如让魏姨娘到庄子上去呢,出家居士那就是名声受损,失德,一下子就把魏姨娘打到泥地沼泽里去了。 傅母倒不在意魏氏,只是觉得她的权威遭到了质疑,如今她都摆出好脸,愿意做个慈母,可她这大儿子竟然不领情,实在是可恼。 至于苏颖责罚雯玉奶娘一事,虽然傅奕阳还不知具体情况,但料想苏颖并不会无的放矢,定然是那奴才有问题,遂说:“大太太责罚奴才,是儿子授意的,雯玉是儿子的长女,容不得奴大欺主。” 傅母一口气堵在心口,发泄不出来只能往肚子里憋,这样也就算了,她还不得不堆起慈爱的笑容:“原是这样,都是那起子奴才乱搬弄是非,我也是心急,忧心你和侯府的名声,既然说明白了那我就放心了。” 要是搁在以往傅母大概会甩脸子给傅奕阳,说:“大老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我这说母亲是说不得你半句了,算了我也累了,你走吧。”再看看现在,傅母对傅奕阳那可真是和颜悦色的不得了啊。 傅奕阳就顺坡下来了,“那请母亲安心养病,儿子先告退了。” 病病病!这‘病’字实在是戳了傅母的肺气管子,这不是提醒她,她这是被二老爷给气病的么?还有二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她再丧心病狂若是知道那外室有了身孕也不会这么赶尽杀绝?更何况这事儿压根就不是她做的,可惜现在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傅母当时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苏颖,可当时苏颖正生孩子坐月子,根本就没那么大的能耐和时间来,除了苏颖,她又怀疑是陈夫人和三太太做的,可同样的二房还在她手里攥着呢,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说她事事都知晓,可这样的事儿定然瞒不过她的,再说她那两个侄女没那个胆量。 就算傅母怀疑苏颖,可没有证据,这哑巴亏她就只能这么咽下了,但傅母就是意难平,她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 傅母一方面想缓和和傅奕阳僵硬的母子关系,一方面借着养病再找些理由安抚傅煦阳,还想着给苏颖找茬,实在是不是一般二般的忙活。 遂傅母撑着僵住的脸道:“既你忙,那我就不好留你了,本来是想留你下来吃晚饭的。” 傅奕阳身子顿了下,可还是微微欠身往外走了。 等傅奕阳走远了,傅母“嘭”的声掷了茶碗,满眼阴翳,手不停的抖啊抖:“这就是我的好儿子,瞧瞧他还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了吗?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他倒是护上了,怎的我连儿媳妇都不能训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底下丫环们提心吊胆的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自打老太太病了后动不动就发脾气,谁都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正院 章嬷嬷把清点好的册子呈给苏颖,苏颖翻阅了就冷笑起来:“我原听说,有的人面相越老实背地里就越是刁钻,现在看来果然有几分道理的,那奶娘可真是好大的胆量。” “去把这册子上缺失的物件让魏嬷嬷去辨认辨认,看看那些是她顺走的,别让人说我冤枉了她,再让雯玉的贴身丫环也看看,互相指认,揭发出来就让她们将功折罪,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意沾了晦气不是。” 章嬷嬷低下头,应了。她出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琢磨着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想把大姑娘身边的人都给换了,那也不会让红玉也跟着清点册子,可现在又让她询问这两个贴身丫环,难不成是想让她们把错都推到魏嬷嬷身上去? 说起来章嬷嬷还真看不上魏嬷嬷,无他实在是太小家子气,眼皮子太浅,雯姐儿虽说不得宠,可那也是老爷的长女,如今又养在太太身边,算是半个嫡女。看太太这样的,日后也不会磋磨了雯姐儿,她们这样的嬷嬷不管日后能跟着陪嫁过去当个管事嬷嬷,还是放出去荣养,说出去那都是很有几分体面的。 可魏嬷嬷偏偏自掘坟墓,单就偷姐儿的东西就足够她受的了,看她还如何嚣张,以为小恩小惠哄得那起子见风使舵的丫环婆子,成为她们嘴里的‘好人’就屁股翘上天了,蠢货! 章嬷嬷心里还拿不准太太的意思,迎面碰到桂嬷嬷,连忙亲热的凑上去:“好姐姐,这回儿你可得好好指点指点老妹我啊。”然后嘴皮子利索的奉承的桂嬷嬷喜笑颜开,就提点了章嬷嬷两句,章嬷嬷恍然大悟后表示受教了,“改明老妹请老姐姐吃茶吃点心。” 等傅奕阳来了,苏颖二话不说就先禀明查抄一事,把清点后的册子摆到傅奕阳跟前,语气诚恳:“本来也只想罚罚那不精心的奴才,哪想到还牵扯出这种奴大欺主的事来,也怪我疏忽了。” 傅奕阳经过魏勇一家中饱私囊一事对这种事绝对是深恶痛绝,眉头皱的死紧:“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刁奴?” 苏颖有些迟疑为难的开口:“这奶娘是再使不得了,虽说咱们家历来善待下人,可这种刁奴绝对不能姑息。” 苏颖轻飘飘的声音在‘善待下人’上飘过,傅奕阳略有所觉,苏颖眼里闪过一道光芒,接着说:“查明是那奶娘将雯姐儿的东西贪昧了,让她原样不动的还回来,若是不在了,就折成银子照价赔偿。” 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噢耶。 PS: 噢耶\(^o^)/   ☆、084章 神般转折 “雯姐儿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苏颖话音刚落,芦荟在外面通报。 苏颖瞧了傅奕阳一眼,见他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就说:“快让她 进来,她病才好呢。” 跟着进来的还有她的奶娘魏氏,雯玉牵着魏氏的手,满是依赖,抬起眼睛咬着嘴唇看了苏颖一眼,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傅奕阳,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声音怯怯的:“太太,我不要奶娘走,你不要赶她走。” 苏颖放下册子,怎么一圈下来她就成了坏人?当真以为她就愿意管这摊子烂事呀。 傅奕阳皱起眉头发起脾气来:“像什么样子,谁教你的!”原先苏颖这个嫡母对雯玉这个庶女再好那在傅奕阳看来都是应该的,可如今观念转圜了,既然苏颖事事替她考虑,那雯玉就必须孝敬、尊重她,她这样子就是不敬嫡母了。 说着傅奕阳狠狠瞪了眼奶娘,魏氏“噗通”一声跪下来请罪,厚地毯上激起 浅浅一层浮灰,雯玉被吓着了,身子一扭就把头藏在奶娘怀里,满满的都是对魏嬷嬷依赖。 奶娘这时候知道摆出一副全心全意替雯玉考虑的姿态来了,慈爱的哄着雯玉给傅奕阳和苏颖请安,雯玉偏偏照做了,做完之后就藏在魏嬷嬷的身后。她这样子更叫傅奕阳生气,他的女儿竟然让一个包藏祸心的奴才给拿捏住了,这还了得? 魏嬷嬷如意算盘打的好,见状就深深跪下给苏颖磕头,“太太,奴婢鬼迷心窍犯了错,奴婢自知对不住主子们的看重,对不住大姐儿的依赖,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奴婢没有怨言,只别让奴婢出去就是天恩了。” “只奴婢离不了大姐儿,舍不得大姐儿,但凡让奴婢在大姐儿跟前做个粗使 婆子,奴婢能远远的瞧着大姐儿就足够了。奴婢自知没脸面再说这种话。求太太大量。让奴婢照顾完大姐儿这一年,等奴婢把手上的事务交接了,即便奴婢走了。大姐儿跟前还有个知冷知热的贴身人在。” 说完又深深的叩首,两行热泪就无声的流了下来。 “奶娘别哭,玉儿给吹吹。”雯玉人小,她奶娘犯错这件事没人告诉她,她只知道奶娘要被太太撵走了,她就再见不着奶娘了,就跟再见不着姨娘一样,小姑娘敏感的很,奶娘又是打小就在她身边的。跟亲妈也差不多了,等奶娘一说能求求太太就能把奶娘留下来了,小姑娘不顾红玉的反对就执意要过来了。 奶娘抱着雯玉抽噎,絮絮叨叨说一些诸如“等她走了,姐儿要记得xxx”这种煽情的话,把苏颖硬生生的衬成恶棍。衬成那棒打鸳鸯的棒,这是想逼着苏颖将这件事重拿轻放,不然一个不好,就成了刻薄庶子的嫡母了。 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高杆。 薄荷黑着脸,如果不是主子们都没发话。她早就上去指着魏嬷嬷的鼻子大骂了,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了,上眼药上到老爷跟前来了! 苏颖脸上本来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她就不开口,冷眼看着底下‘母女情深’,这种时候章嬷嬷和红玉顶着一屋子压抑的氛围进了门来,后面跟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个箱子,章嬷嬷一撩眼看到啜泣的魏奶娘,很快收回目光:“从魏嬷嬷家搜检出来的大姐儿的物件,请太太过目。” 她没说只寻到了一部分,可单单搜检出来的物件要用箱子装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魏嬷嬷就跟掐住脖子的公鸡,抽噎声戛然而止,脸白了又红,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再‘作秀’,哭求道:“太太,我再也不敢了,只求太太别让我出去,我好歹奶了大姐儿这么些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不打紧,可人家怎么说大姐儿和太太呢?” 这次苏颖是真被气笑了,一时目眩微微一皱眉,撑着额头,芦荟就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问:“太太这是怎的了?魏嬷嬷好利的口舌,竟敢口出狂言忤逆太太。” 苏颖还真不是被气晕的,她要是真是斤斤计较,早在魏姨娘拦住傅奕阳时说的那些话就够她晕个几回的了,就比如说狗咬人一口,人难道还要咬回去么,那是不能,但人能把狗剁了煮了。 但芦荟机灵,这插话的时机非常的妙,苏颖也不想再去掺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中,傅奕阳刚才的态度可真是微妙,苏颖闭眼遮住眼底的讥讽,顺势就往芦荟身上倒,一时间兵荒马乱的。 傅奕阳刚想发火就被芦荟的话给截断了,眼睁睁的看着苏颖往后倒,连忙伸手把她给拉住,也不管屋子里有那么下人在,一把把苏颖给抱住进了西侧间,“去请大夫来!” 魏嬷嬷脸煞白,这下是真完了。 呼啦一屋子都空了下来,雯玉还想再抱着魏嬷嬷哭,被章嬷嬷一把抱住:“大姐儿心软归心软,可总不能为了个刁奴就忤逆太太,若是大姐儿舍不得,赏几两银子也算是全了主仆情谊,不好在这里再添乱。” 说着给魏嬷嬷一个轻蔑的眼神,自己作乱就罢了,还把雯姐儿给扯上。她来的晚,虽说不是很清楚雯姐儿的亲姨娘和太太之间的交锋,可妻妾天生就是死对头,更别说在这家嫡子未生,偏偏让个姨娘生出孩子来,想也知道雯姐儿的亲姨娘也不是个规矩人。 再想想太太也是在压住雯姐儿的姨娘后才渐渐站住的,心里不记恨那姨娘才怪呢。哪家养活在嫡母面前的庶女庶子能有像雯姐儿这样的待遇呢,就算里头有做戏给老爷看的成分在,那也得看人家嫡母愿不愿意这么做戏了? 更不用说太太现在养着一双嫡子,又有老爷的宠爱,娘家也看重,地位再稳固不过的了,拿捏个庶女那都是很正常的,可人家没有磋磨庶女,那是人家做嫡母的慈和。 但做庶女的就不该不知足,虽说今天这为了个刁奴去忤逆太太还能用年纪小不懂事为由遮掩过去。可这在别人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就是不敬嫡母,再慈和的人也有气性,人家有嫡子要疼,庶女就算是养在身边。能给几分体面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再看老爷的态度。就算往日里有几分疼爱,可嫡子比庶长女贵重不知几倍,若是雯姐儿再这样不识抬举。不知道守着本分,往后的日子可真不好说了。不过好在现在还小,规矩是人教出来的,再好好的教导就是了。 眼下是怎么让魏氏惹来的一身骚熏干净了。 薄荷从里面出来微微冲桂嬷嬷打了个手势,桂嬷嬷提起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恨恨的瞪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魏嬷嬷,叫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把她架出去,门外头跟着雯玉过来的丫环们全都提心吊胆的,虽然不大清楚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傅奕阳的那句“去叫大夫来”可是听得真真的,心想别是魏嬷嬷惹怒了老爷,她们也少不得要跟着吃挂落的。 等看着魏嬷嬷被婆子架出来,两个丫环才知道不好了,桂嬷嬷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两个丫环一寒。赶紧低下头。 桂嬷嬷压低声音骂道:“作乱的下作东西,倒是好能耐从柴房跑到正屋来了。” 唬的两个丫环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也不敢开口求饶,大姑娘是主子。她们这做奴才哪里能拦着,如今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 桂嬷嬷不耐烦的挥手:“不耐看你们在这里碍眼,还不快跟过去伺候大姐儿。” 两个丫环劫后余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置信和欢喜,冲桂嬷嬷 曲曲膝就跟到章嬷嬷身边去了。 “把她关在柴房里,看紧了。”桂嬷嬷蹙起眉来,都养在正院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能养熟,看看这像是什么样子,谁家庶子庶女见了嫡母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亏得太太好脾气能看得过。 苏颖只是气血上涌晕过去了,大夫问完情况也是这么说的,又说了妇人坐月子期间不能多劳神,听到大夫说的话,傅奕阳眉头皱的死紧,想想自打她坐月子期间就发生的一桩接一桩的糟心事,搅得她连坐月子都不得安宁。 前面是他曾经的宠妾,后面又关系到他的长女,他也曾经给过几分宠爱,到头来却是他宠爱过的女人和女儿来让妻子遭罪,吃力不讨好,她未尝不知道会这样,可她还是做了。 说什么庶子庶女一样是嫡母的孩子,这样的话他是不信的,可她是真的尽心尽力,谁会说她这做嫡母的不是,偏偏就是这样的尽心尽力还会有人不识抬举。 都是魏氏留下的祸根,嫡庶不分,她留下来的那些奴才也跟着混淆这些规矩了,这件事让傅奕阳看清楚了,做人还是要识本分才好。 傅奕阳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去把大管家叫来。” 等傅奕阳一口气把刚才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了,转身进了苏颖的屋子,屋子里还有股儿淡淡的药味儿,苏颖正躺在床上睡着了,散开的青丝衬得脸色泛白,偏旁边还有个芙蓉团花吉祥纹的襁褓小儿儿小嘴儿蠕动着也睡的香,看的傅奕阳跟着面色一缓,又皱起眉来:“怎么回事?” “禄哥儿啼哭不止,奶娘怎么哄都没用,只好抱到太太这儿来,许是母子天性,禄哥儿刚到太太跟前就停止啼哭了,太太醒了会儿就把禄哥儿留在身边了。奴婢这就把禄哥儿抱走——”还不等奶娘有动作,床上的人听见声音不安稳的动了动,眉头也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算了,等你家太太睡熟了再抱走。”傅奕阳见状止住了奶娘的动作,苏颖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可心里却被惊涛骇浪般的消息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这话还要从苏颖联系不上系统说起,也不对,细细想来,从她带着游戏系统借尸还魂就不对劲了,想想那主线任务就有问题,这样没有期限,目的不明确,动机不纯的主线任务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可当时苏颖根本没往深处想,那时候她还想着日后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再紧接着就是她不能再回去了,这点系统早就知道,它只是瞒着瞒到不能瞒下去。 那主线任务最后的奖励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枉当时苏颖还自我安慰,穿来的日子再差也不会比她以前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差呢。她还真是蠢啊。往后还绞尽脑汁的笼络住傅奕阳,展开了傅氏黄瓜保卫战,经过了几次殊死搏斗。将虎视眈眈的敌人打的只剩一丝血皮。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这还就算了,关键是她还想着万一任务失败了她会得到什么惩罚,那任务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时时刻刻悬在她头顶,不说为此胆战心惊吧,但也得说是战战兢兢,结果呢?! 还有一个提示就是那坑宿主的【获得圣母花赤诚】的支线任务,回想起来这真的是坑宿主的,千真万确的坑了。她不但心甘情愿的跳进去了,还傻了吧唧的自己给自己埋土,想起来都是一把的血泪。 好像就是自从这个任务失败后,她得到了强制怀孕的惩罚后,系统那混蛋就渐渐深度潜水再也不轻易冒泡了吧,亏她还很傻白甜的相信了系统那所谓的【小爷都是为你好。让你更好的融入所处环境】的借口! 一向都是她藐视系统的啊,没想到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白甜,被系统耍的团团转,她竟然还能迟钝到这几天才发觉。 ——这倒不能怪苏颖太迟钝了,关键是她也很少动用系统做什么。就如同侯府的消息网早就铺陈好了,早先的布置也都发挥了作用,就像是傅煦阳的外室。真当这年头英雄救美那么缘分天注定呢,呵呵。 又加上苏颖又处于满心满眼全是俩孩子的状态,一孕傻三年加持,智商勉强维持正常水平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很多蛛丝马迹都被她忽略了,如今来了个当头棒喝,如同醍醐灌顶,往日里被忽略的一些细节现在就能一通百通了。 可想通后,苏颖是抓心挠肺的咒骂着,无耻卑鄙不要脸的系统,再也无法直视福禄两娃了。 撕心裂肺的痛呢? 早在生产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痛过了,苏颖想自嘲的笑笑,可最想的却是想把托生成禄儿的娃娃给掐住小脖子问一问,你丫的不去当你的高级智能系统,托生成人类是来历劫的吗?! 人生无法承受之痛。 天已经黑了下来,挂在廊下的牛皮风灯早早被点了起来,橘红的光一晃一晃的晃人眼,芦荟是知道些苏颖病着的内情的,可眼看都过去两三个时辰苏颖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她就跟着担忧起来。 紫苏拉住她说:“许是药性发出来,里面有安眠的作用,你莫要急。” 芦荟一拍额头:“我倒是忘了。”又拉着紫苏到一边儿去,伸手指了指东边,“那边儿怎么样了?” 紫苏压低了声音:“左右有章嬷嬷在呢,雯姐儿还小,等大些就知道轻重了。” 说起这个就连芦荟也跟着没什么好气:“再没有咱们太太这样好脾气的了,往日里咱们太太有什么好的都想着那边,因为她的病没少跟着操心,到头来却因为个黑心肝的下人跟咱们太太对着干,哪有这样的道理。” 紫苏抿了抿嘴:“大姐儿也是个可怜的,奶娘笼络住她,她懵懂罢了。” 芦荟没搭腔,却看了一眼南边儿,心里却已经把雯玉给看轻了,心想那边来的都没个方正的。紫苏不好再说什么,不管如何雯玉都是主子,她们俩私下里埋怨两句就算了,冲着芦荟点点头:“我去小厨房瞧瞧粥好了没,若好了就拿炉子温起来,太太晚上没吃东西,怕夜里醒来饿呢。” “也不知老爷还会不会过来?”芦荟嘀咕了句,紫苏闻言往门口望了望,看到人影扯了扯芦荟的袖子,芦荟冲紫苏点了点头就掀开帘子进到里面伺候着了。 傅奕阳放心不下苏颖,又过来正院一趟,掀开帘子拐到屏风里面,苏颖还像他走之前那样睡着,禄儿已经被奶娘抱下去了。 “太太醒过了没有?”傅奕阳坐在床沿上往里看看苏颖的脸色,伸出手去把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耳朵后边去,问。 “并不曾。”白芷看了眼芦荟,芦荟往后撤了撤,她就顶上去了。之前都是白芷在旁边守着,芦荟出去了两趟。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傅奕阳发了话,芦荟和白芷就轻手轻脚的往外退,白芷疑惑的望向脸色不大好的芦荟。芦荟在心里叹口气。她还真是头回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紧张,尤其还是在老爷的威压下。 朝白芷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又回头瞧了一眼,正好看到老爷拿挂在床边的毛巾给太太擦擦脸,这下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只要老爷和太太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有些疙瘩,关系疏远就是好的。 傅奕阳手指贴到苏颖的脸颊上,只觉得她脸颊热的烫手,就连吃了药沉睡过去也还是皱着眉头,傅奕阳伸手去把她眉间的皱褶抚平,想起有时候他习惯性皱眉的时候。她也会开玩笑般的伸出手指来碾平他的眉头,还笑称他已经不怒而威了,就不必再增加威势了。 傅奕阳轻轻叹息一声,手伸进被褥里面握住她的指尖,又不自觉的皱起眉来,她脸烫手手指却是凉的。好似从她年初大病一场后他就记得不管天气如何,她的手指尖累月都是凉的,可再往前想,傅奕阳却觉得记忆好似模糊了,记不得她以前手指尖是不是常年都是凉的了。 只能记得她端庄。不知什么时候还稚嫩的面孔也变得稳重起来,端着当家太太的架子规劝他时,他初时听了进去,往后却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再往后夫妻俩就变得相敬如宾起来。 夫妻本该是最亲密的关系,偏生到他们这里却只能端着敬着,就想是上峰和下属,找不到该有的温情。 想起魏氏说的那南院‘一家三口’,傅奕阳喉咙又干又涩起来,他当时只是一味的愤怒,可细想起来他也曾经投注了感情寄托在南院,也无怪乎魏氏会有那样的想法,枉他自认最重规矩。 傅奕阳的目光一直落在苏颖的脸上,现在看到她想起的都是她的好来,原来是他一叶障目了,现在他懂了,了解她的好了,往后自然要补偿她爱护她。 许是觉得连系统这样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段段代码编写成的程序组成的玩意儿也能够把她‘玩弄’在鼓掌之间,她曾经暗自认为的或许只有它不会背叛自己的想法,都被现实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或许这只是一个诱因。 苏颖睡得极不安稳,往日种种都变成了枷锁锁在身上,变成了沉重的包袱压在背上,截然不同的前世人生和现在被灌输的不属于她的记忆,以及融和后再往后衍生出来的一年的记忆,搅和在一起,都分不清到底是哪段是真实,哪段是虚幻了。 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交织着她的前世今生,可不就是前世了,她又不能回去了,苏颖在这里面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旁观者,看那些曾经的记忆都觉得异常的陌生。 那个阴沉、刻薄、不讨喜的人真的是她吗? 如今她也变成了她曾经渴望变成的人,可还会怀念曾经被她认为“不能再遭”的人生,只可惜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傅奕阳看她喃喃呓语,想凑过去听可发现她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涔涔冒出来,整个人显得特别不安稳,他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心想这是做梦魇住了? 外面奶娘抱着哭个不停的禄哥儿,都要哭了,愁眉苦脸的对着也跟着着急的芦荟说:“芦荟姑娘,禄哥儿一个劲哭,怎么哄都哄不住啊,就跟之前似的。” PS: 高考加油↖(^w^)↗   ☆、085章 女配逆袭 忠睿王府 春纤提着膳盒快步的走进来,玉露等的都想去找她了,一见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膳盒道:“怎么这么晚?是不是膳房那边——” 春纤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道:“快别提了,快收拾好给庶妃送进去吧。” 可等打开食盒,不见菜冒出一丁点的热气,玉露立马提起眉,挨个端出来上手一摸,连盘子底都是凉透的,四菜一汤,道道都飘着结成块的白猪油花。 春纤傻眼了:“这叫人怎么吃啊?”又想到之前去膳房要饭的时候,膳房的人不仅推三阻四的,明明别院的人来的比她还晚,偏偏人家早就提着膳盒早就走了,她塞了一个银角子给小太监催了几次,人家才不耐烦的给她一个膳盒,想到那个丫环轻蔑的眼神,春纤就觉得堵得慌,往日庶妃得宠的时候,谁还会给她这样的冷遇,唉…… 玉露一看就知道了,给她们庶妃的菜怕是早就做好放进食盒里,就是故意拖着不给她们而已,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反正我是提不起力气再去找他们那起子看菜下碟的换了,就算是找他们换,也不定能捞着好。” 春纤也发愁了:“要不我明天再多带些银子去?” 玉露脸耷拉下来:“可那要送到什么时候?”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送到庶妃再次获宠的时候? 可谁知道庶妃什么时候能复宠?想想之前庶妃得宠时,多少人上赶着巴结,说不得他们心里一边看不上庶妃的出身,一边又眼红庶妃能有这样的造化呢。 春纤咬咬嘴角:“要不用小炉子热一热?” 原先她们这有个红泥小火炉,往日里都被庶妃用来煮水烹茶了。等王爷渐渐不来后,那红泥小火炉就让她们两个平时用煮热茶来暖胃了,上个月庶妃份例里的炭火就不够数了,可她们俩都悄悄瞒下了。 “也只能这样了。” 春纤往里面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庶妃就是太倔了,宠不都是争来的,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苏侧妃那样的好运气。” 玉露狠狠瞪她一眼,道:“这样的话你也敢往外说。不要命了。” 春纤讨好的冲玉露笑笑:“我也只是私下里和你说两句,我听洒扫的小贵子说王爷这个月甚少到后院去,去年那位就是这时候没的。” 玉露眼皮子一跳,利落的把热好的两道菜端出来后,凑近春纤:“当真?” 春纤又一想到偶尔听到的秘密心就跟有几只蚂蚁在爬痒痒的很,现在也不好多说。就跟着玉露把热好的菜和米饭端了进去。 进去一见清婉又临窗而坐,春纤皱着眉劝道:“庶妃,您怎么又坐在窗边了?您身子娇弱。着了凉可不好了。” 清婉早就知道她们在外面做什么了,她来到这里不是没吃过苦,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美味佳肴,再去看那清粥小菜,怎么都觉得难以下咽?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清婉攥紧手,想问问两丫环王爷在哪儿,可喉咙又干又涩。嘴里就跟吃了黄连一般,到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挥挥细若青葱般的手指。春纤和玉露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见状就退了出来。 春纤长出一口气,心里抓心挠肺的痒痒,张张嘴又闭上,闭上又蠕动几下嘴唇,玉露怎么会没发现。扯过她到一边:“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的,说吧。” 春纤看看四周没人后才放心的凑到玉露耳边嘀咕:“我听进府时间长的说咱们主子和那位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玉露被震得傻眼了,她和春纤都是才被内务府调派来伺候清婉的,对那位至今还被人磨牙记恨的苏侧妃也只是知道些,并没有见过的,当初知道自己被派来伺候庶妃时心里还很不舒服,她的出身都比下九流戏子出身的庶妃高多了,可谁让人家得了王爷的青眼,祖坟冒了青烟呢。 原来是个替身。 玉露心里更不屑了,到底是假的,再怎么清高不还是笼络不住王爷。 春纤就没有玉露想那么多,她央求着玉露千万要保密,玉露脸上没露出半点,点头应了。 正好这时清婉叫她,玉露进去就见清婉侧身歪坐在榻上,手中还捧着一本诗集,玉露心底不由的一哂,又听清婉说:“剩下的菜你们热热吃吧,我就碰了几口。” 玉露再去看摆在炕桌上的碗碟,果然就是动了几口,就是米饭也只下去浅浅一层,玉露曲曲膝:“谢主子赏。”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拿起主子款,玉露着实佩服起清婉这点,也不多话把剩下的饭菜端出去,对春纤说:“主子把剩下的菜赏咱们了。” 春纤没心没肺多了,欣喜道:“那可好了,干脆把菜和汤倒在一块儿热热得了,省事。” 她们俩没那么多讲究,再加上早就饿了,变热变吃也吃的挺香。 里屋的清婉烦躁的将诗集往旁边一扔,狠狠的闭一闭眼,满腔的不甘心和愤懑,几乎都快要把她给压垮了。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王爷就对她冷淡下来,难道往日里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爱怜都是假的么?她还没蠢到分不清那其中的真假,可就是贪恋那一抹温柔,享受过像王爷那样天子骄子的爱怜才更难以接受如今这样的冷落。 他许她庶妃的位置,许她出门散心,许她单独的院落;斥其他的侍妾不许来叨扰她;在秋雨潇潇时,她用描金的红泥小火炉煮茶和他畅谈…… 清婉是得意的,那样的天子骄子都为她倾心,她穿越这一遭从被人人看不起的戏子一步登天成了亲王府中的庶妃,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好像自从陈宛秋那个和她同为穿越女的女人出现后。她的生活就渐渐变得不顺起来,清婉想到她穿越之前女配逆袭文。 在那些女配逆袭文里面,原来的女主都是被批判为黑毒辣的白莲花,而原来的女配就会千方百计的拆穿原女主的伪善面貌,夺走和原女主配对的男主,就连深爱着原女主的男配都投入到女配的石榴裙下。 清婉咬着嘴唇,钻入了牛角尖,又回想起忠睿王爷对那本《射雕英雄传》很感兴趣。还时常说起里面的情节,还感叹过陈大家是多么惊艳绝伦的人物,十分想结识的种种。 清婉知道那什么陈大家就是陈宛秋,如果是王爷要查的话,肯定会查到的。她不得不承认,陈宛秋是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一身能掐出水来的肌肤,还有眉宇间的高傲也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还说她是什么白莲花,清婉心里一片讥讽。难道她陈宛秋就是真善美了?鄙视她抄袭名著诗词,那她陈宛秋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难不成被她陈宛秋盖上一个“她没有据为其有,是匿名发表”这样欲盖弥彰的理由就理直气壮起来了,真真是可笑至极。 清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她陈宛秋就能平步青云,她就只能被底下人作践,不公平! 想通后的清婉叫来春纤。“你去打听打听王爷在哪儿?” 春纤欲言又止后,见清婉自顾自的去翻箱子了。只能扁扁嘴走出来,被玉露拉住,玉露心里不屑清婉,可谁叫清婉是她的主子呢,她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即荣。看现在这样还不如赌一把呢。 所以玉露就和春纤耳语一把,春纤瞪大眼睛:“这样行吗?” 玉露激她:“难道你还想这样被人作践?想想往日主子正得宠的时候。” 春纤一咬牙,道:“那我去试试。” 被清婉深深惦记上的陈宛秋最近一段时间可很安分,不再三五不时的扮上男装去门结交朋友了,戴夫人费了功夫从宫里边请了嬷嬷来给她和陈宛菡讲述进宫选秀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再重温规矩礼仪,陈宛秋的女红不过关,嬷嬷说的很清楚,如果陈宛秋的女红还没有长进,很有可能连复选都进不了。 陈宛秋虽然不以为然,可她的自尊心可不允许她被这么灰溜溜的比下来,更让她心惊的是梅香一句“姑娘原先的女红是最出彩的,现在怎么退步了”,幸好梅香脑子不聪明,被她糊弄几句就忽悠过去了,可这也给陈宛秋提了个醒,往后她就谨慎多了。 陈宛秋放下绣绷子,撇撇嘴,随手翻出一个泛着清香的红苹果啃了起来,自认为比那些连吃个水果都要切成一块块的闺秀们要直爽不做作的多。 陈宛秋沉浸在往后的美好生活中,却不知道门外想进来送饭的梅香透过门缝把她凭空变出苹果的画面看个正着,梅香瞪大眼睛,心扑通扑通乱跳,捂住嘴巴,贴着墙根走到自己住的耳房里,才狠狠揉了揉眼睛,掐了自己一把。 她不是眼花看错了! 梅香骇得够呛,青白着脸,呆呆的瘫坐在地上,一时泪珠子噗噗往下掉,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她又不敢大声哭出来怕惊动了别人。 妖怪! 一定是妖怪占了她家姑娘的身体,她家姑娘从来都是很规矩的,像偷偷出门这样的事想不不会想;她家姑娘胆子很小的,从来不敢顶撞太太;她家姑娘女红最出彩,不像是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丫头刚学针线;她家姑娘…… 梅香虽然不机灵,但并不代表她笨,她攥紧手,她一定要把她家姑娘救回来,把占了她家姑娘身体的妖怪赶走! 想通之后,梅香仔细梳洗一番,看不大出哭过的痕迹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以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姿态去见陈宛秋,“姑娘,该用晚饭了,您想吃些什么?” 她怕被陈宛秋看出来,就一直低着头,陈宛秋一向没把这个贴身丫环当心腹,并不多在意,随口说:“让厨房做道八宝鸡来。” 她家姑娘平时不喜吃鸡肉的。果然不是她家姑娘了,梅香咬着嘴角恨恨的想。 陈宛秋在梅香走后又随手翻出一个雕着如意花纹的红木匣子,嘴角自得的翘起,眼里带着些甜蜜的打开匣子,映着玻璃灯,匣子里的梅花簪露出堪比明珠般的流光。 梅花簪雕刻的很精细,正中盛开的五瓣梅花的花瓣是用打磨的晶莹剔透的淡红色的玉石,这倒就算了。关键是花蕊是两颗黄豆大小的明珠攒成的,陈宛秋把这簪子对着灯光,被灯光那么一照,半屋子都折射出流光来。 饶是陈宛秋觉得见识过那么多价值千金的东西后,还是被这梅花簪摄去了心魄,她摸上那两颗黄豆大小的明珠。她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明珠,而是东珠,是贡品。 她这样的身份是用不得的。可那人送这样的花簪给她,是想日后她会用得上么。 真好看,陈宛秋着迷的将那支梅花簪摩挲一遍,走到梳妆台前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将那梅花簪簪在发髻间,一下子就把她原本戴的那些簪钗都比下去了。 陈宛秋抿抿嘴,把其他的簪钗都取了下来,最后只留那华美闪耀的梅花簪在头上,不知为何,陈宛秋连自己身上的其他服饰都嫌弃起来。就算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是比照着嫡女的份例做的,可就是觉得衬不上那镶嵌着东珠的梅花簪。 陈宛秋不舍的将梅花簪拔下来放进铺着绸缎的红木匣子里。早晚她会有能衬得上这梅花簪的服饰和身份。 “太太这怕是梦魇着了。”苏颖脸上的汗珠不停往下落,痛苦的呻。吟声从嘴里漏出来,傅奕阳做主把福禄两娃都抱过来,福哥儿也跟着弟弟扯着嫩嗓子哭起来,众人又不敢叫醒她,这梦魇可是很严重的事儿。说不定还会丢了魂儿。 禄儿哭的更大声了,他平时比福哥儿乖巧听话多了,这是奶娘们公认的,饿了尿了就只会哼唧,不像福哥儿一哭就哭的震天动地的,非得让人家都得围着他转他才会满意。 禄哥儿两行清泪流下来,嗷嗷叫唤,不会说话的婴儿伤不起啊。 苏颖脑中混混沌沌的一片,那哭声就跟从天界外劈来的一道雷似的,把苏颖给震得七荤八素,那口憋在胸口的恶气冲破了喉咙,嗫嚅着唇咕哝了一句,傅奕阳没听见,但被奶娘抱着的禄娃小身子一僵,拒绝接受事实般的闭上眼睛,从此光明离我而去—— 苏颖抬起发沉的头皮,屋内烛光一晃一晃扎人眼,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光线,眨眨眼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被刺激出来往下淌。 “禄儿……” 傅奕阳冷硬的神情瞬间软了下来,难得在众人在时对着苏颖温柔一把,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误会了:“你没事就好,都过去了,坐月子流泪不好。”还让奶娘把停止哭嚎的禄娃给抱过来,没人附和着一起哭,福哥儿的哭声也小了起来,当然也很有可能是这娃哭累了,想歇一歇了。 苏颖觉得浑身提不起劲,禄娃被抱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撩下眼皮懒得看他,朝傅奕阳咧咧嘴,声音沙哑:“我,我没事。” 芦荟见了赶紧拿了蜜水给她润喉咙,傅奕阳半路接过去,把苏颖给扶起来,苏颖就着他的手喝了两杯才罢了。 苏颖觉得她真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再说话的欲。望,躺下后半阖着眼皮欲睡不睡,傅奕阳接过芦荟递过来的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难受?” 苏颖想起刚才她反射性的先去迎合傅奕阳,就更不想说话了,缓缓摇摇头,“我想睡了。” 傅奕阳只当她是累了,点点头,还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那你好好躺着。” 苏颖连点点头都觉得费劲,从鼻子里发出些声音算是应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傅奕阳回到书房,写了一百个大字才停下笔来,舒了一口气。 永平恨不得把头低到膝盖上去,听到上头那位舒了一口气心里也跟着轻松下,就听上面说:“魏氏如何了?” 永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傅奕阳指的是魏姨娘,他舔了舔嘴角回道:“已无大碍。”他也不敢多说什么,那天什么大场面他是没见着,可事后他不想知道也知道了。照着老爷的脾气,魏姨娘算是彻底可以歇歇了,没瞧见连魏勇家的也跟着遭殃,也不对,魏勇一家那是罪有应得,手可够狠的,就是魏勇他爹在庄子上当二管事,一年才有二十两。好家伙他那一家子光是搜出来的现银就有几百两,那二进的宅子里竟然还请了小丫头伺候着,当时永平可是大开眼界了。 傅奕阳‘嗯’了一声,“过了年就让她挪到北边那座院子里,做个当家居士。” 北边那座院子,哪座?永平迅速扒拉一下。虽然不清楚老爷为何改变主意不让魏姨娘送到庄子上去,而是仍然让她在府里,可当个当家居士?唯一附和条件的院子就只有最偏僻的那座院子了。不过那院子有好几年没人住了,只有一个角门和外面互通。 永平暗自感叹,以前魏姨娘得宠时多风光,谁能料到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呢。 “太太病了?”柳姨娘抬起眼皮。 翠屏一边给她捶腿一边回答:“请的是惯常看妇科病的常大夫,正院那头可是热闹呢,听说是大姐儿的奶娘偷了大姐儿的东西被太太知道了,要把那奶娘撵出去呢。” 柳姨娘眉心一跳,“我仿佛记得那奶娘和魏姨娘还沾亲带故的吧?”她也不需要翠屏应声,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太太可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把雯姐儿身边的蛆虫给碾死了,往后雯姐儿身边才清净了。这若是说出去,谁不赞咱们太太一声慈和呢。” 翠屏喏喏的不应声。 “咱们太太可真是了不得了。”良久柳姨娘似叹非叹的说了这么一句,隔着窗户缝看到院门口穿着柳绿色毛坎肩的丽月,她倒还是笑的憨厚平和,柳姨娘忍不住冷笑一声:“贱。人屎尿多,都这会子还能折腾出浪花来。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翠屏不用瞧也知道柳姨娘说的是谁,她迟疑了下问:“太太怎么还容得下她呢?” 柳姨娘也被问住了,先前就说正院一个面皮子白嫩身段柳条似的小丫头被老爷身边的长随给拉走了,紧接着太太那边就赏了丽月几样首饰。 柳姨娘当时可惊讶了,去看了看那几样首饰,别说是太太旧年戴过哪来赏人的,就是太太跟前的几个贴身丫环戴的都比那几样要好一些吧,像那种粗银就是她跟前的翠屏有几样的,再联想一下,柳姨娘当时就抚掌大笑了。 丽月在太太眼里估计就是个耍猴的,亏丽月还真以为自己做的多天衣无缝呢,可柳姨娘还真没想到丽月竟然有那样的心思,是想给太太添堵呢还是想添堵呢。 可惜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惹来一身骚,那丫头还是被老爷亲口让处置的,这无疑是给太太增光添彩的,柳姨娘想通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再生不起跟苏颖对着干的念头了。 底下人作践丽月原本就是柳姨娘暗中授意的,往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哪想到这丽月竟然是条疯狗,逮着谁咬谁,连太太那都敢搅一棍子。 太太明明知道,怎么就还能再容得下她呢? 柳姨娘还就想不通了,索性不想了,“去瞧瞧她又想做什么?” 翠屏很快就回来了,嘴角还抽了下:“丽月说想去太太床前尽心,让守门的婆子通融呢。” 柳姨娘傻眼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树还要皮呢,这人啊怎么就不知道要点脸呢,这话她还真能说得出口。” “真让她过去了,要是发生什么事,太太会不会迁怒姨娘你?” 柳姨娘啐了一口:“腿长在她身上,嘴长在她脸上,我管得着么,再说她能不能见着太太还说不定呢。” PS: 都是脑洞开太大~~   ☆、086章 有恃无恐 不仅柳姨娘看不上丽月,就连正院苏颖跟前的几个知情的贴身丫环恨不得把丽月贬到污泥里头去呢。 这件事还要从苏颖生产时勾搭傅奕阳的那个嫩葱水条的丫头说起,那丫头死心不改又凑到傅奕阳跟前勾搭,撞到了傅奕阳的枪口上,拉出去毙了。 苏颖事先知道那丫头想往上爬,如果不是在她生产的当口上,苏颖或许还没那么恶心,更好笑的是,这位竟然还是受了丽月的怂恿,也是,一个三等丫环怎么能戴的起镶金的钗子,就连用的胭脂都不是她能用得上的。 这一往下查竟然是查到了丽月身上,当时苏颖愣了片刻,忍不住就笑开了,实在是可笑。 苏颖转身就让芦荟把那丫头用不着的首饰赏给了丽月,后续倒没了动作,就当丽月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乱蹦跶几下还能看个猴戏。 在柳姨娘的通融下,丽月就顺利的来到了正院,她来的挺早,苏颖还没醒,芦荟几句连消带打就想把丽月请走,别在正院碍眼。 可哪知道丽月是个端得住的,芦荟指桑骂槐她就当没听见,摆出一付“见不着太太婢子不放心”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弄得芦荟都没了脾气,索性 也不管了,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 苏颖足足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脑袋发晕,薄荷正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了赶紧端了蜜水过来,“太太喝些润润喉咙吧。” 芦荟赶紧进来。扶着苏颖坐起来拿迎枕垫在她背后:“太太总算醒了,厨房里还温着粥,太太想不想吃些?您从昨天晚上就滴水未进了。” 苏颖撑着额头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针一扎一扎的疼,等所有的记忆都回笼,她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 坐在床上,觉得心里像开了个洞。黑黢黢的,看不到底,填都填不满,空洞的难受。 芦荟呐呐的不说话,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苏颖扯了扯嘴角,薄荷捧了蜜水上来,一笑带出两个梨涡来:“昨儿老爷亲自发落了那魏嬷嬷,罢了她家男人的差事,让她家把偷了大姐儿的东西还回来。” 想来薄荷的着重点在这‘亲自’上面。 苏颖并不关注这些。薄荷原以为这么说她会高兴,可也没见她露出个笑来,芦荟给薄荷使了个眼色。薄荷曲曲膝:“厨房温着粥呢。我去给太太端来。” “太太,丽月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来您床前尽心,奴婢挡了她愣是不走,这会子还在侧屋呢。”芦荟提了句,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是个心大的。竟然做出那样的腌臜事,亏她是太太院子里出来的,连带着她们几个都跟着蒙羞。 得亏她的阴谋没得逞,太让人膈应了。 苏颖撩起眼皮看了芦荟一眼,淡淡的说:“既然她那么上赶着想伺候人。就让她去南院伺候魏氏吧。” 芦荟一怔,才说:“太太早该硬下心肠了。她也是自己作的。”就像是魏姨娘往常明里暗里蹬鼻子上眼,苏颖却没有趁她落魄就下手整治,不然就照着魏姨娘那样作死,说不得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就是柳姨娘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样软和并不代表太太真软和了,丽月还是从太太手上提拔上来呢,做下那样背主的事儿,怎么都不该容忍的。 苏颖仍旧淡淡的,也不像往日醒来就说要看福禄两娃,芦荟以为是她睡得太久昨夜又惊着了没精神,守着她一会儿,等薄荷端上粥来,她才出去找丽月下达苏颖的命令了。 苏颖还不至于一蹶不振,就是心生懈怠,心里还有些迷茫,往日里悬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刀不见了,她也不用逼着自己费心费力,就像是失去了目标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走了。 通俗点就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迷了路。 苏颖喝着粥,看着丽月伏着身体跪在地毯上。 “丽月这是做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请罪了?”苏颖语气轻飘飘的,显得有气无力,可落在跪在地上的丽月耳朵里平白让她打了个冷颤。 谁让丽月那么主动跑过来当炮灰呢,不成全她岂不是对不起她这份主动。“看来你很该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不如你主动说说,毕竟你是从我这儿出去的,我怎么也得给你个辩白的机会,说吧。” 丽月仍旧是那付木讷的面孔,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径自跪在地上不说话。 苏颖淡淡道:“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既然这样,就去南院陪伴魏姨娘吧。” 南院还是原来的南院,只可惜几无人烟,她又惹怒了傅奕阳,南院已经是冷院了,这就是变相的把丽月给驱逐了。说起来苏颖根本就不用给丽月说那么多,她还不像魏姨娘和柳姨娘是正经的妾室,不过是个没名没分没宠的通房丫环,卖身契还在苏颖手里,要打要杀都随苏颖,传到外面去更不会有人说 苏颖不宽厚,只怕会认为丽月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太,太太才会罚她,而且也没打骂她。 苏颖有恃无恐。 丽月这时候也不装老实木讷了,她仍旧低着头,声音却不低:“婢子好歹也是太太的人,怎能抬着婢子去伺候魏姨娘,这般传出去怕是对太太威严有碍。” 苏颖要笑了:“你是奴才,魏姨娘怎么就当不起你的主子了?” 丽月抬起头来:“婢子好歹伺候过老爷,可还是太太给婢子开的脸,太太何必这般贬低婢子。” 苏颖仍旧躺在床上,闻言道:“怎么,你觉得我冤枉你了?那你辩白给我听听。给我个不能处罚你这个婢子的理由。” 往常怎么没发现丽月逻辑这么奇葩。 丽月凄然一笑:“太太都已经认定了婢子有罪,婢子没什么好说的。” 苏颖不愿意和她废话,随手就把一边炕桌上的装蜜水的茶杯扫下去,掉在地上,里面还剩了半盏的蜜水洒到地毯上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就是屋子外头也能听见动静了,芦荟早就黑着脸了,见状脸一绷紧。扬高声音:“丽月姑娘也太不识抬举了,太太看在你曾经也是正院的才想宽恕你一二,你不谢太太宽恕就算了,怎么还敢顶撞忤逆太太?” 丽月在背后怂恿小丫头去勾搭傅奕阳这样的事儿糟心的很,不好说出去,但想拿捏个通房,也不用着那么大的阵仗,即便是丽月死不认罪那也没什么关系,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她捏死。 之前苏颖手缝松。有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就丽月这事来说,乱蹦跶也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现在不过是把处置她的时间提前了。她真不想再看到这么个人时不时出来蹦跶了,就送她去和魏姨娘作伴。 她们俩肯定会谈得来的。 丽月脸狰狞了一瞬,但很快就平复下去,她看上去还很冷静,这下子屋子里的人都变得更加忌惮起来,芦荟和薄荷都虎视眈眈的要挡在苏颖面前。不过丽月却没有做出癫狂的动作,她仍旧是跪着,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婢子谢太太体恤。” 好巧不巧的奶娘抱着哭个不停的禄娃过来,丽月一瞬间窜起撞向奶娘。她动作很快,不过就在丽月还差一步就够到奶娘时。却左脚踩到右脚,‘噗通’一声正面着地,那沉重的声音砸在屋子里每个人耳中。 时间静止了几秒,还是跟着过来的桂嬷嬷反应最快,在看到奶娘和禄哥儿都没事后,冲奶娘低喝:“还不把禄哥儿抱进去。” “哦哦,是是。”奶娘也吓坏了,二话不说就护着停止哭泣的禄哥儿进去了。 桂嬷嬷气的发抖,老当力壮的拽起脸着地的丽月的头发,把她拽的抬起头来,抡圆了胳膊扇了她两巴掌:“作死的东西!哥儿要是有个好歹,你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 丽月‘噗’的吐出一口血来,还有几颗牙齿,被桂嬷嬷的话钉死在原地,觳觫成一团。 “把禄儿抱过来。”苏颖半阖着眼皮,奶娘哭着求饶,苏颖不耐烦的挥手让她先下去,禄娃被抱到苏颖怀里,苏颖冷淡的看着他,纤长的手指从他白嫩的脸上往下摸到细细的稍微一用力就能掐断的小脖子上,俯下身来‘吐气如兰’。 “我的心肝宝贝肉,幸亏你没事呢。” 禄哥儿随了苏颖的杏眼里还盈着水光,毕竟人家刚才哭过了嘛,没有眼泪那不是很假,被苏颖‘关怀担忧’的话弄得头皮发麻,他自觉对着苏颖时就矮一头,如今就更卑微了。 在苏颖的注视下,就咧开红嫩嫩的如花瓣般的小嘴儿,露出个含糖量很高的无齿的笑,小身子抖了几抖,眼泪唰的就无声顺着嫩嫩的小脸蛋滑落下来,雅蠛蝶~ 觉察到身上的湿热,苏颖也僵住了,啧了一声:“你也有这种时候?尿失禁啊——” 禄娃觉得他没脸见人了,如果他这身脆嫩骨头允许的话,他真想团成鹌鹑,可惜啊他才是出生不到十天的娃,就算天赋异禀他也不敢在疑似黑化的苏颖跟前冒进,眼睁睁的看着苏颖出声叫奶娘来给他换尿布,还全程围观了,他的清白,呜呜。 柳姨娘这院子难得热闹一次,柳姨娘带着翠屏出去看热闹了,左右看看没看到丽月,就问带人过来的白芷:“丽月呢?” 白芷朝柳姨娘福了福身,“丽月犯病了,太太让人把她抬去南院,正好可以同魏姨娘一道养病,也好做个伴。” 柳姨娘倒抽了一口气,这次太太这么干净利落就把丽月给罚了,她也不会傻了吧唧问丽月到底得了什么病,白芷朝她曲曲膝就说了:“还不去把丽月的东西收拾了送过去。” 丽月的丫环柳儿战战兢兢的凑过来,嘴唇哆嗦着问白芷:“白芷姐姐。我家姑娘,我——” 白芷一挑眉:“太太给了恩典,你若是想去伺候你家姑娘,倒不拦着。”白芷话还没说完,柳儿就抢着说:“我家姑娘整日里嫌隙我伺候的不周到,我就不去给她添乱了。” 白芷一点都不勉强她:“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找管事嬷嬷,再让她给你安排差事吧。” “好的好的。多谢白芷姐姐。”柳儿喜极而泣,又瞄了眼白芷,揉捏了下说:“毕竟主仆一场,我就最后给姑娘收拾下东西,算是尽了这份情谊。” 白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柳儿进了屋眼睛一扫就看到跟着白芷过来的婆子捞起丽月放在妆匣外头的银镯子塞到袖子里,柳儿看到了却不出声,在心里冷笑几声后快手快脚的把丽月值钱的东西收了大部分到妆匣里上了锁。 那婆子本来还想仗着手快再拿些的,没想到被柳儿抢了先。撇撇嘴,也懒得再去帮忙收拾,她可是知道丽月这是没活路了。嘴上就催:“姑娘可快些。别让外头的白芷姑娘好等。” 柳儿却是一点都不恼,朝那婆子道了一声知道了,木着脸手脚麻利的把丽月的被褥和厚衣裳收拾了,一边收拾一边想你想害我,我现在就该讨要一些回来,那些银钱首饰怕是你也用不上了。与其日后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现在便宜了我,也算是全了咱们主仆的情谊罢。 那婆子不知道柳儿根本就没把那装着丽月大部分值钱的妆匣收拾到包袱里,柳儿还跟着白芷要去看看丽月,“我最后去给她磕个头。” 等柳儿再见到躺在南院廊外青砖地上的丽月。真真切切的被吓了一跳,丽月去正院的时候还好端端的。现在脸红肿成猪头,发髻乱了,上面还沾着血迹,如果不是眼睛还在微微转动,柳儿都觉得她不会是没气了吧。活该! 柳儿在心里呸了一口,利落的跪下来朝丽月磕了个头:“奴婢再也不能伺候您了,姑娘您自己保重。” 白芷挑挑眉,如果不是刚才这柳儿迫不及待的应下不过来伺候丽月,她还真觉得这柳儿是个忠心的呢。 原先被留下来照顾魏姨娘的小丫头也一脸期盼的看向白芷,白芷拉过她来交代了句:“眼看就要过年了,年节时若是有个不好多晦气。”等过了年就管不着了。 那丫头领会了,眼睛亮晶晶的:“白芷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心办差的。” 白芷笑眯眯的点点头:“我那儿有太太赏下来的一碟藕粉糖糕,便给你罢。” 那丫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当下就甜甜的道了声谢。 临走时,白芷回头看了一眼尽显灰败的南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柳姨娘听柳儿的描述唬了一跳,也顾不得看热闹了,叫上翠屏就要往正院去,翠屏不解:“姨娘你这是?” “去向太太请罪。” “啊?” 柳姨娘笑中带着些苦涩,“别忘了当初太太让我管着整个院子,如今丽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太太认为是我管教不力我是没法子反驳的,谁知道丽月那么做是不是我在背后撺缀的呢?” “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吗?”翠屏不解。 “这都要看太太怎么看了。”有了魏姨娘和丽月的前车之鉴,柳姨娘不想也落个那样的下场,虽说她们是自己作的,惹恼了太太,可太太要是想拿捏她们这些妾室,如今还不是碰碰嘴皮子的事。 太太如今有了底气,可不再是以前对魏姨娘要退一射之地的时候了。不管太太是怎么想的,她都先把姿态摆出来,把自己撇清了。 苏颖知道柳姨娘是来请罪的,翘翘嘴角,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来请罪的,是把她往上架么,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了么? 留柳姨娘在偏屋里喝了一刻钟的茶,喝的柳姨娘心里忐忑,然后芦荟就过来说太太不好请她进去,又说太太没怪罪她,她不必这般惶恐,又还让人包了之前柳姨娘喝的茶叶一包让柳姨娘带回去喝,摆着好脸的把柳姨娘送出去了。 柳姨娘心里再怎么呕,都不能摆在脸上来。客客气气的收了,姿态摆的不能更低,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翠屏迟疑了下问:“姨娘,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啊?” 柳姨娘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上的一包茶叶,瞪了翠屏一眼,翠屏喏喏的低下头。 芦荟从永平那里得了信,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颖。苏颖抬眼看了她一眼,她没忍住就过去说了:“老爷不打算把魏姨娘送到庄子上静休了,打算把她挪到北边最偏僻的那座院子里去,当个出家居士。” “哦。”苏颖淡淡的,本来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傅奕阳心软了呢,可等她想起那男人已经不是她需要再背负着的沉重枷锁后,念头就被立马打住了。 芦荟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苏颖有些烦躁。往枕头上一躺,侧躺向对着墙壁的那一边。 芦荟先是一愣,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太太这样有些孩子气。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等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 苏颖深度别扭了,就是她自己知道她自己在别扭,可别人一点都没看出来,再加上年节上忙的脚不沾地,几个大丫环也被拉了壮丁,愣是没人看出来她平日的变化。 唯一一个感受甚深的禄娃口不能言。还时不时受到来自苏颖的‘亲切关怀’,被吓尿了好几回,满满的全都是黑历史。 这日,苏颖又抱着禄娃母子亲热,禄娃葡萄似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小嘴儿嫣红红的,和哥哥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福儿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显瘦了,这样子也好辨认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我的心肝哦~”苏颖甜腻腻的唤着,又说起了悄悄话,“你说我的背包去哪里了?我原先玩的那个角色的背包是你给封印的吧,我到这里得到的那些奖励就是从我原先的背包里拿出来的是不是呢?哇唔~真是好厉害的游戏系统呢。” 禄娃努力撑大眼睛,看人家多天真无邪,乃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哦~ 对此苏颖视而不见,继续殷切关怀着:“以前我是没办法拿你怎么样,可你现在可是在我手上,揉圆搓扁全看我心情哦。” 禄娃牌出气筒含泪,大大的眼睛就如同沁在水中的葡萄。 “那天丽月脸着地是你搞的鬼吧,还真是厉害。”苏颖脸上却明晃晃的写着‘好遗憾啊真遗憾’,禄娃彻底无奈了,他不就是就瞒着她那么一回么,再、再说了,他费了那么劲把她救回来,他还不能收点利息啊!真是个小气鬼。 禄娃并不是毫无还手招架之力,他有杀伤力武器——哭。 而且他一哭,福儿也会跟着哭,一波连着一波,哭到苏颖偃旗息鼓,福儿还是她生的儿子,至于变异版的禄娃却是赠送的,也就是说原本苏颖这一胎只有一个孩子,禄娃也就是系统版的娃娃只是借着苏颖的肚子生下来而已,这多少让苏颖有些安慰。 更何况禄娃还在她手上,往后搓扁揉圆就任苏颖高兴了,现在也不急。 在过年前,福禄俩娃终于有了大名,傅昀傅晨。 傅奕阳快把典籍都翻烂了,才终于定下这两个名字,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他的儿子”,呵呵。 苏颖自我纾解,加上年下也忙,又有真婴儿福儿缠着,忙起来时间过得就快,一眨眼就到了这俩孩子满月。 季府 季姗姗又一次在季夫人那吃了闭门羹,就闷闷不乐的去找又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养病的潘如月,抱怨道:“太太也真是的,我就是想去凑凑热闹,想看看双生儿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偏不许。” 潘如月眉宇间满是清愁,一派楚楚可怜之相,她敷衍的问:“是哪家的亲戚?” 季姗姗瞪圆了眼睛:“你不知道?也对,你整日身体不好,底下人也不好拿这些事到你面前说嘴。”她嘀咕了句后,又说:“是勇武侯府啦,论起辈分来我应该叫声大表哥的,太太说上次双生儿洗三时排场可大了呢。” 这如同一个惊雷炸在了潘如月耳边,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是说奕,不,是勇武侯的孩子满月吗?是嫡子吗?”不,不就算不是嫡子,也对不上,奕表哥不是就一个女儿吗? PS: 炮灰一个,再冒出来一个~~   ☆、087章 表里不一 潘如月声音颤抖着问:“你是说奕,不,是勇武侯的孩子满月吗?是嫡子吗?” “是啊,当然是嫡子啦,还是一对双生子呢,这可罕见呢,所以我才想着去看看嘛,哪知道太太不许。”季姗姗自顾自的说着。 潘如月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退了个干净,脸色煞白,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那,那勇武侯夫人还,还好吗?” 季姗姗听她这话问的古怪,就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潘如月强撑着孱弱的身体,避开季姗姗的目光,低下头说:“我才到京城来,这些都不知道,就是好奇问问罢了。” “哦,”季姗姗没多想,“说到那位表嫂,她是言容的亲姑姑,嫁到侯府有五六年了吧,才得了这么一对嫡子,总算是圆满了呢。” 潘如月身子微微颤抖,这怎么可能?她还想再问季姗姗些什么,季姗姗就被她的丫环叫走了,等季姗姗一走,潘如月再也撑不住栽倒在床上,早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汇聚成珠,滴落在乌黑的发髻里。 潘如月咬着手帕才没有哭出声来,她不想再招舅妈的不喜,她只能忍着,可心好疼啊,奕表哥—— 明明上一世苏姐姐早在一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可这一世她怎么还活的好好的,不仅如此,还给奕表哥生下一对双生儿,这怎么可能?! 潘如月心里惶惶,自从她从缠绵病榻回到江南自己的闺阁后。殷殷盼望的还是能再一次嫁给奕表哥,就算是不能进宫她也不觉得委屈,就算是寄人篱下舅妈冷淡她也不觉得苦了,那时候只要想想日后能和奕表哥琴瑟和鸣,她就觉得多少委屈、多少苦楚都能忍下来。 没有一刻,她不盼望着能够再见到奕表哥,投入到奕表哥温暖的怀抱里,她才会觉得这世间还有她栖息的一方温暖之地。还有那么一个让她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还觉得不够的男人。 不知道有多么的感谢上苍,能让她重来一次,能够再一次和奕表哥再续前缘。 可是想不到,这一辈子奕表哥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为他操持家务,为他生儿育女,这个人她怎么能比得过,那是奕表哥的原配嫡妻。 一想到这里,潘如月泪水就涓涓流下。沾湿了发髻,打湿了枕巾,迷蒙了双眼。痛彻心扉。 啜泣声都传到外屋了。被季夫人派来伺候她的丫环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句:“又来了,水做的不成?” 季姗姗又去磨了季夫人一阵,季夫人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带她去,季姗姗凑过去撒娇:“就知道太太疼我。” 季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就在这时有丫环进来通报:“潘姑娘又晕过去了。” 季夫人道了一声晦气,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这次又是怎么啦?” 小丫环也有些不好意思:“潘姑娘哭晕过去的,奴婢也不知潘姑娘为何伤神。” 季姗姗见季夫人脸色不大好,有心替潘如月说几句好话,“表姐怕是想家了。” 季夫人哼了一声:“好好照顾表小姐。”这说出去还以为她这做舅妈怎么外甥女了似的。季夫人实在是心烦,不知她那小姑子是怎么养出来的女儿。整天哭哭啼啼的,还是个病秧子,实在是晦气。 季夫人瞥了一眼她的女儿:“你可别跟她学。” 季珊珊嘟嘟嘴:“知道啦,不如我去看看表姐吧,宽慰她几句。” 季夫人揉了揉眉头:“罢了,你代我去看看。” 季姗姗瞒下了她之前就去看过潘如月的事,她也清楚季夫人不喜欢表姐那样类型的女子,自从她学表姐从梅花上刮雪水病倒后,季夫人就认为是表姐教坏了她,这让她有些愧疚,明明是她自己想学像表姐那般风雅的,结果把她给连累了。 不过表姐是有些纤弱就是了,三不五时都晕上去一回,唉。 等季姗姗到了潘如月那,潘如月已经幽幽转醒了,半靠在床上垂泪,旁边的丫环哄也不是劝也不是,季姗姗顿了下,慢了半步才进来。 等季姗姗叫了一声表姐,潘如月才擦了擦眼泪,“我失礼了,妹妹别跟我计较。” 季珊珊摆摆手:“没什么的,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潘如月脸青一阵白一阵,她痛下来的心又不甘起来,她想去看看现在陪在奕表哥身边的苏姐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她曾经听奕表哥赞过苏姐姐一句“是个孝顺端庄的”,她当时还觉得心里酸酸的,可她也看得出来,奕表哥对他的原配妻子只有敬没有爱。 潘如月得出这样的结论,心里既酸涩又甜蜜,酸涩的是她到底是继室,比不上原配,就连过年祭拜的时候都要对着苏姐姐的牌位行半礼;甜蜜的是她觉得爱情里不分先后,她有信心能够给奕表哥全心全意的温暖和爱意,让奕表哥不再那么寂寞,他们相濡以沫,可惜她的身子不争气,嫁给奕表哥好几年也没能传来喜信。 潘如月想起那些甜蜜里带着酸涩的日子,她脸上撑起的笑容里又浸了几分苦涩,“让舅妈和妹妹为我担心了,我……不说也罢。” 眼见她又要掉泪,季姗姗连忙劝:“如月姐你别哭啊,不如让人把表哥叫来,你们兄妹俩见见缓缓思乡之情可好?” …… 等到福禄俩娃满月时,新年的喜意还浓,又加上满月,侯府好不热闹。 苏颖月子做的还不错,身材恢复的也好——这里面还少不得禄娃的功劳。整个人看上去气色红润,穿着五彩石榴百子妆蟒锦袍,额上挂着露垂珠帘抹额,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有众星拱月之势。 平阳侯夫人直夸:“你是生孩子生的越发丰美了,单就这份气色就让人羡慕。” 苏颖扯开帕子遮住半边脸,装羞涩的低下头:“夫人可是折煞妾身了。” 平阳侯夫人一愣打趣说:“快抬起头来让我瞧瞧脸红了没有?” 笑闹一阵,宾客就渐渐多了起来。 季夫人沉着脸看着跟在季姗姗身后做丫环打扮的潘如月。冷声问:“这像什么样子!姗姗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姗姗嘟嘟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潘如月就怯怯的替她辩驳:“舅妈这事儿原怪我,是我缠着姗姗妹妹,您要怪就怪我罢。” “太太,我是想带着如月姐姐出来散散心,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跟如月姐姐没关系。” 季姗姗的话差点被把季夫人给气背过气去,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没心眼的姑娘。缓了一口气:“若是如月你想跟我出来见见世面,大可直接说,咱们大大方方的出来。你这样的装扮凭的让人看轻了去。” 季姗姗还想说话被季夫人瞪了一眼。扁扁嘴低下头,季夫人皱着眉好声好气的说:“虽说你家和我们季家不是高门大户,但家风优良,你也请了教养嬷嬷来打小就开始教导你规矩,不是我说话重,只是你要知道你代表的是你们潘家的脸面。” 季夫人看潘如月委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对牛弹琴,没好气的说:“还是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不讲理阻着你出门的跋扈长辈么?” 潘如月还记着季夫人让她选不了秀的事,先入为主就认为季夫人不待见她。她若是跟季夫人说要到侯府来,季夫人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想出打扮成季姗姗的丫环的。 被季夫人这么厉声训斥一通,潘如月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低垂着头咬着嘴角,睫毛微微颤动,眼里含泪。 季夫人揉了揉眉心,冷眼看着怯懦小家子气的潘如月,“既如此,姗姗就把她当成你的丫环,守好做丫环的本分,别让人家看了咱们季家的笑话,知道了吗?” 这话虽然是对季姗姗说的,但那就是说给潘如月听的,潘如月听着那刺耳的‘丫环’二字肩膀颤了颤,季姗姗看她这样也有些腻歪了,尤其是在季夫人又瞪了她一眼后,她心里有些后悔当初就那么答应表姐那样的要求了。 季夫人还是不放心,让她的丫环玛瑙去跟着季姗姗,最主要还是看好潘如月,别让她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都丢到人家府上来了。 玛瑙看潘如月一付腿脚好似使不上力似的模样,说话时就带了些讽刺:“用不用我扶你一把?” 潘如月连忙摇头,表示她可以的。 季姗姗看到了苏言容,和季夫人说了一声就走向苏言容,介于傅家和季家、傅家和苏家的亲戚关系,季家和苏家也勉强能攀得上一些亲戚关系,苏言容和季姗姗算不上手帕交,属于泛泛之交,交深言浅。 潘如月知道苏言容是苏姐姐的侄女,她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玛瑙扯了扯她的袖子,潘如月顿觉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是不甘吧,可又觉得奕表哥对苏姐姐只有敬没有爱,就有那么些自得,潘如月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可她就忍不住对未曾谋面的苏姐姐带上了敌意。 潘如月暗自神伤着,跟着季姗姗往院子里走,潘如月眼里不自觉带了怀念,这是她曾经住过的院子,她还曾想着在院子里种上几株梅花,可惜到她病重也没能如愿,平日里只让底下人去折了几枝梅花插在瓶中看个雅致罢了。 “言容,到你姑姑这儿来。”潘如月正神游中就听到这句话,不由的抬头去看,只见一笑意盈盈的约二十岁的年轻妇人,只觉得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丰泽莹润,看着光彩照人。一点都不像是嫁人已有五六年光景的模样儿。 再看她笑意盈盈,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潘如月脸上青白交错,身子微微颤抖,脑子里空空的,眼睛里渗出了泪,原来苏姐姐是这样灿如春花般的模样。 潘如月觉得自惭形秽,可心里边又冒出来她的奕表哥说起他的原配无悲无喜的模样。攥紧手指,灿如春花又如何,奕表哥不还是只对她只有敬没有爱,这样的人才最可悲呢。 她不该自惭形秽的。 玛瑙拽了下潘如月一下,碍于她是表姑娘说话不能刻薄,只好劝道:“咱们在人家府上,姑娘你收敛些你的眼泪,被别人看到了该说咱们季府没规矩了。”人家办喜事,你在这暗自垂泪。这不是给人家添晦气么。 潘如月掐着手掌心,连忙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我知道的。玛瑙姐姐。” 玛瑙暗暗翻了个白眼。 季姗姗跟着苏言容往苏颖那边靠过去。作为她的丫环潘如月自然是要跟上,可潘如月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咸百般滋味全有了,她只得怯怯的低着头,生怕被别人尤其是她的苏姐姐看到她的眼泪,将她看低。 她完全是想太多。 就算是别人觉得这丫环软腰细步的多看一眼。但也不会把个丫环放在心上。 苏颖更是连看都没看潘如月一眼,潘如月紧紧咬着下唇,她不想头一次见面就输了,她稳住身体掐着手指缓缓抬起头来,直视前方。端出作为潘家姑娘的范来。 莫名其妙! 玛瑙快哭了,又一次拽向潘如月的袖子。示意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潘如月低头一瞧她现在的丫环装扮,又想起季夫人那句刺耳的丫环本分,在这点上她就输了一筹,潘如月刚伪装起来的坚强面貌顿时崩塌起来。 玛瑙一只手撑着她,由着侯府的丫环把她们引到别处招待,玛瑙谢过人家后,回头就见潘如月木呆呆眼中含泪欲掉不掉的模样,玛瑙一哽不知该说什么好。 偏人家善解人意的同她说:“玛瑙姐姐我没事了,你去姗姗妹妹那伺候吧,她那里离不了人。” 玛瑙压低声音规劝潘如月:“表姑娘,这里到底不是咱们季府,您现在身份又不同,才更得格外注意,若是您出了什么好歹,太太也饶不了我,就连姗姐儿也会跟着吃挂落。表姑娘您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总该体谅我们的难处吧?” 玛瑙舌头顶着上颚,这话儿还是跟着潘如月从家里带来的丫环学的,乍一听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等自己说的时候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为什么都来逼我退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潘如月身子微微一颤,可在玛瑙的殷切目光下她只能微微颔首。 玛瑙心想这表姑娘再不着调,也不会在人主家府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可惜玛瑙真是放心的太早了,侯府在别人看来自然是主家,可在现在的潘如月看来却不是,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几年,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带着怀念的目的到处走走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潘如月泪眼迷蒙,不自觉得在几株梅花树旁停下脚步,她擦拭了眼泪,看着枝头傲然绽放的红梅,潘如月轻启红唇:“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向小园,潘如月脸上突然染上绯色,她的暄妍奕表哥可曾看到? 潘如月正准备伸手扶上含苞待放的梅花,听到一阵脚步声,心口砰砰跳起来,拎起裙角躲到不远处的假山处,声音伴着风传入到她的耳朵里。 “……我瞧这位勇武侯夫人是个厉害人物,去年这时候仿佛小产了一回,后头不是被婆母不喜,如今啊风水轮流转,再看她,儿子有了,可见是个有后福的。” “想想她能再站稳,那妾室生的庶女也被抱到她身边养了,可不是把那姨娘钉死了才得的宠爱,听说是把那些个都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可见是手段见长。” 这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了羡慕,能来这儿的全都是正室,可正室得丈夫宠爱的又有几个,即便是名声再好的正妻不都是从一屋子妾室里挣扎出来的。都是正妻,这点苦楚谁不知道,所以这才羡慕。 “手段见长又怎么样,不是还不被她婆母所喜,嫡孙满月,好似是说身体不爽,怕是过了病气给孩子,就没到场。”都是正妻。凭什么你过的就和和美美的,总有不如人意的地方,这样大家才觉得心里有那么些平衡嘛。 “还真是打脸,不过这样也太过了,就不怕勇武侯不满。” “不然怎么会把娘家嫡生的侄女讨过来给二房做平妻呢,为此不是还被皇太后降懿旨一等诰命降成了二等呢。”婆媳历来是天敌,做媳妇儿的哪个对婆婆没点怨恨的,看婆婆倒霉自然是比看同为媳妇儿的倒霉心里舒爽多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 “好了,咱们出来更衣时间也够了。回去吧。”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潘如月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她秀眉蹙紧。细细想来两个那两位夫人的话。好似是苏姐姐小产过后就开始打压奕表哥那些妾室,还获得了奕表哥的宠爱,才给奕表哥生下一双嫡子。 怎么能这样? 奕表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行为不端的女子?方才她还暗暗觉得苏姐姐是灿如春花般的人物,没想到暗地里却是这般的有心机。 奕表哥肯定是被苏姐姐的外表迷惑住了,潘如月一想到这点就再次振奋起来,她想要奕表哥看清真相。她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就算是再来一次,她还是想要和奕表哥再续前缘的。 潘如月甫一想完就怔忡一下,既然她都能重活一次,是不是代表也有人也可以同她一样呢? 上一世她记得苏姐姐是去年年节左右去世的。魏姨娘比较得奕表哥的宠爱,初时她还心里酸涩。心里还想苏姐姐是不是也同她一样难受,她自己释怀了,可不代表苏姐姐会不嫉恨,这么一想她打压魏姨娘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奕表哥上一世时评价苏姐姐是‘孝顺端庄’,可现在的苏姐姐完全不同了,如果苏姐姐也像她一样是重来一次想获得奕表哥的宠爱的话,也能说得通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潘如月恍惚出神,越想越坚定,不然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一世关于奕表哥府上好多事情都变了。 可要真是这样……潘如月捂着心口,脸上没了血色,嘴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潘如月第一个念头却是迫切的想见到傅奕阳,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摇了摇头,如今苏姐姐是他的正妻,还给他生下一双儿子,一想到这里潘如月心就更痛了,她不能这么贸贸然的就跑过去说苏姐姐是死而复生的,现在的她在奕表哥眼里怕除了沾亲带故的亲戚就什么都不是吧。 到时候她该怎么解释她怎么会知道苏姐姐是死而复生的呢,总不能说她自己也是这样吧,潘如月虽然大多时候都有些拎不清,可关系到自身安危时她还是能清醒些的。 想到这里,潘如月有些痛恨起自己的软弱无力来。如果没有来侯府,没有知道苏姐姐同她一样是死而复生的,她说不定就会告诉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她会克制自己每天少想一遍奕表哥,就算心会痛,眼泪会不知不觉的往下流,她会忍耐住的,她只想做奕表哥的妻,而不是去插足到奕表哥和他的原配苏姐姐身边的。 可现在她心又开始动摇了,还动摇的越来越厉害,原来苏姐姐竟是那样表里不一的女人,她怎么配得到奕表哥的宠爱呢。 潘如月握拳,她决定了,她要去拆穿苏姐姐的真面目,让大家都来斥责她,这样的话奕表哥就不会再被迷惑了,到时候她就能和奕表哥再续前缘了,呵呵。 潘如月就独自在假山旁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哭一阵笑一阵痛一阵,一阵寒风刮过,潘如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把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 PS: 写这一章我都快吐了( ˉ▽ˉ;) 略夸张的女配。 o(n_n)o谢谢寻找于晴、朱老咪、迷恋鱼的土豆、杏芸莉芳、蓝天海的打赏还有其他亲们的粉红票,多谢(○^~^○) 么么哒。   ☆、088章 精神攻击 傅母称病不来露面后,苏颖敏锐的觉察到气氛比之前还欢快了,就是有那些个夫人太太看她的目光也没之前那么‘炙热’了,苏颖嘴角抽了抽,她是不是该感激下称病不出的老太太呢。 啧,还是算了吧。 苏颖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平阳侯夫人‘刁难’她灌她酒,她也笑盈盈的接下来了,平阳侯夫人一脸笑意,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步摇不住的摇晃,“你是个直爽的,那我也不能让你专美了。”她一仰脖子也把手里的一盅酒喝干净了,这一桌的其他太太和夫人调笑的调笑,表面上气氛和乐。 芦荟凑过来在苏颖耳边低语两句,苏颖面色如常,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向各位太太夫人告了声恼,走出偏厅,外面的凉风一吹,醉意也去了七八分,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 “怎么回事?”苏颖淡淡的问。 芦荟也拧着眉:“是季夫人传了话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我瞧着她脸色不大好看,怕是有急事呢。” 苏颖由芦荟扶着往之前接待客人的侧屋走去,季夫人脸色也不好看,一见着苏颖就要同她赔罪,苏颖可不能接,季夫人到底还是傅奕阳的长辈,便道:“表婶,这不是折煞我了么,表婶不怪我招待不周才是。” 季夫人心里对潘如月恼怒到了十分,早知道会闹出这么一出,她早就该让潘如月在马车上等着呢,不过转念一想马车停靠在二门。就是她那样不知规矩礼数为何物的指不定会闹出更大的幺蛾子呢。 本来她来侯府,就是存着和侯府拉近关系的念头,如今偏偏在人家喜庆时滋生事端,季夫人心里再是恼火,脸上却是无奈至极,看着苏颖叹道:“说来都是我管教不严,给侄媳妇儿你添麻烦了。” 苏颖听了她解释,目瞪口呆:“这。这实在是……” 季夫人也觉得脸上无光,“如月她是小姑子的女儿,客居在我府上,平日里我也不好拘着她,倒是我那女儿姗姗,她被我宠坏了,回头我定是好好管教管教她,只如今还是把如月那孩子找回来才是正经的,回头我让她们俩来给侄媳妇儿端茶赔罪。” “表婶言重了。我让人悄悄去把潘姑娘寻回来便是了。” 还别说,苏颖不知道潘如月是哪个,却能把人给对上号了。之前不还跟在季姗姗身后古里古怪的做丫环打扮却细皮嫩肉的那个弱柳扶风般的可人儿么。 之前傅奕阳出外公干回来时。还被府里的人当成了假想敌呢,没想到这么的不拘一格。 潘如月自诩对正院各处如数家珍,可出了正院就两眼一抹黑,兜兜转转就迷路了。 季夫人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去劳烦苏颖,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潘如月就被找到带回来了,季夫人再不满也不好当着苏颖的面责备她。毕竟潘如月是她外甥女,不是她女儿,说了出去别人恐怕会觉得她刻薄自家亲戚了,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你这孩子,怎好到处乱跑。可让我们担心了,快给你表嫂赔个不是。” 潘如月被拉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上座的苏颖,她脸上的红晕未散,平添了几分妩媚,脑子里一片空白,季夫人说什么她都没听见去,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 季夫人见潘如月这样心里不虞,看向她时带了些不满,嘴上却说:“这孩子,见着你表嫂儿这般俊的人物竟是看呆了。”说着推了推她,这本没用多大的力气,哪知道潘如月一时不妨,柳条一样的纤细的身子就倒在地上,可把季夫人也唬了一跳。 结果还不等季夫人说话呢,潘如月就跟回了神般,一声嘶叫:“苏姐姐!” 这一声‘苏姐姐’叫的那可叫一个哀婉,更多的却是愤懑跟质问,跟着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苏颖怎么欺负她了呢。 可苏颖这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潘如月,这一声‘苏姐姐’从何而来? 不光是苏颖,就是屋子里其他人都怔住了,季夫人心里却是咯噔一声,捏着手指看了看坐在上座皱着眉疑惑不解的苏颖,再看看也不起来就瘫软在地上却半抬着头透着泪光目不转睛直直盯着苏颖的潘如月,心里却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表姑娘真的和表侄子有些什么,可一想就觉得不靠谱,不说他那表侄是什么脾性,光是表姑娘这是在选秀女的身份,要是这时候还和外男牵扯不清,被外人知道了,他们几家都要跟着受连累。 季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抬起头来对上苏颖的目光,显然苏颖也想到这里,看向芦荟,芦荟往外退到帘子外头,其他人之前都被她撵到屋子外去了,季夫人明显注意到了,在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再看瘫软在地上毫无所觉的潘如月,季夫人脸色沉着,缓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这孩子,不会是看你表嫂亲切,就情不自禁的叫上姐姐了吧?你倒是会来事儿,他侄媳妇儿你还不快准备表礼给这孩子。” 苏颖从善如流的褪下手腕上戴的一个翠玉镯使了力气把潘如月拽起来,不容拒绝的给她戴到手腕上,一派自然的笑道:“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我一时没准备旁的,这镯子就给你戴吧。” 季夫人就算是尴尬也得继续把话接下去,不给潘如月说话的机会,在一旁客气:“说来我这个外甥女容貌是随了她母亲,俱是丽色过人,把我家姗姗都给远远比下去了呢,只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思乡情重。身子有些纤弱,让人好生担心呢。” 季夫人也来了火气,她是真服了潘如月了,这样的姑娘若是进宫选秀,真不知会不会给家里带来灾祸。 这次潘如月没把人家说的话当耳旁风,苏颖的一举一动她都紧盯着,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潘如月觉得烫手,她想质问。想发泄自己积在胸腔里的愤懑,可对上苏颖笑意盈盈的面庞,嘴里就如同塞了棉花,发不出声音来。 苏颖轻淡淡的看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的潘如月,就把视线转到季夫人身上了,“既如月和我亲切,等我闲了下来就下帖子邀请她和姗姗来,到时候也好正式见个礼。” 一句话说的潘如月羞愤交加,她觉得她被轻视了。被看不起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身子簌簌打着颤,季夫人正想借坡下驴。哪知道潘如月又一声‘苏姐姐’冲口而出。这一声里的质问更重了,重到苏颖都想要自省吾身到底以前对这位潘姑娘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季夫人连忙打住,道:“你既忙便去吧,今儿本来就是你的好日子,别被这么个小事儿给耽搁了。”说着狠狠瞪了一眼潘如月,潘如月瑟缩下身子。眼泪又喷涌而出,秀眉微蹙,妙目含泪,纤腰细细不胜衣,好不楚楚可怜。 可在场的都是女人。没人能欣赏她这般美姿,都假装都没看见。苏颖也不多和季夫人寒暄,施施然的领着芦荟走了。 等苏颖一走,季夫人脸就耷拉下来,低喝:“真不知教你规矩的嬷嬷是哪个!”又一想这是别人家里,心里说不出的尴尬和恼怒,吩咐玛瑙:“表小姐身体有恙,先家去,我自会与太太分说。” 潘如月一听,季夫人这是要赶她走,她这一回去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到侯府来,怎么能同意,连忙哀求道:“舅妈,你就让我呆到宴会结束吧,我现在只是姗姗妹妹身边的丫环,姑娘未走,我怎好就先走了,万一守门的人问起来,那岂不是让舅妈和姗姗妹妹为难。” 季夫人被气笑了:“这会子你还知道你是做丫环打扮的,那之前在主人家府上乱窜算怎么一回事?姗姗就是太心软,才会这般胡来,我也是糊涂了,竟也由着你们乱来。” 季夫人揉了揉眉心,挥挥手:“去把姗姗叫过来,一起家去。” 潘如月脸色煞白,情急之下挥开玛瑙的手,就往门口跑去,季夫人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把她拉住!” 结果潘如月还是没能出了门,在门口被两个小丫环拦住了,季夫人松了一口气,芦荟端了茶水和果子来,似乎没看到狼狈倒在地上的潘如月,冲跟过来的季夫人曲曲膝:“我们太太吩咐我给姑太太上茶来。” 季夫人也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你们太太有心了。” 两个小丫环把倒在地上的潘如月拉起来,假装不知她是表姑娘,谁让她穿着丫环的衣裳呢,关切的问:“可是要去方便?我让翠竹带你去吧。” 潘如月咬着下嘴唇,看着周围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群,难过的要死,她摇了摇头,“不,不用。” 季夫人不由的有些讪讪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前还觉得那位侯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可现在看想的这么周到,就觉得脾气也只是看上去温和罢了。 又想,看那侯夫人也是个通透的,别因为潘如月就起了嫌隙才好,想自己还是长辈,却还得因为个外甥女拉下身份来,季夫人脸上就带上了不虞之色,看向潘如月的目光更是带了十分的不满。 可不能再让潘如月在这里呆了,谁知道还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在送潘如月回季府时,季夫人不放心的千交代万交代让玛瑙看好了潘如月,还一点都避讳的在潘如月面前说,潘如月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苏颖听了芦荟的回禀后,吊了吊眉梢,示意自己知道了。 心想那潘如月潘姑娘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叫她‘苏姐姐’,还带着质问。明明她们俩才第一次碰面,听她叫‘苏姐姐’那般流畅,可见是在心里是常叫的,这可真有意思。 苏颖想起一重这‘姐姐’的含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魏姨娘或是柳姨娘还真没敢叫过她一声‘姐姐’的,或许魏姨娘从前在苏氏面前以‘妹妹’自居过,可苏颖对这种‘姐姐妹妹’的称呼还真是膈应。 可潘如月这是以她的‘妹妹’自居了? 这让苏颖以后怎么很好的面对‘姐姐妹妹’这个称呼。 还有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她不知道的,以至于让潘如月以‘妹妹’自居。想想,傅奕阳和潘如月唯一有过交集的便是去年从江南到京城的路上了,但他们并非是同乘一艘船,更何况同行的还有潘如月的亲生哥哥,能见面的机会也有外人在场。难不成就在那短短的会面中就让潘如月倾心于傅奕阳,心心念念不能忘怀,还千方百计的想和她这个正妻见面,叫一声哀婉的‘苏姐姐’? ……呵呵。 傅奕阳傅大侯爷还是很有桃花运的嘛。 苏颖一想到傅奕阳出外公干的那两三月里,她还殚精竭虑的担心傅小阳的安危,哪里想到那些都是无用功,或许从一开始傅小阳的专一与否都不用她顾虑。 每每想到这里,苏颖就火从心起,恨不得喷出来把罪魁祸首给烧焦了。 苏颖缓缓松了一口气。继续谈笑风生,说实在的连她自己都没能想到她会这样的冷静,憋到现在还没爆发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等送走了最后一名女客。苏颖脸上满是倦色,“前面还没散?” 芦荟扶着苏颖坐到榻上,替苏颖松散松散,把头上的凤钗拆下来,轻声说:“哥儿们的满月宴比洗三礼更要热闹,前头客人来的比预计的还多呢。”不光是前头的。就是后面的女客也比预计的要多,原以为比洗三时人多个两成也就差不多了,谁知道就是没接到帖子的也厚着脸皮登门了,还都提着厚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提着厚礼来了。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苏颖换下身上见客的大衣裳,换上家常的衣裳。她挣扎了下,慢吞吞的说:“让厨房准备好醒酒汤。” 芦荟没注意到语气里微妙的不同,应了下来。 苏颖例行去侧房看福禄俩娃,从奶娘怀里接过精神过剩的福儿,小家伙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吐着奶泡泡。 苏颖伸出手指毫不犹豫的戳破那奶泡泡,奶娘在旁边看着不敢怒不敢言,小家伙比刚出生时圆润了不少,虎头虎脑的,就是精力太旺盛了,很难想象这样小小的家伙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苏颖都怕他扯着小嫩嗓子哭嚎的时候会把嗓子哭坏了,事实证明苏颖还是低估了这只小家伙。 苏颖抱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把福哥儿放在摇篮里,眼尾一挑斜睨了一眼很乖巧很乖巧的不哼唧不吐奶泡泡的已经睡香香的小儿子,凑过去‘邪魅’一笑,睡得香香的小奶娃粉嫩的小拳头握紧。 “哎呀,小心肝,你怎么没和哥哥一样吐奶泡泡呢?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啊?” 奶娃娃在装死几秒钟后,嘟嘟秀气的嘴唇,噗噗出声,可惜了【吐奶泡泡】这种高级的技能他还没有点亮,噗噗吐出来的是带着浓浓奶香味的唾沫,鉴于他刚才才和他的哥哥福儿同步吃过奶娘的奶,这种奶腥味更浓郁。 苏颖反应更快,她的帕子正好挡在了禄哥儿脸上方,之所以不是挡在她自己脸前,那是因为这个奶娃娃他噗噗的力气还没有大到能把唾沫星子吹这么远的地步。 更何况,这奶娃娃的本意并不是吹口水,他是想吐奶泡泡出来。 苏颖很‘慈爱’的拿着沾了带着奶腥味口水的棉布帕子去擦禄儿的小嘴儿,很‘宠溺’的笑着说:“你啊——” 被慈爱被宠溺的禄儿只能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那又长又翘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又脆弱又精致,就是铁石心肠的看了说不定都会心小小的软那么一下,可惜了。 苏颖眉眼弯弯,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意,怎么看带着十分的母性光辉,她看到禄儿醒了,故作惊呼的说:“是娘亲把你吵醒了吗?小心肝~” 他又不能说话,也不能摇头,还想怎么样啊! 苏颖把禄儿也抱起来鼻尖对鼻尖,还是用那种甜腻腻的语气说道:“禄儿也想让娘亲抱抱么?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在外人看来,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太太真是疼爱两个小少爷啊。 但在禄儿看来,他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这种精神攻击每天都来那么几回,每次都是这样的招数,可不管招数鲜不鲜管用就行,禄儿每次都恨不得一口嫩血喷到苏颖脸上,他的命可真苦啊。 禄儿倒不是不能和苏颖交流,只是他怕还用以前那样的方式交流,就更会激发苏颖对他的不满,继而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他真是好羡慕旁边睡得正香什么都不知道的【哥哥】。 呜呜,求放过。 长而翘的睫毛上带上晶莹的泪珠,如同晨曦时从花芯里顺着脉络落下来的露珠,苏颖抱着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见此在禄儿耳边嘀咕:“每次见到你掉眼泪我都觉得很惊奇啊,要是眼泪掉下来变成珍珠就好了,我们禄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吧~” 他敢说他不是吗?系统版的奶娃娃先缴械投降了,他现在真的是个才一个月大的奶娃娃,不能频繁的受刺激,况且这还是他欠苏颖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颖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你认为呢?反正我又回不去了,在这里还算是赚了,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么个贴心孝顺的好儿子么,我怎么会舍得做出什么蠢事呢。】 【我会孝顺你的。】 【……呵呵,那我还真是感动啊,感激的都要涕零了。】苏颖凉凉的说,她这样和原来系统寄宿在她身上时其实没多大的差别,只不过她现在和系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了,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和系统互相牵制罢了。 系统跟她在一起后,好像变得更加人性化了呢。 【你想怎么样啊?】禄儿变成死鱼眼,呆呆的靠在苏颖的怀里,婴儿精力有限,他现在还不能抵抗,只好顺应本能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往苏颖怀里拱了拱,可等他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什么后,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以后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呵呵。】 【……】这是炸毛炸半截,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求放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看来你真是长进了不少呢。】苏颖淡淡的说着夸奖的话,可禄娃娃就没觉得她这是夸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就听见她接着说,【我今天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哦。】 是谁,是谁,我感谢你!禄娃娃热泪盈眶,不过没把这句话说给苏颖听。 苏颖低着头摸了摸禄娃娃的小嫩脸,眯了眯眼睛:【你不是很厉害么?以前不还是检测到府里来了了外来者么?难道你没有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激将法对我没用,再说了难道你离了我就不能解决了吗?】 苏颖挑了挑眉:【哦,果然有问题啊。】 禄娃娃又打了个哈欠,苏颖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不等他说什么,她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了:【我想知道我原先背包里的东西,还在吗?】 禄娃娃这次连隐瞒都不敢再隐瞒,他还真不知道如果这次他再这样,苏颖以后会怎么对他,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都在都在,只是现在还在封印中,不过你做任务得的那些奖励没有被封印,在你放贴身衣物的下面,只有你能看见。】 等了半天就等到苏颖一句【哦,还真是高端】的评价,就没了,我裤子都脱了,你竟然给我听这个,嘤嘤。 禄娃娃抵不过婴儿的本能,这次是真睡过去了,苏颖把他放到摇篮里,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看着睡得正香的两个娃,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PS: 卖萌无罪qwq   ☆、089章 好好说话 在禄娃娃出了口郁气,苏颖心情总算是明朗了些,前面大老爷又续摊了,倒是有兴致,也不知那朵泪桃花他作何感想呢? 这一个月来,苏颖想的挺多,没了系统加给她的枷锁,她也不能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不说禄娃娃,就是福儿还是她生的呢,就算这具身体不是她本人的,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孩子也不是她的。 这一个月里,苏颖就全顾着纠结这因果循环了,明明她从来就不信这些的,对福儿的态度里带着纠结,但也比对禄娃娃好多了,这一个月来那可真是禄娃娃的血泪史,小白菜,地里黄啊~ 这么纠结纠结着,苏颖还是从牛角尖里钻了出来,得出的结论:这‘苏氏’的缸她还得继续顶下去,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赚了,虽然过程不那么尽人意。 苏颖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芦荟笑盈盈的掀了帘子进来说:“老爷来了。” 终于来了。 苏颖郁闷的想,她总觉得她现在还没有琢磨出合适的态度对待这位,不是说是去续摊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了,还火急火燎的送到她这里干什么? 傅奕阳刚一进屋就带来一屋子的酒气,永平扶着这位进来的时候,这位大老爷脚步还在趔趄,醉眼迷瞪,看样子是醉得不轻。 “老爷,您可得慢些……”永平小心翼翼的扶着傅奕阳,醉倒的人尤其沉。永平憋红了脸,生怕把这位爷给摔着磕着,可等傅奕阳捕捉到站在不远处的苏颖,立刻就把永平给嫌弃了,大手一挥,嘴上说着:“不用你扶,我自己走。” 傅奕阳正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苏颖不由的想起上次他喝醉时的情景。那时他发酒疯还是发的很内敛的,只是暴露了他其实爱吃甜食但为了维持他的威严就装出一副他不爱吃甜食的假象,还诗兴大发吟了一句诗。 只不过这次? 永平利落的打了个千,苦哈哈的说:“老爷今儿高兴就多饮了几杯,小的怎么劝都不听,小的还是头回见到老爷这么高兴呢。” 多饮了几杯的傅大老爷摇晃着双臂就要往苏颖那里扑,“高兴,爷高兴。” 永平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在掉下来之前他就先溜了:“老爷明日沐休。小的就不过来差遣了,小的告退。” 芦荟和薄荷眼观鼻鼻观心的很有默契的往外退。 苏颖这时候就嫌弃她们机灵过头了,最起码能在屋子里当个缓冲吧。 这下好了。苏颖就只能亲自上阵。她这亲自上阵还是被迫的,傅大侯爷张牙舞爪的扑到她身上来了,苏颖的脚想往后撤,可手臂就被某人铁钳子一样的大手给锢住了,小胳膊拧不过大手,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没把苏颖给熏晕过去。双重夹击下苏颖只好投降。 面无表情的将傅奕阳撑住往床上拖,谁料到大老爷就跟一颗青松般的站定,咬定原地不放松,任尔又拖又拽就是拽着苏颖的胳膊不动。 苏颖咬着牙,心头火是蹭蹭的往上冒。你不动也把我的胳膊放开啊。苏颖虽然现在身体好了,但力气绝对比不上常年练武的傅奕阳。再说她还真拿不准这人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就是真醉了那也得分醉到什么程度,就像上次他醉了不还是口齿清晰,没有耍酒疯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就是以前的形象维持的太好了,前面有苏氏太贤惠的加成,后面她也不能把这贤惠的形象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尤其是在傅奕阳面前,这就是悲催所在,现在告诉她不用再装贤惠了,你做回你自己吧,摔! 苏颖缓缓吐气,耐着性子温柔体贴的说:“老爷,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我扶你到床上躺着,不然明儿起来头该疼了。”最好头疼欲裂! 他动了! 傅奕阳动了动脖子,苏颖好像听到机器启动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再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低下头来,眯了几次眼睛,好似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胳膊一甩,双手一扯,就把苏颖给搂到怀里。 砰地一声。 强而有力的臂膀,宽厚温暖的胸膛,猝不及防之下,苏颖的鼻子就和他的胸膛来个零距离亲密的接触,而且他还继续使劲,好似要把她给勒进到自己胸膛里一般。 苏颖哭了。 她想伸手摸摸她的鼻子是否还健在,生理性疼痛带来的眼泪瞬间就糊了双眼,偏偏被傅奕阳勒紧根本就没有多少空隙,双手从那铁箍的力道中挣扎出来,按在他的肩膀上使出吃奶的劲推拒。 “放手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混蛋! 事实证明,和喝醉的人讲理是讲不通的,苏颖的双手被钳住,腰也被铁臂钳住往上提,傅奕阳的眼睛不再是深邃的看不到底,还有些涣散,努力对焦的过程中看起来还带了两分无辜,这真是太惊悚了。 大老爷微微俯下头来,滚烫的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苏颖鼻子还很酸痛,眼里还蒙着水汽,隔着一层水汽看对方的动作虽然不大清楚,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虽然腰和手都被禁锢住了,可她的头还能动,在那滚烫的鼻息往嘴角来的时候,灵巧的避过去…… 计算失误。 苏颖觉得她的唇角肯定被磕破了,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妈蛋铁锈味都跑到嘴里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啊。 在【铁头功】和【撩阴腿】两个选择之间,苏颖犹豫了一秒后果断选择了【铁头功】,之前还咬定原地不放松的傅奕阳往后趔趄了几步。一个踉跄,一个屁股墩,坐在地毯上。 “嘶……”苏颖摸了摸嘴角,好痛,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擦干了鼻子痛痛出来的眼泪,苏颖瞪向‘罪魁祸首’,他还傻了吧唧的坐在地上,眼神里还带了几分无辜。 苏颖咬牙。她可不吃这一套,往旁边的贵妃椅上一坐,看谁耗得过谁。 苏颖有心想让傅奕阳就这么自生自灭,只不过到最后妥协的还是她,连拖带拽的费了牛鼻子劲把‘茫然失措’的大老爷给弄上了床。 可把苏颖累得不轻,她坐在床沿上看老爷范十足的大老爷,想想就来气,又想到这一年里她被系统坑了付出的感情,还有现在鼻子也痛。嘴唇也疼,心情就更暴躁了。 再加上她估摸着傅奕阳是醉得不轻,这样任由摆弄的机会可不多。苏颖冷笑一声。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给扒个干净,拉过被子把他从脚盖到头,温柔体贴都去见鬼吧。 干脆的眼不见心不烦后,苏颖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往榻上一放,她可不愿意跑去床上和某人共处。 苏颖怨念的摸了摸嘴上的伤口。又把膏药翻找出来,还没来得及往嘴唇上抹,就听到床上醉酒的某位大老爷瓮声瓮气的声音:“夫人,娘子——” 苏颖额头上青筋欢快的跳动起来,手抖了抖。不小心碰到了嘴唇上的伤口,疼的她眼泪快要崩出来了。就是咬定了不应声。 “傅苏氏,颖儿……” 苏颖愣住了,她还真没注意过原来苏氏的名字,竟然和她是一样的么?苏颖思绪翻腾,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虚妄起来。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之前对他升起的一丁点的依恋都在任务是虚假的这点面前变得可笑,她自己何尝不是在最开始就假心假意,这样子还期望别人拿真心真意对她啊,未免太自私了。 苏颖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听他拉的老长的叫魂声,一声接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太刺耳了,尤其是还‘颖儿颖儿’的叫唤着。 走到床边,看她原来给他盖得被子还蒙在头上都没有被拉下来,怪不得听声音怪怪的呢,苏颖没好气的把被子一头往下拉,冷不丁露出的那双在光影交错中显得尤其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一跳。 苏颖往后退了半步,看他的眼睛眨都不眨,迟疑了下,方才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好,眼珠子还是会动的。 苏颖都被她这想法给气笑了,她真是被气糊涂了,嘀咕了句:“傻蛋。” 哪知道傅奕阳耳朵那么尖,重复了句:“傻蛋,呵呵,傻蛋。” 嘴角抽了抽,苏颖就这么听他重复了好几遍,醉酒的人还真是不可理喻,她还是不要再搭理他的好,省的他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重新给他盖好被子,“睡你的觉吧。” 天旋地转,等苏颖迷瞪回来她已经躺在床上,上头还压着一具热烘烘的死沉死沉的身体,猛地压下来,那力道痛得苏颖直咬牙,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总是她。 “痛啊,混蛋!”苏颖磨着后槽牙,眼神霍霍向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刚才真的是猝不及防就被他拉着从床边一下子就到了床上,这样的身手真的是醉酒的人会有的吗?! “痛?哪里痛?相公给娘子揉揉。”说着他真的就上手了,这丫的还真是会找地方,哪儿不摸,就先摸上她胸前的肿块,湿热的呼吸间还带着酒气,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狎昵,“是这儿吗?” 苏颖闭着嘴不吭声,她能说什么,这人恐怕是真醉了,而且还醉的不轻,不然他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用这种透着股轻浮的语调来说话,就是平时在床帐间的时候也没有‘相公娘子’的一通说的。 苏颖愣神间,那双不老实的手已经伸进衣裳里揉起来,这样就罢了他还拱来拱去,苏颖根本就没心思要去做这事儿,更何况他根本就毫无章法,弄得苏颖胸前疼了起来——本来就软绵绵的两团莹软如今又长了一个尺寸,他一只手险些就握不住了,偏他非要去捏顶点,手下的力道没个准。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虽然有奶娘在,可苏颖自打生了孩子后就没有喝回奶的药,还亲自喂着福儿,这熊娃娃有劲,每次吃奶时都嘬的很起劲,再被傅奕阳这狠狠一捏,能不疼么? 伤上加伤,痛上添痛。眼见着肚兜都保不住了,苏颖恼了,怒从心头起,两只手扒到傅奕阳的脸上,趁着他毫无防备又抵抗不了的空档,她面无表情的翻身而起,脸都被捂住的傅奕阳就这样被她压在了身下。 苏颖早就想把这男人压在身下蹂躏了,之前也有用过这样一次女上男下的姿势,只不过刚开始就被打断了。只不过当时那是一种情趣,现在么,呵呵。 苏颖就这么骑在傅奕阳的腰腹上。他之前被苏颖扒光了。玻璃灯明亮的光透过帷帐,光影交错也足够苏颖看到他的人鱼线,还有坚实的腹肌了。 苏颖撇开视线,把手淡定的从大老爷脸上挪开,看他之前还迷醉的双眼变得深邃起来,苏颖一咯噔。不会是被她蹂躏清醒了吧,僵住身体不敢再动,同时就感觉得到抵在臀后的热烘烘。 “颖儿,我难受。”卖萌可耻啊老爷! 苏颖僵着嘴角,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手就被拉住去揉他难受起肿块的地方了,这拔萝卜的活她以前不是没干过。可也不用手把手的教她啊,而且能不能快点消肿。 苏颖就这么木着脸来来回回拔了两刻钟,手都快磨破了,终于出来了,手被烫的一缩…… 苏颖是懒得再动弹了,就那么被热烘烘的怀抱拢住,腿还被某人的粗大腿压住,面部表情的转过了身,闭眼入睡,刚出了月子就宴客,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找到了一个疑似失散的‘妹妹’,就累得不轻,晚上还陪着耍酒疯的大老爷来了那么一通,她又不是铁打的,算了还是洗洗睡吧。 翌日宿醉醒来的大老爷脑袋还是有些懵痛的,不过这头的痛感还是其次的,他怎么觉得下巴还有些痛,更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的是他浑身是光裸着的,被他抱在怀里的夫人却还穿着里衣,他揉了揉眉心,却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傅奕阳也没说先把衣裳穿上,就这么躺着闭起眼睛回想昨天的事,昨天他嫡子满月,他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尤其是在那些曾经在他跟前嘚瑟过家里儿子的同僚面前,他一胎来两个他们是怎么都羡慕不来的。 为了这个,别人灌酒他也来者不拒,反正是高兴嘛,等到后来宴席渐渐散了,又有几个人非得拉着他再来,当时喝的昏头转向的,要是往日他都是有节制的,可他心里高兴,就没拒绝。 好似还让人接着唱戏,听那粉头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唱的心烦,再往后好像都喝高了,不知道是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他好像把大管家叫来,把人送回去了,然后他是被永平扶着回来,他隐约记得永平问他到哪里去。 他当时还恼了,还踹了永平一脚,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灵光了,去哪儿,当然是去正院了,他看他儿子,看他夫人去。 然后……然后他就看到他夫人了,她就站在那儿冲他笑,笑的让人心痒痒,他就……傅奕阳头脑昏胀,他就怎么样了,他正想到关键处呢,就听到窝在他怀里的人呻,吟一声,他不由得低下头去看,第一眼就看到苏颖结痂了的嘴角。 他一愣,这难不成是他咬的? 傅奕阳有些傻眼,有些不自在的想清清嗓子,可又怕把窝在他怀里的人给吵醒了,只好把这份不自在憋回去。 再看一眼,就更不得了了,夜里的时候大老爷闹着要给苏颖揉胸前的肿块,那又不是什么肿块,软绵绵的雪白白的肿块上面自然就留下了他揉捏的痕迹,更不用说他还上去啃咬一番,才把苏颖给激怒的。 睡前苏颖的肚兜还堪堪挂在身上,等睡着了磨磨蹭蹭,就没挂住,但好歹还是有遮掩的,但这有遮掩更显得靡丽了,使得好几个月不识肉滋味的傅奕阳傅大老爷喉咙发紧,呼吸粗重,直勾勾的盯住那处儿,眼睛发红,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更难受起来。 再加上嘴里难受的气味,傅奕阳脸黑了黑,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决定了快刀斩乱麻,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就这么遛着早就醒过来的鸟下了床,看到被扔了一地的衣裳,傅奕阳揉了揉眉心,也不唤丫环们进来伺候,自己先找了件裤子穿上。 屋子里烧着地龙,就算只穿着裤子,上身还光着,也不会觉得冷,傅奕阳想灌口凉茶来,可一拎起来发现茶壶几乎是空的,刚想斥责昨天当值的丫环不尽心,可眼一错就看到旁边湿哒哒的一片,在那一边还团着一团帕子。 傅奕阳福至心灵,脸烧了起来,这事吧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好奇,他们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可发现昨天记忆落空了,就往前想他们头回用手做那事时…… 咳咳,傅奕阳放下杯子,小腹那里的热度还没有退下去,反而越来越热了。 一转身,就对上苏颖灼灼目光,他竟然先闪避了视线,以手作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你醒了。” 苏颖从裹着的棉被里挣脱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胸前几乎要跃出肚兜的两团儿颤巍巍的,好不汹涌,傅奕阳小腹一紧,裤子里头本来就有了些反应,这样一激就更不得了了。 真算起来,傅奕阳也有好几个月真不闻肉滋味了,从江南回来也只是被摸摸揉揉,虚凰假凤都算不上,等后来又是苏颖坐月子,看她渐渐从大肚子模样重新变得窈窕起来,别人生孩子都是元气大伤,偏她是越发丰美了,尤其是胸前那处儿,大了一个尺寸,倒真是先满足了他的眼睛,然后把心底那些火气也跟着勾了上来,足足勾了一个月。 真是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往后得节制了。 现在傅奕阳一个眼神苏颖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倒是没脸红,挑挑眉头嘴角含笑:“头痛吗?”她轻轻嘶了一声,伸手摸上嘴角,见他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他还记得昨天宿醉后发生的事么? “昨天也实在是高兴,就多饮了几杯,做不得数,你这,怎么不抹些药膏?” 苏颖伸了个懒腰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不记得了?” 傅奕阳又把视线转回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系好肚兜带子,目光从她脖子溜到腰上,再到臀上,听她这么一问,错开眼想难道他还做了什么其他的孟浪事么?又有些遗憾,他现在完全回想不起来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事。 “昨天是我孟浪了,”说着就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疼不疼?” 苏颖原本还拿捏不住他还记得多少,不过这么看来他好像是忘了个干净,真是太可惜了,那些可都是妥妥的黑历史啊,就是大老爷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又闷骚的,想起来肯定会羞愤欲死,可惜啦。 苏颖眯了眯眼睛,往后朝他胸膛上一靠,嘴里说着:“这却是我的不是了,不小心磕到了嘴角,哪能怪你呢。” 欲盖弥彰。 不等傅奕阳说话呢,她又摸了摸鼻子,“因是碰了鼻子,才不小心磕到嘴角的,这会儿还觉得有些疼呢。”没有前因后果,中间也给省略了,傅奕阳想不通就越发觉得不自在了,又听她加了句:“我是真的不怪你啦。” 语气里还带着撒娇的意味,苏颖自己听了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偏她身后的男人想歪了,“哧”的一下喷出口热气来,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两下:“好好说话。 傅大老爷反应很快,又或者说身体先比嘴巴诚实了起来,打完屁股还有些不舍的揉捏了一把,“这是学会打趣我了,啊?昨儿是我喝醉了,惹的你不满了么?”又往前顶了顶,手从腰上摸了上来,摸到起伏处倒打一耙:“想我了?” 苏颖决定给大老爷跪下了,这是宿醉未醒吧?!   ☆、090章 藕断丝连 苏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没有表露出嫌弃的意味来:“我让人从热水进来吧。” 大早晨的送热水进来当然不仅仅是洗脸,昨天傅奕阳醉成那样,就没沐浴洗掉身上的一身酒气,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味道不能说多好闻。 果然,傅奕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眯了眯眼睛,偏想要逗一逗她,揉了揉眉心,翻身躺在床上,枕着枕头:“头疼。” 卖萌可耻啊侯爷! 苏颖披上单衣,从此以后就不吃这一套了。 她的心理变化傅奕阳自然不清楚,他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苏颖坐过来,“今天我沐休,不急。” 苏颖对此不置可否,抬手拢了拢头发,挨着傅奕阳坐下,不知道他抽的是什么风,一会儿纯情一会儿老道的,看他那‘自然而然小手一招’的样子嘴上就不舒服起来,非要刺一刺他。 “你也真是的,非得喝那么多酒,快去洗漱吧,就是你不上朝,我还有一堆事要做呢。”傅母那边又病了,总得要表示一下的,“老太太昨儿身体抱恙,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得好吃过饭咱们俩一块儿过去瞧瞧。” 傅母这套不新鲜了,可不管招数新不新鲜,总归是能膈应到人的,不管是对傅奕阳来说,还是其实并不那么在意的苏颖来讲。 傅奕阳‘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握住她的手。“母亲那里你一向是尽心的。”说这种软话可不是他一贯的性格,就连之前对苏颖说的那几句软和话都是难得了,他这样的就带着种‘就算我不说出来,但你也得和我有默契,明白我的意思’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概念。 更何况在这里面还梗着傅母,傅奕阳对傅母的感情复杂,就算是被寒了心,可表面上仍旧恭敬孝顺。更何况他觉得苏颖是因为他的缘故被傅母所不喜,因而看到苏颖一如既往的对傅母恭敬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傅奕阳在心里叹口气,不自觉的握着苏颖的手干摩挲。 苏颖迎着傅奕阳的目光和他对视,微微不自在的避开他的视线,心里还诡异的升起一丢丢负罪感,她曾经觉得她是入戏太深。 可细细想来,从她成为苏氏以后到知道真相以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生活的重心完全就是围绕着他在转。盘算来盘算去的全都是因他而起。 亲密有了,孩子有了,有关傅侯爷的黄瓜保卫战也打的很成功。她不冷血。相处来相处去总会有些感情了吧?要是系统仍旧在,任务仍旧在,苏颖都不会有现在的迷惘,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她做不到。 。她对傅奕阳有没有感情是一回事,可让她把调。教好的男人拱手让给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还真做不到,心里也会觉得不舒服。 这可真够矫情的。 说穿了,还都是占有欲在作祟。苏颖合上眼帘,不想再和傅奕阳对视。还有……手快要被摩挲的破皮了,而且她的手还真经不起这样的二次摧残。 苏颖把手抽出来往袖子里拢了拢。伸出另一只手在脸上刮了刮,微微笑了笑。 身临其境下的傅奕阳旋即就参透了苏颖的意思,事实上他早就见到过提示了,凑过去把嘴唇贴了过去。 苏颖灵巧的避开了,让他贴过去的嘴唇落了个空,当下他还有些不乐意了,苏颖嗔他一眼:“去洗漱吧。” 这是被嫌弃了。傅奕阳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外面有丫环扣门:“老爷太太,可要进来伺候?” “咳,进来吧。”傅奕阳回头就看见苏颖偷笑,就用一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她,然后等婆子们送了热水进了净室,他不要别人伺候,就站在苏颖面前不动。 苏颖实在不想伺候他去沐浴,假装没领会他的意思,还抿了抿嘴角,这样一出去别人还不得觉得她被家暴了么。 傅奕阳借着宿醉未消的劲,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她身上,屋子里进来伺候的丫环都显得比平日里还要忙碌,头也只能转一个方向,根本就不敢往这边瞄。薄荷和芦荟装的都无比正经,收拾一地狼藉的时候脸也只是稍微红一下,不像以前脸爆红的跟西红柿似的,果然是习惯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颖明知道傅奕阳是故意的,可她不能高贵冷艳的一掐腰把这位大老爷推倒,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冷哼来。她只有硬撑着,扶着傅奕阳往浴桶那里走,她真后悔,她怎么就成了千娇百媚的软妹子而不是千锤百炼的女汉子呢! 傅奕阳眯着眼睛很顺从的让苏颖给他脱衣裳,其实也不能算衣裳,他就只穿了一身里衣,上身的褂子扣子都没有扣整齐。 又很配合的被苏颖推进浴桶里,然后到了浴桶里后,就直接比目眼神起来,借口都不用找,他宿醉未消浑身无力,还头昏脑涨,哪里还有力气自己动手擦身。 大老爷打定主意在浴桶里挺尸,摆出一副‘我任你摆弄’的姿态来,和昨天醉酒后咬定原地不放松的非暴力不合作的状态何其相似,苏颖后槽牙痒痒,耍无赖到这么理直气壮,她还真的涨见识了。 苏颖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在想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老神在在坐在浴桶里的傅奕阳突然开口了:“颖儿,我真的很高兴,有晨儿和昀儿。” 隔着蒸汽苏颖看不真切他的神情,怎么一下子就煽情起来了,还有这称呼?“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么感性的大老爷还真是……苏颖撇撇嘴,妥协了把袖子一卷走过去拿起毛巾给他洗头发,他老半天也没回话。如果不是他好好的坐着,苏颖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苏颖累得不轻,溅出来的水花打在身上,原本她也就穿了件单衣,被打湿后黏在身上,湿哒哒的不舒服。 苏颖停下来举起胳膊闻了闻,她真是佩服她自己。昨天就为了省那么几步路和大老爷一起凑合着睡在一张床上,现在混合着汗水还有洗澡水,闻起来实在是不舒服。 苏颖刚解开扣子想把单衣脱下来,顿了顿,眯起眼睛看见傅奕阳仍旧是做闭目养神状,又想他们俩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在锲而不舍的探索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的把单衣脱下来搭在架子上。 身上就只剩下一件水红色绣点蕊梅花的肚兜。还有件同色的绸裤,沾了水贴在身上,苏颖刚扭身就对上傅奕阳灼热的目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苏颖横了他一眼。把毛巾丢到他身上,“被热气打的有些头晕。”老娘不伺候了。 还没转身跨出去一步,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腰就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抱住,抱进浴桶里,不等她挣扎呢嘴就先被堵住了。他很小心的避开了结痂的嘴角,臭烘烘的舌头就见空就钻,在她嘴里搅了一圈就退了出来,语气有些微妙的说:“敢嫌为夫嘴臭了啊?” 苏颖抬眼去瞪他,完全湿透的裤子就被他剥了下来。很豪气的扔了出去。 苏颖护着胸前,泫然欲泣:“这位爷。您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已经嫁人了。” 傅奕阳一愣,就在苏颖以为他接受不了这种角色扮演的play时,他却很快就入了戏,两只手按住她要把她的手拉开,语调也有些轻浮:“小娘子,跟着本侯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再管你那男人,快些从了本侯爷吧。” 苏颖深深的觉得特别的违和,‘扑哧’一声笑出来,花枝乱颤的,她胸前的软绵绵的肿块也跟着乱颤,几乎烧红了傅奕阳的眼,绷着脸伸手打了下她的屁股,“尽作怪。” 说通俗点,那就是‘你这磨人的小妖精’,苏颖一联想笑的更欢了,眉眼间的鲜活灵动让傅奕阳看的一愣,扯了扯嘴角,又有些无奈,胸口涨涨的,下决心要一振夫纲。 苏颖身体力行的向大老爷展示了什么叫‘尽作怪’,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又磨又蹭,又舔又吸的,差点就让久不经沙场的大老爷第一回合就差点把持不住,提前缴械投降。 大老爷不是毛头小子啦,可是对于一个好几个月都只闻肉滋味却不能品尝,积攒这么久的男人来说,只能说还是很正常的。 他抱着作怪的妻子喘气,瞧着她脸上遮不住的笑意,狠狠的叼住一点磨牙。如今天明的早,所以还不能算是白日那啥,水声哗啦哗啦的不绝于耳,也算是两个人一块儿洗澡了。 故意挑衅的结果就是,苏颖不得不回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睡前还迷糊糊的想,果然饿了几个月就是不一样。 而傅奕阳也不觉得宿醉未消了,神清气爽的洗漱完,一边穿戴好一边对守在门边的芦荟摆摆手,一脸严肃的说:“让你们太太接着睡吧。” 这时候已经比往常傅奕阳正常起床的时辰晚了一个多时辰了,芦荟她们在外面听到点声音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在苏颖的正院谁还敢拿这个说嘴。 傅奕阳这么说,也就没谁会反对,桂嬷嬷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就连章嬷嬷领着雯玉来给傅奕阳请安,她也只是多看了一眼。 虽然知道章嬷嬷打的什么主意,可桂嬷嬷也没拦着,还想这样才像是正常庶女该对嫡母的态度,太太脾气软和不假,可庶女该守的本分的还是要守好的。 魏姨娘和丽月在过年后就被挪到了北边最偏僻的一座院子里,丽月脸着力,磕掉了门牙,说话都漏风,原本衬得上清秀的相貌可是因为这个大打折扣,到那边院子里也只有魏姨娘和她作伴了。 柳姨娘轻易不肯再招惹苏颖,仍旧是正院独大,她连肉汤都不曾见着。要是以前或许还能哭一哭闹一闹,可傅奕阳的性子摆在那里,何况魏姨娘的惨状还在那里摆着,就连老太太都得避其锋芒,往后还要在苏颖手下讨生活,柳姨娘不傻,只能感叹一句太太的手段今非昔比,什么都做不了。 正月里各家均是喜气盈盈。贺节宴会,笙箫鼓乐,亲友来访,虽是因苏颖还未出月子前女眷少了几分,可傅母那里仍旧是热热闹闹的,陈夫人和三太太伺候在侧,一点都看不出傅母身体抱恙,精神不济,连嫡亲孙子的满月宴都不能参加的样子。可就那么巧等到福禄俩娃满月那天她就抱恙了。 来的人多是侯府积年的世交故旧,虽看不上陈夫人非诰命之身,或是三太太平妻之名。碍于交情不好冷落。但言谈之间就颇为冷淡,更何况没有苏颖这个当家太太出面交际应酬,谈起交情来就有那么几分名不正言不顺。 这也是为何福禄俩娃满月时宾客超出预计的缘故之一,往后送帖子上门来的就络绎不绝起来,这都少不得苏颖要去交际应酬。 傅母的身体突然就好了,能和宾客们言笑晏晏。不药而愈的也太明显了,要知道前一天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俩还相携到上房去‘探病’,屋子里没闻到丁点儿的药味,傅母红光满面,一点都不像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了。 苏颖吊了吊眉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怎么傅母又对傅奕阳冷淡起来了,之前不还是‘嘘寒问暖’。还把傅奕阳叫去上房一起用饭的吗? 还是说和傅煦阳的关系已经破冰回春了? 从头到尾傅母都把苏颖当隐形人,苏颖才不想站出去被她刁难,全程都很乖巧的站在傅奕阳身旁,还不经意的往傅奕阳身后侧了半步,让男人顶上傅母的‘冷暴力’,看傅母几近气急败坏的神情,苏颖心里就觉得爽快。 对话以“我也累了,你们走吧”结束了,等出了院门,苏颖悄悄的松一口气,刚抬头就对上傅奕阳看过来的目光,她抿了抿嘴角明知故问:“怎么了?” 傅奕阳来了句:“母亲是为了二弟的事烦心,我也习惯了。” 苏颖愣了下,这是变相的安慰?看咱们俩同病相怜,还是说看我比你还悲惨呢?都这样了,她只能微微一笑,表示她没有在意,“小叔那出了什么事吗?” 傅奕阳皱了皱眉:“沉迷酒色,不思进取,我是管不了他。”傅奕阳还在介怀傅煦阳当时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当初只是一味的愤怒,等到后面再想还是会觉得如针扎般的疼痛。 这些事儿傅奕阳不欲说给苏颖听,那会显得自己软弱,就把话岔开了。 苏颖回到屋里就让人去打听了下傅煦阳的近况,听完之后,只能呵呵了。 傅奕阳那‘沉迷酒色、不思进取’八个字的评价其实还算是客观了,傅煦阳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想想去年他还曾经肾虚过,如果不是年轻气盛,就照现在他这样沉迷下去,早晚铁杵磨成针啊。 陈夫人全副心思都在肚子里的孩子上,而三太太是有女万事足,也不像是之前对傅母鞍前马后了,听说傅母还曾经动过要把三太太生的女儿抱养过去的念头,真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打消了,弄得三太太战战兢兢。 原先被禁足的王姨娘又重新获宠,谁让傅煦阳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呢。 用乌烟瘴气都不能特别合适的形容二房的情况,苏颖哂笑一声听听就过,二房哪里用得着她来操心呢。 展眼元宵在即,侯府也应景挂上了各色灯笼,十二生肖,福禄寿仙,八仙过海等等,一顿家宴吃的面不和心不合的,苏颖都觉得何必呢,早早的散了后。 傅奕阳和苏颖往正院走,外面还有放烟火的,苏颖不由的抬头去看,傅奕阳停下来等她,等她看过来时,把手伸出来,苏颖低下头把手递过去,两个人就牵到一处儿。 苏颖心砰砰的直跳,她不用去摸,就知道脸上肯定*辣的,拿有些凉的手去覆上才觉得好了一些。“我让人煮了元宵——” 她话还没说完,傅奕阳就把她牵到跟前。声音低哑有磁性:“咱们去外面逛逛。” “啊?”这又是想的哪出? 苏颖就这么被兴致盎然的大老爷拉着穿上防风的大毛斗篷,她连丫环都没带,就这样被他从侯府里牵出来,到了最热闹的那条街上,等看到比肩接踵的游人,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傅奕阳帮她把雪帽戴上,边上滚了一圈白狐狸毛,又密又长。灯光一映显得她的肤色跟白狐狸毛一样,眼睛点漆似的,亮晶晶的就像是盛了星光。傅奕阳看着她,反复摩挲着她的手低低笑了一声:“我原就想好了要带你出来看看,松散松散,之前家宴上就想择日不如撞日,像那寻常夫妻般,觉得如何?” 苏颖望向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护院们,他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趣了? 说实在的苏颖到现在连侯府大门前的青石板都没走过几回。像这样‘二人世界’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抬头看他深邃的眼眸,苏颖能说出拒绝的话吗。冲他点点头。又把手放到他手中,大毛斗篷遮盖住并不显眼,更何况人来人往的还没人会专门注意这个。 傅奕阳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一声,到底还是没有松开苏颖的手,皱了皱眉:“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早知道该让你带上手笼的,我记得和你身上这身斗篷白狐狸皮剩下也做了个配套的手笼的。” 苏颖真吃惊了。“你知道?” 傅奕阳看了她一眼:“我吩咐人做的,自然是记得的。” 苏颖勾着他的手心动了动,好像他越来越像一个丈夫了,不过像这样牵手还真是头一回,她还觉得就像是恋爱了似的。苏颖心口微微发热。扑到脸上的凉意才渐渐让她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街上花灯掩映,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们来的又是最热闹的一条街,傅奕阳牵着苏颖的手没有随着人流前行,永平苦哈哈的喘着气跑过来凑到傅奕阳耳边嘀咕了几句,傅奕阳摆摆手就牵着苏颖往外走,还跟她解释:“河边有人放莲花灯,咱们去看看吧。” 苏颖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意外,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出汗了,难道他这是紧张的?苏颖都没发觉到她的嘴角早就翘了起来,任由傅奕阳护着她往河边去,过了会儿人渐渐少了起来,他将手中的一个绘着鸳鸯芙蓉花样的芙蓉花灯递到她手里,“让人随便买的,凑个趣。” 苏颖看看自己手中的,再看看他手中的,明明就是成双成对的花灯,他敢不敢再口是心非一些啊。 离了几步远的永平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跑出来的汗,为了给老爷跑腿买双花灯,他可没少跑路,心里暗自纳罕,老爷竟然还知道买花灯哄太太开心啊,真是太难得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奕表哥!”就在傅奕阳和苏颖正浓情蜜意时,一声哀婉缠绵的呼喊就那么突兀的插,入进来,这边人不多,那声音格外的清脆刺耳。 苏颖抬头去看傅奕阳的神色,他皱着眉有些不悦,苏颖在想他估计是认为这姑娘太不矜持。 如果不是之前潘如月在她孩子满月时闹出那么一出,还有那一声声饱含着质问的‘苏姐姐’,就凭这一声饱含情谊的‘奕表哥’,不知情的八成会认为他们俩有些什么。 话说回来,苏姐姐不是应该和傅哥哥相配吗?怎么就是叫他奕表哥呢,不然奕哥哥,奕郎什么的也好啊。 袖子下苏颖拽了拽傅奕阳的手,他侧头看过来,苏颖似嗔非嗔的看着他,轻声唤他:“奕表哥~” “别闹。”傅奕阳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就是觉得那潘姑娘不矜持,可听苏颖这么一喊,他莫名觉得心虚起来。 他们夫妻俩对视相看呢,那边的潘如月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喃喃叫着奕表哥。 PS: q_q卡文卡到哭晕在厕所qwq   ☆、091章 落地有声 苏颖一眼就看到了潘如月,这并非是说潘如月风姿卓越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挑出她来,而是她的确与周围人不同,显得格格不入。 红腻腻的一堆人中,自然能衬出她一身银白素缎的斗篷来,再者其他人都没戴面纱,偏她就格外不同,带着面纱,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怎么会显不出她来。 都这样了,总不好避而不见。 她们那群姑娘家出来也有男丁跟着,季家的公子以及潘如月的哥哥,他们到傅奕阳跟前来,男女分开,可谓是泾渭分明。 潘如月望穿秋水也望不到傅奕阳身边去,只能捏着手退而求其次的到了苏颖面前。 今天她可不是做丫环打扮的假丫环了,软腰行来见着苏颖就盈盈福身,娇娇怯怯的,叫了声苏姐姐。 季姗姗恼怒的看了一眼潘如月,偏偏潘如月的心神都在苏颖身上,并不理会 季姗姗使过来的眼色。 苏颖冲她点一点头,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潘姑娘倒是随性,既如此便随着叫我家老爷那边叫我表嫂便是了。”可真是当不起这一声苏姐姐。 苏颖没想到的是自己话音刚落,潘如月就接口过去,“我见苏姐姐便觉得亲切,如月离家已久,思念家乡的亲人,一时无状了,苏姐姐仁慈大量,便不计较如月的失言了吧。” 说着又朝着苏颖盈盈一拜,人家穿着冬衣都显得臃肿,偏她一身素色衣裳就显得比旁人单薄许多。福身的时候好似站不稳的摇晃了下身子,虽然最后站稳了,说话说得最后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说实在的,潘如月这种伎俩,在苏颖看来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可是,苏颖还是想说,她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成了她不仁慈不大量了? 听不懂人话啊真是可悲。 不过如果不坐实这‘罪名’,她岂不是白白被冤枉了,苏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朝季姗姗说:“上次匆忙,疏忽了你。待下次表嫂请你们来府中做客。” 季姗姗脸涨红了,上次季夫人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季姗姗也自觉的远了潘如 月,虽然错不在自己身上,可再提起来季姗姗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缓缓吸了一口气,她也不看径自福身不起来的潘如月。冲苏颖大大方方的笑了笑:“表嫂言重了,若说有错还是我思虑不周,给表嫂添了麻烦才是。该是我上门给表嫂陪个不是呢。” 苏颖摆手:“不妨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潘如月又颤了下身子,咬着下唇目光悲戚的望向不远处的傅奕阳,奕表哥你看到了吗?苏姐姐她根本就不是你认为的宽大端庄。她还因为上次的事而斤斤计较,想给她难堪呢。 潘如月偏就不想让她如意,认为苏颖是故意忽视她,她也不恼怒,就那般盈盈站在一边儿,娴静的跟一幅画般,偏等到苏颖婉言分开时。她突兀的开口:“姗姗妹妹没戴面纱有些不当,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原本不能随意露了姿容的,不然别人只当咱们是轻薄无礼了。” 潘如月说这话的时候偏偏看向苏颖,苏颖吊了吊眉梢,这‘轻薄无礼’四个 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违和呢,敢情她还知道有这么四个字啊,真是难得。 不过,她是想影射她么?可惜这攻击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望眼过去,戴面纱的姑娘实在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她还把季姗姗给拉上了,真当别人都是好性子呢。 季姗姗当下就不悦起来,恼怒的瞪了潘如月一眼:“我倒是不知潘姐姐什么时候和我是一家子的了?我不戴面纱,就是太太和嬷嬷都是不说的,什么时候轮到潘姐姐你来说教了?” 许是觉得这话有些重了,她缓了口气又道:“许是潘姐姐是从南边来的,不知京城这边的风气,想来让潘姐姐入乡随俗还是难了些罢。我知道你这么说也是一番好意,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只潘姐姐日后说话间要更严谨些才好。” 这番话说的把潘如月的后路都给堵了,滴水不漏的,隔着面纱看不真切潘如月的脸色,可看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就可窥见她实在是受了莫大的打击,打击到都说不出话来了。 季姗姗脸色缓了缓,朝苏颖说:“既如此就不打扰表嫂了。” 苏颖笑容加深了些,等回到傅奕阳身边,余光瞥见了潘如月往这边摇摇相望,手抠在面纱边缘,好像时刻准备着把面纱掀开来,只可惜她遥望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潘如月面纱下脸色发白,唇上的胭脂都失去了颜色,腿一软就要跌倒在地上,幸好有丫环眼尖手快,上前一把把她给撑住了。 季姗姗扁扁嘴:“我看潘姐姐精神不济,外面天寒,还是先回府去吧,省的再染了风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若是日后潘姐姐还想出来逛景,不是没有机会的。” 潘如月一下子就站住了,她撇开扶着她的丫环,轻声细语的说:“不要因为我扰了你们逛街看景的兴致,我能撑着的,不会再给妹妹添麻烦的。妹妹之前说我不了解京城的风气,实在是我的失误,我给妹妹赔不是了,适才想继续看看,妹妹就不要把我送回府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 季姗姗的哥哥和潘如月的哥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听潘如月这么一说,季家哥哥就略带谴责的看向季姗姗,替潘如月说了话。 季姗姗气的眼圈都红了,之前分明是潘如月轻薄无礼,隔了那么远竟然那么去叫傅奕阳,还敢在苏颖面前失礼。还管教她头上来了,现在竟然还敢在她哥哥面前明晃晃的给她上眼药,哥哥竟然还为她说话,实在是欺人太甚! 季珊珊嘟嘟嘴:“我也是为了潘姐姐的身体着想啊,出门前太太还特意叮嘱我呢,毕竟潘姐姐身体不好是有目共睹的啊,动不动就晕倒可让太太跟着担心呢。说的就跟我要把潘姐姐赶回家似的,小心我回去跟太太告你状!”这话是跟季家哥哥说的,可声音不小。 季姗姗本来就年纪小,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说这话就跟撒娇似的。旁人也不会多在意。 潘如月面纱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双妙目早就噙了泪花,可惜隔了面纱这 效果就打了折扣,她声音黯然下来:“都是我身体不争气,让舅母妹妹跟着担心了,我。我还是回去吧,等妹妹回来再和我说说上元节上的热闹便是了。” 季姗姗心想原来她还有自知之明,可话又不能这么说。只能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拉住潘如月的手:“过节本就该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好姐姐你且快别哭了,你想看热闹咱们便去就是了。” 潘如月的衣裳向来素淡,清雅。多是用白、蓝、粉红这样的浅淡的颜色,平日里不怎么显,可等到过年过节时,她一身素淡的打扮总是与其他姑娘们鲜艳华贵的装扮格格不入。 像现在季姗姗里面是金红色锦缎长衣,外面是大红色团芍药团花缎面的斗篷,可潘如月呢,银白素缎冷蓝镶滚缎面的斗篷。里面是白底翠蓝竹叶暗花的长衣,白色棉裙,也不怪苏颖能第一眼看到她,就如同万红丛中一点绿,能不显眼么。 潘如月本来想衬出她的可怜无辜,偏如今她还要个做妹妹的来哄,再矫情下去就真的会矫枉过正了。 潘如月看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还一如既往和她亲热的季姗姗,心想原来姗 姗妹妹也变了,难道是舅妈在其中作梗,离间了她和姗姗妹妹之间的感情? 潘如月猛然一怔,之前奕表哥表现的那么冷漠,是不是苏姐姐从中撺掇的呢,要不然奕表哥怎么会看也不看她一眼。 自从上次扮成丫环进了侯府,潘如月得出苏颖也跟她一样是再活一世的,就想着要往傅奕阳拆穿苏颖的真面目,可她再也找不到机会出门,更不用说去找傅奕阳了。 潘如月本想着来日方长,可哪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见到了傅奕阳,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顺应本心叫了声“奕表哥”,可再看时才恍然发现傅奕阳身边还站着苏颖,这样冲击的画面就像是平地一声雷。 潘如月抖着嘴唇,心里又酸又涩,那本该是自己的位置,可如今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更让她难过的是,那另一个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那样的高傲,看她的时候让她觉得像是被侮辱了。 可从头到尾奕表哥的眼神都没往她这里转一下,也不是没往这边转,可她看 的真切,奕表哥的眼神分明是落在傅太太身上的。临走的时候,她也看的真切,奕表哥主动挽住了他夫人的手,她从前从没有得到过的。 潘如月不甘心,等季姗姗想送她回府时,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想着还能不能再偶遇上傅奕阳,她不该戴面纱的,一定是她的容貌被面纱挡住了,奕表哥才不看她一眼。 潘如月想把面纱摘下来,可一想到她之前情急之下说的那番话,她就觉得脸红,本来她自小养于深闺之中,少见外人,今日不过出游,何必招蜂引蝶?反叫人说她孟浪轻薄了。 潘如月思绪万千,就是这样,竟然撑着随着季姗姗他们到处走也没喊累,或是晕倒,面纱下的妙目一直四下张望,想看到那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苏颖和傅奕阳汇合后,傅奕阳看她脸色如常,好似根本就没把之前那声‘奕表哥’放在心上,她也不询问,傅奕阳倒生出些尴尬来。 本来见潘敏言之有物,进退得宜,觉得他们家家教是个好的,哪想到教养出来的女儿却是这般轻浮不矜持。他捏了捏她的手:“那潘家太太是祖母的侄女,嫁到苏州,关系早就疏远。我……” 真让他解释吧,就显得他心虚了,又不愿意让苏颖觉得误会,在外面拉拉手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今再剖白心迹,那还真是为难他了,说到半截就说不下去了。 苏颖故意蹙起眉。一本正经的和他往下说:“这我是清楚的,说起来,我也只是在上次福儿满月时见过潘家那位姑娘一次,倒是个自来熟的,头回见面就喊我苏姐姐呢。” 傅奕阳却更尴尬了。他明明想解释的不是这个,他侧过身来看苏颖,苏颖却垂下眼帘,说出来的话和表情根本就对不到一起去。原来她是明白的,却还是要给他找台阶下,如果不是没看到她的神情。他还很真以为她不在意的。 这会子他也不觉得尴尬了,事不关己的说:“他们兄妹上京城来,一是为了读书。另外就是为了选秀,左右还有季府照应呢。”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是亲戚关系,但关系疏远。再说人家还有正经亲戚在呢,用不着他们侯府多上心,就当是普通亲戚就成了。 苏颖眉毛一抬,她不信,知道有那么个年轻水灵的姑娘芳心暗许他心里就没一点飘飘然,不过想想也对,人家潘如月是来参加选秀的。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和个在选秀女有什么瓜葛。 这么看来完全就是那潘如月一厢情愿,对她的敌意一点都不加掩饰,还摆明了通过那么拙劣的手段给她下眼药,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呢,就连人家季姑娘都不吃这么亏,更不用说苏颖了。 “你在为那声奕表哥耿耿于怀?”苏颖抬起头来看着傅奕阳微微一笑,傅奕阳摸了摸鼻子,苏颖反握住他的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我总不会因为个陌生人就去怀疑你。” 以前还不觉得,苏颖这时候才发现她对傅奕阳了解的很深入了,就像是上次他出外公办回来时,下人语焉未详的说他带了女人回来,傅母她们全都或暗示或明示那是他从外面带回来要纳的女人,当然这也不能排除她们是故意怀着恶意揣测的,可其他都觉得那是他带回来的伺候人。 可苏颖竟然没生出一点相信这个可能性的想法,即便当时她还殚精竭虑的担心傅奕阳会没能守住他的黄瓜。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就算没有前情提要,苏颖也不会贸贸然就相信傅奕阳会做出和女人暗通曲款的事来,他不是那样的人。 信任啊,苏颖竟然会说出信任一个人这样的话来,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自己最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会忍不住想要叹息。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眉目里带着些笑意:“前面有家酒楼,咱们去歇歇脚。”就像是刚才那个皱眉的不是他一般的,苏颖不置可否,就跟着他往前走。 人生何处不相逢。 刚一进入酒楼,就有人前来引路,看样子不像是酒楼的小二,傅奕阳递给苏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沉稳下心思往二楼雅间走去。 “大表嫂。”苏颖被人叫住了,傅奕阳往发声的人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先找间雅间等我,让永平跟着你。” 苏颖冲傅奕阳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向来人,来人戴着面纱,但听声音苏颖就听出是谁了,陈宛秋陈姑娘。 陈宛秋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斗篷,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声音如击玉磐,动听无比,就算是蒙了面纱,可若隐若现才更引人注意。 永平很忙就找老板开了雅间,陈宛秋跟着苏颖进来,就去了面纱,苏颖觉得她比过去更加漂亮了,原本就是装出来的怯懦小家子气再看不着了,她原本底子就好,单论相貌来说是她们几姐妹之间最漂亮的,如今再去了糟粕,脸颊比春花还娇嫩,清纯明秀之间还多了一分妩媚,眼眸清亮,就连身为同性的女人也会愿意多看她两眼。 不像是潘如月同样声音娇嫩身姿婀娜的,陈宛秋这般反而不会让人觉得狐媚,就是女人也不会头一眼见了她就觉得厌恶,不像潘如月那样就是正妻们天生就会厌恶的类型。 苏颖真是好奇了,潘如月好歹是嫡女。怎么会被教成那样的做派。 虽然陈宛秋气度比潘如月好,也是个美人,可惜苏颖对她也喜欢不起来,谁会喜欢一个想法设法打自己主意的人呢,就算到目前为止对方呈现出来的都是‘善意’。 “大表嫂,你和大表哥感情可真好呢,看的宛秋好生羡慕呢。”陈宛秋上来就是熟稔的不得了的语气。可苏颖怎么都能感觉到她似乎对他们夫妻出来夜游感到意外呢。 苏颖微微一笑,示意她也坐:“一段时日没见,你出落的越发好了,我儿洗三满月怎么不见你来?”场面话谁不会说,假装没看到陈宛秋在听了她的话一僵。接着夸:“我瞧你这通身气度,便是入宫选秀都是再出挑不过的了,就不知道到时候花落何处。” 陈宛秋没有表现的多羞涩,反而是直爽的扬了扬下巴,她的眼眸清亮又透彻,这样的做派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个纯真又洒脱的姑娘。 随着她扬下巴这样的动作。晶莹的耳垂上戴的莹白的珍珠耳饰晃啊晃,显得格外的灵动。她梳的是飞燕髻,越发显得桃腮杏眼。发间的小黄花朦胧如烟霭,灵巧一笑,显得俏皮又不失自信。 这样的风姿,不知是迷了几人的眼。 如此就听她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苏颖眼尖的看到没关紧的门缝里闪过的提花蟒缎锦袍衣摆,她再去看陈宛秋坚毅自信的面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光芒,她好像不知不觉就给陈宛秋给铺路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 不说陈宛秋怎么能那么巧碰到她想把这句话说给的人出现。更巧合的是苏颖说的场面话也是随机的,她就那么接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或许是今天没有她给陈宛秋搭腔,他日也会有其他人给她搭这个桥,只是她很不幸的被屏风选中而已。 苏颖又想,陈宛秋这宣言是说给谁听的,依照她这样高傲的性子,其他的王公子弟怕是瞧不上眼,而且看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又是经商,又是女扮男装,又是写书的,这样的青云之志又怎么会屈就在非梧桐木之外的树木上呢。 之前引傅奕阳上去的那下人,好似是个太监吧,那么雅间的主人范围就缩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宛秋正好出现在楼梯间上,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很有可能陈宛秋是和那雅间主人一起的。 苏颖隐隐有个猜测,可搞不懂陈宛秋这一出是什么用意?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不管陈宛秋是为了什么,苏颖都想拭目以待了。 而苏颖沉默寡言被陈宛秋认为是被她刚才的那句宣言震住了,反正这里的古人是不会理解的,像大太太这样的怕是连嫉妒都不会说出口罢,更不用说期望丈夫只有她一个了。 说不定她这大表嫂心里还会觉得她说出这样的话很可笑呢,陈宛秋暗自撇撇嘴,看着苏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之情,很快就收敛住了。 苏颖在心里呵呵冷笑。 过了片刻,永平在门外叩门,陈宛秋站了起来把面纱戴了起来,“那宛秋就先告辞了。” 苏颖起身也跟着往外走,不经意的问:“宛秋是自己独身出来的吗?” 陈宛秋表现的和苏颖很亲昵:“大表嫂这可是担心我了?放心吧,我还带了下人出来呢。” 苏颖简直想一巴掌拍醒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咱们其实没那么熟好么。 等到了雅间门外,傅奕阳正从隔壁雅间出来,正在和人交谈,苏颖抬眼去看,心漏跳了一拍,很快就垂下眼眸来,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苏颖斜睨向陈宛秋,她也看向那人,耳垂上的莹白珍珠耳饰晃了晃。   ☆、092章 借刀杀人 忠睿王漫不经心的看过来,目光触及到苏颖身上时,拎起披风的手骤然一紧。 苏颖的目光在他腰带上的黄带子上掠过,见他们并没有要表露身份的意向,看了傅奕阳一眼,无声的朝忠睿王爷行了个礼,得到对方‘不必多礼’的回答后,才起身往雅间里避了避。 垂下眼帘,苏颖今日见到忠睿王爷就如当初见到活生生的忠睿王妃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对苏颖来说,她是从自己真实的世界穿越到她玩的游戏所在的世界,可对这里的人来说,原先的游戏角色却是曾经活生生的存在过的,而且她也曾经怀疑过,那些疑似老乡的人是否和曾经的她并不是存在一个现实世界。 或许对陈宛秋或清婉来说,这里只是个架空世界。 苏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站在一边当壁花。 陈宛秋浅浅一笑就和苏颖告别了,她并没有和忠睿王爷一起,或许是在避嫌,苏颖想着。 忠睿王爷也走了,临走前眼角余光还在一直装温婉贤淑的苏颖身上逗留了一下,等转过身来嘴唇骤然抿成一条直线,等出了酒楼好似不经意间问起牵着马过来的内侍:“看来勇武侯和他夫人倒是伉俪情深。” 跟在他身边的内侍很了解的侃侃而谈:“这奴才有所耳闻,勇武侯刚得了一对嫡子,可是少见呢。他夫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苏大人的嫡女,嫁到勇武侯府五年无所出,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我记得左都御史是苏文政?” “正是他。” ‘苏。她也姓苏。’忠睿王爷接过来内侍递过来的马鞭,“今年大选苏家可有秀女参选?” 内侍心里一惊。王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秀女的事了,难不成是看上了苏家的姑娘,这苏家可真是走大运了。 忠睿王爷淡淡的瞥过来,内侍一凛,连忙道:“有。是苏大人的嫡长孙女,其父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作为一个内侍,主子问什么都能答得上来才是真绝色。 “哦。” 这下内侍倒是拿不准忠睿王爷是个什么意思了,要是不感兴趣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要是感兴趣吧怎么听都是个兴趣缺缺的语气啊。 忠睿王爷利落的翻身上马,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嘶鸣,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侍卫们纷纷跟上。 等回了王府。今日按规矩本该是宿在王妃的正院,忠睿王爷在之前王妃在正院办宴席时露过一次面也算是给了王妃面子,内侍本来以为忠睿王爷这次不会再落王妃面子,可哪知道他没往正院去,反而是步履匆匆的往书房去,当下也不敢出言,主子的事哪是他能置喙的。 内侍弯着腰跟在后头,一路上灯火辉煌。正走到拐弯处,那里人影一晃,俏生生的分明是个女人的影子。内侍心头一惊,再抬头等看清楚那人面容时,瞬间犹如过了电似的,眼睛瞪的犹如铜铃,张大了嘴巴哆嗦的冒出个“苏”字来,下面的话被他狠狠的咽了下去。他看到了影子! 内侍按下心中的骇然,低声喝斥:“谁在那!”真是太像了,内侍不敢去看忠睿王爷的神情,还在心里庆幸他刚才反应快,真要是喊出‘苏侧妃’三个字,这下小命说不定都保不住了。 忠睿王爷目光如炬,丹凤眼眯了眯,射向那女子。 那女子盯着这样如实质性穿透的视线仍旧镇定,款款移步到忠睿王爷面前来,眼睛如点漆,妆的眉眼多了几分明丽,未语就笑,显得妩媚又多情,头上戴的孔雀蓝镶红宝石白珍珠的步摇金凤,在灯光下格外的绚丽。她身上穿着翠绿金花银蓝宽边长衣,这种不失明艳的色彩更衬得她妩媚艳丽。 “王爷。”声音柔媚,并没有多胆怯,波光流转间多了一分妩媚,就这样款款的折腰道了个万福。 实在是太像了,内侍在心里感叹一句,但感叹一句就过了,再看那妩媚明丽的女子时就带上了轻蔑和一丝丝同情。 本来苏侧妃就是王爷面前的禁忌,这位模仿谁不好偏偏要模仿去世的苏侧妃,看样子就是下了大功夫的,可这就有问题了,她从哪里模仿到的。 忠睿王爷不叫起,那女子就一直保持着万福的姿势,双手握拳而后上下交叠握于腰间偏左,开膝俯额,这样的姿势可并不轻松。 清婉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子了,她身上又穿的不够厚,为了显出身上的服饰来,她连披风都没有披,被夜里的寒风一激,脑袋一跳一跳的抽起来,脸色发白,唇上也被冻得发紫。 幸而她为了让自己更像,舍弃了自己原本的淡妆和清雅寡淡的服饰,化了浓妆,唇上抹了平日里绝对不会抹的朱红色,让原本柔美的五官变得妩媚起来。 丢弃了自己的自尊心,把清高都踩到脚底下,只要能成为人上人,清婉不觉得模仿一个死去的人有什么不对的,她受够了失宠的苦难日子,只要她这次成功了,她定是不会放过那些曾经蔑视过她的所有人! 感受到忠睿王爷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炙热视线,清婉唇角微微的勾起来,可还没等她得意起来,肩膀上就传来钻骨的疼痛,等跌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清婉才回过神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情况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就听到上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好,好得很!” “王,王爷?”清婉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又或是不甘心的看向忠睿王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清婉惶惶然,眼睛里蓄满了因为疼痛而出的泪水,可就是那样一张脸。更让忠睿王爷厌恶,手握得紧紧的。像是极力忍着满腔的怒火。 目光从头到脚扫过清婉,那样熟悉的风格刺痛了忠睿王爷的眼,“贱,人!” 清婉死死咬住嘴唇,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烛光打在忠睿王爷英俊的面容上,映衬着他那略显阴翳的眼神,令人望而生畏。“去把人都给本王带来,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在本王的府邸肆意妄为的。” 忠睿王爷眯了下眼,似乎胸口的怒气尚未平息,最终将目光定在躺倒在地上的清婉身上,目光阴冷的不似在看活物。 内侍等人早就跪下了。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王爷会发那么大的火,只觉得遍体生寒。 清婉是被惨叫声惊醒的,她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身在何处,就听到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惨叫声。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王爷饶命,饶命啊王爷……”再然后就是砰砰的磕头声。 清婉猛地缩了缩瞳孔。她听出来了,那是她的丫环玉露,她想起来了。都是这玉露怂恿她去模仿苏侧妃,还不知从哪儿得来一些关于那苏侧妃穿着打扮的细枝末节,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让自己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清婉想张嘴说话,可发现她的嘴被堵住了,一动就听到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她晃着头去观察。才发现她应该是被关到牢房一类的地方。 寒风夹带着雪花从窄狭的窗口上飘了进来,清婉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她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又惊又怕又冷,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空旷的牢房里只有她自己,可偏偏隔壁的惨叫声隔绝不了的直直的往她耳朵里钻。 清婉紧接着就听到忠睿王爷饱含杀意的声音:“杖毙。” 砰砰的声音,惨叫声也渐渐的弱了下来,清婉惊骇的看到鲜红的血顺着门缝流了进来,猩红的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那边传来冷漠的“王爷没气了”,给清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把她给吓尿了。 偏偏身上的痛楚让她疼的晕不过去,清婉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可那些声音如影随形,还有那猩红的血渐渐流到她面前,还冒着热气,清婉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就在自己的面前。 隔壁牢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过了一个时辰才停歇下来,这时候清婉精神几近崩溃,眼神也涣散起来,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接下来隔壁牢房就没了声音。 空旷的牢房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可越是这样越是能听到外面寒风呼啸,如同鬼哭一般,清婉紧紧闭着眼睛,她不知道王爷为何要把她关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她模仿了苏侧妃吗? 就是想要昭显他的深情吗?清婉想咧咧嘴讥讽,可嘴里被绑了布条,一动弹就觉得如磨砂般疼痛。 在这种情况下,清婉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期间还被冻醒了几回,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瑟缩着身子侧耳去听,发现是在她的这间牢房里。 清婉回忆以前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牢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到底是什么生物发出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清婉就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啃噬了,她呜呜的摇头,两腿乱蹬,带动着绑在脚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等清婉再听到声响的时候,她已经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了,底下人怕把她冻死还让她躺在厚厚的干草上,至于她的衣裳和首饰还是忠睿王爷觉得异常刺眼让人给剥下来的。 清婉眼神涣散,过了一会儿才聚焦,看清楚来人是谁。 忠睿王爷裹着一袭黑貂皮的大斗篷,里面是品蓝色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即便是在这逼仄阴暗的牢房里,仍旧掩不住一身光华。 清婉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想到第一次见到忠睿王爷的场景,风华正茂,肆意飞扬,凌厉的眉眼在阳光下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虽然心存着借着他脱离苦海泥沼的心思,使了浑身解数让他迷恋上自己,可她也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对他心生好感。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忠睿王爷看清婉犹如看卑贱的蝼蚁。连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清婉浑身僵硬,脸上却火辣辣的,有人过来给她取下了绑在嘴上的布条,灌了杯热水。 清婉从来没觉得这么屈辱过。被掐着下巴,强硬着灌下热茶,那锢在下巴上的手让她觉得恶心,可她半分都不得动弹,尤其,尤其还是在忠睿王爷面前,好似被剥皮般的难受。 “你到底是谁?”忠睿王爷眯了眯丹凤眼,声音就像是刀子一般直接插到清婉的心上。 清婉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就算是她极力掩饰,但却被忠睿王爷给捕捉到了,她手指甲掐进手心里,原本白嫩的手心早就被她掐破了皮,红肿一片,“我,我不明白王爷你的意思,如果王爷恼怒我模仿苏侧妃。厌弃了我,直接打杀了我便是,何必这般折辱于我。” 啪。 清婉的脸被打偏到一边。脸颊肿的老高,铁锈味钻到嘴里,耳朵嗡嗡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忠睿王爷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手帕把手指细细的擦了一遍,随手把帕子扔到火盆里。 “不见棺材不落泪,”忠睿王爷声如寒冰。清婉真是成功的把他激怒了,“本王倒是不知一个从小就没识过字的粗鄙之人会有这般的好才学,竟会吟诗作赋!本王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天赋异禀啊。” 清婉呆住了,她穿越过来时根本就没有原身的记忆,她想尽快脱离那样的哭日子,才铤而走险,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暴露了,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自己了,清婉嘴唇哆嗦着,神色隐隐有崩溃的前兆。 “前人之才学你也有脸剽窃,如果不是……本王竟然还不知你不过是徒有虚名,果然是卑贱!” 忠睿王爷这话说的语调很奇妙,清婉哇的吐出一口血水来,她根本就没想过可能是其他人戳穿了她,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宛秋出卖陷害了她。这两天担惊受怕,那些血腥味久久不散,被折辱尊严被踩到污泥里,种种都让原本压抑着的对陈宛秋的不忿就喷薄而出,根本不用忠睿王爷再引导。 清婉凄惨一笑,声音尖细刺耳:“是不是陈宛秋那个贱,人!王爷以为她多纯洁天真,她就是个婊,子!” “闭嘴!”忠睿王爷这样的在清婉看来就是在维护陈宛秋,清婉怎么甘心,她讥笑起来:“我就是要说,陈宛秋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世上上的好事怎么能让她那个贱,人占了!” “她说我抄袭,她自己难道就不是了?那本《射雕英雄传》就是陈宛秋抄袭别人的,王爷怎么就没怀疑过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小说来!” 清婉几乎疯魔了,脸色狰狞,“不但如此,陈宛秋盖的温室大棚,还有玻璃肥皂,又有哪一样不是剽窃的前人的智慧!她就是个贱,人!王爷也被她勾引了吧,她其实想勾引的是皇上,王爷不过是她接近皇上的翘板,哈哈!” 忠睿王爷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会信吗?” 清婉死咬着就要把陈宛秋给拉下水,这样清婉反而镇定下来,她泪睫于盈,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旋即灰败下来,凄然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宛秋是千金小姐,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认识到她,知道她那么多事。” “我没有她那样的青云之志,又有幸得王爷相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心很小,只愿守着王爷,我对王爷诚心诚意,又怎么会愿意陷王爷于不义。” 清婉流下两行清泪,“都是妾身太贪心,想得到王爷的宠爱,才鬼迷心窍听信下人的谗言去模仿苏侧妃,如今得了这样的下场,也是妾身太过痴心妄想。” 清婉是把自己卑微到尘埃中去,把自己塑造成痴情人,而忠睿王爷就是她的天神,是她的一切,她从没想过要害忠睿王爷,就算忠睿王爷让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甘之若饴,只求王爷不要被小人迷惑。 原本这样诉衷肠是很令人动容的,只可惜清婉忘记了她现在的处境。逼仄的牢房,血腥味尿骚味。她半边脸肿的老高,蓬头垢面。眼泪流下来的时候顺便把脸上的浓妆也带了下来,看上去都不简单的用丑陋来形容。 再说了前面清婉发疯似的说那些污言秽语,可不能当做没说啊。 忠睿王爷沉默半晌,声音没之前那么冷厉了:“本王暂且信你一回。” 清婉先是一喜再是一惊。瘫软在干草堆上。 有了这样的开端,接下来忠睿王爷再问什么,清婉也不死咬着牙根不说,她把她知道都说了出来,她也没天真到认为忠睿王爷真的会放过她,她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陈宛秋也拉着一起陪葬。 其实对陈宛秋的事,清婉知道的也不多,但她敢肯定的是陈宛秋手段非常。她应该是有类似于随身空间这样的宝物护身。 想到之前看的那些小说里面女主的随身空间一般都是个镯子之类的饰物,为此清婉还特别注意过陈宛秋常戴的饰物,还真让她看出来了,陈宛秋有个镯子是一直戴着的,她觉得那就是陈宛秋的空间。 清婉抱着一颗要和陈宛秋同归于尽的想法,精神也不趋向于崩溃了,七分真三分假的交代她和陈宛秋的来历,她没有说陈宛秋有空间。她只说陈宛秋会法术,目的就是让忠睿王爷和皇上忌惮陈宛秋,这样的威胁就不该存在。 “像我和陈宛秋这样还魂的。可能还不止我们两个,陈宛秋就曾经说过还有其他人,只是她没找到。当初就是她主动找上我的,她逼迫我说如果我不跟她合作,她就把我抄袭的事捅出去。” “可我没想到,陈宛秋就是个婊。子!她觉得我没用处了,就想借着王爷你的手把我铲除了,想借刀杀人!”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被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更何况还是位高权重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男人,清婉就不信忠睿王爷不会恼羞成怒,还会再被陈宛秋蛊惑! 以牙还牙,清婉抽了抽嘴角,牵动了红肿的脸颊,疼的她不敢呻,吟出声。 忠睿王爷居高临下的看了清婉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出去。 清婉根本就没来得及叫住他,嗓子就像是堵住了一样,连再说几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就晕倒了。 也是,清婉从被关到现在滴米未进,只喝了一杯水,还是为让她能开口才施恩的,身体上的折磨是疼,可心理上的折磨能让她撑着一口气说那么多话都是难得,她就是想咬死陈宛秋才撑着的,恨啊。 忠睿王爷走到隔壁房间,皇上穿着大斗篷抱着手炉,旁边还点了两个炭盆,甚至茶香袅袅,一点不像是在逼仄的牢房,而是仍旧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般。 看到弟弟出来,皇上看他黑沉的脸色就笑着调侃:“你这般魅力,为兄都要羡慕了。” “我哪里比得上皇兄,人家可是冲着皇兄来的。”忠睿王爷可不怕皇上,也不吃这个亏,当下就给堵了回去。 皇上一噎,很快就恢复过来,说:“看来从她这里做突破口,收获不大。”清婉说的那些他们已经知道了大半,只除了她们是穿越来的这点,原本他们的猜测是还魂来的。“你太心急了。” 皇上自然是知道忠睿王爷这么心急的原因,他是个好哥哥,就不往弟弟伤疤上撒盐了,站起身来:“接下来咱们还是该从长计议。” “呵呵,左右被看上的不是我,我不急。”忠睿王爷撩起眼皮看了皇上一眼,慢悠悠的说着。 皇上脸皮厚,不以为意:“权当是消遣了。” “哦。”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又来了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消遣着实有诗意。” 皇上:“……”想象中的兄友弟恭呢! PS: 卖个萌照旧(=^ ^=)   ☆、093章 卿本佳人 “皇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可没那么多的闲心陪你演这场戏。”忠睿亲王清俊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憎恶,猫捉了老鼠不立马吃要逗弄完了才吃不假,可也没像逗弄那么长时间的,要不要这么恶趣味。 皇上把手炉交给内侍,与忠睿王爷往外走,内侍们不远不近的跟着。 闻言,皇上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说:“昨儿母后才跟朕说,觉得你这儿知冷知热的知心人不够,正好趁着这次大选要给你选几个呢。按规制,你身为亲王,侧妃有四个名额,不如一次填满,也省的日后再折腾,阿弟你觉得如何?” 忠睿王爷目视前方,“任凭母后和皇兄做主。” 皇上下面的话卡壳了,缓了下道:“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啊阿弟,不过朕也没在母后那给你回绝了就是了。” #我的皇兄要不要这么厚颜无耻# 忠睿王爷不愿意理他,皇上清了清嗓子:“咱们说正事,既然还有其他这类人,阿弟你就扯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便是了,朕倒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清婉知无不言,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关于还有其他的穿越者这件事她还是从陈宛秋那里得知的,而陈宛秋也只是凭借陈宛凝当初和傅煦阳暗通曲款时翻找出来的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判定的。 就是后来陈宛秋去勇武侯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是后来《射雕英雄传》被她抄袭出来后,也没见有人跳出来说这是抄袭的。陈宛秋渐渐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清婉也只是知道那可能的穿越者是在勇武侯府,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还把这件事都推到陈宛秋身上,“或许是像我一样,对她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悄悄的灭口了也说不定。” 勇武侯府? 忠睿王爷有几分迟疑,他自然知晓傅奕阳是很得他那个皇兄重用的。况且鬼祟附身本就是忌讳,但种种传说广为流传,很多地方烧死过有异样的人。 从一开始清婉出现,引起忠睿王爷注意就是因为她和死去的苏侧妃容貌有几分相似,而且那锦衣园走红的太快,本以为是哪方势力派来的奸细,没想到最后竟然归咎于鬼祟附身上。 陈宛秋的伎俩也是同样不够看,太过刻意。如果说第一次偶遇是意外,那往后每次皇兄微服私访都能够偶遇上,那就不是意外了。 本来以为一个女子翻不出风浪来,可没想到差点就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忠睿亲王表示对此……喜闻乐见,反正差点翻船的不是他。 不管是出自私心还是其他,忠睿王爷就此事请示了皇上,得了个查的回复。 那就查。 勇武侯府 【你是说最近府里多了许多形迹可疑的人?】苏颖没了系统这个外挂后。就是一个普通人,可系统这个外挂偏偏成了她名义上的儿子,被压榨成习惯的禄娃娃还是很‘孝顺’的。 【你不生我的气了?】禄娃娃小心肝忐忑极了。最近苏颖都没有到他这里刷日常,他还有些觉得不习惯,咳咳,他是说他觉得是他的赤诚之心终于感动了苏颖的铁石心肠,可喜可贺,应该吧。 【你做了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吗?还会说你觉得我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的人呢?】苏颖可是一点都没生气。语气可很柔和。 禄娃娃:【……能说正事吗?】 他这么一说,苏颖也严肃起来:【可知道那些人在调查些什么?】 【你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外来者吗?后来被烧死的那个。】禄娃娃也不卖关子,他现在可是没以前那样赶在苏颖跟前趾高气昂了,因为之前的事在苏颖面前就平白矮一头。 【琥珀?】说起琥珀,苏颖就沉默了,古代鬼祟之事就是禁忌,像琥珀那样转变太大很容易就当成是妖怪被烧了,这样的事儿可不少。 而且就像是琥珀那样的,很大一部分就是自己把自己害死的。不然当时傅煦阳那么宠她,可等琥珀被烧死后,什么表示都没有,底下人更是三缄其口,而且官方说法是琥珀是自己不小心被烧死的。 苏颖也搞不清楚她们是不是自己真的同乡,前有琥珀这样蠢的,后有上身到魏姨娘身上走圣母花路线的穿越女,再有就是活的风生水起高调的握有金手指的陈宛秋,以及成为忠睿王爷庶妃的清婉。 那个清婉具体如何她不清楚,可陈宛秋就实在是太高调了,以为自带了降低周围人智商的光环,把别人都当智商只到及格线的傻子不成,早晚会杯具。 禄娃娃这么一说,苏颖突然想到当初在云若寺围观的那一场‘五十步笑百步’的好戏,有了个猜测:【怕是有人暴露了。】 【你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还有你么。】苏颖凉凉的说。 禄娃娃:【……我就知道你离不开小爷。】突然觉得肩膀上的胆子好重啊好重~ 苏颖:【呵呵。】 要说苏颖对此不上心那就是装淡定给禄娃娃看呢,不过她才不会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去当出头的椽子,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静观其变。 苏颖能沉得住气,不代表别人就能沉得住气。 陈宛秋在收到清婉求救的消息后,忍不住暴躁起来,“白痴!蠢货!这不是明摆着连累我吗,本来就觉得她不聪明,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笨!” 清婉传来的消息大意是忠睿王爷好像怀疑她不是原装的了,万一被戳穿,她会被烧死的。让陈宛秋看在她们是同乡的份上,救救她。她知道她有空间,肯定会有办法的! “她怎么会知道?”陈宛秋最大的底牌就是她的空间,自从穿越以来,她庶女的身份受尽了嫡母还有嫡妹的磋磨,如果不是有空间在。她指不定会被沦落到何种地步呢。 不管是谁都能算计她,戴夫人还有陈宛凝也就算了,傅母也敢算计她,如果不是她有空间这个外挂,得知了傅母的算计,不然陈宛凝现在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陈宛秋凭借着空间躲过了别人的算计,才有现在这样的美好日子,而且将来空间也会是她最大的依仗。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可她不会任由戴夫人磋磨让她嫁给下三滥的男人,既然要嫁,为何不选合乎自己心意的,而且她也想看看往日倨傲的嫡母还有那些妄想算计她的人到最后都要对着她俯首,还要舔着脸来讨好她,这样才更解气。 等到头来陈宛秋就选上了皇上,皇上还不到而立,俊美。有气势,可算是这世界上高富帅中的战斗机,就算是有皇后那又如何。 陈宛秋不会爱皇上。皇上会给她需要的权势地位,她也不会欠他,她会说服皇上采纳她的意见,造福百姓,让皇上得到万民颂扬;她会把她超越这时代不知多少的科技技术还有那些超前知识教导她的孩子,送她的孩子登基成为新皇。继续造福于民。 计划都好好的,她已经得到了皇上的瞩目,皇上看到了她的好,她相信凭借她现在的相貌还有才情,一旦入宫,自然会得到皇上的宠爱。就连皇上最宠爱的弟弟忠睿王爷都迷恋上了她,还有皇上器重的勇武侯也和她有亲戚关系,登天路她已经铺好了大半。 可现在呢! 陈宛秋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纰漏竟然出在她一向最看不起的清婉身上,怎么不让陈宛秋不恨。 陈宛秋把手中的纸条扔到火盆里,她绝对不能让清婉这颗老鼠屎坏了她的大计! 陈宛秋叹息:“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谁让你太自作聪明呢。” 过了两天,陈宛秋沉着脸听了她的人的汇报,胸口一起一伏,清婉这个威胁是除去了,可到底还是打草惊蛇了。 清婉毕竟还是堂堂亲王的庶妃,哪是那么容易就让她无声无息消失的,为此陈宛秋还不得不动用了她安插到忠睿王府的钉子,可没想到忠睿王爷对清婉还算在意,为此她还折了几个人手。 陈宛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看得出来忠睿王爷对她有迷恋,不然也不会在元宵节这样的日子还会出来陪她逛花灯了,可他还挺在意清婉,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 陈宛秋虽然意难平,但好歹消除了一个威胁,可惜了她好不容易安插到忠睿王府的探子,揉了揉额头:“算了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全面,将抚恤银子发放给他们的家人吧。” “是,主子。” “先观望一阵,密切注意忠睿王府的动向,一有消息就立马报告给我,另外再注意周围是不是有陌生的人,绝对不能牵连到我身上来。”陈宛秋可不想被忠睿王爷或是皇上抓到把柄,她不过是一介女流。 在皇上面前塑造的是不同于那些柔弱只懂内宅争斗的女子,更不是心机深沉的女人,男人可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而是坚强自信又不失温婉柔美的女性,而且她不会主动痴缠,掌握好那个度。 像皇上那样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可那些女人可不敢在他面前拿乔,所以她每次在皇上面前都表现的不是那么热情,而是带着冷淡,男人都是这样,越是不在意,越是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的形象造成一丁点污损,更不能让皇上查到她的势力。 陈宛秋又想起还有可能的穿越者,有清婉这个前车之鉴来,保不准这也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定时炸弹,毕竟现在离选秀也没多久了,她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陈宛秋想到被她拉拢的苏颖,她还没有傻到让苏颖替她查查侯府有谁是可能被还魂的,这事儿还得她自己来。 不过最近也没听到侯府有什么大的动静,之前陈宛秋借着接生婆的事卖了个好给苏颖。还把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傅母,这件事本来就是傅母指使人做的。从这点上就能看出傅母是多么恶毒之人了,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狠的心去暗害。 不过从傅母妄图设计她和傅奕阳,就说明这位真是心狠手辣。 她那位大表嫂也是能忍耐的,都这么久了也没看她有什么动作,难道那亏就白吃了。要是她早就回击了。 现在也顾不上苏颖了,她得再查查那个疑似老乡。 陈宛秋当机立断,再密切注意忠睿王府动向的同时,派了人到勇武侯府去查,她从那首词开始查起,这次倒是很顺利的查到了。 “啧啧,原来是个更蠢的,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陈宛秋不屑的说。还害得她虚惊一场。 陈宛秋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专心注意忠睿王府那边的情况,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忠睿王爷因为清婉的死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的下属就传回消息说周围多了许多陌生的人,看着像是忠睿王爷的人,他们实在是不敢妄动。 陈宛秋讥笑:“不过是个矫揉造作的小白花,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也值得王爷为她做那么多。” “主子?” 陈宛秋抿了抿嘴。“让他们暂时先隐藏起来。”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她就不信忠睿王爷真就那么痴情,之前不是还说清婉好像是失宠了吗?还是说忠睿王爷知道清婉的来历了?! 陈宛秋按捺住心中的思绪。应该不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忠睿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打着为他一个庶妃报仇的旗号到处折腾啊。 结果过了没几日,那清查一事就虎头蛇尾的渐渐偃旗息鼓了。 陈宛秋心里才觉得爽快了些,她就说忠睿王爷应该不会真对清婉那样的女人有多上心,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王府竟然会有钉子震怒吧。也不枉她把清婉的身份往别的势力安插到他身边的奸细上引导,反正只要不查到她身上就行了。 严格说起来,陈宛秋也不是没有损失,她穿越来这里也不过是两年的功夫,又不是嫡女,得不到陈大人的支持,当然她也不屑,根基浅薄。 这次贸然行动让她这短短大半年的经营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短时间内也不敢妄动,保不准会露出马脚,只能暂时龟缩了。 清婉已经被她除去了,另外一位老乡也早就死了,在放心的同时这个暗亏陈宛秋就只能混血吞了,可她不怎么甘心,一心想要寻补回来。 有禄娃娃在,苏颖可看了好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来,勇武侯府陌生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可真是好不热闹。 外面忠睿王爷颇为宠爱的一位庶妃死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苏颖这样的深宅妇人也有所耳闻,想来那死的庶妃就是清婉了。 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死了,真是不得不让人起疑啊。 *** 忠睿王爷借机在皇上跟前奚落:“皇兄您这消遣可够大气的。”他说这话时没什么好气,凭谁家里被个没放在眼里的女人给钻了空子,可真高兴不起来。 清婉可是在他府里被杀死的,虽然这里面有他纵容的成分在,可这样才更不能容忍,之前可没想到陈宛秋一介女流会翻出那么大的风浪来。 如果不是事先撬开了清婉的嘴,她身边的人早就排查过了,那往下查还就查到清婉是个奸细,对方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皇上也跟着叹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忠睿王爷揉了揉额角,按住欢快跳动的青筋,在这方面他是真的比不上皇兄,自叹不如。 皇上把自己面前的一碟洗干净水灵灵红艳艳的草莓推到忠睿王爷面前,笑着说:“这是那温室里种出来的,那温室竟也神奇,快尝尝,朕也得了几篓新鲜的菜蔬,让膳房拿去整治了。” 忠睿王爷就非得要拆台:“皇兄这么说就显得孤陋寡闻了,殊不知这冬日种菜原本早就有的,《循吏传》就有记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皇上笑笑:“有人代劳,何必劳民伤财。朕不忍心啊。”又便宜不占是傻瓜。 忠睿王爷优雅的吃了两颗草莓,闻言就习惯性的开口夸赞:“皇兄以小利谋大利,实在是再圣明不过的了,臣弟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臣弟看,皇兄你不如顺势把她纳进后宫得了。我相信以皇兄你的无边魅力,定能为国为民谋取更大的福利,反正咱们现在还不是投鼠忌器。” 皇上面色一凛,拿起一本奏折敲到忠睿王爷手上:“没大没小的,看看御史都参了你什么,就差明晃晃的在你脑袋上盖个‘宠妾灭妻’的戳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难不成皇兄还真会为此降罪于我么?”忠睿王爷轻笑,低头拿了个白玉杯在手中把玩。他要是真想宠妾灭妻了,王妃的位置还会坐的像现在这么稳当了,真是笑话。 更何况这事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外人看到的又岂能当得了真。 皇上见他眉眼间浮现着浅浅的疲倦,到底是心疼这个同胞兄弟,那些御史参忠睿王爷的奏折也只有留了一本,其他的根本就没呈到御案上来,他也就这么一说。哪想到竟然勾起阿弟的伤心事了,他这做哥哥的失职啊。 所以等忠睿王爷出宫的时候,又是连吃带拿的。大包小包的全是皇上赏的,就是王府王妃那边,也有赏赐。不等忠睿王爷回府呢,紧接着皇太后的赏赐也跟着传过去了,这明晃晃的恩宠啊。 旁人眼红的不得了,再一打听就知道忠睿王爷又被御史参了。心里就嘀咕了,那群御史真是吃饱了撑的,也不看看,哪次皇上会为此降罪了,就是有责罚,也不过是口头上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皇太后的赏赐就下来了,凭白还得罪了忠睿王爷,根本就不值当啊。 忠睿王爷虽然没差事在身,可架不住人家上头有人啊,皇上是他亲哥,皇太后是他亲娘,享双字的封号,只要不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一辈子荣华富贵跑不掉啊。 那群御史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实在是太没必要了,唉。 忠睿王爷刚回到府没多久,就等来了要陈宛秋递过来的安慰信件,信上还说约他到老地方一叙。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信件,是粉色的浣花笺,上面花纹精致,细细闻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儿,不浓是挺怡人的香味。 忠睿王爷对陈宛秋这样的做派早就腻歪了,不过皇兄既然没有明说,他也看得出来皇兄还是想再留她一段时间,真是,说好的兄友呢! 皇兄倒好,不能轻易出宫,可不就苦了他这个在宫外建府还没有差事在身的弟弟,如今还去和个女子虚以委蛇了,真是太堕落了。 想是这么想的,忠睿王爷还是去赴约了,他就是想看看陈宛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陈宛秋打的什么主意呢? 她是想加深在忠睿王爷心中的分量,虽然她想嫁的人是皇上,可她也想和忠睿王爷交好,希望成为忠睿王爷心中的朱砂痣。 再说有人争抢才显出她的美好来,日后皇上才会更加珍惜她,宠爱她,至于忠睿王爷,她虽然觉得有些心虚,可等看到容貌出众,落落生辉,带着皇室独有的贵气的忠睿王爷时,陈宛秋心中不难产生虚荣感和自得,那一丝丝的心虚早就抛之脑后了。 有时候还会产生说不定嫁给忠睿王爷也不错的想法,可这种想法就会在看到更加贵气逼人的皇上时打消了,她想做的是皇太后,而不是太妃! 这次出来,陈宛秋也是做素雅的打扮,声音清亮柔和,就像是一股能把沉重疲惫冲走的清泉,身上带着和那粉色的浣花笺上一样的香味,淡淡的香味好闻极了。 陈宛秋柔声抚慰了忠睿王爷痛失爱妾的伤痛,告诉他人要往前看,不要为了死者而让生者让关心担忧他的人再伤心,最后还相约去寺庙上香。 PS: ^_^   ☆、094章 贵不可言 “颖儿?” “嗯?”苏颖只觉得傅奕阳好似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叫她的名字好似叫上了瘾,以前都不曾叫过的,让苏颖有那么些不适应。 傅奕阳的手掌落在苏颖骨肉均匀的背上,手心从还没有瘦回去的腰腹处仔细的摸到了略有些丰腴的肩膀上,略有些感叹的说:“倒比过去有些肉了。” 去年这时候还瘦骨嶙嶙,一摸一把都是硌手的骨头,往后过了老长时间才渐渐养回来的,等后来生了孩子也没那么快就瘦回原来的身材了。 也不是,就算是其他地方还能瘦回去,单就是胸围上就不可能了,禄娃娃给的产后瘦身丸药保管是瘦身不瘦胸的,还无副作用,不然苏颖也没能那么快就能恢复。 苏颖被他带着薄茧的指尖的抚摸摸到有些意动,手指头轻点般的在他胸膛上画圈圈,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原本被锦被遮住的山峦露出尖尖角,傅奕阳呼吸一紧,手回到前面一边握住一个,“这个倒是没瘦回去。” 苏颖‘哧’了一口热气洒在他脖子上,他身体微微震动,苏颖伸出舌尖在他喉结处打了个转,“相公还真是难伺候呢。”声音婉转甜腻。 傅奕阳紧抿住嘴唇,只知道翻身把苏颖压在下面。 苏颖也不是没主动过,可从来没像刚才那样魅、惑,看他动作就知道他意动了,也能感受到他蓬勃的旗帜,还有男人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可偏偏迟迟没等到他下面的动作。 苏颖的手还搁在他的胸膛上,只是没等到他接下来的动作,苏颖想了想,就克制自己。像往常那样等他先开始,心想难道是刚才太大胆吓住他了,不是吧?!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更出格的事儿,这个人不也是事中时表现的很享受,虽然在事后装的一本正经,可苏颖也顾念他爱面子这点。这次是怎么了? 自从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后,苏颖心态上是有些转变,不说别的,就是在床事上更放得开倒是真的,他也很喜欢不是吗?如今这是搞什么? 这么想着,苏颖脾气也来了,手从傅奕阳的胸膛上挪开,还没再做些什么,下巴就被傅奕阳捏住了。 被这样的动作迫的抬起头来,傅奕阳细细的将她看了好一会儿。那样的目光让苏颖心中升起了几分异样,她眯了眯眼睛,没出声,直到感觉到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脖颈。 苏颖看不透他的心思,可却感觉到底下渐渐偃旗息鼓了,苏颖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难道是他没后劲了?才不会认为自己没了吸引力。 傅奕阳不再继续。抱着她躺好,拉过了因为他突然翻身滑下去的棉被盖住了:“睡吧。” 苏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是偃旗息鼓了,她却还被吊在半空中,不待这样玩的。 苏颖才不要拉下脸来再去主动,把脸埋在他胸膛上,轻轻的吐气,感受到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僵,悄悄的勾起嘴角。 傅奕阳绝对不对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傅奕阳沉吟一会儿才说:“只是朝堂的事,有些烦心罢了。”他明显是不想多谈。也是,如今他比以前好多了,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给苏颖说一些外面的事儿,不像是之前夫妻俩在床上还会相顾无言。 苏颖看不见傅奕阳的神情,但却感觉出来他在说谎。睫毛微微颤了颤。她打了个哈欠,往他身上靠了靠,傅奕阳在心里叹息一声,最终还是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苏颖背上轻拍着,就像是在哄小孩儿,把苏颖拍的昏昏欲睡,靠着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妻子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傅奕阳却没了睡意,手却另有意识的停了下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低头看了看她,眉头越皱越紧。 苏颖脸枕在傅奕阳的手臂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呼吸是放平稳了不假,就像是睡着了,可她还算是了解傅奕阳,他今天这么反常,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或许这件事还有可能和她有关。 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人踌躇不前呢?真是好奇。 躲过了晚上躲不过早晨,苏颖睡觉睡得不安稳,大清早磨蹭到傅奕阳怀里,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自动自发的钻到他的鼻子里,底下早就嗷嗷待哺了。 傅奕阳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用手梳到耳后,拿两只手指揉捏着晶莹粉嫩的耳垂,腿架进她腿间,缓缓慢慢的来了一回。 苏颖扒着他的肩膀,两人交换了个缠绵的吻,一吻结束,傅奕阳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手还有些舍不得摩挲着她的雪背,声音喑哑:“你再睡一会儿吧。” 苏颖全身懒洋洋的,看着他起来,头枕在手上懒懒的说:“不行呢,今儿还有事,老太太许了我和小弟妹去云若寺拈香还愿。” 老太太直接派了白鹭来传达命令,说辞都是现成的,压根没给她拒绝的余地,说风就是雨的,苏颖真不知道傅母葫芦里卖的什么的药。 傅奕阳一听先是皱了下眉,再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抵触的地方,心里就先松一口气,道:“也好。” 送走了傅奕阳,苏颖又去看了福禄俩娃,芦荟进来说:“三太太那边遣了小丫环过来,说是吹了风头昏昏沉沉的,不好舟车劳顿去云若寺,让太太原谅则个。” 苏颖笑了一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借口呢。” 芦荟低着头不说话,全当没听到自家太太的自言自语。 “可请了大夫了?”苏颖‘关切’的问来三太太遣派过来的小丫环,小丫环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颖不为难她。嘴上说着:“本来这差事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三太太去不成,哪里用得着求我谅解,该是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才是。”就让小丫环下去了。 苏颖逗了逗虎头虎脑的福儿。低头蹭着他的鼻尖,听他咯咯的笑声,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太太?” “去准备车马吧。” 才出了正月,京城不比南边儿,这时候还是冷的时候,花未开。柳未绿。 芦荟把手炉递给苏颖,苏颖接过来搂在手中。薄荷将车中间的火盆拨了拨,又加了几块碳,这才盖上盖子,不解的问:“不节不日的,怎么这时候去还愿?” 苏颖笑笑,这也不怪人家多想,这日子能和什么挨着边,说什么拈香还愿,怎么看都像是折磨人。三太太怎么就吹了风去不了了,也实在是可疑又刻意。 “自然是为了咱们侯府的子嗣着想,二太太这一胎也有七个月了吧。” 芦荟掰着手指数了数:“是呢,不过我好似听说二太太这胎也怀的辛苦,三天两头请大夫过府,年前才停了安胎药。年节时我远远的看了一眼二太太,大衣裳都挂在身上撑不起来,看着比三太太怀胎时还惊心呢。” 三太太怀孕的时候她自己身体都没长成呢,等生了女儿,也没少喝药调养,而陈夫人,苏颖觉得她就是太紧张了,连门都不敢出,上次苏颖见到她还是元宵家宴时,刚露了个面就早退了。 苏颖打心里没把这去云若寺拈香还愿的事儿当正经差事。马车走的不快,期间还让压车的下人去买了几道小吃进来吃。 芦荟想说这街边上卖的不干净,那小厮就在外头说:“奴才是在老字号买的,保管干净。” 苏颖乐了,又听见外面吆喝卖冰糖葫芦的。想起之前看过的穿越必做之事里就有一条要吃一回古代的冰糖葫芦——穿越一回不吃冰糖葫芦回去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穿越了,就让那小厮去买了几串回来。 芦荟和薄荷对看了一眼,薄荷扭过头去捂嘴笑了笑,芦荟只好掀开帘子从荷包里掏了个约有一钱的银角子塞给那小厮,让他再去跑腿买几串冰糖葫芦过来,“剩下的就给你了。” 小厮乐颠颠的接过来,小跑着去买冰糖葫芦了。 等冰糖葫芦买回来了,苏颖捏着竹签子盯着那串冰糖葫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究竟古代的冰糖葫芦和现代的又有什么不同,想象一下那些小说里穿越过去时都已经是欧巴桑了,偏偏换了个稚嫩的壳子就装起了天真小萝莉,吃一次冰糖葫芦再玩一下萝莉的诱、惑,苏颖一想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太太?” 苏颖把冰糖葫芦放回去,叹了一声:“就是图个新奇,你们想吃就给你们罢。” 芦荟不吃,倒是薄荷笑嘻嘻的吃了几颗,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芦荟见苏颖对买来的小吃很喜欢,就说:“太太要是想吃这些个,回头让紫苏琢磨琢磨,保管做出来的和原来的味道不差什么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无聊了,等到了云若寺,薄荷和芦荟先跳下车,苏颖踩着小杌子下车。 虽说是天冷,云若寺也不显得冷清,檀香味儿随风吹过来,让人不自觉地噤声凝神。 苏颖拜过大雄宝殿,上过供奉,也没有心思去听大师礼禅,刚想到处走走散散心,哪想到会碰到轻移莲步而来的陈宛秋。 陈宛秋看到苏颖也很诧异,这诧异都没加掩饰,诧异过后却是怀疑,怎么好巧不巧的她会出现在这里? 陈宛秋下意识的仔细打量苏颖,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可又想不起来,收敛住心思,脸上挂上浅浅的笑:“大表嫂真是巧,在这儿遇到你,你这是?” 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颖把陈宛秋神色变化全都收入眼底,嘴角勾出个笑来:“老太太命我来拈香还愿,原还有三太太,只不过她有事耽搁不能来了,若是知道你们家今日过来,不知该怎么恼呢。” 陈宛秋脸上的笑一僵。陈家除了她哪里还有别人过来,再看苏颖笑盈盈的,心里又恼怒非常,她又不是不清楚自己和陈宛凝之间的恩怨。又何必假惺惺的拿这种话来刺自己。 陈宛秋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些不满来,“大表嫂何必如此奚落我?”她不能苏颖再说话,就盈盈一屈膝:“宛秋就不耽搁大表嫂的行程了,先告辞了。” 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 薄荷和芦荟气得半死,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薄荷皱着眉:“陈二姑娘好大的气性儿!” 苏颖脸上却看不出喜怒来,她把手搭在薄荷胳膊上捏一捏,她扫了一眼陈宛秋的背影,扭过身来往外走了一段路了,才说:“我瞧着老太太这位娘家侄女长得好看,容貌百里挑一,说不得等选秀就会一飞冲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心气高也在所难免。” 又道:“我看她连个贴身伺候的都没带,许是私下出来的吧。” 苏颖心想陈宛秋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怎么感觉就像是她撞破了人家什么好事了——陈宛秋既然孤身一人来云若寺。怎么看也不像是专程来拜佛的,想来也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 就像是验证苏颖的想法般,一队车马赫赫扬扬的到了云若寺,打头之人身穿一件雀金裘斗篷,金翠辉煌,碧色闪烁。华丽不可方物;一身大红搭配金黄,袖口处用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收紧,腰带处有玉色纹理点缀,玉冠端正生辉。 龙章凤姿,姿容俊秀的晃人眼。 苏颖带着芦荟和薄荷避开,等人走过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看来陈宛秋约见的就是这位了,忠睿王爷。 元宵节时,陈宛秋和忠睿王爷就出现在同一处看来不是巧合啊。苏颖迅速的把清婉的死,侯府里出现的几波人联想到一起。 ——假设是清婉暴露了,还把曾经写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词疑似穿越者的事儿一块儿暴露出来,所以引得第一波人出现在侯府查探,这是可以说得通的。 但是没道理,清婉不会把陈宛秋给供出来,不然第二波查探侯府的人马该怎么解释? 这样就更矛盾了。陈宛秋不可能不怀疑清婉突然之死,如果是她的话,她就该避风头,明哲保身,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还高调的跑到忠睿王爷面前来啊。 想不通,思绪差点变成一团浆糊,苏颖有些烦躁的揉揉额角。 忠睿王爷是和陈宛秋有约不假,可他却并非是为了这所谓的约会来的,而是为了云若寺的一位得道高僧,慧行大师。 慧行大师在佛法界都是数得上的得道高僧,在佛学佛理上颇有建树,不过他更为出名的则是,他善于相面,批算生辰八字,有‘慧眼’之称,他算是云若寺的长老,只不过平时云游四海,很少回云若寺。 忠睿王爷打听到慧行大师云游归来,心中一动,下定决心才有了今日之行,至于陈宛秋完全是附带的。 等忠睿王爷到了慧行大师的禅房,正好碰到陈宛秋从禅房里出来,她白皙的脸颊微红,面容却是带着几分淡然若水的风情,好似看破了红尘,没了世俗的纷纷扰扰,宁静而致远,岁月静好。 忠睿王爷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陈宛秋没搞那些虚花样,淡然的向忠睿王爷行了礼,就翩然而去。 忠睿王爷给侍卫使了眼色,才迈步到慧行大师的禅房,他这次过来带来的侍卫看起来并不多,但除了明面上的侍卫,其他的则是隐匿在普通人中。 慧行大师出来同忠睿王爷见了礼,忠睿王爷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一动,指着还没撤去的茶盏道:“大师刚送走了客人?” 慧行大师吩咐身边的小沙弥重新上茶,道:“是一位女施主,王爷不知,那位女施主她……”和尚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忠睿王爷若有所思,可也没在这时候问。 忠睿王爷正襟危坐,身上的气势完全没收敛,“大师,我这次来是想让大师帮我批算俩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些年找慧行大师看面相批八字的可是少之又少,但像忠睿王爷这样的请求他真的拒绝不了,只能应下。 等看到忠睿王爷首先拿出来的生辰八字。慧行大师叹了一声:“王爷何必执着,逝者已矣,请王爷节哀顺变。” 其实这生辰八字,慧行大师早先也批算过。不管当时批算的结果是什么,但他却是知道那位女施主已经去世了,逝者的命格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忠睿王爷抿了抿嘴,眉宇间有些颓唐,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第二份生辰八字。 “请问王爷这可是位女施主的生辰八字?” 忠睿王爷点了点头。 慧行大师认真的掐算,眉头紧紧皱起。忠睿王爷看他颇为慎重,心里惴惴,也不知是不安还是激动。 过了良久,慧行大师才缓缓说:“恕贫僧直言,这位女施主从八字上看来是红颜薄命,且命途多舛的……” 忠睿王爷的脸色凝重起来,“大师但说无妨。” 慧行大师思忖了下,方说:“双十年岁时,命中有一大劫,若是化解不了。怕是会……” “她还活着,且育有两子。”忠睿王爷突然开口说道。 “这,这实在是……”不应该啊,慧行大师面色更凝重了,“可否让贫僧见见这位女施主?” 慧行大师之所以有‘慧眼’的称号,就是因为他比起批算八字。更善于面相。 忠睿王爷这么一看,心里就有了猜测,他黑嗔的眸子注视着慧行大师,“大师如何看来世今生?” 慧行大师道了句阿弥陀佛:“人生有八苦,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忠睿王爷在心里回味了下慧行大师的意思,扯了扯嘴角,端着茶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前瞧着大师似有所想。所为何事?” 慧行大师也拿不准这位王爷到底是何意,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贫僧见到了一位女施主,她的命格,”慧行大师还有些犹豫,只不过在忠睿王爷面前也不好隐瞒,“她的命格,贫僧生平未见。” “哦?”忠睿王爷挑挑眉,“是好还是坏?” “是绝好的命格,乃是天生的福相。” “天生的福相?”忠睿王爷笑了,只不过这笑容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也算是绝好了?” 慧行大师似有难言之隐,忠睿王爷放下茶盏:“大师但说无妨。” “她的命格,贵不可言。”慧行大师艰难的吐出最后几个字,好像连气色都灰败了不少。 忠睿王爷丹凤眼里闪过讥讽,站起身来:“今日之事多谢大师指点,本王告辞了。” 贵不可言,忠睿王爷却是不信的,就是再贵重,还能贵过他皇兄,贵过他不成?难不成这就是陈宛秋想来这寺庙里的原因?借着慧行和尚的口,让他知道她这绝般好命格,再经过他,知会给皇兄知晓?可真是好算计啊。 忠睿王爷披上雀金裘斗篷,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皱起眉来,声音一凛:“回府。” 陈宛秋左等右等,才等来一句“我家王爷有急事先走了”的话,脸涨得通红,觉得那传话的侍卫看她的时候都带着轻视,忍了又忍,才施施然的朝人家侍卫道了谢。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自动自发的把那所谓的‘有急事’想成是忠睿王爷通过慧行大师的口得知了她贵不可言的绝佳命格才着急着回去和皇上商议。这么一想陈宛秋心情就好多了,这慧行大师倒不是她安排的,不过现在看来连老天都在帮她。 她就不信,这绝佳好命格不能在皇上那里给她加分,本来她就在想照她的家世,就是入宫初封的应该不会低,但她吃亏就吃亏在她是庶女,而且陈家虽然有爵位,但也只是空有爵位,只靠着祖荫混日子,比不上勇武侯府得皇上器重。 所以这不会低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说不定都混不到一宫主位,到时候还要看分位高的妃嫔脸色,她虽然有信心会得宠,会升分位,但少受些苦就少受些苦。 如此这般,陈宛秋不由得意起来。 PS: 这个梗快要用烂了qwq   ☆、095章 绵绵恨意 永平连滚带爬的撞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太她——” 傅奕阳捏着茶杯的手骤然攥紧:“怎么了?!” “太太回府的时候遇到劫匪,马车受惊——” ‘嘭’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永平连忙把舌头捋平了,赶紧把紧要的说出来:“太太她没事!好在忠睿王爷带着护卫恰好路过,救了太太,消息也是忠睿王爷派人送来的!老爷?!” 傅奕阳二话不说从书桌前站起来,就要往外冲,永平连忙爬起来眼泪顾不得摸,拔足狂追,激灵一个接一个狠狠的打,老天保佑太太没事! 云若寺 忠睿王爷手心攥紧藏在斗篷里,表情倨傲的斜睨了看似木木呆呆站在一旁的苏颖,“你是勇武侯家的吧?我记得你。” 苏颖看他。 忠睿王爷见她丝毫不像是受到惊吓后的呆若木鸡模样,不知是想到什么,勾唇一笑,很快就收敛了笑意,以一种轻蔑的语气说:“常听皇兄提起勇武侯,说他智勇双全,本王看也不过尔尔,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真男人!” 苏颖抿了抿嘴角,表现的有些不悦。 忠睿王爷定定的看着她,凑近她嗅了嗅,在苏颖反感之前他已经退了回去,“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本王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里面嘲笑的意味很重。 苏颖淡定的撇过脸,藏在袖子里的手心都被掐破了,生死攸关之际。她怎么会不害怕,突然发狂的马,乱窜的马车,被她当机立断扔出马车外的炭盆。撞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她想到最糟糕的结局…… 等再回忆一遍,苏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们一行人在云若寺呆到吃过素斋,就往回赶,谁知道刚下山没多久,拉车的骏马突然嘶叫一声,发狂起来。 车夫大惊失色。想尽力安抚发狂的骏马,还被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磕破了头,立马就晕过去了。 没了车夫的整个马车就开始横冲直撞,在并不算平坦的大路上四蹄狂奔。 薄荷吓的大声尖叫,苏颖顾不上烫,在马车开始乱窜的时候,当机立断的把盖着盖子但不稳定的炭盆通过车窗扔到窗外。 照着这样的情况,还不等发狂的骏马把她们怎么样。这个炭盆或许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苏颖这次出来是带了家丁,可那些家丁在这种情况下就跟无头苍蝇般,根本就不济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马车就乱窜出去,人尚在发怔的空档,双脚已经凭借着本能。追了过去! 如果太太这次有什么好歹,他们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马车里的苏颖被撞得晕头转向,薄荷和芦荟吓的大声尖叫,额头被撞得出血,昏了过去。 苏颖还在顽强的抵抗,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可能是刚才被撞的脱臼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 苏颖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清醒。马车突然停止了癫狂,苏颖以为是错觉,用力眨了眨眼,好似隐约听到说话声。 苏颖不由得抬头望去,迎着光线让她眯了眯眼睛。等双眼前冒出来的星星消失后,终于看清楚对方那华丽不可方物的……雀金裘斗篷。 哦,是他啊。 苏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人摊在铺在车厢里的毡毯上,手脚已经没了力气,撑着心神才没有晕过去。 忠睿王爷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颖,那双丹凤眼毫不掩饰的扫视着她的眉眼,苏颖掐着手心,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不知道她现在昏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王爷?”侍卫不明所以。 忠睿王爷转过身去那双丹凤眼微微一凛,那侍卫缩了缩脖子。 忠睿王爷再次转过身来,看向苏颖,“回云若寺。”他压根就不是征求意见的。 等到了云若寺,云若寺里会医术的和尚早就候着了,薄荷和芦荟被安排去诊治了。 苏颖才知道事情并不是拉车的马突然发狂那么简单,忠睿王爷的侍卫在周围逮到了十几个匪人,马突然发狂就是他们的杰作。 这是有预谋的。 苏颖回忆一遍,冷汗涔涔,就算发狂的马车里她侥幸不死,被那群劫匪劫走,那她的名声就会受损,虽然她不介意,但傅母那个老虔婆肯定会借机滋事。 不,说不定那幕后黑手就是傅母。想想,无缘无故的想让她来云若寺拈香还愿,而临行前三太太又恰好生了病,不能和她同去。 然后她在回程的路上就出事了。 要说真是巧合,苏颖打死都不信。 想通之后,苏颖的脸色就瞬息变幻莫测起来,见状忠睿王爷冷冷一笑:“今日不是本王恰好经过,说不得你就尸骨无存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忠睿王爷嚣张张狂的话语打断了苏颖的思绪,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忠睿王爷,不管怎么说当时她只是抱着攻略npc的态度来对待忠睿王爷的,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那就是一个游戏,忠睿王爷就是游戏里的npc。 可如今就是他救了她,从游戏里的npc变成了活生生的存在,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物,实在是……反正经过这件事,苏颖感情很复杂就是了。她垂下眼帘,可没想到忠睿王爷根本就不放过她,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我说,勇武侯府的教养就只是这样吗?等改天本王和苏文政谈谈——你怎么了?” 苏颖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冷汗淋漓。“胳膊脱臼了。” 忠睿王爷就像是时刻准备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就变得暴躁起来:“白痴!” 您龙章凤姿的气质呢。苏颖走神了那么一下下。然后就看到忠睿王爷凑得更近了,甚至还伸手去解她的斗篷领口的淡紫色丝绦,瞬间瞪大眼睛。 忠睿王爷瞪着她,不屑的哼声:“本王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苏颖身上穿的竹叶青镶金丝飞如意纹的大毛斗篷被解下来。忠睿王爷皱着眉二话不说就帮苏颖把脱臼的胳膊接上了。 看她咬着下唇忍耐着没发出声音,忠睿王爷脸上浮现一丝诧异,像是极力摆脱纠缠似的放开手,把她的大毛斗篷递给她,挑了挑眉:“用不用本王帮你穿上?” 苏颖眉头皱的更紧了,忠睿王爷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她是不是该说一声“王爷请自重”啊。 忠睿王爷冷哼一声,“本王已经让人通知了勇武侯,等着吧。”说完他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推门走了出去,侍卫连忙走过来朝他低语几句,忠睿王爷冷笑一声:“毕竟是勇武侯的家事,那就让他去操心罢。” 忠睿王爷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更让他烦躁的声音,丹凤眼微微一凛。“她怎么会在这儿?” 侍卫低头。 忠睿王爷朝拦着陈宛秋的侍卫们摆摆手,陈宛秋如秋水般澄净的眸子盈盈的注视着忠睿王爷,拎着裙摆娉娉婷婷的到了忠睿王爷面前,笑容柔和淡然:“王爷的属下们真是忠心耿耿,有这样的属下实乃是王爷之福。” 瞧瞧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善良宽厚。都没有像忠睿王爷抱怨那些侍卫竟然敢拦住她,真是‘狗眼看人低’! 忠睿王爷负手而立:“你怎么还在这儿?” 陈宛秋瞬间换上了慌张和担忧的神色:“我担心大表嫂,没想到大表嫂竟然会遭遇这样的灾事,幸好是遇到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忠睿王爷深深的看了陈宛秋一眼,他可是下令不准宣扬这件事的,就连现在呆的地方都是云若寺的后山,陈宛秋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陈宛秋连忙说:“我是不小心听到勇武侯府的家丁们说话才知晓的,大表嫂平日里对我颇多照顾。我放心不下,适才过来看看,大表嫂她还好吗?” 忠睿王爷脸色缓和下来,负在背后的手摩挲着:“知你是个心软的,只勇武侯夫人受了惊吓昏迷了。你若是想去探望,本王让人领你过去。” 陈宛秋踌躇了下,蹙着秀眉:“我还是去看看大表嫂,劳烦王爷了。”她在忠睿王爷面前从来都是你啊我啊的,乍一听忠睿王爷自称‘本王’就觉得格外刺耳。 忠睿王爷点点头。 陈宛秋朝忠睿王爷盈盈一屈膝,就跟着侍卫去看苏颖。 忠睿王爷说苏颖昏迷了,她还真是昏迷了,等忠睿王爷出去,苏颖才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她一个身娇肉贵的深宅夫人遇到这种事早该昏死过去了,哪里还像她这样镇定的,虽然这镇定是强撑出来的;何况她在忠睿王爷面前表现的太放松了,所以说她真是早该昏过去的。 等听到脚步声,苏颖就气若游丝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这还真不知装的,跟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差点小命不保,提起一口气还要跟喜怒不定的忠睿王爷斗智斗勇,现在那口气吐出来了,紧绷的那根线松懈下来,瘫软在床上挺尸。 陈宛秋秉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看到苏颖如秋水般的眸子里迅速聚集了泪花,可没等她想做什么,已经醒过来的芦荟和薄荷就过来了。 芦荟和薄荷都没心思招待‘心气大’的陈宛秋,芦荟眼尖先注意到苏颖血肉模糊的手心,眼泪噗噗的掉下来。 先是被烫伤,再然后就是苏颖自己掐的,看上去血肉模糊的,挺吓人的。 陈宛秋被忽视了还有些不悦,但她也没表现出来,见此就说:“大表嫂吉人有天相,平安度过这次劫难,必是有后福的。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我这儿有祛疤消淤的膏药,效果不错,抹了保证不留疤痕。” 芦荟和薄荷对陈宛秋改观了那么一些些,芦荟接过陈宛秋递过来的瓷瓶。朝她屈膝:“我先代我家太太谢过二姑娘了。” 陈宛秋虽然有些肉痛送出去的药膏,不过就当是送了个人情。 傅奕阳快马加鞭的赶到云若寺时,忠睿王爷刚刚从慧行和尚那出来,和尚的几句断言犹言在耳。 “那位夫人的面相是命薄的…”这里的命薄再结合之前慧行大师的批算,那就是早亡的,可如今她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还生了一对麟儿,怎么看都有问题。 忠睿王爷脸色凝重,却不像是生气,“大师继续说。” 慧行大师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和尚也是怕死的,就斟酌着说:“不过有贵人相助,帮她渡过生死劫难,此番又化险为夷,否极泰来,此后必然一路顺泰。” 其实慧行大师也疑惑。那位夫人明明应该死的怎么还活着呢?应该在一年多之前就病死的,而且注定无子,实在是奇怪。更何况他也只能看出这些,往后的事却是看不出的,不过想想两次劫难都顺利挺过去了,再看那位夫人的身份。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再有眼前这位王爷护航,自然是会一路顺泰。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贵人?这怎么说?” 慧行和尚却是摇了摇头,“时也,命也;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忠睿王爷却是不想认命,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慧行和尚,见他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肯再说,手心攥紧,出来后听侍卫禀告说傅奕阳来了。眼神冰冷的狠狠的锤下了身旁的树干,把来汇报的侍卫唬的不轻。 忠睿王爷原先和勇武侯关系也就一般般,毕竟忠睿王爷明面上并没有任何的差事,平时也不上朝,跟勇武侯交集不多。可现在他是看傅奕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傅奕阳心里挂念着苏颖,又知道这次多亏了忠睿王爷,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对他心存感激。 结果忠睿王爷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嗤笑道:“往日里多听皇兄称赞勇武侯,不过如今嘛,可真让本王大失所望。不知勇武侯平日里是如何齐家的?” “怎么?本王说这话还冤枉侯爷你了不成?”忠睿王爷抖了抖手中的几张纸,“啧啧,这戏码本王可真是闻所未闻,改明儿本王碰到皇兄的时候,随便和他说说这趣事,如何?” 忠睿王爷让人把那几张纸交到傅奕阳手中,那是那十几个匪人的供词,他们是收人钱财,给他们钱财的人让他们绑了苏颖,再好好的凌辱她一番,到时候要让她名声扫地,落个被夫家休弃的下场。 想想名声都毁了,再被夫家休弃,最后不是自尽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反正就是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忠睿王爷冷嘲热讽一番,见傅奕阳面无表情,冷笑一番:“侯爷这番表现,可真是镇定。”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说:“听说侯爷才刚得了一对嫡子吧,本王这声恭喜是晚了点,不过,本王倒是觉得来得迟不如来得巧。” “这毕竟是侯爷你的家事,本王不好越俎代庖,那些贼人,本王就移交给你了。”忠睿王爷抖了抖身上华丽的雀金裘斗篷,看傅奕阳时目光里带着鄙视,连自家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傅奕阳良久,才挤出声音问:“敢问王爷,内子在哪儿?” 就是这样一幅死人脸才更讨人厌,忠睿王爷冷笑一声,没再用言语刁难他,摆摆手让人领傅奕阳去见苏颖。 可等傅奕阳走后,忠睿王爷手心攥紧,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吩咐道:“给本王往下查,仔细的查。” “是。” 傅奕阳从忠睿王爷这里出去的时候背挺的笔直,像是强迫自己不要示弱一般,从这里到苏颖在的屋子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让傅奕阳觉得很漫长,两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 永平偷偷瞄了眼傅奕阳,缩了缩脑袋,他总觉得自家老爷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之前听到太太出事的时候。老爷可是连斗篷都没披,快马加鞭的顶着寒风往云若寺赶来了。 摆明是很挂念太太啊,怎么现在? 苏颖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她真昏睡过去了。两只手已经被芦荟和薄荷细细的包扎起来了,她们俩头上还包着纱布,之前磕破了头,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见到傅奕阳进来,芦荟拽了拽薄荷,薄荷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给傅奕阳见礼,刚出声,就被傅奕阳制止了。 傅奕阳站在床边看着苏颖,拧着眉,瞧她苍白的神色,心里细细的疼,那种如同有根细刺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感觉又上来了,尤其是在自己怀疑她后,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忠睿王爷恰好路过。他真的不相信,手里的几张纸已经被他攥成了团。 折折腾腾,等傅奕阳带着苏颖回到侯府,天已经擦黑了,忠睿王爷的侍卫们把他们送到侯府门口,美曰其名“勇武侯府的家丁靠不住万一再出现什么好歹。啧啧”。 傅奕阳异常的窘迫,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马车一直行驶到正院门口,还没停稳,傅奕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还伴随着孩子幼嫩的哭声。 傅奕阳眉头皱成‘川’字,“出什么事了?” 桂嬷嬷像见到主心骨似的跑过来:“老爷太太可回来了,老太太差了人过来要把大爷二爷抱到上房去,福哥儿禄哥儿见不着太太哭个不停,好在太太回来了。” 苏颖出事的事可是一直瞒着的,桂嬷嬷不知情。但老太太的恶毒,对大房的不待见,桂嬷嬷可是从苏颖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会让傅母把两个哥儿抱走! 什么时候抱过去看看不行,偏偏是在太太不在府中的时候。这里面要是没猫腻,她桂嬷嬷就白白在后宅里浸,淫这么多年了! 傅奕阳面沉如水,傅母遣过来的几个嬷嬷顿时就不敢造次了,不过有个婆子大着胆子说:“老太太想孙子,想把哥儿抱过去看看,享受下天伦之乐,大老爷向来最是孝顺,想来也不会拦着吧?” 桂嬷嬷气得狠了,扬高声音说:“这位老姐姐说的可就不对了,老太太想看孙子,我们是不敢拦,可眼见天黑了,更深露重的,哥儿们还小,受不了这凉气,万一哥儿们有什么好歹,咱们这做下人可真是担待不起,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不若老姐姐们回去再询问下老太太,等明儿天气晴朗,日子暖和的时候,再抱过去让老太太瞧个够。想来以老太太的慈爱,定然会心疼孙子,这可是咱们侯爷的嫡子,老太太的嫡孙,马虎不得。老姐姐们觉得我这话在理不在理?” 傅奕阳怒火压抑的够久够深的,低吼道:“够了!”扫了一眼那从上房来的嬷嬷们,把她们看的脊背发凉,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言语。 “桂嬷嬷这话在理,老太太那你们尽管回去回话,就说这话是本侯爷说的!” “杵着作甚,还不快把少爷们抱回房。”奶娘们不敢耽搁,抱着还在哇哇大哭的福禄俩娃回屋了。 傅奕阳从马车里把苏颖抱出来,永平也已经去把太医请回来了,正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太医给开了药,苏颖半醒不醒中被傅奕阳抱着撬开嘴喂了药,手上也重新上了药包扎了。 傅奕阳看到她手上血肉模糊的一片,身体绷紧。 再然后大老爷亲自上阵照顾起苏颖来,等给她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身上的撞出来的淤青,把淤青按摩的散开来,给她上了药,换了新衣裳,这些都不假他人之手。 苏颖现在演绎的是惊吓过度不假,可不代表她没感觉,傅奕阳破天荒屈尊降贵做这些,她心里非但没有一丁点的感动,他这么做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歉意?还是心虚? 不管是因为什么,苏颖更多的感觉则是对此觉得有些齿冷,还有的就是对幕后之人的绵绵恨意。 PS: 卖萌(=^ ^=)   ☆、096章 恨不相逢 正院的灯整夜都没熄,傅奕阳去侧屋看过两个孩子,问了奶娘几句日常话,才转身到正屋去了。 禄娃娃在陪着福儿哭闹够了,这会儿也跟着福儿一样哭累了睡着了。可怜见的,他直觉是苏颖出了事,可现在又不好联系上她,两人离的距离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距离,平时他们‘母子’俩都是窝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现在缩水成小娃娃,小爷他用得着这么憋屈么? 就连奶娘们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更是三缄其口,不好在这档口添乱。正院的人都感觉出来大老爷心情不爽,都自觉规矩老实,连走路都静悄悄的,更不用说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禄娃娃蜷缩着小拳头,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憋屈的抵不过婴儿的本能,陷入了黑甜乡。 夜里傅奕阳醒过来一回,伸手往苏颖脸上一摸,就摸到一脸泪水。那种被细刺卡着喉咙的感觉又回来了,傅奕阳张开手想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护着,可又怕碰到她身上的淤青。 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揽到自己的胸膛上,现在连句安慰的话都觉得难以开口,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话来,只有手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苏颖出事这件事根本就捂不住多长时间,就算之前没往府里传,可等太医进府,傅奕阳大发雷霆,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的。 三太太眉毛一拧,把药喝了,不管她之前是真病还是假病。这次她就只能真病了,还得病的起不来床了。 不然的话,这件事她说不定就得惹上一身骚。等伺候的丫环到外间守夜了,三太太只穿着单衣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二月的天京城还是正冷的时候,夜里就更不用说了,冷风钻进衣领里,冷的三太太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吱咯吱响,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床上。 等到第二天,三太太就真的如愿以偿的病了,不,是病的更重了。丫环不敢耽搁,连忙去请了大夫来。 三太太头昏脑涨的躺在床上想,她的好姑妈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如果不是她想偷懒不愿意去什么云若寺去给二太太祈福,才装病的,那是不是她也会跟着被糟践了! 三太太觉得无比的心寒,又想着大太太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就是这样还能遇到贵人相救。说不得还能借机攀上忠睿王爷,往后就是她那好姑妈再做些什么,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对,三太太突然有些激动,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那心思歹毒的姑妈做的话,万一被查出来呢? 呵呵。那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禄娃子在第二天扯着嫩嗓子——头一次在他哥哥福儿没哭他先哭的情况下——让奶娘把他抱到苏颖身边去,两个人终于接头了。 苏颖还受惊过度躺在床上,禄娃娃的到来让她脸色看着好了一些,所以桂嬷嬷也就没阻止,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郁郁寡欢的模样,桂嬷嬷也就咽下了昨天发生的糟心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怎么说呢,我昨天差点就挂了。】苏颖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她失落的原因不止是她被人算计了,而且更多的是捅破了她的自以为是——自以为她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其实她自己就自动自发的构筑起了膈膜。这真是一个让人伤心的事实。 【哟~你不是很聪敏,怎么还会被人算计了?】系统仍旧是改不了他爱作死 的本质,非要往苏颖的伤口上撒盐。 苏颖往枕头上一躺,她浑身酸痛,当然不是因为昨天和傅奕阳做了些什么能够忘记伤痛的事。比如肉搏,不过也有其中一些原因。 傅奕阳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将她揽紧,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部,这样的姿势颇有种母鸡用羽翼护住小鸡仔般的感觉,而且这一护还护到了大半夜。 这样不舒服的姿势让她伤上加伤,而且特别的受宠若惊,并且这种保护者的姿态,时刻在提醒着到底是谁把她害成现在这样。 更让苏颖觉得呕心的是,有这样的下场有一部分或许是她真的自恃甚高的缘故,就像是禄娃娃说的那般。 呕心沥血都不为过。 苏颖不自觉地把禄娃娃揽紧,头一次不带恶意的蹭了蹭他肥嘟嘟的脸颊。【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是,是吗?】还没有涨起来的气势顿时就如同还没有被吹起来的气球,一不小心泄气后就迅速的瘪了下去,语气都弱了下来,【说吧你想怎么做?我的脑和我的心,我全身上下的每个器官都在说着,我支持你!】 【……】苏颖揉了揉额角,顿了一下才说:【先静观其变,总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三观了?】 苏颖拒绝回答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她梳理了下思路,确保每个细节都考虑进去后,才问了个她不解的问题:【我总觉得忠睿王爷的态度很奇怪。】 禄娃娃可疑的沉默了,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才说出个在苏颖听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有多久没照镜子了?】 苏颖灵光一闪,眯了眯眼睛,【你不会想说我现在长的和以前游戏里的那个角色很像?】 【……恭喜你答对了,耶耶~】禄娃娃先抑后扬,【其实你倒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你的错,毕竟二次元和三次元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而且你也可以把这理解成灵魂的作用力。本来原身的相貌就和苏侧妃有四五分相似,只不过那会儿瘦骨嶙峋,没养好。如今得了滋润,渐渐就与苏侧妃的容貌有七八分像了。】 禄娃娃觉得苏颖被他放出来的大雷震住了心里有点小舒爽,尾巴就接着往上翘,【你还记得云若寺那朵清纯无暇的小白花清婉吗?】 【其实她和你。不,是和苏侧妃有四分相似,不过打扮打扮,或许还更多。只不过她是走清纯无暇小白花路线,而苏侧妃是走千娇百媚娇花路线的。】 苏颖沉默。 苏颖的态度让禄娃娃尾巴继续往上翘,他可是全知全能的游戏系统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恨不相逢未嫁时。】禄娃娃以一种‘悲秋伤春感怀伤逝’的语气给他这段演说做了个总结。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苏颖凉凉的说。 禄娃娃老生老气的叹了一口气,【何如薄幸美娇娘,比翼连枝当日愿。】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么说你昨天被忠睿王爷英雄救美了?当时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你面前,你的心脏有没有扑通扑通乱跳?】禄娃娃以一种非常欢快的语气问道。 【呵呵。】 【嗯?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好吧,让我们来说正事,严肃起来。】禄娃娃紧急刹车,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小命还在苏颖手里捏着呢,不能这么撩虎须。 随着苏颖受惊卧床,侯府难得的沉静下来。 就算这件事不外传。可傅奕阳不能不往下调查,那十几个被雇佣的贼匪拿人钱财,没想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一个个都不想死,不用什么非常手段就全招了。 其实这一步昨天忠睿王爷已经很熟练的帮傅奕阳做好了,真是个好心人。按照他们的描述。那个人自称是侯府的下人,他们一家几代都为了侯府忠心耿耿,可当家太太刻薄,容不下他们,就把他们一家老小都免了差事,还赶了出来,因此才怀恨在心。 雇佣金是五百两,那男人先付了三百两,等事成之后才付给另外二百两。 傅奕阳按图索骥找到了那男人的家门口,傅奕阳脸色骇人。永平小心翼翼的说:“这不是魏槐家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魏槐是大姑娘雯玉的奶娘魏嬷嬷的男人,因为魏嬷嬷偷拿雯玉的物件出去,一家子都被免了差事,还被勒令把偷拿的雯玉的物件都给补上。 永平的话刚一落,突然屋子里面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利的骂声:“你这个没良心的,往日里靠着我在大姑娘身边当差,吃香的喝辣的的,现在又埋怨起我来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命好苦啊!大姑娘好歹是我奶大的,太太看我不顺眼,把我撵出来!我看啊,就是她容不下大姑娘,容不下魏姨奶奶,往日里魏姨奶奶得宠的时候,咱们家多风光啊,太太肯定是恨得牙痒痒,现在乘着魏姨奶奶病了就可劲作践她,把她作践到污泥地了,连魏家一家子都不放过,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就不知道她给大老爷灌了什么*药,让大老爷被糊涂油蒙了眼睛,愣是看不清太太那颗黑心肝,生生的让咱们这些在侯府里忠心的人们寒心啊!”接下来又是一些污言秽语,比之前更难听,简直不能入耳。 哭天喊地的声音透过门缝源源不断的传了出来,永平真是恨不得没带耳朵出来。 傅奕阳面上蒙了层冷意,脸早已沉了下来。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传来粗噶的男声:“你这娘们儿,蹬鼻子上眼了不成!你以为大太太多风光呢,等着瞧她被作践死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槐家的捂着脸问。 “可不止咱们一家看大太太不顺眼,想想看邓三、毛亮还有王忠几家子,他们往常可比咱们家风光,光是靠着他们老娘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就吃喝不愁了!” 魏槐说的这几家的老娘都曾经是老太太跟前的得力嬷嬷,只不过在去年催、情、香事件中,被傅奕阳免了差事。 “再吃喝不愁,现在不照样等着喝西北风了!”魏槐家的不忿的嘀咕着。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大太太到底根基浅,咱们这府里头的家生子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粗噶男声本来还想跟他家婆娘继续说,可想到什么得意的笑了两声。“等着瞧吧,到时候光是唾沫都能把大太太给淹死,到时候再到老太太跟前求一求,咱们的差事就回来了!” “到底抓住大太太什么痛脚了?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不下蛋的母鸡了,没看到那两个少爷满月办的多热闹,是老爷的眼珠子心肝肉……” “大太太再能耐上面还有老太太呢!只要这事成了……”话未尽门就轰的从外面被踢开。 魏槐和他家的当场就愣住了。只见傅奕阳满眼阴霾,神色骇人,一言不发的握着拳头进来,冲着魏槐的心窝子就是一脚,傅奕阳虽然是文试出身,可傅家是以武发迹,傅奕阳也会些拳脚功夫,这一脚是怒急攻心之下踢出去的,看被踢裂的房门就知道他一脚有多大的力气。 魏槐惨叫一声,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知道事迹败露,赶紧跪下磕头求饶。而 魏槐家的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翻了个白眼,干脆晕了过去。 傅母的上房可热闹了。邓三、毛亮还有王忠几家子被傅奕阳绑了起来,他们的老娘转身就告到了傅母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太太,我们就是想寻个说法,我们家的为了侯府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怎么大老爷说绑走就绑走了,这下我们这些老人可都要跟着寒心了啊。” 另一个人说话就没那么嚣张了,“老太太,大老爷最是孝顺了。您问他一句,我们就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个什么,要真是我们家的有错,老奴在这里替他跟大老爷陪个不是。” 可这话却是正戳到了傅母的肺管子上,当下冷冷的看了一眼这说话的嬷嬷。那嬷嬷顿时闭了嘴。 傅母冷笑道:“行了,这些个话就收了罢。我这老婆子早就不管事了,大老爷如今可是一府之主,他既是绑了底下奴才去,那也该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难不成还觉得大老爷会平白把你们几家子冤枉了去不成?” 这话几个嬷嬷哪里敢应,只频频躬身连道不敢。 可再一琢磨傅母这话的意思,几乎是明晃晃的对着大老爷的不满,几个婆子偷偷对了个眼神。 她们这些在府里呆了多年的,自然是有自己的人脉,魏槐一家都没差事,再加上魏姨娘娘家被厌弃,其他人也耻于与他们为伍,消息不灵通,可这几家却是今天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昨天大太太才出事,今天他们几家子的男丁就被绑走了,自然是能联想到其中的猫腻,估摸是许是家里男丁偷摸做了什么,可若是说平日里贪墨下银钱也没什么,可事关了当家太太,这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她们过来傅母这里哭诉,不过是想试探下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这话虽说是对她们话里话外觉得不满,可仔细想想还是旨在埋怨大老爷不孝顺,把她当菩萨供起来。想想,老太太自打被皇太后的懿旨降了诰命等级后,在府里话语权就没往常那么大了。 以前大太太没嫡子,到底比人家矮一头,老太太多少还能靠这个拿捏,去年闹出那样的事,还不是想逼着大太太被休,想给大老爷娶一个好拿捏的。 可风水轮流转,大太太越发得势,嫡子也有了,老太太怕是更不满了,难不成大太太遇难里头还有老太太在搞鬼? 要真是如此,被大老爷查出来,老太太毕竟是大老爷的亲生母亲,自然不能如何,到头来出来顶缸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几个婆子在心中一计量,顿时脊梁骨就发凉。 几个婆子就在上房那里安家了。 傅母被烦的没辙了,让人去把傅奕阳请来。 几个婆子也转涕为笑道:“是老奴急糊涂了,这不是没法子才来叨扰老太太,老太太您大人有大量,快别跟我们这样的糊涂人计较!” 傅母不耐烦,就挥手让她们下去,倚着大红绣金丝蝙蝠纹的靠枕。闭目养神,白鹭和杜鹃伺候在一旁,一丝儿声响也无,满屋子显得格外寂静。气氛压抑的让人有些难受。 正在这时听得外头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又有丫环叫道:“大老爷。” 傅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抬头去瞧进门来的傅奕阳,见他眉宇间带着薄怒,心里有了计较。 “唉!”傅母叹口气,沉声道。“听下头人说起来你媳妇儿病了,我让人收拾了些药材,正好你来了,待会儿你就带给你媳妇儿罢。说来这事儿也怪我,本来是想着让你媳妇儿跟三太太你小表妹去寺里替咱们家的子嗣平安烧柱香,好保佑咱们府里子孙繁茂的,哪曾想竟是遭了这样的祸事……” 傅奕阳坐到下首,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劳母亲惦念了。” 傅母不理会傅奕阳这话,自顾自说着,“你媳妇儿是个有福的。竟是碰巧遇到忠睿王爷打马经过。说来那忠睿王爷也是个良善体贴的,此番恰好救了你媳妇儿,咱们府里总不能没有所表示。不过你媳妇儿既病着,没想起这茬也是正常,我准备了些礼,改日你便登门拜谢罢。” 傅母这话里好似有话。可到底忠睿王爷又岂是傅母敢攀扯的,一个不好,说不得连整个侯府都会被牵连。 “也是,母亲向来考虑的周到详尽。只不知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母亲商议。” 闻言,傅母已经显出衰老痕迹的手猛然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须臾又放开了,道:“我一个半入土的老婆子,多日不管府中事务了,只想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罢。” “自打这两孙儿出生,我这做祖母的身体不争气,竟是没见着几回面,昨日我还想着,若是这样下去怕是我那两个孙儿长大了连我这祖母都不识得了。” 傅母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可傅奕阳半点反应都没有,不由让傅母跟着气结,忍着火气继续说。 “昨日本想着你媳妇儿晚归,怕是我那两个孙儿没个主子顾念,就想着把他们俩抱到我这儿来,帮你们照看着,本是好心。你也是的,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知往府里传个消息回来,也好让我们这一干人安心。” 傅奕阳这才道:“昨天之事事出紧急,太太回程时遇到了贼匪,幸而得忠睿王爷相助,太太安然无恙,且一并擒住了贼匪。” 顿了顿,傅奕阳一脸惭愧羞窘:“忠睿王爷本认为那贼匪是往他来的,好一通惩处,才知那贼匪竟然是被人收买迫害太太的,饶是如此,忠睿王爷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枉为儒家子弟,竟不知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的道理,我甚是惭愧,累的太太受了这等大罪,也累的母亲跟着担忧了,都是我的不是了。” 傅奕阳一番话同样话中有话,本来这件事是傅家的家事,可一旦牵连上忠睿王爷,这事件性质就不一样了。 想想也是,那群贼匪怎么就那么巧就埋伏在苏颖回程的路上,也可以说是埋伏在忠睿王爷回程的路上,忠睿王爷最开始把那群贼匪当成是来行刺他的,也就无可厚非了。 傅奕阳并非是不知变通,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升到户部侍郎的官位,只是往日不愿意在傅母面前变通。也只能说傅母和傅奕阳母子之间冷淡的关系,乃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傅奕阳如今是彻底歇了要跟傅母缓和关系的意愿。 如今贼匪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傅奕阳不愿傅母在其中插一脚,就把忠睿王爷搬了出来,更主要是借重了忠睿王爷背后的皇上。 傅母再厉害,如今也只能用孝道来压傅奕阳了,可如今傅奕阳把皇上搬出来,傅母也只能退缩,不但如此,傅母还得好言相慰,让傅奕阳尽管去齐家,把心口那火气憋回去,差点憋出内伤来。   ☆、097章 东窗事发 傅母气的脑仁疼,嘴上冷道:“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也有能耐了,我拘不住你了,罢了,既然这事儿牵扯甚广,你也该好好的处理,休的在忠睿王爷那留下不好的印象,省的对你日后前程有碍。” 傅奕阳好似已经习惯了傅母对他说话的套路,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傅母,道:“我也正有此意,来和母亲知会一声,就是让母亲好安心。竟不知母亲唤我来所为何事?” 傅母前面把话撂下了,把自己的后路堵上了,她犹自不记得,自说着:“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我跟前的几个老人大清早的跑到我跟前哭哭嚷嚷,嚷的我脑仁疼。我多日不曾管事,竟是不知如何给她们个话,你既来了,就说说,邓毛王几家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也值得你大张旗鼓的把他们绑了去,他们家原先就是伺候过国公爷的,不好太过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先前你不听劝说把魏勇一家子下了大狱去,就有些过火了,先不说魏氏在你跟前伺候你了十几年,还给你生下了大姑娘,单就是他们家也是府里积年的老人了,这般严厉的惩罚未免让其他下人寒心。” 傅母端了端茶杯,也无心喝茶,又放下来,傅奕阳没插话,她心里头堵住的火气才疏散一些,又说:“原还有你家大姐儿的奶娘一事,他们一家子都没了差事,不得饱腹,还求到我这里,本我也想给你家大姐儿做脸。就没应下。” “当主子的有时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你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可总得把事儿考虑全面,为此弄得侯府乌烟瘴气就不值了。”傅母暗有所指道。 傅奕阳面色如常。只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自是明白的,只母亲说的邓毛王几家,还没查出个究竟来。若他们是清白的,我这当主子的自然不会和个下人一般见识,母亲就尽管放心罢。” “既是这等小事儿。母亲只管派个人去问我一声便是,我还有事务要处理,就不多叨扰母亲了。”傅奕阳生硬的说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傅母一忍再忍,此时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拍在了炕桌上,“真是越发反了!”心里却是不敢再逼,大太太那个命硬的,嫁到他们傅家就是跟她相克的,当初就不该同意让那么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嫁过来的! 傅母心里暗自咒骂了几声她死去的婆婆。都说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当初傅奕阳的婚事就是老侯爷和那老虔婆一处商议的,她连个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如今好了,那老虔婆死都死了,她选的孙媳妇还是照应膈应自己,傅母越想越是认为她之前认为傅煦阳外室的事就是苏颖算计的想法十有八、九就是对的。留着就是个祸害! 可惜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命硬! 傅母缓过气来,搭在扶手上的手抓的紧紧的,对白鹭说:“你去把三太太叫来,我有事跟她说。” 白鹭片刻后回来了,喏喏道:“三太太染了风寒,卧床起不来了。” 傅母老脸一沉,“真是病了?” 白鹭低着头:“奴婢去的时候,小丫头们正在熬药,听着三太太的声儿也有气无力的。怕是病得不轻。而且……” “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说!” “奴婢瞧见大舅太太领人过来,径自去了二房。”这里的大舅太太自然是指陈夫人和三太太的亲娘戴夫人了。 傅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方才在傅奕阳那里踢到铁板也就罢了,这个儿子素来不讨她喜欢。也跟她不亲,她就全当是那个老虔婆教养出来的,也装不出母子和乐来。 可如今却被娘家嫂子打脸,她到府里来竟然不先来拜会她,连告知一声都没有,只管径自往二房去了,这不是打脸是什么!更可恨的是,她那两个侄女竟然没一个想起知会她的,这是要反了天了! 傅母手颤抖着,斥骂白鹭道:“整日里就会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出息儿都没有,白调、教了。”这话儿到底是在骂谁,也只有傅母一个人清楚了。 等傅母骂骂咧咧的发了一通邪火,又靠在锦背上琢磨起戴夫人过来的缘由了,没琢磨个通透呢,看到跪在一边的白鹭,心气不忿,顺手就砸了个茶盏过去:“作死的还在这杵着做什么,去瞧瞧她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幸亏还穿着厚衣裳,白鹭身上没破,衣裳却全湿了,不敢有任何的不满,就穿着湿衣裳退出去了。 原先在屋外头侍候着的,听见里面的声儿不对,全都缩了头,竖着耳朵,等见到白鹭湿着衣裳出来,愣是没人往房前凑,全都蹑手蹑脚的寻着其他的差事了。 屋里头还有个杜鹃呢,用不着她们上赶着讨赏。 白鹭木着脸,出了门子也不说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出来,就这么径自从上房出去转悠着到二房那边儿去了,这走了一路,寒风一吹,太阳一照,那湿印子虽然不大明显了,可定睛一看就能瞧出来。 路上的婆子丫环看到的可不少,往常白鹭可是底下这些丫环婆子中间的第一得意人,就是老太太跟前的猫啊狗啊的都比别处的有体面,虽说今日不同往常,可傅母毕竟积威犹在,白鹭的地位还在那儿摆着。 如今白鹭这么个样子,她们少不得在背后指指点点,白鹭全当听不见看不见,仍旧是木着脸,不疾不徐的走着她自己的路。 刚走到陈夫人院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尖利的哭声,还伴随着碗碟摔碎的声音,白鹭面皮一抖。下意识的咬住涂着唇脂的嘴唇,等嘴唇都快被咬破了,攥紧了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往里迈步。 正屋里,大着肚子的陈夫人泪珠子噗噗往下掉,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戴夫人青白着脸给她顺气,两只手又是拍她的背,又是给她揉心口。厉声道:“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给我挺住!” 陈夫人像是被打了强心剂,摸上自己凸起的大肚子,掐住戴夫人的手臂,颤着声音道:“是姑妈,是她!” 陈夫人神经质般的拔高声音,尖利的声音能刺痛了人的耳膜,“那鎏金辉煌的碗碟是姑妈给的,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 陈夫人想起当时她想怀孕快想疯了。本来是想借借大嫂的喜气,心里也是想贪些便宜把老太太给大嫂的摆件磨来,被老太太喝止了。 老太太就许她和妹妹去她的库房里挑选喜欢的摆设物件,当时她一眼就相中了那套看起来最华贵最显眼的一套,当时引她去看的白鹭还说,那套府里也就两套。就连大太太都没有的,她就更心动了,当下就把那套摆件要了过来。 她就是个傻子! 如果不是后来怀孕后拜佛,不好用那么华丽的摆件,就把那套她异常喜欢的碗碟收了起来,换上了比较素净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还两说! 她怀孕后一直就不大安稳,本想着许是第一次怀孕,大夫也说是正常,可她就是不安心。想起原先大嫂的身体因为小产后也一直不大好,可人家不也是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听说是有个懂药理的嬷嬷给调养的。 陈夫人磨不开脸去求苏颖那里的懂药理的嬷嬷,又唯恐那是大房的,谁知道会不会有猫腻。就只好给戴夫人去信,让她给找个懂药理的嬷嬷来。哪里想到那嬷嬷竟然会说那套碗碟上是抹了药的,陈夫人立马就把自己怀孕以来的不平顺都怪罪到那碗碟上! 那套碗碟还是她亲自相中的,都是她自己做的孽,都怪她对老太太感恩戴德,还对老太太言听计从!可哪里想到都是她那慈爱的好姑妈害了她。 陈夫人伸手给了自己脸颊一巴掌,又脆又响,眼泪往下掉:“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姑妈她向来心狠手辣,连妹妹她都能狠得下心不管!”想到这里,陈夫人猛地一惊,推着戴夫人:“太太,当时妹妹也得了摆件,你快去那嬷嬷也过去看看!” 戴夫人一把握住陈夫人的手,搂住她的肩膀,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我已经让人过去了!你得给我好好的,咱们不能让肚子里的哥儿跟着受罪!” “对对。”陈夫人连忙收住眼泪,护着凸起的肚子。 戴夫人泪珠子不断的滚下来,见此背过身去抹了泪,咬紧牙关,气的心肺欲裂,害了我一个女儿不够,如今又来祸害我另一个女儿,可真是好得很! 此时,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的玉钗进来说:“老太太跟前的白鹭来了。” 陈夫人一听,目眦欲裂:“她还敢来,当初就是她引着我去选的那套碗碟,黑心烂肠的下贱东西!不得好死!”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作死的小、娼、妇一直想着攀上二老爷当通房当主子,我呸!”陈夫人越说越激动,戴夫人生怕她这一激动再激动出个好歹来,便冷道:“现在可不是跟个贱婢计较的时候,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保胎,把哥儿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也不管陈夫人再怎么不忿,戴夫人就让丫环把她搀进房间里好生歇着,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 等陈夫人一走,戴夫人想了想,冷哼一声沉声道:“让她进来。” “请舅太太安。”白鹭眉目恭顺,身上穿着藕荷色袄罩青缎掐牙背心,水绿色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 神情柔顺,看不出半点妖娆来,戴夫人眼睛利,自然是注意到了白鹭身上的湿印子,心下顿时就有了计量,沉声道:“你这是打哪儿来?” 白鹭似对屋子里压抑的气氛无所觉,就是戴夫人口气不善她的神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奴婢奉老太太之命。来瞧瞧舅太太这儿有什么要吩咐的。” 戴夫人目光停在了白鹭身上,“到底是姑太太想的周到,竟是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大丫环来做跑腿的小丫头,既如此也正好方便了。我这儿正好有件事要好好问问你呢。” 白鹭仍旧低着头:“奴婢不敢。” 戴夫人此时怒目含威,声音阴冷:“我看你倒是敢的很。” 去了三太太那里的药嬷嬷回来了,凑到戴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戴夫人先松了一口气,后又面色一凛,看向白鹭的眼神立时变得更加凌厉起来。“好个背主的贱婢,你可知罪!” 傅奕阳拿到了几家的供词,起先他们不说,上了刑后的说词竟然是一致的,和那些被收买的贼匪说的一样,都是因为心生不满才铤而走险,想要给大太太点颜色看看,那五百两是他们几家凑的,个个还都很硬气。 突破口在魏槐那里,当时出面和贼匪交易的就是他。其他几家人都想把罪推到他身上。 魏槐也是个贪生怕死的,等到后面就把他知道的全说了。 这里面竟然牵扯到傅母,傅奕阳脸色大变,想要说不可能,却没有说出口。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可看魏槐的供词,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寒。 只觉得入坠冰窖,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原来,不仅仅是这件事,就是当初过寿时发生的丑事真的是母亲一手策划的,一来是诬陷他太太,想借机让他休了他夫人,让他娶了她娘家的侄女;二来就是抹黑他的名声,就算不能搞掉他的爵位。最起码就能让他的名声跟着坏了,等到日后再谋划一番,让爵位落到二房身上。 早经过了之前的事,傅奕阳心里早就隐约有了答案,可当时他按住不发。当时还心存虚妄,可没想到这样的重大打击来的是如此之快! 傅煦阳的歇斯里地的嘶吼还犹言在耳:【要不是你好运得了儿子,这爵位日后还指不定落到哪房呢,看到时候你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大哥可得把你的儿子看好了,别哪天夭折了哭都没地哭去!】 想起遭此横祸的妻子,再想想想把他的儿子们抱走的情景,傅奕阳将喉头涌起的腥甜压抑住,忠睿王爷骂的对,他确实枉为人夫,连自己的妻子都没能护好。 永平顶着无尽的压抑进来了,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老爷,大舅太太闹着让您过去上房,说是老太太身边的丫环意图谋害二太太腹中的胎儿。” ‘噗——’顶不住的一口腥甜吐了出来,傅奕阳脸色灰白,永平被唬的不轻,忙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我去找大夫!” “回来!”傅奕阳喝住他,站起来,“伺候我梳洗。” 永平颤着身儿去打水,都不敢去看那刺眼的鲜红色。 上房 白鹭跪倒,痛哭流涕,“都是奴婢鬼迷心窍,才做下这样的腌臜事,奴婢死不足惜,还望老太太,舅太太饶过奴婢的家人……” 戴夫人赤红着眼扑上去便是一个耳光,只抽的白鹭摔倒在地,半边脸便肿了起来,嘴角儿也渗出了血丝。 杜鹃看了不忍,可她根本还没摸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惹的舅太太发了那么大的火,上来就是白鹭求饶的,再小心翼翼的偷窥老太太的神色,见她面沉如水,脸皮抽动,许是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出声,只好低下头别过脸去,不敢去看白鹭。 戴夫人不解恨的又上去踹了白鹭一脚,指着白鹭怒骂:“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下、作东西!你即是做了这样的歹毒事,还有脸求着我们绕了你的家人,当初你黑心肝烂心肠做下这样的腌臜事时,怎么就不想着会有今天啊!如果我儿肚子里的哥儿但凡有一丁点不好,看我不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戴夫人犹自不舒爽,冷笑一声,接着骂道:“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里瞧着你还是个恭顺,觉得你是个好的,哪曾想到连心肝都是黑的!合该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下辈子投生畜生道!” 傅母从戴夫人的言语中也推测出白鹭做了什么事。怕是她冲撞了二太太,如今眼见戴夫人还有心思在这里骂白鹭,怕是二太太母子平安。 虽然早就觉得白鹭这丫头心思是个大的,整日里肖想着二老爷。如今敲打敲打也是,只不过白鹭到底是她的丫头,该敲打该责罚也该有她来。戴夫人这般恶骂,听着倒像是指桑骂槐一般。 傅母心里万般不舒服,但事关二太太和腹中胎儿,又有戴夫人这娘家人在此。傅母就是心里对戴夫人有千般不满也只能忍下来,好声好气的问:“他舅太太你且消消气,便是这贱婢犯下什么错事,便是我问清楚了,定是要严惩的!” 说着让杜鹃端茶给戴夫人,戴夫人还在气头上,抓起了茶碗就砸向了跪在地上的白鹭,声音阴冷道:“你让这贱婢说,她到底是怎么谋划着暗害我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如果不是今儿被我撞破了,都不知我儿究竟会被她害成什么样子呢!” 傅母心里咯噔一声,攥着扶手的手指泛白,目光如同能够把人凌迟一般的射向白鹭。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丫环喊:“大老爷。二老爷。” 傅母面沉如水,瞪向戴夫人。 戴夫人眼睛发红,一抹眼睛泪珠子直往下掉,“大姑子你也别嫌我多事,竟是把爷们儿们也找了回来,如果不是我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不会失态至此!” “二老爷是我儿腹中孩子的父亲,他有权知道这事儿;便是大外甥,本该是大外甥媳妇儿来的,她毕竟是你们侯府的当家媳妇儿。可我也打听了她病了,不好让她跟着操劳,只听说大外甥在府中,他是一家之主,如今身上承袭着爵位。让他来也是一样的。” “我苦命的儿啊!”戴夫人说话速度极快,泪珠子一直往下掉,全然不见了刚才不饶人的狰狞模样儿,不过她说的那些话几乎是句句往傅母肺管子上戳,偏偏傅母根本不能发作,只让人把傅奕阳和傅煦阳叫进来。 傅母根本就没留意到傅奕阳重新换了一身衣裳,神色冷峻;至于傅煦阳,他被叫过来,眉宇间还隐隐带着不耐烦,等进来看到这情形,冷笑道:“今儿这是搞哪出?三堂会审还是怎的?” 傅母还没来得及替傅煦阳开脱,戴夫人就抹着泪红着眼开口:“姑爷且收起玩笑之意,这事攸关姑爷的子嗣问题!这得多狠多硬多歹毒的心肠,才能对还未出生的孩子出手啊!”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傅煦阳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不过他到底还是担忧陈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皱着眉问了二太太腹中的胎儿可还好,得到戴夫人的回答后,才松了一口气。 戴夫人见此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些。 三堂会审继续往下走,白鹭跪在地上哭着将她如何暗害陈夫人的事说了,又说她记恨陈夫人羞辱她,说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二老爷身边的伺候人,鬼迷心窍才想出这么个恶毒的法子报复陈夫人。 “如果今儿不是被我身边的嬷嬷识破,我竟是不知我儿身边竟然会有那样腌臜的物件摆设,那彩釉里竟是浸了药的,亏得用的时间短,药性也浅,要是时间再长一些,兴许连这胎都怀不上,更不用说如今还得保胎了。” 戴夫人把那一套彩绣辉煌的碗碟拿了上来,神情痛恨至极,“都是这杀千刀的包藏这等祸心,大姑子你说这该如何处置?一个区区下、作的丫环有这么大的能量害了你的侄女,你的孙儿,实在是该千刀万剐!” 戴夫人这话里有话,便是个普通的丫环都能听的出来,何况傅母?看着戴夫人逼人的目光,以及那摆明就是指桑骂槐的话,傅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傅奕阳手指泛白,这件事容不得他不多想,尤其是还发生在昨日之事后。 PS: o(n_n)o~   ☆、098章 毛骨悚然 傅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可戴夫人要人命的控诉还远远不止这些。 “我得知这样腌臜事,心里实在是震惊,又觉得后怕,一个小小的丫环都有这么大的能耐,保不齐其他包藏祸心的贱骨头有学有样。单不说旁的,就是这套碗碟说是有两套,一套被这贱婢引着给了我儿,另一套据说是在大姑子你这里,怕是也有问题,大姑子还是赶紧让人拿出来好让我那懂药理的嬷嬷给看看。” 戴夫人做出关怀的模样来,“指不定这贱婢背着你这做主子的做下多少腌臜事呢,我看啊,最好开了库房,让嬷嬷都给好好检查一遍!省的这等害人的物件再不小心摆出来害人啊。” 戴夫人一脸愤恨的把那一套华丽的碗碟砸在地上。 傅母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晕了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戴夫人也知道这是家丑,早就屏退了左右,屋子里伺候的只剩下傅母身后的杜鹃,她见傅母就那么软着身子倒了下去,急的脸色都变了,慌忙扶着傅母坐在椅子中,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的。 戴夫人却是比她更急了几分,连忙凑到傅母跟前来,一脸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原就揪心这等腌臜事,事关我儿和腹中的外孙子才急不可耐的,哪想到会刺激到大姑子,都是我这急性子害的!” 傅奕阳一脸凝重,傅煦阳却是冷笑连连,戴夫人话中有话就算傅煦阳真的听不出来。可有他的外室娇娘的前车之鉴,娇娘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就一尸两命了,让他看清了他的好母亲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傅母要是真晕过去,这接下来的大戏还怎么唱的下去。戴夫人一拍手:“我带过来的嬷嬷懂药理,眼见来不及去叫大夫了,让那嬷嬷过来瞧瞧,顺带看看这上房里头有没有那害人的物件!” 傅母气急攻心晕过去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这个功夫也就幽幽转醒了。 戴夫人看她眼皮儿微动,好似渐渐缓了过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仍旧是担忧的神情问道:“大姑子,你身子还有哪儿不对劲的地方?虽说这件腌臜事实在是太过令人心惊胆颤,可你得撑住,要给我儿你侄女你儿媳妇,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做主啊。” 傅母睁开眼睛,盯着唱念做打的戴夫人半晌。都到这种地步了,戴夫人还会怕的了她不成,背着众人怨怼的看回去,既然敢害我的女儿。这会子怎么就不敢当了! 傅母被戴夫人看得心惊肉跳,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傅母拨开杜鹃递过来的水,沉着脸道:“舅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害自己的亲侄女,亲孙子不成?” 戴夫人皱起眉头来:“姑太太实在是想多了,这等腌臜事不是白鹭这个作死的贱婢胆大妄为的么?姑太太顶多就是个御下不严,往后跟前服侍的多费心好好调【教调】教就是了!” 傅母盯视戴夫人。耷拉下眼皮:“许是我想多了,今个还真是多亏舅太太带来的懂药理的嬷嬷。” 戴夫人早有对策,也跟着感慨:“我儿这胎怀的艰难,知你们家大太太她大嫂跟前有个这样的嬷嬷,说是大太太往前身体也不好,年前还小产过,可到最后不也被那懂药理的嬷嬷养了回来,还生了一对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哥儿。她就眼红了,又磨不开脸去求,只好跟我抱怨了几句。我也是上了心,这才费了功夫找了个药嬷嬷来,现在别提多庆幸了!” 戴夫人在她带过来的药嬷嬷检查出那鎏金彩绘的碗碟里被下了药,陈夫人笃定是傅母要害她后,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戴夫人可是很清楚傅母想让二房继承爵位。自然是巴不得陈夫人这胎安全生下来,最好是个哥儿,因此她不会这么自掘坟墓。 偏偏白鹭主动撞上来,一口咬定那鎏金彩绘的碗碟就是出自傅母的私库,是她鬼迷心窍想来暗害陈夫人,原因不是嫉恨陈夫人,而是记恨傅母。 傅母明知道她有意去伺候傅煦阳,却偏偏卡住她,还曾经摔碎茶盏,碎片划破了她的脸,差点就破相了,日后更是可劲作践她。之前临来时又泼了她一身的茶水,白鹭可是恨死了傅母。 如今更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 戴夫人到底是浸,淫后宅数年,略一想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那浸了药的摆设物件是不是傅母专门给大太太准备的? 白鹭原本就是傅母的心腹,自然是知道一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她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戴夫人沉默。 白鹭又趁热打铁说:“舅太太不想知道当初到底是谁算计了二老爷和三太太吗?” 戴夫人一愣,“你,你是说……” 白鹭垂着头,眼神闪了闪,最后归于平静:“没错,一切都是老太太算计的,只不过当初老太太想要算计的是大老爷和二表姑娘,并且嫁祸给大太太。哪想到阴差阳错,最后中招的竟然成了二老爷和三太太。” 原本傅煦阳和陈宛凝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还有那暗通曲款的事儿,事情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戴夫人原本就怀疑傅母,可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傅母偏心傅煦阳偏心的没边,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来。 可现在白鹭一说,戴夫人如同醍醐灌顶,气的眼前发黑,几欲昏了过去。 白鹭见戴夫人摇摇欲坠,就知道戴夫人已经信了她的话,勾了勾嘴角。 戴夫人缓过一口气来,冷冷的盯着白鹭:“你不会以为你嘴皮子上下碰碰,我就会信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鹭自始至终都很平静,语气也很有条理,一点都不像是一般被撞破坏事要被严惩的奴仆样子。白鹭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恨意几乎闪到了戴夫人的眼。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兀自不觉,“奴婢自知犯下大错,没了活命的可能,奴婢也不想活了。可奴婢不甘心,奴婢弟弟因为老太太没了命。打小他跟奴婢最亲近,还说攒了钱就把奴婢赎出去。” 白鹭再也忍不住,眼角里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她狠狠的闭闭眼,遮住发红的眼睛:“奴婢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自打三太太难产事件,戴夫人心里就窝了火,如今更是知道了当初三太太也是被傅母算计的,就是陈夫人这事儿,白鹭把罪责揽在她身上,可戴夫人更恨的还是傅母。 如果不是傅母处心积虑要暗害大太太。那浸了药的碗碟又怎么会出现在她自个的私库里,这种事儿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那岂不是旁人都会认为他们陈家竟然教养出这样狠毒心肠的姑太太! 新仇旧恨,戴夫人心里盘算着怎么做才能动了傅母的筋骨,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可临了了,又有些迟疑了。如果这一次不能动了傅母的筋骨,那最后受罪的还是她的两个女儿,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见此,白鹭抿了抿嘴,又道:“舅太太可知道我们大太太昨儿病了?” 戴夫人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及抓住,听得白鹭这话,眼神凌厉:“你想说什么?” 白鹭如今是豁出去了,什么都敢往外说。她竟是轻轻一笑:“大太太昨日奉了老太太之命到云若寺拈香还愿,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贼匪,若不是有贵人相救,怕是……适才受惊过度,病倒了。” “本来老太太是许了大太太和三太太一起去的。若不是三太太碰巧病了,没去成,说不得三太太也跟着遭罪。大老爷正为此事烦心,舅太太来之前,也有好几个婆子到老太太跟前哭诉,说大老爷绑了他们几家的男人去,也不知是为了何故。” 本来这两件事分开说没什么问题,可如今再也连在一起说,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更何况戴夫人本来就恨上了傅母,自然不会把傅母往好里想,心一惊,不消白鹭点明,戴夫人瞬间就把事情想了个清楚明白,兀的觉得一阵阵心寒。“再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白鹭又轻声的说出令戴夫人更加动摇的话来:“老太太打算等二太太生了哥儿,连带着三太太生的大姐儿都要一块儿抱到上房去养。” 戴夫人手‘啪’的拍在桌子上,“实在是欺人太甚!”戴夫人这会儿是彻底的愤恨交加,既然傅母手黑心狠,就不要怪她落井下石了! 虽说如此,戴夫人却是不放心白鹭的,白鹭也是个乖觉的,不用戴夫人说明,她就说了:“到时候老太太必定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奴婢头上来,即便是奴婢临时反水,奴婢也见不着明儿的太阳了。更何况,奴婢是想借着舅太太的能量去报复老太太,到时候奴婢定会死死咬住老太太的,舅太太保管放心,奴婢既然敢到舅太太跟前来,就没想着往后退。” 这丫头是存了死志了,戴夫人信了她大半,又去三太太那求证,去云若寺上香一事是真的后,当机立断,就押了白鹭一路闹到了上房去。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出大戏。 戴夫人是咬牙切齿的要动了傅母的筋骨,哪里会轻易松口,咄咄逼人的要逼傅母表态。 傅母强压住眩晕,道:“说到底这件事是白鹭这丫头鬼迷心窍,好在二太太母子均安,没让这丫头的毒计得逞,便是打杀了的,也不能解恨的。不过为了给二太太腹中的哥儿积福,还是不见血的好,灌了药发卖出去便是了。” 杜鹃听到傅母说灌了药发卖出去的时候,身上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老太太这是要把白鹭卖到那肮脏地去,这还不如打杀了来的痛快呢。 跪在地上的白鹭突然呵呵的冷笑起来,笑的令人不寒而栗,抬起头来。只觉得面容狰狞,声音尖锐刺耳:“老太太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说出去,到时候市井里面可会都知道侯府菩萨似的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做菩萨的!” 声声凄厉,傅母被唬了一跳。赶忙叫杜鹃去堵她的嘴,可白鹭嘶喊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奴婢在地狱里等着您!” 说完就冲出门去,以头撞柱。脑浆迸裂而出,血流成河,整个脑袋都变形了,白森森的脑浆和热腾腾的血混合在一起,冒出森森的白烟,场景实在是惨不忍睹,叫人毛骨悚然。 呆在院子里的丫环吓得尖叫起来,“死人啦!” 傅母一口气堵在心口处,喉咙里响了两声,眼前发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戴夫人脸色煞白,遮住眼根本就不敢看。 傅煦阳只觉得五雷轰顶,早就吓傻了。 饶是傅奕阳,面色也不好看。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惨状,还有白鹭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振聋发聩。昔日,妻子被母亲斥骂成毒妇,又言她犯了七出里的无子,硬要休妻时,妻子也曾经撞柱以证清白。 到底还要纵容到何时?难道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才幡然醒悟么?傅奕阳扪心自问,他深深的望了瘫倒在椅子上的傅母,竟是生不起去扶她的念头。 再看乱成一团的上房,傅奕阳顿时觉得心力交瘁,还得打起精神来收拾残局。 戴夫人揉着心口缓过气来后。看着软到在椅子上无人看顾的傅母,嗤笑一声。就在之前,戴夫人突然茅塞顿开了,想对付傅母的绝对不止她一个,最恨她这大姑子的怕是府里的大太太罢! 想想看。那大太太嫁到侯府来好几年肚皮都没动静,联想到那浸了药的碗碟,就不难理解了,很有可能小产也跟她这面慈心狠的大姑子脱不了干系! 可这大太太不仅怀孕了,还平安的生下一对嫡子,那就说明了一件事——她识破了婆婆的算计,那懂药理的嬷嬷就可以说明这一点了。 大太太隐忍不发,呵呵,戴夫人一想起她那大姑子一向最引以为傲的一等诰命被降成了二等,不知多少世家大户看她笑话,那可真真是打了她的脸! 戴夫人心想,如果那位大太太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正院 禄娃娃把地图关上,上面标示着【白鹭】的绿点变成灰色的了,之前他也是靠着这标示图才知道侯府来了陌生人的,缩水成小娃娃后,能力也就随之缩水了,不过还是能够变强的,握拳。 【白鹭变灰色的了。】他跟苏颖说。 苏颖愣了一下子才反应过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日子过的挺累的。明明这些事儿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每一步她都盘算好了,可等现在事发了,她又觉得有些意难平。 可等和禄娃娃说的时候就变成了:【如果不是当初你说主要npc不能简单粗暴的解决,我何必费这么多力气去算计她,说不定她坟前草都长三尺高了。】 禄娃娃秀气的小眉毛皱起来,他还不到两个月大,眉毛还是浅浅淡淡的,倒是胎发乌黑长得好。【分明是你自己乐在其中,如今何必拿我当借口,不就是有人变灰了么,她也算灰得其所了,做人啊最重要的是不能太矫情。】 苏颖沉默着没说话。 做人真难,禄娃娃万分庆幸他有个双胞哥哥,到时候跟他学就行了,见苏颖‘消沉’就‘鼓励’她:【傅老太太也算得上一个中级反派boss了,你打倒了她,想要什么奖励?】 【不是说背包还在封印中吗?你拿什么奖励我?】 禄娃娃:#我的宿主可不可以是蠢萌# 嘴硬着说:【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哦。】苏颖不太在意,‘哦’了之后便没下文了。 禄娃娃炯炯有神,【你怎么不问问到底是什么奖励?】 苏颖十分配合的说:【那是什么奖励?】 禄娃娃还来得及配合的,苏颖就说了:【又不会是奖励我回去,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禄娃娃一噎。这么一说还真是,但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舍得回去?不是我说,你就算回去。也不定会遇到比攻略目标好的男人哇。说起来,就他这条件搁在现代,妥妥的高富帅中的高富帅,女人嘛不就图嫁个好老公。】 【呵呵,你改行做媒公了?】 禄娃娃忿忿道:【什么媒公,我只是理性分析。好心建议,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苏颖恍惚了一下,没有和禄娃娃呛声,过了会儿才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看现在的情况是,傅奕阳他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我也千方百计的算计她,还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你等着吧,这次扯开彼此伪善的面具,底下的全都是不堪。】 【就跟过去这一年一样,那些美好日子只是看起来是那么一回事。可实际上呢就像是池塘,潋滟的水面上鲜花靓影,挺好看,可别忘了那池子底下还沉淀着厚厚的一层污泥龌龊,随便一搅,那好看的鲜花靓影就给搅碎了。整个池子就变得浑浊不堪了。】 【到时候再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不,我们俩也没什么从前好言。】 苏颖难得跟系统说这么多,还是这么私心的话,她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原本没想到这天来的那么早的,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活了快三十年了,虽然我已经的经历让我的性格变得偏激不假,可我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我原先啊也曾经想过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我、宠我,能在夜里相互依偎。往后的日子相互扶持。】 苏颖睁着眼睛,静静的盯着帷帐上绣着的花纹。 【我不是机器人,做不到感情收放自如,做不到真的无心无情。】 不知道为何,禄娃娃觉得他膝盖上中了一箭。他决定反击:【人家是高智能,是有人类情感的,请不要乱放地图炮。】 他哼哼了两声,【小爷看你就是太矫情了又想太多,不对,你这么患得患失,不会是真喜欢攻略目标了吧?】 禄娃娃又开始放炸弹,【既然这样,你让他喜欢你喜欢到少了你不行不就得了,再说了那老太太不是没死嘛,至于想的那么严重嘛!矫情!哼~】 【啊哈!】禄娃娃突然乱叫一声,然后以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你还记不记得,游戏里面有一种蛊虫,吃了子蛊的男人只会对吃下母蛊的女人产生情、欲,对着其他女人的时候一概不举。你求我的话,我就想办法把这种子母蛊奖励给你哟~】 到最后,他的语气就变得十分的嘚瑟。 很快禄娃娃意识到他就不应该提什么奖励,万一苏颖还会追究背包被封印的事怎么办,所以就想着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机智至极的想到了一个新话题:【你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悲秋伤春的,大不了再换个攻略目标好了,那个谁,忠睿王爷不是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嘛,你可以转身投入到他的怀抱里嘛。】 经过他这么一闹腾,原本被塑造出来的悲伤的氛围顿时就被打散了,苏颖嘴角抽搐,她真是想不开才会把自己的心事剖析给系统这高级智能听。 刚刚说那些话,她绝对是没睡醒说胡话的,赶紧略过略过。 傅奕阳脚步沉重的从上房回到正院,在苏颖的床前站了足足有一刻钟,不知怎么的,苏颖就大气不敢喘,放平呼吸,就当自己睡着了,可那灼灼的视线几乎要把她给烫伤了。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才睁开眼睛,侧着耳朵听到外面傅奕阳低沉的声音,吩咐芦荟去开库房,抿了抿嘴角,她相信桂嬷嬷会很好的应对的。 想到这里,苏颖就暗自笑了,之前她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绝对是抽风了,在对付傅母那老虔婆的事上,她可不会就此罢手功亏一篑的,剩下的就端看傅奕阳会怎么抉择了。 PS: 一天一卖萌(=^ ^=)   ☆、099章 从头到尾 傅奕阳从正院出去了。 芦荟心有余悸的进来,扶着苏颖坐起来拿大枕头给她垫腰,轻声说:“老爷把桂嬷嬷和孙嬷嬷叫进去问话了,还从库房里抬了不少物件走,奴婢瞧着好似是先前老太太赏下来的,走时还把孙嬷嬷叫去了。” “你扶我起来梳洗。”苏颖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既然都已经敲锣打鼓布好了架子,这场戏就只能好好的唱下去。 “是。” 苏颖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只眼睛明亮,才没有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说起来这张脸和她原本的脸有几分相似,不然,再照镜子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特别陌生和不适——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却是全然不一样的一张脸。 桂嬷嬷红着眼睛从外面进来,接过芦荟手中的木梳。 “太太饿不饿,厨房熬着粥,我去看看。”芦荟知道桂嬷嬷和苏颖有话说,就借机退了下去,把屋子让给苏颖和桂嬷嬷。 “太太,总算是熬出头了。”苏颖乌黑的头发在桂嬷嬷手里灵活的翻动着,挽成高髻,桂嬷嬷说着说着泪珠子就不断的滚下来。 苏颖从妆匣里翻找出赤金五彩蝴蝶压发递给桂嬷嬷,有些无奈道:“妈妈快别哭了,有福儿和禄儿在,我就有了寄托,只千不该万不该还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这件事借着戴夫人和白鹭的手揭发出来,不过是早晚罢了。” 说是天道好轮回,到头来不过是人心好算计而已。苏颖是不会容忍一个处心积虑要暗害她以及她的孩子的人的。 如果这次傅奕阳还会像上一次那样隐忍不发。那苏颖真的不介意亲自动手。 苏颖将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别入鬓发中,声音轻轻的:“老爷领着孙嬷嬷去上房了?” 桂嬷嬷还在琢磨苏颖之前那几句话的深意,现在被苏颖一问,赶紧擦拭了眼泪。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又叹了口气:“到底老太太是老爷的亲生母亲呢……” 历来也只有父母打骂甚至卖儿女是天经地义的,可反过来就万万不可,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 苏颖冷笑一声:“老太太千方百计的谋划。想让二房承袭爵位,虽说偏心二老爷是一方面,可最重要的何尝不是为了她自个的荣耀,为了做定在勇武侯府高高在上的位置。” “二房袭爵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也只有靠老太太撑腰,二房也只能处处仰仗她,像供着菩萨一样的供着她。可现在是老爷袭爵,老爷有能力,老太太怕的就是等大老爷完全执掌了侯府之后会把她供成面上的老太太。手里再没实权。” 苏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打开织锦多格梳妆匣。一个个小瓷盒盛着的胭脂水粉足有七八个。 苏颖有一瞬间的怔忪,她上次不过是随口提起一句,原本的胭脂快用完了。结果隔天让就让人送了几盒来。 苏颖把梳妆匣盖上,继续说:“我又没有要老太太给我那无缘的孩子一命偿一命。她不是最看重她的尊荣吗?那就把她最看重的尊荣都夺过来,让她再没能力能危及到福儿和禄儿。” 桂嬷嬷叹了口气,最后只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和老爷好好的过日子。”明明还是那个她从小照顾到大的人,可好像自从小产后,心里就不知多出多少主意来。原来也要强可强的不是地方,原本以为是开窍了,和老爷也好的如蜜里调油般,儿子生了,地位稳固了。 可心里还是个顶顶要强的,桂嬷嬷不想看到她再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涂有太太的尊荣,背地里不知咽下多少苦楚。 苏颖扶了扶鬓边的八宝簇珠簪,轻轻巧巧的站起来,眉宇间神色飞扬,轻笑道:“我都知道。” 上房 杜鹃拿过库房的钥匙开了门,把头低下,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就算她一点都不知情,可就凭她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环,定然逃不过。 杜鹃现在心里还是害怕,一想到白鹭的惨状,只觉得手脚发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傅奕阳没有心思再多做掩饰,“嬷嬷尽管去检查,其他的不用顾忌。”他已经认定了,语气轻的让人打颤,孙嬷嬷吞咽了一口唾沫,尽量克制住,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害怕的在颤抖。 傅奕阳转身往傅母的卧室走去,他走的不快,脚步却很稳。 原来,他的妻子早在嫁给他的时候,母亲已经开始埋下祸根了,怪不得在嫁给他之前,妻子身体健康,却未能有孕,当时他还曾埋怨过妻子身体不争气。 等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是因为劳累过度,没看顾好胎儿才导致的小产,是母亲赏下来的摆设物件致使她小产,罪魁祸首还是他的母亲。 偏偏在此之前他虽然对母亲已经寒心,可他从来没想到母亲会那么心狠,活生生扼杀了他的子嗣,千方百计的磋磨他的妻子,甚至还想出那样的毒计来作践她,傅奕阳差点承受不住这样重大的打击。 傅奕阳挥退了傅母屋子里伺候的丫环,谁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俩在屋子里谈了些什么,等杜鹃进去伺候的时候,发现傅母颓然的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 杜鹃手紧了紧,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叫了几声老太太,傅母没反应,杜鹃颤巍巍的伸出食指,贴近傅母的鼻下,觉察到傅母还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傅奕阳到正院来的时候,苏颖正一脸温柔的逗着福儿,逗得小家伙咯咯笑,童稚的笑声让人心不由得变软。 苏颖就像是没发现傅奕阳的到来,薄荷张张嘴想提醒她。被芦荟拉住了,无声的朝傅奕阳屈屈膝。 傅奕阳神色复杂的看着穿着入春后新作的亮堂堂石榴红云锦缎扣身袄,描眉妆扮遮住病容的妻子,往里走了两步。 苏颖让奶娘把福禄俩娃抱回屋。芦荟和薄荷也跟着下去了,芦荟皱着眉担忧的往里看了一眼,把门关上。 傅奕阳不发一言,径自坐到榻前。也不看苏颖。 苏颖懒得再去做什么解语花,如果是搁在以前那所谓的主线任务还在的时候,苏颖自然不会这么拿乔。想想当初催/情/香事件时,她被傅母怒骂为毒妇,还撞柱子,被人捡抄屋子,那么大的屈辱她不也是忍耐下来了,就连发泄委屈也是喝醉了之后,借着醉言醉语发泄一番而已。 现在。再让她忍着。真是不好意思。她不奉陪了。 傅奕阳不说话,苏颖就陪着不开口,过了许久他才直视向苏颖的眸子。缓缓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颖听得这话就跟听笑话一样,反问他:“你指的是哪件事?是老太太从我入府时就赏赐下来浸过药的碗碟使得我多年不曾怀上?还是赏赐下来的摆件导致我小产?或者是说等我好不容易再次受孕后。老太太死心不改故态萌发赏下来同样浸过药的摆件?又或者是就连赏下来的药材里都加了料呢?老爷,你想我告诉你哪一件事?总得要说明白了!” 不等傅奕阳说话,苏颖又笑了,无比的讽刺:“就算我当时告诉你了,你会信吗?” “也是,我活了二十一年,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恶毒的女人,尤其这女人还是做母亲的,我是外人还可以理解,可竟然连还未成形的胎儿都不放过,说出去怕是谁都不信吧!” 苏颖无比讽刺的语气让傅奕阳不由得皱起眉来,他握拳了拳头,语气沉重:“是我对不住你。” 苏颖不由地一愣,竟然觉得他这声对不住有些好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她缓和了语气,嘴角微微扬起,笑盈盈的面容让傅奕阳觉得分外刺眼。 “老爷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呢?是觉得都是你连累了我被老太太千方百计的算计吗?呵呵,那就请老爷告诉我昨日暗害我的幕后黑手是谁?是老太太吧!” 她的语气十分的笃定。 傅奕阳骤然睁大了眼睛,他不由地看向苏颖,那目光就像是从没认识过这个身边人一般,她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她眼睛里的讽刺刺痛了他的眼,他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颖笑了,随意的坐在梅花小桌的另外一边,径自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来,慢慢地喝了两口,才缓缓道:“或许在今天之前,你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觉得是老太太,不过想来,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吧,呵呵。” 是啊,从儿媳妇刚嫁过来就开始暗害,到现在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傅奕阳突然出声:“老太太病了,往后不许人轻易去打扰。”他的神情满是疲惫,好像说这句话话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颖轻轻的说:“可逝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傅奕阳蓦地有些鼻酸,他扶在桌案上,头越发低下去。 苏颖放下手中的雨过天青色茶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其实你不必这么自责,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从发现老太太暗害我后,我可从没打算忍下这口恶气,当初我就发誓,早晚会让她付出代价。”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傅奕阳突然打断了苏颖的话,声音沉稳有力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傅、奕、阳,”苏颖直直盯着傅奕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叫他的名字,“过去?怎么可能就那么轻飘飘的你说过去就过去了?” “那个以夫为天,一句软和话就能被哄过去的大太太早就死了!一年前就死了!”苏颖不吐不快,她站起身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你们活生生给逼死的!” “老太太恶毒,害的大太太生不出孩子来,害的她小产。害的她被人被戳脊梁骨,这是其一;大老爷你宠妾灭妻,嫡子未出生就搞出个庶长女,亏的大老爷你还自诩重规矩。这就是你所谓的重规矩,当初如果不是你默认,魏氏又怎么会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其二;至于其三。魏氏张狂,凭的是什么,凭的不还是大老爷你的宠爱,凭的还不是在你的宠爱下生出的大姑娘!大老爷可知道,当初有人私下里怎么称呼魏氏吗?小太太!” 傅奕阳听得一怔,哑声质问起苏颖:“……从头到尾,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不就是这样吗?我哪一点说错了?!”苏颖责问他,“你扪心自问,大太太嫁到侯府来。她这个嫡妻哪有不够格了?她生不出嫡子来。是她不想吗?是她不能吗?做牛做马的伺候你。伺候老太太,结果呢?得到了什么?你宠着魏氏,她窝在正院里不敢惹事惹人。只把自己当成摆设,就是这样她可曾有薄待过魏氏!就是魏氏生的大姑娘。就算没有视如己出也待她不薄,你去问问有哪家的庶女能有她这样的待遇?结果呢?!” “孩子小产了,你来看过几回?缠绵在病榻上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没保住的孩子的时候,却得知了原来是做牛做马伺候的老太太做的手脚,从那一刻起贤惠大方孝顺端方的大太太就死了!” 傅奕阳被她连番责问的话责问的发红了眼睛,可他根本就没多少底气,但他的目光落在苏颖那带着冷冷笑意的脸上,心绪起伏不定,握拳了拳头,低吼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那这一年呢,我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了,咱们俩还有了傅晨和傅昀,你还想怎么样?” “这么说,这一年来你是不是从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不管我说什么做了什么,你其实心里都是无所谓不在乎的?还是都在用违心的话敷衍着我?”傅奕阳的声音突然就提起来,言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气,“你不愿相信我,连半句真话也没有,这何尝是你这个做妻子的本分!” 傅奕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苏颖说话间的用词。 苏颖干脆就跟傅奕阳扯开了,“她的真心早就被你践踏的半点不剩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上晃来晃去的八宝簪拔下来扔到一边,“算了,以前的事我现在也没资格再去指责你。” “你和我说这一年,行,我就让你知道我一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反正今天我本来就打算跟你把什么都说清的!” “去年老太太过寿时,原本要算计的是你和陈宛秋,嫁祸于我,是陈宛秋提前得知了,告诉了我,我将计就计,将人调换成了傅煦阳和陈宛凝的!” 傅奕阳下意识的替苏颖说话:“二老爷和三太太早就暗通曲款,就算没有此事,或许日后也会……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他看了一眼苏颖,颓然说,“算了。” 苏颖吊了吊眉梢,有些不以为然,道:“老太太诰命等级降等是我在背后出的力,陈家和侯府被参是我父亲从中牵的头。” 傅奕阳苦笑:“原本平妻一事就不入流,御史参几本本就在情理之中。” 苏颖低下头,这人还真是会避开危险区域,轻巧巧的说:“知道吗?当初我生福儿和禄儿时,有一个接生婆家里突然发了横财,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我就顺着查下去。你猜,是谁接济了这接生婆?” 傅奕阳呼吸变得深沉而疼痛,他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又来了。”苏颖心里想的却是,仔细一瞧,她好像真的受了不少罪,可某个罪魁祸首可到现在才被她解决,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她实在是太亏了,都怪系统! “且不说我空口无凭的说出来,就是我拿出证据来,你会怎么做呢?我就不信你自己没查出一些事来,可你是怎么做的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不是现在更惊心的事摆在你面前了,你是不是仍旧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你的大孝子呢?!” 苏颖嗤笑一声:“不对,还有昨天的事,告诉我。如果今天没有揭露出来老太太下药害我不孕,害我小产,害的二太太腹中胎儿艰难这件事,你会如何做呢?” “是不是觉得反正我现在平安无事。福儿和禄儿也平平安安的,你就觉得那些存在的伤害就不存在了?” 傅奕阳握紧拳头。 “看吧,我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幸运发现端倪或是有贵人相助,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不知什么时候你母亲置我于死地,福儿禄儿也会保不住,我必须得做些什么!” 苏颖的声音渐渐趋于冰冷,“今天的事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白鹭也是被我收买的,就是拼着鱼死网破,我也不想再让我和我的孩子们处于危险之中。” 说完,苏颖冷冷的看着傅奕阳,“傅奕阳你扪心自问。在这其中。你又做了什么?” 傅奕阳蓦地抬起头。眼睛发红:“你想我怎么做?弑母吗?” 苏颖沉默。 “我做不到。”傅奕阳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被他压了下去。 “是啊。你做不到。”苏颖语气平平,带着“果然如此”。“所以呢,我不是良善之人不假,就不必说索赔了。可福儿和禄儿呢,曾经无缘降生的那个孩子呢?” 就算现在和傅奕阳说开又怎么样,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她不可能就这么便宜了傅母。 苏颖想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见傅奕阳颓唐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碍眼,抿了抿嘴角,站起身来,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明天还要上朝,早点去休息吧。” 苏颖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她这绝对是说顺溜嘴了,决定补救一句:“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也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不会这么就善罢甘休的。” “你为什么说这些?”傅奕阳早就没以前的意气风发,他都没注意到他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恳求。 苏颖嘴角上扬,“我啊,自然是不想再被别人认为是软弱可欺的下去啦,谁知道下次等着我着的会是什么刀山火海。至于其他的,你也可以认为我不想再和你虚以委蛇下去了,像咱们俩这样强自凑在一起,面和心不合的,有什么意思呢。” 傅奕阳沉声道:“你休想让我休了你!” “呵呵,休了我不是便宜了我,你大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像以前那样宠妾灭妻啊。”苏颖不在意的说,“把魏氏放出来,借着宠,让她给你生庶子庶女,你们一家几口继续在南院和和美美。” “魏氏你要是现在看不上了,也可以重新纳新的妾室,就比如那个情深款款叫你奕表哥的潘如月,她长得如花似玉的,身姿又袅娜,等选秀后就纳进来嘛。” “胡闹!”傅奕阳下意识的皱眉反驳。 苏颖微微扬了扬下巴,不以为意。“慢走不送。”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如同吃了苍蝇一样的傅侯爷,苏颖心情就舒爽多了。 傅奕阳沉默了许久,久到苏颖认为他是不是打算不走的时候,他捂住胸口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可一对上苏颖不含任何柔情蜜意的眼睛,顿时都被噎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留下这句话,大老爷很潇洒的准备去书房凑活一晚。 等傅奕阳出去后,苏颖木着脸,将之前随后丢到一边的八宝簪捡起来,就听到外面丫环的惊呼声。“老爷!老爷!” 傅大侯爷临出房门时被门槛绊倒了,一头栽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桂嬷嬷惴惴不安的跑前忙后,之前苏颖和傅奕阳两个人密谈的时候,其他人都被桂嬷嬷撵的远远的,她守在门外。他们俩没注意音量的时候,桂嬷嬷隐隐绰绰听到了一些,就是因为听到了,所以才惴惴不安。 见苏颖还杵在一边,桂嬷嬷二话不说就把她撵去照顾躺在床上的傅奕阳,“快去,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苏颖:“……”怎么到现在她还是个伺候人的命。   ☆、100章 夜有所梦 “当真?”柳姨娘把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放下,惊疑不定的问。 翠屏倒了一杯茶来,笑着说:“可不是呢,老爷从正院抬了两口箱子,转身就去了上房,好似老爷的脸色不好。” 柳姨娘斟酌下,心道难不成是老太太张口朝太太要东西了?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柳姨娘都有些看不上老太太那贪婪的嘴脸,可还是很希望看到老太太磋磨大太太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老太太那个人最好面子,就跟这对待老爷和二老爷的问题上,她明明偏心都偏心到胳膊上去了,还好面子的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偏心的没边。 磋磨太太向来都是背着老爷进行的,这次难道是阴沟里翻了船? 这么一想,柳姨娘又酸又涩,连手中做了一半的针线都没欲,望再做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随手把小衣裳放到一边。 翠屏有心替柳姨娘打抱不平,嘟囔着:“姨娘亲手做的小衣裳都不知往正院进了几次了,也没能在太太那显出来。” 声音虽小,柳姨娘还是听见了,她蹙了蹙眉,到底没有说翠屏几句,隔着窗子往外一瞧,院子的一颗玉兰树含苞待放,给寂寥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春,意。 坏了孕的时候还死死的霸住丈夫不放,哪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可偏偏老爷就真的没再找过其他人,如今苏颖都出了月子,就更没有把傅奕阳推出去的意思了。 柳姨娘又何尝不清楚就是再讨好苏颖,可人家不松口。她就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就连有不满有怨怼,那又如何,人家是正妻。 更何况自己就是想找傅奕阳诉诉委屈。那也得能见到老爷啊。 “小衣裳还得接着做,”柳姨娘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被她随手放到一边的小衣裳,到底没有接着上手。想了想对翠屏说:“你再去瞧瞧,我总觉得这事不寻常。” 昨天苏颖去云若寺上香,结果回来就病了,柳姨娘自然是听到了消息,可再想探听到些什么,那就难了。 翠屏还没等出了院门,就瞧见永平小跑步领着大夫跟背着医箱的药童往正院去,嘴里还催促着。 翠屏一听,也不管看门婆子们投过来的眼神。快步去把这消息传给柳姨娘听。“奴婢听着好似是老爷病了。永平催的急。姨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大太太也病着。怎么着也不能没个主事的人。” 柳姨娘被翠屏说的心动,紧了紧手,总归她还是侯府的姨娘。太太就是想捏她把柄也没处捏,就扶着翠屏的手站了起来。脸上挂上担忧的神情:“走吧,咱们去正院。” 正院 永平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老爷他先前就吐了一口血,命着小的不许去请大夫,也让小的瞒着太太,太太您看这?” 苏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等想到傅奕阳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吐血时,心里微微一哂,原本还以为他真的变得无悲无喜了呢。这些怎么比得上她昨天命悬一线时所承受的痛楚,反正现在她和傅奕阳已经说开了,他现在这样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大夫,怎么样了?”苏颖没理会永平,径自问大夫。 大夫刚想掉书袋,苏颖不耐烦的拧眉,“直接说。” 大夫捻着胡须的手一顿,把到嘴边的专业术语咽下去,缓了一口气道:“侯爷受了重大刺激,才会吐血昏厥的,需要静养,这段时间内切忌情绪起伏过大。” 周围的人多是松了一口气,苏颖抿抿嘴,“永平,你领大夫去开方子,好好的酬谢罢。” 薄荷黑着脸进来,不大高兴的说:“柳姨奶奶来了。” 苏颖微微一怔,她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就当薄荷以为太太会把柳姨娘请进来的时候,却听到她说:“让她不要过来添乱了。” 薄荷脆声应了。 “姨奶奶挂念老爷本是无可厚非,只因着老爷的事儿,太太也揪心的很,实在是凑不空来招待姨奶奶,姨奶奶还是请回吧。”薄荷心里嘀咕,老爷这才病了,柳姨娘就知道了,眼巴巴的过来,说什么没有主事的人,这不是没把太太放在眼里么。 薄荷因为这个就没有几分好脸色,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的客气。 柳姨娘表情僵了僵,复而脸上又挂上担忧的神情:“我也是惦念老爷,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大夫如何说的?就算见不着老爷,总该能知道老爷的病情,也好安一安心。” 柳姨娘的话又是扎了薄荷的耳朵,什么叫好端端的就病了。她脸皮一扯好歹还挤出个笑容来:“大夫正在里头替老爷诊病,只说老爷这病需静养。” 薄荷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就在这‘静’上略略加重了声音。 柳姨娘本来以为还能在借着老爷生病,在傅奕阳面前表一表,哪想到根本就见不着就算了,如今还被个苏颖跟前的丫环在她跟前吆三喝四的,她往日里也是不曾受过这样的待遇的。 ——苏颖对她们几个妾室还真没在银钱份例上苛待,就是魏姨娘在南院禁足时,她的份例还都和以前一样的。柳姨娘没什么大错,可小辫子可不少,就是这样苏颖也没说克扣她的份例,如今柳院还是她在管着。就算当初发生了丽月的事,苏颖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了柳姨娘几句,就把这件事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柳姨娘到底还绷得住,只是咬着牙又说:“太太正病着,精力怕是不足,我虽说只是府里的姨娘,可总归是能搭一把手的。再者,不亲眼瞧上老爷一眼,我就放心不下……”说着,柳姨娘眼泪就掉了出来。 薄荷见她是铁了心的要往里头钻。碍于柳姨娘的身份根本就不好再说,这时候白芷出来了,冲擦拭眼泪的柳姨娘皮笑肉不笑道:“姨奶奶且收住眼泪,我们太太请姨奶奶进去呢。” 柳姨娘非但没觉得多欣喜。反而被这一拒一迎的搞得心里惴惴,翠屏在她背后搀扶了她一把,柳姨娘才回过神来:“这就来。” 薄荷拧着眉,在进屋时拉了白芷一把。压低声音问:“这是怎的了?” 白芷扫了眼柳姨娘的背影,露出个笑来:“太太说既她想来伺疾,就让她来。我瞧着,她也讨不了好。”白芷又加了句:“太太还说了,等会她想做什么,都不必拦着劝着。” 不就是想表现吗,怎么能不给人家这机会呢。 薄荷微微撇撇嘴,又一想,才有些满意的笑了。 柳姨娘也是有些时日没到正屋来了。自从苏颖免了请安。这请安就这么一直免了下来。又后来柳姨娘管了院子,也不好总拿管家事往正院凑。 刚进屋子,柳姨娘打眼就扫到屋子里的摆设。袖子里的手攥紧,去年正院跟这时候比起来。简直就跟雪洞似的。往年她还羡慕南院魏姨娘屋子里华贵的摆设物件,如今再跟太太这儿一比,高下立断。 柳姨娘刚提起来的心就浸泡回黄连汤里,见着苏颖就先恭顺的行了礼,苏颖摆摆手:“去里头照顾老爷吧。”连句客套话都是没有的。 苏颖这样不安调理出牌,柳姨娘一僵,她抬起头来看了苏颖一眼,见她脸色虽然苍白,可也不像是重病到卧床的地步。等瞧见苏颖手上包的纱布,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谢太太体恤。” 苏颖挑挑眉,这本来不是柳姨娘自个来求的吗,怎么到现在反而成了是她宽厚大量的体恤她了? 等柳姨娘进去,桂嬷嬷一脸不赞同的看向苏颖,“太太,这又是何必?” 苏颖也不知道桂嬷嬷到底把她和傅奕阳的对话听见去多少,反正她现在就是不爽再去行驶正妻的本分就是了,淡淡的说:“拦得了一时,又拦不了长久,随她去吧。” 正说着,翠竹跑过来说:“雯姐儿发热了。” 桂嬷嬷唬了一跳,“还愣着做什么,请大夫了没?” “让孙嬷嬷先过去瞧瞧,有什么需要再过来回我。”如果不是这出,苏颖还真就把一件事给忘了,她现在没什么心情逗老鼠玩了,谁让她不爽,她可真的就去捏爆那人。 桂嬷嬷一脸担忧的看了苏颖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在心里头叹息一声,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 苏颖见了就知道桂嬷嬷在揪心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可悲,叹了口气:“嬷嬷,你说我让柳氏养着雯玉,怎么样?” 桂嬷嬷吃了一惊:“太太,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到底庶女庶子的养在的嫡母跟前才是规矩。” “规矩?”苏颖冷笑一声,规矩就是用来让人来打破的,她的思绪转圜了几圈,没头没脑的跟桂嬷嬷说了句,“劳烦嬷嬷盯着了,我还病着,操劳不得,就先去歇着了,等养足了精神才好去打蛇。” 又把薄荷叫来,薄荷伤的没有芦荟重,本来苏颖就许了她们俩去养着,头上还包着纱布呢,芦荟被赶去休息了,薄荷这妮子非得跑出来。 傅奕阳在里屋歇着,柳姨娘在跟前伺候,苏颖懒得过去,就领着薄荷到福禄俩娃屋子里。 福禄俩娃的屋子还是属于正房的,原本是早预备好东厢房的。 说是厢房,其实就是一处小院儿,一明两暗的格局,三间正房外加两间耳房,和苏颖的正房有月亮门可以穿行。这厢房早早就布置起来了,也换了玻璃窗。 等福禄俩娃生下来,苏颖也不忍心让他们每日由奶娘抱着在厢房与正房之间奔波受冻,又专门把正院的两间屋子隔出来打通给他们当起居室,等他们再大些,再搬到厢房来住。 反正正房房间多,前廊后厦,后面还有罩房,不算耳房就有十来间屋子,早些年住的是老侯爷和傅母。那会儿建设的金碧辉煌的,等到后来傅奕阳和苏颖成婚住进来后,渐渐才改的比较清雅一些。 这会儿还烧着地龙,屋子里暖融融的。苏颖歪在暖炕上,瞪了薄荷一眼:“乱跑什么,额头上的伤还想不想好了?”万一破相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薄荷捂了捂额头。说:“太太,你说奇怪不奇怪?昨日在云若寺,陈二姑娘来探望您时,看到您手上的伤,当时就给了我和芦荟一瓶药膏,说是祛疤消淤,不会留下痕迹的,可她明明连太太手上到底是怎么伤的都没搞清楚,就乱给了一瓶药。” 当时苏颖‘受惊过度’了。不过她是知道这件事的。那瓶药现在还在苏颖手里呢。 苏颖揭开瓶盖。立刻就有一股淡雅清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光是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了,就光凭这样的气味。就会让人觉得这瓶子里的东西不是凡品。 苏颖心想,这大概就是陈宛秋用她空间里的东西做的吧。还真是舍得。 薄荷拧着眉道:“这也就罢了,今日她又派人送了些药膏来,连我和芦荟的份都有,我让孙嬷嬷看了看,孙嬷嬷说陈二姑娘给的是好东西,我往额头上抹了抹,也觉得清清爽爽的,应该不会留下疤的。可奴婢怎么觉得,陈二姑娘太……” “太殷勤了,是吧?”苏颖接了她的话茬,薄荷猛点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颖见薄荷皱着眉头,笑了:“既然是好东西,人家给了那你和芦荟就用着吧,等哪日我回些礼就算谢谢她了。” 紫苏端着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进来,“太太,该喝药了。” 苏颖瞧着装着乌漆墨黑汤药的青花缠枝纹的瓷碗,嫌恶的皱皱眉,让紫苏把药碗放下,随意问:“外边怎么样了?” 紫苏斟酌了下,回道:“老爷还没醒,大夫开了药方,柳姨奶奶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去小厨房给老爷煎药了。至于雯姑娘那儿,孙嬷嬷去瞧了,许是风寒,自开春来,雯姑娘并非头回生病了,太太不用太担心了。”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怕是瞧着太太历来宽厚,那原先不敢的事儿可就又干出来了,头前听着她那话,还把老爷的病怪到太太身上来了呢。” “哦。”苏颖点点头,柳姨娘想亲力亲为的照顾傅奕阳就让她细无巨细的都去亲力亲为嘛,“她要做什么就不用拦着。” 又对欲言又止的薄荷说:“你也回去歇着吧。” 紫苏盯着药碗,苏颖噎了噎,在紫苏和薄荷两双眼睛下,只得好了小半碗,“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紫苏收拾了药碗,和薄荷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可见苏颖闭着眼睛,又只当是太太病了精神不济,退了出来,薄荷又叫了小丫头来在屏风外守着。 正屋就是另外一种风格了。 正院的丫头都得了吩咐,但凡柳姨娘开口要什么,就没有不应的,等柳姨娘亲自上阵照顾傅奕阳时,都纷纷劝了几句比如“这样的粗活还是奴婢来吧,姨娘怎好屈身做这样的事”,柳姨娘表示没关系后,她们就纷纷下线了,就自顾自的做起自己的事来了。 翠屏也跟着柳姨娘忙前忙后的,可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就是说不出来。正院的人也没有对她冷待甚至是鄙夷,就连去小厨房,也有丫环塞给她两个麻团。 麻团炸的金黄,上面还撒了一层白芝麻,隐隐还能瞧见里头拌的是豆沙馅,翠屏吞了吞口水,在人家跟前没好意思吃,等转了身找个没人的地方捏着一个就往嘴里送,等回到柳姨娘跟前就跟没事人似的。 柳姨娘心里没底,让翠屏去打听下苏颖在做什么,翠屏不好凑到柳姨娘多近,只稍微低着头压低声音说:“先前去厨房时,奴婢瞧着另一个炉子上熬着药,怕是太太吃的,由紫苏端着送到西边那屋去了。” “既太太让姨娘你来照顾老爷,许是松了口也不定呢。”见柳姨娘不安,翠屏琢磨了这么一句出来给她听。 柳姨娘喃喃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柳姨娘理不清苏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只能先顾好先前的,等老爷醒了。总不会将自己的苦劳都给抹杀了吧? 傅奕阳昏沉着被喂了药,就昏睡过去。 恍恍惚惚的就好像从外面回府,抬头时瞧见院子里的迎春花开的盛,就停下来看。正想着要不要折两枝给妻子。 就瞧见永平一脸哭丧的从那边奔过来,傅奕阳正想叫住他,让他去裁迎春花,可永平就直直的从他身边跑过去。傅奕阳心里不悦。正想开口去呵斥永平,就听永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音:“老爷,太太去了!” 傅奕阳心里惶然,夫人还活的好好的呢,这狗奴才竟然敢诅咒主子,实在是该打! 不等傅奕阳开口训斥,就见一穿着芙蓉色对襟褙子的女子袅袅的走过来,“还请老爷节哀,太太她的身子自打小产后就一直不好。如今才熬不过去了。妾其实也很悲痛。如今见着老爷。妾和大姑娘才算有了主心骨啊。” 魏氏! 傅奕阳只觉得那芙蓉色刺痛了眼,转身往正院去,连原先挂在院门外的玻璃灯都换成了白灯笼。院子里挂满了白绸,下人都穿着素缟麻衣。哭声遍野。 “太太,你睁睁眼,老爷回来了啊!”傅奕阳定睛一看,是桂嬷嬷,那岂不是跟自己生儿育女浓情蜜意的妻子真是去世了! 一瞬间傅奕阳只觉得这就是个噩梦,他的妻子活的还好好的!傅奕阳有些癫狂的想到屋子里看看,可怎么都迈不开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面无悲色的带着穿着芙蓉色对襟褙子的魏氏到院子里来。 傅奕阳从梦中惊醒,只觉得针扎一般的疼痛,疼的眼睛都睁不开,手攥着被褥攥的紧紧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柳姨娘在床前守着,也没睡沉了,听到声音就醒了,见到傅奕阳这样还以为他是被魇着了,连忙到床前柔声道:“老爷?老爷,醒醒。” 这会子就有守夜的丫环进来点了灯,傅奕阳忍着疼睁开眼睛,入眼就瞧见柳姨娘身上穿的芙蓉色云纹妆花褙子,眼睛刺痛,嘴里就先一步呵斥:“没规矩的奴才!” 柳姨娘一下子懵了,傅奕阳撑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太太呢!” 一时竟是没人接话,傅奕阳只觉得入坠冰窖,为了自己梦见的事心惊,一时又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猛地一下子捶在床铺上,禁不住再问了一遍:“太太呢?” “太太病了,怕扰着老爷养病,就在西屋歇下了。”白芷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病了?”傅奕阳用手顶着太阳穴,借此来缓解还有余悸的疼痛感。 柳姨娘刚才被傅奕阳一句话外加一挥手,跌倒在地上,翠屏赶紧伸把手过去把她给扶起来,有心想安慰几句,可现在又不是好时机。 等着丫环去叫太太的空档,翠屏才低声劝慰:“奴婢瞧老爷刚才怕是被梦魇着了,说的话也当不得数,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了,这一夜里可都是姨娘在跟前守着,等老爷知道了,即便是没功劳,也会记着姨娘这苦劳的。” 柳姨娘护着被擦伤的胳膊苦笑,并没有因为翠屏的劝说宽心多少。 苏颖被紫苏叫起来,只披上袄,匆忙间连披肩带子都没有系好,披头散发的就被领到傅奕阳跟前了。 苏颖原本还想着傅奕阳不该这反应啊,依照着他的自尊心,怕是不想见到她才是真的,怎么还跟……打雷找妈妈安慰的小孩子一样呢。 不等多想,傅奕阳就抬起手来把苏颖拉到床上坐下,伸出胳膊把她挽住,眼里边根本就看不到第二个人。 屋子里的丫环有眼色的就轻手轻脚的往外退,柳姨娘不甘的张了张嘴,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刚才傅奕阳醒来见着她劈头盖脸的那一句“没规矩的奴才”,心里又苦又涩,低着头含着眼泪,还是退了出去。 苏颖被傅奕阳搂的难受,动了动:“你发什么疯?” 傅奕阳幽幽的看着她,竟也不隐瞒说:“我梦到你死了。” 苏颖:“……”妈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渣男! PS: [幸福地转圈圈]谢谢寻找于晴亲亲的打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qwq。 也谢谢~甜甜~童鞋的打赏,还有童鞋们投的粉红票、推荐票、催更票。 鞠躬鞠躬(○^~^○)   ☆、101章 避如蛇蝎 傅奕阳曲起手指,用骨节顶顶额角,玻璃灯一直没熄,没了帷帐的阻隔,明亮的灯光晃的他眼睛疼,可搂着苏颖的手更加用力,根本就没把苏颖那点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推拒放在心上,一拉一带就把她的头扣在他的胸膛上。 苏颖手上还带着伤,根本就不好伤敌五十自损八百的,可这样让她觉得别扭的很,肩膀动了动,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发什么疯?” 傅奕阳把人带到怀里,才感觉从梦里带来的心悸少了一些,可听着苏颖根本就称不上温柔的问话,恍惚间昨天夜里那场谈话又全数回到脑海里。 傅奕阳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现下这种情景,只能退出去想冷静下来,可内里翻腾的火光烧的他心口疼,出了门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又做了一场那样的梦,跟苏颖昨天居高临下冷嘲热讽时说下的话在某种程度中重合起来。傅奕阳不禁想,若真是没有这一年的相处,那梦里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一丁点悲痛之情,还任由魏氏穿着芙蓉色的衣裳在跟前晃眼么? 傅奕阳不敢想。 人总是偏的,一年前傅奕阳想着的多是魏氏的好,一年后傅奕阳想着的全是苏颖的好,下意识里就想否认,下意识里就想替自己替她辩解,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无言的叹息。 苏颖挣了半天挣不脱他的手臂,她也不愿意再做无用功,听傅奕阳叹息。心里无名火又腾地冒起来。 眼波一转,轻笑一声:“是不是去年年初的时候?” 傅奕阳骤然瞪大眼睛,不去看苏颖。 苏颖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肚里的坏水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觉得我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不,是艳鬼附身,把你勾的神魂颠倒,竟是将旧爱打入冷院吗?哼!” “旁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就信了。却要质问我为何不信你。我就是信你,才会落到差点惨死的下场,兴许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苏颖说着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气却平静的很。 傅奕阳却被她一番话震得头痛欲裂,强忍着才没有痛呼出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问她:“你知道了?” 苏颖盯着他的侧脸,吐出来的话让傅侯爷额角突突的疼,“不觉得跟人说话的时候,凝视对方才更有礼貌么?” 傅奕阳捏在苏颖肩膀上的手锢紧。苏颖痛呼一声:“你捏疼我了。” 傅奕阳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肩膀。下一刻苏颖避他如蛇蝎般。鲤鱼打挺般的站起来,离他几步远,骤然明亮又骤然昏暗的灯光晃得傅奕阳眼睛难受。 傅奕阳不适的闭上眼睛。 苏颖看出来了。存心不让他好过,就挪了个地方。让傅侯爷能感受到的灯光又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同时也说:“我再了解你不过了,前几日你就不对劲起来,稍微问一问就清楚了。” 傅奕阳竟然怀疑起苏颖被鬼祟附身了,不过是因为被打到冷院的魏姨娘跟他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不过,既然魏姨娘都到那种地步了,还能找人把傅奕阳引过去,这其中到底是谁在里面出了力,不就是很明显了吗? 苏颖也是昨天的事才琢磨出不对味来,感情傅奕阳那天变得有些奇怪,是因为这个。她心里不知该‘欣慰’傅奕阳竟然真相了,还是该感叹傅奕阳其实对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乎。 苏颖知道示弱是对付傅奕阳的最好的利器,可她就是不愿意了,昨天没说开的话全都摊开来了。“我记得二房曾经有个性格大变的丫环是被活活烧死的吧……” “够了!”傅奕阳声音嘶哑,低吼出声,“你浑说什么,那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你,你信我?”苏颖这一反问,绝对是会心一击。苏颖自从回过味来之后,就觉得傅奕阳是相信她的,先不说别的证据,就是那天他们俩还在被窝里翻红浪呢,早晨还颠倒了一回。 当然了也不排除人家大老爷觉得‘杜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一因素嘛。 苏颖见傅奕阳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就大发善心的问他:“要不要茶?”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傅奕阳抬手紧紧按住额头,带着浓浓的疲惫:“不必了,就是头疼。” 苏颖挑眉,他不会是想让她给按捏吧?如果是以前,说不定她就会去装一把贤惠,可现在她的手都已经被包成粽子了,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苏颖这次还真是误会了,傅奕阳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苏颖不吱声,傅奕阳却是突然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躺在床上,好似声音里也多了之前没有的轻快:“咱们俩好好说说。” 苏颖眉毛一抬,不懂了,他们俩之前不还是剑拔弩张的呢,怎么一下子气氛就变了,而且听傅奕阳那语气就好像她在闹别扭他无奈包容呢。 不对劲啊。 大半夜的苏颖是睡得正香被紫苏从床上挖起来,结果是来和梦魇着的傅奕阳斗智斗勇,心里的那口气就憋着了,刚才发出一些来,结果一下子就被傅奕阳的不安调理出牌给堵住了,心情可不美妙到哪里去。 总之,就是没耐心陪傅奕阳瞎折腾,就道:“你何必为难我这个病人,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没那精力陪你继续折腾,我唤别人进来伺候你。” 傅奕阳把眉头皱成‘川’字,沉默了片刻,说:“不装贤惠端方了?” 苏颖一听这话就觉得刺耳,心里还在想嘴上就已经反驳起来了:“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贤惠端方了。便是出去打听,但凡知道我的,哪个不说我贤惠端方?” 说话这么拗口,都已经成习惯了。苏颖缓缓吸了一口气:“要是我装贤惠端方,还能容得下魏氏,容得下雯玉,”苏颖不往下说了。这次轮到她揉眉心了,“大半夜的,我不想和你吵架,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你有什么不满的,想冲我发泄的,明天请早,我奉陪到底。” 傅奕阳就着灯光去瞧苏颖,旁的看不太真切。可就是觉得她一双眼睛里滚动着灿然的光华。仿佛就是最灼热的火焰。而这火焰都是冲着他来的。好像是要把他给烫个遍体鳞伤才觉得满意。 看的傅奕阳心一缩又是一跳,又觉得无奈,等苏颖连珠炮语吐完后。才似感叹的说:“现在我连说你一句都不行了?” 苏颖瞬间就觉得自己落了下乘,犹自不甘心。反驳他已经成了条件反射:“那是你的错觉。反正我是没觉得不行,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而且大夫说了你现在切忌情绪起伏太大,还得好好静养,我才觉得不与你多争辩,让你好好休息。”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傅奕阳却觉得心里熨帖了,又想起她也还病着,心里先升起一点惭愧来,就道:“算了,你也去休息吧。” 苏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气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二话不说转身就紧了紧肩膀上的银妆缎滚灰鼠毛,荷叶短斗篷样式的披肩,绕过隔在中间的屏风就往外走。 这本来就是她的屋子,现在倒是显得她是个外人了,苏颖推开了门出去,没成想柳姨娘还等在外间,见到苏颖出来就连忙的凑过来,“老爷可是大安了?” 苏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老爷身体怎么样了。”说完也不理会柳姨娘,径自就出了门往西边她暂时住的屋子走去,柳姨娘呆愣在当场。 翠屏凑上去压低声音说:“太太难不成是和老爷闹矛盾了?” 柳姨娘瞪她一眼:“老爷和太太的事也是咱们能置喙的。” 翠屏脸涨红了,喏喏的低头跟在柳姨娘身后。 屋子里的主子都不在,守夜的丫环身份自然不够去劝说柳姨娘的,柳姨娘竟觉得她在这正院竟是格格不入了,连刚才因为翠屏的话心里升起的一丝丝涟漪都有些晃荡了。 掐了掐手心,柳姨娘还是进了里屋,抬头瞧见帷帐里傅奕阳已经躺下了,心里头隐隐有些失望。 傅奕阳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柳姨娘忙道:“老爷,您没事吧?可是要喝茶?” 傅奕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身芙蓉色的衣裳,心里恼怒,也分不清是恼怒那穿着芙蓉色衣裳的人,还是恼怒纵容着让人在主母去世时却还轻快到穿芙蓉色衣裳的人。 听得柳姨娘焦急的语气,傅奕阳有些不耐烦的道:“不必了,把灯熄了,你且回去。” 柳姨娘一滞,便是还想说几句软和的话让傅奕阳想起她往日的好来,就被傅奕阳已经从不耐烦变成冷厉的语气里吓的不敢再说话,又惊又恐,捏着手心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出了门,脚就软了下来,如果不是翠屏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守夜的丫环纷纷往这边看。 柳姨娘强撑着轻声道:“老爷歇下了,你们且好好守夜罢。”这会子已经是半夜了,院门早就落了匙,柳姨娘也不好再回她自个的院子,就在丫环们寻常守夜的矮榻上凑活了躺下了。 刚盖上被子,柳姨娘就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泪已经流了一脸。 傅奕阳却是睡不着了,这两日里接二连三的打击,就是铁石心肠都不会无动于衷。 傅奕阳想的最多的还是苏颖同他说的那些话,她眼角的凌厉都几乎划破了眉毛,傅奕阳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往常她是什么模样,傅奕阳都觉得模糊不清起来,可梦中他自己那张看不出悲色的神情却像是哽在现在的他喉咙里的一根细刺。 如今回忆起来,眼前闪过的全是妻子的好来,就好像这一年里就突然鲜活起来。可到头来竟也成了虚以委蛇、假意奉承么? 傅奕阳却是不信的,就像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苦,被人磋磨,明明就是不待见魏氏。可她还是没有出手整治死魏氏;就连雯玉……这些,傅奕阳不知在心中过过几回。 往日想的时候都觉得妻子做的够好了,可现在再想起来,傅奕阳却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那样细细麻麻的刺痛。 傅奕阳突然想。若真像梦中那般,她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不是心中怨恨着他,怨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他,不愿意看到那扎人眼的芙蓉色。 如今她是不愿意再跟他浓情蜜意下去了,是因为伤透了心,连在他跟前假装都不愿意再伪装了,傅奕阳捂着心口,一声轻叹在帷帐里散开来。 傅奕阳拉了拉被子。被子里还有些药味。细细的闻还有着她身上清雅的香味。那味道萦绕在鼻尖,就好像她还在跟前似的。 傅奕阳孤枕难眠,苏颖却搂着被子睡得香甜。 这一夜里。侯府的正经主子里怕就只有苏颖睡得是真的香甜了,傅母颓然的躺在床上。上房静悄悄的,因为白日里白鹭撞柱子那毛骨悚然的惨状的缘故,就连值夜的小丫环都一直抖索,就连去方便都要结伴而去。 经过那红柱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双手合十,嘴中念着阿弥陀佛,但凡有一丁点动静,都能把那胆子甚小的小丫头吓得捂着嘴哭出来,一时间里上房里的下人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傅母接连失利,戴夫人临走时故意刺激傅母了几句——戴夫人早就对傅母都出嫁了还常常插手娘家的事多有不满了,更何况现在新仇旧恨,戴夫人自然不希望傅母好过——话里话外都是她的两个女儿在侯府吃得苦受得累她回去得好好和当家的说道说道。 本来早先因为陈宛凝在傅家出事,无奈之下只能嫁给傅煦阳当平妻的事,傅母就和娘家生了罅隙。 陈家空有爵位族里却没有能用之人,平妻的事无疑是给风光早不如以往的陈府雪上加霜,若不是陈家还仰仗着勇武侯府,怕是傅母也不得娘家的支持了。 如今戴夫人看得清楚,勇武侯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傅奕阳,舅甥舅甥那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他们何必巴着傅母,只管是巴着傅奕阳这外甥就是了。 再说了,经过这些腌臜事,怕是傅母和傅奕阳那仅剩的母子情分都消磨干净了,没了傅奕阳这身为一家之主的敬重,傅母如何能再作威作福,所以戴夫人自然是不怕傅母再有威胁的。 戴夫人把里里外外都想清楚了,才有了昨天那跌宕起伏的一出好戏。 傅母是终日打雁,终究让雁给啄瞎了眼睛。 傅母哪里会甘心,心怀怨恨,等她想好了后招先把那浸了药的物件摆设一事给推脱出去,就不信一句不孝压下去,傅奕阳还能跟她反了天。 不等天大亮,傅母就打起精神来想要叫人去把傅奕阳和傅煦阳两兄弟叫来的时候,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麻木木的,就跟压了座山似的,动弹不了。 想说些什么,更惊悚的发现自己嘴巴不听使唤,呼噜呼噜的根本就说不清楚,急的傅母眼里都是泪。 一着急就去拽帐子,可惜半边身子麻木了,差点就从床上栽下去,杜鹃听到声音进来赶紧招呼小丫头们把傅母搀扶回去。 傅母嘴里说不清楚话来,唬的她只有阴沉着脸,劈头盖脸的朝最近的小丫头脸上扇了一巴掌,杜鹃就嚷着:“老太太您别急,这就拿帖子去请太医!” 遭了无妄之灾的小丫头捂着脸尖着嗓子来了一句:“不会是白鹭姐姐找回来了?” 傅母一听,一气之下又昏死过去。 昨天的事那是天大的家丑,自然得藏着掖着,上房的下人都被噤了口不敢往外说,可府中的正经主子都是知道傅母如何行事的。 可按规矩傅母病的不轻这种事都得往各处传,到了二房的时候,傅煦阳昨日被白鹭的惨状吓得不轻。又听底下人来说傅母病的不轻,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傅煦阳一下子就想起白鹭撞柱子前尖着嗓子凄厉非常的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奴婢在地狱等着您”。登时一激灵。 陈夫人早就把傅母给记恨上了,虽说这事是白鹭主导的,可陈夫人不信白鹭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归根到底还是傅母的错。得了信就用手抚着高耸的肚子做样子。 “本来我这做人儿媳妇的自然是要去尽孝的,可我如今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二老爷的嫡子,轻易疏忽不得。老太太平日里对我们母子万般慈爱,等清醒了自然会理解我的用意。” 说着还让大丫环去她的私库里取了根人参来,“虽说我人不能到老太太跟前尽孝,可这份心意总归是要有的,我知道老太太向来是不缺这些个药材的,”说着陈夫人就咬牙切齿起来,药材怎么会缺。不然哪来那么些害人的物件摆设。“这人参就权当我和二老爷。还有三太太的心意了。” 三太太陈宛凝还病着,都下不了床,谈何再去傅母跟前尽孝伺疾。她话说的也很漂亮:“老太太她年纪大了,怎么会突然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怪我身体不争气,但凡我身体再好一些些,我便是立马就去上房伺候老太太汤药的。” 二房消息都传到了,大房傅奕阳和苏颖这儿自然就更早得了消息。 当时,苏颖正拿着银勺子舀了紫苏端过来的冰糖燕窝粥吃,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说:“这几天咱们府里还真是多灾多难的,正经主子一个接一个出事,说来也真是晦气。等哪天有空闲了,再去云若寺上柱香,不求别的,就求咱们府里家和宅宁,要知道家和才能万事兴呢。” 就连做样子进孝心的话她都不愿意说,而且这番话讽刺意味十成十,家宅不宁,谁的错,谁都不能说自个就没有错,可傅母就是最大的功臣,轮到现在这个地步,那就是她自己作的,说句应景的话,那就是报应! 苏颖意难平,勺子也不用了,就着碗沿把那用冰糖带出来的甜味的燕窝粥喝了,把碗搁在桌子上,对紫苏说:“这手缠着纱布,别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呢,等吃饭用筷子的时候,才觉得是个障碍,我懒得用筷子,你去再给我盛碗粥来,燕窝粥就免了,给我来碗鸡丝粥,这几天喝药喝粥,嘴里一会苦一会淡的,没什么滋味。” 紫苏就问要不要给傅奕阳送一碗过去。 苏颖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不是还有柳氏在跟前伺候么,哪里用得着我操心。把哥儿抱过来给我看看,我这几天吃着药,就不好再喂他们了,连抱一下都费劲。” 傅奕阳从外面进来,他病的不轻,就向告了假,穿了件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衣裳。苏颖抬起眼皮来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老爷既然病了,需要好好静养的就好好静养,怎么还到处乱走动。” 傅奕阳不理她这带刺的话,看摆在炕桌上的两碟子油腻的小菜,就先皱了眉头。 苏颖不消他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着眉说:“不能吃,还不兴我闻闻味道。” 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皱着眉就不说话了。 傅奕阳的目光从她手上落到她脸上:“母亲病了。” 苏颖抬头,目光里含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怎么?侯爷觉得是我让她病的?也是,如果是我和侯爷异地相处,大概也会怀疑是我做的,谁让我昨天刚信誓旦旦的说不让处心积虑的想害我害我孩子的人好过的呢。我这刚一说,第二天这人就病了,还病的不轻,怎么看都是我嫌疑大。” 苏颖笑了笑,可眼睛里丝毫笑意都没有,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缱绻,似叹非叹道:“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不会等到现在,呵。” 就算是她做的,又怎么样,证据在哪儿呢?她如今可是妥妥的受害者。   ☆、102章 火眼金睛 见说话丝毫不再掩饰的傅奕阳,还有她那双灿然灼人的眼睛,傅奕阳没由来的烦躁,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我没有这么恶意揣测你”。 可并不能否认的,在听到傅母病重卧床的时候,傅奕阳心里冒出来的就是昨天苏颖那些怨恨,如今被苏颖简单几句话就戳破了,还给他找好了理由,傅奕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傅奕阳没说话。 苏颖不知觉的轻叹一声:“老爷有空到我这里质问,怎么不先去上房瞧瞧又病了的老太太?” 苏颖用了一个‘又’字,意味深长,谁知道这老太太是不是又故技重施,假装生病来昭显她在侯府独一无二的地位呢。 傅奕阳握紧了拳头,看向苏颖,可苏颖已经垂下眸不再看他,小方桌上的几碟小菜还摆的好好的,一筷子都没动。 傅奕阳到底没说话,自己快步出了屋子,撒花的软帘许是被摔的用力了些,挂在两旁的银钩子都跟着晃动。 苏颖眼皮都没抬,却听得外面傅奕阳说:“太太既病着,就好好养病。” 苏颖一愣,等反应过来傅奕阳这是在替她开脱后,抿了抿嘴。 紫苏端了鸡丝粥来,迟疑一下才说:“太太不去上房,这好吗?” 苏颖的注意力都在散发着扑鼻香味的鸡丝粥上了,闻言不在意的说:“老太太可不缺我这做儿媳妇的这份孝心,更何况你瞧好吧,二太太和三太太应该也不会上赶着去的。” 傅奕阳快步到了上房。院子里已经不见昨天那流了一地的血,连柱子都刷洗的干干净净的,可不知怎么的,傅奕阳就觉得那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傅奕阳把杜鹃找出来问了一遍情况,杜鹃抹泪:“老太太早早就睡了,中间起了一次夜,早晨奴婢听得老太太声音。以为老太太要起了,就进来伺候,哪想到老太太连话也说不大清楚,奴婢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寻了老太太的贴子去请太医。” 正说着,太医来了。 傅母醒过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告辞了。傅奕阳和傅煦阳都没有守在床前,傅母也只能看到杜鹃几个如丧考妣的样子。 傅母见了很是不悦,她还没死呢。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可她嘴巴仍旧不听使唤。呼噜呼噜的说不清楚。嘴巴合不拢,口水竟然流了出来。 傅母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还能动的半边身子就扯着帷帐。杜鹃顾不得抹泪了,“老太太。太医给您看过了,您这是中风了,得喝了药扎了针,还是能恢复过来的,您不要着急。” 没错,勇武侯府的老太太……中风瘫了! 太医都说了她是忧思过重,加上受了刺激,这才中风了,半边身子瘫了,往后很有可能就只能这样了。 白芷压抑着喜色进来和苏颖说这事时,紫苏正在给苏颖的手换药——陈宛秋给的那瓶药她没用,直接给芦荟和薄荷用了,她手上用的是系统出品的,无痛无痒就是得包着纱布。 “老太太瘫,瘫了。” “哦。”苏颖脸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把傅母中风瘫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问:“雯玉怎么样了?” 白芷收敛了喜色,道:“大夫说是风寒,喝几剂药就会好了。” 苏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奶娘把吃饱喝足的福禄俩娃抱到苏颖跟前,福儿嘎嘎的瞧见苏颖,要苏颖抱,苏颖不抱他,他瘪瘪嘴眼看就要掉金豆豆。 “小磨人精。”苏颖拿了个绣球在福儿眼前晃了晃,绣球上面缀了几个铃铛,一晃一响,惹的小家伙葡萄似的眼珠子跟着绣球转来转去。 禄娃娃心想着他要不要也有学有样,不自觉地就把手指头啃到嘴里去了,奶娘连忙轻轻的把他的手指抽出来,又拿棉帕子擦着流出来的口水。 苏颖把绣球摇晃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禄儿真是不乖,不是说不能吃手指么?” 禄娃娃从这宠溺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可小孩子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他不由自主的就去听那铃铛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旁边还有个真孩童福儿叽叽呀呀的说着火星语,未免自己显眼,禄娃娃也张开秀气的小嘴,咿咿呀呀两声。 刚咿呀完,就对上了苏颖投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禄娃娃小拳头握紧,真是人小被人欺,呜呜。 比起苏颖这里无所谓的态度,二房就显得真诚多了。 “忧思过重?我看是……”心狠手黑,最后几个字陈夫人在嘴里含混过去了,“老太太这次可真是遭大罪了,扶着我去小佛堂里,去上柱香,让菩萨保佑老太太少遭些罪。” 少遭些罪,可不是早日痊愈。 三太太隔着窗子正好看到陈夫人被人搀着往小佛堂走去,忍不住哂笑一声,手中的帕子被她搅成麻花。 比起陈夫人只顾着觉得心里舒爽,三太太想的要多一些,傅母这婆婆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山是不假,现在这座山被翻倒了她应该得以喘息,心里不高兴那都是假的。 可再想想往后的日子,傅煦阳到现在还是白身,又因为去年娶平妻的事被皇上迁怒。本来之前都还是傅母替他谋划,虽然到头来不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还不是一把米,是一缸米。 可不管怎么说,有傅母在上头坐镇,二房就有底气一些。可现在傅母倒了,三太太一想着日后就得仰仗大太太, 就觉得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似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了。 一方面是觉得不甘,她出身比大太太高多了。如今却沦落到去讨好个出身不如自己,却嫁的比自己高的,更何况这人如今还处处的过的比自己如意。三太太觉得心气不顺,在这点上。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和陈夫人是同胞姐妹。 另一方面就是觉得心虚,以前三太太可没少狐假虎威,借着傅母的气焰处处和苏颖对着干。还三番两次的当着下人的面落了苏颖的面子,如今再靠过去,她都觉得臊得慌。 陈宛凝想得多了,就觉得傅煦阳不上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怼。 *** 柳姨娘照旧在正院忙前忙后,苏颖也没有明说让她走,柳姨娘就权当不知,傅奕阳不在正院,柳姨娘就去苏颖跟前自荐枕席。 苏颖正指挥着白芷把几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裁了插在细颈瓶里。还没说话呢柳姨娘就先行了礼。半蹲着还没起身就带着惭愧说:“婢妾没能尽到本分。实在是惭愧呢。” “这话可怎么说?”苏颖挑起眉,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柳姨娘一僵,她把话在嘴里琢磨了两遍。“太太……”柳姨娘抬头来带着几分期待的望向苏颖,苏颖哪里会不明白她所求的是什么。冷淡的说道:“你伺候好老爷,就是尽到你的本分了,我这里用不着你来尽本分。” 柳姨娘退出去,把苏颖的话颠来倒去的回味了几遍,心里却拿不准主意,打眼瞧见傅奕阳进来,脚下没停的就迎了过去。 傅奕阳本来就心情不好,皱着眉头进来的,等瞧见已经换下昨天穿的芙蓉色褙子换上翠绿金花银蓝宽边褙子的柳姨娘,又一个刺眼,勉强按下火气,冷淡的道:“不是说让你回去了?往后等闲不需往正院来。” 说罢,也没再理会因为他的话僵在原地的柳姨娘,大步就往苏颖暂住的屋子里走去,掀开软帘,就自顾自说:“太医说母亲忧思过重,受了刺激,中风瘫了。” 苏颖抬了抬眼帘,有些为难的皱起眉来,说话照旧带刺:“老爷想让我给出什么反应呢?是额手称庆,还是期期艾艾?” 傅奕阳也来了火,走过来掐着苏颖的手腕,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本分?” 苏颖抬头直直的对上傅奕阳的眼睛,哑着声音反问:“我不是贱骨头,别人把我左脸打了,我还应该把右脸凑上去主动再让人打!” “你!”傅奕阳眼睛都要红了,外面传来永平的声音:“老爷太太,北院的婆子来报丽月姑娘没了。” 苏颖也不挣扎了,并没有在傅奕阳跟前伪装,冷笑一声道:“死了?死了可真是便宜她了。” 傅奕阳一听这话愣了愣,不自觉的放开她的手腕,一看她细白的手腕上的红痕,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去,问:“怎么回事儿?” 这话儿原是问苏颖的,可外面的永平不知道啊,以为是在问他,低下头咽了口唾沫回道:“看管北院的婆子听到里头的声响,开了门去瞧,丽月姑娘自个把自个吊死了,说是人已经没气了。” 傅奕阳皱起眉来看苏颖,却见她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又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应该问,那丽月是不是我害的么。”苏颖不想跟他说是怎么一回事,唤了白芷进来:“帮我梳洗下,我去看看。” 傅奕阳眉头皱的死紧:“你还病着,去那晦气地做什么,我让永平去把这事儿办了就是了。” 苏颖就真的惊讶了,想他这态度到底是信任她什么都没做,还是觉得就算是她做的他也只当是小事一桩这是帮她收尾呢。苏颖想了想,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当下就似笑非笑说了句:“雯玉昨日发烧了,起先还以为是出痘呢。你说巧不巧?” 说完也不理会傅奕阳,梳洗下,紫苏找出件浅蜜色橙黄宽边披风给她披上,苏颖刚往外走就碰上抿着嘴脸色冷淡的傅奕阳,她脚步顿了顿,抬手揉揉眉心:“等我回来再和你说罢。” 她语气也笃定了,傅奕阳会等着她解释,也不等傅奕阳给个反应,就往外走。白芷和紫苏快速的朝傅奕阳曲膝,就跟上去了。 北院早就凄凉了,正门已经封上了,只留下一个角门。饭菜都是外面做好由看门的婆子送进去的,进容易出去可难。 当初把魏姨娘和丽月送进去后,可是连个小丫头没有的,当初苏颖的意思就是让丽月去伺候魏姨娘。不过当时就连苏颖都没想到。这都这样了,她们还能翻出花浪来,尤其是丽月,可真是低估她了。 看门的婆子已经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等着了,见着苏颖来了,噗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苏颖抿了抿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婆子也没想到竟然还会劳动到太太出马,心里直打鼓。本来这差事就没什么出头的地方。好在平日里头还能得些她们塞过来的好处。倒是还有些油水,可哪想到人竟然死在里头了,这真真是晦气! 人还不是今天早晨死的。这会子早就凉了,她哪里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盯着苏颖扫过来的眼风,吓得冷汗淋淋,声音打着颤:“老婆子是早晨来送饭,叫几声丽月姑娘没得应,进去一瞧才发现她把自个给吊在房梁上了,已经凉了。” 苏颖‘哦’了一声,临迈步时又说:“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吧?” 那婆子一听觳觫成一团,吓得牙齿直打颤,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就要磕头求饶,苏颖却不听直接绕过她往里走,还是白芷说了句:“太太没说罚你,你只管起来罢。” 那婆子哭嚎声戛然而止,白芷撇撇嘴,快走几步跟上苏颖,跟着从角门进去了。 这院子真的没法跟曾经的南院比,当初把魏姨娘和丽月送进来的时候,也只能就着原来的摆设收拾了两件屋子出来,其他的可是没有的,真是不如送到庄子上去呢。 魏姨娘自打被傅奕阳踹的吐血后就一直不好,原先说是卧病在床,也只是被禁足的另一个说法。那时候她一直躺着,一多半是装的,求怜惜,又或是躲羞,从往日里的宠妾俨然的小太太到现在被禁足,孩子被抱走,人又被厌弃了,能不多想才怪呢。 等到后来渐渐躺着,不往面外走动,身体渐渐就没了力气,等到后来真的再遭了傅奕阳的厌弃,魏姨娘是真病了,身体就一直不好,天天拿药炉子煎药喝,等到了北院都没停过。 就连苏颖都没想到魏姨娘还能熬过去,还有力气被人当枪使,勇往直前的往苏颖的枪口上撞,力图舍得一身剐也要把苏颖给拉下马,这份勇气苏颖都是万分佩服的。 苏颖刚想进屋看一看就被白芷拦住了,“太太,那里头晦气呢,您还是别进去了。”再说吊死的人死状可不好看。 “人呢?” 那守门的婆子这会儿捡了一条命,最起码不那么抖了,听苏颖问就赶紧回道:“老奴不敢摆弄,就赶紧回了您去,这会子给换好了衣裳在床上躺着呢。” 苏颖眯了眯眼睛看了那婆子一眼,轻描淡写的说着:“把人连东西全都收拾了,烧干净了,这屋子怕是也不能再住了。” 那婆子吓了一跳,这里头果然不光彩,心里暗暗后悔手快秃噜了丽月的镯子,真是太晦气了! 孙嬷嬷从魏姨娘住的那件小屋子里出来,冲苏颖摇摇头,苏颖垂下眼睛,抬脚就往魏姨娘住的屋子走过去。 屋子逼仄,里头没有地龙,只点了一个炭盆,炭盆里的碳快要烧完了,那婆子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都不敢用袖子去抹,哈着腰陪着笑填了几块碳。 苏颖身上还穿着滚毛棉衣裳,披风都没有解下来,倒没觉得冷,只魏姨娘躺在床上,盖了好几床被子,瘦的都快没人形了。 苏颖眨眨眼,突然想起去年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连坐起身来都觉得费劲,眉宇间的灰败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可那时候,桂嬷嬷拦不住魏姨娘,让她进了里间来探望,苏颖还记得当时她当时穿一身粉红色鸡心领直身褙子,里面却是明晃晃刺眼的朱红色中衣,下身也是朱红色裙子,斜插在鬓边的是一只很华彩的大凤钗,尾分三股,绵延至发顶。凤口衔着朱红色的串珠坠子,摇曳着可真是说不出的风情。 当时,苏颖还在想,这才是她原本该是的柔媚婉约的模样。哪曾想自己也会从千娇百媚的姨娘变成了端庄大方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的正妻呢。 只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 下人搬了梨木镌花椅来,上头拿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狐狸皮毛当坐蓐,苏颖坐下来。丫环两边站,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头恶毒大夫人,而魏姨娘就是那深得宠爱的小妾,正在受到恶毒大夫人的刁难。 嬷嬷,上银针。 这么一想苏颖扯着披风的手一顿,真是把她自己都给恶心到了。 苏颖现在耐心有限,原先容得魏姨娘三番两次的蹦跶,只不过是魏姨娘没踩到她的底线,她有能耐料理她。可现在她是明白了。有些人就是不能够纵容的。非得一次打趴下。再也爬不起来才行。 苏颖见魏姨娘气若游丝,分明早就醒了却偏偏还装昏睡,往椅背上一靠。颇有气势,嘴唇一翘露出半个笑容来:“魏氏。你可知道我今个为什么来找你?” “呵呵,太太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魏姨娘声音嘶哑,就像是拉动风箱的声音,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似的。 “你说的对。”苏颖赞同道,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恶毒的反派,一旦接受这种设定感觉还蛮带感的,“昔日你魏氏多风光啊,非但养着老爷唯一的孩子,还把大太太挤到角落里头去了。啧啧,再看看现在,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跟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对,最后一个能和说说话的丽月也自个把自个吊死了。” 魏姨娘不为所动。 苏颖也觉得无所谓,继续说:“知道丽月是怎么想不开就去寻死了吗?” 魏姨娘攥着被褥,冷笑:“不是被太太你逼死的么?” 苏颖掸掸披风,站起来,嘴角挂上恶意的微笑,走到魏姨娘床前两步站住,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看着她。“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她呢,借着她的手除去了让我膈应很久的人,你猜猜,让我膈应很久的人是谁呢?” 不给魏姨娘反应的时间,苏颖继续淡淡的说:“明明嫡子尚未出生,就生出不和规矩的庶长女,把大太太的脸面踩到脚底下,被人讥笑,被人戳脊梁骨!” 魏姨娘眼睛骤然一缩,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张牙舞爪的嘶吼:“你把大姑娘怎么了!” 苏颖一拍手,孙嬷嬷就端上来个盒子来,苏颖接过盒子把里头的荷包给魏姨娘看,魏姨娘支棱着手,呆呆的说:“这,我做给大姑娘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苏颖吊了吊眉梢:“这荷包里头可是带着脏东西,雯玉戴了之后发热了,呵呵。魏氏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怎么就忍心害了你自个的亲生女儿呢。” 苏颖暗自咂舌,她真是太入戏了。 魏姨娘疯魔一般的摇头,在床上挣扎起来,眼泪流下来,“不是我,不是我!” “是丽月那个贱,人!是她,对不对?” “所以我才说要谢谢她呢,”苏颖往后退了一步,“她本来是想借着你的手把这带着脏东西的荷包给大姑娘,然后再借着大姑娘把病传染给我的孩子。只可惜,她没料到,我根本就是杜绝了大姑娘靠近我的孩子,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魏氏,怪就要怪你,轻信别人,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苏颖没想到丽月到这种境地还能翻出风浪来,只不过魏姨娘已经打草惊蛇过一次,往正院夹带进来的东西都事先要经过孙嬷嬷的火眼金睛,那有问题的荷包一早就被销毁了。苏颖手中拿的这个不过是仿制的,反正魏姨娘老眼昏花也看不真切。 “求求你,太太,救救雯儿,救救她,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我做牛做马的伺候你都行,太太,我给你磕头了,我只剩她了,求求你。”魏姨娘泪流满面,挣扎着从床榻上跌倒在地上,她也顾不着狼狈,语无伦次的恳求着。 PS: 谢谢寻找于晴童鞋,么么哒~~   ☆、103章 恃宠而骄 “我为什么要救她?”苏颖轻飘飘的问。 伏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魏姨娘僵住,她像是被掐住脖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苏颖仿佛还嫌对魏姨娘的刺激不够大,又加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苏颖看着默默流泪的魏姨娘突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如果不是苏颖代替了原来的苏氏活了下来,再照着原本的轨迹——傅奕阳将会娶根本就不通俗物的潘如月为继室,潘如月就更不会是魏姨娘的对手,照着傅奕阳宠魏姨娘的趋势,说不得日后魏姨娘还真会成为傅奕阳后院虽没有名但却有实的夫人——魏姨娘这何谈的作孽。 说什么因果好轮回,不过是人心好算计罢了——魏姨娘以前会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不说她以前在游戏里从婢女无子爬到侧妃的位置,若说没给正妃挖过坑上过眼药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当然了正妃也没有那么纯良就对了,不然那苏侧妃又怎么会生不了孩子。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魏姨娘能一直犯蠢的借口。 魏姨娘捂着心口狠狠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她顾不得,就要挣扎着站起来,无果后,抬起头来嘶哑着把最后的杀手锏拿了出来:“太太,你真是好狠的心。” 苏颖眉眼轻蔑:“彼此彼此,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又如何能抵得了我无缘的孩子。” 魏姨娘一脸惊恐,手指抠着地板,又悲哀又快意。“果然还是瞒不了太太啊,一命抵一命,我还是赚了。” 苏颖轻轻笑了,“本来我想着祸不及后辈的份上。救雯玉一命,如今看来你还真是死不悔改啊。” 魏姨娘急促的喘着气,“我的雯儿没死?!” 苏颖脸上的笑容变淡:“谁告诉你她死了?”她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的提过。“不过,就凭你犯下的事。她往后会如何可就说不定了?” 魏姨娘艰难的坐起来,看着高高在上的苏颖,眼中的妒恨之意,直逼向苏颖。“雯儿可是老爷的庶长女,老爷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折磨雯儿,就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颖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越过魏姨娘扫向床铺,随手那么一撩。习惯性的从枕头掀起。好家伙。不用再费劲去寻找了。那鬼祟的东西可不就在枕头底下。 ——这屋子本来就那么点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更何况依着魏姨娘恨她入骨还对傅奕阳言之凿凿的说她被鬼祟附身的情况来看。能做什么的无非就是巫蛊娃娃之类的。魏姨娘一激之下情绪激变,在这种情况下。她会下意识的寻找那类的东西。 苏颖眯了眯眼睛,看向被孙嬷嬷捏在手中的布偶,布偶做的很精致,不看其他的,就是那模糊的轮廓就能看出来是谁,更不用说那明晃晃的晃人眼的一排银针了。 跟着苏颖来的丫环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冷冷的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魏姨娘。 作为当事人的苏颖却很平静,神色不变的看向孙嬷嬷手中扎满了银针的小人偶。 魏姨娘眼中的快意一闪而过,“可惜了,这还差最后一针,只有施法者能够解除,如果太太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 “哈?”苏颖看白痴一般的看向魏姨娘,冷笑着从孙嬷嬷手中拽过那被针扎的千疮百孔的巫蛊娃娃。 白芷和孙嬷嬷齐齐惊呼:“太太,使不得!” 对此,苏颖置若罔闻,随意的翻弄着那依照着她自己容貌做的巫蛊娃娃,眯着眼睛将巫蛊娃娃从头看到鞋上,做的很精致,这让苏颖想到了以前陈宛秋送给她的布偶。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诅咒娃娃! 苏颖翻到背面,果然在后面看到了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一行生辰八字,“这生辰八字是丽月告诉你的吧?” 魏姨娘早在苏颖神色不变的把那小人偶捏在手心里翻看时,心里就开始打鼓了,再听苏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骗我?!” 苏颖挑了挑眉,看来魏姨娘是误会了,她不介意顺着她演下去,轻蔑的笑道:“不然你以为,为何我还好端端的,可偏偏丽月死了?” “不,不可能!她那么恨你,怎么会给我假的生辰八字?那上面的生辰八字肯定是真的,可你竟然没事,你,你——啊!”魏姨娘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向后仰倒在床上,后脑勺磕到床柱子上,昏死过去。 苏颖眼皮一抬对上傅奕阳黑如锅底的脸色,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傅奕阳伸手就把苏颖手中的巫蛊娃娃夺过去,掷在地上,也不看苏颖,眼风凌厉的扫向四周:“怎么当差的?让主子碰那腌臜之物!” 孙嬷嬷和白芷等人哪里敢反驳说是苏颖非要拿过去看的,只能战战兢兢的缩脖子低头。 苏颖张了张嘴,傅奕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苏颖莫名有些心虚,抿抿嘴,不说话了。 傅奕阳神色也不见缓和,逼仄的屋子因为傅奕阳的到来,变得更加压抑起来,无端让人觉得烦闷窒息。 “福儿和禄儿哭闹着要找你,你且回去。”傅奕阳一句话就把苏颖给打发走了,苏颖有些不满,她开锣唱戏才唱的兴起,突然被打断,怎么高兴的起来。 可看傅奕阳隐怒,比暴怒更可怕,苏颖不好去捋虎须,顺眉敛目的出了那间让人觉得烦闷的屋子。 苏颖回到正院没多久,傅奕阳就跟着回来了,见他脸色不好,想走过去扶他一把,可刚站起来,就生生止住了脚步,朝跟在他身后的永平发了一通火。“明明太医说了让老爷静养。切忌情绪起伏过大,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主子做事时就不知道要劝说一下!” 在这方面,夫妻俩可真是同步了。 永平低头哈腰苦哈哈的认错。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太太哟老爷摆明是担心你才跟过去的啊,再说了您要是担心老爷就直说,何必用小的做筏子。实在是不能再冤。 “下去吧。”往日听起来冷冰冰的话这时候就成了天籁,永平利落的打了个千,火速后退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苏颖别开眼,傅奕阳捂着胸口一阵咳嗽,余光一直落在苏颖身上,等她快步走过来搀住他的时候,才觉得没那么胸闷了。 苏颖把傅奕阳搀着扶到床上,给他拍拍背。转身倒了杯茶端到他跟前。傅奕阳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咳嗽才停止了。 “不是说让你等我回来么?”苏颖语气先软了下来,“自个的身体都不知道珍惜么。” 傅奕阳瞪她一眼,训斥道:“那巫蛊娃娃你也敢拿在手里。真是胡闹!”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若是巫蛊有用。这后院的人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斗来斗去了,一个娃娃就能扎死了对手,那岂不是更干净利落。” 苏颖唯物主义的三观还没有受到彻底的冲击,她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对傅奕阳来说那就不一样了,经历了梦中那茬,以及这些天的事,他就对‘死’这个字分外敏感,更不用说这件事还牵扯到苏颖本身,听苏颖这么轻描淡写的不当一回事,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刚才苏颖嘴硬心软而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一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冷硬异常,手捧住她的头让她侧过来面对面,沉声斥责道:“以后休将这等鬼祟之事挂在嘴边,至于那腌臜之物,你也不得碰。”顿了顿又道:“那字也不得说。” 冷不丁脸就被傅奕阳捧住了,还不等苏颖反应过来,抬眼就对上了傅奕阳含怒的双眼,再听他冷厉的叱咤,苏颖先是心头一紧,抵抗不住侯爷的气势,心里怎么想不说,嘴上就先应了下来,就差没写保证书了。 傅奕阳仔细看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中他对苏颖的了解程度都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又哪里看不出她其实还有些不以为意,这女人! 傅奕阳放下手,再然后握着苏颖的手腕,好歹语气缓和了一些:“历来最忌讳鬼祟之事,你休得敷衍我,若让我再知晓,可不会轻饶你…跟前的下人。” 苏颖回过神来,琢磨了下他说的那个不能说的字,心里忿然,之前这人还梦中她死了呢,现在又不许她说死字,真是只许侯爷放火不许太太点灯。不过,真说起来,傅奕阳梦到的应该是没有她代替原来的苏氏活下来的走向吧,真是奇怪,傅奕阳怎么会做这种梦呢? “你手上的伤如何了?”傅奕阳语气和脸色缓和下来后,又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苏颖有些不自在,说来也奇怪,没和傅奕阳挑明之前,他们俩什么都做了,连孩子都生了,那时候做些亲密事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可现在再来看,两个人之间已经生了隔膜,不说其他的,光是因为傅母,两个人之间就有了裂痕,就算这裂痕看起来不是不能弥补的,可终究在两个人之间横亘下来。 苏颖就不信傅奕阳会真的不在乎,不介意。 把池塘里那层污垢龌蹉搅和上来的是她,其实真照着她原本的行事风格,可不会用这种硬碰硬的解决方法,把那些龌蹉腌臜都摆到明面上来,可就算在那种盛怒的情况下,苏颖也是有所保留。 苏颖低头在思考,傅奕阳问她话她也没听进去,他也不介意,提了一口气道:“魏氏恣凶稔恶,包藏祸心,我本以为她会反思,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腌臜之事……” 他说魏氏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完全不想干的人,苏颖侧过头来看他,淡淡的说:“不必了。” 傅奕阳停下来仔细看她的眼睛。 苏颖被他看的反而没有要继续下去的欲、望,从他的手中挣脱出自己的手腕,轻轻道:“老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向来可不就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算刚才她想说些替魏姨娘开脱的话。傅奕阳恐怕也不会相信,尤其是她硬是将池水搅浑后,在魏姨娘咒诅她后,她现在也没必要展现她的善良了。 想起这个。苏颖就觉得特别好笑,她假善良的时候他信了,现在她真善良一把偏偏又不信了。不过也对,正妻和小妾就是天生的敌对。不是你把我踩下去,就是我把你踩下去,苏颖可不想当被踩下去的那一个。 往前那些心软纵容都太没必要了。苏颖轻叹一声,和傅奕阳说:“升米仇斗米也是仇,我何必自讨苦吃。” “老爷好好养病,我就不叨扰了。”苏颖要走,傅奕阳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抿了抿嘴,声音不由地柔和了两分。“以前的事。谁都有过错。事已至此,往后咱们好生过日子,好吗?” 苏颖愕然。她从来没听过傅奕阳用这样恳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忍不住有些惊讶。等惊讶过后就忍不住笑了,只不过笑意没抵达眼底,对着傅奕阳道:“你不介意,可我介意。不过,”苏颖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情换成了往日里温柔娴淑的模样,“夫为妻纲,老爷的话,妾身哪敢不从,反正以前也不是就那么过来了。” 傅奕阳是真恼火了,他心知他和侯府都亏欠妻子良多,他不是在尽量弥补了。他不明白,他都这样放下身段了,她怎么还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看着都觉得特别碍眼。 傅奕阳强烈觉得这段时间就是太纵容着她了,结果弄的自己夫纲不振,实在是恼人。 这么想着,傅奕阳抓着苏颖手腕的手骤然握得更紧了,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你却告诉我你根本就想轻飘飘的把那些事就那么揭过去,说什么好好过日子,还像以前那样面和心不合吗?”苏颖已经是第二次被傅奕阳捏着手腕了,她现在面对傅奕阳的时候,总是不大能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看傅奕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觉得特别碍眼。 “面和心不合?”傅奕阳胸腔起伏,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就被眼前这女人给践踏了,死死的攥住她的手腕,“傅苏氏,你故意气我是不是?我明明……”他把牙齿都咬的咯吱作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后边的话来,“在意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傅苏氏,这是什么鬼称呼?苏颖光故意腹诽这称呼,压根就没把傅奕阳破天荒的表白心迹都没怎么注意到。 她这副样子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傅奕阳怒极反笑,攥着苏颖的手腕用力一扯,就把苏颖给扯到床铺上。 苏颖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绊倒在床上,想挣扎的时候已经晚了,傅奕阳猛地抬手扯掉自己的腰带把她的手腕连着衣裳绑起来束到床头,然后把自己的外袍扯开发狠的掷到地上,蹬了靴子,长腿一跨,整个人就骑在苏颖身上。 这种时候侯爷还能注意着力道,不过为了以示惩罚,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可饶是如此,那种力道猛地压过来还是让苏颖觉得腰快要被压断了。 以前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和傅奕阳在床上越来越融洽后,就更是蜜里调油的,不过苏颖倒也硬气,威武不能屈,愣是没叫疼。 这让见到她脸色变白,闷哼出声,心里稍微有那么些后悔的,就等着苏颖求饶他就给个台阶下的傅奕阳心里头有些挫败。可这挫败根本就没能抵的了刚才他表白心迹时,这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带给他的火气,反而心里头那点火被拱起来了。 傅奕阳扣住苏颖的后脑勺,对着红唇又啃又咬,气势汹汹的攻城略地,直把她弄得气喘吁吁,才放开她,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恃宠而骄!” 苏颖被他这不安调理出的牌弄得心里有些发毛,听他这么说就从鼻子哼出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再说她的胳膊虽然被绑住了,可腿还能动,可她那细腿怎么能抵抗的了傅奕阳的粗大腿,很快乱蹬乱踢的腿就被镇压住了。 苏颖咽咽口水,输人不输阵:“你不要太过分!” 傅奕阳的回答就是把她身下的裙子给扯了开来。手也熟门熟路的伸进了她的衣襟里去,顺着已经瘦下来的腰身,摸到那起伏的山峦上,熟稔的用带着薄茧的手揉捏着。 “过分?不是你说的夫为妻纲吗?今个我可得好好振振夫纲。省的日后你再恃宠而骄。” 傅奕阳用刚才苏颖敷衍他的话来堵她的嘴,苏颖脸涨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见他动作越来越过分。恼怒道:“现在可是青天白日,恬不知耻!” 傅奕阳把帷帐都扯下来,里头顿时暗了不少,还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语气说:“现在不就暗下来了。”看苏颖气的要死的样子心里才好受一些,之前还是满心都是怒火呢,现在一磨蹭一揉捏的,全都是变了样子,又因为占着个白日那啥的名头,莫名就让一向自诩最注重规矩的大老爷琢磨出几分不同以往的趣味来。 俯下身来凑到苏颖耳边低语:“你想让外面的下人都知道咱们俩在做甚么?” 要是以往没准这招还能用。现在都这种时候了。苏颖可真是经不起激。眼角一挑:“你以为我不敢么?到时候丢人咱们一起丢人。” 傅奕阳一边得寸进尺,一边含住她的耳垂嘬了一口:“是吗?” 苏颖可恼了,想叫又不好叫了。想打他吧,手腕已经被绑起来了。连能动的腿都被他压住了,只用灼人的眼睛瞪着他,还强自装出镇定的样子:“现在是面和心不合,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成仇了。” “还说你不是恃宠而骄?现在就开始威胁起我来了,我就不该纵容你的。”傅奕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暗自琢磨着女人啊就是不能宠。 还真别说,大老爷心理过渡的挺快,一下子就从他在意他家妻子到往后可不能再宠了,以免夫纲不振上。 苏颖听得那‘恃宠而骄’四个字就特别愤愤然,等傅奕阳摸上她的细腿儿时,突然吃痛的‘嘶’了一声,红了眼圈,脸上也适时的露出痛苦难耐的神色。“你捏疼我了。” 傅奕阳忽然想起她前日在癫狂的马车里跌撞出来的伤,暗骂自己疏忽了,慌忙从她身上起来,再看她手上还包扎的伤口,就更自责了,急忙去解开帮着她手腕的腰带。 之前绑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没直接绑住手腕,而是隔着袖子,而且也没有系多紧,真是让苏颖挣脱不开就是了。还说不能再纵容呢,现在苏颖一呼痛,他就心软了,语带关切的问:“还有哪里疼?” 苏颖眼中狡黠一闪而过,突然发力,朝着傅奕阳一脚踹了过去。 只不过苏颖想象中的她雄壮威武的一脚把傅奕阳踹下床,跌他一个狗吃屎的快意情况可没出现,她的细腿儿根本就没碰到傅奕阳的衣角,就被人家给擒拿住了。 “我可不记得你腿上有伤。”傅奕阳看她的眼神都微微带着些怜悯,苏颖涨红了脸,恶人先告状:“你骗我?!” 傅奕阳脱了她的鞋袜,露出白嫩圆满的脚丫,抠弄着脚心,以示惩罚。 苏颖笑的瘫软在被褥上,傅奕阳满意了,重新压过来,不过这次是将双臂撑在苏颖的身体两侧,没有再压上来,大手重新抚弄上那细腿儿…… 门外,白芷和紫苏脸都涨的通红,之前屋子里头传出来老爷和太太争吵的声音可是把她们给吓到了,都准备去让奶娘把福哥儿和禄哥儿抱过来,进去缓和气氛了,哪想到这会子两位主子…… 桂嬷嬷急忙赶过来一看她们俩这样就明白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让底下人嘴都把严了。”就算是白日那啥不合规矩,但这里是正院,正院的奴才还能出去说嘴,她这个嬷嬷就白当了。 交代完后,桂嬷嬷真松了一口气,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么,这就好这就好。 PS: 每日一卖萌(○^~^○)   ☆、104章 握手言和 苏颖卯足了劲和傅奕阳酣战,咬着他的肩头缠着他紧紧的,傅奕阳自然是觉察出和以往的不同来,来了一回后还想再来一回,结果就被苏颖一巴掌拍回到床上。 “刚吐了血,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了?”苏颖可真是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了,她说着双腿不经意的蹭过傅奕阳下半身,意味深长的说,“小心铁杵磨成针。” 傅奕阳脸一红,伸手就朝她翘臀上拍一下,“浑说什么。” “哼。”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头抱着被子不愿意理会傅奕阳,她早晨起的早,半夜还跑过来和傅奕阳斗智斗勇,这会子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根本没力气再和傅奕阳吵架了。 傅奕阳也顺着她的动作贴了过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胳膊上,腰上还占有性的搂住了裹在一起。 苏颖不愿意理睬傅奕阳,可傅奕阳却不放过她,嘴角扬起来,拿手指梳理她乌黑的鬓发,嘴唇轻轻贴过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晶莹的耳垂上:“我可是头回做这事。”虽然帷帐放了下来,可外面确实是青天白日的。 苏颖撇撇嘴,做都做了,美都美了,又来唧唧歪歪,神烦。 傅奕阳手在她腰上摩挲着,苏颖被他弄的心痒痒,身子扭了一下,心里在想,难道就这样了? 苏颖心里又哪里不懂,她现在也只有用现在的身份生活下去了,更何况还有福禄俩娃。再闹下去,磨掉的也只会是傅奕阳对她情分。她又怎么不懂,这时代的贵妇能靠的是娘家,丈夫的倚重和宠爱。以及儿子。 以前的苏氏能靠的只有娘家,空守着大妇的尊荣,一个家生子抬上来的姨娘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虽说这其中也有苏氏本身的原因,但不可否认有丈夫的宠爱就真的不同。 魏氏当初凭借的不就是傅奕阳的宠爱么,所以就算是为了她的孩子,傅奕阳的宠爱和倚重都不能少了。 恃宠而骄。他倒也没说错。 苏颖苦笑一下,或许是真的不一样了。 “给你揉揉?”傅奕阳说着就真的有一下没一下给她揉着酸疼的腰,心里却堵了一个问题,他都被她逼着说认下了在意她了,她怎么也得有所表示的。 之前她盛怒之下说的那些话,傅奕阳心里觉得不可信,他是她的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当然该把他放在心里头的。可她说的那些气话总归是一根细刺。不拔出来就不舒服。 傅奕阳一想到他之前说那些话时,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开始胸闷,可真让大老爷舔着脸问“娘子啊你待不待见我”这种话,大老爷都觉得矫情,说不出口啊。 苏颖一只手覆在傅奕阳让她枕着的手上。缓缓的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还是她先服软了。 “今天的事我本不想瞒你的,”苏颖斟酌着开口了。“哪想到这几天事情一窝蜂的涌上来了,那天要是知道你身体抱恙,我也不会激愤的说了那些话,我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就全冲我撒了?”傅奕阳手也跟着握紧,对她刚才的小动作这是默许了。 苏颖声音弱了下,又扬了起来:“我那不是恃宠而骄么。”她这说话可没了之前或咄咄逼人或阴阳怪气的意味,刚经历了情、事,轻轻细细的带着那么些些勾人的意味。 傅奕阳被这枕头风吹的如同春风拂面,分外惬意。就连底下那东西也有应景的有些动静,他勉强压了下去,从鼻子里“哧”出一口热气来全喷到她脖子上。那细白的颈子染了粉红,只不过上面的青紫格外碍眼。 傅奕阳心就先软了,凑过去在她软乎乎的耳垂上嘬了一口:“个小没良心的。” 苏颖竟是觉得心里跟着这称呼甜蜜起来,她勉强压住脸上的热气,想着把话同傅奕阳说清楚了。 “丽月原是从我院子里出来的,原本以为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哪想到她渐渐动了那么些心思,”苏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懊恼,“后来竟然把心思打到了福儿和禄儿身上,我恼了才罚了她去和魏氏一起,哪想到她撺掇魏氏,不然魏氏哪里会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魏氏托人往雯玉那里夹带的针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里头掺杂了腌臜的东西,好在被嬷嬷检查出来,原本我是打算腾出手来就处置这事的,没想到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 苏颖说的很语焉不详,事情点明了,可有些原因过程都很模糊,傅奕阳如今心都偏的没边了,本来就算觉得死的丽月无辜也不会多计较,更何况如今丽月还真是个恣凶稔恶的,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傅奕阳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这段日子过去就好了。” 苏颖睫毛轻轻一颤,眼睛眯了起来,这算是将这页给揭过去了,果然雷声大雨点小。 苏颖和傅奕阳说的语焉未详,但并不代表她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丽月和魏姨娘几乎算的上与世隔绝,当初挪到那边的时候,除了魏姨娘身边的那小丫头还算有心给她收拾了一些细软,丽月除了衣物别的根本就是没有的,她哪里来的那些污祟东西。 更巧的还是在这几天送过来,一环扣一环,若是让他们得逞,大房就真算散了。 丽月有些心机不假,可最后她也成了替死鬼。 至于魏姨娘,苏颖嘴角轻轻翘了翘,她可真是一把好借的刀,只可惜刀子太钝了。 苏颖一翻身把自个埋到傅奕阳的胸膛里,半晌才闷着声音应了一声。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胸口上,又一点点沁到他的心口里去,傅奕阳手指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滑,嘴角勾了起来。胳膊紧了紧把她揽在怀里。 哪里管外面还是青天白日,帐子里又暖又香,这几日来渐渐冻起来的坚冰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青天白日也不是正经躲在帐子的时候,苏颖从傅奕阳怀里起来,乌黑浓密的长发顺着圆润的肩膀滑了下来,傅奕阳贴了过来,伸手捏了一把:“夜里再来。” 苏颖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推开他:“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傅奕阳神情不由得淡了下来,本来要是往常,傅母病了,作为儿子不管如何都是要去跟前伺疾的,可如今傅母众叛亲离,就连一贯是孝子的傅煦阳都还对昨日白鹭的死发憷,在上房呆到傅母醒过来终于忍不住连蹿带跳的离开了。 苏颖见状,拿手捏住傅奕阳腰上的肉,指尖轻轻一转:“不高兴了?那你去找别人啊。” 傅奕阳思路被打断愣了一下。才听进去她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慰贴,他都有所表示了,她怎么也不能没个回应。腰间上的疼痛也被忽视了,搂着她亲了一口,“哪里还有别人?不就只有你一个。” 苏颖眉毛一挑。“昨天你病了,柳姨娘可是鞍前马后的贴身照顾你呢。” 她这么一说,傅奕阳心里那点藏着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柳姨娘还好,昨天她穿的芙蓉色衣裳就是巧了,遭了无妄之灾。 可魏姨娘今天那一身,和梦里那身刺眼的衣裳一模一样,见微知著,就可见平日里魏姨娘是多么的不重规矩,再加上那灼人眼睛的扎小人,她留给的傅奕阳的就全变成了不好。 昔日里那些踩着规矩线的行为全都成了‘罪证’,过去傅奕阳看她有多合心意,现在再看她就有多厌恶。连再看一眼都不愿意。 傅奕阳现在可真是一半松快一半沉闷,搂着苏颖腰的手微微使劲,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沉声问:“往日魏氏不守本分,你为何不同我说?”那样的女人他怎么就一宠宠了好几年,还为此和妻子渐行渐远,到最后竟是差点形同陌路。 那种钝痛又来了,傅奕阳埋在苏颖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溢满了鼻腔,才感觉好一些。 苏颖一挑眉,冷哼一声:“我难道就没说过?那你可曾信过?”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得寸进尺! 听听他说的那叫什么话,魏姨娘不守本分,那是因为什么,还不都是男人宠出来的。怎么到傅奕阳这里,就成了她不说他不知情都是魏氏根上不好了。 以前苏氏还是没能占了先机,虽然她是正妻但她是后来的,比不上魏姨娘这种已经跟了傅奕阳很久的,乍听之下他自然是更愿意偏向跟自己相处好几年有了感情的妾室,就像是魏姨娘跟他诉委屈诉辛苦,他就会下意识的相信,而且还会觉得是不是苏氏这个正妻对他的妾室不够宽大,久而久之,这种思维就会定型了。 苏颖指责傅奕阳的时候,其实只是站在了原来苏氏的立场上,可真说起来,这世界本就没那么多公平可言,没有谁规定了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另外一个人,而另外一个人就必须要有回报一样。 这样的道理稍微一点就能明白,但是明明知道是这样,可就是觉得辛苦觉得委屈,人之常情。 苏颖眯了眯眼睛,身子一扭不让傅奕阳贴着,伸手去狠狠戳他的胸膛,泄愤。 傅奕阳心口那点因为以前的事起的火就被她这一戳给戳散了,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亲了亲,“往后再不会了。” 苏颖愣住了,不用她装,脸就慢慢红了起来,艳若桃花,水光潋滟,很快就微微抬起了下巴,轻轻哼了一声:“且看着。” 有前科,谁知道往后等她人老珠黄了,再碰到那些年轻的漂亮的,会不会就故态萌发。 苏颖在心里咂咂舌,做女人难,做正妻更难。虽然傅奕阳纵容妾室不规矩,多是原身的经历,可苏颖为了钉死魏姨娘着实没少费工夫。即便自从她穿过来,傅奕阳都老老实实的,黄瓜还是从一而终,可总会时不时有人有事跑出来,提醒她。这根黄瓜以前可是不太新鲜。 按说那些时候用的又不是她,可理解归理解,但真自己碰到了,就觉得是个疙瘩。 这声‘哼’轻轻细细的还带着软乎劲,傅奕阳心情松快的去亲她的下巴,“咱们俩就不翻以前的旧账了,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踏青。”侯爷这一辈子哄女人的经验可全都是在苏颖身上练出来的,原先那些妾室殷勤奉承他还来不及,哪个敢甩脸子给侯爷看。 可妻子就不同了,夫妻本是一体,是相伴一生的,傅奕阳放下身段去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的,还有那么些甘之若饴。 “当真?”苏颖算是满意了,凑过去主动亲了傅奕阳一口。傅奕阳勾住她多亲了几口,摸了摸她的耳垂,“自然。” 这才算矛盾说开了,握手言和了。 苏颖先起来,被褥是要换的,可往常哪有大白天换被褥叫热水的。苏颖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等白芷和紫苏脸涨的通红,都到耳朵根了,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不好意思也就那么一下。在她的院子里,难道还有下人敢拿这种事说嘴不成,而且都不用苏颖吩咐,桂嬷嬷早就提点过下人了。 傅奕阳最能装,系上玉佩,还跟苏颖说:“我去前头了。” 苏颖拧了眉:“你身体还没大好呢。”就不怕过劳死。 傅奕阳眼睛往床上瞟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我心里有数,你且安心。” “谁担心你了。”苏颖这么说,傅奕阳就当她是口是心非了,心里同样受用。眼睛里带着笑意就出门了。 桂嬷嬷可真算是长长松一口气,跑到苏颖跟前劝:“我的太太,往后可不能再这么跟老爷硬着来。亏得老爷宽和,又是在意太太和两个哥儿的,不然太太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往前那委屈不就白受了。” “现在总算是和好了,老太太得了那病,怕是往后都不会好了,就算是能好了,也会留下根子,就是这样,往后跟那些世交故旧交际应酬都只得太太出面了。” 桂嬷嬷是苏颖的奶娘,地位与一般的下人不同,更兼之知道里头的腌臜事,对老太太也只剩下表面上的恭敬,不让外人捏住错处就行了,私下里在苏颖跟前说话就放得开了。 “本来,自打去年老太太被皇太后的懿旨降了诰命等级,送来帖子请府中女眷过府赴宴的,就比往常少提到老太太了。更何况三太太那事儿上不得台面,那可是老太太娘家姑娘,陈家未婚配的姑娘可是跟着受牵连,如今再出了这种事,老太太跟娘家的关系可就真大不如前了,太太您总算是熬出头了。” 桂嬷嬷在知道老太太中风瘫了后,差点就在丫头们跟前露出喜色来,脸上的皱纹好像都舒展开了,那可真是由衷的替苏颖觉得高兴。 多年媳妇熬倒婆婆,真真是励志。 “往后啊,太太就多顺着老爷些,夫妻俩和和美美,往后的日子才更好过。”桂嬷嬷不放心,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嬷嬷我都知道,不过我想着有些事乘着我们感情好的时候说开了,总好过等日后感情淡了,再被提出来,那岂不是更糟心。”苏颖在心里叹息,有这样的么,才刚好上,就想着日后失宠了,不能更糟心。 桂嬷嬷‘呸’了一口:“太太浑说什么呢,哪有人自个咒自个的。以老奴冷眼看着,这一年来,老爷独宠太太,就是太太怀孕,老爷也没去旁人那,顶着老太太的压力也没纳新人,可见老爷对太太是非同一般。” 那岂是非同一般,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有宠,有儿子,娘家也能靠得住,这样的日子往前可是不敢想的,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魏姨奶奶也早就没了气焰,那柳姨奶奶也是不足为惧的,再者老太太不顶事了,您就能松快了,再往后,那日子只能更好。” 桂嬷嬷这话算是侧面表示了苏颖杞人忧天,苏颖见桂嬷嬷意犹未尽还要唠叨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 “丽月没了,给他们家三十两罢。” 桂嬷嬷不忿起来:“丽月那个背主的,太太还没追究她,她就畏罪自杀了。还算是便宜她了,现在何必再抬举他们家。” 苏颖不打算再把这件事往下揪扯了,戴夫人捅出来的事加上她在云若寺外遇到的事就足够绊倒傅母了,再往下追根究底,只会让傅奕阳更为难,她自然是不希望傅奕阳心中再有一丝偏颇的。“到底她是从正院出去的,人都没了。给个体面而已。” 桂嬷嬷才将这事应下了。 正院雨过天晴了,底下的丫环婆子都跟着松了一口气,人都显得精神起来。 傅奕阳这段时间其实很忙,可每天都在临上朝前看一眼福禄俩娃,现在抽出空来了,就把俩儿子抱到跟前来。 指着福儿同苏颖兴致勃勃的说:“昀儿和晨儿虽然是双生子,可我瞧着昀儿更像我一些,这样也好,省的日后分不清。” 傅昀是福儿的大名。傅晨是禄娃娃的大名,这名字可是傅奕阳花了不少功夫才确定的,在他们俩没出生之前,大老爷就开始琢磨名字,等儿子真出生了,他又不满意了。总觉得以前选中的那些名字还是不够好,配不上他儿子,钻研来钻研去。等年底要上族谱的时候,才取了大名。 昀,日光也,与太阳同寿,又表示是侯府的日光,寓意不可谓不深。 晨,日光出,晨曦至,也就只比昀略逊一筹,虽然是双生。可长幼还是要分明的。 傅奕阳平日里表现的也更偏爱福儿一些,到底是嫡长子,在傅奕阳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禄娃娃是非原装的西贝货。再高智能表现出来的总是没人家福儿有灵气,更何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福儿显然深谙此道,而且还卖的一手好萌。 傅奕阳俊苏颖美,结合了父母优点的福儿长相自然不差,又被养的白白胖胖,那脸蛋水灵,那眼睛机灵,瞧着就是有灵气,精力旺盛,就显得格外灵动,爱哭的时候傅奕阳没见着,爱笑的时候当爹的都碰着了,哪能不疼,上朝前都得绕到婴儿房里去摸摸儿子的脸蛋。 禄娃娃腼腆啊,不如福儿讨喜,但文静也有文静的好,再说人家小爷才不屑卖萌求宠爱呢。 苏颖冲禄娃娃眨眨眼,禄娃娃挥舞着小拳头,咧着红润润的小嘴咯咯直笑,果然傅奕阳也没厚此薄彼,同样夸了小儿子一句。 禄娃娃嘟嘟小嘴,遗传了苏颖的杏眼闪烁着泪光。【卖子可耻!】 【子啊,呵呵。】苏颖又去‘呵呵’他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正准备下手捏捏他肥嘟嘟的脸蛋,外面白芷过来通报:“太太,大舅奶奶来了。” 傅奕阳疑惑的看她,苏颖解释说:“是我大嫂,她知咱们家里头人病了,过来看看我。”又对外扬声道:“快请进暖阁里头去,我这就过去。” 苏颖看向傅奕阳,他微微点头,他自然是不便去见大舅嫂的。 苏颖病了并没有往娘家传,她大嫂递了帖子要过来,恐怕不是因为听到什么来探望她的,难道娘家是出了什么事?这也不对,要是真出什么要紧事,自然是传消息过来。 苏颖心里嘀咕,面上不显,到了暖阁见了被丫环领进来的大嫂罗夫人,冲她微微一笑:“大嫂。” 罗夫人心里存了事,可到底急不得,见了苏颖先关怀一番。 苏颖叹了口气:“本是出了些意外,没想让祖母跟太太跟着担心,我没什么大碍,手上只是看着严重,过两天就没事了。最近府里事多,我也没能抽出空来带福儿和禄儿去给祖母和太太看,等我得闲了再回去瞧瞧。” 苏颖都这么说了,罗夫人自然不好多问,只是脸上笑得有些勉强,以前这位小姑子在夫家不得宠,又没有嫡子傍身,苏太太在家里有时就感叹,一如侯门深似海,当时苏家也没指望这位小姑子能提携娘家,只求她过的好。 可现在时来运转,不仅得侯爷独宠,还生了嫡子,地位稳固,自然是不同了。本来上门来就听领她过来的大丫环说侯府最近事多,苏颖正养着伤,也不该多打扰的,免得显的太急切了,可心里实在是惴惴,即便是求个话,得个心安也是好的。 PS: 收藏upup开心xddd   ☆、105章 争锋相对 “知道姑奶奶这儿什么都不缺,只这几样玩意儿是舶来品,专门给小外甥玩的。”罗夫人笑着说,她目光在苏颖手上停留了一下就略开了。 苏颖眉目间还带着些倦色,但浑身气度都不差的,她也不好跟罗夫人说侯府的糟心事。“他们俩还小呢,哪里懂得玩意的好坏,让大嫂费心了。” 苏颖微微一笑,心里把苏家的情况过了一遍,罗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是有事的,“我记得言容要参加今年的大选,可都准备妥帖了?”外面男人的事是不会说到她这里来的,罗夫人来找她,多半是为了言容。 果然,罗夫人开口说:“我正是为了她呢,本来是要参加大选了,我想把她拘在家里静静心,哪曾想这会子时不时的被邀着出门。” 苏颖有些疑惑,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是闺中好友约出门么?” 罗夫人捏着帕子,要真是闺中好友约着出门,那就好了。“我就老实跟姑奶奶说吧,其实是被忠睿王妃邀进府的。” 苏颖眼皮一跳,正好白芷端上茶来,苏颖指一指桌上的茶盏:“嫂子尝尝这茶,是刚得的。”顿一顿才又开了口:“是这几天的事么?除了言容还有哪家的姑娘?难不成王妃是想私下里先品评下秀女们,仿佛忠睿王妃是个规矩人,怎么?” 罗夫人瞧了苏颖一眼,见她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心想难道这还真是巧合了? “可不正是这几日的事,连着被邀去两回了,除了言容。仿佛还有一等男爵陈家的两位姑娘,季侍郎家的嫡出姑娘,连带着客居她家苏州知府家的潘姑娘,礼部尚书家的李姑娘,都是今年在选的秀女。” 罗夫人一罗列出来,苏颖就暗暗纳闷,除了最后一位礼部尚书家的李姑娘。其他的可都是她们家的亲戚,就是那潘如月也跟侯府有亲戚,那忠睿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颖使了眼色,白芷微微点头,往外退了几步。苏颖才开口道:“即便忠睿王爷隆恩不断,可断没有皇上没挑,就私自挑选的道理。” 罗夫人叹息一声道:“正是有隆恩,宫里面又有太后娘娘,有信儿传出来说太后娘娘心疼王爷。今年大选除了给陛下充斥后宫,就是要给忠睿王爷挑几个可心的。” “姑奶奶也不是外人,我只和你说几句体己的话,言容是我头一个孩子,虽比不得姑奶奶尊贵,可也是苏家的嫡长孙女。以着咱们家的家世,若是没被留牌子,寻个家世相当的聘过去便是正妻跑不了的。可——”罗夫人抽出帕子来攒攒眼睛。 “可如今要真是得贵人亲眼。几个姑娘里头就言容家世最不出挑,想来倒时候是个庶妃都是顶天的,要是言容性子再懂的变通些,我也就不会这么愁了。那孩子姑奶奶你也知道的,耿直了些,我怕到时候她到了那吃人的地方……” 罗夫人眼圈都红了,可接下来的话她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是关心则乱,差点就忘记了眼前的姑奶奶也是嫁到了侯府来了,前几年的苦日子家里边可没少跟着操心。 当年以苏颖的家世和身为勇武侯府嫡长子傅奕阳定亲时。的确是高攀,更不用说等老侯爷去世,傅奕阳承袭爵位时。新皇又施恩没有将侯降为伯,可就是这样,就越发显得当年苏颖嫁过来是高嫁。 前两年老祖宗还在时还好,等到后来老祖宗去世,傅母成为侯府老封君日子就艰难起来,其实从一开始就被磋磨,只不过那时候还只是在暗地里而已。 罗夫人这么说就有些过了,苏颖拧着眉多看了罗夫人一眼,往后靠在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舒展下身体。“嫂子关心则乱,没得没经过过场,忠睿王妃就拿秀女们的前程和名声开玩笑,只怕是欠妥当。” 罗夫人脸有些红:“许是我多想了。”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苏颖一眼,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里面是玉白色中衣,露垂珠帘抹额里的珍珠莹莹衬得肌肤莹润,往日的不得宠的谨小慎微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烁生辉。 明眸善睐,顾盼之间华彩流溢,一动一静都有一种别样的风韵,可见是现在过的滋润,和往日大不相同,也难怪现在姑爷独宠她一个,把原先爱妾都丢到一边不管不顾。 罗夫人一时间心情复杂,苏颖笑着说:“嫂嫂要真是不放心,我要是得了机会帮嫂嫂打听打听罢。” 罗夫人来的时候惴惴,走的时候也没见得多畅快,临走时还关切的问苏颖:“我瞧姑奶奶手包着纱布,是怎么伤着了?可还严重?” “不瞒嫂嫂,是去云若寺拈香还愿回程途中遭了意外,磕破了手,没什么大碍,再包扎个几天就能大好了。”系统出品不是凡品,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好,实际上也好的差不多了。 薄荷和芦荟磕到了额头,用了陈宛秋给的药膏,好的也很快,看样子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送走了罗夫人,苏颖没直接回里屋,在暖阁坐了一会儿,她不解的和桂嬷嬷说:“那秀女去向和我半边关系都沾不上,大嫂怎么会专程跑来和我说这件事,难不成这里面还牵扯到其他事?” 桂嬷嬷琢磨了下,道:“许是大舅奶奶关心则乱,揪心姐儿的前程,想到太太这里探听下上面主子们的意向,找个能商量的人罢。说来,老奴也觉得奇怪,就算是提前相看,私下里找人探听下德容言功如何就是了,怎么也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平白招了眼。” 苏颖笑笑:“那家子隔断时间不闹出些什么就不正常了。” 桂嬷嬷深有所感,压低声音说:“大舅奶奶难不成是不愿姐儿入那府?”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忠睿王爷虽然是亲王,上有皇太后和皇上罩着,可名声可不怎么好。先不说前面的,就是之前闹出来的戏子出身的庶妃,就让世家贵族看不过眼。 也不是说不让你养戏子,可一个戏子入了王府就是天大的殊荣,竟然还给了庶妃的名分,这让王府里面比庶妃低一级却是官家出身的侍妾们如何想,因此忠睿王爷没少因为此事被参。 反正忠睿王爷就是个浑的。苏颖一琢磨,照这么说,当初她玩的那角色从婢女无子升到侧妃的位置,也是忠睿王爷拎不清、宠妾灭妻的一个铁证了。 种种下来闹的忠睿王爷就不是良配了,桂嬷嬷这么一说倒也说得通。 “我也是宁愿言容那姑娘被撂牌子,自行婚嫁。”苏颖站了起来,总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想想忠睿王妃找过去的姑娘除了礼部尚书的嫡女,其他的竟然都是和侯府有关联的。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更让苏颖错愕的是,陈宛秋也在其中,她不是一心向后,宫么。 苏颖想的脑袋成一团浆糊了,也没想通这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和桂嬷嬷说:“既然嫂嫂来找我。我总不好袖手旁观,嬷嬷你让人去打听打听,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那边罗夫人上了马车。她的大丫环边给她捶腿边道:“姑奶奶府里这几天可不平静。” “怎么?”罗夫人现在回过心神来也有懊恼,听大丫环一说就来了兴致。 大丫环就道:“府里老太太中风瘫了,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呢。” “瘫了?”罗夫人讶然,若有所思道:“姑奶奶往年熬油似的,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语气似羡慕似欣慰,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一句就表达出做人儿媳妇的辛酸。 像罗夫人,她如今是苏家的管家大太太,可上面还有苏太太这个婆婆,苏老太太这个太婆婆。再往上不知道要熬多久呢。好在苏太太也算贤明,罗夫人又有嫡子嫡女傍身,地位稳固。 可一瞧原先过的不如意的小姑子现在反而事事如意。和姑爷琴瑟和鸣,现在就连压在头上的一座山也倒了,心里自是有些羡慕。 “是啊,奴婢听两个小丫头碎嘴听了一句,可瞧着姑奶奶竟然没去那府老太太房里伺候,一时不免觉得纳罕。” 罗夫人瞪她一眼,大丫环自知失言,脸涨红低下头:“奴婢知错了,求太太宽恕奴婢这一回吧。” “扣你一个月月钱,要有下次,定饶不了你。”罗夫人回想下当时苏颖的态度,光风霁月,一派坦然,暗自扶额觉得自己魔怔了,不过是听言容说起来,姑奶奶出意外是被恰好遇过的忠睿王爷给救了,一时就把忠睿王妃把言容叫过去给联想到一处,真真是钻牛角尖了。 罗夫人都替自己觉得臊得慌,下回都不知该怎么面对苏颖了。 苏颖不清楚罗夫人心里的想法,等回到里屋,没见着傅奕阳,随口问了句:“老爷呢?” 奶娘和丫环们面面相觑,傅奕阳从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后走出来,换了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绷着脸瞪了一眼见着娘亲笑的天真无邪的福儿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臭小子,尿到我身上了。” 干得好,儿子。 苏颖让奶娘把孩子们抱下去,傅奕阳把苏颖拉到榻上去坐下,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儿子日后不和你亲。” 傅奕阳脸也绷不住了,笑着说:“小滑头,我刚抱他上身就被尿了,还不许我说他一句,脾气倒是不小。”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着苏颖,可真是意有所指。 苏颖不应,拿着小核桃锤子慢慢的砸核桃,砸了也不吃,把核桃仁挑拣出来,放在眼前的吃碟中,砸了好几个摆了半碟子,才把小锤子放下,把碟子往傅奕阳那儿推了推,见他拿着吃了才说:“刚才我娘家嫂子过来,说是忠睿王妃近来请了几家姑娘过府小叙,其中就有我那侄女,也不知上面主子们是个什么意思?” “有这事?”傅奕阳吃核桃吃的香,略一沉吟,“那你嫂子是什么意思?” 苏颖往后面一歪。整个人懒洋洋的,“只是拿不准忠睿王妃是什么意思,毕竟过不了多久就大挑了,容不得有差池。再说了,这种事哪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不过听我大嫂的意思是,不想让言容有什么恩典。想着不如就撂了牌子自行婚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当正妻也自在。” 说到这里,苏颖还想到了一件事,潘如月既然是来参加选秀的,以她那样的身段和容貌,怎么就没入了皇上的眼?又怎么和傅奕阳扯上关系了呢? 难不成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苏颖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了,看傅奕阳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侯爷也能招来桃花。 傅奕阳不知道苏颖在想什么,被她诡异的一眼看的不自在。再一想以为她还跟自己置气,顿时就有些恼了,擦了手往她身边一靠,大手往那软臀上拍了一巴掌,“还跟我拧着呢,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苏颖分明就是知道他们俩现在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她可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推了他一把,“说我没良心。那我砸的核桃你别吃呀。” 傅奕阳把她搂过来,往自己腿上一按,屋子里的丫环们早就去研究刚换上的印花地毯上的花样了,她们都还站在屏风外面,只能隐隐听到些声音,都不敢抬头往里面看的。 傅奕阳自从把堵在心里良久的话说出来后就放得开了,腻歪起来那可是往日不可比的,抱着苏颖的腰把头埋到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你身上这么好闻。” 苏颖捏着他的耳朵拧了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妾身这样的庸脂俗粉。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呢?” “拧上瘾了,嗯?”傅奕阳还就乐意纵着她得寸进尺了,贴上她的耳朵。嘴里呵出来的热气吹到她耳朵眼里,揽着她腰的手也不老实,就是的要把她吹揉成一汪水。 苏颖全身重量就靠在傅奕阳身上了,被他一揉身上就哼哼两声,傅奕阳无声的笑了,还真是个娇娘子。 傅奕阳没往下做别的,揽着苏颖往榻上一趟,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本来忠睿王爷救了你,该我亲自上门致谢,只不过这几日府里发生这么多事,就没寻到空闲。我已经让人送了谢礼去,等过几日你身体大好了,再上门一趟拜见下王妃。” 傅奕阳全心为一个人考虑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从头发丝照顾到脚趾头,连那些细枝末节的事都照顾的全面了,本来这事就是傅奕阳不说,苏颖都会做好的,这人情是欠下了。 苏颖趴在傅奕阳胸膛上,应了下来,见他的眼睛里印着自己的模样。苏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呵呵,那就是她现在的容貌据说和死去的苏侧妃很相像,一想起那天在云若寺时,忠睿王爷怪异的态度,苏颖忍不住头皮一麻,这到底是多凑巧,才能凑巧到这种地步啊。 傅奕阳隔日就去拜谢忠睿王爷,门房把人放进去,被内侍请进了花厅,自有丫环奉茶倒水。 内侍的态度衬不上多热情但绝对恭敬:“王爷还有要事要处理,请侯爷稍等片刻。” “无碍。”傅奕阳坐下,茶续了两次,傅奕阳示意让来再次续茶的丫环不用了。傅奕阳倒也沉得住气,研究起花厅里的书画来,又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内侍才匆匆而来,上前就赔罪:“王爷忽然有要紧事,打马出府了,实在是对不住,不若侯爷明日再来?” 傅奕阳倒没怀疑,再说这里还是人家忠睿王爷的地盘,就算有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侯爷就带着三杯王府的茶水出了王府,永平在外面候着,等傅奕阳出来就牵着马过来,傅奕阳跃上马,“回府。” 傅奕阳马骑的不快,经过太白楼时就被人叫住了,叫住的人很恭敬的道:“侯爷,我家王爷有请。” 王爷,哪家王爷,可不正是忽然有要紧事打马出府的忠睿王爷,雅间里除了这位侧帽风流的王爷外,还有个清丽佳人在。 陈宛秋不明白忠睿王爷把傅奕阳截住的缘由,她并没有抱怨,大大方方的站立朝傅奕阳福了福身子:“宛秋见过大表哥。” 傅奕阳态度冷淡,朝忠睿王爷行了礼,“臣叨扰了。” 忠睿王爷浑然没觉得放傅奕阳鸽子再被撞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还有些兴致颇高的邀请傅奕阳坐下来,“这太白楼的大厨还不错,本王恰好饿了,勇武侯就随本王一道用餐吧。” 傅奕阳还没回应,忠睿王爷凤眼一斜:“怎么?勇武侯不愿意?” 傅奕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朝忠睿王爷抱拳:“恭敬不如从命。” 忠睿王爷嗤一声:“勇武侯何必那么拘谨,说起这太白楼,还是宛秋的主意,以本王看,倒是新颖别致。” 傅奕阳微微皱了下眉,陈宛秋可没想到忠睿王爷一下子就把她的底给翻开来,见傅奕阳周围,陈宛秋以为他不悦,就笑盈盈的解释道:“王爷过奖了,其实是家里的奴才在出面打理,宛秋只是出了几个主意罢了。” 忠睿王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冲着傅奕阳一挑眉:“今个本王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永平嘴动了动,正想出言提醒,结果忠睿王爷笑的风华绝代的说:“怎么?勇武侯如今连酒都不敢喝,不能喝了?要真是这样,倒也不出乎本王的意料了。” 陈宛秋暗自蹙眉,她怎么觉得忠睿王爷对傅奕阳有很大的敌意,从一开始就针对他,而且后面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傅奕阳以前做了什么得罪了忠睿王爷了吗? 这对她可不利,而且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诸事不利。先是清婉暴露,为此她损失了近一年来的布置,内线也损失了,现在她根本就无法像以前那样很容易得知忠睿王府的动向。 还有就是,不知那忠睿王妃抽什么风,竟然在选秀前召见她们,陈宛秋虽然和忠睿王爷走得近,但到现在她仍然坚持自己是要进宫,最后是要当皇太后的! 可不能造成误会,就连戴夫人都为此把她叫过去,问她是不是得了贵人亲眼,能进王府可真是他们陈家的大造化了,为此还破天荒的赏了她一套比起往日那些作秀的更为华贵些的首饰,还暗示她要抓住机会,争取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陈宛秋对此很不屑,她也不屑跟戴夫人说她的计划。 陈宛秋今天还真是碰巧遇到了忠睿王爷,正准备去跟他要个解释,结果勇武侯就被请上来了,陈宛秋还觉得有些不妙,她一直知道这个表哥很重规矩,本来还以为会等来一顿训斥的,结果人家根本就是没反应,很像是把她无视了。 陈宛秋咬着下唇,压下心中的不悦,现在还不是能得罪傅奕阳的时候。 可再看忠睿王爷和傅奕阳争锋相对,完全把她遗忘在一边,陈宛秋缓缓吸口气,现在不是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应该表现的完美无瑕,不骄不躁才行。 可惜,陈宛秋根本就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忠睿王爷大马金刀的一挥手,道:“宛秋你去催催,怎么叫的菜还有酒没上来?” 这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了?陈宛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希望忠睿王爷是在看玩笑,可惜不是。 陈宛秋脸上又红又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小手指一痛,手指甲折了,可惜忠睿王爷就再没看她一眼……最终陈宛秋还是含着屈辱不卑不亢的走出门去催催了。 忠睿王爷收回眼中的讥诮,再看坐在右侧椅子上的傅奕阳,慢吞吞的开口:“不知,勇武侯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啊?要是为了那天本王碰巧救了勇武侯夫人的事,就不必说了,本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PS: 照例卖萌(○^~^○)   ☆、106章 以偏概全 “你这儿可是清净了。”礼部尚书嫡次子的夫人未嫁时娘家姓刘,是原本苏氏的闺中密友,苏颖和她也有来往,关系还算好。 李夫人脾气直爽,苏颖朝她‘显摆’了下手上的纱布,“哪里能真正清净了,连出个门都能磕碰到,实在是晦气。” 李夫人一挑眉:“得了吧,你现在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往前一年,她这位好友日子就跟浸在苦汤汁里似的,日子过得跟熬油一般,可眼一错,人家就时来运转的翻身了,不仅得了儿子,就是丈夫都霸住了。 其他人不清楚,李夫人自认还是知道一些的,看过来时往前最得勇武侯宠爱的妾室住的院子连院外头的灯笼都没了,这说明什么。李夫人在心里感叹,但凡苏颖以前有这样的手段,也不至于以前几年里被人家戳脊梁骨了。 苏颖吃着枣泥馅山药糕往后歪了歪,“你就是来打趣我的?” 一个个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跟约好了似的。 李夫人端了茶喝了一口,赞了一句:“上好的碧螺春。” 白芷在一旁笑着打趣:“我们太太知道您要来,特意吩咐把这进上的碧螺春拿出来让人煮了来呢。” “你觉得好,等回头让人包一包给你。”苏颖咬着枣核跟李夫人笑着说,李夫人拍手:“那敢情好,旁人串门子是空着手来,到我这里就是连吃带拿的,我可是赚了。” 苏颖眼睛微微一眯,克制着不去揉腰,她和傅奕阳破冰后,感情迅速升温。昨天白天来了一回,本来晚上碍着傅奕阳身体有损就拒绝要做那事,哪想到挨挨蹭蹭的,把两个人的火都给蹭了上来,就跟干柴遇烈火似的。说是来了一回,可就一回就把苏颖折腾的不清,到后来连求饶的话都不知被哄着说了多少。真是破尺度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差点就下不来床,一直克制着不去揉腰,丈夫都病了还磨着,不像话! 苏颖歪在靠枕上,揶揄道:“这就叫吃不了兜着走。” 一屋子下人都跟着捂嘴笑,李夫人臊得慌,扑过来就要给苏颖好看,见着她手上还包着纱布,才硬生生的止住了。冷哼一声:“今儿我是心好,才放过你,不然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 苏颖把枣核吐到帕子里,“我又不是没见识过,本来以为你嫁人后变得贤淑多了,哪想到可是变本加厉了。你们家那位就不觉得你是只胭脂虎?”李夫人娘家是武官出身,李夫人待字闺中时可跟着父兄玩刀弄枪的,当然后来被刘太太给明令禁止了。苏颖这么说她也不是没缘由的。 李夫人柳眉一竖:“他敢!”又瞪向苏颖,啐她一口:“再说,我不得撕了你这张嘴!” 苏颖连忙求饶:“这位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小的一般计较了。” 李夫人脸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底下人憋笑憋的肩膀都颤抖了。 李夫人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叹口气道:“我到你这儿是来躲清闲的。” 苏颖疑惑的看她,李夫人撇撇嘴:“还不是为着我们家那位娇贵的小姑子,她是今年的在选秀女。被我婆婆宠的心性高,可是有凌云之志。照说,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选。凭着我们家的家世规矩,她就不会次了,可这又不是只给陛下一人选的。” 李夫人压低声音道:“不知怎的就被忠睿王妃邀着去了一回,回来就觉得跟天塌了一般,躲到房里不吃不喝,等下回忠睿王妃再来请,干脆就称病给拒了,偏婆婆还纵着她,闹得家里不安生。” “有这事?”苏颖假装不知情,想昨天罗夫人跟她说的那些人,想来李夫人的小姑子就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李姑娘了,都为此不吃不喝了,忠睿王爷到底是有多讨人嫌啊。 “可不是,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让人家觉得我们家不给忠睿王爷面子,偏婆婆纵容着,我们做媳妇儿的哪敢置喙。”婆媳天生就是冤家,媳妇儿万是比不了小姑子金贵的。 李夫人一拍手,眼睛晶亮的看向苏颖:“说起这个,我听说你们家老太太病了?严不严重?” 苏颖神色不明,拿手指掸掸裙摆:“可得静养一段时日。” 上房如今可是大势已去,傅母的想法太可笑,她占着子孝母天经地义的制高点,享受着傅奕阳带来的尊荣,却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的渐渐稀薄直到变得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可真是可笑。 傅母显然是忘记了,今非昔比,傅奕阳已经是袭爵好几年的勇武侯,他姓傅,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一家之主,就算可以容得傅母把手伸到他自己身上,但容不得傅母把手伸到侯府的子嗣上来。 现在,连傅奕阳对傅母怕是连表面上的尊敬都勉强了,傅煦阳又靠不住,傅母往后或许就只能占个侯府老封君的虚名。 而一旦傅母没有了往日的尊荣,对一直被她画着大饼的二房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或许就没了用处。傅煦阳因为他养的外室一事记恨傅母,陈夫人和三太太又得知了傅母加害她们的事,不恨傅母才怪。 以前的讨好都落了空,对被傅母画的大饼馋住的二房来说,那可真不能忍,心里绝对会生出怨怼来,到时候那可就真热闹了。 一步步到现在,傅母中风瘫了带给她的是身体上的打击,往后精神上的打击才更要命呢——一直最疼爱的儿子都怨恨她,亲侄女恨得牙痒痒,众叛亲离,想想都觉得喜闻乐见。 “这样啊,”李夫人拉长了声音说着,“你们家二太太也快生了吧?” “算算有七个多月了。”二房那边的事苏颖基本上很少关注,但也知道二房被傅煦阳搅的乌烟瘴气的,陈夫人的注意力全都是在肚子里的孩子上了。三太太禁不住事,就剩下个王姨娘一枝独秀,到现在没出点什么大事,都是好运了。 苏颖本来想留李夫人吃午饭的,外面就有小厮来说傅奕阳回来了,李夫人捂嘴笑着说:“可真是不巧了,我出来时间也够久了。该回去了,不用送了。” 苏颖被她揶揄的目光看的稍微有那么些不自在,叫了白芷来送李夫人出去,傅奕阳跌跌撞撞满身酒气的掀了门帘进来,苏颖脸沉了沉,过去扶住他。 “去调杯蜂蜜水来给老爷解解酒。”苏颖给紫苏使了使眼色,紫苏点了点头就出去了,苏颖把傅奕阳往榻上一推,脸色不好。语气上就带了出来:“真把自己当铁打的了,身体都没好,还喝什么酒,还喝这么多,真是不要命了!” 说着手上给他解开前襟的扣子,绞了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和手。手上可不轻柔,等把毛巾从他脸上拿下来,傅奕阳的脸整个都被搓的红通通的了。 傅奕阳头重脚轻的靠在枕头上。人还是清醒的,苏颖说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叹口气:“没法子。” 苏颖没什么好气:“你不是去忠睿王府上门道谢了吗,怎么能喝着酒?再说人家叫你喝你就喝,你就不会婉拒吗?到最后受罪的不还是你,真是个榆木疙瘩!” 傅奕阳抬手扯了扯苏颖的袖子,“揉揉。” “磨人精。”苏颖嘟囔一声,正好紫苏端了蜂蜜水过来,苏颖喂给他喝,傅奕阳一口气喝干了一杯。就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眉头还皱着呢。 苏颖翻了个白眼,紫苏凑到她耳边把从永平那知道的说给她听。 原来是忠睿王爷做东。请傅奕阳在太白楼吃饭,还要了酒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忠睿王爷背后还有皇上和皇太后两座大山,傅奕阳推托不过,只能被灌成这样。 苏颖一挑眉:“你去问仔细了。”忠睿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傅奕阳刚吐了血生了病,怎么还像是故意灌他酒。要问苏颖为什么这么笃定忠睿王爷清楚,那还不是因为禄娃娃说的,他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牛逼哄哄了。 可在勇武侯府这个地图内,但凡进来的人总会有标记,是谁的人都标明了,才会知道这几天侯府里忠睿王爷派来的人来来往往的,不知道要调查些什么。 永平哪里还敢隐瞒,他跟着傅奕阳出去,结果让还在病中的主子喝成这样,铁定得受罚,现在只求能‘戴罪立功’,细无巨细都说明白了,连在场的还有陈宛秋都没落下。 苏颖再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哪里都有她?当日云若寺里有她,现在也有她,一个姑娘家,怎的在大挑前就到处乱跑,还和忠睿王爷私下里往来,若是被人知道了,平白连累了陈家未嫁的小姐们。” 苏颖说这话也没避着傅奕阳,念完陈宛秋,又低下头看皱着眉的傅奕阳,“你觉得身体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再给看看?” 傅奕阳睁开眼睛,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颖,带着一丝异样,紫苏赶紧转身出去。 苏颖被他直直的盯着看,有些不自在的摸上自个的脸,不过想他喝了酒不会是醉了吧,就放下手,扯了薄被盖在他身上,往外扬声说:“去叫大夫来。” 傅奕阳定定的瞧着苏颖,抬手手臂都没晃,直接摸到了苏颖的脸,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让苏颖傻了眼。 那一个字一个字的合成句子——你以为我想不起晨儿和昀儿满月的那一晚吗?敢骂他傻蛋混蛋,还用手给他拔萝卜,还玩的很开怀,嗯? 苏颖不禁瞪大了眼睛,她还真以为他喝得烂醉,所以第二天醒过来根本就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又想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啊。 苏颖对上傅奕阳那双带着指责的眼睛,眼尾一挑,那天的事可满满的都是傅奕阳的黑历史,他还敢指责她,也不看看那天他刷了什么酒疯。 苏颖压低了身体,俯到傅奕阳面前,笑盈盈的说:“原来老爷记得啊。可你怎么就只记得这些个,其他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啊?就比如说,你把我的嘴唇啃破了……” 然后她就真的被啵了一口。 傅奕阳一本正经的好像刚才的事情只是苏颖的幻觉一般,苏颖目瞪口呆,心下抽搐一片,果然真不该和喝酒的大老爷一般计较。 似笑非笑的说:“我看老爷没把病中喝酒这件事放在心上。看起来身体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那我可就放心了。” 苏颖把给他擦脸的毛巾扔到一边,站起来,老娘不伺候了! 傅奕阳没叫住她,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心里的疑惑未消——他何曾得罪过忠睿王爷,怎么忠睿王爷表现的就跟他有仇一般。 不但傅奕阳有这样的疑惑,同样觉得想不通的是陈宛秋。 陈宛秋先是被忠睿王爷当跑腿的使唤,等酒菜上来之后。陈宛秋就当了一回忠睿王爷的侍女,陈宛秋表面上云淡风轻,不卑不亢的,可实际上心里已经觉得耻辱到极致。 陈宛秋从不在忠睿王爷面前自称奴婢,她都是自称宛秋的,要么就是‘你啊我啊’。她就是认为用奴婢这样的自称是特别伤自尊的,在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同皇上王爷都是平等的,更何况她还有空间这个超级外挂在。因此在皇上面前都是不差什么的。 可忠睿王爷这样明晃晃是把她下人使唤的样子,还那么的理所当然,陈宛秋就觉得被羞辱了,而且忠睿王爷让她留下来时,她看到了傅奕阳下意识的皱眉,陈宛秋感觉面子实在是下不来,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一样的难堪。 陈宛秋不明白忠睿王爷对她怎么一下子就变了那么多,他不是知道了她的命格是‘贵不可言’的吗?怎么还用这种方式来折辱她?陈宛秋怎么都想不通。 等傅奕阳走后,陈宛秋立刻看向靠窗坐着的忠睿王爷,只看了一眼。心中的恼火就顿时消了不少。 忠睿王爷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丝绸质地,无提花暗纹,前后绣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下摆及袖口处散布同类小团花,湖蓝束口箭袖,镶绣金色颤枝花纹,洁净淡雅的园领长褶通身样式的衣裳。 朱红玉镶白玉腰带,呼应头上所带的金缨展翅珠冠,再加上青面白帝缎子朝靴,那可真是年轻貌美,呸,是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 陈宛秋本来就觉得忠睿王爷长得好看,灼灼其华,平日里就很耀眼,可今天这样又好像多了丝忧郁,就更招人眼了,陈宛秋都移不开眼睛了。 忠睿王爷敛眉,气势逼人,把手中的酒杯随手掷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把沉迷于男色中的陈宛秋给惊醒了,她瞬间就把自己伪装到原先恬淡如水的姿态来。 轻声细语的问:“王爷可有什么难事?我瞧你心情不大好呢。” 忠睿王爷平淡的瞥了陈宛秋一眼,“你之前请本王来这雅间所为何事?” 忠睿王爷的冷淡,让陈宛秋因为那十二分的美色松动的心重新紧绷起来,理智回笼后,之前的那些折辱带来的难堪又重新回笼。陈宛秋压制不住,脸上就显出几分恼怒来,掐着手指才勉强压住心中汹涌的火气。 “我来找王爷自然是事出有因,只是没想到王爷会叫住大表哥,还…”陈宛秋没往下说刚才忠睿王爷把她侍女对待的事,只不过听声音怎么就有那么些委屈呢。 忠睿王爷却是挑眉:“大表哥,不曾想竟是叫的这么不见外。” 不见外,忠睿王爷这是嘲讽了,陈宛秋垂下眼眸,“勇武侯本是我姑妈的儿子,叫声表哥也无可厚非吧。” 忠睿王爷嗤笑:“你姑妈?侯府老太太,本王倒是有印象,去年母后还下懿旨申斥了她,说她不慈,后头还闹出上不得台面的平妻一事,勇武侯府可没少被那些个御史言官们参,原来是你们陈家的。” 陈宛秋虽然也记恨着傅母,乐见她倒霉,但现在听忠睿王爷的意思,好像是陈家的姑娘都被出身陈府的傅母给连累的名声不好了,还在太后娘娘面前记上了号。还是恶名,连忠睿王爷都记住! 陈宛秋一想,要是到时候入宫选秀时,就因为是陈家女被太后厌恶进而别撂了牌子可如何是好?这下子,陈宛秋可是彻底把傅母给记恨上了,斟酌一下,淡淡的笑着说:“当时之事。妹妹也是遭了奸人暗算,无奈之下才有了平妻一事。我们陈家规矩教养都是极好的,不说我,就是四妹妹的嬷嬷都是转成从宫中请来的教养嬷嬷,我还跟着沾了光呢。” “以偏概全,可是要不得的。”陈宛秋想要撇清关系,可这话总的听起来就有不对劲的地方,被‘奸人’暗算,又没有替傅母正名。偏说是‘以偏概全’,是暗示傅母就是那‘奸人’么。 忠睿王爷眼中的讥诮一闪而过,他不在意的说:“这倒也是。” 陈宛秋嘴角轻轻翘了翘,心情终于好了那么一些,平视着忠睿王爷道:“王爷不是问我有什么事要询问王爷么?是这样的,这几日我和家妹还有其他几家的小姐们应王妃邀请去了王爷府上。本来这倒没什么,只眼看选秀之日越来越近了,王妃这般做。让我们都有些惶然。” “王妃光风霁月,高贵清雅,待我们也是极好的,怕只怕是有些人会借机滋生事端,误了王爷王妃的名声,给王爷添麻烦,那就不好了。所以就想来问问王爷,可知道此事?” 这番话说得多深明大义,咱都是为你好啊,王爷!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可惜不怎么高明,忠睿王爷虽然被皇太后保护的好,等先皇死了还有皇上护着。但该明白的又怎么会不明白,更不用说他又不是表面上那么纨绔。 听陈宛秋这么说,忠睿王爷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你啊我啊的。 忠睿王爷眼底的嘲弄更重,突然来了句:“怎么?宛秋不愿意的做本王的侧妃?” “我不做妾,”陈宛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她倒是对这一点很执着呢,脸上的恬淡如水变了,“我永远都不会做妾。” 忠睿王爷定定的看了陈宛秋一眼,嗤笑一声:“不做妾,难道是想做本王的妻?以你的家世,还有你的出身,做本王的庶妃尚可,侧妃不够格,本王高看你,许你侧妃的位置,你竟是看不上,看来是没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忠睿王爷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陈宛秋脸涨红,握紧了拳头:“王爷请自重!宛秋是庶女不假,可宛秋就从来没想过要和王爷扯上什么关系!再说,宛秋现在是在选秀女,王爷要是和我有什么瓜葛,对王爷对我都无益,还望王爷日后说话慎重些。” 忠睿王爷转身一脚踢翻了椅子,愤怒道:“好个请自重!” 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吓了陈宛秋一跳。 下一刻,忠睿王爷怒极反笑:“你算哪根葱?也敢跟本王讨价还价,不就是个秀女,你信不信,本王只要和母后说一声,就能让你来伺候本王!” 陈宛秋当然信,可她就是不愿意,她看着突然暴怒的忠睿王爷,心里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她抑制住心中的涌动,低下了低头,又扬起头来,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受辱莫白的模样让人心疼。 “王爷非要刺伤宛秋?宛秋…宛秋在王爷眼中成什么样子了。” 忠睿王爷别过脸去,冷笑道:“不过是个女人,本王要什么样的没有,本王可不屑去要一个不知情知趣的,哼!”说完,忠睿王爷一脚踢翻了桌子,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哗啦啦的掉了下来,陈宛秋来不及躲,被茶水泼了一身,裙子都淋湿了。 忠睿王爷脸色阴沉,再没看她一眼,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PS: 宛秋姑娘不要放弃治疗_(:3ゝ∠)_   ☆、107章 卑躬屈膝 陈宛秋裙子被淋湿了,还被忠睿王爷甩了脸子,本来应该觉得羞愧难当的,可等陈宛秋想通之后,却有些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忠睿王爷是在吃醋! 所以他才那么喜怒不定,才故意给她难堪,陈宛秋缓缓笑了,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怨恨忠睿王爷了。想想也对,像忠睿王爷这样的,平日里的那些女人都是上赶着讨好他,就连王妃也不例外,哪里有像她这样的,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忠睿王爷才会渐渐喜欢上她,可忠睿王爷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一定是个情商低的,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感受。 一定是这样没错。 陈宛秋志得意满,步伐轻快的悄悄的回到陈府。 “逆女,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戴夫人沉着脸坐到上首,陈宛秋的两个嫂子站在戴夫人身后,陈宛秋的姨娘邱姨娘一脸难色的站在下首,梅香跪在地上。 陈宛秋见这样的架势,先是一愣,再听戴夫人的话,心里不屑,缓缓的行了个礼,细声细语道:“太太这是作甚?即便是那罪犯认罪前还得需要审问,需要证词呢,怎么太太连给我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这是个什么道理?再说,真不知道是发生了多大的事,需要太太和嫂嫂们都出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堂会审呢。” 陈宛秋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邱姨娘,她赶紧拉着陈宛秋要跪下,“太太,宛秋她还小。不经事,太太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又对陈宛秋说:“快和太太赔罪。” “我看,她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太太,连咱们陈家都没放在眼里。”戴夫人冷哼,见陈宛秋不知悔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给我跪下。” 邱姨娘赶紧扯陈宛秋的袖子。陈宛秋偏也硬气,梗着脖子道:“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太明示。” 一旁的大嫂戴氏插言道:“太太息怒,还请保重身体。这件事还得细细的查准了,若真是宛秋做的,那岂不是要连累咱们家未嫁的姑娘,万一传了出去,旁人不知怎么看咱们家呢,看您呢。” 一丘之貉!陈宛秋看这架势,心里也在嘀咕。她原本以为是她偷偷跑出去被发现了,戴夫人才会借机来敲打她,可看现在的这个架势,不太像。 陈宛秋的目光在跪在地上啜泣的梅香身上一扫,眼神暗了暗,她就知道这个梅香靠不住。早知道就应该寻个错处把她打发的远远的。 戴夫人冷哼一声:“二姑娘,虽说你是庶生的,可咱们陈府可曾亏待过你一星半点。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才逼的你出去做那低贱之事!” 陈宛秋愣住了,反应过来觉得戴夫人说的应该是她在外鼓捣出来的酒楼还有胭脂铺子,可她一直瞒的紧紧的,戴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宛秋一琢磨,觉得戴夫人怕是眼红她的酒楼还有胭脂铺子,想趁机把她的财路给截走,陈宛秋心中冷笑,想占她的便宜也得看看她愿不愿意。 想好之后,陈宛秋露出疑惑的神情:“宛秋自打知道要参加选秀以来。尽心尽力的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诵读女则女戒,没有一丁点敢懈怠的地方。唯恐日后到了宫中不小心得罪了贵人,给咱们家带来灾祸,又哪里会做出让府上为难的事。宛秋愚钝,不明白太太的意思,还请太太明示。” 戴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她说这话是要威胁她这个嫡母不成?戴夫人一想起白鹭和她说过的,当时傅母要算计的是陈宛秋和傅奕阳,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变成了宛凝和傅煦阳! 而那时候她只顾着安抚宛凝,都没有仔细想陈宛秋在其中做了什么,戴夫人眯了眯眼睛,眼神犀利的打量着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站着的陈宛秋。 现在的陈宛秋生的眉眼精致,红唇雪肤,像极了她的那个狐媚子的姨娘,完全没了以前的怯懦和小家子气,饶是不待见她,戴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陈宛秋有一副好相貌,但凡入得贵人眼,那岂不是更加张狂了。 戴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怯懦的邱姨娘,打定主意要杀杀她们母女的威风,好让她们知道,就算日后陈宛秋能入得贵人眼,还得要看她这个嫡母的脸色行事! “先不说这最要紧之事,我问你,你去哪里了?四处都找不见你,这就是你跟着教养嬷嬷学的规矩!”戴夫人哪里听不出来,之前陈宛秋提到教养嬷嬷时的言下之意,她是对这个庶女不上心,又如何,她自问对待那些碍眼的庶子庶女已经是很好了! 可不像她那个大姑子,府里只有她生下两个嫡子,其他侍妾竟然都无所出! “是啊,二妹妹,之前府中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说竟在外头瞧见了你,起初太太还不信,毕竟二妹妹若真是出府去了,怎么门房那里会不清楚,再过来你院子里一瞧,哪知道你真是不在,问你的贴身丫环,她竟是一问三不知。” 大嫂几句话让陈宛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就那么大意,会被府里的人认出来,而且她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经常出府去,每次都是避开了府里的人悄悄出府的。 这下子可真是麻烦了。 戴夫人一听就喝道:“去把看二门的婆子给我叫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们是怎么守门的,竟是睁眼瞎不成,二姑娘出入竟是没看见?” 跪在地上的梅香身子猛地瑟缩一下,她深深的把头叩在膝盖下,没有人看到她神情的变化。 梅香紧紧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咬破了,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以前善良的小姐了,她是妖怪! 陈宛秋也一下子慌了神,她没从二门经过。看门的婆子又怎么会看到她,她怎么会把这件事考虑清楚。陈宛秋脸色有些变了,她紧紧的攥住手,实在没办法,她也只能动用空间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些,陈宛秋就一阵肉痛,她空间的东西是用一件少一件。她那些都是存着等日后进宫之后保命用的,哪想到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邱姨娘暗自垂泪,戴夫人看得一阵心烦,喝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以前宛秋养在你身边,那是老爷和我看在你勤勤恳恳伺候了老爷这么些年的份上,可没想到竟让你耽搁了宛秋,早知道如此,当时就不该心软!” 陈宛秋听了也一阵气恼。虽然她私下里嫌弃过邱姨娘的出身,又痛恨她的软弱,可邱姨娘对她是真的好,她现在身上穿的品蓝纹锦比甲就是邱姨娘亲手做的。 原本她就想好了,等她入宫得了宠爱,就给邱姨娘求个恩典。把邱姨娘抬成平妻,到时候戴夫人看到一直对她卑躬屈膝的妾室能和她平起平坐,肯定会‘欣喜若狂’罢! 陈宛秋恼怒戴夫人说话难听。挺直了背往前走了一步:“太太何必难为姨娘,出府这件事本是我的错,宛秋也只是羡慕宛凝妹妹未出嫁时也能时不时出门去长长见识,宛秋不该磨了老爷同意,让宛秋可以出门去的。” 陈宛秋想好了,与其把那些东西用到看门的婆子身上,还不如用在陈老爷身上,毕竟陈老爷可是有用多了,等到日后进了宫,她还是需要陈家的支持的。 戴夫人愕然:“你是说你出门是经过老爷同意的?我倒是不知了。老爷也真是的,就是宠女儿也不是这般宠的,看看人家哪家正经姑娘会想着不顾矜持到外面去的。你也是的。就算是出门,怎么就这么一个下人都不带,就孤身一人出门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我看你院里的奴才也是不经事的,主子不懂事,奴才也不懂事不成,怎么不说劝说一下!你自己也说了,选秀在即,万一在这种时候被有心人滋事,坏了你的名声,咱们阖府都会跟着吃挂落。这件事我可得好好问问老爷才行!” 戴夫人含沙射影,丝毫不留情面,她冷冷的看着出落的如花似玉的陈宛秋,越觉得这个庶女不好拿捏。她竟然看走了眼,竟是让‘明珠’蒙尘了。 戴夫人心中止不住的猜疑,想想傅母算计陈宛秋和傅奕阳再嫁祸给苏颖,这完全是说得通的,可当初又怎么会变成了陈宛凝。戴夫人仔细回想,当初好像是说陈宛秋和陈宛凝都被丫环领到后边,可偏偏陈宛秋迷了路…… 就是如此,报到户部的秀女才从陈宛凝变成了陈宛秋,戴夫人心中一凛,看陈宛秋的目光中就变得更加阴冷起来。 陈宛秋沐浴在戴夫人的眼神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宛秋强自捏着指腹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的挤出个微笑来:“太太不知,宛秋是被忠睿王爷请出去的!” “闭嘴!”戴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臊不臊得慌,忠睿王爷也是你一个闺阁之女能够随意编排的,若是传了出去,平白连累了咱们阖府的名声。我看你真是不知悔改,要是你这种不谨慎的性子,还有规矩不通,到时候进宫选秀,一个不慎就会连累的整个陈府都跟着你受累。” “既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抱病不去参加这次选秀,等再调,教好了,再参加下一届选秀好了。如若我跟老爷这么说,为了咱们全家的前程安危着想,老爷恐怕也会同意我的提议。” 正中陈宛秋的软肋,陈宛秋目瞪口呆,脸色也跟着变白了,咬咬牙跪到地板上:“太太饶了我这一回罢,我只是不想我院里的奴才跟着我被罚,才出此下策。都是因为忠睿王妃把我叫去,才让我跟着想岔了,一时糊涂就说了那样的话,太太宽厚仁慈,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明晃晃的威胁,戴夫人既然威胁陈宛秋让她选不了秀,陈宛秋就暗指她已经在忠睿王妃那里挂了号。戴夫人也不知道忠睿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宛秋这样语焉不详的话最容易引人误会,万一忠睿王妃真是有心让陈宛秋入王府。到时候就会得罪忠睿王爷,这可不是戴夫人想看到的。 戴夫人冷笑道:“好,邱姨娘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谎话连篇,如今连忠睿王妃都攀扯出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嘴里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邱姨娘也跟着跪地求宽恕。 陈宛秋掐着手心,她多想一巴掌打过去。戴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等以后,她成为了人上人,一定要让戴夫人好看! 陈宛秋被禁足了。 戴夫人回到上房后,越想越恼,当初陈宛凝那件事就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疙瘩,她一直觉得愧对陈宛凝,就算是斗倒了傅母,也难消戴夫人心头之恨。 现在牵扯到陈宛秋,要是以前。戴夫人断然不会让她好过,一个庶女,还不是任由她这个嫡母揉圆搓扁的。 可现在,戴夫人迟疑了,就像是陈宛秋说的,万一忠睿王爷真的看上了陈宛秋。要把她纳入府的话,为了陈家,戴夫人都不能把陈宛秋给怎么样。 戴夫人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把她的陪嫁叫过来:“你去查查那座酒楼还有那胭脂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相信,陈宛秋一个卑贱的庶女,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和钱财!” 陪嫁提议道:“太太,您怎么不把这件事和老爷透透气,到时候要真是二姑娘背着您和老爷在外面行那商贾之事,老爷又怎么会饶了二姑娘,连带着那邱姨娘也得跟着吃挂落。” 戴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要是她真有福气被忠睿王爷看上,到时候咱们还能拿她怎么样,说不得日后我这个嫡母还得在这妮子面前赔笑脸。想想就觉得心口疼!” “本来这样的大造化是属于我的宛凝的,我的宛凝是嫡女,按照咱们家的规矩家世。肯定不会次了,再不济,指给宗室,那也给咱们家争光添彩。如今偏偏要把这福分让给邱姨娘那狐媚子肠子里爬出来的小蹄子,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陪房的赶紧奉承道:“太太何必急于一时,就算二姑娘被忠睿王妃请去王府赏景的,可被请去的可不止二姑娘一个,单说咱们府里,就还有宛菡姑娘呢。再说了,就算二姑娘有了造化,可她是个庶生,断断是比不上三姑奶奶,就连宛菡姑娘都比不上的,到时候还不是得仰仗咱们家,仰仗您这个嫡母。” “更何况,您现在手里还拿捏着二姑娘的错处,二姑娘还敢不听您的话。还有,二姑娘能不能有那份造化,还真说不准呢,等日后二姑娘没那份福气,还是得仰仗您呢。” 戴夫人敲敲桌子,道:“是我想岔了,你去查清楚那两家店铺,尽快。” 陪房应下。 陪房没立时就走,戴夫人看她,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侯府姑太太瘫了,太太可去探望?” 戴夫人心情就好了起来,没想到啊,一直趾高气扬处处压她一头还暗害她女儿的大姑子威风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竟然中风偏瘫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戴夫人可是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做梦都能笑醒。 “听说得了这种病会嘴眼歪斜,连话都说不清,咱们这大姑太太可是遭了大罪了,于情于理我这娘家人都应该过去探望。也罢,我让人收拾些上好的药材,得空过去探望,想来我那大姑子会很愿意见到我的。” 戴夫人越说越觉得迫不及待,陪房跟着踩几句,把戴夫人哄得直笑个不停,原本打算明天去的,现在一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勇武侯府 傅奕阳喝了酒被苏颖灌了解酒汤,又让大夫来看了看,好在傅奕阳底子好,原先吐血都是被气的,病了后又跟苏颖闹了两回,没加重病情都是好的。 苏颖再不跟他胡闹,让下面熬了药,看着傅奕阳喝完了,薄荷急匆匆的跑进来,跟苏颖打手势,苏颖长眉微蹙:“怎么了?” 傅奕阳也看过来,薄荷只好喏喏的进来:“魏姨奶奶不大好了,想见见太太和大姑娘。” 苏颖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傅奕阳,才想起昨天他踢了魏姨娘一脚。魏姨娘当下就昏死过去了,再往后苏颖就把这事岔了过去。 傅奕阳都说了魏姨娘有他料理,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不到,魏姨娘就不行了,昨天他连个大夫都没给请吗? 还有魏姨娘不好了,想见大姑娘正常,见自己算是怎么回事。还想找虐么?对魏姨娘不好了,要死了,苏颖还真没有多大的感觉,就是魏姨娘也只是在最开始一段时间内找过她不自在,给她添了堵,可后头魏姨娘就自己作死了,没多久就被禁足了,一直到后头也没再能跑出来。 傅奕阳不说话,苏颖也不吭声。薄荷只低着头等着主子们发话,一时间屋子里就安静下来。 苏颖垂下眼睛,站起身来:“领我去看看。” 傅奕阳也跟着站起来,拿过毛巾擦了擦脸:“让下人领着雯玉去见见,到底是她亲姨娘,这件事不用你管。我让傅管家接手,便是了。” 苏颖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我去看看福儿和禄儿。”说完掀开帘子就出去了,薄荷跟在她身后,苏颖问她:“大夫还没走吧,让人领大夫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薄荷特意瞟了一眼苏颖的神情,没说别的,就应了下来。 芦荟额头上的伤口也好了,就过来苏颖跟前伺候,瞧见苏颖过来低声说:“陈府的大舅太太来探望老太太了。”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落井下石。”要说在这件事中,戴夫人还算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三太太陈宛凝生产时傅母暗地里暗示稳婆不管大人死活一定要保孩子,是在孩子洗三时被透露给戴夫人和三太太知道的。 白鹭引着陈夫人去选的那套很华贵的碗碟其实根本就没问题。苏颖也不至于丧失到去让陈夫人重蹈以前苏氏的覆辙,但到头来被药嬷嬷检查时就一定有问题。 凡此种种,七分真三分假。戴夫人会这么‘大义灭亲’的去揭发傅母,除了戴夫人是真的心疼女儿之外,还有就是戴夫人对傅母的不满由来已久,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轻易点爆了,不然戴夫人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来看傅母的笑话了。从这点来看,傅母的人缘可真是不怎么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颖回头,傅奕阳从门内出来,他们俩的目光对上,傅奕阳有些莫名的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我去前面书房,晚饭会在这里用。” 苏颖脱口而出:“你不去看看魏氏?” 傅奕阳一怔,想起魏氏种种不是,梦里头魏氏穿着芙蓉色衣裳面容不显悲色的出现在挂满白绸的正院里。再看盈盈站立的苏颖,她刚才那句话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却是真的,对比之下,傅奕阳就越发没有想去看一眼魏姨娘的念头。 “她是咎由自取,你不必介怀,许了让雯玉去看她,也是念在孩子的份上。” 苏颖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又加了句,“你可不许再累着了。” 傅奕阳皱起的眉头松了松,苏颖看着他走远,回头就跟芦荟说:“让章嬷嬷仔细点大姑娘,魏姨娘到底是她的亲姨娘。” 芦荟眼神一闪,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了,太太往常说起大姑娘都是叫她雯儿的,如今又变回了大姑娘,想来是因为魏姨娘做下的那些事对大姑娘不喜了。 芦荟可不会觉得魏姨娘和大姑娘可怜,当初魏姨娘可是让太太吃了不少苦头和暗亏,就是那个病歪歪的大姑娘,在魏姨娘身边养着的时候,眼里可没有太太这个嫡母,连请安都是不常有的。 就算大姑娘年纪小,可谁让她是从魏姨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呢,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108章 死不瞑目 章嬷嬷得到传信,皱了皱眉,“太太真是这么说的?” 章嬷嬷是苏颖找来给雯玉当大嬷嬷的,自从雯玉的奶娘魏嬷嬷没了之后,大姑娘房里就是她说了算。 章嬷嬷起初一听是府中的庶长女,却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心里还算安定,毕竟是养在嫡母跟前,往后也是不会差了的,哪知道这养却是半路开始的。 章嬷嬷在后宅也浸淫了多年,很有自己的处事之道,到雯玉院中,没多久就在奶娘眼皮子底下笼络了几个丫环,而且她毕竟是苏颖派来的,身份自然是要比奶娘高的。 章嬷嬷很快就摸清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心里直叫苦,要是这庶女的亲姨娘死了或是个不得宠的也就罢了,哪里想到竟是个得宠张狂的主儿,跟太太甚是不对付。 如今被太太打压下去了,太太又怀有身孕,能把庶长女养在身边,也是因为魏姨娘被禁足了,大姑娘又被老太太不喜。 章嬷嬷冷眼看着,大姑娘房里各项摆设再好不过,份例也从没被克扣过,在外人看来,太太就是个和善人,听说从前大姑娘的份例都是比照着嫡女来的,旁人再挑不出什么错的。 可章嬷嬷心里就感慨了,旁的不说,单就是太太以大姑娘病弱免了晨昏定省这条,里面就大有深意。如今,大姑娘的亲姨娘失了宠,再往后靠的就是老爷,若是老爷一直宠着,等日后少不得要给大姑娘谋划一门好亲事,到那时候即便太太有意见,碍于老爷也无话可说。 可现在呢,太太怀孕了,老爷一直到正院来不假,可几次里头有一次是想到来看看大姑娘呢,长此以往,说不得大姑娘就会被遗忘了。 更让章嬷嬷心生轻视的是:虽然太太说不用去晨昏定省。可太太是长辈是嫡母,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表现自己的慈和,可大姑娘因此拿乔,那就是大姑娘不孝了。 章嬷嬷虽然是苏颖给过来的,可心里也清楚,日后自己的前程都跟大姑娘连在一起的,自然是要给大姑娘谋划的。 可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大姑娘的奶娘一脸的理直气壮:“大姐儿病弱,本就得好好养着,劳累不得。我知道章姐姐也是为大姐儿好。可也得看看大姐儿的身体容许不容许。但凡大姐儿身体再好些,就是我也不拦着让她去给太太请安。我知道章姐姐是太太给大姐儿的,可再怎么说现在大姐儿才是你的主子不是,章姐姐你说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章嬷嬷被她这一脸的理直气壮气的不轻。雯玉跟前的贴身丫鬟红玉出来劝解,把章嬷嬷拉到一边,章嬷嬷冷声道:“但凡为人子女,到嫡母跟前晨昏定省那是规矩,更是孝顺,即便是寻常人家,挑了门去看有哪个是像咱们这样的,太太慈和不和大姐儿计较,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说。人家可是会说大姐儿不孝顺,不敬嫡母!” 红玉听章嬷嬷这么说,嘴里喃喃道:“嬷嬷先别恼,我瞧大姐儿也是真的难呢。” 章嬷嬷一听这话简直要绝倒:“大姐儿都四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了。往前还可以说是年纪小,再往后呢,怎么就不为大姐儿着想。” 红玉喏喏的说:“往前养在南院时,也是没有的。” 章嬷嬷自然是知道南院住着谁,乍一听红玉来这么一句,她一琢磨就傻眼了:“往前大姐儿也是不来给太太请安的?!” 红玉捏了捏手指点了点头,见章嬷嬷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大姐儿身体不好,三不五时就生病,姨奶奶怜惜大姐儿,就向太太求了让大姐儿身体再好些再去给太太请安,这才……” 红玉是一直伺候在大姑娘身边的,在南院时也得脸,自然是知道一些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总不能说是魏姨娘是故意的吧?就是想用这样的事来彰显她们南院得宠,借机去刺激太太吧? 可红玉不明说,章嬷嬷也明白了,在心里啐了一口魏姨娘是个眼皮浅的,到头来还不是害了大姑娘。 章嬷嬷琢磨着,估计太太对大姑娘慈和都是做给老爷做给外人看的,这样的事儿在大户人家不稀罕,可章嬷嬷心里头一点都不替大姑娘抱不平,真摊上那样一个粗鄙无知,见识浅薄,除了一张面皮就没其他能耐的姨娘,就把心给养大了。 再看刚才奶娘和红玉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章嬷嬷就觉得以这样的仗势,那魏姨娘以前可真是张狂,如今被太太按下去,再想复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章嬷嬷索性就做了锯嘴葫芦,冷眼看着奶娘给大姑娘灌输‘姨娘苦姨娘委屈’的思想,章嬷嬷冷笑连连。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原先从南院出来的伺候大姑娘的,心气就是高,也不看看她们现在的处境。 人在屋檐下还不得不低头呢,就是装也得装着对太太恭敬有加,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太太的地盘,太太还怀着孕,但凡生下儿子,大姐儿这个庶长女就更碍眼。 章嬷嬷就不明白了,那个魏姨娘能在太太前头生下孩子来,怎么看都是个有心机的,怎么眼皮子就那么浅,只会狐媚男人的狐媚子! 章嬷嬷就这么不作为,魏奶娘也怕章嬷嬷抢她权,处处防着章嬷嬷,把大姑娘把持的更紧了。 她们起初还盼着南院的魏姨娘能复起,到时候再跟老爷哭诉几声,说不定她们还能回南院去,省的在正院里战战兢兢的,可左等右等魏姨娘非但没复起,反而是遭了老爷的厌弃。 魏奶娘认定这里面定然是苏颖撺掇的,更加防着章嬷嬷了,对苏颖的不满不敬在平时不免就带出一些来,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就算当着她的面什么都不说,可身边人的态度改变她也能察觉出来。 大姑娘原本备受宠爱,突然之间不仅见不着亲娘,连亲爹都不来看她了,原先那些还从南院带了心气的丫环们经过那么长时间也都打蔫了,提起苏颖的时候也变得万分小心了。就是魏奶娘。她以前敢当着下人的面直接表达对苏颖的不满,可现在她也只能背地里说说了,因而大姑娘心里就对苏颖存了敌意。 章嬷嬷态度渐渐在转变,她渐渐觉得苏颖比那些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嫡母好了不少,虽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做给老爷看的,可也得人家嫡母愿意做才行。 大姑娘这里的份例都是顶好的,后来也没有魏姨娘的事迁怒她,魏奶娘给办了那些贪墨的缎子首饰都不少的还回来了,单这点,放到别家。那可是少见的。 自打没了魏奶娘。章嬷嬷接了教养大姑娘的重担。一点点的把道理规矩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觉得她先前只是被魏姨娘还有跟前的人迷花了眼,趁着还小,还能掰回来。 章嬷嬷还真是真心替大姑娘考虑上了。现在一听魏姨娘不大好了,不知怎么的,就在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章嬷嬷是觉得魏姨娘就是一根刺,有她在,日后不定还怎么连累大姑娘呢,现在她没了,老爷怜惜大姑娘失了生母,说不定也会对大姑娘好一些。 再者苏颖那里,章嬷嬷认为她是个宽和人。单从魏姨娘能活到现在就可见一斑。章嬷嬷心里还埋怨魏姨娘太会作,都被禁足了还能折腾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就不为大姑娘考虑考虑,白白更遭老爷憎恶。 来传话的翠竹脆生脆气的说:“嬷嬷,是老爷同意让大姑娘去见魏姨奶奶的。太太又说让你仔细些大姑娘,说魏姨奶奶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沉吟了下,道:“我知道了。” 等回到大姑娘的院子,红玉迎上来,章嬷嬷皱了皱眉:“魏姨奶奶不大好了,你且准备一下。” 红玉懵了一下,当下泪就往下掉,那句“姨娘”还没喊完,就被章嬷嬷堵住了嘴。 低喝道:“姨奶奶做了那么些事,太太还许了她能看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这会子府里又事多,你别自寻晦气,平白惹的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不知情,章嬷嬷如今管着大姑娘的房中事还是知道一些事的,可就是因为知道,才巴不得魏姨娘早早去了,往后别再拖累了大姑娘,再惹来老爷和太太更不喜。 红玉连忙收了声擦了眼泪,抿了抿嘴:“到底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呢。” 章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看在她平日里忠心的份上才跟她多说了两句:“就是因为是大姑娘的亲姨娘,主子们才愿意给她个体面,往后再不许在大姑娘面前多嘴嚼舌。” 红玉咬了咬下唇,点点了头,又问章嬷嬷:“那嬷嬷你这是?” 章嬷嬷还算满意,这丫头调,教调,教也是个得用的,“老爷和太太开恩,许了让我带雯姐儿去见见姨奶奶,到底是亲姨娘,总不能往后让人说了咱们大姑娘凉薄了。” 章嬷嬷再一次庆幸,雯玉现在年纪还小,往后就是有人拿这种事做筏子,也有个说头不是。 魏姨娘是真不行了,本来魏姨娘有大姑娘这个挂念,还能撑得住,可昨天傅奕阳上来就踢她一脚,彻底就绝了她活下去的念想。 大夫被请过去,诊完脉后,眼睛微微一阖,转头就微微摇头,委婉的暗示她已经不行了。 昨天丽月没了,傅奕阳把魏姨娘给踢昏,竟是只有那看门的婆子以前得了魏姨娘不少好处,又因为丽月的事,她就为求个心安,守着魏姨娘,屋子里的炭盆才没有熄灭,不然就这么一天一夜,魏姨娘冻也冻死了。 等魏姨娘幽幽转醒,熬不住了,那婆子不敢耽搁,就跑到正院来禀报,想着魏姨娘到底还是大姑娘的亲姨娘,太太总不至于不管不问。 章嬷嬷用披风包裹着雯玉过来了,章嬷嬷首先是感觉到屋子里热烘烘的,又因为没开窗户,屋子又逼仄,就显得特别闷,再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炭盆,明显不是新烧起来的炭盆。 章嬷嬷在心里感叹一声,要真是装慈和装到太太这个份上,那就不能说是假慈和了。 魏姨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白纸似的。整个人瘦的没了人形,连喘息声听起来都觉得特外无力。 章嬷嬷还真没见过这位,魏姨娘现在早就没了一年前的光鲜亮丽,整个人老了十几岁,又长久没有好好梳洗,蓬头垢面。虽然章嬷嬷看她,隐约觉得底子不差,可怎么都不能和太太比啊。 雯玉不舒服的咳嗽起来,章嬷嬷收回想象,连忙给雯玉又是揉胸又是抚背。魏姨娘听到声音。支撑着撑开眼皮。看到雯玉,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伸出皮包骨头的手,嘶哑着声音:“大姐儿。姨娘的大姐儿……” 雯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魏姨娘了,以前魏姨娘疼是疼雯玉,毕竟雯玉是她安身立命的砝码,还是争夺傅奕阳宠爱的筹码,他们一家三口可是在南院和和美美的呢。 呵呵。 魏姨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想见见雯玉。章嬷嬷也是怕魏姨娘过了病气给雯玉,而且雯玉在这屋子里呆的也不舒服,就出声道:“姨奶奶见谅,大姐儿她才生了场病。还没有大好,能来探望姨奶奶,都是老爷和太太格外开恩了,姨奶奶有什么要交代,说给我听也是一样。” 魏姨娘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章嬷嬷身上。她捂着胸口惊讶道:“怎么是你?大姐儿的奶娘呢?” 章嬷嬷先皱了眉,可到底魏姨娘还算半个主子,就道:“姨奶奶可能还不知道,雯姐儿的奶娘是个包藏祸心的,不仅伺候姐儿不尽心,还偷拿了姐儿的东西,这等欺主的自然是容不下的。” “我,我不信。”魏姨娘粗声喘气,可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带泪光朝雯玉的招手,“大姐儿,到姨娘,这里来。”她现在说话都费劲,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雯玉过了年虚岁已经五岁了,可因为从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小时候又经常生病,虽然这一年来养起来了,可人还是瘦瘦小小的,再加上昨天又病了一场,小脸粉白粉白的,可瞧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魏姨娘叫她,她怯怯的看过去,可魏姨娘现在这样,让一年前见过她的那些人来看,十个里头能有一个认得出来就是走运的了。 雯玉认不出来,可到底对魏姨娘还有些印象,血浓于水,雯玉从章嬷嬷身边怯生生的往魏姨娘那边走。 章嬷嬷眼睛闪了闪,亦步亦趋的跟在雯玉身边。 魏姨娘泪流的更凶了,伸出干枯的手,手指甲因为很久没剪了,看上去挺吓人的,雯玉被吓着了,身子一扭把头藏在章嬷嬷怀里。 魏姨娘本来用手臂撑起来的半边身体也因为雯玉的动作泄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你,你——” 章嬷嬷一边安抚雯玉一边对魏姨娘解释:“姨奶奶别恼雯姐儿,您一病就这么长时间,雯姐儿想见见您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得着机会,可姨奶奶您又病的重了。老爷和太太怜惜雯姐儿身体没大好,未免过了病气,不好去您跟前探望,再往后,您都这样了,雯姐儿就更不好过来了。” 章嬷嬷句句都往魏姨娘肺气管子上戳,那婆子在门外头听得直摇头,被跟过来的翠竹瞥了一眼,立马就闭了嘴。 魏姨娘死死的盯着章嬷嬷,之前还进气多出气少,被章嬷嬷这么一激,竟然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唬了章嬷嬷一跳,连忙搂着雯玉往后退了两步。 章嬷嬷也不好太过分,缓了口气就劝道:“姨奶奶快顺口气,都这时候了,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您放心,既然太太让我去教养雯姐儿,我必然是尽心尽力的。您看,如今大姐儿的身体和规矩都不是往常可以比的。雯姐儿刚才那般,是乍一下吓着了,现在缓过来就好了。” 说着,就哄着雯玉去给魏姨娘见礼。 雯玉果然听话,魏姨娘眼泪往下落,不再死死盯着章嬷嬷了,伸出手来:“我的儿,到姨娘这儿来。” 雯玉怯怯看了魏姨娘一会子,扁着嘴叫了一声:“姨娘。” “哎,我苦命的大姐儿啊。”魏姨娘这话就扎了章嬷嬷的耳朵,雯玉已经被魏姨娘搂住,再听魏姨娘一口一个可怜一口一个苦命,章嬷嬷听的额角直跳。站在门口候着的翠竹眉头差点儿竖起来。 翠竹耷拉着脸,魏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大姑娘养在正院,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又是找教养嬷嬷,又是寻药膳厨娘,还整治了那奴大欺主的奴才,大姑娘哪里就可怜哪里就苦命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翠竹在心里狠狠的记了魏姨娘一笔,都这种时候了还死性不改! 魏姨娘抱着雯玉掉眼泪。刚才雯玉被她吓着可真是寒了魏姨娘的心。她还在南院的时候一心想着等什么时候老爷想起她的好来。她就会复起,到时候她再努力努力,挪出去养的大姑娘或许也能回来了。 可等到后来傅奕阳没说要解了她的禁足,她就暗暗指望起大姑娘来了。想着但凡大姑娘在傅奕阳跟前说她一句好话,她日子也就不会那么艰难,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傅奕阳的踪影。 魏姨娘就觉得她生的这个女儿靠不住,那时候还在想,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庶长女跟庶长子那可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个儿子,太太能那么轻易就动了她的根基,老爷也不会不那么顾念旧情。说不定日后侯府都能让长子继承了! 可惜没有如果。 魏姨娘不甘啊,她知道她不快不行了,可就是不甘心就落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强打起精神来说:“我有些话想跟雯姐儿说,你先下去吧。” 章嬷嬷皱起眉,刚动了动嘴。就对上魏姨娘阴测测的眼神,配上她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模样,平添了几分诡异,看的章嬷嬷打了个寒颤。 魏姨娘扯了扯嘴角:“怎么,我现在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我还没死呢。” 章嬷嬷看不上魏姨娘这轻狂劲儿,最后还是往门边移过去,翠竹啐了一口:“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照照镜子,她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章嬷嬷摸摸她的头:“她都这样了,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翠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嘟囔着:“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狗改不来吃屎,翠竹又扯了扯章嬷嬷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么瞧着她不像是不大好的样子啊。” 之前还气若游丝呢,可现在看着不但坐起来了,还又力气呵斥人了。 章嬷嬷也有些纳闷,可人家大夫都摇头了,就道:“怕是回光返照了。” 翠竹唔了一声。 章嬷嬷侧身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就那么点大,又没有屏风挡着,自然是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了。 可曾想和阴测测的魏姨娘对上了眼,章嬷嬷眼一缩,把视线收了回来。心想这魏姨娘别真是还想最后闹一把大的吧,可想想,她都这样了,还能闹腾出什么来。 章嬷嬷也没掉以轻心,过了没一会儿雯玉又难受的咳嗽起来,章嬷嬷也不管魏姨娘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遭了老爷厌弃,倒是还摆起谱来了。 直接进屋把雯玉抱到怀里,包上披风往外走,等到了门口,没那么憋闷了,雯玉才好受了一些。章嬷嬷敷衍的对魏姨娘道:“老爷和太太心善,才许了大姐儿来看姨奶奶,姨奶奶也得替大姐儿身体着想,再说能呆这么一会儿都已经是极限了,等姨奶奶身体好转了,大姐儿再来探望罢。” 谁都知道魏姨娘这次是真不行了,哪里还来的好转。 魏姨娘艰难的喘息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把几个人都吓一跳。 章嬷嬷最先镇定下来,“别慌,这位姐姐你去瞧瞧。” 那婆子直在心里呼晦气,不情不愿的进去,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来去探魏姨娘的鼻息,却是被枯爪打在手背上,吓的这婆子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亲娘哟!” PS: 魏氏终于要领便当了q_q   ☆、109章 余情未了 章嬷嬷抱着雯玉回到正院,雯玉给苏颖请了安,苏颖推了跟前的一碟绿豆糕,“乖,让红玉抱你到旁边去吃。” 章嬷嬷也不多说,毕竟当时她身边还跟着翠竹呢,那是苏颖跟前的丫环。章嬷嬷只说了魏姨娘抱着雯姐儿说了些体己话,旁的就没什么了。 苏颖脸上的笑容没变:“丧仪那些老爷已经交代给了傅管家,至于守孝,”苏颖顿了顿,章嬷嬷心里一紧,这到底没有给姨娘守孝的道理,可大姑娘到底是魏姨娘亲生的,总归要有些表示。章嬷嬷还在想这些,就听苏颖接续说:“到底是亲姨娘呢,守个三日便是了,身上穿的素一些。” 章嬷嬷松了一口气,“还是太太想的周到。” 章嬷嬷领着雯玉走后,禄娃娃突然跟苏颖说:【傅奕阳被魏氏叫过去了。】 苏颖挑挑眉:【果然还是余情未了啊。】 禄娃娃愕然:【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苏颖往后歪倒,靠在大靠背上,慵懒的说。 【嗯…】禄娃娃很不解,【明明我这里显示你对傅奕阳的好感度已经有……咳咳,我是说根据我的观察,你不是对他有好感吗?怎么见他去见旧情人,你就不吃醋?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 苏颖可没有忽略禄娃娃话里漏出来的情报,说起好感度,当初在玩游戏的时候还真的有,等到后面转成真人版的,反而没有了,当初要知道有好感度,事情就变得量化多了。 苏颖往枕头上一躺,【你觉得傅奕阳是因为什么原因愿意去看魏姨娘了?傅奕阳可是实实在在的憎恶魏姨娘。他的脾气就像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魏姨娘那个蠢货,既然说动了傅奕阳去见她,原因我也能猜出一二来。】 禄娃娃的重点却不在这个原因上。他哼哼唧唧的说:【看来妞儿你对傅奕阳很了解嘛,还说你对他没意思,啧~】 苏颖伸手捏了捏禄娃娃肥嘟嘟的脸蛋儿,哟,滑不溜秋的,真是好捏。【你好像对我是否对傅奕阳有好感这点很在意啊,嗯?】 这轻飘飘的话让禄娃娃觉得头皮发麻,他现在有头皮了,噢耶。赶紧解释:【我都是一番好心啊,你往后都是要在这地方生活下去的。夫妻么。两情相悦总比貌合神离好。】 【……你还会说成语了?】 【妈蛋。小爷当然会用成语,而且还会用很多成语,愚蠢的人类!】禄娃娃又一次炸毛了,没注意到苏颖若有所思的神情。 魏姨娘在章嬷嬷走后。把看门的婆子招过来,从手腕上退了个玉镯子给她。 那婆子一看那成色的镯子,眼都直了,就这样的成色,得值个几十两吧,可一想丽月那里,这婆子就发憷。 魏姨娘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镯子塞到她手里,没了之前盯着章嬷嬷时的狰狞。一脸哀容:“婶子,我都这样了,你就帮我一把,全当你发发善心了。” 那婆子呵呵笑,心里还挺美。魏姨娘以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伺候好大老爷一个人,连带着全家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还把大太太给逼的都退让。虽说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可人家到底是枝头上的人物,如今还亲亲热热的叫她一声婶子,不能更美。 这婆子被哄的去颠颠的传话了,当然了主要还是魏姨娘给的那镯子有用。 魏姨娘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老爷心里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太太,对她憎恶至极,现在能让老爷过来的也只有借着太太了。 魏姨娘捂着胸口,她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疼了,只是觉得心里那层苦绕着五脏六腑绕了个来回,哪里都是苦的。 没人看着,魏姨娘吊着最后一口气起来,摸到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起早变得杂乱的头发来,找来一点水把头发抹顺,撑着痛苦找出一件银红对襟褙子来套到身上。 她一个妾室自然是没资格穿大红,规矩一点的妾室也不会穿与大红相近的银红、绛红色,偏偏魏姨娘原先做的衣裳里少不了这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大红颜色的衣裳。 魏姨娘瘦脱了,穿上原先的大衣裳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好在魏姨娘已经没力气再脱了她原先穿的长袄了,这么一穿上,也没显得那么空。 炭盆里的碳没之前燃的旺了,魏姨娘想站在门边等傅奕阳过来,可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力气了,而且她总觉得有股寒意直往骨头里面钻,冷的人牙齿打颤,明明外面是艳阳天,春意日渐浓了。 魏姨娘躺在床上,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傅奕阳在前面书房,婆子费了牛鼻子劲才把话传过去,“魏姨奶奶都那样了,就当是可怜可怜她,你把话传给老爷听了,老爷愿不愿意去那是老爷的意思。要是你不传,万一日后真出什么事,咱们都得担着干系,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是不是?” 永平本来还不想沾上魏姨娘的事,他跟在傅奕阳身边这么些年了,还能不了解老爷的脾性,因为昨天那诅咒娃娃的事,老爷可是把魏姨娘给彻底厌恨上了,不然就算是看着大姑娘的份上,给魏姨娘订的祭仪都不会那么轻。 可如今魏姨娘把太太给祭出来,永平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了,谁知道魏姨娘还会做出什么腌臜事来,万一日后太太真会有什么不测,他就是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永平一咬牙,就进去通报傅奕阳了。 傅奕阳听完神色一滞,他又觉得真不值得再为那么一个恣凶稔恶的女人置气,缓了一口气,“走,去看看。”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永平同小厮使了个眼色,他现在可是完全投诚向苏颖了,他爹现在在太太的 陪嫁铺子里当个二管事,说出去都是很有面子的差事,更何况如今后院还真就太太一家独大了。 说起这个,永平都觉得唏嘘不已。一年前魏姨娘还张狂的不行,可就是那会儿,魏姨娘吃肉其他人还能喝汤呢。可现在呢,傅奕阳就一直独宠苏颖,别的女人那里连个肉喳喳的都没有见着。 就凭这点,永平要不是眼瞎了,就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魏姨娘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骨瘦如柴的手就攥紧被褥,如果不是她把太太祭出来,老爷是不是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 到现在。魏姨娘都不明白会变成这样。她跟着老爷最久。还给老爷生了女儿,一个月里歇在南院的时候是最多的,就是有时候她都敢去正院截人,太太不是照样要摆出贤惠大方的样子来。嘴上还说着不介意么。 她哪回朝老爷诉委屈诉辛苦,老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可总是会有赏赐的,就是她穿银红,她明明知道老爷不悦,可她学聪明了,她从不在老爷跟前穿,她都穿给太太看了。 太太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就是这样才不讨老爷喜欢。老爷还是最喜欢她,那时候南院是多热闹,多风光。 可什么时候就变了呢,魏姨娘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太太用了什么法子把老爷给拢住了。老爷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流连在正院,原先属于南院的风光,属于她的宠爱,都被正院给抢走了。 老爷眼里就跟再没有她这个人似的,不,比这样还让她难受,老爷斥责她,冷冰冰的看着她,把大姑娘挪走。甚至,甚至就因为她说了太太几句不是,老爷就打了她,还把她爹和哥哥都送到大狱里去了。 老爷骂她毒妇,要把她送去庄子上去,要真是这样,她一辈子就回不来了,再无出头之日。可后来没送去庄子上,反而是送到这荒僻的院子,逼仄的屋子几乎都让魏姨娘给憋疯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丽月,真是好笑,太太还真是好心,把她以前院子里开脸的通过丫环过来伺候她,就不知道丽月她碍着太太哪里了,丽月是个通房丫环,而且又不得宠。 丽月还真的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她身体不好了,只能躺在床上,天天抱着药罐子,都是丽月在忙活,如果没有丽月,她说不得早就撑不住了。 可魏姨娘不甘心,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干了什么事就惹 的傅奕阳厌弃,甚至还连累到家人,让她连个自白的机会都没有。 魏姨娘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傅奕阳是这么绝情之人,一定是被太太蛊惑了,一定是太太嫉妒她得宠,嫉妒她生了庶长女,才在背后撺掇的! 丽月开始还不多话,等到后面才渐渐话多了起来,等到有天突然冒了出了句:“以前听老人讲过,被狐/媚附身的就特别会蛊惑男人,会趁机吸了男人的阳气呢。” 魏姨娘脑子里有根弦一下子断了,她总觉得太太把老爷给蛊惑了,不然一向不太喜欢太太的老爷怎么会日日流连正院;还有太太也突然变漂亮,还变得越来越漂亮,以前那端方劲儿一下子没了,浑身带着股儿妩媚;以前太太最爱她那贤惠名儿,怎么可能一直霸住老爷,就连后头怀孕了也不例外…… 魏姨娘觉得那都是话本里写的骗人的,可总是一遍一遍的去想,太太真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魏姨娘根本就没法子去找证据,她急啊,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火急火燎的就直接把这件事捅到傅奕阳那里去了。 ……蠢货。 魏姨娘把傅奕阳找来,上来就哭:“老爷,太太她不是人啊,您不要被她害了哇!” 傅奕阳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以为魏姨娘是在骂苏颖不是个好人,殊不知人家是说苏颖不是个人,顿时就觉得魏姨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傅奕阳整颗心都偏到苏颖身上去了,魏姨娘只说一句,傅奕阳心里早就寻了好些事实来辩解,再看魏姨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心头火起,冷哼一声! 不消多说,魏姨娘就从这冷哼声中听出了傅奕阳对她言语的不屑,魏姨娘抓心挠肝的难受啊,说话就不经过脑子:“老爷。太太她是个狐/媚子!您被她蛊惑了啊,老爷您清醒清醒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可是会亲者痛仇者快的!” “老爷!!!” 魏姨娘一嗓子振聋发聩! 傅奕阳继续误会,以为魏姨娘还是在辱骂苏颖,脸早就阴沉下来,冷冰冰的看了魏姨娘一眼:“闭嘴!谁准你重伤主母的,口舌招尤,早知如此。就应该把你送到觉罗寺去。修身养性。清净六根!” 魏姨娘眼泪噗噗的往下掉,可惜她现在不是个美人儿,没有楚楚可怜之态了,哭起来只是涂惹傅奕阳憎恶。 傅奕阳低喝道:“你还有脸哭。真是够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再也不想看魏姨娘一眼。 魏姨娘好不容易见到傅奕阳,她怎么能甘心,扑上去搂住傅奕阳的腿,泪也不流了,悲哀的开口:“老爷,妾身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啊,太太她早就不是以前端庄贤惠的太太了,她现在是被狐/媚附身了啊老爷!” “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太是你能诬蔑的吗?”傅奕阳的声音嗡嗡的,像是在极力忍着发怒。 魏姨娘仰头又是一声:“老爷!!!”——不把彼此的耳朵振聋,魏姨娘是不会善罢甘休。 魏姨娘抱住了傅奕阳的腿不放,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住傅奕阳,哭的那叫一个悲惨:“老爷!妾身什么时候害过您。您就信妾身这一回罢!您仔细想想,太太她已经变了不像是以前的太太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妾身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太太她算计的,妾身实在是冤枉啊!” “老爷,您仔细想想,太太要不是不被狐/媚附身,又怎么把您霸在正院不放,老爷您被她蛊惑了,眼里再没有其他人了!老爷,您还是去找高僧去把附在太太身上的狐/媚给收走吧,不然她连老爷您都会给害了啊!” 傅奕阳低着头面沉如水的看着魏姨娘的脸,却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一想到他以前宠爱了她好几年,都觉得恶心! 他愕然的眼神慢慢淡了下来,紧皱的眉头松开,连之前一直紧抿的薄唇也放松下来,动动身子抽出被魏姨娘抱着的腿,一用力魏姨娘就坐倒在地。 刚刚因为见到傅奕阳脸色缓和以为他是相信了自己话的魏姨娘,还没来得及狂喜若狂,就被他这样的举动给弄懵了。 傅奕阳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魏姨娘,径自走了,连只言片语都吝啬给魏姨娘留下,这么多次,耐心早就告罄了。 魏姨娘等傅奕阳身影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哀嚎出声:“妾身全都是为了老爷啊,老爷您再也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了!” 嘶哑的声音在逼仄的屋子里回荡。 等傅奕阳走了,隔壁屋子里的丽月才神情复杂的走到魏姨娘的屋子里,她现在脸上已经消肿了,只不过当初因为猛地脸着力导致门牙崩了,所以现在说话还漏风呢。 丽月看着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的魏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等魏姨娘抬起头的时候就恢复成往日温顺木讷的惯用表情,小意温柔的把魏姨娘扶起来,叹了口气:“魏姐姐,你这样又是何必呢?老爷他,他……” “他根本就不领情啊。”丽月把话补全了。 “老爷他变了!他真的变了,他以前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他会叫我的名字,听我诉委屈,会一直宿在我这儿,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 魏姨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丽月因为她的话变得扭曲的神情,她接着哭哭啼啼,“现在全都被太太鸠占鹊巢了,你也看到了,老爷他现在眼里完全就没有我这个人了,而且我还被太太算计的遭了老爷的厌弃。” “老爷为什么就不信我,我可都是为了老爷好。” 丽月阴森的想:说什么为了老爷好,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你自个吧,贱/人。 丽月心里不屑,嘴上却安慰着:“老爷现在是被迷花了眼,而且现在可不仅仅是太太一个人,还有太太生的两个嫡子呢。我想老爷主要还是顾忌两个少爷吧。” 丽月这话戳中了魏姨娘的肺气管子,她兀自掉着眼泪:“我可怜的大姐儿,我可是她的亲姨娘,太太却算计的我们母女分离。老爷偏听偏信,早就被太太魅惑住了!该死的狐/媚子!” 魏姨娘咬牙切齿,丽月心里不屑的冷笑:以前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狐/媚子呢,现在还有脸说别人,如果不是她现在还用得着她,早就把她给整治死了。 丽月可没忘魏姨娘以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扬挤兑她欺负她的事儿,真是个蠢货! “那魏姐姐现在可如何是好?我原本以为凭借姐姐和老爷昔年的情谊,老爷总是会听进去姐姐的劝说,可看老爷他……”丽月担忧的说着,顺便踩几下魏姨娘。“我现在可都指望着姐姐你了。若是能离了这里。妹妹往后做牛做马的报答姐姐你。” 魏姨娘那颗被傅奕阳伤的千疮百孔的心立马就被丽月这样的奉承奉的好受多了,她难得温和的跟丽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不像是现在的太太,太有心机了。我就不信,我说的那些话不会让老爷有芥蒂。” “我跟在老爷身边可是最久的,老爷的脾气我比谁都了解,他可多疑了,就算觉得我说荒唐,可我估摸着老爷也会因此长个心眼。我就不信了,太太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老爷肯定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的。” “到时候真相大白,老爷肯定会亲自来把我迎回南院的。到时候我就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老爷就会对你以前做的事既往不咎的,你就放心吧。” 丽月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一巴掌打过去,还朝魏姨娘虚以委蛇:“可等老爷醒悟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妹妹不像姐姐还有个女儿。而且还是老爷的长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太太生出的两个嫡女,那大姐儿可还是老爷膝下唯一的孩子呢。大姐儿在老爷心里一定很重要吧,姐姐不妨让大姐儿在老爷跟前说句好话,毕竟您到底还是大姐儿的亲姨娘呢。” 魏姨娘虽然觉得丽月有些话听起来不怎么中听,但总起来倒还是蛮顺耳的,在丽月的撺掇下,魏姨娘打起精神来给大姑娘做了个荷包,等荷包送出去后,魏姨娘还躺在床上做着傅奕阳敲锣打鼓来迎她风风光光回南院的美梦。 丽月回到自己的小屋,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怨毒,想到日后那高高在上的天仙就要变成地上的污泥,辛苦盼来的孩子早夭,丽月就特别的快意,不由得笑了起来……露出一豁口。 可惜了,这两个人,一个人等来的上吊而死,一个等来的又被踢了一脚,这次心真的是千疮百孔了。 傅奕阳面色平常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魏姨娘一身银红撒花遍地金褙子,他眯了眯眼睛,这次连眉毛都没有皱起来,他已经不想跟这么个女人一般计较了。 魏姨娘从回忆中醒来,看见冷峻如昔的傅奕阳,缓缓露出一个自认为美腻的笑容,可惜衬着乱蓬蓬的头发,刺了傅奕阳眼的银红褙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傅奕阳盯着她,一时惘然,才一年,他都有些记不得她曾经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一身芙蓉色的褙子。 “老爷,您来啦。”好似当初还在南院时,她娉娉婷婷的迎上去,小意温柔的伺候着,顺势老爷就歇在了南院,第二天,她就会沐浴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别提有多风光了。 傅奕阳的冷淡让魏姨娘回归现实,她想说的话都已经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张嘴就说:“老爷,可还记得去年我撞了柱子后性情大变的事儿?” PS: 咳咳魏姨娘马上就死了xddd   ☆、110章 聊以慰藉 “老爷,可还记得去年妾撞了柱子后性情大变的事儿?” 魏姨娘一提这事,傅奕阳就皱起眉来,当初有了二房烧死通房丫环的事,陈夫人那些质问还历历在目。 ——“我们陈家奉行无才便是德,就是我只勉强认得几个字,她一个跟在我身边伺候的贱婢,别说吟诗作对了,就是大字也不识一个!我起先是被这个背主的贱婢乱了阵脚,现在既然她把老爷伺候的舒泰,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也不是那嫉妒之人,留下她何尝不可!可偏偏她这般造孽,不知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专门来祸害我家老爷来了!这又怎么能容忍,再说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旁人可怎么看老爷!我不懂那些诗词歌赋,却只知道老爷对我来说是顶天重要的,我是一刻也等不了那作孽的鬼祟在老爷身边作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妖邪烧死!” 鬼祟之事,历来很被忌讳。 傅煦阳被陈夫人的一番话点醒,当下也不说再替琥珀鸣不平了,他只要一想到那样有才情的女子是被鬼祟附身就寒毛直竖。 那件事还是傅奕阳给扫的尾,所以等后来魏姨娘也在朝夕之间性情大变,傅奕阳才往琥珀之事上想,原先有期限的禁足就变成了遥遥无期,这还是看在原先的旧情份上。 没想到魏姨娘却主动提起这件事,傅奕阳眉头皱成‘川’字,永平很自觉地去守着门。 魏姨娘知道傅奕阳听进去了,捂着胸口不像上次那样大哭大闹,很平静的说道:“妾身一直不明白老爷怎么就在一夕之间厌弃了妾身,直到昨日被老爷踢了一脚磕到了头,才恍惚记起这一段惊骇的往事。” “当日妾身羞愤之下,撞柱子想求得老爷的怜惜,却没想到竟是被外来之魂占了身体。”傅奕阳瞳孔猛缩。目光如炬的盯视着魏姨娘,魏姨娘想咧开嘴笑笑,可她现在没多余的力气,说了这几句话都喘息了好几回。 “那外来之魂占了妾身的身子。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妾身今天醒来都想起来了,可老爷当时却偏听偏信,认定妾是魇着了,觉得妾是疯魔了。” “当时那外来之魂是听到有丫环碎嘴说鬼上身被烧死,才吓到了,妾身才抢回了自己的身体。” 魏姨娘恨啊,她又恨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好恨! 魏姨娘哀哀的哭:“妾却连个诉求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妾都要死了。才恍惚想起来,想来也是妾的命。妾如今就是想给自己寻个诉求的机会,想把当时的事都说给老爷听,即便老爷不信,可妾身说了也觉得满足了。” “那外来之魂是穿越的。妾不懂这穿越一词是何意,可妾从那残留的印象里,知道和她一样穿越来的不止她一个。” 魏姨娘干枯的手指抠着袖子上的绣纹,“妾不知道为何那外来之魂会穿越到妾身上,可妾却是因此性情大变,妾知道老爷最重规矩,又怎么做出闯前院这种给老爷丢脸的事。妾不甘心啊。” 说着魏姨娘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老爷能不能再唤一声妾的名字,老爷以前都是唤妾的名字的,却不知从何时起,老爷就变了。太太也变了。” 傅奕阳眼神复杂的看了魏姨娘一眼,想起之前她歇斯底里的笃定苏颖是被狐/媚附身,再联想到她打着苏颖的名义请他过来,不是拜托他善待雯玉,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抓着这种鬼祟之事不放。仍旧没有悔改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一切,都让傅奕阳生不起半点可惜之情,实在是死不足惜。 魏姨娘眼中的希冀之光一点点随着傅奕阳变得阴冷的目光而涣散了,她想抬起手来去抓傅奕阳的手,“太太,她,是穿越的,是她害了我……我好恨……” 魏姨娘的手终究没有够到傅奕阳的手,她一脸惊骇的看着从门外款款进来的苏颖,又艰难的转头去看傅奕阳,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到死她都还是怀着对苏颖的满腔怨恨,死不瞑目。 傅奕阳一脸平静,苏颖却不会觉得他凉薄,魏姨娘到头来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何况,苏颖尤其不能忍,有人把主意打到福禄俩娃身上,就算魏姨娘只是一把被借用的钝刀子也不行。 更何况,魏姨娘临死临死,还想再挠她一爪子,真是死性不改。 说实话,苏颖也没想到傅奕阳会让人把她叫过来,她过来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站在门边也把魏姨娘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没想到。 当初那朵附身到魏姨娘身上的圣母花走后,魏姨娘没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可没想到昨天被傅奕阳踢了一脚,磕到脑袋竟然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苏颖疑惑了,既然是这样,那么那段时间魏姨娘的灵魂是蛰伏了,不像是她附身到原主身上,而原来的苏氏早就哀莫大于心死,从她身边消散了。 苏颖垂下眼帘,她看起来很平静,心跳却比平常都快不少,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魏姨娘说的那些话算是真相了。 苏颖想起之前傅奕阳就是听了魏姨娘那不知所谓的“狐/媚附身”之说,就真的对她心生疑窦,就算只是怀疑了一下,可还是让苏颖止不住齿冷。 更何况是现在魏姨娘临死之前又爆了这么大一个料,就算傅奕阳厌弃了魏姨娘,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魏姨娘是破罐子破摔,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看起来是个拙劣的构陷,可只要该信的人信了,不说信了,就是心里存下疑窦,那就会成为一根刺,一个疙瘩,要想恢复如初,就很难了。 苏颖眉头皱了起来。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到傅奕阳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变化。 傅奕阳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指,苏颖侧过头来看他。她的眼睛仍旧灼灼清澈。看不出有任何的慌乱,只是手指尖仍旧凉凉的,傅奕阳突兀想起去年他从外面回府时,她穿着一声素色来迎接他时,伸出来的手也是沁凉沁凉的,再往后就算是酷暑,也没有多热。 傅奕阳眉心一跳,在那梦里同样也是他从外面回府,迎来的却是太太去了的哀嚎。 ——“孩子小产了,你来看过几回?缠绵在病榻上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疏忽没保住的孩子的时候,却得知了原来是做牛做马伺候的老太太做的手脚,从那一刻起贤惠大方孝顺端方的大太太就死了!” 贤惠大方孝顺端方啊,傅奕阳心里闷闷的,往时大太太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可不就是这几个词。再往后才渐渐生动起来。是否极泰来,是枯木逢春了么? 傅奕阳将苏颖的手指护在自己的手心里,牵着苏颖的手走出这偏僻之地。 永平等在门外,傅奕阳朝他吩咐:“让傅管家来。” 永平早在看到傅奕阳和苏颖牵手过来的时候,就低下了头,回道:“小的这就去。” 苏颖突然开口:“把魏氏的遗物都收拾好了,送到大姑娘那儿罢。也算是给她留个念想。”人死都死了,原来她活着的时候,苏颖就没真正苛待过魏姨娘,现在死了就更不必了。 “原先魏姨娘的娘家查抄出来的那些首饰地契,我也一块给大姑娘了,不管是做日常花销也好。还是存着当自己的体己都可。”对大姑娘,苏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 傅奕阳却想的更多,之前大姑娘病的不正常,苏颖也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掩着藏着。苏颖能知道的,傅奕阳一查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魏姨娘托人送到雯玉那里的荷包里藏了脏东西,雯玉被章嬷嬷教过规矩后,隔几日都是要往苏颖那里去请安的,顺带去看看福禄俩娃,那样的脏东西要真的传给福禄俩娃,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虽然魏姨娘是被丽月利用了,丽月也死了,可傅奕阳到底还是把魏姨娘给迁怒上了,更何况魏姨娘说是被利用,可那被扎了一排排针的人偶怎么说。那可是丽月逼着她做的,那针可是丽月逼着她扎的,那恶毒的心思是丽月灌输给她的不成?! 傅奕阳迁怒魏姨娘,对养在正院的雯玉也多了不喜,以前有些事觉得孩子小,再养养,再好好教导教导就好了,可再往后要是再有那内里藏奸的人利用了再对晨儿和昀儿不利如何是好? 未免日后苏颖对雯玉生出更大的隔阂来,有些事也得未雨绸缪。 傅奕阳又想起到现在雯玉还是按着嫡女的例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还养在南院时,竟是没有一次去到正院给苏颖这个嫡母请安,就是后来挪到正院来,也是鲜有的。 傅奕阳就想起苏颖说的那句“嫡子未出生就搞出个庶长女”,如果不是他纵容,或许魏氏就不会生出庶长女来。或许不管是以前他自认为自己给足了正阳体面,又或是这一年来,他独宠正院,但只要外面一知道他在有嫡子前还有个庶长女,就觉得那所谓的体面,其实在别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傅奕阳长长出了一口气,对苏颖说:“往后雯玉那儿就照着旧例来吧,你身边还养着福儿和禄儿,再往后也忙不过来,等她过了六岁,我再挑个院子让她搬过去。她身边一个嬷嬷不够,我再给她寻一个来,她要是想认字,就请女夫子来教她,搬出去才方便。” 傅奕阳不开这个口,觉得以苏颖的性子自然不会去为难雯玉,不然当初魏氏那么张狂的时候,她也仍旧是拿自己的东西去给雯玉补足了嫡女的例。 ……傅奕阳这样,可真是他认为一个人好,就觉得她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有理由的。 看看现在就连把大姑娘从正院挪出去的理由都给找好了,考虑的不能再周到。 苏颖还在兀自发呆,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她看向傅奕阳问道:“冷不丁你怎么会想这么做?” 苏颖其实从来没有待大姑娘亲近过,按照嫡女的例以及时常给些衣裳首饰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就是在外人看来是替大姑娘好的把她身边那欺主的奶娘整治了,也不过是因为。就是因为当初这些从南院就跟在大姑娘身边的下人在,魏姨娘那儿才能从正院得到消息去。 要不是当初大姑娘从上房挪到正院时,苏颖看大姑娘还小,要是离了身边熟悉的人。肯定会不适应,还得她再花心思在她身上,这才把奶娘和她原来贴身丫鬟中比较老实的红玉留了下来。 免了大姑娘的请安,就跟免了妾室们的请安一样,不想看到她们在她跟前晃悠。还有给大姑娘用药膳调理身体,对苏颖来说本来就不费心,更多一方面还是要做给傅奕阳看的,她自然不会傻了吧唧的留下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声。 林林总总的在苏颖这里其实只是顺手的事儿,在别人看来这已经是很宽和的嫡母了,这个印象已经在傅奕阳或是下人眼里是根深蒂固的了。再往后大姑娘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旁人也只会认为她守不住庶女本分,绝对不会映射到苏颖身上来。 可傅奕阳既然这么说了,难道就是因为她做得太好了? “你是不是担心因为魏氏的缘故,我……”苏颖半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没好气的傅奕阳瞪了一眼,他可真是好心到她那里当了驴肝肺,可他又生不起气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不想那荷包的事再发生罢了,当初让雯玉挪到正院来也是没选择,哪里想到会被有心人利用。”傅奕阳说起来还带了几分内疚,面对苏颖时他的底气难免有些不足。“还有,与其日后养成她心高看不清事实的性子,还不如现在尽早的就让她看清事实。” “以前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孩子,难免金贵些,可再金贵也不能不分嫡庶。”傅奕阳还真是诚心诚意的说这话,苏颖却在心里微微一晒。要真是早就分清嫡庶,说不定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了。 苏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却说:“是我想错了,只是被魏氏说的那番话困扰住了。” “嗯?”傅奕阳不解。 苏颖叹口气,语气有些飘渺:“大抵是我以前钻了牛角尖。总觉得在老爷面前要学会不争不抢,不嫉不妒,要贤惠要端方,尽好做正妻的本分,就是一个好的妻子。可我后来也明白了,老爷不但是老爷,还是丈夫,夫妻本是一体,我却只当好了一个太太,没能做好一个妻子。” “这还是撞到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得了这么一个教训,我虽然明白,可心里全是不甘,还有怨怼,总觉得我什么都没做错,就连嫁给老爷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连个好妻子都不是,却还要承受那么多的苦楚,只觉得老天待我实在不公平。” “知道真相后,我就觉得心里头蛰伏了一头凶兽,让我以德报怨,我实在做不到呢,我只想着报仇雪恨,只想着让那些欺辱过我,暗害过我的人也尝尝我受过的苦。” “现在看着魏氏死了,丽月死了,我也没觉得有多欢喜,”老太太中风偏瘫她却是实实在在高兴的,“我在想,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苏颖本来也只是说给傅奕阳听的,等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有些伤感,什么时候她也渐渐变成了她原先讨厌的样子了。就算现在她对傅奕阳有些好感,可到现在和他说的话里也没多少是真心实意的话,她都替自己觉得悲哀了。 苏颖从傅奕阳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我想静一静。” 傅奕阳敏锐的看到她的眼圈都红了,傅奕阳是少见她哭的,就是之前冲自己发泄的时候都没有掉眼泪,一下子把心里头那点觉得她从没有真心对过自己而产生的不平都给打散了下去。 难得在外面伸手揽住了苏颖的肩膀,让她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尽瞎想。” 苏颖一下子就觉得心堵得慌,早在她和他揭露自己做的那些事时,苏颖就做好了他震怒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并没有,而是把苏颖做过的事都扫尾了,保准不会让人把揭发傅母毒害侯府子嗣一事联想到其实是苏颖设的局这一点上。 傅奕阳并不是心如铁石的。他并不可能在傅母连番设计他、暗害自己的妻子,甚至连孙子都容不下,一心想让大房绝嗣的情况下,还会当这些腌臜事都没有发生。对傅母还如往昔那般恭敬。 本来就如履薄冰的母子关系彻底是冰冻三尺了,再没有修复的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傅奕阳做的这些事,苏颖也不会那么快就放下心结。毕竟严格说来,苏颖并没有受过多少苦楚,她和傅奕阳控诉的时候都没有用‘我’,而是用的‘大太太’或‘她’来代指。 可刚刚算是和好,就出了魏姨娘临死还想祸害她一把的事,苏颖还是没有下定论,到底要不要信任这个男人呢? “竟有这样的事?”忠睿王爷讶异后,也就渐渐平静下来。比这更离奇的事他都见识过了。如今属下报上来的这件事就没那么让人吃惊了。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陈宛秋那边如何了?” 属下道:“陈姑娘被嫡母戴氏禁了足,对外就说是生了场小病,需要静养。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陈姑娘名下的几处招眼的铺子的底细透露给了戴氏。” “另外,陈姑娘好生奇特,本来陈姑娘偷偷出门是瞒过了门房。可等戴氏质问门房的时候,门房突然反口说是她们收了陈姑娘的好处,才把陈姑娘给偷偷放出门的。” “哦?”忠睿王爷突然想起当初陈宛秋安插在他府中的钉子,当初查的时候,就他们到底是怎么被收买的就没有调查个所以然来,是以对陈宛秋才有忌惮,陪着她演戏。就当是逗个趣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想法子让陈宛秋想遮掩的,无法转圜的一些小事儿都给捅出来,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还有多少手段。”忠睿王爷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吩咐属下。 “是。” “下去吧。”忠睿王爷又把他的内侍叫过来,“去和王妃说不用再去邀请那些在选秀女来王府了。” “是。”内侍心里惴惴的。想不通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在心里叹口气,这段时间王爷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忠睿王妃听了内侍的传话,眼皮都没抬一下,“知道了。” 她身边的奶嬷嬷趁机往内侍手里递了个荷包。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内侍随手把荷包塞到袖子里,压低了声音说:“好似听说陈家的姑娘病了,王爷才让奴才来给王妃带这么一句话。” 奶嬷嬷回头和王妃那么一说,看自家主子无悲无喜的面容,忍不住替她抱屈:“主子,您看王爷是不是对陈家姑娘上心了?老奴记得那陈家有个姑娘长相很是出挑,是个庶女出身。” 忠睿王妃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王爷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出身?” 先是一个婢女出身的侧妃,后面又有一个戏/子出身的庶妃,就算是被御史参,可忠睿王爷执意如此,就算是皇太后劝诫都没有让他改了主意。 “嬷嬷,我却不这么觉得。你觉没觉得那个苏祭酒家的嫡女和那位有三分相似?” 奶嬷嬷还不知说什么为好呢,就听忠睿王妃又道:“就是那出身再卑贱不过的庶妃仔细看来也有四五分肖似,你们都不说,正当我没看出来呢。”就是因为看出来,才更觉得心寒,忠睿王妃摸了摸鬓边,“可这又如何呢?百年之后,继承这王府的还是我生的孩子。” 到最后,忠睿王妃也就只有这点可以聊以慰藉了。 PS: 照例卖萌\(^o^)/   ☆、111章 心灰意冷 奶嬷嬷暗中劝着:“那位之所以到现在还有幸被王爷惦记着,不就是因为她没了,主子要往前看才是。” 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 忠睿王妃拧起眉来:“她没了,王爷却将原因怪罪到我身上,这一年来我可曾舒心过,若不是还有我儿,说不得我这王妃之位早就名存实亡了。” “嬷嬷,你说到底是谁害了她?咱们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我无辜被了这么个黑锅,心存愤恨不假,可一旦想到那幕后黑手可能还在暗中潜伏,我就担心的睡不安稳,生怕有一天祸及到我儿身上。” 忠睿王妃自然不甘心背那么大的黑锅,可安排人手查下去,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是让她胆颤的地方。 奶嬷嬷也知道实情,不由得猜测道:“有句话不是叫‘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许是那位就是这么个命,怪不得旁人的。” 忠睿王妃苦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奶嬷嬷倒了一杯茶来给忠睿王妃,“太后娘娘不是要趁着今年的选秀给王爷添几个新人么,去年时王爷都给拒了,可今年却是没有的,想来王爷已经走出了原来的念想。再说,那些新人再怎么着也不会越过主子您去,以我看,主子您在王爷跟前就稍微软和一些,我瞧着,王爷可不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忠睿王妃抿了抿嘴,她是自己迈不过那道坎,怨不得别人。 奶嬷嬷见她有所松动,又劝道:“您就是不为了自个,也得替小王爷好生打算才是。” 奶嬷嬷这话是说到忠睿王妃心坎上去了,她抚了抚身上的牡丹绣纹,思索了一会儿对奶嬷嬷说:“嬷嬷,你让人去仔细查查那位陈姑娘的底细,”顿了顿。“那位苏姑娘的也查一查,我好有个底。” “是。”这样才对。 忠睿王妃和奶嬷嬷绝对没想到她们俩的对话隔了没多久就原原本本的被下属呈到忠睿王爷面前。 忠睿王爷凤眼一挑,目光在‘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上稍作停顿。 忠睿王爷自然是知道当初苏侧妃的死和王妃一点都关系都没有。可知道归知道,但并不妨碍他迁怒王妃,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他子嗣单薄的原因。 想到慧行大师给勇武侯夫人的批命,忠睿王爷心情就复杂起来,还有对方和苏侧妃肖似的容貌,结合起来,都容不得忠睿王爷不多想。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都驱动着忠睿王爷关注着勇武侯府,傅奕阳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查出来暗害苏颖的幕后黑手,其中就有他的推动。 可以说。从那天往后勇武侯府发生的事,只要是和傅阳阳还有苏颖有关的,基本上都在忠睿王爷这里过了目。 魏氏死前说的那番话也差不多原原本本的呈到忠睿王爷面前来,‘穿越’一词魏氏不知是什么意思,可忠睿王爷对这一词并不陌生。当初清婉在酷刑之下就招认她和陈宛秋是穿越来的,当时勇武侯府另外一个疑似穿越之人,也被确认了。 可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仔细看过魏氏的经历,忠睿王爷凤眼猛地一亮,是不是有种可能——那些被夺舍了躯体的原主还有机会把自己的身体夺回来。 陈宛秋留着绝对利小于弊,她的存在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不说她的‘与众不同’,单就是她妄想把他和皇兄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一点就不能忍。 至于勇武侯府的事,等把陈宛秋彻底解决了再说。 —— 忠睿王爷的命令给陈宛秋带来的不小的麻烦,让被禁足的陈宛秋忙的焦头烂额。 陈宛秋想不通,她在外面开商铺都有大半年了。一直都没被人发现端倪,怎么一下子就被人捅到了戴夫人面前,那些证据让陈宛秋百口莫辩。 陈宛秋挣扎着肉痛着把所剩不多的药下到陈父身上,陈父帮她转圜过去,可越是这样。戴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越冷,陈宛秋也不是没想过把药下在戴夫人身上,可她还想看戴夫人日后因为嫉妒不甘而狰狞的面孔呢。 想想还是算了,有了陈父给她保驾护航,相信就算戴夫人再怎么不甘心,也拿她无可奈何。 可陈宛秋实在是太小看戴夫人了,戴夫人浸/淫后宅数十年,只有陈宛秋的姨娘生下了个她这个庶女,其他妾室都无所出,从这点就可见戴夫人手段不一般。 可惜陈夫人没能遗传到戴夫人这点,三太太比陈夫人好一些,可毕竟还年轻稚嫩,还有待进步。 戴夫人如何看不出陈父对陈宛秋突然之间的看重,她以为陈父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才突然就对陈宛秋这个庶女看重起来。戴夫人没想到别处去,就联想到前几日忠睿王妃两次来叫陈宛秋去王府做客的事,心想难不成陈宛秋还真入了贵人的眼不成。 戴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陈父是被陈宛秋下了暗示,这可以说是‘玛丽苏光环’的药丸版,不过这药丸版本来就有限制还有副作用,不然的话,陈宛秋直接给皇上来一下,让皇帝爱她爱到要死要活不是更简单粗暴。 这种药丸版只对心智不坚定或是地位低于她才有效,而且并不是长久有效,兴许哪天就突然清明了,陈宛秋也不是迫不得已才会想到这种药的。 戴夫人见不着陈父对陈宛秋的维护,但她绝对不会当面忤逆陈父,场面话一套一套的,忽悠的陈父都觉得戴夫人是真心替陈宛秋考虑,是个慈和的嫡母,遂放心的把陈宛秋交到戴夫人手上。 另一方面,戴夫人也不想着争风吃醋了,转身就把陈父跟前几个娇滴滴水灵灵的侍妾叫过来,不说和颜悦色,但最起码没有往日的那种阴冷,不但没有趁机磋磨她们,反而是暗示让她们这段时间好生服侍陈父。让陈父没空管后宅的事。 几个侍妾噤若寒蝉的出来,面面相觑。 一个侍妾用手指顶了顶额角,隐晦的表示了:戴夫人脑袋不会被驴踢了吧? 另一个侍妾欣喜的把戴夫人赏的赤金柳叶耳环戴在耳朵上,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夫人示下的。咱们只管听便是了。” 陈父被娇滴滴的小美人绊住了脚步,鲜少在到后院去,陈宛秋被戴夫人请来的教养嬷嬷拘束着,她院子里的婆子比以前多了好几个。 陈宛秋被上次出去差点就露馅一事还心有余悸,如今就不好再贸贸然的偷溜出门了,而且她也不敢随随便便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了。 一次被质问被搜检已经够陈宛秋憋屈的了,原本陈宛秋还盼着忠睿王妃再下帖子来请她到王府去,她好趁机点明忠睿王爷对她的心思,让忠睿王爷来压戴夫人,看戴夫人还怎么耀武扬威! 可再往后忠睿王妃就没有下帖子来。陈宛秋料想戴夫人也不敢对着忠睿王妃阳奉阴违,可就是这样陈宛秋才更憋屈,她的计划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在心里狠狠的给戴夫人记了一笔。 同样心焦的还有潘如月,自从正月十五潘如月见识到琴瑟和鸣的傅奕阳和苏颖后。潘如月回到季府就大病了一场。 季姗姗同季大人讲:“潘姐姐就是太掐尖要强了,本来我见她身体弱,撑不了那么些时间,好言相劝说让她先回府。可潘姐姐一时又说她无大碍,说她想多看看外面的景儿,我和哥哥们才陪着她多走了几步,因为顾忌着潘姐姐的身体。连灯谜会也只草草逛了一番,就早早回府了,哪里想到潘姐姐的身体竟是弱到这种地步。” 季大人听了,皱了皱眉,让潘如月好生养着,叮嘱了季夫人两句。就往前面去了。 季夫人回头点了点季姗姗的额头:“你可算是长进了。” 说起这个,季姗姗就万分恼火,她可不对季夫人顾忌:“母亲你不知道潘姐姐她多过分!” “本来远远瞧见勇武侯府的表哥和表嫂,潘姐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大声叫‘奕表哥’,女儿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季夫人冷笑一声:“我早就看出如月她春/心浮动了。显然是她单方面对勇武侯有意,不知规矩廉耻,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早知道就该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去祸害别人。” “怎么这样?”季姗姗对潘如月积累的好感度都消失殆尽了,拧着眉抱怨:“更过分的是,潘姐姐还对表嫂出言不逊,喊表嫂苏姐姐,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差点弄得我们都下不来台。” 季姗姗把当时的情形描述给季夫人听,季夫人脸耷拉了下来。 季姗姗扁扁嘴愤愤道:“再有潘姐姐竟是指责我没戴面纱,是轻薄无礼,当时表嫂就在跟前,表嫂也没戴面纱。” 季夫人怒极反笑:“就没见过她这样不知所谓的!往后你能避就避,别好好的姑娘家都让她给带坏了。” “不用母亲说,我也知道的。” 季夫人本来就想拘着潘如月,以前还有季姗姗给她通融,可经过了这样的事后,季姗姗就对潘如月敬而远之起来了。 潘如月敏感的感觉到她被孤立了,可潘如月还沉浸在悲伤中,心里并不在意,可等潘如月再想出门时,季夫人第一个不同意,季姗姗也不帮她说话了,潘如月困惑极了。 潘如月私下里找到季姗姗,蹙着秀眉:“姗姗妹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季姗姗看着潘如月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表情,口气就有些不好:“潘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是客,我是主,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舅妈说不同意我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帮我通融通融呢?” 季姗姗吸了一口气:“可潘姐姐你都不说清楚你为什么想出门,母亲自然是不好让你贸贸然外出,上次出门潘姐姐回来就大病一场,全家都跟着操心呢。” 潘如月脸红了,季姗姗一看心头火起,还指责她轻薄孟浪,真正轻薄孟浪的到底是谁! 潘如月还以为自己的心思隐瞒的很好,轻声细语的说:“只是想去外面散散心罢了。” 季姗姗很好心的劝说:“如今春寒陡峭。潘姐姐切记注意自个身体,母亲是忧心姐姐你的身体,才拘束你不让你出门的。更何况,潘姐姐若是觉得一直在房中憋闷。可去小花园里走走,这时节迎春花开的好呢。” 可潘如月当即红了眼圈:“妹妹定是恼了我,才这般推托,罢了,左右我只是寄人篱下,哪里能劳动到妹妹呢。” 季姗姗也恼了:“潘姐姐说这话可真是让我们寒心,你扪心自问,自从去年你到我家来,我们可曾薄待你分毫,吃的用的都捡好紧着姐姐用。姐姐每次病了,延医问药我们可曾耽搁过分毫。” “我原本以为潘姐姐很善解人意,懂的体贴长辈,友爱姊妹,可潘姐姐现在说这样一番伤心的话。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想呢,潘姐姐你这样做,我实在是觉得失望!” 季姗姗顾忌着潘如月的名誉,不会戳穿潘如月的心思,可就并不代表她就任由潘如月这样无中生有。 潘如月连忙道:“妹妹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季姗姗就想听听潘如月就她的‘寄人篱下’能辩解出什么来。 潘如月没想到季姗姗这样的咄咄逼人。她懦懦道:“我笨嘴拙舌的,妹妹何必揪着不放,我哪是那样的人呢。” 季姗姗火冒三丈,明明是潘如月自个的错,现在经过她这么一说,现在错的反而成自己了。再看她那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样子。季姗姗没了最开始的同情和怜惜,按捺住心中的火气说道:“既然潘姐姐觉得是自己笨嘴拙舌,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我又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自然不好和潘姐姐你再计较。不然就会显得我仗着主人的架势,没招待好潘姐姐你这远来的客人了。” 曲解人家的话谁不会说,季姗姗在和潘如月斗智斗勇中,这个技能可是突飞猛进。 说完也不看潘如月闪烁的眼神,说道:“至于潘姐姐想出门散心一事,”潘如月眼前一亮,季姗姗在心里哂笑,“这种事潘姐姐找我也没用,这事得母亲同意才行,我还有事儿,就不和潘姐姐多聊了。” 潘如月噙着泪,兴致不高的回到她住的院子,从家里跟过来的丫环见她这样也见怪不怪了。 潘如月想出去,想去见傅奕阳,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煎熬似的,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季夫人会这样摆明了不待见自己,她上辈子也没明白为何季夫人会陷害她,没让她选得了秀。 也不怪潘如月想不明白,潘如月在家里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养成了不通庶务的性子,思维模式太开放,就算上一世没有傅奕阳这一回事,就她这样的性子还有颜色,进宫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季家和潘家。 就是后来潘如月嫁给傅奕阳做继室,傅母看中的就是她这一点,嫁到侯府的几年,根本就没有出去交际过,说好听点是单纯,但她这样的就是单蠢了。 但潘如月在涉及到她个人私事的时候,她的脑袋就变得灵光起来,穿上日常惯常穿的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 发髻上簪上惯常戴的那支白珠簪子,特意找准了季大人在上房的时候,就过去给舅舅请安了。 季姗姗也在,一家人和乐融融的,丫环通报:“潘姑娘来了。” 季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季姗姗也皱了皱眉,碍于季大人在,季夫人就重新堆起笑容:“快让她进来,外面怪冷的。” 等潘如月袅袅的进来,季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冷了下来,这身素色的衣裳是穿给谁看呢。 潘如月给季大人和季夫人请了安,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季夫人把季大人的注意力从潘如月身上拉回来,季姗姗也有意无意的避过潘如月,哪想到潘如月竟是小声的啜泣起来。 季夫人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说出口的话却很慈爱:“如月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你说你这孩子,明明身体就弱,你有这份孝心我和你舅舅心里就领受了,我早就吩咐了也无需你过来请安。就怕路上冻着了,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 “你舅妈说的很对,可是身体不舒服了?”季大人不懂潘如月做过的那些事,见着外甥女哭自然是心疼。 “如月。如月只是想家了。”潘如月抽泣一声,捏着帕子拭起泪来,擦的脸上一片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滚到下巴尖上,一派濡慕的看向季大人,“如月看到舅舅一家其乐融融,就触景生情,想起如月的家人,忍不住就……还请舅妈不要怪罪如月扫了你们的兴。” 季夫人的笑意冷了下来,多少年了。还真没哪个不长眼的在她跟前给她上眼药了,如今来了个晦气玩意,却是寄居她家的外甥女,不能更心塞。 季夫人还没有说话,季姗姗就有些天真烂漫的开口了:“潘姐姐果然是性情中人。我想想,若是选秀顺利的话,潘姐姐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呢。” 季夫人假意说了了季姗姗一句,也跟着开口:“你这孩子,忒是多愁善感了些,大夫说了你身体一向纤弱,平日里心情郁郁可是对身体不好。快些收了泪。姗姗,快去逗逗你如月姐姐开怀些。” 潘如月一脸的惶然,她连忙用帕子去擦眼泪,“都是如月的不是,让舅妈操心了。 季夫人心头无名火起,季大人颇为怜惜的对季夫人说:“如月的身体是有些纤弱了。得好好补补,我记得前些时日进上了些燕窝,拿半斤给如月吧。” 季夫人在心里冷哼一声,那是她预备给季姗姗,现在潘如月这个晦气玩意一哭。就一下子分走了半斤,真是便宜她了。 “老爷不说,我就准备说呢,这燕窝最是滋补了,等如月回去时我就让人包好了让她带走,日日吃上一碗再好不过了。” 季姗姗撅了撅嘴向季大人撒娇:“父亲现在只疼潘姐姐,都不疼姗姗了,姗姗可是会吃醋的。” 季大人还没说话,潘如月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到前襟,“我哪里能和姗姗妹妹相比,那燕窝如月还是不要了罢。” 季夫人语气未变:“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你珊珊妹妹是跟你舅舅撒娇呢,当不得真。咱们家总缺不得给你的那半斤燕窝的,你就别客气了,都是自家人。” 季姗姗吐了吐舌头,“潘姐姐你快别哭了,你这一哭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父亲你也说句话啊。” 季大人咳嗽一声,潘如月连忙拿帕子把眼泪擦了,勉强露出个笑来,“都是如月的不是,让舅舅为难了,舅妈和姗姗妹妹平时都对如月很好的,如月心里很感激的。” “你这孩子,是实诚。”季大人没注意到几个女人之间的暗涌,也没有多想。 季夫人暗暗咬牙,看潘如月的眼神越来越冷。 潘如月瑟缩了下,季姗姗担心的问:“潘姐姐是不是不舒服啊?现在乍暖还寒,潘姐姐可得好好注意下身体才对,平常不能穿的太单薄,前日新做的朱红团花披风,怎么不见潘姐姐披上呢,可是不喜欢?” 潘如月自然是不喜欢那样鲜艳的颜色,可季姗姗的话堵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喏喏的说来上房来的急,忘记了。 被季夫人联合季姗姗连消带打,潘如月根本就没找到机会向季大人提起她想要出门的事。 潘如月心灰意冷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天无绝人之路,熬过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忠睿王妃竟然下了帖子来请季姗姗和潘如月到王府做客,潘如月才算是活了过来。 可惜,这门是出去了,但哪能见到傅奕阳呢,潘如月心里焦急啊,仿若一刻都不能等了。   ☆、112章 勇往直前 季夫人接到忠睿王妃的帖子第一反应不是欢欣,而是发愁。 不为别的,就是这帖子上写明了被邀请的除了她的女儿季姗姗外还有寄居在她家的潘如月。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潘如月病了,被忠睿王妃知道,岂不是对王府的不敬。 可潘如月那个性子,万一在王府上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季夫人恨恨的咬牙,当初把小姑子嫁的远远的就是为了不在跟前膈应自个,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她的女儿又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膈应自个了! 还比小姑子有过之而不及! 季夫人把季姗姗叫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季姗姗拧着眉道:“母亲,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咱能躲过了初一,可躲不过十五,等到时候进宫选秀可如何是好?到那时候女儿也不可能眼不错的盯着潘姐姐啊。” 季夫人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如今并非是季家姑娘,可到底她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几个月,到时候真出些什么事,保不准咱们家会被贵人们迁怒上。” “也不知你姑姑是怎么教养她的?家里边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上心么?”季夫人埋怨道。 季姗姗撇撇嘴:“母亲,女儿倒是觉得潘姐姐不是不懂规矩礼仪,她只是……太自我了,就拿上次上元节她指责我不戴面纱是轻薄无礼,可她转身就把面纱给摘了下来。” 季姗姗又压低声音说:“以我看,只要不是涉及到勇武侯大表哥,潘姐姐还是很恪守规矩礼仪的。” 季夫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跟她娘一个德行”,拍拍季姗姗的手:“先把这一遭应付过去,再往后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再说。” 季姗姗只能应了下来。 潘如月知道能出门了,就兴致勃勃的挑起衣裳首饰来,一身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白色百褶裙。碧玉耳坠,笑盈盈的时候真是如姣花照水。 本来季夫人还担心她再穿平常那些素色衣裳惹了忠睿王妃不喜,再看她这一身打扮,冷笑一声。却说:“外甥女的首饰我怎么数来数去总只有这么几件呢,是不是姑太太来前没给外甥女准备妥当呢?外甥女怎么不早说,舅妈家里虽然不能说是多富贵,可几件首饰还是能匀出来的。免得外甥女出门,被旁人家的姑娘看你不起,嫌你寒酸。” 潘如月闻言手指一紧,这是第几次舅妈这么含沙射影的责骂她了,她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了,总惹舅妈看她不顺眼了,现在连母亲都被牵连了进来。 潘如月忍住眼泪。细细道:“舅妈误会了,母亲待我很好,首饰也准备的妥当,都是如月的错,如月向来不爱那些个钗簪。在家中也常做这般朴素打扮的。” 说着就打开了妆匣让季夫人看,季夫人笑容未变:“家中是家中,可出门在外就是代表阖府的脸面!” 又对伺候潘如月梳妆的丫环冷道:“主子不懂,你常年跟在主子身边的还不懂,还不快些重新给你家主子上妆,万不能丢了你们潘府的脸!” 潘如月脸上火辣辣的,摇摇欲坠的。她的贴身丫环很习惯的把她扶住坐在梳妆台前。 稍作调整后,加了一只小巧精致的凤头簪,右鬓间插了一只金坠角扁簪,下面坠着一粒粒精致的小珠花,比之前素淡之中多了几分人气。 可潘如月就跟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季夫人看的心里憋火。如果不是从自家府上出去的,以为她愿意费心思! 季姗姗见着潘如月一副‘我被人欺负,我好可怜’的神情,没像潘如月刚到季府时那样上前关怀备至了,那时候过去问潘如月总是摇头。却不说话,季姗姗就越是认为府里有人让她受了委屈,为此还去找了几回季夫人呢。 季姗姗现在长了心眼,悄声问了被季夫人派过来的玛瑙,玛瑙早从心里就看不上潘如月,回道:“夫人觉得潘姑娘先前的打扮素净了些,就让丫头重新给她梳了妆,潘姑娘许是担心那丫头会被责罚,才这般揪心的吧。” 季姗姗闻言撇撇嘴:“潘姐姐向来如此,倒是我小题大做了。” 玛瑙低着头捂住嘴笑起来。 潘如月的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一想到她的奕表哥,满心的甜蜜就冒了出来,可转念再想到上元节时的傅奕阳同苏颖甜蜜的把臂同游,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前世的时候她进府的时候,苏氏已经去了一年有余,未留下一儿半女,可这一世怎么就不同了? 苏氏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同奕表哥有了两个一胎双生的儿子,看那时儿子满月办的多盛大,就知道奕表哥是多重视这两个儿子。 潘如月起初还安慰自己是奕表哥只是重视正妻生的嫡子,待苏氏并没有多少感情,不然怎么在前世时奕表哥最宠的是魏氏,还让魏氏给他生下了女儿呢。 可上元节时他们夫妻俩把臂同游,那种萦绕的浓情蜜意却让潘如月如遭雷劈,整个人浑浑噩噩,回到季府后这才病了。 潘如月一想着奕表哥还不知道她在念着他呢,她又怎能这般轻易放弃了,这样下来,这次病了反而比往常得病都更快的好了起来。 如今终于能踏出了阻碍她和奕表哥的第一道门坎,潘如月的心情也有些飞扬起来,摸了摸身上的粉红色褙子,又勾了勾压裙角的环佩,一时俏脸就染上了芙蓉色。 季姗姗余光瞥到潘如月变来变去的神色,最后定格在娇羞上,冷下脸不愿意去搭理她。 等进了忠睿王府,潘如月才惊醒过来她虽然出了阻碍她的第一道门坎,可她又来到没有奕表哥的地方,俏脸上的芙蓉色退去,秀眉蹙起。 季姗姗不得不提起气来劝慰潘如月:“潘姐姐可是紧张了?忠睿王妃素有贤名,待人温和,潘姐姐只管是规规矩矩的便可了。另外这次,王妃请的不止你我二人,许是能碰到熟人呢。” 季姗姗定定的看着潘如月。潘如月堵在心口的那些话全都说不出来,她捏了捏手指,“我省的了,多谢妹妹宽慰我。” 季姗姗还真说准了。来的还真有熟人,苏颖的侄女苏言容,还有陈家的陈宛秋和陈宛菡。 潘如月看到苏言容就忍不住往苏颖身上想,苏言容是苏颖的侄女,相貌有两三分的相似,潘如月对苏颖的怨恨就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苏言容身上。 苏言容是典型的书香门第的贵女,人如其名,潘如月那不加掩饰的眼神也让她心里不悦,可更多的是不解,其他的人都看了过来。苏言容却是落落大方的问:“我们可曾见过?” 季姗姗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曾经带着扮成她丫环的潘如月到侯府做客,不免有些窘迫,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潘如月就咬着嘴唇摇头。 这一来一往,众人看潘如月的眼神就不大对劲了。 季姗姗恼的跺脚。可她毕竟是和潘如月一起过来的,不帮她说句话可不太好,就跟苏言容介绍道:“潘姐姐是我姑妈的女儿,因是选秀就暂居在我家。” 潘如月压住心中的难受,勉强和苏言容见了个礼,轻声道:“你是苏姐姐的侄女吧?” 季姗姗忍不住拉住潘如月的手,不让她再说出什么不知廉耻的话来。对上苏言容不解的目光,季姗姗压住火气挤出一抹笑:“潘姐姐浑说的,言容你不要放在心上。” 潘如月不可置信的看向季姗姗,季姗姗拉住潘如月到一旁去,让玛瑙看着些。 咬牙切齿对潘如月道:“你最好把你心里那龌蹉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什么苏姐姐,如果想叫的亲切些就叫大表嫂。如果不愿意就给我叫勇武侯夫人!” “我,我不是……”潘如月急切的想要辩驳。 季姗姗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不是什么?!这里不是你们潘家,也不是季家,而是忠睿王府!刚才你看言容那是什么眼神!你想要做什么?你要丢人现眼也不要把我也牵连进去。我可不愿意让人家质疑我们季府的教养!” 潘如月脸涨得通红。 “你既然知道出门不戴面纱是轻薄无礼了,那也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才不会让人家觉得你轻薄无礼!” 季姗姗再来一击,然后看着潘如月涨红的脸变得煞白,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季姗姗凑到她跟前,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姐妹说悄悄话一般。 季姗姗咬着牙:“怎么我话说的重些,你就觉得委屈了?当日你当着勇武侯夫人的面这么训斥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的感受!潘姐姐你平时不是自诩最是善良大度的吗?” “我真不该和你一般见识,”季姗姗注意到玛瑙的手势,缓缓吐了一口气,“收起你的眼泪来,你难道是想在王妃面前失礼吗?” “你,你怎么这样……”潘如月瞪大了眼睛,仿佛重新认识了季姗姗。 季姗姗却不管她,自顾自的扯过潘如月的帕子,把她掉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又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道:“算我求你了,把你的心思都收敛起来吧!” 季姗姗也是暗自懊恼,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早知道潘如月会是这个样子,她就应该在来的马车上对她叮嘱一番的! 幸好之前王妃还没有到场,接下来就期望潘如月能规规矩矩的! 等季姗姗和潘如月再回到花厅时,潘如月就沉静多了,陈宛秋原先见到潘如月还暗自不喜,总觉得潘如月这样的相貌风姿,要真是进了宫,岂不是会成为一个不小的威胁。 陈宛秋如今是长得精致,可总比不得潘如月那行动起来如弱柳扶风的身姿,再看她秀眉微蹙,眼里好似总含着泪水,虽然心里不忿,可也知道男人最喜欢这样做派的女人。 而且潘如月让她想起了被她害死的清婉,清婉也是这个调调的,只不过清婉到底是个西贝货,比不上潘如月是正经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 可等潘如月一来就拿敌视的目光看苏言容,再听苏言容的话。陈宛秋就不由的笑了,原来是个无脑的蠢货! 可看潘如月那一副“我受了委屈你怎么这样”的神情,陈宛秋就更鄙夷了。 潘如月说的那句‘你是苏姐姐的侄女吧’,声音虽然轻。旁人听不见,可陈宛秋现在听力比一般人都要灵敏,自然是听进去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潘如月说的‘苏姐姐’是苏颖,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称呼? 等季姗姗把潘如月拉出去说是透口气时,陈宛秋就忍不住跟了过去,离的不远不近,但足够陈宛秋把她们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宛秋暗自琢磨着季姗姗说的‘龌蹉心思’是什么。等看了一眼苏言容,再联想到之前潘如月的表现,陈宛秋不由得想:潘如月不会是看上了傅奕阳了吧? 可这没道理啊,潘如月什么时候见过傅奕阳了? 虽然傅奕阳是陈宛秋向往过的冰山面瘫型男,可陈宛秋从来就没有对傅奕阳有过什么心思。毕竟人家是有正妻的,连嫡子都有了,陈宛秋即便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去选择招惹傅奕阳的。 可如今,那潘如月竟然是看上了傅奕阳了么? 不是说,古代的千金小姐都是很矜持守礼的么?怎么潘如月会那么奔放,连比她小的季姗姗都看出来了? 陈宛秋心中对潘如月的鄙夷更甚了,他们两家还是亲戚。就是在现代,这种想法说出去也是遭人鄙视的好不好? 可等陈宛秋鄙夷过后,她又不由的一喜,虽然她看不上潘如月,可女人和男人的审美观不一样啊,她才不希望潘如月会成为她的障碍。 现在潘如月心有所属。如果这件事利用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两面讨好呢,还能趁机把潘如月这个可能的潜在威胁给除去,岂不是一箭双雕。 季姗姗不可能一直守着潘如月,陈宛秋在潘如月不远处轻声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陈宛秋觉得对付像潘如月这样的,涉及风花雪月的诗词最能引起她的关注,想是想到了,可陈宛秋绝对没预料到就因为这么一句词,抬头就看到潘如月以一副‘知己你就是我的知己’的神情,陈宛秋不由觉得胃疼。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潘如月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词,眼中带上哀愁,轻声叹息:“可如今我和奕表哥连朝朝暮暮都没有,都哪来的两情长久呢。” 陈宛秋自然是听到了,心道果然! 不过,听潘如月喊的那么亲热,难不成她和傅奕阳真有些什么? 陈宛秋不由的在心里同情起苏颖来,那她要不要把这件事捅给苏颖呢? 潘如月兀自沉浸在伤怀中,陈宛秋皱了皱眉,刚想再套套潘如月的话,那边玛瑙就急匆匆的走过来,对潘如月说:“表姑娘,我们小姐让你过去呢。” 潘如月瑟缩了下,像是很害怕似得,看的陈宛秋直反胃。她想错了,这个潘如月可不像是没有心机之人,就她这样的反应,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缘由,说不定别人下意识的会认为是季姗姗对她不好,她才会这个反应。 很具有迷惑性啊! 陈宛秋更坚定了排除异己的心思。 季姗姗看潘如月红了眼圈,走过去背着人低声对她说:“潘姐姐,咱们可是在王府呢,怎么能沮丧着脸呢,要是被贵人认为是晦气,那可就对潘姐姐你的前程有碍呢。” 季姗姗还真是拿捏住了潘如月的软肋,潘如月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奕表哥,也不细想季姗姗说的话,就真的打起精神来了。 就连对苏言容都是客客气气的,轻声细语的,可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苏颖的事。 要是没有最开始的那段插曲,苏言容还会和潘如月好声好气的,可之前潘如月的敌视太明显了,容不得苏言容不多想。 等潘如月话里话外都扯上自己姑姑时,苏言容就暗自不悦了起来,可她碍于季姗姗的缘故,和潘如月也客客气气的。 等交谈一阵下来,潘如月都没能从苏言容那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个认知让潘如月很泄气。对苏言容的观感就更不好起来。 苏言容也有些不耐烦了,正好李尚书家的姑娘叫她,苏言容才得以脱身。 等回到苏府,罗夫人一听苏言容回来了。就连忙让她进来,细细的问了在王府的情况。 苏言容乖巧的描述了一番,“忠睿王妃只来了一会儿,就推说身体不大好,让我们不要拘谨,让人领我们到花园子里看了看景儿。” 这下罗夫人也拿不准忠睿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对了,母亲你知道姑姑受伤卧床了么?” 罗夫人一惊:“你从哪儿听来的?” 苏言容不敢隐瞒,“是忠睿王妃把我招过去说了会儿话,提到昨日姑姑遇难被恰好经过的忠睿王爷相救,还问我姑姑伤得重不重?女儿哪里知道。但看姑姑没往咱们家里递话,就说明应该没什么大碍,女儿就回说姑姑劳王妃惦念,姑姑有福并无大碍。” 罗夫人皱眉:“你姑姑确实没往咱家里传话说什么,许是怕你太奶奶和祖母知道了跟着揪心。就像你想的或许是没什么大碍。可既然这件事都惊动了王妃,说明你姑姑遭难这事并不一般。”好好的怎么就和忠睿王爷扯上关系了? “你做得对,”罗夫人不欲和苏言容多说,就岔开话题,“同去的其他小姐们呢?你和她们相处的如何?” “同去的其他小姐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只客居在姗姗家的表姑娘好似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和她明明没有见过面。她一上来就对我颇为敌视。” “有这回事?” 苏言容点了点头,“女儿也觉得颇为莫名其妙,还有她和我说话时,话里话外都绕着姑姑转,女儿觉得她好似对姑姑也心存敌意,说话时总是掩饰不住的。女儿都能看出来了。” “按理说,她只是因为要参加今年的选秀才客居到季府的,姑姑那段时间因为怀孕生子的缘故都没有出门交际应酬,怎么就惹来她的敌意了呢?” 苏言容这么一说,罗夫人都不由的皱起眉来。心里冒出个想法来,可转念一想,就否定了,许是她想多了,就对苏言容道:“你也累了,回去歇会儿,再去给你祖母和太奶奶请安罢。” “女儿知道了。” 苏言容出去后,罗夫人却发起愁来,靠在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想了想,让小丫头去把她的陪房叫过来,“你去打听打听姑奶奶府上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奶奶?”陪房的不解。 罗夫人越想,眉头就皱的越深,“我也是听言容说姑太太病了,心里过意不去罢了,你就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我总好有个底不是,去吧。” 这才有了罗夫人上门试探苏颖一事。 再说潘如月那儿,季姗姗回府后毫不客气的在季夫人那里告了潘如月一状,季夫人先安抚了季姗姗一番,对潘如月很是恼火,不但是因为潘如月不知收敛,还是因为潘如月得罪了苏言容。 “别看苏言容的父亲才是从四品官,可他却是任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你三哥和潘家外甥说不得日后还要仰仗他给指点学问呢。再有她祖父,官位是没有你父亲高,可都察院左都御史是管什么的,可是负责监察、纠劾事务,兼管审理重大案件和考核官吏的,要是他给你父亲下绊子,咱们就不能拿人家如何。” 季夫人这次可真是把潘如月给恨上了,看季姗姗懵懂的样子,季夫人就忍不住说:“照这样下去,如月早晚会拖累到咱们家。” “苏家可不是好惹的,我看就你那大表嫂勇武侯夫人也不是个善茬。”   ☆、113章 忠言逆耳 季姗姗不解:“我看大表嫂人挺和善的,你看就是那次潘姐姐扮成我的丫鬟去侯府,惹了事非,表嫂也没有怪罪啊。就是上元节时,潘姐姐出言不逊,大表嫂也没有揪住不放,和和气气的呢。” 季夫人叹口气:“你懂什么?她那是只能轻拿轻放。” 季姗姗更不明白了。 季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如月是个什么身份?她是在选秀女,要是在选秀之前跟别的男人有所纠缠,一个不好……” 季姗姗恍然大悟,“可,可也不能说大表嫂她不是善茬啊?” 季夫人原先也没那么觉得,可等她有一次听季大人偶尔提起谁谁被都察院哪个御史给弹劾了,才恍然想起苏颖的父亲可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掌管着都察院,联合个御史去弹劾谁都不是难事。 这一联想就不得了了。 季夫人有意教导季姗姗,这些她琢磨出来的就掰开了讲给季姗姗听。 “你姑奶奶的那个二孙子娶平妻你还记得吧?” 季姗姗点点头。 “这说起来是一件不入流的事,可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袭爵的是你大表哥,而不是二房,更不用说他还只是个白身,不过是占着勇武侯二老爷的名头罢了。” “可当时这件事闹的可不小,连勇武侯都被皇上申斥了,那陈家也没落到什么好。” “可这跟大表嫂有什么关系?” 季夫人指了指外面:“侯府后宅那些争斗且不说,可你那大表嫂的父亲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管着一帮子御史言官,可若没这上峰的暗示,说不得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季姗姗还是不太明白:“可大表哥遭到皇上的申斥,大表嫂也会跟着颜面无光啊。” 季夫人摸了摸季姗姗鬓发上的金累丝花卉步瑶,“谁说不是呢,可勇武侯也只是被皇上申斥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可那二老爷就不同了,原本要是老侯爷也在,说不得还能给这个嫡次子谋划个一官半职的。可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兄长,更何况他们家老太太偏心偏的太过,一心替二房出头,打压大房,还不是觉得你大表哥从小是养在你姑奶奶身边的,跟她不亲。” 季府更亲近的自然是从小养在他们家老姑太太身边的勇武侯。 “这平妻一事闹大了,那二房前程算是蒙上了一层灰尘,更何况他们家那老太太还被皇太后下懿旨降了诰命等级。我虽然不懂里头这老太太参与了什么,可这样一来,那侯府里诰命等级最高的就是你那大表嫂。她那婆婆日后还想明目张胆做些什么,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所以说,这件事看起来是你大表嫂没讨着什么好,可往长远了看,对她都是有利的。” “以前还觉得她是个没沟壑的。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季夫人感慨道,“原先觉得她日子过得不容易,可再看看她现在,丈夫敬爱,儿子成双,底下妾室也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做嫡妻做到她这个份上。可是难得了。你要是能有你大表嫂一半沟壑,我也就放心了。” 季姗姗脸红了起来,“母亲——” 季夫人笑了笑,又想起那让人操心的潘如月来,笑意就收敛了:“如月那我放心不下,指不定一错眼她就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季姗姗嘟嘟嘴:“母亲。我可是不愿意再和她一块出门了,你不知道今天在王府里,我好几次替她圆话,偏偏她还不领情,看的我都来气。明明她比我年纪还大呢。” “幸亏你比她年纪小,如此不就衬着她更不懂事了吗。”季夫人想了想,又说,“我看如月就是个不知悔改的,日后万一惹到你大表嫂,可有她受的。” 季姗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这本来就是潘姐姐不知廉耻在前,不过,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潘姐姐就该有人一巴掌打醒她,省的她再拎不清,给咱们家招祸。” “到底是亲戚,我可不好越俎代庖的教导她,我现在可是盼着她早点从咱们家搬走呢。”季夫人对潘如月早没了耐心,烦不胜烦,可碍于亲戚关系,又不好把潘如月给怎么样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么个外甥女跟自家老爷新生嫌隙。 季姗姗的话让季夫人眼前一亮,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忠睿王妃那边不再请她们过府了,潘如月连出第一道门坎的机会都没有了,整日郁郁。 恰好她哥哥潘璋来看她,潘如月擦拭了眼泪,强颜欢笑的迎了上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潘璋道:“是姗姗说你整日郁郁,猜你许是想家了,就让我过来看看你,以缓你思乡之情。” “是,是吗?”潘如月那点因为潘璋来看她的喜悦,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消失殆尽,季姗姗那天的话就像是针扎似的扎在她心上,扎在她身上,把她扎的遍体鳞伤。可她现在还假惺惺的来关心自己,实在是虚伪。 潘如月一脸黯然,潘璋真以为她是想家了,就宽慰她说:“你若是想家了,就写封信寄回家便是了。” 潘如月一怔,她真是不孝,自从来京城后,她的一番心思都扑到了奕表哥身上,竟是没想着往家里寄一封信。 潘如月强自忍住的眼泪终于挂不住,汇聚成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前襟。 潘璋不懂她女儿家敏感的心思,见状就急忙道:“如月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潘如月哽咽:“都是如月不好,如月只是太……”太想和奕表哥再续前缘了,才不是什么龌蹉的心思。 谁知道潘如月话音刚落,她的丫环秋水端了茶来,见她又掉眼泪,连忙道:“小姐快别哭了,大夫说小姐平日里切忌思虑过重,又忌伤怀啜泪,小姐便是为自己的身体好。也该开怀些。如今少爷过来,小姐再这般,岂不是让少爷也跟着担心么?” 一番话说的把潘如月那些个眼泪那些个愁苦都噎了回去,她脸涨红了。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忍了下去,用帕子把眼泪拭去,挤出笑来:“让哥哥担心,是如月的不是了。” 潘璋心里想着是不是如月受委屈了,可这里毕竟是舅舅家,舅舅待他一向和煦,再者舅妈也是个和蔼可亲的,还是姗姗见如月心情郁郁,还很担心的过来跟他说,让他去劝一劝。 这么一想。潘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认为潘如月是想家了。 再看潘如月郁郁寡欢的模样,心软了,道:“等天气再暖些,我就禀明了舅妈。带你去踏青散散心,如何?” 潘如月先是眼前一亮,又黯淡了下来:“舅妈怕是不会答应的。”说着咬咬嘴角,“若是因为这事儿惹了舅妈不喜,实在是不妥当的。” 她的丫环秋水眉头拧了起来,她可是季夫人派过来的丫环,怎么能容忍潘如月如此。就笑着插话道:“奴婢觉得但凡少爷去和太太说,太太一准是应了的,毕竟是为了小姐好。太太也惦念着小姐的身子,前几日还专门送了半斤燕窝并冰糖来,还特特叮嘱了厨下,日日不断的给小姐滋补身体呢。” 潘璋一听。皱着眉松开来,笑着说:“妹妹只管等几日便是,毕竟京城这边不如江南。” 潘如月心里酸涩,哥哥不信她,就因为一个丫环的几句话就偏听偏信了。他又哪里知道那燕窝根本就不是舅妈愿意送的,还不是舅舅发话了,舅妈才不情不愿的把燕窝送来的。 潘如月又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傅奕阳,心里更觉得堵得慌,眼前雾蒙蒙的,看潘璋看的不真切。潘如月不愿意潘璋再为她担心,就低着头瓮声瓮气道:“我都听哥哥的。” 潘璋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后面一句话是对秋水说的。 秋水脆声声的应了。 等潘璋一走,潘如月就摇晃着倒在炕上,没一会儿就听到啜泣声,秋水虽然敢在潘如月说完后就出声拆台,可叫她一个丫环再怠慢主子,她可没那个胆子。 秋水去劝,潘如月兀自不听,秋水一转眼有了主意,就道:“小姐你要是这样哭坏了身子,病了可就不能随着少爷出外散心了。”她可知道潘如月心心念念的都是出门去的。 不得不说,秋水真是戳到潘如月的软肋上,潘如月停止了流泪,靠在床前好一会儿才有了精神。 秋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外面桃花开了呢,小姐要不要给你折几枝回来?” 潘如月喃喃道:“我不喜桃花,便罢了。如今梨花可开了?” 秋水道:“不曾呢,等到三月就开了。” 潘如月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站到窗前,满腔愁苦,都化成了诗句。 秋水不识字,可听潘如月念叨什么‘妾’‘君’的,再看潘如月含羞带怯的神色,臊的直想要避出去。 等潘如月抒怀抒完了,秋月把她写过的纸团收了起来,没一刻就送到季夫人那里。 季夫人一瞧,这哪是一个深闺女子该写的能写的诗词?季夫人都替潘如月臊得慌。 季姗姗见季夫人恼怒,就想接过来看,可季夫人不好让她看,季姗姗也只看到一句“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气,脸臊的通红:“这是潘姐姐写的?” 还不止一首,另一首却是一篇宫怨诗,“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季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道:“不知所谓!”心里直骂潘如月下/贱,待字闺中竟是写这种诗词出来,竟真当自己是已嫁妇人还是怎的。 季夫人自然不知,在潘如月心中,她还把自己当成了前世嫁给傅奕阳做了继室的傅太太了,心里想着傅奕阳就忍不住写了含着春思的诗词来。 至于那首宫怨诗,并非潘如月所做,只是她曾经读过的诗词,现下想来,其中的丝丝怨种种愁思很合她现在的处境,她才忍不住写下来的。 季夫人把跟着潘如月一起来京城的教养嬷嬷叫去,深吸一口气道:“我虽不是如月的亲生母亲。可也是她的长辈,她如今更是寄居在我府上,可她最近做下来的事,实在是让我这个做长辈的都看不下去了。” 季夫人把潘如月写的那首春思给教养嬷嬷看了。教养嬷嬷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这样的姑娘家说出去是被她教养的,绝对会被人嗤笑的。 教养嬷嬷也有苦难言,有心在季夫人面前辩解几句,就听季夫人道:“你家姑娘进京来可是为了选秀的。” 一句话说的教养嬷嬷冷汗涔涔,一咬牙道:“老奴回去,定是用心教导姑娘的,端看姑娘听不听得去了。” 季夫人叹口气:“这只能如此了。” 哪想到没多久就有下人来说:“表姑娘晕过去了,问太太能不能请个大夫来。” 玛瑙得了季夫人的眼色,叫住来传话的小丫头:“怎么又晕过去了?怎么回事。你待说来。 小丫头是被秋水派过来的,听玛瑙问了,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教养嬷嬷从季夫人这里得到了话儿,心里都替自己教养出来的姑娘觉得臊得慌,一时又觉得脸上无光。等回到潘如月那儿,见到潘如月嘴里还念着那几句诗,当下就不软不硬的埋汰了潘如月几句。 谁想到潘如月竟是又气又羞,恼羞成怒,怒急攻心之下就晕了过去。 秋水虽然不识字,可是个机灵的,自然能从季夫人和教养嬷嬷的态度上分辨出潘如月写的那些字的含义。再加上之前潘如月不着调的做派,心里实在是看不上她。 那教养嬷嬷更是能稳的住,对潘如月动不动就晕过去已经司空见惯了,很熟练的上去掐了几下人中,又拿了薄荷油抹到鼻子下头,把人弄是弄醒了。 可潘如月醒来之后。幽幽的看着教养嬷嬷和秋水,恍惚间好似从她们俩的眼中看到对她的鄙夷,潘如月俏脸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几下,眼泪滑下。捂着胸口:“嬷嬷,你怎么能坏我的名声?” 教养嬷嬷没想到她还敢做不敢当,当下就拿出平时训导的态度,道:“小姐,既然当初太太找老奴来做你的教养嬷嬷,自然是来教导小姐的规矩言行的,老奴自然是事事替你考虑。忠言逆耳利于行,小姐你怎么能误会老奴的一番好心呢?更何况,这次小姐你实在是太过于……” 孟浪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完,潘如月就一脸惨白的突然撞向一边的桌子,嘴里还嚷着:“嬷嬷你怎能如此诬蔑于我?” 秋水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潘如月的衣裳,教养嬷嬷又急又恼的抓住潘如月的胳膊,两个人合伙把只顾着流泪不说话的潘如月架到床上。 到底潘如月才是主子,教养嬷嬷给了秋水一个金镯子让她去告诉太太,请个大夫过来。 秋水一下子就明白了教养嬷嬷的打算,把金镯子往手腕上一戴,就出去了。 教养嬷嬷转身就对潘如月说:“小姐你这是何苦?这事闹大了,你这名声可就坏了。再有,女儿家的容貌最是重要,刚才若不是老奴和秋水姑娘拦住了,你可就破相了,到时候老奴该如何向太太交代。” 潘如月双眼一闭,又昏厥了过去。 教养嬷嬷心里也后悔,要是当初知道是给这样的姑娘家做教养嬷嬷,就是给双倍的月银她也不干啊。 被秋水派来的小丫头自然是没说后面的一段,玛瑙听后就报到了季夫人那里,季夫人冷哼一声:“她还知道羞恼!” 季夫人觉得心口压的那股郁气总算疏散了一些,沉吟一下道:“让惯常给她看病的大夫请来,既她病了就好生养着。让身边的丫头都皮紧一紧,表姑娘身体向来柔弱,如今京城的气候又和江南不同,不能只顾着主子松散就忘了主子身体不好。再问表姑娘燕窝可是够吃,若是不够,尽可让人来问我要。” “再把上次新进上来的两匹海棠红的缎子给表姑娘送过去,等她病好了,穿上这新做的衣裳,也能多些喜气。” 玛瑙知道潘如月偏爱浅色衣裳,像海棠红这样鲜艳的颜色她向来是不喜的,就像是上次太太让人送去的朱红团花披风,潘如月可是一次都没穿过。就压箱底了。 “长者赐,相信表姑娘这次也不敢辞了。”玛瑙的话挠到了季夫人的痒处,季夫人笑了笑:“你去吧。” 潘如月其实真没什么大毛病,她就是羞恼的。惯常给她看病的大夫也轻车熟路了,开了药方,照旧说了一堆要开怀,多愁善感要不得这类的话,才去领了诊金。 季夫人作为长辈没有去亲自探望潘如月的道理,季姗姗倒是来了,有意无意的在潘如月面前提起潘璋许诺了要带她去踏青的事儿。 潘如月有了念想,渐渐也有了精神,又想起傅奕阳,不禁潸然而下。可又想‘空屋无人见泪痕’,心里更添苦涩。 而被潘如月心心念念着的傅侯爷在做什么呢? 傅侯爷再一次去忠睿王府拜谢忠睿王爷时,这次没受到刁难,两人寒暄几句,忠睿王爷就端茶送客了。 傅奕阳回到家。先去上房探望了傅母,傅奕阳没有到傅母跟前讨嫌,只是问了杜鹃几句,就走了。 杜鹃叹口气,转过身到了里间,对傅母说:“老太太,大老爷刚才过来了。您看,大老爷对您还是孝顺的,也没有因为您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对您心生怨怼,还吩咐奴婢让奴婢尽心尽力照顾您呢。” 傅母现在已经能说出话来了,不过说话有些费劲,闻言。费劲张开嘴就骂道:“不…孝…子!” 杜鹃不知该怎么劝,自从傅母中风偏瘫能说话之后,就开始不间断的骂人。骂傅奕阳不孝,骂苏颖小门户之女,骂陈夫人三太太白眼狼。骂戴夫人下/作,骂白鹭贱/人,就连傅煦阳都不能幸免。 傅母又开始每日一骂,骂骂咧咧的,骂的累了就睡过去了。 杜鹃才放下手中的针线,过去替傅母掖了掖被角。 朱鹮从门外进来,往碳盆里添了添碳,压低声音对杜鹃说:“给你留给饭菜,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吃吧。” 杜鹃也不推辞,傅母这儿离不了人,杜鹃又怕被其他小丫头听到傅母的咒骂,只好和朱鹮还有黄莺轮流守着,这会儿实在是饿了。 朝朱鹮点了点头,杜鹃出了门,看到光秃秃的游廊,之前养来逗趣的鹦鹉八哥,因为傅母嫌吵,都挪走了,几个小丫头静悄悄的围在一起做针线。 整个上房都显得格外的静,带着一股儿压抑的静,就连原先叽叽喳喳说话伶俐的小丫头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以前上房哪有这样静悄悄的时候呢? 杜鹃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红霞,天气渐暖,新做的春装也发了下来,杜鹃却没了换上新衣裳的喜悦。 这段时间,杜鹃都觉得度日如年,她知道大老爷把她留下来,就是想让她照顾傅母,将功赎罪,可每每看到昔日作威作福的老太太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半边身子不能动弹,说话都不利索,说的多了还会流口水,杜鹃感觉不到一点可惜。 白鹭为什么会背叛老太太,老太太以为她不知道,可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鹭唯一的牵挂就是她的弟弟了,那时候白鹭弟弟得病时正好是白鹭被老太太砸了头,消息不知怎么的就没传到白鹭耳朵里来,等白鹭知道的时候,她弟弟已经病死了。 自打之后,白鹭就变了。 杜鹃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心狠,白鹭都伺候了老太太十来年呢。有这个想法,杜鹃都不由得自嘲一笑,老太太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下的了手,像她们这样不过是下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杜鹃看了一眼那根红柱子,不忍的别开眼,心想:老太太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就是白鹭说的报应吧。   ☆、114章 蛇鼠一窝 陈夫人正在吃燕窝,大丫鬟脸上带着喜意道:“老爷来了。” 陈夫人连忙把碗放下,扶了扶鬓上的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快扶我起来。” 傅煦阳一脸烦躁的进来,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母亲病了,咱们做小辈自当是要到母亲跟前尽孝的,可不能像大哥那个忘恩负义的,竟是那样伤了母亲的心!你收拾收拾,去上房去。” 傅煦阳这一番话,让陈夫人傻眼了。 “老爷!”陈夫人声音尖细扬高,嚎了一嗓子,把傅煦阳吓了一跳。 陈夫人可不管傅煦阳高不高兴,她指着自己高耸的肚子:“你让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去伺候老太太?!你还有没有心啊,这里面可是你儿子!难道你是想这孩子彻底没了,你才开心了是不是?” 傅煦阳脸沉了下来:“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是那样的人吗?” 陈夫人气一弱,可为母则强,她怎么能再以身犯险,使了个眼色,大丫环点点头出去把门了。 “老爷,今儿我就是拼着让你不喜把话说清楚了!你真当白鹭有那么大的胆子害我?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她从哪里来的门道得到那害人的药,又从哪里来的门道把药抹到碗碟上去!我还愿意揣着明白当糊涂,还就是因为老太太是我姑妈,是你亲娘!” “闭嘴!”傅煦阳脸涨成猪肝色。 陈夫人可不怕他,把手撑在腰上,故意挺了挺肚子,“亏得我福大命大,不然,怕是哪天就真一尺两命了!” 要是搁在以前,陈夫人是不可能这么跟傅煦阳说话的,可耐不住人家现在肚子里的肉金贵。 “一尺两命……”傅煦阳心塞起来,他的娇娘就是一尺两命的。 陈夫人拿帕子按按眼角。“原先慈爱的姑妈怎么变成这样呢?” 傅煦阳有自己的思量:“够了,这话往后不许再说!都是白鹭自作主张,才会生出这样狠毒的心思,来害你。跟老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向傅煦阳。 傅煦阳阴着脸:“我看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些!” “表哥!” “咱们最后祈祷老太太尽快好起来,不然这侯府就没咱们二房的地方了!”傅煦阳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就是老太太好不了了,咱们该尽孝心的还是得尽,哄得老太太舒心了,咱们二房才更有保障!” 陈夫人眼睛瞪大,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我知道了。” “我去看看宛凝,这件事也得知会她一声。” 陈夫人心里又酸又涩。等傅煦阳走后,把她的大丫环蜜蜡叫过来:“我恍惚记得,咱们府里私库里有一把钥匙在老太太那儿是吧?” 蜜蜡回:“是的,一把在老太太那,一把在大太太那。” 陈夫人想起那次白鹭领着她去老太太的私房里。那琳琅满目的物件摆设,不由的一阵眼红。老太太都瘫了,治不治的好还两说呢,那些物件摆设放着岂不是糟蹋了,反正日后老太太的私房都是归他们二房的,早一些晚一些也没差,就当老太太贴补给她肚子里的孙子好了。 傅煦阳再次踏足上房。进到里屋就跪下膝行到傅母病床前,如丧考妣,哭嚎道:“母亲,不孝子煦阳来看您了!” 傅母怒瞪傅煦阳,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就要扇向他。 傅煦阳一把抱住傅母的手,哭了起来:“儿子不孝!听信谗言。以为是母亲害了娇娘,才与母亲生分了!都是儿子的错!害的母亲病了!儿子这几天都没脸来母亲跟前,母亲要打要罚,儿子都无怨无悔,但求母亲您赶紧好起来。这个家还有儿子,可少不了母亲啊!” 杜鹃在一边鄙夷不已,亏老太太往日里把心都偏到二老爷身上,可自打老太太中风瘫了后,这二老爷就过来看过一次,大老爷都来了好几回呢! 偏傅母信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一时老泪纵横。“是,是苏氏,那个,毒妇!” 傅煦阳大吃一惊:“母亲,你是说害了娇娘的是大嫂!这,这不可能吧?我何时惹到大嫂了,竟让她这样剜我的心?!” 傅母狰狞一笑:“她,离间,咱们母子!早该,休了她,贱妇!” “原来是这样吗?儿子实在是冤枉了母亲,儿子心中有愧啊!”傅煦阳眼珠子一转,又道:“母亲,大嫂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这事会不会另有隐情?” 艰难的张开嘴,傅母呜噜道:“她没本事,可你大哥那个不孝子,有能耐!不孝子!”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下来,傅母从嗓子里嗷出一声来! 杜鹃听见了,顾不得其他,忙过来给傅母端上一杯热茶来。 傅煦阳看了一眼端茶过来的杜鹃,见她穿青缎背心,藕合色绫子袄,腰系着白绉绸汗巾子,眉目也是出众的,傅煦阳不由多看一眼,按下心思,把茶从杜鹃手里边接过来。 “让我来罢,”转过身去喂傅母,嘘寒问暖的要把这几天拉下来的都给补回来,“儿子惭愧,往后儿子就住在母亲这儿,伺候母亲日日不缀,只盼着母亲身体早日好起来。” 傅母仰靠在撒花刻丝大引枕上,只是瞪瞪了一时,杜鹃接了茶盏退了下去,傅母才继续呜噜道:“那养不熟的,白眼狼,竟连我这个亲娘,也不顾了,逆子逆子!” 傅母说话艰难,光是说这句话就费了老大的劲。 “母亲以为是大哥?可大哥他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来,左右儿子都是这样了,因为娶宛凝的事被皇上断了儿子考功名出仕的路,儿子心有不甘啊!眼见春闱在即,儿子见了都心痛,若是儿子去参加,出来也给母亲增光,日后光耀门楣不在话下,可现在……不提也罢!” 傅煦阳连举人都不是。他就这么笃定自己只要参加去年的秋闱就一定能中举,再参加今年的春闱,一定能考中进士,呵呵。 傅煦阳是傅母养出来的。他这么想,傅母也是这么想的,睁着浑浊的老眼看着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心里苦痛。当初娶平妻,她原本算计的并不是傅煦阳,哪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毁了傅煦阳的前程,还把她嫡亲的侄女给搭了进来。 都是白鹭那个贱/人,戴夫人知道了此事,把她给恨上了!娘家靠不住了。她现在能靠的还是眼前这个儿子。再想到另一个把她害成这样的儿子,目呲欲裂:“逆子!当初,就该掐死!” “他是不想看,你好过,他不忿我。偏心于你!老虔婆把他,给养的,历来不跟我这个亲娘亲,偏,他是嫡长子,老侯爷又去的早,这爵位。就叫他袭了,我是不愿的!” 傅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都喘不顺了。 傅煦阳早就不甘,嘴里却说着:“嫡长子袭爵,本来就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儿子没什么好不甘的!只是苦了母亲您了。大哥他,也太过分了!都是儿子的错,要不是母亲这么偏向儿子,大哥也不会对您生出怨怼来!” “大哥嫉妒怨怼,对着我来。我也无话可说,可他怎么能这么对您呢!您现在生病卧床了,大哥竟是不闻不问,这也就罢了,可儿子看着上房竟是凄凄凉凉的,往前那些小丫头竟不见踪影,实在是欺人太甚!” 傅煦阳义愤填膺,带着一种恨不得立马把傅奕阳痛打一顿的气势。 傅母急喘几下,怒急攻心,话说不清楚,喉里“吼吼,逆…逆子”的出声儿。 傅煦阳连忙安抚傅母,“母亲,顺气,再为大哥这样的生气不值当的,您还有儿子呢!这几天,儿子也想通了,其他谁都有可能害儿子,单就母亲您不会!” “二太太她快生了,母亲您现在只管专心养病,只等着抱孙子吧!还有,不光是儿子来您跟前尽孝,二太太也来,宛凝她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过来,有我们陪着呢!” 傅母老泪纵横,“好,好。” 傅煦阳就真的在傅母跟前尽起孝来了,杜鹃端了药来,傅煦阳不假她手,硬是要亲自给傅母喂药。 可怜二老爷以前没伺候过人,更何况傅母身体还不灵活,虽然没至于嘴眼歪斜,可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大清楚,脸上还是没好全的。 傅煦阳喂了几勺药,能有一勺药进到傅母嘴里都是好的,其他的都顺着嘴角溢到脖子上前襟上了,幸好药不是太烫,还被傅煦阳这个孝子吹了几下,不然可真会把傅母给烫伤了。 傅煦阳根本就没那个耐心,见表面功夫做够了,掩饰住心中的嫌恶,懊恼的说:“儿子笨手笨脚的,这药该凉了,还是让杜鹃来伺候您喝药吧,儿子在旁边看着,也能学着点。” 多么伟大的情怀。 傅母被感动了,杜鹃却把傅煦阳眼中的嫌恶看的分明,心中嗤笑。老太太真是把鱼目当珍珠,可杜鹃竟是一丝一毫要提醒老太太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上房,傅煦阳和傅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没多时正院,苏颖就知道了他们母子俩的对话。 苏颖不由的惊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蛇鼠一窝,我现在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傅奕阳不算,他是变异了。 看来还真是不能有一丁点的松懈,小鬼难缠,谁知道他们母子俩还能做出什么破廉耻的事来。苏颖挑了挑眉,眉目间熠熠生辉,看看到时候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等苏颖再细细斟酌傅母和傅煦阳的对话,发现了一个疑点。 许娇娘到底是谁弄死的? 许娇娘是苏颖找来给傅煦阳下套的不假,这个许娇娘也是有本事的,把傅煦阳的魂都给勾住了,小半年下来,傅煦阳花在许娇娘身上的银两就不少于一千两。 苏颖知道许娇娘死了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傅母,可傅母这么做并没有道理,以她疼傅煦阳的程度,还有她的心机,最有可能是把许娇娘给带回侯府。 毕竟养在外面,傅母的手还没能伸那么长。可一旦把人接回来就不一样了,傅母这样宅斗小能手有的是法子磋磨许娇娘。再说远的香近的臭,时间长了,依照傅煦阳那样喜新厌旧的脾性。说不得很快就厌倦了许娇娘,到那时候再整治她,也不会得来傅煦阳的反感。 现在,傅母也承认了不是她害的许娇娘,还认为是苏颖害的,不,又被他们母子俩一引申,就成了是傅奕阳是幕后黑手。 目的,是为了离间他们母子俩。 这目的,是对的。 可出手的人。是错的。 到底是谁?苏颖陷入深思,她把有关系的人和事在脑海里细细过了一遍。 既然不是傅母,也不是她,傅奕阳更不可能,他估计是在傅煦阳买了棺材要给许娇娘办个体面的丧礼时才知道。傅煦阳竟然在外面养了外室的吧? 而且这样狠毒的手段,像是出自妇人之手。 三太太?陈夫人?她们俩确实是受害者,可嫁祸给傅母,还嫁祸的准准的,应该不是她们俩有这样老辣的手段。 最后,苏颖想到了一个比较有可能的人——戴夫人。 还有个可能的人选——陈宛秋。 接生婆一事苏颖后面还没有捋清楚,苏颖当时想着陈宛秋是因为催/情/香一事记恨傅母。心里大概还觉得这件事她们俩是盟友了,就想借着接生婆的事,让她去对付傅母。 这些事纠缠到一起,苏颖脑子里快成一团浆糊了。 芦荟见状,上前扶住苏颖,有些担心:“太太?” 苏颖坐下。喝了一口茶,含在嘴里压下了心里的烦躁感。 本来想把桂嬷嬷叫过来,让她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害了许娇娘,可转念一想,她这样做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许娇娘一事。苏颖本该是不知情的。 可苏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有人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也得看看渔翁到底有没有本事了! 苏颖抿了抿嘴,芦荟过来帮她揉着头皮松散松散,轻声笑道:“太太手全好了,一点疤都没留呢,我瞧着比过去还白嫩呢。” 芦荟和薄荷心里都清楚,当日要不是苏颖当机立断把炭盆扔出去,后果是真的不堪设想,心里就更忠心了,薄荷头上伤还没好全就跑到苏颖跟前来当差了,芦荟是恨不得事事都精心。 说起手来,苏颖就伸出双手来,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下来了,果然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说起这个来,给忠睿王妃的帖子可是送去了?” 傅奕阳已经代表侯府去谢过了,苏颖是去见忠睿王妃的,到底要把礼仪都做全了。 “已经送过去了,王妃那边给了回话,让您如约过去便是。” 苏颖动了动肩膀,芦荟会意给她按起肩膀来。 “他们家最近可还有请其他家的姑娘去?” 芦荟摇头,道:“好似只有那两回,等后面就没有了。” 苏颖猜不透,可这件事她总觉得和他们侯府有关系,请去的几个姑娘多是能和侯府扯上亲戚关系,里面还有一个是她的亲侄女,哪能这么巧合呢。 正想着,奶娘把福儿和禄儿抱过来了,苏颖就把这些烦心事抛到一边,上前把福儿抱到怀里。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叫的别提多欢快了,苏颖蹭蹭他的小鼻头,以为是在跟他玩呢,咯咯笑的别提多甜腻了,听得苏颖再多的烦心事也消散了,别的哪里有儿子重要。 禄小娃羡慕的眼都红了,也不管脸不脸面了,扯开嗓子就干嚎,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苏颖又怕他真把小嫩嗓子给哭坏了,放下福儿把他抱过来。 禄小娃不哭了,他根本就是干打雷没下雨,金豆豆一颗都没有掉出来,还朝苏颖展露个无齿笑容~ 福哥儿和禄小娃虽然是双生子,可他们俩并不是十分像,现在奶娘们都能把他们俩给分辨开来了,都说禄小娃长得比较像苏颖一些,福哥儿长的像傅奕阳多一些。 性子也不同,福哥儿人家是真婴儿,吃喝拉撒没有定数,性格霸道,一丁点不满都哭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小人家不舒服了;禄小娃不同,他有心学福哥儿当个真婴儿,可有时候拉不下脸来,不舒服了就哼唧两声。是个文静的娃。 被苏颖抱着,禄小娃心满意足了,趁机攀扯几句:【你要去见忠睿王妃了?】 【怎么了?】 【你现在和苏侧妃有七八分像啊,忠睿王妃见了会怎么想?】 【我这脸还见不着人了啊——】苏颖还想跟他说什么,耳边就响起了福哥儿嘹亮的干嚎声,他小人家不满了。 禄小娃扁扁嘴,苏颖哄他:“乖乖~”却在脑海里威胁他:【别添乱。】 【你,你偏心!】禄小娃欲哭无泪,眼睁睁的看着苏颖把他放回摇篮里,去哄福哥儿去了。福哥儿没禄小娃那么收放自如,苏颖抱着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给哄消停了。 【小白菜,地里黄啊——】禄小娃高举抗议的旗帜用凄凄惨惨的语调唱小曲儿,被苏颖温柔的看了一眼。抽抽小鼻子才不情不愿的举白旗了。 【你真打算顶着现在的尊容跑去刺激忠睿王妃啊?】 苏颖一心二用,嗤笑一声:【你真以为忠睿王爷爱苏侧妃爱的要死要活的么?】 禄小娃不解:【不是么?可当初他对你,不,苏侧妃的好感度确实很高啊。】 【人的感情又怎么能被量化,当时的忠睿王爷只是一团数据罢了。你这么理所当然的质问么,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只是高智能,再怎么高度拟人化也不是个人。】 禄小娃扁嘴:【你人身攻击!】 不等苏颖搭理他。他就很义正言辞的再辩驳:【我现在就是人了!】 苏颖撇撇嘴,敷衍道:【你是人,怎么看都是你塑了个肉身,内芯还是个高度拟人化的智能系统。】苏颖的思维突然跳了一下,【你说日后该结婚的时候,你怎么办?到哪里去找一个母的智能系统来给你配对?】 苏颖竟然看到禄小娃脸红了。不能直视。 福哥儿被哄睡了,被奶娘抱回去睡觉觉去了,禄小娃如愿以偿的独占苏颖了。 还不等禄小娃求抱抱呢,傅奕阳就急冲冲的进来,他面色并不好看。见到苏颖抱起禄小娃,两个人用相似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傅奕阳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福儿呢?”傅奕阳说话还有些硬邦邦的。 苏颖给芦荟使了个眼色,一会儿屋子里丫环和奶娘都避到外间去了。 苏颖见傅奕阳还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抱着禄小娃坐到他旁边,笑着说:“我才把他哄睡,让奶娘抱他回去睡了。这俩小的,胳膊都跟藕节似的了,抱了一会儿,我胳膊都酸了。” 禄小娃瞪大眼睛,说慌! 傅奕阳一向喜欢听苏颖说儿子们的趣事儿,见苏颖这么说,就压下心事听她说。 末了,苏颖眼巴巴的看着傅奕阳,把禄小娃朝他举了举,那意思很明显了。 傅奕阳瞪她,苏颖不为所动。 傅奕阳除了这俩娃娃出生下来的那一天,抱过他们,再往后就嫌少抱他们了,尤其是在他兴致勃勃的去哄福儿,去被福儿赏了一泡童子尿后,心思就淡了。 君子远婴儿! 苏颖没好气的说:“他是你儿子,你连抱他一下都不情愿了?那你是想去抱谁啊?” 女人啊,什么都有理。 傅奕阳无奈道:“浑说什么。” 苏颖低头看禄小娃,禄小娃眨巴眨巴眼睛,抬头就冲傅奕阳露出一个含糖量异常高的笑容,傅奕阳脸色缓和了不少,伸手摸摸他的小肥脸蛋儿,“是重了些。” 禄小娃眨眼,你都没抱我,也没有个对比,怎么就知道我重了呢? 这样一来,气氛就缓和了下来,苏颖才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傅奕阳的手背:“可发生了什么事了?我看你刚才心情不愉的。” PS: 掉收藏q_q,卖萌求收藏up   ☆、115章 人在荆棘 傅奕阳没抬眼去看苏颖,摸了摸禄小娃的手,道:“刚才二弟来找我,说是上房的小丫头们伺候的不尽心。” 苏颖挑起嘴角笑了笑,身子往后靠在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上,禄小娃被她抱过来,傅奕阳摸不着了。“那老爷是怎么说的?” “若是真的,那实在是该敲打敲打。” 苏颖一听,脸上的笑意到底没有立马收敛去:“老爷怎么不觉得是我管理后宅不利?故意让上房的小丫头去怠慢老太太的?” 傅奕阳抬头看了看苏颖:“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难道是我多想了?二老爷既然觉得上房的小丫头们伺候的不尽心,怎么不当时就敲打了?又或者找人来说给我听,偏偏就告到老爷跟前来了?” 傅奕阳微皱了眉头:“我不过是和你说说,你别多想。” 苏颖抱着禄小娃坐起身来,轻笑道:“虽说我这段时间在养病,没往外出,可我也知道自打老太太病了,二老爷可是鲜少踏足上房的。” “你什么意思?” 苏颖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字面意思罢了。” “老爷要是有什么话,直接来问我就是了,何必这么来试探我?本来咱们夫妻就有心结,”她顿了顿,没把话往死了说,叹了口气,“要是再这样猜忌来猜忌去的,不说修复,还会恶化下去了。” 傅奕阳本来有些恼火,听了她这话,只干巴巴的说:“我并没有猜忌你。” 苏颖抬头看了他一眼,“真的?”眼中带了些笑意,看来是想相信他了。 傅奕阳下意识的点头:“自然。” 禄小娃咯咯的笑起来,傅奕阳才意识自己在儿子面前说了这样的话,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福儿都睡了,禄儿也该睡了。” 禄小娃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逻辑! 苏颖抿了抿嘴。叫来奶娘,让奶娘把禄小娃抱走了。 禄小娃怒瞪:见色忘儿! 苏颖和傅奕阳对视一眼,苏颖先移开视线,垂了眸:“我有些偏执了。对不起。” 傅奕阳见此,即使有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伸手把她搂到怀里,隔着衣裳摸她的肩胛:“我说过了,不需要你每时每刻都恪守贤惠端方的,不高兴的时候也不用装着高兴的。也怪我,没和你说清楚。” 苏颖往他肩膀上一靠,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大半。 傅奕阳先叹口气:“二弟来和我说,我就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之前大管家就来和我说,底下有人嚼舌。说是我把老太太给气病了,不但如此,还对老太太不闻不问。” “他们竟敢?”苏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而且说的那些话肯定比傅奕阳转述给她的要难听的多,还没有多想。嘴上就已经替他不平起来。“这嚼舌根的奴才绝对不能姑息。” 傅奕阳按了她的手轻轻拍打:“不用你说,我已经让大管家去查了。” 苏颖试探的问他:“你觉得是二老爷做的?” 傅奕阳手微微一顿,“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他,“你分明心底有底,还来试探我,算什么意思?不过我也清楚,他们一个是你生你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你嫡亲嫡亲的兄弟,我一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 傅奕阳这次是真气笑了:“你摸摸自个的良心,还在不在?” 苏颖瞪大眼睛,鬼使神差的就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一按:“你看它在不在?” 傅奕阳一愣,再看她一脸的倔强,掌心下还……突然无声的笑起来。空出的那只手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这边拉过来,抱在一起,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昨个还没揉够?” 苏颖感受到他手下的动作时就反应过来了,她那不是一时情急么。听他这么说,满面通红,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说正事呢。” 傅奕阳对她不痛不痒的推拒并不在意,张开嘴啃了一下她小巧莹白的耳垂,“是谁先勾引谁的?” 苏颖伸出手在腰上掐了一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闷哼一声,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夜里有你受的。”再看她眼里如一汪水似的波光粼粼,忍不住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快叫你给气死了。” 苏颖扁扁嘴,低下头:“老爷,妾身错了。” 傅奕阳拿眼看她,微微颔首:“你是错了。” 得寸进尺!苏颖气弱,只敢腹诽,没敢反驳出口。 话说开了,傅奕阳也不瞒着她:“上房的下人我亲自下命令敲打过的,量她们也不敢阳奉阴违。偏偏二弟来暗示我说,上房的小丫头们不尽心,言语中还把你给带上了。” “你还真是把他的私心都猜对了!”傅奕阳现在的心情倒说不上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可能还有些悲哀。 就像是苏颖说的,他们一个是生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最嫡亲的兄弟,可一个个的都不想让他好过,算计他,到了现在,关系却是连路人都不是了,最起码路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算计他害他不是。 “老爷英明。” 傅奕阳被苏颖的话逗笑了,“你啊。” 这种无奈又宠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苏颖一边腹诽,一边嘴角却是悄悄翘了起来。 “可他却把我想错了,母亲那里,就算是出了之前那样的事,可我断断没恼怒到让下人去怠慢母亲的地步,只是避而不见罢了。” 其实,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傅奕阳以前晨昏定省不少,可和傅母并什么话好说的,不过是相看两厌。如今不过是把最后一层遮拦的布给扯下来而已,以前没什么感情好说的,现在只是不用再伪装了。 对傅奕阳来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难受,最难受的时候,也不过是知道傅母竟然处心积虑的想对苏颖下手,想害的苏颖名声受污时。硬生生的吐了一口血。 现在,最难受的时候也撑过去了,没有傅母那带毒的母爱,可他还有妻儿。再往后他自得好好的护住他的妻儿。 苏颖看着他,脱口而出:“人在荆棘林,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苏颖说出来,自己就先笑了笑,在前世的时候,她就曾经拿这句禅语来自我安慰,可当时就在想,不动,就真的不伤么? 没想到也有一天她用这句话来安慰别人的时候。 苏颖在心里叹口气。握着傅奕阳的手,拿手指头摩挲他的指节。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已经偎到一起,傅奕阳知道她是在开解自己,反手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傅奕阳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苏颖以前的日子,是不是她也曾经用这样的话来自我开解过。心下怜惜更甚。 苏颖低着头把玩着他的手指,缓缓开口道:“哦。” 傅奕阳闻言有一瞬间的泄气,就听苏颖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傅奕阳这几个字说出口,苏颖挑了挑眉,她并不觉得傅奕阳就是那种别人欺负他,他不会还手的类型。傅煦阳想要跟他斗,大概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吧。 “我不会管的。”苏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傅奕阳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句话里,不会管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嗯,以后我来管。” —— 三太太陈宛凝咳嗽两声。大丫鬟绿湖连忙过来给她抚背,有些不赞同的说:“太太你的病还没好全呢,老爷怎么好让你去给老太太侍疾,万一把病气过给老太太,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自然是反话。 三太太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闷闷道:“快别说了,我做儿媳妇的给婆婆尽孝道那不是应该的。” 绿湖放下茶杯,压低声音说:“大太太那边都没什么表示呢。” 三太太手背抚上杏子红金心闪缎的锦被,嘴角扯了扯。 她那位大嫂在老太太手里吃了这么多苦,之前被人家戳脊梁骨,如今又差点连名声都保不住,这么多仇恨,哪里还会去侍奉老太太这个‘罪魁祸首’。 可三太太也没料想到,苏颖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也不怕别人说她不孝。 如果不是傅奕阳在背后给她撑腰,她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三太太拢了拢头发,又听绿湖说:“前两天,那边的魏姨奶奶没了。” “她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没了有什么稀奇的。”三太太眯了眯眼睛,“咱们院子的那个王氏,最近怎么样了?” 绿湖幸灾乐祸的说:“出门的时候,滑了一脚,划破了脸,指不定会留下疤痕,臊的不敢出门呢。谁让她猖狂的,当初要不是她,太太您也就不会小产,好在咱们姐儿现在养好了,不然她就是死几次也不够的。” 三太太闭了闭眼,压住了心中的忿恨,当初她小产,就算是因为受了傅煦阳竟是在外面养了外室的刺激,其实跟王氏没多大的干系。 可王氏也不是个善茬,竟然哄得傅煦阳解了她的禁足,猖獗的不得了,如今看她那张勾人的脸破相了,还怎么再勾/引男人! 门口小丫环通报:“二太太让您过去呢,说是有事找您商量。” 绿湖为难的看向三太太,三太太眉头都没皱,说了声:“就来。” “扶我起来。” 绿湖跺了跺脚,见三太太没开口,就只好去拿了大衣裳来伺候三太太穿上,黑红色镶领茜红底子黑红色玫瑰印花的对襟褙子,玉色的中衣,却把三太太给衬得有些老气了。 三太太突然道:“绿湖,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绿湖反驳:“太太,您才及笄,正是花儿正绽放的年纪呢,哪里老了。” 及笄,三太太苦笑,可她却觉得这一年来她觉得挺累的。如果不是老太太邀请她们来侯府,她又怎么会变得现在这样了。 和亲姐姐一度成仇敌,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子,所嫁之人并非良人。几次遭亲人算计,妾室耀武扬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几乎压的三太太喘不过气来。 陈宛凝到了陈夫人的房里,陈夫人斜卧在榻上。倚着簇新的大红锦绸面靠背坐蓐,见陈宛凝来了关切的问:“你的病可是大好了?别站着了,来坐这儿。”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陈宛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红着眼圈坐过去:“姐姐,肚子里的哥儿可还老实?” 见陈宛凝和她亲近不见隔阂,陈夫人诧异之后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细细打量陈宛凝,见她清减了不少:“你这病可真是愁人,我看你都清减了不少。可得好好补补。” 陈宛凝从戴夫人那里知道了去年催/情/香事件的始末,没想到是老太太原本想设计陈宛秋和傅奕阳,没想到阴差阳错才变成了她和傅煦阳。 而且更让陈宛凝痛心疾首的还不止这一遭,当初竟在陈宛凝住的屋子里的翻找出傅煦阳写有‘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笔墨。被认定她和傅煦阳暗通曲款。 事后这件事被禁了口,戴夫人根本就没有找陈宛凝求证,后来,戴夫人从白鹭那知道事情原委后,前两天过来时将真相告知给陈宛凝时,那暗通曲款的事,给她说漏了嘴。 陈宛凝当下大骇。目眦欲裂:“女儿再不知礼义廉耻,也断然没有去勾/引自己姐夫的道理!那纸张女儿根本就不知情啊!定然是那害了我的人抹黑于我的,却害的我与姐姐差点反目成仇!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戴夫人也大吃一惊:“竟是这样?” 陈宛凝面色惨白,心下大恸:“说什么阴差阳错,这里面定然还有人要害我,这人既然能害的我名声尽毁。不得不嫁给二表哥,那再落井下石一把又有什么不可能!姑妈固然是可恨,可她却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母亲,你定然要找出来。到底是谁要加害于我,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戴夫人面色凝重。 陈宛凝见状,紧紧盯着戴夫人,道:“母亲莫不是有怀疑的对象?” 戴夫人迟疑了一下,道:“邱姨娘生的那下/贱胚子。” “宛秋?”陈宛凝下意识的否认,“就她那懦弱样子,哪里有这个胆量,有那样的能耐?” 一提起陈宛秋来,戴夫人心里可是憋了火,冷笑道:“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那小蹄子算是我看走了眼!她现在可是有能耐了,在外面鼓捣出来的铺子日进斗金呢,还攀扯上了贵人!” 戴夫人又道:“我总觉得那妮子有古怪!” 陈宛凝手掐着掌心,勉强开口:“怎么?” 戴夫人把陈宛秋偷溜出门,竟是门房没发现,可等再问起时,门房又改了口,可问其他人,她们也说没看到陈宛秋出门。 再者陈宛秋被邱姨娘养的十分小家子,从小就是懦弱好欺负的性子,她哪来的银钱还有魄力开了两家旺铺。 “我可是不信她以前懦弱的性子是装出来的!”戴夫人恨恨的说,“要真是装的,那她心机可实在够深,不光如此,还笼络到你父亲都偏向于她了,要不是我棋高一招,说不定就被她骑到头上去了!” 陈宛凝咬着下唇,突然说:“咱家总共有两个选秀名额,原本定的是我占一个,宛菡占一个,我出了事,那另外一个选秀名额就落到了她头上!” “她若是记恨我平时欺压她,未必不会起这样歹毒的心思,只不知道姑姑在其中究竟占了多大的分量,毕竟,这件事皆因姑姑想构陷大表哥和大太太所起。” 陈宛凝的手心都被她自个掐破了皮,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戴夫人冷笑道:“甭管你那好姑姑究竟在这里头做了什么,可要不是她心思不正,连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都能下的了狠心去害,她现在中风瘫了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报应!” “至于陈宛秋这个下/贱胚子,”戴夫人脸色阴沉,“这事八成是她做的,她既然有能耐在外面做商贾这等低贱之事,给咱们家抹黑,要真是传将出去。那岂不是让别人都来戳我的脊梁骨,让咱们家的名声受损!单凭这一点,又岂能容她再蹦跶!” “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定然会查个清楚。” 戴夫人看着哭的眼睛肿成核桃的陈宛凝。叹息一声:“当初就因为此事,你姐姐对你有心结,我虽然有心调停,可……没想到,这竟是误会,可真是造化弄人!” 陈宛凝低下头,她心里清楚的很,就算没有这个误会,她和陈夫人的关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戴夫人可是替几个子女操碎了心,见状就苦口婆心的说:“如今你姑姑中风瘫了。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呢,日后这二房就是你姐姐当家做主了,咱不求别的,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比其他都强。” “和你姐姐的关系能缓和就缓和,你就算不为自己思量。也要为大姐儿考虑,到底你姐姐才是嫡母。”戴夫人说到这里,就红了眼圈,“你也别怨我把话说的透彻。” 陈宛凝再也忍不住,扑到戴夫人怀里嚎啕大哭。 “宛凝,宛凝?”陈夫人见陈宛凝呆呆愣愣的,不由得提高音量叫了她两声。 陈宛凝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陈夫人以为她是大病一场,精神不济,没有多想,就道:“还不是去给老太太侍疾的事。” 陈宛凝的目光落在陈夫人高耸的肚子上:“姐姐快要生了,怎么好操劳?再说——”陈宛凝抿了抿嘴,咳嗽了两声。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了才接着说:“不管姐姐是怎么想的,我心里有怨,我怕在姑姑面前会忍不住。” 陈夫人一怔,旋即也苦笑道:“我何尝不是。只是往后得劳烦妹妹一段时间了。” 陈宛凝抬眼看了一眼陈夫人,有些事戴夫人和她都怕刺激到了陈夫人都没有和她说,可陈夫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咳嗽了两声,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我这病反反复复的,真怕到时候把病气带给老太太,加重她的病情。” 陈夫人现在是又想傅母倒血霉又想傅母活着再庇护他们二房,就是不行,也得等他们二房得了好处才是。 再看瘦了不少的陈宛凝,再想破了相的王姨娘,抚着肚子的手微微一顿,陈夫人决心还是给陈宛凝透个底。 虽然她们姐妹有芥蒂,可关键时刻还是彼此才靠得住,陈夫人想通了就跟陈宛凝露个底:“你真当老爷是真心去侍奉老太太去的?说白了,他还不是奔着老太太的私房去的。” 说到这里,陈夫人恨恨道:“被一个下/作的娼/妇迷了魂,连自己亲娘都怨恨上了,亏得那贱/妇死了,不然,二房往后哪里还有咱们下脚的地方!”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他了,我只管我肚子里的孩子,老太太眼见就要靠不住,我自然得多为这孩子考虑。” 陈宛凝缓缓吐出一口气:“姐姐只管好好保胎,平平安安的把儿子生下来才是最紧要的。至于老太太那,保不准哪天病就好了呢。” 陈夫人心漏跳了一拍,急切的问:“老太太这病还能治好?” 陈宛凝缓缓道:“我听底下人说老太太到现在还口齿不清,坐卧不起呢,而且太医不是说了,这病不是治不好,只不过不太能受刺激,很容易再犯。” 陈夫人这回是听懂陈宛凝的言下之意了,没再出声说什么。 陈宛凝闷闷的咳嗽了两声,“姐姐,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陈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又加了句:“你好好养病。” 陈宛凝点了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绿湖扶住陈宛凝往回走,经过王姨娘的院子时,听到里面一阵喧闹声,隐隐约约听着像是碗碟砸碎的声音。 绿湖拧着眉,窥着陈宛宁凝的神情,问:“太太,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陈宛凝脚步未停:“不用管她,走吧。” 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而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116章 魑魅魍魉 忠睿王府 “嬷嬷,可查清楚了那日王爷突然去云若寺所为何事了吗?” 奶嬷嬷道:“不知王妃可还记得云若寺有位善于相面的慧行和尚?慧行和尚常年不在寺中,那几日却是云游回来,王爷应该是去找慧行和尚听禅了。” 忠睿王妃无声的苦笑一下:“嬷嬷不必这么说,往日王爷就曾经带那位去给慧行和尚相过面,回来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人都没了一年多了,王爷还是放不下。” “连和那位有几分相似都带回府来,宠了一段时间,却也是个红颜命薄的。” 当初忠睿王爷宠清婉比当初宠爱苏侧妃有过之而不及,忠睿王妃恍惚记得忠睿王爷也曾经带清婉去过云若寺。 忠睿王妃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早就歇了把忠睿王爷的心思拉到自己身上的念头,可不代表她看着忠睿王爷把糟粕当宝贝宠爱异常会不觉得难堪。 幸好那个清婉也是个红颜薄命的。 忠睿王爷其实只是宠了她一段时间,等到后面就冷淡了,忠睿王妃当时就嗤笑,到底是个替代品,可惜正品早就死了活不过来了,偏偏那个清婉还被王爷的宠爱捧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等到她后来失宠了,都不用自个出手,那些看不惯一个卑贱的戏/子都能踩到她们头上的庶妃们就已经暗地里将她给收拾了。 忠睿王妃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那勇武侯夫人递了帖子来是今个来府上吧?” 奶嬷嬷之前不好插话,这时听忠睿王妃主动转移话题,连忙道:“正是呢,说是病将将养好,就立马过来了。之前勇武侯爷也已经拜谢过王爷了,来了两趟呢。” 忠睿王妃站了起来,掸掸细细的珐琅指甲:“听说他们夫妻琴瑟和鸣,是这一年来才传出来的吧?” 奶嬷嬷吃不准忠睿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说:“那勇武侯夫人进门五年没能替勇武侯爷生下一男半女,去年才有了子女缘,一举得了一对嫡子,勇武侯爷自然是爱的紧。” 忠睿王妃不知怎么的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要靠儿子的。” 奶嬷嬷默然。 过了半个时辰。有丫环来报:“勇武侯夫人来了。” 忠睿王妃道:“请进花厅里头去。” 忠睿王妃由大丫环搀着进了花厅,苏颖一见着忠睿王妃就站起来行了礼。 “不必这样多礼。”忠睿王妃往上首一坐,她的大丫环上前扶起了刚行了半礼的苏颖把她扶到下首坐下。 苏颖谢过了忠睿王妃,早有丫环上了茶来,忠睿王妃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听苏颖说话就打眼去瞧她。 之前进来时忠睿王妃只看到苏颖的侧脸,等苏颖行礼她就更是没看到,这等苏颖抬头,忠睿王妃才算是把她全貌给看仔细了。 一时间竟是愣住了,狠狠压下心头的震惊。把茶盏放下,声音里有丝不易发觉的颤抖:“我瞧着夫人有些面善呢。” 苏颖毕竟‘大病了一场’,脸上带着倦气,眼窝处透着些黄,身上穿着玫瑰红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才提出些气势来,只不过这样一来,这身华彩的衣裳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苏颖没有漏看忠睿王妃之前的神情变化,面上没漏出半分来,浅浅一笑:“在去年寿安老太妃的寿诞上,我曾拜见过王妃的,只后面我怀了身子。便是鲜少出门了。” 忠睿王妃恍惚记得当初见到苏颖时,只记得她瘦的厉害,大衣裳都撑不起来了,再想就没什么印象了。 再仔细看苏颖,又觉得不是那么像,许是刚才看晃眼了。“看你是大好了?当日消息传来。我也跟着吓一跳,没想到竟是遇到那么凶险的事。” 苏颖正襟危坐,道:“我也是没想到,原本只是奉了我家老太太的嘱咐去云若寺上香还愿,哪里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祸事。承蒙王爷命侍卫搭救。不然……” 苏颖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忠睿王妃听是侍卫搭救,看苏颖就顺眼了不少。“我想不管是谁,遇到这种难事,王爷也会命人出手搭救的,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反倒是让这救人的事变了味道,你说是吧?” 苏颖心想:难道这相似的容貌还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吗?忠睿王妃这话儿听来就特别的扎耳朵,合着她侯爷诰命夫人的命在她看来就如草芥一般不成? 还有这忠睿王妃下意识把她当成情敌了不成?再听前面一句话,一琢磨一下,就是忠睿王爷是个古道热肠的,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救她的,而是不管是谁,王爷都会救的。 王妃,这实在是没必要吧! 而忠睿王妃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看到苏颖那和苏侧妃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再想到忠睿王爷让她留意的那些秀女里面就有苏颖的侄女,那苏姓秀女更是和苏侧妃有两三分相似。 一想到这些,忠睿王妃就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愤懑,再说话时就不由得带出几分来。 就听苏颖强笑道:“王妃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们了。” 忠睿王妃压下尴尬,借着苏颖的话下坡,可经过这么一打岔,接下来的气氛就不尴不尬的,很快忠睿王妃就端茶送客了。 苏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谁愿意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芦荟搀着苏颖的胳膊出了忠睿王妃的正院,便有内侍领她们往外走。 曾经游戏里的场景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这感觉还有些虚幻,不过苏颖没感觉到一丁点熟悉感,大概这就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不同吧。 走了一会儿,芦荟就皱起眉来小声的同苏颖说:“太太,这好似不是我们来时走过的路?” 苏颖也皱起眉来,抬头就看到一处落败的院落,这座院落和周围富丽堂皇的院落格外不同。 苏颖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没变。搭在芦荟胳膊上的手捏一捏,压低了声音:“王府这么大,到二门的路应该不止一条,没关系的。” 渐渐那座院落就消失在视线里了。柳暗花明般又到了原先来时的路上,苏颖沉住气,没有扭回头去看那座院落。 等上了马车,苏颖都没有放松下来,她心还砰砰直跳,就在刚才经过那座院落的时候,苏颖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浑身都僵住了。 苏颖掐住手心,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现在是勇武侯夫人。她应该什么都不知情。 可苏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天云若寺遭难时,她在忠睿王爷面前的表现,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像勇武侯夫人这样的深宅妇人该有的,即便后面她补救的。晕死过去了。 这样还可以自我安慰说,她当时是吓过了,等后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再说了,傅家以武入仕,虽然现在逐渐向文发展了,可该有的气节还是有的。她身为傅家的媳妇儿,有那份镇定劲儿也无可否非吧。 苏颖再想,忠睿王爷不避讳的给她把脱臼的胳膊接上,当时的神情。还有今天,特意领她从苏侧妃以前住过的院落前经过…… 苏颖觉得心就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想的越多。苏颖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再去什么云若寺还愿! 都是傅母的错! 等苏颖回到家,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知道府里是不是还有忠睿王爷派来的探子,有条不紊的换下了身上穿的玫瑰红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换上了勾绣了玉兰花纹样的雪青色袄裙,鬓上也只是斜插了一支碧色透玉扁簪。 紫苏端了一碗糖蒸酥酪来,苏颖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几口,照常说:“我去看看福儿和禄儿。” 福儿睡得正香,倒是禄小娃知道苏颖回来了,就醒了,听见苏颖的脚步声还咿呀了两声,等苏颖进来了,奶娘就凑趣说:“太太还没进来,禄哥儿就知道是太太,咿呀咿呀的叫唤呢。” 禄小娃:你叫唤!你全家都叫唤! 刚才换衣裳的时候苏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苏颖也没换里衣,现在干了,黏黏糊糊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可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觉得现在深陷麻烦中了。 苏颖到现在能商量的人也只有禄小娃了,偏偏她落到现在这境地,禄小娃绝对是始作俑者。 【咱们府里有没有忠睿王爷派来的人?】 禄小娃颇为猥琐的笑了笑:【怎么去了一趟忠睿王府,就想起旧情人来了?】 苏颖和禄小娃对视。 禄小娃红嫩的小嘴儿没来得及合拢,口水流了下来,苏颖拿出帕子来给他擦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奚落他。 禄小娃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连忙正经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现在没有,最近这几天都没有。】 【我怀疑,我好像在他面前露出些马脚来了。】苏颖有一瞬间的放松,往榻上一坐。 【你们什么时候暗通曲款了?还是你决定一枝红杏出墙去啊?桀桀……咳咳,说正事哈。】 苏颖就把当时在云若寺外马车翻腾差点没命时被忠睿王爷救了后她的表现以及忠睿王爷的一举一动说给了禄小娃听。 【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我的行为是不是一个深宅妇人该有的!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我这张脸,若不是没有那七八分的相似,就什么事都没有!】 【今天忠睿王妃都被我刺激的说话都有些口不择言了。】苏颖也被刺激的不轻,禄小娃很少见她这么心烦意乱的样子,他也乖觉下来。 【忠睿王爷不会认为你是苏侧妃的转世吧?】 【转世你个大头鬼!苏侧妃才死了一年多,要真转世,才是几个月大的娃娃!】苏颖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蛋,没敢使劲,生怕一使劲就掐出红印子来,【算了,也有可能是我自扰之了,再看看吧。】 忠睿王府 “她真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是。只是疑惑怎么换了条路走。” 忠睿王爷都摸不清自己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了,既希望她们俩有关系,又不希望再出现一个把他心思搅乱的人来! “我让你们查的苏家可有什么线索了?” “回王爷的话,苏文政共有二子二女。其中二子一女皆为正妻所生,并无异常。而苏太太是家中独女,并无姐妹。” “也就是说,侧妃和苏家并无牵扯?” “……是。” 忠睿王爷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他原先猜测苏侧妃是苏家的女儿,不然那勇武侯夫人怎么和苏侧妃有七八分相似。无独有偶,那勇武侯夫人的侄女也和苏侧妃有两三分像。 而当年他派人去查苏侧妃身世时,却只能查到她是被人拐到京城来,因为隔得时间久了。她被拐的时候年纪小,根本不记事,线索太模糊了,根本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不成真是巧合? 忠睿王爷垂下眼眸,心里却没有了当时慧行大师给苏颖相面时。说她有早夭之相,但幸得贵人相助,往后否极泰来时的激动了。 可还是有些意难平。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把忠睿王妃在花厅面见苏颖时的对话翻找出来看了一遍。 看到忠睿王妃那番‘我想不管是谁,遇到这种难事,王爷也会命人出手搭救的,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反倒是让这救人的事变了味道’,忠睿王爷凤眼一凛,红着眼睛,捶了一下桌案! “不愧是本王的好王妃!” 忠睿王爷何尝不知道是因为忠睿王妃是因为见到与苏侧妃肖似的苏颖才口不择言的,可万不该说出这种很容易令人曲解的话来! 更不用说苏颖现在的身份,她是勇武侯的夫人。忠睿王妃这拈酸的话是何用意! 其实,忠睿王妃这话往小了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千不该万不该的几个人都藏着小心思,再正常的话都能被曲解了。 而在这其中,‘不知情’的苏颖表现才是最正常的。人家就算心里不舒服,可碍于忠睿王妃的身份,还是给她找台阶下了。 忠睿王爷迁怒完忠睿王妃,想了想才吩咐道:“把派往苏家的人手都招回来,至于勇武侯府,在外围留两人。” “是。” 忠睿王妃还不知自己又被忠睿王爷迁怒了,她独坐在榻上喃喃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不成?” 奶嬷嬷端了杯茶给她,斟酌着说:“主子,以老奴看顶多只是在皮相上乍一看有些相似,可气质上来看就大相径庭了。那位是什么出身,当初得王爷恩典才勉强认得几个字,就算日后珍宝珠钗加身,也掩盖不了那股子粗鄙之气。” “这位勇武侯夫人,”奶嬷嬷状似无意的加重了‘勇武侯夫人’的音,顿了顿,给忠睿王妃提个醒,“出身苏家那样的书香门第,浑身气度不凡,两个人哪里能搁在一处相比。” 奶嬷嬷在心里叹气,她这主子这是草木皆兵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位勇武侯夫人长得真和死去的苏侧妃很相似,又如何?王爷断然不会做出抢夺臣子之妻的事来的! 忠睿王妃揉了揉额角:“嬷嬷,我心里也清楚,可我是被当初苏侧妃的事弄得怕了。当初王爷为了她,把我这王妃的面子踩到脚底下,逼的我只能一退再退,若不是我还有皇太后给撑腰,指不定王府就没人把我这个正经王妃放在眼里了。” “今天看到那勇武侯夫人,我就不禁想起之前那位是如何风光,如何不把我这王妃看在眼里,才忍不住迁怒于她了!而且,嬷嬷你没忘吧,之前请来的那几个秀女中,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勇武侯夫人的侄女,她可是云英未嫁呢!”忠睿王妃越说越激动 奶嬷嬷见她慌不择言了,连忙道:“主子慎言!” 忠睿王妃好像被抽去了力气,无力的靠在靠背上。 奶嬷嬷苦劝:“主子,您何必再于那位的事耿耿于怀。她出身低贱,即便当初封为侧妃,可在府中根基浅薄,又无娘家支持,总是好过那些家世高的做上那侧妃之位!” “如今您地位稳固。又有嫡子傍身,老奴斗胆说句逾矩的话,这皇家可没有休妻的先河,只要您无过错。王妃的位置就稳稳当当的,底下那些魑魅魍魉怎么都不能越过您去的!” 眼光要放长远,谁笑到最后还不可知呢。 —— 陈宛凝一大早就到上房要给傅母侍疾了,傅煦阳说要做床前孝子就真的说到做到,陈宛凝后脚到,傅煦阳前脚就来了。 从外间进到傅母的里屋,屋子里浑浊的气味乍一闻,陈宛凝就咳嗽起来。 傅煦阳脸色不大好了,想训斥陈宛凝,可一想是做给傅母看的。就道:“你的病还没好全,都说了让你晚些来也是一样的,你就是逞强。母亲向来疼爱咱们,你晚来母亲定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陈宛凝用帕子捂着闷闷的咳嗽两声,闻到了帕子上的薄荷味儿。她才觉得好受一些。听傅煦阳这么一说,心里哂笑,嘴上却顺着傅煦阳的话说:“都是我这病生的不是时候,还反反复复的拖到现在才大好一些。” “本来早就想来探望姑姑,可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又怕把病气过给姑姑,实在是。过意不去!现在终于能下床了,我就着急过来了,想着要连着姐姐的份一起孝敬了,表哥你就不要再劝了,我心里有数着呢。” 傅煦阳脸色缓和了一些,“罢了罢了。你既然有这份心,我就不好再阻着你了!大哥他要上朝,还要处理公事,腾不出时间来到母亲床前尽孝,至于大嫂。她也病了,还有侄子们要照顾,也不能过来。咱们俩合该更尽心尽力才是。” 陈宛凝低下头,没让傅煦阳看到她眼底的讥讽,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打算,还真会被他这真情流露给骗了呢!还有他那话,分明就是暗指大房的夫妻俩不孝,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真让人作呕! 傅母听得真切,等傅煦阳和陈宛凝近身来的时候,嘴里就呼噜着:“你何必,再替那两个混账,说话!我看他们俩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傅煦阳眼中的快意一闪而过,皱着眉头为难道:“到底是一家人,再说大哥和大嫂是真有事,不是故意不来母亲跟前尽孝的。” 陈宛凝冷眼看着他们母子俩母慈子孝,心里更加不屑。再听傅母破口大骂傅奕阳和苏颖的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她这好姑妈怎么不说她对大嫂做的那些恶毒事,怎么就不提她曾经想构陷大表哥和大嫂的下三滥手段,怎么不提被她逼死的白鹭! 陈宛凝再看傅母现在,不光看起来老了十来岁的光景,还口眼歪斜,骂骂咧咧,俨然市井泼妇的做派,哪里还有昔日威风八面的侯府老封君的威严模样! 果然就像是戴夫人说的,她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报应! 陈宛凝忍住心中止不住的憎恶,借口去给傅母熬药,迫不及待的从憋闷的里屋退了出来,等到了外面,离的远了,才闷声咳嗽起来。 幸亏准备了薄荷油,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陈宛凝问朱鹮:“大表哥可来过?” 朱鹮回道:“大老爷从老太太病后,日日都来的,不过没到老太太跟前,只在外面询问奴婢们老太太的病体如何。” “那大嫂呢?” 朱鹮摇了摇头:“大太太不曾来过的,”顿了顿又说,“听正院那边的人说,大太太病未好全,才没过来吧。好似大老爷也病了,前几天都请了假,没去上朝,在府中休养呢。” “竟有这事?”陈宛凝一点都不知道,“此事可当真?” 朱鹮迟疑了下:“奴婢也是听杜鹃姐姐说的,不过那两天,大老爷确实在上午就过来上房。” 陈宛凝摆了摆手,让朱鹮去做事,撇嘴心想:这就是老爷口中的兄友弟恭,呵呵。   ☆、117章 平衡之道 病床前装孝子的傅煦阳在傅母心疼之下,推辞再三才勉强答应去休息,而留下陈宛凝接了他的班。 临走前,傅煦阳特别嘱咐陈宛凝:“你好好照顾母亲,若是母亲这里有什么稀缺的,不必去劳烦大嫂,你直接就从咱们的库房里拿了给母亲便是!” 陈宛凝在心里冷笑,咱们的库房,哪里来的咱们的库房? 傅煦阳一走,傅母看陈宛凝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把从戴夫人那里受的邪火都要发泄到陈宛凝身上。 陈宛凝恍若未闻,亲自坐到傅母的床边,挑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傅母,轻声说道:“我的好姑姑,你说我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恨你呢?如果不是你好算计,我又怎么会以平妻的名分嫁给二表哥呢?” 傅母闻言,浑浊的双眼瞪大如铜铃,锋利的视线唰唰的射向微笑着的陈宛凝。 陈宛凝捂着帕子深呼吸,“要是我告诉二表哥,是你害的他不能参加科举,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贱/人!”傅母猛地抬起手来就要打向陈宛凝,陈宛凝不躲不拦,就这么挨了傅母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红红的巴掌印在陈宛凝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上,格外的刺眼。 陈宛凝捂着脸向后退,唰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扬声哭道:“姑姑,您不要生气,太医说了你的病还是很有可能治好的!您打宛凝,宛凝不觉得委屈,只要您觉得心里舒坦了就行!” 外面的杜鹃和朱鹮听到声音,连忙进来。 朱鹮扶起陈宛凝来,关切的问:“三太太,您没事吧?” 陈宛凝拿帕子捂住脸,眼泪直往下掉:“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床柱上,你们快去看看老太太。” “你。你,吼吼!”傅母阴冷的双眼直直盯着陈宛凝,正要破口大骂,陈宛凝侧过身无声的说着‘催/情/香’。傅母顿时就泄下气来,她和傅煦阳的母子关系才缓和,自然不能让陈宛凝就这么给挑拨了。 可傅母怎么就咽不下这口气来,陈宛凝偏就要膈应她,顶着有红肿手指印的脸在傅母面前晃来晃去,上房来来往往的奴才可都看见了,不免对陈宛凝唏嘘同情起来。 傅母把药碗打翻到陈宛凝身上,陈宛凝还没有傻到都这样还不躲开,她利落的躲开了,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有几滴药溅到她手上。迅速就红了一片。 “都怪我没端稳,我手不要紧,姑妈按时吃药才是最要紧的,朱鹮你再去端一碗药来,幸好之前熬药的时候多熬了几碗。” “三太太?” “赶紧去吧。”陈宛凝吸了一口气。杜鹃皱着眉轻声说:“三太太,您先出去上点药,这儿有奴婢伺候。” 陈宛凝学着傅煦阳推辞,傅母嘶哑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去:“让她滚!碍眼!” 陈宛凝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杜鹃连忙把她搀扶出里屋,小心翼翼的说:“老太太自打病了之后,脾气就不大好。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病情,不是有意要责骂您的,还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奴婢把绿湖叫过来,让她替您上药吧,老太太那,有奴婢伺候着呢。三太太不必太担心。” 陈宛凝强颜欢笑,等杜鹃走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隔着帕子捂住还隐隐作痛的脸,冷冷的笑了。 绿湖过来后。担心的不得了,嘟囔着:“老太太怎么能这么对太太呢?实在是太过分了!” “够了!这不管姑姑的事,都是我不小心,出去就不要乱说话,知道了吗?”却没说要是她乱说话了,会怎么罚她! 绿湖喏喏应是。 药膏敷在脸上沁凉凉的,陈宛凝感觉好多了,正闭目养神,就听到绿湖跑进来说:“大太太过来了。” “什么?”陈宛凝第一反应就是苏颖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可一想就否定了,苏颖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吧。 就算苏颖有傅奕阳撑腰,不过来看望傅母,可傅奕阳和傅母毕竟是亲母子,傅奕阳不会也不想担上一个不孝的名头吧。 可等陈宛凝看到被大丫环搀扶着进来的苏颖,又不确定了。 苏颖还真不是来找傅母的晦气的,她说了不管傅母的事,可并没说不管上房下人的事。 “小弟妹,你也在啊。”苏颖仿佛没看到陈宛凝脸上的巴掌印,笑盈盈的说着。 陈宛凝之前被看到她的下人同情都没觉得难堪,偏偏苏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她觉得难堪极了,被她看一眼,就好像把衣服被剥开了。 苏颖也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杜鹃呢?” 黄莺小心翼翼的回道:“杜鹃在伺候老太太。” “你叫个什么名字?” “回太太的话,奴婢叫黄莺。” “白鹭,杜鹃,朱鹮,黄莺,好名字。”苏颖提起白鹭这个禁忌的名字,连陈宛凝都有些变了脸色。 陈宛凝打起精神来:“大嫂,不知你来上房所为何事?”她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大对,又道:“大嫂病了,我也病了没能去探望大嫂,大嫂现在可是大好了?” 苏颖吊吊眉梢,这个三太太好像变了不少啊,点了点头:“我好的差不多了,我看小弟妹你脸色不好,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而这病呢,又是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小弟妹你可不能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就不把养病当一回事。” 陈宛凝垂下眼帘,声音带着黯然:“其实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姑姑病了,二表哥孝顺,就让我来多陪陪姑姑。” 苏颖一抚掌,道:“二老爷果然是纯孝之人呐,也难免往日里老太太独独疼爱二老爷一人了!” 陈宛凝瞪大眼睛,似乎有些不能相信苏颖竟然说出这样不加掩饰的话来,虽然老太太偏心的没边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也没谁敢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 不是偏爱,而是独独。 一听苏颖这话就是带着浓浓的讽刺。可周围的丫环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恭敬的不得了。 陈宛凝有些明白,为什么苏颖敢这么说话了。原本老太太就大不如前了,更兼之这一下子病倒了,瘫痪在床,谁知道还能不能好。 底下的奴才最是精明,自然是知道主子能不能得罪。 陈宛凝咬了咬下唇:“我听说大伯病了?” “这倒是真的,”都吐了血能不病吗?苏颖眉目一转,“我家老爷在外处理公务,替皇上分忧解难,本想是回到家里能清闲清闲,偏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病了。没管理好后宅,让老爷跟着操心劳力的。上房这里又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老爷跟着揪心,累着了,好在现在也缓过来了。” 苏颖接着叹了口气:“弟妹你也看到了。自打入了二月以来,咱们府里就大事小事不断,正经主子相继都病了不说,就是我那院子里的也福薄去了。我就想,难道咱们家这个月气运不好,怎么晦气事都挤到一起去了?” 陈宛凝只觉得苏颖话里有话,又见苏颖一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正经事还没办妥当,就拉着小弟妹你抱怨了一通。” 陈宛凝想不通苏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不一会儿,上房里的丫环婆子都被叫到院子里来了。 苏颖脸色凝重:“你们可有偷奸耍滑了?” 底下人战战兢兢都道不敢。 “不敢?”苏颖眼风一扫,“若你们没偷奸耍滑,伺候主子不尽心。那这么说是二老爷冤枉你们了?” 陈宛凝一抬眼,脱口而出:“这与二老爷何干?” 苏颖面上戚戚然的说:“昨儿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我便问是为了何事?原是二老爷私下去找大老爷说他发现上房的奴才伺候老太太不够尽心,原这就是我的疏忽了。” “小叔没有差人来和我说,想来也是觉得怕会扰了我养病。可我再怎么病得起不来床,也不能让这样会被人家戳我脊梁骨的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老爷也是震怒非常,”苏颖扫了一眼底下低头顺眼的下人们,又把目光转向陈宛凝,“可转念一想,就觉得这事许是二老爷关心则乱了,毕竟上房的丫头婆子都是得老太太调/教过的,尤其是几个大丫头,往日里哪个不说她们几个是机灵可人的,又怎么会出这等事来呢。” “更何况我们老爷也是一日到上房来过问几回的,都没察觉到有这等事,怎么二老爷慧眼如炬就发现了呢?其中是否有误会?” “当然了,要是二老爷说的事是真的,这是绝对不能姑息的。”苏颖最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前提是,傅煦阳说的是真的。 底下的下人跪伏在地,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自己的忠心了。 心里却是把二老爷给记恨上了,如果大老爷和大太太听信了二老爷的一面之词,那么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当差的。 本来在上房当差就已经够噤若寒蝉的,生怕一不小心就遭了无妄之灾,看三太太还是老太太的嫡亲侄女呢,老太太不是说打就打。 苏颖不耐烦听她们表忠心,皱着眉冷声道:“行了,快收了声,别扰了在里屋养病的老太太!” 陈宛凝有些懵,原来论起含沙射影来,她这位大嫂也不遑多让,心里不由有些羡慕苏颖现在这么有底气。 苏颖又道:“如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历来上房都归老太太打理,我是不得过问的。可如今事关老太太,自是不好怠慢了。” 说着,苏颖偏头看向从刚才就不发一言的陈宛凝:“小弟妹,你觉得老太太这里的丫头们可是因为老太太病了而不尽心了?” 陈宛凝没想到苏颖会把皮球踢到她这边来,她若说是,那岂不是说老太太御下不严,‘虎落平阳被犬欺’;若说不是,那岂不是说是傅煦阳造谣,无端生是非。 陈宛凝沉吟一会儿道:“大嫂这不是为难我了,我也是今个才来上房,给老太太侍疾。哪里知道往日这些下人的所作所为?不如把杜鹃她们几个大丫头叫出来问一问。” 苏颖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一时指着黄莺说:“去瞧瞧杜鹃可得空了?” 外面闹这么大的场面,傅母在屋子里头自然是听到了动静,问一问杜鹃,杜鹃就道:“是大太太过来了。” 傅母立马就骂上了。克星,毒妇,妒妇,颠来倒去的含混着骂。 又指着杜鹃说:“去告诉她,别在上房,作威作福,就说我还没死呢!” 杜鹃不好劝,就要往外走,正好黄莺进来,脆声声的说:“杜鹃姐姐。大太太让你过去回话呢。” 老太太原本跟前有四个大丫环,白鹭和杜鹃最得力,等白鹭没了,老太太病了,才显出黄莺和朱鹮来。 原先还怨。可如今黄莺却有些庆幸了,白鹭的死状实在是可恐,说白鹭有那胆子去害二太太,她们这些知情人却是不信的。 毕竟白鹭平日里可是最忠心,即便当初差点被老太太砸的破了相,也没见白鹭生出一星半点的怨怼。 可结果呢,白鹭被拉出来当了替罪羊。撞柱子死了,老太太非但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连白鹭的尸首还是大老爷让人给装裹的。 养个小猫小狗十几年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人呢,上房下人为此可没少觉得唇亡齿寒。 杜鹃在里屋,外面的动静听得不大真切。就低声问黄莺:“是怎么回事?” 黄莺回头看了一眼里屋,压低声音说:“二老爷同大老爷说咱们院中小丫头不尽心,大太太来过问此事呢。” 杜鹃忍不住想起前天傅煦阳同傅母说‘您现在生病卧床了,大哥竟是不闻不问,这也就罢了。可儿子看着上房竟是凄凄凉凉的,往前那些小丫头竟不见踪影,实在是欺人太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杜鹃向苏颖福了福身。 苏颖由芦荟扶着,道:“瞧我,实在是本末倒置了。我来上房是来探望老太太的,竟是和底下人较上劲了。杜鹃,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杜鹃迟疑了一下,道:“老太太说她喜静,让您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陈宛凝闻言,无声的冷笑一下,老太太说的肯定比杜鹃说的难听不知好几倍呢。 “是吗?”苏颖转过身来就对底下跪伏着的下人说,“看来老太太还是向着你们的,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我便是不好再插手管下去了。” “不过,你们往后都切记仔细侍候着,若有当面殷情背后懒怠不尽心地方,仔细主子揭了你们的皮!” 陈宛凝瞪大眼睛,没想到苏颖竟然这么曲解老太太的意思! 这样也可以?! 黄莺和朱鹮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她们也不愿意得罪人。 之前还战战兢兢的下人们也松了一口气,心里都对苏颖感恩戴德,老太太是什么脾性她们还不了解吗?更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二老爷,一旦涉及到二老爷的事,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都是向着二老爷的。 她们也没想到还能全身而退,看来日后都得躲着二老爷走了,不然二老爷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陈宛凝再一琢磨,就意识到不对的地方,既然这么轻飘飘的饶过上房的下人了,那岂不是说是傅煦阳造谣生事。 往后这上房的下人岂不是都会怨恨上傅煦阳了,偏偏苏颖在这里面不但扮了好人,好倒打傅煦阳一耙,可真是好手段啊。 陈宛凝想了想,却止住了替傅煦阳说话的念头,生怕更加欲盖弥彰了,再看苏颖眼神就带出不对劲起来,似笑非笑道:“大嫂果然是个和善人。” 苏颖却是摆手,很谦虚的说:“这哪是我和善,还是老太太心疼她这上房的丫头。要不是有老太太那句话儿,查明了,我是绝不姑息的!” 陈宛凝一噎,睁眼说瞎话是什么样的,她总算是见识到了。 苏颖不等陈宛凝再说话,就接着说:“我也知道二老爷许是关心则乱,可说句实在话。这后宅毕竟是咱们女人家的事——” 苏颖拉长声音,后边的话就不用她明说了,陈宛凝也意会了,她捏了捏手心。只能干巴巴的说:“表哥也是太孝顺了,呵呵。” ……她自己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苏颖柳眉微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感动小叔这份孝心的。” 陈宛凝有种无力感,更让她觉得无力的是,她竟然都能听懂苏颖其实要表达的是什么含义,就好像苏颖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陈宛凝手一蛰,她慌忙低头去看,原来是碰到了被药烫出的水泡了。 苏颖顺着陈宛凝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一转就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都这种时候了。傅母还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就不进去找虐了。 “回头我让人给小弟妹你送一些治烫伤的膏药。” 陈宛凝勉强笑笑:“我就先谢谢大嫂了。”又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大嫂不进去看看老太太?”说完她就差点咬住舌头。 苏颖抬眼看了陈宛凝一眼,走近一些未语先笑道:“相看两厌,何必呢。” “大。大嫂?” 苏颖一脸的为难:“既然老太太喜静,那我就不去叨扰她老人家养病了。”再说有带着欣慰的看向陈宛凝,“有小弟妹这样细心体贴的可人儿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宛凝瞪大眼睛,如果不是仔细盯着苏颖的脸,陈宛凝都要怀疑她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错觉了。 “不过,既然来了。不去问候一下她老人家,实在是说不过去。小弟妹,咱们进去吧。” 苏颖逗弄够了,就和陈宛凝进了正屋,正好欣赏了一出傅母每日一骂的好戏。 陈宛凝这次未能幸免,谁让她之前威胁傅母来着。傅母就把她也给骂了下去,不过相比于骂苏颖的,她得到的评语还算是轻的了。 可陈宛凝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污染秽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配上她还没有消肿的红红的巴掌印。看上去可精彩了,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 跟着进来的芦荟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杜鹃和黄莺都局促的站在门边,羞愧的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苏颖的脸色。 苏颖突然拔高声音问:“老太太,儿媳问候您身体安好?” 她突然出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陈宛凝眼睛也不红了,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苏颖。 里屋骂的正舒爽的傅母被苏颖这一打岔,被口水呛住,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服侍老太太!”苏颖一声令下,杜鹃和黄莺也顾不得其他,就连忙跑进去,给傅母又是抚背又是揉胸口,倒茶来喂给傅母喝,过了一会儿,傅母总算不咳嗽了。 傅母想骂苏颖一个狗血淋头,可她暂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急又恼,两眼一翻白,就晕了过去。 黄莺刚想大声叫唤,就被杜鹃拉住了,黄莺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到喉咙里的话就咽了回去。 杜鹃很熟练的拿了薄荷油给傅母抹在鼻子下头,黄莺就到了外面恭敬道:“老太太已经无大碍了。” “谢天谢地!”陈宛凝双手合十的朝天拜拜,扭过头来就对上了苏颖怪异的目光,她有些呆愣的问:“怎么了吗?” 苏颖有些懊恼道:“看来是我扰了老太太的清净了。” 陈宛凝一时无言以对,可又想本来是她心急口快才‘引狼入室’的,可她哪里想到今天的苏颖怎么就那么不安调理出牌,所作所为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宛凝哪里知道,苏颖这是来找平衡的,她在忠睿王府受到了惊吓,就想在别的地方找回来,美曰其名:平衡才是王道。 只是可怜了陈宛凝,她这一天受到的惊吓可着实不少。   ☆、118章 夫唱妇随 “有这种事?”苏颖疑惑道。 桂嬷嬷点点头:“这两天陆续有大夫进府,来给老太太诊脉了。” “老爷去请的?” “哪里用得着老爷亲自去,是大管家带人去请的。” 苏颖蹙了蹙柳眉,傅奕阳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略微一琢磨,就恍然大悟。傅奕阳原先还说静观其变,苏颖还真以为他无所作为了,没想到他是主动出击了。 “老爷可回来了?” “回来了,在外书房呢。” “这个点了,可有新做的点心?要咸的。” “有新做的豆腐皮包子,还有个水晶虾饺,”紫苏回的很快,“还熬了野菌野鸽汤,很香鲜呢。” “拿食盒装起来,芦荟给我换身衣裳,咱们到前头去。”傅奕阳这两天是回正院来,照旧看看福禄俩娃,可没在正院留宿,都宿在了外书房。 苏颖本来就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习惯了傅奕阳日日留宿在正院的桂嬷嬷她们几个跟着担忧了。 苏颖无奈,难不成要跟她们说,就是担心傅奕阳日日留宿,他现在自制力没有以前那么好,在床上挨挨蹭蹭的难免会擦枪走火,以免铁杵磨成针,还是稍微禁欲一些才好。 这话自然是不能拿到外面说的。 本来是约好的隔三天来一回的,正好就轮到今天了,苏颖正好拿这个当话头把他引过来。 小厮远远的看见了穿红戴绿的丫头就往里头报,永平抬抬眼,一看果然是苏颖来了,就赶紧报进去:“老爷,太太来了。” 傅奕阳正挥笔写大字呢,他这些日子还算得上清闲,国库欠银都整理成册呈到御前了,因着春闱的事,皇上还没有发明旨。不过看情形,应该是不会留中不发了,听见是苏颖来了没说话就先带了点笑意。 永平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恭恭敬敬的把苏颖迎进来了。 “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过来了?”傅奕阳走过来把苏颖拉到榻上去,紫苏奉上了小食盒,从里头拿出小蒸笼来,一打开来还一股热气。 紫苏动作很快,等把东西摆出来后,就轻手轻脚退到外面去了。 苏颖似嗔非嗔的斜睨了傅奕阳一眼:“怎么,你这书房我还来不得了?也是,往常我也是不来的,自有大把大把的人趋之若鹜。” 傅奕阳‘哧’的一下喷出口热气来,“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大把?” “怎的。你是想要大把了?” 傅奕阳非但没觉得她无理取闹,心里想着她这是吃醋了?嘴上不说话,把苏颖送过来的点心和汤都很快吃完了。 傅奕阳放下筷子,苏颖迟疑了下,还是把自己的帕子抽出来递过去给他。芦荟紫苏早就退得远远的了,隔着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根本瞧不出人影来。 傅奕阳见状一把搂过苏颖的腰,微微用力一些:“跟我翻起旧账来了?这也值得?” 人都没了,至于柳姨娘,傅奕阳也没当是一回事。 苏颖垂下头,用手指搅着他腰带上的荷包带子。 傅奕阳见状,更觉得开怀了。往她耳朵里吹气:“还醋了,嗯?” 苏颖眉毛一抬,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捧住脸,就被里外探了一遍,还很正经的说:“没尝到酸味。” 苏颖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拿眼睛瞥一瞥外间,微微推了他一把,伸出一只手指虚点他的鼻头:“越发没个正行了。” 傅奕阳把她的手指头捉过来啃了一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做什么了?” 苏颖瞪他一眼:“我找你有事呢。” “好啊。我说你怎么这么稀罕来书房一回,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傅奕阳手指头在她腰窝的地方刮了两下,苏颖扑哧一笑,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苏颖还真是很少主动,傅奕阳就算有些郁闷也被她这一亲给亲没了,伸出手来更搂住了。 原本苏颖还是虚贴着他,现在是被他实实在在的一把搂住,两只手不住在她后背抚摸,顺着肩胛骨往下,在臀部那儿捏了一把。“没用。” 苏颖愣了一下,才明白傅奕阳说的这没用是什么意思,这男人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苏颖作势又要过去亲他,傅奕阳心里正乐,等着美人献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哪曾想美人灵活的从他怀里逃脱过去,从榻上下来,走到屏风外,站在他书桌前。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整了整衣衫也跟着走过来,坐在书桌后:“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下了榻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颖忍不住瞪他一眼:“我听桂嬷嬷说这两天你寻了大夫进府来给老太太诊治?” 傅奕阳皱了眉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颖伸出手来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怎么瞧着都是我落后了,你请大夫进府,小叔和小弟妹守在老太太病床前,就连喂药都不离身的,小弟妹还为此被烫伤了手,就这样了,还带伤上阵呢,我真是自愧不如。” 傅奕阳哧笑一声:“弟妹如何我不清楚,只是二弟,呵。” 苏颖点点他的胸膛:“可人家就是能耐啊,哄得老太太现在眼里全是他,再没有旁人的。” 傅母逮着谁咒骂谁,偏偏傅煦阳就没有被傅母骂过,傅母全然信了傅煦阳说的话,又重新变得对傅煦阳掏心掏肺了起来。 傅煦阳也乐的装孝子,更好笑的是,傅煦阳别的时候不常来,偏偏每次傅奕阳去上房的时候,他每次都是必定在的,喂药端茶不假他人之手。 傅母不愿意见傅奕阳,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叫站在外间的傅奕阳都能听见。 傅煦阳两面扮好人,一面安抚了傅母,一面又跑到傅奕阳跟前道:“母亲她只是病了,情绪起伏有些大,并不是有意要责骂大哥你的。大哥就体谅体谅一下母亲,别到母亲跟前再刺激她了,就是要见,最起码也得等到母亲再好一些。” 傅奕阳什么都没做。就被傅煦阳盖上一个‘不体谅生病母亲’的高帽,顺便再昭显‘傅母不待见傅奕阳只待见傅煦阳’的事实,试图往傅奕阳伤口上撒盐。 只不过傅煦阳根本就料到,傅煦阳这伤口早就结痂了。 可傅煦阳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恶心,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偏偏吞也不是,吐也吐不出来,也难怪傅奕阳现在提起傅煦阳来,是这种语气。 苏颖吊吊眉梢。叹口气,道:“我也只有敲打一番上房的下人,才能聊表心意了。” 傅奕阳抬眼看她,她虽然在叹气,可眼里还带着揶揄。波光潋滟这方晴好,手一动就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在她头顶:“是个促狭的。” 他知道啊?苏颖那天去上房探望傅母,硬生生的把傅母给气晕过去了,当然这事儿也只有苏颖和杜鹃、黄莺知道。 陈宛凝也只当傅母是不想见苏颖在她面前晃荡碍眼,更何况傅母那些骂人的话,陈宛凝也听的真切。往后伺候起傅母来就更‘精心’了。 杜鹃原本就是苏颖这边的,苏颖当初得到忠仆符后,就想着策反傅母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傅母身边有四大丫环,分别是白鹭、杜鹃、朱鹮、黄莺,其中白鹭和杜鹃在傅母跟前伺候的时间长,也更得用一些。白鹭比杜鹃尤甚。对傅母的忠心耿耿,苏颖却没有选择她,反而是选择了杜鹃。 恐怕到现在傅母都没想到杜鹃是听命于她的,至于白鹭,再忠心耿耿也抵不过主子不珍惜。 先是傅母明知道白鹭对傅煦阳有意。却偏偏装作看不见,白鹭心里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再是傅母砸茶杯,碎片竟是那么碰巧的划破了白鹭的脸,差点让白鹭破了相……等后来白鹭弟弟的死就是压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面越是忠心后面反弹的就越厉害。 如今白鹭死了,剩下的朱鹮和黄莺,虽然往日里不如白鹭和杜鹃得用,但到底还是大丫环,该有的审时度势还是懂的。 想来傅奕阳应该是不知道傅母被气晕过去了,苏颖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说:“我是那么几分故意的,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吧。” 这话儿七分真三分假,傅奕阳也没想到妻子竟然爽快的承认了,心里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揽着她的腰,就把脸贴了过去,咬了她的嘴唇在嘴里含着。 苏颖眼睛也没闭,就这么水润润的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心就突然软了下来,主动搂上他的脖子就紧靠了过去,舌头刮了他的牙关,就那么主动的吸住了他的舌头。 傅奕阳身体轻颤,说不清楚哪里涌出来的热流经过了他的心口,就跟一只手握住又揉又捏,捏的心口又酸又软的,只知道把她紧紧箍在怀里,紧紧的。 苏颖轻哼一声,两人才不舍的分开,停下来微微喘气。傅奕阳的手往衣服里面伸,还没碰到起伏的山峦就被苏颖抓住了,她学着他,往他耳朵里吹气:“这里是书房,外面还是白天呢。” 傅奕阳低喘一声,嘴上说着:“闭上眼不就是天黑了。”可到底并没有再进一步,咬了一回牙,把手抽了回去,在她腰上掐而来一把。 苏颖低哼一声,她眼底风情未去,脸颊上就如同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绯红流光,傅奕阳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不住的摩挲着。 “下次不许了。” 果然是过河拆桥! 苏颖斜了傅奕阳一眼,在他胸膛上拧一下,就要站起来走人,可傅奕阳被她这一动,还没有下去的燥热又升了起来,抬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两下:“这就恼了?” 苏颖不冷不热的哧了一声,拿眼斜一斜傅奕阳又转过头去:“好心不成反被当成了办了坏事,搁在谁身上谁不恼?” 傅奕阳可实在无奈了,点点苏颖的额头:“平时不是很聪敏的吗?怎么一到这时候就成了浆糊了?” “过河拆桥。” 闻言,傅奕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苏颖转眼一想,傅奕阳是不想她多掺合上房的事,还是不想她被傅母磋磨呢。 谁让傅母是长辈呢。而且家丑不可外扬,要是侯府有个不慈心狠手辣的老封君,侯府的名声就会大打折扣。 苏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偏偏就是不能明着去讨公道。傅奕阳心里清楚,才纵容了苏颖的行为,苏颖也是知道这点,才有些肆无忌惮。 傅母中风,本来是能勾起傅奕阳的愧疚,可傅母在病床上的表现,将那丝原本应该有的愧疚立马打散了。 傅母现在也不掩饰对傅奕阳的怨恨了,傅奕阳去上房的时候,她骂的更大声了,生怕傅奕阳听不见似的。 这位。不遗余力的演示什么叫淋漓尽致的作死。 苏颖明白了傅奕阳的苦衷,心软嘴硬:“难不成,你还是为我好了?” 傅奕阳耐着性子哄了她一回,苏颖就不再拒他,任他搂在怀里。把脸埋到他脖子里:“先前我是病着,不能过去侍奉老太太,旁人就是想说什么,也有所顾忌。可我现在既然病好了,总归是要有所表示的,我心里是过不去那道坎,可我也不是想让你为难。也不想拖你后腿。” 苏颖闷着声音说着,“老太太是你母亲,我跟着敬着供着便是。去上房时,我就在外间站站,可不像小弟妹进到里间去贴身照顾的。”说着又叹口气,“老太太她性子自打生病后就变得古怪了。我去那天,就见着小弟妹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子呢。” 苏颖心里想的长远,如今傅奕阳和她有感情,再加上愧疚,对她好。纵容她。可日后有一天感情淡了,愧疚也没了,保不准他回过头想这时候的事,还会反过来怪罪她不敬他老娘,把傅母中风的事都推到她头上。 苏颖这么一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原本几分真心,到后来说着,鼻子一酸,声音里都带了哭音,一想反而觉得丢脸,就可劲把脸埋到他颈窝里。 真是被宠坏了。 傅奕阳拍着背的手微微一顿,可没错过她声音里的哭音,想把她的头掰过来,偏偏人家是个硬气的,傅奕阳愣是没把她扭过来,反而是让她搂住脖子,缠住不放了。 “真是个磨人精。” 苏颖脸涨红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的,把他搂的更紧了。 傅奕阳眼睛里隐隐带了些笑意,之前她表现出的醋意就让他觉得受用了,现在表现的依赖,更让他觉得心里慰贴,就像是冬天喝了一碗热汤。 任由着她搂着,手指头缠着她的发丝:“我知道,你只管学我,旁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原本我还想着退让,只是退让只会让别人一再的得寸进尺。”傅奕阳顿了顿,又道:“你做的,我哪里不明白你的用意,请大夫入府是我特意吩咐的,过两天,再去外地寻民间名医来。” “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傅奕阳没有明说,可苏颖还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寻名医来给傅母治病,或许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另外的原因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让外人都知道勇武侯爷是个孝子。 本来是最亲近的人,还是血缘最近的,没想到也会有算计来算计去的时候。 苏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扒着他的肩膀,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总是要夫唱妇随,才更好不是。” 傅奕阳愣了一下,伸手抚上苏颖的脸颊,静静看着她,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心口一点点热了起来,两个人缠缠绵绵的接了个吻。 站在外面的芦荟和紫苏离了书房好几步远,起初还能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等到后头连说话声都听不见了。两个人互看一眼,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永平更是直接装起鹌鹑来。 过了半晌,才听到有脚步声近了,苏颖推门出来,她还能绷住脸。 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傅奕阳,正好他也往这边看,苏颖抿抿嘴。停了下才扭过头来。 紫苏拎着食盒,芦荟扶住苏颖的胳膊,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快到垂花门时苏颖才道:“芦荟。你哥哥现在是跟着大管家办差是吧?” “是。”芦荟一低头,她哥哥有出息,借着苏颖的东风帮傅奕阳跑了几回腿,傅奕阳觉得他办事仔细妥当,就把他提起来跟在大管家身边办差,先历练历练。 “我这儿有一桩事要交代他去办,办妥帖了,我这儿重重有赏。”傅煦阳不就是想抹黑他们大房不孝吗?可傅煦阳到底比不过她和傅奕阳做起事来顺当,毕竟这府里如今当家的是他们两口子,傅母也已经成为昨日黄花了。 哥哥得用有出息。芦荟也跟着高兴,嘴上还说着:“替太太办差是奴婢哥哥的荣幸,当不得太太赏的。” 苏颖伸手点点芦荟的额头:“这话说的,我要是不赏了,你还不跟我急。” 紫苏凑趣:“既然芦荟不用。那太太就赏我呗。” 苏颖挑眉:“办差的是芦荟她哥哥,赏你算是怎么回事啊?” 紫苏一愣,才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跺跺脚:“太太!” 苏颖笑着说:“怎么了?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芦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紫苏你可得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颖紫苏不敢顶撞,可芦荟就不同了。紫苏作势就要去挠她,桂嬷嬷从里面出来,咳嗽一声,芦荟和紫苏顿时就老实了。 “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太太你也不要太惯着她们。”桂嬷嬷扶着苏颖的胳膊,顺便狠狠瞪了芦荟和紫苏一眼。芦荟和紫苏对视一眼,都收敛了玩闹之心,恭顺的跟在后面。 “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 桂嬷嬷道:“二太太动了胎气。” “嗯?”苏颖挑眉,“怎么弄得?二太太没事吧?” “老天保佑。二太太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进了屋子,桂嬷嬷才说:“说是在上房动的胎气。” “二太太怎么就挺着大肚子到上房去了?”苏颖一想,不会是傅母又造孽,把二太太叫过去作践的吧? 桂嬷嬷压低声音:“说是老太太想见见孙子,二太太就挺着肚子过去了,可不知怎么的,就动了胎气。” “这样啊。”前有三太太被扇耳光,被烫伤,后有二太太到了上房就动胎气,不管这动胎气是真是假,这样一联合起来,都和傅母脱不了干系。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傅煦阳想法设法的想往傅奕阳和苏颖身上泼脏水,想给他们夫妻俩戴上不孝的帽子。 可傅煦阳的后方,陈夫人和陈宛凝就联手玩了一出,以身正法,来证傅母的不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给二太太送些补品过去吧。” “是。” 陈夫人动胎气还真是假的。 原本傅母爱屋及乌,陈夫人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很金贵的,可陈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傅母跟前说起白鹭,她是这么说的:“我们老爷也跟我强调了,说那碗碟一事都是白鹭那个贱婢自作主张,心地歹毒想害我们母子的,跟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要真说起来,姑妈也只是御下不严,识人不清而已,反正我肚子里的这块肉好好的呢,白鹭那贱婢也死了,我也就不怪罪她了。我听老爷说姑妈为此事很内疚,姑妈可千万不要再因为一个死了的贱婢耿耿于怀了,不然那可是心疼死我们家老爷了。” 别人听起来那是陈夫人在开解关心傅母,可她一口一个贱婢,一嘴一个死字,在傅母听来就是指桑骂槐,就是在诅咒她,气不打一处来,可傅母又反驳不得,阴翳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陈夫人,“你倒是,懂事。” 陈夫人何尝听不出傅母是在讽刺她,她伸手撑住腰,把大肚子昭显出来,“姑妈这么说,我受之有愧,懂事的是我肚子的儿子,遭了那样的难还能没事,实在是个有福的。” PS: 卖萌(=^ ^=)   ☆、119章 天伦之乐 “太太,太太——”薄荷急匆匆的进来,“二太太要生了。” “嗯?”苏颖站起来,“不是说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吗,怎么就要生了?” “奴婢也不知,二房那边慌乱的很,还得太太您过去坐镇。” “产婆和大夫请了吗?”苏颖一边往二房走,一边问道。 “产婆就住在侯府的仆人房里,之前给看诊的大夫刚出门就被叫回来了。” 二房确实很乱,三太太听到消息也从上房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眼里的焦急不做假,见到苏颖过来,只来得及点点头,就急匆匆的往里面冲了。 “三太太,求求你救救我家太太,太太她——” “闭嘴!你这贱婢还不快进去服侍你家太太,在外面哭嚎什么!”这话不是三太太说的,而是傅煦阳骂的! 陈宛凝一看就知道其中必有什么内情,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连忙安抚了蜜蜡,让她进去看顾陈夫人。 傅煦阳红着眼睛,看到苏颖过来,点点头,客气道:“劳烦大嫂了。” 苏颖矜持的点点头,她对傅煦阳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不管是他自以为是敢在她大哥面前大放厥词,还是后面为了个婢女落陈夫人的脸面,又或是宠妾灭妻的,更有甚者就是傅母病后,他竟然诬蔑傅奕阳不孝,还在傅母跟前的惺惺做派,都让苏颖打心里看不上他。 伪善、虚伪、自以为是、好大喜功……缺点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再看现在,估计陈夫人早产和傅煦阳脱不了干系。 陈宛凝咬着嘴唇,目光在傅煦阳和苏颖身上转了一圈,把绿湖叫过来在她耳边嘱咐道:“你赶紧去陈府,把太太找来。” 这时候,屋子里传出来陈夫人的惨叫声,惊的陈宛凝心尖都跟着发颤,瞪了绿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还不快去。” 等绿湖走了,陈宛凝攥着手,苦笑起来,她现在能信任的反而是苏颖了。看了一眼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煦阳,提起心神来走过去道:“女人家生孩子有得等呢,老爷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回书房,要不然去老太太那里陪她老人家,知道姐姐发动了,老太太也跟着担心的很呢。” 傅煦阳竟也不推辞,他原本就没打算亲自看着,没谁家里女人生孩子,还要男人看着的。这么一想,就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走:“我去陪母亲,等到将生时,就让人来说一声。” 又朝苏颖拱了拱手:“大嫂病还未大好,就要操心。实在是不该了,可现在母亲卧病在床,没有个能主事的,这次就得麻烦大嫂坐镇了。” 都这种时候了,傅煦阳还这副德行,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在屋子里艰难给他生孩子的是他的妻子,渣男! 这么一想。在她生福禄俩娃时,在外面等了一夜的傅奕阳简直就是好男人!苏颖不想跟傅煦阳一般见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官方式微笑来:“小叔客气了。” “再怎么说,弟妹肚子里的都是我侄子,我这做伯母的上心是应该的。” 傅煦阳没听出苏颖话里的讽刺,道:“大嫂量力而为才是。若是累的病再加重了,大哥都不会放过我的。” “呵呵,小叔言重了。小叔还是赶紧去上房吧,我想老太太都盼着小叔你过去说说这里的情况呢。毕竟弟妹是早产,之前还动了胎气。老太太定然是很揪心的。” 傅煦阳皱起眉:“都是宛茹身边的下人乱嚼舌根,让宛茹受了刺激,这才早产了。若不是现在宛茹生产,离不开跟前伺候的人,我定然是要她们重罚的。” 这语气分外的理直气壮。 “小叔这话儿还是留到弟妹平安生下孩子再说罢,毕竟是你们院子里的事,我不好像插手管上房的事一样插手进来。” 眼见傅煦阳和苏颖打起口水仗,陈宛凝气的眼都红了,她扬声叫道:“大嫂!” 苏颖也不由得皱皱眉,她怎么就忍不住嘲讽傅煦阳了呢,就不该跟他一般见识才对。 傅煦阳这次是察觉到苏颖的讥讽了,他脸色沉了沉,可没再说什么,抬腿就走了,估计是到上房傅母那里告黑状去了。 苏颖缓缓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和软,脸上带笑:“小弟妹?” “大嫂,我想进去陪姐姐。” 这是要和她商量吗?苏颖有些诧异,就听陈宛凝接着说:“还望大嫂帮着照看一下院子。”说着她的目光往一边瞥了一下,苏颖有些明白了。 “吩咐下去,叫侍候的人不许忙乱,什么时候办什么事,不必跟着二太太干熬着。” “至于那边,说二太太这里忙乱,很不必她们过来了!芦荟你亲自去说,就说我说的。”二房这里可一向是乌烟瘴气的,陈夫人原先还管的起来,等到后面怀孕后,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肚子里的那块肉上了。 至于陈宛凝,她根基尚浅,后面是不愿意和陈夫人争锋,很少插手管二房的事,到如今还要借着苏颖当家太太的威慑力去震慑傅煦阳的妾室。 陈宛凝朝苏颖曲了曲膝,“宛凝就先谢过大嫂了。” 上房 傅母还是很看重陈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原先陈夫人突然动了胎气,傅母还觉得是陈夫人装的,可哪想到一转眼陈夫人就发动了! “杜鹃,你去守着。” 杜鹃应是,正领命往外走,就碰到了虎着脸的傅煦阳,连忙朝他曲膝。 “怎么不在里面好好侍奉老太太?” 杜鹃恭敬的答道:“回二老爷的话,老太太挂念二太太,就让奴婢去二太太那里守着。” 傅煦阳一阵烦躁,摆摆手:“去吧去吧。” “是。” 傅煦阳进到里屋,把在傅母跟前伺候的朱鹮挥退,坐到傅母床前的脚踏上,“母亲,您不必很担心,宛凝生孩子不也是早产么。大姐儿现在不是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傅母也有些怨恨:“当初大夫都说,她怀的是你的嫡长子,咱们侯府的嫡长孙,哪知道生出来是个赔钱货!”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下来。 傅煦阳听得也极为不易。好在傅母这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傅煦阳在傅母跟前扮孝子也扮了好几天,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傅煦阳听了傅母的话,也跟着失望的叹口气:“儿子也生怕宛茹这胎也是个女儿,不想一再的失望,就躲到母亲您这儿来了。” “我就盼着是个哥儿,那可是我孙子,你大哥我已经,不想指望了。自打苏氏生下儿子来,就不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了,孙子我统共,就没看上几眼。” 傅母一想到苏颖生的儿子占了原本该是属于二房的嫡长孙的名头,心里就万分来气,对福禄俩娃是恨屋及乌。 洗三时。傅煦阳和傅母闹得正僵,傅母就勉为其难的出席了,等到后面福禄俩娃满月时,就干脆称病不出了。 那时候傅母还以为她仍旧是侯府响当当的老封君,认为那些赴宴的宾客多半都是冲着她来的,只要她不出席,那些宾客肯定会失望冷落苏颖呢。 后面更偏激了。想出那么恶毒的法子想毁了苏颖的名声,到时候顶着有那样名声的母亲,福禄俩娃就等于废了。 哪知道非但没能构陷了苏颖,还牵连出傅母下药让苏颖五年无所出,还害的她还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也小产了一事,结果就是让傅奕阳同傅母暗地里是彻底撕破了脸。 傅母一气之下。竟然中风了,成了现在这样。 苏颖可不就是她的克星,当初就不该让她进门的! 傅煦阳不清楚傅母私下里究竟做了什么,他都能想到傅母为了给他铺路,从苏氏甫一进门就开始替他谋划了。只是可怜了苏氏,她何其无辜。 听了傅母这话,傅煦阳连忙表孝心:“母亲,您还有儿子我呢。大哥他只是还磨不开弯罢了,至于大嫂,她还是很善心的,病还没有大好,一听宛茹生产了,就过来帮忙了呢。” 傅母一听眉头皱的老高。 傅煦阳连忙问:“母亲,这可有什么不妥?” “我看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傅母向来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俩,“宛茹生孩子,她会好心到去帮忙?别是想趁机做些腌臜事,害了我那未出生的孙子罢!你去,让她别添乱,她病不是好了,让她来侍奉我。” “母亲,您别吓儿子,大嫂她不是那样的人吧?” “你还替那毒妇说话,哼!还不快去!” “儿子知道了,母亲您别生气,儿子这就去。” 傅煦阳现在可是听话的乖儿子,傅母让他向东他不往西,让他杀鸡他绝对不会去撵狗。 傅煦阳到二房外,就听到里面一阵喧闹,他不由的皱起眉来,踢开大门,吼道:“这是怎么了?” 王姨娘身边的大丫环明月含着眼泪,眼圈通红,见到傅煦阳来了,抖着肩膀噗通一声跪下来:“老爷,求求你去看看我们家姨娘吧,我们姨娘她不过是一片好心,得知太太生产,就想过去帮帮忙,可没想到,没想到,大太太她,她竟然——” 傅煦阳低吼:“混账!大太太也是你个贱婢敢诬陷的!” 明月砰砰磕头:“请老爷明鉴,奴婢就是再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啊!不信老爷去看,我家姨娘被拦住就罢了,哪想到那婆子竟然还动起手脚来了,我家姨娘被推搡之下,伤到了,还流了血!” “老爷,求求您发发慈悲,看在姨娘身子不好的份上去救救她吧!”明月哭嚎的更起劲了,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了。 傅煦阳训斥道:“给我闭嘴!不知道太太正在生孩子吗?” 明月马上住了嘴,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泪珠滚落,竟似初绽放的梨花般娇柔,额头红肿,看上去很是惹人心疼。“奴婢知错了,还请老爷看在奴婢一心为主子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罢。奴婢给老爷磕头了。” 傅煦阳喉结滑动,声音缓和了下来:“罢了,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便是先绕过你一回。前面带路!” “是是。多谢老爷。”明月脸上马上露出笑来,傅煦阳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苏颖这会儿还在陈夫人产房前,下人讨好的搬来梨木镌花椅,上面还垫着垫子,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芦荟又差了小丫头回去拿了雪青底色翠纹披风来。 外边王姨娘那么闹腾,苏颖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柳眉微蹙,语气中就带出了不耐烦来:“杜鹃,你去看看。别让人扰了二太太生孩子。” “是。” 杜鹃可是代表老太太呢。 杜鹃到了外面,委婉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望姨奶奶见谅,二太太肚子里可是二老爷的嫡子,老太太千盼万盼的嫡孙。若是因为咱们的一时疏忽,出了什么差池,咱们就是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姨奶奶若是真的想帮忙,就让底下人老老实实的,不要在这档口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王姨娘被杜鹃这么一说,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起来,眼尖的瞧见傅煦阳。柳眉一蹙,脸色惨白:“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竟是不让我出院门,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我竟是连自家院子里走动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傅煦阳嚷道。 傅煦阳话音才落,就见王姨娘微微侧了身子,蹙着一双秀眉。满眼含泪的看着他。 王姨娘自打被摔破了脸后就闭门不出了,傅煦阳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这乍一看竟是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情愁,多了些楚楚可怜之相,面皮竟是没半点损伤。 傅奕阳本是不耐烦的。见到王姨娘这副模样竟是看直了眼。 王姨娘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里微微得意,更把脸仰了起来,耳边坠着的银杏叶形状的坠子轻灵晃动,把她的脸颊的线条衬得越发柔媚。“不怪她们,都是妾身太替太太心焦了,一下没站稳罢了。” “姨娘!分明是那两个刁钻婆子拦住姨娘不放,还以下犯上的推搡姨娘,才让姨娘摔倒的!”明月大声的替王姨娘伸冤。 拦住王姨娘的两个婆子惊慌的跪在地上直呼冤枉,“我们也是奉了大太太的命令,让姨奶奶安心的呆在院子里,不要去太太院里添乱!偏姨奶奶执意要过去,我们又怕让太太分心,只得劝说,并不敢犯上去推搡姨奶奶,还望老爷明鉴!” “你们胡说!大太太那样和善的人,怎么会这么不通情理?”明月咬着嘴唇,倔强的说着,更衬得她的小脸俏丽起来,傅煦阳看的眼眸一黯。 王姨娘却看到分明,掐着掌心,强挤出一抹笑来训斥明月:“闭嘴!大太太也是你个下人能置喙的!” 又朝傅煦阳说:“老爷,是妾身的错,杜鹃姑娘刚才说教的对,妾身这就回自己的屋子去。” 傅煦阳皱起眉来,不悦的看向站在一边的杜鹃:“大胆!”又想杜鹃是傅母跟前的大丫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硬生生的转变了语气:“杜鹃你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绝不会这么不懂规矩,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姨娘心里一咯噔,她以为傅煦阳看不惯老太太,定然会借机责罚一通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来出出气。可看现在,傅煦阳分明就是在隐忍,王姨娘暗自低头,别是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杜鹃不偏不倚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又在最后说:“二太太正在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分心。大太太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嬷嬷们拘束下人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忙中添乱,只刚才实在是才吵闹了一些,在正院都能听到吵杂声,适才大太太才派了奴婢来,和姨奶奶好好讲讲这个理。” 人家奉命来讲理,就硬生生的被王姨娘歪解成说教训诫。 “老爷,妾身知错了。”杜鹃刚说完,王姨娘就很能屈能伸的认错了,低垂粉颈,身子往下福的时候,柳条似的腰微微一偏,弯成一道秀美的曲线。 傅煦阳的目光在王姨娘身上打了个转。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来,想起这还不是时候,咳嗽一声:“你也是一番好心,行了。你回去吧。” “老爷~”娇滴滴的声音让杜鹃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等我得空了就来看你。”傅煦阳重新发现了王姨娘的美,还有她身边竟也藏了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王姨娘这才破涕为笑:“妾身虽然不能在太太生产时帮上什么忙,可妾身这就回去念佛经替太太祈福,也算得上妾身的一片心意了。” 心里却巴不得陈夫人一尺两命呢。 傅煦阳‘嗯’了一声,拉着王姨娘的手揉捏了一把:“你有心了。” “爷~”王姨娘脸颊泛着红晕,看向傅煦阳的眼睛里含嗔带喜,又娇羞的从傅煦阳手上把手挣一下,没太用力,傅煦阳还感受了一把滑嫩的柔荑。不免心更加荡漾了。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傅煦阳早就提枪上阵了。 这一幕简直不能直视。 就这么巧呢,戴夫人火急火燎的从陈府过来,直接杀到二房,看到的就是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无名火蹭蹭的往上涨! 陈夫人早产,在里面艰难的生孩子,这个贱/人竟然还在这档口勾/引男人,真是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 “咳咳。”戴夫人猛地咳嗽一声,王姨娘换了一副惊慌模样,把手从傅煦阳手里挣脱开,往傅煦阳身后躲了躲。 王姨娘这副做作更扎了戴夫人的眼。但现在不是处置这贱/人的时候,戴夫人好歹也给傅煦阳留了些颜面:“姑爷,你领我去正院。” 傅煦阳也有些心虚,立马抛弃了王姨娘,凑到戴夫人跟前:“舅妈,您怎么来了?” 戴夫人冷道:“宛茹生孩子。我不放心,自然是要过来的。” 杜鹃也跟着进去了。 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站起身来,对王姨娘和明月说:“姨奶奶,请回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明月。扶我一把。”什么明月说的王姨娘被伤到了还流了血,那都是骗人的!王姨娘假装跌倒,除了手撑在地上,有些疼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王姨娘心里暗恨,没想到半路杀出戴夫人这个程咬金,还有大太太! 明月上前来扶住王姨娘,王姨娘看明月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渗着冷意,“太太生子,咱们不能没有所表示,你去找几匹布来,赶紧给哥儿赶出几件小衣裳来,聊表心意。” 明月垂下眼眸,很是恭顺的道:“奴婢省的了。” 戴夫人也顾不得和苏颖寒暄,就进到产房去了,把陈宛凝给接替了下来。 傅煦阳很客气的同苏颖说:“真是麻烦大嫂了,我看现在天也不早了,这儿又有岳母坐镇,就不劳烦大嫂了。” 苏颖仍旧很官方式微笑,还是那句话:“小叔客气了。” 人家都赶人了,苏颖才不会巴巴的留下,正要走呢,就听傅煦阳说:“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母亲病了,于情于理咱们这些做小辈的都要去母亲床前尽孝,大嫂以前病了可以通融通融,如今大嫂既然病好了,合该去母亲跟前侍奉才是,如此方可昭显孝心。” 这么说,她要是不去,就是不孝了,就是不敬婆婆了? 还有,既然知道不中听,那你还说?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苏颖正欲说话,薄荷就从外面过来了,朝苏颖和傅煦阳曲曲膝,又转向苏颖:“太太,少爷们哭着找您呢,您快回去看看吧。” 傅煦阳又开口了:“要是可以的话,大嫂去母亲跟前尽孝道的时候,把两个侄儿抱上,母亲对他们甚是想念,说是从两位侄儿出生,就没见上几面。大嫂抱去了,也好让母亲享享天伦之乐。” 呵呵,好话都让他说了,还让她说什么。 天伦之乐?傅母她也配享受他们一家带来的!   ☆、120章 幡然醒悟 苏颖看傅煦阳摆出那副“我是真孝顺,我说的话是真理,你就应该按着我说的做,不然就是大大的不孝”的神情,真是膈应的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能虚伪到这种程度呢,是她从门缝里看人了。 苏颖也不想和傅煦阳打嘴仗,只和被替出来的陈宛凝说:“等有了消息,让人来报给我。” 陈宛凝应了,看着苏颖走出院门,才疑惑的问傅煦阳:“你不是去上房陪着姑妈了吗?” 傅煦阳咳嗽一声:“母亲担心大嫂镇不住,就让我过来看看。我还没问你,岳母怎么来了?”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有我母亲在,总是能镇得住。”她扫了一眼恭顺的站在一边的杜鹃,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那边苏颖经过王姨娘院门前时,正好看到一个小丫头往外探头探脑,薄荷眼睛一扫看见了,那丫头就往回缩,她刚要喝止,芦荟往她面前一站,苏颖就当没看见的往外走。 薄荷撇撇嘴,不成体统没有规矩,要是搁在大房,那不守礼的早就被嬷嬷打板子了。 等出了二房的门,苏颖就道:“真有意思。”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太太,那丫头分明就是对您不敬,您干嘛视而不见?” “又不是咱们院子的下人,要罚还是二太太或三太太来的,我何必去讨那个嫌。”苏颖想着戴夫人应该看到了傅煦阳和王姨娘在陈夫人生孩子这档口还勾勾搭搭的场景,至于那做马前卒的丫头,根本用不着她来罚,等事后看哪个会放得过她们。 王姨娘倒是真能耐,做筏子做到她身上来了,不知所谓。 “不说这个了,福儿和禄儿又是怎么回事?” 薄荷低下头,瓮声道:“是老爷吩咐的。” “嗯?”苏颖愣了一下。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爷回来多大会了?” “有一刻钟了,哄着小主子们玩闹呢。” 苏颖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步履轻快的回到自己的正院。 掀开帘子进去,屋子里哪还有福禄俩娃的踪影,问坐在榻上看书的傅奕阳:“福儿和禄儿呢?” “我看他们困顿了,让奶娘抱回去睡觉了。那边怎么样?” “舅太太过来了,有她坐镇,想来不会有什么岔子的。小叔也不欲再麻烦我,正好薄荷来叫我,我就从善如流的回来了。”苏颖坐到傅奕阳旁边,往他跟前凑了凑,“看什么书呢?” “随手翻翻。” 苏颖皱了皱鼻子:“你喝汤了?”又看了看落地钟。“都这个点了,也该饿了。” “呵呵,你是狗鼻子不成?”傅奕阳摸了摸鼻子,说着就捧住她的脸含着她的嘴唇嘬。 苏颖由着他嘬,嘬着嘬着就从鼻子哼出一声来:“鸡汤。”嘴里一股子鸡肉味儿。 陈夫人要生了。苏颖过去坐镇,没多大会儿柳姨娘就知道了,她心漏跳了一拍。 “去炖一份鸡汤来。”柳姨娘开口吩咐翠屏。 翠屏不解的看她,柳姨娘苦笑:“现在老爷眼里就是没别人的,要是我再不到老爷跟前现现,老爷怕是都想不起还有我这个人了吧?” 翠屏只能应了。 等傅奕阳从前面回来的时候,柳姨娘摆出一副并非刻意的姿态来。口口声声担心傅奕阳的身体,又说了些“妾身正想着送去正院,没想到在这儿遇上老爷,这鸡汤是妾身炖了,熬了好些时辰了,让老爷和太太尝尝。却又不知会不会唐突了太太,正举棋不定,这会子老爷来了,定是能给妾身拿个主意”。 傅奕阳之前因为魏姨娘的事迁怒了柳姨娘,再往那之后。柳姨娘就自觉没脸出现在傅奕阳跟前,今天也是想着苏颖既然去二房那边坐镇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了,要是她能抓住这机会,把老爷往自己屋子里引过去一回儿。 这开了口,再往后就容易多了,柳姨娘就不信,老爷要去睡妾室,太太还能拦着截住不让老爷去不成? 可这次又让柳姨娘失望了,她偏着头露出脖子目光如水的想要引傅奕阳到她院子里去,可这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 傅奕阳有些不耐烦的说:“把鸡汤送到正院便是。”说完抬脚就走了,再没有多分给柳姨娘一个眼神的。 傅奕阳回到正院,没见着苏颖,等柳姨娘的鸡汤送过来的时候,鸡汤上面一层油,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还是热的,傅奕阳喝了一碗,抹抹嘴,压根就没注意到鸡汤主人含怨带痴的目光。 “尝出来了?”因为福禄俩娃闹腾,傅奕阳也没来得及喝茶漱口,正准备叫茶呢,苏颖就过来了,没想到鼻子这么灵,竟然闻出来了。 苏颖推了推他,她可不想自己嘴里也带上鸡肉味儿,倒了茶来漱漱口。 傅奕阳见她没什么异样,先是松了一口气,他当时还真没多想,等后来苏颖回来了,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就想着糊弄过去。可等苏颖真没反应了,他有些失落,压根就不想想苏颖知不知道他喝的鸡汤是柳姨娘送的。 苏颖也饿了,吩咐让小厨房上饭菜。在饭菜没上来之前,两人就说些闲话,苏颖道:“二太太这次和三太太一样,又是早产。” 傅奕阳挑挑眉:“怎么的了?” 苏颖抬头看他一眼,“之前二太太去了一趟上房,去到老太太床前尽孝,不知怎么的就动了胎气。回头刚请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的,转眼二太太就发动了。我过去的时候,二老爷正冲着二太太身边伺候的贴身丫环发火呢,说是都是她乱嚼舌根,让二太太受了刺激,这才早产了。” 苏颖这话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更何况傅母和傅煦阳是什么德行,傅奕阳清楚的很,可他自然不会排揎傅母。可傅煦阳他作为兄长还是说得的。 “不知轻重的玩意儿!”傅奕阳嘴上不留情,“不撞南墙不回头,但看他什么时候撞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幡然醒悟。” 苏颖但笑不语,要等傅煦阳幡然醒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傅煦阳自我感觉实在是太良好了,兴许都还没有意料到陈夫人和陈宛凝都已经不和他一条心了。今天又闹出这样的事,傅煦阳还那么理直气壮的,果然不愧是傅母养大的。 傅奕阳也是知道傅煦阳的秉性,说完他自己也有些沉默了。 苏颖轻笑一声:“往后少不得还要你继续操心呢。” 傅奕阳有些无奈的瞪她一眼,苏颖就权当没瞧见,等到饭菜上桌的时候,苏颖突然问:“怎么不见鸡汤?我正想喝这个呢。” 傅奕阳捏筷子的手一僵,并不言语。 紫苏道:“有的,灶上今儿得了几只野鸡崽子。在砂锅里炖了汤的,正来问老爷太太可要尝一尝?” “盛了来,再下点银丝面。”苏颖又看向傅奕阳,问他:“老爷还要不要再来一碗?” 这是清楚还是不清楚?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我就不用了。” 苏颖挑了挑眉梢,没戳穿傅奕阳。等会儿再和他一块儿算账。 —— 傅奕阳这几天也是素着,下午在书房的时候又被苏颖好一通撩拨,如今这会儿都到了帐子里,见了香肉哪里还忍得住,手指头顺着苏颖披在肩头的发丝就要下滑。 苏颖身子往后仰,嘴角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伸手点住傅奕阳的胸膛:“先别闹。我可有正事儿要问呐。” 这个‘呐’可是拉长了调子,傅奕阳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挑挑眉毛,手上动作不停直接滑到衣裳里头,嘴上还问:“什么样的正经事儿?比这个还正经。”说着手就不客气的揉捏着。 苏颖身上一麻,就往下倒。傅奕阳压根就不给她兴师问罪的机会,好一顿撩拨之后,苏颖节节败退,城门失守,嘴里除了嗯啊声。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等傅奕阳消停下来后,苏颖浑身无力的趴在傅奕阳身上,精神不济,偏偏傅奕阳这么折腾过了,精神大好,一点都不累的伸过胳膊揽着苏颖的腰,手掌还在她背上抚摸。 两人还纠缠在一块儿,黏腻的让苏颖有些不大舒服,微微动了动身体,想和傅奕阳分开,可被傅奕阳揽住了腰,腿刚动了动,他就又有些意动,苏颖可不想再来一回,就老实的趴在他身上。 苏颖可还没忘了她的初衷,竖起手指头在他胸膛画了个圈圈,又使劲戳了下:“我可没忘了还有事儿要说呢。”刚经过那事的声音带着些喑哑,与之前听起来味道就大相径庭,傅奕阳的手滑到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不过一碗鸡汤,也值得你惦记着?” “我说你怎么有些奇怪呢,原来这里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张嘴就咬在他胸口上,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老实交代。” 傅奕阳一听就想他这算不打自招了,可再低头看她水润润的眼睛里的揶揄,就知道她是诈他呢,可真是……手掌在她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两下:“醋坛子。”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这醋坛子还不是你给打翻的,一个巴掌可拍不响呢。”说着还把傅奕阳的手拉到她腰上,那意思很明显,再给揉揉。 傅奕阳是拿她没办法,任劳任怨的给她揉腰,“你要说的正事儿是什么?” 苏颖也不是真拿住柳姨娘送鸡汤送情谊的事儿不放,就是发发小脾气,让傅侯爷觉得她是在意他的。手软绵绵的搭在他身上,头往他脖子里拱了拱:“再过一些时日就是老太太的生辰,我吩咐了芦荟的哥哥去施粥,算是给老太太积福,让她老人家早日恢复健康。” 傅奕阳知道这就是她之前说的夫唱妇随,想了想就应了她,“这样也好,至于所需费用,就从公中出好了。” 难不成这男人以为她会动用自己的私房不成?苏颖想了想,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了,对了。我明天想回娘家一趟。” “怎么了?”傅奕阳头侧过来看她,看她半眯着眼睛,慵懒的诱人模样儿,下面刚熄下去的火又有复燃的趋势了。 “之前我病了一回儿。没好跟太太说,后来大嫂又过来看我,家里头老祖宗和太太都挂心,我就想着带着福禄俩娃回去一趟,也好让他们安心。” 傅煦阳不是说要让傅母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吗,她就带着福禄俩娃回娘家,看傅煦阳还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 “也好,之前大舅兄见到我还问起这事来。”傅奕阳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苏颖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二弟妹那里如何了?” “生孩子也没那么快,你生福儿和禄儿的时候不也是生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才生出来。” 苏颖想起傅奕阳当初在门外等着,不管是盼着嫡子还是其他什么的,可最起码傅奕阳还真的等了一夜,不像是傅煦阳,渣到不行! 不由得嘀咕道:“她那里有个妾室。实在是不像话,都说了弟妹生孩子让她回避,偏她还硬要往外闯,还告到了小叔那里,活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档口,又是一个被男人纵的乱了尊卑的。要不是你叫我回来。我也不想在那边讨嫌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自己也曾经是纵容妾室的一员,听到傅煦阳的妾室敢给苏颖上眼药就皱起了眉头,再听到后面苏颖说‘讨嫌’,就有些不悦了,当然这不悦是冲着傅煦阳去的。难不成是那边还有人给她气受了。 刚想再问她两句,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阖上了眼睛贴着他的胸膛昏昏欲睡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就把话咽了回去。 不规矩的女人可不都是男人宠出来的,傅奕阳闭上眼睛。怎么也想不起魏姨娘的样子来,现在留下来的印象最深的却是她那一身芙蓉色的衣裳,还有经常送到书房的汤汤水水。 不知道怎么的,傅奕阳顿时觉得今天喝的那晚鸡汤腻歪的很,柳氏也是个不安份的。他可不想因为一碗鸡汤就让他和苏颖刚刚缓和起来的关系再出现疙瘩,想起她之前凶神恶煞的霸道模样儿,傅奕阳心情这才好了些,搂住苏颖亲了一口。 苏颖迷迷糊糊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就被勾住嘬了一通,才被放开。 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睡吧,又说了什么,她就没听清了。 第二天苏颖难得醒来晚了,傅奕阳已经不在了,芦荟听到声音就问要不要进来伺候? 苏颖看那皱起来的褥子,拢了拢头发,反正都见怪不怪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还想着去把皱褶抚平,不让外人看到他们夫妻俩在床上到底多激烈呢,现在果然是脸皮见厚。 “进来吧。” 芦荟和薄荷领着小丫头们进来,芦荟低了低头:“老爷说让太太多睡一会儿,不让我们打扰。” 苏颖看了看落地钟都已经七点了,平时差不多不到六点就起来的,清了清嗓子:“二太太生了吗?” 芦荟一边给苏颖拣出衣裳来一边回答:“还没有。” 苏颖挑挑眉,希望陈夫人不要布上陈宛凝的后尘。 苏颖这么想,戴夫人和陈宛凝也想起这茬来了,不过戴夫人还相对镇定一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戴夫人还把上次拿来喂给陈宛凝的人参也带过来了。 等在产房外面的陈宛凝一夜没合眼,至于傅煦阳,他早早的跑到傅母那里尽孝去了。 陈宛凝还从嬷嬷那里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好一个王姨娘!看来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敢在陈夫人生产的时候干出这样的事来膈应她们,贱/人! “大嫂有没有说什么?” 王姨娘那个蠢货,以为仗着有傅煦阳宠着,就敢去落苏颖的面子,不知所谓! “大太太没什么表示,不过,大太太回去的时候,王姨娘跟前一个丫头探头探脑的,见到大太太竟然没行礼。” 陈宛凝冷笑一声:“奴似主人形,那个王氏既然敢在这档口生事,就是个心大的。底下贱婢也有学有样,可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那太太咱们何必捏着这个话柄,狠狠整治一番?” 陈宛凝想了想,苏颖既然没什么表示。那就是不好插手他们二房的事,可她总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了,单凭王姨娘敢在这时候整出幺蛾子就足够陈宛凝憎恶的了。 “先不急,等我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凑出空来再好好整治一番。一个贱婢,竟然不把主子的威严放在眼里,那要这样的贱婢有何用?嬷嬷,你去瞧瞧那乱没规矩的丫头是哪个?” “对了,王姨娘不是摔伤了吗?去把我的药膏拿过去给她,就说她都摔伤了。还拖着病体去给我姐姐和咱们二房的嫡子念经祈福,实在是有心了。等我姐姐平安生出嫡子后,定然是少不了她的赏赐。” 陈宛凝吩咐完这些后,喝了一口茶,她本来是想到产房里头去的。可外面没有个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只能干等着。 陈宛凝坐不住,到了外间,看到陪着等了一夜的杜鹃,道:“难为你也跟着等了。” “三太太这话,奴婢实在不敢当。”杜鹃连忙恭顺道。 “你倒是个知礼的,不愧是姑妈调/教出来的。”陈宛凝随口一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也饿了吧,去用饭罢。” 杜鹃更惶恐了,连道不敢,陈宛凝笑道:“不过是让你去填填肚子,很不必如此。再说姑妈房里的小猫小狗的都比旁处金贵。更何况还是贴身伺候的,我冷眼看着姑妈那里是一刻都少不得你,你若是在我这里有个不舒服的,姑妈那里我就不大好交代了。” “行了,你不必再推辞了。快去吧。” “……是。” 陈宛凝抿了抿嘴,转身又问:“里头怎么样了?” “产道已经开了,应是用不了多久,太太就能生下哥儿来了。” “这就好。”陈宛凝多少松了一口气。 上房 “老太太,该喝药了。”朱鹮用托盘端了热腾腾的药来。 “搁下,你下去。”傅母半夜没睡,颇有些精神不济,又有瘫症,更显得憔悴人老。 傅煦阳心里还惦记着王姨娘和王姨娘跟前娇滴滴的小美人,可又不好在陈夫人生产的档口去睡妾室,心里有些憋屈,今儿天一亮就起来到傅母这里来了。 见傅母不喝药,傅煦阳就端过来,想喂她喝。 偏傅母摇头,愣是不肯喝,傅煦阳心里不耐烦,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担忧关切的神情:“母亲,可是觉得药苦?儿子让人拿蜜饯来。” 傅母摇头,眼带阴翳的说:“你可知道,这几天,那个逆子,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给我看病的事?” 傅煦阳闻言就皱起眉来,“儿子自然是知道的,大哥也是想让母亲早日康复,难不成这些大夫还有问题?” 傅母不语。 可她这态度就是算默认了傅煦阳的话,傅煦阳‘大吃一惊’,然后怒发冲冠道:“大哥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害母亲?实在是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大哥问个清楚!” “慢着!”傅母把傅煦阳喝止住了,她现在还积威犹在,把脸一耷拉,还是很能唬人的,傅煦阳立马不动了。 傅母解释道:“我也只是觉得,那逆子,太殷切了,定是有什么阴谋,你这样贸贸然的,打草惊蛇了,可就不好了。” 傅煦阳心里对傅母的想法不以为然,可嘴上还是顺着傅母的话说:“都是儿子思虑不周,儿子一想到大哥可能会对母亲不利,就恼怒的很,就没想那么多。母亲,您可有什么主意了?” 傅母很欣慰,她还有个自小就寄予厚望的儿子跟她是一心的!哆哆嗦嗦的说:“先不急,先抓住他的把柄再说。” “母亲说的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121章 里应外合 “母亲息怒,还请保重身体。这事儿儿子料想大哥也是一时糊涂,多半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傅煦阳一想到昨天他的妾室受了委屈,偏偏他还发作不得,实在是可恨。 傅母果然和傅煦阳很有默契,虎着脸道:“你是说,苏氏那个贱/妇?” “儿子也只是有这么个猜测,其实儿子有一件事没和母亲说。”傅煦阳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 傅煦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儿子也不忍心去怀疑大嫂。昨天母亲你给我提了醒,说大嫂可能会在宛茹生孩子的档口不安好心,儿子回去一瞧,果然是出了事儿。” “她敢!” “母亲先听儿子说完,儿子觉得大嫂也是好心,帮儿子约束了二房的下人,不让她们添乱。只儿子的一个妾室想帮忙,被拦住了,儿子也知道这档口容不得宛茹分心,儿子也教训了那妾室。只儿子院子里的下人竟然对大嫂的命令言听计从,若真是大嫂想动动手,那岂不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儿。” “儿子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幸亏岳母来了,有她老人家在,儿子才有借口让大嫂回去了。”傅煦阳心有余悸的说着,没注意到傅母因为他说到戴夫人而狰狞了一下的脸色。 傅母很快就把狰狞收敛了,可脸色还是不愉,傅煦阳注意到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什么,连忙说:“岳母当初被小人蒙蔽,误会了母亲,儿子想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劝劝岳母,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再说宛茹不也没事。以儿子来看,发生那腌臜事,宛茹也有些责任。” “她平日里脾气太冲,不知不觉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母亲就看在她为儿子生儿育女的份上,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傅母不好下傅煦阳的面子,而且她也不想继续和娘家闹僵,便宜了别人,到最后,亲者痛仇者快! 傅煦阳绕了一圈又把话题转到了苏颖身上,“以儿子愚见,大哥许是受了大嫂的挑唆,不如等大嫂来您跟前侍疾的时候,您多敲打敲打她。她要是能改过自新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狗改不了吃屎!”傅母说出一句粗俗的话来,傅煦阳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又奉承了傅母几句,把傅母哄得开怀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苏颖来。傅煦阳就先皱起了眉头:“许是大嫂有什么事耽搁了,母亲您也知道大嫂大病初愈,不但要照顾两个不到三个月的侄子,还要管理侯府打理庶务,稍微耽搁一下也是可能的。” 傅煦阳不提管家权还好,一提来傅母就满肚子火儿,她做儿媳妇的时候。也是在婆婆那立规矩,管家权也是到后来才捏在手里,还没捂热,苏颖就进门了,被那老虔婆一声令下,她就得把管家权交给刚进门的儿媳妇儿。 原本傅母还能插手。可现在呢,她手里边的权力全都没了,不但如此,臂膀几乎都折了进去! 傅母想了想,就说:“既然她忙不过来。那就让宛凝帮她分管,等宛茹出了月子,我就下令,让宛茹和宛凝管家。” 傅煦阳心中一喜,嘴上还说:“母亲这是替大嫂考虑,大嫂焉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不过宛茹和宛凝没多少经验,到时候还得母亲多管教才是。” 傅煦阳的话处处挠到了傅母的痒处上,傅母自然是对他更满意。 这边母子俩畅想完了美好未来,也不见苏颖来,傅煦阳有些恼怒道:“若不是宛凝脱不开身,儿子也没想着劝大嫂过来给母亲尽孝,可现在大嫂是怎么的了?不如,儿子差人去问问。” 傅母冷哼一声。 傅煦阳就让小丫头到正院去了,过了片刻,小丫头打探完消息回来。 傅煦阳一听,暗道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进去就跟傅母说:“大嫂竟是带着两个侄子回娘家了,难不成大嫂的娘家出了什么大事?” “她,她就是,不敬婆母!”傅母骂骂咧咧了几句,傅煦阳连忙让她息怒:“亏儿子昨天特意和大嫂明说了,还想着让大嫂可以的话,把两个侄子抱过来,让您看看孙子,心情愉悦。哪想到大嫂会这么不听劝,直接抱着两个侄子回娘家了!”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这样他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实在是太不孝了!这种事万一被别人知道,别人该怎么看他们夫妻,他们怎么就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傅煦阳的话让傅母茅塞顿开,她颤颤巍巍的说:“宛茹这胎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你的嫡子嫡女,洗三总不能像大姐儿那时候那么简陋,你这个当父亲的也跟着上心一些。” 傅煦阳有些为难:“母亲你也知道,现在管家的是大嫂,就怕办的太隆重了,会惹来大嫂不高兴,更何况就是再隆重也不好越过两个侄儿去。” “小家子气!”傅母这句话自然不是骂傅煦阳的,她想了想,傅煦阳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就道:“等明儿我让杜鹃拿五百两银子给你,你只管办。” 傅煦阳咧嘴笑:“还是母亲疼儿子,疼孙子,儿子保准给办的风风光光的。” 这边苏颖交代了芦荟的哥哥几句,拿了银子让他去施粥,就穿戴整齐,抱着福儿和禄儿回娘家了。 苏太太得了信儿,特意到苏老太太屋子里奉承,笑道:“自打满月时见过我那白白胖胖的金孙一回儿,往后竟是不得见了。颖儿那丫头今儿竟是抱着他们俩过来要给老祖宗请安,我啊,算是沾了老祖宗您的光。” 苏老太太已经古稀了,早就不管事了,也乐得见儿孙围绕膝下,闻言笑的合不拢嘴,让跟前的大丫环开了箱子拿金项圈金锁出来给重外孙。 正说话间,外面就有丫环说:“姑奶奶到了。” “快请进来!”苏太太扬高声音道。 不等寒暄呢,苏老太太就道:“快把乖乖抱过来给我瞧瞧。” 苏颖抱过福儿过去:“这是大的那个,小名叫福儿。大名叫傅昀。”苏太太从奶嬷嬷怀里抱起禄小娃凑到苏老太太跟前,苏颖就说:“这是小的,小名叫禄儿,大名叫傅晨。” 苏老太太带上大丫环递过来的眼镜。细细看两个孩子:“生的真好,这眼睛就跟葡萄似的,白白胖胖的,跟那刚出锅的馒头似的。”在这之前,奶娘极有经验的把好了屎尿又喂过奶,两个孩子吃饱喝足这会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转着。 福儿不认生,许是知道有人夸他呢,转着眼睛咧开小嘴笑了起来,绝对萌。 苏老太太跟着一笑,站在她身边的老嬷嬷凑趣道:“小少爷这是认得太外婆呢。” 两个多月的孩子哪里能认得人。更何况福儿也没有见过苏老太太,但她老人家还是很高兴,让人把拿出来的金项圈摆到一边儿,让苏颖给孩子戴。 禄小娃也跟着笑呵呵的,苏太太就高兴了。捏着禄小娃肥嘟嘟的小胳膊,“瞧这孩子养的多壮实,我瞧着虽然是双生子,可也不是十成十的像,让人分辨不出来。我抱的这个像颖儿多一些,福哥儿像姑爷多一些。” 苏老太太瞧瞧也点头,“正是这个。” 过了会儿。她老人家也乏了,让苏颖跟着苏太太回上房了。 苏太太出了门就有些埋怨的说:“如今乍暖还寒的,我的宝贝外孙子要是受了风可怎么好?又不是非要这时候就见着,等他们百天时,不就能见着了,你啊。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也不知道刚才抱着孩子就不撒手的是哪个。 苏颖嘟嘟嘴挽住苏太太的胳膊撒娇:“母亲可真是有了外孙这个新欢,就不要女儿这个旧爱了,呜呜,人家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浑说什么。没个正行!”苏太太嘴里责备着,可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显然对女儿的撒娇很受用。 等到了上房,苏太太又逗了一会儿外孙子,等他们累得困了,才让奶娘把他们抱下去休息。 等她们下去,苏太太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苏颖,满月见时还有些丰腴,这些时日也清瘦下来,气色却很不错,皮肤透出粉色红晕来,才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可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原本瞧着你生了福儿和禄儿,日子就安稳下来了,哪想到竟是多灾多难的。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颖也不隐瞒,就把去云若寺回来时遭了贼人惦记,惊了马,幸好得忠睿王爷搭救的事说给苏太太听,“我也是不想你们跟着担心,才没有说,没想到还是让母亲担心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人没事就好。”苏太太很敏锐,皱起眉来,“好端端怎么会遇到那胆大包天的贼人?” 苏颖叹口气:“到底瞒不过母亲,那是有人想害女儿我呢!” 苏太太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可是你那心狠手黑的婆婆?” 苏颖点点头,按住苏太太的手:“这件事还是老爷他查出来的,而且她给我下药害我多年不孕以及小产的事儿,我家老爷也知道了。那老太太又气又恼中风了,得了瘫症,怕是余生都得躺在床上了。” 苏太太抚掌大笑:“这可不是报应么!” 苏颖捻了一块儿绿豆糕吃了,“可不是,偏偏这件事还不是我主动捅出来的,母亲你猜猜是谁捅了这一刀子?” 苏太太伸出手指点点苏颖的额头:“跟我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我说,我说就是了。”苏颖讨饶,“是陈府的舅太太戴夫人,当着我家老爷和二老爷的面,把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谋害二太太肚子里子嗣的事儿捅出来的。” 苏太太转念一想就能把事情真相想了个七七八八,满怀欣慰的看着苏颖感叹道:“你可算是长进了。” 苏颖低着头:“可不是被逼的么,我倒是希望我永远都不需要长进呢。” 苏太太一下子差点就淌下泪来,拍了拍苏颖的背,又问:“这事儿,姑爷是个什么反应?” 苏颖凑到苏太太耳边低声说:“那老太太一直想让二房袭爵,他也没少跟着受难,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就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磨没了。更何况原本感情就淡的很。” 苏颖又淡淡的说:“若是她往后不再弄那些腌臜事,我们也不介意荣养她,只是,照这么看着。她还不消停。她现在瘫在床上,整日里哭天骂地,毫不避讳。我们老爷又不是个犯贱的,没必要上赶着让人作践。” 苏太太挑眉:“到底是姑爷的亲娘。” 苏颖笑了:“这样的亲娘可真是世间少有,几百年都难出一个的。母亲不用担心,如今侯府是老爷和我做主,他们即便想翻出什么浪花,也得看看这浪花能不能翻起来,砸到我们。” “你有沟壑,我就放心了。”这就是女儿跟儿媳妇的区别。苏颖是苏太太的女儿,恨不得苏颖的婆婆死了才好。 “对了,咱们家言容,家里边是个什么打算?”苏颖问苏太太,苏太太闻言皱眉:“是你大嫂跟你说了什么?” “这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忠睿王妃请在选秀女过门赴宴的缘故么。”苏颖可不想给罗夫人拉仇恨。果然她这么一说,苏太太就释然了:“也不知上头贵人是个什么意思,好在不止言容一个,也只两回就再没有了,并不算很扎眼。” “这就好。”苏颖对忠睿王府一游还留有阴影,但看自从那天后,侯府也没有忠睿王爷派来的人。她就有些安心了,认为自己有点杞人忧天。 正说话间,外面就有小丫环打起帘子来:“大奶奶,容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 “说人人到,快让她们进来。” 罗夫人听人说侯府的姑奶奶回娘家了,于情于理她这做大嫂的都得过来见见。可一想到当时她疑心姑奶奶跟忠睿王爷有旧,就臊的不行,好在女儿陪在身边。 苏言容是苏家的嫡长女,历来受宠,苏太太见着她也愿意给罗夫人好脸。更何况苏颖还在跟前,苏太太就是疑心罗夫人多事也不会给她没脸。 “比起上回见,姑奶奶如今可真是气色一新。” 苏颖也回夸了回去,苏言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苏颖,她脸上笑盈盈的,肌肤莹润泛光的一点都不像是二十一岁的妇人,动作间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戴了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翡翠佛头相连,下穿红色的珊瑚珠,只这一样就觉得富贵不可言说。 苏言容再抬头就对上苏颖笑盈盈的眸子,腾地脸红了起来。 “哈哈,言容这是看姑妈看的害羞了?姑妈要是没什么表示,那就说不过去了。”说着将串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藏蜂琥珀的链子递给她。 那琥珀是金黄色的,色彩正而鲜亮,通彻痛彻无杂质,琥珀里面的蜜蜂栩栩如生,宛如活的一般。 苏太太见苏颖送出去的琥珀这么大块,一看就是珍品,就叮嘱有些不好意思的苏言容:“你姑妈有心了,这可是好东西,既给了你,你收好便是了。” 苏太太都这么说了,罗夫人也不能说推辞的话,苏言容点头答应着谢过苏颖。 苏颖听到隔壁福儿的哭声,也顾不得跟苏太太她们说笑了,就说:“母亲,我去看看俩小的。” 苏太太点点头,苏颖抱着福儿哄着,禄小娃乖乖的没和福哥儿演绎二重唱,【这么无理取闹的,不知道哪里好了,哼!】 苏颖嘴角抽了抽,【这才是正常婴儿的表现,好不好。】 禄小娃扁扁嘴:【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你希望我接什么话?】 禄小娃小嘴儿嘟起来都能挂酱油瓶了,控诉苏颖:【你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了吗?】 【呵呵,你可以自问自答。】苏颖就不想理会禄小娃了,可惜这精神联系是单方面强制性的,强制的一方是……禄小娃。以前的时候苏颖还能够单方面去掐断系统的联系,可现在她连这点都做不到了,只能任由禄小娃单方面的强制在她脑海里唧唧歪歪。 禄小娃自话自说了一会儿,见苏颖不理他,他就蔫了。 苏颖哄好了福儿,又叮嘱了奶娘几句。才重新回到苏太太身边,已不见罗夫人和苏言容:“大嫂和言容怎么回去了?” “你嫂子还有事要处理,”苏太太避重就轻的说,“你家老太太瘫了。你没去跟前侍疾?” “我病不是才好,可问候是没少的,这事儿我们老爷也是默许的。”苏颖把傅奕阳搬出来搪塞苏太太还是很好用的。 “那些都是虚的,端看外人怎么看你。”苏太太轻飘飘的说,苏颖明白这里头的深意忍不住笑道:“母亲可真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人言可畏我自是懂的。人人都说好,那说不好的反而就没人信了。” 苏颖带着福禄俩娃回到侯府时,留在府中的白芷就道:“太太,二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均安。” “把之前准备好给二太太的东西送过去了吗?” 白芷笑道:“送去了。是桂嬷嬷昨儿就备下的。” 紫苏捧了蜜茶来,苏颖喝了一口,就听白芷说:“太太前脚刚走,上房那边就差了小丫头来请太太过去呢。” “呵。”苏颖早就预料到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太太?” “没事儿。该干嘛干嘛去。”苏颖不怎么放在心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傅母和傅煦阳那儿,他们既然都那么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呗。 其实不用苏颖没事给傅母和傅煦阳母子俩找事,傅煦阳已经麻烦上身了。 陈夫人九死一生的生下了孩子,因为早产弱了一些。不过大夫说了好好将养,会和普通孩子无异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陈夫人缓过一口气来,就噗噗掉眼泪,戴夫人连忙说:“坐月子期间不兴掉眼泪的,对身体不好。快别哭了。哥儿不是好好的吗?你没听大夫说——” “母亲,是姑妈和表哥害我早产的。” “什么?!”戴夫人和陈宛凝异口同声的愕然道。 陈夫人眼中的恨意很明显,她刚上完孩子脱力了,能撑着这口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已属不易,说完就昏睡过去了。留下心力交瘁的戴夫人和陈宛凝面面相觑。 蜜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舅太太、三太太,你们可要给我家主子做主啊!” 陈宛凝吸了一口气:“母亲,您先去吃些东西歇息回回精神,这件事就交给女儿来查,定然不会让姐姐这罪白受了。” 戴夫人憔悴了好几岁,忍不住掉了眼泪:“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才累的你们姐妹俩没个安生日子。” 陈宛凝面色沉痛,攥紧了手。 上房 杜鹃一五一十的把陈夫人和新生孩子的情况汇报给傅母听,傅母满脸喜意,就连说话好像都没有那么磕磕绊绊了。 “好好,是我儿的嫡长子,是我的嫡长孙,哈哈。” 杜鹃听傅母无视苏颖生的两个嫡子,又无视只有嫡长子的嫡长子才能称得上府中的嫡长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种话听多了就应该麻木,应该习惯了。 傅母一高兴,这下出银子办洗三是心甘情愿的了,让杜鹃开了箱子拿了五百两给傅煦阳,又说:“若是不够,就尽管开口,不必吝啬。” 傅煦阳从杜鹃手里接过五百两银票,自认潇洒风流的朝杜鹃笑了笑,“劳烦杜鹃姑娘了,之前辛苦你了。” 杜鹃低眉顺眼,一板一眼道:“二老爷折煞奴婢了,奴婢当不得‘辛苦’二字。” 见她这样,傅煦阳顿觉有些无趣,心里不由想起昨天敢在他跟前替她主子大声伸冤的小丫头,水灵灵的,跟枝头刚打的花苞似的,左右不过是个小丫头,想要了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杜鹃又不同,老太太离不开她,不然也不会让她掌管私房钥匙,若是能纳了她,岂不是能来个里应外合?   ☆、122章 天打雷劈 傅煦阳为他的想法沾沾自喜一番后,拔腿往二房去。 刚进院门就被一个小丫头拦住了,傅煦阳定睛一看,那不是他刚才才念起的水灵灵的小丫头,好心情的问:“你叫个什么名儿?” “奴婢叫明月。”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嗯,是个好名字。” 明月噗通一声跪下:“求老爷救救我家姨娘吧。” 傅煦阳皱眉:“她又怎么了?” 明月哽咽道:“我家姨娘从昨儿一直念佛经到现在,说是替太太祈福,奴婢怎么劝都不听。昨儿我们姨娘还受了伤,到现在滴水未沾,奴婢怕姨娘真的会受不住,奴婢这才大着胆子拦住老爷,想让老爷去劝劝我家姨娘,我家姨娘最听老爷的话了。” 傅煦阳一听这话心里满意的不得了,想了想,道:“你先带着我的话回去,就说我知道她有这份心思,等晚些我得空了立马过去安慰她。” “奴婢省的了,这下好了。”明月喜极而泣,梨花带雨。 傅煦阳感叹:“你倒是个一心为主的。” 明月低下头:“姨娘对奴婢好,奴婢自然要对姨娘尽心尽力。” 傅煦阳没听出明月话里的玄机,只觉得这小美人心地善良,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定然要收入房中。 这一幕被陈宛凝的人收入眼底,傅煦阳还没走到陈夫人的院子,陈宛凝就知道了,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光芒,淡淡道:“先不用管她们,等我腾出空来再来收拾她们也不迟。” 傅煦阳对陈夫人生的儿子还是很看重的,去看了一次,才和陈宛凝说:“母亲知道宛茹生了个儿子,很是高兴。特特给了我三百两,让我把儿子的洗三礼办的隆重一些,这些庶务我不懂,就交给你了。” 陈宛凝在心里冷笑。幸好姐姐生的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她那好姑姑不止该怎么唾骂呢!眼底含着讥诮,还带了点笑意道:“姑妈都这么吩咐了,我一定会好好操/办侄儿的洗三礼的。” 傅煦阳当了甩手掌柜,对陈宛凝的态度很满意,留下一句“你也辛苦了”就走了。 陈宛凝坐在椅子上撑着头,戴夫人被她哄着歇息了,她还得留下处理后续事务,她一天一夜都没阖眼了。绿湖劝她:“太太,去躺会儿吧?” “再等会儿。”陈宛凝勉强一笑,刚才蜜蜡说的那些话,陈宛凝就已经信了大半,她相信以傅煦阳的秉性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姐姐也是个傻的。明明知道自己怀着身子,怎么还跟傅煦阳一般计较,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但错还是在傅煦阳身上,陈宛凝手里使劲儿攥住帕子,额角一抽一抽的疼,绿湖上来给她揉揉,她才觉得好受一些。 有小丫头轻手轻脚的进来。同陈宛凝说:“二老爷被王姨娘身边的叫明月的丫头引到王姨娘的屋子里去了。” 陈宛凝只觉得额角抽痛,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陈宛凝才缓过来,用尽力气才能压住心中的怒气。 “王氏,她真是个好样的!”看来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才让她这么快就能出来见人了。 陈宛凝咬牙切齿的,等戴夫人醒过来就把这件事说给戴夫人听,戴夫人惊怒交加:“那王氏我看过,是那轻佻媚宠的,这么一看。果然是个轻狂的。” 陈宛凝恨得牙痒痒:“那王氏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还惯会在老爷面前伏低做小,当初我早产她就被禁了足,后来不知道就怎么勾的老爷给她解了禁。我知她素来张狂,可没想到竟然张狂到在这档口的把老爷勾到她屋子里去了,这不是打我们的脸么!” 戴夫人也看不过,突然道:“我恍惚记得王氏是官家出身?” 陈宛凝皱了皱眉:“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她倒是素来以她的出身为傲。” 戴夫人冷冷一笑,道:“我的儿,她既然以她的出身为傲,我就让傲不起来!” “您是说?” “不过七品小官,在京城里根本就不够看,这事儿都不用让你父亲出手,只要知会一声底下人,保管把这件事办妥当了。非但如此,还得让那个王氏有苦难言!”戴夫人脸阴沉得很,唬的绿湖等人大气不敢喘。 陈宛凝不禁的舒展开眉头:“还是母亲有法子。” 戴夫人见陈宛凝眼下一片青黑,心疼的说:“你快去歇着,这里还有我呢。” 陈宛凝解决了心中一部分糟心事,这会儿也撑不住了,也不推辞,就带着绿湖回她的院子了。 —— 傅奕阳甫一回府,大管家就苦哈哈的过来,说老太太执意要把这两天从外面请回府的大夫赶走。 傅奕阳疑惑:“老太太可说是为了什么?” 大管家道:“老太太只说是有太医开的药方就尽够了,不需要旁的大夫。” 傅奕阳淡淡‘嗯’一声,“既然这些个大夫看不上,那就再去寻民间神医来。请来的那几个大夫,给了报酬送他们回去罢。” 大管家听声听闻惯了,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傅奕阳的意思,这两天他大张旗鼓的去请那些大夫来,外面人瞧了,自然是要打听一番的,没多久就会知道他们家老爷多有孝心,为了老太太的病,遍寻名医。 大管家眼神一闪,傅奕阳问:“还有事儿?” “敢问老爷,那抓起来的几个刁奴该作何处置?” 傅奕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大管家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往下流了,才听得头顶上冷冰冰的声音:“先关着。” 大管家愣了下,这是先冷着了?没来得及细想,就赶紧应了下来。 傅奕阳照旧先去了上房,傅煦阳这次不在,正巧黄莺端了药来,在里面哄傅母喝药:“老太太,这是按照太医开的方子熬的药,不是那些乡野大夫开的。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你先喝一口。” “是。”黄莺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着傅母吩咐的做了,等她自己喝了一口后,就说:“冷热刚好。奴婢给老太太喂药吧。” 傅母这才把药喝了,躺在床上用嘶哑的声音吩咐:“那苏氏病既然好了,就很该到我跟前伺候,明儿你就再去请一回,往后这试药的活儿就交给她。” “可大太太她——”黄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碗摔在地上碎了的声音,再然后就听到傅母粗重的喘息声:“她做儿媳妇的,到婆婆跟前,伺候,是天经地义的!看看今天去请。都没请来,真真是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单凭这一条,就能把她给休了!” 又指着黄莺骂:“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瞅着我病了,都胆子大了。敢管到我头上来了!明儿我轻快了,一个一个的非得揭了你们的皮!” 黄莺被骂的面红耳赤,忙跪下,口里劝道:“奴婢不敢!老太太千万不要动气,二老爷特意吩咐过,让我们仔细侍奉老太太的!不若奴婢去把二老爷请来?” 傅母语气有所缓和:“还是我儿有些良心,不似那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廉耻,忘恩负义!” 外间进来就瞧见傅奕阳正要行礼的朱鹮,就被里间传来的这句辱骂给吓的大气不敢喘,她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傅奕阳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把老太太的话给听进去多少。 朱鹮被傅奕阳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儿不敢吭声,心里只恨自己过来的不是时候,竟是撞到了档口上。 朱鹮都不明白了,老太太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一点小事不如意了就甩碗砸碟的。往前虽说老太太偏心二老爷,可老太太为了表示她一视同仁,还很有些面子功夫的,可现在自打中风瘫痪在床后,不但面子功夫不愿意敷衍了,还毫不掩饰对大老爷和大太太的痛恨,甚至有好几次破口大骂都让大老爷听了正着。 这样下去,只会把两人之间的感情消磨殆尽,这样对老太太又有什么好处呢? 朱鹮再抬头时,屋子里已经不见傅奕阳的身影,她连忙拍了拍脸,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 黄莺正蹲在地上收拾打碎的药碗,抬头就见朱鹮脸色煞白,嘴唇还哆嗦着,心里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然后就见朱鹮朝她做了个‘大老爷’的口型,黄莺一哆嗦,差点被碎片割破了手指。 黄莺朝床上瞧了瞧,傅母闭着眼,没往这边看,往床帐外退了几步远,悄声问:“大老爷什么时候来的?” 朱鹮咬了咬嘴角:“我从外面进来时,大老爷就在了,听了句白眼狼。” 黄莺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老太太可不是她们能劝得动的,只盼着老太太什么时候能想通,不然跟着受苦受难的还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 傅奕阳面无表情的从上房出来,抬脚就往苏颖的院子里去,背挺得笔直, 越走脚步越快,脚步带起风,吹起身上穿的长袍滚滚来。 傅奕阳不觉得有多难受,就连那句‘天打雷劈、五鬼分尸’,他听起来和后面的那句‘不知廉耻、忘恩负义’没什么差别,早就变得麻木不仁起来。 可傅奕阳在意的是,傅母把苏颖也给拖了进来,那句指桑骂槐的话可把他们夫妻俩都给骂了进来。 他才和苏颖说过傅母的事再不需她管的,还想过往后再不用她受委屈的,她可如今还得忍气吞声。 傅奕阳毫不怀疑,苏颖也曾经听过这样的咒骂的,她一句都没和自己说过。这样的委屈,比起曾经她所经历的那些,也是小巫见大巫了吧,这样的想法,让傅奕阳如鲠在喉。 傅奕阳越走越快,等到了正院外头又慢了下来,缓缓吐出了口气,才迈入院门。瞧见院子里的一株贴梗海棠刚刚打了个花苞,红艳艳的如同在枝头点了胭脂,平添了几分春意。 步子往那儿一拐。伸手摘了一支来,水灵灵的绿叶包裹着花蕾,也不知道绽放开来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有小丫头看见了,目瞪口呆。可又不敢多看,心想老爷这是做什么呢? 傅奕阳没看见那小丫头,折了一朵海棠花后,大步流星的往屋子里走去。 苏颖刚把府里的事务处理好,管事娘子见着傅奕阳进来呢,行完礼后就找了个借口退出去了,出了门才喘口气,大老爷的气势越来越盛了。 傅奕阳之前摘海棠花的时候还没想那么多,可这会儿要把花献给佳人,他反而有些不甚自在了。 苏颖抬眼看他。他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把手里捏着的海棠花往她手里放,嘴上还说着:“嗯,我见外面那株贴梗海棠开得好,就给你带了一支回来。” 苏颖看了看手心里刚打了花苞的海棠花。这叫‘开’? 吐槽归吐槽,可苏颖还是很高兴,心里涌出丝丝甜蜜来,嘴角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去看傅奕阳,只低下头,觉得她脸肯定是红了。用手背抚上,降降温。 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 见苏颖这样,傅奕阳反而是放开了,心里边那些郁气也随着苏颖这般高兴就消散了不少,走过来伸手把她揽过来:“往日送你珠宝,也没见你这般高兴。就一朵花儿也值得你这般?” 苏颖闻言轻轻一笑:“只要你给的,我都高兴,只是这回儿,可不大一般呢,我自然更高兴。” 这样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要是在以前她都很难想象有一天她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颖往他身上一靠,想了想,把那带着梗的花骨朵儿插/到鬓间,抬起头来让他瞧了瞧。 看着她的笑靥,傅奕阳心口一热,顺势搂住她,话也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你要是欢喜,往后我再送你。” 两个人靠在一处腻歪了一阵,苏颖才和他说起别的事儿来:“二弟妹平安生了个哥儿,我先送了东西过去,等明天再过去看看。” 傅奕阳不甚在意,他如今对二房并没有什么好感,就连当初傅母把陈宛凝生的女儿叫大姑娘,他听了之后也不置可否。 “母亲把我请进来的几个大夫给撵走了。” 冷不丁听傅奕阳说起这个来,苏颖一愣,“怎么回事?” 傅奕阳想起之前在上房时听到傅母的那话和让丫环试药的举动,心里隐隐有了想法,不由得冷哼一声:“许是看不上,撵走就撵走罢,再去寻医术更高超的就是了。” 苏颖‘唔’了一声,以她对傅母的了解,这老太太如今都是怀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傅奕阳和她,这样的举动,难不成傅母以为傅奕阳请大夫来害她不成? 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我回娘家,前脚刚走后脚上房的丫头就过来说是老太太和二老爷让我过去侍疾,我想了想,要不我还是过去吧?之前是我病没好,现在病好,总不好让旁人说嘴。” 苏颖想,就算是过去,傅母除了骂骂咧咧,就没别的能耐了。再说,她可不把傅母那骂骂咧咧的话放在心上,难不成别人都不觉得奇怪,怎么傅母中风偏瘫后脾气就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么? 傅奕阳却是想起傅母的话,不由抿紧嘴角,私心上他是不愿意让苏颖过去,受傅母责难的,那些辱骂的话他听得都觉得刺耳非常,苏颖怎么能忍受住。 又想起之前看到脸上带着巴掌印的陈宛凝,以及在上房动了胎气的陈夫人,就更不愿意了。 傅奕阳不说话,眉头也皱了起来,挨过一次容易,可挨过这一回,往后说不定糟心事就接踵而来了。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让妻儿受委屈,也不让旁人敢说嘴。 苏颖摸了摸插在鬓边的海棠花,嘴角翘了起来,再看看傅奕阳皱眉深思的神情,眼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第二天,苏颖送走了傅奕阳,把那只渐渐变得枯萎的海棠花苞放到了妆匣的最里层,又让人去折了一枝都还只是打着花苞的贴梗海棠来,插到细颈瓶里。 看过了福禄俩娃,苏颖才往二房去。 好巧不巧的。刚走了几步,旁边的院落里传来脚步声,人还没走出来呢就听到了说话声。 “老爷,妾身也想着尽一份孝心。往前老太太有一回病了,太太脱不开身,也是妾身去侍疾的,妾身有经验,也不怕苦不怕累,就想着只要能给老爷分忧解难,妾身就甘之若饴。” ——好甜腻的声音,好伟大的情怀。 “你有心了,可我看你这两天也受累了,你要是再累着。我会心疼的。” ——到底生孩子的是谁?青天白日、大庭广众这下调/情,真的大丈夫吗? “老爷,妾身并不觉得累,妾身是心甘情愿的,只求老爷能记着妾身的好。妾身就再无他求了。” ——既然心甘情愿,还求什么,矫情。 “你既然想替我分忧解难,不如就帮着三太太分管一下少爷洗三之事。” ——你还知道你妻子才刚给你生了儿子啊。 “这,不太好吧?三太太怕是不愿意妾身插手的,妾身也不愿意讨三太太嫌,惹得三太太不高兴了。妾身还是继续给小少爷做小衣裳吧。这样也算妾身的一片心意。” ——上眼药啊上眼药。 “那就不勉强你了,那小衣裳交给针线房的去做便是了,哪用的你亲自动手?” ——没听懂么? “妾身晓得了,可小衣裳还是妾身亲手做吧,这样才显得妾身有诚意呢。” ——以退为进没成功,咬牙切齿了吧。傻逼。 “行了,你愿意做就做吧,我先走了。” 门开了,傅煦阳迈步出来,正好和苏颖打了个照面。立马就皱起眉,语气不阴不阳的问:“大嫂,怎么来了?” ——妈蛋,你还敢质问我?! 苏颖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跟着傅煦阳出来,明显受过滋润的王姨娘一眼,王姨娘想瑟缩一下躲到傅煦阳身后,可就被苏颖这么一盯,她就挪不动脚。 “我来看看我那新生的侄儿,小叔这是准备去哪儿?” 傅煦阳梗着脖子道:“我正打算到上房去。” “哦,小叔不打算去看看弟妹和侄子?” 傅煦阳皱着眉:“男人进不得产房。”他总觉得在苏颖跟前就莫名气弱,这样的认知让他很不好受,决定先发制人,“大嫂昨天去娘家就罢了,可今天总该要去上房去尽孝了吧?” “呵呵,小叔你这是在训诫嫂子我吗?”苏颖在‘小叔’‘嫂子’上加重了音,成功的看到傅煦阳变成猪肝色的脸。 傅煦阳深吸一口气,道:“是我逾矩了。” “呵呵,我只是跟小叔开个玩笑,小叔何必这么较真。”苏颖抢在他说话前,笑盈盈的说着。 傅煦阳一噎,脸色更难看了:“大嫂!我原本也只是好心,大嫂既然不领情,直说便是了,何必如此折辱我!” 这就被折辱了?心理承受能力未免太差了吧? 苏颖不以为然:“我可无此意,小叔这么想我也没男办法,既如此,我就不拦着小叔赶着去上房尽孝了。” 说着拿出怀表来,打开一看,道:“我看看,时辰还真是不早了,都已经快到巳时了呢。”既然过了辰时,那不就是快到巳时了么。 傅煦阳面色一紧,不愿意再跟苏颖一般见识,朝苏颖拱了拱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姨娘没了阻挡,戒备的看着苏颖。 苏颖顿时觉得好笑,她还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去为难二老爷的妾室,不知所谓。 看不都不再看王姨娘一眼,苏颖转身就走了,芦荟和薄荷朝王姨娘曲了曲膝盖,不等王姨娘有反应,就站起来快步跟上苏颖了。 王姨娘脸一阵红一阵白,看有洒扫婆子往这边看过来,咬了咬牙,恨恨的转身回去。明月这次可不敢替王姨娘出头了,瑟缩着身板在王姨娘身后装鹌鹑,遮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123章 不伦不类 “太太,是谁家要办喜事了吗?”季姗姗进来时,季夫人正在看请帖,她就好奇问道。 季夫人把请帖放下,把季姗姗拉到跟前来:“是勇武侯二老爷的嫡子洗三。” “就是娶平妻的那个表哥吗?” “可不是,”季夫人说起来有些不屑,平妻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一出,季夫人出去时都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大好的前程都跟着受阻,还连累着两家的名声。” “太太要去吗?” “我让你大嫂去就行了。” “可上次大表哥嫡子的洗三和满月,太太您都亲自去了呀?” 季夫人道:“这怎么能一样,你大表哥如今袭了爵,他跟咱们家关系更亲密些。” 季姗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潘姐姐是不是就是看中了这点?” 季夫人一听脸色一沉,厉声道:“这话儿你从哪儿听来的?” 季姗姗脸色有些不自然,讨好道:“母亲,我这不是自己琢磨的,潘姐姐不过和大表哥有一面之缘,怎么就——”季姗姗在季夫人严厉的目光下,不敢往下说了。 季夫人到底心疼季姗姗,没有再绷着脸,叮嘱她:“这种话可不准说出去,到时候她名声不好也会连累到咱们家的姑娘。就像那平妻一事,嫡亲姐妹同侍一夫,没少被御史言官参就算了,还连累到陈家未谈婚论嫁的女孩们,就是参加选秀的,也会受到影响。如月现在住在咱们家,她是什么身份,是在选秀女,要真是出了这种私相授受的事,到时候不光咱们家,就是你大表哥也会受到牵连。” 这话儿季夫人不是第一次和季姗姗说,可季姗姗感觉到季夫人的凝重。自然要把这警告放在心上,认了错,又痴缠了好一会儿,季夫人脸色才缓和起来。 “母亲。潘姐姐她每次见到我,都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踏青呢。” 季夫人冷哼一声:“不知悔改!我已经给你姑妈去信一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教养姑娘的了。” 季夫人跟潘如月的母亲也没多少深仇大恨,只不过季夫人进了门是嫂子,潘如月的母亲是小姑子,嫂子自然是低了小姑子一头。 很快潘如月的母亲也出嫁了,还是远嫁,长年累月也见不着面,再多的摩擦都随着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都变淡了。 可潘如月真是膈应到季夫人了,整日里娇弱不堪。惹得私下里季大人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做舅母的不要为难小辈,可把季夫人气得够呛。 这还不算多大的事,季大人那些狐媚子似的装娇弱的侍妾都让她给整治的服服帖帖的,潘如月那样的做派,季夫人作为长辈就更有法子了。 但潘如月思/春这件事让季夫人堵心。若潘如月不参加选秀,对方不是那样的身份,其实问题不大。可关键是潘如月是在选秀女,傅奕阳是有夫之妇,天子近臣,一个不好,都得跟着倒霉。 季夫人忍无可忍。就给潘如月的母亲的去了一封信,质问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才能教出这么不知廉耻、轻浮无礼的姑娘来! 季夫人多少才解了点气。 季姗姗眼睛一转:“那可不能让潘姐姐知道勇武侯府要办喜事儿的事了。” 季夫人嗤笑一声,点了点季姗姗的额头:“促狭。” 季姗姗扁扁嘴:“女儿也是被逼无奈,潘姐姐既然病了,都不好好养病。我好心去看她吧,反而被她那一通话给说的我都觉得臊得慌,偏偏有碍于潘姐姐的名声,不好反驳。” “明明女儿曾经点破过,可她根本就过后就装作不知。还和以前一样。那两次在忠睿王府就算了,可日后一旦选秀进宫,可是要在宫里呆一两个月的,我总不能寸步不离吧?” “再说就算到时候我们分不到一块儿去,可潘姐姐她再怎么说,还是我的亲表姐,我一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夫人也不是没想过,可如今潘如月的名字都报到户部去了,要是她初选没通过被刷下来还好说,可要是进了初选再到复选,可是要在宫里呆一个多月的。 连累着季姗姗心力交瘁是其一,但万一在宫里,潘如月再像在外面时表现的心有所属,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那可真要不得的。 过不了初选? 季夫人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个可能性,连季姗姗说话她都没注意听。 “母亲,母亲?” “怎么了?” 季姗姗嘟了嘟嘴:“母亲,我刚才和您说的,您有什么看法?” 季夫人自然不会把她的心思说给季姗姗听,她只安慰道:“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先躲着她吧,不要被她带坏了。” “母亲!”季姗姗不满了,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等出了季夫人的地方,季姗姗就把潘如月给迁怒上了,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桃儿,璋表哥是不是搁两天就会来看潘姐姐?正好轮到今天了。” 桃儿点点头。 季姗姗拍拍手:“走,咱们去看看潘姐姐。” 桃儿不解:“太太不是让小姐你不要和表姑娘多接触么?” 季姗姗冷哼一声:“母亲怕我被潘姐姐过了病气,可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过去和潘姐姐说两句话而已,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的。” 季姗姗到了潘如月那里,状似说漏嘴般的说勇武侯府要办喜事了,原本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潘如月猛然就来了精神,一叠声的问:“是奕表哥府上么?” 潘如月一时没注意,就把平时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很多次的名字叫了出来。偏偏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季姗姗就先皱了眉毛,幸亏是她有先见之明,把屋子里的小丫头们都赶出去了,不然这一声可就有大问题了。 季姗姗脸上带了些不耐烦,复又笑起来:“可不是呢,本来我还想让母亲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可母亲不耐烦这次。只让大嫂去。” 潘如月顿时失望了,轻声问:“这次又是什么喜事?” “这个我也知道,是他们家的二太太生了嫡子,洗三呢。”季姗姗见潘如月不说话。就自顾自的说:“潘姐姐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原我还等着潘姐姐你病好了,才好一块儿去踏青呢。在选秀前,怕也没几回能松散的机会了。” 潘如月突然扑过来,把季姗姗给吓了一跳,“潘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潘如月抓住季姗姗的手,有些疯狂的祈求道:“姗姗妹妹,你去和舅妈说,能不能不让我去选秀?舅妈她一定会有办法的,之前舅妈就——” 潘如月还没有傻掉。话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对后,她就把后半截给咽下去了:“总之,我知道舅妈一定有办法,我不想参加选秀。我,我……”说着,潘如月就捂着帕子掉起眼泪来。 潘璋正巧过来,见潘如月哭的泣不成声,皱着眉头问季姗姗:“这是怎么了?” 潘如月听到潘璋的声音,连忙擦了眼泪,蹙着眉:“不关姗姗妹妹的事。是我自己……”说着她咬了咬嘴角,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可把季姗姗给气疯了,这样子活像是她把她给欺负哭的。 果然就见潘璋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起来,季姗姗没得受这个冤枉气,笑的无辜道:“我只跟潘姐姐说要去踏青的事儿呢。左右选秀在即,往后没几回松散的机会了,哪知道潘姐姐突然拉住我说她不想去参加选秀,然后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我正想劝呢。表哥你就进来了。” “那也正好,我也想知道潘姐姐不想参加选秀的缘由呢,这可不是小事啊。”季姗姗眼神清澈,毫不躲闪,潘璋一看就信了几分,他扭头问来不及阻止的潘如月,“如月,是这样吗?” 潘如月想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她只有一味的哭泣,如丧考妣。 季姗姗偷偷撇撇嘴,猜测说:“难道潘姐姐是对要进宫选秀发憷?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还比潘姐姐小呢,那我岂不是应该腿软的都走不动道了?” 潘璋不由得皱眉:“如月她从小身子弱,被我们家人娇宠惯了,姗姗你就多担待一些。” 要让我个做妹妹的帮衬个做姐姐的,你们还真好意思这么说,季姗姗已经不止一次从潘璋嘴里听到要她多照顾一下潘如月这种话了,她又不欠潘如月的! 季姗姗笑盈盈道:“表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人家就不是被娇宠长大的,哼!我要告诉母亲去,就说表哥觉得您没娇宠我哟。” 潘璋一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姗姗摆摆手,很大方的说:“我只是跟表哥开玩笑呢,表哥怎么就当真了?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主要的还是潘姐姐的问题呢。” 说着季姗姗看向潘如月,潘如月脸色白了起来,身子微微一晃,她扯着帕子,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季姗姗拧着眉:“是我在,潘姐姐不好说实话么,那我就回去,毕竟我这样和表哥同处一室也有些于礼不合呢。” 那‘于礼不合’四个字就像是刀子一样扎到了潘如月心上,她假装在忠睿王府时季姗姗在她耳畔告诫的那些话没有听过,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忍不住,季姗姗现在不知怎么看待她呢。 思及此,潘如月泪水就往外流:“姗姗妹妹,你怎么……” 得,又是说话说半句的。 季姗姗疑惑道:“怎么了?” 潘如月又说不出话来。 季姗姗不解的走了,等走出院门,不由得磨牙:“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父亲误会了母亲,从来就不是个纯良的。” 想了想又道:“桃儿,咱们去大嫂那儿看小侄子去。” 潘璋问潘如月什么,潘如月又不说,越发让潘璋认定是季姗姗说了些什么,但潘璋对季姗姗也没有多大的恶感,只是觉得季姗姗有些娇惯罢了,就跟潘如月说:“你比姗姗年长,能让的就让一让,毕竟咱们现在还在舅舅家住着。不好跟她有什么摩擦。” 潘如月绞着帕子,她的心思已经不在季姗姗身上了,对潘璋的话也只当是耳旁风,到后面潘如月还是没忍住。就问潘璋:“哥哥,我听姗姗妹妹说勇武侯府的二太太生了嫡子,要洗三了,你说咱们该不该送些礼去,恭贺一番?” 潘璋不以为意:“咱们俩如今只是客居在舅舅府上,又没有个能主事的人,这种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潘如月咬了咬嘴唇:“会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了?” 潘如月这么一说,潘璋皱起眉来,他是男人,向来不管后院庶务的。在家时这些都是由潘母操心的,就是要操心,也轮不到潘璋这个爷们儿。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潘如月说的他乍一听觉得有道理,想了想道:“那妹妹觉得该怎么办?” 潘如月心里一喜。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她装作想了想,才轻声细语道:“不如咱们备些礼,上门去恭贺。我听姗姗妹妹说,这次是表嫂去,不若我跟着表嫂去,也算咱们不失礼了。” 潘如月只懊恼。之前苏颖生孩子满月时,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不然她当时也不会棋差一招的扮成季姗姗的丫环去了侯府,还在苏颖面前出了糗,难堪的要命。 潘璋迟疑了,道:“这事儿还是和舅妈知会一声吧。” 潘如月瞪大眼睛。要真知会舅妈的话,舅妈肯定不会让她出门的,她连忙摆手,发觉自己太急切了,连忙低下头轻声道:“这次舅妈把事务交给表嫂。想来也是想是表嫂做主的,不若我去和表嫂说,哥哥你看这样怎么样?” 潘璋还没说话呢,潘如月又蹙着眉轻声道:“我也只是想出去走走,就权当散散心了,毕竟离选秀越来越近了。” 离选秀越来越近了,可她还没有能再见奕表哥一面,她实在是不甘心,这次是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把实情告诉奕表哥,让奕表哥知道还有她在想着他,在念着她。 潘璋见不得潘如月黯然神伤,就道:“表嫂若是应了,就都依你。” 潘如月顿时就破涕为笑了,潘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潘如月说了没两句话就走了。 等潘璋走后,潘如月立刻就来了精神,连因为大病一场苍白的脸上都带上了红晕,唤来了秋水,要梳妆打扮。 秋水从箱子里捡出件海棠红折枝花卉褙子,正是上次潘如月病了时季夫人赏下来的缎子做的,潘如月一见就皱起眉头来。 秋水见状就道:“奴婢也知姑娘平日里最喜欢颜色素淡些的衣裳,可奴婢觉得姑娘穿上这件衣裳会显得气色好些,更明媚些。不若姑娘先试试,要是实在不喜欢,再换上姑娘平日里惯常穿的。” 潘如月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见到苏颖的几次,苏颖都是穿着明艳的衣裳,打扮的富丽堂皇的,潘如月心里不喜那样的打扮,可现在她就拗上劲,没等秋水再多说,她就把那件海棠色的衣裳接了过来,倒让以为还要费些口水才能说动她的秋水好一阵诧异。 要说潘如月身材纤细,穿淡雅的衣裳确实能显出她的优点来,只这海棠红挑人,潘如月因为大病了一场,脸上无血色,这海棠红反而是衬不起来的。 秋水睁眼说瞎话,把潘如月好一顿夸,潘如月伸手抚了抚褙子上的刺绣,想起她曾经满怀期待的一针一线绣过的大红嫁衣,忍不住红了脸。 秋水一看就看出不对劲来,在心里啐了一口,真是好不害臊。 潘如月到季大嫂院子里时,季姗姗也在,见到季姗姗,潘如月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季姗姗假装没看到潘如月变色的脸,笑着对潘如月说:“潘姐姐你来啦,刚才我还和大嫂说起你呢。” 潘如月勉强笑一笑:“见过大表嫂。”又对季姗姗说:“不知姗姗妹妹和表嫂说我什么呢?” 季姗姗在心里撇嘴,见到她大嫂就知道叫表嫂了,怎么见到侯府的大表嫂,就叫人家苏姐姐,不伦不类! 季姗姗眨眨眼:“我正缠着大嫂,想和大嫂一起去勇武侯府参加洗三礼呢, 还想说潘姐姐想不想去呢?” 潘如月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想去。” 季大嫂不由得多看了潘如月一眼,季姗姗笑了起来:“大嫂我就说吧,潘姐姐虽然身体弱。可是不愿意多闷在家里的。大嫂,你就答应我们吧,我们保证不会给你添乱。” “可太太那?”季大嫂不愿意和小姑子有什么摩擦,就把季夫人搬了出来。 季姗姗眉眼一转。余光看到潘如月紧张期待的神情,就道:“太太那我去说就行了。” 季大嫂只好道:“只要太太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季夫人头上。 潘如月在季大嫂这里没说几句话,就被季姗姗拉走了。 季姗姗边走边旧事重提:“我还是很好奇,潘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参加选秀啊?” 潘如月以为季姗姗是明知故问,可再看季姗姗神色不似作伪,不知为何,潘如月就松了一口气,她捏了捏手指道:“妹妹只当我一时没想通。说胡话吧。” “哦——”季姗姗拉长音调,“是这样啊,可潘姐姐当时提起我母亲,说什么我母亲有法子让你选不了秀,我就想了。潘姐姐你对我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要知道我母亲自从你和表哥住到我家后,潘姐姐你的吃穿用度和我都是一样的,就连潘表哥也是和三哥一样的啊。” “不过呢,我觉得潘姐姐是个善良的,就是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肯定不会对我母亲有偏见,难不成是身边有不识好歹、包藏祸心的奴才挑唆的?”季姗姗的口才在潘如月到季家后有了质的飞跃。她这么说噎的潘如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姗姗也是指桑骂槐,见潘如月脸色变换,心里得意的不得了。 谁让她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就跟别人是真的欺负她似的,所以她现在要真的欺负过去。才能对得起人家这个表情不是。 这么想着,季姗姗就叹了口气:“潘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活该被人欺,人善被人欺么。 潘如月捏着帕子,避开了季姗姗之前的问题不答,问起了她现在最关注的问题:“姗姗妹妹。你是真的想去勇武侯府吗?” “当然了,你刚才不是听到我这么和大嫂说了吗?”季姗姗说的理所当然,“正好趁此机会,和大表嫂陪个不是。” 潘如月一时没想起季姗姗是指的什么事,她顺口就说:“苏姐姐一看就是个大度端方的,一定不会为难妹妹你的。” 季姗姗笑了,心里恨不得啪啪给潘如月几巴掌,看能不能把她给扇清醒了。 “呵呵,潘姐姐可真是会说笑,其实说起来,我要跟大表嫂赔不是的缘由呢,还是跟潘姐姐你有关的。”季姗姗特意在‘大表嫂’这个称呼上加重了音,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 “一来呢,就是在满月礼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觉得潘姐姐你自愿扮成丫环跟着去,其实没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我想岔了,潘姐姐但凡要去,只要和我母亲说一声,我母亲难道还会拦着潘姐姐不成?虽然是潘姐姐想出来的法子,可我也算是从犯,理应和大表嫂正式陪个不是。” “再有呢,我觉得潘姐姐自己更该注意一些,不说我刚才说扮丫环这件事,还差点搅了两个侄儿的满月礼,这实在是不该的。” “另外,潘姐姐对大表嫂也有偏见吗?我怎么觉得潘姐姐不待见大表嫂呢,像苏姐姐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妹妹在这儿就劝告你,像这种称呼还是不要叫了,叫大表嫂才是正理。” 季姗姗说话又脆又快,潘如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幽怨的看向季姗姗,季姗姗眨眨眼:“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潘姐姐要是再那般不知礼下去,我怎么好劝着大嫂也带你去勇武侯府呢。” 正中红心。   ☆、124章 打抱不平 “这是准备大办洗三礼么?”苏颖听着芦荟说二房那边的动静,说道。 芦荟回道:“是三太太操办的,陈府的舅太太也在一旁帮衬。太太,这样好吗?” 苏颖知道芦荟是说戴夫人插手的事儿,她挑挑眉:“就算是这样,可等洗三那天,出面招待客人的也只会是我,旁人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是上不了台面就是上不了台面。” 芦荟想了想,就明白了。“听说大办还是老太太授意的,私下里添补了一笔银子呢。” “本来洗三礼所花费的都该是从公中出的,既然老太太拿自己的银子贴补上了,那只能说老太太心疼孙子,这有什么的。”苏颖嘴角翘起露出半个笑容来,眼底含着讥诮说,“等着瞧吧,二太太生的这个儿子,就会被喊做大爷了。” “难不成二房是想要分家?”苏颖喃喃自语,然后如醍醐灌顶,她怎么没想到还有分家这一招呢,只要分家了,两家相互之间的干系就小了,就算日后哪一家出事,也不会连累到另外一家。 不像现在这样,一荣即荣一损即损的。不对,是二房靠他们大房的荫蔽,偏偏还贪心不足,想取而代之,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让人憎恶。 苏颖越想越觉得分家这主意不错,不过她自然是不会主动提出分家的,要是二房主动提出分家,主动把自己给剜除出去,那可就精彩了。 苏颖心情飞扬起来,漫不经心的问:“三太太都给哪家送了帖子?” 芦荟有些气不顺的说:“仿佛是比照着福哥儿和禄哥儿的满月送的帖子。”这能放到一块儿比吗? 苏颖倒不恼,紫苏端了一盘削好切成块的菠萝上来,苏颖拿着签子插了块送进嘴里,眯了眼睛,道:“去年二老爷娶三太太进门的时候,不也是很大的阵仗么。” 帖子送去了,人家也选择来或者不来。正经侯府嫡长子和嫡次子,日后是要袭爵的,和空头二房的嫡子,明眼人一看自然是知道哪个更重要。也只有傅母傻傻分不清楚。 芦荟浅浅笑了,“奴婢明白了。” —— 洗三日 戴夫人虽然帮衬陈宛凝操办洗三礼,可总不能出面招待客人,陈宛凝到这种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身份上的尴尬,无法,只能去请苏颖来。 如今侯府,只有傅母和苏颖身上有诰命,而去年傅母诰命等级被降了等,反而比不上苏颖了,侯爷夫人这个名头还是很好使的。 不出苏颖所料。这次洗三礼办的隆重是隆重,可来的客人根本就没有发出的帖子上多,要么是主人家没来,派了管家送了礼来;要么是年长一辈的没来,来的都是比较年轻的媳妇;家里年长一辈来的不多。还多是侯府故交世旧了。 和福禄俩娃满月时,宾客满棚,还有不请自来的相比,根本就是弱爆了。 陈宛凝气的眼睛都红了,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强撑着,幸好还有戴夫人在一旁。不然陈宛凝还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太欺负人了。 有几个年长一辈的诰命夫人想去探望下卧病在床的傅母,苏颖脸上挂上担忧的神情陪她们去上房。 上房 苏颖陪几个老诰命夫人进了里屋,她们几个见了偏瘫在床的傅母忍不住唏嘘起来,傅母眼中的难堪一闪而过,可为了她的大计她忍了。 苏颖上前两步,轻声细语道:“老太太。几位长辈夫人来探望您了。” 一位老夫人上前拍了拍傅母的手背,按了按眼睛:“老姐妹,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子啦?放宽心,一定能治好的。”叹口气又道:“老姐妹,你有一对孝儿佳媳啊。说起来,我都羡慕你呢。” 傅母以为这位老夫人指的是傅煦阳夫妻,还自谦道:“哪里哪里。” 另一位林老夫人笑着说:“你就别谦虚了!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勇武侯夫妇是个孝顺的。为了你的病,勇武侯可是在京城里遍寻名医,还亲自上门去请大夫呢!” “可不是!还有你这好儿媳妇,在外面以你的名义又是施粥又是善堂扶弱,还给云若寺添了二百两的香油钱,别的不图,就是图那些被帮助的人能念着你的好,希望让你的病早日好转呢。这份孝心,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几个老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苏颖和傅奕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没注意到傅母的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贱/人!”傅母咬牙切齿的说道,只不过几位老夫人说的兴起,没有听到。 傅母脸上青筋暴起,抓着枕头就扔了出去,苏颖手疾眼快的护着眼看就要被砸到的林老夫人往旁边退了一步,那枕头就扔到了地上。 这下子安静了。 “贱/人,都是贱/人。”傅母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苏颖,呵斥道:“你们夫妻在外面做了什么鬼!傅奕阳是个逆子,你是个毒妇,你们俩孝顺,吼吼,全都是假的假的!” 屋子里一片寂静,原本还聊得欢快的几位老夫人都惊愕的看着傅母,都皱起眉头,再看看皱起眉头一脸隐忍的苏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林老夫人原本和傅母关系在这几个人里面最好,可刚才傅母扔过来的枕头是冲着她来的,就让她心生恼怒,就没有在第一时刻就想着给傅母打圆场。 有一位老夫人上前打圆场:“呵呵,我说老姐妹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们家那施粥棚我们可都是见过的,都连续好几天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母呸了一口,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在家的时候那都是被人奉承着的老封君,出门在外也是被人尊着敬着的,她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的。 当下就恼怒起来:“傅家老封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颖刚想出来说话,傅母胸口又燃起熊熊大火,想也不想的怒吼道:“贱妇,我告诉你。你们夫妻俩,再弄鬼也没用,日后袭爵的是二房!” 如果说刚才傅母怒骂苏颖,几个老夫人还有所怀疑。等听了傅母这句话,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 傅母的偏心她们都有所耳闻,可没想到竟然会偏心到这种程度,听听这话,真是不像话! 一时间看傅母,就没了之前的关怀和同情,心里都涌出了不屑于与之为伍的念头,尤其是被‘呸’了一口的老夫人,她冷哼一声:“尊卑不分,历来都是嫡长子袭爵。这是祖宗礼法!我道呢,怎么会被皇太后下懿旨降了诰命等级,合着是这么个缘故!”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位诰命夫人也想起来了,当时她们还琢磨着。是因为侯府闹出平妻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才惹得上面人不悦了,可又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太大题小做,原来这里面还真是另有隐情! 傅母躺在床上直喘气,刚才那几句怒吼可是废了她不少力气,苏颖几步上前要给她顺气,结果就被傅母狠狠的把手给拍开了。 ‘啪’好响亮的一声。 林老夫人看不过去了:“傅大家的。让底下人来做便是了。” 傅母呼呼喘粗气,她也意识有些不对劲儿,按她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走向。她应该借机把傅奕阳和苏颖都不孝的名声宣扬出去才对,可她一听这些人夸奖傅奕阳和苏颖,就浑身不得劲。 说话就不经过大脑。平日里她习惯了咒骂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不假,可她没想到张嘴就骂出来,这很不对劲! 傅母张大嘴,瞧着似笑非笑的苏颖,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根本不经过思考,就质问道:“是你,是你跟那个逆子,要害我,我就知道,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孝子,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他,不知廉耻的混账!” 几个老夫人听傅母越说越过分,面面相觑之后,就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连跟傅母说再见的意思都没有,只和苏颖打了声招呼,就要回府了。 苏颖还在一旁赔不是,替傅母解释,“婆婆自从中风偏瘫后脾气就不大好,各位长辈多多包涵,改明儿我定上门赔不是。” 林老夫人多嘴问了句:“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风了?” 苏颖面露难色,斟酌下道:“太医说是上了年纪,又受了刺激,这才病倒了。” 至于什么刺激,那是家丑,不可外扬。 几位老夫人都是人精,这傅家老封君实在是老糊涂了!看看这两年都出了什么事,先是弄出平妻那不入流的东西,被皇太后下懿旨降了诰命等级;后头还为平妻大办婚事,如果不是有傅奕阳这个天子近臣顶着,别的世家大户都耻于和傅家为伍的。 如今定是出了什么糟心事,受了刺激偏瘫后,竟似魔障了,连让二房袭爵这种尊卑不分的话都说的出来,这还是当着她们的面呢,可想而知,私下里不知说的多难听呢。 看样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么一想,就越发怜惜苏颖了,要操持这么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啊。 林老夫人临上车前还拍拍苏颖的手背,叹息一声,苏颖顶着坚强中带着脆弱的表情送走了她们几位,回头被自己的表演恶心的陈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太,几位老封君都走了,三太太那边可怎么交代?”芦荟语气不像是担忧。 “自然是实话实说。”傅母自掘坟墓,还能怪得了别人。 等苏颖收拾收拾回到前厅时,就立马感受到一道幽怨的视线,苏颖顺着视线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水盈盈好似盛着一汪湖水的眼睛。 苏颖嘴角挑了挑,这不是那位深情款款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傅奕阳为奕表哥的潘如月么,她怎么会来?季夫人怎么会放她出来? 苏颖轻轻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结果潘如月更幽怨了,蹙着细细的眉毛,活像别人怎么的她了似的。 光这一点,就让苏颖对她喜欢不起来了,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拎不清的,那样的身份。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知道她到底是没脑子,还是只能看得见她想要的,脑子里再塞不进多一点的聪明智慧的。 苏颖垂下眼帘,她倒是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奈何人家看上的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爹呢。 回去得捶一顿傅奕阳,让他去招呼这朵烂桃花去。 苏颖那轻飘飘的一眼刺痛了潘如月的眼,就像是你把人家当假想敌,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是你自作多情了一样。 自作多情?潘如月咬着嘴角,脸色煞白,蔫吧了。 季姗姗带潘如月来勇武侯府打的就是让潘如月撞一撞南墙,看她能不能回头的主意。 季姗姗可是时刻注意着潘如月呢,刚才她们过来。苏颖不在,潘如月都心不在焉的,等到苏颖出现,潘如月就想和人家杠上,结果刚打一个照面。潘如月就被打了回来。 季姗姗看的满意极了,趁热打铁在潘如月耳边说:“大表嫂风姿高雅,容色照人,连我见了都觉得欢喜,也难怪大表哥和大表嫂感情好了,都说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呢,真是让人羡慕。潘姐姐。你说是吧?” 潘如月沉默不语,她不由得再抬眼去看正和别人谈笑风生的苏颖,见她穿着橘红色绣黄蕊白玫瑰窄袄,杏黄色绣梅竹兰襕边裙,鬓间插着垂珠蓝漆含翠侧凤钗,手腕上戴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手指上戴蓝宝石镶金戒指,翠蓝点睛,明艳不失庄重。 潘如月不由审视起自己今天特意的打扮来,穿着雪荷色盘锦镶花长衣,下边是同色的绫缎挑线裙子。外罩玫瑰红的羽纱对襟比甲,本来被秋水夸赞的清丽脱俗,可潘如月这一刻突然没了信心。 —— 戴夫人带着三太太招呼客人,苏颖对戴夫人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不置可否。 陈宛凝见到苏颖,连忙过来,低声问:“怎么不见几位老封君?” 苏颖皱起眉来:“她们去看了老太太,你也知道老太太她自从病后就一直喜怒不定的,说了几句重话,几位老封君败兴了,就回去了。” “你怎么不拦着?”陈宛凝一开口就有些冲,见苏颖脸上讪讪的,心里一琢磨恐怕傅母又犯了浑,可傅母这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当着自己人的面口出污言秽语就算了,怎么还在几位老封君面前发了脾气。 陈宛凝口气软和下来:“我只是替我们家哥儿可惜呢,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封君赐福,本是好的,哪想到会是这样。” 苏颖浅浅一笑:“这有什么的,福儿和禄儿满月的时候,老太太不是没来,你瞧他们俩现在不也是健健康康的么。” 这下轮到陈宛凝讪讪的了,呐呐的说:“那会儿不是老太太病了么,再说侄子满月时,咱们府可是宾客满棚呢,哪像我们家哥儿现在……” 陈宛凝自知失言,就更尴尬了,借口去招呼客人,就和苏颖分开了。 苏颖也不愿意出力不讨好,正打算去里面喝口茶,就见王姨娘披头散发的闯进来,直冲到陈宛凝面前,高声道:“一定是你!是你这个恶妇做了手脚,害了我家!” 王姨娘面孔扭曲,神情狰狞,盯着陈宛凝的双眼宛如盯着猎物的毒蛇,阴森森的:“你这个毒妇,见不得老爷对我好,竟然想出这样的绝户计!真真是恶毒,我要去找老爷给我做主!” 说着就要往外闯,陈宛凝片刻慌乱之后,立马镇定起来,高声道:“还不快把她给我拦住!我倒是要听听我究竟做了怎样恶毒的事,才让一个妾室如此以下犯上,明知道今儿是我们哥儿的洗三礼,还贸贸然的闯进来,在这么多宾客面前诬蔑我!” 陈宛凝这番镇定自若,倒是让原本窃窃私语的女眷们高看她一眼,能出门宴客的都是正妻,陈宛凝这话里分明就是先打了王姨娘一耙——对啊,在这样有外人在的时候,闯进来,唱做念打一番,不明所以的,怕是会认为陈宛凝刻薄妾室,可一想那妾室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正妻在妻和妾室之间,定然是要站在同为妻的陈宛凝这边了。 王姨娘被粗使婆子拉住,压到陈宛凝跟前。陈宛凝轻蔑的看她:“你倒是说说,你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才能引得我出手对付你?”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不就是觉得老爷宠爱我,你就害我娘家。让我爹丢了官!”王姨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跳起来推开来按住她的婆子,猛地朝陈宛凝冲过来,绿湖原本还因为王姨娘的话有些懵,眼见她发狠冲过来赶紧上前一把拦住,脸上被张牙舞爪的王姨娘挠出一长条的血痕。 “还不抓住王氏!”苏颖眼见场面失控了,连忙呵斥,两个婆子一看这样也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拽住王姨娘的胳膊把她拖开,身上使不上力。刚想说什么,张开嘴就被芦荟塞了帕子,她还想往外吐,嘴里呜呜个不停,还用仇恨的目光盯着陈宛凝。又恶狠狠的盯着苏颖。 苏颖缓步走过来,对陈宛凝说:“弟妹,都说了平日里对妾室宽容无可厚非,但也得看看那妾室是否规矩守礼!像她——”苏颖伸手指着王姨娘,铿锵有力道:“在主母生产时不安分的乱蹦跶,见到当家太太竟是持宠而娇,胆敢避过不行礼。又在宾客来府时处心积虑的诬蔑陷害太太,此等包藏祸心、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妾室其心可诛,万不能再纵容的!” 陈宛凝也很快反应过来,“大嫂教训的是,是弟妹疏忽了。” 又勉强笑着朝女眷们赔不是,红了眼眶:“我家哥儿好好的洗三礼。竟是被这么个人给蒙了阴影,实在是……我真是难辞其咎,不知该怎么向姐姐交代了。” 众位女眷纷纷出言安慰,让陈宛凝不要放在心上,不要为这么个贱人误了良辰。 偏偏就有人要出来‘打抱不平’。声音娇娇怯怯的,可却让她周围的人听清楚了:“要是刚才那人说的是真的呢?” 不巧的是,苏颖也是其中一个。 苏颖不由得抬眼看了到底是哪个傻逼,一瞧,呵呵了,不就是傅奕阳的那朵烂桃花潘如月潘姑娘么。 站在潘如月跟前的季姗姗顿时傻眼了,用袖子遮掩着拽住潘如月的手腕,暗自庆幸潘如月的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就那么几个。 潘如月被季姗姗攥住手腕,痛的嘶了一声,身子微微摇晃,季姗姗带着歉意对苏颖说:“大表嫂,我表姐她身子有些不适,我想带她下去休息一会儿,您看?” 苏颖点点头:“我看这位姑娘脸色不大好,难道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了?我让人领你们去厢房休息。”又把绿湖也叫上,她脸上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王姨娘抓了一道血痕来,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留疤,那就是破相了。 陈宛凝撑着谢过了苏颖,让绿湖赶紧去上药。 那边,季姗姗咬牙切齿的对潘如月说:“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潘如月蹙着眉头:“我只是觉得看那人的神情不似作伪,就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吧?” 季姗姗不可思议的看向潘如月,“不说那妾室说的是真是假,单凭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自闯过来大吵大闹,就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潘姐姐你同情她,怎么不同情那位小表嫂呢?要是处理不好,她的名声就会跟着受损,而且今天还是小哥儿的洗三礼,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肯定都会觉得扫兴,好好的洗三礼都差点被破坏了!” “还有你难道没看到后面,她恶狠狠的冲着小表嫂的脸去的,要不是小表嫂身边的丫环拉的快,脸被抓花的就是小表嫂了!那位丫环脸上有一道血痕,我看很有可能落下疤痕,要知道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 “就是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妾室,伤害了多少人,潘姐姐你竟然要替她打抱不平,我实在是想不通。”   ☆、125章 怜卿薄命 “我,我不是……”潘如月咬着嘴角摇头。 季姗姗突然欣慰的笑开了:“我道呢,潘姐姐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会变得这么不辨是非,妄图助纣为虐呢?” “我,我没有……”潘如月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说了两句话罢了,怎么季姗姗就一直抓着不放,态度还是那么的咄咄逼人,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只是觉得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罢了,姗姗妹妹看事怎么就只看表面呢?” 季姗姗被气笑了:“照潘姐姐这么说,那应该怎么做呢?” 潘如月被问的一愣:“我看苏…大表嫂管家有方,自然会秉公处理的。” 季姗姗顺着潘如月的话往下说:“秉公处理?那潘姐姐觉得如何才算是秉公呢?” 潘如月轻蹙柳眉,一时有些为难,没看到季姗姗看她时眼底的讥诮,手指头抠了抠衣袖上的花纹,才道:“若是那人说的是真的,苏…大表嫂应该给个交代方是,这才显得公平,毕竟那人也是个可怜之人。” 季姗姗转过头不再看潘如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毕竟是这府中二房的家事,容不得我们置喙,潘姐姐若是为主人府上的可怜之人抱不平,也该看看场合。像刚才那般,在我看来就是给主人乱上添乱,幸亏没几人听到。” “这也只是我一番见解,至于潘姐姐听不听得去,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恐怕是听不见去的,还会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她该说的都说了。 潘如月果然一副“你怎么这样”的神情,季姗姗没理她。 等到了给客人休息而专门收拾出来的厢房,在前面领路的翠竹笑盈盈道:“两位表姑娘,请进来小憩。” 翠竹表现的就像是没听到之前潘如月和季姗姗的对话一般。她这般,季姗姗先是一愣,还有些窘迫,不过她很快就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了。 而潘如月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在主人府上她这样的表现有什么不对的。她只是隐隐觉得翠竹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翠竹曲曲膝就要出去,潘如月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脱口而出:“奕表哥可在府上?” “噗——”季姗姗刚喝到嘴里的茶很不优雅的喷了出来,她顾不得擦,就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潘如月,捂住了她的嘴,对完全呆住了的翠竹道:“我表姐说浑话呢。你不必在意,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 翠竹也是个机灵的,她醒过神来后,道:“两位表姑娘。有什么缺的,就唤门口的丫头,奴婢先告退了。” 仿佛没听到潘如月的惊世之语,退出去了。 季姗姗对跟着她们过来的玛瑙和秋水使了个眼神,玛瑙和秋水很识色的退到门边,把门带上,和门口的小丫环套起近乎来。 门内。季姗姗一把把潘如月放开,憎恶的看着潘如月,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潘如月眼睛里迸出光芒,表情有些虚幻:“我喜欢奕表哥!” 季姗姗完全呆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直到潘如月又咬着牙重复一遍:“我喜欢奕表哥!”她才算醒过神来。颤抖着指着潘如月:“不知廉耻!” 潘如月身子微微一颤,可很快就捂着心口,道:“我知道,可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我也想忘了他。但奕表哥的身影亦早就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如今我也是情不自禁,我不想再把自己对奕表哥的情感藏藏掖掖的,我确定了,若是离了他,往后的日子我也过不得了。” 潘如月先是迷茫,再说着就眉目含羞,说到后来又带着一种执着,含怨带嗔千回百转。 季姗姗一个姑娘家不说从小接受传统教育,即便没有,也觉得潘如月是真傻了,越听脸色越难看,想打潘如月把她打醒,可还是忍住了,拿帕子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大表哥已经成亲了,还和大表嫂琴瑟和鸣,他们还有两个嫡子!你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哪想到潘如月执着着说:“就是做妾我也要嫁给他!” 季姗姗目瞪口呆。 潘如月垂下头去,死死咬着嘴唇,她不想做妾,她上辈子可是奕表哥的妻。只不过这辈子不同了,只要能呆在奕表哥的身边,她甘愿退一步,她甘愿为妾,只求奕表哥能怜惜她。 这么想着,潘如月抬起头来,眼睛里泛出点点泪光来:“你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认为我不知廉耻是不是?认为我对奕表哥的感情不值一提是不是?” “是!”季姗姗很坚定的说着,看潘如月就像是看污泥,“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可笑至极!” 潘如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随即又摇摇头,喃喃道:“你不会懂得的。” 季姗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想说道理可知道,绝对是对牛弹琴,转眼一想,稍微带着了些快意的说:“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大表哥根本不喜欢你,或许连你是谁都不清楚呢!” 看潘如月因为她的话摇摇欲坠的样子,季姗姗心里快意极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在选秀女!就算是被撂了牌子自行婚嫁,可就凭你知府嫡女的身份,姑父和姑姑绝对不会让你给人做妾的,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潘如月有些惶惶然,可她上一辈子就是嫁给了奕表哥啊!潘如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放了闸门的水流,哗哗的往下掉,突然就朝季姗姗扑过去,季姗姗措不及防就被她抱住了胳膊,眉头皱的死紧:“潘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求妹妹成全我!”潘如月自顾自的把话往下说,“奕表哥他不知情,我可以让他知情。让他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喜欢他,心念着他!” 季姗姗忍着极度的憎恶才没有把潘如月甩出去,冷冰冰的说:“然后呢?” “什,什么?”潘如月眼泪顺着脸颊汇聚成珠。惹人怜爱,可惜季姗姗对她只有厌恶。 季姗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你找到大表哥,向他……”季姗姗说不出潘如月的那些话,就含糊过去了,“然后呢?你以为大表哥会被你感动么?要大表哥最重规矩,最讨厌那些不守规矩礼仪的人了!” 季姗姗不再说潘如月是如何的不守规矩不知廉耻,不说她这样的行为会给季家和潘家带来多大的灾难,她算是看明白了,潘如月就是那么的自私自利。她根本就看不到别人,心里能想到的只有她自己! 但现在,潘如月最大的渴盼不就是傅奕阳么,那么拿这点开刀,绝对能捅到潘如月! 果然。潘如月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连连摇头:“不会的,奕表哥不会讨厌我的,他一定会被我感动的,然后,然后就会……”潘如月想到傅奕阳俊朗的面容,声音里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满满的都是情意。含怨带嗔,哀婉缠绵。 季姗姗冷冷的打断潘如月的臆想:“然后怎么样?别异想天开了!大表哥和大表嫂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哪里有你插足的余地?你想嫁给大表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见潘如月摇摇欲坠,受了莫大打击的样子。季姗姗一点都不同情她,相反还觉得潘如月这样子,不管到哪里,都是去祸害别人的。 “我不信,我不信……”奕表哥才不会喜欢苏颖。他们夫妻之间只有敬,没有爱,这些都是奕表哥亲口说的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潘如月死死咬住嘴唇,她不懂,为什么重活一回,别的地方都没有变,只有奕表哥府上变了呢? 潘如月不甘心,她突破重围,才重新到了勇武侯府,还没有见到奕表哥,又怎么能被季姗姗的言语打败呢。 在季姗姗的不可置信之下,潘如月站直了身子,用帕子擦拭了眼泪,脸颊被擦的晶莹透亮的,眼睛里也注入了神采。 潘如月细眉雪肤,行动似弱柳扶风,眉毛一蹙就似要掉下泪来,在女人看来这就是一脸苦相,可偏偏男人就喜欢,不然陈宛秋不会在初次见她的时候,就有些戒备了。 泪一擦,眼里漾着水波,这样就衬得潘如月如沾了露水的娇花般。 等潘如月把自己收拾好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朝季姗姗微微一笑:“姗姗妹妹,咱们小憩够了,还是到前面去观看洗三礼吧。” 见潘如月这样,季姗姗头皮发麻,戒备的看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潘如月沉默不语。 季姗姗冷笑一声:“我警告你,刚才的那些话你最后当没说过,你不知廉耻,可不要连累其他人!” 潘如月好似自言自语,喃喃道:“你不懂。” 季姗姗听到了,呵呵的讥讽一笑,轻蔑的道:“我当然不懂。” 外面玛瑙提高声音道:“小姐,主人家送了果子点心来。” 季姗姗缓缓吸进一口气再吐出来,朝门外道:“知道了。” 等果子点心上来,季姗姗坐下来,味同嚼蜡的吃了一块点心,半点没提要往前面去的意思。 潘如月想撇下季姗姗独自前去,季姗姗看穿了她的念头,凉凉的说:“给小侄子添盆是大嫂的任务,潘姐姐你刚才受了惊吓,就不必再到前面添乱了。”这话里不乏快意。 “你!”潘如月伪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面容有了一些破裂,她捏着指腹,期期艾艾的说:“你怎么这样?” 季姗姗冷哼一声:“我怎么哪样了?” “你不能这样,”起初潘如月还声如蚊哼,可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就有了底气,声音大了起来,“你不能代表我,表嫂她代表的是你们季府,可我代表的是我们潘家,这不一样。” 季姗姗突然觉得嘴里的点心有了味道。她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对潘如月能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她一点都不意外。“潘姐姐是代表姑妈家往侯府里送了礼么?” 潘如月点点头。 “这样啊,可我怎么没听说,之前大表嫂生的两个嫡子洗三和满月时潘姐姐代表潘家送礼了呢?是不是看不上大表哥和大表嫂的嫡子啊?这可真是奇怪啊。”季姗姗不解的问道。实际上幸灾乐祸极了,她现在就是想看潘如月倒霉,看她撞南墙。 潘如月根本就不通这些庶务,能想起借着送礼的借口已经是急中生智了,为了见‘情郎’脑袋瓜还是有灵光的时候的。 被季姗姗问住了,潘如月咬了咬嘴角,抬眼看季姗姗:“妹妹既然知道这些,为何当初不提醒我?” 季姗姗被潘如月的倒打一耙弄得一愣,给潘如月打上一个厚颜无耻的标签,她擦了擦嘴角。道:“我以为潘姐姐你知道呢,要知道你比我年长,按理说对这些庶务应该懂的比我这个妹妹多才对啊。” 潘如月一噎,可她不想和根本就不理解她的季姗姗再做纠缠,开口道:“妹妹虽是这么想。可我们毕竟是来参加洗三礼的,而不是来小憩吃点心的,这般本末倒置怕是不妥当的。你要是真想小憩,那我也不拦着,不过我要去前面了。” 季姗姗呵呵一笑:“你去前面又如何?反正也见不到大表哥。” “怎么这样?”潘如月没有心思被戳穿后的窘迫,反而是不可置信。 季姗姗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潘如月这么大的反应。再接再厉道:“就算大表哥也来观礼,可男女有别,潘姐姐你只能呆在女眷里,难道你会不知廉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矜持吗?” “本来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可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不必要了。到时候别说是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做嫡妻了,就是主动倒贴给大表哥做妾,大表哥都不会同意的!” “那就更不用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些什么了,潘姐姐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呵呵。那就谨言慎行啊,叫的这般亲热,不知道还真以为你和大表哥私下里真有什么呢。可事实上呢,我要是知道的没错,你不过是曾经和大表哥有过两面之缘,除了因为姑祖母的关系沾亲带故的,其他根本就没什么了吧。” “你要是再这么不知矜持为何物,不用你做些什么,别人都能看出些什么来,到时候,哼!” 季姗姗越说越来劲:“也不对,潘姐姐你哪里不知道矜持有礼为何物呢?想当初在上元节时,潘姐姐就戴着面纱,还呵斥我说我没戴面纱,说我轻薄无礼呢。怎么到了潘姐姐自己这里,就把那些戒规戒条忘得一干二净呢,实在是令人想不通啊。” “潘姐姐,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潘如月要说在理,那就是说明她自己是真的轻薄无礼;要说不在理,那就是自己抬手打了自己的脸,还啪啪的响。 潘如月幽幽的看了季姗姗一眼,把季姗姗看的头皮发麻,她才幽怨的说着:“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罢了,妹妹没遇到你心中的那个人,才不会懂得我心里的矛盾和忐忑。” 季姗姗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跟潘如月讲戒规戒条根本就没用,说不定人家还不当一回事呢,季姗姗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张嘴就狠狠戳了潘如月一刀:“也对,谁让潘姐姐你遇到的是有妇之夫呢!” 说完,季姗姗就懊恼道:“真是的,这样的话原本就不该我们这样的深闺女子该说的,我真是气糊涂了,才跟潘姐姐你一般见识。要是让教养嬷嬷知道了,肯定要重重罚我的。” 季姗姗这话多半是真心话,她现在觉得让潘如月来勇武侯府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她根本没料想到潘如月会是这个德行。 现在真是悔不当初,不过,亡羊补牢还不晚,从现在开始拘束着潘如月,不让她有机会捣乱才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正在这时,外面玛瑙就说:“小姐,表姑娘,吉时到了。大太太请两位过去观礼呢。” 潘如月立马就应了是,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的季姗姗一阵厌烦,又一阵的担忧,只希望到时候别出什么幺蛾子才行。 更可气的是。潘如月还很宽宏大量的对她说:“妹妹没经过这样的情感,所以还不懂,所以我不怪妹妹,妹妹可不必把之前的事儿放在心上。” 季姗姗如遭雷劈,直到玛瑙看季姗姗不对劲,叫了她两声,她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想喝口茶压压,才发现桌上的茶被她喝空了。也是,刚才一口气的说了那么多话。不渴才怪呢。 “走吧。”季姗姗虚弱的跟玛瑙说,玛瑙担忧的看了她两眼。 —— 前面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言笑晏晏,好像刚才的小插曲没发生一般。 陈宛凝袖子底下的手心都被掐破了皮,只有这样她才能撑起得体的微笑来,她这样不卑不亢的。没有心虚,这样反倒让人高看她一眼,还觉得之前那就是贱妾恃宠而骄,蓄意要在这种时候给主母没脸,恶意诬蔑的。 更何况就算那贱妾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做嫡妻的谁没点手段,要真没点手段。又怎么整治底下不规矩想出头的妾室们呢。 实际上,陈宛凝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她肺都快要气炸了,王姨娘敢这么做就该想好怎么承受她的怒火!贱/人,都是该死的贱/人! 陈宛凝在心里咒骂着该死的王姨娘,脸上还要保持着得体的笑。脸皮子都要僵硬了。 苏颖偶尔一抬头就正好看到陈宛凝的侧脸,下颌骨绷得紧紧的,有些皮笑肉不笑了,看来那个王姨娘的事儿对她影响还是很大的么。 至于那王姨娘说的事,苏颖觉得可能性还蛮大的。没想到陈宛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釜底抽薪呢。 这么想着,苏颖不着痕迹的瞧了戴夫人一眼,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这位出的手,还真是快狠准,实在是让人自叹不如。 苏颖又感受到那幽怨不可言说的视线,不用转身,就知道是哪位发射出的。 苏颖眯了眯眼睛,对潘如月这样未语就泪流实在是腻歪,一点都不想理会她。 潘如月轻声叹息:“奕…大表哥和她其实并不像外人看的那般吧?” 被潘如月精神攻击到虚弱的季姗姗隐约听到潘如月在叹息些什么,不过季姗姗可没自讨苦吃的再去拉扯潘如月了。 回去就跟季夫人认错去。 洗三开始了,傅母不在,那几位老封君也早就走了,见过那几位老封君的女眷窃窃私语,陈宛凝的脸色不大好看,戴夫人也知道这件事了,心里又给傅母记了一笔。 戴夫人先添盆,苏颖也添了一个金锁,潘如月根本就没有上前,傅奕阳根本就没在,她失魂落魄了,这样正和了季姗姗的意,没想到她真的一语中的了。 见潘如月如丧考妣,也不提醒她,只悄悄挪了挪身子,把潘如月给挡住了,好在其他客人注意力都在洗三上,并没有谁会多注意这边。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因为是早产儿,婴儿身体有些弱,响盆的时候,哭声弱弱的,一点都不如福禄俩娃的,那叫一个震天响。 收生姥姥早被陈宛凝交代过了,没敢多让孩子多在盆里呆儿,简单扼要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孩子就被奶娘包起来抱回房了。 热闹就打了不小的折扣,苏颖正准备坐回去喝口茶,就被人拦住了。 看到那蹙着秀眉,好似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拦路虎’,苏颖吊吊眉梢,只听人家轻声细语道:“苏…夫人,如月能和您谈谈吗?” PS: 怜卿薄命甘做妾   ☆、126章 母子合谋 “苏…夫人,如月能和您谈谈吗?”潘如月鼓足了勇气,走到了苏颖面前,睫毛轻轻颤动。 “嗯?潘姑娘啊。”苏颖的目光落在潘如月身上,轻飘飘的说着,“有什么事呢?” 苏颖在看潘如月,潘如月也战兢兢地抬起目光来看她,从头上的侧凤钗到手腕上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暗暗评较一番,秀眉微蹙:“如月只是想和您说几句话,不知您可方便?” “哦,可真是不巧了,我现下可没什么空暇。”苏颖漫不经心的说着,她想和她说话,她就能抽出时间么,呵呵。 潘如月连忙说:“只是几句话而已,夫人怎么就没时间听呢,还是说夫人计较当初的事,才不愿和如月说话,那若是这般,如月在这里给夫人赔不是,还望夫人大量,不与如月一般计较才好。” 说着就冲苏颖一矮身,动作幅度不小,旁边就有人看了过来,不过不认得潘如月,不明所以。 这么粗糙的上眼药的手段潘如月竟敢在她面前拿出来用,她什么都没说,就成了不够宽大了?脸上原本还带着的笑容就淡了下去:“我倒不知道潘姑娘因为何事竟是要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要向我这般郑重的赔罪了?潘姑娘说出来听听。” 以为这样就能不动声色的当着这么多人给她下眼药,把别人当成傻子看呢,苏颖才不吃她这么亏。 苏颖一句话就扭转了局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还将住了潘如月,她这么郑重的向苏颖道歉,莫不是以为在外人面前,她就得保持贤惠大方的态度么? 呵呵。 其他人也回过味了,再看潘如月时就带了异色,窃窃私语。 “这是哪家的姑娘?” “若不是她还梳着姑娘发髻,我还以为她是侯爷的房里人呢。” 季姗姗一把拉住正欲上前的季大嫂。冲她摇摇头。 季大嫂平常和潘如月接触不多,对她的观感也平平,可没想到潘如月竟然在勇武侯夫人面前摆出这一出,对她的观感立马就降了下去。 苏颖说的这么大方。潘如月反而唯唯诺诺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颖大方一笑:“潘姑娘赔不是赔的大方,怎的认错就认不出来了?”潘如月泫然欲泣,苏颖摆摆手:“罢了,我知道潘姑娘是姑娘家的,面皮薄。不管是什么错,我也不好和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计较,不然旁人该说我得理不饶人了。” 苏颖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她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说完也不等潘如月反应,就指了指跟在潘如月身后的秋水:“扶着你们家姑娘些。我瞧着你们家姑娘脸色不大好。” 季姗姗这时候走出来,笑着和苏颖曲曲膝。 “你这是做什么,哪里这么多礼的?” “礼不可废,大表嫂。”季姗姗含蓄的笑着,她看了潘如月一眼。道:“潘姐 姐前些时日才病过一场,才刚好,来您府上就是想顺便散散心,找您讨杯茶喝的。” “少不了你的。”苏颖就指了翠竹领她们去喝茶,“我这儿还有事忙,你们先坐着。” 季姗姗有些懊恼的说:“瞧我都忘了,大表嫂作为当家太太。这种场合还需要大表嫂坐镇,自是繁忙,那我们就不耽搁了。” 季姗姗配合着,可把潘如月挤兑的不轻,潘如月咬了咬嘴角,声音轻轻颤颤的。受了惊似的叫了一声:“夫人……” 苏颖勾着嘴角露出个玩味的笑意来,她还没说什么呢,季姗姗就说了:“潘姐姐你若有什么话想和大表嫂在私下里说,就暂且等等罢,大表嫂还正是忙的时候呢。潘姐姐向来善解人意,等一会儿也没有关系吧?” 苏颖一听这句式,差点就笑出来,多看了季姗姗一眼,还带了些赞赏。 潘如月进退维谷,只能‘善解人意’的应承了季姗姗的提议,更何况她是来赔礼道歉的,还能让主人家配合她不成? 多大牌啊。 等潘如月娉娉婷婷离开后,芦荟眉毛都竖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这哪里是有规矩的人家!” 苏颖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轻声道:“一块儿算账。”在她的地盘都不知收敛,真是雄心豹子胆。 等送走了客人,后面的事儿也安排好了,陈宛凝过来向苏颖道谢,苏颖勾出个笑来:“本是应当的,再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当不得弟妹的谢。” 陈宛凝被苏颖绵里藏针弄得窝火,可比起王姨娘带给她的火气,这点火气不值一提,她脸都要笑僵了,嘴里只说着:“怎么都得感谢大嫂的,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今天出了岔子,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恼火呢。”苏颖噙着笑说了这么句话,陈宛凝听了先皱眉,她自然是听出苏颖意有所指,等转过身来想到王姨娘,才琢磨出苏颖是个什么意思,这是要借着老太太的手杀杀王姨娘呢。 只是,想起傅母说话不加收敛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封君气走,陈宛凝就泄了气。她那好姑妈,自从偏瘫后就大变样,如今连说话都不知道看场合了,实在是恼人。 傅煦阳亦从傅母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暗自恼怒傅母坏事,本来设计的好好的,请来几个老封君听傅母诉诉苦,暗示下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不孝忤逆,这样就能从上层人里面坏了傅奕阳和苏颖的名声。 被戴上不孝的帽子,前程可就蒙上阴影了。 而媳妇儿不敬婆母,那可是七出罪里的第一条,休弃了都有正当理由。 可全被傅母搞砸了,不但如此,还让那些老封君意识到傅母的不慈,傅煦阳心里忍着一口气。自从傅母中风后,傅煦阳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后幡然醒悟,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傅母,只有傅母才能牵制傅奕阳。可这样还不够,他需要一个推倒傅奕阳的正当借口。 傅煦阳想到的就是给傅煦阳戴‘不孝’的高帽,他先是在侯府小范围的试验。 可惜啊,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大管家抓个正着,傅煦阳还沾沾自喜来着,殊不知嚼舌根的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等傅煦阳反应过来后,更加恼火了,他抛弃这样的小打小闹,决定配合傅母来把大的,哪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煦阳不忿外面看着就流露了出来,他自然是不敢把不忿冲着傅母去,就只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傅奕阳和苏颖身上去。 “虚伪、奸诈、卑鄙!没想到他们竟然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拿着公中的钱财为自己驳好名声。欺骗蒙蔽世人,真不愧是夫妻!”傅煦阳指责的理直气壮,“那些人也是被纸糊了眼,竟然会相信他们夫妻孝顺,我呸!” “他们夫妻要是孝顺。怎么不见他们来床前给母亲尽孝,惯会做些表面功夫,实在是奸诈!” 傅煦阳颠来倒去骂了一刻钟,骂的舒爽了才端起茶杯咕隆咕隆灌下去,又缓和了语气对傅母道:“母亲,您怎么有些沉不住气?”不是有些,是那么。 傅母也存着气呢。被傅煦阳这样不耐烦的话顶的脸都黑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傅煦阳叹口气:“儿子何尝不知道母亲这都是为我好呢,可母亲您也看到了,论阴谋诡计儿子根本就不是大哥和大嫂的对手。他们夫妻狼狈为奸,竟是硬生生的把劣势给扭转了。还陷害了母亲,实在是卑劣!儿子自愧不如,怕到最后反而被他们给构陷了。” 傅母也觉得奇怪,本来都是设计的好好的,怎么一见着苏颖那个贱/妇火就火不打一处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唾口大骂了,就跟控制不住自个一般。 傅母自认自打瘫在床上后,她脾气就不好起来,动不动就发火,可也没有严重到当着那些个老封君的面骂骂咧咧,还把心里话都给骂了出来的地步。 傅母越想越不对劲,颤颤巍巍的拉住傅煦阳的手,把傅煦阳给唬了一跳:“母亲,您怎么了?” 傅母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傅煦阳听,傅煦阳眉头皱得死紧:“您是说,您怀疑是大哥和大嫂害的您……”他想说口不择言,可又怕触了傅母的霉头,就换了个词,“喜怒不定,脾气暴躁的么?可这怎么会?大哥请来的大夫给开的药您一点都没喝,您喝的都是太医给开的药啊。难道那太医被大哥被买通了?” 傅煦阳顺着傅母的思路瞬间就脑补了一个可能性出来。 而傅母和傅煦阳不愧是母子,想到一处去了。 傅煦阳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搓了搓手,担忧的对傅母说道: “母亲,若真是这样的话,不若儿子偷偷的去请另外的太医来进门来跟您诊治,要真是您被那庸医给暗算了,岂不是说大哥意图暗害您,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傅煦阳越想越兴奋,他再也不掩饰他的真实面貌,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若有证据,告到皇上那里,即便皇上再看重大哥,也不会任由这样暗害生身母亲的不孝子担当重任,那些言官御史们也不会放过大哥,到时候大哥的爵位就保不住了,看大哥还敢做那畜生不如的事来不!” 傅煦阳还不忘表明自己的忠心和孝心,描述着美好的未来:“到时候儿子定让母亲过上人人艳羡的日子,但凡您想要的,儿子定会不辞辛苦的替您寻来,还有——” 傅煦阳正憧憬着呢,突然被外面的喧闹声打断,傅煦阳不悦道:“何事这么喧哗?不知道老太太需要安静吗?” “老爷!你要替妾身做主啊!”哀婉的哭求传到屋子里来,傅煦阳听出来是王姨娘的哭叫后,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顿时心里边对陈宛凝有些不满。 又听得‘啪啪’两声肉和肉亲密接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陈宛凝的声音:“嚎什么嚎,扰了老太太,你担待不起!” 傅母听得不算真切,可顿时也有些不满,你教训奴婢都教训到我院子里来了,这是什么个意思! 傅煦阳也有些恼了:“宛凝平日里的不骄不躁。怎的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陈宛凝前脚刚进来,就听到了傅煦阳这句话,在心里冷笑一声,进来之后也不先提还跪在外面脸被打肿的王姨娘的事。就先请罪:“宛凝愚钝,差点搞砸了哥儿的洗三礼,宛凝没脸见姐姐啊。” “到底怎么回事?”傅煦阳恼怒的质问道,傅母也虎着脸。 陈宛凝红着眼,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偏她也不擦,倔强着咬着红唇,看向傅煦阳的眼中含怨带嗔。 傅煦阳本是不耐烦的,可见到陈宛凝这副模样就心疼了,陈宛凝容貌清丽。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忒是惹人怜惜。“可是与那王氏有关?” 陈宛凝低了低头:“王姨娘是表哥的贵妾,按理说我和姐姐平日里也该和她和平相处的,平日对她也颇为宽容。表哥喜爱她,她自有得意之处。而且又是官宦之家出来的,规矩体统自然是旁的妾室比不上的。可哪想到今日在花厅里,她竟然闯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说,说——” 陈宛凝蹙着眉毛粉泪盈盈,傅煦阳也不管他新宠了两天的王姨娘了:“她说什么?” 陈宛凝睫毛掀动。泪珠儿要落不落,可把傅煦阳给心疼的真是恨不得把她抱到怀里安慰。 “她骂我是毒妇,说我害了她全家。若是私下里她这么指着我骂,我便不是多喝她一般见识,可竟是在哥儿的洗三礼上,还当着那么宾客的面。我勒令她退下,她反倒是冲着我撞过来,若不是我身边的丫环忠心挡住了,说不得——” 陈宛凝没往下说,只是略提了提绿湖的伤势。“好长一道血口子,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须知女孩子家最重要的便是容貌了。” “混账!”傅煦阳骂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所谓!” 陈宛凝掏出帕子按按眼角:“亏得大嫂帮我及时稳住了场面,不然——” “哼!”陈宛凝未完的话被傅母的一声冷哼打断了,陈宛凝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很殷勤的靠过去:“姑妈有什么指教?” 傅母对陈宛凝没什么好态度,不过这也不明显,毕竟傅母除了对傅奕阳外的其余人态度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 陈宛凝原本还得傅母欢心,可谁让陈宛凝把当初催/情/香一事捅了出来呢。 “那王氏能畅通无阻的,跑到花厅,竟是没个阻拦的?”傅母脑子还没有浑浊到一定地步,如今还算好使,她这么一说,陈宛凝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道:“我只想着因着王氏这一闹腾差点毁了哥儿的洗三宴,心里有气,就来上房找姑姑和表哥寻个说法,竟是没想到这么多?” “照姑姑这么说的话,难不成王氏她真的是买通了守门的婆子,处心积虑的想在众多女眷面前让我难堪,进而波及到咱们府的名声,更让我不能忍让的是,她竟是在哥儿的洗三宴上!” “她冤枉我便罢了,怎么连个才出生三天的婴孩都不放过,实在是可恨之极!” 陈宛凝的假设明显不符合傅母以她最大的恶意揣摩出来的,可傅煦阳却领会了,他沉着脸道:“母亲的意思,难不成是大嫂?” “唉?”这跟苏颖有什么关系?陈宛凝不解了。 傅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算是默认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宛凝不耻下问。 傅煦阳假惺惺的叹息一声:“老封君们的事你不知道吧?” 陈宛凝蹙起眉:“这我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我也只知道老封君们去看姑姑,再问时大嫂说她们先走了,只说是和姑姑起了些摩擦,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嫂是这么说的?” 陈宛凝垂下眼帘:“是的。” “哼!大嫂倒是会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傅煦阳刚想跟陈宛凝多解释一些,傅母就出声阻止了:“行了,宛凝只管去把王氏的事查清楚再说。” 陈宛凝迟疑的开口:“那王氏?” 傅母阴冷道:“你是二房的太太,一个犯了错的侍妾,还处置不了?” 陈宛凝心里冷笑,面向傅煦阳时睫毛轻颤,傅煦阳揉了揉眉心:“听母亲的。” “我知道了。”陈宛凝才算是达成心愿。 “下去吧。”傅母淡淡的命令着,陈宛凝听着这招呼下人的语气。心里暗恨,垂下头退出去了。 王姨娘被两个婆子压住,嘴里还塞着帕子,俏脸被刚才的两巴掌打的红肿。头发也乱了,哪里还有之前妩媚多姿的模样。 陈宛凝走到她跟前,施舍给她一个无比轻蔑的眼神:“带她回去。” 等进了陈宛凝的院子,陈宛凝二话不说兜手就是一巴掌:“贱/人!敢在我姐姐生产的时候就勾引老爷,敢在哥儿的洗三宴上闹事,脸可真不小!” 王姨娘脸被打偏到一边,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她恨恨的盯着陈宛凝,陈宛凝嗤笑一声,伸手掐住王姨娘的下巴:“贱/人不就是靠这张脸魅惑住老爷的么?你说。要是这张脸毁了,那你还拿什么勾/引男人?” 王姨娘瞪大了眼睛。 “三太太,明月带过来了。” 明月瑟缩的跪伏在地上,她害怕极了。 陈宛凝冷笑一声:“怎么,这次不替你的好主子打抱不平了?王氏。你倒是养了一条忠心的好狗啊。” “太太饶命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太太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吧!” “呵,刚称赞你忠心,你就倒戈了,怎么就没你家主子宁死不屈的血性啊?”陈宛凝满意的看到王姨娘觳觫的更厉害了。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瞒过婆子闯到前头去的?”陈宛凝对傅母和傅煦阳一唱一和就给苏颖定了罪有些不以为然的,她更倾向于王姨娘买通了府中的人。毕竟王姨娘嫁到侯府比陈夫人还早,又是贵妾,不可能一点根基都没有。 这次一定要趁机把这些眼线都给拔除了,没牙的狐狸看她还怎么骚。 傅煦阳在陈宛凝走后和傅母说:“大嫂不愧和大哥是夫妻,尽是采取这些腌臜手段,这不是让我二房声名扫地么?亏我还以为他们会知错就改。哪里想到他们根本就是要致我们二房于死地,还连累了母亲为我们受罪,儿子实在是不孝!” 傅母瞪瞪着。 傅煦阳握了握拳:“既然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无义了,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 傅母嘶吼出声:“早该如此了,当初就不该。让他袭了爵位!” 傅煦阳心结也来源于此,但是呢嫡长子继承爵位本来就是祖宗规矩,更何况傅奕阳有真才实学,得皇上赏识,皇上就是瞎了眼也不会把爵位让身为嫡次子的傅煦阳承袭。 京城里哪家哪户不都是如此,就是没爵位的人家,家业也是大部分由嫡长子继承,即便是分家了,底下的弟弟们也只能分到一小部分。 偏偏傅母从小就给傅煦阳灌输了‘你比你大哥优秀多了,只可惜谁让你是嫡次子,不然那爵位也不会让没你优秀的傅奕阳承袭了去’;‘府中的爵位,总有一天我帮你夺过来’的观念,久而久之,这样的想法就在傅煦阳心中扎根,进而变得根深蒂固了。 同样的,这种概念在傅母心中也是根深蒂固的。 傅煦阳觉得如今又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想了想对傅母说:“既然大哥有那样歹毒的心思,真是不得不防啊。” 傅母自从怀疑傅奕阳在通过汤药害她后,每次喝药前都会让丫环们试药,可她们一点事都没有,傅母清楚,但以为是她们喝的太少了,天数短,还顽固的相信汤药是真有问题。 傅母想了想就道:“让他们夫妻俩给我试药。” 傅煦阳不赞同的说:“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傅母沉着脸:“那你说,该怎么办?” PS: 从明天起连续三天日更1w,求求收藏q_q   ☆、127章 嗟来之食 茶盖捧着茶杯沿发出一声轻响,苏颖眼睛里映出潘如月似怀念又似痛心的脸,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看来这位潘如月潘姑娘是重生的呢。 潘如月在客居的厢房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奕表哥可在府上”,以及在去客居厢房的路上她们俩的谈话,翠竹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芦荟在一旁听着脸黑的不行。 这个潘如月,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苏颖打定了主意,抬头冲季姗姗微微一笑:“不必拘谨。” 潘如月把注意力从屋子里的摆设上收回来,抬头见苏颖朝季姗姗微笑,她觉得刺眼,低下头来,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夫人,这茶可是用山泉水煮的?” 季姗姗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品出来了?”苏颖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并不以为意,对她来说,喝茶就跟牛嚼牡丹,纯属浪费,平常她也不怎么喝茶。 潘如月心里有些得意,轻声细语道:“饮茶之水可分为三品,一品为江心水,二品为山泉水,三品则为深井水;然而在这三品之外更有无根之水,露水,雪水……如月独爱雪水,这雪水乃梅花雪水,指的是落在梅花花蕊上的雪,用陶罐收了,埋于树下,用时需用取松枝为柴将其煮沸,品时但觉梅香沁喉呢。” 潘如月说着说着突然痴了,她想起在雨天时,她就会拿了平日里收集的雪水雨水露水出来,用红泥炉子煮了水烹了茶亲手递给奕表哥,盼着他接过去的时候会对她笑一笑,会赞她茶煮的好。 可为什么这一世她重新来过,奕表哥已经不是奕表哥了? 还有这正房,她不喜奢华,选的都是古朴中透着优雅的,哪里像现在这般处处透着奢华富贵呢。 “姑娘倒是个雅致人儿。”真是有意思。这潘如月不是家在江南么,江南冬天可常下雪,足够她取梅蕊上的雪水? 潘如月回过神来,谦虚的笑了:“夫人过誉了。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若是夫人喜欢,如月可以让人取了如月收集的雪水来,煮茶来让夫人也品一品,尝尝新鲜。” “哦?那倒是感情好,不过亲自煮茶可就不必姑娘亲来了,我这儿有个专精煮水烹茶的小丫头,让她来便是了。” 一时紫苏端了新做的点心来,苏颖捏了一块鹅油松仁卷笑盈盈的对季姗姗和潘如月说:“我原不爱这些油腻的,不过如今倒也还不错,你们也尝一尝吧。这是我原先怀孕那会儿我家老爷专门寻来的几个南边厨子里一个专精点心的厨子做的。” 季姗姗乐呵呵的捏了一块儿来。吃了一块儿对苏颖赞不绝口,扭头看潘如月也捏了块点心在手上,就是不动。 季姗姗也不说话,借着擦嘴的空档撇了撇嘴。卖弄那点学识到人家主人家来了,而且潘如月那些话。她也曾听过的。 苏颖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前在人前时,潘姑娘要跟我赔不是,我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说起来我和姑娘你也不过两面之缘,能有什么事儿让潘姑娘觉得竟是得罪了我,而我不自知的?” 潘如月像是大梦初醒般,迷茫道:“夫人不是不怪罪如月了吗?怎么……” 潘如月这话顿时扎了芦荟的耳。从心里就看不上潘如月了。 苏颖嘴唇一翘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我何时说过怪罪姑娘?不过是想姑娘给我解解惑,这可是为难姑娘了?”说着掀开茶盖含了一口茶在嘴里。 薄荷马上捧了痰盂来,苏颖侧一侧身子吐干净了才又打量起潘如月,语气平淡的说:“难不成姑娘你这个要赔不是都不知道要赔什么不是?这可是奇了。” 季姗姗也转头看向潘如月,潘如月身子晃了晃,声音还在打颤。还带了几分委屈:“如月不该扮成丫环到府上来,还在府上乱晃迷了路,惹的夫人和舅妈着急担忧。可如月当时是迫不得已,舅妈她…说是为了如月的身体好,便是拘着如月不让如月出门。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季姗姗怒瞪了潘如月一眼,朝苏颖说道:“说来这事儿我也有错,潘姐姐出此下策,我竟是想瞒着太太,结果给大表嫂您添了不少麻烦,到现在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说到底,扮成丫环这个主意是潘如月自己出的,到后来还给自己找个迫不得已、情非得已的借口。 苏颖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玉镯子发出金玉之声,先前的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退下,换上了羊脂白玉镯子。听了季姗姗的话,‘扑哧’一笑:“我很可怕么?” 季姗姗不明所以,而潘如月的目光被苏颖手腕上戴的羊脂白玉镯子吸引过去,看清楚之后脸色不大好看。 苏颖等潘如月收回目光后才笑一笑,道:“原本是这么件小事儿,也累的你们记挂这么久。我记得当时就赔过不是,等后来上元节在外面碰到时,你们也赔了不是,都说事过一过二不过三,哪想到为了这么件事儿你们竟是道了三次歉,倒显得我不宽宏大量,得理不饶人似的。” 如果不是潘如月竟然在众人面前想落苏颖的面子,季姗姗自然不会再旧事重提,哪想到潘如月这么给脸不要脸呢。 季姗姗撒娇道:“大表嫂可很和善的,让人见了就觉得亲切呢。” 潘如月突然掉了泪,把众人的视线都给吸引过去了,一时苏颖没开口问怎么了。季姗姗已经厌烦了潘如月这样,在大家和乐融融的时候,她突然就掉眼泪大煞气氛。 一时竟没人接茬,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潘如月的啜泣声。 薄荷悄悄撇撇嘴,芦荟也拧了眉毛,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嫌弃。 苏颖往椅背上靠了靠,换了个慵懒的姿势。对季姗姗说:“听你说潘姑娘的病好似是因为郁结于心引起的?” 季姗姗乖乖的点点头。 “唔,这样哭个痛快也好,能将心里头的郁气借着泪珠子散出来,我才想着还是不要劝。不要打断呢。”苏颖想潘如月这样在大家说的高兴的时候掉眼泪,有可能就是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去,众人得去哄她、劝她、宠她,她就是众人的关注重心。 但如今这是她的地盘,谁会去想怜惜个泪包子,而且这泪包还是她家男人的烂桃花。 季姗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以前就是做错了,在潘姐姐垂泪的时候我们就不该劝的,我可记住了。” “是这个道理。” 潘如月哭也不是,不哭更不是。 薄荷背过身去捂嘴偷笑。芦荟嘴角也悄悄上扬。 季姗姗更是幸灾乐祸,她和苏颖也有话聊,毕竟她们俩还有个交集,那就是苏言容,一个人说。一个人时不时插一句,场面看起来还挺融洽的。 过了一刻钟,苏颖低头喝了一口茶,再看潘如月已经不哭了,苏颖装模作样地关怀道:“还不快给潘姑娘再斟满茶,哭了这好一会儿,也该渴了。我们家没那么讲究。没有收集什么雪水露水的,只有山泉水泡的茶,潘姑娘就将就将就吧。” 季姗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大表嫂实在是太有趣了。 潘如月涨红了脸,苏颖一抚掌,笑道:“瞧瞧。这哭过之后,瞧着脸色好多了,真是应了一句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季姗姗也不觉得吃醋。乐意附和苏颖调侃潘如月,潘如月双眼里又盈聚了泪光,可想到苏颖的打趣,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苏颖看的正正着,不得不赞叹人家这是天赋异禀,旁人轻易学不着。 潘如月低眉顺眼地轻声道:“夫人过奖了,如月蒲柳之姿,如何能与夫人这般日月争辉?” 苏颖笑道:“这一张樱桃小嘴可是个会说话的呢。” 季姗姗怎么听这句话都有些怪怪的,不过瞧潘如月低眉顺眼的样子,没由来的觉得顺眼一些。 苏颖绝口不提潘如月想找她谈什么,而潘如月想提,可话到嘴边都无功而返,季姗姗纯属是凑热闹的。 又一盏茶时间后,季姗姗眼睛一转:“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大表嫂,我看我们该回去,不然太太就该担心了。” 潘如月暗自着急,张了张嘴,想听苏颖会不会客套一下,留她们下来吃晚饭,只要能等到奕表哥回府就行了。 可苏颖再一次让她失望了,她听了季姗姗的话后,看了看落地钟:“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点了,那我就不留你们了,等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玩。” 大表嫂实在是善解人意,季姗姗余光里瞧到潘如月心急如焚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嘚瑟,让你装可怜,哭委屈,现在可没有谁会怜惜你。“大表嫂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我想近段时间怕是没时间来贵府做客了。” “是了,你们要参加选秀。”苏颖伸手捋捋头发,耳垂上明珠生辉,“那我就提前祝你们心想事成。” 又让白芷拿了礼来,是两支造型相似的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做工精细,上面的红珊瑚颜色正,一看就特别的精致漂亮,季姗姗一看就喜欢上了,伸手接过来,笑着跟苏颖道谢。 潘如月不喜欢这样华贵鲜艳的,又觉得这是‘嗟来之食’,还是苏颖给她的,想了想就曲了曲膝:“无功不受禄,如月不能收。” 已经美滋滋的把如意金簪收下的季姗姗撇撇嘴,又来了。 “哦,”苏颖挑挑眉,“既然潘姑娘不要,白芷你就把它收起来罢。” 季姗姗一顿,这位大表嫂还真是一点都不跟潘如月客套。 潘如月觉得更委屈了,她咬了咬嘴角:“如月并非是不愿接受夫人的好意,只如月自觉的配不上那般华贵的簪子罢了,如月并没有别的意思。还望夫人不要因此而怪罪于如月,要是这般的话,如月可真是羞愧难当了。” “呵呵,听潘姑娘的意思,好似我是小气不宽厚之人了,而且我还是头一回知道送东西还能送出仇来的。我可真是长见识了。”这是第几次了,这个潘如月还真是不惜余力的玩这一套。 “不,如月并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请不要误会。”潘如月红着眼眶。摇着手。 “哦,还是我误解了?那潘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这个人啊,最不喜欢人家对我有什么误解,可今天在潘姑娘这里,我可是连连被误解,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苏颖说了几个误解,意思很明显,潘如月想暗示的那些都是荒谬的,是潘如月自己上赶着去误解才见过两回面的苏颖。 季姗姗把玩着苏颖送的如意金簪,也不解的说:“我也很好奇。总觉得潘姐姐似乎对大表嫂心存误解,这可很难得的,潘姐姐一向最是善良美好了,轻易不跟人脸红,可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潘如月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含冤莫白的模样让极为心疼:“我真的没有,你们要相信我,我可不敢误解夫人的,夫人不要生我的气,我跟您道歉便是了。”情急之下,连‘如月’都不自称了。而是自称起‘我’来。 不敢误解?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啧,又来这一套。 苏颖脸上的笑灿然,好奇道:“你们觉得我生气了吗?” 薄荷早看潘如月不顺眼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给她家太太上眼药,听了苏颖这话就笑道:“谁不知道。太太您是再和善宽厚之人不过了,平常嫌少有动怒的时候,太太不是说没必要为那起子不相关或是不知所谓的人或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我记得可清楚呢。” 芦荟也会意,眨眨眼睛跟着说:“可不是。上回太太生气,还是因为底下有人不识抬举,还两面三刀呢。”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句的指桑骂槐,说的潘如月脸色越来越差,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 潘如月有心辩驳,可人家明明说的不是她;不辩驳吧,就跟自己把不识抬举、两面三刀这样的评语揽到身上一般。 季姗姗看的目瞪口呆,这还不是生气了?那什么叫生气了?偏偏苏颖还端坐在上首,笑盈盈的,季姗姗悄悄咽了咽唾沫。 等告一段落了,苏颖仍旧笑眯眯的说:“我没生气,潘姑娘就不用自责了。” 一句话,就把错归结到潘如月身上。 “瞧我,耽搁你们回家了,芦荟你代我送送两位姑娘。” “夫人!”潘如月突然大声叫起来,惊的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潘如月也意识到她失态了,懊恼的咬了咬嘴角,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地毯上激起浅浅一层浮灰。 众人皆傻眼。 “你们姑娘不小心摔倒了,没长眼色么,还不快把她扶起来。”苏颖有些不耐烦的说着,秋水和玛瑙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听了苏颖的话,立马就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潘如月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了起来。 秋水嘴里还关切的说着:“姑娘怎么这般不小心?可是摔疼了?” 季姗姗想揉揉眼睛,证明自己不是眼花了,刚才潘如月是自己跪倒的,而不是平白无故膝盖着地摔倒的。 季姗姗抬头看了看一脸平常的苏颖,突然觉得潘如月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没站稳,摔倒了,唉,那么响,肯定很疼吧。 潘如月被架着,她的膝盖好疼,可她有点傻住了,声音里带着急切:“苏姐姐,不,夫人!您不是答应了要和如月谈谈的吗?您不能这样言而无信!” “我刚才不是和你谈天说地的了吗?”苏颖这口气就像潘如月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都这么包容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也。 季姗姗也眨眨眼:“是啊,咱们嫂姑几个气氛很和乐啊,潘姐姐咱们真的该走了,不然太太会担心的。” 季姗姗的语气和苏颖的语气有几分相似。 潘如月看看苏颖,再看看季姗姗,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苏颖身上,祈求的看着苏颖:“如月是真的有要紧事要和夫人你谈谈,如月并非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无理取闹,夫人?” 苏颖不解的问:“我有些疑惑,不知潘姑娘能不能与我解惑?” 潘如月小心翼翼的,生怕苏颖吃了她似的,但在苏颖的目光下,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我之前只见过两面,没错吧?” 潘如月点头。 “虽说傅潘两家有亲戚关系,但因潘家长年不在京城,关系疏远,是这样没错吧?” 潘如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你我二人有什么好密谈的?”苏颖揣着明白当糊涂,非要把潘如月的遮羞布扯下来,就是不扯下来,也要把她的脸面踩到脚底下去。 再看潘如月泫然欲泣的小脸,苏颖真想兜头给她几耳光,顺便骂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PS: 第一更(=^ ^=)   ☆、128章 口无遮拦 傅煦阳嫡子洗三,傅奕阳没在府中,照常上朝办公去了,回府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些,也没去书房,直接转身去正院了。 永平捧着个盒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傅奕阳身后,进了正院门,傅奕阳把盒子接过来,就掀开帘子进了门。 “太太呢?” “太太去瞧大爷和二爷了。” 傅奕阳嗯了一声,先净了手,盒子刚放下又拿了起来,就朝福禄俩娃的屋子里去,雯玉也在,她最怕傅奕阳这个父亲,见傅奕阳来了,赶紧立住了。 这段时间规矩也学的有了雏形,朝傅奕阳行了礼,傅奕阳见着她也挺高兴,打开盒子从里面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嫦娥抱月的面人来。 那面人捏的精细,雯玉拿了不肯放手,傅奕阳见了也露出几分笑来,头一偏见苏颖扭着头不看他,也不像过去那样给他理衣裳,指着丫头把雯玉领回去,凑到苏颖身边:“这是怎的了?” 傅奕阳凑过来,苏颖却不看他,自顾自的歪在枕上,斜睨了傅奕阳一眼,就又扭过头来,伸手捏了捏福儿的肥嘟嘟的脸颊,小娃娃露出个笑来,傅奕阳瞧见了,咧开嘴笑开了。 又从盒子里拿出个拨楞鼓来,做的很精致,鼓面有他拳头那么大,鼓面上还印着色彩鲜艳、寓意吉祥的画,红绳子串着玉石做的珠子,敲打着鼓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福儿听到声音,眼睛就先动了起来,咧开小嘴儿咯咯的笑着,小娃娃清脆的笑声都能轻易的把父母疲劳给笑没了,苏颖也露出个笑来。 傅奕阳余光时刻注意着苏颖呢,见她露出个笑来,还没等放松下来呢,苏颖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今天在傅母那里吃了苦头。想起这个傅奕阳就先皱起眉来,坐过去扶了她的肩膀:“怎的?上房那里又闹得不愉快了?” 傅奕阳不说上房还好,一说起来苏颖也有了火气,今天她为别人忙里忙外的。没落着好不说,指不定还会得了埋怨,这个男人倒好,他一大早拍拍屁股轻松潇洒的上朝办公去了,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忙里忙外的! 苏颖抿了抿嘴巴,不打算理会傅奕阳,傅奕阳摸了摸鼻子,转眼看到禄小娃哼哧哼哧的睡得正香甜,当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么。他和妻子的关系才刚融冰,可在当娘的眼里,俩个孩子是排在最前头的,他实在是等要靠后站。就跟现在似的,他哄妻子。妻子哄儿子,儿子睡的香。 傅奕阳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禄小娃的小手,刚抬头就见苏颖正瞪他呢,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有些献宝般把手中的盒子打开给苏颖看,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都是外头卖的给小孩子的玩意儿。只是比寻常的还要精致一些。 苏颖心就软了下,总算是给傅奕阳一个好脸。 傅奕阳把苏颖一搂,苏颖碍着怀中的福儿就没挣扎,傅奕阳压低声音说:“福儿怎么看怎么像我。” “哼,不像你还能像谁。”苏颖凑过去亲了福儿一口,小家伙软绵绵带着奶香。真是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心动不如行动,苏颖抓着福儿肥嘟嘟有几个坑的小手,作势要往嘴里塞,福儿还以为是在跟他玩呢,乐呵呵的笑开了。 傅奕阳也跟着笑了笑。 苏颖本来是存了气。可现在又生不出来,原本还不想瞧他的,听到他笑,眼睛就扫过去,似嗔非嗔,似喜非喜的,一点子余光都让人觉得波光流转的。 不过,又想起还在家里头的麻烦,恼怒起来,又转过脸去。 傅奕阳自然也瞧见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这些日子苏颖被他娇惯着,有时候竟跟多养了大宝贝闺女似的,知道她这是耍小脾气了。 一时觉得新奇,不知怎么的竟是想到她跟他生气时,那双灿然如火的眼睛,还有那天又啃又咬的,竟是比以往那些时候都要激烈,可也比往常多了丝丝不同的滋味。 傅奕阳一想到这里,喉结上下滑动。 苏颖换了见客的大衣裳,换了一身雪青色玫瑰纹袄裙,戒指手镯耳环都退了去,鬓发上倒是留了一只蝶恋花点翠挂珠钗,珠钗很精美,蝴蝶翅膀上又两根尾须,上嵌着宝石,花枝有主次两干,主干上的玉兰花做的最好看。 蝶围花绕,如采花蜜,活泼灵动,这样式的珠钗在闺阁中戴过,在出嫁到没到一年就收了起来,如今再戴来看,衬着如点漆的眼睛,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傅奕阳瞧着比平日里还要可爱几分,心下一动,拿手去扶了扶她鬓上的蝶恋花点翠挂珠钗,凑过去几乎脸贴着脸了,说话时热气喷洒到脸上:“就说你戴着好看。” 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在鼻尖,苏颖脸一点点热了起来,低头一瞧就对上福儿黑晶晶的眼睛,顿时就歇了心思,抬起眼嗔了那男人一眼。抱着福儿哄他睡觉,打定了主意不接他的话头。 傅奕阳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扣住了她的腰先不放,就这么贴着去逗福儿,苏颖想哄着娃娃睡觉,偏傅奕阳拿新鲜玩意儿把他哄的越来越精神了。 傅奕阳又得了怒视,摸了摸鼻子,不再逗弄儿子了,下巴就搁在了苏颖的肩膀上,嘴唇贴到她耳畔:“谁又给你气受了?” 苏颖动了动肩膀,愣是没把他下巴给弄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有些明白了,伸手摸了摸耳垂,她没戴耳环,摸上去感觉正好,软软的:“我惹着你了?” 苏颖咽了咽唾沫,偏头去,缠绵悱恻的轻轻唤了声:“奕表哥~”百转千回,可是腻歪到傅奕阳心窝子里去。 傅奕阳心中一动,可没动起来,就想起这‘奕表哥’的出处来,想起来就先皱起眉头来,冷笑一声:“不知规矩的人理她作甚。” 说完又低头瞧苏颖。伸出手指刮刮她的脸:“怎的,这是又翻起旧账来了?也不对,这哪是什么旧账,别冤枉我。” “哼!”苏颖冷哼一声。低下头把福儿哄睡着了,又让奶娘把福儿抱过去,又摸了摸禄小娃的脸蛋儿,转身就往外走。 傅奕阳想着这是出别的事了,咳嗽一声,转身就跟了出去,到了里屋,屋子里的丫环自然不会跟傅奕阳说这事的,他心里还想,他妻子这是吃醋了? 苏颖心里来气。等傅奕阳走过来,抬手就捏了他腰间的肉,傅奕阳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腰间肌肉紧实。苏颖隔着袍子捏了一下,竟然没捏了起来,只好泄愤似的拿手指头戳他两下。 “桃花可是飘到我屋子里来了,熏得慌。” 说着就直勾勾的盯着傅奕阳看,没把他丝毫神情变化落下了。 傅奕阳愣了一下,才明白苏颖说这话是什么个意思,搂住苏颖摸她的肩胛。“她给你气受了?” 苏颖一想不解气的捶了傅奕阳一下,“她现在还在咱家呢。” 想到这里苏颖不禁嗤笑一声:“谁知道她是真晕还是假晕,等着她的奕表哥回来呢!” 傅奕阳捏了捏她的脸颊:“别乱扯,为夫可是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的勾着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天的惦记你,进府来毫不避讳的问底下人‘奕表哥可在府中’。”好死不死,竟然晕在侯府了。 傅奕阳眉头皱起来。语气也严厉起来:“不成体统!” 这话自然是说潘如月的,又道:“等她醒了,立马送回季府去。” 苏颖勾着他的脖子,贴到他耳朵上低声说:“你舍得啊?” 傅奕阳又气又恼的伸手照着她屁股上狠拍了两下,苏颖窘迫了。往常挨打也只是种情/趣,可从来没这么实在过,可见他是真恼怒了她拿这种事打趣了。 傅奕阳往前自诩最重规矩不是说说的,他自然是瞧不上潘如月那样的做派,苏颖自然是知道的,偏偏潘如月的那些做派把她自个给膈应到了,这叫什么事啊。 苏颖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有气干嘛冲着我发?我还是受害者呢。” 傅奕阳心里那点火被咬没了,伸手刮刮她的鼻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可得改改了。” “我只是在你跟前有什么说什么,你真当我在谁跟前都跟口无遮拦的。”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傅侯爷,他伸手拍她的背:“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就一堆话等着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做了什么惹恼你了?” 苏颖也不跟他冷嘲热讽了,尽量不掺杂个人情感的把潘如月进府的事说了一遍。 潘如月想跟她密谈,苏颖对此呵呵,几个问题把潘如月问的哑口无言。按照实际情况,她们俩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么好密谈的,可潘如月一边执拗着要跟苏颖密谈,可一边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苏颖揣着明白当糊涂,不轻不重说了几句,谁知道人家吃不准这话轻重,竟然晕过去了。 “……得亏你们还架着她。”苏颖顿了一下,这么说着。 众人皆默然,想想还真是,要真是潘如月这么站着,往哪个倒下去,都得受罪。 当下没人觉得潘如月晕过去是什么大问题,季姗姗也习以为常的说:“潘姐姐这动不动就晕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看着被秋水和玛瑙架到椅子上的潘如月,“用不用请大夫来?” 季姗姗虽然现在看不上潘如月了,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潘如月晕过去了还幸灾乐祸,带着歉意对苏颖说:“那就麻烦大表嫂了。” 苏颖就让人把潘如月给移出正院,到专门给客人住的院子去了。 潘如月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人人尝了都得赞一句色香味俱全不成!就是钱还不是有人视其为粪土呢。 “我看她要是一盘菜,肯定齁咸齁咸的。” 傅奕阳挑挑眉毛:“这话怎么说的?” 苏颖眉眼一转,波光潋滟:“她啊就是个泪包,这眼泪哭之不竭,那眼泪不是咸的么?” “哈哈。”傅奕阳开怀大笑,“这见解倒也独特。” “谢谢老爷夸奖。”苏颖朝傅奕阳一抱拳,逗的傅奕阳又笑开了。搂着她给了个奖励。 苏颖把气息平缓了,又跟傅奕阳说起今天在上房发生的事儿,说完夫妻俩都有些沉默。 傅奕阳心里头隐隐有些猜测,可等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了心理建设,没那么难受罢了。 至于苏颖,她快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痛心。 这次轮到苏颖拍傅奕阳的背了,要说安慰的话,苏颖说不出口,也不知怎么安慰他。 傅奕阳被这么无声安慰了一会儿,倒也缓和了情绪,握着苏颖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 两个人互递了个眼神。傅奕阳往日里冷峻的脸也显得柔和下来,苏颖刚抬起头准备亲他下巴一下,外头芦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苏颖脸一红,站起身来:“想来是潘姑娘醒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瞥了他一眼,傅奕阳伸手欲打她的屁股。被苏颖躲过了,瞪了他一眼。“那我去看看了。” 傅奕阳点点头。 苏颖走到外间,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怎么样了?” 芦荟道:“大夫来看了,说是气血上涌,并无大碍,醒了就好了。” “她真晕了?”苏颖还一直怀疑潘如月是假晕来着,俗话说没见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晕的多了装晕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芦荟也有些捏不准,想了想道:“奴婢瞧着八成是真晕的。” 苏颖似笑非笑:“甭管真晕还是假晕,现在既然她醒了,就赶紧和季姑娘一块儿回去,省的季夫人跟着担心。” 潘如月醒了是一回事,但愿不愿意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睁开眼发现在陌生的地方。张了张嘴,秋水就过来说:“姑娘你醒了,刚才你突然晕过去了,府里大太太给请了大夫来,现在咱们在府上的客居院子里。” 客居?潘如月苦笑。又问秋水:“夫人呢?” 秋水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潘如月说的夫人是府上的那位大太太,就道:“大太太在正院的吧。” “夫人没在这里?” “大太太派了跟前的大丫环在外面守着呢,这会子估计已经回正院去跟大太太回禀了。” 秋水暗自撇嘴,人家大太太作为主子,能派个身边的大丫鬟来瞧你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大太太守着你不成?自己晕倒了还能赖到别人身上不成? 潘如月咬了咬嘴角:“都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不管夫人的事儿。” 秋水闻言,不敢在背后编排主人家,只低头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不管人家的事儿。 季姗姗得了信就过来了,道:“潘姐姐醒了就代表没事了,大夫也说了你并没什么大碍,既然这样,潘姐姐还是快些起来,咱们该回家了。本来就是因为潘姐姐藏着掖着不说要跟大表嫂密谈什么,还晕了过去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照这样拖拉下去,回到府中少不得要挨母亲斥责的。” 潘如月蹙起眉,口气里就带出几分不耐来:“妹妹怎么只管会不会遭到舅母的责骂,就不管我的身体了么?” 季姗姗一挑眉:“大夫说了但凡潘姐姐你醒过来就代表没事了,潘姐姐一向善解人意,这次怎么就不善解人意一回呢。” 潘如月一噎,她撑着床铺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是我口气有些冲,还望妹妹不要跟我计较才好。” 季姗姗没好气的扁扁嘴,“做妹妹的怎么好跟做姐姐的计较呢。”亏你比我还痴长几个月,竟然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忍让,好了不起呢。 潘如月也不知听没听懂季姗姗的言外之意,自顾自的说:“既咱们要回府了,总得要跟夫人告个别,不然便是没礼貌了。” 季姗姗嗤笑一声:“这次,潘姐姐倒是知道了。不过大表嫂那边传话过来,说是时辰真是不早了,就不需要来回折腾了,让咱们只管从这里走便是。” 潘如月咬咬嘴唇,心想都这个时辰了,奕表哥应该是回府了吧?以她的经验,这时候奕表哥应该是在外书房,那是轻易不让人打扰的。她也摸不着去外书房的路,心里忐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奕表哥有可能在正院,有这样的可能,她就想试一试的。 潘如月打定了主意,就捏着帕子道:“这次我给夫人添了麻烦,总得要去跟夫人当面道个歉,再谢一谢。” 季姗姗耐性基本告罄,缓了一口气道:“大表嫂仁厚,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儿的。” “夫人计不计较是夫人的事儿,而我道谢则是我的事儿,我总得要问心无愧才觉得安心呢。妹妹若是不愿意陪我去,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潘如月说完话就下了床来,也不管季姗姗答不答应,就快步出了门。 PS: 第二更。   ☆、129章 不知所谓 眼见潘如月疾步往外走,玛瑙和秋水都傻眼了,玛瑙竖着眉毛,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就去看季姗姗:“姑娘,这?”快拦住啊。 季姗姗不慌不忙的说了句:“她能找着去正院的路?” 玛瑙恍然大悟。 季姗姗又对秋水道:“还不快去扶住潘姐姐去,以防再步履不稳摔在地上。” 秋水忍住笑,快走了几步就赶上潘如月,嘴里劝着:“姑娘,虽说大夫说您只要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可您身子骨到底要纤弱一些,怎么能这么奔走呢?还有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既然大太太怜惜您,您就该领了这份情,以着大太太的仁厚,想来就算姑娘您不去亲自道谢,也不会把这事儿多放在心上的。” 潘如月心心念念的都是傅奕阳,如今只差这几步路了,她又怎么能放弃呢,轻蹙起眉毛,道:“夫人怜惜是夫人的事,可我总不能不知感恩,要是不去当面跟夫人道谢,我心里着实不安。” 秋水也不好再劝,回头瞧了瞧季姗姗按兵不动,心里焦急,要是潘如月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潘姑娘是主子,夫人也不好罚她,可倒霉的还不是下人。 潘如月脚踏出院门了,入眼的全是陌生的地界,一时间傻了眼:“这是在哪里啊?” 秋水也惊讶了,这不是才问过吗?但谁让人家是主子呢,就回道:“这是侯府客居的院落。” “可,可我不是在正院晕倒的吗?”潘如月眼底一片迷茫,“怎么被挪到客居院落里了?“ 秋水都替潘如月觉得臊得慌,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怎么也得避嫌啊! 潘如月也没想秋水回答,咬了咬嘴唇:“我知是夫人不待见我,罢了……” 秋水真是恨不得把潘如月的嘴给堵上,再把自己的耳朵给塞住,听听这位表姑娘都说的什么话!竟然埋怨上人主人家了,还是在人家的地盘! 秋水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扯了扯潘如月的衣袖:“姑娘!” 潘如月自顾自往下说:“既是如此,那我就更应该去找夫人赔罪了。”说着她还撑了撑额头,“我不过是晕了下,现在并不觉得多难受了。秋水你就别拦着我了,咱们快些去吧。” 一时,道谢就成了赔罪。 秋水低下头,心说:我就没拦着你啊。 潘如月这一番唱念做打好不精彩,可惜了,从头来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秋水不动,潘如月皱着眉头:“还不随我去。” 秋水苦着一张脸,喏喏道:“姑娘,这是侯府。”她不认路。 潘如月咬了咬牙,转眼瞧见不远处站立的小丫头。想让她领个路,奈何那小丫头木讷道:“奴婢有差事在身,没有传唤去正院是不合规矩的。” 潘如月只轻声细语说:“你只需把我领到正院去,夫人她自是不会罚你的。” 季姗姗走过来,笑着说:“潘姐姐平日里最是宽厚善良。怎么这时候竟是为难起一个守规矩的小丫头来了?再说咱们是客,行事总不能越过主人家去,潘姐姐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潘如月脸一白,越发肯定苏颖和季姗姗联合起来刁难她,怎么能这样?她有些气恼道:“可这就是夫人的待客之道么?那,那实在是……” 芦荟领命而来。正好听到潘如月的这句话,本来就因为潘如月之前做下的事很没几分好脸色,这会只把脸皮扯了扯就放了下来:“我们太太想着之前特意给出来的如意金簪入不了姑娘的眼,可潘姑娘既然特意来府上做客,总不好薄待了。现下知道了姑娘身子虚,就让我拿了些补身子的药过来。聊表心意。” 不等潘如月说话,芦荟又朝季姗姗曲了曲膝:“我们太太已经差人去给府上送信了,想来潘姑娘这般耽搁了回府的时辰,路上又得慢行,少不得让府上担忧。就先去了信。” “还是大表嫂考虑的周到——” 潘如月见状就急忙忙的插话进来:“这样,咱们就更该在拜别夫人的时候诚心诚意的道谢了。”又对芦荟说:“虽说夫人心善,可哪有客人不拜别主人家就径自出府的道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家觉得我们没礼貌,到时候可就白费了夫人的一番苦心了。还请这位姐姐领我们到正院去,就算只是在门外说一句话,见不着夫人的面,也是好的。” 芦荟对潘如月的时候照旧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脸:“哟,可当不得潘姑娘这话,如今幸亏潘姑娘没大碍,不然我家夫人就不知该怎么跟季夫人交代了。” 来人家家里做客,好端端的晕过去,这算怎么一回事。 “我家太太也是顾忌着潘姑娘这身子,不愿潘姑娘再多走几步路,再有个好歹,哪个都不捏着干系的。” 潘如月豁出去了,站直了身体:“我身子并没有旁人说的那么纤弱,先前晕过去,也只是起的急了些,现在缓过来了,这几步路我还是能走的,就请这位姐姐成全我吧。” 季珊珊闻言,冷笑一声。 潘如月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殷切的看向芦荟。 芦荟为难了,她看向季珊珊,潘如月连忙说:“珊珊妹妹自然是没意见的。” 这下她就能做了季珊珊的主了。 季姗姗倒没有出口反驳,她当然看出来芦荟过来的意向,要真是苏颖不愿意让潘如月过去,芦荟就不会在这里扯皮这么久了,还潘如月一说,她就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主人不发话,当丫环的哪敢自作主张。 只可惜潘如月还在那自以为是的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季姗姗自然是乐意看她倒霉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两位姑娘跟我来吧。” 从客居的院落到正院真不是几步路的距离,潘如月晕倒了被人抬到这客院里来自然是不清楚的,等跟着芦荟走来走去,还没到主院,潘如月就喘个不停。 芦荟停下来问她:“潘姑娘可是受不住了,您要是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潘如月咬咬牙:“我没事。这位姐姐只管前面带路便是。” “可当不得潘姑娘这般说,姑娘只管叫奴婢名字便是了,哦,对了奴婢叫芦荟。” 季姗姗绷住脸。才没有笑出来。 潘如月经过南院时,不由多看了一眼,这就是这多看一眼,才不由得皱起眉来,在她的记忆中,南院从没有这般萧条,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可怎么现在一股子落败,连看门的婆子都不见了人影。 潘如月心里疑惑,就没存住疑窦。开口问芦荟:“不知魏姐姐如何了?” 芦荟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潘如月说的是谁,打心里看轻了她,疑惑道:“潘姑娘说的可是我们府中的魏姨奶奶?” 芦荟这话一出,不只是几个丫环变了神色,就是季姗姗也不屑起来。跟人家府上的妾叫上姐姐了,真是自甘下贱! 潘如月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点点头。 “不知潘姑娘是怎么结交了我们府上的魏姨奶奶的?”芦荟一阵见血的指出来,季姗姗听了这话眉毛拧了起来,是啊,潘如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选秀女,家又不在京城。而是客居在她家,又是怎么知道勇武侯府上有这么一个妾室的? 还是说,潘如月一心想着嫁到侯府来,才千方百计的打听侯府后院的事么? 要是这样,那不就是潘如月的龌蹉心思就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么? 这可要不得! 潘如月及时醒悟过来,抵住舌尖。眼睛闪烁,胡乱扯了由头:“偶尔听说府上大姑娘的亲姨娘,才知晓的,一时好奇才问了出来。” 漏洞百出——大姑娘的亲娘是魏姨娘这并没有藏着掖着,可都已经知道这点了。那就应该知道魏姨娘已经死了。还有她怎么就看见南院就问起了魏姨娘,摆明是知道魏姨娘住在南院的,这就有问题了,她到底是听谁说的,就算是知道魏姨娘住在南院,可这潘如月不过是来侯府两次,又怎么清楚侯府后院的院落位置的? 疑点重重。 可不能再扯下去了,芦荟压住心里的疑惑和不悦,不在多问就领着潘如月和季姗姗继续往前走了。 季姗姗看潘如月的眼神中也带着审视和不屑,这件事也只有先压在心中了。 潘如月离正院越近,心就砰砰跳的更快,在心里认定傅奕阳就在正院,只要她再多走几步,她就能见到他了! 这么想着,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涌上了绯色,眼睛直勾勾的往里面瞧,就好似能穿透院墙,直看到里面的情形一般。 季姗姗时刻注意着潘如月的神情,潘如月这样的变化自然是没漏看,她狠狠的瞪了潘如月一眼,可人家现在一心向傅奕阳,哪里还有注意力分给季姗姗。 季姗姗更恼火了,她现在又是懊恼又是痛快,懊恼的是苏颖别因为潘如月迁怒给她们家,痛快的是终于有人长大光明的狠狠打潘如月的脸了! 怀着这样矛盾又忐忑的心情,季姗姗抬脚进了正院。 说来这巧,她们还没到屋门,就见帘子掀开,一身穿天青色锦袍的男子抬脚出来,不作他想,这自然就是勇武侯了。 潘如月比谁都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傅奕阳,顿时红了眼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噙了泪花,含嗔带怨,又带着绵绵的情谊,真是恨不得几步并一步走到傅奕阳身边去,跟他一诉相思之苦。 哪一句诗词她都想好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可不是她心境的真实写照么? 潘如月张了张嘴,想叫一声‘奕表哥’,可等下一刻帘子再被掀开,走出的人让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潘如月看的分明,到了外面,傅奕阳牵着苏颖的手才分开来!往日里,奕表哥可曾在人前流露过真情,就是在人后都还冷着脸,轻易不会做出什的么温柔的举措来。 旁人觉得这样的夫君太冷清。可潘如月却是甘之若饴,这样的奕表哥稳重雍容,哪里是那些个轻飘的男子可比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但凡她能从奕表哥那儿得到一句夸奖。得一个微笑,心里头就跟吃了蜜一样甜,这样的心情自然是不好跟外人言说的。 可如今看到傅奕阳和苏颖温情脉脉,潘如月脸上青白交错,脑子里空空的,眼睛里头盛了泪,怎么会变成这样! 潘如月站立不稳就要倒下去,芦荟手快一把托住了她:“姑娘可是走的累了?”声音是贴着潘如月说的,秋水不敢大意,立马撑住了潘如月。心里只想骂娘,她怎么这么倒霉分到照顾表姑娘的差事啊! 这边有了动静,站在门外的傅奕阳和苏颖自然而然的看过来,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俩并肩而立。实际上呢,苏颖借着衣裳的遮挡,伸出手指在旁边戳着傅奕阳的腰,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本来就对潘如月观感很差,抬眼就见潘如月眼里含泪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头一皱,心里就有些不耐烦。听到苏颖那一声轻哼。又有些无奈,侧头去看苏颖,就见她不像是吃醋不爽的模样,反而是带着几分揶揄和幸灾乐祸。 傅奕阳真不知该庆幸她没乱吃飞醋呢还是有些好笑她敢这样算计他,反正他自然是不能沾手这种事的,咳了一声:“既有外人。你就招待罢。” 说罢,傅奕阳就打算走人了,哪料到他刚走了没几步,潘如月就挣脱开秋水的搀扶,朝傅奕阳行了个万福礼。含羞带怯道:“如月见过大表哥,一别多日,如月竟是没能再向大表哥问过安好,实在是如月的不是了。” 这话儿可如平日一声雷,炸的众人可不轻。 季姗姗可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到潘如月脸上,知道她不知廉耻,可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她还有这样的胆子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来! 这还没完,潘如月又朝向苏颖,换了一副惊慌懊恼的模样:“是如月硬要过来向夫人赔不是,夫人宽厚仁和切不要责怪芦荟姐姐才好呢。” 傅奕阳自潘如月不懂避嫌,跳出来说那样不知规矩的话后,顿时就冷了脸,再等她还得寸进尺的攀扯苏颖,傅奕阳的脸已经沉的能掐出水来,冷冷斥了一句:“不知所谓!”,尔后甩袖子气势非凡的走了。 这一句‘不知所谓’还都是轻的,傅奕阳都已经质疑起潘家的教养了! 季姗姗毕竟还稚嫩,平日里拿话挤兑挤兑潘如月她还可以,可等这种时候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心替潘如月打圆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傅奕阳的冷脸让她心里发憷。 再看潘如月万福礼再蹲不下去了,腿一软就跪趴在地上,泪如雨下。 不知道是因为膝盖二次受创疼的,还是被傅奕阳那句话觉得心灵受到了伤害而感伤的! 苏颖眼风一扫,院子里的下人都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听见。 在正院,苏颖还自认控制力度够强,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从她院子里从侯府传出去,那她就该没脸了呢! 见潘如月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倒把苏颖的心头的火都拱了起来,吐出来的话却也算平和:“潘姑娘倒是知礼,就是赔罪,也不用行此五体投地的大礼,可让人消受不起呐。” 潘如月心里苦涩,声音颤抖:“夫人……”眼泪噗噗的往下掉。 苏颖吊吊眉梢:“怎的还哭了?可是在我们府中受到怠慢了?只管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你找我家老爷可是没用的,我家老爷可是不做这方面的主。” 苏颖把傅奕阳给撇开了,毫不客气把事儿都堆到潘如月身上去,呵斥芦荟:“平日你是个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就没眼色了,还不快把潘姑娘给扶起来?” “是。”芦荟一点都不客气的攥住潘如月的胳膊,硬生生的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潘如月不敢呼疼,泪流的更凶了。 苏颖转身往屋子走:“到屋子里来吧。” 芦荟和秋水撑住潘如月,闻言芦荟就道:“外面有风,万一再把潘姑娘吹得头昏,说话行事没个顾忌,再做出像刚才那般越过我家太太想找老爷当靠山的行为,可就是真真的不妥当了。” “再有,奴婢还真是该好好谢谢潘姑娘您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把错推到奴婢身上去呢,怪不得老爷和夫人都‘夸赞’您呢。” 芦荟一番话下来直把潘如月说的面红耳赤,季姗姗脸也涨的通红,觉得脸上无光,经过潘如月身边时很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不知所谓。” 潘如月身子一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不断起伏,猛地抬头去看季姗姗,季姗姗眼中不加掩饰的嫌恶刺痛了潘如月的眼,可这疼痛都不如季姗姗学傅奕阳的那句话来的更痛彻心扉。   ☆、130章 以死明志 进了门,季姗姗就要替潘如月道歉,她还是太鲁莽了,光想着让潘如月吃吃苦头,没想到潘如月根本就是不按牌理出牌,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苏颖看了季姗姗一眼,诧异道:“这和姗姗你又何干系?难道是你挑唆潘姑娘做出这样的事的?” “……”季姗姗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那你何必代替潘姑娘道歉,再说潘姑娘不是很善良敦厚的摆出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高姿态来了么?姗姗我知道你友爱姊妹,可有时候这友爱也要有个度,不然很容易被有些不知感恩的人顺杆爬,还因此有恃无恐。” 季姗姗苦笑道:“可毕竟潘姐姐是跟我一起来的,我……” 苏颖冷笑道:“潘姑娘又不是你的责任,再说了,就算有人说起来,也只会说潘家好教养,跟季府何干,姗姗你不必自扰。” 潘如月脸上又红又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小手指一痛,想是指甲折了。潘如月越心痛,就越是想起前世的不同来,那时候她是站在奕表哥身边的人,可如今完全被另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人替了去,而且奕表哥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呵斥自己‘不知所谓’,奕表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苏颖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误导了奕表哥,一定是这样没错! 潘如月脸红了又白,一阵阵的心火撩了上来,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苏颖:“如月一人做事一人当,夫人恼怒如月,如月没怨言,可夫人何必把潘家也攀扯出来,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苏颖嘴角露出半个玩味的笑来,一字一顿的说:“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还是说潘姑娘你轻薄无礼。搬弄是非,口舌招尤全都是自学成才?要是这样,那姑娘你可真是天赋异禀!” 屋子里的丫环忍住了笑。 潘如月眼泪又要往下掉,悲悲戚戚的:“如月知道夫人不待见如月。可夫人这般就太折辱如月了?难道旁人说的夫人宽和仁厚全都是做做样子的不成?” 苏颖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瞧,潘姑娘这不就是亲身示范了吗?事实胜于雄辩啊,潘姑娘!” 潘如月被堵的身子微微打颤,一副受了莫大侮辱的样子,一咬牙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士可杀不可辱,夫人这是要如月要以死明志才甘心么?” 苏颖抚掌大笑:“一哭二闹三上吊,潘姑娘可真是相当深谙此道呢。既然这样——” 苏颖拖长音调,“我也不拦着,前面有御史撞柱死谏。今有潘姑娘以死明志,说出去了指不定就是美谈一件,说不定还会给潘姑娘立一座牌坊!而我,也会因为促成了这样一桩美谈跟着出名呢!” 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贱不贱! “怎的了?潘姑娘怎么还不行动?到时候人家才不管谁是谁非呢。一旦潘姑娘以死明志了,大家都会把错怪罪到我头上来,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何不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想来,头破血流,血溅三尺的画面定是很美的,潘姑娘还不快去。你们谁都别拦着。” 潘如月傻了。 见状苏颖笑的更灿烂了,玩味的说道:“潘姑娘要真是这么个有气节的人呢,说到做到了,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但看姑娘这样退缩不前,可真是和刚才铿锵说出要以死明志的做派相悖呢。” 苏颖落地成冰、步步紧逼的话震得潘如月愣在了原地。原本源源不断往下流的眼泪也不知道何时干涸了,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其他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要把她的衣裳扒光了,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这次没有秋水和玛瑙在旁边架着,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潘如月晕倒在地上。一时间竟是没人想到去扶她起来。 季姗姗皱着眉头,看潘如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嫌恶,对苏颖曲曲膝:“本来我们就是要和大表嫂告别的,现在潘姐姐的谢也道了,罪也赔了,那我们也该回去了。”她说着的时候又去瞄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潘如月。 苏颖会意:“潘姑娘身子骨弱,又走了这么长的路,让人搀扶着就是了,我让人把马车驾到垂花门去。” 不管这次是真晕还是假晕,都不能让潘如月再在她跟前膈应了。 季姗姗谢过了苏颖,苏颖让翠竹给搭把手,和秋水一人一边架住软绵绵的跟面条似的潘如月,在外人看来就是潘如月体弱,需要两个丫鬟搀扶。 等把瘟神送走了,芦荟拍了拍额头:“奴婢怎么忘了夫人给潘姑娘补身子的药,竟是忘记让她们带走了,奴婢这就给送过去。” 身子骨既然都这么弱了,就不该跑出来晕倒在主人家里,才是正理。 苏颖一挑眉:“把那支如意金簪也包进去,这礼既然送出去,断然没有再回收的道理。” 芦荟笑着应承下来,收拾好后,掀开帘子就跟了上去。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又看了一眼地毯就道:“奴婢瞧着地毯上有朵花的花蕊上的金线磨断了几根,拿下来让针线房的缝补一番,再换上其他的地毯才好。” 苏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薄荷立马就招呼小丫头把地毯撤下来刷洗了,还把厅中都好好的清扫了一番,这才换上了新的地毯。 “每人赏一百个钱。” 平白多了个苦差事的众人顿时眉开眼笑了,也不觉得苦了。 苏颖叫来桂嬷嬷,让她好好把正院里的人敲打敲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谱才行。 做完这些后,苏颖心情才好一些。 上房 傅奕阳一到,迎面而来的就是傅煦阳不阴不阳的话:“大哥回来了,今儿是弟弟嫡子洗三,本来还想跟大哥同乐同乐,没想到大哥竟是不在府中。” 傅奕阳不咸不淡道:“今日没轮到我休沐。”他可是有正经差事的。 傅煦阳一噎,撇撇嘴道:“弟弟可不敢怪罪大哥,只是觉得有些意难平。要知道大侄子们洗三和满月弟弟可都是在家的。” 哪只耳朵听到人家要你见谅了?! 傅奕阳抬眼看了一下傅煦阳,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自是比不得你清闲。” 傅奕阳实话实说,在傅煦阳听来满满的都是嘲讽,脸黑了下来。开口想辩驳几句,又不想打草惊蛇,硬生生忍了下来。 傅奕阳抬脚往里走,傅煦阳拦住他:“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奕阳眉眼寡淡,“自然是探望母亲。” 明知故问,鄙视你。 傅煦阳脸又黑了黑,缓缓吸了一口气:“母亲喝了药歇下了,大哥还是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为好。另外,我正好有事要和大哥你商量商量。” 傅奕阳不置可否。两人就到侧间去了。 傅煦阳深吸一口气:“说来这些话原本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弟弟的来讲,只不过大嫂有些事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连我都看不过眼了,母亲不愿和大嫂计较,可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就这样放任着。” 傅奕阳听到傅煦阳说的那句‘母亲不愿和大嫂计较’。在心中一晒,她计较的还不够多,不够狠吗? 傅煦阳见傅奕阳不为多动,也不问是什么事,心里先不满了,只觉得傅奕阳心性凉薄,果然不假。再来就是浓浓的不甘。他自问学识、德行、操守哪样都不比傅奕阳差,可就是因为他是嫡次子,所以这爵位也就落不到他头上来。 反而是便宜了傅奕阳,太不公平了! 傅煦阳可真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傅奕阳凭借自身努力考中进士,又凭借自身能力入仕短短五六年就升任了从二品的户部侍郎。 再观傅煦阳本身。就算去年没有因为平妻的事儿取消他参加科举的资格,傅煦阳除非是走狗屎运,才会考中举人。 举人都难说,更不用说春闱了。 傅煦阳心里愤懑难平,外面就难免带出一些来。气冲冲的说:“就像今天发生的事来说吧,大嫂背着母亲在外面又是施粥又是善堂扶弱的,竟是没跟母亲说一声。其他老夫人们说起来,母亲竟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大嫂她这是踩着母亲来长自己孝顺的名声,实在是,是,过分了!” 傅奕阳皱眉。 傅煦阳愤怒道:“大哥,这事你知道吗?我想大哥你是不知情的吧,要是大哥你知道,你肯定不会让大嫂这么做的,对不对?” 傅奕阳端起茶杯来,拿起茶盖撇着茶碗里的茶叶沫,气定神闲的说:“你觉得你大嫂以母亲的名义施粥、善堂扶弱,借此来给母亲祈福积德,是不该的、错的吗?” 傅煦阳被噎住,傅奕阳这是偷换概念,可傅奕阳说的这件事傅煦阳不能反驳,苏颖做的这些事儿可都是为了昭显她的孝顺,还打着傅母的名义。 “弟弟不是意思。”傅煦阳只能否认。 傅奕阳轻轻啜了一口茶,皱着眉:“可我听你话里话外就是嫌弃你大嫂为母亲祈福尽孝就是多做闲事,不但没有功劳连苦劳也算不上。” 傅煦阳虽然平日暗戳戳的替自己鸣不平,在傅母面前是多么的义愤填膺的要替傅母教训傅奕阳,可等真正对上傅奕阳的时候,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傅煦阳还是有些发憷的。 “我何时这么认为了,我的意思是大嫂做这种事出发点是好的,我相信大嫂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有时候,有好心是好的,但有好心却有可能会办坏事的。” “你这话前后矛盾啊。”傅奕阳在傅母和傅煦阳面前表现的寡言,可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谈,轻飘飘的谈话的基调就从傅煦阳转移到他这边了。 傅煦阳被堵了话头,不免有些尴尬,再加上几次都被傅奕阳打断,原本打好的腹稿也被搅乱了,只好干巴巴的说:“大哥也知道弟弟我是个务实的,嘴上功夫没修炼到家,比不上大哥能言善辩。” “而且弟弟我这都是一番好心,大哥你就看在我这一番好心的份上,就暂且不要跟我咬文嚼字的计较。先听弟弟把话说完。” 傅奕阳面无表情的说:“你也说了好心办坏事——” “大哥!”傅煦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也恼了,脸上青白一片,煞是难看。 傅奕阳权当没看见。把茶杯放下,慢腾腾的说:“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何必这么拘谨。罢了,你继续说吧。” 傅煦阳脸登时涨成猪肝色,狠狠握了几回拳头才勉强压住撩起来的心火:“大嫂做这样的事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让母亲知道,如今外头可都是传大嫂是如何的孝顺,而母亲偏偏还被蒙在鼓里,这是什么道理。几位老夫人在母亲这儿一说,母亲难掩尴尬。要是被那几位老夫人误会了,可实在不妥当。” 傅煦阳还不知道苏颖已经把傅母和几位老封君见面时说的话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傅奕阳了,而且就算没有说明白,就凭借傅母和傅煦阳在背后折腾出的那些事,傅奕阳也不会偏听偏信。 等傅煦阳刻意歇了话头。等他发问的时候,傅奕阳就问:“误会什么?” 傅煦阳瞪傅奕阳,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傅奕阳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口气不善道:“大哥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事可事关母亲的名声还有咱们侯府的名声啊!” 傅奕阳神情自若:“从你的话里,我并没有听出任何的不妥当来。夫人正大光明做善事为母亲祈福,旁人只会赞叹夫人纯孝。羡慕母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母亲的名声有碍。” “再说夫人做那些事,银子并没有从公中出,二弟这下可放心夫人她没有私心了吧。”无中生有,顿时就把傅煦阳打着傅母的名号的好心变成了惦念公中银子的私心,说的还煞有其事的。 傅煦阳被激怒了。他猛地锤了一下桌子,大声质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是因为那等看重黄白之物的人吗?” 傅奕阳不悦道:“噤声,你难道想把母亲吵醒吗?” 自诩孝子的傅煦阳顿时蔫了,他在上房装孝子装的面面俱到。傅奕阳端出这点来遏制他,再好用不过了。 傅煦阳带着懊恼的坐下,他这样看的傅奕阳觉得特别讽刺。 “大哥,你诬蔑我这件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可我还是想说,大嫂她未免太自私了些,母亲病了这些天,大嫂竟是没来过侍疾,这哪是孝顺?以为花些银子做些善事就能掩盖这个事实么,那也未免太投机取巧了,而且这并不是真的孝顺,我只是为母亲感到痛心,替大哥觉得不值而已。” “大哥你屡次为了大嫂顶撞母亲,惹母亲伤心难过,如今竟是全然被大嫂蒙蔽了,大嫂做出这样花钱博孝名的事来,大哥你既然知道非但不制止,不呵斥,反而是放任自流。大哥,你这样做,对得起卧床不起的母亲吗?对得起在生前一直对你谆谆教诲的父亲吗?” 说的傅奕阳好像自甘堕落,不但纵容妻子不孝婆母,自己也跟着不孝母亲一样,真是发自肺腑,感天动地。 傅奕阳不由觉得好笑,他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真孝顺?” 傅煦阳还以为傅奕阳被他说的无路可退,而傅奕阳这话也算是正中傅煦阳的下怀了。“就大嫂这样做儿媳妇的来说,自然是要到上房来殷勤伺候,端药喂水,一刻都不能松散,直到母亲痊愈。” “这才是真孝顺,而施粥祈福就算是假孝顺了?这么说来,我平日里也只是来探望母亲,不能时时刻刻侍奉在母亲跟前,也是不孝顺了。” “这样的话,那我就该向皇上请假,不处理公务,不交际应酬,而我夫人也不管府中中馈,不管这大家子吃穿用度,不用照顾幼儿,只管像二弟这般日日不缀的在母亲跟前侍奉,才是尽了孝吗?” 傅奕阳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冷道:“二弟未免太以己度人了,又太看重形式了。” 说着傅奕阳就站了起来,无视傅煦阳难看的脸色:“我知道二弟也是一番好心,二弟放心,我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这种标榜自己宽宏大量的话也不只有傅煦阳才会说,可从傅奕阳嘴里说出来,就无端带着一股儿嘲讽味儿。 傅奕阳又加了句:“不过,我夫人毕竟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二弟你也是悖晦了,日后这排揎的话还是少言为好,省的惹人诟病。” 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傅煦阳的专利,傅奕阳以前没这么犀利过,如今犀利起来,傅煦阳根本就招架不住。 你说再多,人家直接一个不合规矩、不敬长嫂的大帽子就压了下来,也算是回应傅煦阳话里话外拿不敬婆母这条去压苏颖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等傅奕阳走后,傅煦阳气的摔了茶杯,还不过瘾,又踢翻了椅子,兵兵乓乓的好不热闹,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131章 剑走偏锋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季姗姗让秋水把潘如月弄醒,秋水也有经验,又是掐人中,又是掏出薄荷油在她鼻子底下熏的,潘如月总算幽幽的醒过来了。 季姗姗面无表情的说:“今天的事你最好都埋到心底去,一个字都不准往外透露。” 潘如月幽幽的望着车顶:“奕表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季姗姗脸黑了下来,不知悔改。 潘如月就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傅奕阳那样对她已经让她受了莫大的打击,再想咄咄逼人的苏颖,脑海里又突然跳出来,他们夫妻俩温情脉脉的场景,一时间竟然痴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早死了,明明我就要被许给奕表哥了,明明奕表哥一点不都喜欢她。” 季姗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冷道:“你在胡说什么?谁早就死了?” 潘如月脸扭曲起来,看起来有些瘆人:“奕表哥的原配苏氏,她该死!不,她早就死了,她占了我的位置,明明站在奕表哥身边的该是我,奕表哥明明是喜欢我的……” 季姗姗没多想,只以为潘如月想嫁给傅奕阳想疯了,竟然诅咒起苏颖来了。 秋水大着胆子凑到潘如月脸上方瞧了瞧,见潘如月的眼睛失神,没有焦距,就吞吞吐吐道:“表姑娘不会是魇着了吧?” 玛瑙好似无意间碰到了潘如月的膝盖,潘如月竟然没什么反应,玛瑙也有些慌神了,“这?” 季姗姗半信半疑:“潘姐姐不会是被大表嫂的那一番话给吓的丢了魂吧?” 就是当时她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的,不过她可不可怜潘如月,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辩解不了了就用以死明志来威胁大表嫂。大表嫂却不吃这一套,当时季姗姗就怀疑,就是潘如月真的在当下撞柱子死了。苏颖绝对不会让下人拦着的。 或许大表嫂就是笃定了潘姐姐只是说说而已,才会说出那样一番凌厉的话来。 秋水傻眼了,她们跟着潘如月出来,潘如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都得跟着吃挂落。 当下,秋水就真切的呼唤起潘如月来,试图给潘如月把魂招来。 潘如月还在魔障似的念念有词:“奕表哥会娶我当继室的,我还会给奕表哥生孩子。” 秋水听了个正正着,脸一下子臊得通红,心一横,就上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潘如月的胳膊,“姑娘,你莫说胡话了,赶紧醒醒吧!” 季姗姗也听见了。啐了一口。 没想到潘如月的反应大的很,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很笃定的解释道:“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奕表哥的原配死了一年多了。小产后得了病没治好就死了,所以我才成了奕表哥的继室。” 季姗姗心里头突然冒出来潘如月在侯府时对着那处院落问大表哥妾室的画面,冷不丁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季姗姗很快就回过神来,觉得潘如月是打击太大,异想天开了,在她耳边冷冷道:“不知所谓!” 潘如月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痴痴呆呆的反复念叨着一句词:“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薄幸郎,心易变,泪雨潇潇,终不怨。” 季姗姗想说你只是单相思而已,什么心变不变的,可看潘如月痴痴傻傻的模样。心生不忍,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勇武侯府 芦荟回来把心中的疑惑细细的说给苏颖听,苏颖一脸古怪的重复:“她是喊魏姐姐?” 芦荟点点头。 苏颖撇撇嘴,前面叫她苏姐姐,如今又来了个魏姐姐。她倒是想姐妹情深。 苏颖从来没有跟魏姨娘或是柳姨娘姐妹相称过,潘如月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竟叫魏姨娘叫起魏姐姐来。 芦荟皱着眉:“奴婢觉得那潘姑娘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些,若是真知道魏姨娘,就该知道魏姨娘已经去世了,而且她好像知道那座院子就是魏姨娘以前住过的,外人也是难知的。” “还有她说话行事总是要攀扯上太太您,旁的不说,就拿她硬要来正院跟您话别这件事来说,在客居院落的时候,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您让她们直接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想旁人认为她不礼貌。再就是到正院后,她还那么明目张胆的给您上眼药,暗指您不宽厚仁和。奴婢听她几乎句句话都是这种招式,实在是让人憎恶。” “规矩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是这种样子,平白落了下乘,为人诟病。” 薄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颖和芦荟看过去,薄荷连忙道:“奴婢只是觉得这位潘姑娘的做派有些眼熟,仔细想想,不就是和那位有些相像。” 薄荷手指了指南边。 芦荟拧起眉来,假意训斥薄荷:“你浑说什么,怎么能把潘姑娘这好人家出来的嫡女跟那位家生子出身的相比呢,这不是折辱了潘姑娘了么?” 薄荷跺跺脚:“我哪敢啊,潘姑娘是官家出身,谈吐不凡,听起来也应该是念过几年书,能吟诗作对的,听听她说那劳什子从梅蕊上刮雪水来烹茶,就觉得是个再风雅不过的人物呢。这样的自然是和旁人都不同的,我瞧着她掉眼泪,梨花带雨般,瞧着连妆容都不带花的,若不是身份碍着,我都想问问潘姑娘到底使了哪家铺子卖的胭脂水粉的呢。” 芦荟嗤笑一声:“你尽瞎说,人家姑娘用的胭脂水粉,哪是你能用得起的。也不对,照我瞧着,潘姑娘应是没用胭脂水粉,不然就是再好的胭脂水粉,掉了那么多的眼泪,都该花了。” 薄荷眉飞色舞道:“哦,这个我知道,却闲脂粉污颜色,所以连太太给她的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她都是要推却不要的。果然是个清高人儿,目无下尘的,跟天上的云朵似的。自然是跟地上的污泥不能放在一处比较的。” 说着,就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一下,“奴婢该打。” 芦荟指着薄荷对苏颖说:“太太,平日里您就说薄荷就是太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她自己都是知道的,还是改不来这性子。” 有什么说什么,那不就是间接承认薄荷刚才把潘如月和魏姨娘一块儿比较的话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她这俩贴身大丫环一唱一和的,一个捧另外一个抬,表面上是在夸潘如月,可实际上是把她给贬低下去了,明明该是天上的云朵,偏偏自甘下贱成地上的污泥。这一番下来替她这当主子的狠狠的从口头上出了口恶气。 苏颖往榻上一歪,芦荟和薄荷相视一眼,悄悄的笑了笑。 苏颖挑了挑眉:“你去打听打听潘姑娘是怎么知道咱们府上有个住在南院的魏姨娘的?” “怎么回事?”傅奕阳掀开帘子进来,就听到苏颖这么一句话,芦荟端了茶后就很有眼色的退到外间去了。 苏颖揉了揉眉心:“还不是那位潘姑娘。” 傅奕阳冷笑一声:“潘家真是好教养!” 苏颖把玩着傅奕阳从外面买回来的拨楞鼓。道:“人家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这位潘姑娘就是那不要命的。” 傅奕阳心里的怒气消了些,又想起苏颖把潘如月比作那盘齁咸齁咸的菜的独特说法,就问:“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自来女儿家的名声比命还重要,偏偏那位潘姑娘剑走偏锋。视自己的名声为无物就罢了,还拼命的自掘坟墓,不是个不要命的是什么。”苏颖把拨楞鼓放在桌子上,“别人都得顾忌着她的名声,所以得帮着她遮掩着,她倒好。莫不是觉得别人都是围着她转的,竟是有恃无恐,还威胁我要以死明志呢!” 傅奕阳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之前他不就是顾忌着这个。只骂了句‘不知所谓’么。 “她以死明志?”傅奕阳听了就先皱了眉,冷哼一声:“不知所谓!你可是受气了?” 苏颖哧了一声:“我要是受了气,你会帮我讨回来么?” 苏颖就这么一说,傅奕阳还真认真考虑起来了,“我自是不好跟个无知少女一般见识,我倒是记得潘家外放多年,一直想回京城来,我倒是可以让他在外面多做出些政绩来,根基打稳当了再调任更稳妥一些。” 他这是真要替她出气,苏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有这么个人护着,往前再没有人会这样呵护她,只觉得眼眶湿湿的。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只是对他半信半不放心的,可现在一听这样的话,心里却信了起来,自己觉得这样有些傻,可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甜了起来。 傅奕阳还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抬头就见苏颖静静的看着他,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那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等反应过来,妻子已经扑过来,压在他身上,感受着一个接一个的轻吻印在自己脸上。 傅奕阳只觉得心里有一处地方突然崩塌下来,他能做的只有把她搂的紧紧的…… 两个人腻歪到一处,下人们早就退到外头去了,苏颖亲了亲他的鼻子,又往他脖子里拱了拱,喜悦之情流露出来,也感染了傅奕阳。 傅奕阳顺着她的肩胛拍着她的背,“真受气了?”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只是觉得厌烦,她那样没理也要搅三分的,还毫不顾忌的,实在是说不到一处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如果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呵呵,瞧我都要顾忌这顾忌那了,真是烦人。” 说着,她就伸手戳了戳傅奕阳的胸膛,“若不是那头是你,我才不会这般顾忌的。” 就怕潘如月到时候不管不顾的扯出什么来,还有她重生的身份,一时还真有些让人束手束脚的。 “哼!我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了,真是不知所谓!”傅奕阳是第三次说‘不知所谓’这个词了,显然是潘如月厌恶至极。再见苏颖这样按捺,听她说“若不是那头是你”就是一阵儿心软,这闲气总不是白受的! 潘家虽说是他祖母的内侄女的夫家,说起来也和勇武侯府连着亲,但多年下来。关系也淡了,在祖母去世后,就更疏远了。本来见潘璋有真才实学,还以为潘家家教还是不错的。甚至还生出了提携的意思。 可潘如月这事儿实在是让傅奕阳厌恶,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个闺阁少女不知避嫌,反而不知廉耻,做出那等轻狂的事来!这还是在他家,当着他妻子的面,以为他听不出来她攀扯妻子时的话外之意。 别说傅奕阳的心早就偏到苏颖身上了,就是他不偏不倚,就凭着潘如月一个客人在主人家就敢给主人玩文字游戏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不用说潘如月还玩‘郎有情妾有意’这一套,实在是不成体统! 苏颖自然是跟傅奕阳站在同一战线的。其实潘如月根本就不用苏颖出手去整治,就有人出击了。 季府 季大人沉着脸到季夫人的上房,季夫人和他多年夫妻,见他脸带怒气就亲自接了茶送到季大人面前来,温柔的关怀了季大人一番。季大人见此,心里的怒火就消了些。 “母亲在世时也多惦念嫁到外地的妹妹,如月又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她客居在咱们家,就算不能像是在自家一样,但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是。” 季夫人一听,眼眶就红了:“老爷这是觉得妾身怠慢了如月么?自打如月来了咱们家。我待她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姗姗的份例,平常也常常过问,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想到竟是劳的老爷敲打妾身,这名声我可是不敢担的。” “你真没有?”季大人的语气明显松动了。 季夫人在心里暗恨是哪个小人去季大人跟前嚼舌根,嘴上却说:“老爷若是不信。我让嬷嬷拿出名册来,让老爷瞧瞧这几个月来我给如月的,再比照跟姗姗的,若有半点不同,我就任凭老爷发落。” 季夫人说的镇定有力。没半点闪烁,季大人就迟疑了:“可妹妹她来信说,许是妹妹太挂念如月了,担心则乱。” 好你个咬群的骡子!季夫人一点都不觉得她写了封含沙射影的信给潘母有什么不对,没想到潘母竟然还有脸面写信跟季大人恶人先告状! 真是好样的! 季夫人擦了擦眼泪:“这为人母的心情妾身能理解的,可小姑子怎的就无缘无故的给老爷你写了这样诉苦诉委屈的信,难不成是信不过老爷和妾身么?好在老爷相信妾身,不然妾身可真是要受这诬蔑了。” 季大人一听季夫人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不悦,可也不好说妹妹什么,就道:“如月她的病好了吗?” 季夫人扯了扯帕子,勉强挤出微笑来:“如月这孩子,大夫都说她是忧思过重,我让姗姗平常多陪陪她,就希望她不要思虑过多,坠了身子。今儿出门做客去了,就当是出门散散心,我想着就答应了。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潘如月身子向来纤弱,季大人是知道的,没多想。 正巧,季姗姗来上房请安来了,季夫人问起潘如月来,季姗姗就说:“我看潘姐姐有些累了,就让丫环先扶着她回去了,说是晚些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季夫人知道季大人这人最爱面子,他不一定是真疼爱潘如月,只不过因为潘如月是客居到季府的,总不能让人说他们家怠慢了亲戚的,就在季大人面前极力摆出疼爱潘如月的姿态来:“她既然累了,就好生歇着,不必再麻烦来一趟了。我原就说了她身子不好,寻常就不必来请安了,少一次也没什么的。” 长辈怜惜你身子不好不必来请安那是慈爱,可小辈真当真不来请安,那就是不孝了。 季夫人的话触动了季大人的某根神经,他皱起眉来:“寻常如月可有来上房来?” 季夫人迟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她身子不大好,哪里好勉强她来,我又不在意这个的。”这是默认了。 季大人看了看坐在下首乖巧的女儿,沉吟了下道:“她既然身体不大好,就好好养着,姗姗寻常不必多去打扰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季大人不悦的皱起眉来,不等他发火呢,潘如月就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直接扒住了季夫人的衣裳,哀求着:“舅妈,我不想去参加选秀,舅妈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 “胡闹!”季大人狠拍了一下桌子,“选秀又不是儿戏,岂能容你说不去就不去的!”若是被上面的人知道,被上面的人认为是她在不满,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潘如月傻眼了,可她上一世就真的没能成功参加了选秀啊,后面她就被嫁给奕表哥了,可为什么舅舅会这么说?她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期待的看向季夫人,祈求道:“舅妈……” 季夫人简直想要一巴掌怕死她,好叫她别再丢人现眼,看潘如月的目光渗着冷意:“好好的,如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132章 引人发省 “我喜欢奕表哥!”潘如月再也不想掩饰她的心思,她斩钉截铁的说着 ,落地有声,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说:“我喜欢奕表哥!哪怕给他做妾我也要嫁给他!” 季姗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潘如月的豪言壮语了,可这一次季姗姗觉得她 真是闯大祸了!原本潘如月喜欢傅奕阳这事儿,季夫人和季姗姗都是暗 地里知晓,并没有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 可现在潘如月自己当着季大人和季夫人的面直白的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多么的铿锵有力,季姗姗却觉得潘如月就是一个祸害,是来祸害他们 全家的。 季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在一瞬间的怔忪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厉声 道:“如月是不是在宴席上贪杯了,喝醉了就说起胡话来了?” 瞧她多慈爱,到这种时候都还知道替潘如月转圜,可人家压根不领情啊 ! “还求舅妈成全我!”潘如月改为抱着季夫人的大腿,“我不想去选秀 ,舅妈还像以前那样让我选不了秀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嫁给奕表哥 了,我要让奕表哥知道,到底谁才是最爱他的女人!” “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我明明心里惦记着奕表哥,可为了那些繁文缛 节,为了所谓的名声,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就连偶尔惦记着奕表哥都 不行,都是不对的,都要惹人诟病!” “现在我实在受够了,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奕表哥就注定离我越 来越远了!现在我把话说了出来,我已经义无反顾了,还求舅妈千万成 全我!我给舅妈磕头了,我往后会报答舅妈的,我什么都听舅妈的。舅 妈——” 潘如月脸上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然,还有一丝甜蜜,几分癫狂,季姗 姗之前在潘如月说出这种话的时的脸上见过。可现在总觉得潘如月的精 神状态很不对劲,喃喃道:“疯了……” 季大人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红着眼睛,胸口起伏,一口气没提起来 ,差点就从椅子上栽下来,还是季夫人眼疾手快的上手扶了一把,顺脚 就把抱住她大腿的潘如月踢开。 “老爷,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季姗姗也反应过来了,跑过来给季大人捶胸口。“父亲!” 潘如月被季夫人踢倒在地毯上,呓语着:“我没有,我没有……” 外面丫环、婆子俱被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吸引住,都在心里猜测这是闹 什么呢? 半晌,季大人才缓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趴伏着不动的潘如月,气不打 一处来,手指颤抖着指着她:“孽障!逆女!” 一时间就要找婆子来把潘如月给看管起来,季夫人连忙说:“老爷这不 是明摆着要告诉旁人如月犯了错么?这种事可是再不能传出去的。” 季大人也是气糊涂了,如今理智稍微回笼,就知道潘如月这事儿就该藏 着掖着,语气生硬道:“夫人说该怎么办?” “如月既病着。就让她先在她的院子里静心养病。”季夫人把音落到‘ 静心’上,“姗姗,你先陪着你如月姐姐回她的院子。” 虽然季夫人也恼怒季姗姗行事有失分寸,可她转念一想,与其日日担忧 ,不如快刀斩乱麻。原本她就有想让潘如月选不了秀的念头。可这毕竟 有风险,万一日后让季大人察觉出来,那她是绝技讨不了好的。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潘如月亲自捅破了,季大人也在场,那么季夫人要是 做什么。就方便多了,不像之前不肯为打伤老鼠而伤了玉瓶,做事束手 束脚的。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后,季夫人蹙着眉痛心说:“我真是没想到如月 她一个闺阁少女竟是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她现在可是待选秀女啊。” “说来这件事我也有疏忽,要是早早察觉出如月的心思,就不该听信她想出 门宴客时顺便散心的理由,让她去勇武侯府了,别也在勇武侯府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来才好。” 季夫人这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推到潘如月身上去了,她就是有疏忽也是难免的,外甥女再亲,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更何况潘如月还不跟季夫人亲密,连日常请安都少来的。 这一切都是潘如月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季大人也像是老了几岁,他才为了如月的事敲打了自家夫人,哪想到如月转眼就折腾出这样的丑事来。于公于私,季大人现在对潘如月没有半点好感,甚至还迁怒上了远嫁的妹妹,埋怨她没有教养好女儿。 “夫人说该怎么办?” 季夫人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季大人的脸色,才道:“如月有这样的心思却不谨言慎行,妾身恐怕如果她进宫选秀了被选中后被看出来,到时候恐怕咱们家都会被牵连。” “可选秀名额早就报上去了,户部也核实了,若是在选秀前出事,比如生病选不了秀,可这病哪是咱们嘴上说说就能瞒得过的。” 季夫人捏着帕子,眼睛也红了:“如月是老爷的外甥女,若不是她竟然这么轻狂,妾身也不会有这样的主张。毕竟咱们家还有小姑子家还有未婚娶的年轻一辈,总不能因为如月一个人就把小辈们的前程给连累了。” 季大人叹口气:“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妹妹那边自有我去说,夫人就说说现在该如何做?” 季夫人好话赖话都说了,为了他们家,如月自然是不能再纵着了。“在选秀初选时,会有嬷嬷检查秀女身上是否有疤、是否是完璧之身、有否有诸如狐臭这等的隐疾等等,不如让如月身上带上疤痕……” “只要不是在脸上,等落选后,凭借小姑家的家世还有如月的才情相貌,高门大户咱们攀不上,可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是可以的。到时候远离了京城,即使有风言风语的也不会传到京城来,这女儿家的。嫁了人生了孩子自然就会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季夫人真是替潘如月考虑的周全,但这憋屈可不是白受的,有了这样的把柄,往后潘家可是就在季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尤其是想到一向清高自傲的潘夫人在知道她教养出来的女儿惹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后,还是不是能继续清高自傲下去。 况且这件事也会成为哽在季老爷心中的一根刺,潘夫人以及潘家的地位定是一降再降。 季大人沉着脸,不说话。 季夫人转眼就再加了一把火:“勇武侯表侄那边?据妾身所看,如月她怕是…一厢情愿。” 季大人却突然说:“你说把如月许给表侄如何?” 季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急切道:“老爷这是让如月去给他做妾?如月她再不济,也是从四品官家的嫡女!” 季大人道:“那府中的二表侄不是也折腾出什么平妻,娶了陈家的两个嫡女,陈家可是显贵多了,就算没什么有能耐的人入朝为官。可到底还是有爵位在身的。” 季夫人冷道:“老爷难道忘了当初两家就因为平妻的事儿被御史言官参的多厉害。本来如月就该被冷着远离着,老爷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到时候就不怕纸包不住火,被牵连了。” “再说了,老爷说到底也只是如月的舅舅。咱们待她不薄,她却是这样报答咱们的,等事发了还要咱们给她收拾烂摊子。老爷为她考虑,怎么也不想着咱们家的儿女也需要老爷这个做父亲的。” 季大人也只是想着借由潘如月去拉拢勇武侯这个表侄,经季夫人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我也只是这么一说。” 季夫人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语气缓和下来:“妾身知道老爷是为了如月好。可强扭的瓜不甜。不说勇武侯表侄那边,就是勇武侯表侄媳儿那里就不好交代。” “老爷可别忘了,表侄媳儿的娘家父亲如今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监察百官,如月要是进府,必然是贵妾。必然是膈应了当家主母,到时候万一那苏家给咱们下绊子,可是一下一个准。” 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到官员考勤考察,和吏部共同判定官员的进用与贬黜。 可见都察院的权力在本朝代是极大的,一般官员都不会轻易去招惹的,更不用说还傻了吧唧主动去招惹的了。 “再者勇武侯表侄也不会同意的,咱们是出于一番好心,可到时候别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季夫人又怎么愿意把潘如月留在京城继续祸害人,夫妻多年她自然知道季大人的软肋在哪里,一说一个准。 “说来说去,咱们俩也不是如月的父母,老爷若是举棋不定,就当妾身今儿这番话没说,老爷可以去和如月的父母商议,到时候再拿个看是否能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季大人皱起眉头。 季夫人心却放了下来,又给了保证:“老爷放心,如月的事儿绝对会捂得严严实实的。” “夫人办事,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夫人先歇着吧。”季大人转身很潇洒的走了,把烂摊子丢给季夫人收拾。 季夫人当下没表现出来,等季大人出了院子,立马就变了脸色,把桌子上的茶壶和配套的茶杯都摔干净了,才觉得出了这口恶气。 “去把姑娘给我叫过来!” —— 第二天,季夫人就派了身边的得力嬷嬷带上礼和季夫人的一封信过来了,苏颖拆开信看了看,笑了笑,语气平和的对等苏颖答复的嬷嬷说:“表婶是长辈,自是长辈说了算的。” 嬷嬷心里安定,不说旁的,就是苏颖能亲热的称呼一声表婶就说明事情没有太糟糕,这才带了喜气,恭敬的拜别了苏颖。转身回府传话去了。 芦荟把礼单呈了上来,“多是一些南边的东西。” 苏颖接过来瞧了瞧,一盒苏绣的手帕汗巾扇络,一盒苏样的各式荷包。两盒时新的金银首饰,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除了一方砚台比较贵重,其他的价值并不算高。 苏颖想了想,就明白了季夫人的用意,惹祸的是潘如月,而潘如月可不是她季家的姑娘,潘如月可不就是从南边上来的。 苏颖又看了眼季夫人的信,里面可是说了等潘如月落选后定是要嫁回南边去的,从此天高地远,再不相干。 既然季夫人都卖好了。苏颖自然是投桃报李的,她回过去的礼价值可是要比季夫人送来的要高那么一些的。 “我看这苏绣的玩意儿看着精致一些,挑一些给雯玉送过去。” 苏颖交代完这些后,就去上房了。 没想到傅煦阳也在,见着苏颖只敷衍的行了个虚礼。横眉竖眼的出去了。 苏颖不在意的进去了,陈宛凝见到她,冲她笑了笑。 苏颖道:“小弟妹这几日为着二弟妹生子的事忙的团团转,又要分心来照顾老太太,我看你都有些清减了,看你眼皮子底下的乌青,调再多的粉都盖不住了。” 陈宛凝摸了摸眼窝。今天照镜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瘦的厉害,甚至都觉得连头发都发黄没光泽了。 听苏颖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和苏颖比较起来,看苏颖眼睛很有神的样子。嘴唇也红润,虽然眼窝处透着些黄,可也让人觉得气色不错。 陈宛凝在心里叹息,受丈夫尊敬却又宠爱的嫡妻,又有两个嫡子傍身。气色能不好么。 “小弟妹也是大病初愈,又跟着多加操劳,可得好好保养着,毕竟其他都是虚的,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苏颖劝了一句,虽然不知道陈宛凝具体打的什么主意,可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搭进去。 陈宛凝苦笑道:“多谢大嫂关怀,我往后会注意的。”顿了顿又道,“昨天晚上忙着处理王氏闹出来的事儿,才睡的晚了些,这才显得没精神吧,回头歇一歇就好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苏颖抬头看了看房梁,冒出这么一句。 陈宛凝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里屋,想到刚抬腿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的傅煦阳,还有那个王氏。 听说以前也是极为受宠的,这两天在陈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冒头,傅煦阳竟是被勾的歇在她屋里,这就让那个王氏胆敢在她面前轻狂了。 可现在呢,她出手整治了王氏,傅煦阳竟也一点表示都没有,还因为昨天王氏撒泼的事儿迁怒了王氏身边的人,但却是把明月那个长得水灵的丫头要了去。 但见新人笑, 那闻旧人哭。 傅煦阳可真是凉薄,和傅母不愧是母子。 到了里屋,傅母两只鹰钩眼眼就狠狠瞪向苏颖,那眼神就是要把苏颖给千刀万剐了才能解心头之恨一样。 苏颖不为所动。 傅母先把满口的咒骂硬生生的咽下去,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苏氏,你把管家权交出来。” 好直接。 “不知老太太打算让谁来接这管家权呢?”苏颖似笑非笑的说着,一点都没有要被夺权的慌张。 傅母以为苏颖这是心虚所致,直接点了陈宛凝的名。 陈宛凝硬着头皮……拒绝了:“老太太,这着实不妥。先不说这管家权本就该由府中当家主母把握,就是如今大嫂管家没出过差错,身体已经恢复健康,猛然间被老太太您无缘无故的夺了管家权,对外可怎么说?恐怕对府中、对您的名声都有碍。” “再者我能力着实不足,何况又要在您病床前尽孝,还有照顾女儿,姐姐也刚生了孩子,需要我帮衬着,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承担这么大的庶务。” 不等傅母暗恨陈宛凝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时,陈宛凝捂着帕子撕心裂肺咳嗽起来,咳嗽完就晕过去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很快就来了,掉了一大堆书袋后,意思就是陈宛凝这是煎熬太过,疲劳过度,需要好好养着,切忌过多操劳。 苏颖指着陈宛凝跟前的丫头、婆子道:“大夫说是劳累所致,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倒是让主子给累病了?”这话也是说给傅母和傅煦阳听的,傅煦阳可真是大孝子,他根本就是装装样子,最后劳累到的还不是陈宛凝。 傅煦阳听了也有些挂不住,只好说让陈宛凝安心养病,转身就对苏颖说:“那往后母亲就劳烦大嫂了,您也看到了,宛凝她为母亲操劳多度了。” 这话儿傅煦阳的意思是看同为儿媳妇,一个都因为尽孝而累病了,可另一个却滋润的很,这不就对比出苏颖的不够孝顺么。 可惜在苏颖说过之前那句话的前提下,外人就不得不想了,到底怎么样在病床前尽孝,在有一屋子婆子丫头的前提下,才能把人给累倒了。 引人发省。   ☆、133章 纯孝仁厚 苏颖笑盈盈的说:“听小叔这话,是要把在老太太跟前尽孝的责任都压到我身上,小叔就不管了?亏在老太太眼里,就只有小叔你孝顺,我们其他人一个都看不上眼呢。不知道小叔有什么诀窍,也该让我们学学。” 跟傅奕阳一样牙尖嘴利! 傅煦阳扯了扯嘴角,道:“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只是看宛凝病倒了,想体贴她,才拜托大嫂接替宛凝的,大嫂若是不愿意就直说,想来大嫂要管家,也没那么多精力,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这不是还有小叔你吗?”苏颖接的顺口,就要把傅煦阳拱的见天都要在上房,他不是自诩久病床前的孝子吗?怎么好意思把侍疾的活儿都推给陈宛凝。 傅煦阳张了张嘴,苏颖就蹙着眉说:“太医也说过让老太太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助于病体康复,如今满府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小叔你了。我们这些人啊,在老太太眼里就是那怎么都比不上珍珠的鱼目呢。” 呵呵,就是有人把鱼目当成了珍珠,宝贝的不行呢。 “我先去看看小弟妹,小叔你自便吧。”有对比才显出谁优谁劣来,跟傅煦阳这个渣男一比,傅奕阳如今都是好丈夫的代表了。 苏颖这抽身走了,把有满肚子反驳的话都到嘴边的傅煦阳给噎的不轻,扫视了一圈,围观的奴仆低头的低头,干活的干活,傅煦阳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人了。 苏颖进了陈宛凝的屋子,陈宛凝还躺在床上昏睡着,苏颖拍拍她的手臂,轻声吩咐屋子里的丫环:“好好伺候着,要是有什么缺的,就差人去我那儿要。” 苏颖站起身来。盯着陈宛凝的脸眉毛动了动,嘴唇动了动:“小弟妹得好好将养,不要太过劳累了。” 等苏颖走后,昏睡中的陈宛凝嘴角抿了抿。 “上次那药膏给那被划破了脸的丫头送去了?”苏颖想起被王姨娘抓伤了脸的大丫环问芦荟。 “昨儿太太说了后。我就给绿湖送过去了,大夫说了这几日先喝汤药收敛伤口,等结了痂再拿那药膏抹脸。我还拿我跟薄荷开释绿湖呢,当初我和薄荷额头上不也磕伤了,现在不还是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那药膏还是陈宛秋送来的呢,苏颖挑挑眉:“你这么一说,我差点就忘了,那药膏不是陈家二姑娘送来的么?昨日,也没见戴夫人领着她过来。” 以前陈宛秋不是爱上蹿下跳的串门子的么。 芦荟笑着道:“许是选秀越来越近了,陈二姑娘专心备选。不好出门吧。” 苏颖不置可否。 上房 傅煦阳见苏颖来了,不阴不阳的说:“大嫂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苏颖不软不硬的顶回去:“那是因为每次我来的时候,小叔都不在,怕是小叔觉得我是从来不来上房的吧?” 傅煦阳还真是这么认为的。他还这么跟傅奕阳说了,结果吃了一顿排头。“大嫂可真会开玩笑。” “比不上小叔,啊对了,”苏颖往里屋看了看,状似随意的说,“小叔可把小弟妹的情况告诉给老太太了?好让她老人家安心啊,当时小弟妹正说着话。就突然晕倒了,可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 傅煦阳语气生硬的说:“这种小事儿还是不要让母亲挂心了,母亲知道宛凝没大碍就是了。” “要不怎么老太太就觉得小叔您孝顺贴心呢。”苏颖似笑非笑的说着,这时候杜鹃从里边出来,朝苏颖曲曲膝:“大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 “是因为管家权的事吗?”苏颖随口说道。“老太太可真是心急。” 她这么说着,傅煦阳眼睛先是一亮,可随后想到他们打算接手的陈宛凝在这档口累倒了,陈夫人还在坐月子,自然是劳动不得。这么一想二房就没有能拿出手的人选。 倒还有个贵妾?可撇开当家太太,让个二房的妾室去管家,岂不是贻笑大方。 傅煦阳万分不满陈宛凝在这档口病倒了,还有些隐隐埋怨傅母平日里磋磨陈宛凝,才让陈宛凝累倒了,陈宛凝脸上的巴掌印傅煦阳可是看得分明。 本来计划都想的好好的,想把管家权抢回来,还没实施呢,就被自己人拖了后腿,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苏颖跟着杜鹃进了里屋,傅母浑浊的眼睛里全都是阴翳,阴冷的看着苏颖。苏颖站了一会儿就找个椅子坐下了,傅母看不过眼就骂她:“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忠不孝的贱妇。” 苏颖低眉顺眼的:“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我家老爷可是在老太太这里深刻见识过了。” “如今老太太既然认定我们不忠不孝,那我们不管做了些什么既忠又孝的事儿,老太太也权当没看见,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我们夫妻操持着这一大家子,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偏偏老天不开眼,竟是处处遭奸人算计,我们这都是何苦来哉?老太太若是真心厌弃了我们,逼急了,我们就是担着不孝的名儿也要分了家,也好过再被奸人惦记。” 傅母听着苏颖一口一个奸人,怒火中烧,指着苏颖抖啊抖,“贱妇,骂谁呢?” “我只是在说这府中想算计我们夫妻俩的奸人,老太太反应怎么这么大?还是说老太太知道那心狠手辣的奸人是谁?”是自己对号入座、不打自招的,可就怪不了别人。 傅母到底还有些理智在,苏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就更不可能承认了,想保留着最后那层遮羞布。 “大嫂,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对待婆母的态度吗?”傅煦阳突然进来,朝苏颖吼道。 苏颖仍旧坐在椅子上,可气势上却没有弱半分:“这就是小叔对待长嫂的态度吗?不说长嫂如母,就是长幼有序,小叔也没这资格摆出训诫的态度来。” 傅奕阳和苏颖不愧是夫妻,连说出的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傅煦阳一张脸黑的发青,冷哼一声:“我也只是看不过大嫂对待母亲的态度。情急之下,并没有顾忌到这些,我在这里先给大嫂赔个不是。可大嫂那么对待母亲又该怎么说?” “小叔这声不是,可真是难得。罢。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这次就不跟小叔一般计较了。”苏颖用这话把傅煦阳噎的不轻,她美目一转,“我既是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自然知道敬爱长辈的。”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八个字可让傅煦阳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添了一瓶墨水,长幼有序便就罢了,这尊卑有别打脸的力道太重了,但苏颖这话一点错都没有,毕竟傅奕阳已经袭爵。是勇武侯,而傅煦阳到现在还是个白身,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傅母同样心里憋火儿,苏颖的话让她想起她身上原本最自得的诰命身份。原本傅母因妻随夫贵得了一品诰命身份,哪知道后来随着傅奕阳的袭爵。皇上恩荫下来苏颖也得了一品诰命身份,这样的平起平坐本来就让傅母不大高兴了。 等到去年皇太后懿旨下来,傅母就从一等诰命降成了二等,从等级上就平白矮了苏颖一头。 现在苏颖论起尊卑来,简直就是往傅母肺气管子上戳,一戳一个准。 傅煦阳捏着拳头,强忍着怒火。道:“既然大嫂知道这等道理,刚才为何还顶撞忤逆母亲?这不是明知故犯吗?就是这样,我才质疑大嫂在外面施粥说什么替母亲祈福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真该让外人看看大嫂之前的态度,省的她们一个个的都被蒙蔽了。” 傅煦阳说的义愤填膺,可他预期中的苏颖诚惶诚恐并没有出现。苏颖依然神情自若,只是眼中的讥诮不加掩饰。“母慈子孝,我认为,只有母慈,才有子更孝。” “你。你认为母亲不慈?”傅煦阳立马就把这名声给傅母接过来了,怒目而视淡定的苏颖,傅煦阳被她这种态度气的有些口不择言,“就算母亲不慈,我们做小辈的也只能受着,孝道为大,想来大嫂也知晓这个道理吧。” “我自然是知晓小叔的意思,所以我才从自己的嫁妆里掏了银子,去到外面又是施粥又是到善堂扶弱,就是想昭显下这孝道,又不是只有小叔这般在老太太面前隐忍侍奉才是孝道。小叔,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颖余光瞥到傅母难看的脸色,心里好笑,傅煦阳自己就是虚以委蛇,还敢五十步笑百步。 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不同的是,傅母对傅奕阳和她如严冬般残酷无情,可对傅煦阳那可真是如春天般温暖。 傅煦阳脸涨成猪肝色,噎住说不出话来。 傅母拍着床铺,嚎哭起来:“老侯爷啊,您当初怎么就没把老婆子带走啊,也省的被这不孝子给气死!” 这话儿就诛心了,可这段时间傅母说的诛心的话已经够多了,就显不出来了。 傅煦阳狠狠瞪了苏颖一眼,转身如丧考妣般扑到傅母床前,又跪又劝。 苏颖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傅煦阳暗恼刚才被苏颖激的说漏了嘴,如今也是见不过苏颖好过,扭过头来对苏颖说:“大嫂,你怎么还愣着,还不快来请罪?” “敢问二老爷,我何罪之有?你没听到刚才老太太口口声声的说的是不孝子吗?”苏颖特意在‘子’上面加重了音,这屋子里有谁还能担的上这个‘子’字呢。 无赖。 苏颖又轻描淡写的说:“幸亏这屋子里没外人,不然一旦二老爷担上这不孝的名头,那可就……”剩下的话不用苏颖说,傅煦阳自然是清楚的,因为他就是想用这点去攻讦傅奕阳的。 傅煦阳立马扭过头来去看傅母,傅母本来就是这么顺嘴一骂,哪想到被苏颖这么没脸没皮的钻了文字空隙。傅煦阳本就心虚,竟然就信了苏颖的挑拨离间,认为傅母这是对他不满了。 傅母自然是不舍的给寄予厚望的心爱儿子添乱,她也只管哭嚎,也不出声咒骂了。 雷声大雨点小。 苏颖见傅母渐渐收了阵势,心里感叹傅母对傅煦阳可真是母爱深沉,挑起嘴角露出半个玩味的笑容:“我奉劝老太太诸如此类轻易便能毁掉爷们儿前程的话儿还是不要说了。老太太是一逞口舌之快了,可怎么也不想想爷们儿的前程。” “不说小叔,就是我家老爷,阻了我家老爷的前程便等同于阻了咱们侯府一大家子的前程出路;坏了我家老爷的名声整个侯府的名声也跟着坏了。” “我知道老太太觉得没那么严重。认为二老爷纯孝仁厚,可旁人不知道啊,旁人看的就是咱们整个傅家。不说旁的,就是去年老太太过寿时,折腾出的平妻一事吧,明明二老爷和小弟妹是遭受暗算,那本不是二老爷的本意,可传了出去,在那些御史言官嘴里,二老爷就成了有违礼制、罔顾礼法、败坏门风的典范。不就被皇上申斥了十年内不准参加科举。” “老太太的一等诰命也被降成了二等,就连陈家,也被此事牵连了,家里的未嫁姑娘可是落了污名。” “所以说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儿影响全家的名声声誉。都得胳膊肘折了也得往里弯,打落牙齿混血吞。家族之间可是一荣即荣,一损即损的,不论是谁落了污名,都对全家有影响。咱们家但凡我家老爷落个不好了,全家都得跟着遭殃,毕竟我家老爷可是当家人。” “昨日那般行事可真是凶险。好在过来的都是跟勇武侯府的世交故旧,有那份交情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唉,老太太阅历比我们小辈都多,说是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也不为过,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我可是衷心的希望老太太可不要再这么糊涂了。就算老太太不为我家老爷着想,也得为二老爷着想吧,毕竟老太太平日里最为疼爱二老爷的。” 苏颖轻飘飘的把话落到傅母身上,打蛇打七寸,苏颖相信她这番话傅煦阳绝对是听进去了。至于他怎么理解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傅母瞪着鹰钩眼力图用眼神剜着苏颖的血肉,苏颖毫不在意,稳当当的说:“所以,还恕我不能把管家权交出来了,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若是内宅不稳,我家老爷如何才能全心全意的替皇上分忧解难,如何才能更好继承老侯爷的遗志呢。如此,老太太只管安亨尊荣便是。” 傅母不是以孝压傅奕阳么,那她就以三从四德压回去,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啊,老太太! 傅母哪里不明白苏颖话里的意思,再用浑浊的双眼看到狠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都没想到替她反驳的傅煦阳,再看看志得意满的苏颖,一时间悲愤交加,朝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苏颖怒吼:“贱妇,给我滚!” ‘啪——’ 傅煦阳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傅母,他这纯属误伤,他刚才都在纠结苏颖的‘肺腑之言’,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傅母气的很了,张牙舞爪的对苏颖怒吼呢,没想到巴掌就落到傅煦阳脸上了。 可傅煦阳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傅母是故意打他的,傅母积威犹在,傅煦阳别有所图,不敢顶撞傅母,只干巴巴的说:“我让下人进来伺候母亲。” 不等傅母解释呢,自尊心严重受伤的傅煦阳就抬腿往外走,都没顾得上找苏颖的茬。 苏颖意味深长的说:“二老爷纯孝仁厚,是我等不及的。” 傅母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现在没力气再撑起来怒骂苏颖,直叫苏颖滚,别在她跟前碍眼,她觉得膈应。 苏颖自然是是听话的不在傅母跟前碍眼了,她们俩是相看两厌。 傅煦阳愤愤不平的从上房出去,越想越觉得憋屈,就骑马出府去了。 找了个酒馆,就想借酒消愁。 “哟,这不是勇武侯的二老爷么?好久不见啊,来来咱们一块儿喝几杯,你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说话的是傅煦阳以前的酒肉朋友,见到傅煦阳挺热情的招呼他过去一块儿喝酒,顺便还叫了两个唱小曲儿的在旁边。 “傅兄,你可是好久都没出来聚聚了,可是家里有了美娇娘就忘了兄弟们了?”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咱们谁都没傅兄有这等好福气啊!” “对了,听说傅兄喜得贵子,恭喜啊恭喜!” “就是。这么多人里头咱们最羡慕的可就是傅兄你啊,有个当侯爷的兄长罩着,吃喝玩乐都不愁,哪像我们就是这喝酒的钱都得从月例里辛苦省下来的。” “是啊是啊,不说旁的,就是傅兄娶了俩妻子,那嫁妆都有不老少吧,光是两份嫁妆都够傅兄吃喝一辈子的吧?” “谁说不是呢,像我就不行了,前段时间我家老头子嫌我没出息。出钱给我捐了个六品同知,娘的别提了,那些酸腐们敢在老子背后唧唧歪歪的。我一烦,就不耐烦去了,被我家老头子棒打了一顿。今儿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不说了,走一个。” “你家老头子肯出钱给你捐官你就该偷着乐了,要不是我娘还得宠,我连酒钱都付不起了。当家的大哥早就看我们这些庶兄弟不顺眼了,瞧着吧,等老头子一去。我们肯定会被赶出来。我就想着,还不如乘着我娘还得宠,多从老头子那里抠一个子就是一个子。别到时候等到分家了,什么都没捞着。” “难不成你大哥分家的时候还不分给你这兄弟家产不成?他吃肉总得让你们这些亲兄弟喝点汤吧?不然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说他刻薄兄弟什么的。” “唉!要不怎么说就羡慕傅兄呢,当家的是他嫡亲大哥。家里边就他们兄弟俩,连个庶子都没有的,可见他家老太太手段高明!这也就算了,他家还家大业大,要是分家的话。傅兄能得的家产,啧啧,想想都让人眼红啊。” 傅煦阳只管闷头喝酒,其他几个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个人就说:“傅兄这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兄弟们给你揣摩揣摩,也省的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头不痛快不是。” 傅煦阳有些喝高了,舌头有点大:“分家,分家。” “傅兄是想分家?这分家啊有好处也有坏处,说到好处,那就是一旦分家了,两家就各不相干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碍着谁。我家现在老头子还在,我那大哥就整日里撺掇着想分家了,要不是闹大了太难看,说不定早就分了。其实想想,老头子在的时候,分家都比老头子没了再分强,最起码老头子是我们亲爹,亲爹总不会薄待了儿子。” “我看啊,就让你娘在你爹跟前吹吹枕头风,趁早分了算了,说不定你爹看在你娘的份上,还会多分给你点呢。” “等分出去单过了,就不用看那大房的白眼了,也不用再被她们给挤兑了,有银子了办事也方便了不是?” 说完,他们几个就‘你懂我也懂’的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对视一眼,朝傅煦阳那边挤眉弄眼。 就有一人搂上傅煦阳的胳膊:“傅兄,你觉得那两个唱小曲儿的妞怎么样啊?” 傅煦阳打眼一瞧,醉眼看人都比平时美上几分,“好,腰细的好。” “嘿嘿,没听到傅二老爷夸你们的吗?还快给傅二老爷敬酒,这位才是大财主。” 两个唱小曲儿一听,自然就围到傅煦阳身边来,娇滴滴的声音都把傅煦阳给叫的骨头都酥了,一把搂住一个,没个正行起来。 其他几个人一看,顿时就起哄起来,一个人就喊道:“小二,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给爷麻利的端上来,再来几坛好酒,这点酒怎么能够咱们傅二老爷喝的。” “小娘子也多叫几个上来,伺候的好了,咱们傅二老爷重重有赏。” 傅煦阳也不愁了,大着舌头豪爽道:“有赏,都有赏!” “傅兄够义气!来,咱们哥俩喝一个。” “嘿嘿,走一个!” 灌来灌去,傅煦阳很快就烂醉如泥了,其他几个人也敞开怀喝了起来。 PS: 谢谢云之彩水中月、寻找于晴的打赏,么么哒,支持俺的都是我的小苹果(○^~^○)   ☆、134章 柔情似水 傅奕阳回府时,正赶上喝得醉醺醺的傅煦阳被送回来,一同而来的还有酒楼的小二。 傅奕阳一个眼神扫过去,小二汗涔涔的就给跪了,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大管家打着哈哈就问傅煦阳欠了多少钱。 小二就道:“一百两。” 大管家当即脸就黑了:“二老爷是吃的龙肉凤翅,还是喝的琼浆玉液,竟然一顿饭就吃了一百八十两,今儿要是不给说清楚,就别想站着回去!” “咳。”傅奕阳听着不像话,咳嗽一声。 大管家立马就萎顿了:“说清楚,到底都是什么花销,好让我们有个数。” 小二嘴皮子利索的很,吧啦吧啦的就把傅煦阳为什么一顿饭就花了一百两就给说清楚了,最后还说了:“其实总共是一百零一两三钱,我们掌柜的做主把零头给抹了,您老给一百两就行了。” 大管家光顾着抹冷汗了,二老爷喂,你请狐朋狗友吃饭就吃了,怎么还找唱小曲儿的小娘子呢,咱们侯爷都没这么享受过,呸呸,侯爷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做出这种下里巴人的事呢。 傅奕阳脸也黑了,皱了皱眉,大管家立马心领神会道:“和我们家二老爷一起吃饭的都是哪几位公子?改明儿我们老爷好感谢下他们对我们家二老爷的关照。” 小二犹豫了下,就被傅奕阳一个冷眼吓得什么都招了。 傅奕阳冷哼一声,小二战战兢兢了,大管家让人从账房上支了一百两给小二,小二还以为这银子要不回来了,哪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赖账,千谢万谢的跟着店里来的人回去了。 傅奕阳冷冷的看了一眼醉成烂泥的傅煦阳,骂道:“一群酒囊饭袋!” 大管家腹诽:我的侯爷喂,这里头还包括您弟弟哎!舔着脸上前:“老爷。您看这?”总不能让二老爷就这么在地上躺着吧。 傅奕阳不耐烦见到傅煦阳,摆摆手让大管家把人送回二房去,等晚上回正房的时候,和苏颖说起这件事来。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把傅煦阳连带着今天和他喝酒的那几个狐朋狗友用不带脏字的毒汁喷洒了一便。 “我算是知道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纨绔!” 苏颖歪在靠背上,本来还看着一本游记,后来只去听傅奕阳喷毒汁去了,见他絮絮叨叨一刻钟才意犹未尽,忍不住笑起来,她当初还以为傅奕阳就是个寡言的,哪想到人家是个隐形话痨。还是说以前没人一起说话。把自己硬生生憋很了,现在逮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就说个没完。 苏颖抬头就见傅奕阳抿住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颖想到刚才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连忙坐起身来,亲自倒了一杯水推到傅奕阳面前。有些感慨的说:“往常也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看你只在我面前说,又有什么用,二老爷那里仍旧不痛不痒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傅奕阳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主要是对象是傅煦阳,感情是经不起消耗的。更何况他们两兄弟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这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个四品官的岁俸也不过一百零五两。我看不如就从他的月例中扣,二老爷一个月月例二十两,也不扣完,就扣一半,什么时候扣到够一百两就算完。”苏颖捏着茶碗盖勾了勾嘴角。“别忘了把这件事去告诉给二房一声,别到时候再折腾出什么事来了。” “老爷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啊?”苏颖可没忘傅煦阳对她无礼的事,还有他的做派苏颖是相当的不齿,越想越看傅奕阳顺眼。 傅奕阳沉思了下,就点头了。再看苏颖如水的目光胶着在他脸上,轻轻咳嗽一声:“到饭点了,摆饭吧。” 苏颖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又是怎么了? 等吃饭的时候,傅奕阳夹了一筷子腌鹅放在苏颖碗里:“先喝两口粥垫垫,再吃这个。”傅奕阳并不喜欢像腌鹅这样油腻腻的东西,他自己并不吃,可苏颖倒是不嫌弃人家油腻,可傅奕阳也看着不让她多吃,等苏颖夹了几筷子后就不让她再吃了。 傅奕阳这样管着,苏颖却很受用,心头热了起来,看傅奕阳的时候,让傅奕阳觉得刚才那种柔情似水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次嘴角悄悄的扬了起来。 苏颖刚低下头继续吃饭,就觉得傅奕阳的大腿贴了过来,苏颖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俩什么都做过了,连孩子都生了,这会儿傅奕阳的只不过贴过来,还隔着衣裳,可她就觉得跟火烧一样。 苏颖刚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下,那边就又跟过来撩拨她,苏颖趁着夹菜的功夫嗔了他一眼,把鸡髓笋里的笋子挑出来放到他的碗里,这道菜傅奕阳也不大喜欢,可耐不住苏颖喜欢,饭桌上也便时常有这道菜。 傅奕阳收回注意力,看到碗里的笋子,心里直恨不得把苏颖给拉到怀里揉一揉,可最后还是把笋子夹起来吃了,连喝了几口粥把嘴里油腻的味道压了下去。 到了床帐间,把苏颖狠狠揉了几回才放过她。 早晨起来的时候床上的褥子全都皱了起来,旁边也不见傅奕阳,从枕头下面掏出怀表,一看时间比平时起床的时间都晚了半小时了。 “太太,您醒了?” “怎么没就见我起来?” “老爷吩咐我们说让太太您多睡会儿。”芦荟低下头不敢多看,她这样,弄得苏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看被子里头褥子上面全都一塌糊涂的,那白白的东西都干掉结起来了。 苏颖一想昨天晚上闹得比较厉害,腰酸软的不行,抿了抿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芦荟她们伺候她梳洗。 芦荟也保持着目不斜视,幸好这些个东西不是她们几个大丫环经手的,换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媳妇进来,她动作很快的把被子一卷。连带着枕头也被一起卷走了拿出去了。 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苏颖擦了擦脸,坐在梳妆镜前,抬了抬下巴,突然就脸不知该黑还是该红。用手摸上锁骨,有些刺痛。 给苏颖梳头的芦荟红着脸说:“要不拿药膏抹抹吧。” 苏颖张张嘴想说这是蚊子叮的,可现在还不到三月,哪里来的蚊子,再说看芦荟脸红的跟番茄似的,想也知道这妮子知道那印子是怎么来的。 有些无奈,她都没脸红呢,这妮子脸红个什么劲儿,倒显得她太不知羞了。 苏颖用手背摸了摸脸颊,点点头。又道:“再找件高领的外衣来。” “是。” 苏颖手指头在首饰盒上划过,想的不是傅奕阳跟刚尝过奶味的小娃娃似的,嘬住不放在她锁骨上嘬出这么一个明显的印记来,而是昨天两人靠在床上,闲谈时傅奕阳透露过的一件事。 从去年年底时傅奕阳就已经被授命查国库亏空。那时候其他人也有听到风声的,可当时众人都没当一回事。本来这种事情在先皇在位时国库空虚时也曾经提起过,可因为牵扯过多,还大多是盘根错节的权势世家,这事儿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等这次听到风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觉得‘法不责众’,这次查亏空的事情还会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还有一部分觉得即便是当今皇上严厉。不比先皇在位时宽和,若是这次大张旗鼓办下去,太严厉了,说不定还会造成朝中不稳,这可对登基没几年的皇上来说并非好事,觉得可能只是风声。 这两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皇上再提起过,大部分朝臣都觉得怕是传言,更何况今年上半年大事较多,先是春闱,再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选。等花骨朵般水灵的新人充斥了后宫,那时候皇上也没那么多精力不是。 可傅奕阳这直接负责的官员还是很清楚的,这次皇上是铁了心的要严查这些年的国库亏空了。 “咱们家是不是也欠了?”苏颖侧着身子同他闲谈,“你给我说个大约的数目,我想办法。” 傅奕阳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儿哪里用得着你操心,放心吧,咱们家欠的不算多,也就十几万……” 苏颖瞪大眼睛,扒住他的肩膀:“这还不算多?” 傅奕阳伸手拍拍她的背:“在所有欠银子里的还排不上号,欠百万两的也不是没有。本来咱们家所欠有将近二十万的,我袭爵后每年都还上一些,到现在也就剩下十几万了。” “咱们家明明不缺银子,怎么还会欠国库这么多银子?”苏颖想说的是傅奕阳果然有私房,不然他拿什么还欠银的。 “大家都借,咱们也不好不借,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更多是先皇在位时积压下来的问题。”傅奕阳简单说了,又把棉被拉起来一些把两个人都裹了起来,悄悄的说:“先皇后期信奉‘今天下太平无事,以不生事为贵。兴一利,即生一弊。古人云多事不如少事,职此意也。’讲究宽厚仁慈,在他‘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愈演愈烈,以至于到皇上登基时,各省钱粮亏空甚多,府帑亏绌,目不暇给。” 苏颖忍不住想他们俩钻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的就为了听他抨击先皇的政策的么,一边腹诽一边开解道:“听你的意思,皇上是个有魄力的君王,会吸取前车之鉴,推陈出新的吧?” 傅奕阳吁出一口气来:“这是自然的。”虽然轻描淡写的,可苏颖还是听出来傅奕阳对当今皇上很推崇,苏颖不由的想起陈宛秋来。 陈宛秋是奔着皇上去的,苏颖很肯定,而且皇上并没有被陈宛秋的穿越女光环笼罩住,相反皇上和忠睿王爷发现了陈宛秋的异常,这点从清婉的死、忠睿王爷的人马派到勇武侯府来,调查曾经琥珀的事儿就能看得出来。 但陈宛秋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其实苏颖觉得不难理解,既然都能发现陈宛秋和清婉的问题,没道理发现不了陈宛秋的空间这个金手指。 毕竟陈宛秋做事并不严谨,心比天高,以为有了金手指就能够大杀四方。有些事一查就很容易查出不对劲来。 所以陈宛秋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有事。 让苏颖不解的就是既然陈宛秋是奔着皇上去的,怎么还和忠睿王爷黏黏糊糊的? 光是苏颖知道他们俩单独约会就有两次,一次是元宵节时。一次是在云若寺里。 难道陈宛秋想兄弟通杀?一个是男主,一个是男配么?还是想玩三批,苏颖被她这个想法弄的一机灵,瑟缩了下身子。 傅奕阳抬手摸上她露出外面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又掖了掖苏颖那边的被子,“这事儿都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办好的。” 苏颖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酸,按理说这种事儿就是应该全家一块儿出力的,不该傅奕阳一个人把还欠银的事儿扛起来。 不是几千两几万两。而是二十万两。 苏颖嗡声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一个人扛着,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傅奕阳一只手扣在苏颖腰上把她搂紧了,一只手拢住她的头拿手指摩挲她的鬓角:“你不会以为我挪用的是我的私房吧?” “难道不是?” 傅奕阳扣在苏颖腰间的手动了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声音沉了沉道:“也不全是,侯府公中的用度来源也只是侯府收入来源的一部分罢了。” 至于另外一部分在哪里,那不是很明显的了,自然是在傅奕阳手里捏着的。 苏颖只觉得刚才她替傅奕阳觉得心疼都是白瞎了,气哼哼的张嘴咬了他一口,“如果不是今天说起来,你是不是往后就一直瞒着我了?” 不料傅奕阳却是冷哼一声。抬起她的腿搁在他腿上,手也摸到她胸前轻拢慢捻:“小贪心鬼,我私库里的单子都搁在你这里了,就差没把钥匙也给你了,现在又想着旁的了,往前怎么也没觉得你还这么贪心。嗯?” 苏颖被他这一声‘嗯’弄得脊背都麻了,拱到他身上:“才没有,你私库里的东西可见我贪下过,冤枉人也不带这么空口白牙的?” 傅奕阳不知该说苏颖什么好了,当初他把他私库的单子给她。就是带着任由她动用的意思,可等后来再看看,也没少什么,心里又无奈又心疼,还是他自己动手挑了几件觉得她会喜欢的送过去的。 扣住她的腰动了动:“这事儿等我得空了再和你分说,咱们还有正经事儿要做。” 这正经事儿一做,苏颖就脑袋发木,哪里还有心思去盘算别的,最后哼哼的嗓子都哑了,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太太?”芦荟的呼唤把苏颖神游到昨夜的心思拉回了现实,穿上薄荷捡出来的宝蓝色牡丹穿花遍地金窄袄,苏颖想了想道:“这是什么时候裁的?” 薄荷抿嘴笑道:“是刚裁剪的,那天针线房的嬷嬷把花样子拿来,您不在,老爷恰好见了,就点了这个颜色的来,还和嬷嬷商量下了花样子,说是太太穿上定是好看的。现在看来,老爷说的真真的,太太穿上再合适不过了。” 苏颖站在穿衣镜前瞧了瞧,带着股儿清冷味儿,想象了一下傅奕阳跟针线房上的人商量花样子的场景,一时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颖这边是和乐融融,二房那边气氛可不大愉快。 陈宛凝昏睡了一天,大清早起来有些提不起劲来,绿溪扶她坐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陈宛凝拢了拢头发,刚喝了口水就听到外面叫嚷声,绿溪往外看了看:“太太,要不要我出去瞧瞧?” 陈宛凝点点头。 绿溪没有自己去,找了个小丫头去,小丫头很快就回来了,在绿溪耳边嘀咕了几句,绿溪皱了皱眉塞给小丫头一个刚端上来的麻团,小丫头咽了咽口水,乐呵呵的走了。 绿溪叹了口气,慢腾腾的走到里屋去和陈宛凝说:“二老爷在发脾气。” 陈宛凝把茶盏放下:“这次又怎么了?” 绿溪小心翼翼的偷窥着陈宛凝的脸色,轻声道:“好似是因为大太太发话说要把二老爷的月例给扣了,二老爷就发起火来了。” “怎么回事?” “二老爷昨儿出去喝酒,花了一百两。”绿溪一说陈宛凝顿时就拧起眉来,“一百两?” 给哥儿办洗三用的就是老太太给的三百两。傅煦阳出去喝一顿酒就花费了一百两,陈宛凝压住怒气:“知道二老爷都做了什么吗?” “……说是请了朋友喝酒。太太,大太太她也太不把二老爷看在眼里了吧,不过是一百两。大太太就这么不给二老爷面子,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给二老爷说穿了,也难怪二老爷会发那么大的火了。”绿溪愤愤不平道。 陈宛凝闭上眼睛不愿意搭理绿溪,绿溪讪讪的低下头。 “绿湖怎么样了?” 绿溪抿了抿嘴,道:“大夫说先喝几天药收敛下伤口,再用药膏抹一抹就能祛除伤疤了,听绿湖说大太太跟前的芦荟特地送了去疤痕的药膏来。说是之前伤到额头的时候二姑娘特意送来的,奴婢就奇怪了,二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大太太跟前的芦荟和薄荷受伤了?还交情好到特意送膏药来?” 陈宛凝的病虽然有五分是装的,但她劳累过度也是真的。刚起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听了绿溪的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绿溪说的二姑娘是陈宛秋。“哦?” 绿溪见状就献宝般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上次大姐儿洗三的时候,奴婢还看到二姑娘拎着包袱去了大太太那边了呢,现在想起来。难道是那时候就有交情了?” 陈宛凝蹙起眉:“这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绿溪忙道:“奴婢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等昨天芦荟来找绿湖,说到了二姑娘,奴婢才恍然想起的。太太要真是担心绿湖脸上的伤疤,不妨去问问二姑娘那药膏还有没有剩余的?” 陈宛凝冷哼一声:“她是个什么东西,值当我去求她!” 陈宛凝突然发火。把绿溪给吓了一跳,她连忙跪下道:“奴婢不该多话,奴婢错了,太太就先饶了奴婢这一回儿罢。” 陈宛凝不发话,绿溪也不敢起来,就一直跪在地上。暗暗叫苦,又有些不甘。明明她和绿湖都是太太陪嫁的大丫环,偏偏太太平日里都是让绿湖办事,她凑不到跟前去,好不容易这次绿湖伤了脸。不能到太太跟前伺候,她得了机会,就是想在太太跟前留下个能用的好印象,可现在……真是不该逞口舌之快的。 陈宛凝平了口气,她本来就因为戴夫人的怀疑恨上了陈宛秋,虽然没有找到证据,可陈宛凝就是认定了当初就是陈宛秋搞的鬼,本来被傅母暗算的不就该是陈宛秋么? 还有那句词,她就在陈宛秋和陈宛菡跟前炫耀过,陈宛菡是二房的,和她也交好,根本就理由害她,唯一可疑的就是陈宛秋! 陈宛凝有心想查,可这件事过去都快一年了,就是当初漏下蛛丝马迹来,时间久远也不知从何处查起了。 又想知道戴夫人那边情况如何了,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绿溪,觉得这丫头不堪重用,但到底是从娘家带过来了,陈宛凝也不想太为难她,就出声让她起来,随手把小几上的一碟蜜饯塞给她:“拿去吃吧。” 绿溪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受罚,没想到陈宛凝还赏她东西,连忙换上惊喜的表情:“谢谢太太!” 陈宛凝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睡一会儿,有事儿就来叫醒我。” 绿溪忙不迭的应下了。 陈宛秋躺在床上一时片刻却是睡不着了,可又不想起来,刚朦朦有些睡意,就听到嘈杂声,似乎是傅煦阳的叫嚷声,陈宛秋蒙住头,捂住耳朵。   ☆、135章 天赐良机 因为一百两事件,傅煦阳深觉颜面尽失,在心里狠狠的给苏颖记了一笔,又觉得苏颖敢这么做,后头肯定是傅奕阳在给她撑腰,又把傅奕阳也记了一笔。 到了上房又想起被傅母扇的那一巴掌,整个人阴郁不少。 傅母看见郁郁寡欢的小儿子,心疼的不行,塞了许多贵重私房给他,傅煦阳看见了心里欢喜但脸上仍旧阴郁着。 傅母便心疼的问:“这是怎的了?” 哪想到傅煦阳捂着脸哭了起来,“儿子没脸啊,大嫂此举让儿子如何再在府中立威?” 傅母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傅煦阳只说苏颖克扣他的月例,前因过程都没有,不过就算有这前因过程,傅母也听不进去。 傅母气的脑仁疼,斥骂苏颖:“她这当家太太,可是好生威风!竟然刻薄成这样,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又道:“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呢!她就敢这样,早知当初就该掐死那混账东西!” 见傅煦阳抱头痛哭,直招呼了杜鹃,让她去把苏颖给叫过来,傅煦阳连忙拦住了,纠结着道:“万万不可!” “我的儿,这是为何?”傅母不解。 傅煦阳抹了一把泪:“儿子怀疑大嫂这是拿儿子撒气呢。” “贱!妇!” 傅煦阳叹口气:“儿子昨天下了大嫂的面子,她这是找补回来呢,万一母亲再把大嫂找来痛斥一通,大嫂转头又会把气撒到儿子身上。这次只是克扣了儿子的月例,下回指不定会把整个二房的月例都给克扣了,毕竟大嫂如今是当家太太,管着咱们一大家子。” “克扣儿子的月例儿子倒是能忍的,左右儿子往年还存了些银钱,只怕大嫂胆大包天克扣上房的吃穿用度。儿子又不管这庶务,到时候上房吃了哑巴亏都不知晓啊。” 傅母瘫在床上气的直哆嗦,口里骂道:“这下流的混账东西!越发反了!” 骂完之后,又心疼傅煦阳。只觉得之前给傅煦阳那些贵重东西又不能当银钱嚼用,唤了杜鹃过来开了箱笼拿出一千两银票给傅煦阳,又有一荷包的碎银子,少说也有一二十两。 傅煦阳真是恨不得眼睛能穿透屏风,看老太太的私房都藏到了哪里。等杜鹃拿了银票给他,他已经忘却了被傅母扇耳光的郁闷,还惺惺作态:“儿子不缺吃喝,母亲给儿子填补,儿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傅母就吃这一套,尤其是她瘫了之后。“给你你就收着。等我百年之后,我这私房不都还是留给你和金孙的。” 傅煦阳自然是清楚傅母这金孙是指他儿子,跟大房一点关系都没有。 傅母又忿恨道:“那个老虔婆,临死了,都不知道把她的私房留给咱们。真是气煞人!” 傅煦阳跟在傅母身边久了,自然知道傅母口里咒骂的老虔婆是谁,皱着眉头问:“母亲你的意思是,祖母把她的私房都留给了大哥吗?” 傅母点点头:“老虔婆把你大哥那个逆子,养的跟我不亲,临到头,把自己的私房全都给那逆子了。明明你也是孙子,竟然一点都不说分给你,实在是可恨!” 傅煦阳原本因为傅母说把她的私房都留给二房时的洋洋自得大打折扣,眼珠子一转,就道:“祖母还是很疼我的,怎么可能一点私房都没有留给我。母亲你说,是不是大哥眼馋祖母的私房,把祖母留给我的那份给私吞了?” 傅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那老虔婆能有多少东西!那季家也是没爵位的,小门小户出身的,要不怎么会那么待见苏氏呢。臭味相投。” 傅煦阳跟季家完全不熟络,从小被傅母笼络的最亲近的还是傅母的娘家,傅母最自得的就是娘家有爵位,夫家爵位更高,因为这没少插手娘家的事宜,才惹得戴夫人对她相当不满。 傅煦阳嘴上也顺着傅母的话往下说,却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 “你媳妇儿怎么样了?”如今在傅母心里头,给她生了孙子的陈夫人分量重多了,至于陈宛凝,傅母还记恨着陈宛凝知道了去年她想设计傅奕阳和陈宛秋,最后阴差阳错却算计了傅煦阳和陈宛凝的事儿。 看傅煦阳的情况,他应该是不知情的,傅母一心认为是陈宛凝没有证据,白鹭那个背主的刁奴已经死了,当初的痕迹都被抹了,量她也找不出证据来。 原本还以为陈宛凝是个好的,傅母对她还寄予厚望,一心想着她生出儿子来,是侯府的嫡长孙压正房一头,哪想到最后生了个赔钱货出来! 竹篮打水一场空,又眼睁睁的看着苏颖生了双黄蛋,傅母心里都快殴死了,真是恨不得两人生的倒换一下。 傅母一问傅煦阳有些讪讪的,产房他不能进,再加上陈夫人生产那天发生的事,傅煦阳心虚,只随口问两句,就说:“宛茹做月子呢,挺好的。” 傅母本想派身边的嬷嬷去帮衬,转念一想,她身边能用得着的嬷嬷要么是被赶到庄子上,要么是被免了差事再家里头,不准再录用,能用得上还是往常看不上的。 心里无名火又上来了,口气有些生硬的问傅煦阳:“哥儿身边伺候的安排的可好?” 这个傅煦阳倒是知道,回道:“一应都是岳母给安排好的,跟前的嬷嬷也是极有经验的,母亲尽管放心罢。” 傅母放心个屁,她恼恨还来不及呢,戴夫人竟然越俎代庖的管到她孙子身边来了!要是往常哪里能让戴夫人这么明晃晃的欺负到她头上,可现在傅母又不得不采取迂回的方式。 “她倒是热心肠,当初我跟前的白鹭都跟她一条心了,她就是想离间你我母子之间的感情,我心心念念都是宛茹肚子的孩子你的儿子,又怎么会傻到去害宛茹?!”傅母断断续续的说着。 傅煦阳不明白,道:“这对岳母来说能有什么好处?母亲你想多了,再说我不是没上当么,这一切都是白鹭那个背主的贱婢做的。跟母亲没有丁点关系,母亲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傅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 “宛凝呢?” 傅煦阳脸上讪讪的:“宛凝病了。大夫说是要将养一段时间,等她病好了,儿子立马让她过来伺候您。” 傅母想起来了,揪着被褥眼神一厉:“病了?早不病晚不病,正赶上我让她把管家权接过来的时候病了。真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有苏氏,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傅煦阳心想陈宛凝是真病了,之前他过去看的时候,都起不来床了,就是这样还把洗三时剩下的五十两给他。他原本还真以为是剩下的,可听她跟前的丫环说漏了嘴,哪里还有剩,她自己还往里边添了几十两。 傅煦阳心里记着陈宛凝的好,再看她躺在床上。穿着米白色领口绣梅花的小立领中衣,乌鸦鸦的青丝披散在床铺间,单薄纤巧,分外惹人怜爱,傅煦阳心里就是有不满也消散了。 如今听傅母斥骂陈宛凝眼里闪过不耐烦,说:“宛凝她没有管过家,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母亲。母亲现在可劳累不得,不如等宛茹出了月子,让她们俩再接手管家权,这样还更名正言顺一些。” 傅母也恼恨自己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这对来说就是莫大的耻辱,每日里都阴沉着脸。唬的伺候的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上房才这么静悄悄的。 这时,杜鹃在外面说:“老太太,药好了。” 傅母不放心其他人,每日里煎药熬药到喂药试药都是杜鹃一个人的活儿。 傅煦阳咳嗽一声:“进来。” 杜鹃端了药来。当着傅母的面喝了两口,道:“温热适宜,老太太喝药吧。” 傅母突然开口说:“煦阳,你喝一口。” 傅煦阳愕然:“母亲?” 杜鹃不明白这里头的机锋,在傅母的目光下把药碗递给傅煦阳。 傅煦阳看了杜鹃一眼,之前他们都笃定是傅奕阳害的傅母的病不见起色,还认为药里有问题,可杜鹃是每次都要试药的,但也没见杜鹃得什么病,可就是这样傅煦阳还是不放心,万一呢? 但傅母的目光一直停在这边,傅煦阳顿了顿,最终还是伸出手来去接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就要往嘴边送,就在这时候听到外面小丫头通报声:“大太太来了。” 傅煦阳顿时松了一口气,快速的用嘴唇轻触了触了勺子,就把药碗递给杜鹃:“冷热刚好,正好大嫂来了,让大嫂也尝一尝。” 杜鹃低着头,可也把傅煦阳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傅煦阳舀起的勺子里根本就没有药。 傅母却看不见,她认为傅煦阳没有‘偷工省料’,心里大定,认为这个儿子是真孝顺的,昨天说的那些话都是些气话,当不得真。 苏颖进来时,傅煦阳脸色确实不大好看,等抬眼看到浑身笼着一层清冷气息的苏颖,又把那些不阴不阳的话都咽了回去,示意杜鹃把药碗递给苏颖,“正好大嫂来了,尝药吧。” 傅母躺在床上,睁开眼看了一眼苏颖,没说话,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颖心里嗤笑,她虽然不常来上房,可上房的事儿基本上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偏偏这母子俩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也不看看到现在,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多少。 在傅母和傅煦阳的视线下,苏颖顺从又沉默的端过药碗,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嘴里,然后就把药碗递给杜鹃:“再不喂就凉了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就淡淡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傅母摸不准苏颖的心思,等杜鹃喂药的时候倒是安心的喝了。 傅煦阳张了张嘴:“既然大嫂来了,我就先回避了。”傅煦阳快步出了里屋,到了外间狠狠的擦了擦嘴唇,又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明明他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勺子,根本就不像苏颖那样实诚的真舀了一勺子咽下去了,可傅煦阳就是觉得那药进到嘴里去了。 傅煦阳回头看了一眼里屋,阴沉着脸捶了下腿。把满肚子的怨恨和不屈都压了下去,可心里的疙瘩是越长越大了。 苏颖等傅母喝完药才说:“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我来就是想请示下老太太,这寿辰是想怎么办?” 去年的寿辰她还是尽享尊荣的侯府老封君。谁都讨好着奉承着,可看现在,她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半边身子还不能动,说话还不是很清楚。 过生日,那不是擎等着外人来看她的笑话么?!傅母心一急,嘴就秃噜了,还差点被口水呛到。 苏颖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看杜鹃给傅母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等傅母顺气后。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老太太的生辰自然是要大办的,这样才能昭显出老太太的尊贵不凡来不是,要不今年还照着往年的规模来?正好也让老太太您高兴高兴。” 傅母啐了一口:“居心不良!” 苏颖淡淡的说:“老太太您可不能以己度人,觉得我和我家老爷不管做什么在您眼里都是居心不良的。尽管如此。可我们碍于孝道,自然是只能尊着敬着。” 美目一转,语气微妙的说:“就像是小叔说的,就算是老太太不慈,我们做小辈也只能受着,毕竟孝道为大么。所以,我才会过来询问您老人家的意见了。省的到时候再遭受一次无妄之灾。” 苏颖轻描淡写的就把傅母的火气给激励的喷发出来,从心底里扎出针来,抓住枕头就砸向苏颖。 哪知道手一滑,半边身子又不如往日灵活,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就往下栽。 苏颖抓住准头还不错的枕头。眯眼一笑,眼疾手快的把枕头丢过去,正好丢到脚踏上。 杜鹃也眼疾手快的去拉傅母,可免不了傅母头磕到了脚踏,幸好是磕在了苏颖扔过来的枕头上。 避免了一桩血案。 杜鹃费了些劲才把傅母给重新安置到床上。苏颖走过来把脚踏上的枕头捡起来,无视傅母眼中的千刀万剑,把枕头给垫到她脑袋后面。 仍然用没甚起伏的语气说:“老太太就算觉得我这话说的分毫不差,也不用这么激动的赞成啊。” 杜鹃眼圈通红,不赞同的出言:“大太太,老太太自从得病后脾气就一直不大好,就算您心里有再多的憋屈,可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都是大老爷的生身母亲,您多担待些,别再说这种话了……”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颖给打断了,苏颖冷淡一笑:“没想到老太太跟前还能有个忠心为主的丫头,是老太太的福气。” 说着扫了杜鹃一眼:“不像白鹭,尽是做些助纣为虐的勾当,到最后落了个连副棺材都没有,一张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尸骨被野狗啃噬的下场。” 再看傅母瞪大眼睛,苏颖嗤笑一声:“老太太难不成是把原先您最得力的丫头都忘了,白鹭撞柱子死了才过了没多久啊。” 杜鹃心苦口也苦,“太太……” 苏颖站起身来,扬高声音道:“老太太的寿辰不能不办,不然传出去再有那起子小人说我们夫妻不孝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还请老太太给个章程,到时候我也好按这章程行事。” “要是老太太想把这事儿交给二房操办也可以,到时候所需银钱都从公中出。” 傅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那我就等老太太的答复了。”以为她稀罕操心她的生辰啊,苏颖还不是说给外面的傅煦阳听的,走到外间果然见傅煦阳坐在椅子上喝茶。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往走,傅煦阳不得不站起来问:“大嫂这就走了?” 苏颖叹口气:“长辈的话焉有不听的道理,既然老太太嫌弃我碍眼,我又何苦在老太太跟前惹人嫌。说到这里,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小叔你,能屈能伸哄得老太太眼里再没旁人的,对此,我和我家老爷都很感激你的。” “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小叔的所作所为早就打破了这个都说,单凭这份韧劲。也是我们夫妻不能及的。也是我们不得清闲,不能像小叔你时时刻刻都陪伴在老太太的病床前,我们也只能做些其他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儿来弥补。” 苏颖假装没看到傅煦阳变黑变青的脸,又道:“对了。小叔你听小曲儿喝酒所花费的一百两,实在是冤枉你了,我听说是你们几个一起花费的,那就算小叔二十两吧,也只是小叔你一个月的月例。你看,如何?” 傅煦阳红着眼睛,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噼里啪啦的响,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来:“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大嫂您的深明大义了?” 苏颖呵呵笑了:“都是自家人,小叔不必这么客气。” “你!”傅煦阳似乎听到上房下人的窃窃私语。感受到她们的指指点点,几欲吐血。 苏颖施施然的走了。 如果眼神能化成利刃的话,苏颖到上房来就是在刀锋剑影中走一遭,技高一筹,全身而退。 等到下午。上房就来人说老太太把她过寿的事交给了二房。 苏颖一点意外都没有,嘴角上扬:“老太太这是体恤我又是管家,又得照顾几个孩子,还得到上房尽孝,才把这差事交给更合她心意的二房呢。老太太慈爱,我等望尘莫及。” 芦荟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这花销都从公中出,可也不能没个大概的章程。也不好估算到底需要多少银钱。你回去和二房的人说,让他们主事的列个用度表来,标明大概的用度,我也好从账房中支取银子。” “要是二房主事的人问起,你就说这是惯例。”如今二房陈夫人在坐月子,她又是早产。没那个精力去管事儿,至于陈宛凝,她不是才刚病倒么,拿主意想趁机揩油的就只会是傅煦阳。 就该让他忙起来,省的他闲的蛋疼。处处找他们夫妻俩的茬,虽然没能伤筋动骨的,可如狗皮膏药一样,也挺惹人烦的。 真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比起担起整个侯府重担的傅奕阳,傅煦阳真是连替傅奕阳提鞋都不配。 咳咳,不排除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上房来传话的人走后,苏颖好心情的转到福禄俩娃的房间里,小人儿睡得香甜,就是禄小娃听到动静,勉强撑开眼皮,眯起眼儿来冲她笑,笑还没绽个十足,又歪着头呼呼睡过去。 苏颖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又把手伸到襁褓里,里面还干燥温热的,这才冲奶娘点了点头。 芦荟心里不解也不好问出来,等到苏颖回到正房才没忍住,问道:“太太怎么想着让那边操办老太太的寿辰?万一到时候置办的不能宾主尽欢,外人首先想到的还是您。” 苏颖抬眼笑了笑:“老太太心里头肯定是不愿意办的像去年那样隆重的,二房既然想办,自然是事事都要老太太满意的,要是这样还能办砸了,那就是天赋问题了。” “真以为这是个露头的好差事啊,到时候宾客来了,还不是我这个当家太太出面,我若是露出几句这寿辰是谁负责的,她们自然就清楚了。” “到时候,办得好了,功劳自然也轮不到我;办得不好,他们想推托责任也不能那么厚脸皮的硬扯到我身上来。可要是我来办呢,不论好不好,都讨不着好,所以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种憋屈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多长了,原本苏颖还想着怎么才能让傅煦阳心甘情愿的主动提出分家,光是昨天她在傅母跟前说的那一通话,力道还不够。 可昨天傅奕阳说的欠银一事,可真是天赐良机,二十万两可实在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可是整个侯府欠下的,没道理只有他们大房出力,不是? PS: 卖萌来一发(=^ ^=)   ☆、136章 人人有责 果然不出苏颖所料,傅煦阳得了给傅母过寿这个差事之后,没空闲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了,对此,傅奕阳还甚觉得诧异。 问苏颖,苏颖嬉笑道:“你怎么不觉得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 “呵,本性难移。”通俗点就是狗不了吃屎,可傅侯爷这般接受过贵族教育的君子,怎么会说这么不文雅的词呢,人家用了书面语。 苏颖低头绣着给福禄两娃的肚兜,闻言后道:“既然老爷都清楚了,那又怎么有此疑问?还是老爷觉得我一定会知道呢?” 傅奕阳挑眉:“这么说你是知道缘由的?” 苏颖一噎,被诈了。她扁扁嘴:“算是吧。” 傅奕阳把公务放到一边,“这话怎么说?” “意思是我只是猜测,过几天不是老太太的生辰了么?今年是二房操办,我就偷懒了,估计二老爷是在忙活这事的吧,所以才没有别的精力去管其他事。” 傅奕阳皱起眉来:“你是说他插手后院庶务了?” 这鄙视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苏颖往玻璃灯下凑了凑:“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了,他倒是出息了。”傅奕阳冷哼一声,又道:“别熬眼睛了,等明天再绣,或是让下人去做。” 苏颖一愣才反应过来傅奕阳后半句是在说她,笑了笑:“好久没做针线了,有些手生了,像以前做件小衣裳哪用得这么长时间。”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把最后几针扎好之后,绞断了线头,把手中的绣样献宝般的给傅奕阳看:“给福儿禄儿他们俩做的,怎么样?可爱吧。” 一排小猫咪,虽只是寥寥数笔,却个个活灵活现的。 “还可以。”傅奕阳给面子的看了一眼。给了这么一个评价,那口气特别的纡尊降贵、勉为其难,把苏颖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既然这个还可以,那老爷就给妾身画一个很可以的绣样来啊。也让妾身长长见识。” 傅奕阳诧异的看了苏颖一眼,这也值得她生气,想了想道:“这是你画的?”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傅奕阳又无奈又好笑,就拿过苏颖画眉的笔来,拿过她放在一边的蜜粉色手帕铺平画了起来。 是一幅牧童骑牛图,更妙的是那牧童的面容和福儿有七八分像,画完之后还说:“用红色做底即可,福儿禄儿皮肤娇嫩,用棉布才佳。” 自从上次知道傅奕阳对这个还有见解后。苏颖就一直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现在亲眼看到,冲击力倒不是那么大。 苏颖拿过帕子拿过来细看:“我还不知道你对这些个还有讲究,明儿我就让人把这个做成花样子。” 傅奕阳咳嗽一声:“闲暇时涉猎过,不值一提。” 可真是谦虚。苏颖看他一眼:“老爷博闻强识。” 傅奕阳听了心里挺受用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苏颖假装没看到。 等第二天起来,傅奕阳穿戴好了,站到苏颖跟前,苏颖无奈的帮他系上荷包,就听头上人说:“我的荷包旧了。戴不得了。” 苏颖看着还是七成新的荷包,心里无奈,嘴上还是从善如流的说着:“那我再给你做一个新的,不过,要等几天。” “嗯。”傅奕阳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那样子看的苏颖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这一日,皇上在朝堂上下旨道:“严查国库亏空!” 朝臣一凛,傅奕阳站在下面面无表情,说是严查亏空,只不过是想给那些欠了国库银子的官员提个醒。要还银子了,其实谁谁欠多少银、何年何月何时借的,都已经查明了。 再说从去年有风声放出来后,有政治嗅觉灵敏、对局势把握准的大臣们都已经暗自觉得这件事不会简单的收场,不像先皇在位时雷声大雨点小。 更有像傅奕阳这样皇上登基后才提拔上来有实权又务实的大臣,早几年就通过气,所以侯府欠银傅奕阳才每年都会还上一笔。 而今圣旨一下,这两类官员哪个不是争先恐后的就是变卖产业也要向户部递折子请罪还债的,生怕还的晚了还被皇上给记一笔。 这可是惹的一群‘心宽’的大人们私底下嗤笑,这些心宽的大人们都还以为这一次也跟先皇在时的那一次一样,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所以对此皇上的催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件事影响颇广,就是一心不闻窗外事的傅煦阳都有耳闻,这当然是得益于他的狐朋狗友们。 “我家老头子砸锅卖铁的要还债呢,你们没看到我大哥那黝黑黝黑的脸色,可精彩了。谁让他是嫡长子呢,自然是要比我们这些庶出的出的多,可现在这样,即便是分了家,也捞不着多少值钱的了。” “唉,我现在可是后悔啊,早知道就早该分家的,到那时候这欠银子关我们这些分了家的庶子们什么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说你爹也胆子也太小了吧?我爹还乐呵呵的说一点事都没有呢,等风声过去了,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可他拗不过我爹啊。对了傅兄,你们家是还还是不还?”这人突然一拍大腿,拔高声音说:“我早该来问你的,你看你大哥不是在户部吗?又得皇上看重,应该比其他人更能清楚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傅煦阳还真不知道,他又不能在朋友面前掉面子,只能支支吾吾说些不着边际的,试图蒙混过关。 “你家也借了不少吧?我听我爹说好像你娘舅家欠了几十万,你们两家同枝连气的,怕是也不会少这个数的。” 傅煦阳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拱了拱手告了个恼:“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的挽留,火燎燎的往侯府赶,一路上想着,要是他家真欠了几十万。如果傅奕阳主张还债,这银子从哪里出? 等把几十万两银子还上了,那侯府的家底产业岂不是要被掏个空,即便没那么夸张。那也得让傅家褪一层皮下来,这怎么可以! 傅煦阳火燎燎的冲进上房,正好遇到了来点卯的苏颖,他也顾不得其他,开口就问:“大嫂,你可知道咱们家欠国库银子的事儿?” 苏颖眨眨眼,慢吞吞的说:“这两天听你大哥说过一些……”不等苏颖说完,傅煦阳就急咧咧的问:“咱们家欠了多少?” “这我都是知道的,总共欠了近二十万……” “什么?二十万两!”傅煦阳又没有听苏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在原地转了两圈。“大哥是什么意思?是要还还是……” 傅煦阳心存的几分希冀也被苏颖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自然是要还的,这两天他总是愁眉不展,在想该怎么还这笔欠银呢。我想着,既然是侯府欠的。那大房和二房都有责任要承担,毕竟公中现存的银子数目对于欠银的总数目来说只算是杯水车薪。” 傅煦阳心凉了,他还心存侥幸的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哥怎么就不知会我们一声?” 苏颖在心里嗤笑,面上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样:“这不是过两天就是老太太的生日了,你大哥也不愿意在这档口上败坏大家的兴致。想来等过了这几天,老爷就会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共同商议这件事。毕竟这是整个侯府的大事儿,怎么能让我们大房承担了呢。” 傅煦阳冷哼一声,不阴不阳的说:“大嫂可真是会替你们大房考虑。” 给你点颜色你还真想开染坊了啊,苏颖轻嗤一声:“我不过是实事求是,那可是二十万两,又不是二千、二万两。有能耐小叔你慷慨无私,一力承担啊!” 傅煦阳可不会中了苏颖的激将法,他可不傻,梗着脖子道:“这么大的事还是得大家一块儿商议后再说吧。” 说完朝苏颖敷衍的一拱手,就往里面走。 苏颖摩挲着手腕上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她只是说总共欠了二十万两,可没说现在还欠多少,至于商议,那自然是得商议的。 难不成傅奕阳还想深藏功与名,这怎么可以,就是走个形式也是好的,是这个道理不是? 傅煦阳进了里屋,也不管败不败坏兴致了,直接问傅母:“母亲,你可知道咱们家欠国库银子的事儿?” 傅母虽然是个深宅妇人,可外面的事儿以前也是知道一些的,她点了点头,“是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借的,借了好几回,有不老少。” 傅煦阳重重的坐下:“现在皇上下旨要还钱呢,咱们家从哪儿去凑二十万两来?” 傅母一听就先担心起自己的私房来,转瞬就道:“让你大哥那个逆子去还!他不是袭了爵位吗?你瞎操心什么。” 傅煦阳心里埋怨傅母想的倒是美,嘟囔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没能从傅母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傅煦阳心里越发烦躁,坐不住了:“儿子先去找宛凝商量商量,母亲先歇着吧。” 傅母张了张嘴,没等她说出话来,傅煦阳已经亟不可待的走了,到最后傅母还是把扬起来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杜鹃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傅母,遭受无妄之灾。 傅煦阳回到二房,去找陈宛凝,没想到戴夫人也在,傅煦阳没心思寒暄,上来就道:“岳母可是为了欠银一事来的?” 戴夫人并没有傅煦阳想象的为欠银的事焦灼,她反而安慰傅煦阳说:“你着什么急,这欠国库银子的海了去了,而且这欠银又不是一年两年的,要是追究,都得追究先皇在位时,当今皇上难道会为难老臣么?” 傅煦阳下意识的反驳:“可我听大嫂说大哥是决定要还的。” 戴夫人嗤笑一声:“这我也知道了,你舅舅今天就找过你大哥,你大哥是天子重臣,我们是比不了的,在还欠银这事儿上也就不跟着攀比了。” “舅舅可是知道些内/幕消息?”傅煦阳急切的问。 戴夫人缓了一口气:“内/幕消息算不上,只是冯、陈、卫几家你知道吧?他们几家欠的更多,他们都没着急,整日里仍旧优哉游哉的,我们家比他们欠的还少不老少。就更不用着急了。” “可我有个友人家就变卖产业在还债,这……”傅煦阳突然想起他这个友人说的话,‘……早知道就早该分家的,到那时候这欠银子关我们这些分了家的庶子们什么事……’ 傅煦阳心跳漏跳了一拍。手不自觉的握紧。 戴夫人撇嘴:“这样把家产都卖了的,像什么话,照我看就是败坏祖宗基业的败家子。”她又看了一眼额头上急的都冒汗的傅煦阳,“你急什么,这侯府又不是你当家做主!” 傅煦阳脸青一片白一片,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戴夫人因为陈夫人早产的事儿对傅煦阳还心存芥蒂,一时也不想给他好脸,还是陈宛凝拉了拉她的袖子,戴夫人才勉强拉了下脸皮扯了扯嘴角。 戴夫人在傅煦阳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陈家是不打算还欠国库的银子的,可等她回到家。陈父就改变了主意,一脸的正义凛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作为皇上的臣子,就应该为皇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戴夫人忍着才没尖叫出声说“老爷你傻了”,使劲扯着手中的帕子。提醒道:“老爷,之前不是和其他几家都商量的好好的吗?法不责众,就算咱们拖着不还,看皇上到时候能把咱们怎么样。” “妇人之见!愚蠢!”陈父忍不住斥责道,戴夫人一下子傻眼了,陈父什么时候在她跟前这么硬气过,还当着屋子里丫环的面。直接给她没脸子! 戴夫人脸耷拉下来,屋子里的丫环战战兢兢的退出去了,戴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无名火:“咱们家可是欠了足足四十二万,拿什么来还这么一大笔银子?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陈父梗着脖子道:“你不是收了宛秋的两个旺铺,我听说那两个旺铺一个月能收万两。” 陈父不提陈宛秋的那两个铺子还好。一提戴夫人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柳眉倒竖:“别跟我替那两个铺子,什么旺铺,自从到了我手上。没赔本都算是好的,谁知道这里面陈宛秋那个小蹄子有没有做什么手脚?我就说呢,她之前那么硬气,怎么就乖乖的把铺子交出来,里头肯定有猫腻。” “再说,要不是我给收拾烂摊子,别人要是知道咱们陈家的千金小姐出去做那下贱的商贾之事,不说我这个嫡母颜面无光,就是老爷您里子面子都被这个小蹄子踩到脚底下去了。” 戴夫人越说越愤慨,不知道陈宛秋给陈父灌了什么*汤,陈父没罚陈宛秋也就罢了,竟然还护起那个小蹄子了,这让戴夫人颜面无光。 戴夫人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抚掌道:“老爷不说我还没转过弯来,我可是听说那两家铺子去年就开了,还日进斗金。老爷既然都说那铺子能月收入万两,那之前的收益都去哪里了,不还都是在陈宛秋手里边。” “少说陈宛秋手里也存了十几二十万吧,咱们家庄子和铺子加起来几年的收益都赶不上这些的一半。” “老爷既然铁了心要还欠银,那咱们陈家人人有责,陈宛秋不是应该出一份?眼下咱们家没那么多的现银,宛秋她尽量多出一些,咱们也不白让她出这么多银子,等她日后出嫁的时候,妾身做主从库房里多挑一些贵重物件给她当嫁妆,老爷你觉得如何?” 戴夫人打的好主意,她觉得凭着陈宛秋那样的相貌和心机,恐怕是奔着贵人去的,可她那样的出身就决定了就算她入了贵人的眼,也不会成为正室。 一个侧室,甚至是侍妾,能有多少嫁妆,而入了高墙大院处处都是要银钱打点的,这时候把陈宛秋攒的银子‘借’过来,看她到时候在贵人府邸里还不得举步维艰,到时候不还得依仗娘家,依仗她这个嫡母。 戴夫人理直气壮的说完,就去看陈父的反应,她以为陈父会反对,可没想到陈父居然说:“宛秋是个通情达理的。她肯定会同意的。” 一听这样的评价,戴夫人差点没怄死,可陈父这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就算心里呕得慌。还是咬着牙挤出一丝笑:“既然这样,那还得老爷您去和二姑娘说,我看现在二姑娘也只有听您的话了。” 不动声色的给陈宛秋上眼药。 可媚眼抛给瞎子看,不,陈父的反应更强烈:“宛秋是个孝顺孩子,往后你对她好一些,别整日没事找事,宛秋不和你计较,那是她孝顺。” “撕拉——” 戴夫人手上的帕子被她给撕扯成两半,她装作不知道。把帕子揉了几下塞到袖子里。 对陈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爷说的是,只是妾身也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咱们家的姑娘未出嫁的也就剩二姑娘一个,还是要参加之后的大选的,妾身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把好好的姑娘家给毁了。再说妾身是她的嫡母,她好了,妾身也跟着沾光不是,老爷你这么说,可真是误会我了。” 陈父叹口气:“希望如此。” 等陈父走后,戴夫人一拍桌子,银牙咬碎:“这个小贱/人!给老爷灌了什么*汤。真真是个搅家精!” 把被撕成两半的帕子扔到地上,看了两眼,把秋红叫进来:“去,传话给咱们孝顺的二姑娘,让她给绣几张帕子并几个荷包来,让大家都品评品评她的女红如何了。” “再去传话给邱姨娘。让她绣佛经供奉给菩萨,保佑二姑娘选秀顺顺利利的。” 戴夫人这么做很是正大光明,外人知道了也挑不出错来。 饶是这样也不怎么让戴夫人消气,转眼去把陪房的找来,“我让你查的你查的怎么样了?”戴夫人可不信好好日进斗金的铺子突然生意就一落千丈了。里头肯定有人搞鬼。 陪房家的赔笑道:“还真叫太太说准了,给酒楼供给菜蔬的突然就不给供给了,原先的掌柜的也说不出个那菜农是什么来头。奇了怪了,明明还是原先的配料,原先的厨子,可做出来的饭菜就没有原先的那么好吃,可就是这样生意也不至于如此。” “后头有人闹事,说是在酒楼吃了饭菜就得病死了,往那之后酒楼的生意才差了下来。可我男人去查那病死的客人,怎么就查不着了,奴婢怀疑这是有人设的圈套,故意抹黑酒楼的名声呢。” “这两天还真就有人来和掌柜的谈想把酒楼买下来,若是搁在以前酒楼生意好的时候,有人眼红想来买也不奇怪,可现在酒楼生意大不如前,还在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上门,就显得奇怪了。” 戴夫人用手指甲刮了刮桌子:“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局?就是想低价把酒楼收购了。” 其实这酒楼到戴夫人手上还没多久,都没暖热呢,就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原本眼红的白花花银子都捞着,差点还自己贴补银子进去。 到现在,这酒楼倒成了烫手山芋,实在是可恨。 沉吟片刻,戴夫人冷笑一声,道:“查清楚那买家的身份,看看他背后有没有靠山,要是没有,就把之前吃死客人的事儿都嫁祸到这人身上去,谁让他这么可疑呢。” 陪房家的躬身道:“是。” 额头上冒冷汗出来都不敢擦,等出了门才快速的抹了一把。 陈父决定还欠银是陈宛秋‘劝’的,依照陈宛秋在为数不多几次和皇上有过交集的碰面里,她就觉得皇上是个雷厉风行、特别有魄力的,这次说要追缴欠银,肯定是来真格的。 到时候要是陈家没有还欠银,被皇上记上一笔,说不定还得连累她,更何况她这么做就是想做给皇上看的,到时候追究起来,皇上肯定会高看她一眼。 可陈宛秋万万没想到陈父竟然反过来找她要银子,还一张口就是二十万! 你他x的怎么不去抢啊!   ☆、137章 河东狮吼 在愤怒过后,陈宛秋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气死戴夫人的好机会。 这段时间陈宛秋觉得是除了在最开始穿越过来那段时间以外最憋屈的,为了不暴露更多,她只能安静的呆在府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是能自由出入,可三更半夜的她能干什么,能去找皇上或是忠睿王爷谈情说爱吗? 显然是不能的,除了鸿雁传书。 可这鸿雁又不能飞到皇宫里去,陈宛秋在自以为忠睿王爷对她有情之后,虚荣心大涨的同时,就没有以前那么惦记着忠睿王爷了。 给了忠睿王爷喘息的空间。 若即若离,欲擒故纵才是王道。 陈宛秋自觉深谙此道,忠睿王爷不就是这么上钩的。 陈宛秋彻底恨上戴夫人的就是戴夫人把她的酒楼和胭脂铺子给夺走了,不费一分一毫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摘取了她的胜利果实。 好在陈宛秋并不止这两处赚钱的行当,酒楼之所以那么红火,还得益于她的温泉庄子里出产的瓜果菜蔬,这一处是没有暴露的。 陈宛秋冷笑,以为拿了她的就不用吐出来了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就让戴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今戴夫人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戴夫人身边的秋红来传话,陈宛秋可没错过秋红眼红的不屑,这个秋红可没少借着自己是戴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人的身份在陈宛秋跟前趾高气扬,作威作福! 明明秋红就是个婢女,连正经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更让陈宛秋恶心的是,这婢女的名字里竟然也有个‘秋’字。 反正,陈宛秋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陈宛秋听着秋红说戴夫人让她绣十条帕子做十个荷包,怒气更甚,欺上瞒下的贱婢! 陈宛秋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寒光,再抬头时冲着秋红微微一笑,便让秋红觉得遍体生寒,再不敢像往前那样趾高气扬。冲着陈宛秋曲了曲膝盖就告辞了。 陈宛秋看着秋红身穿黑色碎花图案黑色领缘的红色比甲,梳着简单精致的桃心髻,上插珠翠花钗,只要换件衣服,谁不说是个小姐的模样呢? 戴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果然是不同寻常的。 陈宛秋喃喃道:“我记得大嫂子是戴夫人的娘家侄女吧?她们婆媳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要是这秋红爬上了大哥的床,那可就好玩了。” 隔天,陈宛秋就知道了一件新鲜事儿。 戴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秋红借口给大少爷送汤趁机爬上了大少爷的床,听说大少奶奶戴氏贤惠大度。在戴夫人要惩戒秋红时,为秋红求情,主动提出来让秋红做大少爷的房里人。 戴夫人看在大少奶奶的求情和念及秋红伺候她多年的份上,才没有惩戒秋红,最后忍痛给秋红开了脸。让这秋红做了大少爷的通房。 实际上呢,喝过了秋红敬的茶,正式承认秋红的身份后,戴氏强颜欢笑的回到自己房中,将屋中伺候的全都撵了出去,拿着茶杯想往地下摔,又觉得不妥。 这个时候摔东西。回头被戴夫人知道了一定怀疑她这个儿媳妇对她心怀不满。 环顾了一周,戴氏没有发现什么能砸的东西,只得恨恨的拽过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使劲捶了几下,借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说什么是秋红自作主张送汤给大少爷,可要是没戴夫人的默许,给秋红几个胆子她也不敢。 说起来寻常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这也无可厚非。可戴夫人要是想塞人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这是想说什么,说她这个媳妇儿做的不贤惠吗? 还有那个秋红,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是戴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环,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供着了。 戴夫人可真是她的好姑妈! 使劲发泄之后,戴氏大口喘着粗气,眉眼狠厉,面目狰狞,宛如一个疯婆子。 戴氏不想叫人进来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只是随意的用手拢了拢耳边的乱发,然后靠在秋香色素面锦缎的引枕上,呆呆的出神。 正在这时,外面小丫头通传:“二姑娘来了,奶奶见不见?” 戴氏狠狠皱起眉,陈宛秋?她来做什么?来看她的笑话的? 戴氏不耐的撇撇嘴,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让一个庶女来看她的笑话了? 伸手抚齐发簪,又掸掸衣襟:“请二姑娘进来。” 陈宛秋心里是存着要看戴氏笑话的心思,毕竟以前戴氏可没少跟着戴夫人挤兑她,可戴氏脸上挂着微笑,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狼狈。 如果不是陈宛秋刚才放出神识看到戴氏狼狈的模样,她真的会以为戴氏一点都不恼怒呢,果然后宅的女人都是演技派。 陈宛秋有些怜悯的看了戴氏一眼,做古代的女人难,做古代的正妻更难,就算戴夫人是戴氏的亲姑妈又如何,在儿子和侄女之间,戴夫人还是更偏向儿子。 戴氏压下心中的不耐,道:“二妹妹可真是稀客,往常去太太处请安的时候可没见过二妹妹呢。” 陈宛秋立马就把心中的那点怜悯给收回去,在心里撇撇嘴,不接戴氏的这一茬,径自道:“我来找大嫂,是为了陈家国库欠银一事。” 戴氏立马坐正了,又发现自己太急切了,清了清嗓子又歪在了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上,这时候小丫头上了茶。 戴氏就道:“二妹妹尝尝嫂子这里的茶。” 陈宛秋撇了撇嘴,明明就急切的不得了,这会儿竟然拿起乔来了,掀起茶杯没喝呢就说:“大嫂这里的茶果然要好些。” “你要是喜欢等会子叫人包一包给你带过去。”戴氏在心里琢磨着,陈宛秋是怎么知道国库欠银一事的? 戴氏和戴夫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能拖着不还就拖着不还,到最后不了了之更好。 戴氏这么想着,目光落到不客气坐在一边的陈宛秋身上。 陈宛秋穿着米白色挑线裙子 ,外罩白底橙黄小花浅青灰枝叶长衣。长衣镶鹅黄色绸缎宽边,宽边再镶橙黄色窄滚边,清丽婉转而不清寒,头饰用了红色细绳和红色垂珠簪。显出一种小女儿的娇媚。 不得不承认,几个姑娘里头,陈宛秋确实长得好看,跟她那个姨娘似的。 戴氏压下心中的不喜,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的问:“我记得这段时间你都在尽心跟着嬷嬷学规矩,只不知道,这外头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宛秋没把戴氏不软不硬的态度放在眼里,这主动权是在她手上。没道理她还要受戴氏的气。 “大嫂还不知道吧?”陈宛秋语气听起来很俏皮,可就是让戴氏喜欢不起来,“父亲已经决定要还这笔欠银了,总共四十二万两,要是还的话。可就是把咱们家大半个家底都要掏空啊。” “什么?”戴氏愕然,“不是说拖着不还吗?” 刚说完,戴氏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有些讪讪的,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陈宛秋的脸,“宛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连我都还不清楚呢。” 陈宛秋勾起恶意的笑:“自然是父亲亲口对我说的。” 戴氏一噎,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心里在分析陈宛秋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她特意跑来告诉她,是想干什么? 没等戴氏想出个所以然来,陈宛秋就直接摞话下来:“按理说,这欠银和我一个姑娘家没有关系,可现在呢。我愿意出十万两。” “你想要干什么?”戴氏没问陈宛秋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在震惊过后正视起来。 陈宛秋笑盈盈的说:“我只是想跟大嫂你谈笔交易而已。” 等到下午,陈宛秋又如法炮制的去拜访了她的二嫂。 回到自己房间,陈宛秋躺在床上,想象着到时候戴夫人青白交错的脸。就觉得十分解气。 梅香服侍完陈宛秋后,回到下人房里,一脸的木然。 勇武侯府 傅煦阳在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后,下定决心去找傅奕阳。 傅煦阳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傅奕阳摆在书桌上的疑似房契、地契的纸张,不动声色的问:“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傅奕阳将东西整理好放到匣子里,并没有回答傅煦阳的问题,反问:“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简单的寒暄听在傅煦阳耳朵里就是浓浓的讽刺,冷笑道:“没事就不能找大哥了,要知道咱们俩可是嫡亲嫡亲的兄弟。” 呵呵。 傅奕阳面无表情。 傅煦阳顿时觉得尴尬,讪笑道:“我来是想问咱们家欠银的事儿,这么大的事儿如果不是我在外面听到了,大哥是不是就想一直瞒着我?要知道,这家里可是有我一份的,大哥可不能自作主张。” 比如变卖家产,那可是属于俩人的共同财产。 傅奕阳皱了皱眉头。 傅煦阳以为他这是默认了,强压住心中的不满,继续说:“大哥打算怎么做?” 他见傅奕阳没说话,就继续尝试着说:“是打算偿还这笔欠银?还是像其他人一样拖着不还?” 傅奕阳挑挑眉:“其他人?” “是啊,”傅煦阳顺口接道,“昨天见到了舅妈,舅妈和我说的,不仅舅舅家想拖着不还,等最后不了了之,还有冯、陈、卫几家也是这样的打算。” “大哥你看看这几家,他们也是世家,欠的银子比咱们家多的多,他们都没有上赶着偿还,咱们家又何必做出头的椽子。” “再说大哥是天子近臣,到时候大哥向皇上求求情,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免了咱们家的欠银呢。” “慎言!”傅奕阳厉声道,把傅煦阳给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傅煦阳立马怒瞪回去,结果傅奕阳又冷然道:“胡闹!” 言简意赅的把傅煦阳给气了个半死。 傅煦阳满肚子不满在傅奕阳强大的气场下,也只能在憋在肚子里腹诽了。 傅煦阳不再绕弯子了,直接问:“大哥你是决意要还这笔欠银了?那大哥决定怎么筹这笔欠银?” 他的目光从一旁的匣子上扫过,“要知道那可不是小数目,咱们家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来。” 傅奕阳虽然和傅煦阳兄弟情淡薄,可他却很了解傅煦阳的本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傅煦阳打的什么算盘,但他不想跟傅煦阳解释那么多,就简单的说:“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傅奕阳怕麻烦。毕竟他还国库欠银的来源,是侯府暗地里的产业,傅母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说傅煦阳了。 傅奕阳也不会让傅母和傅煦阳知情,这是单单传给侯府继承人的,苏颖也只是问了问,并没有追究。 傅奕阳觉得妻子知情识趣,然后转身就从私库里挑出几件物件摆设给苏颖了,他一高兴就乐的给人东西。 能被他收入私库里头的自然都是精品,这次给苏颖把玩的有件很合苏颖心意。是块用高山荔枝冻石雕刻的印章,透明的跟玻璃一样,却又比玻璃厚重,又如冰糖一样通灵,晶莹透澈。 据说是傅奕阳亲自选的石头。画的花样,让底下人雕刻的。 在傅奕阳选花样配布料后,大老爷又亲自上阵操刀雕刻了,这算是夫妻间的情趣了,苏颖投桃报李的,用了两天功夫给他绣了个荷包。 论价值,苏颖赚了。 话说回来。傅奕阳这些话能透露给妻子知道,那是因为妻子和他是一辈子荣辱都连在一头的,日前两个人又同仇敌忾,有了共同的‘敌人’,又把话说开了,关系自然是要更进一步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傅奕阳都没想起自个还有其他妾室,去年还有小猫两三只,如今也就只剩下柳姨娘一个了。 而柳姨娘本来经了魏姨娘的丧事就自知无望了,可她到底还是有一分的不甘心,虽说她手上还有着一些管家权。让她不至于在失去了傅奕阳的宠爱后,活的太艰难,可一个妾室没了爷们的宠爱,又没有孩子,日子太无望。 这才有了送鸡汤一事,可先是被傅奕阳冷言冷语了一番,后头隔一天苏颖就伤了一道鸡崽子汤给她,臊的柳姨娘没脸,再不敢往苏颖面前凑,安安分分的呆着不敢再出头。 傅奕阳想不起来,苏颖自然不会去提醒他,更何况如今傅母一心只在怎么联合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推翻大儿子的‘统治’上,也没心思再往傅奕阳屋子里塞人了。 犹记得当初去年傅奕阳刚从外面回来时,傅母给的那个叫百灵的,后头成了魏姨娘跟苏颖交锋中的炮灰,现在谁还能想起她来? 但傅煦阳虽说是嫡亲嫡亲的兄弟,可兄弟感情淡薄,甚至这个本该是要互相帮衬的兄弟联合着生身母亲算计他,亲兄弟明算账,到了傅奕阳和傅煦阳这里,就成了必须的。 傅奕阳自然不会把暗地里的产业说给傅煦阳听的,但在傅煦阳听来,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傅煦阳毫不怀疑傅奕阳是打着打算不和他商量,就变卖府中的产业的主意,他刚才进来时看到的被他收起来的那些地契之类的就是证明。 太过分了! 傅煦阳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扬声道:“大哥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可真是为咱们侯府考虑!但大哥别忘了,这侯府产业里也有我一份,大哥闷声不吭的就变卖了,这是什么道理?” 傅煦阳越想越恼火,说话越发阴阳怪气的:“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大哥把侯府家业搬空了,做弟弟的还蒙在鼓里呢!” 傅奕阳仍旧面无表情。 傅煦阳捶了一下子书桌,来加强自身的震慑力,道:“我不服!” 傅奕阳听完不温不火的说:“那你想如何?” 一下子把傅煦阳给噎住了,他原先是左右为难,本来要是傅奕阳说不还国库欠银,一切都还好商量。 可现在傅奕阳是铁了心要还那一大笔的欠银,傅煦阳自然是一个子都不愿意掏的。 总的来说呢,就是傅煦阳只想自己的腰包有进无出,更不愿意属于他的那一份少一丁点。 傅奕阳笑了笑, 这绝对是讥笑:“要不,等你想好了再说?” 傅煦阳臊得面红耳赤。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祖母不是把她的私房都留给你了,那欠银就从这里面出,不就好了?” 傅奕阳沉着脸不说话。 傅煦阳又想到他之前想到的可能性。大声嚷嚷着恨不得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能听见:“祖母虽说偏疼你,可我也是祖母的孙子,祖母怎么会那么偏心的把她的私房都留给了你,就一点都没想到我!这里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 傅奕阳面沉如水。 傅煦阳自动的把傅奕阳这样认为是心虚,拍着桌子继续叫嚷着:“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心虚了吧?我看是你昧着良心把祖母留下的东西都私吞了,亏的祖母在世的时候那么疼爱你,你这么做对得起祖母对你的疼爱吗?对得起父亲对你的谆谆教诲吗?” 傅煦阳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理直气壮,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把坐在书桌后面的傅奕阳挠花脸。 “扑哧——” 本来剑拔弩张的空间里突兀的插进来一声笑,傅煦阳立马怒瞪傅奕阳。可除了发现傅奕阳的脸更黑了之外,根本就没有笑过的痕迹,而且还是那种扑哧一笑的。 “你怎么来了?”傅奕阳朝傅煦阳身后开口说道,傅煦阳猛地扭头朝后看,差点扭到脖子。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听到二老爷这一番有条有据的无稽之谈呢。” 苏颖真是不懂了,明明傅奕阳不是不善言谈的人,他在面对傅煦阳这样的‘恶势力’的时候,怎么就显得格外被动呢。 傅奕阳听苏颖这么说,再看刚才振振有词的傅煦阳脸变成猪肝色,心里想笑,可有碍着傅煦阳。脸上就没露出笑影儿来,倒是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傅煦阳被苏颖下了面子,梗着脖子说:“这是我们爷们儿的事,大嫂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苏颖置若罔闻,轻声细语的说:“若说祖母私房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当时祖母临去之前,把我们都招到跟前,就是老太太当时也在的。” 顿了顿又说:“仿佛记得小叔你当时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才没能见着祖母最后一面。” 苏颖的意思很明显了,老祖宗去世时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的私房留给傅奕阳。就是傅母也不能说什么。 还有就差没明晃晃的指出傅煦阳不孝,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至于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傅煦阳青白交错, 一时又把傅母给埋怨上了,前天他那么想的时候,傅母怎么就不提醒他,平白让他闹出那么大一个笑话! 苏颖又轻笑一声:“小叔这是无话可说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小叔有这样的想法,可以己度人实在是个不好的习惯。”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你这么做对得起祖母对你的疼爱吗?对得起父亲对你的谆谆教诲吗?” 她把刚才傅煦阳指责傅奕阳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傅煦阳。 傅奕阳以手做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来掩饰笑意。 傅煦阳不小心踢翻了椅子,发出好大一声响,气急败坏的冲苏颖吼道:“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苏颖一挑眉,粉面含春威不露:“这话儿我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教训勇武侯,也轮不到二老爷你来!” 傅煦阳手抖得跟得了癫痫似的,半晌没哆嗦出个什么,只有夺门而出。 落荒而逃。 苏颖朝他的背影的啐了一口:“什么德行!” 傅奕阳咳嗽一声,示意她别太过了,可那眼神,就叫苏颖觉得跟春天般温暖的。 苏颖点点他:“我看你就是太实在了,才纵的有些人得寸进尺,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傅奕阳心里其实暗自欣慰来着,可嘴上说着:“有理不在声高,他那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要是不来,我也能辩的他无话可说。你刚才那般,倒是让我甚觉惭愧了。” 苏颖知道他这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呢,也不点破,就笑着说:“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是我男人,谁要是欺负我男人,我当然是第一个不饶他!一准儿叫他尝尝河东狮吼的滋味儿!” 傅奕阳这回是真乐了,道:“你呀,我看哪是河东狮吼,这张嘴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让你给说白了。”说完,自己拍着书桌大笑不止。 苏颖黑线,笑点在哪里?   ☆、138章 破釜沉舟 傅侯爷一笑,倒把外头侯着的永平给吓一跳,他自打傅奕阳开始办差就跟在他身边了,什么时候见着傅奕阳这样开怀大笑了,真是奇了。 苏颖一琢磨又觉得傅奕阳话说的不中听,什么叫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怎么就不说她是指鹿为马呢! 等傅奕阳笑的差不多了,往他身边靠靠,轻轻地扶住额头两边,一边按摩一边轻声细语地道:“听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刚才是颠倒黑白喽?” 傅奕阳一边享受一边回道:“你呀,还就听你不喜欢听的。” 苏颖撇撇嘴:“你说的话,我自然好的坏的都要听的,合心意的听听就算了,可不合心意原本也没什么,但明知道是虚假的,是构陷人的,也不能听之任之,不辩解吧。” 傅奕阳一听这是在影射他呢,叹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二弟竟是拿祖母的私房说事,逝者已矣,他竟也敢攀扯。” 苏颖想起傅煦阳说的那些话就想笑,她可是知道傅母打算把她的所有私房全都留给傅煦阳呢,傅煦阳竟然也好意思拿类似的事来指责傅奕阳,殊不知他在指责傅奕阳的同时,也把他自个都骂了进去。 “我看,你就是太实在了。”苏颖说道,“想想你做的哪件不都是为了侯府为了傅家好,咱也不奢望有些人能够帮衬一二,可也不能连最起码的不拖后腿都做不到。如今更是把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实在是可恨!” “二老爷的话我听了一半,听他说的理直气壮的,其实他的本意再好理解不过了。说一千道一万的,他就是不愿意出一份子银子来凑咱们府的欠银,而且还不许属于他的家业遭受一丁点的玷污,也亏得他能说的那样的冠冕堂皇。” 傅奕阳皱了下眉,训斥道:“什么玷污不玷污的,这词不文雅。不准用了。” 好正经啊。 苏颖放下手,佯怒道:“您说话倒是文雅,怎么刚才没见您把这份劲头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啊。” 傅奕阳睨了苏颖一眼,谁让她突然出现的。他能当着妻子的面怒骂吗?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他清了清嗓子问:“你来做什么?” 苏颖来外书房的次数寥寥可数,再说他们夫妻俩昨天才进行了和谐大计,怎么她又想了?傅侯爷这么暗自咂摸着。 要是苏颖知道傅奕阳此时在想什么,肯定要喷他一头。 苏颖看傅奕阳一眼,笑盈盈的说:“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等来了之后,才觉得我就是来发威的。” “谁知道人家还不领情,这可真是——唉。”苏颖似模似样的叹息一声,傅奕阳被她这装模作样的逗笑了。“你呀。” 不说傅侯爷如何的老怀甚慰,被苏颖喷的狗血淋头的傅煦阳可是气血败坏、气血上涌,回到房间后,就把房里的能砸碎的都给砸碎了。 乒乒乓乓的一阵响。 没人敢劝。 傅煦阳在拿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又忿忿地踢飞了椅子后。转身就黑着脸就要去了上房。 挥退了下人后,傅煦阳就跟傅母说:“母亲,儿子想分家。” 傅母睡得昏沉沉的刚醒过来,被傅煦阳这一嗓子惊的嘶吼出声:“分家!” 傅煦阳咬咬牙,下定决心道:“对,就是分家!” 傅母脸色耷拉下来:“爵位早晚都是你的,你这个时候分家算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看苏氏那个贱妇的脸色过活吗?” 傅煦阳还惦记着傅母的体己,自然是不会让傅母的体己落到傅奕阳手里的,连忙说:“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儿子会想到分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还是替咱们母子来考虑啊!” 傅母仰头看了寄予厚望的小儿子一眼,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傅煦阳打了草稿,这会儿说话特别的顺溜:“母亲也知道咱们家欠了国库二十万两,大哥决意要还,而且还打算拆卖咱们家的产业,二十万两啊。就是没掏空咱们家大半个家底,那也得让咱们家脱一层皮。” “今天我去找大哥了,你猜大哥怎么着?他竟然瞒着咱们母子俩,想私自拆卖家里的产业。谁知道大哥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中饱私囊,把家里的产业都捏到他自己手里头去。” 傅煦阳越说越愤恨,本来傅煦阳还不会这么看重府中的财产,但自从傅煦阳觉得有机会把傅奕阳拉下马,自己翻身当家做主后,可就把府中的财产都看做是自己的了。 如今傅奕阳竟然要动这些财产的主意,傅煦阳自然是忍不了。 “如果不是儿子发现了,说不定到时候家底被掏空了,咱们母子还被蒙在鼓里呢。到时候即便儿子袭了爵,侯府就只剩下个空壳子,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儿子想着,不如先假借分家的名义,把府中的产业都标上记号,如此一来,大哥肯定就不能再打这些产业的主意。” 就算是要分家,他要搬出去,但陈夫人现在正在做月子,自然是不能搬出去的,那就只能先住着,用来拖延时间。 “别家都没说还欠银,偏偏大哥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上赶着扑上去,要去还那二十万的欠银,哼!也不怕崩了满嘴的狗牙!” 傅煦阳如今是不再装弟恭了,说话就直白起来。 “那么大哥既然要还,府中的产业他不能碰,那只有他自己掏银子还钱了。他不是有祖母留下来的体己么?再不然还有大嫂的嫁妆,虽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有几十抬的嫁妆,再说大嫂也管家好几年,趁机搜刮的油水也少不了,正好这次就该让他们出出血。” 傅煦阳咬牙切齿的说着,苏颖那么下他的面子,跟傅奕阳不愧是夫妻,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大哥还了欠银。咱们再把大哥忤逆不孝,试图谋害亲娘的腌臜事儿捅出来。那时候我已经和大哥分了家,这样的恶名自然是落不到我身上的,到时候皇上定然勃然大怒。卸了大哥的爵位,我再趁机好好表现表现,那爵位就会落到我头上来了。” “等我当家做主了,府中的家业不都还是咱们母子的,那碍眼的虫子也不会在咱们跟前膈应了。” 傅煦阳展望着美好未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向高高在上的傅奕阳狼狈至极的被他赶出正院、甚至是赶出侯府的场景,想想都觉得快意至极。 傅母也跟着嗬嗬出声。 傅煦阳觉得傅母这是同意了,也忍不住觉得自己这计谋实在是巧夺天工。 傅母不但同意了,还给傅煦阳补充了下:“分家时,记得要请祖中长老。还有户部官吏见证,不能让你大哥有反悔的余地,做戏也要做全了。” 傅煦阳一想也对,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有在长老和官吏的见证下。大哥才不会动府中的产业,而我借口拖着先约定好,等宛茹出了月子再挪动,那些产业就先不交接。等宛茹出了月子,大哥应该已经把欠银还上了,到那时候,呵呵。” “大哥既然不仁。就不要怪弟弟不义了。对了,我还想到了一点,到那时候,母亲就先往上递话说要跟着儿子住。这样一来,上头的人就会想大哥是不想奉养生了病的老母亲,母亲您定然是受了苦才想着跟着分家的小儿子住的。这样一来。就先给上头的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到时候就叫大哥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傅母还没说话,傅煦阳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儿子也是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到时候大哥再使什么阴招,咱们防不胜防,自然得事事都得走到大哥前面,让他没有退路。” “难不成母亲到时候还想跟着大哥大嫂过,仰大嫂的鼻息过活?” 傅煦阳这话儿可真真是戳中了傅母的痛处,傅母会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可不就是不想让苏颖有朝一日跑到她头上去。 不然她何苦费尽心思替傅煦阳求娶了她娘家的侄女,一个嫡次子的媳妇儿出身照理就不该比嫡长子的高的,可傅母哪里管得着这些。 再有后来苏颖气焰越来越盛了,傅母是越来越沉不住气,谋划这谋划那,可都收效甚微。 想设计傅奕阳和陈宛秋并嫁祸给苏颖,逼着傅奕阳休妻,结果赔了傅煦阳的前程和她娘家嫡亲侄女陈宛秋不说,又折了自己的一等诰命。 大夫都断定很难再有孩子的苏颖不仅怀孕了,而且还一举得男,还是双黄蛋。 买通产婆在苏颖生产的时候动手脚,想一尸三命,可那产婆在接生前摔断了腿。 后头买通了贼寇想坏了苏颖的名声,哪想到人家不仅没事,还遇到了贵人。 上房节节败退。 白鹭背主,娘家也只维持着面子情,她如今又瘫了,再不破釜沉舟一把,难道后半辈子就只能仰着那对夫妻过活了。 要知道他们夫妻俩可是知道那些事的! 傅母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所以如今傅煦阳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等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当家做主了,她就还会是高高在上的傅家老封君! 得到傅母的首肯和鼎力支持后,傅煦阳立马就去安排了,必须要争取在傅奕阳转卖府中产业前截住他。 第二天,傅奕阳还没有从衙门回来,就已经知道傅煦阳要分家的事儿,谁让他现在是户部侍郎呢,还兼着内阁学士衔,以出入内阁理事。 这户部侍郎是二品官,而朝中谁不知道如今户部尚书年事已高,恐怕一两年就会告老,这尚书之职会落到谁头上,还不是一目了然之事。 ——从这点上来看,去年因为傅煦阳娶平妻一事,皇上申斥了傅奕阳,还暗示了傅奕阳一两年内不能升职了,前途蒙了一层阴影,当时有些眼见的大人们可不就在背地里暗自感叹皇上这话就是吓唬人的,傅侯爷仍旧简在帝心。 更何况内阁学士能出入内阁参事,光是这一项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傅奕阳品级没升。但前程更远大了。 话说回来了,傅煦阳请户部的官吏去做见证,可户部官吏一听是顶头上司的家事,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去请示傅奕阳了。 傅奕阳听了先是把眉头皱成‘川’字,脸沉了下来,冷笑一声,让人去告诉下属,公事公办。 下属听了心里直打鼓,只觉得自己倒霉,竟然摊上了上司家的事儿,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往后上司给穿小鞋,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就没给傅煦阳遣派的下人好脸,冷冷道:“容本官准备一应物件。” 这分家自然是记入档案的。 官员回到办公的地方就连忙找同好商议,特别的不解:“那傅二老爷脑子不会是被驴踢了吧,以为旁人叫他一声傅二老爷,他还真成老爷了不成?旁人不过是碍着他出身勇武侯府。而勇武侯是他嫡亲大哥罢了。如今他倒好,竟然要跟侯爷分起家来了!” 同好咂摸了下嘴:“早不提分家晚不提分家,偏偏在圣上要还国库欠银的时候分家,呵呵。” 那自觉倒血霉的官员瞪大眼睛:“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同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这官员撇嘴:“要真是你我想的那般,那这位傅二老爷可实在是,实在是朵奇葩啊!那依你看。侯爷说公事公办是个什么意思?” 同好眼珠子一转,想了想说:“你还记得傅二老爷娶平妻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 “呵呵,我要是有这么个败坏门风、不思进取又忘恩负义的弟弟,我早抓住权柄和他分家了,省的日后被这样的气死!” 这被抓丁的官员也代入一下自个,发现自己跟同好是一样的想法。再想想他们这位上司,头一次同情起来。 “那就公事公办?” 同好举起大拇指朝上晃了晃:“既然上头给了你这支令箭,你就拿着用呗。” “我这不是怕这令箭到头来只是根鸡毛,我到最后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同好呵呵两声:“那我问你,一个是侯爷。分了家人家还是侯爷,可另外一位分了家后,就什么都不是了,你愿意得罪哪一位?” “那还用说,当然是……”这位官员想两全,可现在想想这情势根本就用不着他想两全,有事听上头的就对了。 他抚掌一笑:“我明白了。” 同好叹息一声,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倒霉呢。”不等对方生气呢,又道:“可这事儿办的好了,你也在侯爷跟前记上了名不是,所以啊,福祸相依,端看你怎么做了。” 被福祸相依的户部官员姓石,石大人就怀着惴惴的心情去侯府了。 傅煦阳亲自去请了几位族叔,傅家并不繁茂,严格说来傅奕阳这一枝往前数并不算嫡枝,可谁让后来傅奕阳的祖父发了迹,得了爵位,往前那些族人就靠拢了过来。 当初傅煦阳的祖父出于某些考量,并没有把族长的位置接过来,族长的位置就还一直由原先本是傅家嫡枝的那一系担任着,由此两枝相处还算融洽。 几位族叔听说傅煦阳主动要求分家,愕然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反应和石大人的差不多,一致觉得傅煦阳脑门被驴踢了,要不就是被门板夹过了。 有位族人忍不住就问:“你是真要跟侯爷分家啊?可考虑清楚了?” 那语气里蕴含的种种意味让傅煦阳直接黑了脸,傅煦阳自认为是很给面子亲自去请了,哪想到他们还这么唧唧歪歪的。 当下就没好气的说:“族叔们只管去做个见证,侄子定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的。” 那施舍的语气,好悬没把几位年高的族叔族伯们给气晕过去,打定主意到了侯府,一定就只管做见证,别的一概不管不问。 傅煦阳兴致勃勃的开了锣,丝竹架了起来,锣鼓都敲响了,就等着傅奕阳回来,才好掀起分家的这场大戏的帷幕来呢。 苏颖是第一时间知道傅煦阳的动作的,当下就忍不住说:“二老爷当断则断,好气魄啊。” 陈宛凝和正在坐月子的陈夫人竟然还被傅煦阳蒙在鼓里。苏颖也没有去找人去事先通知她们的意思,毕竟她也是不知情的。 上房里静悄悄的,傅母愣是让杜鹃把她搀到正厅去,歪着身子靠坐在榻上。垫着被褥,靠着背靠,脸阴沉着,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怕说话磕巴丢脸还是不愿意说话。 陈宛凝并不在,虽然她知道了,还恐怕是侯府正经主子里头最后一个知道傅煦阳吵着闹着要分家的一个,陈夫人还在坐月子不算。 陈宛凝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忙从床上撑起来,也顾不得擦胭脂抹水粉,只稍作梳洗后就跑到上房来。见到傅母就说:“表哥糊涂了要分家,姑妈你也糊涂了吗?” 傅母不爱听这话,瞪着陈宛凝说:“这事儿,我也是同意的了。” 陈宛凝不明白了,口气不是很好:“现在分家了。二房能落到什么好!老太太这是出的什么昏招?” 傅母如今最听不得人家忤逆她,张口就骂陈宛凝:“眼皮子浅的东西,整日里只看到眼皮子底下的那点东西,一点都不知道给爷们儿分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骂完就让陈宛凝滚,别在这里碍眼。 陈宛凝被骂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一想到这么大的事她和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到现在才知道,摆明是不把她们当自己人,气性上来,一跺脚就回去了。 回到屋子,倒在床上就哭了起来。 陈宛凝不在,苏颖在。她气定神闲的坐着,反观傅煦阳就跟屁股底下有什么似的,一直坐不住。 几位族叔入座后,见傅母不跟他们寒暄,悄悄的对视一眼。心里都存着不悦,外人不清楚,他们同族同宗的,对傅母的偏心都有所耳闻的,心里原本还猜测这次分家是不是这位折腾出来的。 这时候,傅奕阳带着石大人过来了,不等旁人说话,傅煦阳就道:“官府的人是我着人请来的,快请进来。” 一位族叔就道:“有官府来见证,倒也甚好,也省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去跟官府报备。” 石大人在来之前就已经拿捏好态度了,也不进屋,在上房外室站定了,笑道:“不必进去了,在这里就好,傅二老爷既请来族老见证,卑职在这里听着,完事后画押就可。” 这声卑职自然是尊给傅奕阳听的,傅煦阳只顾着往下的事儿,也并没有在意,倒是苏颖眯了眯眼睛,同黑着脸进来的傅奕阳对了个眼儿。 傅奕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让苏颖安心,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开,朝坐在上首的傅母请过安,又恭谦的跟几位族叔族伯寒暄几句,人家这一出,高下立断。 傅煦阳不耐烦的说:“大哥要寒暄,往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如今更重要的还是分家一事。” 傅奕阳冷然道:“二弟是铁了心要分家了?” 傅煦阳被傅奕阳看的心虚,但为了不弱了气势,就梗着脖子道:“自然是真的,难道弟弟族老和官府的人都请来了,只是想戏耍大哥你一通的不成?大哥大可不必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这件事,我已和母亲商议好了,母亲也是同意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恐怕这厚度都能刀枪不入了吧? 傅母早就靠在榻上,冷着脸一副虚弱的样子,听了傅煦阳这话,冷道:“请叔叔们做个见证。” 他们母子俩压根就是要将分家进行到底。 傅奕阳无话可说。 几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瞧这架势,他们能说什么,人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拦都拦不住,干脆就不拦了呗,到时候后悔了也不管咱们的事。 按祖制,长者得七成,幼者得三成。 亏得侯府就傅煦阳一个幼者,也就是说傅奕阳得七成,傅煦阳得三成。 本来傅母还想挣扎一下,给傅煦阳多要点东西,可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一个是傅母自己口齿不清,越想说话越是说不出来,说急了还说秃噜嘴,眼看就流口水下来,幸亏杜鹃眼疾手快,不然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另外一个就是傅煦阳心急啊,他要吃热豆腐,还怕傅奕阳突然反悔了,再说反正日后侯府的家业都是他的,现在多分一点少分一点没什么差别,所以长老们这么说了,他就没意见了。 分家分的异常顺利。   ☆、139章 兄弟阋墙 勇武侯府发迹不过三代,底蕴和经年世家不能比,家业看 上去丰厚,可苏颖看的分明,要真比起丰厚程度来,侯府 都比不上苏家。 这倒不是说勇武侯府没银钱,没产业,只是这些产业都是 看的着的,比如田庄、商铺、房屋、金银等等,这些都是 有价可估的。 苏颖指的是的一些无法估算其价值的,比如说前朝古籍、 字画、珍本……这样的几代人的收藏,傅家明面里这些可 是少之又少的,至于是否被傅奕阳私藏了,这就未知了。 苏颖清楚的知道,傅奕阳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这次分家,看起来是傅煦阳迫不及待的想要分家,还有傅 母坐镇,但实际上占据主导地位的还是傅奕阳。 就是苏颖这个当了侯府六年家的当家太太都没有真正弄清 楚侯府的产业到底几何呢。 苏颖正襟危坐,余光去瞟差点丢大人的傅母,睫毛轻轻颤 动,她敢打包票做了侯府几十年媳妇儿的傅母也并没有捋 清楚。 苏颖心想,祖母或许是清楚傅母的为人,所以才一直压着 傅母,在她这个儿媳妇一进家门后,就勒令傅母交出管家 权。 苏氏何其无辜,成了她们婆媳博弈的牺牲品。 事到如今,其中孰是孰非,可真说不清楚了。 分家分的异常顺利,属于傅煦阳的那一部分都列了清单, 交到了傅煦阳手上。 傅奕阳淡淡的说:“二弟收好,只管拿着契证去交接便是 。” 傅煦阳仔细看了一遍才道:“我还不信大哥么?再说今儿 既有族伯族叔做见证,又有官府的人记录在案,大哥也不 会稀罕贪墨属于弟弟的家产罢。” 傅煦阳带刺的话让几位族叔都暗自皱起眉头来。 傅奕阳不理会他,让打出拳头没收到臆想中结果的傅煦阳 一阵不自在,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傅母。 傅母叹道:“老侯爷在时,千万叮嘱我要你们兄弟互相帮 衬,将咱们家传扬下去。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落到分家 这个地步。分了也好,省的日后兄弟反目,落到不可开交 的地步。” 傅母到底因为生病力衰。说话又不甚清楚,这会儿好容易 说了这么些,就口干舌燥了,杜鹃忙递上一杯茶去,也不 好让傅母自己喝,就径自托着那杯茶,让傅母就着她的手 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 苏颖低眉顺目,在心里呵呵笑。 傅煦阳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至于傅奕阳。他坐在苏颖的 上首,如老僧入定,在听傅母说起老侯爷时,身体僵了僵 。 当年父亲可曾想到他们兄弟俩会到了这种田地? 傅母润了润嗓子,看向众人。仿佛她还是勇武侯府甚至整 个傅家说一不二的老太太。 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索性说了罢,日后各自 度日,这里头怎么出数怎么说法你们自个商量去罢。” 傅煦阳瞥了傅奕阳一眼,就道:“虽说是分了家,我们二 房不搬出去在府中自成方圆,以着大哥的宽厚。想来也是 没问题的。” “可到底行事起来会有诸多不便,我就想着,既然如此, 还不如分出去单过,也省的日后多生事端。不过,二太太 刚生产还正在坐月子。不宜挪动,还请大哥多宽限些时日 ,等我在外面买好宅邸,等二太太一出月子,立马就搬出 府去。” 迫不及待分家的是他。如今怎么就成了好像是傅奕阳逼着 傅煦阳赶紧滚蛋一样。 苏颖轻笑一声:“小叔此言差矣。” 傅煦阳立马沉下脸:“大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分家后 立马翻脸无情么?要知道二太太可是你弟媳儿,她生的儿 子可还是你亲侄子,怎么到如今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 苏颖神情自若,淡淡说:“小叔在迫不及待的想分家的时 候,怎么就没想到二太太是你的妻子,她生的还没满月的 孩子是你的嫡亲儿子呢?小叔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了。” 不给傅煦阳反驳的机会,苏颖就快速说:“我刚才是想说 ,小叔怎么不在之前分家产时就提出来要分府别居。要知 道勇武侯的府邸虽说是御赐宅地,可这些年修建修葺都算 是咱们府中所出的银钱,如今小叔一家既然要搬走,于情 于理我和大老爷都应该给予二房补贴的。” 傅煦阳本来想打断的,可没想到苏颖的话正好切中了他的 要害,他觉得这是个能再敲诈一笔的好想法。 这么想着,看苏颖的目光中就不自觉的带着‘白痴’的意 味,苏颖在心里呵呵笑。 对妻子的出头,傅奕阳采取漠然的态度,苏颖最开始说话 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就端起茶杯,啖了一口茶。 在苏颖把‘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给傅煦阳的时候,傅 奕阳在心里暗笑,她这张嘴可真是无理都能搅三分,更何 况得理不饶人了。 几位族伯族叔都假装没听见,他们式微,日后侯府当家的 自然是苏颖,也看出来上头坐的那位老太太不如从前了。 苏颖自然是看清楚局势,有恃无恐的。 接着说:“我知道小叔你向来不管庶务,又视金钱如粪土 ,清高自傲,可这补贴说什么都是要给的。你就当是我们 大房给二房小侄女和小侄子的,你只管开口说个价钱吧。 ” 给人戴高帽不光傅煦阳会,说话绵里藏针也是如此,苏颖 这番话说下来,自然是比傅煦阳挤兑傅奕阳来的高明,来 的更让傅煦阳觉得难堪。 非要让傅煦阳进退两难不可。 傅煦阳一时语塞,傅母看不过去发话了:“苏氏你这是什 么话?整日里只会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又骂傅奕阳:“如今就算是分了家,你这袭了爵的大哥难 道就不顾得弟弟了!说出去,没得让人诟病。” 傅奕阳站起身来:“母亲说的是,只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既然母亲觉得这么斤斤计较伤了兄弟和气。那夫人的提议 便罢了。” 睁眼说瞎话,眼不红气不喘,这份气度,这口条。苏颖忍 不住要拍手称赞了。 傅母说话费力,她压根就不是这个道理,可如今傅奕阳这 么说了,她无法反驳,只能用鹰钩眼直勾勾的看向傅奕阳 。 傅煦阳本来已经想好托辞了,哪想到傅母横插一脚,还被 傅奕阳抓到话柄,说了那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虚话,更可恨 的来见证的族伯族叔一脸赞赏的,真是可恨。 急切道:“母亲误解大嫂了。大嫂宽厚,为幼子稚女考虑 ,这个人情儿子焉有不领会的道理?不然可真是对不起大 嫂的一番好心了。” 傅煦阳直接踩了傅母的面子,还很真心实意的替苏颖说话 ,虽然苏颖一点都不稀罕。但苏颖余光瞟到傅母耷拉下的 脸,心里特别舒爽。 傅煦阳装作没看见,又对苏颖一拜,道:“大嫂也说我不 通庶务,对银钱这方面没个要领,大嫂既然已经管家数年 ,自然比我清楚明白的多。所以这补贴,大嫂就看着给。 不管是多是少,都是大嫂给侄子侄女的一番心意,我只有 领情的道理,不敢有所委屈怨恨的,大嫂尽管放心吧。” 苏颖可不会被傅煦阳的话套住:“亲兄弟明算账。也好过 旁人家兄弟因为几两银子几亩地闹的兄弟阋墙,小叔是性 情中人。” “我做大嫂也不会给大房和二房埋下隐患祸根不是,这件 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自然是要办的咱们双方都满意了。 改日让人来估算一下,也按照祖规。长者七成幼者三成, 小叔你觉得这个法子可好?” 傅煦阳自然是同意的,他为了表示一下兄有他这个做弟弟 恭着,就对傅奕阳说:“大哥觉得大嫂这个主意如何?弟 弟倒是觉得如此一来,不会伤了兄弟和气,大嫂说的甚有 道理。” 傅奕阳看了一眼苏颖,缓缓地点了点头。 傅煦阳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傅母被寄予厚望的小儿子落了面子,颓然的倚在榻上,虎 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煦阳怕夜长梦多,傅奕阳不愿意再揪扯更多兄弟间的龌 蹉来,既然说定了,就按手印。 族伯族叔们按了手印,接着是傅奕阳和傅煦阳,再然后是 石大人,一共四份,大房、二房各一,族叔们一份,还有 官府备案的一份儿。 石大人一刻都不多呆,将备案的一份儿收好之后,立马就 冲傅奕阳欠礼告辞。 傅奕阳‘嗯’了一声,让管家送石大人出门。 族叔们留下吃茶,傅母由杜鹃撑着半边身子,冷道:“老 大从小养在公婆处,与我不亲,如今煦阳要分府别居,家 中没个主事的人,他从小养在我身边跟我相近,就让他接 我出去奉养罢。” 一个族伯冷道:“这是何道理?哪有当家长子尚在,老太 太就要住到分出去的次子府上的!成何体统!” 另一位也跟着和稀泥:“老太太莫不是糊涂了?幼子搬出 去了,难不成就不跟老太太亲近了?晨昏定省就能少了? 老太太不也是日日能见,跟在府中也没什么差别的。”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傅家全族虽说平日里和傅奕阳这一 枝联系并不紧密,他们也并不是很依赖于傅奕阳这一枝, 但有些事儿是无形的,有勇武侯府在,傅家自然是底气足 的。 族老们自然是懂的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是要偏向于傅奕阳 的,更何况傅母那要求本来就是无理取闹,听听她说的那 叫什么话。 这不是自己把那层遮羞布扯下来么? 有些话傅奕阳和苏颖说不得,可族中长老们却说得。 傅母再怎么威风,那也只是在傅奕阳和苏颖跟前,出了侯 府,就算诰命等级高,只要是入了傅家的族谱,在族中长 老面前,就不能太硬气了。 傅奕阳当即行了一礼。语带黯然道:“儿子虽自小养在祖 母身边,但也知孝道,父亲去了,儿子受命支撑侯府。继 承父亲遗志,齐家治国平天下,只管要母亲安享尊荣。可 如今竟是惹得母亲意难平,儿子惭愧。” 苏颖夫唱妇随,也站出来道:“老太太在夫君幼时只得二 老爷相伴,心愿和二老爷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只要 老太太高兴,我与老爷自是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即便是担 了不孝的名声。” “可现在老太太实在是不能由二老爷奉养了去,俗话说: ‘居移气。养移体’,便是老太太身体康健,随着二老爷 去他跟前养老,老爷与我便是不敢拦的。可现下,老太太 病体未愈。又如何好在这档口随二老爷分府别居呢!” 苏颖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然不至于到潸然泪下 的地步。 苏颖可不会猫哭耗子假慈悲呢,表现的不浮夸,很讲道理 ,再说了一个当家太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她这个样 子才更有说服力。 苏颖不慌不忙地道:“再者老太太也说二房无主事之人。 到那时候岂不是还要劳烦病体未愈的您,那对一向纯厚仁 孝的小叔子来说,岂不是大不孝了,想来小叔子也不会想 让您为难的。” “老太太事事替二房考虑,如今怕是因为小叔子突然想要 分府单过,心生不舍。就像族老说的。小叔子一家分府了 ,难道就不是您的孝子孝媳了?晨昏定省也是不会少的, 就是二房挂心您,也会时时过来探望您。” 傅煦阳分府是确定下来的了,苏颖就是拿钱消灾。断了傅 煦阳的后路,等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自己做的孽 就自己吞下去。 “若是老太太一意孤行,我们自是碍着孝道不好拦,但也 得等老太太病好了,再来商议此事吧,您看如何?” 傅母心里又气又怒,加上她早已经疲乏,又觉得苏颖说的 不错,她本意是给大房添堵,剑指大房不孝,可不想影响 二房,尤其是傅煦阳的前程。 傅母没说话,傅煦阳已经开口了:“大嫂说的在理,什么 都没有母亲身体健康要紧,母亲您可是咱们一家的定海神 针,正是有您坐镇府中,上下才有了主心骨啊。” 苏颖低头不语,在心中哂笑,定海神针?定海神针最后不 还是被孙猴子捞了去,搓圆揉扁了。 傅母顺坡就下来了:“我不过说说,哪想到你们竟是当了 真,我也累了,此事就到这里吧。” 这玩笑开的可真不小,人家都当真了呢。 杜鹃和黄莺架着傅母去里屋歇着,几位来做见证的族中长 老也没心思在侯府多呆,几番推辞之下,傅奕阳也无法, 就让大管家亲自把几位族老好生送回去。 傅奕阳也跟着往外送,苏颖就落在后面,皱着眉低声道: “不知国库欠银该如何筹备呢?” 傅奕阳听不见,但傅煦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条件反射地 把手中分给他的那一份家产单子攥紧了。 分到他手上的田地、店铺等都没什么事儿,毕竟田契和房 契都已经到他手上了,没有这些凭证,傅奕阳不可能把这 些家产倒卖了。 可分到他手上的珍宝、金银等都还在库房里堆着呢,万一 到时候到他手上的珍宝物件被以次充好,以假冒真,要真 是有心欺瞒的话,他就只能吃了那哑巴亏了。 这怎么可以! 傅煦阳这么想着干脆朝苏颖一撩手道:“大嫂,你看我这 分家分的匆匆忙忙的,还得趁着宛茹出月子前,把一切都 得料理好,所以时间紧任务重,还得大嫂帮着把清单上的 东西都让人查捡好了,先搬到我的私库里罢。” 苏颖扯了扯嘴角:“谁让小叔分家不找个黄道吉日呢。” 都是你自找的,还想怪到别人身上,呵呵。 傅煦阳讪讪的,苏颖揉了揉眉心,道:“那些分给二房的 物件,我想还是大房、二房各派人来,这样也省的其中出 了乱子。” 说着苏颖又叹口气:“昨天也没看出小叔子你有分家的意 愿,怎么一转眼就跟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要分家呢?” 不等傅煦阳说话,苏颖就说:“不过即使是分了家,你和 我家老爷还是嫡亲兄弟,咱们还是一家人。” 傅煦阳顿时僵住了。想说什么,苏颖没给他机会,摆摆手 :“罢了,反正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不过是马后炮罢 ,小叔子就不要跟大嫂一般计较了。” 傅煦阳的脸憋成猪肝色了,他最后合上嘴,敷衍的朝苏颖 一拱手,急匆匆的往外走。 不知道他是着急着找二房的人去搬分给他的私产。还是跑 去前面找傅奕阳。 不过苏颖猜测应该是第二个,毕竟公中库房的钥匙还在她 这儿呢。 苏颖气定神闲的往外走,迎面而来的是急匆匆赶过来的陈 宛凝。 苏颖打量了她一眼,眼睛还肿着呢,不过这会儿赶过来是 想干吗? 陈宛凝不得不停下来。尽管她焦急的很,苏颖很善解人意 的说:“往后小弟妹就拥有独立管家权了,恭喜啊。” “大嫂,你是说?”陈宛凝似乎不愿意相信。 苏颖皮笑肉不笑的说:“二老爷极力要分家,来做见证的 族中长老还有户部官吏,都是二老爷找来的,更不用说上 面还有老太太镇压着。这家就是我家老爷不想分,也得分 。” “好端端的表哥怎么会想着分家?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 会?”陈宛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到苏颖身上。 苏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好端端的?我可不觉得 是好端端的。自从二老爷知道侯府欠国库二十万两白银后 ,就开始不对劲了。” “如今分家,不但是分了家产,二老爷还要搬出府去。自 此之后就跟侯府桥归桥路归路呢。” 陈宛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二老爷这主意打的好,还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都当别 人是傻的,没当面戳穿就是很给他面子了。”苏颖说的不 点都客气。 陈宛凝咬着下唇不说话。 她这样,苏颖也不好再对她冷言冷语。缓和了下语气:“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二老爷还有更高尚的理由 呢。” 这绝对是讽刺,不加掩饰的讽刺。 陈宛凝掉眼泪:“是啊,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了!”嘤 嘤哭泣着掉头走了,弄得本来还想说点软话的苏颖愣在当 场,她一拍额头,她跟个小姑娘较什么真呢。 苏颖懊恼自己‘欺人太甚’,而前面傅煦阳再次突破了他 ‘厚颜无耻’的下限。 假惺惺的跑到傅奕阳跟前道:“大哥,我提出分家也实在 是无奈之举,毕竟我也成家了,就该成家后立业。我是不 愿意在庇护在祖辈的照顾之下,没有事先跟大哥你商量, 就怕大哥不愿意。” 傅奕阳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母亲事先也是同意的?” 傅煦阳唯一能在傅奕阳面前嘚瑟的就是傅母对他的偏爱了 ,他以前就是拿这个做武器攻击傅奕阳的,可真是屡试不 爽。 “母亲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如今见我有长进了,就事事以 我为先了。” 傅煦阳期望看到傅奕阳黯然神伤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傅侯 爷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如今傅煦阳小小 的语言攻击,也没有能让傅侯爷变色的地步。 傅煦阳在心里撇撇嘴,叹口气,道:“我不像大哥,因为 是嫡长子,如今袭了爵,还简在帝心,位居高位。别人羡 慕我出身侯府,父亲去世后,也有大哥庇护,可这些都不 是我想要的。大哥也别嫌我说话不中听,这些可都是我的 肺腑之言。” 傅奕阳冷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下半句被言简意赅的省略了。 傅煦阳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把这不自在压心里 了,摆出一副‘分忧解难’的样子来:“如今我代表的二 房从侯府分了出去,日后大哥就是侯府独房主人了,就像 大哥之前跟母亲说的,大哥是要继承父亲的遗志,齐家治 国平天下,支撑起侯府来。” “我日后就不能给大哥分忧解难了,目前侯府越到的最大 的困哪便是国库欠银,我相信以大哥的能力,肯定能找到 法子还上那一大笔欠银的。” 傅煦阳还是不甘心傅祖母把私房都留给了傅奕阳,压住不 忿,朝傅奕阳拱了拱手:“虽说弟弟分了出去,但只要大 哥需要弟弟帮忙,弟弟还是能尽绵薄之力的。” 前后可真是矛盾,呵呵。 PS: 谢谢恍然梦中亲,我是你的小苹果,萌萌哒~~   ☆、140章 绵薄之力 傅奕阳听着傅煦阳‘情真意切’的话,表情忍不住扭曲一下。 不打自招的蠢货。 傅奕阳从善如流的问:“二弟想怎么尽这绵薄之力?” 傅煦阳的滔滔不绝被傅奕阳的话问的戛然而止,他真的只是客气一下,傅奕阳不会当真了吧? 傅煦阳连忙摆手道:“我又怎么能和大哥比,大哥如今不但有爵位,还有官位,一年光是岁俸都足够一家吃喝的了。哪像我分家之后,在没有立业之前,就只能靠分的家业过活,大哥不会连弟弟日后的嚼用都要狠下心来夺去吧?” 不等傅奕阳说话,傅煦阳就自顾自往下说:“大哥各方面都比我强多了,就是家产也能分的七成。” “那是祖宗规矩,礼不可废。” 傅煦阳脸又僵了僵,心里直咬牙:“弟弟就是知道是祖宗规矩,才没有强求,不然就依着母亲疼爱我的程度,想要替我多争取一些都是没问题的。” 傅奕阳皱起眉来。 傅煦阳心里头才觉得好受一些:“瞧我这话说的,其实真说起来,大哥也不必因为母亲偏疼我而黯然神伤。母亲说是因为你养在祖母跟前,所以跟她不亲,其实并无可厚非吧,大哥还是不要因为这样怨恨母亲才是。” “毕竟祖母不也是同样偏爱你,临去世前把私房全都留给你了,人啊就应该知足才能常乐不是。” 傅煦阳假装什么昨天在傅奕阳书房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这就是所谓的没有隔夜仇? 可真是让人膈应的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傅奕阳冷着脸打断了傅煦阳的‘知足常乐’论调,他冷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出力了?” 傅煦阳被戳中心思后梗着脖子说:“既然分家了,而大哥又是袭爵的,这债务自然就该由大哥一个人还。谁让袭爵的当家做主的是大哥你呢!” 傅奕阳再也不想听傅煦阳唧唧歪歪,冷笑道:“本就没指望你,多说无益。” 说完,高贵冷艳的走了。 留下傅煦阳脸一阵青一阵白。朝傅奕阳潇洒的背影呲着牙,那样子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傅奕阳一口肉。 侯府没秘密,更何况傅煦阳还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没多久。整个侯府都知道了二老爷哭着闹着要分家,还要搬出府去自力更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京城但凡数得上号的人家也跟着知道了。 皇上刚下旨要清查国库欠银,后脚傅二老爷就哭着闹着要分家了,呵呵。 傅奕阳隔日上朝的时候,就收获了同僚们隐晦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他岿然不动,闹的有些想看他笑话的人特别的无力。 傅煦阳丝毫不清楚他已经成为了京城近日的热门话题,他忙着将属于他的物件、金银等都要倒腾到他的私库里去。 大房派去协理的管事可真是苦不堪言。苏颖听了傅煦阳的那些行径,皱着眉:“二老爷从小也是富贵地里长大的,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了?” 苏颖还用了‘市侩’这么个褒贬意味稍微轻一些的词,实际上,傅煦阳所做的就生怕傅奕阳会贪墨分给他的家产似的。 没得让人轻视。 苏颖嗤笑一声:“这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没道理。大房就这么冷眼看着傅煦阳淋漓尽致的作死而不添把火的。 苏颖叫来后院管事家的,吩咐了一句。 隔天,侯府的下人就知道了,既然是分了家,大房的人归大房管,二房的人归二房管,等日后傅煦阳分府别居时。下人愿跟着去的就跟着去,不愿意跟着去的就端看主子意思。 主子,哪个主子? 这就端看你怎么想了。 二房的下人人心惶惶,越是底层人越是懂的趋利避害,良禽择木而栖。 傅二老爷离了侯府可就不再是侯府二老爷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前程无光啊。 一时间。二房的下人躁动的厉害。 绿溪气汹汹的从外面进来,将手中的药碗端给陈宛凝,小声抱怨着:“这起子小人,一个个懒得出边,一拨拉一动弹。还有那小丫头,脚底下跟安了车轮子似的,眼不错的就看不见人影。定是是看准了太太您病着没法子料理她们,她们才敢这么不规矩的!” 声音虽小,可陈宛凝听得真切。 她也不嫌弃药苦,端起来也不用勺子,直接就着碗口喝了,嘴里都是苦的。 冷笑道:“若不是你是我的陪嫁丫头,你也怕是跟她们一样了跳窜起来了!” 绿溪吓了一跳,连忙表忠心:“太太这可是冤枉我了!” 陈宛凝将碗放下,声音带着疲惫:“罢了,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你瞧瞧他们这些没多少见识的人都知道趋利避害,有门道的都想着调走,不愿意再在二房办差,可那读了十几年书的倒是拎不清,糊涂至极!” 绿溪连忙劝说:“太太,你何必跟那些个妄图攀高枝的有二心的下人们生气,不值的。依着奴婢的想法,二房分出去也未尝不好,到时候府里头您就是管家太太,上头再没有大太太压着了,就是老太太到时候手再长也管不得府上来,日子总比现在要强的。” 陈宛凝蹙着眉,不大愿意说话,这时候门口有小丫头脆生生的道:“三太太,二太太请您过去。” 陈宛凝叹了口气,这件事她还瞒着没让陈夫人知道呢,看样子她还是知道了。 绿溪扶着陈宛凝,小声道:“到底是哪个碎嘴的,竟是不听太太的嘱咐,太太您就是太心善了,她们才敢这么不规矩。以奴婢看啊,您就该抓几个现行,打杀打杀她们,来个杀鸡儆猴,看她们还敢不敢这么不规矩,还妄图攀高枝去。” 陈宛凝沉默不语。 绿溪顿时就变得讪讪的。不敢再多嘴了。 陈宛凝到产房外都能听到陈夫人尖锐的骂人声,头皮一紧,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迈开脚进去。 嬷嬷正在劝陈夫人,女人家坐月子讲究特别多。不然很容易落下月子病,见到陈宛凝来了,连忙道:“三太太,快来劝劝二太太吧。” 陈夫人脸色阴沉,看到陈宛凝冷哼一声,本来不愿意搭理她,又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冲着小丫头骂道:“没眼色的,还不快给三太太搬个坐的来。” 小丫头低眉顺眼的给陈宛凝搬来粉彩水墨山水磁鼓绣墩,陈宛凝冲陈夫人笑笑。陈夫人撇撇嘴。 嬷嬷知道她们姐妹俩有体己的话要说,就很有眼色的带着屋子里的下人出去,绿溪想留下,被嬷嬷瞪了一眼后,才不甘不愿的挪动着脚步。 陈夫人指着陈宛凝。冷道:“这么大的事儿,你究竟能瞒我到何时?” 陈宛凝苦笑:“姐姐,我也是在表哥和姑妈商量好,连族中长老都请来时才知情的,从头到尾咱们都是被瞒在鼓里的,早知道跟晚知道几天又有什么区别。你还在坐月子,知道了肯定情绪难平。就想着能瞒几天就是几天。” 陈夫人阴沉着脸:“那我怎么听她们说表哥之所以想分家,是因为欠银的事!这事儿你总知道吧?” 她盯着陈宛凝,见陈宛凝低下头,冷笑一声:“现在有什么瞒着我的,都一气儿说了罢!” 陈宛凝揪着帕子道:“都是这几天的事儿,不但傅家欠了国库二十万两。就是咱们家也欠了,欠的更多。” 陈宛凝顿了顿,上次戴夫人来,没和陈夫人透露,也难怪陈夫人意难平。 陈宛凝看了陈夫人一眼。就移开目光,把目光落在脚踏上,底气不足,喏喏道:“咱们家欠了四十二万,”见陈夫人瞪大眼睛,连忙说:“不过母亲说了,咱家是不打算还这么一笔欠银的。” 陈夫人给陈宛凝甩脸子:“合着母亲有事也瞒着我,只管和你说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陈宛凝苦笑:“姐姐你不是在坐月子么,母亲和我也是不想让你多思多想。” 陈夫人嗤笑:“别拿我做月子当借口,只怕你们一个个都看不上我,有什么事也不愿跟我商量!罢了,我心眼不多,这些事儿我也不愿意操心,你只管把咱们二房的权都攥着,我日后也断然不过问的。” 陈宛凝尴尬极了,小声道:“让姐姐知道了,又有什么法子。” 陈夫人瞪大眼睛:“你嘟囔什么呢!” 陈宛凝颇为无力,挪动绣墩靠床近了一些,把脚放在脚踏上:“姐姐,事到如今,都已成定局了,咱们二房是要分出去了,只等着姐姐出了月子,找好住宅就要搬出去了。姐姐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哥儿考虑,表哥指不指得上还两说,咱们能指望上的还是哥儿。” 说起儿子,陈夫人就咬牙切齿起来:“如果不是哥儿只是身体弱一些,还能调养回来,不然的话,我就是舍了一身剐,也不会让傅煦阳和咱们那好姑妈好过!” 陈宛凝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轻声细语道:“你当咱们那好姑妈如今好过呢。” 陈夫人盯视。 陈宛凝似无所觉,自顾自的轻声说:“自从姑妈中风偏瘫后,行事就越发昏聩,跟大房的形同陌路,就是往日孝顺的大表哥对她也只有表面情了。” “也是,若是我是大表哥,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害的自己妻子多年不孕,还有早产,害了自己的儿子,恐怕做的比大表哥还过分。” 陈夫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陈宛凝嘴角轻轻翘起来:“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表哥这样德行的,咱们都知道他图的就是姑妈的体己,等姑妈的体己一旦被表哥哄到手了……” 剩下的话都不用陈宛凝明说,陈夫人在心里就明白了,啐了一口:“活该!” 陈宛凝心想可不就是活该,都是自作孽作的。 “如今表哥被猪油蒙了心,出了昏招,不管是不是因为因为侯府欠国库二十万两,可大家都这么想,和大表哥之间的兄弟感情就出了裂痕。” “表哥如今行事越发没章程了,这会子竟然迫不及待的要把属于二房的那份家业里头的东西从公中的库房里倒腾出来。” 陈宛凝经过这件事可真是彻底失望了。而陈夫人早在傅煦阳轻率导致她早产时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原先的夫妻情谊早就随风飘散了。 陈夫人揪着被褥,语气带着苦涩:“往后咱们该如何是好?” 陈宛凝也茫然了,她成长很多。可再有所成长,她也只是出嫁一年的少妇,还太稚嫩。 如今遇到拿不定注意的事儿,头一个想到的还是戴夫人,陈宛凝抿了抿嘴:“母亲怕也知道了咱们家的事儿,她老人家足智多谋,定能帮咱们拿个主意的。” 可等啊等,等到傅母过寿时,戴夫人也没上门,上门来祝寿的是她们的大嫂戴氏。 这戴氏呢。是陈宛凝和陈夫人舅舅的女儿,按这边的辈分来排,陈宛凝该叫戴氏一声表姐。 戴氏跟陈夫人的情况很类似,都是嫁给了自己姑姑的儿子,属于表兄妹近亲结婚。这种情况在这时代很普遍。 陈宛凝拉过戴氏的手:“大嫂,母亲怎么没来?” 戴氏微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婆母和你家婆母姑嫂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再加上这次你家老太太的寿辰办的简单,这样的排场哪里用得着婆母出面。” 傅母的寿辰办的确实很低调,上门祝寿的多是沾亲带故的亲友。 对此。傅煦阳给出了如下解释:“母亲本来就不喜奢华,如今简单的办了,多是亲戚上门,也能趁机多亲香亲香,其乐融融的比什么都强。” “更何况如今情况非比寻常,用的银子原是公中的。可如今我和大哥分了家,就没什么公中不公中了。为了给大哥省钱,能省下几两是几两,权当是为给大哥还欠银出一份力了。” 听到这个说法,苏颖当即就呵呵笑开了。 一。傅母不喜奢华,上房的摆设难不成是只有接待客人的时候才会摆的吗? 每次去上房,苏颖都要洗一次眼睛。到处都是大红大紫各色颜色艳丽的摆件,若只有一两件的还好,偏偏布置的害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好物件多还是怎么的,暴发户似的摆了一堆。 多宝阁上塞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上摆着掐红描金的花瓶,更不用说还有那俗气的让人捂眼睛的金器,家具也是描金恨不得镶玉的。 如果这就是不喜奢华,呵呵,那真是不好说,什么才真是喜好奢华了。 二,傅煦阳是个神棍。 这话该怎么说呢,傅煦阳接下要给傅母办寿诞的时候,皇上还没下旨要清查国库欠银,也就是说当时家里头还没有要归还欠银这一事。 傅煦阳要不是个神棍,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件事发生,还提前预演好了,要办的简单,要给傅奕阳省银子,还国库的欠银呢? 当谁稀罕那几两银子呢。 傅煦阳这番话槽点实在是太多,苏颖吐槽不能。 话说回来,戴氏跟陈宛凝这么一解释,陈宛凝将信将疑,本来还想拉着戴氏说些体己的话,可看到跟在戴氏后面进来的陈宛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勉强按捺住火气,冷淡的看了陈宛秋一眼,问戴氏:“大嫂,二姐姐不是为大选做准备么?怎么还轻易出门了?” 戴氏心里也极为不喜欢陈宛秋,可到底她的涵养好,面上功夫修炼的比较到位,没有在脸上流露出真实情绪来。 侧了侧身子,若有若无的挡住了陈宛秋的视线,拉着陈宛凝的手笑着说:“教养嬷嬷说她规矩能入眼了,便求了太太出门来,好在是自家实在亲戚,也不会让人说她行事轻狂了去。”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嫂子说的是。” 陈宛凝不待见陈宛秋,陈宛秋心里也不屑跟陈宛凝一般见识,自然也不愿意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敷衍着打过招呼之后,陈宛秋就想去找苏颖。 陈宛凝袖子里的手都被她攥的发白,等陈宛秋离开她的视线她才感觉好一些,缓缓舒了一口气,皱了皱眉才发现了违和处。 疑惑道:“往日里我记得二姐姐跟前的贴身丫环是个圆润的,怎么如今瞧着形容枯槁。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似的?” 戴氏不以为意,随口道:“是个胆小的,跟着她主子担惊受怕,就瘦了下来吧。” 陈宛凝也就这么随口一提。并没有深究,拉着戴氏去一边说话了。 没想到本来以为是闲聊家常,哪里想到戴氏爆出这么大一个料来。 “之前母亲过来时,还信誓旦旦的说陈家不还国库的欠银,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母亲竟然也没让人传个信来?” 戴氏心里发虚,听了这话脸上讪讪的,想了想才说:“爷们儿决定的事儿,我哪里好去问,再说傅家不是也打算还欠银么?难不成就只许傅家向皇上表忠心,就不许咱们家这般了?” 陈宛凝连忙否认:“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家所欠数额巨大,一时之间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银钱?” 戴氏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又觉得有些刻意,就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茶将尴尬掩饰过去,道:“不是一次就还上。是几房各自凑出一些来,先还上一部分罢了。” 戴氏有意无意的避开重点,未免陈宛凝觉察出什么来,就连忙转移话题,蹙着眉头问:“妹夫分家那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由头?外头那些话可是真的?” 陈宛凝不想多说,她扯着帕子:“官府那里都报备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戴氏颇有些横铁不成钢的看了陈宛凝一眼。“姑爷这是糊涂啊,若是分家倒还罢了,怎么就分府别居去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跟勇武侯可就真成两家人了。” 说起傅煦阳来又有些看不上:“他真的一两银子都没添?” 陈宛凝不说话。 戴氏想到自家的腌事儿,叹口气:“他拎不清,难道你也拎不清了?私下里往勇武侯那里送些银子。不管多与少,那也算你们的一番心意,这样总比真成互不相干的两家人好!” “别让姑爷知道不就行了。”戴氏心想陈家一摊子糟心事,难免有人拎不清,可怎么这傅家人口简单。还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尤其是姑爷,你说这干出的叫什么事儿! 如今你做的这么绝情,日后少不得有求到勇武侯的时候,看那时候后不后悔! 戴氏这边替陈宛凝出主意,那边陈宛秋笑意盈盈的恭喜起苏颖来了。 苏颖见到陈宛秋,脑海中不期然的冒出她之前的关于陈宛秋与皇上、忠睿王爷玩三批的念头,嘴角抽了抽。 抬眼看陈宛秋,疑惑道:“陈二姑娘贺喜的喜从何来?” 陈宛秋丢给苏颖一个‘别装了我都懂’的眼神,“我可是知道了,二房跟你们分家了另过,这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喜事吗?” 苏颖脸上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住了,心里微晒,这姑娘到底会不会看人脸色啊?怎么就不能在她面前维持她一贯在其他人面前尤其是男人面前那清雅温婉的形象啊? 这副咱们俩好熟稔、不分你我的态度实在是,让苏颖觉得难受,一口气闷在胸口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的,可真是憋屈啊。 苏颖冷淡道:“陈二姑娘待字闺中竟也知道了我们府上的家事,出乎我的意料了。陈二姑娘虽说是亲戚,但这毕竟是我们府上的家事,也容不得陈二姑娘这般曲解。” 陈宛秋撇撇嘴,假惺惺。 她眼珠子一转,就道:“宛秋第一次见到大表嫂可不就是因为姑妈的生辰,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如今又到了姑妈的生辰。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宛秋对此可很有感触。” 苏颖微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当初你来找我时的谨小慎微,一年过去了,陈二姑娘变化之大,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拜托,难道以为去年的事儿是她的把柄吗?信不信就算陈宛秋把事情捅出去,到最后名声尽毁的也不会是她自己。 陈宛秋到底是脑袋被门夹过了还是怎么的了,连最基本把柄是双向的这个道理都没搞明白吗? 呵呵。   ☆、141章 自作聪明 苏颖的话让陈宛秋想起以前藏拙时的狼狈,她当时懦弱的自己都觉得恶心。 再有苏颖凭什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虚伪! 陈宛秋觉得就算自己是想捏着这样一个秘密,让苏颖偏向自己,有些不厚道,可那件事中苏颖也获得好处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自己通风报信,苏颖将计就计,说不定苏颖就真会被傅母构陷的被休了。 陈宛秋可是知道的,在这年代,女人的名声可比性命还重,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还顶着不好的名声,就算回到娘家,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被娘家远远送到庄子上,再不济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尼姑,余生就只能长伴青灯了,更多的还不是自尽。 要真是这样的话,苏颖哪里来的如今的荣华富贵! 这件事算她们俩合谋,那后来傅母买通产婆想害苏颖一尸三命这件事该怎么算? 如果不是她一直监视着傅母的一举一动,知道了这件事,没有犹豫的就来告诉给苏颖,还出手替苏颖解决了那个麻烦,她都没有邀功,苏颖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还有,如果不是她约了忠睿王爷去云若寺,那苏颖拉马车的马惊着乱窜,要不是忠睿王爷正好经过,那苏颖可就遭大罪了! 这件事虽然在外人看来只是巧合,可陈宛秋对此却是嗤之以鼻的,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多巧合! 偏偏这份功劳陈宛秋也不能领,首先那天她是独自跑出去的,再者她私心里也不想在选秀前就和忠睿王爷绑在一起,就算忠睿王爷再好,但他并不是陈宛秋最属意的目标。 但陈宛秋觉得自己不说,可并不代表别人就不要记着这份人情了,苏颖这样的态度,在陈宛秋看来就是凉薄。就是过河拆桥的表现。 陈宛秋越想越恼火,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原先还想着借着苏颖拉拢傅奕阳的,现在这想法就被她打消了。 陈宛秋原本就是想加重自己身后的重量。让皇上高看一眼,初入后宫时初封时的份位不能低了,才想着拉拢身为天子近臣的傅奕阳。 陈宛秋当初也不想这么舍近求远的,毕竟傅家只是陈家的亲戚,往后也不能作为娘家。 但陈宛秋并不想便宜了陈家,陈宛秋觉得陈家既然对她不好,看不起她,等日后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后,就有他们后悔的。 到时候看陈家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肯定特别的解气。 可陈宛秋在经过一年教养嬷嬷的教导后。多少还是明白了这时代女人的前程可是要和家世挂钩的,还有嫡庶之别犹如云泥之别。 对后面这一点陈宛秋深有体会,她穿越过来的原因就是原来的那个庶女陈宛秋被身为嫡女的陈宛凝一通挤兑,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邱姨娘软弱不争气,连戴夫人身边的大丫环都敢不把陈宛秋这个主子放在眼里。陈宛秋觉得什么原来的陈宛秋过的连秋红都不如,简直就是被戴夫人当婢女使唤了。 如果陈宛秋没有空间这个外挂,她真不知道被戴夫人这个恶毒狠心的嫡母磋磨成什么样呢! 陈宛秋在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就一直寻求出路,委实过了一段憋屈的生活,直到后面建了温泉庄子,又鼓捣出温室大棚后。日子才渐渐的好过起来。 陈宛秋并不愿意让戴夫人左右她的婚事,她清楚的知道戴夫人肯定会趁机磋磨她的,也不会尽心尽力给她找什么好婚事。 所以陈宛秋就把主意打到选秀上,哪想到陈家选秀名额里根本就没有她。 陈宛秋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陈宛凝失了选秀的资格,哪知道被傅母横插一杠子。 傅母想要算计陈宛秋和傅奕阳,想让他们俩有些什么。好让傅奕阳娶了陈宛秋。 依照陈宛秋的能力,她本来能躲过去的,可她偏偏没有,想到了一石二鸟之计,就有了后面哭哭啼啼找苏颖寻求庇护的一幕。 等陈宛凝不得不嫁给傅煦阳当平妻。陈宛秋就顺利获得了选秀的名额。 再然后陈宛秋就慢慢的布局,发展自己的势力,哪知道突然蹦出的穿越老乡清婉,最后差点让陈宛秋的布局功亏一篑。 就是清婉后来死了,可陈宛秋心里还是感到憋屈,她觉得自己是在阴沟里翻了船,更何况清婉还是陈宛秋最讨厌的白莲花类型的女人。 如今更憋屈的是她手里边的两个铺子被戴夫人轻而易举的夺走了,陈宛秋也是投鼠忌器,一时慌了神才被戴夫人趁虚而入。 陈宛秋是彻彻底底记恨上戴夫人了,她原本是想戴夫人一了百了的,可这样哪有慢慢折磨来的痛快。 现在怎么样,才几天的功夫,戴夫人可就憔悴了很多呢。 苏颖眼见陈宛秋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不知道陈宛秋因为她刚才那句话联想到什么。 苏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缓,语气不变对白芷道:“来者是客,别怠慢了。” 等陈宛秋神思回归现实,眼前哪里还有苏颖的身影,咬了咬嘴唇:“大表嫂呢?” 白芷笑着道:“太太见姑娘您想事情想的出神,不好出声打断,再者有客人来,太太去接见了。临走时太太吩咐而来,说来者是客,让我们万万不能怠慢了姑娘您。” 陈宛秋也不至于和白芷一个大丫环计较,心里不悦倒是真的,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她也不想跟苏颖撕破脸。至于日后,那就说不定了,她可是吃什么都不吃亏! 心里装着事,陈宛秋就不想在侯府浪费时间了,让人去和戴氏说一声,她就带着梅香准备出侯府了。 梅香低眉顺眼,也不像以前陈宛秋想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时大声规劝了,她现在比以前更木讷了,很少开口。 陈宛秋倒是觉得她比以前咋咋呼呼的样子顺眼多了,所以就一直留梅香在身边伺候。 戴氏和陈宛凝正说着话。就听到陈宛秋早退的传话。 陈宛凝眉毛顿时拧了起来,冷笑道:“嫂子你看这像什么话!” 戴氏从心里看不上陈宛秋,可现阶段俩人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戴氏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替陈宛秋说句好话:“许是她身体不舒坦吧。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之前不是不想看到她的么,这下子不是正好了。” 陈宛凝嗤笑一声:“幸亏今天来的都是熟识,不然这脸可就丢大了。就算我再不待见她,可只要她是咱们陈家姑娘的一天,我就不愿意看到她给陈家丢脸抹黑。” 也不能怪陈宛凝这么暴躁,主要是今天是傅母的生辰,勾起了陈宛凝不好的回忆,再加上心里头又认定当初是陈宛秋构陷的她,怎么可能对陈宛秋有好脸色。 戴氏扯了扯嘴角。对陈宛凝的话不置可否。 白芷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宛秋闲庭漫步般消失在垂花门外,跺了跺脚,立马去找苏颖把这件事报告给苏颖。 苏颖挑挑眉:“她只去通知了一声领她一块儿来的大嫂,就走了?” 拜托,就是去主人家做客。你要离开总也得要跟主人说一声吧? 芦荟脸黑了:“这是什么规矩?” 苏颖还觉得莫名其妙呢,陈宛秋到底是来干嘛的,脑袋绝对是被门夹了! 苏颖勾唇笑笑,等见到联袂而来的戴氏和陈宛凝,寒暄几句后,苏颖就疑惑道:“怎么没见二姑娘?” 戴氏一愣,她是知道陈宛秋早早就离府的。怎么反而身为女主人的苏颖不知道,看苏颖的疑惑不似作伪,心想:难道陈宛秋离开,就没有跟主人家告恼?就这么不辞而别了? 陈宛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不屑的撇撇嘴,只抿着唇当做不知道。连个圆场都不打。 再说她如今可不单单是陈家的姑娘,她如今是嫁出去的太太,就算是分了家,可也是傅家的媳妇。 戴氏心里把不知分寸的陈宛秋骂了好几遍,才赔笑道:“这事儿怪我。二妹妹身子突然不爽利,为了不给您添乱找麻烦,给姑妈好好的生日寻晦气,就悄悄的让她家去了。这不,就来知会您一声了,二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苏颖诧异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会因为她突然身子不爽就恼了她不成?更何况这身体爽不爽利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只是你也太客气了,她既然身子突然不爽了,找人扶到偏厅歇着,再去找个大夫来看看,怎么就好让她家去呢。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侯府待客不周。” 戴氏脸上讪讪的,心里头把陈宛秋恨了起来,这事儿本来就是陈宛秋没教养惹出来的,如今偏偏还要她在后头替她擦屁股! 莫不是陈宛秋觉得她出了十万两,就能让他们大房对她一个庶出的姑娘言听计从了? 戴氏心里都有些后悔了,可又不好对苏颖表示不满,只好扯谎道:“不是什么旁的毛病,是女儿家的……” 戴氏抿抿嘴角,没往下说,可苏颖几个都明白了。 苏颖叹道:“原是这般,这就说得通了。我就说呢,我瞧着二姑娘也不像是那般没规没距的,之前许是因为身体不爽利,说话才没个分寸吧。” 陈宛凝这会儿也不装聋作哑了,问:“大嫂这话怎么说?” “她向我道喜来着,我便问她喜从何来,她只说是你们二房分出去了,便是喜。” 陈宛凝脸又红又白,气的,冷笑道:“我二姐姐打小是被家中姨娘教养大的,有时候说话难免就自以为是了些,她说的那些话,大嫂还是不要当真的好。” 戴氏也特别的尴尬,心想陈宛秋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位看起来温和的大太太这么不待见,可陈宛秋毕竟是她领过来的,只好出来和稀泥。 “二妹妹性子最是温婉和顺的,不过有时候说话难免有些没想太多的,却是没有坏心的。大表嫂还有三妹妹,且看在今日过寿老太太的面儿上,不要计较她了。” 陈宛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嘟囔道:“她都跑到大嫂跟前道喜去了。可真是没坏心,呵。” 声音轻,苏颖和戴氏都听到了。 戴氏面上不免有些尴尬,心想陈宛凝未免有些拎不清。不说把这件事圆过去,至少也不要火上浇油啊。 戴氏看向苏颖,张张嘴:“大太太,您看这?” 苏颖笑盈盈道:“她一个姑娘家的,认知浅薄,我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跟你们说起来,也是怕日后被小人嚼舌根,生了怨怼。如今说开了,便没事了。” 戴氏扯了扯嘴角。这事儿可真是越扯越混了,心里却又把陈宛秋看轻了一分。 看来陈宛秋说的合作,还真的再好好考虑考虑。 戴氏带着一股子不满回了陈家,一问陈宛秋根本就没有回府,嗤笑一声:“鱼目再怎么装扮也不会成为珍珠。上不了台面终究就是上不了台面!” 戴氏没等来陈宛秋回转,就等来愁眉苦展的相公陈斌,亲自倒了茶,问:“你不是去找父亲商量事情了吗?怎么遇到难处了?” 戴氏说的父亲并不是陈父,而是戴氏的父亲,戴夫人的娘家兄弟,在兵部任职。 陈斌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口气不好道:“岳父把我骂了一通,还说咱们家恐怕真要大祸临头了啊!” 戴氏大惊失色,急切道:“这到底是怎么啦?” “还不是因为国库欠银之事!岳父今儿知道咱们还欠银的事,把我叫过去一通说,我才恍然觉得咱们做的不妥当!” “可……”戴氏还想辩驳,就被陈斌瞪了一眼。怏怏的住了嘴,听陈斌转述戴大人的分析。 “你想想看,如今欠着国库银子的可不止咱们一家,这里面有权有势的,陈家虽然有爵位。可那都是个虚衔,不说旁的,就是冯、陈、卫几家都比咱们陈家厉害些。” “如今那些欠银更多的世家都在观望状态,甚至都隐隐连成一片,拖延着不还钱。可咱们家一还钱就成了出头羊,可不就是上赶着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吗?这日后叫咱们陈家如何在世勋中立足!” 戴氏硬着头皮说:“可上赶着还钱的又不止咱们一家,旁的不说,就是勇武侯,你嫡亲姑妈家,不也是正筹钱还欠银的吗?都还闹得分了家呢!” 陈斌一扬声,用不知是嘲弄还是不屑的语气说道:“咱们家能和侯府比吗?人家是名副其实的爵位,还很得皇上看重,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跑去招惹他!” 戴氏捏着帕子,嗫喏道:“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这银子又不是我主张要还的!” 戴氏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就把陈斌的无名火给点燃了。 他站起来,指着戴氏厉声道:“你敢说这里头没你煽风点火?就为了那十万两银子,你就把咱们大房给卖了啊!果然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戴氏可委屈了,控诉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还不是为了咱们大房考虑,父亲执意要还欠银,要咱们各房都出银子。咱们家可是足足欠了四十多万两,我到哪里去筹备这么多银子来!当初你也是同意的了,现在又来指责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竟是两面不是人了。” 陈斌一听戴氏哭诉就不好再朝她发火了,前头还因为秋红的事儿,觉得对妻子有愧呢,按捺住火气,坐到一边,闷头说:“父亲怎么一夕之间就改变主意了,还谁的劝说都不听,就是真要还银子做脸,也该慢慢来,才能显出咱们家的诚心来。可现在好了,才短短几天就还上了一半,这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家不差银子吗!” 戴大人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枪打出头鸟,二来就算还钱,也该有个计划。 可戴大人说的再有道理也没用,如今就属于马后炮了。 戴氏舔舔嘴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宛秋来找我的时候,就说她知道老爷执意要还欠银了,那会儿姑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戴氏越说越觉得可疑,“老爷原本不是不打算还欠银吗?可我听下人说陈宛秋把老爷叫过去不知道商量了什么,老爷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语气越来越笃定:“我看定是陈宛秋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才会改变态度。我就说她怎么那么慷慨的借给咱们银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咱们呢,想让咱们欠着她人情,跟姑姑对着干。” 戴氏一腔怨怼都冲着陈宛秋去了。咬牙切齿道:“姑姑一直跟我说陈宛秋对老爷灌了*汤,我还不信,还觉得姑姑太高看陈宛秋这个庶出的了!” “如今看来姑姑说的是对的,而老爷对她的态度也转变的太奇怪了,以前老爷对她也不上心,怎么如今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了?甚至还不惜和姑姑翻脸,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戴氏越想越觉得可疑,心里又打起鼓来,秋红爬上陈斌的床会不会是陈宛秋想挑拨离间,买通了秋红?她当时也是气昏了头。没考虑那么多。 戴氏想到今天陈宛秋的做派,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把帕子绞成麻花:“咱们都低估她了,她既然能一次就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来,又岂是个简单的!” 陈斌突然站起来。把戴氏唬了一跳,“你怎么了?” 陈斌踱步,沉着脸道:“咱们拿出了十万两,另外十万两从哪里来的?我可不觉得二房会有银子?再有母亲那里,也没有惊动,这就更奇怪了。我去问问母亲!” 戴氏也跟着站起来:“那我去找二弟妹问问。” 对此事毫无知情的陈宛秋此时正在忠睿王爷独处一室呢,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下人跟着呢。 陈宛秋笑意清浅,哪里还有在苏颖跟前的不加掩饰的肆无忌惮模样,语笑嫣然,同忠睿王爷如同朋友间平等的交谈着。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不得不承认,陈宛秋是难得的美人。可只是太聪明,还是自作聪明。 皇兄什么美人没见过,眼光毒辣,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评价陈宛秋:“有野心。自作聪明。” 事实证明,皇兄没有看走眼。 这样一个试图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女人,在忠睿王爷眼里就是将死之人,还有他现在还是奉旨戏弄在选秀女。 想到皇兄交代的任务,忠睿王爷掩饰住心中的不耐,不经意的提起化名为黄少爷的皇上,果然就见陈宛秋眼中闪过流光,脸颊微微泛红。 说起这黄少爷来,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都是化名的,陈宛秋是主动撞上去的,自然是清楚他们兄弟俩的身份,可心里清楚是一码事,但表面上还愣是装着不清楚,把他们兄弟俩当成朋友一样对待。 就是忠睿王爷的身份,也是后来陈宛秋主动戳破的,但愣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没有参透黄少爷的身份,话里话外仍旧拿黄少爷当普通贵族子弟对待。 她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可不知道有些事儿过之不及,过了就是太假了。 实际上在陈宛秋女扮男装成书生接近他们兄弟俩的第一次见面后,皇上就立马让人去调查她的身份了。 陈宛秋就顺着忠睿王爷的话问黄少爷的近况,临了还大方一笑:“身为朋友,互相关心可是应该的么。” 忠睿王爷冷笑道:“自然是应该的。” 陈宛秋把忠睿王爷的冷笑理解成吃醋而不自知,心里得意。 陈宛秋笑盈盈道:“他不是也有王爷你在关心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外乎如此。” 忠睿王爷对陈宛秋出口成章早就见怪不怪,以前是不知道,但现在既然知道陈宛秋和清婉那些惊艳绝伦的诗词都是厚颜无耻的搬弄前人之才学为己用,心里就更看不上了。 稍稍透露了下黄少爷家中长辈生了重病,黄少爷甚为担心,特别希望有人能为他分忧解难呢。 陈宛秋心中一动,皇上的家中长辈那就是皇太后了,若是她能获得皇太后的好感……陈宛秋低下头咬了咬嘴角。   ☆、142章 文韬武略 “邓管事,把单子拿给二老爷过目。”苏颖坐着喝茶,等傅煦阳接过账单,才道:“这是我让人测算的咱们这宅子所值几何,当初说好了要分给二老爷三成,自然是要言而有信的。” 傅煦阳懒得看那些繁琐的细节,直接看最后面的总数目,质疑的问:“怎么只有这么些?大嫂莫不是糊弄我的?” 苏颖不慌不忙的解释:“这宅基地是皇上赏赐的,咱们府邸也是在原本皇上赏赐的原住宅上面翻修加盖的,能有一万两已经是顶了天了。你要是觉得数目不对,尽管再让人来测算,若是多于这个数目,我二话不说,就按照小叔你说的数目来,可若是少于这个数目,那就也按照你的数目来算好了。” 傅煦阳可真拿不准了,邓管事在心里头撇撇嘴。 苏颖不着急,傅煦阳仔细看过繁琐的细节后说:“我自是觉得大嫂不会在这点细枝末节上做文章的,借机贪墨分给我的数目的。” 苏颖诧异道:“小叔可真是会说笑话,这怎么是细枝末节,有关分给小叔的部分,我都吩咐了下面的,要仔细再仔细,省的日后再生事端,毕竟家和万事宁么,我和你大哥可都是这么期望着的,希望日后能达成这期望。” 就差明白着说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不能家和了,傅煦阳就是个搅家精,和傅母一脉相承。 傅煦阳堵心,冷道:“既然如此,大嫂就给银子吧。” 苏颖放下茶杯,邓管事很有眼色的退下了,芦荟站在苏颖后头,不多话。 苏颖问:“小叔可是急着要?” 傅煦阳瞪向苏颖:“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愿意给?大嫂可要知道,这都是定了契的。” 苏颖皮笑肉不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二房因为什么这么迫切的跟大房分家。你我都心知肚明。” 苏颖刻意顿了顿,果然就敏锐的观察到傅煦阳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猛地一缩,脸色苍白。一副做坏事被抓个正行的表现。 演技不过关,还需继续努力。 傅煦阳强撑着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着自己已经成家了,想要立业,不愿意再在祖宗和大哥的庇护下,才想着分家的。大嫂莫不是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这真是让人寒心啊!” 苏颖似笑非笑道:“小叔急什么,我还没说是什么原因,你怎么就往坏处想了?我刚才正想说小叔既然有立业的愿景那就是好事呢。” 傅煦阳憋得一张脸都红了。 “咱们言归正传,我们侯府的情况想来二老爷也是清楚的,公中总共余下不到五千两银子,是府中一大家子接下来一年的嚼用。本来要是没有还国库欠银这摊子难事大事,我做主从里头匀出来三千两给二老爷并不是不可以。” 傅煦阳不耐烦的打断苏颖的话:“大嫂不必说这些虚的,大嫂到底怎么想的,给个干脆话。” 苏颖被抢白了也不生气,反而说:“我是个妇道人家。自然是没有二老爷这份当断则断说分家就分家的魄力的。” 苏颖如今是不挤兑傅煦阳就不舒服。 “我看二老爷这几天只忙着分拨分给你的物件到你的私库,并没有让人到府外买宅子的意向。” 傅煦阳还没有来得及呛声,苏颖就朝他按按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并没有要赶你们二房出府的意思,毕竟如今弟妹正在坐月子,我可没这么冷血。再说了,你们二房也是有气节的。自打分家那天起,虽然还在府中住着,可一应开销用度都是自掏腰包,不再从公中走了。” 傅煦阳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苏颖假装没看到傅煦阳呆愣的神情,继续说:“这银子说好要给二老爷。自然是不会昧着不给的,可二老爷你也清楚府中现在的情形,我就想着既然二老爷你好似没有真要买宅子搬出去的意向,那不如——” 苏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煦阳打断了。他梗着脖子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会赖在府中不走吗?大嫂你这才是真的以己度人!” 苏颖吊吊眉梢,她真的很想回答说:“是啊,我就是觉得你想赖着不走。” 可傅煦阳没有给她回话的机会,人家自说自答了:“我必是会在宛茹出月子前,把一切都安顿好的。” 傅煦阳讥讽道:“人人都说大嫂贤良仁厚,如今在我看来看不尽然吧,这么快就想把我们二房赶出府去,真真是容不下人。” 苏颖不怒反笑:“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分家还是二老爷你迫不及待的主动的提出来的。再说了,我不过是督促你做好分府别居的准备,这一片好心,怎么到了二老爷嘴里全都成了驴肝肺!我这是何苦来哉!” “二老爷要分家,要分府别居,要去立业,我和侯爷可曾说过半个不字。要是我们真的不容人,不仁厚,二老爷能这么轻易的分走这么多的家业?” 傅煦阳啊哈一声,一副抓到你把柄的样子,扬声道:“你总算说了句实话!你们果然是不愿意我分走侯府三成的家业,现在我告诉你,后悔也没用了!我可是有族中长老和官府的见证,手印也按过了,已经被记录在案了!” 苏颖冷笑一声:“啊,你这么说,可真是提醒我了,咱们侯府欠国库的银子本来是属于整个侯府的,如今就是分家了,也该把债务三七分了!” 傅煦阳先是吓一跳,可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从侯府分出去了,那债务自然是到不了他身上了,有恃无恐道:“大嫂,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你别忘了,如今我们二房已经分出去了,跟侯府从此之后是桥归桥路归路。这债务怎么能落到我们这已经分了家的府上来呢,大嫂莫不是糊涂了!” 见苏颖被气的不轻,傅煦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快意,有些话不经思量脱口而出:“大嫂莫要恼羞成怒。这得失有数,莫忘了如今袭爵的是大哥,府里头当家的也是大哥,而二房可处处都比不上大哥的,要是再摊上这一大笔债务,那岂不是要把我们二房闭上绝路。” “如今不过区区三千两,大嫂都这么推诿不愿意爽快的拿给我们二房,这是什么道理?大嫂往后可不要在我跟前标榜仁厚了,我觉得大嫂你受之有愧。” 苏颖脸憋得苍白,这自然不是气的。可在外人看来她这就是被傅煦阳气的。 傅煦阳凛然站立,可真是富贵不能淫。 苏颖‘怒极反笑’:“既然二老爷认为我不仁厚,我要是不做些真不仁厚的事情来,我可真就愧对二老爷这番肺腑之言了。” “三千两这是补贴给侄子侄女的,我既然说出了要给他们。自然没有食言的道理,可前提是你们二房搬出勇武侯府。” “二老爷可别又说我容不了你们这些膈应人的话了,这些都是当日二老爷在族中长老还有官府来人面前应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怎么定下的事儿,到你嘴里就从是你主动迫切的分家搬出去变成了我们不仁厚逼着你搬出去!” “还有侯爷他袭爵那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如果不是侯爷他有文韬武略,有大才。又怎么能简在帝心,皇上特别恩赐不降等袭爵!” 苏颖说着轻飘飘的看了傅煦阳一眼,不能更轻蔑。“二老爷说是要立业那可真是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说句大实话,二老爷如今还是个白身呢!” 要论戳痛处,苏颖戳傅煦阳身上的痛处可真是一戳一个准。 “二老爷可别嫌我这话说的直接。总有人要点醒你的,从而让你认清现实。人家以前都说惯子如杀子,如今看来也不是没道理的,不过我看二老爷也是有了些自知之明——” “不然怎么就想到要分家,要脱离祖宗和侯爷的庇护。要自立门户,自力更生呢!如今又有我这迎头一击,二老爷已经就能够醍醐灌顶,改过自新,重新…” 差点把重新做人顺溜着说出来,苏颖及时刹住车,“改过自新,力求上进!” 傅煦阳气的七窍生烟,拳头捏的嘎吱嘎吱响,芦荟一看不大对劲,就时刻注意着傅煦阳,防着他气不过要打人。 苏颖哪能没看到,她对自己造成的效果还算满意,她重新坐下来,有些泄气说:“看我还真是多操心,人家都把我这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还巴巴的去劝诫,说这么多怕是人家都没听进去,还认为我仍旧是不安好心吧。” “哼!”傅煦阳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发出好大的声响,苏颖听着都替桌子觉得疼得慌,再然后傅二就恼羞成怒,落荒而逃。 这自然是以苏颖为视角的,在傅煦阳眼中,他是好男不与女斗,不想再跟苏颖耍嘴皮子。 等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往外走的时候,傅煦阳恨恨的想,果然: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最毒妇人心! 芦荟刚想劝劝苏颖消消气,就听到外头一声响,再然后就是“二老爷你没事吧”的问候声。 苏颖努努嘴让芦荟去看看。 芦荟得了命令就往外走,苏颖低头啖了一口茶,突然想起来潘如月潘姑娘承诺给她送来的雪水怎么就没下文了呢? 昨天傅母过寿,季府也只是送了礼来,人却没有到,难道他们家又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件了? 苏颖想的入神,放下茶杯,不由得抚上手腕上戴的九弯素纹平银镯子,神情愉悦,心想果然自己的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苏颖抬起头来看傅奕阳,蹙了蹙眉,才说:“你回来啦。” 苏颖觉得傅奕阳应该不是刚刚才回来的,心里边又猜测她刚才和傅煦阳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傅奕阳轻轻咳嗽一声,道:“回吧,福儿想你了。”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不太矜持,“闹着找你。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 苏颖心里头有点失落,她倒是宁愿傅奕阳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偏偏什么都没问,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芦荟低眉顺眼的跟过来。苏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觉得芦荟在偷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回到正院,远远的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苏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连傅奕阳都顾不上了,越走越快。 芦荟只好跟着加快脚步,她有心提醒吧,可一时真不好出声。 等傅奕阳跟过来,福儿已经窝在苏颖的怀里。长睫毛上还带着泪,底下奶娘和伺候的丫头束手束脚的站在一边。 傅奕阳皱了皱眉,刚想要训斥下人们伺候不力,又看了眼苦累了挂着泪珠儿扁着小嘴儿被苏颖抱在怀里的福儿一眼,就收了声。 皱着眉头。狠狠瞪了一眼奶娘,跟着的下人都被瞪的背脊发凉。 福儿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哭累了又饿了,在苏颖怀里拱来拱去,被泪水洗过的黑眼珠跟水葡萄似的,哦呀哦呀的叫唤着。 奶娘站在下边。张了张嘴,想说大爷这怕是饿了,可再抬头就看见当家太太抱着大爷避到屏风后,奶娘识趣的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傅奕阳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又扫了一圈:“你们是怎么照看少爷的,竟让他啼哭不止?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说完,又看了几眼乖巧巧的小儿子,才很潇洒的去小书房了,他还有公务没处理好。 福儿吃饱喝足要睡香香了,苏颖伸出手来轻轻戳破他吐出来的奶泡泡。又敲打了一番被傅奕阳的寒气冰冻过一回的下人们。 一个雷霆一个细雨,可下人们也不敢小看比起侯爷来行事清风细雨的当家太太,毕恭毕敬的应承着。 禄小娃才是雷打不动的那个,刚才福哥儿哭的震山响,他还睡得跟个小猪似的,真是,让人羡慕啊。 苏颖从房间里出来,问芦荟之前出了什么事,芦荟没说肩膀就先抖了起来。 “二老爷平地走着,许是走的太急了,摔了个狗啃泥,好悬没磕坏门牙。” 苏颖想到之前还有下人叫嚷着‘二老爷您怎么了’,看到的人肯定不少,傅煦阳这脸可是丢大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乐够了,苏颖扫视了一圈,就问:“老爷呢?回前头去了?” 芦荟回道:“老爷在小书房呢。” 苏颖‘哦’了一声,并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意思,想了想,就让芦荟把转针线的竹编篮子拿过来,拿过牧童骑牛花样子的绣绷慢慢扎针穿线。 先前她画的萌猫花样的肚兜已经完工了,中间又凑空给傅奕阳做了个荷包,这个由傅奕阳亲手画的花样子的才绣了一半。 薄荷在旁边帮苏颖劈线,各种正红品红绯红浅红的丝线满满当当码齐了摆在小框子里。 饶是苏颖有原先的基础在,可看到那些丝线,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怪不得绣娘不过半百眼睛就要瞎了。 薄荷又挑了苏颖需要的黄色丝线来劈,一边劈一边说:“太太,新一季的布料进上来了,太太可要给老爷做一套夏装,往年太太可是常给老爷做衣裳的。”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才刚给他做了个荷包么。” 薄荷不由得咧嘴:“太太做的那个荷包未免太素了些。” 苏颖忍不住瞪了薄荷一眼,这小妮子竟然敢吐槽她来了,轻哼一声:“老爷喜欢素净的。” 往年啊,确实苏氏挺常给傅奕阳做衣裳荷包扇套之类的,只不过傅奕阳没放在心上。后来换了苏颖,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给他做衣裳裤子,就是之前给傅奕阳一套常服和一个荷包,都是之前苏氏做好,放在箱子里的。 苏颖自己做过的针线寥寥,先前做给傅奕阳看的给傅母的抹额,也不过是苏颖象征性的扎几针,剩下的都交给身边的丫头们做的。 福哥儿和禄小娃还没穿过苏颖裁的小衣裳呢,她手上的肚兜还是头一回儿,倒不是苏颖不愿意,只是她现在的斤两她自己清楚。 小孩儿皮肤娇嫩。穿的衣裳自然是要精细,再说光是针线房和身边的丫头嬷嬷做给他们俩的小衣裳,都够穿到三岁还有剩余的了。 苏颖缝了几针又放在一边,薄荷看着真是恨不得拿过来帮她绣。芦荟在一旁看着直笑,被薄荷瞪了一眼。 后来处理完公事的傅奕阳过来了,苏颖看他一眼,神情正常,看不出喜怒来,腹诽了句,面瘫了不起啊。 吃过晚饭,他们夫妻俩照旧去看了看儿子,看完之后回到里屋,傅奕阳照旧拿了本书看的津津有味。跟寻常没什么不同。 苏颖又看了他一眼,在心里纳闷,怎么这位就跟没事儿人似得呢,倒显得她多想了。 苏颖暗自扁扁嘴,和傅奕阳说了一声。就去洗漱了。 等苏颖走后,傅奕阳就把头从书中抬了起来,轻轻嘴上捻了捻刚蓄起来的美须,她自以为偷看做的隐蔽,其实不知道全被他看在眼里。 难道还以为他会趁机斥责她不成?没良心的女人。 视线又转到搁在不远处的竹编箩筐上,低头看了看系在腰间的荷包,哼了一声。 不多时。苏颖带着一声氤氲的水汽,白地红边无镶滚的软质地袍子勾勒得曲线起伏腰肢细软,乌压压的头发披散在腰后,还带着氤氲的水汽,越发衬得如丝媚眼,如云绿鬓。如玉佳人。 结果傅奕阳压根就没抬头看她,注意力都在他手中的书本上。 苏颖撇撇嘴,凑过来坐到傅奕阳身边,似含嗔带怨的说:“什么书就那么好看?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讲的?” 白地红边的衣衫在烛光下越发衬得她肌肤莹润,傅奕阳伸出手来握住了苏颖露出袖口的指尖。眼还看着书,道:“书中自有颜如玉。” “那你就陪着你的颜如玉睡吧。”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刚想把自己的手指抽回去,可被傅奕阳握住了,他大手把她的手包裹住,皱着眉:“大夫不是说你身体调养的差不离了么?怎么手指尖还是凉的?” 苏颖心里想着莫不是她借尸还魂时原本就只剩下一口气,所以等她上了身留下的后遗症,这话自然是不能跟傅奕阳说的。 “比以前好多了。” 傅奕阳原本以为是她的老毛病了,后来就出了那害人的药以及苏颖被害的小产的事儿,私心里认为是因为这些个留下的后遗症。 就是后面专门找大夫开了药方来调养,也不见得多有用,傅奕阳心里头还是内疚的。 苏颖抬眼一看傅奕阳,把头歪到他肩膀上,轻声说:“不是还有你么。” 傅奕阳鼻尖里全都是她吐出来的暖香气,见她半眯着眼斜睨着自己,眼睛里全是潋滟聚起来的水光,傅奕阳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她的眼帘,脸与脸挨得极近,轻声开口:“嗯,我给你暖。” 说着就凑到一块儿去了,起初还温温柔柔的来了一回儿,等到后头他笑着压过来,咬着苏颖的耳垂,笑声全是志得意满:“文韬武略,有大才么?原来在娘子眼中,为夫是这么厉害的?” 他果然听墙角了。 苏颖有些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傅奕阳喉结的不住的滑动,苏颖扑过去咬了一口:“你果然是听到了,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亏我还,哼,你可真是,讨厌死了!” 傅奕阳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啃了一口,听了她的话闷声笑起来,“我的好娘子,有这等事儿咱们偷着乐便是了,哪能再说出去的。” 苏颖仍旧意难平:“合着你就看我河东狮吼,觉得乐呵,是吧?” 傅奕阳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苏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傅奕阳一样,他竟然会做那样的事,真是难以置信。   ☆、143章 鲜花着锦 “二老爷花了两千两将宅子买下了?”管事娘子上来回话的时候,苏颖还在跟针线做斗争,闻言就说了句。 管事娘子低着头,称是。 苏颖头都没有从绣绷子上挪开,径自说着:“二老爷办事果然干脆利落。” 她昨天才说了三千两的事儿,今天傅煦阳就把宅子买了下来,果然是有够魄力。 苏颖让芦荟赏了十两银子给管事娘子,管事娘子也不推辞,爽快的把赏银接了过来。 说什么家里头都要缩衣节食都是空话,堂堂侯府还真不会到这种地步,可要瞒起人来,也是能瞒得住的,不然到现在,傅煦阳都还不知道他们侯府欠国库的银子哪里有二十万两。 等管事娘子走了,苏颖把绣绷子放下,如今春光正浓,阳光透过玻璃窗透进来,照到人身上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薄荷嘴一嘟:“太太又只扎了几针,给哥儿的小衣裳做出来都不知什么时候了。” 苏颖抿抿嘴:“也用不着几天功夫,难道他们俩还会埋怨我不成?” “太太就欺负哥儿们现在还小吧。”薄荷坐在脚踏上飞针走线,她正给福禄俩娃做鞋子穿,上头的绣样子还是苏颖之前画的萌猫。 苏颖索性扭过头不理她,把之前管事娘子送来的装银票的匣子递给芦荟,“收起来,记在大姑娘的账本上。” 芦荟应了。 苏颖等着傅煦阳来要银子,不过傅煦阳没来,来的是陈宛凝。 苏颖招呼陈宛凝坐下,陈宛凝尴尬的很,茶续了两回,她都没能开了口。 苏颖看不上傅煦阳,可也不为难陈宛凝一个小姑娘,就替她开了口:“你是替二老爷要银子的吧?” 陈宛凝脸羞红了:“大嫂——” 苏颖没继续说这件事,反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二房的一应用度都不再从公中走。反而是二房自己掏银子,这件事是你的主张吧?” 陈宛凝伸出手指摩挲着杯沿,她意识到苏颖没有讽刺的意味后,才点了点头:“本来大房和二房分了家。各过各的,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般还从公中走。” “按理说就该如此的,二老爷要是能有小弟妹这般明事理,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田地了。”苏颖算是夸奖了陈宛凝一句,可陈宛凝到底还稚嫩,再者二房终究她还是当不了家。 陈宛凝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颖让芦荟把装着三千两银票的匣子捧出来放在桌子上,苏颖往陈宛凝那边推了推,“我也不为难你,这是三千两。” 陈宛凝终于抬头看了看苏颖。似乎有点不相信苏颖就这么爽快的把三千两掏出来了。 苏颖笑了笑:“三千两,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那,昨儿,大嫂为何?” 苏颖不清楚陈宛凝听到的是什么版本,她轻描淡写的说:“二老爷一天时间就把宅子找好了。不就是担心我以二房还没有分府别居就把这三千两昧下了么,我自然是不愿意担这个恶名的。” 陈宛凝一时顿住,就算傅煦阳极力否认他是因为侯府欠国库大笔银子,才想用分家的法子来逃避债务,可明眼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傅煦阳的本意。 不然,傅煦阳也不会亟不可待的分家。迫不及待的把分给他的家业转移了,绝口不提侯府欠银的事,一副他都分家了债务什么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真是让人白白看了笑话而不自知。 自欺欺人的连陈宛凝都觉得跟着丢脸,如今傅煦阳又为了三千两银子…… 所以被逼着来讨要这三千两银子,陈宛凝心里特别的不情愿,就算傅煦阳说的特别的冠名堂皇。又特别的理直气壮,她也是一点都不信的。 如今又听苏颖说的这么直白,陈宛凝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尽管当事人不是她。 顿了顿,掏出个荷包来:“闲来无事。做给大嫂的,还望大嫂不要嫌弃。” 然后不等苏颖接过来看,就急匆匆的站起身来就走,她身边的丫环绿溪一脸难色的看看陈宛凝,又转过头来看看苏颖,目光又在放在桌子上装着三千两银票的匣子上溜了一圈。 不用苏颖动手,芦荟就直接捧起匣子塞到绿溪手上,绿溪大喜过望,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神态不大对劲,只好朝苏颖行了个礼,道:“奴婢替我家太太谢大太太体恤。” 后,就捧着匣子急匆匆的去追陈宛凝了。 芦荟看着绿溪的背影拧起眉,觉得她刚才的话扎了耳朵。回头瞄苏颖的神情,苏颖好似没把刚才绿溪不规矩的行为放在眼里,她正拿过来陈宛凝放在桌子边上的荷包来看呢。 还真别说陈宛凝给的荷包绣工没得说,上头绣的是鸳鸯戏水,特别的鲜活。 芦荟正琢磨着三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拿个荷包来给她家太太呢,就听她家太太说:“小弟妹这是心悦于我呢。” 芦荟傻了,她有些不确定的问:“太太,您刚才说?” 苏颖清了清嗓子,指着荷包上的鸳鸯对芦荟说:“瞧瞧,鸳鸯戏水呢。” 芦荟黑线:“太太,您别说笑了。” 苏颖笑笑,从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来,数了数有一千两。 芦荟迟疑一下,道:“三太太这是?” 苏颖把银票又给原样的塞到荷包里头去,听芦荟这么问,就说:“三太太心血来潮,绣了个荷包给我,哪里还有别的蝎蝎螫螫的事儿。” 芦荟心里有疑惑,可苏颖这么说了,她就是有疑惑也只有咽回去,也只当陈宛凝只是送了个荷包,其他的一概不知。 苏颖在心里头琢磨下陈宛凝的用意,她瞒着傅煦阳往大房送银钱,是想对大房示好?这一千两应该是陈宛凝的私房钱吧,不过用个绣鸳鸯戏水的荷包装起来送过来真的好吗? 今日的朝堂特别的诡谲。 先是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不来上朝的忠睿王爷难得来上朝了,五爪金龙的亲王服。龙章凤姿,饶是大家都知道忠睿王爷平日里最是不羁,可这乍一看都还有些愣神。 愣完神,都在心里猜测。忠睿王爷怎么老老实实来上朝了,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忠睿王爷扫了一圈,冷笑一声,往他这边儿偷瞄的官员都赶紧收回视线。 忠睿王爷表面上一副不耐烦你们这些凡愚不要来招惹我的冷艳模样,实际上还真是有些不耐烦,尤其是看到了那些个御史言官后。 一个个都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等忠睿王爷的目光落到傅奕阳身上后,盛气凌人的丹凤眼眯了眯,他暂时把那件事情放下了,可并不代表心里头就真的平静无波了。 傅奕阳觉察到忠睿王爷投过来的视线,朝忠睿王爷行礼示意。忠睿王爷漫不经心的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傅奕阳也不在意。 倒是让忠睿王爷有些阑珊,不过等忠睿王爷看到遮不住喜色的陈大人后,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玩/弄陈宛秋那么久,皇兄总算要下手整治她了。 果然。在朝堂上,皇上着重把陈大人提出来表扬了,先是说朕不过提出要清查国库欠银,陈卿家就身先士卒的短短几天就还上了二十万,此举堪为百官的表率,朕心甚慰啊。 陈大人何曾得到过如此礼遇,当下就唏嘘不已。感激涕零的。 皇上又说了陈大人进献灵药有功,如此的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实在是应该嘉奖。 陈大人连忙说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要什么赏赐。 这话说的皇上感动不已,拿袖子擦了一回眼泪,甚至坐在皇位上虚扶了一下陈大人,作为奖赏。皇上就下旨把陈大人的官位提了一级——当然,就算提了,也依然是虚职,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 顺嘴还说了句陈爱卿家的可有在选秀女,陈大人说有。皇上点点头,说了句:“朕记下了。”就没有下文了。 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更挠人心肝,难道皇上有意抬举陈家的在选秀女? 又想到皇上后宫空虚,名牌上的还都是皇上做皇子时的潜邸里的老人,如今又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到时候自然是要充斥后宫的。 如今要抬举陈家女儿,这可比升官要实际多了! 有这样想法的且家里也有在选秀女的官员心里暗恨,早知道皇上会因此抬举在选秀女,那就应该砸锅卖铁也该还欠银,在皇上跟前做下脸面啊! 之前还对陈家做出头羊,上赶着还欠银的行为冷嘲热讽的世家权贵们在心头想:难道陈家是得了什么风声不成?可要是这样,竟然不透露,实在是太可恨了! 想着就去看站在前头的傅奕阳,要知道傅奕阳如今是在户部,主管追缴国库欠银一事儿,又和陈大人是舅甥,保不准就透露些内/幕消息呢。 真真是可恶! 跪在地上谢恩的陈大人后背都快被四面八方的视线给射穿了。 傅奕阳岿然不动,表情波动实在是小。 忠睿王爷则是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在端坐高位的皇上看过来的时候,还挑了挑眉。 皇上装作没看见。 底下的百官除了忠睿王爷没人敢直视天颜,自然是没看到坐在上位的皇上意味深长的神情。 皇上在上位看着众臣脸上细微变化和小心想掩饰住的歆羡、恶意、不解、高兴…… 心里只觉得有趣,或许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子最有趣的就是把众生变化看在眼里,让他们因为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而牵动心神。 皇上知道这些臣子们在想什么,家中有在选秀女的可就要着急上火了,就算家里头没有的,可他们总有亲戚,总有下属家中有的,这样一来,也会跟着心烦意乱的。 不过,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 至于跪在地上谢恩的陈大人,皇上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这等意志不坚定、碌碌无为之辈,暂看后续如何。 退朝后,皇上招了忠睿王爷和傅奕阳到御书房,众人看加官进爵的陈大人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陈大人好不容易脱身回到陈府。一直再等消息的陈宛秋立马就坐不住了,直接去书房里找陈大人。 听陈大人吹嘘着皇上对他的礼遇,陈宛秋先是眼中闪过不耐烦,等到后来陈大人说皇上给他升了官后,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陈宛秋还不懂陈大人升的官仍旧是个虚职,只是品级上听着好听罢了,再者陈大人身上的爵位仍旧没升。 想当初陈家和傅家一同发迹,可陈家在最初在爵位品级上就跟傅家差了一等,再往后就处处赶不上傅家,傅家出真才实学的。到傅奕阳这一辈也没有降等,反而是陈家越发不如从前,如今也只是靠着祖荫才得了一个虚职。 虽然陈宛秋不懂这是虚职,可她仍旧不满意,她可是费了一些力气才将千年人参转到了陈大人手上。借由陈大人的手送到皇宫里去,那可是空间出品的千年人参! 到头来怎么只让陈大人官升了一级,而没有其他的好处呢! 陈宛秋压住心中的郁卒,问陈父:“皇上可还有格外的赏赐?” 陈父老怀甚慰的看着陈宛秋,感慨道:“皇上还问了咱们家可有在选秀女,为父如实答了。” 陈宛秋急切道:“真的?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皇上点了点头,说他记下了。如此咱们家的秀女可就在皇上那里记了名,就凭这一点,就是旁的人家羡慕不来的了。” 陈父心里自然是激动和高兴的,他也想家里头出一个娘娘,宛秋长得漂亮,到时候要是入了皇上的眼。陈家辉煌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唯一不好的是,宛秋这孩子是庶出,早知道会有今日,就该给这孩子改一改出身的,就是记在嫡母名下。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 可如今身份已经报到户部了,再改不了的,实在是有些可惜了。这庶出身份到了皇宫里,可是吃亏的。 陈宛秋注意力已经不在陈父身上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陈父的神情变化。 陈宛秋乍一听还是很激动的,皇上竟然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提出来,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的。那就可能是说明皇上是把她记在心中的,不然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儿在朝堂上说起来。 陈宛秋又有些忧虑,这样的话儿必然会引起其他秀女的嫉妒,到时候在选秀时必然会不安稳。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 陈宛秋可是知道这古代后宅的女子手段是多狠辣,而且还层出不穷,就拿陈家来说吧,她可是知道戴夫人给陈父新纳的几个妾都下了绝育药,以前陈父小妾小产都是戴夫人做的手脚,还有那些妾室之间的互相构陷暗害,可真是让陈宛秋大开眼界。 当然了,陈宛秋也受益匪浅,她也从中学习了不少宅斗的手段。 陈宛秋转眼一想也就释怀了,不遭人嫉妒的就是庸才,她可是有外挂空间,到时候看那些秀女能奈她何。 这么一想,陈宛秋就自信满满起来。 陈家俨然成了皇上的新宠,不但陈大人跟着官升一级,就连陈大人的嫡长子陈斌也跟着得了实处,皇上也随后赏了他一个五品的官,即使不是什么实缺,可也是实打实的正五品啊。 陈斌和戴氏真是欣喜坏了。 皇上还招陈大人御前伴驾,这更让一些人眼红了。 原先陈家虽有爵位,可在京城里也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如今竟是一朝得了皇上青眼,这让有些人在暗骂陈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皇上在朝堂上只把陈家进献千年人参一事轻飘飘的带过,并不没有指明说是千年人参,只说是灵药,臣子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多是猜测是因为陈家还欠银积极才有了这份脸面。 当初约好拖着不还的世家在见陈家临阵倒戈积极还欠银,就把陈家当成了出头羊,私下里都商量着要给陈家一点颜色看看。 就有人直接给陈大人没脸,和旁人说话的时候指桑骂槐:“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扑上去,也不怕崩了满嘴的狗牙!如今上赶着拍马溜须。也没见上头对他有多少青睐,我倒要看看这事会有什么个结果,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如今转眼就被打脸了,当初说话的这人可真是好大不自在。在心里口把陈大人好一通咒骂。 就跟皇上想的一般,那有在选秀女的人家原先舍不得这么多银钱的,可一想到日后的泼天富贵,咬咬牙就折腾起家底来尽快把家中欠银给还上。 一些惯会跟风的大族里一方面觉得跟着陈家的步子走应该没错儿,没看到如今陈家得了圣眷么。 可朝中看的分明的大臣们渐渐也寻摸出个中缘由来了,什么圣眷,陈家根本就没有得到实在好处,看样子不过是皇上竖立起来的‘表率’,还是竖给那些世家们看的。 不然,比陈家更积极还欠银的又不是没有。不然皇上怎么就把陈家给提起来了呢。 傅奕阳也心知肚明,可他对此表示了缄默,冷淡的好似陈大人不是他亲舅舅一般。 人家亲外甥都如此这般了,自然是得了上头的吩咐,摸出门道的大臣们自然是一颗丹心向皇上的。也都跟着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不过在不知情的眼里,陈家就是要一步登天了。 连一心忙着如何保住以后都该属于自己的家业的傅煦阳都有所耳闻了,傅煦阳先是有些不以为然,他可是知道陈家是欠了四十多万两的,如今花了二十万两就只是官升一级,就是陈斌得了个五品官又如何。在傅煦阳眼里就如同花钱买官,没得让人轻视。 可等狐朋狗友们说的陈家如何了不起了多了,傅煦阳心里头又寻思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回到府中,还难得对自作主张自掏腰包补上用度不满的陈宛凝温和起来,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往上房去。 陈宛凝看着傅煦阳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上房 傅煦阳异常欣喜的同傅母说:“母亲。舅舅家如今可是大不一样了,因为欠银事儿得了皇上嘉奖,不仅舅舅官升一级,就是陈斌也得了个正五品的官位呢。” 傅母也跟着欢喜:“这是好事儿,咱们府里头可送了庆贺的礼去?” 傅煦阳顿时有些窘迫:“母亲。你也知道,如今在外人看来,二房和大房已经分了家,大房哪里送没送礼我不知道,可我这里一听说这件事后,就来跟母亲报喜了,正准备备上厚礼去恭贺舅舅和陈斌呢,只到时候舅舅不要嫌弃我这礼不厚才是。” 傅母冷哼一声,大房她如今已经不指望了,听傅煦阳的委屈后自然是从自己的私库里又掏出些贵重东西来。 如今娘家得用,对傅煦阳也有好处,傅母就叮嘱傅煦阳:“你亲自去一趟,往后还得靠你舅舅提携。” 傅煦阳点头:“母亲即便不嘱咐,儿子也是省得的,母亲就放心罢。” 傅母又想起娘家和她的关系大不如前了,都是戴夫人那个搅家精从中作梗的,要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弟弟娶戴夫人这个混不吝的武将家出来的。 “当初因着白鹭之事你舅母跟我有了个隔阂,可到底陈家做主的还是你舅舅,宛茹和宛凝如今又嫁给了你,你舅舅还是偏向你的。至于你舅母,如今情势不同,你便忍让一些罢。” 耐着性子听傅母说完,傅煦阳就道:“母亲说的是,舅母再怎么说都是儿子的长辈,儿子断然没有忤逆长辈的意向,自然是尊着敬着的。” 又顺便表了表孝心:“说到受委屈,儿子没什么,倒是母亲为了儿子多番忍让,儿子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等日后儿子出息了,再没有让母亲憋屈的时候了。” 傅母满意极了。 想了想,傅煦阳还是把他的真正来意跟傅母说了:“原本不是想着怎么把大哥不仅不孝还意图残害生身母亲的事儿捅出么,如今儿子想到更直接有效的方法了。”   ☆、144章 煦告御状 忠睿王爷走进雅间,朝雅间里唯一坐着的人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兄。” 皇帝叫了起,招呼忠睿王爷坐过来,道:“朕今日无事,出宫走走,恰好碰到了陈卿一家,朕才知晓此处茶楼原来是他的产业,陈卿家的姑娘擅长泡茶。” 在皇帝一侧站立的可不就是被认为是新贵的陈大人么,忠睿王爷暗自嗤了一声,恰好,可真是恰好。 想想,之前皇兄几次出宫总会恰好偶遇陈宛秋,如今是他们父女齐上阵了。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觉得有趣极了。 皇帝抬眼看了忠睿王爷一眼,自然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了笑。 “万岁爷。” 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似一股清泉潺潺流过青石的碰撞声儿,清脆空灵,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好闻极了。 紧接着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端着托盘走进来,只见她色如春花,眸含秋水,肌肤都不能用羊脂白玉或者掐出水这样的词来形容了,而是像珍珠般的光泽,未语先笑,让人轻易就能生出好感来。 忠睿王爷的声音也恰好响起:“难得见皇兄夸赞人,那弟弟我可得鉴赏一番了。” 陈宛秋端着托盘的手一僵,很快就镇定下来,忠睿王爷是背对着门而坐的,似乎没听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只顾着和皇帝说话。 皇上拿着扇子敲了敲忠睿王爷的额头:“让你喝茶,就如牛嚼牡丹。” 忠睿王爷暗地呲牙,皇兄这绝对是在报复他,不过,是皇兄让他过来看笑话的吧,现在又怨上他了,何其无辜。 陈宛秋缓步进来,给皇上和忠睿王爷见礼:“臣女见过王爷。” 她终究还是没用奴婢这样的自称。 忠睿王爷斜睨了陈宛秋一眼,道:“原来是你。” 陈大人心里头一突突。怎么他家姑娘不但早就认识皇上,还连忠睿王爷都认识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她怎么不早说。 陈宛秋摸不准忠睿王爷是什么态度。只管不卑不亢的站在一边,将煮好的茶水奉上来。 在给皇帝奉茶时,她脸颊边多了几分绯红,波光流转间多了一分妩媚,皇帝眯了眯眼睛,和忠睿王爷眯起眼睛来特别像。 “陈氏真真是好手艺,这茶水…朕从未喝过。”皇上喝了陈宛秋奉上的茶水,回味无穷般的说道,“衬得朕身边的都是蠢人了,没有一人有你这般泡茶的手艺。” 陈宛秋尽量想让自己忽略忠睿王爷投射过来的视线。抿嘴浅笑道:“万岁爷过奖了。” 鹅黄色掐腰的对襟褙子衬得陈宛秋明丽动人,身量苗条,浅浅一笑,头往皇上这面一偏,耳边坠着的花朵形状的坠子轻轻晃动。把她脸颊的线条衬得柔美,即便是看惯了美人的皇上也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注意到皇上视线,陈宛秋心里得意,可面上并没有泛起红晕,好似并没有因为皇上的夸奖就多得意,就会春心大动的,这样一来。倒是很容易和其他人区别开。 皇帝也装作不知美人心中所想,享受着陈宛秋特意煮上来的茶水,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茶水。 “皇弟也尝尝。” 因为是微服私访,不便惊动其他人,皇上自然是连寻常伺候的宫女都没带的,皇上发话了。站在他身侧的总管太监没动,能劳动的就只有地位最低的陈宛秋了。 陈宛秋轻轻抿了抿唇,也没有露出不情愿的模样儿,她心里头倒是想起了之前忠睿王爷把她当下人使唤的事了,可就算心里再不愿意。她也不能表露出来。 “王爷请。”陈宛秋不小心对上忠睿王爷的讥诮的眼神,心里漏跳了一拍,好在茶杯已经奉到了忠睿王爷跟前了,没做出什么御前失仪的事来。 忠睿王爷垂下眼帘,轻笑道:“皇兄要是看上这泡茶的手艺,让她去御前做个泡茶宫女便是了。” 陈宛秋瞳孔一缩,忠睿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她想进宫,可也不是要进宫去做伺候人的宫女的。 皇上假意训了忠睿王爷一句,说陈宛秋是在选秀女,又不是小选选宫女,使不得。 陈宛秋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又对陈大人说:“听说你家能得到那株千年人参,和你这个女儿还有些渊源。” 陈大人心里暗自窃喜,知道皇上是中意自家姑娘了,一听皇上问话,连忙收敛了心神,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的话,那株千年人参确实和小女有些渊源,是一病倒的山民卖给小女的。小女见那病倒的山民实在是可怜,就将他想要换银子使的药材都买了下来。本想着是结个善缘,哪想到竟有这么珍贵的药材,臣想是那山民不识,误把这株人参当成了普通的人参。” 陈宛秋自认为把她的千年人参编造了很合理的来路,就连那病倒的山民都安排齐全了,而且那山民手中并非只有人参,还有其他的药材,里面也不乏珍贵的药材,但参差不齐的,也有不值钱的,但最值钱的就是那株千年人参了。 陈大人见到了这么宝贵的药材都没有要私藏的意思,很无私的献给了皇上,以求能治好黄少爷长辈的病。 陈宛秋能这么笃定,自然是不怕皇上查的,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出全都是皇上和忠睿王爷设的圈套。 即便皇上和忠睿王爷之前不知情,可忠睿王爷这厢才刚暗示了黄少爷长辈生病了,那厢陈家就进献千年人参了,可实在是太巧合了吧。 这屋子里最无知的就是陈大人了。 听陈大人讲述完,皇上带着赞赏的看了陈宛秋一眼,缓缓道:“善有善报,陈卿你养了个好女儿。” 忠睿王爷低头喝茶,并不插话。 “那株千年人参的功劳,朕给记着呢,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儿是对着陈大人说的,可陈宛秋心砰砰乱跳,怎么都觉得皇上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陈大人连忙表忠心:“为皇上尽忠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再求赏赐。” 皇上不甚在意的说:“怎么不当得,先前陈家还欠银积极堪为表率,朕自然是要褒奖的,可一码归一码。能治百病的千年人参,实属难得,也是要赏的。陈卿可有什么要的,只要合情合理,朕都可以考虑。” 陈宛秋一听心里着急,皇上这话儿哪是真心要赏赐,而是在考验陈家的忠心,没有哪个做皇上喜欢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臣子的。 依照她对陈父的了解,陈父怕是真会被皇上的话迷了心窍,万一信口开河。惹恼了皇上,那她做得那些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果然不出陈宛秋所料,陈父果然是激动万分,他蠕动着嘴唇想说话,陈宛秋心一横。就赶在陈父说话前开口了:“万岁爷此话不妥,在臣女看来,做臣子的能为皇上尽忠,为皇上分忧解难就是最大的圣恩了呢。” 陈宛秋的话如同清泉一般潺潺流过人心,陈大人果然没那么激动了,也跟着连呼不敢。 忠睿王爷半靠在椅背上懒懒的开口:“本分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难呐。陈远良和陈氏能固守本分实在是难得。以臣弟看,这赏自然是要赏的,不然说出去,怕是有人会觉得皇上这是寒了有功臣子的心。” 皇上唇边的笑意更深,“阿弟,那你觉得朕该怎么赏呢?” 忠睿王爷跟着笑。他问道:“陈远良,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你这个女儿是庶出的吧?” 陈大人也就是陈远良没想到忠睿王爷连这个都知晓,他自然是不敢撒谎的,“回忠睿王爷的话。小女是庶出,不过是得嫡母教养过的。” 陈远良这并不算是撒谎,他并没有说陈宛秋是由戴夫人教养长大的,毕竟这不是事实。 邱姨娘生陈宛秋时也是很受宠的,按理说庶女就该由嫡母抚养,可当时戴夫人怀有身孕,又有两子一女傍身,地位稳固。 邱姨娘就求着陈远良把陈宛秋放在自己身边,戴夫人嘲笑邱姨娘眼皮子浅薄,也乐得她这么做,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要说陈宛秋被戴夫人教养过的,也可以这么说,自从陈宛秋参加选秀后,戴夫人可不想陈宛秋出去被人家说规矩礼仪不到位,让别人觉得她苛待庶女,就请了教养嬷嬷来,还时不时的就要考校一番。 这也算是陈宛秋曾被戴夫人调/教过吧。 忠睿王爷一拍手掌:“庶出的姑娘都被教养的有模有样的,再者那千年人参是陈姑娘心善得来的,这些可都是嫡母的功劳,皇兄不妨赏赐那嫡母便是了。” 皇帝点头:“陈卿有此贤妻是陈卿的福气啊。”随口赏了戴夫人玉如意一个,借此褒奖她堪为嫡母,往后戴夫人再管教庶出的子女,谁也不好说她做的不好,毕竟她是皇上赞誉过的。 而且有御赐玉如意,戴夫人就得出来谢恩,陈宛秋就不能再让戴夫人病下去了,戴夫人刚被灭了一些的气焰肯定会再次涨起来,往后再压制可就真难了。 皇上金口玉言夸奖了戴夫人,那往后陈宛秋就不能在皇上跟前说戴夫人的坏话,不能让她认为恶毒狠心的嫡母下台,不然的话,那岂不是皇上夸错了人。 陈宛秋心里可快是怄死了,她这是白白替戴夫人做了嫁衣啊,一想到戴夫人得意嚣张的嘴脸,陈宛秋就开始觉得万分憋屈。 更让陈宛秋觉得怨怼和难堪的是,这还是忠睿王爷挑起的头。 忠睿王爷今天处处都在针对她,贬低她,先是把她比作宫婢,又是直白的提出她庶出的身份,若是在旁的时候,陈宛秋也不会觉得这么难堪。 可偏偏是在皇上面前,陈宛秋就有一种被人脱了衣服的折辱感,让陈宛秋特别的难受。 偏偏陈宛秋不好展露出来,她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一贯是荣辱不惊的,不卑不亢的,自然也不能因为出身的关系觉得自卑,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了。 不仅如此,陈宛秋还替嫡母戴夫人说话。替她谢恩,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陈宛秋膈应的了。 忠睿王爷乐的给陈宛秋添堵,皇帝大人也乐的纵容,陈远良陈大人无知无觉。也乐的皇上给戴夫人褒奖。 唯有陈宛秋憋屈。 就在这时,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喧闹。 “……傅奕阳,你这个狼心狗肺、不孝不悌的!这一拳头是替母亲打的!”傅煦阳抄起拳头就要往傅奕阳身上砸,傅奕阳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打而不躲的。 听着傅煦阳的话面沉如水,躲开傅煦阳的攻击,低声呵斥:“够了!” 傅煦阳一拳头没打着,面红耳赤,悲愤着的吼道:“傅奕阳!我敬你为兄长,可你是怎么对母亲的!你怎么敢!畜生不如!” 说着他又要抡拳头打过来,刚才一拳头打空。实在是难以忍受! 傅奕阳站在那里,好像是被傅煦阳的话给震慑住了,傅煦阳看准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要往傅奕阳门面上抡过去,嘴上咬牙切齿的话也没有停:“我打你丧心病狂!打你忘恩负义!你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残害母亲。良心已经被狗吃了!” 傅奕阳只觉得可笑,他利落的躲开了傅煦阳使足了劲砸过来的拳头,傅煦阳收力不及,磕到在地,鼻子再次受创,流了血,悲愤的大吼:“你还敢躲!” 呵呵。这话说的多没道理,就兴你打人家,就不兴人家躲开了。 人家又不是傻子,做人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啊。 傅奕阳冷冷的看着傅煦阳:“收回你的话,立刻,马上!” 傅煦阳私下里做的那些往大房泼脏水的事儿。傅奕阳隐而不发,可并不代表傅奕阳就不计较了,不然他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跟傅煦阳分家了。 但这都并不代表,傅奕阳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傅煦阳,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傅奕阳这么说,傅煦阳反而更来劲了,他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自己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还不让我说了?母亲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这么回报她!不孝至极!” 傅奕阳沉默一下,才冷冷的开口道:“如果你叫过出来,就是想要指责我,实在是没必要。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 傅奕阳说完就要走,他实在是不愿意跟死不悔改的弟弟争论什么,这些毫无意义。 如果到这时候了傅奕阳还没有弄明白傅煦阳把他叫到茶楼里是意欲何为的话,等到开了门,看到皇上跟前的总管大太监吴公公,有什么想法在傅奕阳脑海里一闪而过。 吴公公客气的对傅奕阳说:“侯爷,主子请您过去。” 傅奕阳面色凝重,却没有多问,整理衣冠去面见皇上。 还跌坐在地上的傅煦阳却是面色一喜,吴公公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这位公子也一起吧。” 傅煦阳心里暗恼这太监的轻慢的态度,可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就跟过去了。 隔壁雅间里,陈远良冷汗淋淋的跪在地上,他跪着,陈宛秋自然不能站着,只有跪在陈远良的后面,心里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就这么巧? 傅奕阳镇定自若的进来,一扯袍子就朝皇帝跪下,“臣傅奕阳见过皇上。” 傅煦阳慢了两步进来,也跟着跪下来:“草民傅煦阳见过皇上。” 他如今还是个白身,自然只能自称草民。 皇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抬了抬眼帘,优雅的啜了一口茶,好像没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朕今日看了一出好戏,陈远良,你当记一功。” 跪在地上的陈远良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冒出来,可他不敢擦,就在之前皇上认出傅奕阳的身份后,陈远良就跟着跪下了,不说别的,在隔壁雅间兄弟阋墙的是他的亲外甥。 好巧不巧的忠睿王爷开口道:“皇兄好不容易出皇宫一趟,就遇到了勇武侯家兄弟相争的一出戏,可真是巧了。” 陈远良真是恨不得把头埋的更低,他真是被傅煦阳这个外甥给坑毁了。 按说这雅间虽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隔壁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只是傅煦阳的话听得真切,而傅奕阳后面说的话也只能模糊听个大概。 皇上只是笑,没有说话。等到后来这争吵好似结束了,才吩咐吴公公过去把人给叫过来。 等人过来了,都跪下了,皇上也没有立马叫起,对忠睿王爷道:“朕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出宫走走,就能碰到臣子家滋事,阿弟你说朕该不该管?” 忠睿王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奕阳,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撞见了,皇兄不如权当个消遣,臣弟也凑光看个热闹。” 皇帝又用扇子敲了敲忠睿王爷的头。带着笑意训斥:“胡闹。” 忠睿王爷暗自撇撇嘴,他就不信皇兄不想看这个热闹。 皇帝眼角余光扫过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陈宛秋,扫过冷汗淋漓的陈远良,再看一脸木然的傅奕阳,同样也看到了跪在最远处的傅煦阳跃跃欲试的嘴脸。 皇帝扇子在手里晃了晃。道:“奕阳,起身。 ” “谢皇上。”傅奕阳起身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跪着的傅煦阳,垂下眼帘。 “陈卿家、陈姑娘也起来吧。” 傅奕阳这时候眉头皱了皱,之前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只剩下傅煦阳,在这样的压力下傅煦阳的背又往下塌了塌,如果不是双手还在地板上撑着。他早就匍匐在地上了,脸色青白一片,心里实在是不安,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咬牙,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草民有屈。望皇上给草民以及草民母亲做主!” 傅奕阳神色一震,他差不多猜测出来傅煦阳的算计,就是这样的猜测,才让他觉得惊骇,内心只觉得一片荒凉。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说不出任何请罪的话来,“臣万死。” 皇上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无奈,他找个尽职能干的能臣忠臣容易吗?就非有些不长眼的来拖后腿。 忠睿王爷却嗤笑一声:“皇兄,他这是要告御状啊,有趣有趣。” 被他这一打岔,皇上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俩兄友弟恭的,可是快把跪在地上的傅煦阳给吓尿了,告御状是个什么概念,不管你告没告成功,这告御状的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天子的威严是那么容易被冒犯的吗? 傅煦阳吓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觳觫成一团,就跟得了癫痫似的。 傅奕阳直接跪着不说话。 陈远良也跟着跪下了:“臣有罪。” 他一跪,陈宛秋也不能站着,又跟着默默跪下了。 皇上就问了:“爱卿何罪之有啊?” 陈远良如今可是后悔不已,皇上一问也不瞒,就道:“这罪民乃是臣的外甥,一直郁郁不得志,来求臣想让臣举荐,臣看在卧病在床的姐姐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应下了。今日皇上莅临,臣存了私心就叫了这外甥来,想着让他好好施展下才学,侥幸得了皇上的青眼,也是他的造化,即便不成,臣也能对得起卧病在床的姐姐。没想到,这罪民竟然借机滋事,臣实在是愧对皇上的抬举啊!” 忠睿王爷瞥了一眼早跪下的傅奕阳,心想也难怪皇兄看重他,他这是明白今日是他那糟心的兄弟算计到皇上头上来了,人家二话不说就跪下请罪了,倒是看得清楚。 忠睿王爷又笑眯眯的开口了:“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位想告御状的公子哥儿去年就因为娶了陈远良你的嫡次女做平妻才被皇兄金口玉言的贬他十年之内不准入朝出仕的吧?怎么,这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么?”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陈远良哪能顶住,砰砰磕头求饶:“臣不敢。” 御状还没告,自己就掉坑里头去了,这算什么事啊? PS: 谢谢向日葵太阳花和恍然梦中的打赏,大家都很萌萌哒~   ☆、145章 堂前对质 气氛很僵硬。 身为草民的傅煦阳心惊胆颤的张不开嘴,一个死字在他跟前竖起来了,他怕死啊! 陈远良后悔的都恨不得时光倒流,在傅煦阳拎着厚礼来找他的时候,他就不该被灌了几句*汤,就答应下来;不,在皇上驾临这茶楼的时候,他就不该让人去通知傅煦阳来,谁知道这蠢货竟然告起御状来了。 傅奕阳是心灰意冷了。 至于陈宛秋,这间屋子里就她最没有地位,没有发言权,她第一次真切见识到这时代的阶级特权,忠睿王爷和皇上一句话就能够定人生死。 陈宛秋斗志更浓了,心里还把搅局的傅煦阳给恨上了,连带着也迁怒了卧病在床的傅母。陈宛秋可不觉得像傅煦阳这样的蠢货能够想出这样在皇上跟前揭穿傅奕阳真面目的法子来。 傅母可真够狠毒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傅母竟然为了小儿子就要致大儿子于死地,果然最毒妇人心,最毒古代妇人心。 陈宛秋把头低的低低的,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变来变去的神情,当然这屋子里头也没人会特别注意到她。 忠睿王爷又嬉笑着开口了:“皇兄不妨听听傅二的陈情,也不枉傅二铁了心的要告御状了。” 真不知道忠睿王爷是不是嫌弃傅煦阳死的还太慢,一会子就给他扣了好几顶大帽子,一个告御状;一个就是藐视皇恩,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皇帝慢悠悠的开口了:“算不上告御状,”傅煦阳还没来及松口气,就听皇上接着说:“不过是碰巧让朕遇到罢了。” 忠睿王爷凤眼流光一转,“哦,陈远良你不会是早就知道皇兄要出宫吧?” 得,又是一顶窥伺帝踪的大帽子。 陈远良哪里敢让这帽子落到自己头上,连忙辩驳:“臣不敢,就是给臣几个胆子。臣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请皇上明鉴。” 皇帝开口道:“朕出来走走,恰好遇到陈卿,只是偶然罢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陈远良战战兢兢,真是恨不得晕死过去。 陈宛秋想抬头去看忠睿王爷,她感受到了忠睿王爷深深的恶意,而这恶意就是冲着她来的。 若是搁在旁的时候,陈宛秋还会暗自得意,可现在这气氛太剑拔弩张,若真是被忠睿王爷把罪名给定下来,那她以前的种种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如今陈宛秋又觉得她不该贸贸然的开口,忠睿王爷处处争锋相对。若她现在开口,如果引起忠睿王爷的更多反感…… 陈宛秋心里虽然觉得难堪,但并不会因为忠睿王爷如今的态度觉得难过,但她也不想引起皇上的反感。 陈宛秋很清楚皇上对忠睿王爷这个弟弟的宠爱,就冲忠睿王爷在皇上跟前这份肆无忌惮的劲儿。就能看出这绝对是独一份儿的。 陈宛秋暗自觉得忠睿王爷实在是太桀骜不驯了,他应该在皇上面前谨小慎微,皇上如今宠他,他这份随性是直率是真性情,可等皇上哪天不再喜爱他了,他这份随性就成了没规矩不成体统啊。 陈宛秋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犯贱了。忠睿王爷三番两次的出言贬低她,她现在还巴巴的替忠睿王爷考虑,实在是不应该的。 如今她的目标是皇上,她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的与忠睿王爷有任何攀扯的样子,或许忠睿王爷这样恶言相向,也不错。 陈宛秋一不小心想多了。就没有想着开口。 等陈宛秋回过神来时,傅煦阳已经在陈情了。 傅煦阳说的是声情并茂,说的是慷慨激昂,说的是感同身受,说的是痛彻心扉。直把傅奕阳描述成一个不孝不悌、禽兽不如到残害生身母亲的渣滓。 傅奕阳跪在地上也不辩驳。 这无疑助长了傅煦阳的底气,他说到最后痛哭流涕:“母亲虽日常对草民有所偏爱,可对大哥也是关爱有加,没想到大哥竟然会一叶障目,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来,请皇上替草民母亲做主啊!” 皇上望向他的能臣:“奕阳,你可有话说?” 傅奕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背挺得笔直,低沉的声音透着压抑的苦楚:“臣无话可说。” 事关傅母,傅奕阳什么都不能辩解,就算他心里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能说吗? 不能,就因为傅母是他的生身母亲。 傅煦阳听闻了傅奕阳的话,以为傅奕阳是真的无话可说,没什么能狡辩的,面上一喜,可他很快想到他是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是什么人,旋即就把这眼中的露出的喜意都压了下去。 可在座的是什么人,就是在外人看来桀骜不驯的忠睿王爷也是在皇宫里浸/淫十几年的人物。 皇家哪个人不会察言观色,傅煦阳露出的惊喜自然没能逃过皇帝和忠睿王爷的火眼金睛,忠睿王爷讥笑一声。 皇上看的分明,在心里头叹口气,阿弟实在是太嫉恶如仇了,不过这样也好,阿弟这份真才是他想要他保留的。 皇上多么精明的人物,自然不会被傅煦阳的一面之词蒙骗了,再说他赏识的能臣是个什么品行,他还不清楚么,这种大不孝的事儿绝对不可能是他会做出来的。 皇上也不好明着偏心他的能臣,就道:“陈卿,你怎么看这件事?” 陈远良自然是不相信傅煦阳所说的的,他在心里把傅煦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想诬蔑傅奕阳,你他娘的也找个站得住脚的借口,这一听就特别不靠谱,特别不禁得起推敲的话你也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这不是坑舅吗? 可这话陈远良能说出口吗?自然是不能的。 陈远良斟酌了下,就说:“勇武侯的人品才学是得皇上您赞赏过的,这种大不韪的事儿勇武侯应是做不出的。只傅煦阳会这么说,怕是被小人蒙蔽了,因担心母亲才会一时迷了心窍,还望皇上明鉴。” 陈远良这话自然既替傅奕阳说的话,又替傅煦阳开了脱。谁都不得罪。但用词都不精准,还带着不确定性,并没有把话说死了,就是再往下查出真相来。他也能找出词来替自己开脱。 忠睿王爷漫不经心的说:“本王怎么听傅二是如此的信誓旦旦,一点都不像没证据的样子,不然他可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这诉状告到皇兄面前来了。” 皇上顺着忠睿王爷的话往下说:“傅二你可有勇武侯残害侯府老封君的证据?” 傅煦阳压抑着心中翻腾的各种情绪,稳住心神道:“还请皇上让太医过府替母亲诊治一番。” 皇上挑挑眉:“这是为何?” 傅煦阳沉痛的说道:“如今府中当家做主的是草民的大哥,草民的大哥在母亲中风后,就延请了几位民间大夫来过府替母亲治病。” “可就是在这几位大夫替母亲治病后,母亲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而是日渐病重。草民虽怀疑母亲遭了大哥迫害,有心替母亲重新延医问药,但又怕打草惊蛇。更何况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母亲害成神智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定然不是一般的毒药,所以草民才恳请皇上派医术精湛的太医到府上替母亲诊治,这样一来,真相即刻大白。” 说完。就朝皇上深深叩首。 忠睿王爷一瞥眼:“说这么多,不还是没证据。” 傅煦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草民,草民……”他草民了半天,最后只冒出一句:“草民恳请皇上体恤,替草民母亲做主,不能让这大奸大恶之辈继续作奸犯科啊!” 皇上把手中的扇子合起来搁在掌中敲了几下。道:“说来这本是勇武侯家的家事,朕不该插手,可如今事情已经升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既让朕撞见了,朕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罢罢,这事儿朕就管了。往勇武侯走一趟。” 又吩咐总管太监吴公公去太医院把院判叫来,吴公公低头应了。 忠睿王爷也站起身来,附和道:“皇兄说的有理,再说勇武侯的先辈乃是国之栋梁,是本朝有功之人。皇兄如此记挂着功臣之后,实乃皇兄仁厚,体恤下臣,是社稷之福,黎民百姓之福啊。” 忠睿王爷声情并茂的赞颂了一番皇帝,把皇帝给恶心的不轻,皇帝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忠睿王爷适可而止。 忠睿王爷冲他皇兄笑了笑,皇帝差点被自家阿弟的如花似玉的美貌给迷惑住,只能无奈的听之任之了。 皇帝转过身去,道:“陈卿,也随朕去一趟吧。” 皇上这语气听着像是询问意见的,可谁敢不从呢,陈远良颤抖着声音说是,后背冷汗把里衣都打湿了。 皇上起驾去勇武侯府,说走就走,陈宛秋没资格跟上去,就被留下来。 一下子雅间里就只剩下陈宛秋,她都没发现至始至终不论是皇上还是忠睿王爷,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正眼。 陈宛秋临窗而站,默默瞧着皇上英武的背影进了轿子,一脸的懊恼和不甘心。 今天本来是谋划的好好的,再次加深在皇上心中的印象,顺便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出来。 可没想到半路上不但杀出个忠睿王爷来,让她不得不有所收敛,还又来了个傅煦阳,皇上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实在是可恨! 陈宛秋冷冷一笑,傅煦阳恐怕还沾沾自喜的吧,真是个蠢货!她敢保证在这件事皇上偏袒的肯定是傅奕阳,不过,想到傅煦阳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样子,陈宛秋又有些拿不准。 难道傅母是以身犯险,自己给自己下毒,嫁祸给傅奕阳不成? 陈宛秋觉得就以傅母恨不能处傅奕阳夫妻而后快的心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陈宛秋就觉得傅奕阳还真是可怜,娘不亲舅不爱,兄弟陷害。 陈宛秋又带了些恶意的想,不知道到时候苏颖还能不能保持她端庄的模样了? 皇上私服到了勇武侯府,被迎进了正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座上。 太医院判已经侯着了,另外跟来的还有当初替傅母诊治开药方的那位太医。 皇上一摆手。让太医院判去到上房给傅母诊脉,查探清楚了傅母是否被毒害了。 上房,傅母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傅煦阳已经行动了。压抑住心头的激动,不但自己配合,还让下人配合,还把从一开始就保留下的药渣给太医院判看。 傅母还主动说了,自从觉察到有问题后,她每次喝药前都让丫环给试药了,而剩下的药她根本就没喝,都倒在床底下了。 又把几个丫环叫过来,让太医院判给她们看看,看她们是不是也有病了。 言语中都在暗示太医院判:我就说了有问题吧?真有问题吧?就是现在她们没问题。那肯定是慢性毒药? 太医院判对傅母的暗示都采取听之不应之的态度,得出结论后,拿着药渣和药方,回前面复命去了。 傅母一瞧太医院判把药渣和药方拿走了,顿时觉得她和傅煦阳猜测是正确的。就是傅奕阳那个逆子给她下了慢性毒药,想把她给害死! 这下看把真相都捅到皇上那里去了,看傅奕阳还有什么翻身之地! 傅母一开心就嗬嗬笑起来,特别的恐怖。 黄莺和朱鹮面面相觑,心里忐忑不安,看向还算镇定的杜鹃,小心翼翼的问她:“杜鹃姐姐。你知道这是怎的了吗?” 杜鹃心里也忐忑,但最起码面上还算镇定,只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她道:“许是大老爷见老太太病情没什么进展,又请了太医来给老太太诊病吧。看刚才的情形,这位新请来的太医是在看上一个太医留下来的药方吧。这样才好重新开药。” 这话儿也不知道是说给黄莺和朱鹮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杜鹃心里拿不定主意,找了个空档,就亲自来正院了。 本来还想让个小丫头过来的。可杜鹃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又怕小丫头说不清楚,心里想想就自己亲自去了。 也好在上房经过之前那一遭,虽说有杜鹃的解释,可有心人总觉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弄得人心有些惶惶,而傅母还沉浸在搬倒傅奕阳,让她寄予厚望的小儿子上位的美好愿景中,没人注意到杜鹃的异常。 杜鹃急匆匆来了正院,见了苏颖,直奔主题,把事情整个描述给苏颖听。 苏颖一听就觉得第一感觉就是戏肉来了,尤其是听杜鹃转述了傅母暗示太医的话后,这感觉就更确定了。 “一切如常,做好你自己便是了。”苏颖给了杜鹃这么一句话,就让杜鹃回上房了。 等杜鹃走后,苏颖止不住冷笑,没想到傅母和傅煦阳竟然有会这样的想法?竟然会认为傅奕阳下毒暗害傅母,呵呵。 更令人无语的是,傅母和傅煦阳压根就没有证据,就凭借着自己的臆想就断定了,苏颖真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苏颖没事人一样去了福禄俩娃的房间,福哥儿睡得香甜,禄小娃醒着,他现在能抬头了,一见着苏颖就抬头看她,还露出个蜜糖般的笑容,卖萌卖习惯了。 【小爷正想找你呢,皇上和忠睿王爷来侯府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知道?】苏颖反问。 禄小娃一噎,他现在真是大不如前了,唉。英雄不提当年勇,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还有陈远良,身份是你男人的舅舅,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不是废话么。苏颖决定不和禄小娃一般见识,很遗憾的说:【真可惜不能看现场直播,一定很精彩吧。】 岂止是精彩。 太医院判回到正厅复命:“侯府老封君并没有中毒,范太医开的药方是对症的,只臣给老封君诊脉的时候发现老封君肝气上逆,血气燥,应是自从中风偏瘫后,脾气变得暴躁,经常大怒,思虑过多,才导致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迹象。” 说着太医院判又掉了一堆书袋,简单来说,傅母就是自己作的。 傅煦阳第一个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陈远良怒瞪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兼姑爷,还没来得及请罪。就先听太医院判说:“臣行医三十余载,还没到头昏眼花诊错脉的地步。” 又把药渣拿出来,药方也让范太医看了一遍,范太医这会儿已经了解过情况了,那傅煦阳竟是怀疑他跟傅侯爷合谋谋害傅家老太太,实在是不可忍。 范太医看过一一遍药方,又检查了一遍药渣:“不错,这是臣当时给傅老太太开的药方,药渣也正常。” 太医院判又冷笑道:“老封君不但不纾解心情好好养病,还讳疾忌医。将药倒掉,这病能好转才没有道理呢。” 忠睿王爷懒洋洋的开口说:“韩老莫恼,这傅二并没有影射范太医和勇武侯合谋,他的意思是觉得勇武侯请来的民间大夫开的药方有问题,不知道韩老也一道检查了?” 太医院判韩院判一想到没等他开口提起。对方就将药方迫不及待的拿出来,心里有了底,慢吞吞的说:“药方和药渣都没有任何问题,皆是对症下药,再者臣也说了,傅家老封君并没有除了偏瘫外的其他异常的病症。” 韩院判觉得他说的够清楚明白的了,傅母就是讳疾忌医。杯弓蛇影,自己作的到现在还瘫在床上,按照当时的脉案,她中风偏瘫比较轻,还是能治好的,顶多就是有些说话不大清楚。但总不会到现在还瘫在床上的。 在场的人听的也很明白,偏偏忠睿王爷还给总结了一遍,生怕有人就是蠢笨的听不懂人话:“也就是说,傅老太太无异常,傅二信誓旦旦控诉勇武侯不孝不悌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呵。傅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陷害忠良,尊卑不分,不孝不悌!像这种渣滓,打杀了都不为过!” 傅煦阳傻眼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怎么就不照着原先设定好的剧情往下走了呢?! 药方和药渣怎么会没有问题?他都觉得老太太变了很多,肯定是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傅煦阳像是抓到一根稻草般急切的说:“可草民的母亲自从生病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性格大变,那些个话在草民母亲生病之前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草民绝不相信只是中风,就会让草民母亲有这么大的改变,草民这才料想是什么毒药腌臜诡计才害的母亲如此的!可如今太医说母亲身体无恙,草民才会如此震惊,猜测会不会是太医们根本就没有涉猎到?” 本来傅煦阳说傅母性格大变,忠睿王爷和皇上还神情一动,毕竟这侯府还有二房一个丫环被附身在前,另外还有清婉以及陈宛秋的借尸还魂。 可再一听傅煦阳的言语,皇上和忠睿王爷就将这想法放下了,忠睿王爷嘴角的笑容变得讽刺而鄙视:“本王想知道,傅老太太到底是说了什么惊世之语,才会让你这个亲生儿子认为她是被见不得光的手段制住了?” 皇上的情绪向来内敛不怎么外露,闻言也冷淡道:“朕也想知道。” 傅煦阳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张了张嘴,冷汗涔涔。 忠睿王爷冷笑道:“怎么不说了?” 傅煦阳一咬牙,跪伏在地上颤着声音道:“母亲斥骂大哥不孝,是逆子,府中的爵位就不该让大哥袭。” 忠睿王爷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般笑起来,引得皇上扭头看他,发什么疯呢。“阿弟你笑什么?” 忠睿王爷止住了笑,凤眼一挑,斜睨了傅奕阳一眼,眼中的鄙视不减。 同皇上说道:“臣弟之所以发笑,是想到一件事儿,这事儿呢,还与傅老太太有些关联。正是因为这件事儿,臣弟才觉得这话儿怕不是傅老太太的无心之语,而是肺腑之言呢。”   ☆、146章 盖棺定论 皇上疑惑:“哦?是何事?” 傅奕阳木然。 忠睿王爷卖起关子来了:“这件事呢,勇武侯也是知情的。不过,想来这也是勇武侯家的丑闻,还涉及到勇武侯夫人,臣弟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皇上皱了皱眉,怎么还和内宅妇人有关了?别是什么桃/色事件吧? 皇上一时想歪了,看看他风华绝代的皇弟,又看了看冷峻的能臣傅奕阳,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儿。 “如今事关傅家的声誉,事关朝廷社稷,自然是当讲的。” 皇上既然开口了,忠睿王爷就当仁不让了。 声情并茂的将那日在云若寺外遇到的事儿说了,当然他自然是隐藏了去云若寺的目的,只说恰好救了去上香归家遭难的勇武侯夫人。 “本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可没想到臣弟的侍卫竟然捉到了埋伏在周围的贼人。” 皇上皱起眉来,“这件事你怎么没和朕说?” 忠睿王爷摆摆手:“皇兄且听臣弟把这件事讲完,经过审讯那贼人并非是冲着臣弟去的,而是冲着勇武侯夫人去的。” “原来那些贼人是被人收买,专程埋伏在勇武侯夫人归家的路途中,先是设计让拉马车的骏马受惊,摆脱随车的家丁,再然后将勇武侯夫人掳走。” 忠睿王爷突然想起勇武侯夫人的音容相貌,虽然这段时间他不再关注勇武侯府,心里头的那个念头刚要发芽了就被他自己掐断了,但种子一旦种下了,就在心里头留下了痕迹,而这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变浅。 这次,他就做一回‘恶人’罢。 忠睿王爷顿了顿,接着说:“为的却不是赎金。而是将勇武侯夫人绑走一夜,隔天就归还,如果真是这般的话,那勇武侯夫人可就是……” 他这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即便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勇武侯夫人还有什么贞/节可言?就算不自我了断以示清白,怕以后也要常伴青灯了! 皇上问道:“这事儿和傅家老太太又有何关联?” 皇兄和他真有默契,忠睿王爷这么想着,就道:“那贼人既是被人收买的,自然会有幕后主使了。臣弟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怎么就选在臣弟去云若寺找大师参禅的那天呢?所以臣弟就暗查了一番,岂料竟是查到了勇武侯的下人身上。” “一个奴才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深入调查之下证据都指向了傅老太太。”忠睿王爷讥笑一声,“这件事勇武侯怕也是调查清楚了吧?本来这件事就是侯府的家丑。臣弟自然是当什么都没什么,毕竟那群贼人也不是向着臣弟来的。” 忠睿王爷的话,皇上自然是相信的,他看向傅奕阳也不愿意在他的伤疤上撒盐,摇了摇头。道:“若老勇武侯尚在,岂会有这般事端滋生。” 言下之意,自然是信了这件事,虽没有明着指责傅母不慈,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陈远良给跪了,傅母可是陈家女,要是传出这样恶毒的名声。那陈家未嫁女可就会受到牵连,往后再嫁可是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这一刻,陈远良把亲姐姐都给恨上了。 唯独傅煦阳不相信。 “草民不信!大嫂是长房长媳儿,与母亲无冤无仇的,母亲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计谋去算计自己的儿媳妇!皇上,这里面定是有误会。许是奸人故意诬蔑母亲,使得忠睿王爷也被蒙蔽了,还望皇上明察!” 傅煦阳又朝无动于衷的傅奕阳祈求:“大哥你也说句话,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不是母亲做的!难道大哥就愿意母亲背上不慈的名声么?大哥。你不能如此的不孝?!” 傅奕阳跪在地上,沉声道:“臣治家不严,臣有错。” 忠睿王爷撇撇嘴,有错和有罪可是两码事。 傅奕阳不说傅母到底有没有做这件事,可他这样的态度就相当于默认了,但他又把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比傅煦阳大呼小叫可是让人信服多了。 傅煦阳痛声怒瞪傅奕阳:“大哥,你……” 陈远良甩手给傅煦阳一巴掌,压着他跪好:“臣亦有失察之错。只臣这外甥年幼不懂事,脾气又冲动,今日之事全是被小人挑唆,才冲动行事,冲撞了皇上,请皇上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宽恕他吧。” 忠睿王爷讥笑一声:“陈远良陈大人可是好大的面子,且不提这窥伺帝踪、不满皇恩、冲撞皇上这几踪杀头流放的罪名。咱们且说说他诬蔑朝廷命官,尊卑不分,忤逆兄长,这若是家事倒也罢了,可竟还惊动了皇兄,可不是单一个年轻不懂事,冲动行事就能解释的了的。” “皇兄,您说臣弟说的这些可是在理?”忠睿王爷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傅煦阳打落泥污后,还冲皇上要起定论来了。 可若是皇上盖棺定论了,傅煦阳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作为帮凶的陈远良,也得跟着受罪。 皇帝‘嗯’了一声,“以朕看朕的勇武侯暗害生身母亲不孝不悌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属其弟嫉妒作祟构陷于他,朕观其心不正——” 皇上正要说心不正则言邪,言邪则行歪,就被从门口传来的凄惨的叫声给打断了。 “万岁爷!!”粗噶的嘶哑声直达天听。 皇上被骇的捏紧了扇柄,忠睿王爷小声嘟囔道:“来的可真是及时。” 声音虽然小,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陈远良只当是没听到,傅煦阳只觉得见到了救星,傅奕阳无悲无喜。 太医们已经避出去了。 傅母半边身子不好使,是由有劲的粗使婆子架过来的,两个婆子累得不轻,到了正厅门口,才换了杜鹃和黄莺。 傅母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皇上的最后一句话,当下也顾不得御前不御前的,张嘴来了一嗓子。打断了皇上的话。 被杜鹃和黄莺搀扶过来,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上,皇上可没顾念她年迈又偏瘫不让她跪,不说旁的事儿。单就是之前忠睿王爷说的那件事,就足够让皇上对傅母的观感差到不行了。 若是有人趁机将计就计,危害到忠睿王爷的生命安全,可如何是好?即便并没有此事,但生出这种歹毒念头的傅母也不能轻饶。 傅母艰难的跪在地上,嘶哑道:“万岁爷,这件事与臣妇二儿子毫无干系,一应都是臣妇犯下的,若万岁爷降罪,臣妇愿一力承担。” 说着就匍匐在地。 这是陈远良眼见事情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就赶紧使眼色让下人去上房找傅母的。 傅母本来还躺在床上做着美梦,哪想到下人竟是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消息。 她根本就没有中毒,那些药渣和药方都是好的,皇上震怒了,要发落傅煦阳了! 怎么不是傅奕阳!怎么不是这个逆子! 这些傅母都来不及细想。她怎么能让她寄予厚望的儿子折进去,一时间什么都不顾了,连忙喊人来去拯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傅煦阳。 傅母想好了若是皇上怪罪于傅煦阳,她就把这件事自己承担下来。 傅母想着自己年高辈大,又得了病,皇上断不会与自己多计较,这件事就能大化小。小化没了! 傅母却是不知忠睿王爷已经将她给露个底,皇上从心里就认定了傅母为母不慈,如今又见了傅母这番母慈,只觉得刺眼。 皇上看了一眼跪在一边孤单孤寂的能臣,心生怜惜。 缓缓开口道:“老封君,这么说。臆想自个被勇武侯下毒,挑唆你无知的小儿子做戏到朕面前,诬蔑勇武侯不孝不悌,借朕来打击朕的能臣,这一系列事儿都是老封君你独自犯下的了?” 傅母一怔。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可在皇上的威压下,傅母瞧了瞧受了重大打击的小儿子,一咬牙,就道:“那些个诬蔑的话儿都是臣妇挑唆的,臣妇的小儿子重孝道,听臣妇的几句胡言乱语,就义气行事,胡闹一番,没想到竟是让臣妇的家事叨扰了皇上,实属不该。” 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傅母原先说话还不顺溜,可如今在这种情况下,竟是硬生生的捋直了舌头,说话越发清楚流畅起来。 而且这一番话竟是硬生生的将原本的大罪狡辩成小罪,还避重就轻,她只承认了挑唆的罪名,而且这还是因为小儿子重孝道,这才冲动行事的! 侧面反映了傅奕阳不重孝道。 后面又说了傅煦阳是胡闹,又说家事,只说实属不该,表了自己的忠心,可就是没承认这有错有罪。 连忠睿王爷都忍不住佩服了,实际上他还真这么做了:“好一番母慈子孝啊!”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句话里头的讽刺。 皇上也挑挑眉,坐下了,就是没叫傅母起来。 傅母心里惴惴不安,心想难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了?傅母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把自己和傅煦阳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最好还能趁机黑傅奕阳一把,让皇上对他的印象变差,最好是能厌恶了他。 傅母又多想了。 只听忠睿王爷说:“如果照老封君这么解释的话,本王倒是有一个疑惑,究竟勇武侯做了什么,才让老封君认定了他不孝不悌,还胆大包天到下毒害自己的生身母亲的?” 皇上也想知道。 忠睿王爷的问话对傅母来说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可她没发现忠睿王爷说这话时嘴角的讥诮,以及皇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傅母自然是不知道皇上认定了傅奕阳是个可怜的娃,也已经金口玉言的认定傅奕阳是无辜的了,还在心里给她自己贴上了不慈的标签。 忠睿王爷这么一问,傅母就迫不及待的讲述傅奕阳的不孝之处,从傅奕阳把她气的中风,到她病了傅奕阳竟不伺候在床前,又纵容着苏氏也跟着不敬婆母等等,简直是罄竹难书。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傅母越说越顺溜,等到后来竟是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傅奕阳与臣妇不亲。他袭爵非臣妇心之所愿,如今他不孝不悌,实在难当大任,若他有自知之明。合该主动退位让贤!” “哦?傅奕阳退位让贤,那老封君觉得有谁袭爵合适呢?本王可是知道傅奕阳还有两位嫡子吧?” 傅煦阳傻了吧唧的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听傅母说:“合该由我小儿子袭爵!” “姐姐,你是在是老糊涂了!”陈远良眼看不对劲,赶紧出声喝止,然后朝皇上陈情:“这嫡长子袭爵乃是祖宗规矩,臣姐姐卧病在床多时,脑子糊涂了!” 傅母仿佛乍然清醒,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如遭雷击。蠕动着嘴唇刚想辩驳,就被忠睿王爷的话抢白了。 忠睿王爷一副迷惑的神情:“皇兄,臣弟也糊涂了。” 皇上看他,给予无声的支持。 忠睿王爷就说他的疑惑:“瞧瞧,本来在臣弟看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如今怎么就闹得这么复杂呢。” “哦?那臣弟认为是怎么一回事呢?”皇上很配合。 忠睿王爷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道:“本来呢,在傅老太太没掺合来之前,事情已经很明朗了。那个傅二不是笃定了勇武侯下毒暗害傅老太太么,太医院判也说了,傅老太太没有这方面的异常,这点就站不住脚了。” “如此诬蔑勇武侯不孝不悌、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等等的。就是空谈了。勇武侯可是朝廷能臣,皇上甚爱之,人品怎会如此不堪,所以是小人诬蔑之。” “皇兄英明,一眼就看穿是傅二嫉妒作祟构陷于勇武侯,言明傅二是心不正则言邪。言邪则行歪,臣弟亦是赞同的。” 忠睿王爷和皇上很有默契,皇上没说完的那句话,忠睿王爷都能给补上了。 皇上点点头:“不错。” 兜兜转转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 傅母脸色灰败,她蠕动了几下嘴唇。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再看看跪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傅奕阳,眼神如同淬了毒。 忠睿王爷的话还没完:“傅老太太又言明这是她挑唆的,说是诬蔑,怎么到后来傅老太太又笃定勇武侯是真的不孝不悌了呢?这就真让臣弟糊涂了,不过听后面傅老太太发自内心的言语,臣弟这才真明白了。” “原来最终目的是想让勇武侯退位让贤啊,这爵位的变动,可不就是由皇兄说了算么,所以才折腾了这么一出戏到皇兄面前来。” 皇上大怒:“好的很!竟然把算盘打到朕头上来了!你们可知罪?” 傅母这次还想避重就轻都不能了,傅母把傅煦阳的罪也揽到自己身上来,又求皇上看在她为母的私心,还有老侯爷的面子上,宽恕了老妇人了。 傅煦阳痛哭流涕也不管不顾了,只说他都是听了母亲的话,以为母亲受了委屈,才想要替母亲出口气,竟是把罪也顺着推到了傅母身上。 傅母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傅奕阳自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傅母受罪,只说傅母病糊涂了,她的所作所为当不得真,他做儿子的不敢计较,至于冲撞了皇上的罪名,他愿意承担,还请皇上念在傅母年迈多病的份上宽恕傅母。 却决口不提傅煦阳的事儿。 对傅母,傅奕阳这么做全是为了孝道,可对傅煦阳,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忠睿王爷嗤笑一声:“愚孝!” 傅奕阳只磕头道:“她到底是臣的生身母亲。” 就这么一句话听得皇上他老人家心酸,叹息一声。 忠睿王爷不屑的撇撇嘴,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皇上就让傅奕阳和傅煦阳分家,傅煦阳这样的就是给勇武侯抹黑的存在,看着实在是碍眼。 皇上说了,竟然没人应,皇上不高兴了:“怎么?朕不英明了?” 傅奕阳道:“臣弟已与臣分家了。” 皇上随口问:“哦?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奕阳说了时间,皇上一想,冷笑一声:“若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臣惭愧。” “不管奕阳你的事,”皇上也是偏心眼的,“既分了家,往后就是两家人了。也好。” 皇上又看向跪伏在地的陈远良,叹息道:“陈卿也跟着糊涂啊,傅煦阳无知愚钝,可以说他是年轻不经事。陈卿也跟着无知愚钝了?” 陈远良老泪纵横:“臣惭愧啊,臣也是好心,哪料到会惹出这般的是非来,臣愧对皇上的厚爱,臣自请皇上责罚。” 陈远良也只是客气一下,以退为进么,哪想到皇上当了真,说:“陈卿真是朕的好臣子,知道自己有错,朕不好姑息。就主动提出来,不让朕为难。也罢,你就官降一级,以作警示。” 陈远良才刚艰难的官升一级,如今又被皇上张张嘴皮子就给撸到原地了。到头来,也还是原地踏步啊。 陈远良傻眼了,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挤出一丝笑来领旨谢恩,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忠睿王爷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皇上又以治家不严的名头罚了傅奕阳半年的俸禄,可皇上也没说是哪份俸禄。 傅奕阳身上有爵位,这自然是要领一份俸禄的。这俸禄比较多,而他如今又是二品官,这也有俸禄可拿,自然是和侯爵的俸禄不能比,皇上可没严格说要罚他哪一份俸禄。 再说侯府又不真的靠傅奕阳的俸禄过活,不然早就饿死了。 罚完之后。皇上就带着忠睿王爷走了。 回了皇宫,皇上看忠睿王爷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等忠睿王爷不解的看过来,皇上才慢吞吞的说:“朕发现,今天阿弟你的话不是一般的多啊。” 忠睿王爷顿了顿。才说:“皇兄不也是想看热闹,臣弟只是顺势而为,你就不怕你那能臣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看不开了?” 本来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哆哆嗦嗦的说了这么多话,皇上认定了谁有罪他没罪也有罪,哪像这次,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简直就是毛毛细雨,中间那一大截纯属是唬人的。 忠睿王爷自己罗里吧嗦的一大堆,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皇上。 皇上想了想,道:“跟朕去慈宁宫见母后,朕不好抢了母后训诫命妇的活儿。” 皇太后如今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她又向来是喜皇上之所喜,厌皇上之所厌。一听皇上把傅母涉及的事儿说了,皇太后立马就跟皇上保证了,一定要好好训诫这不慈的老太太一番。 勇武侯府 皇上走后,被降了官的陈远良不忿的对傅母说:“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有些事你在心里头想想就算了,怎么就把持不住说出来了!现在好了,皇上如今连我都迁怒上了,实在是……” 等陈远良反应过来,傅奕阳还在一边,他就尴尬了,脸上讪讪的,他是不敢跟这个大外甥对上,但另一个外甥兼姑爷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无知愚钝!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远良知道傅煦阳得了皇上这四个字的评价,这辈子就算是无望了,他当初就不该同意把嫡长女嫁给他,当初看着还算成器,怎么到后面就长歪了呢! 定是姐姐娇惯的,丢下句:“惯子如杀子,姐姐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就忿忿不平的走了! 杜鹃和黄莺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想要把傅母从地上搀扶起来,哪想到傅母朝着傅奕阳歇斯底里的嘶吼:“你个不孝子!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满意啊!” 傅奕阳一脸漠然,更加刺激了傅母,举着巴掌就朝傅奕阳抡过去。 啪的一声打在横空伸出来的胳膊上,苏颖一边把傅奕阳拉了下,一边用胳膊挡住了傅母的巴掌。 傅母喘着粗气,指着苏颖大声骂:“反了天了!” 苏颖冷然道:“老太太!”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傅奕阳喝止了。 苏颖定定的看了傅奕阳一眼,抿了抿嘴唇,冷笑道:“扶老太太回去歇着。” 要是以前傅母定要秉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大闹一场,可她现在实在是闹不起来了,外强中干罢了。 等被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回到上房没多久,没等来傅煦阳的安慰和解释,反而等来了皇太后让她即刻进宫的懿旨。 PS: 感觉自己萌萌哒(=^ ^=)   ☆、147章 有违妇德 傅母一腔悲愤和怒火还没来得及宣泄,就接到了皇太后让她即刻进宫的懿旨,当即如同一大盆冰水浇下来,把傅母给浇了个透心凉。 之前觉得皇上还是看重老臣,格外开恩,对今天的事儿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的侥幸,现在全都没了。 皇上当即惩处了傅奕阳和陈远良,并没有惩处傅母的意思,那并不是因为要法外开恩,那是因为管教命妇并非是皇上的事儿,宫里头还有皇太后和皇后呢。 如今皇太后下懿旨让她即刻进宫,可见是皇上震怒了,跟着一向跟着皇帝儿子脚步走的皇太后也怒了,加上还有忠睿王爷煽风点火,这次傅母绝对没那么容易过关。 在皇上和忠睿王爷离开后,皇太后详细了解了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后,觉得傅母实在是拎不清,是个无知愚钝的! 也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局势了,一个寡居得病的妇人不说静心休养,拜佛念经还生出一副歹毒心肠来! 如此视朝廷规矩、祖宗家法,长幼礼教尊卑有别于无物,竟然下狠手要毁了袭爵有能力的大儿子,去扶无知愚钝的小儿子上位! 最不能忍受的是傅母竟然还攀扯到皇上身上,还有忠睿王爷说的那件事,皇太后对傅母的愤怒值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皇太后在后宫沉沉浮浮几十年,从妃嫔到太后尊位,心机手段自然是不缺的,乍一听觉得傅母是偏心小儿子偏心到没边了,可再分析就觉得傅母这么做绝对是利欲熏心! 不仅是利欲熏心,还蠢到没边了。 就拿皇太后自己来说,她也有两个儿子,如今一个是当今天子,另外一个是亲王,可皇太后就很明智,她知道自己的尊荣全部来自于大儿子。所以从不违逆皇上的意思,又谨守本分,一向不插手朝政,就连后宫。如今就是皇后临近生产,这训诫命妇的事儿也只有皇太后能管,她才接手的。 虽说平时偏心一些小儿子忠睿王爷,但大前提都是在皇上默许的范围内。 如此一对比,皇太后只觉得傅母是想拿捏权柄想的疯了,真以为勇武侯府的一亩三分地是她自己的了?莫不是觉得她比自己这个皇太后还尊贵了——竟敢把主意打到皇上身上,就连她这个皇太后也没敢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等傅母穿着二等诰命品级的全副披挂被宫女搀着战战兢兢进来,摇摇欲坠的跪在地上时,皇太后也没有因为傅母半边身子还使不上劲儿就对她格外开恩。生生的让傅母跪了一刻钟才叫起。 也不赐座,就让两个宫女硬生生的搀住傅母就那么站着听,从为长不慈到尊卑不分,从有违妇德到无视国法,从长幼不分到以下犯上。从教子不严到冒犯天颜,皇太后就专挑听起来严重的话说,吓得清醒着的傅母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诰命吉服,如果不是两个宫女硬撑着,傅母腿软的都撑不住了。 末了,皇太后说够了。挥挥手让太监宣读懿旨,撤了傅母的诰命,如此一来傅母就成了白身。 这是皇上说的,皇太后原本还以为傅母是随老勇武侯的一品诰命,后来一听是二品诰命,就问是怎么回事? 这又牵扯出去年傅母诰命等级被降等的事儿。就因为平妻一事儿,原来从那时候起傅母偏心幼子的形象已深入人心了。 皇太后对傅母的观感再往下降,这种不入流的事儿真是丢了勇武侯府的脸。 如今不但撤了傅母的诰命,还赏了《女戒》《女则》来,命傅母各抄三百遍。又另外赏赐了佛经,命傅母日日研读,道往后应当拜佛念经,静心休养。 傅母颤巍巍的叩头谢了恩,被小太监半扶半拖着出了慈宁宫的大门。 傅母回到侯府上房,就撅过去了,底下人忙成一团,连忙去请大夫来。 经过今天的事儿,傅母和傅煦阳可是把太医院的太医给得罪了,再者如今傅母也已经不再是诰命了,没资格请太医。 再说就是能拿傅奕阳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可这样也不妥,懿旨刚下,就病倒了请太医,怎么,你是对懿旨对皇太后有什么不满吗? 说来说去,就是请太医不妥,只能请大夫来,还得悄悄的,别大张旗鼓的。 侯府的众人早在傅母还没从宫里回到府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太后的懿旨,若说之前降诰命等级的那道懿旨没有明说傅母不慈,这次就是明晃晃的言明了傅母为母不慈,长幼不分,尊卑不分。 皇太后让傅母抄写《女戒》《女则》更是坐实了她有违妇德,消息传到陈府,刚因教女有方得了赏赐的戴夫人差点没气的吐血! 戴夫人这段时间莫名就病了,今天莫名好了,又得了宫里的赏赐,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刚想着摆酒庆祝一番呢,可不好的事也跟着一块来了! 先是陈远良陈大人被牵连官降一级,他能官升一级实在不易啊,如今又一朝回到升官前,就因为多管闲事! 戴夫人还能忍住心头的怒火,虽然险些憋成内伤,可等傅母被皇太后申斥又撤了诰命等级后,戴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悲愤欲绝道:“她的诰命是先帝封赠的,如今竟是让皇上给撤了,可见皇上这次是震怒啊!咱们家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如今全被你的好姐姐我的好大姑子给牵连了。” 陈远良这次也实在没办法替傅母开脱,想想傅母做的那都是什么事儿,确实太过分了!陈远良心里也对傅母生出几分怨怼,还有不满。 戴夫人见状冷笑道:“她自己拎不清也别把咱们家也给拉下水,你看看,若不是先前还有皇上赞我这个嫡母教女有方,单凭咱们陈家女为母不慈,妇德亏损,往后咱们陈家女就别想嫁的好了。” 别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傅母就是嫁出去二十多年了,那也是从陈家嫁出去的。 戴夫人恼怒异常。新仇旧恨,怒火升腾之下,原本藏在心里头的话都被带了出来:“……我早知道她心思歹毒,当初算计宛凝也就罢了。后头又害的宛茹早产,如今她去诬蔑自己的亲儿子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可惜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个也载进去了,这都是报应!” “当初她要给傅煦阳求娶宛茹我就该硬扛着不答应的,我真是傻啊,傅煦阳他光有勇武侯嫡次子的名头,可到现在都还是白身一个,我可怜的姑娘嫁过去连个诰命都没有。平白就硬低了人家一头啊!” 戴夫人越想越悲愤,连当初一力赞成傅煦阳和陈夫人亲事的陈远良都埋怨上了,可她斥骂这么久,也没听到陈远良吱声,忍不住抬头去看陈远良。被他涨红到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的样子唬了一跳。 “老爷啊,你这是怎么啦?别吓妾身啊。”戴夫人连忙过去又是给陈远良揉背又是拍胸口的,陈远良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紧紧盯着戴夫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戴夫人一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当下拿帕子按着眼睛,悲悲戚戚的说:“事到如今,妾身还能骗你不成?我可怜的宛凝啊。都是我这做母亲害了她,当初要是不答应让她去侯府小住就好了。大姑子跟妾身关系不和睦,妾身多年都一再忍让,可谁曾想大姑子竟是迁怒到宛凝身上来了,都是妾身害了宛凝啊。” 陈远良语气不太确定的问:“那事儿竟是姐姐做的?可她又是为了什么啊?” 戴夫人琢磨着陈远良这语气不像是替傅母辩护,心思一转就道:“是啊。妾身也想不明白,大姑子一心向着姑爷,又怎么会……” 陈远良顺着戴夫人的思路,再结合到今天的事情一下子想明白了,傅母事先算计的不是傅煦阳。是傅奕阳啊! 要是搁在以前,就是戴夫人把确切的证据放在陈远良面前,陈远良都还会怀疑的,可如今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陈远良却是一下子就信了。 今天傅母被揭露出的那些事儿可实在是到了让身为亲弟弟的陈远良都觉得太过分的地步,可涉及到的受害人是傅奕阳和苏颖,苏颖这个外甥媳妇儿先不说,就是傅奕阳这个外甥,跟陈远良也不亲。 说实在的,陈远良其实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悲痛,只是后面因为这事儿被皇上迁怒,官降一级,陈远良才真切对傅母和傅煦阳滋生出不满了。 如今戴夫人把陈宛凝和陈夫人摆出来,陈远良才有了真切的感觉,那可是他的嫡亲闺女,尤其是陈宛凝还颇得陈远良喜爱。 比起亲姐姐、亲外甥,自然是亲闺女更重要,可就是他亲姐姐设计毁了他亲闺女,如今还连累了陈家的名声,陈远良心塞啊,与之前觉得皇太后撤了傅母的诰命实在是太不留情面不同,如今他愤慨的觉得这都是傅母自作自受的! “这实在是,实在是……”陈远良狠狠的捶了下桌子,“可恶!” 戴夫人拿帕子攒攒嘴角:“妾身能理解大姑子事事替傅煦阳着想,傅奕阳自小就养在祖母身边,跟她不亲。” 陈远良就想了:再不亲那也是她亲儿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看如今她都做了什么,她是想把大儿子给毁了啊。 “如今大姑子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虽说是大姑子咎由自取,妾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刚才都是妾身一时悲愤,妾身只是想到了陈家的名声。” 陈远良就想了:可不就是咎由自取么,夫人一时情急恼怒也是正常的。 戴夫人继续说:“亏得咱们陈家没有其他的出嫁女了,不然也连累的她们在娘家不好过。再说了,咱们这一房没有未嫁娶的,可二房就不一样了,弟媳还打算等选秀过了给三儿说亲呢。再者,宛秋和宛菡是要参加选秀的,到时候可是由皇太后评选的,这万一……” 陈远良火气被撩的更旺了。 戴夫人叹口气:“不过,想来皇太后深明大义,仁慈和顺,不会将大姑子的事儿牵连到咱们陈家的姑娘身上。” 这话儿起到的自然是反效果,陈远良怒火升腾的更厉害了。这自然就是戴夫人想要的。 要说以前戴夫人还有所顾忌,谁让傅母有个简在帝心爵位比陈家高的大儿子呢,可如今戴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 经过这件事傅母和傅奕阳关系不说决裂,那也差不多了。毕竟谁还会发自内心的去尊崇总想害自己的母亲呢,就是亲生母亲,感情也被磨干净了。 再者这件事还在皇上和皇太后那里备了案,傅母的诰命都被撤了,往后她见了戴夫人都还要行礼呢。 如今傅母是有能耐的儿子靠不住,又没有了能压人的诰命,能依靠的就是娘家了,可戴夫人就是想让她没得娘家依靠,但又不能做的太绝了,毕竟陈夫人和陈宛凝还是傅家的儿媳妇呢。 不过。往后傅母要是敢磋磨她们,也得掂量掂量,这才是戴夫人想要的。 如此一想,戴夫人心中大定,收起了脸上悲悲戚戚的神情。感慨道:“原本大姑子做的那些事儿妾身是没打算给老爷您说的,可如今妾身却是逼不得已,妾身只是揪心宛茹和宛凝。原本把宛茹嫁过去,是想着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宛茹日子过得舒坦些,哪知道大姑子满心满眼的就只有傅煦阳呢。” “事已至此,妾身不好说什么。只如今大姑子没了诰命,侯府里头成了苏氏那个大太太一家独大,只怕宛茹和宛凝落了下乘,没得被人轻视了。” 陈远良冷哼一声:“傅煦阳这个眼皮子浅薄的早为了那点家业跟傅奕阳分家了,这事儿皇上都知道了。往后他们就是两家人了,各不相干。” “什么?”戴夫人愕然不已。“分家了?” 陈远良皱眉看了戴夫人一眼,一想就道:“这几天你病着,不知道,傅煦阳他主动闹着分家了,分府别居去了。” 戴夫人紧紧攥着手。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这件事竟然没人跟她提起过,实在是没把她这个太太放在眼里了!等明儿她得闲了定是要揭了她们的皮,戴夫人缓了一口气,道:“煦阳他怎么这么拎不清,侯府如今是他嫡亲大哥当家,他往后可不得靠着奕阳帮衬,一分家,那就成了两家人啊!” 陈远良对此嗤之以鼻:“都是我那好姐姐教出来的好儿子!知道皇上怎么说他吗?无知愚钝!他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还有今天这件事儿,可都是他在里头折腾的,连累的我被皇上迁怒了,也把傅奕阳这个嫡亲大哥给得罪很了,人家没有落井下石都还是念在他们是同胞兄弟的份上呢!” 戴夫人傻眼了:“那宛茹和宛凝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陈远良也跟着叹气,当初想着亲上加亲,女儿嫁过去跟傅母又是婆媳又是姑侄,这样做媳妇儿的就少被婆婆错待,受的罪少,日子就舒服的多。 可哪想到傅煦阳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傅母又昏了头,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累的两个女儿都跟着受罪。 “分家的时候,煦阳得了三成的家业,往后经营有道,足够他们一家子的开销了。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帮衬一些,等个三两年,皇上把这件事给忘了,再给他谋划个一官半职的罢。” 戴夫人心力交瘁:“也只能这样了,希望煦阳能吃一堑长一智。” 陈远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被陈远良和戴夫人评鉴的傅煦阳还真没有吃一堑长一智,他试图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傅母从宫里回来就晕过去了,大夫来诊病,傅煦阳还在上房里冲傅奕阳怒吼:“你不是特别得皇上看重吗?怎么还连累到母亲被撤了诰命?你难道不知道母亲是多看重她的诰命身份吗?往后母亲可如何自处?向大嫂还要行礼吗?” 苏颖冷冷的看了傅煦阳一眼,对他的神逻辑不置一词,也没有像以前舌灿莲花的讽刺的傅煦阳说不出话来,她觉得那绝对是白费力气。 和逻辑都扭曲的人将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咆哮傅,还是让傅奕阳去对付吧。 苏颖眼睁睁的看着傅奕阳冷冰冰的看了傅煦阳一眼,道:“如果你想被逐出宗族,你就接着闹腾。” 现在也不过是分家了,傅煦阳还是傅家人。但一旦被逐出宗族,傅煦阳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傅煦阳一愣,然后就接着冲傅奕阳咆哮:“母亲刚一落难,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嫡亲兄弟。你不是不孝不悌是什么?!” 苏颖总觉得傅煦阳这么有恃无恐的作死,就是笃定了傅奕阳真不会把他怎么样,或许刚才傅奕阳说的要把他给逐出宗族也只是说说而已。 苏颖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傅煦阳所依仗的不外乎是傅母,可如今傅母都自身难保了,作为本朝第一个被撤了诰命的妇人,这可真不是一件荣幸的事呢。 傅奕阳岿然不动,一摆手让家丁把傅煦阳压到祖祠里,去跪祖宗。 苏颖挑挑眉毛,可真是简单粗暴。 陈宛凝匆匆而来看到的就是傅煦阳被家丁捂着嘴拖走的场景。她顾不得多少,直接来质问苏颖:“大嫂,老爷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底下那些奴才胆敢如此对待他?” 苏颖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陈宛凝,她可不觉得陈宛凝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之前在前厅发生的事儿没走漏风声,可之后那么长时间,陈宛凝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有点不现实。 “二老爷去跪祖祠,自我反省。”反省什么,这谁知道,而且就傅煦阳那个熊样的。他还不觉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不然,刚才怎么就在傅奕阳跟前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呢。 陈宛凝有些讪讪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往里面望了一眼,陈宛凝这次可就没问苏颖“老太太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说出来或许还会被人认为是不满皇太后懿旨呢。 苏颖要是知道陈宛凝在想什么,绝对会出声宽慰陈宛凝的——怕什么,就在刚才傅煦阳已经质疑过,不满过,咆哮过了。也不差你一个。 傅母是气急攻心才晕过去了,大夫开了药方,被妥帖的送出去了。 苏颖吩咐丫环去熬药,掸了掸衣袖,特意看了一眼傅奕阳,从刚才开始他就一副无悲无喜的死样子。 苏颖抿了抿嘴,这时候她也真的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能说什么,说你亲娘真狠毒么,还是说你嫡亲兄弟不是个玩意儿么,说你真可怜,你娘和你兄弟联合起来构陷你么? 这些听起来是同仇敌忾的话,不过是往傅奕阳伤口上撒盐,他一定不会想听的。 而且,苏颖觉得傅奕阳并不一定就真的特别难受,也不是说他不难受,没知觉的那才没心没肺,那才冷血冷情呢。 怎么说呢,傅奕阳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从傅煦阳暗地里小范围的散播傅奕阳不孝开始,傅奕阳那时候心里就开始做心理建设了。 只是,就算是做了心理建设,等事到临头,还是会觉得难受。 苏颖垂下眼眸,她觉得除非傅母死了,否则她还是会这么偏执下去。 苏颖给傅母下的并不是让她心理扭曲的药,而是放大她心中所想的药,她自认为药剂量不多,可哪想到在傅母身上竟然效果这么惊人。 也就是说,傅母会做这种事儿,只是遵从了本心,就是她正常了,这种事儿也还是会发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若傅母还有药物作用,那傅煦阳他就是真的彻彻底底的自发自做了,只不过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除了侯府三成的家业他就什么都没得到。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148章 揠苗助长 傅奕阳好几天都宿在书房里,侯府里弥漫着令人感觉压抑的低气压,下人们都束手束脚的,谁都不愿意去触主子们的霉头。 傅煦阳跪了一天祠堂后,隔天就消停了。 至于傅母,上房专门收拾出屋子做小佛堂,供着皇太后赏赐下来的佛经。 在皇上和皇太后的接连威压下,傅母不敢再折腾什么了,一边养病一边抄写《女则》《女戒》。 要抄三百遍呢。 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和指指点点,苏颖只管闭门让他们去说,听到了又怎么样,又不会少块肉。 傅奕阳愿自我消沉就任由他去,苏颖能做的在当天就做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想来多愁善感这一套不成? 苏颖是淡然了,底下人心里忐忑啊,紫苏过来问了几回,说小厨房里又熬了什么汤,最是滋补了,太太要不要给老爷送一些过去? 苏颖撇撇嘴,摆手说不用。 但是,对她们以自己的名义往外书房送汤的行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矫情不矫情。 苏颖得了清净日子,终于把牧童骑牛的肚兜给做好了,红绫白里,正准备拿过去给福儿换上呢,就有小丫头匆匆跑过来道:“大舅太太找您过去呢。” 戴夫人?她又来做什么? 苏颖眯了眯眼睛,放下肚兜,就跟着过去了。 一到上房,戴夫人一见苏颖就扬声道:“当家太太可是来了。” 苏颖客客气气的问候两句,就直接道:“舅母叫我来,所为何事?” 戴夫人叹息一声:“本来呢,我是来探望大姑太太的。我等知道大姑太太糊涂犯了错,被撤了诰命等级,就想着来宽慰她一回儿。” 苏颖嘴角抽了抽,这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语气可和话里的意思不符啊。 戴夫人自顾自的往下说,丝毫不管傅母难看的脸色。“可是呢,竟是在这屋子里头发现逾制的物件,这不是要给大姑太太,给你们侯府招灾吗?” 苏颖现在十分确定戴夫人是来给傅母添堵的。苏颖很配合 的皱起眉来,戴夫人自然是清楚苏颖不待见傅母的,不然她就不会特意把苏颖给叫过来了。 戴夫人挑着眉挖苦的看了傅母一眼,冠冕堂皇的继续往下说:“细想起来,自从去年这时候大姑太太被皇后懿旨将诰命等级从原来的一品降到二品后,上房的摆设物件就有 逾制的,当时可见大姑太太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想来也是 下人们疏忽了,分不清这一品诰命和二品诰命的区别,这 并不怪大姑太太的。” 苏颖自己都有些疑惑这里面的区别。更疑惑的是,戴夫人都挖苦到这份上了,傅母怎么就没给点反应? 苏颖抬眼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能从床上爬起来,能慢慢走几步路的傅母身上——算是因祸得福,刺激之下潜力爆发。 傅母半边身子竟然有好转的迹象,她的脸色已经不单单能 用难看这么简单的词来形容了。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再加上原本因为偏瘫后苍老了不止十岁的面容,混合在一起,只能用狰狞二字来形容。 苏颖继续聆听着。 戴夫人喝了一口茶润润口,道:“原本这些都还没什么,大外甥简在帝心。没有哪个不长眼了发现这上房规格逾制后小题大做的。可如今,因为大姑太太的事儿,勇武侯府已经处在了风口浪尖上,连带着也牵连了我们陈家和大外 甥,日后可不得谨小慎微的,唯恐再被有心人利用此事。 趁机落井下石。” 苏颖特别想笑,戴夫人这兜兜转转的可不也把自己都兜了进去。 瞥见苏颖的神情,戴夫人好似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了,她清了清嗓子:“大太太,我把你叫过来呢。就是想提醒你这件事,你如今是侯府的当家太太,这事儿呢,你当得做主 ,你说该怎么办吧?” 戴夫人把皮球踢了过来,顺便也给苏颖拉了傅母的仇恨值,傅母看苏颖的眼睛带着刀子。 苏颖对此已经麻木了,她的仇恨值可是不少了,也不差如今这点儿,虱子多了不怕痒么。 苏颖想了想,道:“老太太毕竟还是长辈,孝道大于天,这种事儿我并不好置喙。” 戴夫人似乎料到了苏颖不会一口应承下来,她叹口气怜惜的看着苏颖,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可这当着傅母的面,干脆利落的掀开了那层傅母自认为不存在的但实际上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的遮羞布,间接承认了傅母的不慈。 苏颖已经不用去看傅母的脸色,单看戴夫人眼中遮不住的快意就可以知道了会有多难看了。 苏颖不接戴夫人的话茬,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这件事是舅母您心思细腻头个发现的,想来您心里头已经有了对此事儿处理的章程,您不妨说来听听。” 苏颖是不介意扮黑脸——当然了,她在傅母眼里头,就从来没有心怀好意过,但也轮不到戴夫人来推着她扮黑脸。 戴夫人呵呵笑了两声:“你们两口子就是太孝顺了,想来你们就是意识到这等问题后,碍着孝道也不好提出来,真是为难你们了。” 说着,戴夫人转向倚靠着扶手才能坐好的傅母,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大姑太太,你可真有福气,这事儿搁在旁人身上,旁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不是我说话不中听,只是大姑太太你可得学会惜福。哦,我怎么忘了,太后娘娘特 特赐下佛经来,大姑太太你日日研读,修心养性,这法子可比什么都管用的。” 傅母阴沉沉的盯着戴夫人,嘴皮子动了几下,刚想说话,就被戴夫人截断了:“唉,瞧我,一下子扯远了。” 转过来对苏颖说话,把傅母憋的不轻。“这都是你家的家事。我这个做舅母的再和你家亲密,也不好插手你们家的家事,这不就成了越俎代庖了么?越俎代庖可是要不得的 ,人啊自有固守本分。才不会惹人嫌遭人不待见的。” “我啊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做这种事儿,我今天这么一说,就是想给你们提个醒。想来大太太即便管家了,也是年轻,做事儿难免会有考虑不全面的地方,以及被掣肘的地方,会有顾虑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了戴夫人的话,即便是知道戴夫人是在借机膈应傅母,苏颖还是觉得不舒服——你想膈应老太太。没必要把我也拉扯进来呀。 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呢,谁都不会喜欢越俎代庖之人。”却不应承戴夫人后面说的那些话。 戴夫人一噎,之前她还当苏颖是个温和有礼的,还会跟她同仇敌忾,哪想到却是个能够立马便翻脸不认人的。 戴夫人心里有些恼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也不再拿苏颖引出话头去膈应傅母了。 苏颖却没打算就让戴夫人平白利用了,道:“舅母这个情 ,我们自然是领了。说来,二房从勇武侯府分了出去,须得有个帮衬的人,免得到时候乱了分寸。我看。舅母便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来舅母慈母心肠,时常惦念着二弟妹和 三弟妹,二来即便是我能不计前嫌搭把手,可二老爷那里 是不屑于顾的,我就偷个懒。不去讨人嫌了。” 傅母如今没了诰命等级不假,可傅母到底还在勇武侯府住着,逾制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只要不是有人刻意提起来,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傅煦阳那儿就有些不同。他们一家子是要搬出去的,以前还占着个勇武侯二老爷的名头,可如今分了家,这名头就成空了。 此外苏颖提起戴夫人慈母心肠,其实也有那么些讽刺,像出嫁的姑娘寻常都不会三不五时的回娘家,更不用说娘家的母亲三不五时的就登门来探访出嫁的姑娘了。 虽然这在苏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这时候就不同了,岳母常常登门,是觉得嫁出去的姑娘在夫家受苦了么? 更不用说之前戴夫人还插手二房的家事,即便是亲上加亲,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之前苏颖倒是挺感谢戴夫人的越俎代庖的,毕竟傅母的迅速倒台,戴夫人出力绝对是不可忽视的。 戴夫人哪想到苏颖会这么下她的面子,心里更添恼火,被个小辈落了脸面,这说出去,岂不是更没脸。偏偏苏颖说的话都切中了要害,戴夫人都不好反驳。 还不等戴夫人说些什么找回面子,上头的傅母就暴躁了,她拉着脸,阴阳怪气的说:“亏的你还有自知之明。” 这话儿自然是说苏颖的。 苏颖心里直想呵呵了,又觉得看来被撤了诰命等级给傅母带来的打击不小啊,好似对着苏颖以及戴夫人都没以前那么有底气了。 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前,傅母绝对早就大发雷霆,砸杯子摔茶壶了,哪里还容得戴夫人含沙射影的扯那么多。 更有可能的是,在苏颖到来时,傅母就一个杯子砸过来。 苏颖倒有些明白傅母如今对戴夫人多番忍耐的缘由了,傅煦阳和傅母日后都还得仰仗陈家这个外家,如今自然不好再和戴夫人起争端。 苏颖勾着唇角露出半个带着玩味的笑意来,傅母公主病,傅煦阳王子病,母子俩一脉相承啊。 想着,往椅子里坐了坐,轻飘飘的说:“老太太这话儿真是让我受教了,不过,也是老太太这几日修心养性的不知道,二老爷自从您被皇太后的懿旨撤了诰命的那天在祠堂 里跪过之后,隔天就张罗着从侯府搬出去呢。” 要论毒舌,苏颖如今可是直接粗暴多了。 戴夫人也稍微觉得诧异的看了苏颖一眼,就连刚才对苏颖的不满也消了一些。 “你浑说什么?煦阳何时要搬出去了?”傅母鹰钩眼钩着苏颖的皮肉,好似要把苏颖给剐了一层似的。 苏颖不得不感叹傅母对傅煦阳可是‘真爱’,似笑非笑道:“老太太这话是何意?难道是想让二老爷再背上个抗旨不遵的名头么?” 傅母一下子就瘪了,并且呵斥苏颖,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 乱说! 苏颖觉得这话儿应该是给傅母和傅煦阳当座右铭才对,既然傅母都这么说,苏颖就好好解释一番:“老太太可不能随意诬蔑我,再说这种事儿我有几个胆子也是不能乱说的。老太太可别忘了。当日皇上可是亲口说了既分了家,往后就是两家人的。更何况即便没有皇上这句金口玉言,单就是分家当日,在族中几位族老以及官府代表面前。二老爷可是亲口说要搬出去,这都是立了字据,在官府备了案的。” “二老爷焉有不搬出府的道理,这些都是他主动的,可没别人逼迫他!更何况当日的事儿,二老爷虽然是受人挑唆,可到底事情仍旧是二老爷做下的,以至于兄弟阋墙,若不是皇上英明,我们老爷行得正坐得端。才不至于酿成大 祸,连累了整个侯府,乃至傅家。” 苏颖句句带刺,绵里藏针,唰唰的往傅母身上戳。 听得戴夫人都在一旁暗自感叹。她以往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个大家都称赞温和有礼的大太太了啊,但戴夫人并没有开口打断的意思。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儿么。 “连皇上都金口玉言说了分家分的好,可见皇上对于二老爷的行为是十分不满的。自然,我家老爷也有错,治家不严。我也不求老太太能为整个侯府着想,即便是只为了二老爷着想。往后可不必说什么二老爷不该分家,分府别居不好,由此引申到我家老爷不孝不悌上这类的话了,要知道这类话可是对皇上金口玉言的不满,咱们家如今可再担不起这样的罪名了。” 傅母不是欺软怕硬么,苏颖就拿皇上的话来压她。这还是很好用的,看傅母脸青一阵白一阵,却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可见一斑了。 戴夫人却不知道皇上竟然是金口玉言让傅煦阳分出去,乍一听心里头也有些惴惴。看傅母也越发不满。 戴夫人认定了如果不是傅母太偏心,暗地里撺掇傅煦阳,也不会闹到如今这种地步,还连累了陈家,她被撤了诰命等级全是咎由自取。 想着,就替苏颖补上一刀:“大太太也不必如此揪心了,以往大姑太太是糊涂了,可如今经过太后娘娘的训诫,大姑太太必定是会吃一堑长一智的。” 被太后罚抄写《女则》《女戒》三百遍呢。 “就拿今儿我提出来的这上房有逾制的物件摆设之事,我 想大姑太太心里也有谱,想来必定会自发自动的把那些个逾制的物件摆设撤下去的,如此也省的大太太你为难了。 ” 戴夫人可还没忘了这茬,而这提出的解决方案实在是响亮 的打傅母的脸,偏偏傅母又不能说不,谁让戴夫人前面把皇太后给抬出来呢。 傅母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苏颖狐疑的看了戴夫人一眼,戴夫人这是想做什么,浪费感情么? 从上房出来时,戴夫人叫住了苏颖,有些干巴巴的说:“ 煦阳和奕阳到底是嫡亲兄弟,血浓于水,没得兄弟不成,反成仇人,这不是平白让外人看侯府的笑话么。” 苏颖抬头看向戴夫人,似笑非笑的让戴夫人有些不自在,可心想自己是长辈,总不能在小辈面前露了怯,就继续说:“煦阳年轻气盛,有时候很容易被蛊惑做下错事儿,奕 阳身为兄长总得要拿出些做兄长的气度来,不是?” 在苏颖慑人的目光下,戴夫人不免有些气虚,硬着头皮把 话往下说:“兄弟阋墙,反目成仇,若老侯爷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闹到如此局面,不是?再说了,奕阳是有能力,简在帝心的,可多一个人帮衬总是好的。他 脾气倔,你做媳妇儿的也劝着些,免得日后落下遗憾。” 怎么听着闹到现在这种局势,错还在傅奕阳了?受害者和被害者颠倒了吧? 还说的这么情深意切的,都不觉得脸上发热? 苏颖也不去反驳戴夫人说的那些血浓于水煽情的话,只眼睛一转,笑盈盈的说:“舅母说的话,恐怕我不敢苟同了 。” 戴夫人没想到苏颖会这么直白,可她到底是从媳妇儿熬到了如今的实际掌家太太,心机手段远非陈夫人和陈宛凝可比,心里恼火。脸上却还是挂着慈爱的笑容,看着苏颖叹 道:“奕阳莫不是还在恼煦阳这次做的糊涂事儿?煦阳是 做的过分了些,可说到底他也是受人撺掇的——” 说着,戴夫人就拿眼神瞟向上房的院门。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不用戴夫人比划,苏颖也知道这某人是谁,她笑容不变,道:“舅母你莫急,听我往下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戴夫人。 戴夫人皱了皱眉,示意苏颖继续说。 苏颖笑容加深:“旁的我不做评论,毕竟我和舅母的立场不同,各有偏向,这无可厚非的。我明白的。”话是这么说,可苏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指戴夫人为了陈夫人和陈 宛凝,睁着眼睛说瞎话。 戴夫人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苏颖在心里一晒,嘴上继续说:“舅母莫忘了,去年因为平妻一事儿。勇武侯府跟你们陈家都被御史言官参了,这件事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皇上不但言明二老爷十年之内不 准参加科考,还当场申斥了我家老爷,斥责他管家不严, 以至于出了这种置礼教于无物的事儿。” 苏颖假装没看见戴夫人难看的脸色,接着说:“我家老爷仕途也受到了影响,他都没有怨恨二老爷行为不端拖他的后腿。可见就是顾念着嫡亲兄弟的情谊。” 苏颖特意在‘嫡亲兄弟’上加重了音,“我并非是替我家 老爷鸣不平,只是对舅母说的二老爷能够帮衬到我家老爷 不赞同罢了。皇上可是说十年内不准二老爷科举入仕,以 二老爷的清高傲气,他也不屑于用其他手段入仕为官的。 ” “十年后,二老爷是否能一举登科都不是个准数呢。更合 论入仕为官来帮衬我家老爷了。若说我家老爷没人帮衬, 这倒是不真的,虽说我娘家没有爵位,可家中能人辈出,自然是能和老爷相互帮衬的。” “再者我家老爷如今尚不到而立就已经官拜二品。简在帝心,也不需要旁人多加帮衬的,至于十年后,两个嫡子也日渐长成,到时候有名师教导,定是会有一番作为的。” 苏颖就以偏概全,还偷换概念,说的戴夫人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苏颖又道:“当初二老爷主动分家的时候,可 是说了他要不靠着祖宗以及我家老爷的荫蔽立业,二老爷好志向,舅母又何必揠苗助长?” 苏颖满意的看到戴夫人如同吞了苍蝇一样的脸色,腹诽道:这种滋味也该你尝尝了。 戴夫人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颖微微福身后袅袅的离开,非但没得到苏颖一句应承,反而是被苏颖说的心里憋气,真是憋屈。 憋屈的不止戴夫人,还有陈宛秋。 先是从空间里含痛拿出千年人参非但没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是给戴夫人做了嫁衣,让戴夫人气焰又重新嚣张了起来。 再来就是傅母的事了,虽然傅母被撤了诰命,陈宛秋喜闻乐见,可她一点也不希望被傅母牵连到啊,还有本来想给皇上留下更加深刻印象的机会也就那样白白葬送了。 还有就是陈远良从积极还欠银中看到了加官进爵的希望, 想要一鼓作气还上剩下的欠银,可府中大房已经拿出十万两,二房也拿了五万两,剩下的大房不愿意出,二房也含含糊糊的。 陈远良气闷的同时就想到了陈宛秋,跑去找陈宛秋,质问她说当初不是说愿意拿出二十万两吗?现在是你舍身取义的时候了,赶紧把银子拿出来吧。 陈宛秋气的肺都要炸了,她当初用二十万两跟大房二房做了交易,如今他们竟然想翻脸不认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陈宛秋打发走陈远良,阴沉着脸回到房间,照例吩咐了不许人进来,气鼓鼓的忘了像往常一样拉下床帏,就直接往 床上一躺,旋即就消失了。 却不知道,她这一出被人看在了眼里。 PS: 嘴炮技能满级了;-)   ☆、149章 走火入魔 “姑太太,我看在你舟车劳顿赶到京城的份上,且先不与你计较,你好生歇着,等你歇息够了,头脑清明了,咱们再来好好谈谈如月的事。” 季夫人眼带讥诮的说着,丝毫不管潘太太青白的神情,径自带着丫环离开了。 等小丫环来说潘太太越过她直接去找了季大人,季夫人冷笑一声把手中的礼单拍在桌子上,道:“看来这二十来年,我这位小姑子半点长进全无。” 季夫人和季大人夫妻多年,自认为是比潘太太更了解季大人的,不消说是潘如月这个外甥女,就是换成了自己的姑娘,出了这种事,季大人也是不会留情面的。 当然了,自家的姑娘又岂会是那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她都怕潘如月把季家云英未嫁的姑娘带坏了呢。 果然不出季夫人所料,潘太太不甘不愿的跟着季大人到了正院,也就是季夫人的院子。 季夫人不等季大人说话,就面带笑容拉起潘太太的手:“小姑子怎么不好好歇息一番?嫂子念你从江南一路舟车劳顿的赶过来,定是劳累至极,想着让你好生歇着呢。” 潘太太红着眼圈,柔柔弱弱的说:“在如月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又如何睡得着?如月是我的女儿,我心疼,这份心情,大嫂怕是难以理解的。” 季夫人一直抓着潘太太的手,闻言也只是一笑:“小姑子这话儿说的倒也是,姗姗从小就被我教的中规中矩的,平日里做事儿从不出格,我向来是不费心的,自然是难以理解小姑子你的心情。” 潘太太僵着身子,借着转身看向季大人的空档,把自己的手从季夫人手里抽出来,“大哥,如月在家里时向来知书达理。怎么到了京城才不过几月,就似变了一个人般。大哥传信来,我如今都觉得难以置信,会不会是大嫂搞错了?” 季夫人在心里冷冷一笑。潘太太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她教坏了潘如月不成?还有什么搞错了,那天季大人也是在场的。 季大人没看出就在刚才他的妻子跟他的妹妹来来回回打了机锋,听了潘太太的话,叹息一声:“我何尝不希望是搞错了。” 潘太太捏着帕子,视线若有若无的朝季夫人身上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月她一个闺阁少女是如何识得对方的?在江南的时候,自然是没机会的,可这到了京城,也是难得见着外男的?” “虽说对方和咱们季家是亲戚,可若是日常里不走动,也是没等机会见到对方的?再者。就是日常之间的走动,到了那侯府,规矩森严,如月她一个未嫁女又是如何和对方碰面的?我这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些问题。竟是哪处都想不通,还望大嫂能与我解惑。” 潘太太这些问题切中要害,可季夫人却不会被潘太太的这些问题问倒,她皱着眉道:“这些也是老爷和我想知道的,毕竟自从如月到京城后,到勇武侯府做客满打满算也不过五次,而这五次中也只有两次有如月。” 季夫人缓缓说来:“头一回。是勇武侯嫡子满月,如月身子弱,又是正月,我怜惜她就不打算带她去侯府。哪曾想,如月竟是想到扮成姗姗的丫环随行,她们俩瞒得严实。竟是到了侯府我才知晓,如此一来,也不好打发了如月家去,只好任由如月继续跟在姗姗身边。” “侯府规矩甚严,如月自然是没机会从后院跑到前头去的。”季夫人侧着脸看向潘太太。眼中带了些轻蔑,潘太太看的分明,脸白了白。 “至于第二回,是傅家二房嫡子洗三,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儿。这一次我没有亲去,指派了大儿媳妇过去。在此之前如月病了一场,我哪曾想到如月竟是以潘家的名义往勇武侯府送礼,央求着要去观礼,如此一来,我自然是不好拦着的。” “又怕她一个姑娘家的没个伴儿,就让珊珊同去,顺便也能照顾一下如月这个姐姐,哪曾想如月竟是在勇武侯夫人跟前晕倒了,回来之后就跟魔怔一般闯到我这儿来,哭着闹着不要去选秀,说要嫁给勇武侯,当时老爷和姗姗在场,可都是愕然不已的。” 季夫人绕的弯弯道道不多,就是季大人听起来也觉得潘如月不懂事,可在潘太太听起来,里头的内涵就丰富多了。 季夫人说了这么多,意思无非就是潘如月不知廉耻上赶着去勇武侯府,跟季府跟季夫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里面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无非是渲染潘如月是多么的不懂事,不矜持。 潘太太白着一张脸道:“这么说来,大嫂也不知道如月是如何对勇武侯起了心思的?” 季夫人不接她这话茬,扭头对季大人说:“自从那天如月那丫头魔怔似的说要嫁给勇武侯之后,我们都防着不让这种事儿泄露出去,不然如月那丫头的名声可就完了。自然是人越少知道越好,而且还得装着没这回事儿,适才我们也就不好去问如月这里头的细节,生怕被漏出一些出去。” 说到这里,季夫人才看向潘太太,道:“小姑子你到底是如月的亲娘,心细如发,想的也全面。如今照我看,不如把如月跟前的教养嬷嬷以及服侍的贴身丫头叫过来问一问——” 季夫人说着又皱起眉来,为难道:“我觉得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是教养嬷嬷和贴身丫头也不大好,倒不如把如月那丫头叫过来,问问罢。老爷觉得如何?” 潘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张了张嘴,季大人就说话了:“也罢,把如月叫过来,你们俩好好的问一问。” 这种场合季大人自然是不好在场的,他就起身去书房了。等季大人一走,这院子里头当家做主的就是季夫人了。 季夫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朝潘太太扯了扯脸皮道:“实话跟你说,苗头可是年前就有了,如月那丫头跟前的贴身丫头嘴巴可不是个严实的,手脚也不干净。我便做主给如月换了个忠厚老实的丫头贴身服侍。不过,那毕竟也是从你们潘家带出来的奴才,如今自然是要交给你处置的。” 什么‘咱们季家’,这话季夫人可不爱听。心道:你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姑太太,还跟谁论‘咱们季家’呢。 潘太太缓缓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季夫人,道:“我如何都是想不明白的,怎么在潘家时,并无一次差错,到了京城就出了问题?若是只有一个奴才倒也罢了,怎么如月也会性情大变?” 季夫人四两拨千斤:“许是小姑子你治家宽厚,也容得下一个不大规矩的小丫头,我们季家家风严谨些罢。” 潘太太听了季夫人的话顿时觉得扎了耳朵。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嘴上道:“我怎么不知道家里头家风这般严谨了?当初太太在时,便是以宽厚治家,待下宽宥,众人皆是称赞之。我自幼被太太教养,便是嫁人后也是学起了太太治家的手段,怎么到了嫂子嘴里却是这般不堪了?” 潘太太把死去的季老夫人摆出来,若是季夫人说个潘太太的不是,那就是不敬婆母了。 季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小姑子你可真是宽厚,为了个不规矩的奴婢竟是连去世多年的老夫人都抬了出来,我自然是自愧不如的。” 季夫人也把孝摆出来。反过去给潘太太扣了一顶大帽子,潘太太心里恼火,“你……” 外面玛瑙通传:“表姑娘来了。” 季夫人嫌恶的皱了下眉,潘太太可是没错过,不由气结,当下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不发。 潘如月被秋水搀扶着进来,潘太太立马上前搂住潘如月,眼泪噗噗的掉下来,嘴里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才多久。你竟是瘦成这副模样儿?娘在这儿呢,你有什么苦楚都跟娘说,娘跟你做主,就是娘不能做主的,还有你舅舅呢。” 这是藐视季夫人呢,季夫人却充耳不闻,淡定自若的坐在座位上,让用余光偷偷瞟她的潘太太心里郁卒,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从陈夫人生的哥儿洗三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潘如月真是形销骨立了,身上套着缥碧色衣衫,下巴尖尖,肌肤苍白没血色,只衬着一双眼睛大且缺少神采。 可就是这般弱柳扶风的,竟是比之前还楚楚可怜几分,惹人怜惜几分,在季夫人眼里就是纸美人,风一吹就被刮走了。 潘如月也抱着潘太太啜泣了起来,潘太太一口一个瘦了,一口一个受苦了,弄得就跟季夫人虐待了潘如月似的。 季夫人却先发制人起来:“小姑子你也真是的,就算是忙着管家,忙着交际应酬,可如月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也疏忽起来?先前跟在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倒也罢了,还可以说是那丫头是个奴大欺主的,从根子上就坏了烂了。” 这话在潘太太听来就如同指桑骂槐一般,听得胸口滞。 季夫人自顾自的往下说:“可如月丫头的身体你总得上上心,若不是她刚来京城不久就病了,让大夫来诊脉,我竟是不知如月这丫头有宫寒之症呢,你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不合格呢。” 不等潘太太借题发挥,季夫人又说了:“这事儿其实真说起来也不能怨小姑子你,大夫也说了,原先如月这丫头住在南边儿,南边儿自是不像北边到了冬天就天寒地冻的,所以就显不出来。” “到了北边儿,才明显起来,不过倒也不是很严重,好好调理着便是了,不过最好还是在南边儿,不然呐,或许对日后不利呢。” 对什么不利,自然是子嗣不利,一个姑娘家嫁人了,生了儿子才能站稳脚跟,若是子嗣不利,那日子可就艰难了。 潘太太被季夫人突然这么一棒槌给砸晕了,等反应过来,语气就不免就些尖锐:“大嫂,怎么我好好的女儿托付给您这个舅母照顾,您就是这么照料她的吗?” 季夫人冷道:“小姑子既然这么说,我这儿还存着自从如月到京城一来生病的病案,是不是要一并拿给你看来证我以及我们季府的清白呐?” 潘太太气势弱了下来,她抱着潘如月哭道:“我不过是心疼女儿。一时没了分寸,大嫂大人大量,便不与我计较罢。” 季夫人听了一时有点怔忪,怎么觉得这话儿这么耳熟呢?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最紧要之事还是询问清楚。问清楚了,我们大家都能有所交代了。” 潘太太见季夫人这么笃定,心里就忐忑起来。 潘太太一直不信潘如月会做出这样不矜持的事来,她觉得是季夫人见潘如月出色碍到了季姗姗的路,就故意设计出这么一出来污了潘如月的名声,给季姗姗提早清除了绊脚石。 可眼见季夫人如此镇定,一点也不心虚,潘太太反而拿不准了。 当下就擦了眼泪,柔声问潘如月:“如月,你如实说你是如何识得那勇武侯的?你放心。老实说,有娘在这儿呢。” 季夫人在心中哂笑。 潘如月呢喃道:“我要嫁给奕表哥。” 潘太太听得分明,神色一僵,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这次明显就带了引/诱性质了:“告诉娘,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三道四。引得你上了心思的?” 潘如月还有些呆呆愣愣的,眼珠子慢慢的转动了,等落到季夫人身上时,潘如月猛然间激动起来,哀求的看着季夫人:“舅妈,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要嫁给奕表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 潘如月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潘太太略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大嫂,你可真是好狠毒的心肠,你难道不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你如今要把如月的名节毁了。那岂不是要了如月的命吗?” “我现在真是后悔了,我就不该让如月提早来京城,我早知道大嫂你是什么性子的,我这是羊入虎口啊!如今大嫂你若是不给我,给我大哥以及潘家一个交代。我就是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让大嫂你一报还一报!” 季夫人狠狠把手中的茶杯摞在桌子上,幸好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喝了一大半,这才没有溅出来。 季夫人低喝道:“快住嘴罢!难道你还想要嚷嚷的人尽皆知?真不知道你如何做母亲的?” 潘太太脸涨红了,讽刺道:“大嫂你倒是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竟是害了我的女儿。我知道大嫂素来不待见我,可大嫂有什么恩怨大可冲着我来,又何必报复到我女儿身上!” 季夫人黑着脸冷哼:“你未免太高看自个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潘太太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得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上前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夫人抬眼瞧见潘太太身上穿的樱草黄缎长褙子,心里想着真不愧是母女,都喜欢素色的衣裳,感慨完之后就道:“你何不让如月继续说,我倒是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潘太太还没说话呢,潘如月就袅袅的跪下,泪如雨下:“舅妈,您一定会想办法让我落选,我求您了,这样的话,我就能成为奕表哥的妻子,就是继室也没关系,我无怨无悔的。舅妈,我求求您了,我选不了秀我是不会怨您的,我还会报答您。” 季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潘太太说:“小姑子,你听清楚如月这丫头说的话了吗?且不说这选秀一事岂是我能操纵的,单就如月这丫头说的想成为勇武侯的继室,这像什么话?” “勇武侯的嫡妻,书香门第苏家的姑娘,如今活的好好的,年前还替勇武侯生下一双嫡子,如月这丫头这么说,岂不是在诅咒勇武侯诰命夫人早逝么?” 潘太太被季夫人的质问问的哑口无言。 潘如月去猛地摇头:“不对不对,奕表哥的原配早就死了,嫡子也没有,舅妈你怎么尽是说谎话呢?” 季夫人赶紧低喝:“住嘴!”又呸呸两声:“如月这丫头魔障了,说话不算话,菩萨莫怪!” 又拿眼睛剜了潘太太一眼:“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知书达理?我看可是未必罢!心思倒是歹毒的很,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完死死盯着她冷冷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什么来着?说我心肠歹毒?想坏了如月的名节!我呸!你倒是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若是想坏了如月的名节,还用等到如今。一早在如月这丫头思/春时就闹个人尽皆知了,何必苦苦的藏着掖着!” “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交代?我看是你要给我个交代吧!” 潘太太硬着头皮说:“大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不过是担心如月才情急之下慌不择言罢了,但大嫂你怎么解释。如月就笃定你能帮她落选这事儿?怕是大嫂你曾经这么说过,才会让如月有这样的想法吧?” 季夫人差点没因为潘太太的强词夺理气的吐血,偏偏潘太太还做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儿,眼睛里泛着泪光,恶心的季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来么,这样的表情由潘如月做来,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可潘太太已经为人妇近二十年,就算保养的再好。也不似小姑娘一般的水嫩,再做出这样的神情来,就显得矫揉造作了。 季夫人侧过头不再直视潘太太,“强词夺理。” 噎住潘太太后,季夫人就问跪在地上的潘如月:“如月。我问你,你跟勇武侯是何时何地认识的?” 潘如月的表情从痛苦转变成眉目含羞,轻声细语道:“我和奕表哥认识的更早呢,在上京来时,我和奕表哥那么有缘分的遇见了,我们一路相伴到京城……” 潘如月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情意,抬头来认真的望向季夫人:“舅妈怎就不怜惜我?”含怨带嗔的。愁煞人。 季夫人嗤笑一声:“小姑子,如今可是真相大白了吧。” 潘太太仍旧不想承认是自家女儿不矜持,道:“如月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她被我护的太单纯了,不知人心险恶。若说她不矜持,我是不信的。我倒是觉得会不会是勇武侯刻意引/诱如月,才惹的如月芳心大乱。” 这是把错往傅奕阳身上推了。 潘太太话音刚落就被自家女儿打脸了,潘如月幽幽的说:“不是奕表哥,是我,是我先喜欢上奕表哥的。可是奕表哥他……”没说完就嘤嘤啜泣起来。 季夫人道:“呵呵,小姑子你也太想当然了。先不说勇武侯向来最重规矩,就是如月说的一路相伴,这就不大可能。别忘了,当时跟着如月一块儿来的还有璋儿,璋儿难道不懂得男女大防的道理,见如月跟勇武侯见面不会阻止么?” “再说了,如月如今是什么身份,是在选秀女,勇武侯就是昏了头才会跟如月这丫头勾勾搭搭。依我看,就是如月单相思,还单相思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季夫人瞥着潘太太涨红的脸色,似大度的说:“你也别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错往无辜之人身上推了,你之前诬蔑我的话,我还可以当你是胡言乱语,可并不代表旁人也会那么好心的不跟你计较的。” 潘太太节节败退,偏偏潘如月还是不省心的继续歪缠,她这次把目标转到潘太太身上,潘太太气急攻心,想也不想甩手给了潘如月一巴掌:“你还有脸哭!” 潘如月捂着脸傻傻的忘了哭泣。 季夫人在一旁火上浇油:“哎呀,小姑子你这是做什么?如月就是再有错你好好教就是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快些让人来看看这小脸儿怎么样了?要知道啊,女儿家的容貌是顶顶重要的。” 潘太太打完潘如月就后悔了,可季夫人的话让她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我没教好如月,不怪大嫂,跟大嫂没关系。” 季夫人:“……”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PS: 今天仍旧萌萌哒   ☆、150章 回头是岸 “呵,小姑子你知道这点最好,”季夫人眼睛在潘太太以及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的潘如月身上刮过,“如如月这般寡廉鲜耻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季夫人说话毫不客气,潘太太又气又恼,捏着帕子掉起了眼泪:“大嫂,事已至此,您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口口声声的往我伤口上撒盐。如月是我的女儿,难不成她这般模样,是我想看到的吗?” “行了!”季夫人不耐烦看潘太太哭哭啼啼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哭哭啼啼的推卸责任,而是想着这件事该如何料理?你是如月的亲生母亲来了,我这个做舅母就不好再越俎代庖的代你管教如月。” 潘太太撕扯着帕子,一时拿不定主意来,看着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懵懵的潘如月,是又恼火又心疼:“如月固然有不妥之处,可我又怎么能舍得下心来去罚她,大嫂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季夫人给气笑了,她何时说过要罚潘如月了,还强人所难,就跟她要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季夫人在心里恶狠狠的想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潘如月跟潘太太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季夫人想了想,就道:“既然你之前笃定如月这丫头规矩教养是个好的,那就还有能掰回来的可能。她是你一手教养长大的,你的话她当是能听得进去,你好好劝劝她,能迷途知返最好。” “小姑子慈母心肠,定然能把如月这丫头领会正途,不过选秀在即,小姑子可实在没多少时间了,还是抓紧吧。” 季夫人自然是不想沾手的,免得到时候被潘太太给赖上,她说的这些话儿都在理。毕竟潘太太可是潘如月的亲生母亲,她来规劝潘如月回头是岸再合适不过了。 暂时潘太太还没想到另外更合适的法子,只能答应了下来。 可潘如月又发疯了,她膝行到季夫人跟前。就要去拽季夫人的裙摆,季夫人皱起眉头,潘太太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 “舅妈,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帮帮我吧?如月非奕表哥不嫁!不然,如月宁愿死了!” 季夫人倒吸一口气,这个死丫头是在威胁她? 潘太太绞着帕子,眼泪又掉了下来:“如月你这丫头,竟是被人蛊惑了不成?竟是说这样昏了头的话。” 她又悲痛的对季夫人说:“大嫂,事到如今。不是我强行要替如月辩驳,可大嫂你也看到了,如月她明明知道勇武侯有妻有儿,明明知道她是要进宫选秀的,明明知道您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有法子让她免了选秀。怎么就这么认准了要嫁给勇武侯,认准了大嫂你能帮她,连我这个生身母亲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季夫人本来以为潘太太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要好好训诫潘如月了,没想到她还是话里话外都往别人,尤其是她身上攀扯,着实令人恼火。 声音就冷淡下来:“那你是觉得勇武侯和我有问题了?” 潘太太没想到季夫人会这么直接的就戳破。而且连带着还把勇武侯给带进来了,潘太太暗自斟酌了一番,道:“我何尝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如月,她如今还是在选秀女,若是在这档口传出对她名声不利的话儿。连累到咱们两家不说,就是勇武侯那里也得受到牵连,所以才更要慎之再慎,万一真是有人从中作梗,试图利用如月来打击咱们几家。咱们要真是趁了这奸诈之人的意,到头来岂不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潘太太越说越顺溜,顺溜的凭空就捏造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仇者来了。 如果不是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季夫人都险些要相信潘太太的话了。 季夫人在心里头冷笑一声,脸上也带上随之带上愤愤的神情:“小姑子你说的还真是不无道理,可到底是谁,竟然想到这么阴险歹毒的主意,不但陷你们潘家于这等险恶之境,还胆大包天的把我们季家以及勇武侯府也攀扯进来。” “且不说老爷他官居一品,就是勇武侯府乃是皇上特别恩赐不用降等袭爵,且勇武侯简在帝心。若真有这奸诈之人,那对方可实在是煞费苦心,还有权有势。小姑子,难不成你们潘家竟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不成?哎呀,要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啊!” 季夫人顺着潘太太的思路往下走,可这一番话说出来,把那莫须有的奸诈之人都推到了潘家有可能得罪的人身上,这样潘太太要真是再有这样的想法,事情就上升了一个高度。 就因为潘家的不谨慎,导致了可能牵连无辜的季家以及勇武侯府。 要是坐实了,潘家都讨不着好,潘太太就更讨不着什么好了。 要知道潘太太能在夫家过的如意,不就是因为她娘家也就是季家给力,还有就是和勇武侯府也有些亲戚关系。 潘太太就算再想在季夫人跟前掐尖要强,不落人后,也是不愿意狠得罪了季夫人的,更不愿意失了娘家的助力。 因此,听了季夫人的话,潘太太急切的道:“大嫂你怎么就只往坏处想,我只是那么一想,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可能还两说呢。” 季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所以我才说是若真有小姑子你说的这个可能啊,怎么到了小姑子嘴里就成了我笃定了呢,分明这种可能还是小姑子你提出来的。” 潘太太一噎,她要是承认了,岂不是她自己也成了不怀好意的那个了,自然是不想把这个说法接下来的。 潘太太气虚了起来:“我也只是疼惜如月,竟是要遭这样的罪,大嫂宽宏大量,就不要再跟我在这言语上计较了吧。” 季夫人低头看了兀自嘤嘤哭泣的潘如月一眼,叹口气道:“我知道小姑子你不愿意接受如月这丫头寡廉鲜耻,有了那样不堪的念头,险些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怕是会牵连到你们家的事儿,可这都是事实。再狡辩也都是无用的。” “若是可以,我这个做舅妈的也不愿意相信如月这丫头害人害已,当初发现有那样苗头的时候,我可是震惊不已。不愿意相信。”季夫人这么一说就把潘太太的话给堵回去了。 季夫人继续绵里缠针的说道:“毕竟你们潘家也是书香门第,小姑子你也是从咱们季家嫁过去的嫡亲女儿,还有如月跟前的教养嬷嬷也是规矩严苛的,如月又怎么会没了规矩教养呢。” 潘太太脸色难看的捂着胸口,站不稳的往后坐在椅子上,“大嫂别再说了,大嫂这样的话儿就跟剜我心一般。”她喘着气,好像下一刻就会昏过去。 之前还只是在伤口上撒盐,现在就成了要剜心了。 潘太太还等季夫人假模假样的来问候她呢,她也好顺着台阶下去。她可不愿意再听季夫人指桑骂槐了。 还有呢,往日里潘太太只要一捂胸口,做出胸口疼的模样,她的贴身丫环就会自动自发的站出来指责令潘太太心口疼的人:“我家太太有心口疼的病,大夫说了情绪不能大起大伏。您怎么能这么冷酷这么无情呢?” 可惜,因为是家丑,自然是不能让多余的人知道,潘太太这贴身丫环就没有跟来,这忠心为主胆敢大义凛然指责主人的一幕就没人配合着演了。 季夫人火眼金睛,自然是看出来潘太太是装的,打心里看不上矫揉造作的小姑子。不知道还会以为潘太太不是什么管家太太,而是后院里头爱掐尖要强的姨奶奶呢。 季夫人不配合着潘太太演戏,反而是伸手硬是把潘如月给拽了起来,皱着眉头看潘如月苍白的脸颊上特别明显的五指印。 指责起潘太太来了:“小姑子你这下手忒是没个轻重,瞧瞧如月这丫头的脸都肿起来了。”一巴掌都打的这么严重,还敢说自己娇柔无力。得了吧。 潘如月闻言也愣愣的去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痛得眼泪涌出来,如断了线的珠子。 季夫人感叹,这才是真的梨花带雨呢,她那小姑子就是不服老。 季夫人又关爱的对潘如月说:“你也别怪你母亲。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不然她又怎么会风尘仆仆的从江南赶到京城来,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开始过问起你的事呢。” 这话儿乍一听像是在替潘太太开脱,可再一琢磨就不对味,潘太太可真是慈母心肠,恼羞成怒给了潘如月一巴掌,潘如月刚才跪在地上茫然无助,潘太太可只顾着推卸责任,顾着怎么把这盆脏水扣到季夫人头上去呢。 潘如月泪眼迷蒙的咬着唇角冲季夫人摇头:“如月知道,如月不怪母亲,跟母亲没关系。” 季夫人一愣,瞥到潘太太青白交错的脸,心道你总算也知道听到这种话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了,以后还是少拿这种话儿去坑人了。 潘如月楚楚可怜的能被人说成是天真善良,可潘太太年纪一大把了,也管家多年了,再说出这样的话平白惹人笑话。 潘太太手中的帕子被她绞成了麻花,也不装心口疼了:“大嫂说的是,我是如月的亲生母亲,难道还会害她不成?只是这件事攸关如月的名节,我得好好问清楚了,才能再作打算不是。如今,可不得我替如月好好盘算,别引火烧身了。” 她走到潘如月的身边,把潘如月从季夫人手边拉到自己跟前来,“大嫂,我就先带如月回去了——” 这个回去刺激了潘如月,她激动的挣扎起来,“我不回去,舅妈您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您不是说要把如月当女儿一样疼的吗?舅妈您怎么忍心看着如月凄凉一生吗?舅妈您好硬的心肠啊,如月求您了还不成吗?” 季夫人皱起眉来,她怎么看潘如月怎么就魔障了,她虽然私下里有和季大人商量过要怎么让潘如月过不了初选,可这么私密的事儿,潘如月是不可能知道的。 可怎么潘如月就笃定了她会让她落选,还一心想着嫁给勇武侯,还说那样的疯话狠话,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潘太太这时候心疼起来,转身带着指责的看向季夫人:“大嫂。如月她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你总得说些什么吧,就是先哄哄如月也是好的。” 不可理喻。 季夫人可不会轻易开口许诺些什么,万一这母女俩当真了。跟狗皮膏药似的赖上她,她都没地儿说理去。 “小姑子,你才是如月这丫头的亲娘,你好好跟她讲讲规矩道理才是。” 潘如月仍旧无理取闹。 季夫人不耐烦了,勉强压住火气说:“如月啊,你脸还红肿着,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拿药膏敷上消肿啊,要知道对女儿家,容貌是顶顶重要的。” 季夫人就不信潘如月会不看重这个。 潘如月一听,连忙伸手摸住脸。“舅妈说的是,如月就知道舅妈还是关心如月的。” 本来潘如月说了这样的话,季夫人脸色就不大好看,可等潘如月说什么奕表哥看到她的容貌定会喜欢上她这种话后,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潘太太的脸色也不好就是了。 好不容易把潘太太和潘如月母女打发走了。季夫人揉了揉眉心,在季姗姗过来请安的时候,又殷切的叮嘱她千万要离潘如月远一些。 季姗姗撒娇道:“母亲,女儿又不是潘姐姐那样不知道轻重的,自然是知道躲着潘姐姐的。” 季姗姗其实是心里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上次潘如月能够到勇武侯府去。这里面她出了力。 本来潘如月在侯府上不了台面的表现,季姗姗很不屑,可这些天以来,潘如月被拘在屋子里整个人憔悴不堪,季姗姗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 季夫人叹口气道:“你知道就成,你姑妈那里。能避就避着。”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季姗姗作为小辈不好说长辈的话,压着心里的疑惑回自己的院子了。 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丫环来说潘太太叫她过去,季姗姗不明就里就跟着过去了。 潘太太神情复杂的看了规矩不错的季姗姗一眼,心里悄悄的将她和潘如月放在一起比较。 季姗姗穿着浅玫瑰红的交领褙子搭配白纱长裙。左敛右衽,领口外围压窄边,绣着长枝的黄色玉兰,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腰背,有别于那种遍地撒花的繁艳,显得清新而不俗。 髻挽双鬟,明眸皓齿,是个可可佳人。 在潘太太眼里头,自然是比不上潘如月的。 潘太太笑着把季姗姗近前来,“我自嫁人后就不曾回过京城,你怕是不知道我是哪个吧?” 不等季姗姗说什么呢,就把准备好的见面礼给季姗姗,“我听如月说,自她来了舅家,就和你交好,你们姐妹却是有缘分的,这就好。好孩子,你可也上过学读过书?” 季姗姗只觉得潘太太说话不对味儿,可也没听出哪里不大对,就说:“请了女先生来,略上过几年学,比不上潘姐姐琴棋书画皆通的。” 潘太太略问了几句,更加确定季姗姗才情容貌都不能和潘如月相比了,可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怨怼和不甘心。 原来,潘家对潘如月此次参加大选报了很高的期望,只觉得以潘如月的才情容貌一旦入了宫,必定能得宠带契潘家的。 可如今潘如月一心向傅奕阳,眼见名节不保,即使潘太太想瞒天过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让潘如月去选秀,恐怕季大人和季夫人都不会答应。 季夫人手里头可是握着这么一个把柄,潘太太不好轻举妄动。 可潘太太不甘心,缓缓吸了一口气,道:“如月她心里郁郁,我劝她不听,我就想着你们姐妹要好,兴许你去劝劝她能听得进去,可得麻烦你了。” 季姗姗连忙推说当不得姑妈这么郑重,只能硬着头皮去里屋‘宽慰’潘如月。 正抬脚往里去走,外头玛瑙过来了,见着季姗姗松了一口气:“姑娘,太太急着找您呢,说是原先给您准备选秀时穿的衣裳出了些岔子,请您过去看看呢。” 季姗姗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对潘太太说:“姑妈,您看这?” 潘太太自然是要表现的善解人意。再说了这里是季家,潘太太说白了就是个客人,蹙了蹙眉带着关切的问:“怎么就这么不谨慎呢?幸亏发现的早,若是等进宫选秀出了什么好歹。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玛瑙低着头将这话给记下来了。 “既然大嫂叫你过去,你就快些过去吧,你如月姐姐自有我去说,她知道你是因为正经事儿没能过来探望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季姗姗没有如潘太太预料的露出为难愧疚的神情,更没有进而选择不去季夫人那儿而是留下来,她只是顺着潘太太的话去跟着玛瑙去到季夫人那儿,还说了:“大夫说了潘姐姐长久郁结于心,恐对身子骨有害处。往前姗姗也常常来宽慰潘姐姐一番,可潘姐姐总是多思多想,姗姗自认为潘姐姐是思乡情切,如今姑妈来了,这可好了。潘姐姐定然会开怀起来的。” 潘太太才发觉季姗姗这个小姑娘是不知道潘如月芳心大乱了的,幸亏刚才没有直言,心里暗骂自个沉不住气,险些乱了手脚。 就道:“难为你这么替你如月姐姐着想了。” 放季姗姗随玛瑙离去了,等她们一走,潘太太的脸色立马冷却了下来,回到里屋看到跟丢了魂一般的潘如月。潘太太一边是怒其不争,一边又心疼她。 到了隔天,潘太太去找季大人和季夫人开诚公布,“如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儿,我虽然心痛,可也知道要以大局为重。总不好因为如月的事儿牵连了大哥。” 潘太太这深明大义的话儿说的季大人原本因为潘如月对潘太太的迁怒都打消了,季夫人注意到季大人神情的软化,在心里哂笑,以前不还疑神疑鬼的吗,怎么这会子又变得这么的‘善解人意’了。哼! 潘太太脸色沉重,犹豫着道:“现如今我心乱如麻,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想着来问问大哥,和大嫂,可是有什么主意?” 季夫人眼皮子一跳,想到她之前跟季大人说过的法子,这法子自然是不好让潘太太知道的,挡在季大人要说话之前道:“原我和你大哥商量的是这选秀还是照旧去,只盼着如月能在初选前就被摞了下来,到时候就凭如月的才情容貌,你们定是能帮她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可现下,你既然过来了,我们就想问问你们潘家又是个什么打算?毕竟你和姑爷才是如月的亲生父母,打算起来比我们夫妻俩更名正言顺的。” 季大人听了道:“夫人说的在理,妹夫他是怎么打算的?” 潘太太顿时踌躇起来,掐着手心低着头不说话了。 季夫人一见她这矫情模样,福至心灵的道:“小姑子你莫不是没让姑老爷知道?” 看潘太太那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扯了扯嘴角,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难道还指望着季家尽心尽力给兜着吗? 季夫人一想,觉得很有可能,在心里呸了一口,说道:“这么大的事儿,小姑子是想自个做主么?到底拿主意的都是家里爷们儿,即便这事儿你想指望老爷替你拿主意,可万一日后纸包住火被姑老爷知道了,姑老爷该怎么想?” 季大人和潘太太是亲兄妹,可就算是亲兄妹,可也有七八年没见过了,再深的感情也变淡了,更何况季夫人这话可是说到了季大人的心坎上。 季大人顿时就有些不满,说了潘太太一句:“你立马写信给妹夫!” 把潘太太满腹‘善解人意’的话都给憋了回去,潘太太那叫一个抓心挠肺。 季夫人暗爽,叫你还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来,老虎不发威当嫂子我是病猫啊! PS: 有其母必有其女o(n_n)o~   ☆、151章 害群之马 “老太太和二老爷和好了?”苏颖不由得感叹一声,他们母子俩才是真绝色。 在苏颖看来,傅煦阳对傅母不是真孝顺,以前傅母偏疼傅煦阳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傅煦阳从小在她身边养大,可另外一部分无外乎就是傅母想让二房更加依赖她,尊着她。 毕竟二房要真的想上位,靠的还就只有傅母了,对傅母这样权利欲旺盛的来说,这样才是双赢的,不然傅母何必可劲的跟大房过不去。 如今傅母为了二房把她最看重的诰命身份都给折腾没了,都这样了,傅母还能原谅傅煦阳,可真是慈母心怀。 讽刺的是,傅母是踩着她另外一个儿子来展现这份慈母心怀。 他们母子俩的逻辑,苏颖向来都跟不上趟,这次苏颖琢磨了下,难不成是还有共同的敌人,母子俩的关系就还没有完全破裂? 作为他们共同的敌人,大房压力好大。 不对,如今已经没什么大房、二房了,傅煦阳一家已经搬出去了,他们家的孩子往后尽可以叫大姑娘、大爷了。 底下的人都很会揣摩上意,大老爷、大太太这样的称呼随着傅煦阳执意分家后,就开始渐渐绝迹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老爷和太太。 傅母倒是没闹着随傅煦阳搬出去,当初分家时,当着族中长老和官方代表说的话,都只当是曾经放了个屁,闻闻声响就算了。 苏颖暗自道了声可惜。 想想也知道,傅母若是真的搬去傅煦阳家,可不就彻底坐实她不慈的名声。 这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傅母这个咬群的骡子怎么还留在勇武侯府,要是跟着去了傅煦阳家,跟陈夫人还有陈宛凝婆媳/姑侄相爱相杀去,多惬意啊。 真是可惜了。 苏颖感叹完之后,抬头就对上薄荷一脸的欲言又止。薄荷见苏颖看她了,就等着太太问她怎么了,她也好开口,可是苏颖就看了她一眼。就跟没看到她一脸的欲言又止似的,又看起账本来了。 薄荷急的抓耳挠腮。 苏颖看着觉得可乐,忍着笑道:“有话就说。” 薄荷才意识到自己被看笑话了,跺跺脚,“太太——” “看来是我太惯着你了,还敢跟主子置气了?” “奴婢不敢。”薄荷偷瞟了眼苏颖的神情,见她神情平和,就凑上去小心翼翼的提醒:“老爷都有五六天没宿在正院了,往前可没这样的。” 傅奕阳也不是日日都宿在后院,可早饭都是要过来正院吃的。还正好能去瞧瞧俩儿子,下了朝也会回来,不宿在正院的时候也会吃了晚饭,再到外书房去。 自从傅母和傅煦阳联合暗算他之后,这些都没有的。期间是回来过,就只是看了看俩儿子就往外书房去了。 还给了解释,就只说政务繁忙。 苏颖心里清楚的很,政务是繁忙了些,可也没有繁忙到到正院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往前?”苏颖琢磨了一下这个词,“往前十天半个月才见老爷来正院一次的时候可少了?” 苏氏和傅奕阳感情最不好的时候,傅奕阳也只有初一、十五按照规矩才会到正院来歇着。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要做那事儿。 所以啊,就算那时候是苏氏那块地被傅母害的快成了盐碱地,可耕地的不努力不播种,能长出苗来才有鬼呢。 “太太?” 苏颖回过神来就对上芦荟担忧的脸,薄荷被芦荟瞪了一眼缩了缩脑袋,她们都想着老爷和太太好了这么些时候。谁都不想看着他们生分了。 自从他们关系缓和之后,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可那次也很快就和好了,反而关系比以前更进一层了,可现在这情况。都让她们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芦荟和薄荷互换了一个眼色,就是因为这几天老爷反常,可太太神色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怡然自得,一点都没有担心跟老爷感情生分了的样子,才更让她们拿不准主意。 就是这样,才不知道该怎么劝劝苏颖。 可今天薄荷一劝,苏颖竟是提起了之前的如履薄冰的日子,可更让这俩贴身丫头更揪心了,她们就是不想苏颖再过回之前的日子,尽管如今苏颖膝下儿女双全,跟过去大相径庭,可和和美美跟相敬如宾能一样吗? 薄荷被芦荟瞪了心里懊恼,见苏颖没什么话要吩咐,又在肚子叹气,芦荟倒比薄荷端得住一些,拿了福禄俩娃的要挪到厢房里的院子要用的家居摆设单子里一桩桩的去问苏颖,随着话就说:“先前老爷提了句要亲自定下呢,这单子还是老爷亲自拟定的,里头要用的多是老爷从他的私库里挑选出来的呢。”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苏颖有那么些不上心了,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将单子拿过来看了看,撇撇嘴:“这些个,福儿和禄儿怎么用得着?他们俩才多大,懂的欣赏这些个么?” 芦荟就道:“不如您和老爷商量商量?左右少爷们也不急着搬过去。”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芦荟一眼,芦荟还端得住,没被苏颖看的露了陷。 苏颖抬手揉了揉额角,这次还真不是她的问题,是傅奕阳自个跟自个过不去,非要拧着的。 薄荷瞧着心急,又不敢再硬提,白芷一脸喜色的进来:“太太,老爷差人传了话,说晚上要过来用饭呢。” 薄荷和芦荟也跟着露出喜色,芦荟瞧了苏颖的神情,就说着:“我去和紫苏说,让小厨房做些老爷爱吃的菜。” 苏颖不置可否,撑着额头没说话。 到了傍晚,傅奕阳没来,就先等来柳姨娘跟前的大丫头翠屏,说是柳姨娘突然吐血了,求太太开恩给请个大夫来。 这话当下就扎了众人的耳朵,苏颖眉眼冷淡,自从魏姨娘死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几乎就在苏颖跟前绝迹了,可如今柳姨娘又冒出头来,实在是让苏颖不得不膈应。 一边吩咐着去请大夫,一边又起身来要去看看。 芦荟斜睨了一眼束手束脚站着的翠屏。劝道:“太太,这事儿哪值得您去,奴婢跟过去瞧瞧罢。” 也不怪乎芦荟说话这么不留情面,谁让柳姨娘晕倒的时机太巧了,老爷刚说了要过来,好巧不巧的柳姨娘就在这档口晕倒了,这不是存心来膈应太太的么? 绝不能姑息。 苏颖掸掸指甲,“这值什么,柳氏也是伺候老爷的老人了。” 说的翠屏更不敢抬头了。 苏颖去了柳姨娘的屋子,看到柳姨娘还真有些不敢认。脸色苍白如纸没一点血色,瘦骨嶙峋的哪里还有妩媚的模样儿,见到苏颖来木木呆呆的坐着不动。 翠屏眼圈通红,含着眼泪,见状就噗通一声跪下来:“求太太看在我们姨娘身子不好的份上……”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颖打断了:“她身子不好起不来也是有的。这时候就不必多礼了。” 什么时候了,柳姨娘跟前的丫环也学起了魏姨娘身边的做派。 扫了翠屏一眼:“你素来是尽心的,我仿佛记得你老子娘也在府中当差,一向是尽心的。如今你们姨娘跟前有你在,也是让人安心些的。” 这是变相的威胁,丫头心疼主子很正常,却别看不清形势。尽做些遭人嫌惹人厌的事来。如今苏颖可不是苏氏,被当时的魏姨娘挤兑的没下脚的地方。 再者,有本事也学人家魏姨娘当时身边的丫头跑去傅奕阳面前跪啊。 愚蠢! 翠屏马上不说话了,就算她能为柳姨娘豁出去,可她还有家人在呢。 苏颖看了看柳姨娘,皱了皱眉:“等大夫来了诊了病就往正院说一声。大夫说了要什么你就去告诉白芷开库取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血?苏颖打眼看了一眼柳姨娘房间的摆设,又瞧了瞧翠屏身上的穿戴,心里想着她们要说被克扣了都说不出口。 就是魏姨娘那样的,苏颖心里厌恶她,可都没有在魏姨娘落魄后苛待过她。也没有趁机迁怒到大姑娘身上,更别说柳姨娘了。 柳姨娘不像魏姨娘那样没眼色,后头那些小打小闹,苏颖出手压了,后面只管让柳姨娘安分呆在自个院子里,别闹事,侯府也不会缺她一口饭吃。 苏颖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自己丈夫的妾室,又扫了一眼翠屏,翠屏低着脑袋赶紧答应了,如今是口苦心也苦,她心里也有些清楚柳姨娘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儿,可这样的话儿万万不能说出来的,真是再折腾不起了。 苏颖慢慢走回正院,白芷迎上来:“老爷回来了,这会子去看少爷们了。” 苏颖脚步没停,就过去了。 傅奕阳见苏颖进来,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倒没有避开,道:“往后这样的事着个下人去瞧就行了,不必亲去。” 苏颖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既然人家都装的什么都没发生了,自己又何必再提起这茬,也跟着一派祥和的,连埋怨他不过来的话都没有说。 她可真是体贴啊。 傅奕阳还就等她问呢,他也好跟她解释一下,可偏偏苏颖就是没问他,自己倒是生出些尴尬来,可真让他自己说,他又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伺候的下人更不敢多言,一时间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哇啊——”福小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他是被傅奕阳抱着的,本来这当爹的还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可这两个宝贝疙瘩是他盼了良久的嫡子,旁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是半大小子了,自然是要多疼一些的,在自己院子里抱一抱能有什么。 福小哥一哭,傅奕阳就僵住了,下一刻怀里一轻,苏颖已经把福小哥抱过去,见傅奕阳前襟上湿了一片,‘扑哧’笑了出来。 乖儿子干得好。 傅奕阳愣了下,绷着脸道:“这臭小子。” 苏颖熟练的给臭小子把尿布换了,还随口跟傅奕阳说:“你去把衣裳换下来吧。” 福小哥到了苏颖怀里就不哭了,这会儿变得香喷喷的后。就咯咯的笑起来,可真是惹人爱,得到了娘亲奖励的香吻几枚,萝卜腿儿一蹬一蹬的。脚脖子上挂的金铃铛一蹬腿就不住欢响。 被苏颖一把捏住他藕节似的腿儿,握住肥脚丫哇唔张嘴佯装要啃一口,小家伙儿还以为是在跟他玩呢,笑的手脚都摇了起来。 他现在还不到四个月,也只有四肢灵活了。 苏颖把他放回到摇篮里,这小家伙还不乐意了,咧着嘴就装哭,没有雨点雷声可大的很。 睡得香喷喷被吵醒的禄小娃蹙了蹙小眉毛,挥动胳膊,稳准狠的一巴掌糊到福小哥嘴上……福小哥瞬间闭嘴。 禄小娃满意的收回胳膊。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吧唧了两下小嘴,又睡过去了。 苏颖看的津津有味,压根就没注意到傅侯爷还在屋子里没走呢。 傅奕阳站着不动,也没嫌弃身上儿子留给他的见面礼。看着自家媳妇儿跟自个儿子和乐融融的,倒显得他成了外人了,这种滋味可实在是不美妙啊。 奶娘们都缩头缩脑的,大气不敢喘,等傅奕阳转身走了,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等苏颖把福小哥哄睡了,回到自己屋子。傅奕阳已经换了件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袍子。 苏颖好像没看到大老爷不怎么舒展的脸色,笑眯眯的说:“我就说这样的颜色你穿起来好看。” 一句话就说的傅奕阳神色舒缓不少,苏颖心里有底,道:“饿了吧?我让她们上菜。” 等菜上来,基本上都是傅奕阳爱吃的,后头还有一道汤。苏颖亲自盛了一碗端到傅奕阳跟前,柔声道:“这几天知道你公务繁忙,特意给你炖的汤,补补气血。” 傅奕阳这时候再有些不爽也早就消散在绕指柔里了,等撤了饭菜。不用苏颖提起,大老爷就自己交代了。 公务繁忙是真,说实话傅奕阳这些天压力实在不小,究查国库欠银一事儿主要是户部负责,这差事又不是什么好差事,相反还是件劳心劳力的苦差事。 再者傅母跟傅煦阳闹腾出来的事儿虽然当时涉及到皇上被封了口,可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即便不知道究竟如何,可一些风声还是能清楚的。 看傅奕阳这个简在帝心的勇武侯不顺眼的还真不少,尤其是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这里头自然也和陈家做出头羊还得到皇上青睐有些关联,虽然还不至于落井下石,可膈应起来还是真膈应。 至于御史言官那里,象征性的上了几道折子,走个过场。 御史言官又不是真直肠子,没看到这件事皇上都已经决断过了,该罚的都罚了,轻轻放下了,他们自然是要顺应君心的。 再说了这些个御史言官归谁管啊,都察院左都御史可是傅奕阳的岳父,他稍微暗示下,自然是管用的,当然这也是在皇上的态度的大前提下。 这些对傅奕阳来说如隔靴搔痒,他也不至于被扰乱了心神,最关键的还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罢了。 其实想通了自我调节也没用这么长时间,只是之后傅侯爷为自己的态度可能伤到妻儿心存惭愧,说白了,就是不好意思见人了,有意拖延呗,可哪想到公务实在是繁忙了,就是赶巧了。 这些‘心路历程’傅奕阳当然不会剖析给苏颖听的,他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让苏颖别误会。 苏颖心里不以为然,由着傅奕阳枕在她大腿上,她还很娴淑的给他揉着头皮放松,听完轻笑一声:“我还不信你么,再说这家里最辛苦的就是你了,哪能再让你烦心,只是心疼你罢了。” 傅奕阳心里一动,全都化成行动了,等事后苏颖根本就没力气再动了,还是被他拿毛巾擦了擦身子,两个人又裹在一块儿。 傅奕阳把苏颖抱得紧紧的,好像要把她勒到自个身体里一般,亲了亲她的额头,也跟着睡了过去,却是几天里睡得最舒坦的一夜了。 一夜好眠,傅奕阳手掌搭在苏颖圆润的肩头上。正睡的香呢,就听见外头芦荟说柳姨娘那儿病重了,傅奕阳眉头一皱,苏颖醒了。低头一看两个人的腿还缠在一起呢,脸一红,推了推他,抬了腿出来。 苏颖起来梳洗了,傅奕阳隔着半遮半掩的帐子看着她,等她出了房门,才闭上眼睛仍旧躺在床上,扯过被子只觉得鼻息间呼吸的全都是带着她身上香味的空气,脸色更平和了。 柳姨娘今早又吐了一口血,翠屏吓坏了。不敢瞒着,赶紧报过来,这事儿芦荟当然不能瞒下来,到时候出点事儿她也担不起。 苏颖一听沉吟一声问道:“大夫是怎么说的?” 昨天晚上大夫就过来给诊病了,需要什么药只管知会了白芷。当时就没把话儿传到苏颖跟前来。 如今听苏颖问起来,芦荟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咬了咬嘴唇:“大夫说是去年得的那场大病没养好根复发了,再加上郁结于心,忧思过重。” 苏颖一听就挑起眉毛来:“想的多就想的吐血了?”未免太脆弱了吧,可柳姨娘也不像是心理承受能力差到如此地步的,之前不还是有心思熬鸡汤的么。 “你去问清楚了。她到底是忧思个什么。” 傅奕阳穿戴好了走出来,问:“怎的?” 苏颖也不瞒他,就跟他原原本本的说了,“这段时间府中事多,我也就没注意到。” 傅奕阳沉吟一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要是在府里头有吃有喝还有什么好郁结的。让人跟她去说,要是这样,不如送她到庄子上去静心休养。” 苏颖眉头一跳,特意看了傅奕阳一眼,这人是什么意思。一个妾室好端端的往庄子上送? 苏颖就让芦荟去说让柳姨娘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柳姨娘不能不想得多,去年大病一场后,她就仿佛老了五六岁,虽然后面尽力保养,可仍旧没以前鲜艳妩媚了,这一年来又没有宠,丽月跟魏姨娘又相继死了,柳姨娘跟着胆战心惊,生怕苏颖下一个就找她开刀。 等到后来鸡汤的事儿也不了了之了,苏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柳姨娘却是后悔不已,生怕苏颖逮着机会磋磨她。 等到后来一直压在苏颖头上的傅母都倒下了,连诰命都被撤了,柳姨娘越想越多,越不能开怀,疑神疑鬼的把自己给吓着了。 傅奕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临去上朝时跟苏颖说:“过几天我休沐,去祭拜祖母,你准备一下吧。” 苏颖应了一声。 柳姨娘这边儿,等芦荟委婉的把话带到之后,柳姨娘也没见多大反应,还木木愣愣的,芦荟皱了皱眉,把这个记在心里头,朝柳姨娘屈了屈膝就退下去了。 翠屏却是唬得不轻,苦心婆口的劝柳姨娘:“姨娘,您别多想了,大夫说了您这就是心病,您想开了病就好了。老爷是念旧情的,太太也是个慈和人,您看咱们院子中的该有的份例一点都没少,即便是没了宠爱,可您的日子过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姑娘们都好呢。” 别不知足了,翠屏想这么说,可又怕说了再刺激了柳姨娘。 就是翠屏也有些想不通,怎么好好的柳姨娘就突然就倒下了呢。 柳姨娘苦笑道:“还不如去庄子上呢。” 翠屏吓了一跳,连忙道:“姨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您但凡去了庄子上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时间久了,老爷怕是难记起您来了呀!” 柳姨娘嘀咕了一句,翠屏凑过去听,才勉强听清楚柳姨娘说魏姨娘死的冤,翠屏吓得都要哭了。 当时魏姨娘去世官方说法是得病去世的,毕竟魏姨娘也缠缠绵绵病了大半年了,里头那些腌臜事儿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更何况以前魏姨娘恃宠而骄猖狂不饶人,可没少得罪人,她死了也没几个人真替她觉得伤心。 当时柳姨娘还觉得大快人心了,怎么如今又替魏姨娘鸣其不平来了?难道是魏姨娘给自家姨娘托梦了?翠屏这么一想,吓得脸白如纸。 PS: qwq,昨天我把写好的弄到存稿箱里,忘记点定时发布了,今天登录了才看到,一点都不萌萌哒了。   ☆、152章 忍辱负重 芦荟不愧是苏颖跟前的第一大丫环,后宅的事儿她都能给摸清了,等柳姨娘吐血的隔天,她就把柳姨娘忧思的缘由调查清楚了,脸色莫名的把结果汇报给苏颖。 苏颖听后神色莫名:“你是说柳姨娘怀疑有人要害她?” 被害妄想症? 只是这‘有人’就值得深思了? 这后宅里头小妾最大的敌人不就是正妻么? 正妻=自己? 苏颖呵呵一笑:“柳姨娘的娘家人呢?” 芦荟道:“姨奶奶不是家生子,是因为家贫被卖到侯府做丫环,后来被老祖宗相中就给了老爷。以她的身份原先也只是个通房丫环,只后来老祖宗去世了,她跟着沾光才被抬成姨娘的。” 就是魏姨娘也是如此,有孕抵百过,毕竟要真追究起来魏姨娘怎么就在喝了芜子汤的情况下还能怀了孩子,这里头水就深了。 不过在苏颖看来,里面少不了傅母做手脚,以及魏姨娘有颗上进心,一心想赶在主母前面生出庶长子来。 傅母的目的也很好猜,不就是想让人家知道傅奕阳宠妾灭妻么。也怪当时魏姨娘选的时机巧妙,老祖宗病重,一心想抱重孙子,又有傅母煽风点火,说是让魏姨娘这孩子生下来给老祖宗冲喜。 苏颖也清楚的知道,当时傅奕阳心里未免没有这个意向,毕竟魏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也是他的种,唯一没有发言权的也就是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的苏氏了。 可惜没等到魏姨娘把孩子生下来,老祖宗就去世了,雯玉胎里带弱症,也和当时要守孝不无关系。 总的来说,柳姨娘是靠老祖宗的余荫升了姨娘,魏姨娘是靠妊娠有功升职的。 芦荟继续说:“姨奶奶的娘家靠着姨奶奶接济,日子倒也富裕,听说姨奶奶的侄子去了傅家的家学读书。” 苏颖用炭笔在铺好的纸上写写画画。随口问:“这么说,柳姨娘和她娘家关系和睦?” 芦荟皱了皱眉:“自从姨奶奶成了咱们府上的姨奶奶后,来往才频繁了起来,倒是姨奶奶挺疼爱她的侄子。” 苏颖不甚在意道:“让她娘家人过府来探望探望她。兴许她的病就好起来了呢。” 芦荟应道:“太太这是给了姨奶奶莫大的恩典呢。”小妾的娘家哪里能配称傅家的正经亲戚,就是有些人狂妄才会拎不清妄图攀亲戚关系,到最后不也把自己给狂死了。 比如魏姨娘的娘家。 “我瞧着柳姨娘跟前的贴身丫头是个尽心的,让她多劝劝柳姨娘,别整日里尽琢磨些有的没的。” 芦荟跟在苏颖跟前这么久了,好赖话一品就品出来了,那个翠屏心里那点小九九芦荟都能看出来,之前被苏颖敲打一棍子就歇菜了。 一番折腾下来,柳姨娘终于不吐血了。 柳姨娘不吐血了,大姑娘雯玉却病了。是倒春寒的缘故发了烧,到第二天烧才降下去,人还有迷迷糊糊的,只能躺在床上温养着。 正伺候完柳姨娘喝药的翠屏知道这件事,手一滑。药碗摔在脚下,碎了。 柳姨娘拧着细眉:“翠屏?” 翠屏脸煞白,忙蹲下身去捡药碗:“奴婢错了,奴婢这就收拾了。” 翠屏心里直打鼓,她心里想的却是大姑娘突然病了,是不是魏姨娘找她去托梦,把她给吓病了? 傅奕阳听闻姑娘病了。过去看了一回,等他回来,苏颖拿了个香包给他。 傅奕阳拿起香包面色古怪,没他,这香包做的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 不说针脚不密实,歪七扭八的。就是上面绣的小花儿只能从其形来辨认应该是朵花儿,这样的实在是没发拿出来见人。 傅奕阳刚想说夫人的手艺怎么退步了,苏颖就嗔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不是我做的,是雯玉做给你的。她才开始学做针线,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这头一个就是做来孝顺你的。” 这就是大姑娘跟前有自己人跟没自己人的区别,要是先前那位魏奶娘还在的话,这香包肯定不会经过她的手给傅奕阳。 苏颖之所以及早处置了魏奶娘,也就是不想魏奶娘做大姑娘跟前的搅屎棍,这可不是什么未雨绸缪,就凭着魏奶娘那样的德性,别说让大姑娘跟她这个嫡母一条心了——当然苏颖也不奢求这个,八成会把大姑娘教的仇视她这个嫡母,到头来闹得大家都不安宁,何必呢。 如今大姑娘跟前的嬷嬷是苏颖费了些力气挑选出来的教养嬷嬷,章嬷嬷头脑清明,拎得清,应该能把大姑娘给掰正了。 傅奕阳的脸色果然柔和下来,把香包收起来了,一只手捏着茶盖撇撇茶碗里的茶叶,并不急着喝:“她到你跟前来,倒是懂事多了。” 这话儿像是夸奖的话吗?苏颖心里挑眉,面上却道:“她还小呢,以前懂什么,往后慢慢教,自是渐渐有大家闺秀的模样的,往后到了能见客的年纪带出去,必定是给咱们脸上增光的。” 苏颖待雯玉有多宽厚傅奕阳全看在眼里,往前是回报给苏颖体面,如今是越发爱重她,事事都愿意替她考虑。 “明天把福儿禄儿都带上,祖母在世时一直盼着抱重孙。”傅奕阳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曾经暗自埋怨过苏颖,觉得让祖母留下遗憾,可等如今知道苏颖一直不能生的真相,以前的不满都化成了愧疚,现在说起来也并没有责怪。 “你给我,给傅家生了两个聪慧机灵的嫡子,祖母泉下有知,必然是极为欣慰的。” 苏颖一笑:“他们俩小家伙才不到四个月大,你就看出他们聪慧机灵了?”虽然她心里也是很赞成的,禄小娃就不说了,她家福小哥一看就是个活泼可爱的。 “才这么点大,眼神就清明有神,自然是个好的。”傅奕阳还不到三十岁,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看的苏颖不禁笑起来:“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话本上说的,那些大侠收徒时,一摸就道‘小儿根骨清奇,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须知光是有天赋了,不勤学苦练也是白搭的。” 傅奕阳也不禁跟着点点头:“你知道这些,也省的日后只做慈母纵着儿子们了。” 苏颖听了恼了,白了他一眼:“做慈母跟敦促儿子上进可不矛盾,说什么慈母多败儿的都是那做父亲的教不好儿子,才给自己找借口,殊不知子不教父之过呢。” 傅奕阳叹了口气:“父亲过世的早,傅煦阳是被母亲惯坏了。” 苏颖呵呵一笑:“父亲去世时,小叔子已经不是三四岁孩童了,且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应该知道了礼义廉耻了。” 固然傅煦阳变成如今这模样,傅母该负一部分责任,可更多还是傅煦阳本身根已经歪了,再怎么正也直不起来。 傅奕阳跟苏颖培养起来的默契,苏颖话里的未尽之意。傅奕阳自然也是明白的。 原本傅奕阳还想着即便傅煦阳碌碌无为,不堪大用,他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不会放任不管,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可傅煦阳后来做的事实在是太阴狠凉薄,傅奕阳自认仁至义尽,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会拿自己的好心去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傅奕阳眉目一敛,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今日我去上房看老太太时,听小叔子想要接老太太过去跟他同住呢。”苏颖说着微微一笑,“小叔子自己都还没有安顿好,老太太即便过去了,也得不了什么清净。更何况太后那边儿……” 苏颖将话掠过去,“这事儿恐怕不妥当。” 想过好日子,呵呵。 如今傅母跟傅奕阳是相看两厌,傅奕阳被伤透了心,知道傅母被皇太后申斥不慈。又撤去了诰命,傅奕阳在心里是松口气的,觉得傅母这样也不会再折腾了,往后在府里尊着两厢不相干便是了。 苏颖对傅母维持着表面上的供奉,一切都随着傅奕阳的态度来,无疑在通过与傅母抗争的过程中,夫妻俩的关系自然是拉近了的。 就如同傅母和傅煦阳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就同仇敌忾,苏颖觉得她和傅奕阳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要不怎么说恶毒女配都是男主和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呢,有对比才能显出孰优孰劣来。 苏颖自认不是个好人,只是她隐藏的好,算计的深而已。 傅奕阳听了苏颖的话,冷哼一声,也不知用什么语气说了句:“如今也只有母亲把他当个宝了。” 傅奕阳心里有些不平,可这不平里还带了些快意,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傅煦阳的孝顺里面掺杂了多少的水分,傅母未尝不知道,说她自欺欺人也好,真心疼爱也罢,他们母子俩就去上演母慈子孝,左右傅奕阳也不觉得多稀罕了。 说是不平,更多还是傅奕阳看不上傅煦阳,又觉得傅母真是瞎了眼,如今只是为自己意难平罢了。 说着伸手抚抚苏颖的背:“若是母亲同意了,我做儿子的自然不会有意见的,左右侯府的名声全都被傅煦阳给抹黑了,再抹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苏颖垂下眼帘:“老太太大抵是不愿意的。” 傅奕阳默然,伸手拿过茶盏啜饮一口。 苏颖冲他伸一伸手,傅奕阳顿了顿,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苏颖冲他说:“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 傅奕阳松了松眉头,这话儿自然是听了进去。 隔天,傅奕阳照旧去给傅母请安时说:“母亲既与二弟亲,搬去与二弟住,我自不会拦着的。” 傅母却被他说的怒起,伸手就拿起茶碗要砸傅奕阳,可茶碗到底没砸到傅奕阳身上。 “你在怨我?”傅母看傅煦阳的眼中尽是愤恨与怨怼,到嘴边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被硬生生的扼住了,她现在底气不足,为了傅煦阳又得忍辱负重。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到满月就被你祖母抱走了,她怎么就忍心让咱们母子分离,还把你教导成这副冷漠的样子!” 傅母想怀柔,想让傅奕阳愧疚。可越说越恼,有些话也知道说出来不大妙可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煦阳是你嫡亲的弟弟,你不说帮衬他就算了,还害他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傅奕阳眼带讥诮。冲傅母拱了拱手:“母亲,您于我而言也只有生恩了,再无其他。” 说完,就自顾自的退出去了。 傅母愣住,继而扑到在枕上嚎哭起来:“逆子!老侯爷您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啊!” 一哭二闹已经没用了,这样诛心的话儿说多了也没什么用了,傅母还想等着傅奕阳憋屈的回来朝她磕头赔罪,可她嚎哭了一阵子,也没见有人回来,这下子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杜鹃将被傅母扔在地上的茶杯收拾起来。杜鹃可没告诉过傅母如今情况不同了——上房份例是有数的,多出去的都是要靠傅母的私房银子贴补,就像这茶杯碎了,要是想再换新的,就得自己拿银子去买。这价格嘛,自然是要原价要高的。 她回头也没劝傅母不要再跟傅奕阳闹腾了,这样的话儿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等到后来就发现说这样的话就是把嘴皮子都说薄了,根本就没有丝毫作用,索性就不说了。 “老太太,太后让您抄写的《女戒》《女则》。您没抄完呢。”杜鹃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下子扎到傅母的肺气管子上,可傅母又不能露出任何的不满,不然就是藐视皇恩。 说到这抄书,陈家信奉无才便是德,这点到戴夫人嫁过来之后才略有些改观,陈宛凝和陈宛菡这些年纪小一些的还读过两年书。不至于目不识丁,至于陈夫人,她是不愿意学,只看得懂账本就行了。 而傅母这一代更没读过书认过字,当初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书香门第出来的老祖宗才毅然决然的把傅奕阳抱养到自己身边。 总的来说呢,抄书对傅母来说绝对是个体力活,更不用说还是三百遍,还不能抄写的太不能入目,再加上体力不支,手腕时常用不上劲,如今抄书就占去了傅母全部的心神,以至于她根本就没多余的精力去找茬。 傅奕阳出了上房,直接去了正院,苏颖带着俩儿子已经准备好了,傅奕阳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和脸蛋儿,眼中的深沉才消散了。 等祭拜了老祖宗,又去云若寺上香,傅家全家主子的寄名符、供奉全出自此处,此番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尽管对云若寺这座十分灵验的、香火旺盛的千年名刹,苏颖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傅奕阳以为苏颖还因为上次的事儿留下了阴影,很体贴的说:“不若你先回家,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苏颖纠结的可不是这个,她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低,她对云若寺没好感纯粹是觉得她每次去那里,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儿。 这次,谁知道会不会也不会例外。 被苏颖抱在怀里的禄小娃哼唧一声,【该来的躲不掉,这云若寺可是触发随机任务的地界啊。】 苏颖低头笑盈盈的看着禄小娃,“禄儿想去么?”【随机任务么?有没有奖励啊亲爱的系统小哥?】 禄小娃咬着手指头,装天真。 苏颖笑笑,抬头对傅奕阳说:“没关系,咱们一家一起去。” 傅奕阳见她没有勉强,才点点头。 事实证明苏颖的直觉是很准的。 潘太太领着消沉的潘如月来云若寺拜佛了,潘如月之所以同意出来,是潘太太说去替她求姻缘签的,她才有了精神,还稍作打扮。 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郁郁难纾的陈宛秋,陈宛秋随意扫了一眼就把潘如月认出来了,越看潘如月越觉得不顺眼。 同性相斥。 潘如月穿了白色领口绣鸢尾的衣裳,越发显得超逸了,只有一分人气,快要飘飘而去了。 陈宛秋下了车,娉娉婷婷的走到了潘如月跟前,“潘姑娘?” 潘如月还记得陈宛秋,主要是还记得陈宛秋说的那句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未语先叹:“陈姑娘好。” 潘太太得知了陈宛秋的身份。主要是陈家的爵位,就对她高看几分,还放心让潘如月跟陈宛秋单独相处,她自己去拜佛求神了。 陈宛秋不动声色的问潘如月:“潘姑娘怎么清减那么多?是为情所困么?” 潘如月眼圈红了:“陈姑娘才是如月的知己。母亲、舅妈还有姗姗妹妹,她们都不懂我,舅妈不肯成全我,姗姗妹妹觉得我很可笑,就是母亲她,都不肯怜惜我?唯有宛秋你一言道尽我心里的苦楚。” 要是搁在以前陈宛秋听了这话肯定跟吞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可现在,陈宛秋掐着手指,愿意耐着性子听潘如月说这些无病呻/吟的话。 陈宛秋顺着潘如月的意思说了些‘酸话’,酸到了潘如月的心坎上。她就什么都跟陈宛秋说了。 陈宛秋强忍着对潘如月的鄙夷听她说话,可潘如月听起来语无伦次的话却让陈宛秋心砰砰跳起来,她重新打量了潘如月一眼,见她泪水涟涟的也不觉得嫌恶了,压低声音说:“你是说勇武侯的原配苏氏早在一年多前就去世了。那你还记得她是因何去世的吗?” 潘如月神情有些迷蒙,她怯怯道:“我只下人说她是小产后郁结于心,不久就过世了。” 潘如月不是臆想的,她没有说谎,陈宛秋咬着嘴角,潘如月竟然是重生的?! 那原本应该一年多前就去世的大太太怎么到现在还活着?还活的那么有滋有味,不仅斗倒了原先得宠的妾室。还斗垮了心狠手黑的傅母,还生下双胞胎儿子。 陈宛秋眉心一跳,难道现在的大太太也跟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不成? 可这样说不通,陈宛秋一直觉得苏颖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贵妇,她仔细回想着当时她送上用十字绣绣的肚兜时,对方的反应很正常。 还有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最先出现在他们侯府,那时候苏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对,那个老乡是太蠢了,被陈夫人嫉妒之下放火烧死了。 陈宛秋列举了种种证据来证明苏颖不是像一样穿越而来的,心里头那个想法在这过程中破土而出。让陈宛秋觉得抓心挠肺的难受。 潘如月没等到陈宛秋的回应,蹙着柳眉抬头看陈宛秋,被她狰狞的脸色吓住了:“陈姑娘?” 陈宛秋抬眼看到潘如月泫然欲泣的脸,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她缓了口气又换上了淡然如菊的神情,潘如月觉得自己刚才眼花看错了,陈姑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体贴善良,那么的有才情,又怎么会神情扭曲呢,她真是太不该了。 陈宛秋带着蛊惑的说道:“两情相悦就该长长久久的厮守才对。” 潘如月点着头:“自从遇到奕表哥,我就仿佛不是我自己了,若离了他,我就是一丛浮萍,没了根,不知飘向何处,归往何处。” 陈宛秋轻声说:“那你想好法子要迈过你们俩之间的阻隔,争取跟他长相厮守了吗?” 潘如月咬着嘴角,突然抓住陈宛秋的袖子,恳求的望着陈宛秋:“宛秋,你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才情无双,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陈宛秋心里百转千回,装作为难的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你如今还是在选秀女,你要能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最起码得先落选了才可以呀。” “我也想,可我该怎么才能落选呢?”潘如月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陈宛秋不放,她这样虔诚的神情,就好像陈宛秋让她做什么她都会言听计从一般。 陈宛秋在心里看不上潘如月为了所谓的真爱就什么都不顾了的样子,可她这样也正中下怀,稍微撩拨了几句,潘如月神情恍惚,可陈宛秋知道她听进去了。 “然后呢?” “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对方不负责的不娶你啦。” “可这样,奕表哥会讨厌我的,我不——” “呵呵,你是愿意被一时讨厌还是永远都不能跟他厮守呢?” “我,我知道了。” 陈宛秋浅笑妍妍的目送潘如月被潘太太叫走,在心里不屑的冷笑着,转身看到不远处的身影,瞳孔猛缩。   ☆、153章 生平仅见 陈宛秋浅笑妍妍的目送潘如月被潘太太叫走,在心里不屑的冷笑着,转身看到不远处的身影,瞳孔猛缩。 入目苏颖穿着宝蓝色素面绸的衣裳,发髻间戴着素白银器制作而成的小凤钗,和素白抹额,就再无其他首饰,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 实在是太像了! 当初忠睿王爷恰好在云若寺外救了被傅母暗算的苏颖,陈宛秋根本就没有多想,她当时也只是认为那是巧合,毕竟当时忠睿王爷是被她叫来的,而苏颖则是被想暗算她的傅母特意安排在那天让她来云若寺的。 陈宛秋一直觉得是苏颖欠了她救命之恩,可如今陈宛秋就不愿意这么想了,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可疑,尤其是忠睿王爷的举动。 陈宛秋了解忠睿王爷,他高傲不羁,就是她自认才情容貌无不是上乘,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才让忠睿王爷对她另眼相看的。 而照理说当时就算忠睿王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他的骄傲,根本就不该管后事如何的,更不用说还特意将苏颖送回到云若寺来,让懂医术的僧人照料。 如今想起来,怕是苏颖的容貌惹出来的。 陈宛秋掐着手心,不可抑制的恼火起来。 就算她自认不喜欢忠睿王爷,可明明该是自己的网中之物的男人却对另外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情根深种,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这就是虚荣心作祟。 陈宛秋不由得观察起苏颖那边儿,这才发现她还是拖家带口来的。 同样穿着宝蓝色素面绸袍子的傅奕阳虽不如忠睿王爷来的龙章凤姿,可绝对当得一句丰神俊朗,兼之气质冷峻,是陈宛秋以前最喜欢的冰山型帅哥。 此时面色柔和,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夫妻情投意合,鹣鲽情深。身边仆从环绕,可谓富贵雍容,羡煞旁人。 这个旁人可不包括陈宛秋。 苏颖好像觉察到这边投射过去炙热的视线,侧过头来望向这边。陈宛秋反应很快的躲到一旁,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不由的暗自恼怒,等到她再去看时,苏颖一家人已经进入了大殿。 陈宛秋一脸阴沉。 梅香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跟木头一般站到不远处,存在感低的就连陈宛秋大部分时候都会将她忽略了。 而进入到大雄宝殿的苏颖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她这是什么运气啊。 福小哥由于吃饱喝足要睡觉觉了,就被奶娘带着呆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禄小娃因为乖巧可爱不哭不闹就被苏颖抱在怀里,成了探测器。 就在苏颖自己敏锐的察觉到有股儿炙热的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禄小娃就探测到了:【发现野生怪一只,咳咳,是那个带着空间外挂的穿越女陈宛秋,她正朝你发射炙热光波,恶意满满呀。】 【陈宛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颖假装无意间扫视过去。还是看到了陈宛秋翩翩卷起的衣角,神色不动,【我说什么来着,云若寺还真是招人喜欢。】 【叮——】禄小娃发出每次出任务时都会有的提示音,苏颖不由得低头盯视他,他扁扁小嘴儿,把小脸儿往襁褓里歪了歪。【习惯使然哈~】 苏颖呵呵一声。 禄小娃嘟嘟嘴,【我刚才想说的是在云若寺里还发现了那个重生女,你的情敌哟~】 【……呵,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家都选在今天出门。】苏颖用余光刮了丝毫无所觉的傅奕阳一眼,想到当时在她的正院唱做念打不膈应死人不偿命的潘如月。顿时就涌出一股儿恶心感,没办法,谁叫潘如月的矫揉造作实在是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就在之前,这两个点可是重合在一起了呢。】禄小娃继续往外放情报。 苏颖挑了挑眉,她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据她所知。陈宛秋可是讨厌这种一看就是白莲花类型的女人。 清婉都被陈宛秋讨厌死了。 等他们一行人进入大殿的时候,禄小娃以一种玄妙的语气告诉苏颖,忠睿王爷驾到。 苏颖这才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总觉得今天云若寺之行会特别的热闹。 忠睿王爷还真是来见陈宛秋的,这段时间陈宛秋可是从空间里掏出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虽然比不上之前拿出来的传说中能治百病的千年人参,但也比大部分皇宫私库里珍藏的药材要珍贵,这些都被皇上不客气的收入私库。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陈宛秋的能力已经被他们调查清楚了,至于如何取舍,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今次忠睿王爷来,是来见见云若寺的大师,顺便想瞧瞧陈宛秋这次打什么主意。 陈宛秋目光复杂的看着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锦袍的忠睿王爷,又是宝蓝色! 苏颖和傅奕阳夫妻同穿着宝蓝色的情侣装就算了,为什么今天忠睿王爷也穿了宝蓝色的衣服? ——比起傅奕阳穿的宝蓝色素面绸袍子,忠睿王爷这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锦袍可实在华贵张扬多了,陈宛秋觉得刺眼也没办法。 陈宛秋按捺不住的先开口:“宛秋之前看到大表哥夫妇呢,也不知道他们来云若寺所为何事?” 忠睿王爷嗤笑一声,语气就带了几分讥诮:“来寺庙还能做什么?” 这是这段时间陈宛秋从忠睿王爷这里感受的最寻常的语气了,陈宛秋之前还自我解释为忠睿王爷傲娇了,他不满意她在皇上面前展露风采,借着讥讽的语气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可如今陈宛秋真的有些不确定了。 陈宛秋掐着手心,试探着用带着羡慕的口吻道:“勇武侯夫妇鹣鲽情深,恩爱非常,这次许是大表嫂想来拈香,大表哥陪同她过来的。” 陈宛秋虽然这么说着话,可注意力分了一大部分在忠睿王爷身上——陈宛秋到底还没有能明目张胆的直视忠睿王爷,她五感敏锐,只用这大部分注意力还是能将忠睿王爷的神情收入眼底。 忠睿王爷神情自然不是陈宛秋想象中的嫉妒、愤恨、恼怒这类的。更没有什么怀念之情,他只是轻轻动了动眉毛,似笑非笑含着讥诮道:“你羡慕?” 陈宛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顺着忠睿王爷的话。轻轻的说:“宛秋自是羡慕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忠睿王爷冷笑:“本王是该笑你蠢呢,还是该笑你痴呢?” 这话儿实在是太直接了,陈宛秋不由得瞪大眼睛。 忠睿王爷显然不想讲给陈宛秋听,从头开始,陈宛秋自认为完美无缺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在皇上一阵见血的点出陈宛秋的性别和性格后就变成了嘲弄,尤其是在之后查清楚陈宛秋的身份后。 起初他们俩还认为是陈家打的主意,可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陈宛秋一介女流设计出来的。 有心机的女人他们见识过不少。皇宫中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还少吗?可像陈宛秋这样试图将皇上和亲王都玩弄在手心的实在是生平仅见。 可以确切的说,如果不是陈宛秋展露出来的‘才学’以及‘能力’,就凭她这样的野心,如今或许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 忠睿王爷不愿意讲,可自尊心受损的陈宛秋非得要弄个明白。她压住火气:“宛秋不明白王爷这般说的原因,还请王爷给宛秋解惑。” 忠睿王爷眼底的嘲弄更重:“呵,当本王看不出来你在皇兄面前耍的把戏?你不就是想进宫去做我皇兄的女人么?就凭你的出身,进宫了也就是个不入流的贵人,说白了就是个侍妾。” “我不做妾。”陈宛秋对这一点很执着,“我永远都不做妾。” 忠睿王爷收回嘲弄的目光:“所以本王才说你愚不可及。” “王爷何必非要刺伤宛秋?宛秋…宛秋做那些事也是逼不得已的。”陈宛秋泪睫于盈,嘴唇微张着。含冤莫白的模样让人极为心疼。 她可没想到忠睿王爷会直接戳穿她的目标,还这么不加掩饰的。 忠睿王爷冷冰冰的说:“本王想听听你逼不得已的原因?”他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做亲王的侧妃倒是辱没你不成?” 这句话在陈宛秋听来有些像是忠睿王爷变相的表白,可陈宛秋忘了,皇室里位列亲王的可不止忠睿王爷一个。 陈宛秋咬了咬嘴唇,所说也只是单纯在解释那天她为何会出现在茶楼里。偶遇了皇上之事;所解释的也只是想借机获得陈远良的看重,让她自己在陈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 更何况她不过一介女子,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把握在自己手中,更何谈终身了。 忠睿王爷听后,嘲讽道:“好气节!好谋算!连本王都敢算计。” “宛秋有不得已的苦衷。” 忠睿王爷却不愿意听陈宛秋讲她不得已的苦衷。他冷眼看了陈宛秋一眼:“你可怜本王?看不上本王的做派?呵呵,你倒是说说看本王哪里值得你可怜了?” 陈宛秋压根没有意识到她的思路早就被忠睿王爷带的跑偏了,她咬了咬嘴唇,把她的想法说给忠睿王爷听,无非就是劝忠睿王爷在皇上面前谨小慎微,才能长长久久的屹立不倒,才能不被皇上忌惮。 陈宛秋又说她只想要帮忠睿王爷,进宫去也会帮他的。 忠睿王爷听完陈宛秋的话,静默半晌,“你有没有想过本王同皇兄是嫡亲的兄弟,你算是哪根葱?我们兄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 陈宛秋本来说那番话就不是真心的,可就算不是真心,也没想到会被忠睿王爷这么糟践,她恼了:“王爷是存心让我不痛快的?” 忠睿王爷的话实在是让陈宛秋面子上下不来,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般的难受。她本来就是想着去当皇太后,去把她所学的知识教导给下一代人,用知识改变世界,可这份苦心没有人理解,反而在忠睿王爷这里处处受辱。 忠睿王爷冷冷的说道:“你配让本王找你不痛快?” “我……”陈宛秋心里有苦说不出,有火也不能发,说不出的郁闷。 “陈宛秋你当天下就你一个女人?当本王找不到宠爱的人?在知道你千方百计接近皇兄后本王还会痴迷于你?你哪里值得了?” 忠睿王爷这话儿实属真心实意。可在陈宛秋听来又变了些滋味,她不由得抬头去看忠睿王爷,想弄清楚忠睿王爷是处处侮辱她,还是别有目的。但忠睿王爷压根就没给她继续探究的机会。 忠睿王爷看把陈宛秋贬低的差不多了,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对她只有恶心,当即甩手离去,宝蓝色的锦袍掀起好看的弧度,看的陈宛秋心里头又酸涩又难堪。 陈宛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恋度在作祟,一时认为忠睿王爷是吃醋使然,才做出用言语侮辱她的事来,一时又觉得忠睿王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难堪和侮辱。 ——如果忠睿王爷知道他践踏陈宛秋自尊出口恶气的话被她给曲解成这番模样。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在这样心情的交织下,陈宛秋愣是没想起来她的初衷是试探忠睿王爷对苏颖是何种心思的。 苏颖这边儿没有现场直播,禄小娃只有告诉她,代表忠睿王爷的点和代表陈宛秋的点重合了,过了半晌。又告诉她,两个点分开了。 禄小娃偏偏还觉得自得其乐,又乐颠颠的提示苏颖,潘如月和她妈靠近了。 这里本就是寺庙特地给女眷开辟出来的地界,潘如月跟她妈潘太太出现在这里儿又有什么奇怪的。 潘如月显然也第一眼就注意到苏颖,当即两眼含泪,身体摇摇欲坠。 苏颖觉得吐槽的时候到了。禄小娃替她把这槽给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情郎呢。】 吐槽功力见长啊,禄小娃。 潘太太注意到女儿的异常,顺着潘如月的目光望过去,看着苏颖,粗粗一扫苏颖身上的衣裳首饰。只当苏颖是小门小户的主妇,并不放在心上,问潘如月:“你认识那位太太?” 潘如月含着泪点头:“她是奕表哥的原配。” 潘太太可惊讶了,傅奕阳身为勇武侯,他的嫡妻怎么打扮的这么寒酸。又见苏颖亲自抱着孩子,身后也只跟着两个打扮素净的丫环,心下就不以为然起来。 心里想着怕是这位原配不得敬爱,在夫家的日子不甚如意。 潘太太还真是误会了,今日去祭拜老祖宗,自然不能打扮的富丽堂皇的,连身边的丫环都很注意。再说苏颖这一身,只是看着素净,其实挺贵重的。 抹额是银平纹链坠素白珍珠式的,旁边的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在庄重场合佩戴也不气弱,整体看起来特别的冷艳,让人望而生畏。 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的首饰,手腕上也就戴了枚九弯素纹平银镯子,衣裳也素净,敬人先敬衣的潘太太就先入为主的认为苏颖这一身寒酸了。 真说起来,潘如月穿的更像是孝服。 潘太太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就拉着潘如月到了苏颖跟前,自来熟的跟苏颖说话:“你就是表侄媳妇儿吧?我家嫡亲姑妈是你府上老祖宗,论起辈分来你该叫我一声表姑的。今儿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只是来得匆忙,也没预见会碰到表侄儿媳妇你,我这镯子就当是见面礼了,等下回咱们再见面时,我再补一份正式的给你。” 说着就要褪手腕上的镶金翡翠玉镯给苏颖,苏颖两手都用来抱禄小娃了,自然是没法子接潘太太给的见面礼的。 不用苏颖说话,站在苏颖身后的芦荟已经站了出来,替苏颖把潘太太这镶金翡翠玉镯给接了过来。 苏颖斜睨了站在潘太太身后的潘如月一眼,潘如月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缩了一下,整个人藏到了潘太太身后。 苏颖翘起嘴角:“你是潘姑娘的母亲?” 潘太太嘴上的笑一僵:“表侄媳妇儿何必这么生分,我托一回大,你叫我一声表姑便是。虽说姑妈已然仙逝,咱们的亲戚情分也不能随着姑妈的去世而消失不是,姑妈在世时可是最疼爱表侄的。” 苏颖目光刮过潘太太的衣着打扮,淡淡的说:“本夫人恍惚记得老祖宗去世时,这位潘太太并没有前来吊唁。” 潘太太脸色讪讪的。正准备说什么,潘如月突然开口道:“大太太,不知奕……” 潘如月未说出口的话全都被苏颖冷眼憋回去了,苏颖冷笑道:“潘太太有这等功夫来认亲。不如将这时间花费到潘姑娘身上。” “你……”潘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今日是祖母的忌日,本夫人就不跟两位寒暄了,告辞。”苏颖与她们母女擦肩而过的时候,张了张嘴,轻描淡写的留一下一句话:“这样寡廉鲜耻的姑娘,实在是生平仅见,祖母她老人家若在,都替你们臊得慌。” 潘太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潘如月却没注意到她母亲难看的脸色,她心肝砰砰乱跳,她有种直觉。奕表哥定然也在这云若寺里,高兴的同时又懊恼起来,她怎么就把祖母的忌日给忘了,奕表哥那么敬爱祖母。 奕表哥他今天肯定很难受吧? 潘如月想去找傅奕阳,咬着嘴唇脸色变得苍白。跟潘太太说她头疼,想歇一歇。 潘太太在苏颖那里碰了不小的软钉子,其实说是硬钉子也可以,苏颖说话可是一点都没客气,也丝毫没把潘太太这个所谓的‘表姑’放在眼里,没听人家一口一个本夫人的。 听潘如月说头疼,潘太太瞪了她一眼。压住火气:“既然身子不爽,那咱们就回府。” 潘如月顿时傻眼了,她委屈的看了潘太太一眼,二话不说就提起裙摆往外跑,潘太太反应过来又气又恼,连忙让丫环跟过去。 芦荟和薄荷都拧着眉跟着苏颖后面。那潘太太给的见面礼镶金翡翠镯子没到苏颖手上,就让她吩咐芦荟自个收起来了。 苏颖绷着脸没说话,禄小娃在她怀里闭目养神:【就以潘如月的热情劲儿,傅奕阳贞/节堪忧啊。】 【……呵。】 【你别不当一回事,万一潘如月来一回霸王硬上弓的戏码。等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可就赖不掉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是不是还要春/药来一发啊?】 禄小娃再粗神经也意识到苏颖现在是老虎的胡须捋不得,悄悄的闭嘴了。 偏偏就有人来捋胡须,潘如月朝着这边软着骨头般跑过来,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等看清楚前面的是苏颖后,又跟前面也来了个猛虎出柙,她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竟然停到了苏颖跟前。 苏颖目不斜视,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潘如月,抱着禄小娃前行。 只听噗通一声,潘如月骨头软的不行,朝着苏颖跪下了。 云若寺香火鼎盛,这时候来上香的女眷不少,潘如月从之前如弱柳扶风的小跑出来,就有人注意到了,等这会子软倒在苏颖跟前,有妇人认出苏颖来了,眼神不住的往这边瞟。 秋水赶过来了,及其利落的把潘如月给拉起来,嘴里关切的问道:“姑娘您作甚跑这么快,还这么不小心摔倒了,有没有磕着,腿上疼不疼?我的姑奶奶,您下回可得小心了,这都第几回了?回头太太知道了,非得揭了奴婢的皮。” 又压低声音说:“姑娘您何必纠缠大太太。” 潘如月就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以为是外室找上门的狗血大戏,可一转眼就跑出位丫环来,而这丫环也忒抢戏。 秋水又朝苏颖道了个万福:“见过表太太。”又扯了扯潘如月的衣袖道:“我家太太还在里头等姑娘回去呢,不打扰您了。” 芦荟得了苏颖的眼色,上前扶了秋水的一把,极为顺手的把刚得的镶金翡翠镯子给套到秋水手腕上。 秋水低头一惊,张了张嘴,对上芦荟笑盈盈的模样,把话都给憋回去了,顺势把手往下一耷,就把那镶金翡翠镯子给掩的严严实实的。 芦荟脸上笑意加深。   ☆、154章 跳梁小丑 苏颖看了骨头软的不行的潘如月一眼,很平淡的一眼,好似并不把潘如月膈应人的一跪放在眼里,可就高高在上极了,淡淡的说了句:“潘姑娘在这寺里还是慎行的好。” 一转身便走了,似乎也不屑于同潘如月交谈。 潘如月刚才匆匆的跑出来看到的人可不少,重规矩的妇人们眼中露出不赞同来,又见潘如月如此的打扮,以为她是戴孝之人,之前的那些八卦心思也就散了。 总不能一个戴孝之人,还会做出孝期苟合之事? 再观潘如月仍旧是姑娘家装扮,身边也有婢女,即便不是大家大户出来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没什么看头,大家的注意力就从这边转开了。 秋水假装没看到潘如月泫然欲泣的神情,也没过问她刚才那就那么往青石板上一磕膝盖会不会疼,就冷淡的说道:“表姑娘,姑太太让奴婢带您回去。” 秋水也悲催,原本潘太太来之后,知道她是季夫人给过来伺候潘如月的,就被迁怒了。秋水想着本来她就能够被退回去了,哪想到季夫人说不愿意潘如月做下的丑事让更多人知道,就让秋水先顶一段时间。 季夫人这么说了,她也没得选择,只有继续呆在潘如月身边。 潘如月只顾着悲秋伤春,秋水也麻木了,也习惯了,潘太太有心刁难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打狗还的看主人呢。 秋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手腕上冰凉凉的触感,让秋水心里头多了几分快意。 ——潘太太打肿脸充亲戚,给人家勇武侯夫人的见面礼,人家压根就一点看不上眼,转手就打赏给她这个做下人的了。 秋水心里清楚她因何得了这镯子,压住轻蔑与不屑。秋水不容潘如月质疑的搀扶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潘太太那里送。 潘如月想挣扎,她还想去傅奕阳,终于想起摆出姑娘的款儿了。“秋水,你放开我,主子的命令你也敢不听了吗?” 秋水不卑不亢的道:“表姑娘,是姑太太命令奴婢的,姑太太是表姑娘你的母亲,难不成表姑娘不顾念您的母亲吗?以奴婢来看,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表姑娘您待会儿跟姑太太服个软认个错,姑太太念着母女情分自然是不会为难您的。” 秋水这些言语中的陷阱算是白布置了,潘如月压根就不在乎。她只觉得连潘太太都不肯怜惜她,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挣扎了,乖乖的跟着秋水回到潘太太身边。 潘太太压住火气,见潘如月乖乖回来了。才觉得火气散了一些,眼尖的发觉潘如月走路姿势不大对劲,再瞧白色裙子上的脏污,皱起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潘如月这才感觉到疼痛,倒抽一口气,眼圈就红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大太太没有关系。”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把潘太太心头的邪火给引上来了,她原本就是放下自己长辈的架子好心去和勇武侯夫人攀谈,哪想到对方态度倨傲,还摆起了勇武侯夫人的架子,连她的示好都给无视了,真是太不把她这做长辈的放在眼里了! 潘太太脸色顿时耷拉下来。指着秋水说:“你这丫头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勇武侯夫人看着平易近人,也没那么小心眼的到跟如月过不去,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你且说说。” 秋水低着头,心里撇嘴,嘴上说道:“姑太太果然通情达理。此事奴婢看的真切,确实跟勇武侯夫人并无半分的关系。是姑娘奔走的急切,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小心磕倒在地的。” 潘太太一噎:“那如何又说到勇武候夫人了?” 秋水道:“正好跟勇武侯夫人碰了个对面。” 潘如月咬着嘴唇:“是我不小心,母亲就莫要再问了。” 潘太太是如何也想不到是潘如月自己骨头软跪倒在苏颖跟前的,心里还揣测是苏颖冲潘如月撒气,故意使人绊倒潘如月的,可秋水又说的笃定,想着可能是秋水去的晚一步,又听信对方的狡辩之词。 潘太太瞬间就脑补了这么一个在她看来合情合理的解释,握着潘如月的手道:“乖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原本冷眼瞧着那位勇武侯夫人堪有大妇之风,她对我这个长辈不恭敬我也不与她计较了,没想到她竟然给你小鞋穿,性子实在是嚣张至极,也不知当年姑母怎么就相中了这样品行的媳妇儿娶进门。” 潘如月低着头,奕表哥也被她骗了,奕表哥还称赞她孝顺端方呢,原来私下里品行不良,怎么能配得上奕表哥呢。 “母亲快别说了,大太太再如何也是奕,是表哥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怪她的。” 潘太太冷笑一声,似在不赞同潘如月的话,拍了拍潘如月的手:“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秋水冷眼看着潘太太跟潘如月一唱一和的攀扯人家勇武侯夫人,觉得她们母女真是无耻至极。 潘如月哄好了潘太太,又想着去找傅奕阳,秋水扯了扯袖子,语带关切的说:“姑太太,姑娘刚磕到了青石板,怕是磕的不轻,奴婢想着还是尽快抹些消肿去瘀的膏药,免得留下痕迹来。” 刚才只顾着胡乱攀咬人家勇武侯夫人去了,竟然没人关心潘如月还抽疼的膝盖,就连潘如月自个也沉浸其中了。 可真够忘乎所以的。 潘如月如今被秋水一提醒,感觉到疼痛了,潘太太狠瞪了秋水一眼:“你这贱婢怎么不早说?还不快扶姑娘到马车上去!” 秋水被骂了眼中闪过愤恨,抿着嘴唇上前架起潘如月,潘如月这次可没有替秋水求情,她现在懊恼极了,早知道勇武侯夫人是那样内里藏奸之人,就不该向她屈服的,不然的话,她这会儿说不定就能找到奕表哥了。 如何能不懊恼呢。 不过就算潘如月再懊恼再自责再肝肠寸断,她都得走了。 等坐上马车之后。秋水又带给她一个确切的消息:“奴婢方才看到了勇武侯府的马车,听到压车的婆子说勇武侯夫妇同来云若寺上香,他们的感情可真如外面说的那样好得很呢。” “才不是!”潘如月有些尖刻的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阴冷,秋水心里不屑,嘴上却道:“表姑娘怎么这般大的反应?这话儿又不是奴婢说的,只是听外头人都这么说道罢了,听说今儿是来还愿的,勇武侯夫人能平平安安生出一对嫡子来,可是勇武侯亲自从云若寺里请了一道高僧开了光的送子菩萨保佑呢。” 潘如月听得头晕目眩,扒拉开秋水顾不上膝盖上的疼就要下马车,秋水连忙抱住她,提高了些声音道:“姑娘。您可得当心膝盖上的伤,且不可乱动了。” 潘如月到底是被潘太太镇压下去了,她只能带着满腔的不甘和委屈家去。 秋水坐在马车外头,手背上一道红痕疼的她直抽气,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那只镶金翡翠镯子才觉得好受一些。 云若寺 禄小娃向苏颖报告了这一消息:【潘如月离开了云若寺。】 苏颖浅浅一笑:【就那么磕到青石板上。对我行五体投地之礼,可真是折煞我了。】 是反话。禄小娃快速判断出来,可不要小看他哟,【最是那一跪倒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苏颖嘴角抽了抽:【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潘如月这种人实在是挺能膈应人的,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对我行大礼了。我们总共才见到几次面啊。】 【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禄小娃自然是要同苏颖同仇敌忾的。 苏颖对潘如月只是单纯意义的不喜,要说潘如月单纯,她不是真单纯,就如同上次在勇武侯府,她频频上眼药,还就当着她的面。 苏颖的心眼可不大。更何况这人还觊觎傅奕阳的美色,啧。 【这潘如月是重生的吧?我可算是知道当初她能成为傅奕阳的继室的原因了,够单蠢。听听她称呼那魏姨娘什么,魏姐姐,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颖又在脑海里勾勒下潘如月和傅奕阳相处的画面—— “奕表哥。如月用从梅花花蕊上刮下来的雪水烹的茶,您尝尝看喜不喜欢?您要是喜欢,如月愿意天天烹给您吃。”一脸的娇羞。 傅奕阳面无表情。 不,傅奕阳柔情似水,握着潘如月的柔荑:“如月,你就是本侯爷的梅花仙子。” “奕表哥——” “如月——” “呃……”苏颖被自己脑补的这样的场景恶心的陈年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想想也觉得不可能,潘如月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可傅奕阳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傅奕阳又怎么会这么媚俗呢。 不过,能让潘如月想要找大老爷再续前缘,大老爷定然在潘如月眼中有过人之处的。 会是什么呢? 器/大/活/好? 苏颖暗自咂摸下嘴,这一年多来,傅奕阳这方面的功夫确实有了长足的长进。 但是,那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不是,但在潘如月所谓的前世里,苏氏这个原配去世了,也不会有她的存在,按照傅奕阳那样的德行,这方面的功夫应该还就是那样,所以说应该可以排除这方面的可能性。 难道他们俩还真的两情相悦了? 苏颖想摸摸下巴,可她手里还抱着禄小娃,只有低头蹭了蹭禄小娃,继续之前的想法。 潘如月这种类型是这时代正妻最讨厌的类型,这就说明了她这种类型还是很得男人喜欢的,但前提是这种类型的女人是为妾的时候。 指不定人家就擦出什么火花来呢。 可苏颖下意识的否认了这种想法,看潘如月眼中稚气未消,仍旧沉浸在情/爱之中,一点都不像是经过历练的样子,说不定她重生时还很年轻,嫁给傅奕阳还没多久。 苏颖猜测的出这样的潘如月为何能成为傅奕阳的继室,在这时代有种不成文的约定,继室的出身不能比得过原配,潘如月的父亲是正四品的知府。但出身未免太低了。 要知道苏颖的父亲苏政文虽说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但苏家是个大家族,族人繁庶,家风极好。又是传承数代的书香门第,可谓是清贵。 勇武侯府从发家到傅奕阳这一代也不过三代,就是个底蕴不足的暴发户,勇武侯府当初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的才替傅奕阳定了这门亲事。 潘家最出息的也就是潘如月的父亲,但比起苏颖也不是没有优势的,潘如月的母亲是傅奕阳祖母的娘家侄女,或许就是因为这点,傅奕阳才会同意娶潘如月做继室。 更可能的解释就是这门亲事是傅母一力促成的,想来是看中了潘如月的品行,指不定那管家权都没落到潘如月手上。 更有可能。潘如月只喜欢那些风花雪月,根本也不在意管家权是否在她手上吧,或许她还嫌弃管家麻烦呢。 苏颖总觉得她真相了。 潘如月未免太天真烂漫了些,潘家就是这样培养嫡出女儿的? 苏颖又想到潘如月是在选的秀女,不由挑了挑眉。难道从一开始潘家就没打算让嫡出的女儿奔着正头妻子去的? 不小心想的有点多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侧过头对芦荟说:“今日的事儿要不要知会季夫人一声呢?” 芦荟也是挺不忿的,一是认为潘太太倚老卖老,二是潘如月根本就是死性不改,还使那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真是让人看不上同时又觉得恶心。 芦荟想了想道:“我听那潘姑娘跟前的丫头称呼潘姑娘为表姑娘,想来原是季家的下人。今儿发生的就是太太不使人去说,想来那丫头也会说给季夫人听的。” 苏颖听了点点头道:“那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薄荷从旁边插嘴:“所以才不枉太太赏给她那个镶金翡翠镯子了,奴婢瞧着以那翡翠的水头,还有那金子的成色,少说也得值个几十两的。就是芦荟姐姐眼看就得了便宜,没捂热的就飞走啦。” 芦荟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这叫物归原主。” 薄荷扁扁嘴:“分明是那位潘姑娘自己撞上来的,那一磕倒,我听着都觉得瘆的慌。” 芦荟装作疑惑的模样道:“我看是没那么严重吧,若真是磕疼了,以着潘姑娘的性子。定是泪水涟涟的,我可是看仔细了,她眼圈都没红呢。” 薄荷惊奇道:“可是当真?那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薄荷这么一说,苏颖乐了,瞧这吐槽的功力不一般啊。 禄小娃窝在苏颖怀里听得津津有味的,末了,还砸吧砸吧嘴。 芦荟见状道:“太太出来的时间也够了,想来老爷那边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跟老爷汇合吧,再者太太也抱了二爷好久了,不如让奴婢抱着吧?” 小孩儿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刚生下来的跟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似的,如今白白胖胖的,又用披风包着,就跟个球似的。苏颖也没让奶娘过来,从刚才就一直抱着个肉球,胳膊都酸了,可禄小娃一听芦荟要抱他,他还不乐意了呢。 【雅蠛蝶~】 苏颖换了个手,腾出来的手捏住禄小娃肥嘟嘟的脸蛋儿,语气是绝对的宠溺:“真是不省心的臭小子。” 听的禄小娃寒毛直竖,委委屈屈的瘪瘪嘴。 苏颖笑了笑:“咱们回去吧。” 半路上杀出个拦路虎来。 “大表嫂,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陈宛秋的目光不加掩饰的从苏颖脸上掠过,语气更是不客气。 芦荟当下就皱起眉来,道:“陈二姑娘,我们太太——” “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下人插嘴的道理,你是大表嫂身边的大丫鬟,难道连这个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芦荟还没说完,就被陈宛秋不客气的打断,还连带着一番指责。 苏颖伸手把包裹着禄小娃的披风扯了扯,勾起唇角来:“本夫人的丫环如何也轮不到你个外人来评鉴,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夫人觉得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陈宛秋嗤笑一声道:“大表嫂这么快就想要过河拆桥了?不装什么贤良淑德了?” 苏颖低头看了一眼禄小娃。再抬头眼睛里映出陈宛秋忿忿不平的脸,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光芒,真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不拦着,你又为什么非要想尝试走一下我的独木桥,真是吃饱了撑的的。 再说了,她和陈宛秋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吧?怎么她就这么来者不善呢? 苏颖淡淡的说:“你在威胁本夫人?为了什么?” 这是不加掩饰的轻视,陈宛秋气的发抖,按捺住,想把主动权握到自己手里:“难道你想在这里听我说下去吗?” 苏颖倒也不会说自己行得正做得端,她神情不变,好似一点都不在意陈宛秋口中的把柄会危害到她:“寺庙净地,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颖原本以为陈宛秋是抽风了,她那所谓的‘把柄’就是当初联合起来陷害陈宛凝和傅煦阳的事儿,但不知道,谋害嫡妹这个名声够不够让一个庶女名声尽失的。 苏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陈宛秋就越是觉得气苦。 她想了很多。包括在忠睿王爷书房里看到的那幅被忠睿王爷珍而重之的画,画里面的女子跟眼前的勇武侯夫人很像;还有潘如月竟然是重生的,眼前的苏颖也很有可能不是原住民,不是穿越就是重生。 陈宛秋心里边还产生了一个看似荒谬的想法,眼前的这个勇武侯夫人就是忠睿王爷死去的苏侧妃! 陈宛秋不能不在意,她原本以为对她情根深种的忠睿王爷竟然还念念不忘那个死去的苏侧妃,陈宛秋知道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而她也不会嫁给忠睿王爷,但她需要忠睿王爷的存在,让皇上知道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女人,这样才会让皇上更加珍惜她。 还有她入宫后,也需要像忠睿王爷这样的助力让她的晋封之路走得更顺畅,利用感情拿捏住忠睿王爷。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笔买卖。当然了,她也不会让忠睿王爷平白付出的,她会帮着忠睿王爷,让他不会遭到皇上的猜忌,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 可哪想到出了意外。 她原本还不会将苏颖跟苏侧妃两个联想到一起的。原先也顶多觉得她们俩长得挺像的,可谁让她竟然从潘如月的嘴里知道了这个勇武侯夫人本来就该在一年多前死了的事儿。 陈宛秋却不怀疑潘如月是在说疯话,几乎是潘如月一说,陈宛秋立马就笃定了潘如月是重生而来的。 陈宛秋不难不怀疑原本早该在一年多前死了,可如今不但活着还活的好好的苏颖有问题,陈宛秋也想过这可能是她的穿越以及潘如月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但陈宛秋就是控制不住往坏处想。 先前她试探忠睿王爷,得来的是对方言语上不加掩饰的侮辱,可陈宛秋始终还保留着一线余地,她不相信忠睿王爷是真的对她忘怀了。 但苏颖这里,却成了陈宛秋的一根刺,容忍不了。 陈宛秋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苏颖挑起眉梢用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陈二姑娘莫不是在斟酌用词?竟然斟酌了这么久。” 苏颖的问话把陈宛秋拉回现实,陈宛秋为自己的失神在心里暗自懊恼,在看苏颖的神色,那样的眼神让陈宛秋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这样的认知让陈宛秋大为火光,她不由得上前两步,离苏颖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尖锐的说道:“大表嫂应该熟知女四书?不知道这不守妇道该当如何?” 可就在她张嘴说话那一瞬间,苏颖怀中的禄小娃在苏颖的温柔注视下,咧着嘴哭嚎起来,小家伙肺活量还不错,婴儿稚嫩的声音完全把陈宛秋尖锐的话语声盖过去了。 PS: 不要跟陈宛秋说什么逻辑,她就是神逻辑!   ☆、155章 英雄救美 陈宛秋的话,苏颖听见了,糊涂了。 这是要指责她红杏出墙了?从哪里来的指责? 以及这一副恶毒的语气,好好的女主不当,来扮演起恶毒女配了? 禄小娃咧着嘴嚎哭,苏颖低着头哄他,就好像没听到陈宛秋尖锐的话语,可把陈宛秋气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可放出的神识告诉她,她想要试探的人早不在原地了,就算是她要试探苏颖,可没有要听的人,那这出戏再唱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苏颖神情冷淡,朝着陈宛秋皮笑肉不笑:“陈家的姑娘一个个的都好教养呐。” “你!你敢说你婆婆倒台你没有从中出力!”陈宛秋愤恨的说,“你装什么贤良淑德,实际上芯子里不还是黑的!” 苏颖倒也不生气,斜睨了陈宛秋一眼:“比不上陈家的姑娘。” 至于这陈家的姑娘是说傅母还是陈宛秋,又或者是她们俩,谁听到心里谁清楚。 “陈二姑娘,好自为之。”苏颖抱着还哭着的禄小娃一边哄着一边绕开陈宛秋走了,芦荟和薄荷敷衍的冲陈宛秋屈了屈膝,就快速起来跟上前面的苏颖。 陈宛秋气的脸都歪了。 禄小娃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他原本就是装哭的,苏颖嘴角噙着一抹笑,禄小娃看的头皮发麻。 【刚才她前脚拦住你,后脚忠睿王爷就朝这边靠拢了,后面我哭过之后,那忠睿王爷不知怎么的就走了,不过这周围还是有好几个忠睿王爷的人,离的不算太近,应该是随时监视陈宛秋的。】 苏颖眯了眯眼睛,她实在是不高兴了。 【不守妇道?她既然是想要说给忠睿王爷听的,还不惜把自己扭曲了来唱这出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苏颖刻意温柔的目光让禄小娃觉得的头皮发麻。 苏颖其实掌控欲挺强的,现在出现了超乎她预料之外的事情,让她不爽:【原本就不指望你清楚了。至于那个陈宛秋,呵呵,我估计她装不出原先的淡雅温婉的,多可能是有事情不按照她预想的轨迹走了。她这个人,只能看到见她想要的,脑子里再塞不进多一点的聪明智慧。】 【自作多情么?】禄小娃卖弄下他的成语水平。 【你想说的是自以为是吧,嗯——】苏颖思维转的很快,【你觉得陈宛秋的外挂空间真的能瞒过其他人吗?】苏颖也没指望禄小娃参与分析,她没等禄小娃回应就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看不见得吧?你注意到她身边的跟着存在感稀薄的贴身丫鬟没有?我记得以前见她的时候她可不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还有你说的那随时监视着的陈宛秋的忠睿王爷的人,既然没有被陈宛秋发现异样。就说明监视者挺有几分能耐,怕就是传说中的暗卫之类的,由此可以确定不但陈宛秋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就是她的外挂空间也被知道了,呵呵。我几乎可以确定,即使不用我出手,陈宛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禄小娃乍一听苏颖说了这么多话,差点没蚊香眼:【这口气你咽得下?】 苏颖冷哼一声:【别人都上门挑衅了,我要是能忍的下这口气还就奇怪了,再说了我忍气吞声,能为了谁啊?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不是。想让陈宛秋不好过的绝对不止我一个,更甚者我就是个小虾米,比起其他人根本就不够看。】 不说忠睿王爷,就是皇上一个就是巍峨大山了,谁还能越过这山去呢。 【咦?怎么忠睿王爷的人跟陈宛秋的人重合在一起了?】禄小娃虽然不能探查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地图上的人都有相应的点。上头还标明了人头归属,这功能还真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什么意思?】苏颖抿了抿嘴,不过不用苏颖猜测了。傅家的家丁婆子找过来,护着苏颖去跟傅奕阳汇合。 “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是云若寺里进了刺客,老爷担心太太和二爷,就让我们来寻太太和二爷回去。” “刺客?”苏颖脸白了白,也不多问了,心里却无语凝噎,她是有多倒霉,出个门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傅奕阳见着苏颖和禄小娃安然无恙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见苏颖脸色苍白,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刺客已经被抓着了。” “这次是怎么一回事?”苏颖的问题让傅奕阳一愣,揽住她肩膀的手揽的更紧了,这时候大老爷也不会觉得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亲密动作而不自在了,以为苏颖还对上次云若寺外遇到的事儿心有余悸,一时脑洞大开。 “刺客是冲着忠睿王爷去的,不过,忠睿王爷的护卫不是吃素的,已经将刺客擒拿住了。” 苏颖想问傅奕阳,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问。 后山 “王爷,刺客全都被擒住了。” 忠睿王爷面沉如水,冷笑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连道了三个好,“仔细点,别让他们全死了,我要亲自审问。” 他还真是小看陈宛秋了! 这时候,一个放到人群中瞬间就不见了的男人跑过来,冲忠睿王爷说了句话,忠睿王爷点了点头,那人立马就又不见了。 紧接着陈宛秋就过来了,等她看到地上的血,瞳孔猛缩,掐着手心才没有尖叫出声,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可仍旧镇定着,光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就能让男人高看一眼了。 可惜了,在场的男人没有人会去欣赏陈宛秋这番做作的表演。 忠睿王爷眼神锐利的仿佛一把尖刀刺到陈宛秋身上,陈宛秋被他看的脊背发凉,这样陌生的眼神,这样凛冽的气势,又怎么会像是一向不思进取的闲王有的? 陈宛秋被震骇住了,以至于她原本想好的接下来的表现都胎死腹中,忠睿王爷摆摆手。立马就有两个侍卫走到陈宛秋跟前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侍卫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儿冲入到陈宛秋的鼻中,还有他们手中的刀上猩红的血刺得陈宛秋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陈宛秋想扯出一丝安抚人心的笑,可不知道的怎么的就一直没能成功。她的嘴唇哆嗦着才说出一句话来:“宛秋……不会给王爷添乱的。” 两位侍卫可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请回!” 如果不是还碍于陈宛秋是个女人,两位侍卫早就不客气了。 陈宛秋浑浑噩噩的往回走,支撑不住的在一处亭子里坐下了,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秀美的脸颊,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 怎么会? 陈宛秋后背的汗水打湿了衣服,脸色煞白,眼里全都是惶恐和不安,对忠睿王爷的惶恐,对整件事的不安。 到底是哪里不对? 陈宛秋原本是不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加深忠睿王爷对她的感情的。可她偶然在忠睿王爷书房里看到的一幅画,她就没那么自信了。 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样的法子,可她从来没想到那些刺客在没有动手之前就被忠睿王爷发现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是应该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忠睿王爷吗? 那些刺客万一供出幕后之人,陈宛秋眼睛猩红。就算这次不是她亲自出面,可万一被忠睿王爷查到了一丁点的蛛丝马迹,牵连到她身上,她就真的完了! 陈宛秋的手指深深的抠进指缝,指甲早就在听到忠睿王爷抓到刺客时就被折断了,现在手指间血肉模糊,在指缝里留下血痕。这样的痛苦才暂时能让陈宛秋头脑清醒,她不能被牵连到,绝对不能! 刺客出现在云若寺知道的人不多,傅奕阳和苏颖他们夫妻俩等了半个时辰后,才出寺庙去。 傅奕阳亲自扶着苏颖上了马车,等苏颖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那么脆弱,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才翻身上了马。 苏颖沉默着,就连奶娘们都察觉出气氛不大对劲,个个都绷紧了。芦荟和薄荷也噤若寒蝉,比起云若寺出了刺客,潘如月潘太太还有陈宛秋的连番挑衅都算不了什么了。 就福哥儿没受影响,他霸道的赶走了独占娘亲怀抱的禄小娃,禄小娃秉着‘小爷才不要跟你一般见识’的风度和姿态宽宏大量的把苏颖的怀抱让给了福哥儿。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傅晨让娘,值得歌颂。 被福哥儿这么一折腾,严肃的气氛被打散了不少。 苏颖笑了笑:“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何必这么紧张?已经没事了。”有事的可不是她们,而是陈宛秋啊。 苏颖真是没想到陈宛秋胆子这么大,竟然在佛门圣地找刺客来行刺忠睿王爷,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真的行刺忠睿王爷,这点是绝对可以排除的,没道理。 那么这行刺就是玩假的,这样一来,目的其实就很好猜了,不就是‘英雄救美’呗。 苏颖真想扒开陈宛秋的脑子看一看她的脑洞到底长什么样子——既然陈宛秋想进宫,看上的是皇上,那她有劲就该往皇上身上使啊,怎么都抓不住重点的往忠睿王爷身上用啊。 看看以前元宵节和忠睿王爷一起同游,又三番两次的在云若寺幽会,还玩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不是明摆着是在攻略忠睿王爷么。 可这又跟陈宛秋的最终目标矛盾啊。 想想傅奕阳私下里跟她说的陈家偶尔得了一株传说中可治百病的千年人参进献给皇上了,且不说这千年人参合不合理,单就是这陈家得到这株千年人参的途径就很值得推敲。 苏颖是知道陈宛秋有个外挂空间,想来这株千年人参就是从这外挂空间里拿出来的,进献给皇上后,陈家得了封赏。 以及在皇上微服私访时,来个偶遇什么的,这陈宛秋是在攻略皇上啊,为这还不惜搬出了《射雕英雄传》——在这点上苏颖还持着保留态度,当时还想陈宛秋这记忆力得有多好,才能将《射雕英雄传》照搬过来——来以文载道。在苏颖看来,这以文载道这条道路其实比其他玩心机制造偶遇都要来的更胜一筹,只可惜陈宛秋没坚持下去,《射雕英雄传》之后就没有了。 真是没有持之以恒。最起码你把三部曲都抄写出来啊。 话说回来,陈宛秋这是想攻略皇上的同时也不忘了忠睿王爷呢。 对此,苏颖真是不知该说陈宛秋什么好。 现在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至于这假刺客一事,苏颖觉得应该是忠睿王爷提前知晓了,来了个将计就计。 呵呵,真有意思。 季府 潘太太去找季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说苏颖的不是,季夫人真是要气死了,就是她在苏颖跟前都不敢仗着是长辈身份就拿大。这个小姑子倒是好得很。 这二十来年的养尊处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季夫人不客气的打断潘太太的话:“往大了说,她是勇武侯夫人,正一品诰命夫人,而你也不过是个四品的恭人,如果不是有这份亲戚关系在。你还得向人家行礼呢!” 潘太太脸涨红了。 “往小了说,她能给你好脸色,也不过是碍着姑母的情分上,你倒是得寸进尺!你愿意得罪人,可别拉着我一块儿,我可不会受你挑拨,去给你当枪使。你省省吧!” 潘太太脸色青白交错,捏着帕子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到底是她的长辈,她慢待长辈,难不成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大嫂碍着她家的权势不敢说,我可是不怕的。但凡这件事说出去,我都有理站得住!” 季夫人被潘太太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好的很!你是不怕?姑老爷我们是不能比,我家老爷不过是个一品官员,比不得姑老爷是正四品的知府,人家勇武侯夫人就更不能跟你家比了。人家也不过是皇上亲封的勇武侯而已,身上也只有个从二品的户部侍郎官衔罢了。怎么能跟你家比呢?小姑子,有能耐你就把今天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出去,我绝对是不会拦着你的!” 潘太太被季夫人一番反话说的面红耳赤,有心反驳,季夫人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道:“勇武侯夫人还跟你说什么了?” 潘太太眉眼一转:“她使人作践如月——” 季夫人冷笑着打断潘太太的话,真是气得想把茶杯砸到潘太太身上去:“你倒是和我说说人家堂堂勇武侯夫人是怎么作践如月那丫头的,但凡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是拼着脸面不要,也要去老爷那里说道说道,再让勇武侯夫人给咱们一个说法!” 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季夫人早就从秋水那里听说了,要说潘如月跪苏颖这件事还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潘如月已经跪过苏颖一回了,季姗姗可把这件事挑出来跟季夫人说过,对此季夫人是深信不疑。 如今潘太太跟潘如月的一番胡乱咧咧就朝人家身上泼脏水的对话,秋水也是原封不动的学给季夫人听了,季夫人觉得真是大开眼界! 潘太太兀自不知,把自己脑补的当成了事实说给季夫人听,季夫人定定的看了潘太太一眼,耷拉着脸:“你是说人家勇武侯夫人让丫环故意绊倒如月那丫头,让如月受了委屈?” “可不是,如月那丫头的膝盖都磕青了,我看了心疼的不行,按我说,勇武侯夫人实在是不厚道,她若是看我不顺眼,又何必作践到如月身上来。”潘太太急着找回场子,抹黑苏颖毫不犹豫。 季夫人‘哦’了一声:“那你觉得为何勇武侯夫人会看你不顺眼?外人谁不说勇武侯夫人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你也说了你自己摆明了身份,根据我的了解,勇武侯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这性子,怕是做了什么惹人家不痛快的事而不自知吧?” 季夫人这样是把错都归咎到潘太太一方了,潘太太恼怒的很:“大嫂你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她缓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大嫂历来不喜欢我这个小姑子,这我倒是忍下了,可如月她是你的亲外甥女,你总不能不管不顾吧。这未免也太冷血了。” 你真无情真冷酷真无理取闹! 季夫人对此等话早就免疫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眼里带着轻蔑道:“小姑子,莫不是这么快就忘了如月那丫头犯的错了?你要是有这时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还不如去好好管教如月那丫头!” 潘太太突然想起来苏颖在跟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一僵,怒瞪季夫人:“是你告诉勇武侯夫人的?嫂子你这是安得什么心?” “你以为我像你,会蠢到把这种丑事广而告之,生怕人家不知道潘家出了个不知廉耻、轻贱自己的女儿,我可不想连累到我季家的女儿!这事啊,你可得好好问问如月那丫头,她是怎么在人家勇武侯府滋事的!” “她在人家勇武侯府做下的那些事儿,我都替她臊得紧。说不出口。今个在云若寺发生的事儿,跟那些比起来都是大巫见小巫。有些事不挑明的说,勇武侯夫人是念着姑母的情分,顾全着季家的面子,保全着如月的名声。她能好声好气的把你当长辈你都要烧高香了。” “至于如月那丫头,呵呵,你还真好意思说她被勇武侯夫人作践了,分明就是这丫头骨头软,自个轻贱自个,想给人家泼脏水,也不仔细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季夫人轻蔑的无情的话语让潘太太把帕子都快要绞烂了。季夫人嘲讽的说道:“真把自己当个纯良的了。” “我知道你没有写信给姑老爷,知会他这件事。”季夫人的话让潘太太一震,潘太太脸色煞白,季夫人冷哼一声:“要是我,我也没脸把这件事说给自家老爷听,我之所以不拦着也不过是因为你未嫁前是季家女。不愿意给季家女蒙羞。”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月那丫头的事你尽快拿个章程出来,要知道离初选也没有几天了,也不要想着能侥幸,就凭如月那好似魔怔的模样。你要是不怕连累到你们潘家,连累的到时候落了个被休弃的下场,你就尽管打那些腌臜心思。” 潘太太被季夫人臊的个没脸,回到潘如月的院子又见着潘如月神叨叨的模样,直恨得咬牙! 心里再不甘心,可不能让潘如月给选上了! 可她是不甘愿就让悉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要真是能嫁给勇武侯做继室,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跟疯草一样长了起来,尤其是想到苏颖趾高气扬的模样,还有季夫人轻蔑的神情,这些怎么能让掐尖要强一辈子的潘太太咽得下这口气。 忠睿王爷没回王府,直接进宫找皇上去了。 皇上长得没有忠睿王爷面容昳丽,但也有一双丹凤眼,但长在皇上脸上,那是凌厉有气势,他眼尾一挑,调侃道:“看来人家是想玩英雄救美呢,这倒是有情趣。” 忠睿王爷打小就不喜欢人家说他长得漂亮好看,当然了能当着他面说的也没有几个,皇上故意踩地雷,为此得到了忠睿王爷的冷哼。 “她可是冲着皇兄您来的,我啊,是块垫!脚!石!”忠睿王爷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样自贬的话,取悦了皇上。 皇上还假惺惺的叹息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可惜啊,离选秀没几天了。” “推迟选秀还不是皇兄你一句话的事儿,我现在后悔了,我想慢慢的跟她玩一玩。”这次忠睿王爷可实实在在的被激怒了,皇上想了想还真就答应了忠睿王爷的要求,选秀往后延迟了一个月。 理由也是现成的,政事繁忙啊。 PS: 起晚了qwq   ☆、156章 闺中密友 忠睿王府 忠睿王妃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今个,王爷又去云若寺了,我就不信王爷是单纯去见大师去的。奶娘,如今王爷可是彻底被那个姓陈的狐媚子勾了魂,若是日后她进了府,恐怕我这个王妃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奶娘心里也是踌躇,嘴上还得劝着忠睿王妃:“王妃其实您不必为此烦心,她不过是个庶女,听说在家里面并不得嫡母喜爱,就是日后进了府来顶多也就是个庶妃,这样才好拿捏呢。” 奶娘安慰完全不顶用,她冷笑道:“若是搁在其他王府宗室里,哪里用得着担心,可咱们府里,先前就有个以婢女出身的成为侧妃的例子,再有个下九流出身的戏/子进府做了庶妃的。王爷他可真是好糊涂,摆明让这样低贱出身的压在其他大家出身的头上,就不怕寒了她们背后娘家的心!” “王妃!”奶娘连忙制止。 忠睿王妃缓了一口气,手指甲勾刮着衣袖上绣的牡丹花纹:“今年选秀咱们府上总归是要进人的,可再如何都不能是那个姓陈的!” 奶娘踌躇道:“王妃您忘了,先前陈家得了皇上看重,他们家的秀女在皇上跟前记了名,恐怕不好动。” 忠睿王妃原本并没有打算在选秀前做什么手脚的,陈家虽然有爵位,但到底比不上她的娘家位高权重,只要她娘家得势,嫡子尚在,那谁也不会越过她这个王妃去。 可谁让陈家突然就崛起了,还得了皇上的封赏,虽然后面被出嫁的陈家女连累官职又降了下去,可到底是跟以前不同了。 陈宛秋虽然是个庶女,按理说她就算是入了王府,份位也不会高。但忠睿王爷要是真上了心,陈家那边有得皇上看重,一个侧妃是少不了的,这让忠睿王妃实在是不能忍。 “谁知道那陈家突然得了皇上看重里头有没有什么猫腻!”忠睿王妃愤恨极了。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和雍容,正想着如何处置陈宛秋时,外面贴身丫环芍药着急的过来:“王妃,不好了,王爷遇刺了!” “什么?!”忠睿王妃激动的猛地站起来,脸色白了白。 芍药连忙顺了口气说:“王爷没事,刺客被抓到了!” 奶娘上去给了芍药脑门一巴掌:“你这妮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可是回府了?”忠睿王妃问。 “王爷去了皇宫,刚刚回府。”芍药低着头回道。 忠睿王妃提了一口气缓缓道:“扶我去看看。” 忠睿王爷换了衣裳,就听到内侍说王妃来了。忠睿王爷嘴角扯了扯,道:“让她进来。” 忠睿王妃穿了件杏红色百蝶穿花褙子,头戴大凤钗,钗有凤尾五股,均作翔舞之状。镶有红色宝石,凤尾前另有凤须数根,行走间活泼灵动,凤口衔串珠七股,晶莹欲滴。两鬓另有小凤钗各一,衔珠三股,华贵大气。很合忠睿王妃的身份。 忠睿王妃其实生的丰美大气,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可惜并不得忠睿王爷喜欢。 苏侧妃在时,忠睿王妃还得忠睿王爷敬重,只后面苏侧妃无缘无故去世后。忠睿王妃就被牵连了,连敬重都没有了,但府中也只有忠睿王妃膝下有一子,又有皇太后撑腰,忠睿王妃在府中地位也算稳固。 忠睿王爷冷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忠睿王妃心塞。她勉强压住心中的酸楚,道:“妾身听下人说王爷在云若寺遇险,心中担忧,特地过来看看,如今见到王爷无恙,妾身也就放心了。” 忠睿王爷浑不在意:“那些个刺客没多大能耐,耐不了本王如何。” 忠睿王妃小心注意着忠睿王爷的神情,试探道:“此番也多是凶险,王爷日后且得小心谨慎才是,不过谁能想到那刺客竟然敢在佛门圣地做这样有污神明之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您日后——” “行了,这事儿不需你过问,回去。”忠睿王爷不耐烦听忠睿王妃说这些话,忠睿王妃被落了面子,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稳住了:“那妾身就不叨扰王爷了,妾身告退。” 忠睿王妃回到正院,听到消息的府中其他妾室就闻风而来,忠睿王妃不想在她们跟前丢了威严,强撑着跟她们虚以委蛇一番,把她们打发走了,脸色登时就跨了下来。 奶娘心疼,亲自端了参茶来,叹息一声:“王妃,您何必太把她们当回事,若是不愿意,直接打发了,也没人敢说您一句不是。” 忠睿王妃苦笑:“奶娘说的我何尝不懂,可这府上我就不能让她们看轻我去,我得让她们知道谁才是正经的女主子。我当年就是太没把苏氏看回事,才落到如今这步境地,谁想到那苏氏临死还要算计我一回。这些个,哪个都不能小看!” “奶娘,你去查查今天到底是不是那个陈宛秋把王爷叫到云若寺的?”忠睿王妃坐正身体,揉了揉眉心:“王爷遇刺这件事可不小,皇上和太后娘娘定是要过问的,要真是查出来跟陈宛秋有关,我倒要看看王爷会不会包庇她?” 忠睿王妃似乎是自话自说,奶娘也知道这点,并没有答话。 “要真是王爷决定包庇她,那她就真的留不得了。”忠睿王妃眼中寒光更甚,她自然不会在这档口上对陈宛秋下杀手,万一到时候查到她身上,连皇太后都不会保她。 可对付一个女人来,有更多的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先去查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再观望下王爷到底是什么态度,忠睿王妃可不想府里再出一个苏侧妃。 外书房 那些刺客忠睿王爷说是要亲自审问,其实并没有,只让侍卫将被打了个半死的刺客们投入牢中,看管着,别让他们自杀。 忠睿王爷坐在书桌后,手指没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属下如实的禀报今天在云若寺里潘如月的一举一动。 “潘如月?” “杭州知府的嫡女,舅家乃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季成。为在选秀女。” 忠睿王爷原本还心无波澜,可随着属下的复述,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个潘如月,”忠睿王爷顿了顿。“难不成也是什么鬼祟附身的?” 忠睿王爷的语气和之前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他略微颤抖的手指才说明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平静。 ‘勇武侯的原配苏氏早在一年多前就去世了’ ‘她是早产后郁结于心,不久就过世了’ “下属不好妄下结论。”毕竟之前被鬼祟附身的不止一例,现在还就不好判断潘如月究竟是被鬼祟附身或是单纯的魔怔了。 再说当时他们的人离得远,不太敢靠近,没有仔细观察潘如月说话时的神情,但他们没听清楚,可如今却知道陈宛秋跟潘如月的对话,还全靠跟在陈宛秋身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梅香。 那个丫环倒是个忠心的,她发现了她家姑娘的异样。认定了她家姑娘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给附了身,一心想要把这孤魂野鬼给驱走,想让她家原先的小姐回来。 他们的人就是利用这点,许诺她会帮她对付占据了她家姑娘身体的孤魂野鬼,这丫头就毅然答应帮他们传递消息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得到这么全面的消息。 而陈宛秋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根本就没有料到梅香会有这样的魄力。 忠睿王爷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道:“查。” 他顿了顿又说:“勇武侯府加派人手,重点在勇武侯夫人身上,好好的查一查,她有无异常。” 属下没有任何质疑。 忠睿王爷沉吟了片刻才又张嘴说:“接着说。” “是,陈宛秋似乎对勇武侯夫人有敌意,专程截住了勇武侯夫人……陈宛秋手中似乎有勇武侯夫人的把柄。表现的就很不客气。”接下来的话属下也很尽职尽责的说了,“不过陈宛秋上前两步,凑到勇武侯夫人面前,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当时不巧的是勇武侯家的小公子哭了起来,那句话就隐隐没有听清楚。可也听到了说什么不守妇道的,而勇武侯夫人应是没听到,全心都在啼哭的小公子身上,尔后陈宛秋就偃旗息鼓了。” ‘嘭!’ 属下吓了一跳,以为他说了什么触怒了忠睿王爷的话。不知该不该请罪的,忠睿王爷眼睛猩红,诡笑一声:“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属下跪下,心惊肉跳的。 忠睿王爷任由属下跪着,那话儿应该是说给他听的,当时忠睿王爷还在想那陈宛秋可真是脸皮够厚,都被他那么狠狠羞辱了,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说什么事关重大找他过去! 勇武侯夫人? 难道陈宛秋知道些什么? 忠睿王爷身上缠着冷意,以及压制不住的愤怒。 就像是日日珍而重之不愿意被外人发觉的秘密有朝一日被憎恶的人发觉了,继而当成了打击他的利器,戳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原本都已经结痂的伤口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粉嫩的肉芽,还有猩红的血,实在是可恨之极。 如果说陈宛秋自己作死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一事儿彻底惹怒了忠睿王爷,那么她敢暗自揣摩他的心思,又将这心思宣扬出口,就让忠睿王爷恼恨极了。 真是一桩事未了,又添一宗罪。 “继续。” 声音低沉,属下心里一凛,隐怒比盛怒更可怕,那位陈姑娘不知道是哪里实在得罪了王爷了,才会让王爷这么不悦,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属下稳住心神,继续道:“再之后就是主子遇刺,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将这消息往外传,陈宛秋得知时,很震惊,似乎不可置信,再之后就找到了后山,见着了主子。” 忠睿王爷嗤笑一声,陈宛秋自然是震惊。那些个刺客原本就是她安排的,他提早知道了,后面不过是将计就计,提早将那些刺客引了出来。一网打尽。 其实审不审问都无关紧要,他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之人之谁,就是没有证据也不要紧,想要打击一个人还需要什么证据。 交代了属下继续盯紧陈宛秋,把她的所作所为一件都不落的继续报上来。想了想,又交代了一件事,让属下去办。 等属下退下之后,忠睿王爷把内侍叫过来,问:“王妃可是派人去查今天的事了?” 内侍答:“是。” 忠睿王爷毫不意外,嗤笑一声:“把本王是被陈宛秋邀着去云若寺的事透露给王妃知道。另外还让王妃觉得本王要包庇陈宛秋。” “是。” 女人对付女人起来很有一招,忠睿王爷想着,以他那位好王妃的度量,必然是要对陈宛秋动手的,先去探探路子也好。 哼。她如今也就只有这点子用处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忠睿王爷又沉静下来,定定的坐在椅子上,胸口像是压住了巨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下旨推迟选秀的旨意第二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是有大臣上书这于祖宗规制不符什么的,理所当然的被皇上毫不留情的镇压了。 季夫人听说之后。首先就是觉得受罪,原本就等着选秀赶紧结束,也好让潘太太带着潘如月这样的惹祸精卷铺盖滚蛋,省的再在眼前晃悠来膈应人,哪想到这盼啊盼的,好不容易盼到选秀在即了。皇上一道旨意就把选秀推迟一个月,真是晴天霹雳。 潘太太不知是假装没看出季夫人的恼怒,还是真不会看人眼色,反倒是欢天喜地的说:“皇上可真是英明,体贴那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秀女们。我本来想着提前让如月到京城来。一来是璋儿要到京城来读书,二来是京城有她舅舅家,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可要是我事先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儿,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如月提前上来的。” 季夫人没好气的打断潘太太的话:“事已至此,再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乘着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潘太太那些话里话外听起来都是她自己的错,实际上还不是错都在别人的话,季夫人听起来都觉得恶心,也不愿意跟潘太太多呆,扶着玛瑙的手径自走了。 潘太太一腔愤懑才抒发了一半就被憋了回去,这滋味可实在是不美妙,看着季夫人的背影中不由得带上了怨毒。 季夫人正在跟季姗姗交代事情,玛瑙就过来说:“姑太太出门拜访朋友去了,说是以前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 季夫人挑起嘴角一笑:“她?闺中密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诡异的笑,“是只有姑太太自己还是带着如月也一块儿出去的?” 玛瑙回道:“是姑太太独自出门的,并没有带表姑娘。” 季夫人听后点点头:“随她去吧,如月那边让秋水多看着点,我看小姑子也没能把她给掰过来。” “母亲?”季姗姗不解。 季夫人啖了一口茶:“以前管的严不过是因为她客居在咱们家,可严格说起来,又不是咱们家亲生的姑娘,出了事儿咱们家也不会承担主要责任,再说如今你姑姑上来了,这才是如月的亲娘。既然人家亲娘在,我这做舅母的又怎么好越俎代庖继续管着呢,何况即便是我说的,你见如月那丫头可是听进去过,一心栽下去,拉都拉不回来,倒是我和你父亲平白做了坏人,实在是太不值当的。” 季姗姗很敏锐的察觉到季夫人好像很不待见潘太太,她还发现了潘如月跟潘太太很像,也不单单是说容貌,还是处事待人的。 可她也不好排揎长辈,就把这话儿给搁在心里头了。 潘太太兴高采烈的出去,灰溜溜的回来。 季夫人听玛瑙回禀,嗤笑一声:“当初跟我那小姑子交好的姑娘中,就属她相貌最好,又自诩是才情无双,蕙质兰心的,这种咬群的骡子能有什么好人缘,再加上后头嫁到了潘家,姑老爷年轻时相貌不俗,风度翩翩。又是二甲进士……” 季夫人一不小心说多了,潘太太嫁给潘大人是低嫁,这里头有些渊源,季夫人是知道一些的。这姑爷是潘太太自己选的,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人家。 要不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潘如月如今可真是有学有样呢。 玛瑙眼观鼻鼻观心的,就当自己没带耳朵。 “说起来正四品在京城不算什么,可在外面也是一方大员了,又是在杭州那样繁华的地界,我那小姑子平日里定是被人捧着的,她洋洋自得的很。可当年跟她交好的那些姑娘嫁人后,可多是在京城,去看看哪个夫家的官职不比姑老爷的高。她向来掐尖要强,如今看往日里那些才貌都比不上的姑娘诰命等级都比她高,她心里要是舒服才怪呢。” 季夫人说着语气都欢快起来:“我看,往后她都不会再往上凑了。” 玛瑙把头低的更低了。 果然不出季夫人所料,潘太太第二天就没说再出去做客了。 苏颖的闺中密友李太太却是来探望她了。见到苏颖就笑:“我还以为你如今不得闲呢。”说着打量了她一回:“亏我还觉得你不得闲见我,我就不厚着脸皮过来打扰了呢。” 原先不知道的,有了太后的那道懿旨,也都知道了。 真是快人快语,苏氏原本交好的太太夫人的有一些,可等苏颖来之后,就只有一个李太太关系比以前亲密一些。这也跟李太太这爽快脾气不无关系。 也是因为接触的扭扭捏捏的人多了,才显出这样直爽脾气人的珍贵。 “我这不是怕你沾了我家这霉气。”苏颖也爽快的承认了,李太太听了倒有些吃惊她就这么承认了,不过想想,虽然她家婆母没了诰命传出去府里头名声受损,可个中苦甜只有自个知道。对苏颖来说,这事儿何尝不是好事呢,再说了这侯府又不是靠一个老太太撑起来的,毕竟她家爷们简在帝心,就是出了那样的事儿。也只是罚了些俸禄,差事仍旧在,这就说明并没有失宠。 当下也不客气了:“我何尝怕这些个,今儿我还是想在你这儿用饭呢。当然了,我也不白吃你这饭,我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你这三宝殿的。” 苏颖一愣,又想这位可是个包打听,吩咐芦荟:“叫小厨房整治两个好菜来。”扭头的时候耳边垂着的明珠跟着晃起来了,脸色明媚,这让打量她的李太太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听苏颖就这么吩咐了,一挑眉:“光是有菜没酒怎么行?” 苏颖也应了:“别忘了给你们李太太烫一壶金华酒。” 芦荟笑着应了。 李太太这才满意了,又去围观了一下福禄俩娃,然后两个人就聊起来了。 真说起来,她们说的话题也是有限的,外头的事儿不多说,也就说些衣服首饰,戏文话本的,最多再说说京城里头的八卦。 苏颖足不出户,对外面的八卦知道的不多,可李太太就不一样了,好似京城里头有什么新鲜事她都能知道个一二,而且什么事儿到她嘴里都能说出几分趣味来,苏颖听得津津有味,李太太说的兴致勃勃。 到了上菜的时候,李太太还意犹未尽的。 等菜上来了,有两道南边的菜,李太太吃着觉得好吃,称赞道:“没想到你家里头还有南边来的厨子,这味道儿吃着好。” “先前有孕的时候请的,你若是喜欢,我让厨子做几道南边的点心给你带回去尝尝。”苏颖酒也就浅尝辄止,她待会儿还要哄孩子呢。 李太太眼角一挑,斜睨了苏颖一眼,话中有话的说:“我怎么听说是勇武侯特意给你找来的,如今你们可是和和美美的,让我看着都觉得眼红呢。” 苏颖呵呵一笑:“这道菜可是醋放多了,怎么闻着好大一股子酸味呢。” 李太太啐了她一口:“眼红的可不是我呢。” PS: 准时更新萌萌哒   ☆、157章 见好就收 李太太啐了苏颖一口:“眼红的可不是我呢。” 苏颖放下筷子拿了茶盏漱口,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太太终于绕到正路上来了,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太太也好似不经意的说起来:“昨个二婶娘往前的闺中密友来做客,央我去作陪,本来我一个小辈去就有些尴尬了,哪想到那闺中密友倒是热情的,死活要留我下来。不过倒也奇怪了,她在二婶娘那里也没有多呆,好似挺尴尬的模样。” 苏颖摸不着头脑,她那二婶娘的闺中密友还是她认识的谁不成?出言刺探道:“哦,那闺中密友是哪家的?” “我倒是知道的,夫家姓潘,”李太太格外注意着苏颖的神情,见她不过这么一说,苏颖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看来苏颖是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这么说,你也是认识的了?” 这才刚认识呢,这位潘太太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阴招了,苏颖脸上还在笑,眼神却淡淡的,“不过是远亲,有好些年不曾有过来往了。” 李太太挑挑眉:“这么说来,远日无怨的,可是近日有仇了?” 那位潘太太话里话外说的可实在是不中听呢,关键是还端着一副长辈训诫晚辈的架子,她那婶娘也是尴尬的不行,频频给她使眼色。 可对李太太来说,一边是自己的闺中密友,一边不过是个满嘴跑马车的陌生人,谁亲谁疏这还用说吗? 李太太平日里脾气最为爽利,说话快言快语,稍微说两句,都能把潘太太刺得说不出话来,就这,她那婶娘末了也只是假模假样的说她两句,这慢待客人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哪能有仇呢,前日头回见。就大方的给了我一个镶金翡翠镯子当见面礼呢,还说没预见能见着我,下回再见着我定要给我预备上更好的。”苏颖真是看不上潘太太,薄荷换过了茶盏。她一边想着怎么让潘太太栽到坑里去一边喝了一口茶。 李太太一挑眉:“那你这长辈还真挺有意思的。”可真够小家子气的,还在背后说人是非,给人上眼药,也难怪她那婶娘都不愿意跟她来往。 这个话题就这么默契的结束了,李太太喝了一口茶:“要说这四九城里头一件新鲜事,可也与你家有点关系。” “哦?这我还真就不明白了,要是说老太太的事儿,这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吧。”傅母的事儿都过去好些天了,再说了李太太也不会是想来嘲笑她的。 李太太卖起关子来了:“还真不是,你不妨再猜猜。” 苏颖把脚踩到脚蹬上。嗔了李太太一眼:“你也知道我寻常不出门,这段时间也是闭门谢客,哪里知道外面的新鲜事,你让我猜我可猜不出来。” 又朝着她作揖:“我的好太太,你就发发好心告诉我吧。” 李太太爽朗的笑起来:“你这活泼劲儿倒跟没出嫁前有的一比。”可见日子是滋润的很。她也就不卖关子了,笑着说:“这不是皇上下了旨意把选秀推迟一个月么,不过这各地的秀女也都汇集到京城来了,人多了自然就有个纷争,单就我也听说过好几个特别出挑的秀女。” 这里的出挑自然是指家世了。 “你想怎么的,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这届秀女里头有一个秀女命格特别的出挑。是得高僧相看过的,说是天生福相,命格贵不可言呐!” 不用李太太再提示了,苏颖已经知道这命格贵不可言的秀女是谁了。 心里这么想,苏颖面上还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这种事儿怎么也会传出来?” 李太太皱了皱眉:“好似一下子大家都跟着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谁家秀女里头有个这样的命格,但凡漏了一点风声出来,那可是捂都捂不住。” “你还没听我说完这秀女是哪个呢,”李太太被苏颖一岔开还不乐意了,瞪了苏颖一眼。苏颖笑了笑示意她继续,李太太接着说,“我也不绕弯子了,这秀女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侯府舅家那个庶女,是在选的秀女吧。” “呵呵,在这档口上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命格来,要说没别的企图谁也不会信。”李太太说起来还带了点不屑,苏颖低头喝了一口茶,这话儿说的很有道理,“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 李太太眉目一转:“我可没这么说。” 苏颖微微一笑。 李太太作势要挠她,嘴上不饶人:“你如今可真是蔫坏儿了啊,讨厌死了。” “我也是实话实说,听你这话里可不就是这个意思,”苏颖还琢磨着这难道是陈宛秋自己放出来的消息,这也不是没可能,“大家都信了这话了?” 李太太撇撇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前段时间那陈家不是加官进爵,还得了皇上嘉奖了么?还有福气到出门随手救个可怜人,都能买到能治百病的千年人参,那可是千年人参啊,可不是随地可找的大萝卜,有这些个也由不得别人不信。” 苏颖眉心一跳:“千年人参?这可真是了不得。” “谁说不是呢,这下子好了,就算是个庶女,出身是低了些,可抵不上人家有这么一个好命格。”李太太说到这里又扬唇一笑,“我那婆母听了这个,就赶紧拿着我那小姑子的生辰八字去云若寺测算了,想看看能不能也测出个顶顶好的命格来,看来这段时间云若寺的门槛怕是会被踏平了。” 自来婆媳、姑嫂问题经久不衰,李太太这里也不能例外,她和她那小姑子有些不对付,说起这话来就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在里面。 苏颖抿嘴笑了笑:“就你家小姑子就算入不了宫,凭着你家的家世,所嫁也不会差了。” 李太太撇撇嘴没吱声,显然是不以为然的。 “我是没想到陈二姑娘会有这样的大造化,”苏颖想着难道这就是人家穿越带来的福利,一个庶女。贵不可言的命格,“原本秀女的名额是没有她的,只是后面陈家的嫡女三姑娘,也就是我现在的小弟妹被奸/人算计被迫嫁给小叔子。那秀女的名额才落到陈二姑娘身上,不得不说这也是造化弄人呢。” 苏颖这话儿说的漫不经心,李太太却是在心里一琢磨就看向苏颖,苏颖说的那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多一些,当时苏颖也跟她说过这件事,而且这件事在当时也特别新鲜了一阵子。 事发地点是在勇武侯府,当时傅母还被降了诰命等级,大家就想了这件事是否跟傅母有关系,可又说不大通,毕竟一个是嫡亲侄女。一个是亲生儿子,若是这亲生儿子尚未娶亲倒也就罢了,可人家不但已经成亲了,而且娶得还是人家同胞的嫡亲姐姐…… 后来大家都去关注这平妻了,那为何人所害反而被模糊了。苏颖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毕竟这勇武侯府可是她在当家,要查出当初的真相怕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李太太琢磨完之后,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去看苏颖清亮的眼睛,盈满了笑意,她觉得有些晃眼。不由得别开眼。 等别开眼,又觉得懊恼,这是看个女人看花了眼,这叫什么事呢。 真是个蔫坏儿的,李太太回过神来瞪了苏颖一眼,就听苏颖吩咐丫头:“去给李太太沏杯酽茶来。去去嘴里的酒气。” 李太太一时不好朝着苏颖说话,就别过头去,心里一动就说的多了:“要说她与众不同,倒也真是够与众不同了。”这话儿语气带着一两分的鄙夷。 这话自然不是夸奖的,苏颖‘嗯’了一声。这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李太太好歹找回了些场子,心情这舒爽了些:“先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常去的那家胭脂铺子是陈家哪位主子开来赚零花钱的么?那铺子生意也旺,日进斗金的,不知道几家看了眼红的,如今生意可是不如前了,说是换了主事的人。” “还有一家酒楼,也是差不多时候突然就换了主事的人,也是生意大不如前,后来那酒楼还发生了吃死客人的事儿,这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原本还不会把这两家铺子联系起来的,偏那铺子出事的时候,出面的是陈家的大管家,这能让陈家大管家出面的,也就陈家的正经主子。” 李太太娓娓叙来,“想来那两家铺子原先就是陈家哪个主子开的,后头换了主事的人,还是陈家的铺子。像那样两家旺铺,可不是说转让就能转让出去的。” 李太太这话说的含蓄,苏颖却听明白了,何况她本来就知道那家胭脂铺子是谁开的,想想后头换了主事的人,应该是陈宛秋亲自上阵开商铺被戴夫人知道了。 这也挺能说得通的,陈宛秋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戴夫人吃相太难看,陈宛秋也不惜让她吃相更难看一些,更甚者还让戴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所谓的闹事十有八/九就是陈宛秋设计的。 苏颖挑眉看了下李太太,“外面的事儿你可真是知道不少啊。” 这话儿是称赞来着,李太太就是听出来了,才只是冷哼一声。 “那酒楼后来怎么样了?” 李太太没想到苏颖会问这个,愣了下才道:“还能如何,听说又换了新东家,到如今还没开业呢。” 说着,李太太冲苏颖嗤笑一声:“你也知道的不少啊,最起码这件事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清楚吧。” 苏颖伸出拇指和食指来比划了一道指甲盖那么长的缝隙:“也就多这么一些吧。”没等李太太瞪她呢,她又说:“那酒楼的事儿我是完全不知情的,我只是知道胭脂铺子的事儿,这也是凑巧了。” 苏颖朝李太太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李太太一边嘟囔着‘什么事这么扭捏,不直接说’一边凑过来,苏颖和她咬耳朵说了几句,李太太愣了下,目瞪口呆:“这实在是……特立独行啊。” 苏颖说的也是陈宛秋女扮男装出现在胭脂铺子。被掌柜的称为东家的事儿,李太太再怎么爽朗也是接受传统教育的女子,冷哼一声:“这哪像是有规矩的人家!” 说完了还忘了人家亲戚还在这儿坐着呢,李太太就扭头去看苏颖。见她全似没听见,算是默认了她这种说法,不知道为何,李太太就越发肯定了心中之前那个猜想。 这种可能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可就是不能确定的滋味实在是挺难受的。 李太太正想着,苏颖就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看的李太太头皮一麻,就觉得她今天来这一趟是不是多余的了,就是她不上赶着通风报信,人家也会一手一脚就能把那个跟蚂蚱一样蹦跶的潘太太给灭了。 这么想着,李太太不免有些泄气。薄荷送上来的酽茶她也没嫌苦,端着喝了几口去了口中的酒味,那一壶金华酒苏颖统共就喝了一杯,李太太不跟苏颖客气,接连喝了好几杯。 苏颖好笑的看着她。道:“我这段时间轻易不出的门,就你想着来看我,我心里慰贴,之前在云若寺求了几个开过光的金锁,我给你留了两个,全是给侄子侄女的。” 说着就命芦荟开了箱子拿过来,说的随意。可等李太太拿到手里头,就知道这是特意对着孩子的年龄来的,就拿那金项圈来说,苏颖家的两个嫡子才不到四个月,可这金项圈明显是给三四岁的小男孩打来戴的,她家大儿子可就是这个年龄。 李太太顿时就觉得跟大冬天喝了杯热茶似的。心里头那点失落也就烟消云散了:“下回儿我把他们俩带来,到时候见面礼上你可别小气。” 苏颖笑眯眯的说:“放心放心。” 李太太吃了饭又喝了茶,日头再盛一点的时间就告辞了,她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 苏颖回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李太太正经挺有意思的。 白芷进来说:“太太。柳姨奶奶那边又差人来要药材了。” 这种小事儿其实也不值的白芷特意跟苏颖知会一声,只是这来要药材的频率实在是高的离谱。 “她的病还没好?”苏颖自从知道柳姨娘疑似得了‘被害妄想症’后就心里有了疙瘩,心说她虽说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可对待柳姨娘她可真算得上宽厚,往前柳姨娘浑浊摸鱼时,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即便后来也没有‘斩草除根’,就是丽月跟魏姨娘,她们俩可是淋漓尽致的作死作到最后真把自己给作死了。 原先柳姨娘不是还挺识时务的,怎么如今反而拎不清了。 “之前不是说她不再吐血了么?”苏颖也许了柳姨娘的娘家人进门探望,柳姨娘也确实好转了,可汤药人家照喝,苏颖也不想再烦恼柳姨娘的事儿,“她既然来要,就给她。” 苏颖就想看看柳姨娘到底能折腾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原先是那些妾室折腾,她折腾回去,可如今是想找个乐子,果然是底气足了,干什么都带劲。 苏颖一转身去看福禄俩小家伙,俩小家伙都睡得香甜,四月白日屋子里就热了,有小丫头在摇篮边上打扇,苏颖给儿子掖了掖薄被,又摸摸头,见没出汗就冲着奶娘们点点头。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榻上也跟着睡了个午觉,直睡得脸红扑扑的才起来,拿着针线筐到儿子屋子里头临着窗琢磨了会儿针线。 脑子里乱哄哄的针线没扎上几针,就只管出神去了。 陈宛秋那命格之说来的突兀,之前一丁点征兆都没有,突然一下子好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才没两天的功夫呢。就是陈宛秋自己要传的,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吧。 苏颖想先观望几天。 至于潘太太,苏颖真没想到潘太太还会背后乱吠,其实就是没有这一出,潘太太潘家也已经讨不着什么好了。 原本呢,对潘如月,苏颖本来就没什么好气的,光是潘如月在她的院子里在她家里做出那样不规矩、当着她的面都还能做出勾/引傅奕阳这样下脸面的事儿,那也就不怪她不客气。 傅奕阳也特别的反感,就是潘太太是老祖宗的娘家侄女,就没能让傅奕阳念及这旧情。可见是气狠了的。 而在云若寺,潘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让她喜欢不起来,她不信潘太太不清楚潘如月做下的那些不规矩的事儿,竟然还一点心虚都没有的跑到她跟前来。还摆出一副长辈的款来,恶不恶心人。 再接着,潘如月跪地,这又是让人恶心的,这种种加起来就跟巨石压在心头,让苏颖恶心的要命。 等到了侯府,福禄俩娃由奶娘给裹上披风从车里头抱出来。 傅奕阳就站在车边,禄小娃精神力消耗挺多早就睡得香甜,倒是福小哥之前睡得多了,这会儿精神奕奕的。虽然被包裹的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可也不影响他小人家黑兮兮的眼睛吸睛。 傅奕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苏颖踩着小杌子下车,傅奕阳过去搭她的手,苏颖冲他笑一笑。夫妻俩并肩往正院走过去。 苏颖一路走一路想着怎么跟傅奕阳开口加深他的恶感,傅奕阳就先说起话来:“之前那事儿,可是吓到你了?” 苏颖心想她真没那么脆弱,只是被恶心到了,一个个的,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如今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找老公诚邀那是天经地义的。 这么想着,脸上淡淡的,拿眼睛斜他:“吓倒是没被这离得远的事吓到,倒是在寺里遇到了点不愉快的事儿。”看着傅奕阳就含嗔带怨的。 傅奕阳皱了眉头:“怎的?”看样子还跟他有关了? 苏颖心想还不是这男人招的:“倒也不算多不痛快的事,在后头的时候碰到了潘太太跟潘姑娘,潘太太是循着祖母的情分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说我这侯夫人该有的气度还是该摆出来的,她论起来还是长辈,我便是不满也并不好说什么的。” 看今日是老祖宗的忌日,本就该穿的素净,潘太太这明显是不记得这是老祖宗她姑妈的忌日。还谈什么姑侄情分。 苏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一直没离开傅奕阳的脸,见他眉头皱的更深,缓缓吐了一口气,“这还不值什么,只是那潘姑娘追着我过来,噗通一下子就跪下去了,若不是她身边的丫环机灵借口她不小心摔倒把她扶起来,不然寺里头来往的夫人可有些,若真是被误会了我可真是说不清了。” 潘如月应该不是来追她的,可谁让她追就追吧,还搞出那么恶心人的事儿,她既然做了初一的,苏颖自然就不客气的要做十五。 傅奕阳的脸整个都阴了下来,先不说潘太太,单就是潘如月就让他厌恶不已,忍着怒气斥了一声:“不知规矩的东西!” 可见是对潘如月憎恶极了,原先在正院的时候,也不过是碍着面子给了潘如月一个‘不知所谓’的评价,这次是恶上加恶。 也难怪当时看苏颖的脸色不好看,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刺客的缘故呢,原来却是因为这么个不知所谓、不懂规矩的! 傅奕阳从这里又想到公务上去,潘如月的父亲杭州知府欠了国库三十多万两银子,不说筹钱还欠银,竟还想投机取巧,还投机到他这里来了。 果然是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傅奕阳冷笑一声说道:“她既然不知规矩,就该有人好好教教她规矩!至于潘家,且等着,若是仍旧一意孤行,少不得被申斥。” 申斥这次说的可轻,这次皇上可是下了决心要追究的,到时候少不得要抓几个反面典型出来的。 傅奕阳压根没提及潘太太,多也是顾念着祖母的情分,不过这顾念的是不要给祖母丢脸,这就是说明不怎么放在眼里,苏颖那话儿显然傅奕阳听进去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见好就收。   ☆、158章 感恩戴德 直接跟潘太太和潘如月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计较,都是丢了份,再说了,上阵夫妻兵,有傅奕阳在,对付起来那才叫事半功倍。 苏颖斜歪在大迎枕上,懒洋洋的拿指头点了点禄小娃的脸颊,奶娘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禄小娃自己睡得不动如山的,苏颖美目一转,计上心头,丢下睡得香甜的儿子,转身出去把芦荟叫过来,跟她咬了一会儿耳朵。 芦荟心里有疑惑,抬头望向苏颖,苏颖嘴角挂上两分得意的笑,笑得头上垂下来的珠子跟着身体晃,伸手拍拍芦荟的脸蛋儿:“你只管去传话,说来这也能算是好事一桩,老太太那里好久没什么喜气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桩事,怎么也得让她老人家欢喜欢喜。” 芦荟不问了,转身就出去了,悄悄的把苏颖说的事儿传给了杜鹃。 傅母俨然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自从中风后整个人就苍老了十几岁,如今又没了诰命等级,整个人的尖酸刻薄都凸显了出来,满脸的阴翳怎么都吹不散。 这一日傅母心气颇为不顺,转眼没见着杜鹃,自从白鹭出了岔子后,杜鹃最得傅母倚重,病中什么也得杜鹃经手,就是她私房的钥匙也是杜鹃管着的,如今就觉得这最倚重的也敢散漫起来,只觉得脑仁针扎似疼,心里邪火没处发。 偏有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脚踏上用美人锤给她捶腿,抬头瞧见傅母阴森森的神情,心里害怕,下手就力道重了些,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 傅母一脚抬起来就把这小丫头踹下脚踏,指着那小丫头就骂了起来:“天打雷劈的没良心的东西!平日里指着我过活,如今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敢爬到主子头上去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低三烂四的身份!” 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口里不住的求饶:“奴婢不敢!下次不敢了。求求老太太饶了奴婢这一回罢。” 正好杜鹃从外头进来,傅母也不骂那小丫头了,指着杜鹃就骂:“哪里钻沙去了!瞅着我睡了,都大胆子走了啊!是不是瞅着我失势了。就想着攀高枝去了!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下贱东西!等明儿我好了,一个个的才揭了你们的皮!” 杜鹃心苦嘴更苦,又想到撞柱子死了的白鹭,白鹭替老太太做下多少违心的勾当,她自己跟着老太太也不无辜,若不是太太格外开恩,如今她也怕是会落到跟白鹭一样的下场。 主仆一场,就落到如此境地。 杜鹃心下一定,咬了咬牙,装是没听到傅母说的那些咒骂的话。上前把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打发走了。 小丫头感激涕零的退了出去,到了外头才敢松了一口气,想起傅母骂的那些话,又有些同情怜悯的偷偷回头瞧杜鹃一眼,正好看到傅母鹰钩似的面孔。唬了一跳,慌忙垂下头,到耳房里头了。 上房还是上房,可自从傅母没了诰命等级,还被皇太后申斥后,上房的气氛是越来越压抑了,压抑的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先上房多热闹。小丫头们穿红着绿,在游廊下头嬉玩,到了外头,就是三等小丫头也是比旁处同等的有脸面的,可如今竟是跟熬鹰似的过日子了。 到了耳房里头,有交好的丫头问起来。这小丫头就说是杜鹃姐姐给她求了情,心里想着还是杜鹃姐姐心眼好。 没了白鹭,上房的丫环们都隐隐有唯杜鹃马首是瞻的趋势,就是黄莺和朱鹮也不想着能在老太太跟前出头了,看看那几个被滚烫的热茶烫伤的小丫头就觉得有余悸。 屋子里头杜鹃正跟傅母赔罪:“奴婢听着外头有媳妇子议论到舅老爷家。想着出去打探个清楚,倒真是有一桩事,奴婢听着胆战心惊的,特特打听明白了回头就说给老太太您听,您走过的路比奴婢走过的桥还多,那些个事儿问您保准是能捋的顺顺溜溜的。” 然后就把打听到陈宛秋命格贵不可言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傅母听了。 末了还说:“贵不可言,奴婢还想着怎么个法子才算是贵不可言呢。” 傅母直直的盯着杜鹃:“这事儿可是当真?” 杜鹃捏着手指道:“这奴婢倒是不好判断,可听说起来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什么表姑娘这次定有大造化,往后定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云云的。奴婢想着,咱们府中都传这样的话,八成不像是空穴来风呢。” “那个低贱的庶女竟有这等福分?”傅母自然是看不上陈宛秋这个庶出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三个侄女中独独要算计陈宛秋了,可那件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为此傅母把陈宛秋也给迁怒上了,更加看不上陈宛秋,索性自那之后姑侄也没什么正面冲突,傅母都快把陈宛秋抛到角落里,就是刚才杜鹃说起陈宛秋,傅母还是想了一下子才忆起陈宛秋是哪个。 可就是这样低贱的被她看不起的庶女侄女竟然会有这般大造化,傅母这心里头可真是够五味杂陈的。 杜鹃低着头给傅母捶腿:“若是表姑娘真有这样的大造化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府上还能跟着沾沾喜气呢。” 这话儿一下子就说到了傅母心里头,傅母适才还纠结呢,这下子听杜鹃一说,不免想的多了起来。 贵不可言的命格,傅母暗自琢磨着,要论高贵,那自然是皇家最为高贵了,那陈宛秋又是在选秀女,有这样的命格,自然是要入宫为妃的,日后生下皇儿,未尝不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成了宫里头的娘娘,说不得她的诰命品级就能恢复了,再者吹吹枕头风,罢黜了傅奕阳的爵位,把爵位让傅煦阳承袭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这天还没黑呢,这老太太就开始做梦了。 可这并不耽搁傅母异想天开,还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嘴上矜持的说了句:“她倒是个好命的,往日里就瞧着她不一般。” 杜鹃腹诽:不知刚才说人家低贱的又是哪个? 腹诽归腹诽,杜鹃深知傅母脾性,这时候就过去凑趣道:“那来往的还说了表姑娘是天生福相。又有这样顶顶好的命格,但凡入了宫成为娘娘,可实在是舅老爷家天大的喜事了!” 陈宛秋是陈家女,有这样的喜事自然是陈家天大的喜事了,跟傅家关系可不大。 傅母果然是想到了这一层,脸色不虞,杜鹃见了又道:“不过,您可是表姑娘的嫡亲姑母,二太太跟三太太亦是表姑娘的嫡亲姐妹,若是表姑娘飞上枝头。少不得这些个家眷都能随着沾沾喜气的。” 傅母听了脸色才稍微好转,道:“她虽说是好命有那样的命格,可入了宫成为贵人,自然是少不了娘家亲戚们的帮衬,陈家虽有你舅老爷。可咱们同枝连气的,一应帮衬着岂不是便宜。两厢顾全了,她在宫里头也能站稳脚跟不是。” 这选秀一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老太太就想着陈宛秋能入宫,以及入宫之后的事了。 如今在傅母心里头已经认定了陈宛秋能成为贵人,虽说是庶女,但也是他们陈家女。到时候皇上垂怜,恩及陈家女,说不定就会让她恢复诰命等级,等到了那时候,看苏氏那个鱼目眼睛还敢在她跟前耀武扬威,一定要整治住她。让她哭爹喊娘! “若不是我不方便出去,定是要把宛秋那丫头接过来亲香亲香,也罢,我到底是她嫡亲姑妈,她能有这番造化我也是由衷替她高兴的。” 傅母早已经选择性忘记了当初欲构陷陈宛秋的事。嘴上还矜持的吩咐杜鹃开了箱子,拿出两套上好的头面来预备给陈宛秋送过去,“这样的头面等日后宛秋做了贵人,戴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失了陈家女的气度。” 杜鹃心里一哂,嘴上却说着:“老太太这是疼爱表姑娘呢,想当初二太太跟您求这套珍珠头面,您都没舍得给她呢,表姑娘若是知道了,定是会感念老太太一番疼爱之情的。” 傅母也就是想用这两套头面拉近跟陈宛秋的关系,杜鹃这话儿自然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我那弟妹是个眼皮子浅的,宛秋在她这嫡母手里讨生活,怕是吃了不少苦,往前我就敲打过她,如今倒也算我没白说那话。” 杜鹃心里更不屑了,老侯爷一个庶子庶女都没有,要说这里头没有傅母的手笔谁都不信,不过是做的更高明一些没人发觉罢了。 这件事就是老祖宗在的时候也时有怀疑,可苦于没找到证据,就只有用孝道压着傅母,使得傅母管起家来处处掣肘,屡屡在背后咒骂,婆媳关系实在是恶劣。 所以说来这什么敲打戴夫人对庶子庶女好一些都是鬼话,偏偏傅母说起来煞有其事,跟真的似的。 也好像陈宛秋得了她那两套华贵的头面就会对她感激涕零一般。 杜鹃附和着:“是老太太心善,疼爱侄女,表姑娘若是知道了,定是要感恩戴德的。” 傅母听了这话儿点了点头,似乎听满意的样子,心想等陈宛秋入宫做了娘娘,陈家跟着成了皇亲国戚,就是戴夫人跟她再有旧仇,陈宛茹和宛凝可都是嫁给了煦阳,戴夫人自然是要偏帮女儿的,这样的话煦阳无疑就是多了一座大靠山! 到时陈宛秋在后宫,陈远良在朝,双双扶持下煦阳,不愁煦阳不能飞黄腾达,倒时候再合谋得了爵位,对双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傅母这么想着,心下大慰,真是恨不得陈宛秋立刻进宫立时有人来报封妃大喜。 杜鹃又道:“这事儿需不需要知会二太太跟三太太一声?” 傅母心想着杜鹃之前说的这人人都是知道的事了,偏就她不知道,苏颖历来跟她不是一条心不会特意告诉她就算了,可陈夫人跟陈宛凝在外,消息应该更灵通才是,怎么会不特意差人来告诉她一声,果然是看她失势,不把她这个婆母和姑母放在眼里了。 可往深处一想,就更不对了。按理说陈宛秋有这样的绝好的好命格,陈家才是第一个知道的才对,难不成是戴夫人还有意捂住不让她这个做姑母的知情? 这么一想,傅母就冷笑一声:“不能给自家爷们帮衬倒也罢了。整日里就会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也不知道是说陈夫人还是陈宛凝,更有可能是两者兼有。 傅母突然想到陈宛凝知道当初她实际要算计陈宛秋跟傅奕阳的事儿,唯恐陈宛凝从中作梗,就道:“你差人去跟她们俩说,就说我这做祖母的想念大姐儿跟大爷了,想抱他们俩过来住几天,享享天伦之乐。” 过了一个时辰,传话的人空荡荡的回来了,傅母眉心一跳。沉着脸说:“怎么?我这做祖母的连孙子都不能见了?他们是分家分出去了,难不成就因此跟我这个做祖母还生分了不成?” 跟着过来的是陈夫人的大嬷嬷,夫家姓何,人称何嬷嬷。 何嬷嬷听着这话儿分明是指责两位太太不孝,可把小主子们也给攀扯进来的。心里冷笑,面上只恭敬道:“老太太容禀,您做祖母的想念孙子孙女,想把孙子孙女抱到跟前亲香亲香,哪有不可的,只哥儿尚在襁褓,大姐儿也因是早产的缘故。向来比旁人体弱些,身边是少不了人的。” “抱来这边上房,老太太病体未愈,不但会耽搁老太太养病,还会扰了老太太这吃斋念佛的清净,我们太太觉得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罪过了。” “我们太太还说了,若是老太太真是想念孙子了,不妨等老太太病体痊愈了,再由太太们领过来专程给您请安问好。” 这理由可真是直直往傅母肺气管子上戳啊,傅母听着心里恼火。正想破口大骂,可就觉得嗓子眼里堵了一口痰,堵住说不出话来。 原本傅母中风偏瘫后好不容易不口眼歪斜了,身子骨还能动了,虽然说话还是大舌头,可人家大夫说了,切忌怒火攻心,导致中风再发作。 傅母最好脸面,那躺在床上的日子她是不想再有,平日里就收敛着,可不知怎么的,这情绪就是控制不住,怒火一上来,不管不顾就要发作一通才觉得舒爽,为此上房的水灵灵的小丫环们平日里没少遭殃。 这下傅母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好,杜鹃赶紧上来又是掐又是拍的的一阵折腾,傅母才劫后余生的瘫在床上,原本梳的一丝不乱的鬓发钗环散落,狼狈极了。 何嬷嬷早先还慌乱了一下,可后来想想如今的老太太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遭了太后厌弃丢了诰命等级不说,就是府中当家做主的侯爷也给得罪惨了,如今还奉养着老太太,不过是碍于孝道罢了。 偏这老太太事到如今还拎不清,整日里只想着‘兴风作浪’,也不看看如今自个是什么光景了。 何嬷嬷有底气,面上功夫做足了,可话里话外都往傅母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上说,今非昔比啦,皇太后还在上头看着您呢,您就安分守己好好修身养性,别在折腾些有的没的了,傅母的脸险些要被气歪了。 傅母胸口一阵起伏,指着何嬷嬷恨恨的出不了声,一把推了杜鹃:“你是个死的,这该五鬼分尸的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快给我掌她的嘴!” 说完尤不解恨,阴测测的盯牢了何嬷嬷的面孔,见她仍旧四方八稳的,一点都没有自己发怒就惶恐害怕。 傅母甚至觉得何嬷嬷那笑容里还带着不屑,傅母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下人的气,越看越怒,抓着刚才杜鹃端过来喂她漱口的茶盏砸过去。 何嬷嬷也不躲,好在傅母如今也没多少力气,茶盏是砸到她身上了,身上没破,衣裳湿了。 何嬷嬷心里愤愤,心里直嘀咕这老太太真还把自己当老封君了,今非昔比啦!她是陈夫人的奶嬷嬷,是戴夫人的陪嫁,在戴夫人跟前也是很有脸面的,若是以前,她必定不敢撩虎须的,可如今这就是个纸老虎,还是个拎不清的纸老虎。 何嬷嬷也是艺高人胆大,都这样了。她还拿手把沾到衣角上的茶叶掸一掸。 傅母快气死了,把床铺捶的砰砰响:“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是,你这刁奴合该捆了拖出去打死!” 杜鹃一手给傅母顺气,一边道:“老太太仔细手。奴婢这就叫人把这嬷嬷给捆了!” 何嬷嬷一咬牙就跪下哭嚎起来:“老太太您听了老奴的话心里不痛快,打骂老奴,老奴都受着,可这要是把大爷跟大姐儿抱过来那是要害了他们俩啊。老奴说句逆耳的话,老太太您如今名声有污,您要是真替哥儿和姐儿好,日后千万别再提要教养他们的话了,老奴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傅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偏偏何嬷嬷说的都是大实话,句句戳她的心窝。 也是。自打傅母被撤了诰命等级,上房的人没有一个人去触霉头,此类话自然就成了上房的禁忌,期间也只有戴夫人来落井下石一次,当时傅母被羞辱了一通。气的把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这可少不了再拿出一笔银子来填补。 再往后没人提,傅母自欺欺人,哪想到如今被个刁奴摆在明面上,怎么不让傅母心里恼火,也不说旁的了,直接把何嬷嬷给捆起来打死了算。 何嬷嬷兀自嘴硬:“老奴是一心为主。老太太忒是不讲理!您如今可不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了,把老奴打死了,这但系您可担不了,皇太后娘娘知道了,也饶不了你!” 傅母气的目呲欲裂,喊叫着:“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堵上!” 傅母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脸的狰狞,在有些昏暗的帐子里平添了几分诡异,看得一旁的杜鹃打了个寒颤。 何嬷嬷被堵住了嘴,傅母原先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刁奴给打死。可何嬷嬷刚刚嚎嚎的几句话可谓是一阵见血,见血封喉,傅母顿时又色厉内荏了。 可傅母改不了口,今天要是不治治这刁奴,杀鸡儆猴,立立威风,底下人还不都反了天了! 杜鹃脸带不忍的张嘴想劝说傅母,“老太太——” 傅母冷冰冰道:“怎的,你还想给那个刁奴求情不成?” 杜鹃连忙道:“她以下犯上确实该罚,可她到底是二太太跟前的奶嬷嬷……”这些话傅母根本就听不进去,越是这么说越是把傅母的怒火都挑起来了,杜鹃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表姑娘的事儿当头,也不值当的为了一个下人就损了两家的颜面,让彼此之间生了嫌隙,老太太可三思呐。” 之后,何嬷嬷被打了二十板子,负伤回去了。 这侯府里的事儿少有瞒过苏颖的,本来这事儿是苏颖挑起来的,可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按照套路走,还平白牵连个何嬷嬷进来。 不过何嬷嬷这板子挨的不算冤。 “难为她忠心一片。”苏颖似笑非笑的感叹了这么一句,芦荟抿了抿嘴,太太这话岂不是承认何嬷嬷说的那些都是在理的啊? 何嬷嬷的事儿可把陈夫人气的不轻,打狗还的看主人呢,傅母打了她的奶嬷嬷,那不是相当于伤了她的脸面么? 这算是什么事。 “真是太欺负人了!”陈夫人让何嬷嬷去养伤后,咬牙切齿的对陈宛凝说。 陈宛凝如今就守着她生的女儿过了,原本还不想去招惹傅母的,哪想到傅母竟是把主意打到让她们母女分离上来,实在是欺人太甚。她抿着嘴:“老太太怎么平白无故的想把哥儿和姐儿接过去,是不是谁在她跟前嚼舌根了?” 陈夫人冷笑一声道:“姑妈都那副模样了,谁还会凑到她跟前搬弄是非,难不成还是大嫂看我们不顺眼?哼,依我看怕就是咱们的好姑妈想法子磋磨咱们呢。都被太后娘娘斥责不慈了,还真不知道收敛。”怎么不死了算了! 陈宛凝皱着眉头,觉得应该有别的缘由。   ☆、159章 世人皆醉 陈宛凝皱着眉头,觉得应该有的别的缘由。 陈夫人嗤笑一声:“咱们的好姑妈如今就跟发了疯的狗似的,逮住谁咬谁,你还管她有什么用意!” 这话虽说粗鄙,倒也贴切。 陈宛凝眉头皱得更紧了:“姑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陈夫人没在意陈宛凝的语气,冷笑道:“作恶多端的报应呗,她还好意思抱哥儿过去,哥儿生下来就体弱可是托了她这做祖母的福!” 为母则强,如今只要一牵扯到孩子和傅母,陈夫人就是个点着的炮仗,非得炸的噼里啪啦响,才甘心。 陈宛凝不知该如何劝陈夫人,她没有同她一起同仇敌忾就是好的了,见陈夫人还要怒骂,才开口道:“姑妈最看重的无非就是脸面跟权势,如今侯府的权柄全都在大嫂手上握着,大嫂又向来跟姑妈不对付;再说脸面,姑妈如今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可言的。” 陈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这话儿你怎么不当着姑妈的面说去,你看看她,都落到如今这个地界了,还仍旧当自己是侯府说一不二的老封君老太太呢!” “她不慈,咱们可不能不孝。”陈宛凝也不甘愿,说这样的话出来都觉得勉强,见陈夫人仍旧隐怒,就压低声音说:“姑妈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她得了又是这样容易反复的病症,虽说这次病是要好起来了,可根子仍旧留下来了,说不得没两年可活了。” 陈夫人惊诧:“真的?”又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的?可我瞧着姑妈她好似一日好过一日了。” 陈宛凝低头看着茶盏,闻言轻轻扯了扯嘴角,心里头的话在嘴边转圜了两圈:“就是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又能如何,咱们这好姑妈如今还做梦有朝一日诰命会回来呢,可以我看,她那诰命是先皇封的。如今不也是说撤就撤了,大伯为着之前的事心寒,如今也不过是尊着孝道奉养老太太罢。” “你也瞧见了,咱们那好姑妈跟前可没了媳妇丫环争先服侍。太医问诊的时候,也是,她如今连太医都不能用了。上房冷冷清清的,若不是大嫂厚道,不屑于跟咱们那好姑妈计较,她身边的杜鹃又是个厉害的,指不定老太太的体己恐怕都保不住。” 陈宛凝越说自己也高兴起来,可她这话一说,陈夫人就张牙舞爪起来:“她敢!” “老太太的体己私房哪里有他们大房的份,先不说他们已经闹掰了。就是自打老太太生病一来,可不都是咱们在跟前又是伺候汤药,又是端茶喂饭的。大嫂她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太太的体己怎么能让她给趁机昧下了,她也不觉得臊得慌!” 陈夫人如今再憎恶傅母。可她也不会憎恶傅母的体己,在她的潜意识里,傅母的体己私房都是二房的,就算如今他们二房从侯府分了出来。 陈宛凝不说话。 陈夫人嘲讽道:“老爷那么紧着姑妈,在姑妈床前扮孝子,可不就是为了她的体己私房,偏偏咱们那好姑妈被猪油蒙了心。还真当老爷是个大孝子呢!” 陈夫人说起傅煦阳早没了往日的情谊,语带忿忿,还带着讥讽。 陈宛凝也跟着冷冷一笑。 陈夫人扶了扶鬓上插的八宝步摇簪,心里苦笑,往前她记得就是看到苏颖有一支八宝簪,她当时还做着有朝一日揽过管家权做管家太太的美梦。什么都要跟苏颖比一比。 如今她是成了管家太太不假,可…… 陈夫人心苦嘴更苦,偏她还要硬撑着,在这家里头威风八面:“你跟前的那个绿溪你是怎么打算的?” 说着就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家生子,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只有主子可以嫌弃奴才伺候的不好,哪有奴才胆敢嫌弃主子的!照我说就该找了人牙子把她发卖了才好!” 二房从勇武侯府搬出来,当初在二房当值的奴仆有一大半都不愿意跟过来,可把陈夫人气的要死,还是陈宛凝劝她——那些个奴仆多半是侯府的家生子,有的还是几辈子都在侯府伺候的,强行让他们跟过来是做奴才的还是做主子呢,不如再重新买奴仆自个调/教。 好在陈夫人跟陈宛凝还有从陈家带来的陪房,一时也不用担心没人可用。 至于陈宛凝跟前的贴身丫鬟绿溪则是跟陈宛凝说她老子娘给她寻了门亲事,她想回去嫁人,求太太体恤。 陈宛凝闻言道:“她既是有了好前程,又是个心高的,我还能强留她不成。” 陈夫人仍旧不满。 陈宛凝叹口气继续说:“你以为她这样的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陈夫人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宛凝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少,戴夫人的手段耳濡目染的学了几分,对付陈夫人以及现在的傅家真是足够用了。 “绿溪她一家子是咱们陈家的家生子,她从我这儿回陈家不假,可卖身契也是重新回到母亲手里捏着,母亲可是不能容她这样滚刀肉似的奴才。”以戴夫人的手段,绿溪一家子都不要想过好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还能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陈夫人酸溜溜的说:“你厉害行了吧,王氏那个狐媚子都没能在你手上过几招。” 陈宛凝假装没听出来陈夫人话里的酸意,她拧着眉道:“那个王氏若不是在姐姐你生产的时候也敢闹出幺蛾子来,我又何必跟她一个卑贱之人过不去!” 陈夫人明显也是想到了:“可真是死有余辜! 她娘家不来闹了?” 陈宛凝闻言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王姨娘那样的,她娘家人能有什么好的,来闹不过是想多讹些银子罢了。我让人把王氏当时抬进傅家来的嫁妆还有她这几年来的攒下来的体己一块儿送回去,还另外给了五十两银子,他们抬着可不就欢天喜地的走了,哪里还管王姨娘究竟是不是病死的。” 陈夫人撇撇嘴:“她以前可没少仗着自己是良妾的身份给我添堵,往前老爷也宠她,她肯定没少攒下来体己银子吧,如此可真是便宜她娘家人了。” 陈宛凝不在意的说:“她手中的银钱多是用来打点底下人了。根本就没攒下多少来。再说人死都死了,姐姐何必还耿耿于怀。”再计较这些个,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 陈夫人被陈宛凝这么下面子有些不悦,强自道:“这话儿你就糊弄我吧。那大房里的那个魏氏,她娘家可是贪墨了不少银子,听着少说也有千把两,还有座三进的院子。王氏跟那魏氏有的一比,她娘家可真是贪得无厌,照我看,哪有妾室死了,还把体己私房都归还给她娘家的道理。妹妹就是想得个好名声,也不能不把银子不当回事。” 陈夫人这么说觉得似乎话有点重了,又道:“我不是责怪妹妹。只是想着妹妹往后做事前总得要跟我这个做姐姐的商量商量。” 陈宛凝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跟陈夫人说,比如王氏的死因,她只说:“魏氏一家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照着大伯的性子。一旦发现了也是容不下的。” 陈夫人心里就不服苏颖,到这种时候自然不会给苏颖说好话,就道:“往前怎么就没发现,还不是魏氏被大嫂整治的失宠了,连孩子都抱到她跟前养了,魏家没了依仗,行迹这才败露了。就是这样了。大嫂也没放过那魏氏,魏氏后头不也去了。” 陈夫人越说越来劲:“让我看大嫂也忒是不贤惠了,她怀孕的时候也不说给大伯添个通房丫头也就罢了。等后头魏氏死了,大嫂竟也没有张罗着给大伯纳妾,堂堂勇武侯后院里头也只有一个妾,这说出去也不像话。” “姐姐!”陈宛凝听陈夫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连忙出声打断,“叔伯兄弟房中的事情可不是你能关心的,传出去没得让人诟病。” 陈夫人一噎,这话儿她自然是不能应的,可这种类似训诫的话被陈宛凝说出来就让她觉得不痛快。梗着脖子道:“这话儿我也只是跟你说说,再说我哪里是关心叔伯兄弟房中的事儿,我也不过是看不过大嫂罢了,外人说起来都是称赞她贤良淑德的,实际上也不过尔尔,不过是平日里伪装的好罢了。何况今天我也只和你说过这话儿,哪里会传出去。” 要是传出去,那就是陈宛凝自己背后捅亲姐姐刀子说出去的。 陈宛凝对陈夫人好,事事都替陈夫人出头,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如今一番好心接连被陈夫人误会,就是泥人儿也有三分气性,更何况陈宛凝原本也是被娇宠长大的,当下忍不住红了眼圈。 “姐姐你要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屋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起来说走就走了,把原本就带着点虚张声势的陈夫人给噎的够呛,陈夫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当下觉得下不来台,心里也窝火。 使劲扯了扯帕子,嘟囔着:“分明我才是这家里当家做主的当家太太,我说她两句她倒是跟我来气了。” 之前傅母觉得陈夫人跟陈宛凝消息灵通,有了消息就只管瞒着她,这可真是冤枉陈夫人跟陈宛凝了。 陈家姐妹知道的比傅母还晚,当然,傅母那里是苏颖故意漏给她知道的,陈家姐妹却是从送绿溪回陈家的绿湖口中得知的。 陈宛秋反应特别大,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把桌子上的茶盏给撞到地上去摔碎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把陈夫人给吓住了,她可很长时间没见着陈宛凝这么失态了。 绿湖也跟着吓住了,连忙抽出帕子来给陈宛凝擦拭衣裳,陈夫人知道陈宛凝跟陈宛秋不对付,可也没想到陈宛凝反应这么大,她就开口不屑道:“外头瞎掰扯几句,妹妹你就信啦?要是二妹有这样的福运,也就不会托生到邱姨娘的肚子里去了!” 又指着绿湖说:“你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的这种瞎话,也不瞧瞧她是个什么德性的。” 绿湖喏喏道:“奴婢不敢夸大,是奴婢回陈府。府里头都传遍了,还说,还说……”绿湖吞吞吐吐的不好往下说。 陈夫人冷笑:“还编排了什么,说出来让我跟妹妹都好好听听。” 陈宛凝这会子也不急着把湿了衣裳换下来了。坐下来定定的瞧着绿湖,好像要把她给盯一个窟窿,让绿湖更加忐忑了。 “说!” 绿湖瑟缩下身子,嗫喏道:“还说陈大人之所以升官都是二姑娘的功劳,二姑娘定是要进宫当贵人的。” “哈哈,贵人?就凭她也配!”陈宛秋半截指甲掐到肉里,生生把皮给刮破了,指掌连心,吃痛之下把心里窝着的火气都给激了出来:“她,会有这样的命格。真是可笑至极!” 陈夫人看着她妹妹神情看的胆战心惊,连忙道:“就是就是,陈宛秋就是一个卑贱的妾生子,传出这样的流言实在是太可笑了,也不看看她自个是什么出身。宛凝你不会是把这样的传言当真了吧?” 陈宛凝刚才是气血上头。这会子静下心来想想这件事不大对劲,若陈宛秋真有这样的命格,她是找谁测算的,平日里都拘着不能出门,哪来的机会? 再者说了就算有了这命格,戴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任由着这样的命格传出去的。 陈宛秋得势虽然对陈家有好处,但是陈宛秋和她们母女就不是一路人。又是个庶女,日后得势了,戴夫人在府里头也不好压住邱姨娘。 再说了陈宛秋心思狠辣,连番算计了她才有机会选秀,这样的深仇大恨,戴夫人都得想法设法压住陈宛秋。怎么也不会给她往上爬的机会。 那么很有可能这传言就是陈宛秋自己传出来的,那个贱/人! 陈宛凝气苦,拿眼梢刮了绿湖,冷然道:“你把你在陈家听到的原原本本的说给我听,还有夫人那里。作何反应,知道的就说出来。” 戴夫人何其无辜,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戴夫人都不知情,还是外人按捺不住主动上门来询问,戴夫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人家问的时候戴夫人满头雾水,等了解事情梗概后,肺都要气炸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儿是陈宛秋自己宣扬出去的! 按捺住火气送走上门询问的客人后,戴夫人转身拿手砸桌子,手腕上的镯子磕到桌面上头“砰砰”直响,一脸的狰狞:“好一个贵不可言,她一个庶女也配!真有脸这么编排。” 本来戴夫人觉得趁着事态还可以控制,赶紧把这种流言堵住,哪想到让人一打听,才知道如今是流言满天飞,整个四九城都知道了,还堵什么堵! 让人去找陈宛秋,结果陈宛秋竟然不在府中,一问她去向,才知道她去庄子上了,直接征得了陈远良的同意,压根就没有问过她这个嫡母! 戴夫人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有能耐,就一辈子呆在庄子上别回来!” 陈宛秋不在,可她的姨娘邱姨娘还在府里头,戴夫人也不明着磋磨邱姨娘解恨,折腾妾室的手段多的是,她既然连个丫头片子都管教不好——更气人的是,这丫头片子竟然敢挑战她身为嫡母的权威——自己总有法子让她们母女吃亏。 忠睿王府 “王爷,王妃动手了。” 忠睿王爷手里把玩着一个瓷瓶,闻言漫不经心地说:“哦?” 属下一五一十的把监视忠睿王妃的一举一动报告上来:“陈宛秋在刺客之事后的第二天就住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去了,王妃的人买通了庄子上的厨娘,在陈宛秋的饭食里加了一种秘药,经过检测得知,这种秘药会改变女子的体质,使得女子宫寒难孕。” 也就是一种变相的绝育药,可又说是秘药,就说明这种药难缠,一般人都不会查出来,大夫诊脉时也只能诊出是女子宫寒才导致难孕,却是不会查出是中了绝育药。 忠睿王爷攥住手中的瓷瓶,语气平静的问:“陈宛秋服下了?” 好似对忠睿王妃使用这样的手段,忠睿王爷一点都不意外,当然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意外的。 忠睿王妃如今二十有三。十四岁开荤,和王妃成亲六年,府中另有侧妃一位,庶妃四位。侍妾七位,膝下却单薄的很,唯有忠睿王妃膝下有一子。 后面就查到了忠睿王妃在进府后,就对王府里的女人下了药,药量不重,却是令她们体质变化,宫寒难孕。 忠睿王爷也是在发现忠睿王妃有不轨之心之后,才渐渐加强了对王府的控制,如今后院的是是非非,只有忠睿王爷想知道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忠睿王妃一味认为是忠睿王爷宠妾灭妻,对她无敬无爱,却不知道她私下里的手段都被忠睿王爷倒知晓了。 用苏侧妃的死迁怒做表面上的借口,其中一部分也不乏是忠睿王爷想借机羞辱忠睿王妃的。 他让忠睿王妃活着,却让她生不如死。 属下回道:“陈宛秋服下了。当时并无异常。”至于到底有没有作用,这还真说不准。 忠睿王爷扬起诡异的笑容,邪魅又危险:“王妃可知道陈宛秋的命格了?” 属下应是,现在恐怕全京城就是贩夫走卒都知道了。 “哦?那王妃就没什么异常的?” “并不曾。”属下一板一眼道。 忠睿王爷挑挑眉,自有一番风流气度,心想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了,就依着他那位好王妃的心思度量。如此下来就更应该有后招才对。 难不成……觉得有了这样筹码的陈宛秋不会进忠睿王府了? 忠睿王爷其实对这所谓的贵不可言的命格是嗤之以鼻的,再贵能贵过天潢贵胄?真真是不知所谓。 可这世界上还是蠢人多,把这不知所谓的当成有所谓,嗤。 忠睿王爷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不过这种感慨也只是稍纵即逝。 “看样子是火候还不够了?”又或者是忠睿王妃在酝酿什么更‘厉害’的招数?“再等等,就再加一把火。” 把更多人都拉扯进来。这游戏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忠睿王爷目光落到手中的瓷瓶上,把玩着,不期然的想起老和尚的话,“如果想封住她的能力,只有一个办法。封住她的灵魂力量。” 这瓷瓶里的药是老和尚给的,无色无味,只要给陈宛秋吃上一段时间就能会封住这‘穿越’而来的孤魂野鬼灵魂的力量,也就是说到时候陈宛秋就不有那神秘莫测的能力了,不过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本来忠睿王爷是想拿到药之后就着手给陈宛秋吃的,可等回过味来之后,忠睿王爷还没下手,他原来的计划就是针对完好的陈宛秋,一旦他用了这瓷瓶里的药,岂不是太没有趣味。 忠睿王爷把瓷瓶放回玉盒里,这时候内侍匆匆而来,禀报:“地牢的刺客突然没了毒发身亡了。” 忠睿王爷并没有惊慌,他是知道陈宛秋控制人的手段的,身上中了毒,解药是按照日期领取的,隔一段时间到了日期没有领取,就会毒发身亡。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见陈宛秋有任何灭口的动作吗? 其实,这几天忠睿王爷根本就没有亲自去审问那些刺客,如今他们死了,也省事了,当下就命令手下大张旗鼓的行动了。 忠睿王爷遇刺之事并没有藏着掖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等忠睿王爷大张旗鼓的捉拿刺客同党时,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封了一家胭脂铺子。 紧接着查封了一家酒楼。 之后又关了一家书局。 再然后是一家新开了不久的专卖舶来品西洋货的铺子。 ……咦,这些个刺客挺有经商天赋的啊。 京郊的一家温泉庄子,陈宛秋正闭目养神,她眼下一片青黑,可见是好久没睡个舒坦觉了,刚有些睡意,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PS: 其实挺想写忠睿王爷邪魅一笑的xdd   ☆、160章 挑拨离间 京郊的一座温泉庄子,陈宛秋正闭目养神,她眼下一片青黑,可见是好久没睡个舒坦觉了,刚有些睡意,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陈宛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姑娘,不好了!”小丫环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脸都吓白了,“咱们庄子外头来了一群官兵,把咱们庄子给围上了!” “什么?!”陈宛秋刚有的一点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了,她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跃起来,心里也慌张起来,攥着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会的,不会查到她身上的! 那些人应该都死了,不会把她给供出来的! 可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反而没有一点作用,小丫环快哭了:“姑娘,您快想想办法啊。” 陈宛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闭嘴!”只知道哭的蠢货,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梅香从外面进来,拉了小丫环一把道:“还不知道实情如何,你哭什么!姑娘定有解决的法子。” 这话儿并不像是平日里懦弱的梅香会说出来的话,要是以前陈宛秋肯定会怀疑一番,可现在事态紧急,陈宛秋又做贼心虚,管不了这些了,一听还觉得梅香这话儿说的有道理。 “让庄子上的管事去打探打探那些官兵到底为何来咱们庄子上!”这话儿是对小丫环说的,说完陈宛秋又深吸了一口气,“梅香,你伺候我梳洗。” “是。”梅香并不慌张,一心一意的伺候陈宛秋梳洗。 “啪。”陈宛秋脸上看起来还很镇定,可是她想从梳妆盒里拿出簪子的时候,手一抖,簪子掉在梳妆台上。 梅香挽起陈宛秋的头发,看到镜子里风姿卓越的陈宛秋,心里非但没觉得好看,反而觉得特别的刺眼——她家姑娘没有这么好看。她家姑娘是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出那么多不规矩不要脸面的事来! 若是姑娘真的回来,知道了原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肯定会羞愤至极。到时候……梅香不敢往下想,她什么都没说,就拿起陈宛秋手抖掉在梳妆台上的簪子,捏住簪子的那一霎那,看着簪子的一端,心里却在想,如果把这簪子扎到这‘孤魂野鬼’头上…… 可姑娘没回来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梅香心里的念头就打消了,她低着头遮住眼中无限的怨恨,如同往常一样跟个木头桩子般把簪子给陈宛秋簪好。 陈宛秋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发觉梅香的异常,她想放开神识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可她现在神识还没能有那么远的距离,不知为何,近来的修炼裹足不前。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还不是一个人。 庄子上的管事娘子也跟着慌乱的跑过来,脸色煞白,说话也带着颤音:“姑娘,外头的那些官兵说咱们庄子跟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有关联,要搜庄啊!” 陈宛秋震惊了,怎么会?她撑住桌子才站稳,心里直打鼓。咬了咬嘴唇:“外面的那些官兵可是忠睿王爷的私卫?不行,我亲自去交涉!” 管事娘子连忙拦着:“姑娘,这于理不合,这要是传出去,于您的名声有碍啊。”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名节。陈宛秋心中无名火更盛,冷然道:“人家都欺上门了,我这个主子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然后,无功而返。 来庄子上的可不就是忠睿王爷府上的护卫,一口一个秉公执法。一口一个按规矩行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还说了并没有定案,也就是并不完全肯定这温泉庄子是否真的跟刺杀案有关,但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在案子查清楚之前,就只有得罪了。 然后就命人进来搜庄。 陈宛秋快气疯了,慌乱加心虚之下,说话就不怎么经过大脑:“你们这是非法闯入!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领头的侍卫闻言看白痴一样的看了陈宛秋一眼,语气都没有变:“陈姑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不要阻碍我们搜寻刺客。” 一句话就要把窝藏刺客的罪名往这庄子上扣,山庄管事吓得腿都软了,连忙上前辩白:“大人误会了,毕竟这庄子上有女眷,还望大人行事时给个方便。”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要往侍卫长手里塞,那荷包薄薄的,看不出里面放的什么,可就是这样看不出放的是什么的才值钱。 那侍卫却没有收,冷笑一声:“我等自是秉公行事,又不是那等宵小之辈,陈姑娘尽管放心罢!”又对那冷汗涔涔的管事说:“还望你规劝好庄子上的下人,我等刀剑无眼,万一撞上了,可别怪我等没有提醒过。” 他要是收了管事递上来的荷包还好,可他看都没看,这样的态度才更让管事觉得不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可他一点也不敢去擦。听那侍卫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应的。 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陈宛秋,管事硬着头皮上前道:“我家姑娘是来庄子上小憩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家姑娘万是不能再呆在庄子上的,毕竟她是在选秀女,不知道大人能够将我家姑娘放行?” 管事的也禀明身份了,那侍卫并非不讲理的,更何况他也有主命在身,这么一说,那侍卫斟酌之后道:“自是不为难陈姑娘的。” 管事的大喜,连忙去请示陈宛秋,送陈宛秋出庄子,一来是碍于名声,二来是希望她能带信回去,回去找陈远良,找能主事的人。 可怜的管事还以为这温泉庄子是归陈府的,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温泉庄子完全是在陈宛秋名下的,谁都没告诉,就是陈宛秋的亲姨娘邱姨娘都不知情。 也对,陈宛秋对邱姨娘没多少感情,她向来看不上像邱姨娘这样懦弱的只知道依附男人而活没了男人就活不下的菟丝花一般的女人。 陈宛秋有些浑浑噩噩的就被托上马车,今天发生的事儿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更多的打击还在后面呢。 陈家 戴夫人知道胭脂铺子被查封后,就懵了。 那胭脂铺子她也才从陈宛凝手里抠出来没多久。怎么会天降横祸,被查封了? 不仅如此,怎么还跟刺客扯上了关系?戴夫人实在傻眼了,陈远良过来问她的时候。她也回过神来冷笑道:“老爷可别忘了,那胭脂铺子是陈宛秋开的,只后来才转到妾身手上,可妾身一点都没有藏私,这铺子是归在公中的!再者妾身虽然插手换了管事,可原先的伙计等人都还是在的,这样一大顶帽子妾身可是担待不起!” “宛秋呢?”陈远良被戴夫人堵得不行,改口道。 一说这个戴夫人更来气,她的口气不阴不阳的道:“难道不是老爷许了她到庄子上小住了?怎么如今还来问妾身?妾身这个嫡母当得可真是够有威严的。” 陈远良一时讪讪的。 戴夫人见好就收,她虽然在陈远良跟前挺硬气的。可也不会就这么一直违逆陈远良,就软下语气来道:“老爷,也别妾身说话不中听,可那命格一事实在是让妾身颜面无光,人家都问上门了。妾身这做嫡母的竟是丝毫不知情。” 戴夫人认定了那所谓的贵不可言的命格是陈宛秋自己传出去的,一时之下丢了这么大的脸,生吃了陈宛秋的心都有了。 “一查之下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唯有咱们陈家还被瞒在鼓里,妾身自问这嫡母就算做不到拿宛秋当宛茹跟宛凝一般对待,可平素里一应吃穿用度从没有克扣过,没想到竟是换来这样的对待。妾身虽然心里难受可也好接受。但宛秋她千不该万不该连老爷您也瞒着。” 陈远良眉头紧皱:“不该吧,宛秋她是个好的——” “老爷!”戴夫人肺要气炸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一味的偏袒陈宛秋,那个小妇生的,可真是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宛秋难不成会不知道她被那高僧批了这样的命么?可她竟然瞒着不说,等到外面人家都知道了。咱们才知情。妾身也不是说这样的命格是宛秋自己宣扬出去的,可怕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她这么做到底想怎么样,连知会咱们一声都没有的,难不成是觉得妾身会看不过眼?” 陈远良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宛秋还小。做事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夫人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那胭脂铺子被查封的事,至于宛秋这命格,若是真的,那其实是大好事一件!” 戴夫人怕的还不就是这个,她可不希望这是真的,可看陈远良放光的神情,她这话儿自然是不能说的。 心里冷笑着,嘴上却说:“在妾身看来这命格一事还得细细思量,等宛秋回来,得细细问问这命格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还好,可若是假的,那岂不是……” 未尽之意陈远良也明白,出于私心他自然是希望这命格是真的,如今陈家式微,自然是希望家里能出一位贵人,带契陈家。 这么想着,言语中不免就带出一些来:“外面传的风风雨雨,绝非空穴来风,罢了,还是找宛秋回来问个清楚。至于胭脂铺子的事,我再找人打探打探。” 戴夫人顺着陈远良的话说:“只希望别牵连到咱们家就成。” 话虽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戴夫人心肝肉都疼了,就算日后查清楚了跟刺客一事没关系,可这铺子也开不下去了。好好的,原先只想挣几个脂粉钱,哪想到如今还成了烫手山芋,这叫什么事啊! 为了这两件事险些焦头烂额的戴夫人在得知傅母差人过来后,不由得迁怒了,说话间也没有多少顾忌:“她不好好遵循太后娘娘懿旨,吃斋念佛,抄写女四书,怎么还有心思管这等俗事?” 说的就好像傅母带发出家了似的。 跟前的大丫鬟夏绿低着头。 戴夫人冷哼一声,摆摆手:“让人进来。”她倒要看看这次她那大姑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傅母不想玩什么花样,她是真心实意的来给陈宛秋送头面的。 苏颖自然是知情的,甚至傅母会有这样的反应,苏颖都能猜得着,权当看笑话。还很妥帖的派遣了能说会道的下人带着头面到陈家去。 等这傅家的下人一过来,就朝戴夫人行大礼:“恭喜舅太太,贺喜舅太太!” 戴夫人满肚子邪火没出发,心烦意乱。可人家一上来就喜气洋洋的,这不是给添堵吗? 可碍着面子,戴夫人也不能把火撒到傅家来的下人身上,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哦?何喜之有啊?” 下人仍旧满脸喜意,脆生生的说:“我家老太太听说宛秋表姑娘有如此顶顶高贵的命格,断定宛秋表姑娘是有大造化的,这可不是喜事一件吗?还特意开了箱子拿出两套名贵的头面首饰来,让奴婢跑一趟来送给宛秋表姑娘,全了她老人家疼爱侄女的心意。” 戳心戳肺! 戴夫人捏着茶盏,脸上挤出来的笑意都险些挂不住。缓了一口气,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姑太太是这么说的?” 下人点着头,赔笑道:“我家老太太得知此事后,别提多替宛秋表姑娘高兴了,让奴婢送来的这两套头面都是稀罕物件。其中有一套珍珠头面,当初二太太眼馋老太太都没舍得给呢。” 戴夫人手一抖,就把茶盏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站在戴夫人身后的夏绿瑟缩一下,倒是那傅家过来的媳妇子神色如常,还腆着脸道:“不知奴婢可否方便去亲见见宛秋表姑娘。临来之前老太太特意交代了奴婢要把这份子心意交到表姑娘手上。” 戴夫人脸都僵住了,她抬了抬眼皮:“可真是不巧,宛秋她不在家,你家老太太的这份心意你自留下便是了。”见那媳妇子迟疑,戴夫人就冷笑道:“怎么?觉得我会给昧下不成?” 那媳妇子一时就变得尴尬起来,连忙赔笑道:“舅太太哪里的话。谁不知道您这嫡母最是和善,教女有方,就是皇上也有褒奖的。只是奴婢没能见着宛秋表姑娘,正发愁回府里头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呢。” 可惜这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嫡母戴夫人可是觉得她身为嫡母的尊严全都被陈宛秋给‘践踏’了。 心气不顺的戴夫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家老太太最近不是正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么,如此是宽厚的,又怎么会罚你。” 这媳妇子瞬间就明白了戴夫人的话,搓了搓手道:“我家老太太仍旧威严,不过有舅太太这句话,奴婢也就安心多了。” 这马屁怎么拍都拍不对,还惹的戴夫人一肚子火,那媳妇子终于会看脸色了,连忙说要告辞,戴夫人让大丫鬟夏绿送她出去。 等人出去,戴夫人就咬牙切齿的道:“贱!人!” 傅母的做法在戴夫人看来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和打脸,还敢把个小妇生的庶女看的比她嫡亲的姑娘还要高。 以前看不上宛秋那个庶女,还想法设法的算计她,如今见她有大造化了,就眼巴巴的贴上来,能做到她这个份上,可实在是难得。 真是够跌份的! 戴夫人冷笑一声,打从心里看不上傅母的所作所为。 夏绿回来,看着留下来的礼盒问戴夫人该如何处置。 戴夫人一想到之前那媳妇子贬低陈夫人抬高陈宛秋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阴着脸道:“打开让我看看,到底是多金贵的物件。” “是。” 不得不说,傅母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的,说的那套珍珠头面,上头的珍珠个个滚圆一般大小,打造的也很精细,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另一套头面也是华贵非常,戴夫人脸色不虞,嗤笑一声:“姑太太倒是慷慨的紧,这头面即便我见了,都觉得不凡呢。”说着让夏绿把那两套头面收起来,并不打算给陈宛秋。 戴夫人倒也不是多稀罕这两套头面,她还没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只是心里堵着气,又觉得这样的头面给陈宛秋那就是糟蹋了。 刚把头面收起来,就有小丫环来禀报:“二姑娘回来了。” 戴夫人心头火起:“她还有脸回来!”一时又纳闷,这派到庄子上的人才起身没多久。按理说这会儿还没到庄子上呢,怎么陈宛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戴夫人左等右等等陈宛秋过来给她请安,可等了半晌愣是没看到人影。 戴夫人怒火升腾,一拍桌子:“二姑娘好大的脸面。难不成还用我这个嫡母亲自去请她过来不成?夏绿,你去看看,咱们的好二姑娘到底是因为什么大事给耽搁了?” 夏绿领命自去,过了片刻回来,戴夫人便问,夏绿一时讷讷不好答。 戴夫人虎着脸道:“说。” 夏绿蠕动着嘴唇这才说:“奴婢去到二姑娘院中,见着了二姑娘的贴身丫鬟梅香,梅香却道二姑娘身子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戴夫人不怒反笑:“既然她身子不舒服,去请大夫来。看她身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再把二姑娘的院子给我看严实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这时候,还没有苍蝇。 算了,就是个比喻。 陈宛秋是真心力交瘁,再回来的路上神识外放过度。脸白的跟纸一样,就是戴夫人不让人守着她的院子,她现在也没精力勇闯出去。 但也足够陈宛秋收集到相关的一些信息了,傻眼了。 那云若寺的大和尚说她命格贵不可言,天生福相的事儿怎么会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陈宛秋最开始对这样的批命并不以为然的,可转念一想古人都特别信这个,这样的批命对她来说用得好了是百利而无一害。 当初她故意在忠睿王爷也来云若寺的时候。借着那大和尚的口把这件事告诉他,无非就是想增加自己身上的筹码,可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搞的天下皆知。 到底是谁把这个秘密漏了出去? 还有忠睿王爷正在大肆追查刺客一事,又怎么会牵扯到她的温泉庄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宛秋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设计这么一出。到如今她也只希望忠睿王爷不会查到她身上来的。 梅香进来,喏喏道:“姑娘,太太请了大夫来给你诊病了。” 陈宛秋不耐烦的道:“我又没病,看什么大夫!” 梅香没吱声。 陈宛秋烦躁的扯了扯枕头,“给他点银子。让他走。” “可,奴婢瞧着姑娘您脸色不好,还是让大夫进来瞧瞧吧,再者这大夫是太太做主找来的——”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的丫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陈宛秋也不装温婉清雅了,被骂的梅香低着头,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外面大夫已经被夏绿领着进来了,扯着脸皮笑着说:“太太得知二姑娘您身子不舒服,担心的不得了,特命人请了大夫来。二姑娘快别拒绝了,快些让大夫来诊脉,若是耽搁了病情,老爷和太太那边都不好交代。” 陈宛秋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有些疲惫,歇一会儿就没事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姑娘自个说了可不算,就算没病,让大夫给看看,也不妨事不是。”夏绿并不退让,又道:“虽说太太那边还等着姑娘回话,商议下您命格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以及胭脂铺子被查封了的事,可到底不及姑娘的身体重要。” “什么?胭脂铺子也被查封了?”陈宛秋的话让夏绿眼睛闪了闪,二姑娘说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夏绿一板一眼的回道:“是的,太太担心会牵连到陈家,故而挂心不已,想原本胭脂铺子是二姑娘您鼓捣出来的,就想来问问你可否知道些什么?” 这话就差直接认为陈宛秋和忠睿王爷刺客一事有什么牵连了,陈宛秋即便听出来了也没心思在意了,她心慌慌的,不安极了。 PS: 眼睛疼的快睁不开了qwq   ☆、161章 妻为夫纲 苏颖午睡起来,突然感慨了一下,她现在真是彻底成为深闺宅妇了,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两个娃娃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又有府中事务要处理,不知不觉的一天就过去了。 反而是傅奕阳,白天见不着,她现在越来越懒散了,早晨也不用起来伺候大老爷,所以等她起来的时候,傅奕阳已经去上朝了。 最近事务忙,傅奕阳却是见天都回正院的,也多是吃过晚饭才回来,两个人看看孩子,说会话儿,他忙了一天也累得不轻,洗洗就睡了。 以前还并不觉得,可有了孩子之后,苏颖的心渐渐就转到了孩子身上,跟傅奕阳之间平淡如水的,苏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挺好的。 苏颖深刻反思了一下,他们夫妻俩好像有好几天没做那事了,苏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怪不得觉得皮肤没以前水灵了,再这样宅下去,说不得早早就成黄脸婆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颖打了个冷颤,无论什么时候,女人都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她可不想像以前的苏氏,因为缺少滋润,生生的把一个双十正该风华的倒少妇熬成了黄脸婆,丈夫不疼,小妾猖狂的。 芦荟听到声音进来,就见自家太太坐在床上发呆,唤了声:“太太?” 苏颖回过神来,抿了抿嘴,从床上起来自己先笑了笑,跟疑惑的芦荟道:“给我梳洗吧。” 等坐到梳妆台前,黑漆盒子里放了几个瓶瓶罐罐,苏颖眼睛一扫,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芦荟也是注意到了,笑嘻嘻的说:“老爷昨个让人送来的香水,说是洋人的玩意儿,跟咱们的香饼也差不多,只不过不是装在荷包里的,听说抹在手腕上能香一天呢。奴婢闻过了。是太太惯常喜欢的味道呢,闻起来比香饼好似还要纯一些的。太太可要抹一些?” 苏颖抿了抿嘴角:“不过是瓶子好看,终究没有香珠有趣。”话是这么说的,可等苏颖抬眼看到镜子里清晰的映出她现在的模样。口角含笑满面春风的,分明就是口是心非的样子。 苏颖在心里微微一晒,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矫情。 暗暗把自己唾弃了一番,把那香水瓶子拿过来抹了一些在手腕上,又觉得有些浓了,拿帕子擦了去,见芦荟正要给她戴翡翠镂空雕花簪子,连忙打住了:“这个估计也得被那小子给看上了,别戴了,钗环这类的往后就别戴了。” 福小哥最近不知道养成什么习惯。上手就是一通乱扯乱抓,见着那发亮的东西非要捏在手里头看一看,上嘴了还要咬一咬才成,他力气倒也不小了,苏颖叫他扯过一回耳朵上戴的红宝石石榴花耳坠。差点没把耳洞给拽穿了。 苏颖当时疼的都冒眼泪了,把耳坠和耳朵解救出来,她还没怎么的,人家反而是委屈的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苏颖气的不让奶娘去哄他,这小家伙哭了半天,也没见苏颖过来哄他,他自己反而不哭了。伸出手去就要够苏颖手腕上垂下来的珍珠手串。 见此,苏颖真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苏颖被抓了这么一回,耳朵疼了好几天,再也不敢戴耳坠,只叫人打了细细几根金签子塞住耳眼儿怕给堵上了。手镯和手串也不戴了,就是这样这小家伙还盯上了她头上戴的钗环。 本来苏颖平日里就很少出去。每日里也打扮的挺正式,但发鬓上戴的钗环也不多,就这还叫他给两手并用,将她戴的一支镶蓝宝石花钿簪给拔了……从此往后,苏颖连钗环都不敢戴了。连奶娘都被严格要求了,身上不许有尖锐之物,生怕被这小祖宗给看上,不注意就把自己给刺伤了。 苏颖往朴素里打扮,福小哥这个小机灵,自从发现自家娘亲不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来后,每回见了,还总是不满的啊啊的叫上几声,以示抗议。 至于奶娘和丫环们戴的,他小人家还看不上呢。 禄小娃没这等簪花捻玉的爱好,每回还总是跟苏颖嘲笑福小哥这等爱好,苏颖无语,你又不是真婴儿,还敢嘲笑人家真天真无邪。 苏颖打扮的可叫一个素净,正准备过去看福禄俩娃,薄荷撅着嘴巴黑着脸从外面进来,对苏颖愤恨的说:“底下有人说魏姨奶奶是叫太太给害死的。” 芦荟脸也跟着黑了,拧着眉:“哪个猪油蒙了心的刚在背后传这样的话,不想活了。那魏姨娘是自己病死的,竟敢把这脏水泼到太太头上来了,诛心不诛心。”又问薄荷:“你从哪儿听得这话?” 薄荷咬着嘴唇:“我去给柳姨奶奶送药材时,听她院子里两个三等的小丫头背地里偷偷胡咧咧的。” 芦荟从鼻子哼出一声来:“两个三等的小丫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敢在背后编排太太,我看里头八成有猫腻。还有怎么这么巧呢,你去一趟柳姨奶奶的院子,就恰好听到两个小丫头背后嚼舌根了。” 苏颖听她这个两个大丫鬟分析‘案情’,一时觉得老怀甚慰,就她们这样出去的,尤其是芦荟,定是宅斗的一把好手啊。 薄荷听芦荟分析的有道理,就看向老神在在的苏颖,见她嘴角含笑,眼睛里隐隐露出笑意,愣了下,道:“这事儿先不用太太操心,待奴婢去查清楚了,到底是哪个先传出这样的话的。” 芦荟跟着点头:“这样的事情不劳太太费心力,要是桂嬷嬷在,一手一脚都能料理了,我和薄荷几个虽然比不上嬷嬷的手段和能耐,可跟着太太跟前历练了那么久也不是白长年纪的。” 桂嬷嬷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了腰,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颖就让她儿子把她接回家休养去了。 “要我说,那两个三等的小丫头要真是收了什么人好处,但凡让拿捏住一句错处,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用主子出手,就是问当初教她们规矩的嬷嬷一句。就能让她们好过不来。柳姨奶奶原先跟前的石榴,不是没了差事,先前还使银子想回来当差呢,可教规矩的嬷嬷但凡说一句规矩还没学好。就让她没门路可走。” “不过,这事儿不管跟柳姨奶奶有没有关系,那两个小丫头既然是她院子里的,在背后编排主子,她总归是要担一个管教不严的错处的。” 柳姨娘原先跟正院没什么深仇大恨,以前仇恨值都让南院拉走了,可如今南院的魏姨娘没了,柳姨娘原本没什么气候,可生病这事儿就把苏颖跟前的人给膈应上了。 苏颖不克扣用度,就是柳姨娘要药材都给够。还让柳姨娘的娘家人破例请过来探病,就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苏颖的不是来,反而是觉得苏颖善待妾室,甭管这是不是只是表面功夫。 可柳姨娘不该不知足,芦荟可是记着仇呢。 苏颖笑眯眯的听着。这才对。 这种小事儿自然用不着苏颖亲自去处理,哪有正经主子自堕身份去折腾下人的——就是柳姨娘,说是府中的姨娘,到底也是她跟傅奕阳的奴才,连半个主子都只能勉强算上——一句不好,或卖或关都轮不到主子院里的丫头动手呢,就是以前丽月算计柳姨娘。柳姨娘不过是表了个态,底下人明讽刺暗挤兑或克扣或慢待都能把丽月给折腾个半死。 因而,苏颖就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权当看戏了,听两个贴身丫环明志,就笑着抚掌:“行。这件事就先让你们处理吧。” 芦荟跟薄荷对看一眼,朝苏颖行了个福礼,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是太太。” 苏颖去看福禄俩娃,他们俩还没有挪动厢房里,原因还不是他们爹傅侯爷不大满意厢房里的景致。即便是要住的是俩什么都不懂欣赏的小娃娃,傅奕阳也还是想尽善尽美。 嫌弃厢房四四方方的实在是不合他的心意,连院子里载种的花木他都能说出个不好来,还觉得应该起个小花园,弄些个山石,不管如何风景总是要怡人,要能陶冶情操的,还得有寓意。 原本只是安排下屋子里摆设物件就能让福禄俩娃搬进去的,就因为傅奕阳这种细致起来桩桩件件都要考虑的龟毛性格,非要动土改动,这样一来,没个几个月就别想了。 原来傅大老爷连园林规划以及室内设计都略有涉猎,苏颖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是叹为观止,佩服不已。 人家这才叫真绝色呢。 苏颖过去的时候,福小哥刚吃饱,还朝苏颖吐了个泡泡以示欢迎。 禄小娃绷着玉白的小脸,故作严肃脸,实在是可爱至极。【这两天往侯府的细作有增加了。】 【嗯。】苏颖淡定的很,把支着手要抱抱的福小哥给抱了起来,禄小娃看着哼哼一声,小爷才不稀罕呢。 听苏颖这么淡定的就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后,哼唧声更大了,惹的奶娘关切道:“哥儿莫不是想大大了?” 大大你个头啊,小爷是那么随地大小便的人么?哼! 奶娘过来摸了摸他,发现没有,又觉得他可能是想尿尿了,就把他抱起来到屏风后面的净室去,哄他尿尿,把禄小娃臊的脸通红通红的,可把奶娘唬得不轻,以为他怎么了呢。 到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可也让奶娘心惊胆战的,尤其是苏颖还在一旁坐镇。 大门大户的孩子一般都是交给奶娘和下人去带的,苏颖当时雄心壮志的要自己喂养两个孩子,可事实面前苏颖真是不得不屈服了,两个孩子她根本就顾不过来,总不能一个吃着,另一个要饿着哭吧。 两个奶娘是很细心挑选出来的,还专门派了小丫头伺候着,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小厨房按照苏颖给的菜单专门准备的,苏颖又时常亲自照看,容不得她们出一点错。 幸好苏颖的身份摆在那里,赏赐和月例上都很慷慨,还许诺了她们家的幼儿若是个好的,就可以到福禄俩娃跟前来,日后随着他们俩进学。 这比再多赏赐都要打动人,两个奶娘自然就尽心尽力,一丝差错都不敢有。自己的孩子也交代了家里人要好好教着。日后好有个好前程,看跟在侯爷跟前的永平,他出去比那些个低品级的官员都有脸面呢。 奶娘这么尽职尽责,嘘寒问暖。伪婴儿禄小娃就真遭罪了,悲催的是他现在还口不能言,表面上只能唧唧歪歪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可他越是这样,奶娘们就越担心——平时晨哥儿多乖巧,今天怎么就这么反常? 禄小娃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士可杀不可辱,他……扯开嗓子嚎了起来,非得让苏颖来哄他。 苏颖一边看热闹一边满头黑线,等发现禄小娃真的掉金豆豆了,才不慌不忙的把他抱过来。然后就被被娘亲丢下不满的福哥儿用奶巴掌糊在了嘴上。 通常这个动作的使力者都是禄小娃来着,而且他的动作快狠准,但福哥儿来做,快、准是没有的,但狠是绝对的。福哥儿人不大力气不小,他都能一手把苏颖的耳朵拽的红肿了好几天呢,这下子一巴掌糊过来,嘴巴打到一半,另一半就创伤了禄小娃的鼻子。 ……捅破天了。 生理性的疼痛瞬间压过了心理性的疼痛,禄小娃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报复回去。于是福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此起彼伏,苏颖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连已经消肿的耳垂都隐隐作痛起来。 这就是孩子,可爱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天使,但是当他恶劣起来,你又觉得他真是个恶魔。 统统都是讨债的。 苏颖和奶娘们把他们俩给哄好了。真是累得不轻,尤其是苏颖,她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的,胳膊酸的不行。还出了一身的汗。 真婴儿福哥儿是个精力旺盛的不得了的娃,都这么折腾了,他还有精力抓了苏颖头上仅剩下能戴的绢花,似乎还很臭美的往自己头上举。 苏颖一瞬间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禄小娃变成人类后似乎拥有了人类的各种情绪,他看到这一幕后立马不厚道的嘿嘿笑起来,还举着小胖手拍起巴掌来:【哟哟从小就开始风流啦~】 苏颖额头青筋蠢蠢欲动,深吸一口气把绢花从福哥儿手上夺过来,这熊孩子懵了一下后,不满的咿呀咿呀起来。 禄小娃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偏偏他说话只有苏颖能听见,还在脑海里,一下子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太阳穴也一突突的。 【闭嘴!】 禄小娃扁扁嘴:【你你你,你凶我?你竟然为了他凶我?】 苏颖:【……你不是被三的原配好吗?】能不能省心一点! 禄小娃还上瘾了:【你说,你是要他还是要我?】 苏颖心力交瘁:【要他。】 禄小娃伸出小巴掌来,要去招呼咿呀的福哥儿:【你这个小~贱~人~】 苏颖无语凝噎:【闹够了没有?】 一边把禄小娃的禄山之爪拨开,福小哥还不知道他刚才脸面不保,委委屈屈的拽住了苏颖的手指头,星星眼技能发动,别看人家是个真婴儿,但是卖萌技能很高级,苏颖虽然有了免疫力,可心还是软了。 一边的禄小娃控诉起来:【你怎么能那么无情那么冷酷那么无理取闹?当时咱们俩好的时候,你把人家当心肝宝贝肉,如今你变心了,人家就成了草芥,小白菜啊,地里黄,呜呜。】 苏颖:【……】她现在真的头疼了,以前觉得这种精神联系是利大于弊,可现在她真想单方面掐断这种联系。 大概是苏颖的神情真的算不上多好,禄小娃扁着嘴没再发动精神攻击,虽然他很想说‘你怎么不说,我怎么无情怎么冷酷怎么无理取闹了’,这样他就可以接下去,他想玩这个梗很久了。 等福哥儿被奶娘哄睡后,苏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又摸了摸头发,觉得现在这副模样很不雅,回去重新梳洗了一下,那朵绢花也不戴了。 亮闪闪没了之后,现在连绢花都被福哥儿这熊孩子盯上了,虐心。 【你真的不管那些被忠睿王爷派来的细作吗?】禄小娃还没有忘这个话题,虽然语气并不包含担忧。 苏颖垂下眼眸:【那你觉得为什么他突然又往勇武侯府安插人?】 禄小娃顿了一下。这种复杂的人情往来他确实不怎么擅长,再说了他现在又不是能够操控一切的系统了,其他人也不是由数据组成的npc,这种事儿他怎么会知道。但不好直接说自己不知道,他也是很有智慧的:【我想先听你分析分析。】 苏颖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我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 禄小娃被噎了一下:【和陈宛秋那个自带穿越光环的穿越女有关?】 【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回答我?】现在轮到苏颖力挫禄小娃了。 【……在回答你。】两厢选择后,禄小娃选择了一种力图显得自己智慧非凡的回答。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被鄙视了,禄小娃哼唧一声,【那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我在明,敌在暗,再说暗处的不知道咱们知道他们的存在。我要是真做出些什么,那才不对劲。我还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禄小娃【啊】了一声:【原来你是真不知道啊~】 【呵呵。】苏颖对禄小娃温柔一笑,禄小娃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傅奕阳今天回正院时间比较早,还不到晚饭的时间,刚到门口就听到凄惨的哭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大步流星的进来,对眼前的景象一时接受不能,脚步就停了下来。 下人们见到傅奕阳进来,连忙出声提醒,偏偏苏颖抬头冲傅奕阳笑了笑,还招手让他过去。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下人们一时就束手束脚起来。 傅奕阳顿了顿:“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禄小娃夹住他的肥腿儿,试图把他的小!鸡!鸡盖住,可惜他现在正处于吃奶期,奶胖奶胖的。萝卜腿儿一褶一褶的,偏偏苏颖又给了他摆了一个‘门户’大开的屈辱姿势,他想动动都特别的费劲。 清白全没了,果体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光了。 至于福小哥真的没能比他弟弟好多少,半斤八两。 小肥脸红扑扑的。却不是自然红,是拿胭脂抹上去的,红扑扑的两团,粉白的眉心上还被苏颖用手指头浸在胭脂里头给按上了一个红点儿。 可真是年画里头的福娃了。 傅奕阳低头看苏颖案上的画儿,将这种憨态画的栩栩如生,大老爷不欣赏,反而皱着眉低声斥道:“这像什么样子!” 一时就想叫奶娘把俩娃抱下去收拾干净,禄小娃感动的都想流泪了,可哪知道如今威武的侯爷在苏颖跟前就是个纸老虎。 苏颖就那么眉眼含笑,风情无限的抬头嗔了他一眼,说了句:“就画一幅画罢了,也值得你这么小题大做。” 傅奕阳立起眉毛来:“可有你这么当娘的?” 苏颖伸手摸了摸耳垂,哼了一声:“傅昀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教训他?” 一句话说的傅奕阳失笑,放柔了眉眼:“就为这个?那晨儿又怎么招你了?” 说着伸手就摸上了苏颖的耳垂,拿拇指食指的指腹轻轻揉搓她饱满圆润的耳垂,当时可真是把他给吓到了,也不管福哥儿听不听得懂,就朝他正儿八经的教训了几句。 可惜对牛弹琴,人家压根听不懂,还朝他咧嘴甜蜜蜜的笑了,惹的傅奕阳本来就是强撑起来的怒火就一下子消散了。 苏颖也不能真生自家儿子的气把他给胖揍一顿,可折腾折腾他总可以吧。 没理会傅奕阳的话,苏颖拿出一沓画来,递给他,笑盈盈的说:“日后若是他们俩再来气我,我就把这些来给他们瞧。”妥妥的黑历史啊。 禄小娃捂脸:傅奕阳你的夫纲呢,再这么下去,不但夫纲不振,还会妻为夫纲啊。   ☆、162章 孤注一掷 傅奕阳从苏颖手中接过那叠画,随手翻阅着,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这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笑起来。 在禄小娃听来那就是赤/裸/裸的嘲笑,悲愤交加的用巴掌捂住脸,小肥腿还蠕动着,这时候他倒是羡慕起无知无觉的福哥儿了,无知是福啊。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将那叠画替苏颖收好,又假模假样的说了句:“到底不像话,咳咳,适可而止吧。” 禄小娃腹诽:就这熊样,活该夫纲不振! 苏颖画完了最后一笔,等着颜料干了,眼里全都是笑意:“自然,我可是亲娘。” 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傅奕阳眼里印着她脂粉未施的模样,鬓发上就只剩下一支木簪子,眼窝下还有些黄黄的,可在他看起来偏也是可爱,看她笑了,也不由得跟着柔和下来。 等俩娃被奶娘抱走回去睡觉了,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傅奕阳伸手摸了摸她鬓发里插着的那支木簪子,嘴里埋怨道:“昀儿那个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爱美了,也不知道长大了如何。” 这儿子都是自己的好,苏颖听了就有些不满了:“他还小呢,对那样亮晶晶的东西好奇正常的很。他懂什么了,你这当爹的这么快就下结论,都说三岁看到老,他还没三岁呢。” 傅奕阳当真无奈,他这就这么一说,让她觉得他没偏袒自个儿子,哪想到人家却护上了。 傅奕阳咳嗽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朵石榴红的绢花簪在苏颖发鬓上,苏颖的眼睛都亮起来,偏头望一望他,眸光流转了无限的风情,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手指轻轻抚上那朵绢花。心里一下子甜蜜起来,谁说是平淡如水的,他倒是挺会来事的么。 傅奕阳给她捋捋头发:“有十二个,你也好换着戴。”凑过去来跟她咬耳朵。夸她‘人比花娇’。 苏颖这回儿是真脸都红了,连耳朵都粉红起来,又想到一件事来,‘扑哧’笑出来:“你儿子现在是连绢花都要抢来戴了。”想着就把之前福哥儿自戴绢花的事儿当趣事说给傅奕阳听,傅奕阳皱了皱眉,无奈道:“臭小子。” “他可不是臭小子,香喷喷的,还特别爱美哟。” 傅奕阳有些无奈的说:“你可别纵着他。” “是是,慈母多败儿么,这话儿你都说了百八十遍了。”苏颖歪着头看他。替他把接下来的话都说了出来。 傅奕阳脸到底没绷住,顺势把苏颖搂住,两个人腻歪在一处,下人们早就退到外头去了。 一时还不到就寝的时间,夫妻俩就凑到说起话来。先是说了说追缴国库欠银的进度,不知怎么的就说到陈家去了。 “舅舅今天特意来找我,向我打听忠睿王爷遇刺之事,一问之下,才知他府中管事名下的一间胭脂铺子被查封了,说是与那些刺客有关联。” “胭脂铺子?”别是陈宛秋开的那家吧,苏颖心想。就问:“是单归属陈家的胭脂铺子被查封了吗?” 傅奕阳叹息一声:“这倒不是,这事儿忠睿王爷大张旗鼓的让人去查封的,查起来也不难,除了这家胭脂铺子,还有一家酒楼、一家书肆还有一家舶来品铺子。其他的倒不知主家是谁,只这家胭脂铺子是舅舅府里头的。也不知怎么就和刺客有了关联。” 苏颖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了,往傅奕阳身边靠了靠,也跟着叹息一声:“我总觉得每次去云若寺都会遇到糟心的事,难不成是佛祖觉得我心不诚?” 傅奕阳笑她:“瞎说什么,这次是碰巧遇到了。而且那些刺客是冲着忠睿王爷去的,皇上对这件事也很重视,对忠睿王爷这么大张旗鼓的追查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苏颖眯了眯眼睛,像是慵懒的猫儿一样扒在傅奕阳胸膛上:“你知道么?最近京城有条传言流传的特别厉害。” 傅奕阳拍拍她的背:“你倒是厉害,不出门就尽知外面事。” 苏颖嗤笑一声:“我不出门,整日里就围着你们爷仨转,就不兴有人来看我了?” 傅奕阳无奈的笑:“我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我,罢了,我不说了,你只管说什么流言。”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陈家的二姑娘,你知道吧?”不等傅奕阳回答,苏颖就自顾自说了:“你自然是记得了,当初老太太可是想把她跟你凑作对的。嗯,这事儿是陈年旧芝麻,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陈二姑娘是哪个。” 傅奕阳把她搂紧了,神情冷峻:“一样的不知所谓。她一个在选秀女,在选秀前和忠睿王爷牵扯不清,不知道避嫌。”傅奕阳记忆力不差,自然是记得陈宛秋是哪个,他能说出这么严厉的话就是对陈宛秋异常不喜了。 苏颖愣了一下:“你还记得你那位表妹啊?把她们两个摆在一起比较呢。” “你讨厌她?”傅奕阳还真嫌少听到苏颖用这样的语气说起一个人来。 傅奕阳说的是陈宛秋,可苏颖误会成了潘如月,当下就伸出二根指头揪着他腰间的肉旋转了一周,冷然道:“她觊觎我丈夫,又处处争锋相对于我,如此寡廉鲜耻的,我不讨厌她难道还喜欢她么?” 傅奕阳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潘如月,伸手把她散在鬓边的发丝勾到耳朵后头去,眉目里带着笑意:“嗯,我也讨厌她。” 这话儿怎么听都不大对味,苏颖捶他一下,粉脸泛红:“好了,言归正传。这传言的中心人物呢就是这位二姑娘,说她得了高僧批命,说她天生福相,命格贵不可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信都不行。” 傅奕阳闻言把眉头一皱:“哪来的高僧?” 这切入点挺好的,苏颖抿嘴一笑:“我想八成是云若寺里的高僧,二月那次我去云若寺,就见她独身一人连下人都没带出现在云若寺呢。” 傅奕阳冷笑道:“缺乏教养,不必管她。左右跟咱们家没什么关系。” 苏颖就觉得傅侯爷想的太想当然了,有些事有种人不是不去管,不去招惹,人家就会抱着跟咱们一样的态度不会主动黏上来的。就比如那个陈宛秋。 不过,苏颖觉得陈宛秋现在为了刺客一事忙的焦头烂额,没什么心思来烦她了,等这件事歇了,估计陈宛秋也不会有能力了。 真是,她现在还在观望呢,想来可能都不用她插一脚推波助澜了。 不过,她到现在还些窝火,要是有机会落井下石,绝对不会错过。 苏颖沉默的时候。傅奕阳就心猿意马的搂着她又亲又摸起来,留意到她走神了,凑过去咬她嘴唇。 苏颖吃痛,伸手轻推他,傅奕阳一个翻身压住了她。鼻子里喷着热,手在下面动作一翻就解开了她的裙子:“难得今个公务少。”好几天没功夫吃肉,全都攒到今天了,这次得狠狠的啃上一回。 等解开上面的衣裳,看到里面的风景,顿时就红了眼,啃着她的耳朵。热气直往耳朵里面喷洒:“还说不是等着我的,穿成这样。” 苏颖本来是想玩些不一样的,可根本就没等她使出来,这人就已经受不了了,苏颖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高兴的,没等回过味来就被他熟门熟路的摸的浑身软了起来。 苏颖只觉得今天夜里傅奕阳特别的来劲。心里想着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卖力,难不成是因为讨论了潘如月跟陈宛秋? 苏颖没功夫细想,被他弄得沉沉浮浮,到后头直接累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傅奕阳照旧比苏颖起得早。起床的时候苏颖还蹭着被子睁不开眼,莹润的肩头露在外面,随着他掀被子的动作,那里头更让他不舍得移开眼。 看看时间还够,就上去搂搂揉揉了好一会儿,直弄得她脸颊绯红,眼底还带着水光,波光潋滟的,却是把他也勾了起来,可时间也不够了,只好收了手,灌了一口凉茶,回头把她披散的头发给捋顺掖到耳后去,露出绯红的脸蛋儿,依依不舍的低头碰了碰:“别起了,再睡一会儿吧。” 苏颖嗔了他一眼,她现在觉得浑身无力,可又觉得舒舒服服的,就这样她脸上这种又满足又疲倦的表情着实满足了傅奕阳,伸进去掂了掂,往她脸上喷出一口热气来:“今天公务我尽力早些处理完,”顿了顿又道:“喂奶有奶娘呢。” 这两句话都意味绵长,苏颖不禁想起昨天晚上他做的混账事,拍开他的脸,啐了他一口:“不要脸。”心里想着她这调/教的未免太成功了些,真是过犹不及啊,又想反正日后都是她受用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中下限也跟着往下走了,苏颖脸红彤彤的把自己埋到被子里。 傅奕阳走后,苏颖也没了睡意,可躺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芦荟和薄荷得了傅奕阳的话,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动静才进来伺候,这个点也是苏颖通常起来的时辰了。 昨天的事儿已经查清楚了,芦荟拧着眉毛说:“那话儿是从柳姨奶奶的大丫鬟翠屏嘴里传出来的,也是有一次翠屏说漏了嘴,说柳姨奶奶被魏姨奶奶入了梦,柳姨奶奶才说魏姨奶奶是冤死的。那两个小丫头倒也规矩,只私下里说说,没敢往外传,昨儿好巧不巧的就让薄荷听了一耳朵。” 薄荷没芦荟这么沉稳,等芦荟说话,她就炮语连珠的往外崩话:“太太你说柳姨奶奶说这话可屈不屈,南院的那位是个什么情况,她可能不知道,当初那位仗着老爷宠爱,柳姨娘可没少在她手下吃亏,现在倒好,如今那位都入土这么久了,她倒是转而说起那位的好来。以奴婢看,她为魏姨娘鸣不平是假,想诬赖太太是真。” 芦荟一边拿了件秋香色印大朵娇艳中另有沉稳的君子兰的如意领对襟褙子来给苏颖穿上,一边接了薄荷的话茬说:“太太,今儿我特意注意了下柳姨奶奶的寝室,按理说她病了这么久,屋子里该是有药味的,可我竟是没闻到药味。又去问了小厨房。那里头看炉子的小丫头却是说柳姨奶奶只熬了几天药,余下的时候竟是没再熬药了。这里头可就奇怪了,怎么都不喝药,还频频过来找白芷讨药材。虽说那些个药材并不是什么珍贵药材的,可中间太太着人送了支人参过去,是上好的老山参呢。” 言下之意就是柳姨娘将药材昧下了。 苏颖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一边看着她身上这件秋香色的对襟褙子,想到昨儿傅奕阳这个当爹的训斥福哥儿这个才四个月的小娃好颜色,才吩咐芦荟选了件颜色没那么鲜艳的来。 听到芦荟说这儿不在意道:“柳姨娘可是缺银子使?她那院子由她管着,管家的事务她手上也有的。” 薄荷撇撇嘴:“总不能院子里头有人撒谎吧?我看那些个小丫头断然是不敢的。” 柳姨娘现在日暮西山的,如今又久不得宠,说是府里头的姨娘,其实还比不上芦荟薄荷体面呢。 芦荟去问话,代表的可是苏颖。如今侯府是苏颖的一言堂,就连傅母都被她斗下去了,龟缩在上房,二房也分家搬了出去,如此一来底下人再也没有敢得罪正院的。何况是一个烧火丫头。 芦荟突然道:“柳姨奶奶莫不是觉得从咱们手里接过去的药材使不得?” 苏颖闻言笑了笑,眼睛里可没什么笑意,语气也淡了下来:“由她去,我想看看她想翻出什么样的浪花来。” 想了想又道:“再去请大夫来,她既病了这么久了,怕是上回开的方子不顶用,这次再请别家的大夫来。” 芦荟跟薄荷对视一眼。应了下来。 “真是自不量力,也不想想如今太太地位稳固,她一个无宠的姨娘有什么好值得太太费心力害她的。还拿死了的魏姨娘做筏子,也不怕跟着折寿。”薄荷私下里跟芦荟说。 芦荟道:“左右她都是蚍蜉撼树,不过是徒增太太对她不喜罢了。原先太太慈悲,不与她一般计较。月例不曾克扣,还让她跟着管家,她反而是不知足了。你去请大夫去给柳姨娘看诊的时候,好好劝劝她。” 芦荟在‘劝劝’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薄荷自然明白了芦荟的话里头的深意。朝她狡黠一笑,拍了拍胸膛。 苏颖即便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姨娘在她这里彻底打了个叉。 不作死就不会死,苏颖就擎等着她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和苏颖想的差不多,陈宛秋如今是焦头烂额,四面楚歌。 陈宛秋的势力根基本来就浅薄,在杀死清婉一事时险些暴露,当时就损失了不少势力,而且为了避风头,好长一段时间都只是暗地里活动。 后面戴夫人收缴了她主要收入来源的胭脂铺子和酒楼,相当于断了陈宛秋一个臂膀,尽管她采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在戴夫人接手胭脂铺子和酒楼后,两家铺子的生意就在陈宛秋暗地里的授意下,渐渐没以前旺盛了,尤其是酒楼,戴夫人接手没多久,就开不下去了。 可实际上陈宛秋根本没占到任何的便宜,不但白白损失了胭脂铺子和酒楼,还赔上了二十万。 说是戴夫人吃亏,实际上也并不是,毕竟那胭脂铺子和酒楼,戴夫人是白白从陈宛秋手里抠出来的,没花一分钱,后头还白得了皇上的褒奖。 话说回来,如今陈宛秋所有的‘根据地’都被查抄了,忠睿王爷似乎一点都避讳的让陈宛秋知道他就是在针对她——忠睿王爷派人查抄的铺子和庄子全都是陈宛秋,反正曾经都是,一个是别人的都没有。 陈宛秋在温泉庄子被包围时还残存一点庆幸,可如今这样事实摆在面前,陈宛秋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忠睿王爷是查到了刺客跟她有关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陈宛秋当时脑子一热想出来的法子最终害的她势力被铲除了绝大部分,被一直被她认为爱慕于她的忠睿王爷,毫不留情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铲除了! 更多的麻烦随之而来。 戴夫人阴沉着脸:“去咱们府上在京郊的庄子上接你的下人到了庄子上,庄子上的管事说你根本就没有去。那你说说这一天一夜里头你去哪里弄鬼去了?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的名声可就别要了。” 陈远良也吃了一惊,他皱着眉下意识的就替陈宛秋辩解:“有这种事?别是弄错了吧。” 他口气中的质疑和维护陈宛秋之意让戴夫人怒火中烧。戴夫人冷冷看了竟还坐在下首的陈宛秋,眼中的凛冽刮在陈宛秋身上,陈宛秋似乎毫无所觉,只低着头不吭声。 戴夫人转而对向陈远良的时候。眼中的寒意已经收敛了起来:“老爷可是怀疑妾身在说谎,可妾身说谎有什么用意?除了给陈家的名声抹黑,给咱们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雪上加霜吗?妾身可没有这种能耐也没有这种心思。” 陈远良脸色不好看起来,他看了低着头的陈宛秋一眼,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先放一边放放,如今更重要的是想问问宛秋那命格可是真的?” 戴夫人气的咬牙,但又不得不忍耐下来,强扯出一丝笑道:“老爷这么说,妾身就先等等罢,左右在妾身眼里头。事关咱们陈家的名声之事也是不小的事。说起这命格一事,我想问问宛秋,这是何时得到高僧给批的命?又是哪个高僧给批的命?据我所知,宛秋你可不曾有机会出门去寺庙呢。” 陈宛秋的小辫子实在是太多了,一抓一大把。 以前没人注意。那是陈宛秋起初还装懦弱,后来不想再这么憋屈下去,就开始锋芒毕露,又太自信的能瞒过所有人,高调之下,就难免会露出马脚。 就如同被戴夫人抠走胭脂铺子和酒楼一事上,可不就是有人在酒楼看到了陈宛秋。而看门的婆子又说的颠三倒四的,那时候还没有陈远良当靠山呢。 陈宛秋孤注一掷,她坦白承认了是云若寺的慧行大师给她批的命,至于戴夫人的疑问她避过去一个都没有回答。 戴夫人在心里冷笑。 陈远良却是听说过慧行大师的名头,欣喜若狂:“慧行大师他善于相面,批算生辰八字。有‘慧眼’之称,他既然这么说,那宛秋可真是有大造化啊。” 戴夫人忍不住泼凉水,故意装出惊讶的语气:“这个慧行大师我也是知道的,他常年云游在外。宛秋你能有这个福气遇到他,实在是有这个福气。” 戴夫人仍旧在怀疑这命格的真实性,以及想让陈宛秋承认她不规矩,到处乱跑的事。 可陈远良沉浸在陈家将出贵人,陈家将要光耀门楣上了,把戴夫人的反话按照字面意思听了,他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有福气的,为父没看错人。” 戴夫人快怄死了,又不好当场发作,转念一想,道:“你这命格如此不凡,可还有旁人知道?慧行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定是不会参与这等俗事,那你这不凡的命格会是谁泄露出去的?难不成是宛秋你自己宣扬出去的?” 陈宛秋还没开口呢,陈远良就不在意的挥挥手道:“这是大好事啊,宛秋的命格是如此的不凡,合该让旁人知道的,最好是能上达天听。” 戴夫人仍旧不死心:“可——”还没‘可’完就被陈远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知道夫人向来谨慎,可有时候就是太谨慎了,宛秋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半点问题的,夫人就不要再多问了。” 戴夫人好悬没气个仰倒,她发觉陈远良是护定了陈宛秋这个小贱/人,她就是把嘴巴说干了,也不顶这小贱/人一个好命格有用,气死人了。   ☆、163章 婢妾有罪 戴夫人忍气吞声,可陈远良更加得寸进尺,他如今满心满眼的全都是好命格的陈宛秋,即便没有被陈宛秋的玛丽苏光环照耀到,光是凭着心里那一股削尖了脑袋也要让陈家出一个贵人的心思,也不会顺着戴夫人的心意去惩罚陈宛秋,就算陈宛秋小辫子一抓一大把的。 陈远良还有几分遗憾的道:“早知如此,就该让宛秋记在夫人你名下的,到时候充做嫡女的。” 戴夫人声音也冷淡了下来:“老爷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日后宛秋要真是有如此大的福分入了了宫成为贵人,这庶出的出身必将成为其他人攻讦的地方,说不得到时候得宠晋升时也会因为这庶出的身份掣肘,到时候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如此说来,宛秋你知道你有如此好的命格是什么时候,要是能在选秀时将秀女的名字报到户部前的话,说不得当时就会将你的出身给改了。记在我这个嫡母的名下,根据本朝律法的规定,庶女记在嫡母名下,也算做是嫡出。” 戴夫人说的话可不就是陈远良在意的,这次他没有罔顾戴夫人的意思了,问陈宛秋。 陈宛秋半点旁人家庶女到了嫡母跟前畏缩的样子也无,清高而自傲,那是不将戴夫人看在眼里的,抿了抿嘴:“我不过是前些时间才能出门一趟,遇到了慧行大师,要说改也必是晚了的。” 陈远良叹息一声,遗憾了。 戴夫人心里暗恨,这是说她这个嫡母拘着她不让她出门了,对她这个嫡母不满了,也不出去看看,旁人家的庶女是个什么情形。 庶女大多是关在内宅等着嫁人,学些女红针线,好点的再学些读书写字,偶尔能够随着嫡母出门见客的。那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很多庶女只有嫁人的那一刻才是迈出家门。 嫡母拿捏着庶女的婚事前程,但但凡眼皮子浅一些的姨娘得宠了哪个不是嚣张跋扈的,这就是嫡母的眼中刺。如此,不轻视不打压庶女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戴夫人自认她这个嫡母做的一点都没错,旁人做的更过分的比比皆是,偏到了她家,她这般做就是大错特错了。 哼,真把自己当个牌面上的人物了。 戴夫人心里想着,嘴上自嘲一笑,对陈远良说:“说来倒是妾身的错了,往日里就该让宛秋多多出门,不定早日见到慧行大师。早日得知宛秋有这等好命格的,说不定宛秋还会有更厉害的遭遇呢。” 陈远良也点了点头:“宛秋确实是个有福的,出门一趟发发善心救济了一个山农,竟是买到了千年人参,后进献给皇上。皇上适才对咱们家青睐有加,合该给宛秋记一功的。” 戴夫人强挤出笑容来:“原来还有这般的际遇,看来正合了宛秋的命格呢。”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府里头不可能没听到风声,竟是一个人都没有来跟她说,戴夫人在心里冷笑,一个个翅膀硬了! “也该宛秋才遇到了慧行大师,这些都是有定数的。毕竟宛秋早一年的时候还是能出门的。不然那日进斗金的胭脂铺子和酒楼哪里来的。那胭脂铺子开的少说也有一年了,可惜如今里头竟是藏污纳垢的,竟和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牵连上了。” 戴夫人明明心里清楚陈远良护定了陈宛秋,她再说这些挑刺的话也是无济于事,可戴夫人心里有火,不说出来就觉得难受。 “不是妾身危言耸听。可那忠睿王爷是什么牌位上的人物,那是皇上的嫡亲兄弟,皇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本朝首位享双字封号的亲王爷。若是由此牵连到咱们家,皇上和皇太后那里。咱们都不好交代,说不得会祸及全家。老爷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命都没了,要名声何用。” 陈宛秋心也跟着揪做一团,就跟有人用手扯住她的心脏揉搓似的。 “到时候,即便宛秋有这样顶顶富贵的命格,那又有何用!” 戴夫人声声泣泪,字字珠玑,让陈远良意识到事情或许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但陈远良仍旧是下意识的还要偏向陈宛秋。 为此他怒瞪戴夫人:“原本那胭脂铺子归在宛秋名下的时候,一点事都不曾出过,怎么才到你手里没多久,就遭了这般祸事。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藏污纳垢,怎么就没反省反省自个!事到如今了,一推四五六,像什么样子!” 戴夫人如遭雷击,陈远良什么时候这么厉声厉色对她说过这么严苛鄙薄的话,而且还把那么严重的罪名推到她身上来,铁了心要护住陈宛秋。 戴夫人打击受多了,抗打击能力特别强,都被陈远良血口喷人了,还能组织了言语辩驳:“照老爷这么说,宛秋好好的一个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去行那低贱的商贾之事,还是值得推崇的了?若是这种事被传言了出去,莫说我这个嫡母,就是老爷也颜面无光。” “如今我不过是代人受过,总比到时候忠睿王爷查到那胭脂铺子是宛秋做主开的,知道她行低贱的商贾之事,咱们家替她开脱都不开脱不了要好得多!” 陈远良冷哼一声:“若不是你这个嫡母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宛秋一个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想着去行那下九流的商贾之事。” “老爷想让妾身担下这磋磨庶女的名声,也得看看皇上御赐的玉如意答不答应!” 戴夫人的话把陈远良噎的面红耳赤,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戴夫人冷眼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陈远良,又淬着毒的看了眼来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陈宛秋,狠狠的记了一笔,暂时先鸣鼓收兵。 “事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了这胭脂铺子的事,不然就算咱们很有经商天赋的二姑娘再有这贵不可言的命格,也没地方使去。”戴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照我说,这胭脂铺子到底还是从宛秋手里经营起来的,宛秋又有这种随便出门发发善心就能买下千年人参的好运气,这次要是宛秋亲自出马。定然能逢凶化吉,圆满的解决这件难事,如此的话,才不负那天生福相。命格贵不可言的箴言了。老爷说,妾身这话儿可是在理不在理?” 陈宛秋浑身一震,怪不得戴夫人三番两次都忍着没发作,还在陈远良替她开脱之后,并没有执意追究下去,原来她竟是在这里等着她的么? 还没等陈宛秋想出什么来,那边陈远良已经被激的应了下来:“我看你是还对宛秋的命格有所怀疑才会这么说的吧,也好,就照夫人说的办,也好证明宛秋命格不虚。” 闻言。戴夫人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但好歹比刚才好上一些了,赶紧把这件事给坐实了:“也罢,就当妾身太谨慎了,毕竟如今咱们家的荣光可都系在宛秋身上了。若有个不当的话,实在不是咱们家能承受的。” 陈远良附和道:“这么说也对,宛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戴夫人可容不得陈宛秋拒绝,当下撑着额头说头昏,叫了丫环进来扶住她进内室了。 陈远良还对陈宛秋很有信心,殊不知陈宛秋心里又惊又怒,只觉得陈远良就是坑爹货。专门坑她! 不对,是明明戴夫人挖的坑,陈远良自己跳下去不算,还把准备作壁上观的她给拉下去,还自己扒拉土,陈宛秋都快要吐血了。 忠睿王爷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可陈宛秋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怎么忠睿王爷说翻脸就翻脸,丝毫情面都不留。 若说刺客? 要是忠睿王爷真查到是她做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她对质? 可说没查到,怎么那些在她名下的铺子庄子都被查封了?她明明隐藏的很好。可怎么短短时间内就被忠睿王爷来了个大起底。 陈宛秋打了个寒颤,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梅花簪,梅花簪上的玉石发出堪比明珠般的流光,当初拿到这簪子的时候心里还是甜蜜,如今全都成了苦涩,跟吃了很多黄连一般。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到底是什么触怒了忠睿王爷让他这么无情,一点都不顾念昔日情谊? 若是因为刺客一事,实在是没道理啊。 那些刺客本来就不是去刺杀他的,只是去做做样子,再说就凭着忠睿王爷的护卫,也不会让那些刺客近身的。 本来那些刺客,陈宛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的,在她的计划里也没有让忠睿王爷受伤的打算。再说那些刺客不是没有行动就被忠睿王爷的护卫抓到了吗?忠睿王爷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为何偏偏忠睿王爷就这么翻脸无情了?几乎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了,一朝回到穿越时。她辛辛苦苦谋划全都化成了流水,流走了。 如今她就只剩下她的空间,拘在陈府里就跟没眼睛没胳膊没腿的人一样,真是太无情无义了! 陈宛秋恨恨的看着手中的梅花簪,举起手来想把它给砸到地上,可看着梅花簪上的熠熠生辉的明珠,到底狠不下心来。 什么深情,什么甜蜜,全都是骗人的,忠睿王爷不还是以前就有心爱的女人,之前还装什么深情款款,一转眼不还是又爱上了别的女人! 心爱的女人?别的女人? 陈宛秋像是抓到了什么,苏侧妃!那幅画,那幅被忠睿王爷珍藏的画!跟画里的女人长的有七八分像的大太太!重生的潘如月,早就该死了的大太太,云若寺里的争锋相对,来而复返的忠睿王爷,同样穿着宝石蓝的几个人! 一下子拨开云雾见天日,陈宛秋觉得她知道了真相,不是因为刺客案,是因为忠睿王爷觉得她触到了他的逆鳞,觉得她知道了苏侧妃跟大太太的关联! 她到底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 手中的梅花簪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陈宛秋立马想摔了那梅花簪,可手举起来又放下了。 这次并不是不舍得,而是陈宛秋觉得这梅花簪还另有用处。 陈宛秋渐渐冷静下来,想着才怎么能尽最大程度的反转如今对她很不利的局面。 忠睿王爷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和她翻脸了,而翻脸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陈宛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算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冲着忠睿王爷去的。 原本是想用情谊捆绑住忠睿王爷,利用这点让忠睿王爷日后帮她成为皇太后。帮她生的儿子成为皇上。如今看来这条法子行不通了,但如今忠睿王爷又把一个把柄送到她手上,也不算亏。 更何况,这次还把勇武侯府给牵扯进来了。以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拉拢勇武侯府不成功,本来就打算拉拢不成就算了的,可谁知如今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还让她损失这么严重,可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大太太苏氏,呵呵,陈宛秋又恨又鄙夷,要真是她猜想的那般,这个大太太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而且还是心机特别深沉的。 也是。不然怎么能力挽狂澜一改以前做大太太的弱势,如今还在勇武侯府过的风生水起,连傅母那么恶毒的老太太呢。 陈宛秋捏着梅花簪子,觉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嘶——”陈宛秋手指一痛。她连忙去看,手指头被划了一个口子,猩红的血滴流了出来。 “真是晦气!”陈宛秋把梅花簪子随意的丢到匣子里,这才是真是喜欢的时候视之若珍宝,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就弃之如敝履。 “姑娘,你没事吧?奴婢这就是去拿药膏来。”梅香突然出声吓了陈宛秋一跳,陈宛秋没好气的说:“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啊?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梅香诺诺的道:“奴婢一直在旁边侯着的。” 陈宛秋一噎,看她那一副懦弱的样子心里更来气了,不耐烦的说:“行了,别再我跟前碍眼,下去吧。” 梅香没动。 陈宛秋更心烦了:“我说了这里不用你伺候,还不下去。怎么主子的话你个奴婢还敢反抗不成?” 梅香这才退下去了,陈宛秋心里不顺,迁怒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来对我指手画脚的,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忠心的份上。早把你给撵走了。” 梅香到了外间拿了药膏进来却听到陈宛秋的话,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这不是她家姑娘! 她和姑娘一般年纪,自小就服侍姑娘,难的时候被太太磋磨着做针线,她都熬夜绣啊绣的,就想着让自家姑娘能多睡一会儿。 她家姑娘也心疼她,平日里待她亲如姐妹,没想到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给占了身体,大变了模样。 偏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希望那人能尽快想到法子,把占了她家姑娘身子的孤魂野鬼给收了,好让她家姑娘回来! 在这以前,她不能让她家姑娘受一点损伤,梅香咬咬牙,擦擦泪,整整衣服,拿着药膏才迈开步子。 苏颖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陈宛秋重点盯上了,她哄了福小哥睡着,回来坐下来歇歇,瞧了瞧座钟也快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傅奕阳那边也差人过来说要回来一块儿用晚饭,紫苏就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菜,厨房又准备了什么菜。 苏颖点了几个菜,紫苏就连忙下去准备了,这时候就听得白芷来报:“柳姨奶奶来了。” 苏颖神色莫名,看不出喜怒:“叫进来吧。” 柳姨娘一进来就哀戚着一张脸,脸上白白的,眼眶底下是黄黄的,这可不像是病的起不来的病容。不过倒是瘦了很,身上穿着大衣裳显得空落落的。 苏颖只当没瞧见她的样子,对她踩着饭点来干什么一句也不问,拉家常似的问:“你的病可好些了?”说罢也不等柳姨娘回话就问白芷:“今儿大夫可是重新开了药方,往后呢她那边儿再过来要药材,不拘多少的,都许了。” 又跟柳姨娘说:“不必推辞,你是伺候老爷的老人了,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柳姨娘淌着泪跪了下来,苏颖坐在上面动也不动,芦荟不用苏颖说就走过去就把柳姨娘给拉起来:“姨奶奶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难道是姨奶奶身体不好了?”一句话刺得柳姨娘脸色都变了,“可今儿大夫来诊脉。不是说姨奶奶并无大病,只不需想些有的没的,只管静心养着,保管没事的么?” 柳姨娘不肯起来。芦荟也没使多少力气,见她执意跪着就没在真要拉她起来,嘴上说着“姨奶奶这般,不是让太太跟着担心么?”就退到了一边。 柳姨娘愿意跪就让她跪着,苏颖这时候可不是以前根基不稳的时候了,要想收拾柳姨娘根本不用她多做什么,就是能把柳姨娘给整死而旁人还能说她一声贤惠的法子也多得是。 苏颖坐在上首轻轻瞥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一颗心“怦怦”乱跳,往下一伏:“婢妾有罪。” 苏颖挑挑眉:“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你有罪了?” 苏颖的语气让穿着褙子还套着中衣的柳姨娘打了个冷颤,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就听见苏颖说:“看起来,你觉得你自己犯了错,适才过来请罪,那你就说一说你觉得你犯了什么错。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分辨一下你到底有没有罪。然后要不要罚。” 苏颖把话摆的明明白白,柳姨娘伏在地毯上难过的哭起来:“婢妾自老祖宗开恩到了老爷跟前伺候也算是谨小慎微,伺候老爷和太太尽心尽力,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了太太跟老爷的不满,又愧对了老祖宗的恩典。” “后婢妾总算是得了老爷和太太的认可,太太怜惜婢妾让婢妾成了府里的姨娘。婢妾自是感激不尽,只婢妾别无长处,只管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跟太太。” “可如今婢妾自个不争气,不但不能伺候老爷,太太又慈悲免了婢妾的伺候,婢妾平白担了名头。担不起老祖宗当日的嘱咐,又对不起太太的怜惜,伺候老爷更是尽不上力,婢妾自觉心中有愧啊。” “更甚,如今婢妾身子不争气。太太怜惜婢妾替婢妾延医问药,婢妾更是觉得受之有愧。婢妾自求去庄子上,求太太成全。” 听到这里苏颖反而笑了,不错,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说的是她自己有错,错在不能尽她身为姨娘该有的责任。 可话里话外不都是在暗示她这个当太太的霸着丈夫不放,让她这个做姨娘的没机会去尽这个责任。呵呵,难道她这做姨娘的没机会尽责任、傅奕阳不愿意去跟她那啥倒还是她这个做太太的错了? 再后来的以退为进,说什么看病吃药她受之有愧了,要去庄子上,难道她这个做太太的就刻薄到这种程度,就为了一点药材就要把她这个由老祖宗指派过来的姨娘给赶走了? 呵呵,有能耐这话儿你去跟老祖宗说去啊。 苏颖假装舒了一口气,笑盈盈的说:“我当是什么呢,还真以为柳姨娘你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呢,竟值得你抱着病体到我跟前来跪着请罪。哪想到会是这个,你也是想太多了,你这哪里是有罪。这般委曲求全,兢兢业业的可是值得嘉奖的。即便是见了老祖宗,老祖宗当是也会夸奖你一番的。” 薄荷差点没绷住,连忙掐自己一把,别让自己没忍住笑出来。 芦荟瞪了她一眼。 苏颖又说:“芦荟薄荷你们这个没眼色的,还不快去把柳姨娘给扶起来!” 然后又夸:“唉,天底下的妾室要都是像柳姨娘这般兢兢业业,守好自己做妾室的本分,那可真就天下太平了。魏姨娘就不如你,所以啊你不必妄自菲薄,好好养病才是正经的。” 柳姨娘连哭都忘记哭了。 PS: 萌萌哒照旧(=^ ^=)   ☆、164章 做张做致 苏颖一番褒奖的话说的柳姨娘恨不能昏死过去,一个做依仗的老祖宗已经作古,另外一个做反面教材的魏姨娘也去了。 如今苏颖特意提出魏姨娘来,在柳姨娘听来那就是威胁,更何况柳姨娘又是比不得魏姨娘的。人家魏姨娘未落魄时有傅奕阳的宠爱,身边还有个庶长女傍身,最后不是依然被苏颖给钉死了。 她柳姨娘呢,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拿出手来的不过是她是老祖宗恩典拨下来给傅奕阳的。可惜啊,老祖宗已经过世了,唯一能压住苏颖的傅母如今也是日薄西山。总之,如今柳姨娘是什么都没有。 就在僵持的时候,傅奕阳进来了。 薄荷和芦荟神情不变,傅奕阳到正院来,难道会没有小丫头有眼色的来通报么——就在傅奕阳刚露面的时候,就有眼尖的小丫头看到后过来通报了。 苏颖自然也是清楚的,柳姨娘踩着饭点来为了不就是这个么。 “怎的?”傅奕阳看了泪流满面的柳姨娘一眼,皱了皱眉,又去看苏颖,苏颖仍旧笑盈盈的模样,她就不信刚才那一来一往的这个人没听着,这时候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刚夸柳姨娘呢,她都守好了妾室的本分了,还自觉做的不够好,想要自请去庄子上呢。我可觉得不行,没得有功不赏,反而要罚的,说出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说着又对柳姨娘说:“你既安心养病,等你病好了,才能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和我不是。” 不就是想尽作为姨娘的职责么,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呢,除开她让不让,还有傅奕阳想不想呢。 柳姨娘先是一喜,可喜过之后就是惊惧,她可不觉得苏颖是这么大方的人。当初她怀孕的时候还霸着傅奕阳不放呢,如今可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柳姨娘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觑苏颖的神情,正好对上苏颖似笑非笑的眼睛,连忙低头。“婢妾谢太太体恤。” 苏颖‘嗯’了一声,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傅奕阳一眼,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冲柳姨娘摆摆手:“你回完话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就要传饭了。” 妾室是没资格跟苏颖同一桌子吃饭,最多是私下里她发话了,特意体恤,比如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许的她们上来一桌吃饭。 柳姨娘只听得苏颖发了话,心里本就是又喜又惊的。这会子傅奕阳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把她往外撵,心里又涩起来,低低头退了出去。 芦荟跟在她身后扯出一个笑来:“烦请姨奶奶留步,原这姨奶奶手里头的事务还有桂嬷嬷搭把手。可如今个桂嬷嬷回家了,太太这里看顾两个小主子又是忙其他的事,就只想着让姨奶奶像以前一样管着。谁知竟是把姨奶奶给累病了,我们太太觉得实在是不该,也觉得过意不去,看奴婢还得用,就让奴婢把这点子事务接管过来。让姨奶奶只管专心养病,等病好了才能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和太太不是。” 芦荟在心里头冷笑,柳姨娘没有宠,在府里头却还能有两分体面,这体面可不就是苏颖让她还管着一点家务得来的,可如今又想踩着苏颖往上爬。那这点子体面就不必要了。 明里暗里说了不软不硬的话:“姨奶奶这病儿也养了这么长时间,药材下了这么多,也不见好,如今瞧着姨奶奶气色好些了,想想怕是心病。又如今太太都这般宽您的心了。您这病啊,怕是很快就好起来了。” 柳姨娘暗暗掐着手掌,脸上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屋里,傅奕阳却是冲苏颖略一笑:“妾室守好本分,就能平天下了,这话儿我可真是头一回听人说。” 他果然是偷听了墙角,苏颖嗔了他一眼,用手指头刮了刮脸颊:“非礼勿听,老爷怎么不自我反省一下呢,反倒是指摘起我了。”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不答话,苏颖笑话他一回儿,外面就说晚饭好了,这个话题就这么岔过去。 等晚间闲聊的时候傅奕阳又提起来,苏颖抿了抿嘴:“你是觉得我这话儿说的太大了,都要捅破了天是不是?” 傅奕阳没说话,但就是默认了。 苏颖嗤笑一声,也不理他了,坐到梳妆台前,把头上的绢花拆下来,她现在都能自己拆头发了,真是可喜可贺。 把绢花放到首饰盒里,嘴里却还说着:“我倒不怕说给你听的,你听完再想想我说的在不在理。” “这为官者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但凡妻妾多了,难免会有争斗,虽说为妻者要贤惠大度,不得不容人,可这贤惠大度呢,都有个前提,那就是为妾的要固守本分,不能猖狂无度,才能使得妻贤。妻贤方可夫祸少,可若是后宅妻妾相争,没完没了的,妻子就是想贤惠也得有时间有真正那么大的度量,这便是其一。” 大多小妾总有本事明明占着大便宜还要让男人们以为她们吃了亏,正妻忍让就是应该的,不忍让就是不贤惠不大度就是嫉妒成性,可小妾忍一下就是明事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为官者要清廉,可是?可家里蓄养美妾,这妾又不固守本分,整日里做张做致的,那这官员就很难做到不爱钱。毕竟一个官员每年的俸禄才有多少,怕是连一个美妾的脂粉钱都是不够的,所以官员家里若是美妾成群的,他可不可能不贪污呢。家里有恒产的或许可以,可问题是,家中原本就有泼天财富的才有多少呢,大多数还是要靠自己的。所以家中有美妾,同时又要保证清廉,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官者不清廉,造成的问题可就多了。同时呢,家中妻妾相争,又或是沉醉在温柔乡,消磨精力,即便是想要做出一番政绩来,这时间又被消磨了。因而本来能出九分力的就变成了六七分,或者更少,这便是其二了。” 苏颖说的口都干了,说完叹口气:“不过。我说这些只是我的一面之词,我不过是个小女人,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要跟老爷不同的。” 傅奕阳却是若有所思,苏颖从镜子里看到他沉思的模样,微微笑了笑,当初她不过那么随口一说,就是想给柳姨娘戴高帽子呢,哪想到他还当了真。 得,人家既然当真了,她总不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吧。不过现在想想好像把原先侯府后宅的情况也给说出来了。 苏颖撇撇嘴,她可不是替自己不是外人认可中的‘贤惠大方’开脱,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字字珠玑。 苏颖拿起桌子上的牛角梳梳起头发来,傅奕阳看她一头黑发在灯下面像是绸缎一样,顺滑柔亮。三千青丝如碧水,实在是一幅美景,心里一动就走过来:“不如我给你梳一回?”说着伸手把袖子给折了起来。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苏颖挺惊讶的,惊讶之余还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把牛角梳递给傅奕阳一边嘴上还说着:“啊呀,这怎么使得?” 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可把傅奕阳给逗乐了,傅奕阳是真的没做过这种事情。头一回做来还有些生疏,也是他连自个的头发都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梳过呢。 一不小心扯痛了头皮,苏颖痛得“嘶”了一声,抬起脸来嗔了他一眼,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抬起头来随手找了个地方给她揉起来。 苏颖‘扑哧’笑了起来:“老爷可是在报复我把你也给说了进去?” 原先那个魏姨娘可不就是他宠起来的。宠的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楚了。 傅奕阳再梳起来就小心多了,闻言,一想她以前说过的妾室那么嚣张多半是男人在后面宠起来的,他还真是不冤枉。 只如今被苏颖提起来还真有些尴尬:“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翻那些旧账了么?” 苏颖冷哼一声:“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了?明明是你再三揪住我的话头要问个分明的。” 傅奕阳苦笑:“是,我的错。别动,我给你梳好。” 苏颖对傅奕阳这么息事宁人的态度略不满,这个时候总应该表个态才是,难不成他还真给柳姨娘尽职尽责的机会? 苏颖绷着脸,对着现在的柳姨娘,他要真能下的去嘴,她真是怀疑他的眼光了。 傅奕阳觉得梳的差不多了,把牛角梳放到桌子上,顺势把她搂住,笑的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的在劝诫我呢。” 苏颖装作惊讶的样子:“老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当时我不过是那么一说,是老爷要问缘由,我想了想才回答老爷的。如今老爷又来了这么一句,我还真就不懂了,还望老爷给妾身释疑,妾身是想训诫老爷什么呢?” 傅奕阳一愣,忍不住苦笑:“分明是我说一句你就有一大堆话在等着我,为夫往日里竟是不知夫人是这般的伶牙俐齿。” 苏颖眼睛往他下面瞟了瞟,他不知道?呃,想歪了。 傅奕阳还真是跟苏颖心有灵犀的,脑海里旖旎画面如波涛般汹涌而来,下/身一紧,竟是起了反应,把穿的绸裤给支了起来。 那反应还挺快速,而且因为是要睡了,他也只穿着中衣,根本就掩饰不住,这下子苏颖都跟着傻眼了,看傅奕阳跟见了鬼似的,她说什么了让他能兴奋成这样? 当下一想就恼了:“妾身说起美妾来,您就这般反应?好,那你去南院去!”说着就推起傅奕阳来。 傅奕阳原本正尴尬着呢,这会儿听了苏颖带着醋意的话语,一时就有些心花怒放,原本他还因为苏颖开解柳姨娘的话还觉得心里有疙瘩呢,现在她这醋吃的刚刚好,还说什么南院,南院早就没人住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搂住苏颖上了床,抓了她的手拉她去摸那里,把嘴凑到她耳边,呵着热气哑着声音狎昵道:“那里头的东西可不都是你的?往后都是你的。” 至于那么拐弯抹角的说起美妾不美妾的么。 苏颖耳朵红归红,可手上倒也没放开,掂着不说,还拿眼尾去瞥傅奕阳。风情无限,千娇百媚:“真的?”好似他不说她想听的话,她就动手了。 傅奕阳眼睛都红了,抓着她的手不放。嘬住她的耳垂恶狠狠的说:“真的!” 苏颖咯咯娇笑,傅奕阳看的都有些呆了,喘着粗气。苏颖奖励般的亲了亲他的下巴,往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不等傅奕阳点头呢,手下一动,傅奕阳阖上眼睛身体剧烈震动一下,能动的那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 第二天,傅奕阳醒来时只觉得下面酸得很,想是昨天夜里要的狠了。可那样的滋味一想起来就觉得从腰上酥麻到四肢。 明明接连两天都来了好几回的,可就是怎么觉得都要不够;明明也不是纵欲的人,可就是忍不住的想撩拨她,非得让她求饶不行,褥子下面那块湿湿的。一直到早上都还没干。 傅奕阳转过头来去看苏颖,见她睡得恬美,皮肤都好似泛光的样子,忍不住手掌抚在她脸上,目光细细的从眉毛眼睛滑到嘴边,凑过去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吧唧一口。 可真是把苏颖给亲疼了,嘴巴还肿着呢。还没睁开眼睛呢就伸手把傅奕阳的俊脸给扒拉到一边,没给他一巴掌都是好的。 傅奕阳知道她醒了,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含住指尖:“妻贤夫祸少,咱们且往后瞧着吧。”他说了她不信,不外乎是因为他有前科,可如今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信,只能往后看着了。 难得的,傅侯爷说这样的话,苏颖还没怎么样呢,他反而是从床上起来。灌了两口茶。 苏颖可实在是懵了一下,她刚醒过来浑身酸软,还没那么快就清醒过来,等傅奕阳叫人进来梳洗好了,她才真的把傅奕阳说的那句话给听进了耳朵里。 一时之间心里就跟身上似的又酸又软,把脸埋到枕头里,又傻呵呵的笑了一声,又想到他那话里头的含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走着瞧就走着瞧。 “柳氏如何了?”饭后,苏颖随口问了一句。 薄荷撇撇嘴:“说是脸色好些了,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子呢,往日里可都是躺在床上的。” 芦荟笑着说:“我看柳姨娘是有了奔头,精气神自然就好了。” 薄荷跺了跺脚:“她昨儿哪里是来请罪的,分明是踩着点等老爷来呢,许是想着有老爷在,太太就不好在明面上驳了她的情。要真是愧疚,怎么不在太太驳了她去庄子上的话后再恳求呢,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苏颖一点都不着急,还挺惬意的说:“你们觉得她这病几天能好啊,我昨天瞅着,她的脸色可真不大好呢。” 病好不了,又怎么能来尽职尽责呢;颜色不好,又怎么能吸引傅奕阳的注意力呢。 芦荟扑哧一笑:“奴婢想着柳姨奶奶当真恨不得自己的病马上就好了吧,可她这一病也有好些时候了,大夫还换了一个,药材更是不断的,要真一下子好了,那人家看病的大夫不就成了庸医了。更何况,病去如抽丝,奴婢瞧着姨奶奶的神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将养回来的。” 薄荷咬了咬嘴唇:“你昨儿还说大夫说柳姨娘的病大好了呢。” 芦荟白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那可不是我宽慰姨奶奶的么,要是我说她的病不好了,眼看要去见魏姨奶奶了,她还不得立马晕过去。” 薄荷肩膀抖动,捂着嘴偷笑。 苏颖也跟着笑:“芦荟这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芦荟朝苏颖曲了膝盖,一本正经的道:“都是太太调/教有方。” 苏颖‘嗯’了一声,很有大爷的范儿的手一挥:“赏。” 芦荟顿时眉笑颜开,薄荷在一旁眼红,苏颖随手拿了个果子塞到她手上,安慰她:“也赏你。” 薄荷又羞又恼,脸都涨红了。 芦荟看够笑话才同苏颖说:“昨儿给柳姨奶奶跑腿打听的是她院子里三等小丫环,跟在院子里扫地的粗使婆子打听的。” 不然柳姨娘也不会踩着点过来。 “柳姨娘院子里的下人是怎么伺候人的,怎么这么久了柳姨娘的病才有起色,还让她委屈到宁可到庄子上去养病。你去查查她院子里可有谁怠慢了她?该罚的罚,要真有那刁钻的,就尽管撵去外院。”柳姨娘还真觉得委屈了。哼,委曲求全?那就一直这么委曲求全下去才真显得她兢兢业业才对么。 柳姨娘正坐在梳妆台前擦着水粉试图遮住蜡黄的脸色,她心里难得想要还是以前魏姨娘得宠的日子就好了。 以前魏姨娘虽然得宠,还跋扈。可到底还是个妾,名不正言不顺,她吃肉别人还能喝口汤,每月里老爷还能在她屋子里歇上两三回。 可如今竟是成年累月的连见上老爷一面都难,也不知道太太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把老爷给拴住了。 原先柳姨娘还死了再争一争的心,毕竟有魏姨娘的死在先,可后来自己病了太太就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柳姨娘可不信傅奕阳会这么绝情,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心认定了芦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随便捏了这么一句话来吓唬她。 柳姨娘心想与其不争不抢的都落个被送到庄子上的下场。那还不如争一把。柳姨娘不相信傅奕阳是个绝情的人,就算不顾着以前那些相处的情分,可也得顾念一下她曾经在老祖宗跟前伺候过,老祖宗在的时候,可是最疼傅奕阳的。 之前之所以心力交瘁的病了。一方面是揪心自己会落个凄凉的下场,她一无宠爱,又没有个孩子傍身,晚景如何不凄凉;另一方面就是费尽心力绣佛经,这个法子她还有用腻,去年搞这一套被苏颖给点破了,今年她还是来这一套。只不过去年是用丝线,今年这丝线里头加了她自己的血,真是呕心沥血啊。 可她佛经偷偷打点想送到傅奕阳跟前,可等啊等,根本就没等到傅奕阳有任何的反应,两厢叠加。柳姨娘吐了一口血,不病才怪呢。 再加上苏颖又让人罚了翠屏,柳姨娘不想再坐以待毙,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幕。 如今得了苏颖松口的话,柳姨娘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惊惧。可辗转反侧了一夜,想好了,那毕竟是苏颖在傅奕阳跟前说的话,傅奕阳可听到耳朵里了,料想苏颖也不会出尔反尔,柳姨娘这才成了喜悦多些。 苏颖那松口的意思也成了柳姨娘伸手能够得着的浮木,怎么会傻到不去抓着呢。 柳姨娘坐在镜子前,摸着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早不是细皮嫩肉的皮肤,心里又添了苦涩。 她年岁已经不小了,怎么能比得上十六七岁年轻水灵的姑娘,越是心里苦涩越是想用胭脂水粉这遮掩,心里想着还是尽快把自己给养白一些,总不能把老爷给勾到了,反而不能让老爷满意,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柳姨娘心里有了指望,精神头就好了起来,可刚用牛角梳子刮一刮头,就听得外头翠屏说话的声音:“我们太太好些了。” 因为嘴碎的缘故翠屏得了罚,到底没把她撵出去,还让她在柳姨娘跟前伺候,那两个三等丫头也只是罚了月钱。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翠屏说漏了嘴,那两个小丫头被罚了月钱,心里头难免对翠屏有些怨怼。 院子里的下人本来就不如往日听话,柳姨娘早就无宠,好在还管着整个院子,底下人才不敢过分怠慢。 芦荟声音略微高了一些,只对翠屏说:“我们太太知道姨奶奶身子虚,特意叫我又拿些补药过来,让姨奶奶只管专心养病,说是想往庄子上的话还是别再提了。” 说完了又拿眼风扫了一圈院子,最后定在翠屏身上:“且仔细伺候着,若有当面兢兢业业背后懒怠使坏不尽心尽力地方的,仔细嬷嬷板子,更不济的,直接发卖了便也有的。” 柳姨娘浑身一僵。   ☆、165章 指点迷津 听着这样指桑骂槐的话,柳姨娘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瞧瞧,一个丫头也敢在她院子里吆五喝六的了,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要是再不争,怕是会被踩到泥里头去了,柳姨娘把牛角梳往桌子上一掷,哑着声音喊:“翠屏,你这丫头哪里钻沙去了!等我明儿病好了,不揭了你的皮。” 翠屏自从被罚过之后,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心思,她可不想落的跟石榴一样的下场。听了里头柳姨娘的话,知道是刚才芦荟说的那些话被她听了进去,所以才借着骂她回骂芦荟呢。 可心里苦啊,如今柳姨娘全是仰仗太太鼻息过活,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在这后院全都没这个人,说不定太太还念着人本分老实的份上,给几分体面。 可柳姨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上赶着到太太那里讨嫌,这不一下子连攥到手里的管家权都没了,还敢甩脸子给芦荟看,这还没重新复起呢。 一抬头就对上了芦荟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缩了缩脑袋,心苦嘴更苦,压低声音说:“姨奶奶还病着——” 话还没说完呢,柳姨娘又叫起来:“翠屏。” 芦荟扯了扯脸皮:“姨奶奶缺不了你伺候,快去吧。我呢,不过是领了太太的话来,要跟姨奶奶分说分说。” 遂跟着翠屏进了屋,朝着柳姨娘行了礼,把手指了指身后小丫头,翠屏赶紧把苏颖给的补药给接过去。 柳姨娘转过头来,盯了芦荟一眼,才慢吞吞的说:“替我谢谢太太体恤。” 芦荟似乎没把之前的你来我往当回事,朝着柳姨娘扯着脸皮笑道:“太太说了姨奶奶这般固守妾室本分,兢兢业业伺候老爷和太太的,堪为天下妾室的表率,这样的妾室,自然是要体恤的。” 这一番褒奖的话让柳姨娘扯出来的笑容僵住。昨天太太夸奖她说魏姨娘不如她,如今又说她堪为天下妾室表率,一句一字的就把她盯死在妾室这个框框内。说是夸奖,也不过是把她往污泥里贬低。 柳姨娘到底还绷得住。微微一哂开了口:“我哪里当得太太这番话,也怪我不争气,竟是连伺候老爷和太太的本分都守不好。如今得了太太怜惜,我自当是尽心尽力的。” 柳姨娘这是要朝苏颖开战呢,芦荟哪有听不明白的,只笑一笑说:“姨奶奶何必自谦,为了自个不能尽力就愧疚难当到要去庄子上,就这便是少有的了。” 这话儿讽刺意味不淡,就是站在柳姨娘身后的翠屏也低下了头,更遑论柳姨娘了。她冷下脸:“倒不知,芦荟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芦荟一脸惶恐的曲曲膝盖:“可当不得姨奶奶这话儿,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哪个牌位上的,即便是跟在太太跟前有几分体面,可也不敢为了这几分体面就被猪油蒙了心。不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又是指桑骂槐。 饶是柳姨娘养气的功夫够,也被芦荟这就差指名道姓的指桑骂槐给气得够呛,可偏偏又发作不得,她扯着脸皮道:“素日里只知道芦荟姑娘伶牙俐齿,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芦荟笑得四平八稳,只把眼皮子一掀:“姨奶奶谬赞了。” 芦荟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柳姨娘打出去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差点憋出内伤。 翠屏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往日里芦荟对柳姨娘称不上特别恭敬,但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什么时候这么下面子过,定然是看了主子的态度办事的。 芦荟的主子是哪个。是太太啊,翠屏咬了咬嘴唇,在柳姨娘说话前插嘴道:“芦荟姐姐刚才不是说领了太太的话来么?不知是什么吩咐?” 芦荟又冲柳姨娘曲曲膝盖:“还不是咱们太太体恤姨奶奶,说是姨奶奶在自己管的院子里都能委屈的要去庄子上,怕是这院子里有那些个不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的。太太就特命我过来看看。奴婢虽是奉了太太的命令来,可总得要跟姨奶奶知会一声,毕竟这院子原本就是姨奶奶管着的,奴婢不好就此越俎代庖。” 柳姨娘胸口一窒,她能说她要庄子上不过是以退为进,想借此来勾起傅奕阳的怜惜,又显出苏颖苛待妾室来么。 哪想倒是因为这个被苏颖挑了这么个话头,借机要发落她院子里的下人。 这院子由来是柳姨娘管着的,除了心腹,好些个都是她拿银钱笼住的,如今不过就是因为苏颖一句话,就要给发落了,这岂不是要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太太可实在是好狠的心肠。 翠屏被吓了一跳,生怕芦荟再罚到她头上来,缩了缩脖子。 柳姨娘撑住脸道:“不曾有的事儿,太太体恤我,这情我是记住的,可我这院子里底下人平日里都是守本分的,不能由着太太责罚,就寒了底下人的心。” 这话儿扎了芦荟的耳朵,当下扯了扯脸皮,皮笑肉不笑道:“到底姨奶奶这般的更得体恤下人,太太也不过是觉得姨奶奶病中,怕是那些底下人趁机偷奸耍滑,阳奉阴违,适才让我过来敲打一番的罢了。既然姨奶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的,等回去便是报给太太,让太太知道姨奶奶并非是受了底下人的委屈才想避到庄子上的,姨奶奶就尽管放心罢。” 芦荟嘴皮子利索,说话指桑骂槐,可就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反而是把被骂的槐——柳姨娘给气的脸上青白交错,直恨不得要过去撕烂芦荟那张嘴。 听听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她这般的更得体恤下人,她是什么牌面上的身份,竟是被个丫头说的跟底下人是一个身份的了。 还有避到庄子上的缘由,不是受了底下人的气,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对上面人不满,竟敢这么拿乔,还以此做威胁,让主子不得不‘体恤’? 这样一个帽子压下来。柳姨娘就是心里这么认为,也不敢直白的说出来,更何况是认下来了。 气血上涌,柳姨娘竟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谁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芦荟也不慌不忙的招呼翠屏把柳姨娘给抬到床榻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拿薄荷油往柳姨娘鼻子下面抹的。 芦荟拧着眉毛:“姨奶奶这可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晕过去了?原本我们太太都说了,但凡姨奶奶病一好,就让姨奶奶去伺候老爷和她呢,这下子看来还得好好将养啊。” 似乎是真的在叹息,在遗憾,可听在翠屏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了,她不由得胆战心惊。生怕芦荟回去跟苏颖说,苏颖再改了主意。 柳姨娘晕着,一时半会儿的看样子也醒不过来,芦荟就提议:“姨奶奶这样子也不是办法,不如去请个大夫来再给看看?” 就连翠屏也拿不准柳姨娘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是真晕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装晕呢,被大夫诊出来,那岂不是不妙? 翠屏这边正踌躇呢,柳姨娘幽幽转醒了,泪噗噗的往下掉:“我自伺候了老爷,也算得上尽心尽力。自从太太嫁过来后,我也自认为谨小慎微,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了太太的不满。太太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心里想着既是妾就一定要做好妾的事情,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柳姨娘那叫一个泪如雨下。哭的那叫一个难过,形容那叫一个凄惨。 “可如今呢,我虽是个妾,那也是老祖宗赐下来的,是府里的姨奶奶。可如今竟是人见人嫌,便是个下人见着了都给我脸色瞧,我这是做错了什么?芦荟,你且去转告给太太,只求太太告诉我,可是我哪里还做的不对,求太太指出来,我一定改。” 芦荟在心里冷笑,柳姨娘这番话听起来跟之前在太太跟前说的很相似,可仔细听来,就是大相径庭。 在太太跟前是自己请罪,话里头并没有把太太给单拉出来,如今这话里话外不仅把太太给单独拉出来了,而且还暗示是太太刻薄,连她这样谨小慎微尽心尽力的妾室都容不下,是说太太嫉妒不容人呢。 至于那所谓的‘下人’可不就是指她这个太太跟前的下人么,柳姨娘还夸她能说会道,看样子她自己也是个很能掰扯的。 巧言令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芦荟正想开口辩驳个昏天黑地,打眼一看柳姨娘的面容,好悬没喷笑。 ——柳姨娘脸上原本为了遮住病容上了一层厚厚的妆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妆粉不够好还是怎么的,柳姨娘这哭的是痛快了,泪流的是汹涌了,可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顺带着把这妆粉也跟着哭花了,在脸上形成了两道沟壑,露出原本的蜡黄的脸色,在周围白白的妆粉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的滑稽。 偏偏柳姨娘毫无所觉,兀自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还真当自己哭的梨花带雨呢。 搞不搞笑。 翠屏正低下头缩着脖子等芦荟反驳呢,可等了下没听到芦荟反驳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分明是看见了芦荟涨红的脸。以为她这是气的,想说什么和稀泥,可又见芦荟把头扭到一边,扬起声音来道:“姨奶奶可真是太心善了!” 芦荟分明是看到门口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假装没看见,转过头避开柳姨娘的‘花容月貌’继续说:“姨奶奶心善,都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忍说出这院子里真有那表面上兢兢业业实则背后满肚子坏水的奴才,有了委屈还自己吞下肚。” “可平易近人也不是这么个平易近人的法子,殊不知姨奶奶越是这么平易近人,底下人越是敢放肆,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易近人,可不就是平易近人,也不真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姨奶奶您可是老祖宗赏下来伺候老爷的,又是得了老爷和太太的怜惜,抬成了姨娘的,太太又是体恤让姨奶奶管着这偌大的院子,如此姨奶奶只管依着自己的身份去管。大不了,还有太太能为您做主呢,您看。太太这不是听了您的诉苦,知道您可是受了委屈么,特特差了奴婢过来,来敲打敲打您这院子的。” 芦荟说话如同炮仗似的。砰砰响:“原您也说没什么,可您如今哭的这么难过,可见是真受了底下人的气。这不往太太那里报可是实在不行了,姨奶奶您尽管安心养病,奴婢这就立马回了太太,让太太她亲自给您做主。” 说罢,也不管柳姨娘什么反应,就朝柳姨娘一曲膝,风一般的冲出去了。 一串话下来,不但柳姨娘傻了眼。就是翠屏也愣住了,根本就没想着去拦。 外头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不过是被其他人指使过来偷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前面柳姨娘的哭诉听得模模糊糊的,可后头芦荟的话儿可实在是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事情严重了。连忙跑过去找这院子里的前辈们学舌。 芦荟领着跟着她来的小丫头快步出了柳姨娘的院子,往外走了十几米,扶着道路两旁的柳树喘气,一想到柳姨娘带着两道子的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差点笑岔气,对跟着她的小丫头说:“你看到柳姨奶奶的脸没?” 小丫头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都快气歪了。” 芦荟笑够了。才领着小丫头回去复命,临了塞给小丫头两个刚出来的点心果子,小丫头咽咽口水,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乐呵呵的走了。 薄荷出来,见芦荟面红眼里还带着泪的。惊讶道:“柳姨娘给你气受啦?” 芦荟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冲薄荷道:“太太呢?” 薄荷见她实在是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有几家送了帖子来,太太正在看呢。” 芦荟就往里走。薄荷亦步亦趋,低声问:“你刚才那样是怎么回事呀?” 芦荟又忍不住笑出来,就是不跟薄荷说,惹的薄荷心痒痒的不行,就跟芦荟拉拉扯扯的到了苏颖跟前。 苏颖抬头一看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薄荷连忙把手松开,脸先红了,后来一琢磨,苏颖这话不大对味,跺跺脚:“我给太太端点心去。” 芦荟脸皮厚,笑眯眯的凑到苏颖跟前来表功:“姨奶奶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怕是病去如抽丝,奴婢还没说几句话呢,姨奶奶竟是晕过去,可把奴婢吓的够呛。” “哦?”苏颖来了兴致,盘腿坐在榻上,“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奴婢可冤枉了,奴婢奉了太太您的命问姨奶奶,她的院子里可有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欺主的下人,姨奶奶打包票说没有呢,本来就是好好的呀,哪想到姨奶奶没说话呢就晕了。如此,分明是姨奶奶身子骨羸弱,一时气血上涌适才晕了过去,这和奴婢的言语并没有关系的。” 苏颖点点头,示意芦荟继续说。 芦荟笑着道:“姨奶奶也只是昏过去一会子,等醒过来竟是泪流满面,直说是她人见人嫌,连个下人都敢不给她脸色看。”边说边指指自个,“还说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人见人嫌,求太太指点迷津来着。” 苏颖狐疑的看了芦荟一眼:“她真是这么说的?很有自知之明么。” 芦荟捂嘴偷笑。 苏颖看了芦荟一眼,芦荟立马严肃起来。 苏颖掸掸衣角:“说罢。” 芦荟原封不动的把柳姨娘唱作俱佳的那番话学给苏颖听,苏颖冷笑一声:“不过是半斤八两,只是昨儿在我跟前说的,更好听一些而已。” 芦荟有意让苏颖开怀,就把柳姨娘流的泪把妆给哭花了,弄得脸上两道沟壑的画面绘声绘色的描绘给苏颖听,还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比划,“奴婢当时一瞧,嚯,到嘴的话全都噎了回去,直想大笑出声,跟姨奶奶说话的时候都不好看她的脸,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喷笑出声。急急的出了那院子,扶着树奴婢可是好生的笑了一通,笑的肠子都打结了,叫薄荷瞧见,她还以为我受了欺负呢。” 主仆俩乐了一回,止住了笑,苏颖喝了口茶:“你是怎么回的?” 芦荟叹了一口气:“姨奶奶实在是太心善了。受了底下人的气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包庇维护呢。如今哭了一通,奴婢又说回了太太来给她做主,姨奶奶怕是要喜极而泣了吧。” 苏颖真真切切的发现芦荟就是个人才。瞧这嘴皮子多利索,什么喜极而泣,那柳姨娘怕是要哭晕过去了吧? 想想都觉得可乐,苏颖想了想就跟芦荟说:“也不用狠罚,稍作惩戒便是了,最好是寻那院子里的刺头。” 芦荟当下就笑道:“奴婢明白了。” “对了,”苏颖叫住转身就要去干活的芦荟,“柳姨娘不是求我指点迷津么,你就去告诉她,就说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芦荟憋着笑出了里屋。正好撞见端了点心进来的薄荷,薄荷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芦荟无辜极了,这是谁招她了? 薄荷将点心摆在小桌子上。欲言又止的看着苏颖,苏颖不搭理她,她就一直偷偷瞄过来,等到苏颖受不了了,看她一眼:“想说什么?” 薄荷也不瞒着:“芦荟她是怎么了?不像是受欺负啊。” “你说她啊,这事儿还挺有趣的,”苏颖故意顿了顿。“你想知道,就去让芦荟说给你听吧。” “太太!”薄荷抿抿嘴,并没有再缠着苏颖说,站在一边儿看苏颖理各府送来的请帖。 苏颖将帖子归整到一边儿,其实自从出了傅母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等级这等不光彩的事后,勇武侯府名声可是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段时间送过来的帖子可实在是大幅度减少,大家都不想沾这晦气么,再加上那会儿苏颖也懒怠出门,即便是有请帖来也一个都没应。 现在风头总算过去了一些,加上还有国库欠银的事儿。傅奕阳可是在户部任职,想从苏颖这里打探消息也不少,这帖子就多了起来。 摆在最上面的是季夫人要过寿的帖子,这自然是要去的,这次不知道潘如月和她那娘潘太太还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苏颖在心里冷笑,幺蛾子也要让它变成死蛾子。 还有其他一些诸如此类的帖子,苏颖看过跟傅家有没有交情,又注意了下这些帖子出自哪个府,斟酌之后也回了请帖。 这些请帖无一例外都没有写到傅母,也是,自从去年傅母诰命等级被降后,再往来的帖子里提到她的次数就大大的减少,即便是后来苏颖有孕不便出门,人家也不会转而去请傅母过府。 等到傅母中风后就更不用提了,那就更不用说如今了,傅母在京城贵妇中间,尤其是那些老封君中间可是大大的出名了,当然是恶名。 傅母未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等级前,她病了还有往前交好的老封君或是亲自来或是使人来探望。可不等懿旨下,就是她过生日后,那些老封君一个个都不惦记她了,估计是当天来的几位老封君已经悄悄的把傅母的恶习传播了出去吧。 不提傅母也罢,让苏颖纳闷的是忠睿王妃竟然下帖子来邀请她过府赏花。 勇武侯府跟忠睿王府其实没什么交情,即便是有交情,也不过是之前云若寺外忠睿王爷救了她这件事后产生了点交集而已。 再往后也没什么来往了,那这忠睿王妃怎么会想到请她去赴宴? 苏颖抿了抿嘴,上一次她去忠睿王府实在是留下了阴影,这次猛不丁的再被邀请要过府,能直接应下才怪呢。 想到府中并没有减少的忠睿王爷派来的人,苏颖特意把忠睿王妃的帖子拿出来,搁到一旁,对薄荷说:“你去打听打听忠睿王妃都请了哪位夫人过府赏花?” 薄荷记下了。   ☆、166章 电光火石 苏颖听了薄荷打听回来的忠睿王妃所请之人的消息,心道:也不知道忠睿王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想了想,就暂且应了下来,反应离忠睿王妃所下帖子的时间还有几天,若是到时候事情不妙,再临时反悔也行。 隔天,苏颖和闺蜜李太太约着出门逛街。 “原先那家胭脂铺子颇和我心意,哪想到说被封就被封了。”李太太颇为遗憾的说,“也不知道那陈家的铺子究竟跟到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是个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炯炯有神的看向苏颖,苏颖抿了抿嘴,要不要这么八卦? “你看我做甚?你都不知道的事,我从哪里知道去?” 李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陈家不是和你家有亲么?” 苏颖微拧着眉毛:“亲戚也分亲疏,那陈家不是家里老太太的娘家么。” 李太太懂了,转眼她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凑过来神秘兮兮的同苏颖说:“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京城里的传言已经改弦易辙了。” “这次不会又和我们勇武侯府扯上些关系吧?”苏颖笑着说。 李太太叹息一声:“你说你这消息是有多滞后啊,完全不似侯夫人了。”被苏颖嗔了一眼,才不卖关子了:“这传言仍旧跟陈家二姑娘有关。” “哦?这次还能是什么?”这陈宛秋可是‘一鸣惊人’啊,在这届的秀女中大大的出名了。 李太太说起来的神情有些古怪:“之前不是都在流传她天生福相,命格贵不可言么?这次可真是更进一步了,说她是半凤命,天生合该进宫做贵人的。” “半凤命?这是什么讲究?”苏颖觉得她真是错过了外面好多精彩的事儿,往后应该时时关注才行。 李太太嗤笑一声:“如今皇后娘娘尚在,又生了嫡子,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会说个秀女是全凤命。不然的话,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苏颖点点头。这个她倒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觉得陈宛凝的三观有问题,她一方面坚定自己不做妾,可她又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宫去。难道说皇帝的妾就不是妾了,顶多就是寻常人家的妾高贵一些罢了;另外她还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看中的皇上亦或是忠睿王爷,哪个可能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且这两位目前已经有了正妻,一个皇后娘娘,一个忠睿王妃,就算是日后陈宛秋有幸被扶正了,那也只能是继室,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关于这所谓的半凤命,众人猜测良多。”李太太压低声音凑到苏颖跟前。跟她咬耳朵。 苏颖瞪大眼睛:“这?”这种陈宛秋会成为继后的说法,那不是咒现在的皇后娘娘么,若是如今皇后娘娘地位不稳也就算了,可人家已经生了嫡长子和嫡次子,地位稳固啊。 李太太对这种说法也是不屑的:“一个庶女罢了。”哪有庶女当皇后的。到时候别说如今皇后娘娘的娘家不答应,就是底下御史言官劝谏的奏折非得把御案给淹没了不可。 “这还有一种说法,我听着也觉得同样不靠谱。”李太太说给苏颖听,苏颖挑挑眉毛,高手在民间啊,李太太跟她说的这种猜测实在是很接近真相啊。 陈宛秋不是奔着皇后去的,人家是奔着太后去的。奔着自己的儿子当上皇上去的。这不成皇后,而成太后,说成半凤命也是无可厚非的。 李太太冷笑一声:“本朝素来立嫡立长。”理由同样很坚不可摧,皇后娘娘生有嫡长子和嫡次子,而当今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后宫也只有一后两妃一嫔。这些还都是皇上未登基前潜邸的老人,也只有两位皇子并两位公主,不然怎么说如今的皇后娘娘地位稳固呢。 李太太拿起手中的扇子遮住半边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怕是有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疯了,这种传言也不过过脑子就流传出来。偏偏还有人信了。” 苏颖抿了抿嘴:“照你这么说,竟是前面那条传言信的人多?” 李太太撇撇嘴:“若我来说,她要真是那样富贵不可言的命格,当初怎么就不托生到嫡母的肚子里?”摆明是看不上陈宛秋庶出的身份。 “我看,这两条传言怕都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那陈家竟是昏了头,前一条也就罢了,后面那条,呵呵,一个不慎真是要捅破了天去。”李太太胸中有沟壑,说出来的话儿也在理的。 苏颖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说不定过几天还会传出更离谱的传言来呢。”这里面要是真没有人推动,苏颖绝对是不相信的。 李太太笑着说:“左右与我家无关,我听听呢就图个乐子,可你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跟婆婆关系不好,可陈家到底是勇武侯的娘舅,舅舅跟外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苏颖倒也不在意:“皇上英明,明察秋毫。” 李太太一愣,完全没想到苏颖会这么说,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就是捅破了天,最后做主的还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瞪了苏颖一眼,酸溜溜的说:“知道勇武侯简在帝心,你就不必这么巴巴的在我跟前炫耀吧?” 苏颖抿嘴笑了笑:“强词夺理也没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李太太哼了一声,转念又说到选秀上去了:“经过这连番折腾,全天下的秀女的风头都让她给出尽了,旁人可不知是怎么眼红呢。” 这种流言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就有人信了,偏偏还是事关秀女,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往皇帝的后宫塞人呢。 而陈家恰恰就是这种人,所以从陈家出来的傅母也是不去查证,只听了杜鹃的片面之词,就下意识的相信了,也不管陈宛秋只是个她以前看不上的庶女,还巴巴的送去两套价值不菲的头面。 不过,苏颖在里面横插了一竿子,派了个能说会道的人过去。寥寥几句话就能够挑起戴夫人的怒火,多半那两套头面也不会落到陈宛秋手上。 要真是那套头面落到了陈宛秋手上,那才真有意思呢。 李太太又压低声音说:“若是日后这种传言被证实是无稽之谈,那陈家以及那陈家三姑娘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苏颖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李太太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还念起佛语来了?跟你说这些可真没意思,光是我说了。” 苏颖心中一动,慢吞吞的道:“你也知道我整日里不出门,哪有你消息灵通,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要问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 这种‘你说吧我勉为其难的听听’的语气可真是欠揍,苏颖不愿意跟她一般计较,问:“是这样的,忠睿王妃邀请我过府赏花。你也知道的,我们府同忠睿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我打听到那其他被邀请的多是与忠睿王府相熟的。我心里没个准,就想问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李太太冷笑一声:“你真不是炫耀的?” 苏颖瞪她。 李太太缓和了神情,她就是过过嘴瘾,原先同是闺中待嫁的。嫁的最好的就是苏颖了,成了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可若是让她们俩调换个个,李太太倒是不愿意的。 别看侯府人口简单,可人家就是能出极品,出奇葩,这极品奇葩还一个顶仨。 她这位闺中密友是吃了多少苦,以前的日子就跟熬油似的。过了好几年苦日子,这才苦尽甘来了。 高处不胜寒啊。 苏颖见李太太不说话先叹了口气,伸手捏了她一把:“你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怎么还叹起气来了?”她也没指望李太太能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 李太太‘吹胡子瞪眼’:“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关于那忠睿王妃我还真知道些什么。” 关于忠睿王妃,说来苏颖应该知道的更多,毕竟她当初作为一个妾攻略了人家的丈夫。 可说实在的。游戏跟现实哪里能一样,苏颖也只是知道忠睿王妃的基本信息以及人物性格。 自从知道自己穿越到以游戏为框架的朝代后,苏颖也并没有刻意打听忠睿王府的事情,如果不是云若寺外她遇险被恰好路过的忠睿王爷救了,说不定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跟忠睿王府有交集。 李太太‘唔’了一声:“咱们也别在外面说了。找个茶楼咱们边喝茶边说吧。” 苏颖捂嘴一笑:“我看是你话说多了,觉得口渴了吧。” 李太太啐了苏颖一口:“我说你还想不想听了?” 苏颖赶紧伏低做小:“听,洗耳恭听。” 两人说说笑笑就去了一座茶楼,要了个雅间,上了一壶好茶并几碟特色点心。 有意思的是这茶楼一楼大厅里设了台子,正有个说书先生说故事,引得一众人围观,她们这雅间也能听见。 苏颖听了一耳朵,呵,竟然是说陈宛秋的。 什么天上仙女下凡来,又是前世今生,又是历情劫,又是日后得道飞升的,说的好生玄乎。 李太太也听的津津有味的,听完还一咂舌:“我道呢,这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以前不是还有一出戏叫什么点绛唇的,讲的就是前世今生,那仙女来还愿,竟是生生把自己给哭死了,完了就是还愿还尽了,就回天上去了。那出戏还特别的红火,哪个夫人小姐听了都跟着掉眼泪,能湿一条帕子啊。再往后,这种戏码就多了起来,到底没有点绛唇精彩。” 苏颖抽了抽嘴角,没想到清婉所编出来的点绛唇还引领了潮流啊。不知道清婉泉下有知,是不是会瞑目了?也说不定,清婉死后就能穿越回去呢。 李太太说的口干舌燥,痛饮了一杯茶,跟苏颖说起忠睿王妃的生平来:“她出身敬国公府,未出嫁前就是京中数得着的贵女,后被指婚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忠睿王爷,成亲数年,只得一子,而且是忠睿王爷的唯一的孩子。” 最后半句,李太太说的意味深长。 苏颖懂了:“不过。我好似听说太后娘娘很爱重她。” 李太太看了苏颖一眼,撇撇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一来呢,敬国公府有权有势。颇得先皇倚重,就跟皇上倚重你们勇武侯府似的;二来呢,忠睿王爷他,呵呵,实在是不怎么……稳重。” 她斟酌了一下,才选了这么一个词,苏颖估计她想说的是不着调,“原先冠宠王府是个婢女出身的侧妃,后来又出了一个下九流戏/子出身的庶妃,他都这样了。虽说贵为亲王,可哪家疼姑娘的会舍得自家姑娘嫁入王府啊。三来呢,千顷地就出了那么一根独苗,弥足珍贵啊。” 苏颖琢磨了一下李太太这话里的意思,恐怕就是忠睿王爷夫妇两个。一个太不会做人,是外人眼里的浑人;一个太会做人,说不得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忍辱负重的贤妻典范。 啧啧,那忠睿王爷是多么不得人心啊。 不过,估计那都是表面现象,就凭忠睿王爷派到勇武侯府的人马,以及几次翻天覆地的闹腾。就能看出这位忠睿王爷是位很有成见的人。 就是没有这些事儿,苏颖还是知道一些事的,比如忠睿王爷手上掌握着皇家暗卫,由此就可见忠睿王爷深得皇上器重,而不是外人眼中的皇上只宠爱忠睿王爷,而不倚重他。 由此可见。忠睿王爷演技已臻化境啊,竟然把那么多人都给瞒过了。 由此可见,忠睿王爷未必不知道忠睿王妃的真面目,或许是他懒得管,又或许是他乐见其成。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么。 “这些都是些基本的,你倒是说些我不知道的来?”苏颖捧着茶啜了一口,说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且听我一一道来。”李太太说完苏颖就‘扑哧’笑了,“这话说的有楼下几分说书先生的韵味。” 李太太狠狠的瞪苏颖一眼:“敢情你拿我跟说书先生比啊!” 苏颖怕捅了马蜂窝,连忙给自己辩驳:“你听错了,我是指你说话的韵味。” 李太太倒也不是真的恼了苏颖,闻言就顺坡下驴了,让苏颖觉得这密友就是一爱炸毛的妹子的,只要顺毛捋就没事了。 “哼,你是不是想听我说要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啊?德性。” 苏颖连连表示受教了,李太太这性格挺活泼的啊。 李太太把她知道的都说给苏颖听:“今年忠睿王府要进新人了,这位忠睿王妃怕是要事先摸摸底吧。”说着定定的看了苏颖一眼,“你娘家侄女是在选秀女吧。” 苏颖皱起眉头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忠睿王妃可邀请了你婆婆?” 李太太也跟着拧起眉毛来:“你是说当初被忠睿王妃邀请过府过的几个姑娘么,那里面确实有我家小姑子。不过你别忘了,那里头还有陈家二姑娘,我想着以如今的形势,这位二姑娘怕是只能入宫了。” 那样的命格,就算只是传言,可没别的府邸敢接收啊。 “当初那样,本来就不合规矩,可要是被上面的人默许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要是被人翻出当初这段来,有心诋毁,陈二姑娘真是前途堪忧啊。” 苏颖抬起眼皮来:“别忘了,那里头还有你家小姑子。” “你这么说,那里面还有你娘家侄女呢。”李太太立马反唇相讥,讥完撇撇嘴:“还是什么十全姑娘呢,这做的是哪出?没得让人钻漏子。” 十全姑娘应该是忠睿王妃待字闺中时,别人对她的赞誉了,可待字闺中归待字闺中,嫁了人归嫁了人,忠睿王妃就是在能耐,面对那样千疮百痍的王府后院也全乎不起来吧。 “这次我婆婆并没收到请帖,”李太太又说,“若真是与王府进人有关,也不该是请你去,该是你娘家嫂子才对。最近倒也没听说忠睿王府出什么大事了,只除了忠睿王爷遇刺一事。嗯,这应该也跟你府没关系吧?” 苏颖轻描淡写的说:“当日,我们一家在场。” 这次轮到李太太目瞪口呆了。 苏颖顿了顿才说:“我是说,当日我们一家也去云若寺进香。”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你是要把我吓死不成。”李太太白了苏颖一眼,苏颖笑盈盈的。她又生不出气来,“我说你是不是和云若寺犯冲啊,怎么去了两次云若寺就都遇到这种糟心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其实苏颖觉得她但凡出门都要出点事。她是跟出门犯冲。 “难道忠睿王爷疑心到你们府上了?不能够吧。” 苏颖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当日在云若寺上,忠睿王爷都遇到了刺客了,怎么还有空闲差人去告诉傅奕阳? “这应该不会,当日去云若寺拈香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再说了若是真查到和我们府上有关,哪里还会这么风平浪静的。不是连接查封了好几处铺子么?应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就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的主人翁陈宛秋啊,苏颖觉得忠睿王爷应该是知道这点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还真摸不清忠睿王妃请你去做什么了。”李太太有些挫败的说。 楼下说书先生换了个新的故事开始说了。苏颖听着,是说某某地方有一个人,明明已经咽气了,可又重新诈尸活了过来,之后却是性情大变不认父母。不认兄弟。 请了道士来,道士说这是被孤魂野鬼给占了身子,之后这人就被烧死了。 借尸还魂,被烧死了啊。 苏颖眉心一跳,她也算是借尸还魂,不知道会不会也落了个被烧死的下场? 苏颖心不在焉的想着,完了。就在心里微微一哂,竟是想些有的没的。 同李太太分别,苏颖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可马车刚行了一段路,快行至十字路口时,只听外头车夫一声惊呼。又听到马蹄声,只见一匹马疯了似的从十字路口的横行那条道上拐了个弯,直奔着侯府的马车而来。 因为是从那横行的街道过来的,苏颖这次出门又没有带家丁,等看到那疯马的时候。疯马离车已经是很近了。车夫是看见了,奈何马车沉重,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又不易掉头,一时间竟是无法躲开,吓的腿都软了。 周围人已经发出不忍目睹的惊呼声。 眼瞅着疯马已经奔到了车前,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另一侧跃到车前,车夫并未看清,只觉得那人就像是冲天而起似的,如大鹏展翅般落到那疯马的背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已经是勒紧了缰绳,硬生生地将疯马止在了车前不远处。那马骤然受力,长长地嘶鸣一声,前蹄扬起,那人在马上始终都牢牢把住缰绳,并未被甩了出去,终是将那马给制住了。 这下车夫终于看清马上之人,大惊之下脱口而出:“老爷!” 芦荟几乎吓得软倒在车里,这会子还强自镇定,掀开一道缝往外看了看,回头跟脸也白了的苏颖说:“太太没事了,老爷已经将那疯马给制住了。” 声音还打着颤,可见是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坏了,若是傅奕阳晚了半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苏颖抓住车窗的手攥紧发白,劫后余生后,还在心里自嘲,她果然与出门这件事犯冲,一出门准没遇到什么好事。 傅奕阳面沉如水,从马上跳下来,心里惊惧又庆幸,幸好他赶得及时! 快步走到马车前站定,隔着帘子道:“夫人,无事罢?” 苏颖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就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红着眼眶哑着声音道:“无事。”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她真不知到这回儿会成什么样了。 傅奕阳闻言想亲眼看看她,可在这时候并不妥当,他还有后续事要处理,只让车夫仔细着驾车回府。   ☆、167章 扑朔迷离 临街而立的酒楼,忠睿王爷将目光从街下面的热闹上收回来,语带调侃道:“没想到那勇武侯还有这份本事。” 坐在忠睿王爷对面的敬国公世子道:“比不上王爷您。” 忠睿王爷嗤笑一声,显然对这人的话不屑于顾,内侍急匆匆的进来在忠睿王爷耳边说了几句,忠睿王爷的脸色变了变:“回府。” 敬国公世子站起来:“恭送王爷。” 忠睿王爷矜贵的点了点头,并不怎么把敬国公世子也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小舅子放在眼里。 敬国公世子眼里闪过不忿,在忠睿王爷面前又不敢表露出来,等忠睿王爷走的没影了,他才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复而站在窗前往下看,那疯马的主人一脸难色的朝勇武侯作揖赔罪,勇武侯脸色并不好看。 也是,任谁的妻子差点遭受了这般的无妄之灾谁也不会高兴起来,尤其是外人还传他们夫妻琴瑟和鸣。 敬国公世子讽刺的笑了笑,琴瑟和鸣吗? 忠睿王爷急匆匆的下楼,翻身上马马不停蹄的回到王府,就往忠睿王妃的院子去。 太医来了好几个,正在厅里小声商量着,见忠睿王爷进来,连忙行礼。 忠睿王爷沉着脸:“免了。世子怎么样了?” 里间的忠睿王妃听到忠睿王爷的声音,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全副心神又被躺在床上的儿子引过去。 听到脚步声,忠睿王妃红着眼睛转过身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脆弱和依赖,可惜看在忠睿王爷眼里,只觉得膈应,他声音冰冷:“这就是你给本王的保证?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 “王,王爷?”忠睿王妃心里一慌。 忠睿王爷灼灼目光看的忠睿王妃只觉得无所遁形,脸上火辣辣的,眼神不由得闪烁着。扯着帕子还嘴硬道:“难道是妾身想让孩子生病的吗?他是妾身怀胎十月生下的,妾身……” “闭嘴!”忠睿王爷厌恶的打断忠睿王妃的陈情,“翰儿的事往后不用你再管。” 这话对忠睿王妃不啻于雷击,她整个人都傻了。要知道她丈夫全都指望不上,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也全不是好相与的。忠睿王妃唯一指望就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如今忠睿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把儿子夺走,无异于生生的剜她的血肉。 忠睿王妃嚎哭起来,全无了平日里的优雅雍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指着忠睿王爷破口大骂:“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你竟是做到这种地步!你枉为人夫就罢了,现在还来夺走我的儿子。翰儿怎么会有你这样寡廉鲜耻、罔顾人伦的父亲!” 忠睿王爷想都不想就让人堵了忠睿王妃的嘴,忠睿王妃什么都不顾了,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忠睿王爷,忠睿王妃的奶娘恨不得昏过去。 忠睿王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王妃忧心世子的病情,特去小佛堂里茹素祈福。保佑世子病体尽快恢复康健,本王感念其慈母心怀,”忠睿王妃说到‘慈母心怀’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特别恶心,“准了,府中其他人不许叨扰,府中事务交给大管家代理。” 他根本没说期限。忠睿王妃的奶娘想要上前求情,被忠睿王爷阴冷的眼神吓的嘴唇哆嗦。 忠睿王爷冷然的看着仍旧不服气的忠睿王妃,嗤笑一声,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道:“翰儿有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母亲,才是他的不幸。不要以为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儿本王一点都不知情。敬国公府当真是好手段,那绝育药连太医都诊不出来,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呢。怪不得你们敬国公府也鲜有庶子庶女出生,如果不是她发觉了,告诉了本王。本王可都要被你给蒙在鼓里了。你这个蠢货,如今被人反利用而不自知,翰儿要是有什么好歹,全都你这个当娘的给害的。” 忠睿王妃惊骇的瞪大眼睛,她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脸色煞白,如果不是身后有两个侍女架住她,她怕是都要站不住瘫软在地了。 忠睿王爷脸色也异常难看,摆摆手让侍女扶着忠睿王妃下去,他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王妃愚蠢难看的脸。 外面的太医们俱是战战兢兢的,忠睿王爷可就这一根独苗啊,要是有什么好歹,他们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勇武侯府 苏颖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芦荟嘴唇还发白,显然是心有余悸。 苏颖看起来比芦荟镇定得多,她让芦荟去歇着:“这次是我太疏忽了,差点连带着你遭受了无妄之灾,你去歇着,这里有薄荷和白芷她们呢。” 不管这次是不是意外,苏颖也有责任,如果她出门不是力求轻车简从,连家丁都没有带,当时遇到那种事儿,最起码就不会这么被动。 幸好傅奕阳及时赶到,而且还是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候。 苏颖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兀自出神。 为什么她每次出门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人为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的话,她可真是倒霉,出了门都差点遭遇无妄之灾。 可如果是人为的,那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这么一出?目的又是什么?如果真的被那疯马撞上了,她真的会有可能损命,就算不死也残了,毫发无伤的可能性太低了。 和她有这么大仇恨的人?苏颖回想一下,傅母和傅煦阳母子?不对,苏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 傅母如今完全是只病猫,侯府现在可是在她的掌管中,就是傅母一天说了什么话,她想知道一点也不难。 至于傅煦阳,他现在简直就像是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当初虽然傅母一力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可傅煦阳仍旧没少了责罚。作为他最大靠山的傅母又倒台了,还被皇太后厌弃,傅煦阳气焰根本就嚣张不起来。 也不排除傅煦阳迁怒,傅奕阳他动不了。专找软柿子捏,就找到她这个嫂子身上。再说傅煦阳的逻辑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逻辑去套。 那么,傅母排除,傅煦阳待定。 另外。跟她有过节的还有谁呢? 陈宛秋?苏颖眉头皱的更紧,陈宛秋逻辑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再者,当时在云若寺的时候,陈宛秋跑到她跟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不守妇道’,这是一个疑点。 再来呢,潘太太和潘如月? 一朵觊觎她丈夫的烂桃花,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烂桃花的母亲,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她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们在京城根本就没有根基,能知道她在今天轻车简从的出门。还会走那条路,以及要安排疯马恰好出现,让她坐的马车避无可避,使她出事看起来完全就是意外,这要是人为的。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办成的。 苏颖不觉得就潘太太那样的会有这样的能耐,至于那朵烂桃花,除了矫揉造作的嘤嘤哭泣,她还会干什么。 苏颖扒拉了一遍,才恍然意识到,她做人好像不大成功,树敌不少啊。 当然。这些设想,全都建立在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全都是在人为的基础上。 正在苏颖胡思乱想的时候,傅奕阳面沉如水的回来了。 苏颖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对视,傅奕阳见她神色还可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苏颖正想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就听他严厉的训斥:“出门怎么不带护卫?” 苏颖真是特别无奈。他不是应该温言软语的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吗?怎么是一副训斥不听话孩子的模样?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傅奕阳见苏颖还心不在焉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吗?” 苏颖一下子眼圈就红了,在‘案发’的时候她仍旧镇定着,就算事后心有余悸,她还空出心思来安慰被吓得不轻的芦荟,到刚才还在推想着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想谋害她,表情上看起来还云淡风轻的,根本就不像差点受害的‘受害人’该有的表现。 可现在一见到傅奕阳,她就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把本来就色厉内荏的傅奕阳弄得到嘴边严厉的话直接噎了回去,真是又心疼又无奈,走过来用拇指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根本没怎么用力的把她的眼泪给抹掉,还心软嘴硬的说:“你还好意思哭!” 下人们早在傅奕阳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苏颖搂住傅奕阳的腰,头只往他身上拱,眼泪就更止不住了,傅奕阳心里也懊恼,明知道她险些遭了罪,还分说她几句做什么。 一边懊恼着一边把苏颖打横抱起来,抱到里屋坐在榻上,让她靠着自个,扶着她的背哄她:“没事了,你看你不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么,这次我也是及时赶到了。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凶你,实在是被你给吓住了。” 就在之前看到那画面的时候,心狂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直到现在回家来看到她安好的时候,才觉得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偏偏这人还跟没事人似的,哪能让傅奕阳不恼。 苏颖扒在他胸膛上,被这话儿说的委屈极了:“当我想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一句话说的抽抽噎噎的。 傅奕阳连忙给她拍背,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哭的抽过去,刚才那样的重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直接拍着她又哄又安慰。 苏颖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声儿,傅奕阳胸前被她哭湿了一片,他也顾不得,听苏颖声音哭的都有些哑了,连忙叫了薄荷来:“调杯蜜汁子,调温了来。” 薄荷应下了,端了水进来,傅奕阳亲自接过去,拿手探一探杯沿,吹了两口递到苏颖嘴边儿,苏颖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就推了推,傅奕阳把杯子搁到一边儿,叹口气后拿嘴唇贴一贴她的额头:“已经没事了。” 苏颖摸到他胸膛湿了一片。顿时窘了:“你去把衣裳换了吧。” 傅奕阳点了点她的额头,见她是真的平静下来了,才去里间把衣裳换下来。 苏颖问薄荷:“芦荟她没事吧?” 薄荷赶紧道:“脸色已经缓过来了,太太您可是受惊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苏颖摇摇头,一摸脸上还是凉的,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伺候我梳洗吧。” 等梳洗的时候,看到她哭的眼睛有些肿了,抿了抿嘴角,薄荷连忙拿热毛巾给她敷了敷。 傅奕阳换了衣裳出来,见苏颖眼窝黄黄的,眼皮因为刚才哭的有些红肿,不比寻常明艳。他却觉得仍旧很可爱,在心里叹口气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冲苏颖伸一伸手,苏颖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掌心里头,眯着眼往他身上一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傅奕阳现在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听了这话儿更是得妥协:“下回儿出门可不许这么执拗了,让护卫带着,摆出侯夫人的谱来。” 苏颖低着头:“我可不想再有下回了。”这样命途多舛的出门之旅还是不要的好。难能回回都有好运气,第一次那么凶险的情况会遇到忠睿王爷已经是特别幸运了,这一次,傅奕阳也是千钧一发的赶到。如果是晚那么一点点,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苏颖心思才渐渐清明起来,发现了关键问题:“你怎么会从那里经过?而且还那么早?”他寻常从户部往侯府回的时间根本就没那么早,还就那么碰巧的从后面赶过来,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特别的巧合。可太巧合了,反而就令人生疑。“还有那疯马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奕阳眉目一敛,沉吟一会儿方说:“这事儿不太寻常,我会好好调查一番。”说着眉目都带了肃杀之气,他又不傻。并不会一叶障目,这会儿反应过来,其实并不用苏颖提醒,他就已经想到了反常之处。 就如同苏颖想的那样,这件事处处看起来是意外,就是那疯马来的也是意外,马主人刚得了一匹好马,正想着驯服,哪想到马性子烈,被马主人抽了一鞭子,就发疯似的窜了起来,哪知道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在十字路口上和苏颖坐的马车狭路相逢了。 苏颖不满的捏了捏他的手:“你就不能和我说说?” 傅奕阳低头瞅了她没往常红润的脸色,被握在他手里的手还是半温着,傅奕阳不欲让她再跟着揪心,拢着她的手在手里又是搓又是揉:“这事儿我来操心,等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见苏颖拧着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傅奕阳心里又自责又心疼,短短两个月,她都遇到好几次凶险的事了。上一次在云若寺外,涉及到自己的母亲,他根本就不能违着孝道做出一报还一报的事来,更何况她也是受到他的牵连,傅奕阳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这次又遇到如此凶险的事,和当初的手段如出一辙,不是傅奕阳用这般的恶意去揣测,实在是那人心思过于歹毒,不由得他不多想。 苏颖见傅奕阳没有松口的意向,跟着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傅奕阳会敷衍她,只是觉得难道这件事他已经有什么眉目了,不好现在跟她说? 可事情才发生不到一个时辰,他能查出什么来? 苏颖思来想去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只好往傅奕阳身上靠了靠:“我知道了。” 短时间她也不想出门了,万一再遭遇什么不测,到时候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上房的小丫头慌里慌张的来找杜鹃,杜鹃问她怎么回事。 小丫头咬着嘴唇:“杜鹃姐姐,上房外头多了不少粗使婆子,个个跟煞神似的,就是上房门口的原先两个守门的婆子也换了。我打门口经过,都要被换上来的婆子仔细盘问呢,我总觉得这事儿不正常,杜鹃姐姐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鹃一听就觉得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她眉头一跳,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府里头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小丫头快哭了:“杜鹃姐姐,你可别吓我啊。” 以前其他跟她同等级的小丫环多羡慕她被分到了上房当差,现在变成她想着法子让老子娘把她从上房调走了。不是说在上房当差没以前风光了。而是这些天总是跟着提心吊胆的,老太太的脾气越来越差了,稍不如意了就大发脾气,对她们这些小丫头动辄不是破口大骂。更甚者还会动手责打,全然没了侯府老太太的修养。 本来她老子娘已经使了关系送了银子把她安排到别处当差了,可这会儿上房眼见就戒备起来,根本不许里头的人调到别处去,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小丫头真是彻底慌了。 小丫头也没能打听到什么事,杜鹃安慰她:“别哭了,能出什么事,就是真有什么事,还有老太太呢。”再怎么说老太太还是侯爷的亲娘。就算这亲娘根本就不亲。 杜鹃说这话儿不知道是在安慰小丫头还是在说服自己要镇定,小丫头听到杜鹃说到老太太,忍不住抖了一下,抽抽噎噎的说道:“杜鹃姐姐,可是我好怕……” 小丫头搂住杜鹃的胳膊。杜鹃忍不住痛呼出声,小丫头一看杜鹃胳膊上青了一片,捂着嘴呜咽起来。 杜鹃眼圈也跟着红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苏颖在家里遵从傅奕阳的话‘养着’,本来还想着过两天忠睿王妃的邀约怎么写帖子推拒呢,人家就先来赔礼了,说是王府世子病了。王妃精力不济,这赏花宴自然就办不成了。 这倒是省事了,苏颖让人把王府来人送出去,先松了一口气。她这有些逃避心理了,她还没有弄明白忠睿王妃邀她去做什么,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她实在是对忠睿王府有心理阴影。 但另外一方面吧,又觉得可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她连忠睿王妃的心思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做好心理准备呢。 实在是有够矛盾的。 苏颖纠结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先放下了,她现在主要的心思都在疯马事件上了。傅奕阳插手调查苏颖倒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她自己去查,也没有傅奕阳手里的人得用。 很快的,上房的动静苏颖这边儿也知道了。 人手不是她安插的,是谁调动的就显而易见了,而且还是那疯马事件当天。 傅奕阳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觉得这疯马事件是傅母指使的?不然他这么就差没明着把傅母给软禁起来的举措该怎么解释。 不过仔细想想,傅奕阳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谁让傅母前科累累呢。 傅奕阳在未经过调查的情况下,就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跟傅母有关联,相比于之前傅奕阳明知道傅母偏心,还仍旧孝顺有加的情况,不可谓不讽刺。 不过,这事儿怕是跟傅母扯不上关系,傅母如今是有心无力。而上房的事儿,苏颖可谓是了如指掌,傅母脾气仍旧不加收敛,反而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向,上房如今可是怨声载道呢。 苏颖撇撇嘴,傅母要是再这么淋漓尽致的折腾下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拭目以待。 “啪!”好好的杯子被一把砸在地上,碎了。 “小妇生的贱/人有半凤命,真是笑死人了!”这话从陈宛凝的牙缝里挤出来,“母亲怎么就纵容这种流言传出来?这不是长这贱/人的志气吗?” “母亲不是说了吗,上一次那什么命格贵不可言的流言根本就是陈宛秋自己传出去的,这次也是她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贴出来的,根本就不关母亲的事。”陈夫人心里同样不是滋味,陈宛秋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陈远良捧着她,就连戴夫人也得退避三舍,陈夫人能好受才怪呢,所以说起话来就不阴不阳的。 陈宛凝冷笑一声:“我看父亲是巴不得陈宛秋立马飞上枝头呢,却不知道飞上枝头的除了凤凰还有麻雀,游进水里的也不全是龙王还有泥鳅呢。我倒是要看看日后她飞不起来掉到地上会是个什么光景。”   ☆、168章 鼻青脸肿 陈夫人看着陈宛凝讽刺的脸孔,头皮一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陈宛凝冷冷的笑:“我人言轻微,能对命格贵不可言的陈宛秋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是我做了什么,对天生福相的陈宛秋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影响不是?”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陈夫人听懂了,她按捺不住激动和兴奋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陈宛凝掸掸衣角,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在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上再添了一把火罢了。” 陈宛凝没有跟陈夫人细说到底是添了什么样的火,见陈夫人仍旧忿忿不平的神情,嗤笑道:“我自然是明白父亲的用意,他不就是想陈家出一个贵人么,如今陈宛秋有着这样的命格,父亲自然是要偏向她的,连大哥都要往后站了,更不用说咱们这样嫁出去的姑奶奶了。对了,咱们大哥能得个官职,还是拜陈宛秋这贱/人所赐呢。” “什么?!怎么什么事都跟陈宛秋扯上关系?”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陈家欠了国库那么多银子,咱们家看似光鲜亮丽,内里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大哥和二哥谁都不愿意往外拿银子,你以为之前还上的那二十万是大风刮来的?”陈宛凝讽刺意味很浓,这些事她也是才从戴夫人口中得知的。 陈夫人瞪大眼睛:“陈宛秋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陈宛凝不讽刺陈宛秋就不痛快:“她标新立异,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去行那低贱的商贾之事。她是个有本事的,可是攒了不少银子来,这不那二十万两银子都是她拿出来的。” 说着她呵呵笑起来,“如今她鼓捣出来的胭脂铺子跟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扯上了关系,母亲就让她去摆平,谁让她有着贵不可言的命格呢,这种事肯定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罢了。还有陈家所欠的其他银子非是从陈宛秋手里掏出来不可,好事怎么能全让她给占了。” 陈夫人感叹道:“要是当初傅家能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往外掏银子把国库欠银补上的就好了,不然咱们二房也就不用从侯府分出来了。” 说着又愤慨起来:“那一个个的狗眼看人低,以前都上赶着奉承。如今见了我竟然是爱答不理的,可真是气死我了。” 陈宛凝在心里哂笑自家姐姐真是太天真了,嘴上说着:“她们以前看的是侯府的面子,如今咱们就是个白身,拿什么跟人家比,人家自然是看不上咱们了。” 陈夫人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咱们是从侯府分出来了,可陈家仍在,咱们是个什么出身。就是大嫂也比不上咱们的。她不过是命好,嫁给了大哥,现在侯府她当家做主,没有姑妈在上面压着,肯定比过去更风光了。” 陈夫人的语气酸溜溜的。陈宛凝抿了抿嘴:“你之前还说侯府欠银呢,咱们分出来,侯府欠的二十多万可不就是大哥和大嫂想法子还上。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又没有什么财大气粗慷慨解囊的,少不得要变卖家产,缩衣紧食,就是再威风。那还不是看着威风。” 陈夫人脸上的艳羡就少了许多。 陈宛凝又道:“再有咱们那好姑妈,你觉得她是那么容易就消停的?没了诰命又如何,她到底是长辈,是婆婆,她说什么大嫂还能忤逆不成?就是现在暂时消停了,那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太后娘娘都下懿旨申斥她不慈了,她要是再变本加厉,那岂不是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陈夫人拍手称是:“她一向看大嫂不顺眼,这次没了诰命,肯定是把这件事记到大哥和大嫂头上了。可大嫂也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候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哼,反正只要不再牵连到咱们这里就行了。” 陈夫人还记恨着上一次傅母要把哥儿和姐儿抱走,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奶娘给打了一通的事。 陈宛凝点了点头:“咱们好歹分出来了,不然依着老太太的脾性,她不敢去招惹大嫂,就只得把气撒到咱们俩身上了,少不了让咱们日日到跟前服侍,可劲儿的磋磨咱们。你瞧瞧现在,老爷自己也不说天天回侯府去到老太太跟前尽孝,而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咱们分出去的儿媳妇哪里好常常回去打扰,那岂不是让人觉得大哥和大嫂他们没好好孝顺她么。不管怎么说,我是觉得没有这么个婆婆在头顶上压着,通体舒泰。” 在这家里,表面上是陈夫人当家做主,其实大多事务还是陈宛凝在暗地里打理,这日子自然是滋润。 陈夫人兀自不满:“可,咱们到底没有往日那般风光。” 陈宛凝真是觉得她这姐姐眼皮子浅显,看事情就只看到表面,就算他们仍旧再侯府,那又怎么样? 侯府的荣光仍旧是大房带来的,她不比陈夫人,她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三太太,听上去好听,实际上仍旧是被人所不齿。连带着二房也不招人待见,那些跟她们和颜悦色的夫人太太冲的还不是侯府的名头,交际应酬还是冲着身为勇武侯夫人的大嫂去的。 陈宛凝不想跟陈夫人再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了,她扯了扯嘴角道:“他最近不怎么着家,姐姐都不想管管?” 比起去年得知傅煦阳在外面养了外室,被气的早产,如今陈宛凝就气定神闲多了。 就是傅煦阳死性不改仍旧想在外面养外室,陈宛凝肯定会特别贤良淑德跟傅煦阳说:‘家里不缺给人住的屋子,在外面这妹妹名不正言不顺的,那得多委屈啊,不如接进来,有了名分,正正当当的伺候你。’ 可陈夫人就没那么心胸宽广,听了陈宛凝的话很不悦:“他要真是死性不改,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他真当自己还是勇武侯府的二老爷么,如今他可得靠着咱们陈家了,我看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陈宛凝对这话不以为然。微微撇了撇嘴。 绿湖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 陈夫人正不高兴,听了这话冷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陈宛凝拧着眉。 绿湖低着头,连忙道:“老爷被人打了,被人抬回来了。伤的不轻。” “什么?!”陈夫人惊怒交加,站起身来,“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把老爷给打了!快领我去看看。” 陈宛凝也站起身来,跟在陈夫人身后,相比于陈夫人,她冷静多了:“请大夫了吗?” 傅煦阳伤的不轻,最能看的一张脸几乎被揍成了猪头,鼻青脸肿的半边身子动弹不了了。 陈宛凝看到了,连忙用帕子遮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嘴上却还是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陈夫人反应可比陈宛凝强烈多了。平日里嘴上说着傅煦阳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可实际上她对傅煦阳感情还是挺深的。 一边焦急的等大夫过来,一边把跟着傅煦阳出门的小厮叫过来骂了一通:“你是怎么看顾老爷的?竟是让老爷被人打了?到底是哪个混不吝的下流胚子,敢对着老爷对手,还把老爷打成这样?” 小厮脸上也挂了彩。抽抽噎噎的回话:“是兵部左侍郎家的二少爷,家里有个姐姐在顺郡王府做侧妃。” 一下子就把陈夫人满腹咒骂都给憋了回去,兵部左侍郎是哪家她不清楚,可一个郡王侧妃,陈夫人还是知道轻重的,直觉就是她们惹不起。 色厉内荏道:“好端端到底怎么会打起来?” 小厮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所以然来。陈夫人拍了一下桌子:“说!是不是那什么二少爷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把老爷给打了?” 小厮只得老实说了。 原来是因为一个唱曲儿的名字叫玲儿的才被揍的。 傅煦阳最近这段时间对玲儿挺上心,经常去捧场。今天去的时候,才知道玲儿去陪别人了,傅煦阳一时头脑发热,就闯了进去。 中间就发生了口角。大抵是傅煦阳亮出自己的身份,被人家笑话了,傅煦阳自尊心受创,不管不顾的就打了人家一拳。 对方可不是吃素的,和着家丁就把傅煦阳给胖揍一顿。 听罢。陈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红,合着傅煦阳这是怒发为红颜,这红颜还是个唱曲儿的,结果才被揍了。 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那玲儿还是个天仙不成?竟是让老爷这么着迷?呸,一个下贱胚子!” 陈宛凝听不下去了,拉了陈夫人一把:“行了,姐姐,现在说这些个还有什么用。绿湖,你快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到?” 陈夫人竖着眉毛发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爷就白被打了?” 陈宛凝有些不耐烦的说:“那你还想怎么样?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先动的手,就是为了个低贱戏子和人争风,这话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臊得慌呢。更何况,对方是什么人家,咱们现在能惹得起吗?” 陈夫人一噎,陈宛凝说的话都在理,但就是觉得意难平,梗着脖子道:“你想忍气吞声,我可不想,人家都巴巴的打到咱们脸上来了,难道就这样认了?那岂不是说咱们是好欺负的?” 陈宛凝皱着眉毛:“那姐姐你想怎么样?” 陈夫人冷哼一声:“就是有个郡王侧妃的姐姐又怎么样?咱们老爷大哥还是侯爷呢,他总不能不管被人欺负了的弟弟吧?” 陈宛凝快被这话给气笑了:“你刚才没听人说,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人家是照打不顾的,分明就是知道咱们已经从侯府分出来了,而且还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分出来的。你觉得大哥会因为这种丢人的事儿,来给他撑腰?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 陈夫人梗着脖子道:“他们到底是亲兄弟,打了老爷就相当于没把勇武侯放在眼里——” “咱们已经分家了。”陈宛凝不耐烦的打断陈夫人的话,分了家就是两家人,更何况傅煦阳以前那么厚颜无耻的主动提出分家,还被老太太撺掇着构陷傅奕阳,这兄弟情就断了。 陈夫人气的不轻,还想说什么,正好大夫来了。 傅煦阳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些皮肉伤,而且人家还专找他脸上揍,鼻青脸肿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陈宛凝一边叫人去送大夫。一边又吩咐人去煎药,对还昏迷着的傅煦阳没什么好脸色,可就一转身的功夫就没看到陈夫人,连忙问:“可看到太太了?”现在也不叫二太太、三太太了,改成太太和小太太了。 有个小丫头嗫喏道:“太太让人套了车,说是要回侯府去找人给老爷做主。” 她刚才苦口婆心说的话全被当成耳旁风了,陈宛凝气的不轻:“怎么不知道拦一拦?” 小丫头低着头,不说话了。主子执意要去,她们当下人的怎么拦得住? 陈宛凝想了想,陈夫人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这次就让她清醒清醒,就没有要去追陈夫人回来。 这边陈夫人坐上马车出了家门,就往勇武侯府去。 陈夫人却不像是陈宛凝认为的真要去找傅奕阳来给傅煦阳做主,她是懊恼傅煦阳被人胖揍了,可她又不是真的没分寸。不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这次明显是踢到铁板了,更何况还是为了别的女人,陈夫人可恼怒的很,她理直气壮的跟陈宛凝说要替他讨回公道就是说说而已。 陈夫人是回去找傅母的。 在路上,陈夫人斟酌了好几回说辞,自信满满的到了勇武侯府门前。 勇武侯府一如既往的气派,陈夫人心里酸溜溜的。以前她是这里的主人,如今来一趟就像是走亲戚的了。 又一时问了话,开了侧门让马车进去,就是开了侧门还让陈夫人有所不满。 若不是不想失了侯府的气度,门房还真想开了供仆役之流进出的角门来呢,再说陈夫人来进侧门是很正常的。这大门寻常是不怎么开的,只在重大日子或有重要人物来访的时候才打开,寻常也只是走侧门。 陈夫人不好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只管去傅母的上房,另外早有下人把这件事去报了正院。 苏颖挑挑眉:“她来做什么?” 自从分家分出去后。陈夫人和陈宛凝可是鲜少上门的。 苏颖不怎么在意,那边陈夫人刚进了上房的门就扯着嗓子嚎啕起来:“姑妈,你可要给表哥做主啊!” 傅母刚被杜鹃服侍着躺下,顿时就被陈夫人的哀嚎给惊醒了,本来还想开口怒骂,可听陈夫人口口声声的全是傅煦阳,连忙让陈夫人进来。 陈夫人捂着帕子哭着进来,也没来得及看傅母的脸色,就哀哀凄凄的哭:“老太太,表哥叫人给打死啦!” 一不小心就给说秃噜嘴了。 傅母一听这可得了,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了,慌得杜鹃和黄莺两个忙下死力扶好了,又是揉心口又是顺气的,一叠声的叫着老太太。 陈夫人忙不迭的改口:“表哥他被人揍啦,如今还昏迷不醒着啊。” 傅母这次缓过劲来,险些一口啐在陈夫人脸上,怒骂道:“你是要吓死我才甘心是不是?要你何用,连话都说不清楚!” 陈夫人心里忿忿,可又按捺住了,只哭道:“老太太,这次只有你能救救表哥了,表哥他得罪人啦!” 傅母又险些撅过去,陈夫人只顾着哭:“为了一个唱曲儿的,把兵部左侍郎家的公子给得罪啦,这原本还没什么,可人家有个在郡王府得宠的侧妃姐姐,还说这次把表哥给打一顿都是轻的,还放话说要给表哥好看。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老太太给拿个主意。” 傅母眼红着斥骂陈夫人:“整日里就知挑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道管管你们家爷们,竟是让他去找什么唱曲儿的下三滥玩意儿!如今出了事儿,你就知道哭哭哭,真是没用的东西!” 陈夫人又羞又恼,是她不想管住傅煦阳的吗?她就是想管可管不住啊,还竟骂她没用,你这个老虔婆有能耐啊,怎么现在诰命都被撤了! “老太太。您也知道老爷他寻常最听您的话了,他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平素里您也最疼他,旁人说的话他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如今他得罪了人。老太太您再来骂我又有何用,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拿个主意来啊。” 傅母险些被陈夫人意有所指的话气了个仰倒,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陈夫人,又想破口大骂,结果被陈夫人一声大过一声的哀嚎声给遮盖过去,脑仁突突的疼。 “够了!”傅母一拍桌子,她到底积威还有一点点,陈夫人哭声就小了起来。 傅母对杜鹃说:“你去把大老爷给我请来。” 杜鹃踌躇道:“这个点,侯爷怕是还在衙门。” 傅母冷道:“那就去衙门叫他回来!” 陈夫人拿帕子捂住脸哭道:“老太太何必敷衍我,大哥怕是因为分家的事恨我们老爷恨得要死。又怎么会出力帮我们老爷。” 傅母觉得自己身为侯府老太太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斥骂道:“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呢!他袭了爵的大哥就敢不顾着落难的弟弟了!” 陈夫人在心里冷笑,骂人家不孝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你自个慈不慈,泪眼朦胧只当没听到傅母的叫骂。只骂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了,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不知该如何看老太太呢。这事儿还是别劳烦到大哥了,大哥本来就因为分家闹出的事儿心存不忿,因为这个向来对我家老爷不假辞色。再者大哥向来最是重规矩,若是被大哥知道我家老爷是为了个下作的小娼/妇跟人家结下了梁子,不定怎么奚落呢。怕是到时候只当是不知,哪里会帮我家老爷主持公道。” 陈夫人接二连三的提起分家时闹出的一连串的事,无非就是在暗示傅母——你也不想想你当初做下的那些偏心事,害的他们兄弟反目,如今还想要被你寒了心的大儿子能放下这些心结去偏帮被你偏心偏的没边小儿子,想想都觉得不现实!再者说了。如今再用孝道压袭了爵的大儿子,根本就不好使了,真当自己还是侯府呼风唤雨的老封君啊! 傅母一边被陈夫人的话气的要死,一边又不可否认的认为陈夫人说的有道理——如今傅奕阳翅膀硬了,肯定因为之前的事心存怨怼。就算自己压着他去办事,他肯定也会阳奉阴违,到时候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更不用说顾着傅煦阳了。 傅母鹰钩的眼盯着陈夫人看,陈夫人被她看的心惊肉跳的,只拿帕子装作擦眼泪避开傅母剜肉似的视线,半晌后只听傅母冷笑道:“如今我不好出面,你回一趟娘家,让你父亲出面调停。就是有个做郡王侧妃的姐姐又如何,如今陈家可非同小可了,往后宛秋入宫做了贵人,可不比她一个郡王的侧妃强上百倍,只要对方有点眼力见,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陈夫人没想到傅母竟然也知道陈宛秋的事,这可和她预想中的不大一样,不过都到这种地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不然她不是白白被傅母给骂了。 陈夫人一咬牙,道:“此事由父亲出面打点也不是不行,毕竟怎么也不能让表哥跟人家结这么个梁子。可陈家最近都在想办法还国库的欠银,这打点的事宜……” 傅母哪里还不明白陈夫人话里的意思,啐了一口:“你身为煦阳的妻子,连这份力都不舍得出……” 傅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夫人的哭诉给打断了:“我知道老太太是心疼自己的体己,可我这是没办法啊,如今我们那一家子从侯府搬出去,吃穿用度都得自己掏银子。表哥他又是个混不吝的,我真是快要捉襟见肘了。老太太您平日里不是自诩最看重最疼爱我家老爷,怎么到这会儿反而是吝啬起来?”   ☆、169章 以牙还牙 陈夫人哭天抹泪:“如今为了这个家,我连自己的嫁妆银子都往里面贴补,老爷他又没有官位,又没有爵位的,就没有俸禄。如今又是分了家,叫人家得罪了人还没个说理的、撑腰的,这种事要是以往搁在侯府时哪里会发生?” “当初怎么就分了家?可怜我还在坐月子,竟是一点都不知情啊,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拦着,离了侯府没了往日的风光不说,还硬生生的被人家看不起。” “老太太,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得罪了人啊,这岂不是让我们的日子更加难过么?老太太啊,您就算不看在儿子的份上,也该看在您尚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的份上啊。” 陈夫人生怕自己哭的不够凄惨,从傅母抠不出体己或是抠的体己少了,所以就哭的特别的卖力。倾情演出,就差没有撒泼打滚了。 傅母被陈夫人哭嚎的声音激的脑仁疼,又被她话里话外的暗示气的不轻,脸色发青,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够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那骂大街的泼妇有什么两样!” 陈夫人心里一边恼着一边嘴上哭的越发用力:“老太太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家老爷吧,他平日里最孝顺您,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得罪了人,就那么袖手旁观啊!” 傅母听陈夫人越说越过分,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什么好话赖话都往外说,又实在是心疼傅煦阳,只叫杜鹃开了箱子拿一千两银子来。 陈夫人原本是捂着帕子哭的昏天黑地的,听了傅母这话哭声就顿了顿,可等听傅母只拿一千两银子出来,顿时就不满了。 一千两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再说了老太太的体己早晚都是归他们二房的,早给晚给不都是给,这会子竟然这么小气起来了! 陈夫人可是知道傅母私下里让人送了两套头面给陈宛秋。想巴结陈宛秋!那两套头面本就是华贵异常,少说也得值个几百两银子,她还一送就送两套,往前她这个儿媳妇都没舍得给。竟然舍得给陈宛秋那个小妇养的。 往日里她这个儿媳妇伺候她这个婆婆不说兢兢业业,那也跟做牛做马差不多了,到头来一点好都没落着,反而是到现在分出侯府去再没有往日的风光,陈夫人想着一时间悲从中来,真心实意的哭嚎起来。 陈夫人这样混不吝的性子傅母还真拿她没办法,被气的脸铁青之余,不得不让杜鹃再去开了库房,拿了几件古董玉器来。 陈夫人好歹也知道见好就收,琢磨着这次从傅母手里抠出来的少说也有三千两。心里不免得意,还想着日后傅煦阳再在外头惹是生非几回也是好的。 陈夫人‘哭哭啼啼’的从上房出来,收了眼泪,禁不住就朝上房到二房原先住的方向走,被丫环叫住了。才反应过来。 扯着帕子,心有不甘,一咬牙:“走,咱们去拜会拜会我的好大嫂。” 苏颖正跟管事的说着事儿,就听外头小丫头说:“二太太来了。” 管事的很有眼色,就要借口退下,苏颖点了点头。转头对芦荟说:“请二太太进来。” 后自言自语说道:“弟妹可实在是稀客。赶紧叫人沏了二太太爱吃的茶来。” 主子发话了,底下莫有不从的。 陈夫人进来就跟管事的打了个照面,陈夫人看到是府里的管事心里淌过一条醋河,可酸了。 进了屋,什么都没管,只看到苏颖后。开门见山的冲苏颖掉眼泪:“大嫂可得可怜可怜我啊!” 陈夫人也不怕丢人,哭嚎的声音挺大,管事媳妇还没走远呢,在院子里头听了这么一个耳朵,心里头还忍不住鄙夷上了。心想二太太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里头上门打秋风的呢。 陈夫人刚才也是在上房倾力演出的,干打雷不下雨也不像样子,总是掐着大腿掉了几滴眼泪,她眼睛倒是红肿的,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因为使劲揉的,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芦荟朝苏颖微微一点头,就退了出去,把翠竹叫来,交代了她两句,翠竹这时候已经升成了二等,紫苏见她机敏,有意带她,往后她们这几个大丫鬟出去后,也好升上来。 翠竹一听,一听就明了,机灵的往上房去了。 苏颖无语极了:“这是怎么说的?” 自从分家后的头回见面,陈夫人就跑过来哭,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要名声不要! 陈夫人想来个先声夺人,可苏颖又不是好糊弄的,让人把陈夫人给扶到榻上,小丫环捧着水盆来给她洗脸。 苏颖又叫人开了脂粉盒子给她重新上妆,都妆扮完了,又有芦荟亲手剥了鸡蛋给她揉眼睛。 苏颖还和声和气的说:“你有什么委屈,总也得先说出来,这一来就放悲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你们家受了莫大的委屈呢,这若是让老太太和你们家老爷知道,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你了。” 一句话就把亲疏给划定开了,‘你们家’,可别忘了,咱们两家已经分家了。 这话儿的言外之意陈夫人哪里会听不懂,可她愣是为了美好的未来硬生生的按捺住了,可嘴上仍旧带出几分酸气儿来:“大嫂如今可是舒坦了,威风八面的侯爷夫人不说,就是姑妈那儿也不能拿你如何了,不然这时候大嫂合该在姑妈跟前侍疾才是。” 陈夫人拿帕子攒攒眼角:“哪像我,还得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表哥他如今又没个正经营生,就是入仕也是不能的,我们一大家子可就是得坐吃山空么。这倒还就罢了,偏偏,偏偏——” 陈夫人还跟苏颖卖起关子来了,憋着这口气非得等着苏颖顺着她的话问‘偏偏怎么了?’然后碍于贤良名声不还得说‘若有什么苦衷,尽管说来,我要是能帮自然是要帮的’,到这时候自己再说出傅煦阳得罪人需要转圜的事儿,再暗示下。苏颖总不能装傻充愣的什么都不往外拿吧。 陈夫人自是知道侯府因为国库欠银的事弄得不得不节衣缩食的事儿,她也不多要,能有千八百两的就行了。 这是来哭穷来了?苏颖心里嗤笑一声,就好似她这个侯府当家太太不操持一大家子似的。更何况他们家根本就不至于坐吃山空。 当初分家时,傅煦阳分走了侯府十分之三的家产,这里面不仅仅包括古董玉器金银这些固定的数目,还有田产和店铺,光是收来的租子就不是个小数目。 苏颖脸上的笑容加深:“弟妹,你向我诉苦可真是找错人了,莫说当初是小叔子自己主动提出的分家,更不提小叔子到底是因个什么要主动分这个家,就是如今我们侯府为了那么一大笔国库欠银整日里愁眉苦脸的,侯府眼看就要捉襟见肘了。如今啊。就是弟妹不来找我,我原本还想拉下这个脸去找弟妹呢。” 目的被戳穿的陈夫人顿时讪讪的,又一听苏颖拉下脸来要找她,陈夫人眉眼一跳,连忙说:“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苏颖原本还想‘以牙还牙’跟陈夫人哭一回穷呢。可惜她眼泪凭空的掉不下来,那条‘潸然泪下’的手帕早就被收起来了,关键时刻也不能重新找出来派上用场不是。 苏颖眉眼淡淡的道:“弟妹难道不知道侯府欠国库多少银子?我们府上周转不开了,弟妹你——” “大嫂,咱们都分家了,这事儿怎么还能来找我们!”涉及到自家的银子陈夫人比谁都要‘护崽’,说话快的生怕苏颖会说出要跟她开口借银子似的。 芦荟暗自撇嘴。 陈夫人也知道自己嘴快失言了。连忙又补救道:“大嫂你也知道我向来嘴笨不会说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向来大人大量,就莫要跟我这嘴巴笨的一般见识。” “哦。”苏颖脸色也跟着淡了下来,陈夫人暗自打量了一下苏颖,刚才一进来只顾着先声夺人没顾着看仔细苏颖。 这一看。竟是暗自惊讶,苏颖身上只穿着家常的旧衣裳,戒指手钏钗簪耳环竟然一件全无,发鬓间也只凑数似的戴了一朵蓝色绢花,竟是连个大丫环都不如。 这也太素净了! 陈夫人这下子对陈宛凝跟她说的苏颖这个大嫂早不如往日里威风的说法信了十成十。而且还觉得陈宛凝料想的太好了,这哪是没有往日威风,这简直就是跟往日里不跟比。 陈夫人倒是没觉得苏颖这是专门往朴素里打扮给她看的,依着陈夫人自己的想法,自己就是内里再苦也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去,即便是打肿脸充胖子那也得把脸打的肿的高高的。 苏颖既然以这副模样见人,那就只能说明她实在是没能耐充门面了,往常那些金贵华丽的首饰怕是都悄悄典当了吧? 真是可怜,竟是连一件新衣裳都置办不起了,陈夫人这么想着,心里幸灾乐祸的同时不禁涌起一股儿优越感。 这股儿优越感让她迅速忘记了自己来找苏颖的目的,也不拿帕子攒眼角了,端起茶杯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手腕上戴的一对玉镯子露出来,见苏颖的目光落到她手腕上后,甭提多得意了,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苏颖一眼:“大嫂,打扮的好生素净,不像我,出门不装扮一新都不好出门,怕是因为没撑得起身份被旁人指点。就是我手腕上戴的这对镯子成色倒也是通透,只是没雕花儿,但也是能看的了。” 苏颖眼见着陈夫人脸上的神色从装出来的悲苦到后面的吃惊再到得意,又听她带着炫耀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敢情陈夫人把她当一穷二白到连个玉镯子都戴不起的了,顿时就无语了。 她穿戴是素净不假,可陈夫人就没打量打量她这屋子里的摆设,还有屋子里丫环们的穿戴。不过苏颖想依着陈夫人先入为主的思维,怕是会觉得这些都是强撑着充门面的吧。 苏颖忍耐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头端起茶杯掩住抽搐不已的嘴角。 陈夫人是觉得苏颖是羞愧的,嘴不停的从她手上戴的镯子说到头上戴的钗环再到身上的衣裳,那浓浓的炫耀之意听的芦荟眉头皱个不停。 苏颖也不说话阻止,陈夫人就越说越得劲,最后还是说无可说。说的口都干了才停下来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就听苏颖幽幽的说:“听弟妹这么说,你们家如今是过的滋润得很了?” “那是,”陈夫人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话可如何说的,这些个不过是我嫁妆里头的,当时出嫁时父母疼我,又不能坠了我们陈家的名头,嫁妆倒是比大嫂的丰厚一些罢了。” 这倒是真的,按说次子媳妇的嫁妆不能越过长子媳妇去,可谁让人家陈夫人本来论起出身就比苏颖要高,嫁妆抬数比苏颖的多,能怎么样啊。 “嫁妆丰厚啊。那正好,弟妹——”苏颖就跟听不懂陈夫人的暗示一般,谁让陈夫人的暗示是又抑又扬,让人捉摸不准她到底是有银子还是没银子呢。 苏颖多和颜悦色啊,话还没说完就把陈夫人给吓走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说了句“嫂子,我出来也够久了,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了。”就马不停歇的往外走,根本就不给苏颖说客气话的时间。 苏颖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子往外看,陈夫人健步如飞。几乎快成了小跑了,也不知道走的太快没注意脚下的路,还是其他什么的,陈夫人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苏颖乐不可支,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招呼从刚才就一直黑着脸的芦荟:“快给我揉揉,肠子都要打结了。” 芦荟一边给苏颖揉肚子一边气得半死道:“二太太实在是……”她说了半天,都不好把评语给说出来,到底意难平,带着讽刺道:“这到底是来哭穷的还是来炫富的?真真是前后矛盾。” 苏颖倒不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陈夫人实在是不知所谓,怎么说还是有爵位的人家的嫡长女呢,戴夫人和陈宛凝也没她这么眼皮子浅啊。 苏颖想到陈夫人那极力克制自己有银钱傍身还有很多哦的神情,忍不住露出个笑来:“我这个二弟妹,可真是个活宝,是个开心果。” 得,到苏颖嘴里,陈夫人就成了专门逗她发笑的开心果了。 “可知道二太太去上房做什么了?”苏颖笑够了问芦荟。 芦荟端了杏仁茶来给苏颖,说:“翠竹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二太太刚一进院子就哭开了,直说让老太太给二老爷做主,进了屋子里足足哭了有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二太太从上房出来就直奔正院了。听说老太太开了库房,外头有小丫环瞧到跟着二太太来的丫环抱着一个木匣子,可宝贝的模样。” 苏颖托着海棠花盖盅喝了一口杏仁茶:“要老太太给二老爷做主?二老爷在外面被欺负了?”让媳妇哭着回来跟老娘告状,呵呵。 “二太太是从老太太那里得了好处,就来我这里瞄瞄了。”苏颖还能不明白陈夫人的意图,“她自个手缝里但凡漏点,就足够寻常人家吃好几年的了,我这素净人可真是比不起啊。” 苏颖正兀自感叹着,外头有小丫环通传说老太太有请。 苏颖呵呵两声,坐在榻上没立即动身,优哉游哉的将杏仁茶喝完:“我这副素净模样怎的好到这老太太跟前碍眼呢。” 话是这么说,可苏颖也丝毫没有要打扮的意思,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往上房去了,还跟芦荟说:“同人不同命啊,瞧人家财大气粗的二太太到了上房哭嚎个几句,就能得不少好处,你们太太我啊,就是在上房呕心沥血怕也只能得个碎茶杯。” 不过,碎茶杯好啊,一个茶杯碎了,那一套茶具就不得用了,要再想要,那就得出银子买。 自打傅母病了,上房的易碎品损坏率可是节节攀升。 还没踏入上房呢,就听到了傅母的呵斥声:“那个不贤不孝的还没来?好大的面子,竟让我当婆母的等她个做儿媳妇的。” 这话专门说给苏颖听的,通报的小丫头早在看到苏颖刚一露面就去报给傅母听了。 苏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打帘子的小丫环战战兢兢地,苏颖也不难为她,就朝她点点头,小丫环结巴道:“太太太来了。” 里头就听到茶杯砸在地上的声音。 苏颖还在外头。听了个响,挺清脆的。 傅母杯子没砸到人,心里窝的火没处发,就出口成脏了。 苏颖嘴角上翘的弧度一丁点都没变。心里还吐槽人家,听听这些骂她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新意,再说这话儿如今骂到她这里不痛不痒的,难不成傅母还指望着因为她这么几句喝骂,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就得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不成? 如今可不是去年毅然去撞柱的光景了。 打帘子的小丫环真是恨不得把头低的埋到膝盖里去。 杜鹃迎了出来,一脸的为难。 苏颖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进去,实在是事出有因。实在是大夫说了老太太如今动不得怒,不然中风就有可能再犯。既然老太太历来不待见我这个儿媳妇,见着我就大动肝火;再者呢,我这做儿媳妇的真是有愧啊。本来老太太的诰命已经没了,偏偏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仍旧是一等诰命,老太太见了我难免也会想起那难堪事儿。所以,为了老太太身体健康着想,那老太太还是不亲见我的好。就隔着这帘子,老太太有什么教诲我也是能听着的。” 苏颖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感情充沛,哪一处不都是为傅母考虑,多孝顺啊。 杜鹃还没有回去转述这话呢,里头傅母已经被气晕过去了。 苏颖赶紧拉着芦荟往后退:“怎么能这样?我明明已经避到帘子外头了,老太太她还是晕过去了。老太太她就这么不待见我,我真是惭愧啊。” 又对杜鹃说:“快些去看看你们家老太太。我,唉,还是不跟着进去了。万一等老太太醒了知道我进了她的屋子,不定怎么让你们打水抹地呢。如此,我就不自讨无趣了。” 等杜鹃苦笑着进去后,苏颖还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悄悄跟芦荟说:“你们太太我实在是太善解人意。太体贴孝顺了。” 芦荟默默的举起了大拇指。 傅母到底没亲自面见苏颖,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还不想因为苏颖这么个媳妇儿气的升天。 自然传话的杜鹃没有原封不动的照搬傅母的话,但也没影响傅母的中心思想,傅煦阳被欺负了,傅奕阳不能不孝不悌。让苏颖看着办。 苏颖抿了抿嘴,很无辜的说:“可之前二弟妹专程跑到我这里来说,二房既然已经分出去,独立门户,那往后二房的事就不劳动我们侯府了。唉,到底是老太太,自己都这样了,还这么挂念分出去的二房,既然这样的话,我这做儿媳妇的不能不替老太太着想。” 苏颖沉吟一下道:“当初分家时,老太太当着族中耄老的面就有了要搬去跟二房一起住的意愿,这样吧,你就问问老太太如今是否还愿意。但凡老太太露出一丝一毫愿意的意向,我和老爷就是拼着不孝的名声也得成全老太太对二房的一片慈爱之心。” 傅母当初不是说什么跟小儿子亲,要搬去跟小儿子住吗?如今怎么就绝口不提了呢。 真是好笑,荣华靠着大儿子,偏偏还看不上大儿子,恨大儿子,千方百计的不愿意大儿子过得好。 这种人,实在是,只能呵呵了。 等杜鹃回去复命了,苏颖一拍巴掌:“这等喜事,应该让弟妹知道才对,顺便再让人打听清楚了二老爷到底怎么被人欺负了?老太太也真是太心焦了,什么都不清楚呢,就急吼吼的要替二老爷做主撑腰。唉,可真是一片慈心。”   ☆、170章 庸人自扰 傅煦阳独立门户住的地方离侯府其实并不远,他家里发生的事也好打听,苏颖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原本本的始末。 “哈。”苏颖讥讽一笑,“好个风流男儿。” 跟人家争风吃醋落了下乘,自己先动手反而被人家打成猪头,还好意思说出来自己被欺负了,丢不丢人! 苏颖转念一想,陈夫人为了这等事来傅母这儿哭诉,肯定不会将实情告之。 苏颖让芦荟去问问,果然,陈夫人还真是能睁眼说瞎话,将被别人胖揍了说成了得罪了人,硬是从傅母手里抠了不少体己。 苏颖嘴唇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看看我这个弟妹多有生财之道 。” 说不定人家还乐的傅煦阳再这么来几次呢。 芦荟想了想道:“二太太就不怕二老爷知道后会不高兴么?” 苏颖将手中傅母的脉案边看边道:“不高兴?或许。”说不定傅煦阳会不高兴陈夫人出师不利,怎么就没能从傅母手里多抠一些。 “如今外头有什么新鲜事吗?”苏颖饶有兴趣的问道,这外面的众生百态不及时围观实在是暴殄天物,再说侯府又不是没这个人力物力财力。 人呢,总不能坐井观天不是。 “外面一大话题就是陈二姑娘了,如今传言说什么的都有,诸如仙女下凡、凤凰转世之类的,恨不得把陈二姑娘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那陈家是个什么反应?” “听说陈家门前宾客如云,都想一睹陈二姑娘的天颜,陈二姑娘的生身姨娘要被抬成二房,倒不知是真假了。” “二房?能生下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胎,二房岂不是太委屈了,怎么也得是平妻啊。”二房说的好听,但也就是贵妾,哪里有平妻这二头并进的好听啊,即使是律法不承认。可律法不承认怎么了。看看陈夫人和陈宛凝,陈宛凝照旧还是太太。 芦荟抿嘴笑了笑。 苏颖伸出素白的手指捻了快新出炉的糕点往嘴里塞,这糕点做的小巧玲珑,一口一个。她吃了一个后道:“陈二姑娘可真是明珠蒙尘,可都是这等命格了,又何必在意出身,本来好好的大家都没怎么关注她的生身姨娘。这抬成二房岂不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再说了就是二房又如何,也改不了陈 宛秋庶出的身份。” 芦荟又说:“另外一个热门话题是忠睿王世子病了,太医束手无策,忠睿王爷广招民间神医入府。” 苏颖手指尖在桌面上刮了刮:“这么严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芦荟一边将调好的蜜水端给苏颖一边道:“只这两天的事。” 这两天?苏颖想了想,前两天她才出门险些遭遇不测。也不知道傅奕阳调查的怎么样了?这两天傅奕阳一直是早出晚回的,苏颖不欲再拿旁的事去烦他,就一直没去催促调查进度,而且看这样的情形,应该可以确定是人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她。 苏颖捏着碗沿喝了一口,笑了笑道:“世子金贵。” 能不金贵么?千倾地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这世子有什么不测,那忠睿王妃岂不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等等,昨天才有忠睿王府的人专程过来说王妃病了无法宴客呢 。 “忠睿王妃定是很担忧吧?”苏颖抿了抿嘴角。 “是啊,听说世子一病倒,王妃就搬去小佛堂前替世子祈福了 。” 苏颖吊吊眉梢。这儿子病了当母亲不能在病床前看顾,反而去 =小佛堂祈福,外人说是一片慈母之心,可实际上,不是这回事 吧? 这就可能是世子的病有猫腻,难道是王府后院起火了。王妃引火上身结果祸及了世子么? 这也不是没可能,忠睿王府后院可是乱的很,苏颖在玩攻略游戏时就已经深有体会了。三个女人都是一台戏了,忠睿王府后院能有十个三个女人了,而男人只有一个。不乱才怪呢。 忠睿王妃也是个能人,忠睿王爷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不着调的,可忠睿王妃却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自己素有贤名,但这种贤名却是在建立在踩着忠睿王爷宠妾灭妻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忠睿王妃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置忠睿王爷的名声于不顾,甚至还帮着外人坐实了忠睿王爷宠妾灭妻的名声。 这样的女人说实在的不会讨男人的喜欢,尤其是像忠睿王爷这样的上位者。 想多了,忠睿王府的种种已经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但是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想到禄娃子说的这两天有敬国公府的人在勇武侯府外转悠之事,苏颖眼里的笑意全无。 敬国公府,忠睿王妃的娘家,世子之病,王妃入佛堂,疯马闯大街……凡此种种,总要有根线可以把这些事串联起来。 可这根线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自从禄娃子发现敬国公府的人后,就一直困扰着苏颖 。 傅奕阳回来的挺晚,苏颖等的困不不行了就上床睡了。 守夜的白芷刚想说话,就被傅奕阳摆手给制住了,他自己进了屋子,一掀开被子钻进了苏颖睡得热乎乎的被窝,苏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嗯了一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被傅煦阳的事耽搁了,那混不吝的都这个光景了还能翻出浪花来,忒的让人头疼,他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他腿给打断了。”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跟着啃了过来,两片带着凉意的手一碰上苏颖的脖子,她就打了个冷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傅奕阳在后头搓搓手,声音含含混混的传来:“该暖暖再进来的。”话是这么说,他自己扯了外面的衣裳,手就意思意思的搓了那么两下,一刻不停的就钻进苏颖的衣裳里。 刚上手一摸,就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的阻隔,一时呼吸都重了起来。 苏颖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睡意正浓的还不想这样那样。刚才反应还慢半拍呢,这会子正好反应过来,按住傅奕阳乱摸的手。 男人在后头低低笑两声,嘴巴凑到脖子上乱啃。呼出来的热气激得脖子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就这么想我?” 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打断谁儿子的腿呢。” 傅奕阳哧的热气喷出来:“咱们儿子像我,哪会这么没出息。 ” 那傅煦阳是怎么回事?本是同根生啊,这要是再往上计较,都计较到傅母头上去了,就是因为傅煦阳是根本傅母长大的,长于妇人之手,所以才成了今天这种混不吝的模样么。 傅奕阳这话可真是大有深意啊。 “你怎么知道小叔子的事了?”谁捅到他跟前去的?傅母?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但知道了,还跟着去收拾烂摊子了么? 傅奕阳凑过来嘬住她两片嘚吧的嘴唇。把她一摊子话都堵到肚子里去了,猴急的扯开她的衣裳,把自己挤了进去。 苏颖一时半会儿的是没机会跟傅奕阳讨论这个问题了,一时事毕,苏颖还记挂着这问题就含含混混的问起来。 傅奕阳把她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你知道?” 说到这个,苏颖就觉得可乐,往傅奕阳胸膛上蹭了蹭:“二弟妹来上房哭诉,过后又来找我哭穷,看她形容凄惨,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傅奕阳冷哼一声:“兵部侍郎特意来堵我,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 苏颖“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上了傅奕阳的黑脸,苏颖真是觉得他不容易,怕是那兵部侍郎也是不怀好意,抬手轻拍了傅奕阳的脸:“庸人才不招人惦记,如今老爷可是叫人眼热呢。” 像傅奕阳这样的即是爵位在身又是实权在手的,能不让人眼热。更何况因为国库欠银的事,户部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可又不太对,苏颖灵光一闪:“兵部侍郎家可有在选秀女?” 傅奕阳原本的黑脸因苏颖的体贴话变成了柔和脸,听听这话多顺耳,忽又听苏颖这么说。傅奕阳那个皱一皱眉头:“怎的? ” 这就是有了。 苏颖眨眨眼睛,撑起身子来去看傅奕阳:“外面那些个流言你不知道?” 傅奕阳很聪明,苏颖这么一说,他就反应了过来,听出苏颖的言外之意——可能是被陈宛秋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出身给连累了。 这还不如他本身有能耐被人眼红所以人家来找茬听得舒服呢,就为了个子虚乌有的传言就遭人恨。更何况,要真是这么个原因,他完全就是被牵连的,从陈宛秋到傅煦阳,哪一个都不是傅奕阳喜欢的,他要是能高兴起来才怪呢。 这下子,脸又沉了下来。 苏颖一瞧,赶紧顺毛捋:“要真是这么个弯弯绕绕,那也只能说明人家忌惮你呗,毕竟陈家可是你的娘舅家,怕前朝后宫连成一气,不给别人活路。” 傅奕阳被顺的情绪平缓了,他缓缓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苏颖笑出来:“就是这么个理。” 傅奕阳只笑一笑。 苏颖这会子睡意也走了,就来了谈兴,问傅奕阳:“那小叔子的事儿你是怎么处理的?” 傅奕阳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把玩着,漫不经心的说:“兵部侍郎姜大人既然都愿意小事化了了,我何必揪住此事不放,更何况这件事原本错多半在傅煦阳身上。呵,那姜老儿也是故意滋事,若不是他主动提起此事来,逼得我不得不表个态,但凡我事后知道了,也不会主动插手。为了个伶人,呵。” 这两个呵字,就已经表明了傅大老爷的态度。 “陈氏可曾为难你了?” 苏颖一愣,这陈氏指的是陈夫人。苏颖摇了摇头:“她本来是来和我哭穷的,后来见我打扮的素净,就心生同情,好生安慰了我一通呢。” 傅奕阳听她这样说拧了眉:“不知所谓!” 苏颖不甚在意:“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往后也省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傅奕阳听了她这话神色松了下来,反而冷笑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外乎如此。” 傅侯爷毒舌起来还是很厉害的。 苏颖往他怀里窝了窝。傅奕阳拍着她的背哄她:“睡吧。”手上拍个不住,渐渐的把她的睡意拍了上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苏颖一睡,傅奕阳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望着苏颖的睡颜发怔,床头点着玻璃灯,柔和的光透过秋香色的床帏洒进来,傅奕阳手背抚上苏颖的脸,怔怔出神。 当日疯马一事确实不是意外。 傅奕阳以为是别人想要对付自己,才迁怒到苏颖身上的,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苏颖只是一介妇人,近来因为府中事情繁多,连出门交际应酬的次数都不多。又如何会跟外人结了仇。 本来傅奕阳以为又是傅母掺合的,可查来查去这里面和傅母以及傅煦阳都并无关联,看到这样的结果,傅奕阳都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觉得无奈至极。 明明该是嫡亲的,只可惜竟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最开始的时候。傅奕阳自己进了一个误区,认为是他结的仇,而苏颖也跟他差不多,认为是冲着她自己来的。 傅奕阳查了两天,几乎都要进入死胡同了,可就在刚才苏颖说的那些话,提醒了他。 有的时候。有些人就是会因为莫须有的事就去攻讦旁人。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正确了,傅奕阳抿了抿嘴唇,这件事自然是要接着往下查的。 等第二天早起时,傅奕阳抓着苏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这冷不丁的就来这么半句话,真是就不怕人想多了误会。苏颖愣了下,这话儿是从哪里来的?上下文呢? 可是傅奕阳没再跟苏颖剖白心计,他吃过饭,苏颖难得起得早,就送他出了门。 刚转身回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就看到柳姨娘跟前的大丫环翠屏探头探脑的,苏颖扫过去,翠屏连忙福身,喏喏道:“姨娘想来给您请安,不知太太方不方便?” 柳姨娘病好了?这病好的可真快,从她说过让柳姨娘尽职尽责也才过了几天而已,柳姨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来啃一啃肉骨头了? 苏颖回了一个字:“可。” 薄荷撇撇嘴,翠屏却是不敢再抬头的,姨娘如今这么做已经彻底要跟正院对立了,她这当下人的根本就左右不了姨娘的心思 。 翠屏对柳姨娘能够复宠根本就没什么信心,毕竟原先魏姨娘当道时,柳姨娘本身也没多少宠爱,如今太太一人独大,身份天差地别,柳姨娘一个妾室被嫡妻拿捏住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偏偏柳姨娘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用鸡蛋去碰石头,那能有什么好下场啊。 翠屏一想到原先的石榴,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想落得跟石榴一样的下场。 苏颖前脚刚回到正院,柳姨娘后脚就过来请安了。 之前难得柔情蜜意的送傅奕阳出门,苏颖都没吃上什么,这会子回来了,紫苏已经重新上了寻常苏颖吃的。 苏颖就在饭桌前坐下,柳姨娘进来就朝苏颖福身:“婢妾请太太安。” 苏颖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扑了一层粉,脸蛋看上去白白的,又因为生病瘦了下来,更显得人如柳条,更何况她还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 月白色本就朦胧,柳姨娘穿着更显得纤细,只可惜柳姨娘太瘦了,加上她本来就不是柔美的长相,穿朦胧的月白色根本就显不出她原本的优点来。 再者就算柳姨娘精神比之前好了些,可到底已经不那么水灵了 ,身上还穿的这么素,往那儿一站更显得形容憔悴,让人一看就提不起精神来。 就是这样的,别说勾搭男人了,就是让傅奕阳多看一眼都是没可能的。 真不知柳姨娘是如何想的。 苏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苏颖现在肚子正饿,芦荟站在一边服侍她用饭,柳姨娘想过来接了芦荟的活,苏颖就给驳回了:“有芦荟呢。” 柳姨娘细声细语的说:“婢妾服侍太太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原太太体恤免了婢妾的伺候,婢妾感激不尽。婢妾之前想茬了,婢妾自知没有脸面到太太跟前来。只太太不让婢妾做这些该做的,婢妾心中实在不安。” 柳姨娘的院子如今可是热闹呢,经过那一闹腾,底下人不服气的可就多了。柳姨娘如今根本就压不住。 柳姨娘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只能混了血带着牙齿往肚子里吞 。 “你身子大安了?”苏颖没接这话茬,淡淡的开口问。芦荟一点都没有要把位置让给柳姨娘的意思,闹得柳姨娘就碰了这么个软钉子。 柳姨娘咬了咬嘴唇:“婢妾正要多谢太太体恤呢,婢妾惭愧竟是一病就拖了这么久方好,都是婢妾这身子不争气,愧对太太的怜惜。” 柳姨娘这话儿让苏颖心里拱起了一点火气,吐出来的话也不客气:“不过是我的分内之事,倒是你如今大好了,药材采购的管事也该松一口气了。之前那管事的还来请罪呢,说是你这里下了那么多的药材总是不见成效。不过呢后头让大夫验了库房里的药材都是顶好的,并没有以次充好,这才罢了。” 这一番话含沙射影的意味太明显了,柳姨娘被刺的脸火辣辣的。还没等她略定一定神开口辩驳呢,就听苏颖说道:“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那些个多出定例的药材都是要从你月例里扣的,我总不能因为要体恤你一人就坏了侯府里定下来的规矩。 ” 谁知道柳姨娘要了那么多药材自己没吃,把那些个药材藏到哪里去了。 苏颖夹了一筷子玉兰片,看都没看脸色青白交错的柳姨娘。 屋子里的下人各做各的,井然有序。半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也没人偷偷的往这边多看几眼,可就是这样,柳姨娘才越觉得难堪。 柳姨娘的指甲差一点就掐断了,她站不稳只觉得脑袋一跳一跳的抽起来,可又不敢站不稳要倒。她本就是向苏颖打了保票说自己身体好了,现在晕倒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芦荟看了她一眼,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姨娘脸色不大好呢,快坐着吧,太太这儿有奴婢伺候着用饭就成了。” 苏颖闻言点了点头:“坐着吧。” 芦荟跟着附和:“姨娘才大病痊愈。自然是劳累不得,不然万一病情反复了,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说着就有机灵的小丫环搬来了粉彩水墨山水磁鼓绣墩,柳姨娘不得不坐下来,如坐针毡。 搁在以前,苏颖早就三两句话就把柳姨娘给打发走了,省的她在跟前碍眼,可现在柳姨娘不是想要上位么,苏颖就顺着她的心思来,看看她还能作出个什么花样来。 可劲作吧。 苏颖吃完了饭,又净了手漱了口,柳姨娘还能坐得住,可苏颖就当没她这个人,自顾自的坐到榻上去,这边临窗又暖又亮,真是熏得人昏昏欲睡。 柳姨娘愣是坐在屋子里不肯走了,到后头不住的拿帕子抹泪,这次许是注意了,脸上的妆没花,她也不说旁的话,嘴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一句:“求太太体恤。” 真把自己当复读机了,苏颖吐槽着,而且柳姨娘这些手段还都是魏姨娘那个蠢货用惯了的,原先还觉得她那招以退为进玩的稍微不那么蠢,可现在看起来,真是高估她了。 苏颖就那么自己做自己的事,让柳姨娘哭个够,等柳姨娘实在是掉不出眼泪了,苏颖就叹了一口气:“罢了。”她顿了顿, 就看到柳姨娘巴巴的看过来,苏颖在心里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却平和的很:“你也是个不容易的,那些多出来的药材不需从你的月例里扣的,从我的月例里扣吧。并不是多大的事,也值得你哭的这么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侯府的当家太太苛待了妾室了呢。” 柳姨娘没想到苏颖开口说的是这件事,一下子闹了个青白交错的脸,这下子面子里子全没了。   ☆、171章 弯弯绕绕 柳姨娘到底被苏颖客客气气的给请走了,当然这是苏颖单方面的认为。 柳姨娘今天出师不利,里子面子都没了,还得强忍着不能表露出一星半点儿,生生的憋着一口气。 苏颖还言而有信的说:“你不需再要求旁的,我心里有数,总归我不能把个即使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姨娘给逼到庄子上,让人觉得我不贤了。” 这话儿说的不定点都不客气,柳姨娘身子颤抖了几下,当即就要跪下请罪,芦荟眼快的扶住了她:“姨娘这是在逼太太退步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芦荟看柳姨娘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正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柳姨娘只觉得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就没按照她料想的走,这话传了出去尤其是传到傅奕阳耳中,只会觉得她张狂,她连恃宠而骄都不是,而且太太是贤惠能容人。 芦荟的眼神又让她羞恼,她一个丫环都敢对她这个姨娘露出这样看不起人的眼神。 苏颖这会子也不耐烦跟柳姨娘再扯皮了,往外面瞧了一眼,问薄荷:“跟着柳姨娘伺候的丫头呢?” 翠屏在外头等了半天,越等越心焦,觉得柳姨娘这样岂不是让人家觉得她之前的病都是装出来,都是用来逼迫太太退步的,让人家觉得太太苛责了妾室的,不然哪里会在太太退了一步后那么快就好起来了啊。 更何况老爷从来就没站在柳姨娘这边过,太太也是看在往日姨娘伺候老爷时间长的份上一再优容,姨娘可不要惹太太生气啊。 翠屏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不知道姨娘在里头又跟太太说了些什么,竟然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侧耳听没听到什么大的动静,可越是这样心里越不踏实,这时候听见里面喊她就赶紧进了屋。 苏颖一指柳姨娘:“把你们姨娘扶回去吧,我看她身子才刚好。再仔细养着。” 眼风一扫,示意翠屏把人带出去。 柳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苏颖说:“要是你再病了,往后再怎么伺候老爷。别到时候又觉得是我这个当太太的罪过了。” 翠屏一听这话儿赶紧上前扶住柳姨娘,死命的扯住她的袖子,她真想在柳姨娘耳边吼一句:“我的祖宗啊咱们消停消停吧,斗不过太太的!” 可这话儿不是她能说的,而柳姨娘果然不再挣扎了,由着翠屏架住她往外走。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太太,您何必纵着她?我还真是纳闷了,柳姨娘到底有什么依仗,敢跟您对着干?” 苏颖本来还想看好戏的,可哪想到唱戏的这么不懂的看人眼色。真是不知所谓。 苏颖这看戏的兴致也没了,转念一想,柳姨娘不就是想当个真正意义上能够尽职尽责的妾室么,可这妾室可是要服侍嫡妻的。 寻常人家妾室是怎么服侍嫡妻的呢?苏颖想了想就把薄荷叫过来吩咐了一通:“就说这是给老太太的孝心。” 柳姨娘不是很擅长绣佛经么,那就让她绣个够。 薄荷一听。眉飞色舞的去通传苏颖的嘱咐了。 柳姨娘回到屋里,翠屏忍不住道:“姨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老老实实的日子过得还能如意点,现在明知道是去撞南墙的,还摆出一副宁可撞得头破血流的姿态来,为什么啊。 “您想想魏姨娘,她以前多得老爷的宠爱。可现在呢。”坟前说不定都长草了。 柳姨娘瘫倒在床上,木讷着不肯说话。 翠屏跺了跺脚,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柳姨娘给打醒了。 季府 “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潘太太气急败坏的说道。 跟着潘太太上京的潘管事低着头,压住心中的恼怒嘴上说着:“太太,这里毕竟是京城。不是杭州,咱们根基本就浅薄,更何况对方位高权重,那府里头的下人咱们是能收买,可能被收买的根本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丝毫动不了对方的根基。小的倒是觉得太太不必采用这么迂回的方法——” 潘太太狠狠瞪了潘管事一眼,才道:“你有什么主意?” “过两天就是舅太太的生辰了,那侯夫人必定是要到场的,到时候太太想做些什么手脚,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潘管事心里可是巴不得潘太太捅篓子,他女儿本来如花似玉的,被老爷看中了想纳为妾。可哪知道竟是被潘太太从中作梗,构陷了他女儿,硬生生的让他前程似锦的女儿嫁给了府中的马夫。 偏偏潘老爷根本就耐不了这个太太如何,毕竟太太娘家势力大,有娘家撑腰,可如果在娘家做出什么腌臜事,那这娘家肯定会厌弃了她,还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侯府,看她还怎么在潘府趾高气昂。 这么想着潘管事在心里冷笑,即便他不大清楚潘太太为什么要针对人家堂堂侯夫人,还让他去收买侯府的下人去给人家下绊子,可他没傻到把自己给折进去。 他拿了潘太太给的银子,转身什么都没干,回来跟潘太太说侯府管教森严找不到机会,潘太太可不就信了。日后等到潘太太栽了,再怎么样他都能保全自己。 潘太太不知道这位潘管事的暗搓搓的心思,她如今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拱潘如月成为勇武侯的继室。 潘太太听了潘管事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就心生一计,眼底的狠毒都遮不住了。 潘管事退下后,潘如月痴痴的进来:“娘,事情办妥了吗?我是不是能嫁给奕表哥了?” 潘太太把潘如月搂过来,看着潘如月如春花般的面容,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遗憾。 当初家里在皇上登基后,就开始花了大力气培养如月,就是想让她能够在选秀时脱颖而出。凭着如月的容貌,进宫后就是得宠,说不定往后还能一举封妃,带契潘家。 可如今全让如月自己给毁了,可退而求其次。勇武侯虽然比不上皇上,但是如月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一旦笼络住了勇武侯,不愁勇武侯不帮衬潘家。 那目前的障碍就是占着位置的原配夫人。原本她还想着为了不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让如月成了平妻嫁过去呢,就算是给了那个原配夫人面子,让如月委屈着叫她一声姐姐。 哪想到人家可够清高狂妄的,竟然不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竟然还把她送出去的镯子转手就打赏给个下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潘太太一想到苏颖轻蔑又不屑的眼神,就百爪挠心般的难受。 上一次是她走运。竟然在那种情况下都躲过去了,还毫发无伤,这厢又收买侯府的下人不成,但是这次绝对不会失手了。 潘太太心里志得意满起来,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苏颖凄凉的下场。还有潘如月成了侯夫人,连带着她被众位贵妇众星捧月奉承的场面。 潘太太心情不错,好言好语的安抚着痴心不改的潘如月:“很快了,如月你再耐心等等。” 潘如月咬着嘴唇:“上次娘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奕表哥他怎么能对别的女人那么好,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啊。” 潘太太抚摸着潘如月细嫩的脸颊:“如月你是我的女儿,长得像我。这么好看,那个勇武侯又怎么会不喜欢你。等你跟他成亲了,他就会知道你的好了,到时候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原配不原配的。” “什么原配?奕表哥的原配早就死了,娘你怎么又忘记了?”潘如月眼神有些放空,可嘴上却是笃定的说道。“宛秋都记住了。”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就是不死,那也是生不如死,潘太太想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是是,是我记错了。” 又听潘如月提起陈宛秋。潘太太也是知道最近围绕着陈宛秋身上的流言的,心里一边是羡慕嫉妒,一边又是不屑于顾:“不过一个卑贱的小妇生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造化?要是如月你去参加选秀,哪里还容得她大出风头?” 说着,潘太太都觉得特别的不甘心,话里话外把陈宛秋给贬的一无是处。 潘如月蹙着细细的眉毛:“娘,宛秋说不定是被家里人逼迫的,她也不愿意这样的。” 潘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点点潘如月的额头:“你别被她给骗了,她一看就是个心机深的,不然又怎么会以她庶女的出身在这届秀女里大出风头。” 潘如月不好跟潘太太说她觉得陈宛秋很懂她,会鼓励她成全她对奕表哥的情谊,还能写出贴合她心意的诗词,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母亲形容的这样不堪。 潘太太看着潘如月懵懂的神情,心里头火气就被拱了起来,又幻想起来如果潘如月按照她的预想进宫选秀,成为宫中的贵人,自家老爷加官进爵,自己的诰命等级也随着往上升,那该是多么的风光。 真是太可惜了,潘太太又想起大出风头的陈宛秋,心里好歹平衡了一些,她就算再不屑,可心底还是羡慕嫉妒居多的。 陈宛秋有那样的命格,到时候肯定会把其他人都压下去的,而且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几次接近如月,肯定是觉得如月碍了她的路,想在选秀前把这块绊脚石给除去,幸亏她长了个心眼,拘着潘如月,不让她们再有接触的机会。 可怜如月这孩子还把陈宛秋这个不安好心的当朋友,潘太太脑补一番后,重新对潘如月爱怜起来。 潘如月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即将嫁给傅奕阳,潘太太也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母女俩太专注了以至于都没有发觉门外的异常。 忠睿王府 被派到季府来监视潘如月的暗卫才短短几天就憔悴了不少,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的:“属下认为潘如月八成是得了很严重的疯症和……相思病。” 整天除了絮絮叨叨着她的奕表哥就是絮絮叨叨她的奕表哥,还有那些表白心迹的话语实在是太……太直白了。 暗卫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情,忍着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精神,把潘如月那些世俗不能忍的话语都抄录了下来,供人传阅。 忠睿王爷案头就有一份。 忠睿王爷随手翻阅了一下,面不改色,只冷笑一声:“扬州瘦马都没她这么放/荡。” 这话儿说的太好了。 忠睿王爷敛了眉头:“你觉得那些勇武侯夫人小产去世的话是潘如月的臆想?” 暗卫斟酌下用词:“属下并不能确认,潘如月此人处处透着怪异之处。她似乎笃定了诸如勇武侯夫人小产去世、季夫人能够让她免选、她注定会嫁给勇武侯做继室这类的事。再有潘如月之前削尖了脑袋想见到勇武侯,对勇武侯府一些事情好像很熟悉,就算她从来不曾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她也能知道。” “照这么说来,潘如月有可能是和陈宛秋一样。但是潘如月整日里浑浑噩噩的,三纲五常都视之为无物,丝毫不像是大家大户教养出来的姑娘。这种疯癫的症状是她最后一次从勇武侯府回来才开始有的,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所以并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疯了。 “陈宛秋可曾提过潘如月这种症状?”忠睿王爷沉吟一会儿问道。 下属还没回答呢,就听忠睿王爷自言自语似的说:“算了,不管潘如月是疯了还是被鬼祟附了身,等解决了陈宛秋就顺带把她给捎上。呵,到时候勇武侯定是会感谢本王的。”给他掐灭了这么一朵烂桃花。 这时候,有内侍敲响了门。 “何事?” 内侍恭顺的答道:“敬国公世子夫人上门来探望王妃和世子。” “准。” “是。” 忠睿王爷冷笑道:“我那个蠢王妃,这就按捺不住了。” 下属眼观鼻鼻观心。 “敬国公府。爪子未免伸的太长了。”忠睿王爷丹凤眼里闪过一道凛冽的光芒,慢吞吞的说着:“本王记得敬国公府一共欠了国库将近百万的银两,还拖着不还吧?近百万啊,可是在京城功勋世爵里头独占鳌头,还联合着其他功勋世爵家不还银。如今又把爪子伸到本王府里头来,实在是好得很呐。” 忠睿王爷感慨完,斜睨了一眼站如青松的下属,无趣的撇了撇嘴:“勇武侯可将真相调查出来了?” “尚无。”下属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笨。”忠睿王爷毫不客气的评价,下属心想好歹不是蠢,勇武侯该知足了。 下属忖着忠睿王爷的脸色,提议道:“是否由属下点拨点拨?”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那你觉得该如何点拨啊?” 下属僵了僵。才意识到那件事虽然表面上是潘太太干的,可实际上出力的是敬国公世子,而敬国公世子是听从王妃的吩咐。 再往上说,王妃又是受了陈宛秋的蛊惑,可这还没算完,陈宛秋蛊惑王妃可是把勇武侯夫人给牵连进去了。而这能牵连进去归功的又是王爷对去世的苏侧妃的情谊。 而且当时那本来是做给王爷看的,用来试探王爷的,一连串扯下来,根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下属赶紧道:“还请主子示下。” 忠睿王爷清了清嗓子:“杭州知府是敬国公世子的门人,户部风头太盛。敬国公世子决定给勇武侯点颜色看看。杭州知府夫人夹带私欲,将计就计,欲置勇武侯夫人于死地,恐有后招。” 顿了顿,忠睿王爷又道:“若是勇武侯往下查,就将杭州知府及其附庸犯下的事儿稍微透露那么一些些,本王就静等着勇武侯为了夫人安危能否大义灭亲了。” 这么一理,完全将忠睿王妃给撇开了,也就不会把那些弯弯绕绕给扯出来,对此忠睿王爷嗤笑一声表示:“本王怕说出来丢人,本王怎么会有这么蠢不可及的王妃。” 下属心态调整的很快,对这类话表示自个从来没带耳朵。 过了半个时辰,内侍来报:“敬国公世子夫人出府了,王妃求见。” 忠睿王爷冷哼一声:“敢情是把本王的命令当成了耳旁风,世子一日未好,她就一日在佛前替世子祈福。若是世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当母亲的死不足惜。要是她还执意如此,就问问她世子是怎么病的。” 忠睿王爷一点都不想看见忠睿王妃那张蠢不可及的脸,如果不是他从头到尾都监视着陈宛秋的异动。这时候恐怕他那根独苗早就蔫吧了。 内侍将忠睿王爷的话带到,内侍传话的时候语气毫无起伏,可忠睿王妃却听的“噗”的一口吐出血来,染红了地上的织金地毯。扶着她的丫环慌了神:“王妃!” 忠睿王妃不管自己吐了血,只哀哀的哭:“王爷他这是在剜我的肉啊!” 忠睿王妃不敢说她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又怎么会害了他,因为事实上就是因为她这个亲生母亲的偏听偏信才害了世子,使得世子至今都还昏迷不醒。 这几天来,忠睿王妃在佛堂里度日如年,悔恨交加,整个人好像老了五六岁。 忠睿王妃想去求忠睿王爷,让忠睿王爷去找陈宛秋,让世子病倒的药就是陈宛秋给的。她一定有解药,可忠睿王爷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见她。 如今听了忠睿王爷戳心窝子的话,忠睿王妃吐了血,内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请太医来给王妃看诊。” 内侍回去一字不落的将忠睿王妃说的话禀给忠睿王爷,忠睿王爷被气的不轻:“她还有脸说本王狠心。不知所谓的蠢货!” 杵在一边当壁画的下属默然,王妃以后在王爷的眼里就是蠢货的代名词了。 忠睿王爷一点也没有要去探望吐了血的忠睿王妃的意向,打发走了内侍,问监视忠睿王妃的暗卫:“王妃都说了些什么?” 忠睿王妃如今全部心神全都在病倒的世子身上,力图亡羊补牢,她觉得既然忠睿王爷不听她的诉求,她就自己去找陈宛秋。跟她谈条件,换得世子的健康。 忠睿王妃现在出不去,就只有拜托给了敬国公世子,敬国公世子夫人充当了传话筒。 暗卫已经从忠睿王妃塞给敬国公世子夫人的东西里找到了纸条,纸条上大意就是如此。 忠睿王爷看完之后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他将纸条销毁。重新让擅长仿写的下属给仿写了一份,大意就是试探一事暂止,另务必要尽心尽力的对付陈宛秋,请不要客气。 完了之后,让人重新放回原处。彼时敬国公世子夫人还没回到敬国公府,丝毫没有发觉到东西已经被调换过了。 做完这些后,忠睿王爷喝了一口茶问道:“陈宛秋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属回道:“陈宛秋足不出户,疲于应付四面八方来试探的人,而且陈宛秋好似在等您主动找上她。” 陈宛秋做这些的原因就是想将之前她和忠睿王爷之间的形势颠倒个个,想从之前的被动挨打的恶劣转化成占据上风的优势。 既然是想占优势,那自然是不能主动去找忠睿王爷摊牌了。 忠睿王爷听了下属的回答,道:“倒是小看了她。”声音嗡嗡的,似在极力忍着发怒。 也不怪忠睿王爷会如此隐怒,实在是险些在陈宛秋这条阴沟里翻了船,对她恶感不能更多,更何况如今陈宛秋是越来越能作死,花样翻新的让忠睿王爷都觉得‘佩服至极’。 陈宛秋近来也不好过,当时陈宛秋选择铤而走险,她在再三考虑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忠睿王爷,而是选择了忠睿王妃。 陈宛秋告诉忠睿王妃她只是挡箭牌,忠睿王爷至始至终爱的都是苏侧妃,而且认为勇武侯夫人苏颖就是苏侧妃的转世,和苏颖有私情。 陈宛秋的话漏洞百出,原本忠睿王妃将信将疑,可陈宛秋画了一副苏颖的画像后,忠睿王妃心就有些乱了。 陈宛秋还暗示了苏颖生的双胞胎很有可能就是忠睿王爷的后,忠睿王妃心神彻底大乱。 这才有了后面的试探,而年幼的世子就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   ☆、172章 一箭双雕 年幼的世子被牵连进来,陈宛秋是想借着世子跟忠睿王爷谈条件。 至于苏颖,陈宛秋是想借刀杀人,她觉得苏颖芯子里装的是原先和忠睿王爷爱的死去活来的苏侧妃,而且忠睿王爷就是因为她跟自己撕破脸。 陈宛秋自认自己并不爱忠睿王爷,可并不能接受忠睿王爷更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在意识到这点后,陈宛秋就彻底迁怒上了苏颖。 陈宛秋想要一箭双雕。 陈宛秋在得知外面都在传忠睿王爷的世子昏迷不轻,药石罔效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好利用的忠睿王妃执行了大半。 至于苏颖那里,陈宛秋不得不承认她运气太好,这次竟然又被她躲了过去。 但是陈宛秋不担心,以忠睿王妃的嫉妒心,她既然真的去试探忠睿王爷后,即使调查后发现苏颖和苏侧妃并没有任何关联,但苏颖的相貌就会成为忠睿王妃心中的一根刺,她曾经胡扯出来的那些话,也会成为时时刻刻扎在忠睿王妃喉咙的一块骨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有彻底的拔除了才会觉得舒爽。 真的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往后,忠睿王妃定然会将苏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在这年代,一个王妃要对付一个侯夫人实在是很容易的。 陈宛秋为她的计划很是沾沾自喜,由此,她就不用纡尊降贵的亲自去对付苏颖了。 陈宛秋等着忠睿王爷主动来找她谈判,到时候,她就当着忠睿王爷的面将他曾经送来的那支梅花簪子摔在地上。 等着瞧吧。 无辜中枪的苏颖斜睨着不请自来的陈夫人,以前就没什么妯娌情谊,更不用现在已经分了家了,所以这货又来做什么? 苏颖淡淡的开口:“难道二弟妹改变主意了,答应借给我们银钱应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欢迎之至。” 陈夫人脸色一僵,她扯了扯嘴角:“大嫂说笑了。” 你哪只眼睛看都我在说笑?苏颖脸上的笑容都跟着变淡了:“既如此。那弟妹又来做什么?” 陈夫人脸色讪讪的:“大嫂这是不欢迎我么?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走好了,省的在这儿碍大嫂的眼。” 苏颖的待客之道实在不怎么样,在陈夫人说完这些客套话后。苏颖那样子就跟当真了一般,看的陈夫人心里恼怒起来,她就坐着不走了:“哎呀,大嫂还真是不欢迎我啊,连杯茶都没有呢。” 实在是不要低估陈夫人脸皮的厚度,苏颖嘴角抽搐几下:“好话赖话都让你自己说了,还赖上我了,真是个皮猴儿。” 芦荟趁着端茶的功夫背过身去偷笑。 陈夫人一噎,“大嫂可知道我是为什么来?” 我又不是神算子,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来。苏颖腹诽,“难道是因为二老爷因为一个伶人跟人打起来的事儿?” 陈夫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莫名觉得窘迫,家丑不可外扬,她就算再憎恶傅煦阳的花心。可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苏颖。 经由昨天建立起来的那点优越感也没那么强烈了,她扯了扯帕子:“大嫂是怎么知道的?” 说着也觉得不对劲,他们现在又不住在一起,隔了那么远,苏颖是怎么知道她家发生的事儿,难道苏颖在她家有眼线?这么想着眼睛就往苏颖身上转。 苏颖自然瞧见了。心里不喜,“老爷昨个告诉我的。” “什么?大伯哥怎么能知道这件事?”陈夫人忍不住拔高声音说道,惹的苏颖看过来,陈夫人自知失言,很是尴尬,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儿怎么能污了大伯哥的耳朵?” 这话儿说出来更不对。陈夫人就讪讪的闭了嘴,只问:“那大伯哥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苏颖嘴角露出几声笑:“还不是人家苦主的爹找到我家老爷,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苦主?我呸。”陈夫人啐了一口,“表哥现如今还躺在床上呢,整个人被打的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了。我们都还没去找上门评评理呢,他这打人的偏是恶人先告状,什么德行。” 陈夫人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连最开始的几分心虚都压了下去,等指责完对方,她又带着谴责的睨了苏颖一眼:“大嫂这胳膊肘可不能像这样向外拐啊,虽说如今我们分了家,可到底还是亲兄弟,同枝连气的。 大伯哥既然都知道了,那是不是要帮着自家兄弟讨回公道?要知道对方这是不把勇武侯府放在眼里,打了二表哥就相当于打了大表哥,没得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大嫂,你说我说的可是在理?” 没觉得在理,就觉得特别好笑,苏颖都不知道陈夫人还有这么能说会道的时候。 苏颖假装疑惑道:“咦,怎么弟妹说的和我从我家老爷那里听到的不一样?这还真是奇怪了,那不如你和我说道说道你认为的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心虚了,她觉得这件事特别丢人,在苏颖跟前说出来她都觉得臊得慌,眼神闪烁了几下:“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好再说出来让大嫂看笑话,反正就是我家老爷被对方伤的不轻,对方那是仗势欺人,不把咱们勇武侯府放在眼里,我每每想到这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苏颖似笑非笑的说:“难道对方是欺负二老爷从我们勇武侯府分了出去自立门户,觉得勇武侯府不再是二老爷的后盾才不看佛面的把二老爷揍了一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你们一家确实从勇武侯府分了出去,从此跟勇武侯府就是两家了。” 这话儿绵里藏针,一下子把陈夫人扎了个结实,她心里怒火升腾,有心要跟苏颖在这里头分辨一二。可转念一想,她要是再强调什么分家了情分仍旧在,这兄弟血缘是不会变的吧之类的话,保不准苏颖就捏着她这个话头。让他们家往外掏银子。 这说什么都不行的,再说她何必在这件事上自找无趣。陈夫人这么想,嘴上非得再讨回嫌:“大嫂不愿意帮忙,直接就是了。何必说这些个恼人的话。” 眼见苏颖要恼,陈夫人只得讪讪的岔开这个话题:“大嫂,我今日来是想劝你的。” “哦?”苏颖皮笑肉不笑,“因何事?” 陈夫人舔了舔嘴唇:“还不是因为昨个你让人传过来的话,说什么老太太搬过来由我们孝敬荣养的。” 还真让苏颖给猜着了,不过当时苏颖就是想给傅母添堵,顺带也膈应下光说不做的傅煦阳一家子,说说而已,谁能想到陈夫人还当了真,为了这种事特意跑过来。好郑重其事。 苏颖看一看陈夫人:“怎的,你们不愿意?” 陈夫人被戳中心思,干巴巴的笑了笑:“哪能啊,我们岂是那等不孝之人。” 苏颖点了点头:“既然彼此都有意,我们夫妻都愿意牺牲我们的名声去成全你们一家的孝名了。那就不日让老太太搬过去吧。” “别!”陈夫人听了这话儿觉得毛毛的,可初衷坚决不能改。 苏颖皱起眉毛来:“你是个什么意思?亏得老太太那么偏向你们一家子,接连陷我们夫妻俩于不义,这些指责老太太的话我这做媳妇儿的断然是不能多说的。 可你也应该心知肚明才是,二老爷为何要主动提出分家?后来又是怎么这么快就从勇武侯府里搬出去自立门户? 弟妹别说你一丁点都不清楚,可如今是不是眼瞧着老太太落魄了,因为二老爷连诰命都被撤了。你们竟是不愿意孝顺了?这实在是……唉,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苏颖说得一片光风霁月,句句凌厉,说的陈夫人但凡说个‘不’来,那就是不孝不义。 陈夫人可不想别这样的帽子扣的严严实实的,可一时真找不出反驳的话。急的脸都涨红了:“大嫂说的太言重了啊!这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苏颖垂下眼帘,嘴边泛出个苦笑来:“这种话我们夫妻听得还少了?”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一时说的陈夫人哑口无言,她完全抓不到谈话的主动权,不得不跟着苏颖的方向走:“所以啊,大嫂就更不应该让老太太搬过去跟我们去住了。不然的话可不就会坐实你们不孝的流言了吗?就是这样!没得分了家,老太太不住在长子家,反而去住次子家的道理。” 陈夫人终于抓住了一些感觉,道:“本来勇武侯府就因为老太太名声有损了,这种时候就不应该传出什么不利的话来。” 苏颖怒极了:“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陈夫人被气势凌厉的苏颖给唬住了,说话都结巴了。 苏颖严厉的指责了她:“弟妹说坐实我们不孝的流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夫妻自问从没有光风霁月,没有不孝过,可就是有些心思狭隘的小人,为了一己私欲用那些个腌臜手段来给我们抹黑。那等污人名声的小人就该烂了舌头,裂了嘴巴!” 陈夫人脸上火辣辣的,这指桑骂槐的话她还能听不出来么,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大嫂,我只是一时口误,你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未免也太较真了。” “只许弟妹你义正言辞的指责,就不许我反驳了,这是什么个道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陈夫人想到之前她就是这么反应的,不由得窘迫起来,刚才才顺好的思路又被打乱了,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扳回一城了。 苏颖也默不作声起来。 陈夫人原本还等着苏颖开口说些什么她好接茬呢,哪想到苏颖不吭声了,她只好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清了清嗓子:“大嫂这话是我一时口误,你就不要当真了,但你得承认我刚才那番话是话糙理不糙啊。” 有这么自夸的吗?苏颖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陈夫人自顾自往下说:“反正我把话说到这里了,听不听都由大嫂你,你就算不顾及侯府的名声,也得顾及侄子不是。顶着那样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 可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苏颖都快被她说动了。 陈夫人见苏颖不搭腔,有些恼火,但她该说的都说了。想来苏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想起身告辞来着,就听苏颖慢吞吞的说了。 “弟妹,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完全在老太太那里,若是老太太执意要跟二老爷这个从小跟她亲的儿子一起住,我们这为人子女的拦也拦不住,也不能拦啊。” 所以啊,这话你找错人说了,你应该冲着傅母这正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去。 陈夫人一时间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苏颖见状。叹了一口气:“弟妹啊,这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都来了,不如一口气的去到老太太那儿,把你们家的姿态摆出来。想来以往常老太太偏爱小叔子的劲头。说不得就会应下来,不整日想着搬到你们家去了呢。” 弟妹啊,我看好你哦。 陈夫人吞了吞口水,她要是真这么跟她那好姑妈说,她的好姑妈还不把她给生撕了,她还指望日后还能从她那里抠些体己私房来呢。 “呵呵,大嫂你真会说笑。” 苏颖很认真的说:“弟妹。我跟你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半点弄不得虚啊。” 陈夫人噎住,她只能干巴巴的笑着,“我想到家里还有事儿紧着办,就不打扰大嫂了。”没说的那就只能逃之大吉。 苏颖冲着她的背影道:“弟妹啊,你走路可得小心些。别像昨天似得摔一跤。” 陈夫人闻言一踉跄,险些真的摔一跤,站稳了之后,走的更快了,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颖一直透过窗户看着陈夫人走没影了。才收回视线来,有些遗憾的扁扁嘴,早知道就不提醒她了,唉。 薄荷直撇嘴:“二太太这也太厚脸皮了吧,明明就是不愿意荣养老太太,偏偏还打着为太太好的旗号,真是。” 苏颖笑了笑:“能把好话说到这份上,也是二弟妹的能耐了。”不过,看在陈夫人提供了笑果的份上,她就大人大量的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每日一乐啊,不然再去让人告诉她“谁养着老太太谁就能得到老太太的体己”,不知道这样的话,陈夫人会不会颠颠的立马跑回来,高举双手说“我愿意”呢。 傅奕阳踩着星光肃着脸回来,苏颖见他一脸的倦意,把手中的书放下,从榻上下来,绞了帕子递给他擦脸,问:“要不要来碗羊乳?” 见他点头了,就朝紫苏点头,回过头来又说:“你再不来我都要叫人去看看了。” 傅奕阳一扬脖子把羊乳喝了,也往榻上一坐,拉着苏颖跟他坐在一处。 苏颖看他的神情:“可是累了?要不我给你揉揉?”这可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苏颖靠着大迎枕,傅奕阳躺在她的腿上让她给按摩太阳穴。 苏颖不说话就这么揉了有一刻钟,傅奕阳才把心头的那口气叹出来,苏颖这才问他出了什么事。 傅奕阳枕住苏颖的腿,嗡声道:“那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苏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皱着眉头道:“是谁做的?” 傅奕阳坐起来,把苏颖抱在怀里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查到了潘季氏的头上。” “潘季氏?潘如月的母亲?”先前就猜测过了,苏颖还是觉得惊奇,潘太太有这么大的能耐? 傅奕阳嗯了一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那季氏到底没那么大的能耐。” 如果不是气氛不合适,苏颖都想要跟他击掌表示咱们夫妻俩心有灵犀了。苏颖慢吞吞的说:“如果有她参与的话,我倒不觉得没原因。” 说着她就伸手捧住傅奕阳的脸假模假样得说:“哎呀,我也没觉得你有多玉树临风,风姿卓越,怎么就让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丢了魂似的?” 傅奕阳忍不住笑了笑,可笑完了又觉得不对,赶紧绷住脸,咳嗽一声:“严肃点。” 苏颖嗔了他一眼,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傅奕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次真是我连累你了,实在是没想到潘季氏会是这么心黑,不过,也有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 苏颖冷笑一声:“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要是没有那等龌蹉心思,也就不会被别人利用。怎么咱们风姿卓越的大老爷这是心疼未来岳母了?” 傅奕阳瞪了她一眼:“浑说什么!” 苏颖顿时气弱了,色厉内荏道:“我这不是气的狠了么,你凶我作甚。哼,你有能耐去凶那罪魁祸首。” 傅奕阳握着她的手:“先不急,我准备顺蔓摸瓜,将其他幕后指使者也一并揪出来,到时候一块儿算总账也不迟。” 本来查出来祸首是潘太太就已经出乎傅奕阳的意料了,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缘由,可这已经足够让傅奕阳恼火的了。明明是对方寡廉鲜耻、言行轻狂不知所谓。其父母必有失职之处。 如今看来,那潘家,恐怕是从根上就坏了的,不然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潘太太不去教导女儿。反而是迁怒到他们身上,实在是不可理喻! 傅侯爷坚决忘了他和潘太太还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苏颖低着头和傅奕阳十指相握:“你觉得帮凶会是谁?” 傅奕阳皱起眉头:“这还真不好说,左右已经有了突破口,再查起来也就容易了,你放心,这件事我定是要给你个交代的。”总不能让妻子白白受惊了。 苏颖‘嗯’了一声:“我自是信你的。” 这话儿自然是中听的,傅奕阳眼里带了笑意。又叮嘱起来:“近来你就呆在家里,府里的护院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多注意些。对了,季府你就不能去了,等明儿差人过去分说了,表婶自会理解的。” 傅奕阳唯恐潘太太再做出什么来。知道她现在客居季府,自然是更不放心苏颖过去了。 “知道了,我就说是受了惊病了,竟是病的严重了。”当日那事是发生在热闹的大街上,当时围观的人不少。想来季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这样的说法也说得过去。 夫妻俩黏糊在一块儿又说了些话,才回床上睡了。 第二天,苏颖就派了府中有脸面嘴皮子利索的管事娘子带着比原先准备加厚了一层的礼上门赔礼去了。 本来是临时反悔了,自然是要把礼数做全了。 季夫人知道苏颖不来了,隐隐还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潘太太那个搅家精,不知道跟苏颖碰到了,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她可不愿意自己的生辰上被触了霉头。 既然苏颖病了不来了,那就不会碰头,这样也好,又细细问了管事娘子苏颖的病情,还让管事娘子捎带回些养身的药材。 等管事娘子千恩万谢的告辞后,季夫人转身就把大儿媳叫过来,这生辰一应事宜都是大儿媳操持的,既然苏颖不来了,总是要有变动的。 不巧被潘太太听了一耳朵,“什么?她竟然不来了?” 她的话让季夫人皱了皱眉,这话儿听的就不顺耳,让季夫人再次觉得苏颖不来也挺好的。 潘太太指责道:“身为晚辈,来给长辈祝寿这等大事,她竟是说不来就不来了,大嫂我看她怕是仗着自己位高就没把你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季夫人心里不悦的打断潘太太的话:“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乱指责什么个什么劲儿,侄媳妇不能来事出有因,她几天前遭了难受了惊得了病,没想到病情加重,这才没法子过来了。” 潘太太被季夫人不客气的话说的心里恼火,又听她这么说,心里疑惑,不是说当时毫发无伤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想着就撇了撇嘴:“侄媳妇果然还是年轻经过的事少,不过是小小的事儿她就受了惊,这日后可怎么担得上当家太太的重担呀。”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一声,人家担不起,难道你那轻狂的女儿就能担得起?不知所谓。   ☆、173章 以身代之 季夫人不愿意应付小姑子,只想潘太太能有点眼色,赶紧滚蛋。 可惜潘太太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捏着帕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看的季夫人只觉得不齿。 大儿媳很有眼色的找了个理由,就从婆婆的房中退了出来,搭着丫环的胳膊往外走,拿丝帕掩住嘴边的不屑,这位嫁出去的姑奶奶的做派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季夫人不愿意搭理潘太太,既然人家愿意坐冷板凳,她这做大嫂的就成全她。 季夫人有意晾着潘太太,让她知道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到了人家主人家里,还拿乔,这算什么样子,就算这是娘家也不行。 再说如今能给潘太太撑腰的婆婆早就去世了,季大人也是厌烦了妹妹的做派,没有往日里那么热络了,季夫人可谓是有恃无恐。 季夫人就拿着苏颖送来的礼单,也看出来比往年的厚了一层,心里头的那点子不满也就散了。 偏偏潘太太非要寻晦气,自顾自的在季夫人耳朵边嘀咕苏颖这是清高看不起人,仗着自己是侯夫人,不给长辈面子,说什么病重的不能过来,实际上还不是根本就不愿意纡尊降贵的过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潘太太见季夫人不吭声替苏颖说话,还以为她说中了季夫人的心思,更加不惜余力的抹黑苏颖。 可潘太太忘了,她这是踩着季家在抹黑苏颖,季夫人听了这种话会高兴才怪呢,皱着眉没好气的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潘太太是准备在季夫人的寿宴上算计苏颖一把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哪知道苏颖突然不过来了,岂不是让潘太太的准备都化成了流水,下次再上哪里找这么合适的机会,潘太太哪能甘心。 所以就不惜余力的抹黑苏颖发泄下心中的邪火。听季夫人这么一说,潘太太拿帕子攒攒嘴角,状似漫不经心的说:“若说受了惊病了,这会子那也该是病症减轻了。怎么侄媳妇反而是病重了呢,这里头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季夫人把礼单往手边一搁,冷淡的瞥了潘太太一眼:“外头的事儿小姑子你倒是清楚。” 耳朵可支的挺长。 潘太太被说的心虚了一下,避过季夫人的视线:“不过是听了那么一耳朵。” 说着义愤填膺的说:“所以我才觉得侄媳妇病重的不能出门里面有蹊跷,哼,她实在是欺人太甚,嫂子怎么就这么甘心被个晚辈欺负到头上来了。要是我,我定是要端出长辈的款来,让她知道忤逆长辈的下场。” 季夫人听潘太太可劲的胡搅蛮缠,心里一阵膈应。脸上的笑容变淡,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潘太太没注意到季夫人冰冷的眼神,带着恶意的笑道:“依我看,就该当众戳穿她的真面目,让其他的夫人太太们都见识见识勇武侯夫人是个多虚伪。不敬长辈的人。我还听说勇武侯后宅空虚,妾室只有小猫三两只,那苏氏不替勇武侯主动纳妾不说,还苛待现存的妾室,实在是不贤善妒,如今又不敬长辈,这等妇人怎么还有资格做大妇!” 季夫人被潘太太这一张刁嘴说出的颠倒黑白的话气笑了。她现在很庆幸苏颖不过来了,本来两家的关系经过这一年的修复已经比过去亲密一些了,可若被潘太太这么一搅合,怕是会前功尽弃不说,怕还会连累到季府。 季家到底做了什么孽,有这么一个脑袋拎不清千方百计想着给季家拖后腿招祸的姑奶奶。还有那个寡廉鲜耻的表姑娘,都是祸端。 如果不是怕季大人觉得她这做大嫂的不待见嫁出去的小姑子,她早就把这祸害撵出去了。 想着,季夫人冷笑一声:“那你觉得谁是大妇的好人选啊?难不成是你那个宝贝闺女?”就算人家不贤又怎么了,谁都比潘如月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好! 潘太太脸色铁青。瞪了季夫人一眼:“大嫂,你胳膊肘向外拐就罢了,可你怎么能就这么狠心,如月她好歹叫你一声舅母,你就只顾着巴结人家,就不管外甥女的死活了,有你这么做舅母的吗?哼!你既不管如月的死活,那就别再多嘴多舌,趁机败坏如月的名声,你也不想想,如果如月的名声坏了,姗姗能得着什么好了?” 原先潘太太在抹黑苏颖,季夫人就当耳旁风,吹过就算了,可这会儿潘太太说这么诛心的话,季夫人要是再轻飘飘的揭过去,那可就让潘太太蹬鼻子上脸了。 季夫人朝潘太太啐了一口,不屑道:“姗姗姓季,你那宝贝闺女可不姓季!也是,季家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寡廉鲜耻,不知自尊自爱的姑娘!也该我只是舅母,我要是真有这么个失德的女儿,不说亲手掐死她,也该绞了头发送到静安庵里做了姑子,也省的污了家里的名声!” 说着冷冷的看了潘太太一眼,恨声道:“亏得小姑子你还是季家女,遇到这种事不说亡羊补牢,偏偏还要纵容包庇,实在是让我佩服的紧!往后可千万别提起老太太,若是老太太她老人家地下有知,替你臊的不行,找你托梦也要把你给骂一通!” 季夫人把潘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直接说:“玛瑙,上茶来。” 这是很不客气的端茶送客了! 潘太太落了好大个没脸,回去就唧唧歪歪的躺在床上,气出个好歹来,要请大夫来。 潘太太院子里的丫环当然不能做主,自然是报到了季夫人这里,季夫人气的拍了一下子桌子,刚从她这里回去就气病了,这不是想说她这个大嫂给她这个小姑子气受了么? 到底是谁气谁? 要是潘太太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她没病也得气出病来了。 季夫人当断则断,把玛瑙叫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看玛瑙领命而去,季夫人冷笑一声,她那小姑子不是想病了躲清闲么?那她这个大嫂就成全她。 潘太太气的心肝疼,又不是真疼。叫大夫来也就是想把季夫人架起来,让季大人觉得亲妹妹被妻子苛待了,给季夫人添添堵。 可等大夫来给诊脉,还给扎了几针。完了之后脸色凝重,可把潘太太给吓住了,连忙问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大夫絮絮叨叨的掉了一大堆书袋,潘太太一句都没听懂,只后来大夫说开个方子先吃三剂药再看看,又叮嘱说最好静养,切忌忧思甚多。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潘太太原本还好好的呢,大夫这么一说她就觉得胸口跟压了大石头一般,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原本还将信将疑的,这下子完全信了。 一时还觉得惶惶然,捂着胸口躺在床上,都这个时候了,潘太太根本就无暇他顾了。 潘太太不蹦跶了。季夫人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季姗姗,潘太太病了,就不需她过去打扰了。 季姗姗见季夫人神色比过去都凝重,还以为潘太太得了什么重病呢:“姑姑她没什么大碍吧?” 季夫人嗤笑一声:“能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为了潘如月她那宝贝闺女忧思过甚,只得好生静养罢了。”歪心思多给坠的! 季姗姗眨了眨眼:“往日潘姐姐生病时。大夫也说她是忧思过甚呢。” 季夫人拍了拍季姗姗的手背:“她们娘俩儿也是同病相怜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她那小姑子自己从根上就歪了,才把自个的姑娘给教养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诉诸出口的,被别人听了去,还当她这个儿媳妇对作古的婆婆不敬呢。 季夫人真是放心的太早了,潘太太是不蹦跶了。可还有一个潘如月呢。 潘太太前脚刚‘病了’,要静养,后脚潘如月就冲破了丫环们的防线到了季夫人这里。 季夫人心里再厌烦潘如月,可她毕竟是主人,见到潘如月自然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不过冷淡的很:“我原说你身子不便不必来向我这个舅母请安的,你又何必多礼。”说着眼风一扫跟着潘如月过来的丫环:“当主子的不懂的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这当丫环的还不懂事吗?怎么就不知道劝着你们家姑娘一些,让她还特意走这么几步路来到我这里请安?” 季夫人指桑骂槐的话潘如月是无法体会了。 秋水刚跪下请罪,潘如月眼泪就掉了下来。 季夫人的笑意冷了下来,拧着眉道:“怎的,可是下人们怠慢了你?瞧我这话说的,外甥女你莫不是在替你母亲的病伤怀?快别哭了,你要是哭出个什么好歹来,谁还能再你母亲病床前尽孝侍奉汤药?” 潘如月那些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她怯生生的说:“舅妈,如月听得大表嫂病重的不能出门了?” 季夫人冷眼看着,潘如月抽泣一声,捏着帕子拭泪:“大表嫂待人亲切,如月见着她如同见到了自己嫡亲的姐姐,这会子知道她病重,感同身受,心如刀割,直恨不得以身代之。如月此番来找舅妈,就是想着去勇武侯府探望苏姐姐,毕竟都这般了,往后说不得就再也见不着了,舅妈就发发好心,放如月去吧。” 说到最后,潘如月声音还带了急切,可她的表情完全言不由衷,原先黯淡的眸子如今被点亮了,整个人好像有了奔头。 这种奔头把季夫人气的快厥过去了,听听潘如月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好似苏颖命不久矣,不知道的还以为潘如月这是要去见苏颖最后一面一般。 什么嫡亲姐姐,以身代之,苏姐姐不伦不类的称呼,以及潘如月如今的精气神,她到底什么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季夫人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潘如月就跪下来了,泪流的更凶了:“舅妈你发发善心,让如月去吧。这样如月心中的愧疚就能减少一层,如月自知对不起苏姐姐,可如月实在是情不自禁啊。” 季夫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潘如月这话儿怎么像是跟傅奕阳有了私情一般? 季夫人眉心一跳,可很快就把这点给否认了,潘如月压根就是单相思,她自己也说过只见过傅奕阳两面。再往后根本就没有能和傅奕阳见面的机会。 再说潘如月自从上一次从勇武侯府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说话颠三倒四,一时笑一时哭,跟得了疯症似的。她说的话又怎么能信。 潘如月还在剖白心迹:“如月真不该将苏姐姐的死信挂在嘴边,如月根本就没料到苏姐姐真的会那么不幸的病重了。如月这段时间脑子浑浑噩噩的,说出的那些话都不是如月的本意,如月真不是盼着苏姐姐出事的。如果苏姐姐真出事的话,奕表哥也该很伤心吧,也是,奕表哥他和苏姐姐这一辈子琴瑟和鸣,如月即便自己心如刀割,也不愿意奕表哥伤心欲绝,如月宁愿以身代之。” 潘如月说到最后就成了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季夫人都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掉落,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屋子里的下人早在潘如月跟季夫人说话的时候,就很有眼色的退出去了,这些个都是季夫人的心腹。季夫人也不怕她们乱嚼舌根。 季夫人虽然没听清楚潘如月最后哽咽的什么,但也不妨碍季夫人听明白潘如月的意思,这丫头竟然是盼着苏颖早死,这还就罢了,她还能把自己的恶毒心思说的这么无辜,真真是让季夫人又开了眼界! 季夫人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望着潘如月:“谁告诉你勇武侯夫人命不久矣的?人家好好的呢。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一时不能出门见客罢了!要是让我知道哪个心思恶毒的下三滥混账黑心种子在你跟前黑咧咧,让你竟也是生出这样不好的心思来,看我不撕烂她那张臭嘴!” 除了潘太太还能是哪个下作的,她们俩还真不愧是母女。 潘如月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季夫人含沙射影的话听进去,季夫人见她没反应,只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不耐烦应付她,厉声厉色道:“好了,你娘既是病了,你作为女儿就该去照顾她,别肖想些不该你想的了!” 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了潘如月。潘如月膝行到季夫人跟前,抱住季夫人的大腿,控诉道:“舅妈你说谎,明明是娘说的,如月很快就能作为继室嫁给奕表哥了,娘是不会骗我的!您看,苏姐姐不是病重了吗?虽然这么想是如月的不该,可如月是真的像嫁给奕表哥。舅妈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怎么就不能发成全我呢?” 在潘如月抱着自个大腿的时候,季夫人已经开始缓缓吸气吐气,强忍着抽起一脚来把潘如月给踹倒的冲动了。 等到这会子,又看到潘如月脸上控诉的神情,季夫人简直想要一巴掌拍死她了,好叫她别再丢人现眼。 潘如月说的那些话也让季夫人跟吞了苍蝇一样,拿帕子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把腿抽出来,潘如月软倒在地毯上,只顾着一味嘤嘤的哭泣。 季夫人像看一团烂抹布一般看潘如月,又嫌恶的撇开脸,她都觉得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了这么个小姑子还有这么个外甥女? 潘如月被堵住嘴送回到院子里就跟着病了。 原先潘如月最开始上京时,季夫人还不知道她的脾性,为了昭显自己是个慈爱的舅妈,就把她安排到季姗姗住的旁边的一个院子里。等后头潘如月行事不着调,季夫人怕她带坏了季姗姗,连忙找了个借口把潘如月安排到另外一处离主院更远的院子去了,但季夫人做的全,这做院子更大风景也更好,即便外人知道了也会夸季夫人疼爱外甥女。 等潘太太进京了,季夫人早早又安排了另一处更大一些的院子,供她们母女居住,而这处院落看着好似比原先的那一处离主院还近一些,但实际上更偏僻一些。 潘太太有不满的也被季夫人镇压下去了,可这可把架住潘如月的丫环累的够呛,潘如月吹了一路的小风,她又穿的单薄,原先也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这会子病了也不奇怪。 等到季夫人生辰时,有太太问起来,季夫人还夸奖潘如月来:“我这个外甥女是个侍母纯孝的,她母亲病了,她衣不解带的侍奉在床前,什么事都不假他人之手,底下人怎么劝都拗不过她。这丫头也是太倔强了些,如此一来二去的倒把自己也给累的病倒了。” 季夫人这么说也把自己给撇了出来,不是她没派丫环过去,是潘如月自己太倔强;另外还暗示了下潘如月身子骨不怎么好,即便侍奉病人再怎么劳累,再怎么亲力亲为,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累的病倒了。 季夫人不愿意等日后潘如月被撂了牌子后,京城有哪家看上她,这样的姑娘还是回杭州去祸害潘家吧,她这做舅母的实在是消受不起了。 听得问起潘如月的太太唏嘘不已:“倒是个孝顺孩子。” 就只这么一句话,转而就说起了其他事来。 如今四九城里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可不就是陈家出了个凤凰么。 兵部侍郎的太太姜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看,笑着说:“今儿的戏,也确是极好看的。你们且瞧着,那戏台子上的戏子,即便不必擦脂抹粉,也是花团锦簇的,可是比那凤凰儿都尊贵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儿让一些懂得些门道的夫人太太低低地暗笑,那流言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未免太过了,太假了,让人觉得这些个流言不过是陈家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凭空捏造出来了。 这抬高自家秀女便也罢了,分明有嫡女不选,却选个卑贱的侍妾生的庶女,这不是生生降低格调么,让人瞧不上。 姜夫人因为有个女儿做了郡王侧妃,虽然丈夫的品级比不上季大人,可在今日来的诸位夫人太太中也是极有脸面的,连座位都安排在季夫人的旁边。 她看过一折子戏就笑着同季夫人说话:“怎么不见勇武侯夫人?” 季夫人叹口气:“身子不爽,便是不好出门。” 姜夫人遗憾道:“真是不巧了,我原还想着今日见着了她,和我分说几句,省的她因着劣儿的事心存误解。” “你这么说,我可就糊涂了,发生了什么事?” 季夫人被姜夫人说的一头雾水,姜夫人便是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临了了道:“这么说来也不怕你笑话,都是小儿顽劣,被我给宠坏了,才会下手不知轻重。” 姜夫人就是想试探一下,要是早担心这件事会造成不良后果,哪里还会等到现在,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更何况在这件事发生的当天,兵部侍郎就特意去找过傅奕阳了。 季夫人细想了下也就明白了姜夫人的用意,跟她打起了太极,姜夫人知道从季夫人这里打听不到什么,很识时务的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 季夫人把视线转回到戏台子上,在心里嗤笑,不过是有个在郡王府做妾的女儿,就猖狂成这个样子。即便是傅家两房分了家,可傅煦阳到底还是傅家人,是勇武侯的嫡亲弟弟,这么下了傅煦阳的面子,只一句‘下手不知轻重’就能对付的了的? 真是够自大的。 若是苏颖在,兵部侍郎夫人还敢这么说话不知轻重,啧。不过,这件事跟季府关系并不大,季夫人往前的时候就不怎么看得上傅母和傅煦阳,如今勇武侯府当家做主的是苏颖,她可比傅母这个硬茬好说话多了。 更何况她们俩中间还夹杂着个潘如月,因为这事儿关系拉近了,没道理自己搞破坏,所以姜夫人说的这事儿,季夫人是不会去淌这趟混水的。   ☆、174章 胡搅蛮缠 兵部侍郎姜夫人仗着自己比旁人多了几分脸面,少不得在为尚书夫人季夫人面前态度轻慢了一些,言语中就不免也带了一些出来。 季夫人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心里即便不满姜夫人的言行,可毕竟是她是主人,也不会揪住这点不放,所以面上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姜夫人再说什么,她都打起太极来,姜夫人说的嘴巴都快干了,愣是没从季夫人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自讨了个没趣,就不再围着季夫人打转了。 季夫人也挺冤的,不说姜夫人说的那件事她不知情,即便是她知情了,那又如何,她总不能越俎代庖替人家勇武侯府拿主意定态度吧。 如此,季夫人又庆幸苏颖称病没过来。 这件事呢,姜家人的态度也算是比较明确的,他们是不愿意得罪勇武侯府,但并不代表他们得拿傅煦阳也当一回事。 如果傅煦阳没有分出去,那他也就不会落了个被人家胖揍成猪头的下场,最起码对方下手前也得顾忌下勇武侯府,可谁让傅煦阳分出去了,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他有错在先。 但到底还是得顾忌勇武侯傅奕阳,毕竟傅煦阳还是他嫡亲兄弟,这态度可不就是挺矛盾的。 前面有兵部侍郎姜大人跑到傅奕阳跟前试探,今儿他的夫人姜夫人也是打着探探苏颖口风的目的来的,哪里想到人家正主根本就没出场,可真是憋了一口气,行事就难免带出一些出来。 傅煦阳这位不算苦主的苦主呢,他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傅煦阳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他一向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再加上伤主要都在脸上,再脸没有恢复之前。他只觉得没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陈夫人接连两次在苏颖面前被落了面子,心里不舒服,在陈宛凝跟前大吐苦水:“大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的去劝说她,她不虚心听取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倒打一耙,认为我没安好心。” 陈宛凝闻言,在心里微微一哂,陈夫人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可不就是没安什么好心,因而只微笑不附和。 陈夫人舔了舔嘴唇:“要是姑妈非要住到咱们家里来,那可如何是好?” 陈宛凝皱起眉来:“应该不会,毕竟姑妈之前才被皇太后娘娘申斥过。不会一错再错的。再说了,如今姑妈在勇武侯府里除了没了诰命,哪点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觉得像咱们姑妈那般的会纡尊降贵的搬来和咱们同住。” 陈宛凝说是这么说,可她语气也带了几分不确定。毕竟傅母当着族中耄老的面都提出这种跟着分出去的次子过的话来,还有后面她做的那些不分尊卑的事儿,保不准她破罐子破摔,再次置勇武侯府于不顾,硬是要搬过来。 看傅母以前做过的那些事,真不太能指望她还能分辨是非。 陈夫人想的更多:“如今侯府是真的大不如前了,之前我去找老太太时顺带去探望了一下大嫂。大嫂她现在实在是,唉。” 陈夫人假惺惺的叹了口气,陈宛凝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把陈夫人看的心虚,不顾着卖关子了,“大嫂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身上穿的家常衣裳也半新不旧的,我瞧着怕是去年做的了。可是没了往日当家太太的风光了,我瞧着比往时府中的管事媳妇子都不如了。” 陈宛凝不可置信:“怎么会?” 陈夫人听陈宛凝的语气好似不信,她就越发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看错了,“大嫂是多要面子的人。如今在我跟前都还打扮的那么寡净,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又哪里会这般呢?你若是不信,尽管到侯府去瞧瞧。” 陈夫人是巴不得陈宛凝过去看苏颖的笑话呢,到时候定是要打扮的富贵华丽的。 陈宛凝见陈夫人说的不像是作假,即便其中有夸大的成分,喃喃道:“侯府有这么困难?” “可不是呢,幸亏咱们分了家,不然的话大嫂现在的下场就是咱们的下场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道呢,这段时间也没见大嫂出门交际应酬,侯府也没宴客,原来是这般缘由。哎呀,以前可是我误会大嫂了,认为大嫂是个目无下尘的,如今却是要艰难的维持着侯府的脸面呢,可实在是苦了她了。如果不是我那些首饰头面都不适合大嫂戴,我可是愿意拿出一些来给大嫂,以解燃眉之急了。” 陈夫人幸灾乐祸的连陈宛凝都看不下去了,陈宛凝出声打断陈夫人的话:“侯府总不至于寒酸到让大嫂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当时分家时咱们二房统共得了三成,就是这三成折合成现银也有十几二十万。大嫂他们有七成,大哥要还国库欠银,也不至于到了让大嫂典当首饰的地步。” 陈夫人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可她还是不明白了:“那大嫂穿的那么寒酸总不是我夸张,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大嫂干什么这么做?” 不等陈宛凝说什么,陈夫人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合着大嫂这是弄了一出苦肉计啊!” 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情绪激动起来:“大嫂为了想从咱们手里抠出银子来,可真是连自己的面子都能抛下了!好在我可没上了她的当,哼!” 陈夫人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还有,大嫂不顾着自己的名声也要让姑妈过来跟我们住,不就是不想出银子赡养她了吗?真是想的美。” 陈宛凝揉了揉眉角,总觉得她这姐姐想什么都那么的理所当然,还什么都要跟银子挂钩,她都说了侯府根本就不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要真是照她这姐姐想的这般,侯府是个空壳子的话,大嫂还不至于沦落到跟她们来借银子。 看陈夫人越说越不像样,陈宛凝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大嫂应该谋划老太太的体己来的银子多些呢。” 陈夫人愣了下,不像是陈宛凝认为的‘幡然醒悟’。而是拍了一下桌子:“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大嫂肯定觊觎姑妈的体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姑妈体己肯定不少,上次张嘴就给了我少说也有三四千两的东西,大嫂肯定是眼红了。这样可不行。姑妈的体己合该都是咱们二房的,要知道姑妈的诰命是怎么被太后娘娘被撤了的,还不都是大嫂他们夫妻联合起来害的。姑妈就是因为这个,也不能把那些个体己给大嫂他们一分一毫,大嫂他们啊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夫人义愤填膺的这些话陈宛凝不以为然,但有句话让她提起心思来:“姑妈什么时候给你东西了?” 陈夫人忿忿不平的话戛然而止,她那次从傅母手里抠出来的银子和古董等都自己昧下了,连陈宛凝都没有透露,这下子不一小心就说漏了嘴,一时尴尬起来。 陈宛凝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一想就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之前去找姑妈要给他做主,就是这么做主的?” 陈夫人觉得被陈宛凝给鄙视了,原先的尴尬就变成了恼羞成怒:“我不就是找了个借口让姑妈掏一些银子给我么,也值得你这么小题大做?再说姑妈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她可不是原先在侯府说一不二的老祖宗了,就连大哥都不再听她的话了,她还怎么能替咱们做主?你也别觉得我这么做很卑鄙,咱们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就是老爷他在姑妈面前扮孝子,不也是打姑妈的体己私房的主意么?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难道你希望她的那些体己到最后便宜了大嫂他们?” 陈夫人越说越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这么做还不是替他们现在这个家考虑,怎么反倒是她成了小人了? “你也别觉得大嫂多高尚,你敢打包票大嫂没有打着和咱们一样的主意?她可比咱们更恨老太太,也比咱们虚伪多了,像之前明明就是连装装样子都懒得装,可外面说起她来都夸她孝顺婆母。由此可见大嫂心机多深沉。与其日后咱们忍辱负重一场什么都没得到,还不如现在一点点的把老太太的体己找摸过来呢。” 陈夫人自有她自己的道理,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忘了恼怒,兴致勃勃的道:“照我说。老爷之前就是做了白工,毕竟依着姑妈偏心的程度,老爷要些什么那不是手到擒来,而且那时候近水楼台的多容易,哪像是现在咱们离得远了,回去一趟还跟走亲戚似的。宛凝你可不知道,如今那侯府的守门的下人可是狗仗人势了,一丁点都不把我这个二太太放在眼里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些下人惯会看碟下菜,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理会。”陈宛凝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可就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把陈夫人心头的火给拱了起来,她柳眉竖起:“什么叫不必理会,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轻巧了,受到怠慢的又不是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觉得腰疼。” 陈宛凝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虽然因为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让她稳重了不少,可说到底她也是被戴夫人娇惯着长大的,能忍耐陈夫人也是因为心存愧疚,但也不能就这么容陈夫人这么不阴不阳的。 陈宛凝当下就恼火了:“你当我就愿意这样吗?傅煦阳为什么要跟大哥分家,还有这里面咱们那好姑妈和傅煦阳私下里做的那些腌臜事我门儿清,我不是不愿意回侯府,是觉得自己没脸,非但如此,还替傅煦阳跟咱们那偏心到没边甚至不惜残害大房一家子,差点让傅家家破人亡的姑妈臊的没脸。” 当初傅煦阳如丧家之犬的从侯府分出来,其中的真相知道的人不多,可陈宛凝还是知道一些的,陈夫人当时在坐月子,陈宛凝也没告诉她,陈夫人到现在都还懵懂的认为傅煦阳是因为那二十万国库欠银才执意要跟大房分家的。 如今陈宛凝说的那么严重,把陈夫人吓了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宛凝缓了一口气,索性就把这话摊开来掰开揉碎了说给陈夫人听:“不然你以为姑妈好好的诰命怎么就没了?要知道姑妈的诰命可是先皇封的,大哥又是国之栋梁,皇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可就是一点都没留情的把姑妈的诰命给封了。这还是看在姑妈当时病的半边身子都瘫的不动弹的份上呢。再者傅煦阳也不会这么轻飘飘的就从侯府分了出来,大哥和大嫂没趁机落井下石都是他们仁慈。” 陈夫人傻眼了:“我以为是姑妈撺掇老爷在那种档口上分家惹恼了大哥,被大哥记恨上了,皇上才会撤了姑妈的诰命。连带也把老爷给迁怒上了。” 陈宛凝苦笑:“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算了,这事儿你有个分寸就行了,姑妈那儿我是不打算沾染上了。”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对陈夫人算计傅母体己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陈宛凝本就和傅母有旧恨,哪里会去同情傅母去。 甚至还觉得傅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是咎由自取,以往大房夫妻俩对她掏心掏肺,她弃之如敝履不说,还要求更多。还得人家任劳任怨,不能有任何的不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呢。 至于那件事,到底是谁撺掇了谁,可真不好说。 陈宛凝看陈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缓了一口气道:“大嫂那里你还是不要去撩拨的好,就算你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可你总得为哥儿着想吧。” 陈夫人刚涨起来的气焰顿时就熄了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宛凝叹口气:“咱们二房都落魄成这样了,对哥儿日后的前程能有什么助益,到时候还不得靠大伯照拂,日后能够出息,振兴咱们这一房。你不是想有诰封吗?我看你等着傅煦阳是不大可能了。等哥儿日后有了大出息,还能给你这个做母亲的请封诰封的。所以你就是为了哥儿的前程别再去得罪大嫂了。” 陈宛凝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陈夫人听是听了进去,可就是有些不甘心:“照你这么说,我非但不能对大嫂有丁点不敬了,还得伏低做小。求她照拂咱们是不?” 陈宛凝点了点头。 “哥儿又不是只有一个大伯可以倚靠,不还是有外公和舅舅的吗?”陈夫人给自己找理由,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就照你说的,大伯跟咱们家有罅隙,我就不信他会没有疙瘩。都这样了,哪里还会尽心尽力的照拂咱们家哥儿?我是信不过的!” 陈宛凝被陈夫人这么一说心里也没了底,看了陈夫人一眼道:“就算是这样,可也比你得罪了大嫂,到时候大哥对咱们家下绊子来得强吧。” 陈宛凝心里知道傅奕阳和苏颖不是这样的人,可要是说的不严重一些,陈夫人就没个收敛,到时候真把苏颖给得罪很了,两家彻底撕破脸,对勇武侯府没什么影响,可对他们家来说那就是致命的。 陈夫人色厉内荏道:“他们敢?如今咱们娘家不同以往了,可不会怕了他们勇武侯府。更何况姑妈还活着,到时候他们要是敢做什么,咱们就让姑妈去告他们忤逆不孝,到时候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宛凝真是恨不得掰开陈夫人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她三番两次说的陈夫人压根就听不进去,只能沉下脸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一句话把陈夫人噎的说不出话来。 陈宛凝心想要是她那好姑姑也谨记夫死从子这条,那就真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也不知道陈夫人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暂时偃旗息鼓了,总之就没有再上门去找苏颖了。 苏颖等了两天不见陈夫人上门来,稍微有些失望,可惜了这么逗比的弟媳妇。 陈夫人不来了,傅母就作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苏颖给活生生的气晕过去,把傅母心中的战火给点燃了,傅母缓过来就等苏颖照例去点卯的时候,端着慈母的款,说傅奕阳屋里头伺候的人太少了,说出去不像话;又说苏颖这个当妻子的不主动替丈夫分忧解难就算了,也不能整日里霸着丈夫不放;还说了傅家人丁单薄,苏颖不能阻着傅奕阳开枝散叶,若没有庶子庶女出生。苏颖这就是逼着傅奕阳不仁不孝,对不起祖宗啊。 苏颖当时就愕然,拦着傅母:“老太太,您这话可就言重了啊!” 傅母见苏颖慌张。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心想就算我现在不如以前了,拿捏不了你,但给你添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她就不信了,苏颖会想顶上个不贤善妒的名声,这可是为妻的大忌。 傅母觉得之前真是想左了,早该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才对啊。找十个八个女人通通开了脸给傅奕阳,让苏颖和她们窝里斗去,看苏颖哪里还有闲心来掺和夺爵的大事!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现在能膈应一点是一点,当下傅母就绷起脸来:“怎么?你是想不贤不孝么?我这不过是心疼大老爷。屋子没个可人的伺候,子嗣也单薄。你放心,我给的就是伺候我的两个妮子,身份低贱,开了脸顶多就是个通房丫环。根本就威胁不了你这个当家太太的地位。 照我说啊,以大老爷如今的身份,下人出身的伺候他都上不了台面,该寻那些个官家出身的,找来做个贵妾良妾的,一来也是上得了台面,配得上大老爷;二来也能替你分忧解难。偌大个侯府你哪里管得过来,能有这么一两个知心知意的你也能松散松散。” 傅母难得正常的和苏颖说这么多话,虽然这些话都不怎么中听。 苏颖悲痛道:“老太太您快别这么自责了,如今也没谁会怪您了,就算您到了地底下见着了祖宗们,他们知道了老太太您内疚的不行。也想过亡羊补牢,想来也不会过分责备您的。” 傅母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妨碍傅母听出来苏颖这是咒她死呢,当下铁青着脸,很顺手的抄起手边的物件去砸苏颖。 不过呢。杜鹃等人已经见惯了傅母这行为,总不能一直让傅母得罪苏颖,傅母是没什么,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如今可是在苏颖手底下讨生活,因而当苏颖过来,就没在傅母手边摆放茶杯。 傅母这顺手一抄,茶杯没抄着,火更旺了,指着苏颖就破口大骂:“你,你你这是咒我死呢!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早该让大老爷休了你!不,当初就不该同意娶了你这小门户出身的,果然是小门小户的,没个教养!” 苏颖冷着脸截断傅母剩下更不堪入耳的话,这回不把傅母气晕她就对不起她的口才:“老太太您又何必恼羞成怒,我不过就那么一说罢了,难道如今谁还能追究您让公公不仁不孝的过错么?” 您自个也说了,我家老爷子嗣单薄,膝下就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女,若是往后没有庶子庶女出身,那就是我们老爷没能尽到让傅家开枝散叶的责任,是祖宗的不仁不孝。 可您别忘了,去世的老侯爷膝下也只有两个嫡子,连个庶女都没有!所以我说这是您如今为此事自责了,觉得愧对去世的老侯爷,我说的可有半点不对的? 如今都这般了,老太太您又何必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甚至自责内疚,我宽慰您两句,您非但不顺着我这台阶往下走,反而恼羞成怒怪罪于我,攻讦于我。 您攻讦于我也就罢了,横竖我是小辈,您做长辈的,甭管那话是胡搅蛮缠也好,是不讲道理也罢,我总是不能反驳的。 可您千不该万不该攻讦我娘家,苏家书香门第,祖上往上数也是出过帝师的,您说苏家没个教养,那岂不是觉得我祖上这位帝师教导出来之人也是个不好的?” 苏颖歇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气不死你。   ☆、175章 痰迷心窍 傅母欺软怕硬,当苏颖把苏家祖上的帝师搬出来后,傅母就怂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傅母上一次进皇宫,可是差点被吓破了胆。 傅母心里发憷,但嘴上仍旧硬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说的是给大老爷纳妾的事!” 苏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老太太可真是老了,之前还说从您身边挑出来两个丫环去伺候老爷和我,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纳妾?再说了,我哪里有顾左右而言他,我可都是顺着老太太您的话往下说的,我说的可是没半点道理? 虽然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不该妄自议论公公的后院,可如今老太太都这么开诚公布了,我就揣摩了一回——公公膝下只有老爷和傅二爷两位,这可是事实,难不成这也是什么禁忌,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苏颖言语中的深意让傅母脸色铁青,苏颖假装没看见,慢条斯理的说:“既然老太太您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罢。” 苏颖的目光落到被傅母单独拎出来的两个俏丽的丫环身上,两个丫环齐齐打了个寒颤,苏颖捂着嘴娇笑起来:“老太太您调/教出来的丫环看起来都是齐整的,那我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傅母一愣,没想到苏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她这是在弄什么鬼呢。 就听苏颖说了:“我想起来了,原先那个魏氏可不就是从老太太您手里出来的,可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两个丫环有些后悔了,那个魏氏虽说是得宠几年,还生了府里的庶长女,可如今坟头都长草了吧?太太这么说,她们还能得了什么好? 可她们不过是个下人,卖身契还在老太太手里攥着,根本无力反抗。再说了她们也存着侥幸,到了大老爷跟前伺候,好歹比在这上房蹉跎来得强。 “罢了,我也不愿意为难她们俩。她们俩也是可怜人。既然老太太您有心抬举她们,不妨每人打发些,权当是给她们的嫁妆了。我看那您库房里不是有好些个特别的物件,她们每人能得上那么几件,都可是很有脸面了。” 苏颖说到那‘特别的物件’时显得特别的意味深长,事实上傅母库房里那些加了料的物件摆设早在被傅奕阳发现后就收缴了,一下子就把傅母库房里的私藏去了十分有一呢。 或许这就是傅奕阳为何没有庶出兄弟姐妹的缘故。 “你!”傅母看苏颖的目光更加阴毒,对这样的目光苏颖不痛不痒的,她神态自若,看向那两个丫环笑盈盈的道:“老太太最是慈爱不过了。你们两个能被她老人家选中,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定也颇得老太太喜欢的,她老人家怎么都不会不赏赐的。 再怎么说,也得有所表示。合该全了这主仆情分呐。哦,白鹭那是意外,谁让白鹭她被老太太认定了是包藏祸心之人呢。” 太后她老人家之前明晃晃申斥傅母不慈,苏颖非得说她再慈爱不过了,这不是豪不加掩饰的讽刺是什么? 再来又提到了白鹭,苏颖提到白鹭也就算了,她非得说白鹭是‘被老太太认定了’的包藏祸心。这几乎是没明说白鹭不过是被主人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啪啪打脸。 傅母差点被气抽过去,抽过了垫在身后的靠枕就扔了过来,可惜离得远,那靠枕就软绵绵的半途中就掉在了地毯上,而傅母少了靠枕的依托,就瘫倒在榻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杜鹃连忙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挥开,指着苏颖恨恨道:“你去给我掌她嘴!” 杜鹃为难,傅母似乎不见苏颖被扇巴掌就痛快不了,又催促了一回。 苏颖冷眼看着。却半点都不把这话儿放在心上,站了起来:“老太太不愿意赏赐全了你们主仆情谊就罢了,可你们俩到底不能忘恩负义,就给老太太磕个头,也不枉你们主仆一场。” 那两个丫环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当下就朝傅母磕了一个头。 傅母却是越看越怒,一巴掌打到杜鹃脸上,她虽说是没什么力气,可这盛怒之下力气却是不小,杜鹃脸上就留了个巴掌印子,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啪!”傅母重重拍桌,屋子里的下人吓得一哆嗦,傅母冷着脸撑起身来,抖着手指着在场的丫环:“都是死人么?我刚才说了什么,去给这个不贤不孝没教养的儿媳妇掌嘴。养了这么多喘气的,竟没一个听我的话,要你们何用?” 实在躲不过不得已呆在屋子里的众丫环在老太太第一次说要掌苏颖嘴时就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是要动真格的,心里打颤,可没有一个敢的,就是杜鹃身为傅母跟前第一个得意人她也不敢,到现在她们更是不敢,纷纷缩着脖子装乌龟,脚底下丝毫不动弹。 傅母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满屋子都是伺候她的奴才,竟是一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阴测测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到站在屋子当中的苏颖身上。 苏颖冲她一挑眉笑了笑,傅母脸沉的都能滴出水来,那目光真是恨不得从苏颖身上剐下来一片肉。 苏颖也不是来给满屋子的下人拉仇恨来的,想了想,扫视了一圈:“你们仔细着伺候老太太,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哪里慢待老太太的,不管有几个都能把你们给调出这上房去。 到时候你们可就没在这上房风光了,要知道就是老太太这屋子里的猫儿狗儿都是比旁处多几分体面的。 不过呢,咱们侯府什么都不缺,尤其是这调/教好的奴才,这折损一批,我立马给重新换上一批新人,保管换到老太太满意为止。” 以着傅母的疑心病她才不会舍得让苏颖安插钉子进来呢,这下房的奴才到底都算是傅母的嫡系,再不济都比苏颖安插进来的人强。 可前面那半截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原本就怒极的傅母堵的一口气没上来,老脸紫红甚是恐怖的。 苏颖说完朝着傅母说道:“老太太且仔细保养身子才是,大夫说了您这病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又忌讳忧思过甚。若是您自个都不把自个的身子当回事,即便是再多的药喝了也是没什么效果的。 我呢,上回也说了,尽量避免出现在您面前。惹的您再动怒,往后我也是谨记这条的,这次是没办法。 至于像是操心老爷的身边事儿,往后且不需您再为这些个琐碎之事操心了,若是累着了您,那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这次得您给操心一回,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老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是为这难得一见的情况欣喜若狂的,这两个定是会好好收用起来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的不是,呸。瞧我真是不会说话,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老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苏颖说起这番话的语气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可这里面都是满打满的嘲讽,刺的傅母原本涨的紫红的脸都像是要炸开来了。眼睁睁的看着苏颖说完话带着她挑出来两个相貌身段最出挑的丫环离开了。 往榻上一躺就哭嚎开了:“老侯爷,您怎么就不带老婆子走啊!” 苏颖还没走到门口呢,听了傅母这哭嚎自然而然的就停住了脚步,苏颖还真不怕傅母这一招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光是说有个屁用,关键是你怎么就不哭着哭着就那么随着老侯爷去了呢。 当下就‘劝’:“老太太你这是何苦。老爷这一辈就他们嫡亲兄弟两个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真是您的错?您若是真觉得对不起老侯爷,觉得是您让老侯爷膝下单薄,没能有个庶子的,等您百年之后再去跟老侯爷解释去也不晚啊。 要是因为我之前几句话,您就想不开。那真是我的不是了。老太太,您说说您之前就算是没了诰命也没见您沮丧,这会子怎么就…… 唉,由此可见老侯爷就是您的主心骨,这主心骨没了。您就跟三魂七魄都少了一魂三魄似的,倒也难怪了——” 苏颖最后一句话拖长了音调,意犹未尽里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呢,自从老侯爷去世,傅母都做了什么呢,那都是一笔笔的烂账,腌臜事儿连连。 苏颖还给傅母找了这么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借口,但这样的话和苏颖前面的那些话搁在一起,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苏颖这话里藏着话,连消带打的句句听着都像是替傅母开脱,可那些话可不是字字都把傅母往反面推,就算是白的也硬生生的被她说成是白的。 又句句带刺,绵里藏针,刺的傅母千疮百孔。 傅母气苦的,连假嚎都嚎不下去了,用吃人的目光看着苏颖,有心要扇苏颖几个巴掌,可苏颖就是劝说她也没到她跟前来,离了有几步远,弄得傅母有心无力。 “我们傅家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你这么个祸害回来!” 苏颖抿嘴‘羞涩’一笑:“在这方面,媳妇儿哪能跟您比,即便日后见了傅家的列祖列宗,我最起码能挺直了腰板,可您呢?呵呵。” 傅母被堵的一口痰迷了心窍,登时晕了过去。 苏颖往这边一瞥,当即就道:“老太太又晕倒了,还不过来服侍。” 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道:“老太太这三不五时就晕倒一回,难道是晕出习惯来了?可得请大夫来看看,若是以前还能请太医来看看,如今呢,也不是不能通融,可惜了因为上次的事儿,得罪了太医院,人家太医院一听是咱们府上都直接给冷脸呢。” 说是自言自语,其实苏颖的声音也不是很小,足够‘晕’过去的傅母听见,苏颖就看到傅母原本摊平的手攥了起来,当下眼珠子一转,就高声道:“我看到老太太的手指动了,老太太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傅母立马僵住了。 苏颖这么一惊一乍的,扶着傅母跟前的丫环都觉察到不对来,可碍着傅母是主子,都不敢言语。 苏颖没再戳破傅母是装晕的,不过傅母也差不多真被苏颖给气的晕过去了,肺都要炸了。 苏颖领了那两个俏丫鬟回到正院。苏颖看都不看她们俩,对薄荷说:“去查查,可是有谁在老太太跟前说是非了?” 薄荷应了是。 芦荟看了那两个俏丫鬟一眼,请示苏颖:“太太。这两个该怎么处置?” 那两个俏丫鬟吓破了胆,原本她们还心存侥幸,觉得苏颖就是再强横,也不能和傅母对着干,哪知道苏颖直接就把傅母给气晕了,都不带害怕的。 这会子不但没敢有侥幸,甚至还害怕起来,生怕苏颖迁怒她们,这般的就跪地求饶起来:“太太,奴婢们绝无那等心思。奴婢们也是身不由己,求太太发发慈悲,饶了奴婢们吧。” 芦荟拧起眉毛来道:“牛不喝水强按头,若是你们不愿意,老太太再怎么逼迫都行不通的。如今倒是将责任都推到老太太身上去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个俏丫鬟冷汗涔涔,芦荟这话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她们可担待不起,哭着求饶:“求太太发发慈悲,只把奴婢们当成一般丫环使唤,奴婢也只管伺候太太,不敢奢求其他。” 这是表忠心来了。 芦荟看了一下苏颖的神情。就对俩哭的完全看不出原本俏丽的俩丫环道:“你们倒是会顺杆子爬,是瞧着主子宽厚是不?就是你们两个,一个不敬老太太的罪名把你们发卖的远远都不成问题,如今还猪油蒙了心想奢求不该有的,真真是心比天高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芦荟这一棒子接一棒子的打下去。两个俏丫鬟完全吓傻了, 觳觫成一团。 芦荟抿了抿嘴看向苏颖。 苏颖还不至于跟这俩俏丫鬟一般见识,见芦荟几句话就把她们给吓傻了就挑了挑眉,这会子该她表态了,她就说:“就那么着吧。” 那么着?怎么着?把她们发卖的远远的? 俩俏丫鬟连反抗都不敢。就‘心如死灰’似的跟着芦荟出去了。 芦荟见她们那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不悦,她家太太是那么残暴的人吗?真是不识好歹。 芦荟也不开口解释,把这俩俏丫鬟交给了府里头教规矩的严嬷嬷,暗示了下,严嬷嬷扯了扯脸皮:“芦荟姑娘就放心罢。” 芦荟笑着点了点头。 芦荟回到上房,就见着薄荷黑着脸,便问:“这是怎么的了?” 薄荷撇撇嘴:“有些人啊就是记吃不记打,上赶着作死。” 芦荟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薄荷这是在说谁:“柳姨娘?”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怎么不叫姨奶奶了?就凭她也配我们叫她一声姨奶奶,她现在是姨娘也不过是太太看在过世的老祖宗的份上才抬举了她罢了,她还真摆起半个主子的谱来了。 太太看在过去她还算乖觉的份上给她一两分体面,可她呢,却是反咬太太一口,实在是可恶。” “这事儿太太知道了吗?”芦荟抿了抿嘴,道。 “这不正要去和太太说的么。”薄荷和芦荟进了屋子,薄荷把查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其实根本就没费什么功夫,薄荷不过是过去一旁敲侧击,就有人瑟缩着什么都说了,可见苏颖在上房积威甚重。 苏颖呵呵一声:“柳姨娘竟是比我这个正头夫人都还要贤惠淑德了,主动给自己找起妹妹来了,这般的,不褒奖她都对不住她这一腔的贤良。” 一个妾室要什么贤良淑德,真是好笑。 苏颖心里来气,面上笑的格外灿烂:“去把她叫过来。” 柳姨娘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原先以为苏颖当着傅奕阳的面说了那样的话就该说话算话才对,可打那之后,傅奕阳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她的屋子,仍旧和以前一样。 柳姨娘心里发苦,心里认定了是苏颖阳奉阴违,可她现在对上苏颖根本就不够看,自然是要个能压得住苏颖的来,没得看也就只有傅母了。 那些个内/幕陈宛凝也是勉强得知一些,柳姨娘一个姨娘,又没什么人脉,哪里会知道那些个内/幕,还当傅母跟以前一样磋磨苏颖。一磋磨一个准的。 这才暗地里买通了一个上房的丫环,让她在傅母跟前暗示一两句。 柳姨娘想的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傅奕阳为何能守着苏颖过,看都不看她。怕是觉得她年老色衰了,看不上她了。可要是有了新鲜水灵的新人,碍于傅母的面子,傅奕阳总不能冷落了,到时候她就不信苏颖还能云淡风轻起来。 柳姨娘怕是已经忘了去年傅母开口给过来的那个叫百灵的丫环,人长得特水灵,声音就如她的名字似的,还做的一手好药膳,苏颖说把她当烧火丫头还就把她当烧火丫头,还转手送到了魏姨娘那儿。 傅奕阳不也什么都没说。 如今今日不同往日了。那就更不必说了。 柳姨娘实在是高估了傅母的战斗力了,因而见上房这么快就来人,而且来人一看就是脸色不善的,柳姨娘心里特别的忐忑。 原本柳姨娘还能自我安慰一番呢,可等进了屋子瞧见跪在那里被她收买的丫环才知道害怕了。再看坐在上首的苏颖,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柳姨娘闷声不吭的就往地上一跪,好似她多么的光风霁月,觉得清者自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根本不能伤她分毫。 “柳姨娘这是做什么?我还没发问,你就知道请罪了?难不成这请罪也是成一种习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跪下来请些在我看来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不过这次你倒是真有了这自知之明。” 苏颖的语气让跪在地上的柳姨娘打了个冷颤。还没等柳姨娘为自己分辨分辨,就听见苏颖说:“这么说,柳姨娘你也知道我把你叫过来是所为何事了?那就不用我费口舌了,你没罪都能请出三分罪了,更不用说这次是真有罪了。” 柳姨娘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伏着身子没有抬头。 苏颖眯了眯眼睛。见柳姨娘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应该跟她费口舌,把原先斥责的话咽了下去:“我看柳姨娘你被这些个琐事烦扰的不能好好养病,不如我替你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也好让你一心只养病。就南院吧,之前你不是还替魏姨娘鸣不平么,以往我还真没看出你们俩还是这般姐妹情深的。” 南院早就没人住过了。年初的时候彻底封上了,还真是寂静。柳姨娘去南院住,就如同和当初的魏姨娘一样被变相的禁足不说,还相当于彻底打入‘冷宫’。 柳姨娘认定苏颖这是借机整治自己,也不装乖觉了,反口就道:“南院早就封了的,婢妾可不敢这么贸然搬过去,若是太太真的怜惜婢妾,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送婢妾到庄子上去吧,老爷那里自有婢妾去说。” 怜惜,呵呵,这两个字是打哪里来的。 苏颖微微瞥开眼,芦荟就心领神会道:“姨娘,你可真是不识好歹,太太念在您到底是伺候老爷的老人了,才给您这份体面,让您去精心养病,可您不仅不领情,还敢跟太太顶嘴! 您非得让我把您犯的错摆到明面上来么,先不说这搬弄是非,口舌招尤,便是您撺掇丫环在老太太跟前乱嚼舌根,累的老太太晕倒,就足够姨娘您喝一壶的了。 我奉劝姨娘一句,姨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了太太的吩咐,若是这事真的说到了老爷跟前,不说我们太太跟着吃挂落,就是作为罪魁祸首的您,可还会有什么比如今更好的下场。 姨娘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芦荟的话让柳姨娘白了脸,任她有再多的理由借口,傅母一晕倒,她就百口莫辩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柳姨娘一想到她将来会沦落到同魏姨娘一般无二的下场,真是恨不得晕死过去。   ☆、176章 罪孽深重 傅奕阳一回来就被傅母请去了,傅母面带寒霜,二话不说就道:“若今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你就把苏氏给我休了!” 傅奕阳面色凝重,避而不答这个话题,反而说:“老太太病体未愈,只管静心养病便是了。” 这就是不答应了,傅母阴测测的看了傅奕阳半晌:“你不愿意休弃苏氏那个不贤不孝的也行,那你就纳一房贵妾来,不然我就请了族中长老来,让他们压着你休了苏氏。 这七出中,她不但犯了善妒这一条,还不顺父母,以及口多言,不管哪一条都足够休了她。” 傅奕阳眼风一扫,屋子里的下人莫有敢停留的,都瑟缩着退了出去,他没说任何话,单就凭这一番动作下来,就足够把傅母气的七窍生烟。 如此,傅母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她也意识到了,不但在侯府她地位下降到最低点,就连在上房,那些吃她的喝她的丫环们中间,她这老太太已经成了纸糊的老虎,威严尽失! 那就更不用说傅奕阳了。 傅母坐在椅子上指着傅奕阳的手直哆嗦,口里骂道:“你想忤逆不孝不成?你可别忘了,你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种类似的话自打傅母病了之后,傅奕阳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如今再也不能在他心里生出半点波澜了,他面色淡然,直视着傅母。 傅母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的心中发虚,面上仍旧强撑着,骂声却是小了下来。 傅奕阳没再说那些傅母曾经做过的腌臜事,他只道:“若母亲仍旧不能修身养性,那再过些时日,就是父亲的忌日,想必父亲也想有母亲亲去祭祀,在近处陪伴。” 傅家的族祠可不在京城,傅奕阳这是想把傅母送回老家去。傅家的族人也有不少都还在那边,傅奕阳每年都会派人去修缮族祠,祭田也每年都会增添,说起来在那边也是很有名望的。 傅母难能不明白傅奕阳的意思。她怎么会愿意?她怎么愿意舍得京城的荣华富贵,仆从环绕,回去那穷乡僻壤去受苦受难? 傅母不是没去过,但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一等诰命夫人,如今她诰命没了,丈夫也死了,寄予厚望的儿子根本指望不上了,她怎么能甘心? 傅母还指望着陈宛秋有朝一日成为宫中贵人,能帮助她恢复诰命身份呢。她怎么会愿意被一向漠视的大儿子给驱逐走? 这是屈辱! 这个大儿子恨她啊,想这么侮辱她! 傅母瘫在椅子上直哆嗦,被气的。 傅母还真是以己度人,分明傅奕阳只是在口头警告她,没听到送傅母回老家的还有前缀。前提是傅母要是再滋生事端,他这做儿子的才会奉着傅母回老家。 傅奕阳看着傅母直哆嗦却不像之前那般破口大骂,不觉得露出一个冷笑,这个冷笑也只是稍纵即逝。 不愿意再此处停留,傅奕阳闷声不吭的朝傅母行完礼就往外退,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腰背冷硬的挺直。走路的力道都好似比寻常时加重了几分。 等走的远了,好似还能听到屋内的尖锐的哭嚎声,傅奕阳眉头皱的更紧,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傅奕阳往正院来,刚进了正院,就见柳姨娘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跪在院子里头。见了他也辩白什么事,只是一味苦求:“求老爷看在婢妾多年侍奉的份上,让太太饶了婢妾这一回吧,婢妾愿意自请到庄子上去……” 柳姨娘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被傅奕阳打断了,他看了一眼为难的站在一边的薄荷:“她跪多久了?” 薄荷曲着膝盖道:“一刻钟了。奴婢劝说不动。” 没多说柳姨娘是为何跪在这里的,柳姨娘这何尝不是跪给傅奕阳以及其他人看的,为的不就是把苏颖架起来,她想让别人知道她这是诚心诚意的请罪呢,还是想别人知道苏颖这是有意苛待妾室呢。 更何况柳姨娘这哪里是诚心诚意的请罪,听听她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分明是说她碍了苏颖的眼,苏颖是寻着由头拿捏她,她一个妾室卑微到没办法到只能避到庄子上去,这是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柳姨娘心口快跳了两下,朝着正房一磕头:“婢妾自知这次罪孽深重,太太重罚婢妾是应当的,只婢妾不愿太太担下那不贤善妒的名声,是婢妾甘愿到庄子上去的,望老爷应允。” 薄荷一听差点没跳起来撕了柳姨娘这张嘴,这柳姨娘说的可真是高尚,分明是她自己稔恶藏奸,撺掇着老太太找太太的麻烦,还以下犯上,出言顶撞了太太,这回儿竟敢恶人先告状,真是让人厌恶! 可傅奕阳在这儿,并没有她一个下人说话的余地,心里把柳姨娘恨上了。 傅奕阳当下厌恶的皱了眉头:“你既这么体察上意,便去庄子上吧。” 一句话把‘善解人意’‘无比高尚’的柳姨娘钉在了原地,眼眶里的泪珠儿还没滴下来彰显主人的委曲求全呢,身子一僵,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那柳氏先抬回去,等明儿一早就送到庄子上养病。”傅奕阳的眼睛扫了晕倒的柳姨娘一眼,好一个有大善的侍妾,竟是要以身相当来维护太太的名声,不成全怎么能行。 柳姨娘这一番委曲求全、舍身取义的姿态算是白做了,她压根就没搞清楚状况,这一套宅斗手段若是搁在旁人家的后院或许就见效了,搁在侯府以前或许也是可行的,尤其是以前魏姨娘也挺喜欢来诉委屈告辛苦的小伎俩么。 可如今柳姨娘手段真是落了下乘,一来傅奕阳如今是站在苏颖这一边的,柳姨娘暗示苏颖作践了苛待了她,这本身就在傅奕阳这里站不住脚—— 苏颖若是在排除异己,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傅奕阳以前就曾经想过的,就是在不知道苏颖所受过的苦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更不用说知道了苏颖所受过的那些苦楚了。 毕竟都这样了,苏颖都没有趁着魏姨娘失宠生病就落井下石。更不论是没怎么得过他宠爱的柳姨娘了。 苏颖想要发落柳姨娘又何必等到现在呢,也不必这么做,先前柳姨娘大病一场,苏颖都还给她请大夫。药材也不拘着。想要发落她的话,但凡在这里面动动手脚,让她落下病根来,一直缠绵病榻不就是了,哪里还能容的柳姨娘在正院做出这样的姿态来。 至于这二来呢,柳姨娘真真是撞到了傅奕阳的枪口上,傅奕阳刚从傅母那里回来,傅母指责苏颖不贤善妒,柳姨娘又提起来,口口声声称替苏颖着想。实际上还不是更想坐实苏颖善妒。 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一下子让柳姨娘在傅奕阳心里头还有的那么一丁点情面都给浇的一点都不剩了,还让傅奕阳心生厌恶。 柳姨娘这回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傅奕阳眼见柳姨娘晕倒在地上,柳姨娘还是之前到苏颖这里来时的打扮,原先就瘦骨伶仃的了。如今又躺在地上,半点美感也无。 傅奕阳不说话,没有人敢去扶柳姨娘起来,就是翠屏也伏在地上瑟缩着发抖,这下子可真是完了。 原先苏颖说让柳姨娘到南院去养病,那好歹还在侯府里,可偏偏柳姨娘还要折腾这么一回。结果傅奕阳根本就没有怜惜她,直接把她送到庄子上了。 送到庄子上去养病那就是说着好听的,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往庄子上送的那就是犯了什么错得罪了主子惹得主子不喜了的,基本上翻身无望了。 翠屏想想都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和翠屏不同。薄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得意,叫你作,这次可把自己作的爬不起来了吧。 永平眼见傅奕阳不为多动,心里明白柳姨娘这次非但没有得来傅奕阳的怜惜。反而是招了他的厌恶,心想着柳姨娘脑门被夹了,非得以卵击石,太太现在是那么容易被绊倒的吗? 这么想着,他朝两个粗使婆子比了比,这才有人把柳姨娘给扶了起来,柳姨娘一张脸煞白,不知是抹的粉还是真被吓的苍白,翠屏连哭都不敢哭,咬着嘴唇,眼里一片灰暗。 傅奕阳懒得再看一眼,冲永平示意,转身就往屋子那边走去。 永平压低声音低喝一声:“还不快把柳姨娘扶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就送过去。” 后面半截是同翠屏说的,也算是给翠屏提个醒。 到底傅奕阳还是留了情的,容得人给柳姨娘收拾下东西,没立即就送柳姨娘走。 婆子把柳姨娘给架走了,正院还是干干嘛的干嘛,薄荷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柳姨娘真当正院是那么容易就闯进来的,还别说在正院跪了一刻钟,还没有人说什么。 要真不愿意让柳姨娘这么膈应人,法子多的是,又何必真等到傅奕阳回来呢。 薄荷原本还担心老爷偏听偏信,这下子好了,柳姨娘被老爷亲自罚了,这下子可是给太太立威了。 再者,柳姨娘想给太太泼脏水,也得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柳姨娘内里藏奸胆敢做幺弄鬼到上房去了,被太太查到了不服还顶撞太太,这顶大帽子扣下去,柳姨娘再折腾就是不识好歹。 薄荷前前后后想了个遍,觉得万无一失了,才满意的回去了。 苏颖全程都没有露面,可她却站在窗边将这边的情形看的清楚,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看情形,也能看出一二来的。 等柳姨娘晕倒了,苏颖心里冷笑,她原本还不讨厌这柳姨娘呢,后院里的女人哪个不想要得到宠爱,就是正妻也是,没有宠爱的正妻和有宠爱的正妻都不能同日而语,就更不用说那些个妾室了。 但不讨厌归不讨厌,在这后院里,正妻和妾室就是天然的敌对,她还没圣母到去同情个妾室,而且还是个尽上赶着作死的妾室。 原本只要柳姨娘老老实实的安安分分的,苏颖不介意给她一分体面,可偏偏柳姨娘还算老实了这么久,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作弄起来。 起先苏颖还不放在眼里,就当是看戏了,可柳姨娘竟有能耐把傅母当枪使,‘贤惠’的给自己找姐妹来。实实在在膈应到了苏颖。 苏颖觉得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就纵的这柳姨娘蹬鼻子上脸,她可不信傅奕阳会不听分辨就偏信了柳姨娘的话,还能开口改了她对柳姨娘的惩罚? 看柳姨娘晕倒就知道了结果如何,苏颖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傅奕阳进来,和苏颖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柳氏做什么了?” 苏颖拧起眉来,这怎么听着像是兴师问罪? 傅奕阳一看就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心里还有些不高兴呢,又觉得可能是自己语气不大对。就道:“柳氏被我打发到庄子上养病了。” 这是给苏颖找好理由呢。 苏颖有些惊讶:“不过是想借着老太太的手给她添几个姐妹罢了,这等思主子之所思,想主子之所想的贤良人,哪好打发到庄子上去思过呢。” “巧言令色!”傅奕阳冷哼一声,顺带瞪了苏颖一眼。 苏颖假装没看到。“擅自揣摩主子的心思也就罢了,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该好好思过的,老爷的处罚我没意见。” 还远比之前苏颖做的处罚更严重一些,不过在苏颖看来也就那样,在南院还在自个眼皮子底下呢,送到庄子上。谁知道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问题不需要苏颖多虑,傅奕阳都给考虑好了,原先就厌恶柳姨娘,这下知道了柳姨娘做了些什么就更添了几分,连同在傅母那里受到的气都一块算到了柳姨娘头上:“既是思过,再挑几个老实忠心的下人看紧了她。往后你也不需再管她了。” 几句话养病就变成了思过,还是这般待遇的思过,苏颖抿着嘴笑了下,傅奕阳都还没有问清楚状况,就这么罚了柳姨娘。自然是让她高兴的。 苏颖一高兴,看傅奕阳就越发顺眼起来,站起来朝他作了个揖:“大人英明。” 怪腔怪调的让傅奕阳嘴角上扬,又想到刚才苏颖那话里的意思,努力把嘴角往下扯,面无表情的往苏颖旁边一坐。 这是怎么了?苏颖微微撇撇嘴,波光潋滟:“大人莫不是舍不得了?倒也难怪,这世上呢,素来便是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说着还扯起袖子半掩面,似叹似吟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还没往下吟唱就被傅奕阳扯过来教训一通,恨恨的磨牙:“这都是些什么话?不像样!” 苏颖真觉得这人就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自己先脸阴沉沉的,这会儿却觉得她不像样了,哼。 蹭到傅奕阳的颈窝里,张嘴就啃着一口磨牙,直磨的傅奕阳半点火气都没了,擒住她让她坐到自个腿上,哄孩子似的哄着她一回:“好了,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越是这样苏颖越恼,可现在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些的时候,见他脸色凝重,心思一转道:“莫不是顺藤摸到瓜了?” 能让傅奕阳这么郑重其事来告诉她的,最可能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他带着歉疚的看了眼怀中的妻子,沉吟了一会儿才告诉苏颖:“是敬国公世子。” 果然,苏颖垂下眼帘,敬国公世子,忠睿王妃的娘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傅奕阳给她捋捋头发:“这事儿还与国库欠银一事有关,是我连累你了。” 苏颖皱眉,她总觉得不该是被傅奕阳连累了,“我不明白,既然是敬国公世子参与其中,那又怎么和潘太太有牵连?” 傅奕阳抿了抿嘴唇,把他查到的事情详细的说给苏颖听,在这里面,苏颖完全就是被殃及的池鱼,对方是借着这件事给傅奕阳一个警告。 潘如月的父亲是敬国公的马前卒,苏颖联想到这点,觉得潘如月的上辈子,她嫁给傅奕阳做继室一事,不知道和敬国公府有没有牵连了? 不然就算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潘如月的出身怎么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给傅奕阳做继室,苏颖原先还以为全都是傅母的功劳呢。 “你觉得潘太太是自作主张还是潘家事先就知道这件事?”苏颖总觉得哪里说不通,可傅奕阳这样的解释明显是说得通的,毕竟这潘太太明显就是傻了吧唧的炮灰。就算到时候事情败露了,也可以把事情全都往潘太太身上一推,谁让在这里面,潘太太就是那被小鱼吃的虾米呢。 “不管是哪一样,他们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就得承担好后果!”傅奕阳一个冷哼把苏颖心里那点担心给哼个没影,他看起来已经有了打算,苏颖若是不识真情贸然给他泼冷水这不是打击人家么。 况且苏颖也不认为傅奕阳会莽撞行事,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忍气吞声。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苏颖靠在傅奕阳肩膀上道:“敬国公府是忠睿王妃的娘家吧,我听说忠睿王爷的世子病了,好似还很严重呢。” 傅奕阳顿了顿道:“敬国公世子还只是世子,他还不是敬国公呢,再者再往上能压住他的人可有不少。” 苏颖眨了眨眼。就明白了傅奕阳的意思,敬国公虽然是条大腿,他们勇武侯府可能细胳膊拧不过这条大腿,但能斩断大腿的能人也是有的,比如说皇上。 听傅奕阳这话儿觉得他就是已经胸有成竹了,她那点担心全都是多余的,苏颖是做不来抱着傅奕阳说“老爷你好棒”。但咱总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吧。 这个晚上,傅大侯爷享受到了如火般的热情,弄得第二天有些起晚了,正拍着苏颖的背让她继续睡呢,就听到外头薄荷说:“太太,柳姨娘在正院外头磕头呢。一边磕一边告罪,有好一会了,奴婢劝说不动。” 先前还不到正院开门的时间,守门的婆子听到外头的声音去开门,一问才知道柳姨娘早早的顶着晨气来了。就在外面磕头,看样子已经磕了好一会了。 因为是在正院外头,那些个当值的下人自然是瞧见了,守门的婆子一见就赶紧过来和薄荷说了,等薄荷气急败坏的过去,那些远远看热闹的下人才一溜烟的溜走了。 苏颖还没应声呢,傅奕阳的眉毛就先皱了起来,低喝道:“不知所谓!丫环婆子都是死人不成,连个人都看不住?去叫永平去!” 薄荷连忙应了声,心里愤愤,真是搞不懂柳姨娘这又是要做什么?事已成定局了,她还来这一套,除了能给太太添点堵,难不成她还指望着老爷会改了主意么? 柳姨娘跪的太久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她还真是想借此让傅奕阳想起她的好来,只求别把她赶到庄子上去,就算是要她住到南院她也甘愿了,最起码她还能找机会见到老爷啊,可庄子上…… 薄荷见柳姨娘这会子仍旧执意跪着,眉毛拧起来,指着劝说柳姨娘的翠屏道:“连个人都劝不住拦不住,惹恼了主子,还当个什么差。” 又对柳姨娘劝道:“姨娘也是府中的老人了,难道还不了解老爷的脾气?老爷已经定下的事儿,哪里是能轻易改了的。” 柳姨娘置若罔闻,冲着薄荷祈求:“求太太宽仁,再体恤婢妾这一回吧,婢妾往后定是本分度日,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这话特别扎耳朵,薄荷不由得气结,见着急匆匆跑过来的永平,对他道:“老爷说这事交给你处置了,且尽心吧。”也不管瘫倒在青石板上的柳姨娘,冲着她一曲膝,扭头就往里走了。 永平暗道一声晦气,可别在主子跟前留个办事不力的印象啊,当下皱了皱眉头:“愣着做什么,还叫人请不成?赶紧的,车都在外头等着了!”   ☆、177章 讳莫如深 翠屏咬着嘴唇不敢在正院门口哭出声来,硬撑着要把柳姨娘搀扶起来,柳姨娘当下就要晕,翠屏支撑着才没让柳姨娘倒下去。 永平往旁边站了几步远,以为柳姨娘是故意拖延着不走呢,正张嘴催促几句,薄荷就重新回来了,扯着脸皮冲柳姨娘道:“主子说姨娘是到庄子上思过,到底还顾忌着姨娘的身子,太太说了大夫和药材都不会断了的,姨娘尽管放心吧。” 永平在心里头赞了句好手段,嘴上也丝毫不客气了:“既如此,旁的不论,姨娘的药炉子可得带齐了。” 薄荷闻言露出个笑来,柳姨娘那药炉子不知多久没用过了,可谁让柳姨娘这些时日没少折腾来着,大家可都知道你在吃药看大夫。 想死撑着不走,如今就没了任何理由。 细胳膊如何拧得过大粗腿,更何况柳姨娘这胳膊细的跟麻杆似的,再没给柳姨娘任何跪下请罪的机会,两个粗使婆子极有眼色的就半拉半扯着把她往车上送。 柳姨娘屋子里的东西就收拾了一小半,薄荷瞧见了眼皮子抬了一下,这柳姨娘是真有信心老爷会改口还是如何的?竟是连行礼都没收拾起来。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薄荷对跟着自己过来的两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手脚利落些,别耽搁了时辰了。” 那两个小丫头嗓子特别亮,时不时发出惊呼声,这是什么布,那是什么首饰的,等外面都听得清楚的了,薄荷才慢悠悠的出声让她们少说话好好干活。 柳姨娘还敢说太太作践了她,她一个姨娘,又不得宠,可穿戴的比一般官家太太小姐都富贵些呢。就比如说有一支孔雀蓝绿镶红宝石白珍珠的步摇金凤,很是华贵了。 柳姨娘这都不惜福,非要上赶着作,还不是把自己作了个半死不活。 往后这侯府真叫苏颖一家独大了。傅母这婆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生怕要是她再给苏颖没脸,傅奕阳就真敢把她给送到老家去孤独终老。 心里那个恨,咒骂完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俩,转眼就想到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来,掰着手指一算傅煦阳都好几天没来跟她请安了,心里恼火,好歹想起来傅煦阳被人欺负了,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转而恨恨地骂陈夫人:“榆木疙瘩似的,往日里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如今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煦阳身子到底如何了,也不知道派个人传话过来,当时真不该想着亲上加亲,娶了这么个蠢笨的。费心调/教都调/教不走。” 骂完犹自觉得不甘心,就叫在跟前伺候的朱鹮代她去探探傅煦阳,顺便把陈夫人给她叫过来,她要当着面训诫训诫儿媳妇。 陈夫人得了话,打发了朱鹮,转身就和陈宛凝抱怨:“训诫儿媳妇,亏得姑妈她说出口。也不看看,她自个本身妇德就有亏,还被太后娘娘罚抄写女戒三百遍呢。” 陈宛凝淡淡的说:“说不得这次你也能从她手里得些东西呢。”在妇德名声这方面,向来陈宛凝不愿意提及,陈家女一方面名声有损,可另一方面又出了个命格贵不可言的陈宛秋。还大肆渲染,若是到最后陈宛秋滑天下之大稽,陈宛凝都不敢想象,到时候陈家的名声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陈夫人不忿:“有能耐你也去从姑妈手里要些回来啊,不然就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陈宛凝嗤笑一声:“谁让姑妈如今没把我当正经儿媳妇呢。” 陈夫人哑口无言。有些尴尬的说:“我可不觉得这是好事儿,不然你陪着我去吧。” 陈宛凝断然拒绝:“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陈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也不强求,就往侯府去了。 陈夫人原本以为傅母训诫儿媳妇,苏颖会在,哪曾想到了上房,压根就没有苏颖的影子,她不由的问:“大嫂呢?” 不提苏颖还好,提起苏颖来傅母心中的怒火如同星星燎原,一下子升腾起来,酣畅淋漓的把陈夫人骂了一遍。 骂的陈夫人面红耳赤,偏偏又不能回嘴,硬生生的把自己脸憋得通红,等傅母叫过来一个水灵灵的丫环叫陈夫人带回去伺候傅煦阳时,陈夫人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老太太怎么就不知道顾惜老爷的身体,他身子还没痊愈,老太太就给了这么一个妖妖娆娆一看就是个只知道带坏爷们儿的狐媚子,这不是铁了心要把老爷往邪路上带吗? 老太太你扪心自问你这是何居心啊?我可真是看不下去了,这狐媚子是绝不能带回去的祸害老爷的。” 傅母肺都快被气炸了,一个个的胡搅蛮缠,苏颖倒还罢了,就连陈夫人都敢顶撞忤逆她:“你自己没能耐看住你家老爷,屋子里也没个可心人儿,不然他哪会整日里往那下作地儿跑,你还有脸说三说四的!” 傅煦阳自己风流,到了傅母这里就成了陈夫人没本事,拴不住自家爷们儿,把陈夫人说的又羞又恼,再看那站在一边儿水蛇腰、美人肩的俏丽人儿,登时红了眼睛,指着那丫环就骂道: “可不都是这般下作的娼/妇,把好好的爷们儿都给教坏了!这样一看就是搅家精式的,要是被我领回去,那还得了,仗着是老太太您给的,那可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活活成了活祖宗。 这倒就罢了,不说好好的伺候爷们儿,挑唆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都给挑唆坏了! 先前不是还有个白鹭,面上看上去是个忠厚的,谁曾想到竟是个内里藏奸的,还没跟了老爷呢,就生出歹心,险些害了我肚子里的哥儿,那可是我们二房的嫡长子,那等黑心肝烂了肠子的死的好啊! 还有后头也有那小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竟是生生的气的哥儿早产!如今不知哪里来的下贱的狐媚子,迷得老爷三魂五道的。还因此被人打上门来。 所以啊,为了老爷好,还为了我们家好,这等狐媚子还是尽早死绝才好呢! 万一这次我再把这下作的领回去。出了一丝一毫的差池,我到时候该去找哪个说理去!” 陈夫人说的又快又响亮,对着那被傅母挑中的丫环恶骂,在傅母听来那就是指桑骂槐,尤其是陈夫人还把白鹭指名道姓的说出来,听得傅母那叫一个气恨了得。 杜鹃不在傅母跟前伺候,朱鹮等人也不敢劝,只好低头别过脸,原先在屋外头侍候着的丫环听到里头的声儿不对,全都缩了头。蹑手蹑脚的躲到耳房去了,打着主意装听不见,一时间愣是没人往房前凑。 没人敢出头,陈夫人也假装看不见傅母难看的脸色,这种话搁在以前她是不敢讲的。谁让那时候傅母积威甚重,这会子么,积威犹存,但没剩下几分了,尤其是陈夫人在知道二房会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傅母挑唆的后,心里那叫一个怨恨。 如今被傅母骂的那么难听后。陈夫人恼羞成怒,指桑骂槐也不是稀奇的了,还超常发挥。 陈夫人拿起帕子假哭:“表哥好好一个爷们儿,全是叫这些个给带坏了,竟是落到现在这般境地。老太太心疼表哥,觉得他身边没个可心人儿。却不知道都叫这些个奴才给蒙了眼啊。 本来我是不想说的那么明白的,可老太太竟似铁了心,我一下子就慌了,不愿意表哥再被那心思不正的挑唆,害了表哥和咱们一家子那就不得了了。 姑妈你要骂我。我都受着,可这不安分的丫头就算了吧。往后我会下死力气去督促老爷上进的,老太太往后帮不了他多少,但到底还有陈家,到底老爷是陈家的姑爷,我父亲总归是要帮衬着的。” 陈夫人一句一句的都戳傅母的心窝子,末了还把陈家给搬出来,傅母这个陈家的老姑奶奶如今在陈家没什么地位了,而且因为她被皇太后训斥还撤了诰命一事拉低了陈家外嫁女的素质,连带着陈家的女子都跟着遭殃,这件事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可陈夫人不一样,现在陈家当家太太是她亲娘,日后当家的是她嫡亲大哥。 何况傅母如今可依靠的只有娘家了,由此她不但不能刁难陈夫人,还得好声好气的,不能更憋屈。 傅母险些又昏厥过去,但她没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陈夫人的时候,眼里还带了赞同:“这是我思虑不周了,这丫头就留下来我好好的调/教罢。” 陈夫人不管日后如何,最起码现在逼迫的傅母改了口,这就是一种进步,她嘴角一勾,顺杆子往上爬:“姑妈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蹬鼻子上脸啊,傅母心里气得险些倒仰过去,不过陈夫人下一刻开口了更让傅母有口难言,只听她说:“老太太怎能偏心,这般的可人儿,不若也给大嫂准备几个,让她们过去伺候大嫂。” 这时候陈夫人转头夸起来人家是可人儿,联系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啊。 傅母不说话,陈夫人以为傅母是‘羞涩’了,拉皮条拉上瘾了:“您这时候怎么就张不开嘴了?您啊就权当这是对大伯的补偿,大伯说不得会欣喜若狂的,大伯既然都接受了,大嫂想必也不能说什么了罢。” 所以说,傅母是傻啊,她为了膈应苏颖,是把苏颖叫过去,给了两个人,转身苏颖就把人打发了,一点都起到傅母预想中的作用。 可她就应该先斩后奏,直接把俩俏丫鬟塞到傅奕阳身边去,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到时候她再施施压,苏颖就是再不愿意,不还得强撑着笑脸主动帮傅奕阳把两个俏丫鬟给纳了么。 可这都是以前了,如今不管是哪种都没用了, 傅母还把族老们搬出去就为了让傅奕阳纳个贵妾和苏颖打擂台呢,可结果呢,她差一点就被送走了啊。 如此一想,傅母就心塞的不得了。 陈夫人见她祸水东引了那么久,都没见傅母有什么动静,心想不对啊,以前傅母不是特别不待见苏颖的么。不是想法设法的磋磨苏颖的么,不是千方百计的给大房找不自在的么,怎么事到临头了,她那临门一脚却迟迟不抬起来呢? 有猫腻! 陈夫人想怂恿傅母给苏颖找不自在。也不是把之前陈宛凝警告的那些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一个耳朵进完就从另外一个耳朵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是暗搓搓的不平衡了。 如今傅母不接这话茬,陈夫人除了暗自撇撇嘴,就不再往下纠结了,见傅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夫人攥了攥手:“老太太,这我出来也挺久的了,该回去了。家里那一摊子都得靠我操持呢。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啊,宛凝又是个万事不沾手的,老爷他也是万事不管,可不得我操心啊。” 陈夫人到底没能在戳了傅母肺气管子后再从傅母手里讨到好处,忿忿不平的出了上房。死性不改的又跑去苏颖那里挑拨离间了。 听了陈夫人抱怨的话,苏颖只说了一句就让陈夫人哑口无言:“老太太还是疼你的,昨儿老太太才给了我两个。” 果然比惨是最能让人心里平衡的不二法宝,陈夫人听苏颖这么一说,顿时十分庆幸老太太还只准备了一个,而且还被她给炮轰一通给拒绝了,不像苏颖连拒绝都不能拒绝。直接被硬塞的。 怪不得之前她这么提议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说话呢,敢情是这么个原因。 陈夫人顿时心理平衡了,还假惺惺的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们做人儿媳妇的如何管得了婆婆往丈夫的房里塞人,可不得忍着。要知道善妒可是为人家妻子的大忌。”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苏颖翻了个白眼。 陈夫人卖完乖就心满意足的走了,苏颖嗤了一声:“她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个‘她’不知道说的是就因为苏颖这被塞人的数量比她的多就眉飞色舞的陈夫人,还是说玩塞人玩上瘾的傅母了。 薄荷见苏颖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有些不能理解。就道:“二太太这分家分出了,反倒是比以往都来的勤快呢。” 苏颖一想还真是,以前陈夫人可是很少来正院,笑着说:“要不怎么说远的香近的臭呢。” 薄荷撇嘴:“太太就是好性儿。” 苏颖挑眉:“就她那混不吝的性子,我要真和她计较起来,她不得撒泼打滚的,闹得大家都不安生了,何必呢。你们太太我啊,就当看乐子了,还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的,不花钱,多划算。” 被当乐子看的陈夫人虽然在苏颖这里找回了一些平衡,可回头就跟陈宛凝气哼哼的抱怨上:“先不说老太太想给老爷送天仙的事了,你不知道老太太临了了叮嘱我什么?她竟然叮嘱我要去讨好陈宛秋!” 陈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咱们这好姑妈贵人多忘事,可是忘了以前下毒手算计大家伙的事儿了,她还虚伪的说以前对陈宛秋多有照顾。 还说什么往后陈宛秋成了贵人,不就是阖族的贵人,还说以后的好处咱们能不沾一点儿,所以这会子趁着陈宛秋还没一步登天时,就多讨好一点。 我呸,让我去讨好陈宛秋那个小妇生的,多大的脸!” 陈宛凝被气笑了,嘲弄道:“姑妈既然特别慷慨大方的送了陈宛秋两套头面,她都这么不计前嫌了,咱们自然是要能够的。” 陈夫人幸灾乐祸道:“要是被姑妈知道,她拿出来的那两套头面根本就没有到了陈宛秋手上,她指不定什么神情呢,想想都觉得有趣。” 等笑完,陈夫人就忧心忡忡的说:“你说陈宛秋要真是走了狗屎运进宫当了贵人,就依着她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会不会报复咱们?” 陈宛凝眼中闪过一道狠辣,口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运气进得了宫了,什么半凤命,那不是向皇后娘娘挑衅么,皇后娘娘岂能放过她。” 陈夫人半信半疑:“这……?” 陈宛凝冲陈夫人扯了扯嘴角:“就像姐姐你说的,陈宛秋是个睚眦必报的,咱们既然跟她交恶了,她一旦得势了肯定会报复咱们的。那咱们又何必听咱们那好姑妈的话假惺惺的去讨好她,我是不想的。难道你想?” 陈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声音:“我当然不愿意!你不说了她得罪了皇后娘娘,很有可能入不了宫,我干嘛为了那根本就不能沾上的好处去跟陈宛秋伏低做小啊!那套珍珠头面我磨着母亲给我了,我可是不愿意还给她的。” 最后一句陈夫人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陈宛凝听到了,她嘴角抽了抽,她就不该高估她这个姐姐的觉悟。 陈宛凝在心里冷笑,陈宛秋有这样的命格,可惜没命享啊。 “可恶!”陈宛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砸了一下桌子,到底是谁给她下毒?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陈宛秋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回,当时她都没能力进空间,如果不是她有随身携带着一些灵水。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毒死,陈宛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中涌出无限的恨意,到底是谁想置她于死地?还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些加起来让陈宛秋生出浓浓的忌惮之意,她第一次直面生死。还意识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平和,其他普通人也不像她认为的毫无威胁力。 她真是太大意了。 在反省的同时,陈宛秋又咬牙切齿起来,如果被她查出来,到底是谁想毒死她,那她就让对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陈宛秋第一个冒出来的是忠睿王妃,可随即陈宛秋就否认了。忠睿王妃不敢拿她儿子的生命冒险。 再来就是这段时间处处与她争锋相对的忠睿王爷,陈宛秋咬着下唇,忠睿王爷应该知道他儿子只有她能救啊。 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忠睿王爷都没有主动联系她,难道他就不怕他儿子醒不过来吗?还是说忠睿王妃根本就没有告诉忠睿王爷事实的真相? 想来想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陈宛秋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她虽然喝了灵水,可身体还很虚弱,这种身上好像被针一扎一扎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偏偏这时候梅香又来烦她:“姑娘,太太差人来问您。说那铺子的事儿您什么时候能解决了,让您给个准话。” 陈宛秋烦躁极了,想也不想就抄起手边的盒子砸过去,这一下动作都让她觉得特别费力,强忍着不适挤出声音来:“滚!” 门外没了动静。 陈宛秋跌倒在床上,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冷汗,她顾不得其他了,将存着的灵水喝了个干净,过了一会儿,那种仿佛痛入骨髓的感觉才减轻一些。 “不要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我,不然——”陈宛秋昏睡前,这么想着。 等到屋子里寂静一片了,门外才又有了动静,梅香讷讷的进了屋子,将被陈宛秋扔在地上的木盒子捡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放在桌子上,往床帏间看了一眼,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惊醒昏睡过去的陈宛秋。 忠睿王府 “啊呀,这么毒的毒药竟然都没把她给毒死,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忠睿王爷遗憾的说着,他又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敬国公府可真是深藏不露,先是那秘药,如今又出了这么这么一种无药可解的毒药,可查出来是从哪里来的吗?” 属下顿了顿才道:“是敬国公夫人从娘家带来的。” 忠睿王爷挑挑眉:“深藏不露的原来是这位啊,那倒也难怪了。” 忠睿王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转眼他展颜一笑,如满树桃花朵朵开,“既如此,还望小舅子再接再厉啊。”   ☆、178章 有辱斯文 “再说说陈宛秋的情况。”忠睿王爷这些天看似因为独子的事儿不外出,可私底下该做的事儿一点都没有落下,陈宛秋到现在已经成了光杆将军,手底下的小鱼小虾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陈宛秋还有没有发觉到。 负责监视陈宛秋的下属甲刚要开口回答,内侍就过来:“禀王爷,王妃她呈了东西想要交个您。” “哦?这次不是说要见本王,改成呈东西了?”忠睿王爷讥讽道,顿了顿,“呈上来。” “是。”内侍眼观鼻鼻观心的进来,将托盘呈到了忠睿王爷面前,尔后,退到一旁。 忠睿王爷敛目,一直站在一旁的下属乙谨慎的过来检查一番,音调毫无波动的说:“是封血书,是人血。” 忠睿王爷冷笑一声:“看来,我这王妃可真是狠得下心来。”忠睿王爷倒没有怀疑忠睿王妃这不是用自己的血写的,他很清楚他这位王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是太蠢。 忠睿王爷朝下属乙示意,下属乙面无表情的将血书打开来,血迹才干,还带着股儿血腥气,忠睿王爷面不改色,下属乙更是波澜不惊,一目十行的将那封血书看完,然后简洁的对忠睿王爷说:“是封悔过书,王妃想让王爷看在敬国公的份上,救救世子。” 好似忠睿王爷会渣到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管不顾一般,还把敬国公搬出来,又是威逼又是动之以情的。 果然,忠睿王爷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呵,敬国公,好大的靠山。” 让内侍上前来,“你去好好跟王妃说说,世子到底为何会命在旦夕的。记得,要好好的说个清楚。” 忠睿王爷说话轻飘飘的,说的内侍心惊胆战的,暗想王妃这一番苦劳全都白做了。她若是聪明一些此时就该好好的在小佛堂里替世子祈福,而不是故作聪明的搬出敬国公府来威胁王爷,要知道王爷可是最不愿意受到别人威胁了,更何况王妃就没有搞清楚状况,世子他可是王爷的亲儿子! 内侍领命而去,他是内侍倒不用避讳,直接站到屏风外头,捏着嗓子拉拉杂杂的将事情好好的说了个清楚,末了一句“王妃只管替世子祈福,祈求世子无恙”叫本就失血过多心神俱疲的忠睿王妃当场晕了过去。 忠睿王妃的奶娘原本还愤恨忠睿王爷这么不讲情面。将忠睿王妃干的那些事这么直白的讲出来,还是派个内侍做出一副训诫的模样,可还没来得及替忠睿王妃打抱不平的,就见忠睿王妃晕了过去,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得将忠睿王妃扶到椅子上,叫外面的丫环去叫太医来。 被忠睿王爷派来的内侍既然做了这么得罪人的活儿,还临危不惧,靠的自然是背后的忠睿王爷,谁都看出来了,这次忠睿王妃算是折了,连带着王妃娘家敬国公府都要跟着吃挂落。 心里有了准。见此眉毛一动,露了个笑来:“今时不同往日,咱家本着好心提一句儿,如今王妃可全指望着世子了,若是世子真因为王妃的不慎有什么好歹,不但王爷这儿没法交代。就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那儿都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奶娘一凛,明白了这内侍言外之意,到了如今世子是怎么昏迷的,只有忠睿王爷清楚,而且他还给兜着。没让上头的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 不然忠睿王妃就不只是被拘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那么简单了,不要不知足了,再玩什么花样,就不要怪忠睿王爷不念及那点子几乎快要被忠睿王妃消磨殆尽的情分了。 奶娘咽了咽唾沫,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王妃固然做的不对,但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忠睿王爷做出来的那些荒唐事,王妃她只是被人蒙蔽了,才会牵连到世子身上,想到敬国公府,喉头一动。 她还没说话,内侍的目光就刺过来,仿佛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似的,内侍顺了顺拂尘:“王妃只管一心一意替世子祈福的好。” 这话儿叫奶嬷嬷手心冷汗直冒,当下就把嘴边的话咽了进去,不敢再有什么妄动。 忠睿王妃醒来之后,悲从中来,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忠睿王妃好似老了好几岁,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再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奶嬷嬷拉着她的手劝慰:“王爷他还是向着您的,宫里头还不知道实情,是王爷替您瞒着的。” 忠睿王妃手攥的紧紧的,太用力以至于青筋都暴了起来,握着奶娘的手也很用力,奶娘吃痛,可又不敢抛开,她不由得看向忠睿王妃,忠睿王妃神情有些疯癫,她嘲弄道:“王爷会向着我?他向着那个贱、人才是吧!” 忠睿王妃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她堂堂国公嫡长女,十全姑娘,如何就是比不上那个卑贱的女人? 堂堂的王妃,让一个婢女出身的女人压在头上好几年,就算对方从不越雷池一步,谨守本分又怎样,这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耻辱! 好不容易那贱、人早早死了,死后哀荣又如何,可她都没那个命了,忠睿王妃才松了口气,但可恨的是,那贱、人临死还算计了她一把,让她失去了王爷的敬重! 忠睿王妃心存快意的看着原本属于苏侧妃的院子从繁芜变荒凉,眼睁睁的看着在她死后,忠睿王爷很快就纳了新人,本来还在嘲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爱,可等忠睿王妃见到那新人的面容后,心中恨意更深,忠睿王爷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人! 苏侧妃死是死了,可她已经成了忠睿王妃的心魔,时时刻刻的缠着忠睿王妃,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所以当有人来告诉她,忠睿王爷找到了苏侧妃的转世,而且早就跟对方暗通曲款,还生了一双儿子后,忠睿王妃才会那么大的反应! 但现在。忠睿王爷告诉她那都是无稽之谈,是她愚钝才被有心人利用,不但将敬国公世子和勇武侯府牵扯进来,还让有心人害了她的儿子。 忠睿王妃不信! 要真是这样的话。忠睿王爷为什么不让她去找那所谓的有心人,让她来救救她唯一的儿子?! 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忠睿王府的世子! 忠睿王爷按兵不动,丝毫不关心她儿子的生死,是不是想着她儿子死了,就能给那个贱、妇生的儿子腾地方了?! 忠睿王妃恨的要死,奶娘的手都被她抓破了,她的手腕也因为太用力,伤口都崩开了,鲜血浸湿了包扎在伤口外面的纱布。 忠睿王妃丝毫感觉不到。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看上去格外的瘆人:“虎毒不食子,王爷他连畜生还不如,他要害死我唯一的儿子,他恨不得我死啊!” 忠睿王妃竟呵呵大笑了几声。狞笑道:“哈!他不是要护着那贱、人的转世么?我非要她声名狼藉,成为人人都要唾弃的贱、妇!我还要她儿子陪我儿子的命来,让她家破人亡!” 奶娘被忠睿王妃狰狞的模样给唬住了,眼见忠睿王妃神智不清明一般,也顾不得规矩了,狠狠掐起了忠睿王妃的人中:“王妃,您想想世子啊。世子现在可就只有您了!” 忠睿王妃“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出来,胸口闷气倒散了不少,人也清明多了,像是打击太大似的,形容涣散的瘫在床上,又哭又笑:“都是我的错。竟是害的翰儿昏迷不醒,给了奸、人可乘之机!” 奶娘瞅着忠睿王妃大受打击的样子,心急如焚,眼泪噗噗往下掉:“姑娘,您别这样。否则那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您得养好身子,这样才能想办法保全世子啊!” 忠睿王妃眼睛血红,奶娘说的对,她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尽快让世子好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挺直了腰板,将原本都属于他们母子的全都牢牢的攥在手心里,谁都别想夺走! 外面丫鬟、婆子俱被里面兵荒马乱的声音吸引住,都在心里猜测这是闹什么呢? 她们是不大清楚里面闹些什么,忠睿王爷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摔了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他气得浑身发抖。 忠睿王妃执迷不悟,死性不改也就罢了,竟然骂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谋害,畜生不如! 好得很!忠睿王爷天之骄子,先皇和当今皇上都对他宠爱有加,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忠睿王爷的胸膛一起一伏,心里恨不能狠狠出一口气,拿下敬国公府,夺了敬国公父子的爵位,再让忠睿王妃来一个暴毙! 忠睿王爷想到被派人护起来的儿子,又想到朝堂上的局势,还有他现在的谋划,来回踱步,半天才把这口气吐出来。 这事没完,忠睿王爷丹凤眼迸射出的凌厉几乎划破了眼角,不能急于一时。 忠睿王爷又想到忠睿王妃口口声声的说的“转世”,狠狠捶了一下桌面,陈宛秋! 陈宛秋和他有私怨不假,陈宛秋不能留也是真,但这还不至于让他这么兴师动众的花费那么多心思去对付。 这一次是要借着国库欠银为契机,旨在那些世家高门,这些世家高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置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家勉强算是一个被打开的缺口,可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个缺口才是最紧要的。敬国公府,暂时还不能动,但根基动摇不了,可并不代表那些枝叶不能伐。 他不好出手,可不还是有一个勇武侯么,他可是皇兄的手中剑。 忠睿王爷胸口的怒火渐渐按捺住了,脱缰的理智也渐渐回来了,把负责监视勇武侯府的下属丙叫过来:“勇武侯府外可还有敬国公府的人?” “是,勇武侯夫人称病不出,敬国公府的人只在外围打探。” 忠睿王爷皱起眉头:“看来本王那小舅子脑子还没完全傻掉。”知道到底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的很了,呵呵。“傅奕阳可查到我那小舅子了?” “是,都按照主子的吩咐,让勇武侯查到这方面了。”其实这也算是真相,只是真相的理由被篡改了。 由原本的针对苏颖,还是因为那种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理由。改成了针对傅奕阳,原因还说得通。事实上,因着国库欠银一事,户部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本来作为户部侍郎的傅奕阳之所以能这么拉仇恨,就是因为傅奕阳本身是勋爵出身。 在世家尾大不掉,还被打压的情况下,傅奕阳非但有从龙之功,还得到了皇上重用,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些世家自然是看不顺眼了。 忠睿王爷此举并非无的放矢,正好激化了傅奕阳同那些世家的矛盾,反而正和了皇上的意思。 忠睿王爷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事么?” 下属丙想了想道:“勇武侯的弟弟傅煦阳同兵部右侍郎姜存富的儿子姜源因个伶人起了冲突。傅煦阳被姜源偕同家丁揍了一通,受了些皮外伤。” 本来这种事又怎么会被报上来,忠睿王爷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了,可这件事涉及到了姜存富,这就不大一样了。 忠睿王爷一挑眉:“姜存富?姜家人?顺郡王的便宜岳父?” “正是。” “本王记得。姜存富就只有姜源这么一个男丁吧?”忠睿王爷手指有规律的在桌子上敲着,“将姜源的详细资料备一份给我。” “是。” “对了?这件事可有后续?”忠睿王爷随口一问。 “事发当日姜存富就在户部外截住了勇武侯,口头和解了,傅煦阳尚躺在床上养伤,并无出头。” “呵,姜存富这个老家伙最近是越发张狂了,连勇武侯都不放在眼里呢。”忠睿王爷这会子完全看不出之前暴怒的样子。被打碎的茶具早就被手脚利落的内侍给收拾干净了,说这话的时有些不怀好意。 勇武侯府 “兵部右侍郎夫人差人送来的?”苏颖拿起礼单来挑了挑眉,“咱们府素来和兵部右侍郎府没什么交情,往日里也几乎不走动,怎么好好的这府上就送来这么一份厚礼?” 芦荟想想道:“太太,许是同二老爷有瓜葛的那家。” 苏颖想了想还真是。当时陈夫人还来她这里哭诉呢,还有那到傅奕阳跟前玩笑面虎那一套的姜大人,嗤笑一声:“这马后炮放的也晚了吧,事情都过去几天了。” 不过,勇武侯府对傅煦阳的事儿并没有表态吧。 苏颖抿了抿嘴。吩咐芦荟:“比照着这个单子,选价值相差无几的东西回礼。” “是,太太。” 等傅奕阳回来,苏颖就把这事儿说给他听了,傅奕阳表现更直白,冷笑道:“姜家?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苏颖恍然大悟,怪不得傅奕阳在被姜家怠慢后表现的那么淡定呢,原来是知道人家要倒大霉了啊,果然简在帝心的就是不一样,能提前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啊。 傅奕阳带着些歉疚的对苏颖说:“你若是在家里烦闷,不妨请和你交好的人家到家里来。” 苏颖无奈:“你忘了我这段时间都在‘养病’,请人到家里来,不是露馅了么?” 傅奕阳一噎,摸了摸鼻子,苏颖“扑哧”笑出来:“再说我也不觉得烦闷,你不在,两个小家伙就够我操心的了。说到这个,昀儿会翻身了!” “真的?”傅奕阳有些惊喜,咳嗽了一声:“正好得空,就陪你去看看吧。” 嘴上说的那么勉强,其实还不是他自己想看,苏颖心里乐不可支,坐着不动:“我刚看了他们俩回来,这会儿正睡着呢。”想看也得等儿子醒了不是。 傅奕阳被苏颖笑盈盈的眸子看的脸上有些不自在,“作息没个准。” 哆哆嗦嗦的似乎还有些抱怨的话,可惜都被笑的花枝乱颤的苏颖给打断了,苏颖笑着手搁在傅奕阳肩膀上支撑住,无视他的黑脸,笑着说:“有你这么当爹的么,不知羞。” 这么小了,就给人家讲大道理,还这么的强词夺理,大老爷你真是够了。 本来么。傅侯爷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就下去了,哪想到被苏颖这么一说,可就不尴不尬了,不自在的冷哼一声:“老子教训儿子。那可不是天经地义的。” 苏颖觉得更乐了,伸出手指刮刮脸颊,傅奕阳捉住她作怪的手指,放到嘴边啃了啃,泄愤似的捏了捏苏颖白里透红的脸颊:“哪有个当娘的样子。” 苏颖从鼻子里哼哼出声:“你要真这么认为,那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让谁。” 这声音听到耳朵里只觉得又娇又软,傅奕阳凑过去亲她一口:“那咱们俩不是绝配了。” 苏颖服了。 他们俩睡前,傅侯爷还是见识到了傅昀傅小爷的人生不知道第几翻了,苏颖见识到了他的第一翻。这小家伙就翻上了瘾。 苏颖妥妥的慈母,在福哥儿成功的翻身后,毫不吝啬给予了夸赞,看的一边儿的懒蛋禄小娃捂着脸蛋儿翻了个白眼——可怜的娃,他连翻白眼都得捂着。生怕被苏颖瞧见了。 相比之下,傅奕阳就很淡定,他嘴角上扬了几分,很是谦虚的点了点头,以示儿子不要太骄傲,要再接再厉。 看的苏颖无语。 更好笑的在后面,福哥儿乐此不彼的翻身。而旁边的禄小娃一点有学有样的兴致都没有,傅奕阳难得出声鼓励了下小儿子,可人家半点面子都不给。 傅奕阳咳嗽一声,“晨儿,要跟哥哥学学,不能落于人后。” 禄小娃不理会。傅奕阳刚要伸手去教他,禄小娃就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来,这一笑把傅奕阳的脾气全笑没了,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晚点就晚点吧,不能揠苗助长。”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头。以示鼓励。 苏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好辛苦的才把笑憋回去。 等床帏里只有夫妻俩了,大老爷都兵临城下了,苏颖笑成一团,险些把傅奕阳给笑软了。 傅奕阳磨牙,钳住她的肩膀,怒视:“笑甚?” 苏颖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从傅奕阳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怨气,她不自觉地想要往后挪了挪,可惜了被傅奕阳给钳住了,根本就动弹不了。 她舔了舔嘴唇,捧住傅奕阳的脸,很认真的对他说:“奕阳,你会是个好父亲。”能给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子讲大道理,还讲的这么郑重其事的,真的很……可爱啊。 傅奕阳黑沉沉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颖,苏颖绷住不让自己笑出来,憋笑憋得有些辛苦,脸一点点的红了起来,傅奕阳这才勉强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他兴致就变得缺缺的了,苏颖眨了眨眼,对着他嘴巴亲了一口,细嫩的小腿儿缠上他的腰,傅奕阳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在她给儿子喂奶的粮仓上吸了一口,……差点没把苏颖的魂给吸出来。 过了片刻,大老爷不满道:“怎么回事?” 苏颖脸这次是真红了,耳朵都染上了淡粉色,喏喏道:“喂儿子了。” 大老爷闷声不语,埋头苦干。 第二天傅奕阳临去上朝前,先是揉捏了一把,尔后就用寻常语气说:“下回记得夜里那顿别喂了。” 苏颖从这里面听出了“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啊”的潜台词,狠狠瞪了这衣冠禽、兽一眼,扯动了腰,抽了一口气。 傅奕阳伸手在她腰上揉了几把,脸色柔和下来:“再躺会儿,不然让丫头给你揉揉。” 苏颖刮了刮绯红的脸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哼。 等傅奕阳出了门,苏颖才慢慢梳洗过,吃过早饭去看儿子,禄小娃一见苏颖过来,立马翻了个身,干净利落,翻完还得意洋洋的看着苏颖,不就是翻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快来夸夸小爷~ 苏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PS: 衣冠禽兽的禽兽都要被河蟹,( ˉ▽ˉ;)   ☆、179章 路见不平 禄小娃见苏颖沉默不语,很不服气的想要利落的再翻一个,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翻身翻到一半卡到了。 整个人就跟四脚朝天的乌龟,小胳膊小腿的乱扑腾的,偏偏福哥儿这时候很不知道谦让的慢吞吞的翻了个身,自得自乐的笑起来。 那稚嫩的笑声多么的洗涤心灵,带去疲累,带来欢声,但是,在禄小娃听来那就是红果果的嘲笑。 士可杀不可辱,禄小娃小脸憋得通红,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呃,这是不可能的。 他……一鼓作气的放了个屁。 经常带他的奶娘很有经验的上来说:“哥儿这是要拉臭臭了?” 说着就上来摸了摸他敦敦的屁股,禄小哥慢慢慢的转过头来,对上苏颖笑意盎然的神情,耳旁传来是福哥儿拍巴掌的声音,直想着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他果断的闭上眼睛。 更难为情的是,他发现他尿脬满了,虽然婴儿的身体很难控制,但如果在憋尿憋到尿脬满和随心所欲的尿尿之间选的话,禄小娃还是会选择前者的,尤其是他有意锻炼了他的尿脬后。 但就算和福哥儿比,他的尿脬大,但尿脬再大,也有满的时候,偏偏是在这种时候,禄小娃悲愤欲哭,双手捂着嫩脸蛋儿,哼哼唧唧的,奶娘极有经验的抱着他去收拾个人卫生问题了。 福哥儿不知道弟弟发生了什么事,把自己的脚丫儿塞到嘴里啃啊啃,这是他最新的爱好。 黑沉沉的眸子灵动的转啊转,看到苏颖在旁边,咿呀的把自己白嫩的小脚丫从嘴里抠出来,往苏颖这边举了举,仿佛是邀请苏颖来啃啃看。 苏颖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她虽然平时给儿子洗香香的时候也抱着儿子乱啃,小脚丫也不是没啃过。但没有啃儿子啃过的小脚丫的癖好。 伸手把那还带着晶莹口水的小脚丫推了推,“乖啊,你自己啃吧,娘不和你争。” 禄小娃被奶娘抱回来。黑黝黝的眼睛里浸着水光,小鼻子一皱一皱的,花瓣似的小嘴儿瘪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水漫金山了。 一边朝苏颖发射哀怨光波,一边又口是心非的朝苏颖伸开小胳膊,拿这样的小娃子,苏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把禄小娃抱在怀里,亲了好几口。 禄小娃口是心非技能快满值了,一边心花怒发一边又接连吐槽:【小爷的初吻。你这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饥渴,连幼童都不放过,实在是丧尽天良,道德沦丧,斯文败类!】 苏颖故意朝他花瓣似的小嘴儿上啵了一口。还啵的特别响,然后就呵呵的告诉他:【我刚啃过傅昀的脚丫子。】 禄小娃那表情就跟雷劈了似得,苏颖不嫌弃,他嫌弃啊! 小手捂住嘴,一副生怕被登徒子非礼的模样可把苏颖给逗乐了,她又往禄小娃脑门上亲了一口:“晨儿,娘的心肝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你大爷! 禄小娃直想回炉再造,悲愤愈加,耷拉着脑袋,仿佛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长睫毛颤啊颤。终于没忍住,窝在苏颖怀里哭了起来。 福哥儿听到弟弟哭了,脚丫子也不啃了,咿呀呀的往这边探头,一点都不明白弟弟肿么就哭了捏。 这下子轮到苏颖哭笑不得了。哄了一会儿终于把恼羞成怒的禄小娃给哄好了,叹口气告诉他真相:【我刚才是骗你的,对着傅昀沾着口水的脚丫子,我可下不去嘴。】 禄小娃一时只觉得天地之大,竟是没小爷的容身之地,想当年他是多么的叱咤江湖,江湖上都是他的传说,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瘦死的骆驼没马大,这日子还要不要愉快的过下去了? 禄小娃悲从中来,把脸埋在苏颖颈窝里抽抽噎噎,哭的照看他的奶娘心都要碎了,连苏颖都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她刚才做的太过分了? 【你,你怎么这么对我?】禄小娃抽抽噎噎的开口,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可这话说的苏颖觉得忒牙酸,这俨然一个发现渣男另结新欢的弃妇口气啊,他以前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荼毒了,动不动就来“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这一套。 禄小娃终于不再抽抽噎噎了,不是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无理无脑了,而是被饿的,不好意思再哭了。 禄小娃无意识的在苏颖胸前拱来拱去,这次轮到苏颖落了个大红脸,她是想喂孩子来着,可估计她现在没奶啊,都是那个闷到骨子里的傅奕阳造的孽。 不得已,苏颖只得把禄小娃交给奶娘,就在分离的那一刻,禄小娃哭嚎的可凄惨了,扯着苏颖的领子不放,苏颖都能感觉到奶娘似乎向她投来了谴责的目光。 【你连奶都不愿意喂我了?是不是想留给傅昀那个小妖精?】 苏颖护住她的中衣,【小妖精也没得吃,都被小妖精他爹吃了。】 禄小娃反应很快,他不甘不愿的放开了苏颖的领子,倒向了奶娘宽广的怀抱,一边吃奶一边还能分心跟苏颖愤愤:【那个老匹夫,老不休,老头子,老不死的,羞不羞啊,竟然抢小爷的口粮,羞死个人了。】 苏颖平白的想叹气,听禄小娃这样说话,她很担心等长大了该会说话了,指不定会闹出多少笑话呢。 福哥儿见弟弟吃的津津有味,也觉得饿了,扑腾起来,另一个奶娘连忙抱起他来。 苏颖觉得这儿没她什么事,回自己屋子换衣裳去了,她身上的衣裳给禄小娃给漫上了。 芦荟从匣子里拿出一串由拇指大的粉色珍珠想给苏颖挂上,苏颖摇了摇手:“别一会儿又让昀儿给看上,给据为己有了。” 这小家伙见亮晶晶的就想摘的爱好好是好了,可他现在改为见着了就要自己占着,苏颖上回一只雕花银镯子还是用特意给他打的金项圈给换回来的呢。 芦荟抿嘴笑了笑:“这是老爷昨儿送过来的,正好配太太身上穿的这件衣裳。” 自从傅奕阳查到苏颖那次出门遭遇无妄之灾完全是被他牵连的后,愧疚心大爆发,有什么好东西如不要钱似的往苏颖这边送。 其实也没必要,傅奕阳私库的单子还在苏颖这里放着呢。而且苏颖看中了上面什么,也不必知会傅奕阳,只管去取就是了。 可这也算是傅奕阳的一片心意不是,苏颖接过来那串珍珠往手腕上拢了几圈。宝光莹莹衬得肌肤莹润。 “桂嬷嬷就要回来了吧?”苏颖突然想到这件事。 芦荟应了一声:“原本桂嬷嬷的儿子想多留她享享清福,可桂嬷嬷说想念太太,搁不下太太,她儿子孝顺,拗不过她,就只能应了。” 桂嬷嬷的儿子已经除了奴籍,又有苏颖顾念着,日子自然是不会差的,人又是个孝顺的,桂嬷嬷被接出去就是个享福的。 “也罢。等桂嬷嬷回来再带小丫头们几年,也省的你们这几个嫁出去没得个接班的。”苏颖打趣道,饶是芦荟稳重也不禁红了脸,薄荷急匆匆的过来:“太太,兵部右侍郎的夫人在门口了。” 苏颖奇怪了:“她又没下帖子说要过门来拜访。怎么就这么上门来了?” 薄荷看了看苏颖的脸色:“柳姨娘的家人在侯府外头磕头,姜夫人的车架正好经过,多问了一句,把柳姨娘的家人给哄住了,说是要过府来跟太太您说道说道。” “什么?”苏颖愕然。 “可不是,那柳姨娘的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柳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事,大清早的就拖家带口的跑到侯府门口磕头。求太太饶了柳姨娘。门房的一见事情不妙,就去禀了大管家,可没等大管家过去呢,那姜夫人的车架就恰好经过了。 不知为何,那姜夫人就差了丫环下车问,问清楚后就让柳姨娘的家人莫在侯府门前磕头。还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让大管家来问太太一句,说要过来和太太说几句话。 柳姨娘的家人竟是被她几句话给哄住了,就跟大管家求情说要当面来给太太磕头赔罪。” 薄荷气急败坏归气急败坏,可该打听清楚的一点都没落下。先不说柳姨娘的家人找上来的事,可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侯府的家事,姜夫人一个外人管到人家的家事上了,这本身就是越距了。 更何况傅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指摘的么,这可是侯府! “这姜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呐。”苏颖沉着脸,昨天傅奕阳才说姜家是秋后的蚂蚱呢,蹦跶不了几天了,今天人家就蹦跶到侯府来了。 苏颖可不觉得柳姨娘的家人就那么巧来磕头,而姜夫人的车架就那么巧的在侯府门前经过,还有姜夫人这是要替她府中小妾的娘家人出头的节奏,可真是善良啊。 柳家人的做派和柳姨娘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想叫大家都口口相传侯府的妾室是多么的可怜,她这个当家太太要是真置之不理恐怕就会被落实到苛待妾室了吧? “太太,那姜夫人未免越距了,这是什么规矩人家会做出来的事。”薄荷神色忿然,“还有柳家人,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陷太太于不义呢。” 苏颖心里冷笑,摸了摸手腕上的珍珠:“既然姜夫人不告就贸贸然上门,咱们侯府却不能丢了待客之道,就把姜夫人请进来。至于那柳家人,告诉大管家,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 苏颖这边不放话,大管家就冷然着不放姜夫人进府,姜夫人就被挡在侯府外头,和柳家人处在一处,姜夫人自己做在马车上,心中觉得被怠慢的同时,又止不住生出一股儿幸灾乐祸的心思。 心想这侯夫人的父亲不是自诩最是重规矩吗,不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吗,自己这嫁出去的女儿善妒,犯了七出里的一条,看那铁骨铮铮的左都御史会如何做? 大管家得了信,也不急着请姜夫人进门,而是对柳家人说:“太太说了柳姨娘去庄子上是侯爷定下来的事儿,她没法子做主改了主意,你们也不用担心。庄子上一应东西都是不缺的,跟着柳姨娘跟前又是贴身伺候的,太太又说了这大夫和药材都不断了的,你们家孙子往后还是在我们府上的家学里读书。这不改的。你们若是来谢谢太太的恩德,就冲着正院磕个头就罢了。” 一席话,求饶赔罪就变成了叩谢恩典。 再说一个姨娘被送到庄子上是侯爷下的命令,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姨娘没讨了侯爷喜欢,都这种时候了,太太也没落井下石,反而是又是大夫药材不断,又是送伺候的人,这是多贤良淑德啊。 更何况柳家人想要替柳姨娘出头。也得想想在傅家家学里读书的孙子不是,到底是一个没出头之日的女儿重要,还是寄予厚望的孙子重要。 柳家人不用多考量,就很容易得出答案来。 柳姨娘的大嫂当下就跪下哭道:“侯夫人大恩大德,都是小姑子她不懂事。没福气再伺候侯爷和侯夫人。” 等柳家人姿态做足了,大管家又让人拿了一包东西来,说是太太赏赐的,柳家人再次拜谢了一番,大管家这才让人送柳家人回去。 这时候了,仿佛才想起要见苏颖的姜夫人一流,带着些侯府大管家的倨傲说:“我们太太请姜夫人过府。” 眼看着做好的局眨眼间就被破了。而且不但没达到她要的效果,反而宣扬了一番苏颖的贤德淑良,偷鸡不把蚀把米,可是把姜夫人给气坏了。 可步子都迈出去一半了,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姜夫人只能往前走了。 姜夫人一路往正院里去。侯府原本就是御赐的府邸,虽然只经过了几代,可修的富丽堂皇的,占地面积也不小。 往正院这边来,景色也别致。可惜姜夫人无心欣赏。 姜夫人有心打听侯府的情景,毕竟姜家和侯府没什么往来不说,近来更是有结成仇的意向,姜夫人对侯府知道的不怎么多,可那领路的丫头却是连头都不侧一下,一路把人领到正房来。 一路把姜夫人领到了侧厅,姜夫人这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在正堂里见她,不由得脚步一滞。 姜夫人自认是在京城里都算数得上脸面的诰命夫人,本身出自世家,丈夫又是正二品的兵部侍郎,有女儿又嫁到宗室里去,这还是头回被人这么轻视,竟然没被请到正堂,这不是下她脸面么。 姜夫人心里气愤,心想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那都察院左都御史也不过是正三品,比她丈夫还低两个品级呢,竟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姜夫人完全忘了,这女人嫁人了身份自然是随着丈夫的来。虽说傅奕阳是户部侍郎,官阶和姜夫人的丈夫同级,可谁让人家身上有个侯爵呢,这可是位超一品的,苏颖自然是随着丈夫来的。 到了侧厅里,姜夫人还等着苏颖出来迎迎她呢,可进去才知道苏颖根本不在里面,领路的丫头朝姜夫人一曲膝盖:“您且请坐,我们太太事先不知道您来,府里难免招待不周,请您多包涵。” 这话儿说的姜夫人面上无光,也是,她来侯府根本就没跟人家主人说,完全就是恰好到了,恰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就是不礼貌了,还指望人主人家好声好气的招待你啊。 可姜夫人一想到之前的布置全都白费,还免费给苏颖做了嫁衣,就气的心肝疼,偏偏又被这丫头的一席话给噎的不能发作。心里却恼怒苏颖这样下她的面子,当姜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姜夫人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人过来,刚要发作,那丫头就道:“您也知道我们太太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呢,昨儿夫人您还特意差人送了厚礼来,奴婢这就去催催,您且耐心些。” 姜夫人又是一哽,这样子越发显得她没眼色,明知道人主人家身子不舒服,还要硬上门来,还是多管闲事来了。 姜夫人这火气只能憋回去,苏颖终于姗姗来了,她倒没有到脸色苍白,走路都要俩丫环搀扶着的模样,只是瞧着面带倦色。气色却倒还好。 可架势不小,往主位上坐下了,有丫环立马拿了大迎枕来,再有丫环端上点心茶水。 姜夫人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她还等着苏颖给她见礼呢,可苏颖就那么四平八稳的坐到主位上,一点要跟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芦荟看着不动弹的姜夫人眉头拧住,朝苏颖说:“姜夫人恰好路过侯府,就想着拜见太太您了。”特意在‘侯府’‘拜见’上加重了音,无非就是想提醒姜夫人尊卑,就是论辈分论年纪姜夫人都比苏颖长又如何,谁让苏颖是侯夫人,而姜夫人只是随了丈夫的二品诰命夫人呢,按照尊卑。自然是姜夫人要给苏颖见礼的。 姜夫人一僵,脸上跟个调色盘似得,不得不站起来朝苏颖见礼,苏颖慢吞吞的说:“姜夫人不必客气。” 这话落音,姜夫人的礼都行完了。弄得姜夫人脸那是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别提多恼火了,当下就不客气了:“都说勇武侯夫人素有贤名,可怎么府上好好的姨娘说赶到庄子上就赶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呢。 虽说是勇武侯定下的事儿,可平时都听说勇武侯和夫人琴瑟和鸣,夫人说的话勇武侯自是要听的,可当时夫人怎么就不劝劝勇武侯呢。 今儿倒让那妾室的娘家上门哭诉了。这对侯府的名声多不好啊,亏得今儿是遇上了我,把那妾室的娘家给劝住了,不然的话,那可对夫人你的名声有碍了。” 姜夫人先出言暗指苏颖的不贤,又意指傅奕阳惧内。最后又归咎到苏颖的不贤善妒上,偏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来者不善呐。 苏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往姜夫人这里看了一眼。姜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所作所为的不妥,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又道:“夫人如今不比从前,如今可是有一双嫡子傍身,又得了勇武侯的敬重,何须在意一个区区的妾室。照我说,夫人还是将那妾室接回来的好,这样的话也全了夫人素日里在外人眼里的名声不是。” 苏颖疑惑道:“姜夫人您可是与我府中那柳氏有旧,又或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 姜夫人顿时受了侮辱般道:“我怎么会和那种低贱出身之人有旧,侯夫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颖表现的就更疑惑了:“我当你与那柳氏有旧,以着她长辈的身份来跟我这个主母求情说道呢,原来是我误会了。可既然你与我府上的柳氏无丝毫瓜葛,那为何你这般殷切的替她说情?” 苏颖又加重了‘我府上’这三个字,姜夫人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姜夫人想看苏颖气急败坏或是灰头土脸没看到,反而是被苏颖将住,她这么说,姜夫人能怎么回答,说她和那柳氏根本没关系。 那又怎么解释她替柳氏说话求情之事,她总不能说她就是没事找事吧? 姜夫人强硬道:“我不过是恰好遇到你府上妾室娘家上门闹事,随手管上一管罢了,夫人如此就不怕坏了名声?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岂不是善妒乃是女子之大忌。” 苏颖将原本拧着的眉舒缓开来:“我道呢,姜夫人可是路见不平,心生不忍,才特意找我讲道理的,夫人实在是太心善了。您府上姜大人那些侍妾姨娘们可真是有福气,能遇着像您这般为妾室考虑的主母。” 苏颖为了增添她这话的可信度,还故意做出一副夸奖的语气来,似乎就连脸色都好上了几分,那诚挚的表情差点没把姜夫人给呕的吐血。 苏颖说的这番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可她说的又好像是那么个样子,这才更让姜夫人恼怒,干巴巴的说了句:“我家的事儿就不劳侯夫人关心了。” 说完这句话,姜夫人就僵住了。   ☆、180章 一石多鸟 姜夫人自己说完那句话她自己就僵住了。 姜夫人都插手到人家侯府的私事上了,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苏颖只说了句假设性的话,姜夫人就觉得苏颖是越矩了。 这就是典型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不,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姜夫人自己啪啪打自己脸啊,也不知道打的疼不疼。 苏颖又皱了皱眉:“怎么还不上茶来?” 姜夫人刚想给自己找台阶下,想趁机提出告辞不再跟苏颖打嘴仗了,哪里想到人家就是端茶送客了。 这主动提出告辞和被人家不耐烦送客那可是两回事儿,姜夫人这下子觉得里子面子都丢了,连句面子上的话都说不出来,灰溜溜的走了。 薄荷嘴皮子最快,等姜夫人一走,就愤愤道:“姜夫人好生没道理,手伸的那么长伸到咱们府上就罢了,说话却是不中听的很。”转眼又笑出来:“太太,您没瞧见,姜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 芦荟有些担忧的说:“奴婢看姜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听她那话里的意思,是想给太太泼脏水呢。今儿的事指不定被她到外面给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薄荷也跟着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苏颖。 “她想编排些什么,无非就是暗指我善妒不能容人罢,大管家那应是应对过了,再说柳家人只要不是个蠢的,就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苏颖在心里冷笑,什么样的家出什么样的人,当初魏姨娘出事后,魏家人的契还在侯府呢,都敢还不知收敛骂到正院来,也难怪,魏姨娘以前那般得宠,还生了侯府唯一的孩子。尾巴又如何不翘起来。 到了柳姨娘这里,倒是比魏姨娘一家还蠢,这种事儿内部消化还好,偏偏柳家人竟是闹到了侯府大门外。一个处理不好,打的就是傅奕阳的脸面。 要是柳家人这么做,真和姜夫人扯上什么点干系,呵呵,那柳姨娘这一辈子就甭想落到什么好了。 “柳姨娘不是被送到庄子上去了,那定是想念家人的,让大管家安排他们一家团聚吧,倒是柳姨娘那侄子,就依旧在家学念书吧。” 苏颖可不想柳家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或是再被旁人利用了。 “至于姜夫人。”苏颖冷笑道,“我倒想知道是无凭无据的她出去编排我善妒不容人,我丢人,还是咱们有凭有据的说她心善为了咱们侯府一个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姨娘上门求情要求个公道,她丢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芦荟和薄荷都听明白苏颖话里的意思,各自附和起来。 其实不必苏颖费多少功夫,柳家人和姜夫人可都在侯府门口停留了挺长时间,后来大管家处置的时候又没有避讳着,仍旧是在侯府门口。 还是先处置了柳家人的事儿,才请姜夫人进府去。 等姜夫人进去,大管家又对其他人说姜夫人真是心善。竟是为了柳家人去跟太太求情,这自然是反话了,讽刺的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在有些人看来,那姜夫人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朝堂上。有御史参了杭州知府一道,禀杭州知府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罗列了一大叠的罪名。还有理有据的。 皇上说了要严查后,季大人当下脸就白了,那杭州知府不是别人,正是他妹夫,如今潘太太和潘如月以及潘璋都还在季府住着呢。 那些个罪名要是最后落实了,杭州知府抄家丢官还是轻的,若是罪及家眷就难办了。 季大人虽说是礼部尚书,但礼部向来是六部里比较不受重视的一部,自是比不上吏部、户部这几部。 季大人头一个想到能商量的自然就是傅奕阳了,等下了朝,季大人就想着去找傅奕阳,可又一想这么迫不及待倒是显得他多心虚似的,就只能按捺住,只让长随去给傅奕阳送了信,约了傅奕阳结束了公务小谈。 傅奕阳挺给季大人面子,再怎么说季大人还算是他的长辈,就同意了。 皇上有意修剪修剪那些世家的枝叶,杭州知府只是被当典型头一个抓了起来,为什么是头一个呢,这只能怪杭州知府倒霉。 谁让杭州知府,第一个是敬国公府的‘爪牙’,忠睿王爷看敬国公府不爽;第二个有个猪队友潘太太和潘如月,原先因为潘如月的关系,傅奕阳原本只是想阻着杭州知府不能升迁到京城来,想让他从杭州知府这个肥缺上退下来,升迁到别的地方去。 可潘太太实在是自恃甚高,又想什么是什么,被人当了枪使唤,即便潘太太是被人利用的,可即使是这样,都不能改变潘太太原本就心存歹念。 既如此傅奕阳就不愿意放过潘太太,让傅奕阳去对付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将对象放到了潘太太的夫家上,没了安身立命的基础,看潘太太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总之呢,就是柿子挑软的捏,杭州知府就只能当这个被几方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了。 等户部的差事忙完,傅奕阳去赴会季大人的邀约,让永平差人回去跟苏颖说一声,才去了季大人订好的茶楼。 季大人寒暄了半晌,才问起杭州知府一事来,傅奕阳皱了皱眉:“您知道杭州知府亏欠国库多少银子吗?” 季大人显然是知道的,那可是很大一笔,而且到现在一两银子都没还,季大人并非愚钝之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他咽了咽口水道:“这难道是,”他举了举大拇指,“的意思?” 傅奕阳既不点头也不否认,但在这某种程度上算是默认了,季大人一时喏喏,不死心的说:“可妹夫他任知府一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话在傅奕阳黑沉沉的目光下也说不下,要是没有之前朝堂上御史弹劾杭州知府的那一奏折,季大人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可关键是那奏折上有理有据的。想让人求情都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来。 季夫人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傅奕阳动了动嘴角,他手指在大腿上有规律的敲打着,半晌后问了句:“您知道潘知府与敬国公府有关联吗?” 季大人愕然:“这?” 季大人显然不知情。这下子原先的坚持就有些松动了,他为官多年,如今能做上一部尚书,该有的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 若是杭州知府没和敬国公府有所牵连的,他可以当是皇上要杀鸡儆猴,罪责从轻发落,可一旦和那些个世家权贵牵扯上,那就是不但要杀鸡,就是连卵都要一块取了。 可与此同时,季大人心里还觉得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杭州知府不可能短时间内才和敬国公府扯上关系,可他竟是丝毫不知情,被杭州知府这个妹夫死死蒙在鼓里。 这种感觉不怎么美妙。 季大人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到了季府,季夫人见他愁眉不展的。就关怀了几句。 季大人难免多说了几句:“妹夫今天被人弹劾了,罪责不轻。” 季夫人惊讶极了:“好好的怎么会?”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季夫人自己知道了。 季大人叹口气:“我才知道妹夫任杭州知府这几年来会做了那么枉法的事, 还被御史抓到了证据。” 季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却很敏感,季大人一说御史,季夫人不可避免就想到了苏颖,谁让季夫人记得准准的。苏颖她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先前这左都御史就曾经出过手。 如今这次,会不会? 季夫人旋即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那左都御史就是再能耐,也不能徇私枉法啊,再说了潘太太、潘如月跟苏颖之间的摩擦还不至于上升到这种地步。毕竟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呢。“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季大人眉毛皱了起来,沉吟半晌道:“应该不会。” “可小姑子他们呢?”季夫人并没有说潘太太还有潘如月跟潘璋现在还住在季家,会不会因此牵连到季家,只是这么模棱两可的说了,表面上听还是关系潘太太他们几人会不会被杭州知府潘大人给牵连到。 季大人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好说啊。” 季夫人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小姑子还病着呢。她家竟是遭遇了这等事,我还愁着要不要告诉她呢?若是告诉她吧,生怕加重了她的病情,可若是没有及时告诉她,等小姑子从旁的渠道得知了,怕是会埋怨我。” 潘太太根本就没什么大病,季夫人就是不愿意看到潘太太蹦跶的那么欢,到处惹是生非。 季大人脸色沉了沉,不悦道:“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是她家的事!” 季夫人看了看季大人的神情,还是劝了劝:“您不是说这件事还没有定论的吗?现在告诉小姑子会不会太早了些?不过,这件事还是最好跟姑老爷通通气吧?” 季大人从鼻翼里哼了一声,带着不满道:“如今再和他通气已经晚了!” 季夫人揉了揉眉心,跟季夫人说:“还是把小妹叫过来,我有些事要问她。” 季夫人应下了,没让丫环去传话,亲自去了一趟。 潘太太怏怏的躺在床上,听丫环说季夫人来了,她也不打算起身见礼,等季夫人进来了,还假模假样的说:“大嫂来了,我不便起身,大嫂莫怪。” 季夫人正等着看潘太太倒霉呢,心情正好,这会儿就不在这等小事儿上跟潘太太计较了。当下季夫人就面带担忧同潘太太说:“可怜见的,小姑子你病了,如月那丫头也伺候你给累病了,如今又……唉,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潘太太本来还在想什么叫“伺候我给累病了”,如月是她亲闺女,她还会磋磨自个亲闺女么,可听到后面意识到季夫人话里的不对劲,耷拉下脸说:“敢情嫂子不是专程来探望我,而是来奚落我的啊,嫂子可真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季夫人给截断了,季夫人抬手按在潘太太的胳膊上。安抚的拍了拍,沉声道:“小姑子这话儿说的可不地道,也罢都到了如今这地步,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了。我来呢。可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偏你非要跟我计较些有的没的。罢罢,是这样的,老爷回来说今日在朝上有御史弹劾了姑老爷,罪名不轻,虽说还没有下定论……” 潘太太也不管自己是否在生病了,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拔高声音道:“你胡说什么?嫂子你怎么能这么不安好心?是不是早就咒着我家出事了?嫂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季夫人被这一抢白抢的脸色特别不好看,她冷声道:“小姑子你休得再无理取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收敛下你的脾气。这话儿是你大哥亲口说的,难道还做的了假不成?” 潘太太遇到大事一下子就慌了,她连忙从床上下来,也不管之前和季夫人说的“不便起身”了,嘴唇哆嗦着:“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是不是哪个卑鄙下人看我家不顺眼,造谣生事,诬蔑我家?” 虽然这里面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但季夫人大人有大量的不和潘太太一般见识,她还接连叹气,叹到潘太太更加心烦意乱。 搁在往常,潘太太肯定要跟季夫人胡搅蛮缠一番。可现在潘太太没这个心思,她迅速整理好就要去见季大人。 季夫人见针插缝的说了句:“看小姑子你焦急成这个样子,看来对姑老爷的罪行不知情么?” 潘太太尖锐道:“大嫂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潘家倒霉,怎么那还没确定的事儿到你嘴里就成了好似已经证据确凿的罪行了?” 季夫人没有被堵住,她辩解道:“如果不严重,你大哥何必那么着急。左右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曲解,那我就不必再费这个口舌跟你说什么了。” “哼!”潘太太虚张声势的冲季夫人冷哼一声,转眼见到了季大人,已经红了眼眶。捏着帕子按着眼角:“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嫂怎么说的好似老爷就要被问罪处斩一般?” 季夫人被她这倒打一耙膈应的要死,可季大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责备季夫人,反而是面色凝重,没说话,好似默认了潘太太说的这种情况。 这个认知可把潘太太给吓坏了,她也顾不得掉眼泪了,惶惶然道:“大哥!” 季大人义正言辞道:“我问你,妹夫可与敬国公府有勾连?” “敬国公府?”见季大人问的那么郑重,潘太太眼神闪烁了下,杭州知府在外面的事儿,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可她之前谋害苏颖的时候,那同她合谋的人好似漏了一句底,说是什么国公府的,当时她并没有多在意,现在听起来,难道就是这什么敬国公府? 可潘太太不敢确定,这件事也不能拿出来说,当下就道:“大哥,那爷们儿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晓。” 季夫人却看出来刚才潘太太言行间的闪烁,她狐疑的多看了潘太太一眼,心想都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因此就将这个疑惑压下了。 季大人听潘太太说的也有理,但想傅奕阳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有根据的,心里叹息一声。 潘太太见季大人神色凝重,心里慌的不行,眼泪不用自己作就掉了下来:“大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啊,若是潘家获罪了,那我,我们娘几个可该怎么办啊?” 季夫人忙劝道:“小姑子,这事儿还没个定论,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大嫂,我心慌啊。”搁在背地里,潘太太早就嘲讽回去了,可在季大人面前,潘太太还是很能收敛的,她的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祈求的看着季大人。 “大哥,你现在不是尚书么,官居高位,再不济也能替我家老爷你妹夫说句话。如今,我可就指望您了,您一定能帮潘家度过这次难过,是不是?”潘太太满怀期待的问道。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小姑子说这话都不觉得前后不一,前面说“说句话”。后面就一下子成了笃定她家老爷能帮他们渡过难过。 可到时候要是渡不过,岂不是都要赖到季大人身上?以着她这小姑子的脾性,这又不是不可能的。 季夫人这时候不说话了,季大人并没有一口应下来。安抚道:“事情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还得再往后看看,不过这件事还是知会妹夫一声为好。” 潘太太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大好看,可她没资格指责季大人,如今她能指望的人不多,季大人是其中跟她关系最亲的一个,她可不希望这时候惹得季大人不喜。 当下脸上哀戚神情更重:“大哥说的是。”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潘太太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如果潘知府真的出事了,她可要怎么办? 大哥平日里多疼她这个嫡亲妹妹。可现在潘家遇到了这样的难事,大哥却犹豫不决,这哪是疼爱妹妹的兄长,分明就是被大嫂吹了枕头风,不愿意帮她这个嫡亲妹妹罢了。 还有她那个蔫坏的大嫂。向来看她这个小姑子不顺眼,事事针对她,刚才不但幸灾乐祸,一言不发,更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潘太太觉得季大人这个嫡亲兄长多半是指望不上了,一时间惶惶然,不知道能指望谁。 潘家在京城除了季家没什么靠得住亲戚了。亲戚? 那勇武侯可不是她的亲戚,论辈分是她的侄子,等如月嫁到勇武侯府当继室,那就是亲上加亲了。 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苏颖那边她没能找到机会下手,之前和她合作过的什么国公府的人如今也没了踪影。 本来还想着时间还有的是。自然能找到法子除了苏颖这块绊脚石,可如今潘家都危在旦夕了,最主要的还是解决了潘家的危机。 潘太太想来想去,觉得只能委屈了如月,不过如月一心想着嫁给勇武侯。如此也就不算委屈了,如月到时候还会感激她这个当娘的这么替她考虑呢。 到时候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在来个捉女干在床,不怕勇武侯不认账,然后只要用这点威胁勇武侯,想必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勇武侯必然得出手帮助潘家渡过这次难关了。 只要到时候潘家没事了,那如月就还是官家嫡女,就算做不成继室,做个二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等到那个时候凭着如月的相貌,笼络住勇武侯可不就是轻而易举的。至于苏颖,如月又得宠,再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勇武侯府就没她这个正妻什么事了。 这么想想,比让苏颖下堂还会让她痛苦,潘太太觉得以前是她想法太狭隘了。 这个主意可真是一石多鸟,潘太太越想越觉得行得通,心里就有了底气,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愁苦和悲戚。 殊不知让潘家倒霉的背后,就有勇武侯掺了一脚,人家还兴致勃勃的推波助澜着,潘太太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相比于季府的忐忑,勇武侯府是一片和煦之风刮过。 苏颖从傅奕阳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眨了眨眼睛:“短短时间内,御史怎么会这么快就集齐证据?” 傅奕阳捋捋苏颖的头发,道:“你当潘知府以前就没被人盯上,不过是隐而不发罢了。” 碍于潘知府背后的靠山,但如今这靠山根基不太稳,又有人要这靠山倒,这自然就会有人冒出来做前驱了。 苏颖懂了傅奕阳的意思,看来那潘知府做人太高调,不知道感恩啊,她瞧着傅奕阳:“那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嗯?我不过是给了他们契机而已,潘知府何尝无辜,他罪有应得,且等着看,这次定论很快就能下来了。”傅奕阳笃定道,至于他到底在这里面做了什么,这还是不要细说了。 PS: 潘太太,何弃疗!   ☆、181章 自投罗网 苏颖挑眉看了傅奕阳一眼:“这样啊。” 她并没有详细追问,过程如何不重要,关键是看最后的结果。 苏颖想着之前街上差点被马撞的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并不像是傅奕阳调查到的那般。 也不是说她有被害妄想症,只是那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尽管傅奕阳调查出来的真相乍一听乍一想也说得通。 可总归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若是按照傅奕阳调查出来的真相,那潘太太摆明是被人充当替罪羊的,可也不用潘太太背后的敬国公世子就这么容易就暴露出来啊? 还有忠睿王府世子病的也蹊跷,谁知道这里面跟忠睿王妃有没有关联? 苏颖正沉思着,傅奕阳就问起来:“今个,有人给你不痛快了?” 苏颖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今天姜夫人的事,脸上淡淡的,拿眼睛斜他:“木秀于林啊侯爷,说起来倒也是我的不对了,谁让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偏是要来拿捏我这个软柿子。” 这本是句玩笑话,可苏颖一看傅奕阳凝重的神情就顿了一下,赶紧把话圆回来:“她们倒是小看了我,想来我是藏在深闺无人识,她们却非要来碰碰我这个软钉子。那姜夫人也没从我手上讨着什么好,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傅奕阳原本捏着拳头抵在桌子上皱眉,听了她的话松了眉间的那个“川”字,他对着苏颖本就柔和,听见她这个样子说,倒勾了勾唇扯出一个笑来,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捏到手心里揉搓:“旁的倒也罢了,藏在深闺这话儿就不对了。” 这样的话本来就是顺口说出来的,偏偏他要咬文嚼字的。苏颖也知道他是想缓和下气氛,只笑一笑,尔后道:“柳氏的家人我让大管家安排妥当了,虽说他们有那份心是好的。只是兴许被旁人利用了都不自知,徒惹麻烦。” 傅奕阳语气也有些冷淡了:“往后柳氏的事儿不会让你再操心。” 显然,柳家人闹腾到侯府门前的事儿让傅奕阳觉得伤了脸面,如同之前魏姨娘的家人贪墨,还在外面打着侯府的名头收取贿赂惹恼了傅奕阳一般。 当时收拾他们,更多的还是他们做的太过分了。 之前傅奕阳不知道也就罢了,等他知道了,以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自然不会姑息的。 在傅奕阳的眼里,可没有家丑不可外扬这个认知。也不私下里处置魏氏一家人,直接把人送到官府。只要奴仆贪污超过一百两,按律例就是死罪。 至于来正院闹腾的魏家的娘子军自是载了个底儿掉,魏姨娘都倒了,只剩下一个往后还要看苏颖这个嫡母过活的庶女。她们还真是有这个胆子。 她们那么做,踩的可不光是苏颖的尊严,更多的还有傅奕阳的脸面,这样的事儿但凡传出去,宠妾灭妻,纵容一个妾的娘家人还是侯府的家生子去诬蔑主母这样的事儿,打的可就是傅奕阳他自己的脸。 傅奕阳不能用这种原因发泄。但魏家贪污索贿的事证据妥妥的,即便他们的卖身契并没有在侯府,这等升斗小民傅奕阳一句话下去他们也得不着什么好。 这次,柳家人来闹,无论是否真是来重申苏颖嫉妒不容人,但到了傅奕阳这里。不说他不但不会认为是苏颖嫉妒不容人,反而会觉得柳姨娘不懂分寸,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呃。恃宠而骄这点就算了。 总之,苏颖就那么一说,傅奕阳就会自动把原因归咎到他自己身上了。 姜夫人的如意算盘在最开始就没能打响。 苏颖笑着点点头:“有你出面,比我出面要妥帖的多。”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小叔那里,”苏颖看了看傅奕阳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她有些无奈,不要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啊,“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煦阳不求上进是他自己的事,但总归他还是姓傅。”傅奕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经过了之前傅煦阳联合傅母下狠手谋取爵位的事情后,傅奕阳断断不会再傻到再把傅奕阳当他嫡亲的兄弟,这句话就是表了态,往后傅煦阳前程如何他断然不会再伸一把手的。 “姜老头儿如今跟疯狗似的,被主人呼喝着让咬谁就咬谁,不但如此,还招呼上一家老小都上阵,可真是条忠狗!”傅奕阳嘴毒起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他那么一形容,苏颖都想替姜大人一家掬一把同情泪,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傅侯爷形容的十分到位。 “如今咬我身上来,打死他是不行,非叫他惹上一身骚不可。”说着立起眉毛来,苏颖只觉得这时候他若是笑上一笑,那必然是邪魅一笑,苏颖为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连忙遮掩住,就听傅侯爷说:“此番不叫他脱下一层皮来,倒显不出我的能耐了。” 侯爷酷炫狂霸拽。 画风不太对。 苏颖没沉浸在侯爷的霸道里,反而首先想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她自我反省了一下。 傅奕阳说完又放柔和了,对苏颖笑了笑:“总不能让那些个烦人的苍蝇来侯府里嗡嗡叫。” 苏颖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一下子就从疯狗马仔变成了苍蝇了,一下子就降低了格调啊。 傅奕阳凑到苏颖耳畔来:“论起家风不正来,我是拍马都赶不上姜存富的。” 这话儿听起来怎么都不大对劲,苏颖刚这么想,就被傅奕阳在她耳边说的话给震了下,她狐疑的看了傅奕阳一眼,也学着他一般咬耳朵:“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人家养外室的地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侯爷您不是在户部工作的么,什么时候还兼职御史了? 傅奕阳倒并不以为然:“若不是姜存富手伸的太长,我未必有多余的心思去查他家那些龌龊事儿,尽污了眼。” 说罢,他张着嘴拿牙轻咬了下苏颖的耳郭:“呵,那姜存富的夫人可是数得着的河东狮。你要是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吩咐永平。” 这是怂恿她拿姜存富的外室做文章呢,什么路都给铺好了,苏颖只觉得他咬的她只觉得一阵酥软。直从耳郭酥麻到心间。 苏颖眉眼含笑,只觉得这份心意无比慰贴,偏偏还要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点都不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切莫以己度人。” 惹的傅奕阳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笑出声来,苏颖翻了个白眼,嘴上仍旧不饶人:“如今我才知什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傅奕阳只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岳父大人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可比我清楚的多。” 苏颖一噎,傅奕阳这话儿总让她觉得那姜大人上不了台面的事儿里,有她父亲插了一脚。一时间苏颖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苏颖沉默了,傅奕阳微微一笑目光落到苏颖身上,看得她低下头,这才说:“我也就这么一说罢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苏颖对此不置可否。她心思动了动:“按理说小叔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苏颖在傅奕阳的目光下干巴巴的笑了笑,继续往下说,“怎不见他来找老太太?” 这有些说不通。 傅奕阳淡淡的说:“许是受的伤比较重,到如今还下不来床罢。” 苏颖明显是不信的,要真是这样的话,陈夫人说不定早就过来哭诉了。但傅奕阳都这么说了,摆明就是不想再多谈这件事,苏颖就没有再往下问下去,再说她这么问又不是真的关心傅煦阳,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 刚讨论过姜家人,隔天姜夫人竟是差人送了请帖来。 苏颖拿起那张请帖怔怔出神。薄荷知道是姜夫人送来的请帖,吃惊道:“这是无事献殷勤啊。” 非奸即盗,虽说这话说的不大中听,可也在理,毕竟昨天才起了龌蹉。今天就跟没事人儿一般送了请帖来,说是不计前嫌呢,还是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呢。 苏颖往后靠了靠,神色淡淡的,芦荟端上时鲜的果子来,见了被苏颖搁到一边的请帖:“夫人,可是要拒了?府上往日和姜府无甚交情,来往也少,像是这样专门下请帖来邀也是很少的。” 苏颖想到昨天傅奕阳和她说的那些事儿,翘了翘嘴角:“这位姜夫人素来的风评如何?” “这,奴婢倒是知道一些,说是姜夫人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呢。”芦荟这还不是拐着弯的说姜夫人就是个母老虎,跟昨日傅奕阳说起来的“河东狮”又异曲同工之妙,况且连傅奕阳都有耳闻,看来姜夫人这名声传的可够悠久的。 苏颖轻轻一笑,这也难怪姜大人会把小情儿充当外室养在外面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啊。 姜夫人昨日还在那儿替柳姨娘出头呢,啧啧。 苏颖看了一眼那请帖:“先放着吧。” 芦荟见苏颖懒洋洋的,就提议道:“太太,今儿天正好,您要不要过去到园子里走走?” 苏颖想了想,整日里宅在屋子里也没什么意思,听芦荟这么说也就同意了,芦荟扶着她到园子里去了。 池塘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柳条轻荡,碧水蓝天,清风拂来,苏颖倚在美人榻上望着水榭外头的风景,顿觉得心旷神怡,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升起睡意来,她眼睛一阖,立马就有小丫头拿过薄毯来给她盖上。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声响睁开眼睛,芦荟赶紧松开皱着的眉头过来:“太太醒了?” “怎么了?”苏颖慵懒的扭了下身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真不容易。 薄荷在一边黑着脸,芦荟也拧着眉:“那位潘太太上门来了。” “谁?”苏颖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问。 “就是日前太太在云若寺里碰到的那位潘太太,潘姑娘的母亲,刚见面就送了您一个镶金镯子的那位。”芦荟以为苏颖没什么印象,就好好的解释了一番。 苏颖嗤笑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哪位了,呵呵,你说她找上门来了?” 那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可不是呢,哪有这样的,连拜帖都没送,就那么冒失的直接上门来了。门房的没有吩咐自是不会贸贸然的把她们给放进来。只过来请示太太,奴婢瞧太太睡得香,便没有唤太太醒来。那边的奴婢也不好做主,只等着太太您吩咐呢。”芦荟说的还是很委婉的,对方哪里像是来做客的,倒更像是找碴的,在侯府大门外可摆足了谱。 “是只有她一个,还是那位潘姑娘也一起来了?”苏颖仍旧懒洋洋的躺着不动,不等芦荟回话,苏颖就道:“潘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上门都不先送拜帖呢,这次来的别是冒名顶替吧,让门房盘查清楚了,咱们侯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许进来的。” 薄荷在一旁抿嘴笑了笑:“昨儿姜夫人那是例外。” 芦荟捂嘴笑了笑,曲曲膝盖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去吩咐了。 潘太太是临时决定过来,哪有什么拜帖,等到了侯府门外,报了名号自然就被门房的拦住了不让进。 门房的见这人连拜帖都没有,还自称是侯府的亲戚,他怎么不知道侯府还有这么一门亲戚,看起来也不像是穷酸人家。可怎么连上门礼仪都不懂。 遂缓了口气对来问话的丫环道:“我看你家主子也不像是穷酸的,要真是有名有姓的,不妨回去重新写了拜帖来。更何况,这段时间我们太太精力不济,轻易不出门也不待客的啊。” 丫环推了个荷包进来,只道:“只麻烦小哥给通报一声。只管报了我家太太的名号便是。” 门房的听她说的这么笃定,就有些犹豫,便道:“那你们等着罢。” 咣当就把角门给关上了,让人过去正院通报。 潘太太听了丫环回话,一方面自知理亏。一方面却更加不满,在心里想:这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如月成了侯府的二太太,都把这起子胆敢怠慢她的奴才都给发卖的远远的。 又想了,那门房摆这么大的谱,八成是早就得了苏颖的吩咐。 潘太太心里憋火,想到了在云若寺苏颖那目无下尘的清高模样儿,那滋味实在是难受。 潘太太看了看清瘦一些却更显得脱俗出尘的潘如月,心里复又得意起来,就再让苏颖这侯夫人得意一段时间吧,再往后有了如月,她那侯夫人可就会变得有名无实了,看到了那时候她还怎么嚣张。 潘如月窝在潘太太怀里,原本潘如月也是病了,可听潘太太说是要到勇武侯府去,那病就好了大半,还好好的打扮一番,这会子就问了:“娘,咱们这么冒失的过来,不太好吧,万一给奕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岂不是……” 潘如月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的,可她仍旧是一片丹心向傅奕阳,一心想着都是怎么给傅奕阳留下好印象,也不愿意做出让傅奕阳不乐意的事来。 潘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潘如月的额头:“如月啊,你要知道,娘现在做的都是为你好。你不是想嫁给勇武侯么,那就听娘的。只要你听娘的,凭借着你的容貌才情,这勇武侯府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 潘如月羞涩的低下头,还不忘表态:“如月都听娘的。” 潘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今儿来侯府来呢,咱们可不是来见那侯夫人的,我们是去见见府里的老太太。” 潘太太虽然想立马把潘如月跟傅奕阳凑作对,可那也得找得着门路才行,想来想去,潘太太就把主意打到傅母身上。 以着潘太太的想法,就苏颖那样脾性的媳妇儿肯定不讨婆母喜欢,这样的婆母肯定会乐意另外找个听话乖巧的来扶持起来同不讨喜的媳妇儿打擂台。 如月是官家嫡女出身,出身高,分量重,比那些家生子出身的要高贵多了,老太太肯定会乐意扶持的。 之所以跟门房的说要见苏颖没说是拜访老太太,还不是怕苏颖得知了会不让她们进。等一会儿进了门,但凡提出来去拜见下府中的老太太,苏颖肯定不会阻拦的。 潘如月一听潘太太这么说,轻声细语道:“老太太很慈爱。如月不怕的。” 以前这个婆婆就特别体贴慈爱,知道她身体不大好,不但连规矩都不让她立,而且还没让她操心府中的庶务。另外还时不时的就送药材送补身的来,对她关爱有加呢。 这边潘太太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等了半晌也不见人迎接出来,心里愤愤,就让丫环再过去问问,侯府的待客之道呢? 丫环无法,只好过去隔着角门问门房的。 门房的这回儿可就不那么客气了,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视,朝里面拱了拱手道:“我们勇武侯府的门槛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过的,若是被主子们知道小的贸贸然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小的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么明显讽刺的话让丫环涨红了脸:“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啊?我们太太可是知府夫人,舅兄是一品大员。你这小人敢胡咧咧,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合该打烂你这张臭嘴!” 这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更何况是勇武侯府前。门房的也不是无的放矢,一听这丫头这么说,当下就冷笑:“哟,这么有身份不会不知道拜见主人家要递拜帖吧?” 一句话就把这丫头噎了个半死。 门房的往上指了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勇武侯府,可不是什么没规没矩的人家!若是你们敢再在勇武侯府门前撒泼,可不要怪侯府的棍棒不长眼了。” 丫环被吓的脸都白了。不敢再与门房的争论,唯唯的回到马车前,把门房的话添油加醋的说给潘太太听。 潘太太火冒三丈:“勇武侯府就这么待亲戚,待长辈的?真是好大的威风!” 潘太太也是威武不能屈的人物,当下冷笑三声,颇有傲骨的道:“回去!往后她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我都不屑于顾!” 丫环低头,心想八抬大轿不是给新娘子坐的么? 潘如月一腔希望化作流水,不甘的扯了扯潘太太的袖子,泪睫于盈:“娘?” 潘太太脸色愤愤:“她既然敢把咱们拒之门外,这就是看不上咱们了。连带着也看不上姑姑。 呵呵,我可是知道那勇武侯是在姑姑身边养大的,如今她这做妻子的竟是瞧不上姑姑娘家的亲戚,这不是连带着落勇武侯的脸面么。 我倒要看看,等勇武侯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这个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潘太太说到“高高在上”的时候颇为咬牙切齿,安抚了下潘如月:“勇武侯越是讨厌那苏氏,往后你进了侯府,才更容易得了侯爷的喜爱,懂了吗?” 潘如月眼泪已经荡漾在眼窝里要掉不掉了,听了潘太太这么说,连忙止住了眼泪:“如月知道了。” 潘太太冲着侯府的大门嗤笑一声:“回府。” 骑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 潘太太回到季府,不等她回她住的院子呢,就被季夫人派过来的婆子请到了季夫人那儿。 去的时候,季夫人正在教训下人:“我季府给你安身立命之处,我自认也待你不薄,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吃里爬外的东西!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潘太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嫂专程把我叫来,不会就是想让我看大嫂教训下人的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恕我不奉陪了,我可不像大嫂有这等闲情逸致。” 季夫人抬头冷冷的看了潘太太一眼,看的潘太太不寒而栗,季夫人在心里冷笑,转过头来对被她教训的丫环说:“出去找玛瑙领罚吧。” 丫环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季夫人冷然道:“小姑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东西你是准备做什么用的?” PS: 呃,晚来的中秋节快乐( ˉ▽ˉ;)   ☆、182章 不谋而合 季夫人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包药粉,潘太太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我不知道大嫂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药粉我怎么会知道?” 季夫人冷笑:“我说是药粉了吗?”可真是不打自招。 潘太太脸上的神色变换不断,最后终于咬牙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还有大嫂,我还想问你呢,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我一直知道大嫂你看我不顺眼,可我没想到我家刚出了问题你就这么诬赖我,是不是想借机把我们娘几个赶出去,怕我们会连累到你们啊?大嫂要真这么想,那我可真是无话可说了,我们娘几个可受不了这种侮辱,等大哥回来,我们立马就搬出去!” 倒打一耙打的好顺手。 季夫人早就预料到了,她看着气急败坏的潘太太,嗤笑道:“你还真是高估自个了,这东西可是你带来的丫环良心不安送到我这里来的!” “什么?”潘太太断然不信的,她带来的丫环可都是她的心腹,怎么会吃里爬外? 潘太太强自镇定,鄙视的看向季夫人:“大嫂你自己做的好事,怎么还厚着脸皮推到我跟前的丫头身上来?原先如月跟前的丫环忠心耿耿的到了季府就成了偷奸耍滑的,如今我跟前的丫环也成了吃里爬外的了,季府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地方了?大嫂可是管的好内宅啊!” 季夫人没有被潘太太的冷嘲热讽动怒,她岿然不动,这种态度让潘太太心里打鼓,压下心中的慌张,气势凌然的看向季夫人。 季夫人鄙夷的看了潘太太一眼:“这你可就得问你身边那个叫碧玉的丫环了!她可什么都交代了,得亏我生辰那日,勇武侯夫人称病没来,不然,我们季府都要折进去了! 小姑子。你现在不承认也罢,左右这药包就在我这儿,等老爷回来,到时候请了大夫来验一验。再让碧玉出来道一道,可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潘太太心里慌张,但脑子转得快:“大嫂,你以为大哥会相信一个贱、婢的片面之词吗?谁知道那个碧玉是不是屈打成招,又或是被大嫂你收买了,专门来诬蔑我的? 再说了,我跟那什么勇武侯夫人无冤无仇的,我作甚要害她,大嫂你就算要诬蔑我,也要找个说得通的理由啊!” 季夫人早就过了发现这些龌蹉后火冒三丈的阶段了。如今被潘太太再三挑衅也不会多动怒,只是看潘太太就像看傻子一样,那个碧玉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背主?一看就是要落井下石。 既然能被潘太太带到京城来,那就是潘太太的心腹之人,这种人会背主。她这小姑子就该好好自我检讨一番了。 季夫人的目光让潘太太觉得受到了羞辱,声音不由得拔高:“大嫂,今日这事儿如果你不给我个交代,说到大哥那里,看大哥还不会包庇你这个心思歹毒到竟要栽赃嫁祸小姑子的妻子。 到时候就让几个侄子侄女瞧瞧,他们的母亲是多么的恶毒!季家有你这样的太太,那真是家门不幸!” 季夫人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难不成这东西是你身边的丫环自己跑到药堂买的?想是那药堂的人还会记得买这药包之人吧?还有跟着你过来的潘府的管事,也是自作主张不成?” 潘太太哪里料到她不过才出府一趟,季府这边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还件件桩桩的都被季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身边竟是养了那么些白眼狼,在背后捅刀子。 潘太太对上季夫人鄙夷的目光。尖叫出声:“你们一个个自私自利,如月变成这样全都是你的错,我不帮她难道就看着她疯癫下去吗?现在事发了,大嫂你又来讨伐我,不觉得晚了吗?” 潘太太破罐子破摔。歇斯底里,“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大嫂是不是准备大义灭亲啊?把我做的这些事儿去和勇武侯说啊,去讨好人家啊! 哈哈,我看大嫂你是不敢吧,要知道这些个可都是在季府被发现的,大嫂你也是帮凶。还有你要是敢到外面去说,那季家的名声全都毁了,大嫂不还想着拿姗姗去谋取富贵荣华的吗?绝对不会想让这件事暴露出去吧。” “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大嫂不要以为我没有抓到你的把柄,就相信了如月变成这样不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你肯定是嫉妒如月的容貌和才情,怕如月挡了你女儿的路,你才先下手为强,引着如月去喜欢勇武侯!”潘太太转而讨伐起季夫人来,说的还有理有据的。 季夫人也不反驳,就任由潘太太继续说。 潘太太打蛇随棍上,恶狠狠地瞪着季夫人:“哈,你心虚了吧?潘家出事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你到底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也不说帮忙。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哥!” “啪!” 季大人真是气急,挥手就给了潘太太一巴掌,“我季家也没你这么个心狠的女儿!” “大哥?”潘太太被突然出现的季大人的一巴掌给打蒙了,在对上季大人铁青的脸后,潘太太捂着脸瑟缩一下,“大哥你竟打我?” 说到这里才若有所悟的看向季夫人:“是你!你算计我!你竟敢算计我!你这恶毒的女人,季家娶了你那可真是家门不幸!” “够了!”季大人失望极了,出声喝止。 潘太太什么时候听过季大人这么严厉对她说过话,一时间也顾不得‘揭发’季夫人的恶言恶行了,捂着脸眼眶通红,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大哥,我刚才是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的。如月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不疼她,才会昏了脑子想出那样的昏招来,其实我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也是夜不能寐,于心不安,把自己折腾都憔悴的病了。” 季夫人总算见识到什么叫颠倒黑白。胡搅蛮缠,她病了?她压根就没病! “再说那勇武侯夫人不是没来,我那昏招根本就没使上,只要大嫂不往外说。对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大哥,我真的是替如月难过,想要她能有个好归宿,才一时昏了头。大嫂同为母亲,定也是能理解我这种心情的吧?” 潘太太哭的梨花带雨,语气苦涩,仿佛真的是一个全心全意替女儿考虑的慈母,末了,还去寻求季夫人的同意,仿佛季夫人也同她一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大义凛然道:“可你不该有这种歹毒的心思,你该庆幸那日侄媳妇并没有来,不然的话,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我可是问过了,当日你虽然病了。但却没有就此罢手! 这话儿我说你定是觉得我是因为看你不顺眼才说的,可有些话我作为季家的媳妇儿不得不说。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勇武侯夫人在我们季家出了这种事,当日还有那么多请来的客人,到时候不但勇武侯夫人,还有我们整个季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是,这件事是没有发生,可你派跟着你过来的管事去买通勇武侯下人暗害勇武侯夫人这件事该怎么说?一次也就罢了。这一而再的总不该也是你的一时糊涂罢!” 季夫人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口气里满是愤懑和质问,心里恨死了潘太太,就凭她心思歹毒成这样,差点就酿成大祸,祸及季家。季家就不能再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潘太太同样恨死了季夫人,季夫人这话无疑就是戳穿了她的借口,而且还加重了她的过错,偏偏季夫人这番话是站在为季家好的角度上,季大人听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季大人失望至极。不愿意再听潘太太的狡辩,颓唐的摆了摆手:“这几天你好好的呆在你屋里,至于妹夫的事,我自当尽力。” 这是变相的禁足了。 潘太太不甘又惶然的看向季大人,季大人不理她。她又满怀怨恨的看向季夫人,季夫人拿帕子按着眼角:“小姑子的事儿,我自是要帮着遮掩的。” 潘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季大人长长的叹息一声,对季夫人说:“真是辛苦你了,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季夫人在心里哂笑,她那小姑子以前最会装模作样了,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都多少年了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想是这么想,可说起来就不是这样了,她语气里也带着失望:“我想她是为了如月那不省心的丫头操碎了心,才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些事儿。好在她跟前那些人也都是不省心的,个个都想着欺上瞒下,这才没真的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季大人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全部,季夫人就解释道:“照妾身看,今儿小姑子跟前背主的那两个下人,是心思不正的,许是知道姑老爷遭了难,都想着落井下石了。 不然,妾身又哪里会知道小姑子曾有那样子的想法,这么说来,小姑子会有这样的心思,也怕是会被这起子小人给蛊惑了。 妾身刚才也是气糊涂了,说话的语气未免有些严厉了些,只是妾身一想到那事儿若是真的落实了,妾身就心有余悸。” 这番看似替潘太太开脱的话非但没有达到效果,反而让季大人大发雷霆:“你不必替她说话,我看她实在是心思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月那丫头也被她养的不像样!得亏没成事儿,不然——” 季大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愤怒过后就皱起眉来:“这些个事儿……” 季夫人很明白季大人话里的意思,她接话道:“自然是不能外传的,妾身已经将小姑子跟前那两个背主的奴才给关了起来。到底是小姑子的人,妾身也不好越俎代庖处置了他们,我看还是等小姑子想通透后,再由她自个去处理那两个奴才吧。 至于其他知情的参与了这等事的,等指认过后,也一并看管起来。这东西,妾身立即让人处理干净了。” 季夫人说的是还放在桌子上的那几包药粉,垂着眼帘遮住眼中的嘲讽,要不怎么说她那小姑子蠢呢。都不知道将这东西处理干净了,难不成她留着还有用? 季夫人一想,心里咯噔一下,皱起眉来。季大人就问:“怎么了?” 季夫人苦笑下:“今个小姑子带着如月去了勇武侯府。” 季大人震惊:“什么?她还有脸去勇武侯府?她带着如月去做了什么?” 季夫人连忙说:“她们是临时决定上门的,侄媳妇身子不爽利,便是没精力招待她们。”说这话的时候,季夫人还隐隐有种松一口气的意味。 事实上,在得知潘太太和潘如月根本连大门都没进去后,季夫人还真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在知道潘太太那些腌臜心思后,这种感觉尤甚。 季大人也有这种感觉,他眉头紧皱的能夹死蚊子:“让她在院子里反省吧,等妹夫的案子下了定论后再说。” 季夫人虽然有不满。但转念一想,潘太太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是潘家的媳妇儿,等潘知府的判决下来,潘太太总不能再赖在季家吧。 何况到那时候潘家获罪。潘如月就没了参加大选的资格,也省了还要因为这么个‘毒瘤’还要殚精竭虑。 这么一想,季夫人心里就好受多了。 事实上,以前潘太太胡搅蛮缠的时候,季夫人碍于她是客人,是姑奶奶,都告诫自己要戒急戒躁。还会用这种法子自我安慰呢。 着实憋屈。 现在季夫人终于能长吁一口气了,好吃好喝的供着潘太太,只是不许她出院子。 又因为出了碧玉背主的事,潘太太看跟她从潘家过来的丫环一下子就不顺眼起来,疑神疑鬼的。 至于潘如月,没了潘太太。她成不了气候,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一如既往的做着即将嫁给她的奕表哥的白日梦。 勇武侯府 苏颖听芦荟转述姜家又派来询问的人的话,说什么到时候顺郡王侧妃也会莅临,请苏颖务必要给这个面子。 芦荟皱着眉:“太太。姜夫人越这样,奴婢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猫腻。” “顺郡王侧妃?我记得姜夫人有个女儿不就是顺郡王侧妃,合着是老的在我这儿吃了瘪,就把女儿搬出来压我来了,这姜夫人还真是好意思。”姜夫人真是生怕她不知道这次赴宴有问题是怎的,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芦荟抿了抿嘴:“奴婢觉得姜夫人怕是忘记了,论起来郡王侧妃的品级是比不上侯夫人的。” 苏颖想起昨天姜夫人过来时,还坐在那儿等着她给她行礼的样子,就觉得呵呵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姜夫人和潘太太接连的嗡嗡飞过来扰民,苏颖将那描金带红的请帖扔到一边儿:“既是她们母女团聚,我个外人去做什么,看她们母女情深不成?拒了。” 芦荟面不改色的说:“太太您这样身份的人去了,不过是徒增她们的拘谨感罢了。您这般,是怕去了让她们放不开,这是替她们着想,她们若是想通了这点,就该明白您的一片好心的。” 苏颖顿时乐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见了那姜家来的人,可知道怎么说了。” 芦荟抿嘴一笑:“太太就放心罢。”说着就过去跟姜夫人派来的媳妇子打机锋去了。 芦荟见着那等的有些不大耐烦的媳妇子特别端着范儿道:“还真是不巧了,我家太太近些日子身子特别不爽利,鲜有出门应酬的,您家夫人昨儿还上门来叨扰,是亲眼见着了,这会子三番两次的来请我们太太过去是个什么道理呢?若不是知道姜夫人不是那般不知礼的,我们太太都以为你们夫人是定要我们太太不去你们姜府就不罢休了呢。” 那媳妇子一噎,赔笑道:“这话可是怎么说的,我们夫人是想着侯夫人瞧着精神尚可,便是出门见见人儿说说话,好歹也能舒散下心情不是。 请帖上许是没说个清楚,那天到了不止是跟我家夫人有交情的一些夫人太太们,便是郡王妃也是亲到的。”说到郡王妃时这媳妇子语气里就不免带了些自得。 芦荟却疑惑道:“姐姐说的这郡王妃是?刚才恍惚听姐姐说的是郡王侧妃呐。” 媳妇子被芦荟这么‘无辜’的挑明了,脸色不大好看,觉得芦荟这是故意挑刺,分明是知道她说的郡王妃是哪位。可人家又没有说错。她家姑奶奶到底只是郡王侧妃,她们自己说起来为了显的好听,才只说是郡王妃。 只干巴巴道:“是我家当初被先皇赐给郡王爷做侧妃的姑奶奶。” 芦荟便笑:“原来是姜侧妃,你家夫人好容易跟侧妃母女俩团聚。我家太太这等尊贵身份的前去打扰,岂不是扰了她们母女相见。” 那媳妇子脸涨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家太太再尊贵还能尊贵过我家姑奶奶不成?” 芦荟笑盈盈的看着这媳妇子,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 说起来,顺郡王虽说是有个郡王爵,但他并不在朝中任职,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皇室中人,地位比较尴尬,更何况只是一介侧妃,论品级自然是比不上身为侯夫人的苏颖。 等那媳妇子义愤填膺完。芦荟才缓缓的开口:“这位姐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家太太身子不便利,就不欲往姜夫人特特办的花会上扫兴了。 哪里有看不起你家贵为郡王侧妃姑奶奶的意思了?就是之前忠睿王妃下帖子邀请我家太太过府,若不是后面王府世子有恙王妃取消了宴,我们太太也会是以身体有恙的缘由推辞了的。 姐姐实在是多想了。” 怎么着。以为你们家那姑奶奶是个郡王侧妃就有多了不起了,难道还能尊贵过人家忠睿王妃,能比人家忠睿王妃还有脸面了。 这媳妇子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芦荟好似没看到,笑容可掬的继续说:“我们太太为此表示遗憾,毕竟往前勇武侯府和姜府并无多少往来,如今有了交集,再者我们太太通过昨天的事儿还觉得你们太太是个心善之人。再看如今又再三过来邀请,可见也是个热情之人,如此太太因自己身体原因不能去,实在是件憾事啊。” 绝口不提等往后有机会咱们再互通往来。 再者这话儿听起来像是在夸赞姜夫人心善又热忱,但联系到前因,这可就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了。 本来嘛。你邀请人家去做客,被邀请者总有拒绝的权利,更何况被邀请者还比你家地位高,偏偏到了姜家就成了,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讲不讲道理。 这媳妇子连苏颖都没见着,还在芦荟这里碰了一鼻灰,被她一张嘴说的哑口无言,面上无光,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等回了姜府跟姜夫人复命,这媳妇子委屈极了:“奴婢把话说的清清楚楚的,可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清高的跟什么似的,还隐隐瞧不起大姑奶奶一般。 奴婢跟她争辩两句,她也没有恼意,只说侯夫人身子有恙不便前来,连消带打的就把奴婢给打发出来了,奴婢连侯夫人的面都没见着。” 姜夫人竖起眉毛:“她真是这么说的?” 媳妇子忙道:“奴婢哪敢在这种事上造谣,可不是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小人得志,一张利嘴尽是胡咧咧。不但如此,还编排起您来了,说您昨儿分明是,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夫人脸耷拉了老长,冷笑道:“什么小人得志,分明就是狗仗人势!我跟她客气了三两分,她倒是可劲儿拿起乔来了,借着个丫环的口排揎我,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啊!” 姜夫人这话儿都没经过思考就说出来了,说出来后她自己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狗拿耗子,狗仗人势,啧啧,这和傅侯爷说姜家是一窝子疯狗齐上阵,真是不谋而合。   ☆、183章 挫骨扬灰 姜夫人仗着自己有个做郡王侧妃的女儿,寻常在一众诰命夫人间也颇为自得,哪想到连连在苏颖这里碰钉子,气不顺。 又听她派去勇武侯府的媳妇子这么编排,无异于被火上浇油,忿忿不已:“跟她那个爹一样,清高的跟什么似的!” 昨天好好的一步棋偏偏被她几句话就给破了,姜夫人如何能咽不下这口气,遂打算找个机会在一众诰命夫人跟前提起这件事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勇武侯夫人是个嫉妒不容人的,这才有了下帖子请苏颖过府赴宴之事。 可姜夫人没想到苏颖这么不给她面子,人家直接拒绝了,不来,还借着个丫环的口嘲讽她,姜夫人气的不行。 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发发火顺顺气呢,大丫鬟玉钏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 姜夫人不悦,冷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玉钏低下头,小声道:“老爷从外头回来,带回来两个丫头,说是同僚送的,给安排到书房去了。” “什么?!”姜夫人惊怒交加,站起身来,好歹平平气道:“走!去看看什么天仙丫头叫这个老不休的收下来,还给安排到书房去了!” 玉钏眼珠子动动,掩住眼中的异色,跟着去了。 那媳妇子原本觉得这趟差还能得到什么奖赏,结果到了勇武侯府吃了一通软钉子不说,回来又吃了一顿排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正暗自撇嘴呢。一听这话儿,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想:看来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很快就在夫人手里蔫吧了。 这两个丫头还真不同,从江南来的,说话间都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行动起来软腰细步的,腿脚好似使不上力。风一吹都能倒地。 长得好也就罢了,偏偏她们俩也识字,诗也学过画也会两笔,这安排到书房可不就是行的红袖添香的美事儿么。 姜存富也知道姜夫人外不善内却厉的性子。当下怜惜两个纤弱的美人儿,只道这是谁谁送的,轻易不能动的,差点没把姜夫人给气吐血。 姜夫人当即只能按捺下想立马收拾这两个狐媚子的心思,想着往后机会有的是,自我开解后铩羽而归,到底意难平,姜存富都年过半百了,还这么老不休,等儿子姜源来请安的时候。忍不住跟姜源抱怨了几句。 “你说你爹都黄土要埋半截的人了,还玩红袖添香这一套,我都替他臊得慌!还有那两个狐媚子,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清白女子。” 姜源心中一动。他这几天都被拘在家里,好久没出去玩那风花雪月了,想他爹新得了两个美人儿,一时倒有些艳羡,对他娘说的这些个颇为不以为意。 敷衍道:“娘,您若是看不上眼,等爹玩腻了。直接打发了便是了。” 被姜夫人瞪了一眼,姜源嬉皮笑脸道:“娘,我在家快要憋疯了,您就行行好解了儿子的禁足呗。” 说起这个来,姜夫人心头火气更盛:“打便打了,他勇武侯还能把咱们家怎么着。一个个的表现的多有能耐似的,不过是银杆蜡枪头。” 姜源不明白他娘怎么就那么大的火气,但也不妨碍他从这话中听出了他娘对勇武侯府的不屑,这么说他的禁足令是解了?于是便顺着姜夫人的话往下说:“娘说的对,咱们家难道还会怕他们勇武侯府不成?还真把自己当盘大头蒜了。其实不过尔尔。” 姜夫人借机发了一通牢骚,才放姜源走了。 姜夫人歪躺在榻上,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又听下人来报姜存富歇在了前院,气的摔了杯子,骂了句:“下作的小娼、妇!” 姜夫人从这两个妖娆狐媚子联想到后院那一群整日里斗的跟乌鸡眼似的莺莺燕燕,心气难平,等那些侍妾之流来服侍她的时候,又借机整治了几个样貌最拔尖的,这才舒服了一些。 打发走了一群莺莺燕燕,姜夫人啐了一口:“早晚把她们打发的远远的,省的整日里摆在跟前膈应我。” 由此想到了苏颖,人家那姨娘都是说打发就打发了,听说好似那勇武侯屋子伺候的人也只有小猫三两只,这又打发了一个,可真是…… 姜夫人撇了撇嘴,不屑的想:说什么是勇武侯做了决定打发的,要真是个贤惠的,就该劝说着把人留下来。人都走了才来装什么贤惠人儿,还不听她这个过来人的劝说,等着到时候被唾沫星子给湮了吧! 姜夫人孤单寂寞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想了好几个整治那些莺莺燕燕的法子,又想了到时候怎么把苏颖嫉妒不容人的名声给传扬开来,心里爽快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被姜夫人惦记上的苏颖今日一天可真挺忙的,先是姜夫人派人送请帖,再有潘太太上门,再来是姜夫人派人再请,临到最后竟还听了陈夫人嘤嘤哭泣。 她一通哭诉自己是哭的爽了,苏颖却觉得到吃晚饭了,耳朵里还充斥着那嘤嘤嘤的声音,神烦。 饭后闲聊的时候,忍不住跟傅奕阳抱怨了一句,傅奕阳皱了皱眉:“怎的,她给你难堪了?” “难堪倒不至于,只是她哭的我心烦,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苏颖感叹了那么一句。 傅奕阳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子,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书上,随意的问:“为了个什么?” 苏颖斜睨了他一眼,也用随意的口吻道:“屋子里进新人了呗,说是老太太瞧见小叔憔悴了,也没人照顾,就给了丫头。” 这才没两天,陈夫人还志得意满的说她推拒了老太太塞过来的丫头,转眼就被啪啪打脸了。 陈夫人来哭诉的是一个版本,实际上又是另外一个版本,那水灵灵的丫头还是今天终于露面的傅煦阳先看上的,傅母就从善如流的把那水灵灵的俏丫鬟给了傅煦阳。 转脸,陈夫人就跑过来哭诉。就差指天骂地了,苏颖还真奇怪了,到底是什么缘由让陈夫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找她。是想鸣不平还是怎的。 难道是觉得她之前收了两个傅母塞过来的丫头,陈夫人找到她这个更惨的,心情会平衡一些? 傅奕阳“哧”了一声:“憔悴?何以见得?” 重点不在这里啊,苏颖眨了眨眼,非得凑到他跟前去,贴着他看他手中的书,见他看到是有关园林的,想到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竣工的厢房,撇了撇嘴,给出个答案:“为伊消得人憔悴。” 傅奕阳一听这个就冷笑道:“他的伊人啊。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 苏颖抿了抿嘴,有些不以为然,不知道以前把魏姨娘那样的宠着的是哪个? 这么想着,也不往他跟前凑了,自顾自的歪在枕上。傅奕阳抬头来看了她一眼。苏颖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让傅奕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不还好好的么,这又是怎么了? 傅奕阳头一个想到的是物伤其类,苏颖从陈夫人那联想到自己身上来了,傅母也确实想塞人来着,凑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我自是和傅煦阳不同的。老太太日后也不会往我这边塞人的。” 苏颖伸手点了点他的胸膛:“前几天,老太太才给我两个水灵灵的俏丫鬟,你这保证可实在是说不得数呢。” 虽然那两个俏丫鬟被苏颖内部消化了,直接无视了,可苏颖现在想起来就有些不爽,看傅奕阳的目光似嗔非嗔。似怨非怨。 傅奕阳听她这样说拧了眉:“何时的事?” 话才出口就叫苏颖伸手拧了胸膛上的肉,他虽说算是文官多一些,但平常注意锻炼,身材没得说的,肌肉也紧实。苏颖一拧之下竟然没扭起来,只拿了手指戳了两下泄愤,似笑非笑道:“怎的?你也憔悴了,缺人伺候了?” 跟苏颖相处的多了,倒也多少知道她这是在撒小脾气了,心里倒有些受用,连皱着的眉都松开了,嘴唇贴过去说:“人都没见着,你倒是凭空就揪着不放了,我可真是冤枉。” 苏颖她自己都跟傅奕阳说,直接把那两个俏丫鬟给打发了,如今要不是她自己提出来,傅奕阳都还不知道呢。 苏颖还真不是多在意这个,只是以前傅奕阳的前科魏姨娘在那儿摆着呢,苏氏是怎么死的,一方面是小产伤身,一方面就是被魏姨娘给气的。 苏颖琢磨了下,她好像并不是生气傅奕阳以前对魏姨娘宠爱有加,而是傅奕阳竟是对魏姨娘这样的人宠爱有加,好似她也跟着被降格成跟魏姨娘一个格调的了。 傅奕阳的眼光有问题? 苏颖一面拿手指头轻轻勾着他的胸膛,一面半真半假的说:“你还想见着人?告诉你,现在可晚了。” 傅奕阳捉住她的手指尖张开嘴咬了咬:“为了这莫须有,就也醋起来了?” 苏颖嘟了嘟嘴,轻声说:“你可以当我防范于未然。” 傅奕阳“哧”的一下喷出一口热气来,伸手在苏颖挺翘的臀部上揉捏了一把:“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苏颖想说你说什么话了,就被他堵住嘴,她的话也变成了呜呜声,多说话不如行动起来,就是这样的。 他们夫妻俩是柔情蜜意了,傅煦阳的新宅却发生了天塌下来都没高个顶的事了,因为出事的就是这个高个。 陈夫人跟苏颖嘤嘤哭诉还不算完,她又找同病相怜的陈宛凝讨伐傅母。 “她刚说了不塞人过来,转眼仍是把人塞过来了,就这么下我的面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陈宛凝嗤笑一声:“不过早晚的事儿,你又何必小题大做?”陈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宛凝神情自若,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那你想怎么做?把人送回去?” 陈夫人一噎。 陈宛凝摊开手:“就这种事,还值得你驱车到大嫂那里哭诉一番,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你知道什么?老太太可是给大哥塞了两个。” “那你见大嫂像你似的哭天抹地了吗?”陈宛凝又把陈夫人给噎住了,她继续说:“指不定大嫂怎么嘲笑你呢,就为这么大点事儿就去她那里哭诉,又不是回娘家,至于吗?” 陈夫人脸涨红了。 陈宛凝又问:“卖身契拿到了吗?” “什么?” “那叫芍药的卖身契,”陈宛凝忍不住鄙视起陈夫人来。“难道你嚎啕着去了一趟侯府,连这点小事儿都没办好吗?” “有你这么说你亲姐姐的吗?这点小事儿我当然办好了。”陈夫人在陈宛凝的盯视下,支支吾吾道:“是大嫂提醒我的,总行了吧?” 陈夫人复又得意起来:“起初。姑妈还不乐意,我就把母亲搬了出来,姑妈没法子就把那什么芍药的卖身契给我了。” 陈宛凝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你收好了。” 有陈宛凝陪着,陈夫人也没有咬牙切齿的向芍药了,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陈夫人不悦道:“这起子下人还得多调、教才行。” 陈宛凝蹙着眉:“我让人去瞧瞧。” 绿湖很快就回来了,只说:“是芍药姑娘。” 陈夫人冷笑:“怎么着了?叫的跟那么惨烈!”想到什么,脸红了起来,啐了起来:“下作!” 陈宛凝看向欲言又止的绿湖。问:“怎么回事?” 绿湖支支吾吾的不好说,只跺了跺脚:“太太你们还是赶快过去吧,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芍药姑娘让他踢了一脚昏过去了。” 陈夫人幸灾乐祸道:“是不是芍药服侍的不合心意啊?老爷也真是的,就是这芍药服侍的不如意。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啊,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给的。要知道,这老太太跟前的猫儿狗儿,咱们见了都是要高抬三分的。” 陈宛凝神色平静,不管陈夫人的口是心非,径自往傅煦阳的那些个侍妾通房丫头住的院子里去了。 在勇武侯府里,说是二房单住一个院子。可这院子里套院子,占地面积都不是现在这三进的院子能比的。自从陈宛凝发狠的处置了王姨娘后,傅煦阳那些侍妾通房丫头都乖觉起来。 等搬到进宅子后,陈宛凝就直接把那些侍妾通房丫头安排到一个小院子里,一个个的就跟笼子里的鹌鹑似的。 本来多了个芍药,那些个侍妾们还拈酸吃醋一番。等听到芍药的惨叫声还想着出来看看热闹,哪想到听到傅煦阳暴跳如雷发脾气弄出来的响动,才觉得事情不对,个个都猫进屋子里装鹌鹑,竟是没有一个冒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 等陈夫人和陈宛凝过来。才有人敢探头出来,被陈宛凝一扫,立马缩了回去。 这次是真出大事了。 陈宛凝脸色平静的看着屋子里一片狼藉,芍药只穿着亵裤和肚兜倒在地上,形容狼狈,竟也没人去把她给扶起来。 傅煦阳脸黑的跟锅底一般,脸上被揍出来的红肿还没有完全消下去,还有些红红紫紫的痕迹,虽然不太明显了,但这会子衬着他的脸色,再被烛光一照,格外的狰狞。 陈夫人发挥了她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贸贸然的开口询问到底怎么了,见傅煦阳难看到不行,瑟缩了下,偏开头不忍直视。 大夫来的不慢。 在这期间,傅煦阳把这间屋子里能砸的全都砸了,被他一脚踢昏过去的芍药都被震醒了,扯着被子瑟缩到床角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大夫诊断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傅煦阳他……不举了。 ……去年也只是肾虚而已,如今就变成了不举,就是不知道这不举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满室寂静。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陈宛凝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低着头,至于陈夫人她目瞪口呆,这这这是要让她年纪轻轻的守活寡不成? 她不要啊! 傅煦阳如遭雷击,心如死灰。 陈宛凝突然开口道:“大夫,你看这是否有可能是外力所致?” 陈宛凝这话打破了一室寂静,大夫捻着胡须,迟疑了:“不知夫人所说的外力是……?” 陈宛凝顶着傅煦阳欲吞之入腹的眼神道:“外子与人发生了些摩擦,呃。只前几天的事。” 大夫仔细看了一眼傅煦阳,很明白了陈宛凝省略的那些内容,沉吟了片刻道:“也不是没可能。” 傅煦阳攥起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咣当咣当的发出好大的声响,芍药抖的更厉害。 原本以为脱离了老太太的魔爪,跟着二老爷总比现在要强,可没想到二老爷竟是不中用了,还是要跟她行那事的时候,她现在最期望的就是二老爷不会迁怒到她身上来。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后,陈夫人就扯着陈宛凝出来,看着陈宛凝无悲无喜的脸,陈夫人满腔的话都堵到了嗓子眼,一点都说不出来。 陈宛凝轻声说:“姐姐你怕什么。你还有昱儿呢。” 她不安慰还好,她这一安慰,陈夫人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宛凝又道:“天色也不早了,姐姐你尽早去休息吧,我回去睡了。” 陈夫人木木的点了点头。挪回到她的屋子,头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取名叫傅昱的儿子,瞬间就热泪盈眶。 翌日,苏颖本来还觉得不管是昨天的哪个都还会锲而不舍的上门来呢,结果她们好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都没来。 空期待一场。 苏颖还随口问了芦荟一句:“从上房出来的那两个丫头如何了?” “严嬷嬷的能耐您还不放心么,就算是原本是个副小姐。也能调、教的该有丫环的样子,守本分,不该有的心思就不要有。”芦荟笑着说。 苏颖有些发愁,等这两丫环被教导好了该分派到哪里去,她们俩原先在上房也是领着二等丫环的份例,原先在各处也是有些脸面的。虽然现在‘落魄’了,可要是真把她们安排成粗使丫头,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上房那空出的缺儿可安排人补上了?”傅母那里可是一下子空出了三个二等丫环的缺,以前是好些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房挤,现在是不甘不愿的。上房的人多是想往外走的。 芦荟抿了抿嘴巴道:“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只麻烦了杜鹃姐姐,从三等里选了几个机灵些的补上空出来二等的缺儿罢。” 苏颖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和苏颖的惬意不同,陈宛秋的生活可是很水深火热。 自从中过一次毒差点就死掉之后,陈宛秋总算警戒了起来,势必要把那下毒害她的人给揪出来。 忠睿王爷派去监视陈宛秋的人负责监视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且对她的能力也算了解,所以隐藏自己躲过陈宛秋的侦查,并不是什么难事。 真说起来,陈宛秋这院子里的人来路可复杂了,有好几路被派来的探子,就连原本该最忠于陈宛秋的梅香都背叛了‘陈宛秋’,偏偏陈宛秋丝毫没有察觉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梅香忽略惯了,还是下意识的就认为梅香这样的没有那个胆子敢背叛她。 就在这样外人‘济济一堂’的情况下,陈宛秋还没彻底暴露,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宛秋太依赖她的外挂空间了,也太相信自己,即便是生死一瞬间后,仍旧是不改那种强烈的自信心。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自己先按捺不住主动联系上了忠睿王爷,想和忠睿王爷来一场开诚布公的谈判。 忠睿王爷欣然同意了。 忠睿王妃在吐血后,活动范围只在小佛堂,都这样了她还不老实,试图再往外传递消息,自然她往外传递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忠睿王爷不知出自什么考量,把陈宛秋主动约见的他的事透露给了忠睿王妃知道,忠睿王妃如今对陈宛秋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对奶娘喃喃道:“我真傻,真的。”   ☆、184章 狐假虎威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忠睿王妃眼里全是阴翳,她阴郁道:“王爷,他这是半点都不想让我好过啊!陈宛秋那个贱、人,我千不该万不该听信了她的谗言,连累的我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呵呵,我不好过,她就以为她会好过吗?”忠睿王妃想到早就吩咐人给陈宛秋下了绝育药,就算日后陈宛秋能入宫那又如何,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根本就不足为惧! 可这么安慰自己,忠睿王妃非但没能释怀,反而觉得心中郁气更深,以前那苏氏不也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还出身那么的卑贱,不还是成了忠睿王爷心尖子上的人! 让她堂堂国公府嫡女被这样一个低贱之人压在下面,绝对的屈辱。这等的屈辱就算是对方死了,也仍旧不能让忠睿王妃忘怀,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流逝,种种事情的发生,更加的耿耿于怀了。 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忠睿王妃缓了口气:“奶娘,我累了,想睡会儿。” 奶娘对着快不认识的忠睿王妃哀哀道:“主子,王爷既然是去见那个害的世子昏迷的罪魁祸首,一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可以救了世子。您不知道,自从世子昏迷,王爷整日里呆在王府里守在世子身边,往日里哪见得王爷这般的。 世子到底是王爷唯一的嫡子,小小年纪都已经被王爷请封了世子之位,往后就算有旁人生下儿子来,也不过是庶子。嫡庶之别千差万别,旁人万万是争不过世子的。 再者,您别怪老奴说话不中听,那个陈宛秋居心叵测,她和您说的那些话儿又如何做的了真。老奴觉得怕是想让您心神大乱,借着暗害世子之事,让王爷对您大失所望。甚至还连带着让世子遭了王爷的厌弃。 您若是真有个什么万一,那岂不是让陈宛秋奸计得逞,一箭双雕了。” 奶娘咬着牙把她的想法跟忠睿王妃说个分明,忠睿王妃手心都被掐出血来。她眼皮动了动,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嬷嬷,我省的,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既然王爷去找陈宛秋对峙,我得等着他把翰儿救回来,等翰儿醒了,咱们再做打算。” 忠睿王妃说完这一番话,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可藏在袖子里的手仍旧攥的紧紧的,指甲被折断了。她也丝毫不在意。 奶娘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给忠睿王妃掖了掖被子,才拖着如灌了铅的双腿退了出去。 陈宛秋临窗而坐,见到忠睿王爷身穿白色常服骑马而来,如玉的脸庞。俊美无涛的在阳光下刺的陈宛秋睁不开眼睛。 陈宛秋伸出自己的手,原先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失去了光泽,有些青白,显得格外的无力。 她穿越而来最满意的除了能得到外挂空间,就是她的相貌和一身被空间滋养出来吹弹可破的肌肤了。 可如今却被人下毒,虽然她喝了灵水解了毒,但想必是那毒药太霸道了。导致她现在都还没有养回来。 再见到一如往昔俊美飞扬的忠睿王爷,陈宛秋心中升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让陈宛秋更加痛恨下毒暗害她的黑手。 “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害我?”害的她不得不主动找忠睿王爷,让原本应该她占上风的局面不得不变成了她占不了上风,这原本想一石多鸟的陈宛秋忿恨不已。 陈宛秋的面纱下的面容因为愤恨扭曲,都到了这步田地的。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如果这样的话,那她以前做的安排不就是白费了,她怎么会失败。 她如今手中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原本还想指望着对她还有几分情谊的忠睿王爷。可到了现在陈宛秋已经不指望了,这在她借着忠睿王妃的手想给苏颖添堵以及给忠睿王爷的儿子下毒后,他们之间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如今她又迫不得已用忠睿世子的解药来换取忠睿王爷保障她的生命安全,从此之后他们两个互不相欠,桥归桥路归路。 相忘于江湖。 可如今再看到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忠睿王爷,一想到日后他们会形同陌路,她心又钝钝地疼。 这钝钝得疼在对上忠睿王爷冷淡的高高在上的目光后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懑——他早已经不是之前对她有情谊的忠睿王爷了,而是无情的打压她的势力,查封了她的店铺和温泉山庄,让她有了不可计数损失的王爷。 陈宛秋那点留恋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力图镇定的朝忠睿王爷颔首,既然都要撕破脸了,那她也就不必再向忠睿王爷屈辱的行礼了,她现在是和他平等的,她又不是天生的低贱卑微,原先那本来还想装柔弱扮可怜想唤起忠睿王爷一分怜惜的想法也一样被抛之脑后。 陈宛秋没有立马将面纱摘下来,对忠睿王爷用最平淡的声音道:“王爷。” 忠睿王爷平淡的瞥了陈宛秋一眼:“你请本王到这茶楼来所为何事?这茶楼,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可是上次皇兄微服私访时,你们父女俩招待皇兄与本王的茶楼。陈远良可真是能屈能伸,即便做起帮闲来也有模有样的,专干保媒拉纤的活儿,本王得真高看一眼了。” 忠睿王爷这话里的帮闲,说是做些保媒拉纤的活儿,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说陈远良跟那青楼里的老鸨一样,以此类推,被他拉皮条的女支女就是指陈宛秋了。 忠睿王爷还没嘴毒都能够把他自己和皇上形容成女票客,但这讽刺的意味一点都不少,刺的陈宛秋差点保持不住她现在自信的姿态。 陈宛秋压住火气:“王爷,今日我找你过来,不是听你讽刺我的。” 不等忠睿王爷说话,陈宛秋就接着说:“我也没想到王爷能这么沉得住气,能这么漠视自己唯一的儿子生死不明,单就这份气魄,就实在是让人佩服。” 忠睿王爷嗤笑:“世子身上的毒可是你下的,现在装什么悲悯。世人常说最毒妇人心。本王可是从你身上见识到了这点,可真是世人诚不欺我也。” 陈宛秋冷笑道:“王爷这话儿可真是冤枉我了,把毒下到世子身上的可是你的好王妃,她才很是真恶毒。为了个男人就能舍得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王爷真当王妃丝毫不知情吗?我可是提醒过她,可现在情况如何,你也看到了。所以王爷这话儿该同你的好王妃说才对,我可承受不起!” 忠睿王爷没说话。 陈宛秋说了这么长一番话,就觉得有点喘,想到自己的现状,她不得不把剩下那才讽刺的话都咽了回去的。 坐到忠睿王爷对面,陈宛秋把手放到膝盖上攥紧,缓缓道:“既然您赴约了,闲话不多说。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我是有条件的。” 忠睿王爷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但仍旧被陈宛秋给捕捉到了,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就有些快意,就算忠睿王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仍旧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王谈条件?” 即便这样,陈宛秋心中底气就更足了一些——尽管忠睿王爷表面上看起来淡然,一点都不担心世子的情况,但实际上他应该很上心才对,他不甘心的只是被她一个弱女子威胁罢了。 想通了这点之后,陈宛秋自信的笑道:“难道您不想救你唯一的儿子了?太医们全都是束手无策吧?你要是想救他,就只能选择跟我谈条件。我给你解药,你帮我一个忙,从此之后咱们两不相欠,这样应该很公平才对。” 忠睿王爷握紧了拳头,冷笑道:“你想让本王帮你什么忙?如果是要本王去做什么保媒拉纤的活儿,本王可没这等闲情逸致。”说着。忠睿王爷目光轻蔑的在陈宛秋脸上打了个转,意思不言而喻。 又听到这个的比喻,还有忠睿王爷轻蔑的目光,陈宛秋耻辱到了极点,她隔着面纱怒瞪忠睿王爷。可理智尚存,她现在还需要忠睿王爷跟她做这个交易。 陈宛秋沉了沉心思,冷淡道:“我没想让你帮这种忙,我自有我的打算,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忠睿王爷斜睨了陈宛秋:“贵不可言的命格,是吗?真是好笑,要论贵不可言,谁还能贵过我皇室中人。就你?不过是卑贱的庶生女,竟还这么大言不惭,如此厚颜无耻,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你!”陈宛秋恼了,再说话就特别的硬邦邦的:“王爷,那你可别忘了,就是我这么个卑贱的庶生女让你焦头烂额,如今还不得不来求我这个大言不惭之人来救你唯一的儿子! 王爷你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占据主动?王爷要是再这么让我不痛快,是不是想你现在唯一的儿子彻底没救了?”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眼中的煞气让陈宛秋心惊不已,她的气势一下弱了不少,这样的认知让陈宛秋挫败,她握了握拳,缓和下生硬的语气,拿出一个匣子来往忠睿王爷这边推了推:“这东西现在我还给王爷,往后王爷和我不会再有半点干系了,所以我的事就不容您置喙了。” 陈宛秋也不在意忠睿王爷根本没有将匣子拿过去打开看看的意思,她心里有些乱,听忠睿王爷话里的意思,她有贵不可言命格的事儿根本不是他传出去,那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是不是就是给她下毒的幕后黑手?可这黑手又是如何得知她有这样命格的,难道是慧行大师泄露出去的?所以才引得人处心积虑的想害她吗? 不对,把她命格传言出去的人要真是想害她,也就不必花费那么大力气把她的命格传的京城都知晓了? 陈宛秋攥紧了手,最后不得不妥协了,将面纱摘下来,从忠睿王爷看到了嫌恶,这让她更觉得恼火——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但也至于到让他一看到就嫌恶的地步吧? 陈宛秋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之前是我冒失了,那些话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今日我来,我先前也说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呵呵,就凭你现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指望能被皇上看上,真是痴人说梦!”忠睿王爷毒舌起来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实在的陈宛秋现在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了些,显得苍白无力了些。还平添了几分娇弱,楚楚可怜,更会惹男人怜惜。只是到了忠睿王爷口中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实在是太毒了。 陈宛秋低垂着眼眸道:“我说了,我的事情不用王爷操心,王爷还是想想你愿不愿意跟我做这个交易了,要知道如果没有解药,世子可就撑不下去了。” 忠睿王爷眼神凛冽极了,不怒反笑:“你好的很,没想到本王竟是被你这么个女人给算计了。实在是好得很。”顿了顿,“说说你的条件。” 到了这时候,陈宛秋才有了一些占据主动的感觉,她暂时将那种被忠睿王爷毫不留情的话带来的屈辱放到一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我想让王爷保护我。” 在忠睿王爷嘲讽的话又要说出来之前。陈宛秋忙补充道:“我不会无的放矢,我只想王爷能保障我的生命安全,直到选秀进宫时就行了。” 忠睿王爷冷冰冰的看着她,啧了一声:“你这么说,是觉得有人要害你了?” 陈宛秋苦笑道:“王爷您现在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子就是中了毒。” “你这女人不是很有能耐,给世子下的毒让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竟还让人给下了毒?这可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忠睿王爷极尽讽刺之意,说的陈宛秋面子上实在是下不来,她明明是占据了主动,可仍旧是在忠睿王爷这里处处受辱。 陈宛秋想掉头就走,让忠睿王爷来求她。毕竟世子可是忠睿王爷目前唯一的儿子。 当初她骗忠睿王妃说苏颖生的双胞胎是忠睿王爷的种,当然是随口编的,目的就是想引着忠睿王妃心慌意乱下出手。 就算是查到她身上又如何,她只是揣测了几句,那些坏事她一点都没经手。做下那些事的可都是忠睿王妃。 可事情脱离了她的预料,忠睿王爷好似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般移情到苏颖身上,也没有她料想的那般在意他唯一的儿子。 她这边又被人暗害,更让她心慌的是她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害她,她就算有空间,但又不能时刻阻拦了那处心积虑想害死她的黑手。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求救忠睿王爷,除了他这个王爷有这么大的能量外,她也想不出有谁能帮她了。 陈宛秋捏着面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忠睿王爷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小瓷瓶。 陈宛秋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是这次没有把小瓷瓶往忠睿王爷那边推:“这只是一半的解药,只要您答应了我,保证我在进宫选秀前的生命安全,到那时候我定会把另外一半的解药双手奉上。” 忠睿王爷的目光从小瓷瓶上转到陈宛秋身上,这次他给了陈宛秋一个正眼:“本王可不相信你。” 陈宛秋握着小瓷瓶道:“王爷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不是吗?” 陈宛秋在赌忠睿王爷在乎他唯一儿子的命,好在她最后成功了,在经过良久的沉默之后,忠睿王爷目光深沉道:“只是保障你的生命安全是吧?你名下的那些铺子就不要了?” 陈宛秋一僵,很快就恢复了道:“王爷您是说那胭脂铺子和酒楼么?您的消息可过时了,那两家铺子早就被我的嫡母夺走了,那家酒楼还曾经涉及到人命官司。虽然不知道您为何盯着那两家铺子不放,但那已经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了。” 忠睿王爷挑挑眉:“是吗?” 这么轻描淡写的话让陈宛秋紧绷起来,她感觉自己翻不出忠睿王爷的手掌心,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这下就更恨下毒害她的黑手了,如果没有这一出,她原本就可以利用解药一事,占据上风从忠睿王爷手中将她名下的那些铺子和庄子都要回来的。 可现在想想,如果她开口要那些铺子和温泉庄子,岂不是不打自招,毕竟忠睿王爷查封那些铺子和庄子用的是这几处地方和刺客有关的名义。 陈宛秋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忠睿王爷查到了她头上来。而且忠睿王爷也并没有就此事质问她,这让陈宛秋心存几分侥幸。 只是可惜了她那些铺子和庄子,还有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人脉和人手。 陈宛秋想起来都觉得万分心疼,这般。对忠睿王爷也冷了心,硬了心肠,她也不用觉得亏欠了他,是他不仁在先的。 定了定心神后,陈宛秋开口道:“我希望王爷您能说到做到,”她将手中的小瓷瓶往对面推了推,“这是一半的解药。” 陈宛秋特意在“一半”上加重了音,提醒忠睿王爷如果没有说到做到,就不要想得到另外一半的解药了。 陈宛秋见忠睿王爷沉默不语,心中的无力感终于少了两分。她试图表现自己的云淡风轻,不等忠睿王爷再开口,就自顾自的戴上面纱,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解药可只有我一个人能研配出来呢。” 陈宛秋施施然的走了,忠睿王爷拿起小瓷瓶。咳嗽了一声,揉了揉脸皮,再说话时连声音都变了:“王爷,以前是什么眼光,竟看上这么个女人。” 一直在角落里扮背景板的内侍用他有些尖锐的声音提醒道:“王爷还等咱家回去复命呢,别磨蹭了。” “忠睿王爷”将小瓷瓶塞到袖子里,将陈宛秋拿出来的匣子打开都没打开。直接塞到内侍的手上:“听到没,拿到这个,往后王爷和那个女人就没有任何关联了,你可要拿好了。” 内侍木着一张脸道:“咱家知道这是什么,这还是咱家亲自挑选的,算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压根就配不上佩戴。” “忠睿王爷”嘲讽道:“自知之明?哈哈。” 内侍默然:他们做下人的怎么能质疑主子的眼光呢,实在是不该。 陈宛秋压根就不知道来见她的忠睿王爷压根就不是真的忠睿王爷,还因有了忠睿王爷的一层保障心里松了一口气呢。 陈宛秋回到陈家,就被戴夫人召过去了。 陈宛秋讽刺的撇撇嘴,见了戴夫人也不跟她客气:“忠睿王爷已经答应了不会找陈家的麻烦。” “那胭脂铺子呢?” 陈宛秋不耐烦的说:“太太你就该知足。原先那胭脂铺子和酒楼在我名下的时候好好的,生意兴隆,可怎么一到你的手中不是酒楼招惹上了人命官司,就是胭脂铺子也被查到和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有关? 忠睿王爷答应不追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里面你可是半点力都不出,还想着不劳而获,这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戴夫人被陈宛秋的一通抢白气的脸都青了,正要指着陈宛秋的鼻子训斥,哪想到陈宛秋完全不理她,还轻蔑又嫌恶的看了她一眼,礼也不行就自顾自走出去了。 “反了,反了!”戴夫人拍着桌子气的直颤抖,她还没进宫做贵人呢就这么嚣张跋扈了,要真是让她进宫做了贵人,到了那时候,她这个嫡母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戴夫人虽然震怒,但却还没有失去理智,脑海里浮现出陈宛凝曾经和她说过的话,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越想越觉得当初皇上赏赐下来的玉如意都变得烫手起来。 陈宛秋听到屋子里面戴夫人气急败坏拍桌子大骂的声音,嘴角翘了起来,虽然她是狐假虎威了一把,可这很有用不是吗? 转念,陈宛秋拧起眉来,心想那处心积虑想害她的会不会是她这个恶毒的嫡母? PS: ……   ☆、185章 三生有幸 恶毒的嫡母想害她这个念头在陈宛秋脑中一闪,就被陈宛秋下意识的否认了。 在陈宛秋的认知里,戴夫人心虽毒脑子却笨,跟这年代许多夫人太太一样,只把眼光拘束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整日里就只知道打压庶子庶女,想着法子磋磨姨娘妾室。 这从戴夫人眼皮子浅的想着法子从她手里把胭脂铺子跟酒楼要走就可见一斑,戴夫人没能耐会下手用那么厉害的毒药害她。 可戴夫人这样也实在是可恶,就跟吸血蚂蟥一般,贪得无厌! 本来陈宛秋想着法子端了戴夫人一只臂膀,还离间了戴夫人跟她的侄女戴氏的感情,让戴夫人吃了大闷亏,可哪知道后来被忠睿王爷横插了一脚,让戴夫人重新得意起来。 可恶。 陈宛秋垂下眼帘,她现在没多余的精力去对付她这个恶毒的嫡母了,再说了如今也不用她去对付,如今陈远良站在她这边。戴夫人就是恨得咬碎了牙,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一想到戴夫人憋屈狰狞的面容,陈宛秋郁卒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陈宛秋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将面纱拿下来,或许是因为从忠睿王爷那里得到了保证,她今天总算不用时刻都戒备着了。 看到木讷的梅香,陈宛秋破天荒的给了个好脸,梅香关切道:“姑娘,您的脸色不大好,用不用奴婢去叫大夫来给您看看?” 陈宛秋脸沉了下来,冷硬的拒绝了,在进房门前照旧吩咐了一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姑娘,可您?”梅香虽然憎恨占据了她家姑娘身体的孤魂野鬼,可这具身体可还是她家姑娘,万一她家姑娘有天回来了,总不能还拖着病体吧。 陈宛秋暗骂了一声不懂看眼色的蠢货,冷冰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还敢对我管东管西的,做好你身为下人的本分才是最重要的。” 梅香被关在门外面,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守到旁边。 忠睿王府 忠睿王爷在听了内侍的禀报后,神情怪异的道:“互不相欠?” 在陈宛秋面前扮演了忠睿王爷的下属面无表情,内侍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忠睿王爷定睛看着陈宛秋送上来的小瓷瓶,嗤笑一声:“既然是她奉上来的药,自然是有奇效的。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偏陈家奉上灵药,本王记下了这份情,少不得要替陈家尤其是陈宛秋表表功,如此一来。就是那想害陈宛秋的幕后之人定是要收敛行径,这样也算是能保得了她一时死不了。” 忠睿王妃睡得昏沉沉的被奶娘叫醒,奶娘喜极而泣:“主子,世子醒了,太医说世子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忠睿王妃立马清醒了不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眼圈立马红了。“太好了,翰儿没事了,太好了。” 奶娘擦了擦眼泪,也是欢喜:“是啊,世子没事了,往后您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的。” 忠睿王妃沉默了。 奶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忠睿王妃的神色。蠕动了下嘴唇也没说出话来。 忠睿王妃见状,叹口气:“难道嬷嬷这是和我生分了?还是说觉得我这个王妃地位不稳的,嬷嬷有事也敢瞒着我了?” 奶娘连忙跪下声称不敢,吞吞吐吐道:“老奴听的太医说多亏了陈家献上了灵药,不然世子就……老奴不是有意要瞒着王妃的,只是太医会这么说。只怕是得了王爷的吩咐。那陈家分明就是害的世子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可偏偏如今却成了世子的救命恩人,王爷他这是颠倒黑白啊!” 忠睿王妃脸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惨笑道:“王爷他真是好谋划!为了这么个女人。竟是毫不犹豫的将翰儿和我都算计了进去,可怜我还日日懊恼不该听信了谗言,害了翰儿!” 忠睿王妃声音嘶哑,脸色灰白:“我现在是想明白了,什么那个女人的转世,分明就是陈宛秋和王爷联手坑了我。不然以着陈宛秋一个深闺少女又如何得知了苏侧妃的容貌,分明就是王爷有意为之。目的可不就是拿了我这么一个把柄,为此还不惜把勇武侯府也牵连进来!不对!” 忠睿王妃一脸惊恐:“王爷这是要打压我们敬国公府啊,勇武侯府要是得知了真相,肯定会和敬国公府不死不休,王爷这是要借刀杀人啊。我还傻呼呼的主动把刀给递过去,我,我——” 忠睿王妃泪如雨下,悔恨交加,再加上吐了一口血,心神损耗的厉害,怒急攻心又晕了过去。 奶娘听得忠睿王妃一番哀戚的话,本就六神不宁,见忠睿王妃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奶娘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扯着嗓子喊人去叫太医来。 奶娘想去找世子去找忠睿王爷,刚到了佛堂外,就见忠睿王爷身边的内侍站在外头,见着她扯了扯脸皮:“嬷嬷老实呆着罢,王爷等会子要过来。” 奶娘心里一紧,咬了咬牙退了回去。 内侍见奶娘还算识时务,又扯了扯脸皮,可惜跟了个拎不清的主子。 不对,这个奶娘也是个不大能拎得清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忠睿王妃心中命运曲曲折折的苏颖正在接受李夫人的歉意,她觉得当时苏颖差点遭受无妄之灾全都是她临时起意要领着苏颖出门逛逛导致的。 在那件事发生的隔天,李夫人就让人送了压惊的礼来,还让人专门带了话来,人没亲自过来——毕竟上面还有婆婆在,还有这是个回娘家都不能回的勤快了,否则会被人说闲话的时代——她能磨到现在过来,也算是苏颖门第高,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苏颖看着神色激愤的李夫人,忍不住嘴角一抽,她可真活泼。 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李夫人的手背:“那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必自责。” 李夫人眼睛一扫就看出不对来,苏颖穿了件湖蓝色的家常衣服。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一条粉色珍珠长链绕了三四圈挂上面,只这一样就显出与众不同来。 不过李夫人打量着她眼眶子底下一片青黑,眼睛里还有血丝。精神倒还不错,只是这样子也不像是得病到不能出门交际的模样,反倒是像是没睡好。 李夫人也是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这不该是她能问的,就顺着苏颖的话叹口气:“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里还透出些羡慕的意思来:“我看你还因祸得福了,如今也没有那不省心的到你跟前晃荡碍眼了。” “怎么?你也知道了?”苏颖把装着点心的碟子往她那儿推了推。 李夫人伸手捏了块点心往嘴边送:“有些人啊就是得了红眼病,看不得别人比自己日子过得好。非要插上一脚,实在是不知所谓。” 苏颖眯着眼睛笑了笑:“到底是心善,看不得我府中里的那个受委屈,就来找我理论几句罢了。” 李夫人“扑哧”笑了出来:“心善?快别说了,你是不知道。她前脚借题发挥,想给你泼脏水呢,后脚那外面的就找上门来了,哭的别提多可怜了,听说养在外面的连儿子都生了,大好几岁了呢,据说当时她脸都要气歪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那个姜夫人实在是够可以的,还在外头故意抹黑她。如今被打脸了吧,这才是真打脸呢,肯定是被打的特别疼。 慢吞吞的说:“虽说她现在有个嫡子,可到底兄弟一个孤零零的,而且不管怎么说。外面的那个都是姜大人的血脉,再说一个外室生的孩子也威胁不到姜夫人所生的嫡子的地位。 依着姜夫人都能替我府上被送到庄子上的姨娘求情的秉性,她应该会欢天喜地的接进来的。如此一来,姜少爷今后也有了兄弟扶持,再者想必姜大人也不愿意看着他的血脉流落在外。 姜夫人那么贤淑。定是能妥善安排那对母子呢,这样的,我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李夫人都要为苏颖这番明褒暗讽的话喝彩了,附和道:“可不是呢,她这么做了,定是能取得个贤良的好名声,好让大家都刮目相看呢。” 苏颖长吁一声,好似出了一口恶气:“她生的那位姜少爷可不是个知道上进的,前不久还因为一个唱曲的伶人,跟人起了冲突。本想着姜大人后继无人,哪想到这么快就多了个儿子,好歹年纪小,往后教的好了,也一样能支撑家业不是。” 李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苏颖一眼,她还是头回见苏颖这么毫不客气的嘲讽一个人呢,可见是姜夫人的所作所为把她给膈应的不轻,撇了撇嘴道:“说不得姜夫人还会把那外室子养在自己名下呢,这也算是合乎规矩的。” “姜大人能娶了这么贤淑的妻子,实在是三生有幸。”苏颖慢悠悠的说着,李夫人笑的前俯后仰的,姜夫人要是真贤淑,姜大人会养外室?儿子都生了都不敢接到家里来认祖归宗,这哪是三生有幸,分明就是倒了血霉了。 李夫人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感慨:“你现在倒有几分待字闺中时的促狭劲儿了。”可见是生活的如意了,不然哪里会看起来这么鲜活呢。 苏颖抬头看了一下她:“你也不差,仍旧是那个脂粉堆里的英雄。” “快别这么夸我了,这脂粉堆里的英雄我可是不敢当的,倒是有人特别能当的。”李夫人说的意味深长,苏颖很明白她说的是哪位,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说笑够了,李夫人提议道:“你家那俩小子呢,抱出来让我瞧瞧罢。” 说起这个来苏颖就懊恼起来:“他昨儿发烧了,可把我吓得不轻,大夫说是出牙引起的高热。虽然大夫和奶娘都说是正常,可看他又疼又痒的咧着嘴哇哇大哭,我就跟着心疼熬了半宿,你来前才哭累睡着了。” 昨天傅昀突然发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把苏颖吓得不轻,傅奕阳脸也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若是搁在以前苏颖和傅奕阳都不会揪心。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谁知道有人把黑手下到孩子身上。涉及到孩子的事儿,饶是苏颖平日再怎么冷静这时候也全然没了那份淡然,忘记了若是真有人把心思动到傅昀身上。禄小娃会没有预警么。 只能说是关心则乱,苏颖把傅昀从奶娘怀里一把抱过来,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哄着,傅奕阳沉着脸连忙让人去请大夫来。 奶娘顶着傅奕阳的气势,颤颤巍巍的说:“福哥儿怕是出牙了,才会有些发烧。”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颖这才想起之前给傅昀喂奶时也发现了,还摸到了正中下边的牙床上摸到一块鼓鼓硬硬的东西,这才知道小家伙要长牙了。 一慌乱就给忘了,苏颖连忙把傅昀放下来。接过来芦荟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指,伸手轻轻撬开傅昀的嘴巴,忍不住皱起眉来。 因为是要出牙,那一块的牙龈红红的,小家伙小脸挤成一团。皱成包子样。苏颖用手指轻轻的在他的牙床上按摩,缓解疼痛,小家伙哭声才渐渐小了起来。 傅奕阳不由得跟着舒口气。 别看傅侯爷在外面多雷厉风行,之前是完全没了谋划着怎么把潘知府给拉下马以及策划着怎么的让姜侍郎不死也得脱层皮的时候霸气侧漏,永平喘着气过来还被他给皱着眉头给训了一通:“大夫呢,怎么还没过来?” 永平赶紧道:“我去催催。” 郭大夫基本上就是被俩小厮给抬着小跑过来的,郭大夫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被永平给拉扯了进去。 郭大夫往常也算是侯府固定会请的擅长儿科的大夫了,这会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原本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呢,哪想到就是小孩子出牙通常都会有的小状况,并没什么大碍,侯府也太大惊小怪了。 当然这半句他是不会说的。只说了前半截了。 郭大夫给开了个方子,是给奶娘喝的,将药性渗透到奶水里,间接的喂给傅昀。 傅奕阳看着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大儿子这会子蔫头蔫脑的也跟着心疼,脸色不大好看。盯着郭大夫让郭大夫都觉得头皮发麻,再三保证了这只是正常状况,你家公子真是没什么大碍。 傅奕阳咳嗽一声:“他既然长牙了,饮食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原来是要问这个,郭大夫脸色好看多了,他想了想:“不如我给写个食谱,让府中奶娘照着食谱来。” “嗯,麻烦大夫了。”永平引着郭大夫到一边去写,还跟着赔罪:“大夫,之前情急之下多有怠慢,您多见谅。” 郭大夫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无妨无妨。” 苏颖在屋里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再偏头看睡得雷打不动的禄小娃,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么大的动静都还睡得这么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 可不是,整个正院的都严阵以待的,偏就这小子睡了就是睡了,雷也打不醒,就显出他特别的让人眼红。 傅奕阳也看过来,跟着叹息一声:“还是晨儿乖,对了还是让大夫来给他瞧瞧。” 苏颖已经上手去掰开他的小嘴儿,探进手指头来摸来摸去:“他没出牙。”还是个真正的无齿之徒。 “咦?他们兄弟俩是双生子,长牙却不是一块的。”傅奕阳有些惊奇的说道,苏颖扯了扯嘴角,先不说禄小娃这芯子里不一样,单看他们兄弟俩并不是完全一样,差异越长越明显的相貌,就说明他俩是异卵双胞胎。 也不对,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也不能做什么都做到同步吧。 苏颖轻声说:“估计也快了吧。” 虽然不是大病,但是福哥儿牙龈又痛又痒,到底是难受,皱着小脸哭个不停,苏颖和傅奕阳在一旁守着,等到了夜里,苏颖就打发傅奕阳自己回去睡,她在屋子里守着这小家伙。 傅奕阳道:“我回去也睡不好,不如把昀儿抱过来和咱们一起睡。” 苏颖也没推托,把傅昀抱起来回他们夫妻的房间。把小家伙放在两人中间。 苏颖让芦荟给找了干净的纱布洗干净后,在纱布上蘸上消肿止疼的三七药粉,裹在食指上,轻轻擦小孩的牙龈。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福哥儿终于睡下了,苏颖亲了亲他的额头,对跟着折腾了半宿的傅奕阳说:“你赶紧睡吧,明儿还要上朝呢。” 傅奕阳伸手摸了摸福哥儿毛茸茸的头发:“坏小子。” 坏小子在苏颖的怀里哼唧了下,傅奕阳也不好再闹他,把手挪开,看苏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明儿把昀儿让奶娘顾着,你多歇会。” 苏颖勉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来,熬夜熬了这么久,可真是累坏了。 好在今天起来福哥儿没那么严重了。就还跟小猪似的哼哼唧唧的,还得苏颖在一旁哄着。 苏颖哪里好单独撇下他去补眠,就这么干熬着,熬的眼里头还带着血丝呢,也导致了眼眶子底下一片青黑。李夫人来之前。福哥儿才睡着,苏颖才能过来陪李夫人说说话,顺便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李夫人恍然大悟:“我道呢,你眼下一片青黑,原是小孩儿给闹的。” 李夫人有一子一女,不像苏颖是新手母亲,可她并不像是苏颖这样还亲自喂养孩子。差不多都像是其他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一样把孩子交给奶娘和丫环们照顾,因此也不会和苏颖说些育儿经。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两人正说着,外边白芷进来了回禀苏颖:“二太太来了,说是有事找太太商议。” 李夫人就笑道:“既是你家的家事,我就不跟着掺合了,再者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回去了。” 苏颖也不留她,只说下次有空暇了再邀请她过来做客,送走了李夫人,苏颖才扭过头来对芦荟说:“她怎么又来了?”说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芦荟关切的说:“奴婢觉得二太太找您无非就是些鸡皮蒜毛的事儿,您大可不必也跟着操心。到底二太太他们已是分了家搬了出去。往前都没有这般的,如今就更不必如此,也不知二太太为何就认定了您。要不,奴婢去和二太太说说,让她等闲不必常来。” 苏颖揉了揉眉心,也不怎么愿意搭理陈夫人,就跟芦荟说:“她有什么事儿跟你说也是一样的,我去歇会儿。” 陈夫人进了偏厅,没见着苏颖,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芦荟瞧见了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以前二房还没分家的时候,陈夫人就仗着有老太太撑腰没少给苏颖下绊子,寻常也难得到正院来。 如今都分了家,二房又不是多荣耀的分出去了,可不是灰溜溜的,偏偏陈夫人丝毫不以为意,不知怎么的就赖上了太太,屁大点事儿都能拿来做借口来侯府折腾一回,偏偏她还没自知之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你们太太呢?我有事找她,让她来见我。” 这话儿扎了芦荟的耳朵,她脸上笑得四平八稳,嘴上说道:“二太太可有要紧事?我们太太累了一天一夜了,这会子实在是疲怠,您若有什么事儿,便是和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这是认定陈夫人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了。 “瞧瞧,连个奴婢都敢跳出来糊弄我了,当我不知道,我刚才可是瞧见了大嫂这里有客人来的。有空招待客人,到我这儿便是要怠慢了,这是什么道理。”陈夫人愤愤的说道。 芦荟是苏颖的大丫鬟,不说往前,单就是正院渐渐立起来,苏颖地位稳固之后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别说侯府的下人,就是外面来拜见苏颖的诰命夫人见了她也都客客气气的,何曾被这么戳脸过,更何况陈夫人嘴上不客气的把苏颖给捎带上了,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哼!我倒要问问大嫂,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PS: ……   ☆、186章 晚节不保 陈夫人像是吃了炸药一样,看芦荟格外不顺眼:“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哼!我倒要问问大嫂,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芦荟一点儿都怕她,苏颖既然同她这么交代了,就不会怕陈夫人拿了事说嘴,仍旧笑的四方八稳:“二太太,您若真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和奴婢说了,奴婢即便是冒着打扰主子歇息的不规矩之事也会去和太太通报的。” 芦荟像是没看到陈夫人黑着的脸,掀了掀眼皮:“再者奴婢的事且用不着您来操心,自有太太管教。” 芦荟这优哉游哉的样子,好似一点都没把陈夫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让陈夫人气恼,但更恼火的是,要论起要紧事,那简直是难以启齿。 太羞耻了。 陈夫人冷眼看了芦荟一眼:“你这下人好大的胆子,竟是能做的了你们太太的主么?” 芦荟不卑不亢道:“侯府的奴才自都是谨守规矩的。” 陈夫人说不过她,冷哼一声:“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大嫂罢。” 芦荟有些愕然,真没想到陈夫人这么无赖,她又不能赶陈夫人走,只朝陈夫人曲曲膝盖,让两个小丫环来伺候陈夫人,自己就去服侍苏颖了。 苏颖刚躺在榻上就睡了过去,芦荟过来,薄荷就朝她做了手势,芦荟往里面看了看,就和薄荷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天不算太热,廊外种了树正好遮阳,薄荷给福哥儿和禄小娃做小衣裳,芦荟伸手摸了摸棉布料子,点了点头后,撇了撇嘴说:“二太太看中咱们正院泡的茶了。”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小声嘀咕道:“狗皮膏药。” 芦荟从箩筐里拿出之前做了一半的小鞋子,做起鞋子来:“她执意等就让她等呗。” 陈夫人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就等的不耐烦了,叫了小丫头去看看苏颖现在愿意见她了不。小丫头和另外一个被芦荟叫过来伺候陈夫人的小丫头对了个眼,就退下去找芦荟了。 芦荟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过去跟陈夫人说:“太太实在是困顿,已经歇下了,二太太不若等太太得闲了再过来。不然,若您实在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是和奴婢说,等太太醒了,奴婢转告给太太也是一样的。” 陈夫人接连被芦荟给下了面子,心里不舒服:“大白天的,大嫂就歇下了?这像是什么样子!莫不是没了长辈约束,大嫂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芦荟脸难看起来,道:“二太太这话好生没道理,奴婢且说过了太太为着大爷熬了一天一宿。又撑着疲劳见了客人,这会子好容易才得了空闲歇下了,怎么到了二太太嘴里就成了不成体统? 奴婢可得替我们太太说句公道话,二太太如今也是当家太太,也该懂的当家太太的辛劳。我们太太操持整个侯府,上又要侍奉老太太,已是辛劳不已。 偏二太太却是无要紧事却频繁登门劳动我们太太跟着费心费神,如今却是得不着二太太您一句辛劳便罢了,可二太太您这般诋毁我们太太也实在是令人心寒。” 陈夫人被芦荟一番话闹了个大红脸,气不顺瞪着芦荟冷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大丫鬟,大嫂真会调教人儿。这以下犯上的,合该捆了拖出去打板子!” 芦荟并没有因为陈夫人发怒就惶恐害怕,她往地上干脆一跪:“奴婢自知逾矩,不当太太醒了处罚,便是有这等自知之明,跪到太太醒了。奴婢再去认错。” 陈夫人没想到芦荟说跪就跪了,可她这一跪陈夫人反而尴尬了,说好听些陈夫人是苏颖的弟妹,不算是两家人,可就算是当初二房还没分出去的时候。她这个二太太也不好越俎代庖的去罚苏颖院子里的奴才,尤其还是芦荟这样的大丫鬟,这都是代表着主子的脸面。 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呢,更何况是现在二房都分出去了,她总不能特意跑到人家院子里来,什么都没干,就把人家的大丫鬟给罚了。 陈夫人被芦荟这跪弄得颇为下不来台,狠狠的瞪了芦荟一眼,口气生硬道:“看在你是忠心护住的份上,便是饶过你这次罢!” 两个小丫头连忙去扶芦荟起来,嘴上还说着:“二太太慈爱,芦荟姐姐快起来吧,便是太太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是啊是啊,芦荟姐姐一心替太太着想,怪不得太太这么器重姐姐呢。” 这一唱一和的差点把陈夫人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甩手走人了。 临走前还阴测测的盯牢了芦荟的脸,冷笑一声道:“等下回我见了大嫂,也得向大嫂说道说道这般忠心的奴婢!” 芦荟撑起膝盖起来:“之前确实是我逾矩了,等太太醒了,我自会去请罪。” 这两个丫头是芦荟提上来的,桂嬷嬷也掌过眼了,圆脸小丫头叫桂枝的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二太太没道理,姐姐你也听到了她说的那是什么话,没得让太太听了心烦呢。” 芦荟斜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也不必往外说,二太太到底客人,没得咱们逾矩去反驳的。”重点是在这‘客人’上,没说二太太是主子,旁边的叫连翘的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刚才我和桂枝可没有怠慢了客人。” 桂枝还想说什么,被连翘扯了扯袖子,嘟了嘟嘴就不说话了。 芦荟看了桂枝一眼,只觉得这桂枝的性子有几分像薄荷,不大稳重,不过慢慢教她们就是了。 芦荟想到什么又点一点她们:“我知道你们几个私下里叫二太太是个打秋风的,这话要传了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苏颖本身就不是个多重规重矩的,但待下也是奖罚分明的,可这样下人也不是不会看风向的,。虽说苏颖每次都和颜悦色的招待陈夫人,可陈夫人却不是个好客人,她俨然有种把这儿当自己家,有时候说话直了些。底下人就不怎么看的上她的做派,难免会在背后议论,只是不放在明面上罢了。 现在被芦荟提出来,两个丫头先是面上一红。吐吐舌头,向芦荟讨饶:“再不敢了,姐姐就饶了我们这一回罢。” 芦荟说了两句便放她们去了,她本来就是存心气一气二太太的,可这话儿怎么都不能叫底下不经事的小丫头学了去。 等回头苏颖醒了,芦荟就把话儿往苏颖原原本本的说了,苏颖嗤笑一声:“合着我这儿倒成了二太太撒气的地方了。” 一回两回的就当是逗乐了,可陈夫人实在是太会蹬鼻子上脸了,这毛病可不能这么惯着。 苏颖揉了揉眉心,芦荟赶紧上前来替苏颖不轻不重的按捏。过了会儿苏颖才将胸口里的一口气叹了出来:“既二太太登门拜访在我这儿受了委屈,总不好再让她说嘴,说咱们侯府失了体统,挑几样好看些的东西送过去,跟二太太赔个不是。” 芦荟也不叫着委屈。听了苏颖这话儿,勾了勾嘴角。 苏颖抬了抬眉毛,似感慨的说了句:“三太太倒是一次都没跟着二太太来过呢。” 苏颖眯了眯眼睛,想到陈宛凝给的那搁在荷包里的一千两银票,还有后面的陈宛凝的所作所为,让苏颖觉得她好似稳重了不少,和最初的骄纵简直是判若两人。“看看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打听不到也不勉强。” 陈夫人这边儿正气鼓鼓的跟陈宛凝抱怨呢,听完始末陈宛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夫人一眼:“姐姐我就不懂了,你非得去找大嫂做什么?这次你指望大嫂做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开口能启齿的事。” 陈夫人嘴硬道:“我自有我的考量。” 她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让陈宛凝顿时没了好气:“行,我也不问你这考量是什么了。”你爱咋咋地吧。 陈夫人又愿意说了:“我原本打算去找老太太的。” 陈宛凝抬头去看她。 陈夫人愤愤道:“要不是老太太把那个叫芍药的贱、人给老爷,老爷又怎么会变成那样。”陈夫人扭着帕子。脸都气愤的涨红了,“我是打算把这事儿和老太太掰扯掰扯,气气她的,顺便让老太太出些银子,只不过守门的婆子说老太太不愿意让人叨扰。不放我进去,我就过去找大嫂了。” 陈宛凝无奈极了:“你就不怕隔墙有耳,若是不小心被人偷听了去,咱们家还要脸面不要。” “这不是没见着老太太嘛,我看定是老太太心虚,不愿意见到我,才让守门的婆子拦住我的。”陈夫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陈宛凝却拆她台:“那你去找大嫂,原本也是打算把这事儿告诉给她的吗?” 陈夫人死鸭子嘴硬:“这不是也没见着大嫂么,还被她身边的大丫鬟怠慢了,真是气死我了。” 正说着话,绿湖进来回禀道:“侯府来了管事娘子,带了礼来说是大太太让她过来给二太太赔礼的。” 陈宛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就听陈夫人有些急切的说:“让她进来。” 管事娘子进来先是向陈夫人和陈宛凝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奉上礼物:“我们太太问清楚缘由,便是差遣了奴婢来给您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必跟个下人一般见识。 再者我们太太想问问您可有什么要紧事,要是有的话,您不妨让奴婢给带个话,总不好再让您麻烦着跑一趟侯府。” 陈宛凝冷眼看着管事娘子,不发一言。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所谓的要紧事自然不能对苏颖宣诸于口,再者她真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芦荟都代替苏颖问了两遍,她都不屑于顾。可要是真没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她非要见苏颖又是何故来哉? 岂不是无事找事? 陈夫人干巴巴的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如今也不劳大嫂费心了。至于大嫂跟前的芦荟,倒是个忠心的,便也罢了,再这么来来往往的,倒显得大动干戈了。” 管事娘子赔笑道:“当得当得,太太说不能让您白白在侯府受了委屈,不过既您大人有大量不追究,这就是再和气不过的了。如此奴婢回去也好交差了。” 这话儿说的好似陈夫人在侯府发作了一通就是想让苏颖赔礼道歉一般,如今人家可不就是差人来赔礼道歉来了。 陈宛凝扭头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陈夫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实际上看似是苏颖理屈,可这么正式的让下人过来赔礼道歉。客客气气的好像就把陈夫人当客人一般对待的。 亲疏已经分明了。 陈宛凝在心里一哂,也是她这姐姐粗枝大叶的,还不知道适可而止,她那大嫂想来也是疏离了,更何况他们一房跟大房早就不对付了,想来这也很正常。 理解归理解,可陈宛凝心中还是有些怨怼,一时又不知该怨怼谁。 打发走了来赔礼的管事娘子,陈宛凝扭头不看迫不及待拿起礼单的陈夫人,撑着额头说:“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陈夫人不在意的应了声。 管事娘子没立即回侯府,找到先前在侯府就交好的老相识打探下消息,之后装作无事一般的回了侯府,整了整衣裳就去正院复命。 芦荟笑眯眯的对管事娘子说:“辛苦老姐姐了。” 管事娘子手一动,客气道:“当不得。只是给太太跑个腿罢了。” “太太都记着呢。”芦荟这一句更让管事娘子笑的合不拢嘴,乐呵呵的走了。 芦荟掀开帘子正好听到苏颖在吩咐紫苏:“把那糕做的硬一些,旁的也不用加,只管做了让他们哥俩磨牙用。” 又吩咐白芷:“再找几块边角料的玉来,让人做成小骨头的形状,也不用做多大,半岁大的小孩子能拿在手里的就成。” 紫苏抬眼见着芦荟。知道她有什么私密话要跟苏颖汇报,和白芷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芦荟道:“宋姐姐去的时候三太太也在,只这期间三太太未发一言,二太太大人有大量,便是没曾将这件小事儿放在心上。” 苏颖倒也不在意她们俩怎么看,芦荟凑过来又说:“昨儿本是二老爷要给老太太给的那叫芍药的做脸。只半道叫了大夫,仿佛二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苏颖一怔,心想不会是傅煦阳不行了吧?还是那叫芍药的抵死不从,绞发以明志,不慎血溅当场? 苏颖胡思乱想了一下。抿了抿嘴角:“瞧着二弟妹暴躁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有什么好事的。” 芦荟过来给她揉肩:“二太太原是去了上房,只老太太没见她。” 苏颖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哭声,也顾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直接站起来去看傅昀。 哭的不是福哥儿,而是禄小娃,苏颖惊讶道:“这是怎么了?禄儿不会是也要长牙了吧?” 禄小娃举着沾满口水的肥嘟嘟小手,控诉的瞪着正专注着吃着自己手指的福哥儿,挥舞着肥又短的四肢:【他咬我!】 苏颖用湿帕子擦干净手,拉开福哥儿的小肥手,他还抗议的啊啊叫了几声,苏颖瞪了他一眼,我还没嫌隙你漫出来的哈喇子,你还敢抗议了? 被无视的禄小娃英勇的翻身翻到哥哥的身边,一个‘回旋踢’肥脚丫子就盖到了福哥儿肚子上,吓得奶娘们脸都白了。 苏颖无奈的先把这假哭嚎的禄小娃给收拾好了,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乖乖的,哥哥长牙了,不是故意要抓你的手指啃的。”【你做了什么,让他啃到你的手了?】 【很疼的好不好?你知道什么是吃奶的劲儿吗?我的手指就经过了这种力道的摧残,现在才开始长第一颗牙齿就已经这么虎了,那要是长满一嘴牙,岂不是成了霸王花!好凶残,我害怕。】禄小娃睡着了雷打不动,因此就错过了得知福哥儿长牙的第一手消息,现在还和苏颖玩答非所问。 苏颖真是懒得理他,转身去看福哥儿,他这会儿又把肥手塞到他的嘴巴里去了,湿漉漉的亮晶晶的,苏颖伸手轻轻撬开他的嘴巴,仔细看了看他长牙的那块牙床,觉得没昨天晚上那样痛的通红了。 【偏心偏心偏心!】 【怎么?你咬我啊!】苏颖随口道。 禄小娃恨恨的把自己的手指头伸到嘴里,痛的嗷嗷叫起来。苏颖拧着眉把他湿漉漉的肥手掏出来,发现他嫩嫩的手指头上红红的,再看了下一时有些无奈——这只肥爪子经过了二次摧残,傅昀先前抓住磨牙了。现在禄小娃一时不查,又啃上了一口,而且啃的时候估计是把他的肥手当成她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疼才怪呢。 【该。】一个字评价。 禄小娃水萌萌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泪盈于睫,睫毛长又翘,嘟着红嫩嫩的小嘴儿,可怜巴巴的看向苏颖,苏颖很快就败下阵来。握着他受伤的小手吹了吹:“痛痛飞走了,禄儿最乖了,是吧?” 【再吹吹,还疼。】蹬鼻子上脸。 苏颖耐心的把他抱在怀里哄了他一会儿,一边对专门照看福哥儿的奶娘说:“郭大夫开的药可按时喝了?” “都照着喝了。” 苏颖看了看专门照看禄小娃的奶娘:“等禄儿开始长牙的时候。若是禄儿跟福儿一样,你再喝药。还有郭大夫给开的食谱,我看过了,我吩咐了厨房这期间你们就照着食谱上的用。” 郭大夫不愧是儿科圣手,食谱开的很周到,果然术业有专攻。 傅奕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苏颖:“昀儿好些了么?” “好些了。我看了红肿消了不少,我让人去准备了下磨牙的饼干来,只管让他啃着磨,总不能一直啃他的手指头。” 苏颖这么一说,傅奕阳脸上就带出笑意来:“要是好用,等晨儿长牙的时候就多准备一些。” “还说呢。晨儿非要去招惹昀儿,结果昀儿把他的手指抓起来磨牙了,这小子还咿呀咿呀的好似要跟我告状似的。”不是好似,是就是,他还好意思告状。啧。 傅奕阳把这当趣事听了,只觉得疲惫去了大半:“我还道晨儿是个乖巧的,不过小子么,调皮一些也无妨。” 苏颖算是知道了,他这是喜欢谁,就是不好的也能说成好的,不过,在这里应该是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苏颖闲聊一般的提起来:“姜大人的外室找上门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到咱们前面去了。我还真想着姜夫人是那么的贤淑,定是会欢天喜地的把那外室连同外室子都接进府呢。” 苏颖搂着傅奕阳的胳膊笑:“若是她没有,赶明儿我见着她,也有学有样的劝她一回。” 傅奕阳笑着捏了捏苏颖的下巴,打趣她一句:“晨儿那性子怕是随了你,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苏颖瞪圆了眼睛,又坦然的受了:“我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又日日的把他带那么大,性子像我这个当娘的可没什么好奇怪的。” 傅奕阳皱起眉来:“你这么一说,怎么好似没我什么事了?” 不等苏颖说话,他又带着些得意的说了:“他们俩都长得像我,尤其是昀儿,和我小时候一个模样,就是晨儿也多像我,倒是眼睛和你像,长得比昀儿要秀气些。” 好像话题歪了,苏颖不跟他争辩这个,就盯着他看:“你可知道是谁先了你想的一步?” 傅奕阳笑容没有变淡,把苏颖手握在手心里,闻到薄荷的味道:“薄荷味?” 苏颖把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我拿薄荷给福哥儿按摩牙床了,你鼻子倒是尖。” 傅奕阳笑一笑,漫不经心的说:“姜家的小厮去兵部报信,也不知是谁说漏了嘴,结果没多久整个六部的都知道了,姜大人这下可是晚节不保了。” 苏颖记得那位爱管闲事的姜夫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姜大人怎么也不能称是“晚节不保”吧,侯爷真是爱说笑呐。 苏颖眨了眨眼睛:“他们夫妻这次可是妇唱夫随了。” PS: 割到手了( ˉ▽ˉ;)   ☆、187章 酣畅淋漓 傅奕阳笑一笑:“这次姜存富品德有亏,且看着,明天御史弹劾他的奏折会源源不断的堆到皇上的御案上。” 这些做官的品德很重要,有那私德有亏的可人家掩饰的好,可像姜存富这般,闹腾的整个六部都知道了,御史那边就是当做不知情也不行了。 苏颖装作半懂不懂的,她端茶给傅奕阳:“今日二弟妹恍惚有急事过来,老太太没见她,她就到我这里来,可问她是有什么事儿她倒是支吾着说不出,也不知是不是她家出了什么难以明说的事儿?” “她又来了?”傅奕阳接过茶饮了一口,听了苏颖的话皱起眉来,他向来对陈夫人这个弟妹没什么好感,“他家还能出什么紧要事?” “虽说咱们两房分家了,可到底是嫡亲的兄弟,若是有人从小叔身上做文章,会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眼看那姜大人要被弹劾,可除了私德有亏外,御史那里肯定还有更多的把柄。再者从姜大人的儿子跟傅煦阳争一个伶人,还对傅煦阳大打出手就能看出这姜家少爷也不是什么好的。 傅奕阳略一沉吟:“就是牵扯到傅煦阳,他们还能参我什么,早已分家了。”说着嗤了一声,“就傅煦阳的胆量,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 苏颖心里一哂,谁说他做不出太出格的事,当初可是有胆量谋划侯府的爵位,而且竟还敢算计到皇上头上。说实在的,当初就是他胆敢算计到皇上头上的事儿就足够他死好几回,连带着侯府也会掉一层皮下来的了。 如果不是一些未知的原因,再加上傅奕阳这侯爷简在帝心,还有傅母一大把年纪把罪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傅煦阳岂还是什么罪都没受,还带着侯府三成的家产分府别居了。 不过,傅煦阳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地了。再看傅奕阳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就知道傅奕阳并不轻松,他这是成为皇上手中的试金石。 试探那些盘根错节的豪门世家的,如果成功了。也就罢了,如果不成功,到那时候皇上肯定会选择弃卒保车,到时候对皇上来说,损失的不过是个卒子罢。 损失掉一个,还有很多的可以再用的。 苏颖低下头勾了勾嘴角,照目前来看,形势对傅奕阳这方来说是一片大好。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姜存富以及潘知府都可以划归到这类型的队友行列中。更何况他们还有拖后腿拖的不亦乐乎的太太。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傅奕阳好一会儿没听到苏颖说话,低下头去看她,却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的出神。 傅奕阳如今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自是舒心得很,就算如今朝堂上形势严峻。但回到这里都不由得放松起来。 这自然不是以前南院‘一家三口’能比拟的,傅奕阳以前宠着魏姨娘时,也不曾跟她说过一句两句外面的事儿,更何况即便说了魏姨娘也不懂。 可和妻子在一起就不同了,有些话跟她说说,竟然也能说出些不同见解来,就算不是次次都有收获。可无形中夫妻间就能多了许多话题,有商有量的。有了这样的对比,傅奕阳自然是更愿意到正院来,这种习惯一点点累积下来,到如今都已经深入骨髓,再想改掉就实在难了。 何况。傅奕阳也没有想改掉的意向。 苏颖自是不会把她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就算她是从历史的角度上来剖析,但那都是以大见小,管中窥豹,用前人的经验来纸上谈兵。要真是真刀实枪的做起来。幸运了还可以说有些见识,不幸的指手画脚在傅奕阳这样的真官员面前不过是贻笑大方。 现在听傅奕阳问就随口笑了一句:“我想着你自认了解小叔,我却搞不懂二弟妹心里头是何想法了?” “她让你难做了?”傅奕阳皱一皱眉头。 苏颖往傅奕阳身边靠了靠:“瞧你说的,总是觉得是别人让我难看,我可是那种能随意就能让人给欺负了去还不知道还手的。” 傅奕阳搂住她,虽然没说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都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苏颖在心里叹口气,该怎么说呢,都觉得傅侯爷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她不怎么遮掩的都跟他摊牌了说是傅母那个老虔婆就是她斗垮的,他好似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时都还吐血了呢。 不过既然能在他眼中留下这样的印象,难道真是她太心软了? 可现在都有人代劳,有人身先士卒了,她何必再去淌这趟浑水呢。 姜府鸡飞狗跳。 姜夫人在姜存富的外室找上门来时,正在‘好心好意’以苏颖这个不能容人的侯夫人为范例的跟同行的夫人们阐述着为妻之道,丝毫没注意到那些夫人们诧异的目光和暗自皱起来的眉头,讲的意犹未尽时,外室就哭嚎着上门了。 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没人拦着,等下人找到姜夫人这儿,闹的好些人都知道了。 姜夫人一听脑袋“嗡嗡”作响,当下就惊怒的站起身来,眼中几乎要渗出血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怪音,好似在说:“……贱、人!” 那些夫人对视一眼,这里面还真有个知情的,这也不奇怪,姜存富瞒得再好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瞒住了,再说这外室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都好几年了,耳聪目明的自然是知道些。 只是没想到现在这外室竟是公然找上门来了,知道内情的这位夫人掩住眼中的幸灾乐祸,就和其他几位夫人一同告辞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们还没新宽到跟姜夫人一样对着人家的家事指手画脚,对之前姜夫人故意抹黑勇武侯夫人也是看不上眼。 真当她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了个犯了错的妾室,还是人家勇武侯的妾室,就大发善心的跑到人家家门口去理论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现在偏还摆出一副训诫的样子来,实在是让人不喜,以为有个郡王侧妃的女儿就了不起了,鼻孔都要朝天了。在这四九城。可不缺勋贵,区区一个被边缘化的郡王,如何比得了人家简在帝心的侯爷,更何况这姜家还不是人家顺郡王的正经外家呢,一个做妾的女儿娘家,还以岳家自居,把顺郡王妃放到了何处。 真是不知所谓,若不是碍于情面,不好半路就离席,她们可不会耐着性子听姜夫人胡咧咧。 现在可好了。被啪啪打脸了吧。 知道内情的那位夫人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在其他夫人们看过来的时候,欲盖弥彰的用帕子捂着嘴:“也许是内宅的妾室不大安分了罢,这还真是说不得准的。” 其他夫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位夫人矜持的笑了笑:“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 随意说了几句。大家都上了马车,不过正撞见了哭啼着的外室,这下子不用再多说,可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件事传的特别快,不然李夫人也不会去看望苏颖时,就说的有模有样了。 姜夫人快气疯了。那外室被领进来,姜夫人问都不问,就要让人把这外室给直接打死。 偏偏这时候姜夫人的妯娌姜二太太来劝说了,“大嫂,现在最重要的可不是把人给打杀了灭口,可是那外头。也不知怎的这等家丑被传扬了出去了。大嫂就是再想出这口气,也得想想咱们姜家的名声,旁的不说,就是大侄子往后仕途也得受影响啊,指不定还会影响到这嫁出去的大侄女。要知道大侄女这嫁出去做个侧室已经是艰难了。若是娘家再出些什么事,那郡王妃岂不是更有理由为难我这苦命的大侄女。” 姜二太太说话虽然不中听,可总归是说到了姜夫人的心坎上了。 不过姜夫人向来看不上姜存富这个庶弟的老婆,到这会儿阴测测的看了她一眼:“我这是气糊涂了,竟是没问了清楚,我家老爷向来洁身自好,我向来不拦着给他纳妾,他又怎么会在外面做下金屋藏娇的丑事。说不得是刚才那个狐媚子胡乱攀扯,瞧着我们老爷和我好欺负,是不是?” 姜二太太心里“咯噔”一声,但面色不改:“大嫂这话儿也不是没道理的,若是个想攀附权贵的,等查明了大嫂再做处置也未尝不可。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也不能摊上一个随意打杀良民的罪名不是。还有,我怎么听着好似那外室还生养了个儿子,好似有好几岁了呢。” 姜夫人冷哼一声:“弟妹可真是消息灵通的紧!”姜夫人心里更是憋火,一团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直想吐到姜二太太脸上才痛快些。 半路被横插一脚,只能将处置那外室的事儿暂且搁下,阴冷的瞪了姜二太太一眼:“到底是弟妹考虑的周到,不过我这里还得处置这事儿,弟妹在这儿说不得还会碍手碍脚,我就不留弟妹了。” 话说的毫不客气,姜二太太脸被气的涨红了,忿忿不平的从姜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低声吩咐了:“这件事如何还得知会给大伯,到底是他的血脉呢,还有让大嫂的人去。” 姜二太太吩咐完了,才出了一口恶气。 姜存富老脸可是丢光了,兵部也呆不下去了,只能憋着火回了姜府,姜存富好歹为官多年,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觉得这次定是有人算计他,也不说先回后院,先去了外书房,想和幕僚商量商量。 可刚到了外书房,就听得里面传来的声响不对劲,乍听了一句“少爷饶了奴家”吧,姜存富听了鼻子险些气歪了,当下踢开了门,门里面的一幕可实在让姜存富目呲欲裂。 姜源一看是他老子,吓得面色登时便白了,眼珠子一转反倒是倒打一耙:“爹,都是这娘们勾、引儿子的!” 衣衫凌乱的美人儿原本面如死灰,哭的凄凄惨惨,听了姜源这话儿更是面色灰败,只看了姜存富一眼。“奴家虽出身卑贱,可也知廉耻,如今……奴家再不能伺候大人了!” 说完就往柱子上撞。 姜存富大受震动,行动快过脑动:“快。快拦住!” 好歹把人给拉住了,只好好的美人儿额头上已是碰上了柱子,鲜血直流,配着苍白如纸的脸色,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看的姜存富一时间痴住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姜存富吼道,姜源暗道晦气,正想偷偷溜走,姜存富眼睛都气红了,随手抄起手边的摆的砚台。喝斥道:“往日里你如何混账,老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没想到竟是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下、流玩意儿!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混账东西!这次不打死你,我就反过来叫你爹!” 说话间就抓起了砚台朝姜源砸了过去。姜源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砸,赶紧躲了过去,这可是更把姜存富给激怒了:“孽障你还敢躲!” 姜存富气的怒目张须,面色狰狞:“拿大棍来!” 姜源不省心,一见他爹竟为了个玩物儿要打他,顿时嚎叫起来:“爹,您好狠的心。竟是为了个玩意儿,就要打您自个的亲儿子!” 姜源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那女人要是旁的也就罢了,就是姜夫人身边的丫环不也让姜源给祸害了几个,也是半点事都没有的。偏偏这次的女人是姜存富这个老子的女人,就算不是新宠不新宠,这事关当老子的尊严,哪里还容得姜源这么给糟蹋了,还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姜存富气死了:“还不快拿住!” 这边儿也有那机灵的。小心翼翼的蹭着往外走,转身就往外头跑去,直往姜夫人的院子去了。 姜夫人听了大惊,只听到“老爷要打少爷”几个字,也顾不得别的了,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便急急忙忙的往外书房赶。 姜夫人冲了过来时,姜源已经被按在凳子上屁股已经遭了好几棍子,杀猪般的嚎叫声听到姜夫人心疼的要命,登时一声惨叫扑了过去:“我的儿!” 姜存富犹觉得气不过,扬起棍子就要继续打,却被姜夫人挡在了姜源身上:“老爷,眼瞅着源儿都被打成这副模样,老爷还要再打,莫不是定是要了源儿的性命才罢休?那好,索性连我也一块儿打死算了!正好也好给那从外面找上门的母子俩腾地方罢!” 姜存富红着眼骂道:“你浑说什么!你可知道这孽障做了什么?平日里都是你惯的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敢行出多少无耻之事!如今还敢爬到我这个老子头上来了,就是养个废物也比这不知廉耻的混账强!” 姜夫人对姜源挨打的缘由半清不楚的,可也知道因为之前姜存富得的那个新宠,这下子“新仇旧恨”全都累积到一处,姜夫人当下就抱着姜源痛哭:“往日里不见老爷管教源儿,如今竟是因个下、作的小娼、妇就要把源儿给打死了!且不说那小娼、妇是个风、流种子,就是源儿再有几个胆子也不会撞到老爷的书房来,真就那么巧还让老爷撞见个正着!老爷纵使生气,教训源儿何至于下这般的死手啊,分明是被人蛊惑了心思!” 姜夫人无非就是把罪责都推到那勾、引姜源的狐媚子上,心里对那小贱、人恨得要死,只管等过了这一茬,非要让那小娼、妇生不如死! 可听在姜存富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姜存富原本就怀疑是有人专门设套让他钻,如今姜夫人的话正好合了他这心思,当下就把棍子往旁边一扔,好歹缓了一口气,口气生硬的道:“哼!且不论今日之事,你瞧瞧他往日里可曾上进过,整日里只知道往那脂粉堆里钻,就这样的,怎么指望他往后光耀门楣!” 这话儿往日里姜存富没少说,那时候姜夫人听听也就罢了,谁让姜存富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嫡子,往后姜家可不都是他的。 可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外室子来! 在姜存富没回来之前,姜夫人已经在憋气了,只等了姜存富回来跟他对质呢,如今倒好。还没对质,宝贝儿子就被打了,姜夫人直咬牙切齿,好啊那外室子还没认回来呢。就想着要她的儿子给腾地方了,想得可真美! 刚想发火呢,被护住的姜源惨叫出声,姜夫人才收回神智来,冲着几个丫头婆子骂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少爷扶起来架到床上去!”又赶紧叫人拿了姜存富的帖子去请太医来。 姜存富冷声道:“请什么太医!嫌咱们家还不够丢人吗?” 姜夫人也不管眼泪不眼泪的了,直冲着姜存富道嘲讽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老爷才这么说可晚了!” 姜存富本来还心虚,可经过姜源那一闹腾,再看到姜夫人现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跋扈样子,心虚早就没了。反而平添了几分厌烦。 姜存富心里有气,若不是姜夫人内厉跋扈的性子,他何必在外面养外室。 本来好好的,两边都相安无事,怎么那外室这么不懂事的找上门来。姜夫人也是。这种事悄悄的处理了就是,怎么还敢闹这么大,他的脸面真是被丢尽了。 如今姜夫人不说想法子,反倒是大咧咧的把话当着下人的面说了出来,姜存富真是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够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再闹腾,老爷我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姜存富阴沉着脸,口吻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把正要豁出去闹的姜夫人唬的不轻,她倒吸了口冷气:“怎么,怎么会……” 姜存富只得先去了后宅:“人呢?” 这说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姜夫人顿时来气:“都是那贱、人,这是想祸害了咱们全家啊!若是老爷没事还好说。若老爷真是出了什么事,我定是不会放过这没脑子的贱、人的!” 姜存富对那外室可真有几分感情,不然也不会养在外头好几年,连孩子都生了,可这感情比起自己的前程来。孰轻孰重姜存富分的清楚。 “我怀疑是哪个和我不对付的故意设套呢,我让人去问清楚,你不用管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那个贱、人!”姜夫人嚎了一嗓子,姜存富一拍桌子:“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分不清轻重!” 姜夫人吓了一跳,嘴上不甘心的嘀咕道:“要撒气你冲那贱、人去,冲我撒气算什么!” 等想明白了姜存富的话,姜夫人惊疑不已:“这话是怎么说的?哪个不长眼的敢算计咱们家?那岂不是不但要跟咱们姜家过不去,就是连顺郡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到这里,姜夫人“啊”了一声,手指乱颤:“难道是勇武侯府?” 姜存富皱着眉头:“这话是怎么说的?” 姜夫人越想越是,连忙就把理由给说了,姜夫人不好说她自作主张想给勇武侯府个下马威,还在背后不惜余力的抹黑苏颖,只说是之前姜源跟傅煦阳因为个唱曲的小娘子打了一架的事。 “那勇武侯府可是个家风不正的,有这么个纨绔的二老爷,先前不还闹出上不了台面的平妻一事,那时候可还没分家呢。那勇武侯府既然敢报复回来,咱们姜家还能怕的了他们么。” 姜夫人还记恨着苏颖下她面子的事儿,所以这话儿从之前的怀疑到现在的笃定,好像算计姜存富真是勇武侯做的,说的还有理有据的。 姜存富当然不能够听姜夫人一番话就也认定了要算计他的是勇武侯府,现在最先解决的就是这外室,他可不能被御史参一本私德有亏,到时候别连官位都不保了。 想着就站起来,姜夫人正说得酣畅淋漓的,见状就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姜存富没好气道:“去找幕僚商量!” 说走就走了,姜夫人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本就气的不行,然而过会儿就听下人说:“老爷把人送到前院去了。”这下子,姜夫人一下子气晕了过去。 正院顿时乱成一锅粥。 PS: 谢谢正版订阅的亲╭(╯3╰)╮   ☆、188章 李代桃僵 姜夫人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姜夫人也就是一时眩晕,她现在可不是能晕过去的时候,如何能让那对母子得意了去! 姜夫人脸阴沉的很,唬的玉钏等人都不敢大喘气。 姜夫人仰靠在撒花大迎枕上,只是愣愣的,吩咐道:“等老爷得空了,让他回来。” 又问姜源如何了,玉钏赶紧道:“已经上了药,大夫也赶过来了,夫人可要过去看看?” 姜夫人沉声道:“去,如何不去,我如今可就只能指望他了。” 等见了躺在床上的姜源,脸色煞白,心里顿觉疼痛难忍,抱着姜源痛哭:“你这个孽子,怎么就,怎么就……你说你看中哪个小娘皮不成,非要去找你爹书房里头的那两个小娼.妇,往日里也不算是多大点事,可现在你爹他不止你这一个儿子啊!” “娘!你说什么?!”姜源如遭雷击,动作大了,扯痛了屁股上的伤,痛的呲牙咧嘴的。 姜夫人连忙按住他:“你个作死的,还不老实躺着!” 姜源忙忙道:“娘,我爹不就我这一个儿子,怎么会多出别的儿子来,难道是有哪个姨娘有了?娘你也太……”太没用了。 知子莫如母,姜源是什么意思姜夫人能不懂,她骂道:“这可得去问你爹那个老不休的了,养在外头的儿子都好几岁了,现在都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找上门来了!不然你爹会这般下了死手,也怪你背晦,你怎么就那么不顾忌就在你爹的外书房里乱折腾了啊!” 姜源愤愤道:“都是那小娘们勾的我迷了魂,一下子给昏了头。那小娘们还敢以死明志,玉臂千人枕的玩意儿,还装什么冰清玉洁,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要那贱.人不好过!” 姜夫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安抚的拍了拍姜源的手臂:“你放心。敢打我儿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娘,我真多了个弟弟?” 姜夫人不屑的嗤笑:“什么弟弟,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子。下.贱货生的小贱.货,怎么配你叫一声弟弟。更何况那没脑子的贱.人还不知是受了哪个小人的挑唆,才敢找上门来给你爹招祸,你爹就算心里再向着那小贱.人,这回儿都不能把这么个搅家精给留下了。” 姜夫人一想到姜存富把那外室母子带到前院去就恨得牙痒痒。 姜源眼珠子一转,很愤慨地说:“娘的意思是,是有人想算计咱家?” “可不是,你爹也是这么觉得的,照我看肯定是那杀千刀的勇武侯府蓄意报复咱们家!自以为他们家家风多正似得,实际上不还是个腌臜窝儿。还真敢算计咱们家,以为姜家是吃素的不成!”姜夫人如同找到了发泄口,一心笃定了这次是傅奕阳暗算姜家。 “他家?”姜源撇撇嘴,“上回我连那傅老二都打成猪头,也没见勇武侯敢替他出头。敢情是玩起阴招来了?真是太阴险了!” “可不是,当初娘我还有心跟勇武侯夫人示好,没想到那可是个清高的鼻孔都要朝天了,看不起我就算了,竟是连你大姐姐都看不上,你说气人不气人!”姜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狠之意,冷笑着说。“原我还不想跟她个小辈一般见识,可没想到她可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转过来就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思,你爹的官位要真有什么好歹,看我不拼着这脸面不要,也要让她惹上一身骚。让她知道咱们姜家可不是好惹的。” 姜源一惊,他在外作威作福可不就是仗着他爹是兵部侍郎,他姐姐是顺郡王侧妃,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如今被那勇武侯府一闹可好。听他娘说的他爹的官位很有可能不保,就连他也不是他爹唯一的儿子了,这如何能不恨。 这时候脑子转得快,一转眼就计上心头,对姜夫人说:“既然他们敢使阴招,那咱们也不必客气了,以牙还牙!勇武侯府儿子使不上劲,可对付起傅老二就容易多了,娘我有个了主意,保管让勇武侯府到时候必定乖乖的跟咱们家赔礼道歉,往后见了咱们家都得退避三舍。” 姜夫人一喜,连忙问:“是什么主意?” 姜源舔了舔嘴唇,竹筒倒豆子般把他想出来的毒计跟姜夫人说了,姜夫人眼睛发亮:“这主意好!” 姜源咧嘴得意的笑了笑,又想到什么,嚷嚷道:“娘,那个外室子可怎么办?我可不愿意多个跟我争家产的。” 姜夫人轻轻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那外室子进府得我同意,我要是不同意,那外室子怎么都不能认祖归宗的。” “要是我爹执意要把那外室子领回来呢,娘你也看到了,这还没认回来呢,就对我这个嫡子横眉竖眼的了,要真认回来,那——” “他想都别想!”姜夫人怒气冲冲的截断姜源的话,虎着脸,“那小贱.货是不是你爹的还两说,你爹那个人我还不知道,要是那娘俩儿碍着他了,他保准翻脸不认。” “不是我爹的?不是说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吗?” “找上门?谁敢笃定说找的一定是你爹……”姜夫人顿住了,然后声音不由的扬高:“是了是了,这姜府住的可不止你爹这一个姜大人,我还真是糊涂了,当时怎么就一味认定她是来找你爹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姜存富在外头养外室是真真的。“谁敢说不是来找你二叔的。” 姜源也跟着恍然大悟:“娘,这是准备把二叔推出来背这黑锅,可二叔他肯吗?” 姜夫人不屑道:“他一个小妇养的,现在能当个五品官,还不是托了你爹的福,如今也还不是靠着咱们家养着。先前你祖父在世的时候,不好分家,可现在你祖父都没了,我倒是想提分家来着,可你爹不同意。你那二叔一家子还死皮赖脸的装糊涂。现在有用到他的时候了,他还敢推托不成?再说要是你爹真出了什么事。二房还能好过了?” 姜源若有所思。 姜夫人有了主意,就想去找姜存富商量,就安抚了姜源几句,还许诺了若是姜源把事儿办成了。她就同意把她身边的玉簪开了脸给他做通房。 姜源心痒玉簪已久,奈何她是姜夫人的大丫环,平日里除了玉钏就属她最得用,姜源只能干看着,现在能得偿所愿,姜源干劲十足,还拍着胸脯跟姜夫人打保证,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的。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等姜夫人见着了姜存富就把这注意一说,姜存富皱着眉。犹豫道:“这似乎不大妥当吧。” 姜夫人在心里嗤笑,嘴上说:“有什么不妥当的,你扶持二叔,还养着他们一大家子,现在就是让他帮个忙罢了。只要他主动出面认下了。咱们再对外说是二叔养外室的时候也没把身份交代的清楚,那外室找上门来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这样一来,养外室的可不是你了,御史们要是再弹劾你也是白瞎了。”姜夫人见姜存富垂着眼皮不吭声,脸色变了变,“你要是舍不得那外室生的孩子,那也好办。等风声过去了,再找个由头把孩子接回来,由姨娘养着罢。” 这自然是不能认祖归宗了,而且那外室这辈子都甭想再进姜家的门。 姜夫人想到这点儿,心里才总算爽快一些。 姜存富被姜夫人说动了,可嘴上还想装着兄友弟恭一些:“这让我如何跟二弟开这个口啊。” 姜夫人抿了抿嘴:“大不了私下里给些补偿。二弟妹不是整日里在我跟前说哭穷么,我从我的嫁妆里拿出两个铺子来补贴给二弟妹,堵住她的嘴。 二叔那儿,还得老爷你去说,再说了就是他主动认下来。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要是没有老爷,他能这么快就升到五品。凭着老爷的能量,到时候想保下二叔也很便宜的。 可要是二叔执意不帮衬你这个嫡亲兄长,他那五品官也就做到头了,到时候孰轻孰重,我想二叔应该分得很清楚罢。” 姜夫人尽量掩饰住自己的不屑了,可言语中难免带出一些来,她向来看不上庶出的,就是娘家的庶出姊妹都被她打压的毫无光彩,出嫁后方才好了一些。 等嫁到姜家来,姜夫人又处处看不上二房,姜二太太可没少受姜夫人的冷嘲热讽,可又碍着嫡庶分明,长幼有序,只能忍着,毕竟姜夫人是个无理还能闹三分的。 姜夫人也自认二房的不敢反抗,她原本都没打算要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两个铺子来去堵姜二太太的嘴,这么和姜存富说,就是想昭显下自己的贤淑大方。 再说要是能用两个铺子就能把外室子这个麻烦解决了,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姜存富明显是被姜夫人说动了,他叹口气:“这都是没法子,想必二弟能理解我的苦衷,我这就去和他说说。” 姜夫人见状,总算是眉开眼笑:“希望二叔能分得清轻重,不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姜存富临走时顺口问了句:“源儿如何了?” 姜夫人下意识的把她跟姜源商量的以牙还牙之事给瞒下了,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我才去看了他,他原本是想不顾着身上的伤来给老爷磕头认错的,我劝了他他才勉强躺着养伤的。 我问过了,这回儿可真不是源儿的错,源儿是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么,虽然他平日里是有些不着三四的,可也没混不吝到敢对着老爷身边伺候的人犯浑。 至于老爷身边的那叫红袖的,到底不是在咱们家调.教出来的,谁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再说,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巧的被老爷堵到您的外书房里,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若不是我去的及时,老爷那般下了死手,到头来可不是生生地冤死了源儿?依我看,这事儿还是我来查查,若真是有那内里藏奸的,对咱们家不利的,都是不能姑息的。” 可不是,今天坏事可都堆到一处了。 姜夫人的话儿真是说到了姜存富的心坎上去了,姜存富脸色缓和起来:“罢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好好查查,源儿那就让他好好养伤罢。” 姜夫人一听那两个骚.蹄.子要落到她手上了,心下满意,回头甭管查出不查出什么来。先让她们吃吃苦头才能一解她心头之恨。 且不说姜存富是如何同他二弟达成协议,等翌日上朝时,果然就有御史弹劾姜存富蓄养外室,品德有亏。 姜存富豁出去老脸不要,跪在哭诉自己没管教好庶弟,致使庶弟在外养外室,昨日他已经调查清楚,庶弟也已经承认了自己做些的孽,这让上面没长辈,自己又是长兄。这长兄如父,臣下真是心痛不已,请皇上责罚臣治家不严之罪。 李代桃僵。 有些知道真相的人都傻眼了,再看姜存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撇了撇嘴。 姜存富的弟弟是五品官。五品官没资格进入大殿,在殿外站着,可这不影响他能听到里面的情况,一时间表现的那叫一个脸色灰白,神情黯然,拳头握紧连青筋都凸显出来了。 把被嫡兄欺压的丝毫不能反抗却不得不妥协的庶弟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时间倒是收获了不少同情怜悯的目光。 姜二弟低着头。遮住眼中的恨意。 不过呢,姜存富实在是太小看御史言官了。 人家做御史的,总也不能只捕风捉影不查明实情的就随意弹劾朝堂官员的啊,人家可是连姜存富养外室的胡同都摸准了。 现在你来说,不是你,是你弟弟。是不是要把大家当猴耍呢? 言官嘴皮子那可比刀锋利多了,引经据典,不把人说的羞愤欲自杀都不算真本事。 好好的早朝,这下子可真热闹,快赶上这会儿熙熙嚷嚷的菜市场了。 傅奕阳平静无波。默默记下了出来替姜存富说话的几位官员。 最后,皇上发话了,让都察院仔细督查,务必要还原真相。 这是偏着御史这边啊,摸出些门道的官员在心里咂摸下,暗自告诫千万不要去趟这浑水。 这朝堂归朝堂,可有些事就是传的特别快。 “昨日找上姜侍郎的外室并不是姜侍郎养在外面的外室,而是姜家二老爷养的?那姜侍郎养的外室呢?”苏颖心想这可真是跌宕起伏,连养的外室都能够把男人给认错了,可真是稀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李代桃僵嘛。 薄荷抿嘴笑了笑,眼珠子一转脆声道:“许是姜二老爷养外室的时候打着姜大老爷的名义,这等见到真人,才发觉是找错了人。” 苏颖伸出手指点了点薄荷:“就你促狭。” 芦荟过来禀告:“季夫人来了。” 苏颖理了理衣裳,站了起来迎到门外,叫了声:“表婶。” 季夫人听了这称呼,心下稍定,可又觉得磨不开脸,等寒暄过后一时间只顾着低头喝茶,没说话。 苏颖见此,已经猜测到季夫人是因何而来,心里微微一哂,看样子季夫人自己都不情愿,大概是碍着季大人以及潘太太是小姑子,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不情愿的过来跟她开口。 季夫人看苏颖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她自觉替小姑子做的那些事臊得慌,偏偏如今还要顶着这羞臊过来,唉…… ——说来季大人和季夫人夫妻俩也是被潘太太闹得头疼,潘太太不但绝食相逼,还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季大人整日里唉声叹气,可碍着潘太太那闹腾劲儿,不能硬逼,只苦了季夫人了。 苏颖先开口了:“表婶若有什么事儿何必这么麻烦还劳您亲自过来一趟,只管差个人过来说说就是了。” 季夫人一听这话笑的勉强:“无妨,只你前些时候病了,如今看着倒是精神好些了,正好我这儿得了几只西洋参,大夫说了最是温和滋补的,心里惦念着你,就一起带过来了。” “这西洋参我是知道的,药效温和,不像咱们日常用的参那么霸道,还能滋补养身,如今并不容易得,表婶这么惦念着我。可见是疼我的。”苏颖跟季夫人没什么利益纠葛,还是乐意给她面子的。 又笑了笑:“原我前几日困乏的厉害,那日潘太太过来,底下人没见识。见潘太太没个拜帖,不好放潘太太进来,等我知道了可也晚了。也不知潘太太有没有怪我?” 苏颖这算是主动递了个话头,季夫人心里都替潘太太觉得丢脸,得亏没放那惹祸精进门,不然就以着潘太太和潘如月那母女俩的脾性,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是非来呢。 “哪能呢,也怪她心急,就那么贸贸然的过来了。说来她嫁出去,也有好些年没回过京城了。你们府上不识得也是正常的。”季夫人这是在暗自贬低潘太太了,至于潘如月曾经闹出的那些不愉快,季夫人当然不好提起。 苏颖刚哄了傅昀睡了,自己也跟着睡了会儿,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晕。季夫人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过的好,又知道如今跟前没那碍眼的,想一想还是开口道:“我来就是为了她呢,她夫家被人弹劾。” 季夫人叹了口气:“她是磨不开面子过来,我这儿到底是小姑子,不能冷眼旁观不是,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才想着在你这儿说说。” 苏颖沉吟一会道:“这事儿我也就从老爷嘴里听了一耳朵,可具体如何我也是不清楚的。再者这事儿,也不是侯爷说能插手就能插手的,更何况现在不还是没定论呢,指不定潘大人是被冤枉的呢。” 要真是被冤枉的,也就用不着这么慌乱了。 季夫人何尝不知道。她过来又不是甘愿的,听了苏颖这么说自然不会强求:“这话儿我何尝没和姑奶奶说过,可到底姑奶奶心慌则乱,我来呢多是想来求个心安。” “这我也懂的,只这事儿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若等侯爷回来了,我问一问他,到时候不管是个什么消息,都给表婶回个信,如何?”苏颖自然不会跟季夫人说去转告潘太太吧,他家落了什么下场都是因为她作的,你们家注定要落马,没救了。 只跟季夫人打打太极,季夫人心里未免不清楚这点,也只顺着苏颖的话往下说。 “表婶回去好好宽慰下潘太太,事情还没下定论,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呢。”苏颖说的特别真诚,季夫人也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薄荷急匆匆的进来,匆匆朝季夫人曲曲膝盖后,就凑到苏颖耳边说了两句。 季夫人见着苏颖的眉都皱了起来,一脸难色,正想着许是侯府出了什么要紧事,正打算告辞呢,就听苏颖道:“潘姑娘许是跟着表婶您过来了,在门外遇着侯爷了,您看这?” 苏颖说的隐晦,但季夫人太了解潘如月什么德行了,脸一下红了:“如月这姑娘也太实心眼了,这几日跟着她母亲忧心家里的事儿,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也有好几日没合眼了。我来的时候,她原本也想跟着过来的,我看她说话都有些含糊了,只让她去歇着,哪想到她竟是偷偷跟过来了。” 季夫人反应快,立马就给潘如月盖上一个神志不清的戳,迅速把自己撇清了。 苏颖皱了皱眉:“原是这般,我道呢,寻常人哪里会主动去往马蹄下撞,好在侯爷反应快,没撞上潘姑娘。倒是潘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晕过去了,我让人把她带过来歇一会儿罢。” “幸好她没事,不然我都不知怎么跟她母亲交代了。”季夫人心里可把潘如月给恨死了,她也得留下来,照看下潘如月,省的潘如月再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苏颖转头吩咐薄荷:“快去请了大夫来,我记得潘姑娘往前身体就不大好,上回也是晕了一回呢。” 季夫人都替潘如月觉得臊得慌:“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PS: ……   ☆、189章 鸯鸯相报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玛瑙你也过去搭把手。”季夫人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心里特别的懊恼,先不说潘如月意欲何为,就是她是怎么出了院子还跑到勇武侯府来就有问题。 苏颖安慰道:“表婶先别慌,潘姑娘只是受了惊讶,姑娘家的倒也难免。” 头一回麻烦苏颖就出了这样没脸的事,季夫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有心就这么领着昏过去的潘如月回去,可这样不显得欲盖弥彰了。 很快,季夫人真是恨不得欲盖弥彰了——大夫给诊脉了,潘如月这是受了惊吓,外加气血两虚,再说的通俗点那就是饿的。 季夫人恨得要死,“也怪我,她这几天非说要去佛堂里念经抄书的,祈求她家里平安无事,这孩子一片孝心的,我也不过越过她母亲劝说她,可真是苦了这孩子了。”说着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潘姑娘倒是有心之人。”苏颖意味深长的说道,季夫人按着眼角:“谁说不是呢,倒是麻烦侄媳妇了,表侄可是没事吧?” 苏颖看着躺在床上的潘如月眼神冷冰冰的,“只是虚惊一场,只老爷他还有要紧事要处理,无法来给您请安了。” 季夫人忙道:“无妨无妨,正事要紧。” 苏颖扫了一眼清廋的潘如月,回过头来沉住气对季夫人说:“我看潘姑娘一时半会的怕也醒不来,不妨先在这里安置了,表婶您说如何?” 季夫人自是不愿意的,“这岂不是太麻烦你了,我看不如让她先缓一缓,我再带她回去,她母亲若是见不着她,定是要担心的。她家里发生那样的事,她母亲是片刻也离不了她的。” 苏颖并不勉强:“也好。不若我让小厨房给备上吃的,等潘姑娘醒了也好添补添补。这本就身体纤弱,加上又为了念经抄书费心费神,就算是一片孝心。也该量力而行才是。” 季夫人心里冷笑,什么孝心,如月这丫头整日里只知道沉迷在虚无缥缈里,还不如干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超脱世俗呢!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就随着苏颖到外面去了。 苏颖扶着芦荟的手臂沉了沉:“好生看着潘姑娘,等潘姑娘一有动静就连忙来报。” 芦荟应了一声,苏颖眯了眯眼睛:“老爷可说他要处理什么事?” 芦荟微微摇了摇头。 苏颖一看落地钟,这个时间,怎么都不该是傅奕阳通常从衙门回府的时间。比通常时间早了不少。 虽然心里觉得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才提早回来,可怎么就那么巧,就碰到了越过荆棘,不顾饥饿和困苦赶过来的潘如月呢? 还千钧一发的,如月姑娘就要断送在马蹄之下了。这种典型男女主碰撞画面是要闹哪样啊? 苏颖心里有些异样,这异样绕着五脏六腑绕了个来回,回到花厅,眼见季夫人脸色阴沉,跟前的丫环好似是跟着潘如月一块过来的,眼红红的好似哭过了一回。 苏颖假装没看到,往座位上一坐道:“表婶不必忧心。潘姑娘只是一时晕过去了,并无大碍的。也是,难为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要四处走动替家里的事操心,这份胆量和见识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话里有话,便是季夫人跟前的玛瑙都能听出来。何况季夫人?季夫人也纳闷,怎么之前还好好的,这一转眼就绵里藏针起来了。 季夫人一想潘如月以前做的那些糟心事,再一想秋水这丫环吞吞吐吐的,想必潘如月又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季夫人在心里啐了一口潘如月,面上无奈道:“我也是才知道,如月竟是偷偷出来的,跟前的丫头怎么都劝不动,好在没出什么大错。你也知道,我家姑奶奶在,我哪里好越俎代庖的管教这姑娘,她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侯夫人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个年纪小没多少见识的小姑娘一般见识了。” 苏颖勾了勾嘴角:“说起来,还是表婶教导女儿有方。先前潘姑娘和姗姗同来,我瞧着姗姗虽说比潘姑娘年岁还小些,可行事比潘姑娘可是稳重多了。 表婶这话儿说的也是在理,幸好没酿成大祸。我也清楚潘姑娘这是心急,就跟几日前的潘太太一般,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表婶也不必因着潘姑娘的行为自责了,潘姑娘是季家的表姑娘,跟表婶干系并不大。” 苏颖话锋一转道:“说到受惊吓,我前些日子出门也是这般,险些因为惊马遭遇了无妄之灾。那说来可巧了,那惊马是从十字路口拐了出来,若不是侯爷及时赶到,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季夫人先前还在为苏颖话里有话哑火,乍一听苏颖说起无关紧要的事儿,先是纳闷,可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潘太太犯的浑,有些急切道:“那受惊的马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找到马主人了?” 苏颖微微一笑:“只是意外,虽说受了些惊吓,但也能吃一堑长一智。” 季夫人总觉得苏颖这么避重就轻话里有话,正想再问问,门外有丫环进来:“潘姑娘醒了,要见……太太。” 季夫人抢先站了起来:“醒了就好,快领我去看看。”瞧见苏颖也站了起来,才意识都自己有些失态了,苏颖道:“如此,我和表婶一起去看看。” 潘如月一张小脸上血色全无,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带着惊喜的往外探过去,“奕……” 目光触及到迎面而来的苏颖脸上时,那满腔的惊喜和出声都戛然而止,非但如此,她还害怕的瑟缩起来,怯生生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苏颖在心里冷笑,看她的目光也冷冰冰的,“潘姑娘,你醒了。” 季夫人看潘如月的眼神中也泛着冷意:“醒了就好,如月你下回可别这么莽撞了,这次险些酿成大祸。” 潘如月猛地一动:“奕…表哥他没事吧?都是如月的错,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颖皱着眉。冷声道:“潘姑娘,不是什么事只说声不是故意的都能够揭过去的。就像是这次,潘姑娘合该好好反省反省,若是潘姑娘想来见我。只管递了拜帖便是,哪有像你这样莽撞的跑到我侯府门前的。 这也便算了,可潘姑娘难道不懂什么叫分寸,直直的往马蹄上撞是要作甚,便是要自戕又何必要连累到奕阳。这次如果不是奕阳骑术了得,怕是要酿成大祸。 潘姑娘可别觉得我说话重,毕竟潘姑娘如今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了,再者事关奕阳,我这做人.妻子的自是要重视的。 我劝诫潘姑娘往后做事要谨言慎行,没得自己没分寸没规矩。还要连累到旁人身上,让别人为你的无知没规矩付出代价。” 说这话的时候,苏颖气愤不已,等说完,缓了一口气。带着歉意干巴巴的对愣住的季夫人说:“让表婶见笑了,只是我一想到若不是奕阳骑术了得,怕是会……就忍不住说这些重话。” 季夫人虽然心里有一些不舒服,但听苏颖这么一解释,也只能顺着说:“这件事归根到底本就是如月这丫头莽撞了,你担心则乱,说那些个话也无可厚非。” 潘如月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怯生生的说:“夫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情……” 苏颖生硬道:“潘姑娘若是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就不必道歉了。”又对季夫人说:“既然潘姑娘已经醒了,表婶就带她回去吧。” 她缓了缓语气:“关于潘家的事。我到时候尽力帮您问一问吧。” “可是,可是……”潘如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祈求一般的看向季夫人,“舅妈,您一定要帮如月啊。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季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生怕潘如月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示意玛瑙。 玛瑙上前将潘如月从床上扶起来,不着痕迹的钳住了潘如月的行动,柔声道:“表姑娘,太太为着您家的事儿已经是够费心费神的了,表姑娘就乖顺些,莫要再让太太还要分心替你操心了。” 潘如月掐住了玛瑙的胳膊,噙着眼泪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苏颖冷眼看着,季夫人脸上挂不住,直想哄着潘如月回季府,等回了自个家,再做处置,也好过丢脸丢到勇武侯府来了不是。 就在这时候,潘如月挣脱了玛瑙的钳制,“噗通”朝苏颖跟前一跪:“苏姐姐,求求你把奕表哥还给我吧!” 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 苏颖脸沉下来,这句话槽点太多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吐,再有她非常怀疑这个潘如月是不是穿越又重生了,古代的大家闺秀真的有这么奔放吗? “你……” 苏颖刚张了嘴,季夫人反应特别快,上来就便是一个耳光,直抽的原本就颤颤巍巍的潘如月摔倒在地,苍白的小脸上便红肿起来。 季夫人脸色铁青指着潘如月骂道:“我看你这丫头定是惊的丢了魂,回去我立马找人来给你收收惊!” 苏颖在心里冷笑,说话间就带出嫌恶来:“我看潘姑娘定是魔障了,也是呢,哪家的大家闺秀会像她这样,简直就是寡廉鲜耻了!刚才那是什么话,呵,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没想到潘如月还有余力,爬起来就要过来拽苏颖的衣摆,苏颖往后退两步,让她扑了个空。 潘如月泪簌簌的往下掉,声嘶力竭般指着苏颖:“苏姐姐,如月知道你仍是牵挂奕表哥,可人鬼殊途!你再这样下去,就是在害奕表哥啊!苏姐姐,求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往后如月会好好照顾奕表哥,如月——” 苏颖兜手过去就是一巴掌,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胡说八道!” 芦荟连忙上前扶住苏颖,一边给苏颖揉胸口一边一叠声的问:“太太没吓着吧?” 季夫人这才恍惚过来,连忙让玛瑙堵住潘如月的嘴,潘如月泪眼迷蒙,都被捂住了嘴,嘴里还“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季夫人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看潘如月的眼神真是恨不得生吃了她!听听她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她可真是魔障了! 芦荟扶着苏颖坐到一边道:“太太,潘姑娘定不是有意的,奴婢看她怕是丢了魂,神志不清。又或是沾上了什么污秽,被迷惑了心智,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耸人听闻的话来!奴婢看该是找萨满来给收收魂,不然好端端的姑娘家可就被毁了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给潘如月开脱,可实际上是把潘如月往乌泥塘里推,想让她万劫不复——被污秽附身,烧死了事。 季夫人听的胆战心惊,又恼芦荟乱说又恨潘如月疯了,按捺住心头复杂的情绪,僵硬着笑容对苏颖说:“侄媳妇。如月她是魔障了,你可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别把她的疯言疯语当真了。我这就立马把这丫头带回去,好好的拘起来,万不会让她再胡乱出来了。” 苏颖长出了一口气:“今日之事。我看在您的面子上不跟个疯丫头一般计较了,好在这里也没外人,不然……” 季夫人哪里不明白苏颖的未尽之语,心里满不是滋味,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颓然道:“侄媳妇说的是,我这就带如月回去,你且歇着。不用起来送了。” 季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苏颖也不想再跟她客气,只让薄荷帮着将潘如月扶到了仪门处,看着潘如月被玛瑙扶着泪流满面的进了马车。 薄荷福了福身子,恭敬地扶着季夫人上马车,道:“至于潘姑娘留在侯府外头的轿子。夫人便是放心罢,便是跟在马车后头抬回去的。” 季夫人有苦说不出,也不好拿苏颖的大丫鬟撒气,还得好声好气道:“你且回去宽慰你家太太,赶明儿我定是要给你家太太一个交代的。” “这敢情好。有像您这般深明大义的长辈,实在是我们太太的福气,您这话奴婢保准个带到的。”薄荷眉开眼笑道。 季夫人张了张嘴,现在成了心苦嘴也苦了,干脆什么也别说了,只坐了进去,放下帘子,只管出府了。 在外面玛瑙还跟潘如月客气,可进了马车,玛瑙一点都不客气,抓住她的手腕往她嘴里塞了帕子。 潘如月还想往外吐,见着季夫人进来了,挣扎起来,眼看就要把帕子吐出来了。玛瑙瞧见季夫人沉如水的面色,伸手狠狠地在潘如月腰上掐了一把,潘如月牙关一松,痛得眼泪流的更凶了,呜了一声又被堵上了嘴。 季夫人阴沉沉的盯着潘如月半晌,目光说不出是怨怼还是愤怒。 潘如月还知道害怕,瑟缩着身子想要避开季夫人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疼,浑身只剩下掉眼泪的力气了。 她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奕表哥认出了她,可他就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连她的呼喊声都被他冷冰冰的目光冷的憋了回去,那一刻如同置身寒冬,凛冽的风刮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潘如月承受不了那样的目光,逃避一般的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以为会见到奕表哥,可却是见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最不该存在的人! 潘如月浑浑噩噩,心想都是因为苏颖,奕表哥才会变得那么陌生,对她冷如寒冬!明明就不该是那样的,明明奕表哥该娶她的。 苏颖说的那些话让她一片茫然又觉得委屈,而且她还叫的那么亲密,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带着轻蔑,潘如月觉得受到了侮辱,就像是被剥了皮般难受。 她真的是一片赤诚,为什么他们都误会,都看不到,为什么? 想到这里,潘如月哀戚的哭了起来,可惜她嘴被堵住了,又累又饿,哭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只能改成默默的流眼泪,好像眼泪永远都不会枯竭一般。 季夫人就这么冷眼旁观,也不让玛瑙把堵着潘如月嘴巴的帕子拿出来,等潘如月没力气哭之后,冷笑一声跟玛瑙说:“回头原原本本的表姑娘做过的事儿都跟姑奶奶分说分说,这前头我好好的跟侯夫人陈了情,侯夫人愿意卖我个面子,能活动活动,被表姑娘这一闹。前面的功夫可真是白费了。 侯夫人就是再大肚量,再不计前嫌,都被气的不轻,分说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要黄了。这还是不知道姑奶奶先前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呢。往后就是她自个再好意思去勇武侯府,我是再没脸了的。” 背后算计人家,等用到人家,再腆着脸去央求,可真够厚颜无耻的,她脸皮可没这么厚。 潘如月哀哀的流眼泪,一点都没有把季夫人说的话听进去,或许她还不清楚潘家出事了? 季夫人冷哼一声,还是尽早把这狗皮膏药给打发走才好! 姜府 姜夫人指着姜二太太恼火道:“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如今姜家做主的还是我家老爷!” 姜二太太冷笑道:“大嫂,你何必这么生气。往前您不是一早就想我们二房分家分出去吗?如今我这是提出来要跟大房分家,您怎么又不愿意了? 再说了,我家老爷现在是大祸临头了,指不定连官位都保不住了。这分家可不正好,到时候再是不会连累到大房的。” 姜夫人被姜二太太说的一噎,要是搁在以前她早就欢天喜地的送二房出姜府了,可现在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这祸二房还没背定呢,怎么能分出去。 正踌躇间,姜二太太又说了:“大嫂。咱们不说暗话,这祸是怎么来的,大嫂一清二楚。我们二房平白就要替大房担这祸,大嫂只给了两个铺子是打算打发叫花子呢。” 姜夫人冷笑道:“合着你是嫌我给的少了,那你早说,何必之前说那些。还说的冠冕堂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弟妹你真的替二叔叫屈呢。” 姜二太太恨恨道:“大嫂,莫以为有大伯压着,我们二房就只能逆来顺受了。大不了,就拼着二房的前程不要。到外头去宣扬那外室是大伯养的,大伯心黑手狠的把这事儿嫁祸到庶弟头上。到时候,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大嫂莫以为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姜夫人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只颤抖着手指着她,险些一口啐在她脸上,怒骂道:“往日里你们二房吃用都是从公中出的,二叔的五品官是怎么来的,他一个庶子多大能耐?还不是我们老爷提携扶持的。 好啊,好事儿都让你们摊了,还不懂得回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若是早知道你们二房这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货色,我早该让你们从姜家分出去了,哪里还轮到你在我跟前吆五喝六的! 行啊,你出去传啊,看是我家老爷能耐大,还是你们二房能蹦跶出什么花样来!真以为自己有多大个脸呢,要不要我让人把镜子拿过来让你照照!” 这次轮到姜二太太颤抖了。 姜夫人冷笑一声,指着大门:“慢走不送!” 姜二太太面上无光,也不好再呆下去了,铁青着脸往外走,正好跟急匆匆跑过来的玉钏撞个满怀,姜二太太正有气没处发呢,这会子见了人就骂道:“你个作死的,赶着投胎呢?得亏你撞的是我,要下回是贵人,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夫人见了更气,玉钏再有不是,那到底还是她的大丫鬟,姜二太太这般恶骂,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我的丫环,还不用着弟妹教训!” 姜二太太阴阳怪气的说道:“知道是大嫂调.教出来的,行事怎么这么没规矩,我见了只教训一句,大嫂就护上了,得,我是没大嫂这么疼底下人。” 姜夫人阴着脸等姜二太太离开,道:“出什么事了?慌张成这样子?” 玉钏一下子跪在地上道:“太太,少爷打死人了!”   ☆、190章 阿弥陀佛 “少爷打死人了!” “什么?!”姜夫人眼前一黑,强撑住才没晕过去。 “什么?源哥儿打死人了?”姜二太太尖锐的声音在姜夫人耳畔响起,刺激的姜夫人睁开眼睛,姜二太太尖锐的声音仍旧响个不停:“源哥儿不是才伤着,在家里躺着养伤么?怎么还能打死人了?把谁打死了?” “要是家生子倒也好说,左右给些银钱就能打发了。大嫂你别慌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姜二太太语气里的幸灾乐祸遮都遮掩不住。 被姜夫人狠毒的眼睛骇的讪讪的闭了嘴,姜夫人没心思跟姜二太太打嘴仗,指着门:“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姜二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强忍着眼泪的玉钏,只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这时候她如何能走。“大嫂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不是,如今可不正是咱们大房和二房同舟共济的时候啊。怎么灾祸想让我们给挡了,还没过河呢就想着拆桥了?” 姜夫人阴测测的盯了姜二太太半响,看的姜二太太心里发虚,但硬是扛着不动,姜夫人冷笑一声:“泽哥儿和我们源哥儿一般年纪吧?” 姜二太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脸涨得通红,干巴巴的道:“卑鄙无耻!” 可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了,赶紧出去,不让她听,难道她就打听不到发生什么事了吗?真是做梦! 姜夫人阴冷的目光盯着姜二太太离开了,才转为看向玉钏:“作死的,连规矩都忘了?要你何用。” 姜夫人在府里向来跋扈,阴晴不定,此时怒目含威,声音阴冷,玉钏跪在地上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太太饶过奴婢这一回罢,奴婢也是在外听了少爷的事儿,一时慌了神——” “到底怎么了?”姜夫人心“砰砰”直跳。死死的盯住玉钏,不是去暗算傅煦阳,设计让他打死人么,怎么兜兜转转的反而成了自个把人给打死了? 他们母子俩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姜源轻伤不下火线。带伤上阵,叫人去把傅煦阳给叫出来,故意挑起争端,两方起了争执。姜源让他的随从上,在随从被揍了之后,就退出来,然后把随从抬回家,之后再传出随从被傅煦阳打死的消息来。 借机来让勇武侯府服软,到时候不但姜存富一点事都没有,而且手里还捏着这么一个把柄。料想勇武侯府往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那时候,他们想怎么作威作福都不是问题了。 可惜,姜源预想到了过程,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们起争端的时候,被巡逻路过的五城兵马司逮个正着。慌乱中就听有人尖叫“姜少爷打死人了”。这下好了,涉及到人命官司,五城兵马司都不好视而不见,只得把闹事之人都押回去。 慌乱之中这打死人的事儿还没个结果呢,但当时有人喊的那一嗓子实在是太嘹亮了,听到的人不少,偏听偏信。再加上姜源名声在外,以讹传讹,姜源就这么打死人了。 傅煦阳作为闹事的另一方,懵懵的就被关押进了牢房,等到被官差推搡进牢房,他才反应过来。扑过去叫嚷:“你们敢把我抓进来?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勇武侯的弟弟!” 官差嗤笑一声:“哎呀,真是吓死我了!” 另一个官差上下打量了下傅煦阳,嘿嘿笑了几声:“得,您是大爷,我们惹不起。咱们走!” “还勇武侯的弟弟呢,一看就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人家官差意指是傅煦阳打架不中用,可在傅煦阳听来多提多刺耳了,就像是一直想隐瞒的最大的秘密被知道了。这时候傅煦阳可是恨死了之前揍了他的姜源,如果不是他打了那几下子,他怎么可能会不行了! 兵马司的人自然在核实身份后去通知了家人,傅奕阳当时还在户部,永平得了信就过来通报,傅奕阳当下面色不变,和上峰道了恼就骑上马先回勇武侯府。 潘如月当时如飞蛾扑火般的什么都不顾的扑过来,傅奕阳及时勒住了缰绳,马蹄子高高扬起,长长嘶叫一声,把义无反顾的潘如月吓得瘫倒在地。 马蹄落下,门房的赶紧出来赔罪,只说是这姑娘是随着季夫人来的,说是季夫人的外甥女,他要去通传,偏这姑娘又不许,他也不好撵人。 潘如月终于等来了她想见的人,也不顾及自己瘫倒在地,抬起头来痴痴的望向骑在马上的傅奕阳。 那双眼睛含着水光,含嗔带怨,吓白的嘴唇轻启:“奕……” 看清是谁后,傅奕阳的脸色沉了下来,厌恶的挑眉,“去禀给夫人。”声音像是冰块一样砸下去,永平定睛一看才认出扑过来拦住飞奔的骏马的是以前同季家姑娘一同来过的潘姑娘,这印象非常深刻。 无他,这姑娘无孝在身偏偏穿了一身孝服,行事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眼看傅奕阳并没有进府的打算,永平赶紧同门房的说:“赶紧去找正院的人说清楚了,这是潘家的姑娘,一说人家保准知道是哪位。” 门房的连连应声,把旁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秋水叫过来,“赶紧的,把你家姑娘给扶起来,好好的姑娘竟是个不长眼的,眼巴巴的往马蹄底下冲撞,得亏我们侯爷骑术了得,不然,哼!” 见潘如月瘫在地上不动弹了,心里只骂晦气,秋水哭丧着脸:“姑娘晕过去了。” 门房的咽了咽唾沫:“我就去通报一声。” 芦荟一听是潘家的姑娘,当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原是她啊,前个来的也是她家的,如今可是被屎糊了眼睛,半点分寸也无的。行了,赶紧把人扶进来,别在侯府门前丢人现眼了。” 芦荟往常说话可没这么直白难听的时候,可见是对潘家母女深恶痛绝的,门房的那边得了信。鄙夷看了潘如月一眼,难怪,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有了这一出,苏颖对外面的事儿不知情了。至于陈夫人那边,得了消息后直接昏死过去。 相比之下,陈宛凝就镇定多了,她还详细的问完,咬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宛凝打发了人下去,举目环顾,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到了现在出事了,能去找谁?陈宛凝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勇武侯府,随即陈宛凝就苦笑起来。傅煦阳和老太太原先那么对大房,分明自己就没什么本事,每次不是一有什么事都要傅奕阳出面,现在自是恶果了吧? 真是活该。 “姑娘?”绿湖见陈宛凝神情不对,心里直打鼓。蠕动下嘴唇:“要不奴婢去找太太去?” 这里的太太指的是戴夫人,陈宛凝回过神来,僵着扯了扯嘴角:“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哪里好去麻烦母亲,先等等看。”大伯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傅煦阳遭罪吧? 陈宛凝设身处地把自己跟傅奕阳调换个地想一想,要是她,她才不会再帮扶背后朝自己捅刀子的嫡亲兄弟。巴不得他更倒霉才好呢。 这么一想,陈宛凝眉头皱的更深了。 陈夫人嘤咛一声醒过来,正好听到陈宛凝这句话,急的掉眼泪:“这里头可是死了人啊!这个糊涂冤家,上一回怎么就没得着教训,这次要真有什么好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陈夫人青白着脸,呆呆的坐在床边,原本还想着傅煦阳的那病要是往后再好不了了,她就只能守活寡,守着儿子过了。可现在更糟了,人都被关押到牢里了,往后别说守活寡了,别直接守寡了哇! 越想越往糟糕的地方想,顿时泪珠子噗噗往下掉,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 陈宛凝听了“命苦”“守寡”,顿时哭笑不得,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心里的烦躁都散了一些,哭笑不得的说:“姐姐你想太多了,人不是老爷打死的,他只是被波及到了,有大伯在,老爷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 陈夫人呜呜的哭着:“有跟没有,有什么差啊,不都是一样的。”守寡跟守活寡,到底哪个更苦,端看个人了。 陈宛凝听懂了陈夫人的意思,一边使眼色让绿湖打水来,一边拉过陈夫人的手安抚道:“大夫不是说了,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好了。现在又不是揪心这个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把老爷从这件事里撇出来吧。” 陈夫人嘟囔道:“他那是活该!为了个下九流的玩意儿把自己闹成半死不活的样子,这回儿保不准又是死性不改,把事情闹大了,凭什么我还要想法子去打点啊!那些银子往后都是要留给我儿子的,还有你,你就不想着给大姐儿攒嫁妆啊。” 陈宛凝顿时觉得心累,她都不懂陈夫人到底是心疼自个的银子多一些还是心疼傅煦阳多一些了,先前不是刚听了消息就昏死过去了吗? 绿湖打了温水来,绞好帕子递到陈宛凝的手上,陈宛凝把帕子递到陈夫人手上,陈夫人来不及擦脸就先说了:“大伯不是很有能耐么,他一句话保管比咱们使多少银子都管用。” 一见陈宛凝迟疑的神情,陈夫人把帕子扔到水盆里,竖起眉来:“怎的?大伯难道就不顾着落难的嫡亲兄弟了?不行,我得过去找姑妈,一个孝字大过天,大伯还能忤逆不孝不成?” 说着就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陈宛凝连忙拉住她,无奈道:“你先别冲动,大伯那里怕还没得着信呢,你这一闹保不准会引起大伯的反感。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先前是多不待见大房,多不待见大伯。 若还是往日,老太太一个孝字压下去还管用,可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了,老太太的孝字再大还能大过皇上皇太后么。若真是老太太骂大伯忤逆不孝,可得有人信啊,到时候大家只会说老太太不慈,少有会说大伯是真不孝的。” 如今傅母就是不满又如何,现在不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上房里头。 陈夫人憋闷的很:“那我去找大嫂总可以了吧?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当家太太、侯夫人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陈宛凝叹口气:“总归还是要大伯出面才顶用。”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让人去打探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陈夫人看不惯陈宛凝平静的模样,她也听不进陈宛凝的劝,从床上下来。理了理头发,气冲冲的说:“你愿意坐以待毙,我可不像你这么冷静的。你拉不下这脸皮,我拉的下。你别拦着我了,我自是要去大嫂那给讨个说法。” 陈宛凝又羞又恼,她事事件件的哪一桩不都是为这个家考虑,可到了陈夫人这儿不领情就算了,还非得尖酸刻薄一把,当下也觉得拉不下面子来,攥紧手指,眼睁睁的看着陈夫人红着眼睛往外走。 陈宛凝呆呆的坐在床边,绿湖见她白着脸红着眼角,心里有些忿忿。走上前来轻轻说道:“太太,不然您这边给太太那边通个信,二太太那边若是没个准,您这边也能使使劲,没得让二太太那般误解了您。” 陈宛凝无力摆了摆手。她知道这次傅煦阳根本就不会有事,只不过是在牢房里多呆几天罢了,可这话儿她如何能跟陈夫人说,别到时候她那姐姐又说她也学着大房冷血冷情了。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陈宛凝冷了脸,都这时候了,一个个都不装鹌鹑了:“让陈嬷嬷去。让她们安分点。” 绿湖咬了咬嘴唇,应了声是。 过了会儿,绿湖欣喜若狂的进来:“姑娘,勇武侯差人过来给传话了。” “说什么了?” “只说侯爷已经知道此事了,让咱们稍安勿躁。” 陈宛凝这提到半空中的心才彻底落到肚子里,捏了捏手指。想了想推了绿湖一把:“快,快去撵上姐姐,把这事儿告诉她,让她回来等信儿,别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绿湖一听。也顾不上欣喜了,忙转身就冲了出去。 这不过一个前后脚的功夫,陈夫人跟来传话的人错开,轻车熟路的就往勇武侯府去。 门房的把人放进去,心里颇为纳闷:这二太太整日里能有什么事,见天的就往侯府里来,八成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底是夫人有气度,这都没觉得不耐烦。 陈夫人一咬牙,直接去了正院。 说来也巧,傅奕阳刚让永平回来给报了信,苏颖就有种“果然如此”的觉悟。 “姜家的少爷?他还真是优哉游哉啊。”苏颖心想,又说:“可去跟那边报信了?” 说曹操曹操到。 陈夫人红着眼睛进来,一见着苏颖,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嫂,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苏颖被这突如其来的哇哇大哭吓的一哆嗦,动静大的连侍立在一旁的芦荟都瞧见了,连忙上来替她顺了顺胸.口,嘴里说道:“二太太,有什么事儿,您慢慢说便是了,要是为了二老爷的事儿,我们太太已经知道了,到底也称不上是要给您做主啊。再者您这样大呼小叫的,叫旁人听到了可不好。” “怎么哪里都有你个奴婢乱插嘴?上回你顶撞我,我好性子的不和你个奴婢一般见识,这次大嫂还没说话呢,你个奴婢乱插什么嘴……”陈夫人嘴里虽然不服输,但哭声却小了下来,可她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分明是觉得还是在自己家呢。 芦荟见她还好意思提上次在背后当着她这个大丫鬟的面编排她家太太的事儿,现在还这么嚣张,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苏颖抬手按在芦荟胳膊上,安抚的拍了一拍,这才皱眉看向陈夫人,沉声道:“你可是为了小叔的事来的?” 陈夫人拿帕子按着眼角哽咽道:“可不是为了他的事,大嫂你说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前些日子他为了个卑贱伶人跟人打起来了,伤了命……嗝……” 这话戛然而止,苏颖挑了挑眉,伤了命什么,伤了命根子?! 不是吧? 芦荟去吩咐人打热水过来,站在门外避了避。 陈夫人还在哭:“现在可好了,还闹出人命来了,叫人给抓了起来。那些官差真是狗眼看人低,不知道我们老爷是大伯的嫡亲弟弟。再说人又不是他打死的,做什么要把他也一块抓了进去!” 苏颖冷声道:“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二老爷现在就是个白身,甭说他是我们老爷的嫡亲弟弟。还是已经分家分出去的弟弟,就是他身上有官职,犯了法就该被治罪。可不会因为他是侯爷的弟弟就能免了罪责,弟妹还是慎言,免得传言出去,坏了侯爷的名声。” “大嫂这话儿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帮衬落难的兄弟了?”陈夫人梗着脖子哭道,“我们家如今处境都这么艰难了,大嫂不说帮忙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有你这样做大嫂的吗?再说了,我家老爷的事儿对大伯来说难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还装什么清正廉明。要是勇武侯这名头这么没用,大伯干脆别做什么侯爷了!” 苏颖冷哼一声:“我家老爷不承爵,难道要让给你家老爷吗?” 陈夫人被苏颖一句话弄得哑了火。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只顾着按着帕子哭哭哭了。 一下子就从张牙舞爪变成‘柔弱无依’,苏颖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这么逗啊? 苏颖无语了半晌,才道:“行了,这件事侯爷已经知道了,甭管以前那些腌臜事儿。侯爷也不会对着落难的兄弟不管的。” 陈夫人哭声总算是小了一些:“这还差不多,大伯总不是真的冷血冷情的,再说了别以为咱们两房分家了,我们家好不好的都与你们家不相干了。我家老爷被人欺负了去,大伯的脸上就能好看了? 大嫂别口口声声把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没个容人之量呢。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更何况他们俩再怎么着,都是嫡亲兄弟,往后我家老爷有出息了,侯府脸上也跟着有光不是?” 还真是能掰扯,苏颖被她那什么容人之量。还有什么有出息有前程给气笑了,嘲弄道:“呵呵,我家老爷现在是承袭了侯爵,官拜正二品,我们家也不要求你们这一房能增光添彩,只求着你们消停些,别三天两头闹出事端来。这样的话,我都要道一声阿弥陀佛了。” 陈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正要张口说什么,芦荟就过来说:“三太太跟前的绿湖过来了,说是要见二太太。” 苏颖淡淡的点头:“让她进来。” 绿湖气喘吁吁的过来,拜过苏颖,也顾不上其他就对陈夫人说:“二太太您前脚刚走了,后脚侯爷就差人来传话,说是让咱们稍安勿躁,三太太让奴婢来找您让您安心呢。” 陈夫人脸涨红,气冲冲的朝绿湖撒气:“那你腿脚怎么那么慢?害我误会了大嫂,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真是没用!” 还懂的找台阶下,不算太蠢,苏颖在心里撇撇嘴,最起码陈夫人还比较好忽悠,总比那说聪明都算不上还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话自以为多厉害实际上不过是半吊子的真蠢货——潘如月傅煦阳傅母这等人——强。 ……好吧,强了那么一些些,看情形她刚才那些话也算是白说了,被这货左耳进右耳出了。 苏颖看向芦荟,芦荟微微摇了摇头,苏颖这才冲陈夫人扯出个笑来:“既然这样,那弟妹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吧。至于老太太那边,还是不要告诉她老人家为好。毕竟太医说了,老太太这病可经不起刺激,万一到时候加重了病情,咱们谁都担待不起不是?” 陈夫人被苏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再不情愿也得歇了心中的那点小念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干巴巴的说:“大嫂说的是。”   ☆、191章 混合双打 好的不灵坏的灵。 苏颖正要打发陈夫人走呢,那边上房的人就过来了:“老太太让太太和二太太过去呢。” 苏颖当下就看向陈夫人,陈夫人也是惊讶:“大嫂难道是觉得我去告诉了老太太?这次大嫂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是径自朝着正院来的。至于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说到这里,陈夫人眼神有意无意的在芦荟身上游弋,“看来大嫂这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可是有的,说不定还有不少呢。” 她演技不到家,这意有所指还指的那么明显,把芦荟气的一噎。她惯常在苏颖身边伺候,就是苏颖出门见客都是常把她带在身边的,就是那些个和勇武侯府有不对付的夫人太太们也没像陈夫人这么三番两次的直接下脸子,当下只当作没瞧见,脸上还带着四平八稳的笑。 苏颖决定在心里收回之前对陈夫人比那些个人强一些些的评价,在心里叹息一番,站了起来:“既然老太太来请,弟妹咱们就过去吧,到时候弟妹说话时还请注意些分寸,免得到时候把老太太她老人家急个够呛。” 陈夫人不满的嘟囔道:“大嫂这话儿就过分了,我说话何时没个分寸了?再说了她是长辈,难道她问我我就能顾左右而言他了。” 嘟囔的时候请声音小些。 苏颖把这话儿听得一清二楚,笑晏晏的开口:“说起今日之事来,我恍惚听着是小叔和兵部侍郎姜家的少爷起了冲突,可是?之前不就是因为些不光彩的事儿闹了起来,怎么没打点好,反而是又起了冲突? 若是原先不过是小打小闹,倒是可以小事化了,可如今掺杂了人命官司,要想大事化小,还真是不大容易了。” 陈夫人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僵住了。她总觉得苏颖这是话里有话,难道是知道她借着那件事从老太太手里抠了不少好东西的事了? 不能吧? 陈夫人不大确定,试探道:“大嫂是不知道我家现在的苦衷,那什么姜家的少爷实在是嚣张。仗着自个有个做郡王侧妃的姐姐,半点都不把我家老爷这个侯爷的嫡亲弟弟放在眼里。 今日之事,更是那姜家少爷主动挑起的,人也是姜家少爷打死的,我家老爷只是被无辜牵连的。说来也只能算是我家老爷背晦了,竟是被那么个煞星惦记上了。” 苏颖松了一口气道:“原本见弟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如今听弟妹说的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严重,看来弟妹也只是关心则乱了。 也是,现在小叔还被关押着。弟妹在后面不能一直乱着,现在冷静了下来,方才是好事。等会儿弟妹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要是问起来,弟妹也这么如实以报才好。” 陈夫人被噎的哑口无言。 自以为堵住了一头。不知道苏颖就在这儿等着呢。 芦荟抿着嘴偷偷笑了笑。 到了上房,陈夫人才恢复起来,进了门愤愤道:“门外那些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上回我来,竟敢把我给挡在外头。到底是不把我这个二太太放在眼里了,哼!” 话这么说着,怎么都掩饰不了那股儿酸味。 苏颖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想清楚了,她还在这里呢。 不过,苏颖也是注意到了上房外守着的粗使婆子,这原先是没有的,是谁调动过来的就一目了然了。 苏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悲哀,母子反目成仇到这种地步。也实属‘难得’了。 苏颖若有所思,陈夫人气腾腾的进了正屋。傅母近来睡眠越发少了,颇有些精神不济,又有瘫症,更显得憔悴人老。 没见着杜鹃在傅母跟前伺候。苏颖搭在芦荟手臂上的手沉了沉。 那边陈夫人已经不客气的虎着脸叫丫环们出去,只留了朱鹮在槅门外伺候。陈夫人这么强硬,倒是让苏颖多看她一眼,略微想了想,如果她猜测的不错,陈夫人还真是有这底气在傅母跟前这么硬气。 收回视线来,苏颖对着芦荟轻轻颔首,芦荟也跟着退了出去。 苏颖向来能沉得住气,尤其是在傅母跟前,她问了声安,就自顾自的站到一边儿不说话了。 反倒是陈夫人沉不住气道:“老太太这急吼吼的把我跟大嫂叫过来,我和大嫂片刻不敢耽搁的就过来,唯恐来晚了一时片刻的就惹了老太太您不高兴了。怎么我和大嫂都来了,老太太您反而不理了?” 傅母不理,只管仰靠在锦缎蝙蝠金绣纹的大靠背上,只是愣愣的。 看着傅母蔫蔫的不爱搭理的样子,陈夫人心里憋着的那团火更甚,原因无他,不还是因为那个叫芍药的通房。 本来傅母都答应好好的,不给傅煦阳房里塞人,可这话儿才说出了有几天,就权当没说过,干脆的把那丫环给塞了过来。 要是没那狐媚子,说不得傅煦阳也不会不行了,往后能不能好都没个准,真是气煞人了! 可别管芍药水灵不水灵了,直接被傅煦阳迁怒的关进柴房里了,现在早就不水灵了。 还有这老不死的自己做的孽被揭穿了,受牵连的反而是他们二房,她自个除了没了诰命,不还是照旧在侯府里享受着荣华富贵。 再看看他们二房,灰溜溜的被赶出侯府不说,外面有个阿猫阿狗的都敢来找茬。要是二房现今还呆在侯府里,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差们还敢把傅煦阳给抓到牢房里。 她也不用拉下脸皮来求苏颖,还被她那么不给面子的奚落一通。 老太太这导致了她这么低声下气的罪魁祸首,都现在了还摆起侯府老封君的谱了,对她还这么爱答不理的,实在是可恶。 苏颖眼见着陈夫人脸上的神色变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缓,陈夫人现在的样子真像是傅母是她的杀子仇人呢。 傅母积威尚存,陈夫人好歹按捺了下火气,虽然就那么一点点。又问:“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儿?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还等着我回去坐镇呢,没那多余的功夫陪着您在这儿自话自说。” 苏颖在心里嘲笑,陈夫人还真是能瞎掰扯。 这回儿傅母倒是有反应了。她颤颤巍巍的开口:“到底是怎么了?可见是觉得我老背晦了,发生什么事都敢瞒着我了!” 傅母想坐起身来,可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愤怒这下直接从嗓子里嗷出一声来。 朱鹮在外边听见,一咬牙就进来给傅母端上了一杯茶,又扶着傅母坐起身来。 陈夫人看着傅母这憔悴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一些,又听傅母这么说,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更好受了一些。暗暗撇了撇嘴,什么嘛。本来还以为老太太通过安插在苏颖院子里的钉子知道了什么呢,原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高看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陈夫人就瞪大眼睛看了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苏颖,心里暗自打鼓。现在她这大嫂可是厉害了。老太太在侯府的地位都让她给架空了,如今她在侯府可算是说一不二了! 陈夫人抿了抿嘴道:“老太太您这话儿可就言重了,且不说您现在得病了需要静养,我们寻常没什么大事哪里好来打扰您老人家养病;再说了今个这事儿也不是非要瞒着您的,这不是怕您知道了又急又怒的,万一再加重病情,到时候阖府还得分心来揪心您的身子。这不是得不偿失了。 我们不告诉您可不都是对您的一片孝心,大嫂也是这么个意思,是吧,大嫂?” 陈夫人要拉苏颖下水,傅母就险些一口啐在她脸上,怒骂道:“寻常可没见你这么有孝心过。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算是看清了,你也是个心里藏奸的,我可真是看错你了。有那心思去听信个外人的,也不来找我说。可见你眼里是没我的!我还没死呢!一群不孝的东西!” 苏颖躺着也中枪,被连带着骂了一通。 陈夫人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通骂,又羞又恼,当下就扯着嗓子道:“姑妈咱们好歹讲些道理,老爷出了事,我可是比谁都着急,心急如焚的想法子解决。老太太您不跟着添乱就是好的了,现在怎么还逮谁就骂起谁来了。 哼!就算把事儿告诉您了,有什么用!您如今无非就还能指使动大伯,我这直接去找大伯帮忙,不正好吗?我看啊,您都这副模样了,该静心的就静心,不要这样的没事找事,惹的大家都难堪。” “你,你——”傅母气的着实不轻,听陈夫人一口一个不讲理,一声一口没用,只觉得浑身发抖。 朱鹮在一旁生怕傅母再有个什么不妥来,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带着哭音儿轻唤:“老太太,老太太……”转头对陈夫人轻声道:“二太太,您少说两句罢……” 陈夫人嗤笑一声:“主子说话,哪有你个下人插嘴的规矩!” “行了,别再说这些惹老太太发怒的话了。”苏颖虽然带着商量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也不容陈夫人有异议,“弟妹这关心则乱也不是这么个乱法,快静静,小叔那边定是没事的。” 陈夫人张了张嘴,“不用你假……” 苏颖看了过去,陈夫人只觉得被她平静的目光一扫,剩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陈夫人见傅母灰败的神色,暗自心惊,不好再造次了,只捂着帕子嘤嘤哭泣:“老太太,我这都是担心老爷,被猪油蒙了心,说话没个遮拦的,老太太就多担待罢!” 苏颖只当是没听见陈夫人嘤嘤的哭泣声,慢条斯理的对傅母说:“老太太,弟妹是个直性子,肚子里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往日里老太太也是知道的,还曾夸赞过弟妹率直,不像我,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您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至于瞒着您的事儿,我也觉得弟妹虽说话糙但到底理不糙的。到底都是为着您好。再说小叔的事儿,虽说还没个正式的定论,但有我家老爷在,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虽说往时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一些不愉快。可说到底小叔还算是个好的,只被人挑唆的一时猪油蒙了心罢。我家老爷即便是心里对小叔有了隔阂,但不管怎么说,他作为兄长,作为傅家的当家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一辈唯二的嫡亲兄弟消沉的。最起码百年之后,见着了傅家的列祖列宗,尤其是去世的公爹,也能道一声问心无愧。 说一千道一万的,我也只想老太太能把这话儿听进去——我家老爷并非是忘恩负义、不孝不悌之人。老太太只管放宽心便是。” 她说话极快,一番话说下来也不像陈夫人那般愤怒滔天的,语气基本上没多少起伏,可这话儿说的可比陈夫人不直白多了,但效果更甚。 傅母气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几欲昏了过去。 朱鹮连忙扶住了,含泪道:“老太太!” 苏颖见傅母要昏,忙叫陈夫人:“弟妹快些扶着些!” 陈夫人连哭都忘记哭了,这会子被苏颖这么一呼喝,也不作他想,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去了:“大嫂。你让我少说两句,怎么大嫂自己就说这么多,哪有大嫂这样的!” 这话的意思怎么就像是嫌弃苏颖抢了她的话头,她还没说够不甘心呢!陈夫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连忙补救了一句:“要真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别说我们了。就是大伯于心何忍?” 苏颖并不在意,她把傅母气晕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听了这话儿也只挥挥手道:“弟妹可是误会了,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意在让老太太放宽心不用再多挂心小叔的事。哪里是要气她老人家了。老太太误会我便罢了,索性我早就习惯了,可弟妹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也误会起我来了?” 陈夫人被苏颖一个“通情达理”的帽子扣上来,起初还有些飘飘然,但现在手上还扶着晕晕欲坠的傅母,只好把话都压了下去,还附和起苏颖来了:“是啊老太太,大伯已经答应帮忙了,您只管稍安勿躁便是了。” 傅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方才陈夫人这个侄女忤逆她也就罢了,这个蠢货分明是被苏颖当了枪使。如今又被苏颖这般当着面打脸,说她是侯府的搅家精,搅的傅奕阳傅煦阳兄弟俩反目成仇,祸害了侯府的根基,对不起列祖列宗,尤其是老侯爷,这可真是直戳心窝子啊。 “你们……”被儿媳妇‘混合双击’,傅母从来没想过,这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晕了过去。 “老太太,老太太!”陈夫人见傅母就那么软着身子倒了下去,唬得差点松了手,她没想着真把人给气晕啊。到时候老太太记了仇,不把她的体己私房给他们了,可如何是好? 这一想,陈夫人就懊恼起来,她刚才干嘛要逞一时之快,反正她这个老不死的又不是真的老不死,再忍一段时间就是了,唉! 陈夫人这下急的脸色都变了,慌忙扶着傅母躺下,又用袖子替她扇着,还指使着朱鹮搭把手。 苏颖却是显得比陈夫人还急一些,拧着眉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真是,明知道老太太不待见我,我宽慰她的话她怕是只当我不安好心了,唉!” 朱鹮咬着嘴唇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陈夫人不知道内情,一时把苏颖的话当了真,看着苏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之情,心里顿时就平衡多了。 苏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该跟她一般计较的。 处理傅煦阳的事,傅奕阳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不过是让他在牢里过一夜,他家里也让人去通知了。 傅奕阳没耽搁就回侯府,他一面往正院里去一面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早上姜存富才被御史弹劾私德有损,下午就闹出了他嫡子聚众闹事还打死人的事,怎么看这次姜存富都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至于傅煦阳,傅奕阳只觉得恼火。 先前为了个伶人同姜源大打出手也就罢了,他先前还做出过在外面养外室,还想着给那个外室风光大丧,自己戴孝的混账事来。同这相比,只是大打出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可偏偏不长记性,伤疤还没长全呢就跟姜源碰上了。还在这档口上。 傅奕阳都懒得去牢房里见一见傅煦阳,心里盘算着还要回去上述的内容,抬起手来揉揉眉心。 傅奕阳把傅煦阳的事暂且搁下后,又想起潘家的事。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今日烦心事诸多,都搅到一起来了。 潘家这知府做的实在是出格,虽说是先拿杭州知府开刀,可也确实没冤枉了他。一桩桩的恶行被扯出来,能保着不牵连家眷,都实属难得了。 再看潘如月,寡廉鲜耻到当街拦截的地步,如此轻狂;再到潘太太,一介妇人跟外官勾连,排除异己。竟是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还连累到妻子,傅奕阳自是不能叫苏颖受这般委屈的。 季家?傅奕阳面色沉了沉,到底还是祖母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没多牵扯到季家,他是不会多插手的。 傅奕阳一路走到苏颖的屋子里没见着人,以为苏颖是在俩小家伙的屋里,就踱过去,人也不在这里,便问:“太太呢?” 薄荷曲着膝盖回道:“老太太听着二老爷出事,一时着急。晕了过去,太太正守在老太太跟前。”后头又说了句:“原二太太也一块儿守着,只二太太担心家里的事儿,刚急匆匆的回去了。” 傅奕阳皱一皱眉头,抬脚就往上房里去。 这时候傅母已经醒了,对着苏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对着傅母投射过来的狠毒目光。苏颖坦然以对,不但如此,还微微一笑道:“等小叔的事儿有了定论,我立马让人来报被您听,好让您安心。” 不过到现在。陈夫人说傅煦阳出事了,苏颖也说傅煦阳遭了难,可她们俩谁都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傅母这一知半解的,苏颖越说,她就越跟着揪心,越是揪心,就越是痛恨难耐——她现在连外头的消息都难打听到了,可就是成了没耳朵的聋子,没眼睛的瞎子,只成了那泥塑的菩萨。 这对一辈子都在争权夺利的傅母来说,真是比立时死了还让她难受。 只听傅母怒骂道:“一个个都巴不得我这老东西死了才好,唯独一个小儿子孝顺,你们也盼不得他好,大太太这好心扔出去喂狗,狗都嫌弃!” 苏颖一愣,忍住笑意,这老太太是气糊涂了不成,怎么就自个骂起自个来了。先是自比老东西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当起狗来了? 还有这什么“唯独小儿子孝顺”,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傅煦阳孝顺的更多是她的私房体己吧! 傅母这拳拳母爱,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动容。 傅母怒骂着犹自不解恨,阴恻恻地盯牢了苏颖的面孔,见她嘴角噙着笑意,半点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傅母着实气的不轻,想破口大骂却是提不起力气来,自个喘气喘个不停。 苏颖叫了一旁伺候的朱鹮去搭把手,被傅母给一巴掌拨开,正这时,傅奕阳面沉如水的掀了帘子进来。 扫了一圈,脸色缓了缓,平稳的进来,对苏颖道:“昀儿和晨儿还需要你去照看,你且回去。” 苏颖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傅母又不是她亲娘,她行事起来多少都不怎么顾忌,可傅母可还是傅奕阳的亲娘呢,就算这亲娘比后娘还不如,但总归是改不了的。 在心里微微一哂,苏颖点了点头就和傅奕阳错开身,走了出去。 芦荟在外面担忧的迎上来,苏颖搭在她腕子上的手沉了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咱们回去。” 等出了上房,苏颖才又问:“杜鹃怎么样了?” PS: 嘿嘿嘿,又气晕一回。   ☆、192章 引狼入室 “到园子里走走。” 芦荟扶着苏颖到园子里去,到亭子里坐下了,芦荟瞧了瞧苏颖的脸色才说:“杜鹃姐姐那儿?” 苏颖揉了揉眉心:“她怎么样了?” 芦荟踌躇了下,方道:“被老太太罚着跪在廊下,若不是晕了过去让几个小丫头悄悄的抬了回去,怕是两条腿就要废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烧着,整个人瘦的不行。” 苏颖垂下眼帘:“她还有什么亲人没?” 芦荟想了想说:“这并没有听她说起来过,当年被人牙子卖进来的时候,也只说是家乡发大水,自个逃灾逃过来的。” 苏颖把手放在桌子上按了按:“这也好办,既是她得了恶疾,不能伺候主子,先把她从上房里挪出来。等过个几日,她家里人找上来,给了赎金让人给赎出去吧。” 芦荟微微垂着头,心里一动,旋即就明白了苏颖的意思,想着应是还有后招,就不用太担心了,道:“我让人先去和杜鹃姐姐知会一声。” 苏颖点了点头,敲了敲桌面:“老太太那儿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芦荟拧了拧眉:“正院是没有谁敢往外传消息,只二太太那么大阵仗,后头来的绿湖也没遮掩着,怕是被听进去了一耳朵,想到老太太那里讨个巧。” 苏颖低头摩挲了下手腕上戴的镯子,叹息一声:“我那弟妹实在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算了,往后上房该如何就如何,没必要的事就不需再知会我了。” 苏颖遮住眼中的光芒,她都有些厌烦了。 芦荟动了动嘴唇,见苏颖没有改口的意思,就把话儿咽了回去。 由着芦荟扶着回去了,没想到傅奕阳已经回来了,苏颖眉心一跳。“你倒是比我快了。” 傅奕阳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没说话。 苏颖对芦荟略一颔首,芦荟曲一曲膝盖悄声的退了出去。 苏颖给自己倒了杯茶,就放在面前也不说喝。闻着屋子里茶香一层层的漾开来。 傅奕阳抬眼看了她一眼:“你没什么要说的?” 苏颖也学他用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被他一问就有些懵,她要说什么呢?是说你的烂桃花可实在是够烂;还是说你娘可真够偏心;再不然就是你弟弟真是不安分;还是说弟妹实在是够奇葩的? 苏颖想了想,这该说哪一件呢? 没等她说什么呢,傅奕阳就先长叹了一口气:“等这件事了了,我准备让傅煦阳回祖籍去。” “唉?”苏颖怎么都没想到傅奕阳会跟她说这个,一时间就跟被猫吞了舌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傅奕阳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其实早就这个打算,只事情堆的太多,一时没抽出时间来。老太太那里也应下来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傅奕阳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只不过这笑里还有些嘲弄的意味。 “老太太要跟着去吗?”苏颖这话儿刚问出来,一看傅奕阳眼中闪过的嘲讽。就自觉地止住了话头,转而问:“小叔怕是不会同意吧?” “他不同意又如何,他现在可没任何资格跟我叫板。”傅奕阳淡淡的说着,“正好,他自己捅出这么个篓子来,以为我就这么一直替他收拾烂摊子不成。” 傅奕阳嗤笑一声,他确实厌烦了极了。 苏颖将茶杯搁下来。道:“小叔自诩最是孝顺,既是老太太同意的,若老太太亲自出面,小叔自是只有答应的份。” 傅奕阳漫不经心地说:“可不是,如今就唯独一个小儿子孝顺了。” 他果然是听了墙角,苏颖忖着傅奕阳的脸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奕阳挑挑眉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把她凉凉的手指尖包裹在手心里搓了搓。 苏颖心里一暖,就任由他这么搓着,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昨个弟妹不是过来找我,我没能见她。后头让人去他家里头赔了个礼,”傅奕阳听到这里皱起眉头来,苏颖无奈的笑了笑,“去的人只听说夜半的时候请了大夫,也没打听清楚到底是谁生了病,只说是因为个老太太塞过去的丫头,小叔还发了好大的火。今个小叔出事,弟妹找我来诉苦,不小心说漏了嘴,只道是小叔伤了命……再往下就住了嘴……”后面她自己的猜测就不好说出来了,可这就挺明显了,苏颖怎么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傅奕阳整个人都愣了,脸上一贯的神情都持不住,同为男人,这伤了“命什么”的,头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命根子。 傅奕阳扭过头来看看苏颖的脸色,就见妻子也低着头,睫毛颤啊颤的,声音更小了下去,不仔细听都要听不见了:“你许是不知道,去年弟妹刚怀孕那会儿,可是发卖了好几个小叔的通房侍妾的,只道是带坏了好好的爷们儿,怕是那会子就留下了隐患罢。”什么隐患,不就是肾亏了,只可惜傅煦阳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惯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还得陇望蜀,典型的今朝风流不管明日几何的。 苏颖舔了舔嘴唇,又轻声道:“也有可能是我听岔了。” 不过,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啊。 苏颖觉得她有些不厚道,不对,这样子讨论别的男人的命根子算个什么事啊,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二弟妹她只是性子直,心思简单了些,并不是个不好的。” 不是不好,但也没说是个好的,反正就是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是多值得厌恶就是了。 傅奕阳却是勾了勾嘴角:“若真是这样,那他跟姜源的梁子可结大了。”他这话里的幸灾乐祸都不加掩饰了,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清心寡欲才是养生之道。” “扑哧——”苏颖不由得笑出来,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好笑极了,简直就是在挖苦了,还是笃定了傅煦阳真是伤了命根子。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拿起桌子上水晶梅花盘里摆好的果子咬了一口,太甜了,让他皱了皱眉。直接把果子递给苏颖,见她一口一口咬着,才勾了勾嘴角:“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他琢磨着旁敲侧击一番,若是真是伤了命根子。可真是可怜了。 苏颖虽然不清楚傅奕*体在想什么,可看他都没怎么遮掩的愉悦,在心里叹口气:果然不管什么性子的人,都有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时候。 好在傅奕阳没多久就收敛起来,喝了一口茶说:“杭州知府一事这两天就应该会有定论了,丢了官位都是最轻的。我已经和季大人暗示过了,她们必是不会再来烦扰你了。” 傅奕阳要是不主动提起这件事来,苏颖都不会自个主动把潘如月给挑起来出来说嘴,可既然他提起来,苏颖就撇了撇嘴:“又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可没什么可觉得被烦扰的。” 傅奕阳无端生出些尴尬来,可他自己都是受害者呢,又捏住她的手:“今日之事来的突然,我没想到她竟是专门等在了侯府门外……”往下又不好说下去了,本来就没什么。可这一说就跟有些什么似的。 苏颖垂下眼帘,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扇啊扇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这让傅奕阳后面的话都到嘴边了就没说出来,“你……” 苏颖轻轻应了声:“可人家姑娘却不是这么个想的,知道她今儿对我说了些什么么?”这么说的时候,却是眉眼含笑。风情无限的嗔了他一眼,直把他看的将她搂在怀里,拿手扶着她的背:“说什么了?” “人家可是让我把她的奕表哥还给她呢。”苏颖说着,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奕表哥。你可还记得运河船畔的潘妹妹么?” 这话儿苏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把自己给恶心住了,脸都皱了起来。 傅奕阳也有片刻的怔忪:“她真是这么说的,真是。真是……疯了。” 这里面的憎恶实在是太明显了,苏颖抿了抿嘴角:“前面一句是真的。”后面一句是她胡诌的,不过潘如月的原话更不可理喻——“……如月知道你仍是牵挂奕表哥,可人鬼殊途!你再这样下去,就是在害奕表哥啊!苏姐姐,求求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往后如月会好好奕表哥……” 苏颖没把这话儿搬出来恶心傅奕阳,已经是很照顾他了。 傅奕阳活到现在还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独特’的女子,实在是被恶心的够呛。 苏颖恶心了傅奕阳一回,方才觉得平衡了一些。“饿了吧?我让她们上菜来,该吃饭了。” 傅奕阳叹气:“你不该在饭前和我说这些个的。” 苏颖无辜的笑了笑。 姜府 若说昨日姜家是乱成了一锅粥,今日的姜家就是兵荒马乱。 姜夫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等着外面的消息,得知姜源连同小厮都被关到顺天府的大牢里后,当即就摔了手边能摔的茶壶和茶杯。 瞪了不敢动的玉钏一眼,恨恨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分明该打死人的是那傅家老二,怎么就成了源儿了!源儿院子里的人都捆起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有了天王胆子敢害了我儿!” 玉钏心知姜夫人这是连她都要怀疑上了,姜夫人单方面的认为是姜府这边走漏了消息,把姜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捆了起来,可当时姜夫人跟姜源商量的时候,屋子里就他们母子两人,就是她这个姜夫人跟前的大丫环都离的远远的。 姜夫人这么做根本就没道理,可姜夫人执拗性子上来,只想要找出那告密的。 玉钏心砰砰直跳,正要说些什么来打消姜夫人的疑虑,姜存富却是沉着脸进来,沉声道:“这是怎么?我也想知道源儿好好的在思过,怎么就跑出去打死人了!” 本来在朝堂上就因为根本没按照原本所设想的往下走,姜存富要应对就已经是有些焦头烂额了,可更坏的还在后面,下午就有人来说姜源打死人了,被关到顺天府大牢里了。 姜存富当下就如遭雷劈。第一个想头就是不可能,姜源才被他打了几棍子,还在家里头养伤思过呢,怎么可能跑到外头瞎闹。还打死人了? 事实胜于雄辩,姜存富过去了,发现真是姜源! 看到被关在牢房里骂骂咧咧的儿子,姜存富当下真想过去给他两巴掌,不对,是懊悔昨天就不该心软,多打几棍子把这孽障打个半死,看他还如何出来作孽! 姜存富再恼火也不顶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姜源给捞出来。 顺天府尹见是见着了,可一向油滑的顺天府尹态度偏偏强硬的很。还把参与斗殴的另一方都给搬了出来:“勇武侯的嫡亲弟弟如今也还在牢里关押着呢,先前勇武侯亲自来了,下官怎么说也不能知法犯法,在案件没查明之前,就擅自把人给放了吧。姜大人就放心吧。下官绝对会秉公执法,若是令公子是无辜的,一经查明立马就放人,勇武侯的嫡亲弟弟也是一样的。姜大人慢走,下官这就去查明案件,尽快还世人一个公道。” 姜存富碰了个软钉子,也是恼火。又听顺天府尹搬出勇武侯来,眉头皱得更紧。 等回了家,进了院子就见正院静悄悄的,原先爱坐在廊下做活说闲话儿的大丫头都没个踪影。姜存富拧着眉头就进了屋子,刚进门就听见姜夫人在说什么原本该打死人的、又是什么陷害的,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了,径自进去盯着姜夫人。 姜夫人脸色一白,想要狡辩可又被姜存富盯的脊背发寒,唯唯站起身来,叫了声:“老爷。”就不说话了。 姜存富更是觉得她可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吓得姜夫人闭了闭眼睛:“你养的好儿子!往日里惯着倒也罢了,这次竟是给我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姜存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吓的玉钏只恨自己没找机会溜出去,“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他会好好思过,会好好改正!现在是怎的了?思过、改正都思到大街上去了!要是没你这个当娘的首肯,他怎么会被放出去?!还有你刚才是要做什么?还不快给我说清楚!” 姜夫人被姜存富暴怒的样子吓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心里一横,磕磕绊绊的就把昨天跟姜源商量的法子说了出来。 “原本是计划的好好的,打死人的是那傅家老二,等到那时候那勇武侯想让他弟弟全身而退,不还得对咱们家言听计从。源儿他这么做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好意,想帮老爷您来着,可哪里想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姜夫人说话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锐,到后来都有点歇斯底里了,“肯定是哪个杀千刀的诬蔑了源儿,不然怎么会变成是他打死了人!源儿怎么没被老爷你领回来?是不是勇武侯从中作梗!我就知道!他——” 没看见姜存富赤红着眼睛,她还想厉声叫几声,就被姜存富一巴掌扇到了脸上。 姜存富心里有气,这一巴掌半点都没留情,只抽的姜夫人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儿也渗出了血丝。 玉钏看了不忍,可见姜存富盛怒当头,也不敢劝,也不敢上前来,只好低着头别过脸去,不敢看,只恨自己没有戴耳朵出来。 姜夫人着实被姜存富这巴掌打蒙了,不可置信的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瞪着姜存富,随后眼睛血红,就像看见杀子仇人一般,厉声叫喊几声! 指着姜存富的鼻子怒道:“你敢打我?!源儿为何会这么做,可是因为你不要脸的在外面养外室,被人捉了把柄!要是源儿有个好歹,我也不要活了,你这官也要当到头了!你别忘了你能当上兵部侍郎可是有我娘家一份功劳在!” 姜存富面红耳赤,当下把玉钏赶出去,红着眼低吼道:“你够了!姜源到现在无法无天,都是你给惯出来,早知道,昨天我就该把他乱棍打死,要好过他今个还有力气到外面惹是生非!” 姜夫人当下用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姜存富,冷笑一声:“平日里不见老爷管教儿子,偏偏源儿出了事你倒是一推四五六都怪我身上来。这真是没道理!” 姜存富恼的在屋子里踱步,愤愤道:“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自己扪心自问,要没有你挑唆。他能想着去暗算别人!不然他谁都不找,偏偏要下手对付勇武侯的弟弟!难道今日不是你放他出门的?” 一番质问把姜夫人问的哑口无言,气鼓鼓的自个跟自个生气。 姜存富哀叹一声:“这种事,你们娘俩做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和我商量一声?现在可好了,偷鸡不成反是蚀把米了罢!” 姜夫人也顾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语带怨恨道:“老爷你倒是有能耐,怎么没见你把源儿从顺天府牢里把源儿带出来?”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源儿,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这不是要剜我的心么?” 姜存富被姜夫人这一哭,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 姜夫人哭的更大声了。 姜存富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哭了,还是想想法子让姜源脱身才是紧要的。” 姜夫人按按眼角:“这我自然是清楚的,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难道就不心疼吗?”见姜存富没有附和,心里冒火。气哼哼的说道:“照我看,那对母子就是咱们家的煞星,不然怎么他们俩一露面,老爷你就被御史弹劾,如今更是克的源儿进了牢里!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他们母子进来,现在想想。我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姜夫人把那对外室母子咒骂了一通,见姜存富一副皱着眉头不吭声的木头样子,心气到底不顺,鼻翼煽动哼出一声来:“老爷别不说话,源儿的事你可是有了章程?” 姜存富手中攥着扶手道:“顺天府尹那个匹夫滑的跟泥鳅似的,我看这次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什么?!”姜夫人一脸的惊恐。到这种时候,姜夫人才真知道害怕了。 姜存富呵斥一声:“你叫什么?我打听了,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哪里就笃定了是源儿下的手,我去打点打点。就算是不能把罪行推到傅家老二身上,最起码不能是源儿动的手!” “对对,合该把罪名都推到那傅家老二身上去,让勇武侯没事也要染上一身骚!”都这种时候了,姜夫人还记恨着勇武侯府,说起来的时候仍旧是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跟苏颖之间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 实际上,不过是姜夫人单方面的恶意满满,为自己失落的尊严找补呢。 姜存富没接话,站起来就走了。 姜夫人心里不满,也不敢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等姜存富一走,恨恨的啐了一口,一下子牵扯到半边肿的脸,火辣辣的疼啊。 姜夫人张嘴就朝外喊:“玉钏你是死的,快给我滚进来伺候!” 外面玉簪等几个大丫头递给玉钏一个同情的目光,玉钏心里直打鼓,半点都不敢耽搁的就拿着预备好的药膏进去了。 姜夫人照镜子的时候大为火光,玉钏上药的动作再轻柔还是让姜夫人觉得面子无光,迁怒一般甩手就是一巴掌:“作死的,不知道轻点?” 这一巴掌实在用力,玉钏感觉到嘴里涩涩的,想来是出血了,可她连痛哼都不敢哼出声,当下只有跪下请罪。姜夫人看她卑微的模样,心情才稍微好些,不耐烦的说:“还不起来给我上药,真是笨死了!” 玉钏低着头,眼睛里全都是怨毒,再抬起头来时,怨毒已经很好地被隐藏起来了,她轻轻的将药膏一点点的抹在姜夫人红肿的脸上。   ☆、193章 一了百了 陈夫人跟陈宛凝抱怨来抱怨去,直说的口干舌燥,才停下来喝口水,不满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陈宛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陈宛凝淡淡的说:“无非就是些抱怨的话,多说无益。”她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了,顿了顿又说,“傅煦阳只是在牢房里过一夜罢了,让他能够吃些苦头,往后不要再惹是生非了,不是挺好的吗?” “你倒是看得开。”陈夫人从鼻翼里哼了一声,随即往椅背上一靠,撇了撇嘴:“你可没听大嫂是怎么说的,她说什么不求老爷能光耀门楣,只是咱们少滋事,她就要念一声阿弥陀佛了!说的就跟咱们跟那什么似的,实在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大嫂这嘴巴也实在是够厉的,你没看到老太太被她气的鼻子歪了,脸也斜了,最后被她活生生的给气晕过去了!以前怎么没见大嫂这么厉害了,往前不还是被老太太压的连腰板都直不起来,现在可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没把老太太气死都是好的。” 陈宛凝身体僵硬,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角,轻轻地说:“人总是会变的,要是大嫂再像往日那般任人宰割的姿态,说不得连最后一点尊荣都保持不住了。” 陈夫人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陈宛凝一直替苏颖说话的态度。 陈宛凝低着头不吭声,陈夫人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自讨无趣后也不多跟陈宛凝瞎扯了,起身走了。 方才陈宛凝被陈夫人的没别的深意的话惊出一身的冷汗,但她自己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出自真心,又或者说是实话实说。 陈宛凝紧紧抿着唇,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的,掌心处都有刺痛了。 绿湖担忧的轻声问:“太太?” 陈宛凝朝她摇摇头,“你下去歇着吧。” 等绿湖下去了,陈宛凝才伸出手来一看。白嫩的手心已然被掐破了,寸许长的指甲也齐根折了。 陈宛凝脸色未变,只长长的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从梳妆匣里拿出一封信,陈宛凝已经看过一遍了,可现在再没有想看一眼的意愿,她只是拿着装着信件的信封反复端详,似乎要从中看出一点端倪来。 过了半晌,陈宛凝脸上浮现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拿着信封对着燃着的蜡烛点燃,看着它在手中静静地燃烧。 等到火焰快要灼手时,陈宛凝掀开桌案上茶盅的茶盏,将其扔在刚才陈夫人喝了一半的残茶里面。 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信件在淡褐色的水面上飘散开来。陈宛凝目光一直都很平静,喃喃道:“陈宛秋,你也有今天。” 做完这件事后,陈宛秋梳洗过后就躺平在床上,静静的看了头顶床帏精美的刺绣良久。才阖上眼。 翌日,杜鹃就被挪出去了,她强撑着在屋子外头磕了一个头,才由着婆子把她架出去了。 傅母在听了杜鹃得了恶疾之后,不耐烦的挥挥手:“不中用的东西,赶紧挪出去罢!” 什么表示都没有,实在是让上房的众人心寒。尤其是同为大丫鬟的朱鹮和黄莺,两人都有唇亡齿寒之感——最初的四个大丫鬟,白鹭撞柱子死了,杜鹃得了病,这一挪出去怕是也回不来了。 对于白鹭为何死了,杜鹃是怎么得了病。她们心里清楚的很,早已经生出来的愤懑更是见风般滋长起来。 苏颖听了芦荟转述的杜鹃的情形,也有些于心不忍:“先让她好好把病治好再说。” 薄荷原有些义愤填膺,想替杜鹃抱不平,被芦荟扯了扯袖子。她撇撇嘴没在苏颖面前发牢骚,说:“太太,三太太过来探望老太太了。” “三太太?”陈宛凝?比起陈夫人三天两头的往勇武侯府跑,陈宛凝可是稀客。毕竟自从二房的搬出去后,陈宛凝就再也没上门过,这次可倒是稀奇了。 苏颖没兴趣一探究竟,只笑着说:“许是从二太太嘴里知道老太太晕过一回,来探病的吧。不过,二太太没跟着一起来吗?” “并没有,只有三太太。” 苏颖在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忽悠像陈夫人这样的也是费劲,尤其是她还来无差别攻击,跟她计较不是不计较也不是,挺烦的。 “对了,之前上房那边是杜鹃管着老太太的私房,杜鹃病了之后是谁接手了?”自打傅母没了诰命后,上房的开销猛然增加,虽说上房的开销是单独走账的,但总有要走公账的地方,尤其是上房的易碎品,一个月有好几百两的出入。 杜鹃管着的时候,只是记账,还是瞒着傅母的,现在杜鹃被挪出来了,肯定是要换个人来的。 芦荟插嘴道:“左右不过是黄莺和朱鹮其中一人,先前白鹭没了后,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没填补上去,如今杜鹃再挪出来,大丫鬟就只剩下了黄莺和朱鹮两人了。她们两个先前不比白鹭和杜鹃得用,但她们俩从小长在府里头的,一家子虽不是最得脸的,却也在这府里头盘根错节的。再有若不是大丫环不好调动,她们都想着从上房调出去了。” 苏颖看了芦荟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老太太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她们俩是伺候老太太的老人了,又有能耐升到一等,只得多担待了。” 陈宛凝笑容淡淡的从上房出来,朱鹮往外送她,陈宛凝疑惑道:“怎的不见杜鹃?” 一说,朱鹮不由得抖了下,勉强笑道:“杜鹃得了恶疾,今日才挪了出去,往后怕是不能来伺候老太太了。” 陈宛凝一听就下意识的皱起眉,随意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两个小丫头满脸的愤愤之色,心里就猜着了两分,叹口气道:“怪可惜的,不过如今大嫂待下宽宥,总不会寒了府中下人的心,想来杜鹃若是个有福气的,往后还能在府里当差。” 朱鹮喏喏附和了一句。等话说出口才猛然意识到不对,陈宛凝说苏颖待下宽宥,这不是暗指傅母待下严苛刻薄么? 可事实如此,朱鹮心里愤愤然。一方面是兔死狐悲,另一方面她和黄莺原先就不如杜鹃白鹭得用,可现在她们俩就只有留下来活活受罪了。 可这些话朱鹮是不敢往外说的,注意到陈宛凝看过来的目光,忙低下头,可陈宛凝仍旧留意到她没来得及掩饰好的愤懑,不由得抬了抬眉毛,沉了沉手。 绿湖早得到暗示,拉着黄莺到一边去,笑着说:“姐姐照顾老太太辛苦了。这份辛劳我们太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说着拉过了黄莺的手,装作亲热的样子,从袖子里抹下一对绞丝银镯塞到黄莺手上。 黄莺心头一惊:“这是?”她左右看了看,推说了一句:“伺候老太太本是我该做的,哪里当得上三太太的赏。” 绿湖只把镯子套到了黄莺的手腕上方笑着说:“我们太太不方便日日到老太太跟前尽孝。只想姐姐得了机会能帮我们太太美言几句,并没有旁的的,姐姐只管拿着用罢。不过一对细银镯子,不值什么的。” 黄莺跟在傅母跟前,好赖还是能分出来的,就是刚才绿湖塞给她的那对银镯子,可不是什么细银镯子。她本就不舍得还回去。又听绿湖这么说,倒也心安理得起来,嘴上还推说两句:“自打老太太病了后,脾气就不大如前了,想来三太太也是清楚的……” 绿湖笑着道:“太太自是清楚的,姐姐只管有这份心便是了。” 黄莺这才点了点头。还伸手将袖子拢了拢,将那一对银镯子遮掩了起来。 不过是片刻功夫的,绿湖便是要跟上陈宛凝去,临走前还笑眯眯的说:“我们太太要去找大太太说会子话呢。” 黄莺咽了咽唾沫,她家里人想找门路把她调走。可现在杜鹃被挪出去了,一时半会又不能了,若是三太太能在大太太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得大太太那里点了头,她就能调出去了,就算是调到茶水房,月银没现在多,可总比在上房受罪强,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杜鹃。 这么一想,黄莺顿时不觉得绿湖塞给她的银镯子不烫手了。 送走了陈宛凝的朱鹮悄悄的凑了过来:“绿湖同你说什么了,这样半天?小心被老太太知道,治你一个吃里扒外。老太太她现在可是疑神疑鬼的紧,不然你以为杜鹃好好的怎么会被罚跪,还不是老太太觉得杜鹃投靠了大太太。” 黄莺瞪大了眼睛,拉过朱鹮压低声音说:“真的?” 朱鹮抿了抿嘴:“我亲耳听到老太太骂她没良心,还能有假。” 黄莺把心沉了下去,撇了撇嘴道:“谁没被老太太这么骂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定了。” 朱鹮也不得不承认,告诫黄莺:“我看你还是不要跟三太太的人私下里接触,老太太可是很不待见她呢。”心里却在想,现在的老太太除了待见二老爷,可没谁是她待见的了。她老人家没事,可受苦受难的却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黄莺也有同样的想法,她捏了捏出汗的手心:“我知道了,只她私下里想我打听下老太太的病情,我总不好不说,毕竟现在咱们上房可是大不如前了。” 朱鹮斜了她一眼,低声说:“这话儿你自己知道,埋在肚子里就行了,可千万别让老太太听到了。” 黄莺眼神闪烁了下,点了点头:“快进去吧。” 绿湖跟上陈宛凝,陈宛凝搭上她的手腕,轻声说:“事儿可办妥了?她如何?” “我跟她说有这份心便是,她只推托了下就将镯子收下了。”绿湖还有些紧张,她还是这么近距离的跟上房的大丫鬟接触,往前都觉得同样是大丫环,可她们那些上房的就是二等丫环感觉都比她这样跟在太太跟前的一等的还要高一等呢,更不用说像是黄莺这等大丫环了。 绿湖还记得白鹭,那时候就是她家太太见了都还要礼遇有加呢,那时候哪里会想到后来,白鹭就那么没了呢。 如今再来上房,总感觉好不一样了。 陈宛凝轻轻的“哧”了一声,她眼里带着诡异的愉悦,尤其是看到傅母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就跟普通的老妪一般,而不是养尊处优的老封君。 苏颖把手中的鱼食扔到鱼缸里,隔着大开的窗户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陈宛凝,回过头来问薄荷:“上一回我见着三太太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薄荷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有半个月了。” 苏颖回头再看了看陈宛凝,等她渐渐走近了,苏颖心里的那种不协调感越来越浓,她定定的看了陈宛凝一眼。她今天穿了白色中衣,缥碧色外衫,打扮的很素净,素净的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年纪,还有不符合她一贯的打扮。 苏颖还记得以前,陈宛凝作为平妻嫁过来后,穿着打扮都很符合她县爵家嫡二小姐的家风;另外到底并不算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可她仍旧不避讳穿着大红,等到了后面生了孩子之后,才有所收敛,但是也不该是现在这么寡淡啊。 苏颖突然想着,陈夫人真该学学她妹妹。要来哭穷就应该做这副打扮啊。 或许应该学学她,什么首饰都不戴,素面朝天的,豁的出去,才可以嘛。 思维不自觉地偏的没边了,苏颖回过神来,心里想笑。却忍着没抬起眉,收敛起情绪来,正和抬步进来的陈宛凝视线对上。 “大嫂,”陈宛凝先唤了一声,尔后笑着说,“大嫂气色佳。并不像是姐姐说的为着侯府的国库欠银憔悴的样子呢。” 苏颖指着座位:“你倒是成了稀客了,坐吧。”又朝迎着陈宛凝过来的芦荟说:“给三太太上茶。” “知道三太太喜欢碧螺春,紫苏去烹了,正要上来呢。”芦荟接过小丫环送上来的托盘摆在桌上,苏颖接过薄荷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又对坐下来的陈宛凝说:“小厨房里新做的几样点心,吃着还不错,你尝一尝。” 陈宛凝在心里咂摸了下“稀客”这个词,一时倒觉得五味杂陈,捏了一块儿点心也不吃,就拿在手里捏着。 苏颖捻起一块点心咬一口咽进嘴里,陈宛凝冲着她笑一笑:“我来看看姑妈,看来她被气的不轻,她问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我一下子说漏嘴了,可把她急的不轻。” 陈宛凝无辜的笑了笑,苏颖觉得她其实很想说:看姑妈过的不好,我就开心了。 这并不是错觉,苏颖眼睛里的讶然一闪而过,她看着陈宛凝漫不经心地神情,淡淡一笑:“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老太太眼里,她觉得唯一孝顺之人就是小叔了,小叔出了事,她自然是要着急的。” 陈宛凝强忍着要嗤笑出声,就为了苏颖说的所谓的“唯一孝顺之人”,不过转来一想,这“孝顺”之人和“慈爱”之人正正是相配,再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们母子这么“母慈子孝”的了。 苏颖这话儿语气软和,但陈宛凝可不会觉得她这是在替彼此开脱,照她的理解,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很浓。 想想苏颖昨日把老太太给生生气晕过去了,陈宛凝就很能理解苏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她们俩在这方面倒是很像呢。 只是,现在的境遇完全不同。 陈宛凝眼神轻飘飘的落到苏颖身上,在心里感叹一声。 大伯简在帝心,虽然前头几年受苦,小产过一回,还险些病没了,可如今得了一对嫡子,还得了丈夫的宠爱和敬重。就是她的好姑妈,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这里面多是她这个大嫂出的手。 陈宛凝目光落在苏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老太太也病了许久了,我看着倒比以前好些了,最起码她说话虽然困难了些,可听着觉得她中气十足的呢。” 苏颖眼睛落到她手中帕子里几乎被捏的碎碎的糕点上,听了这话儿,微拧了下眉,语气诚恳地说:“大夫说她老人家最好是少动怒,静养为主,所以昨日小叔出事时,我和二弟妹原本就没想把这件事说给她老人家听的。” 陈宛凝一下子捏紧了帕子,那块糕点几乎是全部分崩离析了,语气都变得轻飘飘的了:“今日倒是我莽撞了。改明儿等二老爷没事了,再过来跟老太太赔罪。” 她自顾自说着,将帕子团了起来,站起身来。抿了抿嘴角:“也再来叨扰大嫂,希望大嫂不要不欢迎呢。” 苏颖心中那种违和感越来越明显了,一时间苏颖都有些理不清头绪,压着心里的怪异感送走了陈宛凝。 芦荟过来收拾,倒上来的茶陈宛凝一点都没喝,笑着说道:“三太太瞧着比二太太稳重多了,倒不像是妹妹了。” 苏颖也没了胃口,将手里还剩两口的糕点塞到嘴里,芦荟连忙递上一杯温水,苏颖接过来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那些个不着调的姐姐还少么,只是让咱们碰着了。” “太太是在说昨儿的那位姑娘么?”薄荷快嘴的说道,然后被芦荟狠狠的瞪了一眼,薄荷自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浮现懊恼的神色。从芦荟手里接过茶盘,“我去收拾。” 芦荟朝外面啐了一口道:“薄荷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仗着太太您宠她,没点长进。” 回过身来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苏颖的神色,苏颖摆摆手:“她也没说错。” 芦荟拧起眉来:“太太!” 苏颖想起昨天打了潘如月的那一巴掌,打的掌心都疼,“她已是魔障了。何必再跟她计较。” 芦荟一想,昨天那姑娘真是疯魔了,再者家里出了这么样的姑娘,往后就别想出门了,想通透了才勉强笑了笑,心里嘀咕着。合该绞了头发送去当姑子才是。 这么一打岔,苏颖就没再纠结陈宛凝的变化,而陈宛凝出了侯府没有回自个家,改道回了娘家。 戴夫人见了她就皱眉头:“怎么打扮的这般素净?姑爷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大姐在家里照顾哥儿呢。傅煦阳那里大伯已经打点过了,很快就没事了。”陈宛凝扶着戴夫人坐下,“家里都还好吧?” 提起这个,戴夫人觉得头都大了,双眼冒火:“那个小妇生的就够我忙的焦头烂额的了,那铺子现在还被查封着呢。先前她倒是勾搭上了忠睿王爷,现在怎么着,那铺子倒是被忠睿王爷给查封了。我算是看清楚了,她一个庶出的,命比纸薄,心倒是比天还高的,瞧瞧她做的那些个事,唉!咱们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陈宛凝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现在怎么样了?” 戴夫人说起来一脸的愤愤:“你爹不知被她灌了什么*汤,现在只道是护着她,连我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今倒是知道收敛些了,没整日里想着出门,听说是病了,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左右现在我也不指望她来给我这个嫡母请安了。” “病了?”陈宛凝语气有些怪异,不可置信。 “说是病了,连大夫都没请,你父亲只知道纵着她,她既是不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我又何须关心她的死活。”戴夫人这段时间火气实在不小,原先对陈远良那么偏袒陈宛秋还朝他发发火,可见着没用之后,就只能把这火气憋回去了,可真是越憋越恼火。 陈宛凝垂下眼帘,喃喃道:“病死了才一了百了呢。” “你瞎嘀咕什么呢?”戴夫人埋怨的看了她一眼,陈宛凝勉强笑了笑:“我想着,是不是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死了没。 戴夫人尖锐道:“看她作甚!死了才让我省心呢。” 真不愧是母女啊。   ☆、194章 冒名顶替 陈宛凝轻轻一笑:“就是想看看她现在沦落到什么境地。” 戴夫人一怔,旋即明白了陈宛凝是什么意思,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不是你父亲护着,她还有脸呆在陈家么。你放心,她以前做的那些,一笔一笔的我都记着呢,现在我是动不了她,可并不代表我就真的无动于衷了。” 陈宛凝拧着眉,压低声音道:“母亲是指邱姨娘?” 戴夫人并没有承认,只说:“如今离选秀没多长时间了,且看着吧。” 原先戴夫人还能容忍邱姨娘,一来邱姨娘只生了陈宛秋这个庶女,二来邱姨娘是个软糯好拿捏的,虽是有一副好相貌,可早已经因为年纪大了没了宠爱,只能靠着戴夫人过活。 只是自从陈宛秋这个被蒙尘的明珠绽放出光彩后,邱姨娘的地位就随之水涨船高,陈远良又渐渐宠起她来了。戴夫人虽有不满,但却对是恨屋及乌,谁让陈宛秋实在是太嚣张了,并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戴夫人浸淫后宅多年,陈宛秋动的一些手脚,她如何能看不穿,不说陈宛秋设计陈宛凝这么大的事,还有她原先的贴身丫环秋红,借机离间她和她的侄女,也就是她的大儿媳妇,种种桩桩的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戴夫人对陈宛秋退避,并不代表戴夫人没法子对付陈宛秋,还不是陈宛秋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眼看大选在即,戴夫人可没有傻到在这种档口上冲动行事。 但这并不代表戴夫人就能忍下这口气,邱姨娘多是被陈宛秋牵连的。 陈宛凝低着头,她听明白了戴夫人话里的言外之意,邱姨娘往后的好坏是跟陈宛秋联系到一起的,只有陈宛秋好了,邱姨娘才会过的好,这还不是必定的联系。 陈宛凝假装没听懂戴夫人的言外之意。她轻蔑地说:“只是一个姨娘罢了,母亲何须把她放在心上,父亲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 戴夫人从鼻翼里重重的哼出一声来:“你是说宠妾灭妻么?他是没有!他不过把个庶女宠上了天,俨然一副陈家往后的前程都寄托在这么个女儿身上的架势。什么时候。陈家也到了这种靠女人上位的地步了,我可没糊涂,就是靠女儿上位顶多有个几十年的哀荣,可往后呢!家里没个有能耐的男丁支撑,怎么能行?” 陈宛凝沉默不语。 戴夫人声音陡然颓然下来:“远的不说,单就拿陈家和傅家比,当初两家是一块发迹,可如今才过了几代,就因为傅家有能耐的男丁,到了你这一辈。看看大外甥你大伯是袭了侯爵。没降等,可轮到你大哥呢,咱们家这爵位又要往下降等了。再看看你大哥就是得了个五品的虚职就欢天喜地了,那官职是怎么来的,我还不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更觉得难受。” “她陈宛秋还真当我眼皮子浅只看重了她开的两家铺子不成了,真是笑话了。堂堂的陈家竟是出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庶女,她心思歹毒,偏偏寡廉鲜耻,光是忠睿王爷一个……”戴夫人不敢在背后编排当今,在陈宛凝狐疑的目光中。讪讪的截住了这个话题,叹息一声,“她就是个小人,小人一旦得志就猖狂,谁都不放在眼里,往后若真是让她如了愿。这家可就真是热闹非凡了。你父亲压根就是一叶障目了,当真认为有了个有出息的女儿,就万事大吉了,她连自个的亲姨娘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其他了。” 陈宛凝愕然。她真的是第一次听戴夫人跟她掰扯起这些来,好些话到了嘴边就出来三个字:“邱姨娘?” 戴夫人咬了咬后牙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不是呢,大抵是觉得邱姨娘出身低微,爱答不理的。我倒也是糊涂了,非要跟邱姨娘这么个可怜人较劲,算了,你想去看看陈宛秋现在是副什么德行就去看罢。不过,我估摸着你也见不到她人,谁知道她这几天关着门不见人是在弄什么鬼呢。” 陈宛凝抿唇一笑:“姑且去试一试,她愿意见我,我也不过是看她一眼,不愿意见我也就罢了。”同时在心里冷笑,陈宛秋可不就是在装神弄鬼,不过这话陈宛凝压在心里,并没有跟戴夫人说。 看着戴夫人疲惫的神情,陈宛凝心中一动,嗫喏道:“母亲,我总觉得外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不大对劲,按理说就算是流言传出来,也不该好像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再说了,光是头一条就足够她出风头的了,后面那条可实在是太招人眼了,竟还是这种时候传出来啊。” 戴夫人一直笃定了不管是前面陈宛秋有着贵不可言的命格是陈宛秋自唱自说的,至于后面又传出来的那条,戴夫人冷笑一声:“你也说了太招人眼,后面那什么半凤命,在我看来纯属是瞎扯。她有那所谓大富大贵的命格,就当这点是真的,也不过是她想飞上枝头想疯了自己传出去的,可后面那条我料想着,怕是别人捏造出来的。” 说到这里,戴夫人停顿了下,才说道:“不瞒你,当我知道时,我一度以为是你父亲让人传出去的。” “父亲?”陈宛凝诧异了。 戴夫人点了点头,嘲讽道:“不但是陈宛秋想飞上枝头想疯了,你父亲他也是想‘光耀门楣’想疯了,不然我可想不出来你父亲怎么一下子就记起来还有陈宛秋这个庶女,还对她有求必应,还专门带着陈宛秋偶遇了微服出宫的皇上。” 陈宛凝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当我什么都不知情呢,”戴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也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陈宛凝才要张嘴问个清楚,戴夫人却抢先说:“你去吧。” 陈宛凝带着一肚子疑惑出了戴夫人的院子,一路上都拧着眉,心情格外的沉重,连原先去看陈宛秋倒霉的期待心情都淡了很多。 梅香照旧守在门外,陈宛凝过来,随意扫了一眼,旋即倨傲的说:“我听说二姐姐病的不轻。就过来看看。二姐姐可真是任性,病了怎么不请大夫,让一家子都跟着担心。绿湖,你去跟太太说一声。去请大夫来,可不能让二姐姐一直这么任性下去了。” 梅香唯唯道:“姑娘她,只是小病,不好请大夫来。” 陈宛凝嗤笑一声,不屑道:“二姐姐这是个什么意思,就是府里头有些脸面的下人病了,还请大夫来瞧瞧呢。二姐姐虽说只是庶出,但到底是正经主子,又怎么会连大夫都不好请。难不成觉得太太苛待了二姐姐这个庶出的女儿吗? 哼!二姐姐实在是太任性刁蛮了,谁不知道太太还被皇上嘉奖过呢。二姐姐这么做,岂不是与人把柄,让外人认为太太沽名钓誉!还有,太太可说了,二姐姐病了。太太三番两次的说要请大夫来,可都被二姐姐推拒了,不但如此,还闭门不出,让太太跟着担忧,实在是有些不孝了。 旁人碍着如今父亲宠爱二姐姐,不好说什么。我可是敢的,我倒要瞧瞧二姐姐到底病的如何了,以至于到了不能看大夫还闭门不出的地步?” 说着直接越过了梅香,伸手推开了门,脚步不停的绕过了屏风,直接走到了床边。脚踏上摆着一双绣鞋。 陈宛凝一边掀开床帏一边说:“二姐姐,我来探望你了。” 梅香亦步亦趋的跟过来,想拦着陈宛凝,可又碍于陈宛凝是主子,积威尚存。她根本就拦不住。 见陈宛凝掀开床帏,梅香带着哭腔说:“三姑娘,我们姑娘真的病了。” “呵呵!真的病了?”陈宛凝冷笑连连,甩开手中的床帏,一脸的阴郁,“你这贱婢,瞪大你的眼珠子看看,真生病的二姐姐人呢?” 床上被子摊开了不假,不仔细看好似有人睡在被窝里,可被子都是扁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蒙着头蜷缩在里头。 梅香看清楚后,脸变得惨白,眼中闪过惊惧,整个人瑟缩着,不敢抬头。 陈宛凝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语气也异常的尖锐:“好一个生病了不能见人,合着是根本是见不着人!你这贱婢,你可知罪,还不快说二姐姐哪里去了?” 陈宛凝也不能等梅香说话,就自顾自的说道:“原先我就知道二姐姐大变样了,把身为的女子的矜持和品德都抛之脑后,抛头露面的在外面行商贾之事,如此离经叛道也就罢了,更寡廉鲜耻的是竟然私会外男。” 梅香身子震动一下,眼睛充血变得通红,紧紧咬着下唇。 陈宛凝讽刺不屑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毕竟是涉及到陈家女子的名声,还关系到陈家的门风,该遮掩的就遮掩了。我也只当是有些人捕风捉影,到底二姐姐原先是多循规蹈矩,怎么会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我还觉得特别匪夷所思。 可现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二姐姐竟是谎话连连,还是对着所有人,还让你个下人跟着一起遮掩。这种事又怎么会是一个循规蹈矩、老老实实的人做的出来的?” 陈宛凝就这么含沙射影的把陈宛秋给骂了一通,尽管另外一个当事人根本就不在,不过也不妨碍陈宛凝将心中的怒火发泄的淋漓尽致。 “二姐姐到底去哪里了?你不说倒也无妨,等会子我就把这院子的下人还有门房的都找过来,问一问。绿湖,你也一块儿把太太找过来。” 梅香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心砰砰的直跳。只有她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二姑娘根本就没有出院子,没有出这个房间,她应该好好的在床上呆着的! 要是把院子里的丫环婆子都叫过来,一问就会穿帮了,她们都知道二姑娘并没有出院门,之前还在呢!可如今百口莫辩——都说人还在,可现在呢?好好的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梅香又是惊恐又是忐忑,惊惧过后涌上来的就是一丝激动。 如果能被更多人戳穿了那占据了她家姑娘的孤魂野鬼的真面目,是不是就能让她家姑娘回来了? 这丝激动之后就是憎恶,憎恶着那孤魂野鬼不要脸,败坏了她家姑娘的名声。 三姑娘说的那些话虽然不中听,可梅香反驳不出口,毕竟那都是事实,而且那孤魂野鬼实际上做的比这还要过分的多。简直就是水、性、杨、花,狐媚子化身! 要是真正的二姑娘回来后,知道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依着二姑娘的脾性。肯定会接受不了的! 想想这样假设的后果,梅香忍不住捂住嘴,颤抖起来,一时间可真是百感交集,进而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了?” 屋内传来第三人的声音,梅香如遭雷击,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猛地抬起头来向着出声的方向望去,在看清楚是陈宛秋后,瞳孔猛缩。眼泪噗噗掉下来,嘴唇都要被咬破了。 陈宛凝在震惊过后,毫不客气的质问道:“二姐姐一直在屋里?” 陈宛秋按捺住胸腔里翻腾的痛感,眼神闪过寒光,皮笑肉不笑的说:“只是去了净室。没想到你会不请自来。” “是吗?”陈宛凝挑了挑眉,“难道真是我误会了?没看到原本病的起不来床就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歇着的二姐姐,就下意识的觉得二姐姐联合着下人,蒙骗了大家,又去外面抛头露面呢。 二姐姐你也真是的,听到动静,就该知会一声。而不是这么默不作声的任由我跟着着急,还让我的丫环去请太太过来商议呢。” 恶人先告状!陈宛秋后槽牙磨了磨,手撑在桌子上,缓缓提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反嘲讽回去。讽刺的陈宛凝无地自容。 不过现实不允许,而且她还有她自己的计划,不能就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就功亏一篑。 再说了,陈宛凝现在过的可不怎么样。毕竟有那么一个极品渣男做丈夫,还跟自己的亲姐姐共事一夫,呵呵! 陈宛秋做完这一番心理建设后,看陈宛凝的目光里带着怜悯和不屑,好似根本就没把陈宛凝放在眼里一样。 陈宛凝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真是恨不得扑过去掐死陈宛秋,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制住这股强烈的不能再强烈的冲动。 尔后,直愣愣的看了陈宛秋半晌,戴夫人说她生病了,陈宛凝原本是不相信的,可现在见到了陈宛秋本人,陈宛凝就有些不确定了。 陈宛秋皮肤苍白,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显得有气无力的,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倒了。 难道是真生病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陈宛凝胸腔内快要溢出来的火气随着这个想法收敛了回去,同样也对着陈宛秋皮笑肉不笑一下:“既然病了,就该请大夫来瞧瞧,不应该讳疾忌医,二姐姐你说是吧?” 陈宛秋真是厌恶陈宛凝这样假惺惺虚伪的样子,她觉得她应该憎恶她,那还做出这么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攥着手,冷然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做出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态来,希望陈宛凝赶紧离开,可陈宛凝偏偏就把她送客的态度无视了,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轻蔑的看着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梅香:“二姐姐可真是养了一条忠心的好丫环啊,我不过是问了句二姐姐哪里去了,她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似觉得我会把二姐姐怎么着一般。不就是去净室了么,还值得她这一副死扛着不开口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真是,我只能说一声愚忠了。” “好啦,既然二姐姐没事儿,你就起来吧。看在二姐姐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个下人一般见识。”陈宛凝突然“唉”了一声,颇有些懊恼的说道:“你就该早说的二姐姐去哪里的,不然我也不会差人去告知太太了。这次就不劳动太太了,你就代我跑一趟去说罢。” 梅香唯唯诺诺的。 陈宛凝瞪她一眼:“怎么着,我竟指使不动你了?” 嚣张的样子实在是太刺眼了,陈宛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手指都被捏的发白了,撑着不在陈宛凝跟前示弱,冷淡的说:“不如你亲自去和你母亲说,慢走不送!” 陈宛凝声音陡然拔高:“注意你的措辞,太太是你的嫡母,你该称呼她为母亲的。” 又轻蔑的“嗤”了一声。道:“不要以为你有那什么名不可言的命格,就注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照我看,你再扑腾还是只麻雀,你还是别再痴心妄想了。尽做白日梦了!” 说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转身就走了。 陈宛凝刚抬腿出了房门,陈宛秋就撑不住的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用帕子捂住嘴闷声咳嗽起来,感觉到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陈宛秋颤抖着挪开帕子,帕子上一抹猩红刺痛了她的眼。 她余毒未清干净,又为了不让陈宛凝发现她凭空消失的秘密,强行催动让她转移到净室去。没想到竟会这么难受,还吐了血。 陈宛秋看上去镇定,可实际上怕的要死,她不想死,怕死了就会穿越回去。到时候就发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就该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不要! 都怪陈宛凝,如果不是她贸贸然的闯进来……想到这里,陈宛秋用冷冰冰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梅香…… 陈宛凝回去见戴夫人,戴夫人睨她一眼:“见着她人了?” 陈宛凝撇了撇嘴:“看样子像是真病了,阴阳怪气的。她那丫环还拦着不让我见,躲到净室内。被我指桑骂槐的骂出来了。” 是了,陈宛凝可没那么好心的给陈宛秋请大夫,也不认为陈宛秋偷偷溜出去了,那番话就是想说给陈宛秋听的。 戴夫人笑了笑,对陈宛凝说:“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母亲就不留我吃午饭了?” “不留,快回去。” 陈宛凝虽然不情愿还是听了戴夫人的话回去了,等回到家,看到停在仪门处的车轿,疑惑道:“谁家的车轿?” 这时候陈夫人跟前的大丫环翡翠急匆匆的过来。见到陈宛凝如蒙大赦,匆匆曲一曲膝盖道:“您可回来了,您快去正厅吧,太太她跟姜夫人吵起来了。”说着一脸的愤愤,“姜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姜夫人?哪个姜夫人?”陈宛凝一边走一边问,旋即就想起来了,“是不是跟老爷有纠葛的那位姜少爷的姜家夫人?” “正是呢,原本说是什么来和解的,结果说了几句就变了脸色,变得颐指气使起来,太太可受不了这种气,就……” 陈宛凝气笑了:“和解?我看是来给下马威的吧?和我说说她都说了些什么?” 快步走到正厅,听了一句,愤怒之色一闪而过,尔后,也不让人通报就直接走进去,指着来传话的翡翠怒骂道:“你瞎说什么?姜夫人多高贵的人物,怎么会是你说的那般蛮不讲理,没理还横三分的泼妇?照我看,肯定是这人冒名顶替了姜夫人,门房是做什么吃的,怎么不核实了身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了!回头看我不扣他月钱,让他这么不长眼!” 翡翠忍着笑,特别委屈的说:“门房的哪里见过高高在上的姜夫人?只来人禀明了身份说是兵部侍郎姜大人的夫人,瞧着像模像样的,门房的不好拦着,哪想到竟会是有人冒名顶替的来咱们家耍威风的。这可如何是好啊?这样岂不是给那正经的姜夫人抹黑么?实在是太可恨了,您说是不是让婆子过来把人叉出去,再去姜府去跟姜夫人说一声呢?” 陈宛凝拧着眉,道:“姜夫人如今怕是为了姜少爷打死人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罢,怎么会有空理会这等小事?我看来咱家的泼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连诰命夫人都敢冒充,实在是太可耻了!” 正厅里的姜夫人真的是快被气死了。   ☆、195章 能屈能伸 陈宛凝和翡翠一来一往让姜夫人肺都要气炸了,浑身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陈夫人幸灾乐祸了一把,谁让这姜夫人太气人了,把这儿当自己家呢,忒不要脸。 等陈宛凝进来的时候,陈夫人就很配合的说:“什么?你说这位打扮的富贵堂皇的夫人不是姜夫人?我就说呢,这位夫人这么蛮不讲理的!不过我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怕是背后有什么依仗,说不定就是那什么姜夫人派来的管事娘子,呔!难不成是个狗仗人势的?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当咱们傅家没有个能耐人么?” “闭嘴!你,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姜夫人颤抖着手从陈夫人指向了陈宛凝,那眼神就如同看杀子仇人似的,“我堂堂二品诰命夫人竟被你们这两个庶民侮辱,简直,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姜夫人喘着粗气,一脸阴郁,阴恻恻的盯着陈夫人和陈宛凝。 陈夫人从鼻翼里重重哼出一声来,她可是受够了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鄙视道:“二品诰命夫人?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原来就跟那骂大街的泼妇没什么差别!” 陈宛凝‘好心’的提醒道:“是不是真正的姜夫人还有待商榷呢,谁知道眼前这位耀武扬威的夫人可是真的姜夫人?姐姐你说这样的话,为时过早。” 姜夫人胸口一起一伏,阴恻恻的目光扫过陈夫人落到陈宛凝身上,不屑的撇了撇嘴:“我道是哪位呢?你应该就是傅家的那上不了台面的平妻吧。我是来找傅家的正妻太太,这里可没有这么个不入流的平妻说话的份。 不要别人叫你一声太太,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是说你们府里,正儿八经的正妻太太说话的分量都不如个商贾之流才会有的平妻太太了?可真是让本夫人大开眼界!” 姜夫人不屑的“哧”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陈夫人:“也难怪你们不认识本夫人,一个白身太太,旁的诰命夫人怎么会看得上眼。但凡有什么交际应酬的宴会,哪里会屈尊降贵的请你们来。更别说还是什么不入流的平妻,向来是被世家所不齿的!” 陈夫人气的眼睛血红,正要上前和她理论。被陈宛凝抓住了手腕,安抚的拍了拍,突兀的笑了笑,嘲笑意味特别浓,让姜夫人脸再次耷拉下来,“你笑什么?” 陈宛凝斜睨着姜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姑且当你是姜夫人,我只是想到了最近流传最广的传言。姜大人养外室,连外室子都有了,还被人家找上了门。这还就罢了,偏偏姜大人甘愿做那绿、头、龟,将这外室母子拱手让给了庶弟呢,您若是姜夫人您会作何感想? 是不是如同旁人说的,姜夫人是个胭脂堆里的英雄。很是善妒特别的不容人呢?要不然姜大人怎么会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一养就是数年,这儿子都生了,都不敢让其认祖归宗? 原先我还不能确定,可今日见到您,若您真是姜夫人,那就真的是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了。” 姜夫人拿陈宛凝是平妻来揭她的伤疤。陈宛凝原先可能会因为这个暴跳如雷,可现在她并没有那么在意,还反过来拿姜存富养外室来回敬姜夫人。 虽说平妻在世家不入流,可到底人家是正儿八经娶回家的,但外室算什么。 这可就严峻多了,没看到之前就因为养了外室被御史弹劾。姜存富都生怕以为私德有损害怕丢了乌纱帽,还想拉庶弟当替罪羊么? 再者陈宛凝还尖锐的抨击了姜夫人,善妒不容人,母老虎,响当当的回了姜夫人一个巴掌。 陈夫人也不甘落后。虽然姜夫人说陈宛凝说话分量比她重让她稍微有些在意,但一想到都是姜家害她要守活寡,那点不悦就全都化成了对姜夫人的怒火,蜂拥而出:“还有这样的事儿?那可真是要不得,要知道善妒乃七出之条啊,这传扬出去了,姜家女儿的名声岂不是都要被败坏了?” “哪里还用得着再传扬,如今全京城就是贩夫走卒怕是都知道了兵部侍郎姜大人养的外室找上门了吧。”陈宛凝附和道。 “你们姐妹俩倒是伶牙俐齿的,”姜夫人赤红着眼睛,“可惜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世家的事儿哪里是你们这等升斗小民能置喙的!” 自从从勇武侯府分家别居后,陈夫人最恨人家拿她是个白身的身份说事,姜夫人无疑是最毒辣的,被狠狠戳了痛脚的陈夫人当下就发飙了:“上不了台面?哈哈,我们姐妹出身陈家,世袭爵位,世禄之家,未嫁时但凡陈家宴客,来来往往的都是世交,那时候也没见过姜夫人啊。 再说现在,在勇武侯府时,也是如此,所以我们姐妹在这两个交际圈子里都没见过姜夫人,所以到现在还分辨不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姜夫人。这可真是稀奇了,毕竟姜夫人可是二品诰命夫人呢,怎么就没见我那大嫂勇武侯夫人宴客的时候宴请过呢?” 陈夫人鄙视的看了姜夫人一眼,“不过,单凭如此,还真的不能评判说你就不是真的姜夫人。原先未曾听过那姜夫人的事迹时,我还能有信心觉得这么个胡搅蛮缠、见识少,鼻孔朝天的泼妇样的不是姜夫人。可听了那事迹后,我就不那么肯定了。” 姜夫人也是能单打独斗的,可现在连番受辱,理智险些大崩盘,口气很冲的拔高声音说:“我今日来,原本是一番好意,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全都被蒙蔽在鼓里,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不过看你们姐妹俩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么胡搅蛮缠,我可不愿意我这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她一副要走的架势,可脚下根本就没挪动半点,正等着她们俩反问,她正好顺着下个台阶呢。 “到底是谁胡搅蛮缠不讲理的?”陈夫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至于陈宛凝她狐疑道:“既如此,这位夫人何不报上名来?何必冒名顶替姜夫人?这么藏头露尾的我们如何能信?再说了这位夫人要真是有这样的好心,何必一上来就那么的咄咄逼人,还颐指气使的侮辱我们姐妹俩?这样的好心。可真是让我们承受不起!” 姜夫人被问的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现在再强调她就是姜夫人,那些含沙射影骂她的不就落实了。可要是让她不承认。高傲的姜夫人才不屑顶替其他人的姓名呢,再说了先前那些你来我往,都让姜夫人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原本还以为是两个好糊弄的,哪想到都是硬茬子,姜夫人憋着火气,口气异常生硬的说:“看来你们是不愿意听我给你们指点迷津了,就这么被人蒙骗了,想让亲者痛仇者快?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你们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罢了,今日此来,不过徒惹一场气。玉簪,我们走!” 陈夫人嗤笑道:“这人实在是奇怪,自话自说就算了。还出口侮辱我们,如今竟还卖起关子来了!哼,真是丑人多作怪!” 陈宛凝挺诧异的,她还以为她这个姐姐会按捺不住,想刨根问底呢,没想到竟是没上这个不知所谓夫人的激将法。 就在陈宛凝刚感叹后,陈夫人就嚷嚷道:“我们家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现在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就别想离开!” 陈宛凝扶了扶额,真是不禁夸。心里感慨归感慨,但面上陈宛凝自然是要力挺陈夫人的,她睨了姜夫人一眼,拧着眉道:“姐姐,依我看。这位夫人连自己的身份都藏着掖着,谁知道她古里古怪的到底想做什么?先前还故意贬低你我,来挑拨离间呢,她说的话怎么会可信。” 陈夫人听了进去,剜了面色难看的姜夫人一眼。“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位夫人自己不说,你,就是你,叫玉簪是吧,你说说你家夫人到底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说出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被点名的玉簪顿时心里恨死了点她名的陈夫人,她就是个下人啊,怎么就这么祸从天降! 在玉簪踌躇的时候,陈宛凝就讥讽道:“怎么说不出来了?真是大开眼界,连自个的下人都说不出主子的身份了,好上得了台面啊。” 陈宛凝非常确定面前的这位夫人是实实在在的姜夫人,看不把人给气死。真是没见过像姜夫人这样的,不去忙着去对付外室母子,也不去忙着把因为打死人被关起来的儿子,怎么还有这闲心跑到她们家来耀武扬威来了? 脑子被门缝夹了吧。 姜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眼中全都是阴翳,看上去蛮吓人的。“你们姐妹俩也只有嘴皮子上的功夫了,连你们老爷被利用了都不知道!我就直说了吧,傅煦阳之所以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都是被勇武侯这个嫡亲兄长算计的,你们是不是还对他感激涕零呢?哈哈,被我说中了吧,被你们那好大嫂勇武侯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果然就是只会耍耍嘴皮子的蠢货。” 陈宛凝立马反唇相讥:“你是姜夫人?哈哈,你当我们是只会耍耍嘴皮子的傻瓜,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蠢货吧!要不是你儿子打死人了,连累到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又怎么会被关到顺天府的大牢里?你不会是想说,就是先前我家老爷被你儿子打了,也是勇武侯指使的吧?那大伯可真是厉害了,竟然能指使动你儿子!” 见姜夫人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陈宛凝冷笑一声道:“我看姜夫人是脑袋被门缝夹过了,才会扯出这么异想天开的谎话想来挑拨离间!还是说姜夫人被找上门来的外室母子还有杀人进大牢的儿子给弄的焦头烂额,头昏眼花了?” 陈夫人被这一出弄得有些懵,指着姜夫人的手指颤抖,“她还真的是姜夫人啊?” 得到肯定答案后,险些一口啐到她脸上,“贼喊捉贼!绝对的贼喊捉贼!你自己没养好儿子,养出那么一个混不吝的,还敢睁眼说瞎话,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实在是……恬不知耻!对,就是恬不知耻!” “还有你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到我家来耀武扬威!我家老爷全都是被你那好儿子给连累的,还……哼!你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现在就该滚了。不要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竖在这里!”陈夫人指着姜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这次倒没有把傅煦阳被伤着命根子的事给说漏嘴。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姜夫人气的七窍生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跳着脚,全然没了风度。当然,风度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没了。 陈夫人可不在乎什么风度,被人咬一口,绝对是要不管不顾的咬回去的。掐着腰做茶壶状:“老不休!不要脸的老不休!难怪你相公会在外面养外室,找个镜子照照你脸上的褶子。人老珠黄的黄脸婆!” 姜夫人什么时候遇见过陈夫人这么不含蓄的,以往大家打嘴仗,都是委婉再委婉,一句话恨不得绕几道弯,还得说的意味深长。含蓄再含蓄。再者还得给彼此都留些余地,日后大家还有见面的机会不是,闹僵了对谁都不好。 陈夫人可没这样的大局观,她就只为了自己爽快了,还专戳对方的痛脚——不管什么时候,女人最在意的不就是年龄和容貌。 陈夫人全都击中了。 陈宛凝目瞪口呆,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姜夫人。她从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发出一声怪叫,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是真晕了。 陈夫人骂声戛然而止,在意识到对方被她气晕了之后,嘟囔了一句:“真是气量小,我就这么说她两句。她就晕了,脸皮不是很厚的吗?” 陈宛凝哭笑不得。 玉簪一边扶着姜夫人坐到椅子上,一边瞪着陈夫人和陈宛凝:“你们怎么敢?……” 剩下的话被陈宛凝阴冷的目光盯的全都咽了回去了。 陈宛凝冷笑一声道:“姜夫人就这么晕着也不是办法,她既然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咱们是被大伯和大嫂利用了,不过总不能只听她一个人信口开河。最好是找大嫂问清楚,省的往后再被旁的什么阿猫阿狗的来挑拨了。” 她说完,还询问了下陈夫人的意见:“姐姐,你觉得如何?” 陈夫人同意了。 玉簪打了个冷颤。 勇武侯府 苏颖在芦荟跟她说的时候有点傻眼:“你说谁?” 芦荟也是不解,可事实如此,她如实的再说一遍:“二太太、三太太还有姜夫人,晕倒的姜夫人。” 她们仨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而且还是晕过去的姜夫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请她们进来吧。” 姜夫人虽然被气得狠了些,但她身子还是不错的,这个功夫已经悠悠转醒了。 玉簪见她眼皮子微动,渐渐缓了过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忙问道:“夫人,夫人!可是哪里还有不得劲儿的地方?”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陈夫人撇了撇嘴,小声的同陈夫人咬耳朵:“我看她身子还没老太太的好呢,上回老太太被气晕了,可是过了一盏茶时间就转醒了。哪像是她,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到这会子才醒过来。” 姜夫人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她对面的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正要发火,可巧听到脚步声,以及随之传来的声音,浑身一僵,转过身的就看到走过来的苏颖。 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涨成了猪肝色,失态的指着苏颖道:“你怎么会在这?” 没等苏颖说话呢,陈夫人就阴阳怪气的说:“姜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现在就在勇武侯府,大嫂当然会在这儿了。” “什么?”姜夫人吃惊极了。 苏颖坐在主座上,紫苏上了茶,苏颖这儿上的是拿温水调开的蜜,她拿过来一口接一口的喝了,抽出帕子一擦唇角:“这话儿原该是我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而且姜夫人还是晕着过来的?” 陈宛凝闻言,长吁了一口气:“原来她真是姜夫人,我就说了,大嫂是见过真正的兵部侍郎家姜夫人的。让大嫂掌掌眼,就能分辨出来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早早的来找大嫂了,也省的我和姐姐还就这位夫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姜夫人而纠结了半天。” 陈宛凝这么一说。苏颖就更迷惘了,“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说的我一头雾水。姜夫人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陈夫人撇撇嘴想说话,就被气急败坏的姜夫人抢先了:“够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待客之道的,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不要指望我大人有大量会原谅你们对我的不敬,这里,我可是片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不敬?”陈宛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嘲弄道:“姜夫人你看不起我们姐妹就算了,难不成你还看不起大嫂,论品级大嫂可比你高了不止一阶。姜夫人莫不是还昏呼呼的。忘了高低尊卑了?” 鄙视完姜夫人,陈宛凝就看向苏颖,款款说道:“大嫂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姜夫人一般计较了,毕竟姜夫人是急糊涂了,你也是知道的。姜少爷打死人被关进了顺天府大牢,姜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子,难免关心则乱。 不但找上我们家这个被牵连的,还浑说什么姜少爷是无辜的,是被大伯陷害的,还说大嫂在这里面推波助澜。如此,我们才想着到大嫂这里来。想听听大嫂是怎么说,也好让姜夫人心服口服。” 苏颖听得瞠目结舌,幸亏没有在喝茶,不然听了这么离谱的事情肯定会呛着的。她也没掩饰自己的愕然:“这是什么离谱的说法?” 陈宛凝紧着接口道:“可不是,当时我和姐姐一听就傻眼了,偏偏姜夫人说的信誓旦旦。还说什么让我们不要被蒙骗了。这话儿若是搁在旁人嘴里说出来,说不得我们还会听一听,想一想,可偏偏竟是从姜夫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怪哉。” 姜夫人暴跳如雷:“离谱?不见得吧!勇武侯夫人。你敢说我家老爷的外室找上门来不是你挑唆的?” 苏颖抬了抬眉毛,反问道:“咦?我可是听说那找上门的外室母子是姜二老爷的啊?还说是误会一场,就是姜二老爷都主动认下了?怎么听姜夫人话里的意思,反而是那外室母子其实是姜大老爷的?” 陈夫人自以为清楚真相,不等姜夫人狡辩,就热心肠的给苏颖解起惑来:“大嫂,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其实那外室母子就是姜大人的,姜大人甘愿做了绿、头、龟,让姜二老爷替他背黑锅呢!” 苏颖想笑,但忍住没抬眉毛,反而是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真的吗?那姜大人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陈宛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让陈夫人不解。 看着陈夫人迷茫的样子,苏颖嘴角忍不住轻轻抽搐着。 姜夫人眼眶欲裂,指着苏颖继续自顾自质问道:“你敢发毒誓说那外室找上门不是你挑唆的吗?我看你是不敢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苏颖将盖盅放到桌子上,懒洋洋的说:“要真是夫人臆想的这般,那夫人觉得我那么做是图什么呢?” 结果,姜夫人就一副“看被我逮到了吧”的模样,恨恨道:“我就知道是你!” 让陈宛凝和陈夫人都有些傻眼了,她到底有没有听懂苏颖的话啊,人家都说了臆想了,怎么到姜夫人这里就成了她自己的臆想成真了? 姜夫人还好吗?难道是被气糊涂了,以至于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196章 会心一击 苏颖再一次瞠目结舌,她的想法和陈夫人以及陈宛凝不谋而合了。 苏颖微微一笑,“姜夫人,需要我给你找个大夫吗?” 姜夫人,不要放弃治疗啊。 陈宛凝也很认真的提议:“是啊,我看是姜夫人气糊涂了,没听清大嫂的话。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就像是姜夫人您猜测的那般,如果是我大嫂挑唆了姜大人的外室找上门来,可这是为什么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大嫂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去做这种事情吧?姜夫人既然那么笃定是大嫂做的,总该有缘由,还得有证据吧。” 陈宛凝刻意在“猜测”“如果”上加重了音,未免姜夫人这次还把这些假设性的词语视而不见。 陈夫人也过来插一脚:“是啊,以前也没见姜夫人来过侯府做客,难不成是因大嫂你以前看不上她这个堂堂的二品诰命夫人,不请她来,所以姜夫人就怀恨在心,逮到什么就胡乱攀扯一通?”她自己说完,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嘛。” “你胡说什么!”姜夫人此时就像是个被非礼的姑娘,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铁青,“别以为是个侯夫人就有多了不起了,我大女儿还是郡王侧妃呢!我看你们这么嚣张,可是不把顺郡王府放在眼里!” 陈宛凝讥笑道:“听听,姜夫人都说了什么?原先姜夫人都异常看不起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平妻,如今倒是对个侧室推崇起来了。 侧妃虽说占了个妃字,可别忘了,这前面还有个侧字呢,就算是郡王府的侧室,比寻常人家的侧室高贵些,可它终究是个侧室。 一个侧室的娘家怎么能算得上郡王府的正经亲戚,姜夫人这么说,岂不是不把顺郡王妃的娘家。顺郡王正儿八经的外家,放在眼里了? 姜夫人说话最好还是仔细思量思量,不要这么大放厥词,惹人误会。若是传到了顺郡王妃的耳中,那可就不好了。 就是传到了顺郡王耳中,也是大大的不妙,毕竟听姜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寓意着顺郡王是个宠妾灭妻的,不然怎么一个妾室的娘家以郡王府的外家自居,还仗势欺人,这可真是替郡王抹黑啊。” 陈宛凝说话特别快,但落地有声,不仅说的苏颖暗自赞叹。更是说的姜夫人如鲠在喉,嘴唇颤抖着,好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夫人补刀:“侯夫人和郡王侧妃品级哪个高?” 陈宛凝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神色闲适的苏颖,挑眉道:“这怎么会有可比性。” “你。你们?”姜夫人手抖啊抖。 苏颖脸上十分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癫痫犯了?” “什么,她有癫痫病?我道呢,她怎么一直抖啊抖的。”陈夫人天真的说道,又指着站在姜夫人身后低眉顺眼的玉簪:“你这贴身丫环是怎么做事的?没看到你们主子癫痫病犯了吗?还不快紧着,要是在大家伙跟前犯了病,那可就真是太难看了。” 苏颖忍不住的去看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傻的陈夫人,不过不管如何。她是这么的可爱。 姜夫人饮恨,愤愤的将抖着的手收回来,“你们妯娌一唱一和的,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勇武侯夫人,你说是不是?”姜夫人恨得牙痒痒。她自认姜家在京城虽说算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随着姜存富步步高升,她的女儿也嫁到了郡王府,旁人都愿意给姜家面子,可偏偏屡屡在勇武侯府碰钉子。还连连被侮辱取笑,她要是能咽得下这口气,被人知道了连个白身都敢取笑她,她还如何竖立起威严来! 陈夫人“嘁”了一声,道:“姜夫人你这人实在是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来挑衅我们的,怎么现在讲理讲不过我们了,就又要开始胡搅蛮缠了。不对,是倚老卖老了,实话和你说,我们可不怕你!这倚老卖老在尊卑上下面前可行不通,大嫂,你说是吧?” 苏颖欣然同意:“这话说的在理。” “我就说吧。”陈夫人咧着嘴笑的很满足。 姜夫人被噎得够呛,双眼放大瞪着陈夫人。 陈夫人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姜夫人自己说什么做人要留一线,说的就跟你自己是过来人,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似得!我怎么没看出来? 还有有其母必有其子,你那个打死人的儿子肯定是跟着你有学有样的。先前以为一个卑贱的伶人,就纠结着家丁把我家老爷打成重伤,我们明事理,可没一味就去怪罪你们,还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你们家一般见识。 可结果呢,你那儿子还得寸进尺,又来找我家老爷的找茬!果然得报应了吧,活该!” 姜夫人阴恻恻的盯着苏颖,苏颖觉得躺着也中枪,就听姜夫人义正言辞的说:“你要怪就怪勇武侯夫人好了?如果不是她一肚子坏水,在背后使阴招挑唆那外室上门,源哥儿又怎么会想着替我出气,找上傅煦阳!” 陈宛凝气笑了,“姜夫人之前不是还说我家老爷是被大伯算计的,怎么现在就成了是姜少爷自动自发的了?还柿子专挑软的捏!照你这么说,那头回姜少爷把我家老爷揍的下不来床,可没有谁挑唆吧?更可恨的是,你说姜老爷的外室是我家大嫂挑唆着上门的,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我就是奇怪了,你为什么会认为大嫂会跟姜家,跟你过不去?难不成是大嫂嫉妒姜家家大势大不成?哦,得了吧!堂堂的侯夫人需要去嫉妒二品诰命夫人?再说了,就算傅家没有世袭的爵位,大伯不到而立就已经是正二品,正好跟姜老爷是同等的官阶,简在帝心,前程可比姜老爷锦绣多了! 我可找不出什么值得大嫂降低身份去算计姜家的,或许大嫂你能给我解解惑。” 苏颖疑惑的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自己也疑惑呢。而且除了疑惑这个,还有个疑问,姜夫人莫名的对我抱有敌意啊。 先不说姜少爷打伤了小叔,就是在侯府安置我府中姨娘时。姜夫人碰巧就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难道是因为我以自家事不需要个外人插手为由驳回了姜夫人的求情,姜夫人就对我怀恨在心了? 还是说,姜夫人认为,我因为你的多管闲事,就对你,还有你家怀恨在心了?” “这件事我也有耳闻呢,”陈宛凝接话,道,“原先。倒也认为姜夫人过于心善,可现在我可不这么认为了,总觉得姜夫人没安什么好心。” “替个姨娘求情,她没病吧?”陈夫人一阵见血,给予姜夫人会心一击。 苏颖会心一笑。“许是因为姜夫人的女儿是侧室的缘故?” 姜夫人眼眶充血,一一的用恨不得啖其肉的眼神从陈夫人、陈宛凝再剜到苏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你们不要太得意了,小心乐极生悲!” 陈夫人不屑的撇撇嘴,嘟囔着:“就是这样,也比有人连乐都没有的强。” 姜夫人被噎脸色铁青,留下一声重重的哼。就趾高气扬的带着丫环扬长而去! 苏颖心想:或许姜夫人应该留下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或是说“咱们走着瞧”会更圆满。 真是可惜了。 陈夫人还在抱怨:“什么啊,这个姜夫人可很是莫名其妙,趾高气扬的真让人厌恶。还有真不明白她怎么就盯上大嫂你了,连带着还让我家老爷遭受了无妄之灾。” 无差别攻击这点实在是不怎么讨喜,不过看在在之前‘狙击’姜夫人一事中,陈夫人贡献出好几次会心一击的份上。苏颖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不过…… 苏颖冲她微微一笑:“你这是在怪我了?” 陈夫人瞪大眼睛:“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怪你了?你不要跟那个姜夫人一样不讲理了。” 苏颖无语,你刚才这么说过了啊,难道她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她求证似得看向陈宛凝,陈宛凝低着头,根本就不看她。 苏颖泄气。无奈的说:“算了,姜夫人之前去找你们挑拨离间了?” 陈夫人撇了撇嘴,哼道:“可不是啊,大嫂你也看到了。还有大嫂,”陈夫人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你和我们说说,那外室找上门是不是你挑唆的啊?不然要是没什么蛛丝马迹,她怎么就一口咬定你了?” 苏颖没理她,对陈宛凝说道:“不必理会姜夫人,她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陈宛凝在心里偷笑,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她应该是被急疯了,还被气疯了。” 陈夫人有些不爽被排除在外,强行插话进来:“你们没看到她的脸都被气歪了,还有之前是我把她给气晕了。” 看得出来,苏颖笑了笑,很敷衍的夸奖了一句:“嘴上功夫见长啊,弟妹。” “那是。”陈夫人沾沾自喜道。 陈宛凝突然发现茶杯上的花纹很好看。 苏颖现在是看陈夫人不怎么顺眼,她笑眯眯的提议道:“你想去看看老太太吗?之前小弟妹才去探望过。” “什么?”陈夫人扭过身来,质问陈宛凝:“你不是说你回娘家的吗?怎么会过来探望老太太?你来看她做什么?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 ‘祸水’转移。 陈宛凝这下不能再低着头了,“我是回娘家了,还得知陈宛秋病的不轻呢。” “没死吧?”陈夫人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根本就没意识到陈宛凝避开了她一堆问题。 陈宛凝露出嘲讽的表情:“祸害遗千年,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没了。不过她倒是特立独行的,病了不愿意看大夫,躲在院子里不见人。” 陈夫人“哦”了一声:“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病?比如满脸长疮之类的。” 陈宛凝撇撇嘴,很遗憾的说:“倒是没有,只是奇怪的很,我进屋找她的时候,她没躺在床上,我还以为她又瞒着太太到外面抛头露面了。哪想到她竟是藏到净室了,哼,她那丫环还当我会怎么着她呢!” 苏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姐妹俩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她们姐妹俩的关系现在倒是很融洽啊。 不过就这么专心致志的当着她的面诅咒陈宛秋早死真的好吗? 还有,陈宛秋生病了?她会生病?这可是奇怪。 陈宛凝突然转过身来对没插话的苏颖说:“大嫂,你还记得我这个庶姐陈宛秋吗?” 苏颖眉心一跳,但几乎微不可查,笑着说:“我知道,最近关于她的传言,我没出门都听说了。” 陈夫人不屑道:“大嫂是说她命格贵不可言,还有半凤命的说法,还不就是丑人多作怪,她自己放出来出风头的。” 陈宛凝皱了皱眉,道:“让大嫂见笑了。” 陈夫人不屑的“嗤”了一声:“别把她和我们归到一块儿去,嫡庶有别,再说了就她那种黑心肠的,我才不屑跟她为伍呢。” “大姐!”陈宛凝叫了她一声,陈夫人撇撇嘴,不情不愿的住了嘴,还嘟囔了一句:“明明是你先说起她来的。” 陈宛凝真是哭笑不得,尝到了刚才苏颖被陈夫人的话弄的哑然时的感受。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来看姑妈做什么?”陈夫人‘旧事重提’。 陈宛凝被问倒了,她踌躇了下,还瞟了苏颖一眼,才说道:“尽孝道。” 陈夫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屑,她“嘁”了一声:“说瞎话吧,我还不了解你吗?你……” “咳咳!”陈宛凝剧烈的咳嗽起来,把陈夫人想说的话给盖下去了。 陈夫人显然不为所动,她根本就没看陈宛凝尴尬的神情,继续絮叨着:“这有什么好掩饰的,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然后她看向苏颖说道:“大嫂你也明白吧,我为什么会嘁她吧?” 苏颖:“……”我不明白。 PS: 一更,二更在21点   ☆、197章 夫妻同心 苏颖哑然失笑,转移话题:“那你可是要去上房?” 陈夫人不情愿的说:“要去自是要去的,可这不昨天我把老太太气得够呛,这回过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转过头来又去炮轰陈宛凝:“你去探望姑妈的时候,就该带上我的。” 陈宛凝笑了笑:“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陈夫人连忙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她又目光灼灼的看向苏颖,询问道:“大嫂也要一起去吧?我和宛凝离得远,不能时刻都在姑妈跟前尽孝道,”她一边说还一边撇嘴,一脸“都不用说,大家都懂得吧”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虽说大嫂和老太太住在一起,但照我看,大嫂怕是找了理由不去老太太跟前尽孝吧,大伯知道这件事吗?他——” “哎呦!你干嘛掐我?”陈夫人一脸控诉的瞪着陈宛凝,陈宛凝一脸讪讪,干巴巴的说着:“姐姐没别的意思,她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大嫂和大伯自是再孝顺不过的了。” 陈夫人张了张嘴,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还是讪讪的闭了嘴。 苏颖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弟妹的脾气向来如此,我也习惯了。先前老太太也是拿我跟她比较过的,还称赞二弟妹说她直率,是真性情,不像是我说话弯弯绕绕的。” 她挑挑眉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话儿二弟妹觉得耳熟吧,昨天在老太太那我也这么夸赞过你呢。” 陈夫人狐疑道:“我昨天就想问了,姑妈真的曾经这么夸奖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苏颖但笑不语。 陈宛凝哑然,那根本就不像是什么称赞吧,她现在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拉住陈夫人的胳膊,跟苏颖说道:“大嫂想来还有事要忙,那我和姐姐就去照顾老太太了。” 苏颖点了点头,亲自送她们俩出了院门,芦荟一脸欣慰的说:“二太太和三太太都站在太太这边呢。没有听信姜夫人的离间之言。” 苏颖握着芦荟的手微微用力,陈宛凝变化可真不小,她大概可以猜到一部分引起她变化的缘由,至于这变化好不好。照着目前看来应该是利大于弊吧。至于陈夫人,她真的是不能指望了。 想到姜夫人,苏颖心往下沉了沉,姜源打死人,而恰好是在和傅煦阳互殴中打死人,这件事绝对有猫腻。 姜夫人话里的漏洞太多,但盛怒之下泄露出来的真实想法,苏颖可没有错过。 不过,芦荟说的也没错,姜夫人贸然上门去找陈夫人和陈宛凝绝对是去挑拨离间的。只是姜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她们姐妹俩战斗力惊人,还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竟是把姜夫人给活生生的气晕过去。 气晕过去就算了。还把人拉到侯府来了。 乐极生悲么,姜夫人是自认有什么后招啊。 思绪横生,苏颖恼火的是——那姜夫人是怎么认定是她挑唆的?实在是让人费解。 就照着姜夫人的行事,看她不顺眼的应该有很多吧;再者,或许不是冲着姜夫人去的,而是冲着姜大人去的。 到底是谁做的,让她莫名其妙的就做了这么个背锅侠? 那边陈夫人悄悄的问陈宛凝:“你觉得姜夫人说的是真的吗?我是说她觉得是大嫂挑唆外室上门的事。” 陈宛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陈夫人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我要是知道的,怎么会问你。” 陈宛凝哭笑不得,想了想道:“依我看,怕是姜夫人猴急乱咬人,再说就算是大嫂做的又如何,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还趁机帮咱们出了口气呢。” “什么一报还一报?”陈夫人有些不解。 陈宛凝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你没听大嫂说吗?大嫂处置大伯房里的侍妾,这本是大嫂的家事,那姜夫人一个外人,而且还跟侯府没什么交情的,非要乱插一手。你还真以为她是心善要替那姨娘求情啊。肯定是要给大嫂添堵的。” 陈夫人重点完全没抓住,她酸溜溜的说:“大嫂可真是好命,跟前没那乱七八糟的人膈应。”她想到自己,想到傅煦阳不行了,咬牙切齿的说:“姜夫人实在是太可恨了!”都怪她没教好儿子!“还有姑妈,说话不算话,芍药,哼!” “老太太还不知道那件事吧?”陈宛凝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 陈夫人立马道:“我没告诉她,她从哪里知道去。” “我把傅煦阳坐牢的事告诉她了。”陈宛凝淡淡的说道,引来陈夫人的瞪视:“昨天我和大嫂一唱一和的,把这件事给瞒住了,你倒好,转身就泄了底。” 陈夫人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迫不及待的问:“老太太没被你气晕过去吧?”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无所谓的说:“没有,她倒是把大伯和大嫂都骂了一遍,也没少了你和我。” 陈夫人愤愤的说:“我就知道,昨天她可不就已经劈头盖脸的把我给骂了一通了。说来自从姑妈她中风之后,这也成了家常便饭了,我都怀疑姑妈这里,”陈夫人指了指脑袋,“也得病了,也有可能是老糊涂了。” 陈宛凝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傅奕阳早早上朝,到了宫门前下了马,迎面见了神情憔悴的姜存富,傅奕阳照旧面无表情,倒是姜存富没了之前在姜源痛揍傅煦阳后,他在户部外截住傅奕阳时的有恃无恐,在看到傅奕阳冷冷的神情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看到都察院左都御史苏政文,也就是傅奕阳的岳父后,脸色沉了沉。 在知道姜夫人做的‘好事’后,姜存富可是连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可姜源是他的唯一的嫡子,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儿子身陷囹圄。 如今,姜存富由不得多想,难道真是勇武侯想置他于死地。之前姜夫人在他耳边斩钉截铁的笃定时,姜存富并不相信,可那时候是没有把都察院左都御史苏政文和傅奕阳联系起来。 思维发散了下,姜存富一脸阴郁,勉强的朝傅奕阳挤出笑来,主动凑上去,恭维道:“侯爷大公无私,敢于大义灭亲,实在是令下官佩服。” 傅奕阳停下来,目光一如既往的凛然,语气淡淡的说:“姜大人是说令郎涉及人命官司之事?顺天府尹自会秉公处置。”多说无益。 姜存富在心里冷笑,他就不信顺天府尹那个滑不溜秋的泥鳅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这里面会没有勇武侯的施压。他就说呢,原先傅家老二被姜源痛揍了一顿,姜家没什么表示,勇武侯还表现的一副不偏不袒的姿态,是真的不计较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姜家呢! 姜存富暗自咬牙,面上却是道:“侯爷说的是,相信顺天府尹会查明真相,还我儿以及令弟一个清白。” 傅奕阳假装没听明白姜存富话里的机锋,照旧不咸不淡的说:“自然。”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把姜存富给气的够呛,转过身就不再傅奕阳跟前自讨无趣了。 傅奕阳不以为意,和吏部侍郎江大人同行,没走几步,就听得他叹了口气。 傅奕阳转脸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为何叹气?” “杭州知府一案不知要牵连出多少官员出来,从此事后,这朝中的气氛可是一日压抑过一日。”说罢,江大人就不住摇头。 傅奕阳面色凝重,本来追讨国库欠银的目的本就不单纯,现在只是渐渐的铺开网罢了,更压抑的还在后面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上了大殿阶矶,往朝殿而去。 下了朝,姜存富神色更加郁郁了,因着姜源的事,他又被参了,又因为顺天府尹那里还没结案,弹劾他的不过是教子不严,家风不正,仍旧是揪着他养外室一事不放。 在这种情况下,姜存富能开怀的起来才叫奇怪,更让他觉得难堪的是,往日里交好的同僚今日竟是没有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 姜存富满眼阴翳的望了望同礼部尚书季大人同行的傅奕阳,分明他也家风不正,可就没有言官弹劾他的——有那么一两个,可惜被姜存富选择性的无视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这才刚出了大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仇视人家勇武侯,让缓缓出来的一众官员觉得匪夷所思。 人家勇武侯才是被无辜牵连的吧,怎么到了姜存富这里,就成了仇视人家了? 傅奕阳感受到姜存富灼热的视线,朝这边望过来,神色未变,还朝这边微微颔首,多么有气度,多么有容人之量。 姜存富听到有官员这么奉承,噎了个够呛,脸黑的跟锅底没差了。 心里恨了个半死,心里想着就再让你得意一时,咱们等着瞧! 季大人也注意到了,叹口气道:“姜存富是怎么记恨上你了?” PS: 求收藏(=^ ^=)   ☆、198章 不鸣则已 傅奕阳皱起眉来,没有回答季大人的问题。 季大人对他的性子也有所了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恩怨分明,果断干脆,可须知过刚易折,更何况在追缴国库欠银一事上,傅奕阳这样的性子可没少得罪人。 季大人压低声音道:“别看姜存富家风不正,治家不严,为人是没多少真才实学,可他如今官居正二品,多半是靠了外家扶持。钟家如今仍旧在武官里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傅奕阳眉毛一动,季大人是先皇在位时的老臣,虽说如今官居一品尚书,可不过是在六部里居于末尾的礼部,并没有将朝堂上如今的的情形看透彻。 钟家在兵部势力不小,那已经是先皇在位时的情形了,如今当今皇上已经登基好几年,早已经过了三年不改父志的时候了。 当年钟家在夺嫡的时候虽然没有明着站位,可背地里却是广撒网,想谁都不得罪,想着无论是哪位皇子最后登基了,都有他们钟家的一份功劳。 偏偏就是这样的墙头草,在今上登基后,却是屡屡携恩图报,这实在是够恶心人的。 皇上的容忍很有限度,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偏偏就是有人看不清形势,肆意妄为。 这些话在傅奕阳心中翻腾了一遍,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对上季大人忧心忡忡的神情,傅奕阳缓和了脸色,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许是因为他唯一嫡子的事,此事牵连到了傅煦阳。” 这话儿说了等于白说,听起来像是解释了,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说到根本上。 季大人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但他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傅奕阳解释,也知道事情根本就不像是傅奕阳说的那么轻松。 不过见傅奕阳老神在在的姿态。也觉得傅煦阳没多大事,在心里稍微安定些,可一想到家里闹腾着绝食的潘太太,就满腹忧愁。 季大人哪里不清楚昨天潘如月闹出来的事。季夫人从勇武侯府回来就发了很大的火,把帮着潘如月出了院子和季府的下人都绑了起来。 这些人多是季家的老人了,潘太太到底是季家的姑奶奶,手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再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老人碍于情面什么的放了潘如月出门,也无可厚非。 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的,可哪里想到季夫人因为此事发了那么大的火,这下才知道害怕了,根本不用多审问。就立马将潘太太给供出来了。 季夫人气了个够呛,潘太太在她眼里就是咬群的骡子,没想到这骡子嫁出去这么久了,回头还能在娘家‘翻云覆雨’的。 本来要是没闹出什么糟心事也就大惩小戒一番就算了,可偏偏潘如月简直就是疯魔了。季夫人真是狠毒了她们母女,等季大人回来了,一股脑的把潘如月母女、尤其是潘如月做的好事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 季大人都觉得没脸,季夫人红着眼,苦笑道:“往后我是没脸再去求侄媳妇了。如月那丫头就跟魔障了似的,我看怕是丢了魂,不然哪里会说出那样的话。要是旁的时候。说不得还能悄悄的找个大师来给收收魂,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虽说她不是咱们季家的女儿,可到底是在咱们家住着,总不能让外人诟病咱们的女儿。毕竟要是请了来,一家子的女孩儿都不必嫁了。” 比起外甥女,自然是自家的女儿重要。更何况照着现在的情况,潘如月肯定是不能去参加选秀了,这也省了麻烦。 季夫人又叹了口气:“侄媳妇虽嘴上说着不计较,可如月做的实在是太出格了,难保侄媳妇心里会不痛快。她倒是说帮着给问问。我看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小姑子她还做了那样的事儿……虽说没得逞,但我见着侄媳妇都觉得心里发虚。小姑子夫家的事儿我是能帮的都帮了,还拉下脸面去求晚辈,如今更好了,这脸面算是被踩到地上了。” 季大人重重叹息一声,还没等着说话呢,玛瑙就急匆匆过来,只说:“厨房送去的饭菜,姑奶奶半口没吃,连带着表姑娘也没进食,这可如何是好?” 季大人恼怒的说道:“她这是又想玩什么花样?饿死算了!” 季夫人也皱着眉,叹息道:“小姑子这又是做什么?小姑子就是自己挂心夫家的事儿,又何必把如月那丫头给拉扯上,就是璋儿那边不也跟着没脸。这又是何必呢?大不了咱们再替她想想法子好了,勇武侯府那边被如月那丫头一闹怕是行不通了,不如我明日回娘家一趟?” 季大人颓然的摆摆手,季夫人见好就收,她那小姑子就作吧,作到最后连嫡亲哥哥都不愿意再帮她了。 季夫人那些话,季大人可都记着,潘太太母女的所作所为他也一清二楚,就是这一清二楚让他只觉得对着傅奕阳的时候都觉得没脸,完全没有傅奕阳没帮上多少忙就不满,颓然对傅奕阳说道:“潘家的事你不必再掺合了,他们会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是咎由自取。” 傅奕阳沉默了下,道:“您也不必为此内疚,我和拙荆都没有要怪罪潘姑娘的意思,毕竟她年幼无知。” 傅奕阳的遣词造句——‘怪罪’‘年幼无知’——跟他平淡的语气大相径庭,不过越是这样,季大人越是觉得面上无光,和傅奕阳没说两句话,就借口有公务和他分开了。 傅奕阳望着季大人的背影,目光闪烁了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还没进户部,就碰到了敬国公世子,敬国公因为身体不好没什么大事很少来上朝,敬国公世子在兵部领了差事,自然是要来上朝的。 敬国公世子冲傅奕阳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侯爷。” 傅奕阳以前和敬国公世子顶多算是点头之交——见面点个头,大家互相认识,但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以傅奕阳的角度来看,他对萌祖荫的敬国公世子没什么好感,如今经过了苏颖险些遭受无妄之灾之后,这没什么好感立马就变成了恶感。 对敬国公世子出现在户部主动跟他打招呼,可不期望傅奕阳能够多热情的回应,冷淡的回应了。 敬国公世子也没觉得受到了薄待,谁不知道勇武侯就是这么个冷淡性子。以前敬国公世子还在背后讥讽过,还看他很不顺眼,可经过了忠睿王妃闹出的那一车轱辘的事后,误会解除后,敬国公世子总是觉得那所谓的“勇武侯夫人红杏出墙”或许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事儿,不然哪家的夫人不编排,偏偏是编排到勇武侯夫人身上去了。 当然敬国公世子自认还没有卑劣到到处去宣扬这种还牵扯到忠睿王爷的丑事,更何况因为他姐姐忠睿王妃的愚蠢行为,连累到王爷世子被暗害,这种家丑更是不可能传扬出去。 敬国公世子没将暗算苏颖的事儿放在心上,他自以为做得隐密,更何况还事先找好了替罪羊,他可不认为傅奕阳会调查到他头上去。 想到这个,敬国公世子看傅奕阳的阳光就带了些“男人都懂得”的调侃,笑容中带着些猥琐,让傅奕阳暗自皱眉。 “侯爷,有没有空闲,我做东请你到香满楼喝一杯?” 傅奕阳眉头都皱的快打结了,不过很快就松开,慢条斯理的说:“我可不像世子这么有闲情逸致,公务在身,还望世子见谅。” 敬国公世子感觉到被鄙视了,心里不爽,嗤了一声:“本世子再有闲情逸致,也没有侯爷有情致,和在选秀女勾勾搭搭的。平日里看着侯爷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物,可没想到侯爷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傅奕阳冷不丁的冷冰冰的看过来,敬国公世子一下子发憷,等意识到自己被吓到了,顿时恼羞成怒,邪笑道:“侯爷敢做不敢当了?昨日还当街英雄救美,才过一天,就翻脸不认了。这对待女人,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呢。” “还请世子慎言!”傅奕阳义正言辞道,他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可并不代表他在被人诬蔑的时候不会辩驳了,声音如冰块似得砸下来,“世子诬蔑我倒也罢了,可牵连到大选秀女就不应当了,世子这是在藐视皇恩?” ——在选的秀女虽然还没有开始选,但在选完之前都可以说是皇上的备选女人。 敬国公世子被噎的够呛,他冷笑一声,道:“我究竟是不是在诬蔑,侯爷心里可是最清楚的!到底是谁在藐视皇恩,谁心里清楚!” 敬国公世子说的煞有其事,认为勇武侯心里有鬼,心里更不屑了。 他内在修养还不足够让他情绪内敛,不表现在脸上,又或者是敬国公世子压根就没想着收敛这些,脸上明晃晃的就是鄙视。 相比之下,傅奕阳情绪内敛技能登峰造极,面对敬国公世子明晃晃的挑衅,他面色不变,语气寻常的说:“是吗?” 这让敬国公世子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很。 PS: 今天第一更   ☆、199章 一鸣惊人 “你!”敬国公世子很是恼火,“侯爷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傅奕阳斜睨了一眼恼羞成怒的敬国公世子,“世子不妨直接说明来意。” 要不是被他这么一提醒,敬国公世子险些就忘了他来找傅奕阳的来意了,勉强压抑住火气,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真是被气糊涂了,侯爷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跟计较我刚才言语不当了。我是真心诚意的想做东请侯爷来赴宴,侯爷就算不给我这个世子面子,总归也要给我敬国公府几分薄面吧?” 傅奕阳抬了抬眉角,缓缓道:“世子是代表敬国公府了?”你还只是世子,还不是国公呢,敬国公还在世,敬国公府做主的仍旧是这位不怎么上朝的敬国公。 “这是自然!”敬国公世子应的理所当然,他一时并没有明白傅奕阳的言下之意。 傅奕阳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自会赴约,不过恐怕世子得等到我把户部的事务处理完了,如何?” 还以为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在他搬出敬国公府后就妥协了,勇武侯也不过如此,敬国公世子一边得意一边轻视的想着。 听了傅奕阳的话,就大度的同意了:“比起私事,自然是公务要紧,这我懂得。本世子在兵部也是事务繁忙,这不还是抽空在这里堵住侯爷你,等你忙完了,差人来兵部知会我一声便是了。” “如此甚好。”傅奕阳语气照旧平淡极了,敬国公世子在心里撇撇嘴,朝他拱了拱手就告辞了。 敬国公世子一走,傅奕阳随意一扫,那些远远的朝这边观望的官员们纷纷做鸟兽散状,倒是户部郎中韩思源若无其事的凑上来,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敬国公世子来找大人您做什么?” 傅奕阳难得露出个笑,“他打算代表敬国公府偿还国库欠银。” “真的?”韩思源诧异极了,这也难怪。敬国公府可是历经两朝屹立不倒,而且敬国公府的嫡女还嫁入了皇家,是如今圣眷最浓的忠睿王爷的正妃,地位显赫。 按理说和皇家联姻。敬国公府就不该跟皇家对着干,可偏偏敬国公府剑走偏锋,皇上提出归还国库欠银时日不短,可京城有多半的世家贵胄都权当不知情,并没有主动归还欠银的意向。 要知道这些世家贵胄欠银数量庞大,而且还有权有势,户部如果真要铁了心要收缴他们所欠的国库欠银,那自然是一得罪一个准。 所以说,这追缴国库欠银实打实是件苦差事,这时候户部就更显出有个侯爷做侍郎的好处来了。毕竟大部分火力都让他给拉走了。 韩思源平常多是给傅奕阳打下手,他听傅奕阳这么一说,诧异过后倒是惊喜起来了:“这是好事啊,要是敬国公主动偿还欠银,其他那些世家总归是要好好观望观望。说不得就在敬国公府的带动下松口呢。” 说完,就挺感叹的说道:“没想到国公爷虽不掺和朝政,可仍旧是感念皇恩的。” 傅奕阳闻言一顿,在心里冷笑一声,道:“没听见我说是敬国公世子的主意,只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不必高兴这么早。” 韩思源才想起傅奕阳刚才说的话。‘敬国公世子代表敬国公府’,一时有些怏怏的,道:“那您看这到底有没有谱?敬国公世子是世子不假,可敬国公府做主的到底还是国公爷,别到时候咱们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傅奕阳目光一凛,叹道:“倒也是。” 韩思源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又道:“不过,这么一说敬国公世子倒是个好的,若是他能说动国公爷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自顾自说着,没瞧见傅奕阳嘴边噙着的一抹冷笑。 傅奕阳没说话,转身往办公房走。韩思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想了想嗫喏道:“大人,您没回来的时候,兵部侍郎姜大人来了户部,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傅奕阳想着姜家的一番举动就冷笑一声说道:“他如今也就跟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 韩思源讪讪笑两声,心想姜大人真是会作死,前些日子大人还斥他是乱咬人的疯狗,如今也就沦落成无头苍蝇了。 “下官瞧姜大人是自乱阵脚,顺天府不还是没审案,再说即便姜大人的嫡子有个好歹,那姜大人也不会因此绝了户,这不还有个外室子呢,到时候领回去认祖归宗便是了。不过,姜大人倒真是个妙人,分明是自己的外室子,偏要让姜员外郎出来认了,到时候可真不好说了。” 韩思源想着就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在意识到他这不是再跟交好的同僚瞎掰掰的时候,立马收住了笑声,小心翼翼的偷窥了傅奕阳的神色,然后挫败的发现不能从顶头上司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耷拉下脑袋。“下官无状了。” 傅奕阳神情中颇有几分玩味,并没有追究韩思源的‘ 八卦之心’,反而是说:“你知道?” 韩思源一愣,琢磨下顶头上司是在问姜存富外室之事,分辨了下大人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组织下语言道:“姜大人养外室本来不是个秘密,只家中夫人不知情罢了。只姜大人做事有些不地道,那外室倒也罢了,只那外室子……终究是姜大人的血脉。再说了,姜员外郎替兄长背了这么个黑锅,实在是让人唏嘘。” 韩思源瞧了瞧傅奕阳的神情,搓了搓手,干巴巴的道:“大人?” 傅奕阳颔了颔首:“去吧。” 韩思源摸不准顶头上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不耽搁他退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韩思源才抹了一把额头,手心上一把汗。 傅奕阳坐在办公桌后,轻轻嗤笑一声,并没有将姜存富来户部找茬的事儿放在心上。 那边敬国公世子和从户部撒了一回气回来的姜存富迎头碰上了,姜存富黑着脸,可见着了敬国公世子也不敢托大。“世子这是打哪里来?” 敬国公世子打量了姜存富一圈,漫不经心地说:“姜大人这脸色可不大好啊,这是怎么着了,谁招惹着你了?” 姜存富压住心中的不悦。耐着性子道:“不过是为着犬子的事儿着急上火罢了。” “哦?本世子当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呢,原不过是这件事。怎么,令郎不就是打死个下人,这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以着姜大人的能耐连这点事儿都办不成?就是姜大人不行了,这不还有钟家的么?哪里值得姜大人着急上火了。” 敬国公世子不以为意的说着,没等姜存富解释,敬国公世子就做“恍然大悟”的说:“我知道了,可是你夫人为着你在外头养外室的事儿恼着你了。不是本世子说,姜大人你可是太纵着你夫人了。身为嫡妻就该贤良大度,不就是养个外室,有什么的。不对,本世子怎么听说,养外室的不是你。是你弟弟冒名顶替的?” 姜存富被敬国公世子奚落的灰头土脸的,自家的事还被这么个人的指手画脚的,心里别提多恼火了,可想着对方的身份,又不得不按捺住,只道:“世子可还有事儿?若是无事,我就跟世子道声恼罢。” 敬国公世子还能对傅奕阳客气几分。只因傅奕阳是实打实的侯爵,可对着姜大人就不客气了,一敲扇子道:“我怎么听着令郎的事儿还牵扯到了傅侯爷的弟弟了?” 姜存富像是被针扎到了脚心,险些跳起来,勉强笑道:“只因着傅侯爷的弟弟跟犬子起了纠纷,混乱之中并没有看清是谁动了手。可犬子就莫名被按上了个打死人的罪名。虽说只是个下人,可到底不怎么光彩,万一犬子被冤枉戴上这么个名声,对前程有碍,我这边自然是要为此事积极奔走的。” 姜存富拿不准敬国公世子是个什么态度。先前去户部的时候,就远远瞧见敬国公世子跟傅奕阳站在一块儿,也没听说过他们两位有什么交情啊。 斟酌下方说:“只傅侯爷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叮嘱了顺天府尹,一定要秉公执法,这不傅侯爷的嫡亲弟弟还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呢。世子爷您问起这个来,可是为个什么?” 敬国公世子嗤笑道:“傅侯爷脾气向来如此,这么着吧,我约了他一块儿喝酒,倒不如你也跟过来,把话跟傅侯爷说开了,如何?” 姜存富气苦,这哪里是把他当二品大员了,根本就是当成了随从下人似的吩咐了。当下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世子约了傅侯爷,想来是正事要谈,我去了怕是不合适罢,另傅侯爷与我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并不好麻烦世子。” 敬国公世子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就当是本世子做了个顺水人情。” 姜存富有苦难言,当下不好再拒绝,只苦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世子了。” 勇武侯府 屋子里只听得到陈夫人絮絮叨叨的‘诉苦’的声音,陈宛凝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杯沿,这是她今天在苏颖这里,紫苏给她煮上的第三杯碧螺春了,而且无一例外,前两杯她一口都没沾。 陈夫人说的可真忘我,在她无差别攻击上还得加上话痨这个标签,苏颖这么想着的时候还拿起银勺子舀了酥酪吃,这迎来送往的还是很费力气的。嗯,这次的酥酪甜度刚刚好,下次就让厨房照着这个甜度来。 “……大嫂,你说老太太到底怎么了?往前那会儿可没这么昏聩,如今可是是非不分,就是老糊涂了也不至于这样见谁就骂谁。” 陈宛凝闻言,轻轻放下茶盖,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轻声问陈夫人:“你渴了没?茶正好,你可以吃了。” 陈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是嫌我话多了是吧?”陈宛凝哑然,陈夫人立马转过身来看向苏颖找支援,“大嫂,我不过是跟你们抱怨几句,宛凝就嫌弃我说太多了,真是……大嫂?” “嗯,嗯?”苏颖回过神来,搅了搅银勺子,“用不用给你来碗酥酪?”这和陈宛凝让陈夫人喝茶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宛凝捂着嘴偷笑。 陈夫人恼羞成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冷嘲热讽的吼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敢情针没有扎到你们身上,你们不知道疼!” “姐姐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什么叫针没扎到我们身上?”陈宛凝“嗤”了一声。淡淡道:“老太太连着我一起斥责的,往前的时候老太太还故意失手打破药碗,汤药就盖在我手背上,不然还有老太太给了我一耳光,好几天才消肿。比起这些个,如今不就是被她骂几句,这已经算是轻的了。你又不是不清楚老太太现在是个什么心态,除了傅煦阳,她是看谁都不顺眼。你别恼了,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说话罢。” 陈宛凝轻描淡写的好像说那些都不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般。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苏颖。 苏颖不动声色。 陈宛凝自比凄惨没起到让陈夫人心理平衡的效果,反而是让陈夫人更加气愤了,“这还是咱们的嫡亲姑妈呢,当初母亲同意把我嫁过来可不是为了受这样的磋磨的。想当初,可是姑妈曾经许诺过日后侯府……” 陈夫人自己讪讪的闭了嘴。 苏颖淡淡的说:“是不是许诺日后让二房袭爵?” “你怎么知道?”陈夫人自己说完就懊恼的住了嘴。怏怏的坐下来,低着头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几口茶。 苏颖微微一笑:“老太太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轻描淡写的可比陈宛凝自讲凄惨可厉害多了,对傅母原先的偏心,陈夫人可是比陈宛凝更深有体会。 毕竟在傅母中风之前,傅母因为偏心二房。爱屋及乌,连着陈夫人都一起偏袒了,不然就凭陈夫人这虎了吧唧性子,还能管家?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陈夫人是她的娘家侄女的缘故。 就照着苏颖看来,陈夫人现在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受不了风雨的摧残。 还不如陈宛凝呢。 陈夫人的反应很独特——她呼哧呼哧道:“她又不是你姑妈!先前她还让那个白鹭害我,险些害我小产!用那涂了药的碗碟!” 猛然说到这个,苏颖脸色都变了,陈宛凝拉住陈夫人想让她别说了。可陈夫人猛然站起来,指着苏颖吼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可是大嫂你先说起来老太太给你摆件的,我还问你要那些求子的摆件来着。不过老太太愣是不同意,还很大方的开了她的私库让我挑我喜欢的。” 她眼睛冒火转向陈宛凝:“当时白鹭她引着咱们俩去挑摆件,还故意说那一套碗碟很华贵,阖府就只有两套。当时你还跟我争来着,我现在记起来!” 陈夫人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一边尖着嗓子说出来,苏颖和陈宛凝都没出声打断她的话,苏颖是好奇陈夫人会为此得出什么结论。 而陈宛凝盯着苏颖,心里忽然有些发凉,她在想苏颖怕是早就知道老太太赏赐下来的那些摆件有问题,不然她也不会再次怀上了! 陈宛凝努力回想,她想起老太太在得知苏颖有喜时的神情,诧异、不可置信、愤懑,根本找不见半点喜悦。 苏颖那时候应该是试探,她那时候就知道了,却隐忍不发! 陈宛凝有些心惊,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老太太是因为白鹭的死揭露了她的狠心肠,一怒之下才中风了的,难道这里面还是她这个大嫂做了什么手脚? 陈宛凝越想越心惊,注意到苏颖看过来的目光,她一时慌张的低下头,差点把茶盖碰掉了。 陈夫人可是失控了,她重重的跺脚:“我还是不懂,老太太为什么指使白鹭害我?我当时可没怀孕!”她张大嘴巴,看了看陈宛凝又看了看苏颖,“当时你们俩可都怀着孩子吧,难道当时老太太想害的是你们俩?” 苏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可她就平静的听陈夫人继续‘推断’,余光落到陈宛凝身上。 芦荟早在陈夫人开始口无遮拦排揎傅母的时候,就已经很有眼色的领着屋子里的下人退下去了,留她自己站在门外。 陈夫人的声音不小,站在门外的芦荟隐隐绰绰的能听到一些,自觉地再往外走了几步。 廊下几个围在一起做针线的小丫头好奇的往这边探头探脑的,被芦荟一瞪,吐了吐舌头,把头低下了。 屋内,没人制止陈夫人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大嫂你还说得通,姑妈本来就不待见你,一心想让大伯休了你,姑妈害了你没了孩子,就能让大伯把你休了!可姑妈要害宛凝说不通啊,她当时可宝贝宛凝肚子里的那块肉了,后来宛凝难产的时候,老太太可是保小,宛凝差点就死了。” 陈夫人把自己都说迷糊了,“你们俩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PS: 第二更   ☆、200章 幡然悔悟 陈夫人问完问题,苏颖和陈宛凝都没出身,她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为什么啊?” “够了!”陈宛凝阴仄仄的,吓了陈夫人一跳,她蠕动着嘴唇,不甘不愿的住了嘴。 苏颖也说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最后她冷淡至极的看了陈夫人一眼,“你不妨去问问老太太。” 陈夫人好像还没意识到她的口无遮拦捅了多大的篓子,但屋内的气氛挺压抑的,她咽了咽唾沫,坐了回去,偷偷瞄了一眼冷凝着一张脸的陈宛凝。 等了一会儿,她喃喃道:“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吗?那我去问老太太了。” 苏颖:“……”陈夫人神经可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变粗了。 陈宛凝紧抿着嘴唇,讽刺道:“就算你知道真相又如何,你还能把罪魁祸首怎么着么?” 陈夫人脸涨红了,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反正老太太也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 苏颖不由得对陈夫人侧目,余光却放在了陈宛凝脸上,不过她低着头,从苏颖的角度,她看不清楚陈宛凝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芦荟,上杯茶来。”苏颖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叫了一声芦荟。 芦荟听到这动静,往门边走了两步,应了一声。 “太太,李太太跟前的刘旺家的来了有一会了。”薄荷进来说道。 陈宛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正要站起来告辞走人,免得陈夫人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不过她的动作快不过陈夫人的嘴,“李太太,谁?来做什么的?” 薄荷被陈夫人的问话哽了一下,来做什么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当然是来见她家太太的啊! 薄荷踌躇了下,望向苏颖。 陈宛凝在心里深深的叹口气,她刚才就该在她这个姐姐抽风之前制止她的。省的让自己为她那揭伤疤还乱撒盐的行事给气的快要七窍生烟了。 “大嫂,我们叨扰了。”又捏了陈夫人一把,借机发泄下被气到不行的郁闷,陈夫人想呼痛但是被陈宛凝一瞪就咽下去了。她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我就不那么一问,大嫂就因为这个要赶咱们走吗?还是说因为我刚才说错话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跟这种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当的,尽管她有时候说话能把人气死,还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苏颖决定以后要积点口德。 陈宛凝狠狠剜了陈夫人一眼,苏颖没给陈夫人奋起的机会,指着薄荷说:“我让薄荷领你们出去。” 陈夫人又找到了可以抱怨的机会:“我们又不是不认识路,说的好像我们是来这里做客似的。” 苏颖假装没听到陈夫人的抱怨,对薄荷说:“你领三太太出去。” 陈夫人又想挑刺,被不耐其烦的陈宛凝掐住了。而且她还产生了一种想把的陈夫人的嘴给缝上的冲动! 与此同时,苏颖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也往陈夫人脸上射去,没错过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陈宛凝掐她胳膊的动作,沉住气道:“你要是真把自己当客人。下回到侯府拜访的时候,事先送拜帖来,要不就先遣你跟前人来知会一声。” 陈夫人这次终于“嘶”了出声,把她的手腕从陈宛凝两根手指间解救了出来,她不满的瞪着陈宛凝,抗议道:“我没想说什么啊,你干嘛还捏我?很痛的。” 陈宛凝敷衍了一声。没什么诚意的替陈夫人辩解了句:“最近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我姐姐她情绪不大稳定。”刚才被陈夫人撇开的手又放到了她的手腕上。 “这样啊?”苏颖冷冰冰的看过来,陈夫人瑟缩了下,赶紧点头,“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你了。行了吧?” 苏颖现在什么都不想跟这货说了。 芦荟端着茶进来,苏颖正揉着眉心,见了芦荟,道:“二太太实在是我见过最二的。” “太太,您说什么?”芦荟大概能懂的苏颖的意思。但这话儿她还是不解。 苏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跟她多呆一会儿,我都觉得折寿。” 芦荟咬了咬下嘴唇,虽说她离得远一些,可仍旧是隐隐绰绰听到了陈夫人尖叫时的只言片语,心里一时还有些惴惴的,不过现在听苏颖只顾着抱怨陈夫人不懂察言观色,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嫌弃陈夫人不会察言观色,性格这么冒失,给自家太太带来了不少麻烦的,可这次还觉得陈夫人这样‘直率’的性格多少还是会有好处的。 抿嘴笑一笑说:“最起码比姜夫人好相处些。” 苏颖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她们俩,得了吧,现在看来绝对是半斤八两。”而且从长久看来,还是陈夫人更胜一筹,姜夫人可没那么多时间来闹事,可陈夫人呢,她还是弟妹,都分家了还这么‘不解风情’的跑来跑去的。 苏颖突然想到了傅奕阳昨天说的让傅煦阳一家子会祖籍的事,情绪高了起来,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提议。 还有,苏颖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她想她是清楚在分家之后,陈夫人反而这么勤快的往侯府跑的原因。 钱帛动人心啊。 陈夫人和傅煦阳不都是盯着傅母的体己私房不放吗,生怕傅母一糊涂(这基本上不可能,几率小于等于零),又或者怕她和傅侯爷会趁虚而入对傅母的体己私房图谋不轨,把那些体己私房据为己有。 苏颖绝对可以理解,不过陈夫人绝对不知道,她现在手里就有傅母私房的清单,确实有很多。 苏颖会知道,还是在傅母被褫夺身上的诰命,贬为庶民后,戴夫人趾高气扬的过来看她的笑话,说什么上房有逾制的物品,苏颖被半推半就的查探了一番。 就算这次傅煦阳一家没有被傅侯爷成功遣送回老家——其实最完美的选择是傅母被一块儿遣送回老家,被她心目中“唯一孝顺”的儿子在跟前尽孝道——苏颖也可以祭出这一事来让陈夫人这个逗比二货‘就范’了。 她怎么现在才想到!苏颖对在经过这么一大场的摧残后才‘幡然悔悟’感到羞愧,不过想想也难怪。她以前可没有见识过陈夫人这么大的杀伤力。 她肯定是缺根筋,脑回路也异于常人! 苏颖磨着后牙槽,这么想着。 芦荟只看到苏颖在发呆,咬了咬嘴唇。并没有出声提醒她,李太太差遣过来的人还在耳房边喝茶边等着呢。 苏颖自己回过神来,道:“让刘旺家的过来回话吧。” 刘旺家的是来送请帖的,奉承道:“原先我家奶奶打算亲自过来给您送请帖的,只太太点了我家奶奶在一旁帮衬大.奶.奶,一时半会的抽不出空闲来,就嘱咐了奴婢过来。” 苏颖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是她的婆婆秦夫人过寿,按理说这请帖该有秦夫人差遣人送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挺正常的。 苏颖和秦夫人的二儿媳妇也就是李夫人交好,但侯府跟李府交情不深,平时往来也并不多。说起来,这一年多来寻常基本上都是李夫人到侯府来,苏颖很少到李府去。 这倒是和如今她在侯府真的当家做主了有关。李夫人那里,她是次媳,府上当家的还是她婆婆和大嫂。在李夫人的描述里,她那婆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对了,还有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姑子。 这还只是府中的嫡出,更不说还有其他庶出的了。不像侯府人际关系简单——这归功于傅母对老侯爷后院的严格把关,以至于傅奕阳就只有傅煦阳一个不成器的嫡亲弟弟。 ……其实这样挺好的,说真的。 不知不觉地想多了,苏颖放下请帖,“你回去跟你们奶奶说,到那天我自会去的。” 刘旺家的千恩万谢的走了。苏颖总觉得她的表现太夸张了些。 芦荟回来,哭笑不得的说:“这个嫂子是李太太从娘家陪嫁来的,是个热情性子,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苏颖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既然秦夫人要过寿。让白芷准备一份寿礼。” 芦荟笑着说:“往前秦夫人过寿的时候,侯府也是送上寿礼的,这次仍旧是照旧吗?” 苏颖正想着这绝对是看在李太太的面子上,也怪不得这次秦夫人是让李太太来送请帖了,想说什么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哭声。 苏颖攸然起身,急匆匆的跑去看儿子们,原本还以为大哭不止的是傅昀,结果出乎她意料的,傅昀津津有味啃着他的磨牙饼干——比起苏颖特意定制的玉骨头,这个小家伙他显然更青睐小厨房出产的磨牙饼干,而且试图用这种做的硬硬的饼干来彰显他的力量,尽管他的小米牙还正在“破土而出”的阶段——嗷嗷大哭的是傅晨,还很明显的……在假哭。 苏颖松了一口气,无奈的把在奶娘宽广温暖的怀抱里挣扎的禄小娃抱了过来,问出了一头汗的奶娘:“怎么回事?” 奶娘也急坏了,平日里禄小娃比精力超级旺盛的福哥儿好带多了,少有这种扯着嗓子大哭的时候,还怎么哄都哄不好。 禄小娃朝苏颖长开他的红嫩小嘴儿,试图让苏颖看到他的牙槽,【小爷长牙了,看到没有!我要吃那个磨牙饼干!】 苏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你哭的跟什么似的做什么?别哭了。】 禄小娃乖乖的闭了嘴,奶娘在旁边一边抹汗一边在心里松了口气,想了想说:“哥儿莫不是跟福哥儿似的,开始长牙了?” 禄小娃窝在苏颖怀里不住的点头:【小爷长个牙容易吗?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苏颖抱着这肥嘟嘟的一团颠了颠,【是不是我的错觉,你长牙就是为了吃磨牙饼干?】 禄小娃轻易的炸毛了:【是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行吗?民以食为天懂不懂啊!再说了你整天享受着各地方美食的人怎么能懂的小爷我的感受?】 【是不懂,你又不是人。】 【……我告诉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呵呵呵呵!懂了吗?我终于能吃奶之外的食物了,这不值得庆祝吗?还有你要怪就要怪肥嘟嘟,谁让他整天在我跟前啃那个磨牙饼干啃的津津有味,口水都流出来了!我就是想知道那磨牙饼干到底是有多好吃,实践才能出真知,知道吗!】 对禄小娃一大段的‘胡搅蛮缠’,苏颖简短的回应他:【呵呵。】 【对了,傅昀口水流出来了,不是因为吃磨牙饼干才会流的,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就像你不能自控,尿床啊,流口水啊,把脚趾头塞到嘴巴里啊,等等等等的。】苏颖一边把控制不住的把手指头塞到自己嘴巴里的禄小娃放下来,一边讥讽这只小家伙。 禄小娃意识到自己正在啃自己的大拇指,挣扎了半天,心想是把这根大拇指拿出来,嘴里空虚呢,还是想换根手指继续啃呢,这不是增加负担吗。 这么一取舍,禄小娃假装没听到苏颖的嘲讽,啃自己的肥手指啃的欢快。不但如此,还欠揍的说:【咬我啊!】 苏颖伸手戳戳他一鼓一动的小腮帮子,笑的慈爱却跟禄小娃说:【我不但能咬你,还能不把磨牙饼干拿给你吃。现在,张开嘴,让我看看你长出来的牙。不过,话说起来,第一次长牙是个什么感觉?】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禄小娃这次就只挣扎了一下下,就乖乖的把沾满口水的肥爪子从嘴里拿出来了,“啊。” 苏颖眉毛抬了抬,【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傅昀之所以拿着磨牙饼干啃啊啃的,只是因为他长牙的时候牙痒痒,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看你这牙齿冒头就很顺利啊,根本就不需要磨牙饼干。再说了,那饼干其实没什么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禄小娃肥嘟嘟的小脸皱成了包子状,整个人有些凌乱:【你骗我!要是不好吃,那小子会吃的那么开心!我不管,我就要吃,要吃要吃要吃要要要吃!】 苏颖暗暗露出个狞笑,要吃就满足你~ PS: 一更   ☆、201章 蛇鼠一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姜夫人一把将手边的一只伤好的定窑茶具摔得粉碎,“蛇鼠一窝,绝对的蛇鼠一窝!那一家子就没个好人!” 姜夫人面容狰狞,咬牙切齿的,只唬的屋子里伺候的玉簪玉钗几个丫头颤抖不已。 良久,姜夫人才强压下了一口气,眯着眼扯动着手中的帕子,这口气,断然不能就这么咽了! 她以往可从没有受过这等侮辱,且不说勇武侯夫人,就是她那两个白身的妯娌,就让姜夫人异常的难堪,更不用说中途竟是被气晕过去一回! 原先打好的如意算盘也是白打了,姜夫人一想起来她的挑拨离间根本就没起到作用,心中抑郁更甚! 姜夫人撕扯着帕子,猛然起身,玉簪跟着心里打颤,生怕姜夫人不高兴就迁怒人,玉钏到现在脸都还是肿着呢,只听姜夫人咬牙切齿的说:“去顺郡王府。” 姜夫人不是没想过回娘家,可她格外看不上她那个小家子气的继母,还有继母看中给娶进门的弟媳妇,觉得这个弟媳妇不愧是继母相中的,果然也是个不大气的。 原本姜夫人都和定云侯夫人打了保票,想让娘家兄弟娶了定云侯家的姑娘,那姑娘虽说是庶出的,可打小是由定云侯夫人教养长大的,也算得上半个嫡出了。 况且两家联姻,定云侯府不也是一个大的助力,偏偏前脚她刚和定云侯夫人说定了,结果后脚她那个眼皮子浅显的继母就给定了一门亲事。 对方只是个三品官的嫡女,这个三品官还不是京官,这让她在定云侯夫人跟前闹了个大没脸。 更让姜夫人觉得脸上无光的是,她父亲竟是同意了继母的提议,她可算是知道了,这娘家她的地位岌岌可危,现在姜家出了事。姜夫人打心里就不愿意回娘家求助,这让她觉得没面子。 如今,能靠得住的就是郡王侧妃的大女儿了。 姜夫人火急火燎的往顺郡王府去,顺郡王妃听了下人的通报说姜夫人求见。顺郡王妃还没如何呢。她跟前的大丫环琵琶就面露不忿之色,看了看郡王妃的神色,道:“王妃,不若奴婢打发她回去。” 顺郡王妃捏着茶碗盖勾了勾嘴角:“既是来了,没得让她白跑一趟的道理,去给姜侧妃说,许她在她的院子见她娘家母亲,不用专程过来正房了。” 一时自有小丫环去传话,琵琶神色仍旧不忿,“主子这么抬举她做什么。她那样儿,哪里是个识抬举的。”琵琶跟了顺郡王妃多年,一直是顺郡王妃的心腹,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顾忌。 “先前就仗着娘家就敢跟主子您对着干,如今她娘家出了事。您可是瞧见了这两天到正院请安她就没敢再踩着点姗姗来迟了。还有她那娘家太太,为人再是嚣张不过了,在外头竟是正大光明的以郡王府的外家自居呢,实在是过分!照着奴婢看,您就该借着这机会好好打压下她们的气焰。” 顺郡王妃抬手拍了拍琵琶的手背以示安抚,淡淡的说道:“姜夫人是没理都能搅三分的人物,这样的人多跟她计较都是掉价。再说这次姜家能不能过得去还两说,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出头。往后等姜家落魄了,自不用我出手,自有人乐意去踩上两脚。” 琵琶听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忿忿之色,眼睛一转。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说:“那姜夫人急着上门,想是为了姜侧妃的内弟打死人一事,顺天府合该秉公执法,一命换一命呢。” 顺郡王妃压了压手,琵琶会意的住了嘴。曲了曲膝盖:“奴婢这就是去迎姜夫人进来拜会您。”再嚣张又如何,但凡进了郡王府,都得先来拜会她家主子。 姜夫人并非是头回上门了,随着领路的丫环一路到了正房,琵琶在门边瞧见了她,扯着脸皮道了句:“且等等。”说着掀了帘子进去禀报,就这就把姜夫人气的肝疼,又不能发作,暗恨顺郡王妃这么下她的面子。又想到头回去勇武侯府的时候,对方都不是在正厅招待她的,那才是真真的打脸呢。 新仇旧恨,姜夫人如今可是连生吃了苏颖的心都有了。 姜夫人仇恨转移了,在小丫环打起帘子请她进去的时候,姜夫人心里再不高兴也得堆出个笑来。 进了门没瞧见姜侧妃,姜夫人暗自皱了皱眉,按捺住上前拜见过顺郡王妃,顺郡王妃自然是知道姜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留她,只说:“姜夫人想来是见姜侧妃的,我许了她在不用过来请安了,只姜夫人过去母女团聚。琵琶,你领了人过去吧。” 琵琶笑盈盈的接话:“这是主子知道了夫人您来了,特许的,府里其他人可没有这般待遇的。” 姜夫人更是恼火,她觉得顺郡王妃跟她的丫环一唱一和的,贬低她女儿呢,这么想着脸色就跟着坏了几分,可现在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只能按捺住随着琵琶去见姜侧妃。 姜侧妃的院子离正房不算远,算起来这院子还是郡王府里除了顺郡王妃居住的正房之外最大的一处院子,景色不错,而且还修建的富丽堂皇,看上去都不比正房差多少了。 姜夫人往日里的每次踏足这里,心里都不由得升起几分自得,想着她女儿虽是屈居侧妃之位,可看着在郡王府里,待遇堪比正妃,就是那顺郡王妃不也得客客气气的。 可一想到刚才一个下人也敢在她跟前呛声,实在是……姜夫人恨恨的咬牙。 姜侧妃听得姜夫人来了,忙叫心腹丫环迎过来。 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姜夫人还没开口说姜源的事儿,姜侧妃就先问了起来:“母亲,咱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那……外室,后又是源弟打死了人,好好的,家里竟是出了这等事儿?” 姜夫人见姜侧妃面色不快,忙问:“可是王妃趁机磋磨你了?” “母亲!”姜侧妃左右看看,见这屋子里都是心腹。这才放下心来,“王妃自是再贤惠不过的了,只有个妹妹和我不大对付,借着此事想看我面上无光罢了。我自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只咱们家出了这等事儿,郡王爷那边过问了一句,我觉得脸上略有些挂不住罢了。母亲且与我仔细说说,我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姜夫人一听,神情一震,就将姜二老爷的外室带着儿子找上门,姜源在外跟傅煦阳打架被诬陷的事挑挑拣拣的跟姜侧妃说了。 可姜夫人说的这些,姜侧妃已经从专程来奚落她的‘府中妹妹’口中知道了,甚至是知道的比这些还多,她自己的母亲她还不了解。当下冷笑道:“母亲,既说是被诬陷,那母亲可知道是谁想着诬陷源弟,再有既然如此,可为何大家都说是源弟打死了人?还有那外室。母亲且与我说实话罢,那外室其实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吧。我是你女儿,怎么可就不能从母亲嘴里听得一句实话了?” 姜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的,忙道:“我哪里是想着隐瞒你了,你且听我慢慢给你说。那外室母子确实是你父亲的,可那外室找上门可是被人给挑唆的。想来给咱们家添堵来了。” 姜侧妃听了大怒,柳眉倒竖:“被人挑唆?何人竟是挑衅到咱们姜家头上来了。” 姜夫人忙道:“我已经查清楚了,正是那勇武侯夫人做的,年纪轻轻,倒是生了一肚子坏水。” 姜侧妃闻言却是一愣,她想了下才想起这勇武侯夫人是哪位。毕竟姜家跟勇武侯府没什么交情,至于顺郡王府也鲜少跟勇武侯府有什么来往。 但勇武侯,姜侧妃却是知道的,简在帝心,就是郡王爷虽有郡王爵可也得礼让三分的人物。姜家怎么就和勇武侯府扯上了纠葛。 思及此,姜侧妃目光炯炯的看着姜夫人,姜夫人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又听姜侧妃冷笑着问道:“据我所知,往常姜家跟勇武侯府素来是进水不犯河水的,好端端的怎么又是如何引得勇武侯夫人出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姜家?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吧,母亲,且与我说句实话又何妨?” 被姜侧妃这么盯着,姜夫人这才呐呐地将姜源为着个伶人将傅煦阳给打了的事也说了,完了还说:“这可是不能怪源儿的,乃是那傅家老二先动得手,谁知道他家是个斤斤计较的。” 姜侧妃信了一些,可仍旧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夫人,神色也冷了不少,道:“照母亲这么说,这件事本就是傅家理亏在先,再说我也是知道的,傅家两兄弟已是分了家,即便勇武侯爷想替他弟弟找回公道,如何又是需得勇武侯夫人动手。母亲可是与那勇武侯夫人生了过节?有什么话,母亲都一并说了罢。” 姜夫人被姜侧妃质问的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姜侧妃摆明是要问个一清二楚的,姜夫人心里一横,索性就将她因着苏颖的娘家不满想找补回来,就暗地里撺掇了柳姨娘的娘家人到侯府滋事;一计不成之后索性就在背地里和那些诰命夫人宣扬苏颖善妒不容人。 姜夫人还给自己找理由,扯着帕子,讥讽道:“你可是不知道那勇武侯夫人多清高,可是个目无下尘的人儿,不但没把我这个二品诰命夫人放在眼里,更是丝毫不将你这个堂堂的郡王侧妃当回事呢,实在是恼人。” 听姜夫人这狡辩的话,姜侧妃脸色变幻,沉默不语。抛开别的不说,就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姜侧妃都觉得就是那勇武侯夫人真的挑唆了她父亲的外室找上门,她都觉得这完全是她母亲惹出来的祸端。 听听她母亲做的那些都叫什么事,勇武侯夫人就是个泥人,也会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人家压根就不是呢。 她母亲是怎么想着跟勇武侯夫人硬碰硬的,还这么大咧咧的去挑衅上门! 姜侧妃一想到敢到她跟前奚落她的“府中妹妹”,姜侧妃就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姜夫人来!勇武侯是谁啊,还不是空有爵位的人家,人家是有实权的,简在帝心。 姜侧妃就不明白了,先前姜夫人那么推崇定云侯夫人,还为着定云侯夫人的庶女,想搭上钟家的嫡子。那定云侯府就只是空有爵位。可是比不上勇武侯府的,怎么这次姜夫人就不去想着去交好,反而是交恶了呢! 忍了几忍,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姜侧妃冷着脸道:“既是这样又如何,人家有那资格看不上您,看不上我。母亲不是不知道勇武侯的能耐,不说去交好了,可您呢,偏偏就为了一己私欲就把人给得罪了,母亲可真是糊涂啊!” 姜夫人傻眼了,她还指望着姜侧妃站到她这一边呢,哪里想到姜侧妃竟然说她没分寸,老糊涂了。姜夫人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到底还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不帮我就算了,你竟是还偏着个外人转过来指责我!” 姜侧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道:“难道还是我说错了吗?母亲你扪心自问,要不是你做那些糊涂事儿,那勇武侯夫人会针对咱们家?难不成你觉得她会不知道你在背后败坏她名声的事儿?母亲实在是太武断了。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侯夫人,还是勇武侯,你还那么大喇喇的自个亲自去跟那些诰命夫人排揎勇武侯夫人。怕是那些个夫人转眼就把母亲你给卖了,去讨好勇武侯夫人了!” 姜夫人揪着帕子,不甘不愿道:“我那不是被气糊涂了,不光是这件事呢。你弟弟打死人了我看也是被勇武侯府给陷害的。” “什么?”姜侧妃杏眼一眯,挑眉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好好的跟我说道说道。”姜侧妃咬着后牙槽,在“好好的”上加重了音,这次她可不想一次两次的还不能从姜夫人嘴里听到没隐瞒的事情经过了。再者,姜侧妃觉得姜夫人不会是又做了什么蠢事。让原本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了? 姜夫人被姜侧妃紧紧盯着,她条件反射的捂住脸,当时她把真相说给姜存富听了之后,就被他打了一巴掌。 姜侧妃不退让,见状皱着眉说:“这里头不会也有母亲的掺合吧?” 姜夫人不满的嘟囔道:“你是怎么说话的。”在姜侧妃的瞪视下只唯唯道:“还不是为着你父亲跟那贱.人生的外室子……” 这次要说的就多了。姜夫人下意识的隐瞒了姜源想对姜存富的‘贴身’丫环的事儿,就只说姜存富因为个外室子打了姜源,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那对外室母子的坏话。 姜侧妃可不好糊弄,冷笑问道:“父亲如何疼爱源弟我是清楚的,父亲既是不打算让那外室子认祖归宗,想必是觉得那个外室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如此,又如何对源弟下这般重手?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源弟闯出这么大祸了,你还想包庇他?这次的事儿,若是处理不好,源弟的前程还不尽毁了?到时候,岂不是正让那外室子称心如意了!撇开这点不说,源弟若是不摘出来,到时候休说他,便是我,也没得会跟着吃挂落!原本我在郡王府,是战战兢兢,生怕一步行错,就惹来王妃的不满,郡王爷的不喜,母亲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姜夫人哪里还敢瞒着,一窝子把事情全都说了。 姜侧妃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气的浑身发抖,她的心腹丫环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过来她,“主子?” 姜侧妃推开心腹丫环的手,红着眼睛,冷声道:“这些父亲知道吗?” 姜夫人诺诺道:“他,他知道。”姜夫人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前面我和勇武侯夫人作对的事,你父亲不知道。” 姜侧妃神情冷厉,紧紧盯着姜夫人,心中苦笑,恐怕她母亲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她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可恨啊,她遭受了那么多奚落,罪魁祸首竟是她的母亲!要是这次姜家和姜源真的出什么事,她在郡王府也不会落到什么好! 姜侧妃意识到现在不是指责姜夫人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姜家渡过这次难关。姜侧妃胸口起伏几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缓缓道:“母亲可有那外室被勇武侯夫人挑唆的证据?” 姜夫人一时间就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姜侧妃手紧攥着,捏的手指发白,青筋都凸显出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姜夫人。 姜夫人想顾左右而言他,因为她根本没有证据,还有她只知道那贱、人是被挑唆的,可还来得及查清楚到底是被谁挑唆的,就发生了一系列事儿让姜夫人没时间去管了,就这么单方面的认定了那外室是被苏颖挑唆的。 再然后转过头了她自己就去挑唆姜源了,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对,不是一把米,这次一缸米都有了。 完了之后,很是大无畏的上了傅煦阳家的门。 姜侧妃眼看着姜夫人嘟囔着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拍桌子:“母亲!” PS: 第二更……   ☆、202章 青出于蓝 姜夫人被姜侧妃突然发飙吓了一跳,她不能相信姜侧妃敢这么对她这个母亲,但看着姜侧妃难看的脸色,心里发虚,“灵机一动”说:“她亲口承认了!” “什么?”姜侧妃下意识的皱眉,明显是不信的,“什么时候的事?”等她问完这个问题,姜侧妃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真是白问了,而且脸色更难看了,“你又去找勇武侯夫人了?” 姜夫人一拍桌子,“欺人太甚,她们真是欺人太甚!蛇鼠一窝,勇武侯夫人跟她那两个妯娌就是蛇鼠一窝!心里黑嘴更毒,一个不入流的平妻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姜夫人没看到姜侧妃在姜夫人说到“不入流的平妻”的时候闪过的不悦,冷着脸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应该在家里为姜源的事挂心么,要么就是去对付那外室母子,怎么就没事找事? 这些话在姜侧妃嘴边儿徘徊了一阵,最终被她咽回去了,到底姜夫人还是她母亲。 姜夫人添油加醋的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简单的略过她过去的真实原因,姜夫人只说是想劝和,可没想到陈夫人和陈宛凝会这么不客气。重点又描述了苏颖她们妯娌三个对待她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惨无人道”;又说了陈宛凝是如何的不将姜侧妃放在眼里,如何辱极她这个侧妃,如何的蔑视。 “她们竟是如此!”姜侧妃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一旁的心腹丫环忙过来劝道:“主子仔细手!”又向姜侧妃使了使眼色。 姜侧妃冷笑道:“她们俩不过是白身庶民,凭什么是侯府的媳妇,或是娘家有爵位,也断然没有如此对待母亲您,以及背后这么编排我这个郡王侧妃的道理!” “可不就是?再怎么说我身上也有二品的诰命,而且你是郡王侧妃,这给你没脸岂不是没把整个郡王府放在眼里!我看她们这般实在是太狂妄了!”姜夫人连忙火上浇油道。 姜侧妃蹙起好看的眉毛道:“我明白了,单凭这点。自然是不能这么放过她们的,只一个辱及诰命便是够她们有苦难言的了。” 姜夫人张了张嘴,姜侧妃挥手叫她不用再说了,低声道:“源弟的事儿父亲打算如何解决?” 姜夫人心里虽然还有不满。对姜侧妃刚才的话,姜侧妃那话分明是针对没诰命在身的陈夫人和陈宛凝的,但对苏颖就没什么用处了,但姜夫人知道现在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只要现在渡过了这道难关,往后就不信没机会找回来! “你父亲是想着看能不能把打死人的罪嫁祸给傅煦阳,让傅侯爷沾一身骚,再不济也是不能让你弟弟认罪的。” 姜侧妃沉吟一会儿,郑重道:“勇武侯那里父亲最好还是别盯着不放了,姜家如今是没有跟傅侯爷抵抗的能耐。毕竟傅侯爷如今得圣眷——即便闹到了傅侯爷身上,皇上估计也是会轻拿轻放,不会严惩的。最主要的还是尽快让源弟无罪,这种事儿还是找源弟的随从抵罪便是了。” 姜夫人心里很不甘,“可就这么算了?那你弟弟不是白受罪了?” 姜侧妃沉声道:“母亲往日里太过于娇惯源弟。源弟如今也不小了,母亲该张罗着给源弟找门亲事了。只源弟现在的名声……母亲该多费心了。” 姜夫人蠕动了几下嘴唇,到底没说什么。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何况姜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在她眼里,姜源就算是公主下嫁,都觉得公主的品貌未必配得上她的儿子。 姜源的妻子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这也是到现在姜源到了适婚年纪都还没有定下亲事的缘故,虽然他不知道已经糟蹋了多少府中的丫环了。 姜侧妃瞧见姜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心里冷笑,不是她看不上自己的嫡亲弟弟,只是她多少还是清楚她那个嫡亲弟弟到底是个什么品行的。 姜侧妃自小心气高。当年被选秀后被指婚给顺郡王做侧妃,姜侧妃受了不少的打击,她以为凭着她的品貌,总该能指到皇子府去,即便是做不成正妃。就是皇子侧妃也比顺郡王这个尴尬的郡王的侧妃强。 ——毕竟当时太子未立,若是指给了当时的皇子,保不准日后就能随着一飞冲天,就像是当年被指给现在的皇上当年的瑾王做庶妃的齐氏。当年是和她一起选秀的,论起出身品貌,姜侧妃自认齐氏是没一处比得上她,可如今呢,那齐氏随着今上登基,晋封为齐嫔,如今她随着王妃进宫,见了这位昔日处处不如自己的旧友,还得卑躬屈膝的行拜礼,这是何等的屈辱。 只当是赐婚的圣旨以下,姜侧妃即便是再不甘心那也只能嫁了,她觉得凭着自己的出身和品貌,即使是在顺郡王府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可这些年,姜侧妃渐渐明白了,即便是她多得宠,能把持一部分管家权,可这些都改不了她到底都只能是个侧室的事实,即便姜侧妃觉得顺郡王妃不如她。 顺郡王的不作为,后院女人之间的互相挤兑,明嘲暗讽间自己也不是没吃过亏,她也知道顺郡王妃之所以对自己多加忍让,也不过是碍于她娘家和外祖家的权势。 这家世兄弟,对她这样的侧妃真是太重要了。 可靠外祖家又如何能好过靠娘家,原本姜侧妃想着,她兄弟就只姜源这么一个,还是嫡亲的兄弟。若是他日后能有些出息,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一个依仗不是。 可现在看来,姜源完全被姜夫人宠坏了,不知进取。还有自己的母亲竟然还这么的……姜侧妃实在是不想这么不敬的评价自己的母亲,可如今这些事儿若是他们俩再多想想,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姜侧妃压住心中的不满,缓缓吁出一口气:“先把源弟的事解决了,至于勇武侯夫人那边……”原先还好说,可看情形姜夫人是完全把勇武侯夫人给得罪了,姜夫人这次实在是短见了。“往后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便是罢了,可若是勇武侯夫人揪住不放。母亲莫要再向之前那般几次的亲自出面去硬碰硬了。” “可……”姜夫人脸色难看极了,她如何都是不甘愿的。 姜侧妃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一脸阴郁地说:“母亲,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查明那外室到底是被谁挑唆的?若真是查到了是勇武侯夫人做的还好说。往后说不得就能用得上了。可若是其他人做的,母亲就该想想到底该如何解决了。” 姜侧妃在心里其实不大认为那是勇武侯夫人做的,从她母亲说的那些事中,那勇武侯夫人断然不是个武断的。只对方倨傲的态度实在是恼人,姜夫人有一点说对了,打了姜夫人和姜家的脸,她脸上也不好看。 姜夫人早就认定是苏颖做的,就没往别的地方想,如今被姜侧妃“醍醐灌顶”了,咬牙切齿道:“若是往我查到了。定是要扒下他一层皮来!” 顿了顿,姜夫人揪着帕子,口气因为姜侧妃那些让她忍耐的话不免坏了几分,“依着我说,那勇武侯夫人却是看我不顺眼的。想想看那些个御史言官就为了那么丁点大事儿就逮住不放,要是没人指使我确实不信的。那勇武侯夫人的父亲就是左都御史,定是她在背后鼓动的。” 听了姜夫人这话,姜侧妃只在心里叹气,如今可是知道了人家不是软柿子,可之前你怎么就不想着这点,偏非要去招惹。 姜侧妃可不想姜夫人再鲁莽行事。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来,只道:“那些个都是朝堂上的事,她不过一介妇人再如何都是没那么大能耐的,那就是牝鸡司晨了。”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阴翳,“那些个事儿还是让父亲去管,母亲可不能向之前那么莽撞了。行事之前跟父亲商量好了。” 说着往姜夫人面庞前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我知您咽不下这口气,可您不能单单就这么着眼于眼前。花无百日红,谁知道那勇武侯又能风光几时,先忍一忍罢。” 重新坐好了。姜侧妃又问:“您可去过外祖家了?” 姜夫人只揪着帕子,姜侧妃耐心彻底告罄,她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我写封信给父亲,您帮我稍带给他。” 姜夫人瞪了姜侧妃一眼,小声抱怨道:“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姜侧妃没听到这话,可她的心腹丫环听到了,心里替姜侧妃鸣不平。 正想着外面传来喧哗声,姜侧妃的心腹丫环连忙去外面看了看,见到来人之后脸黑了黑,回来跟姜侧妃说:“主子,是王庶妃,她又来了,仗着最近得了郡王爷的宠爱,竟是敢来挑衅起主子您来了,奴婢这就让她走。” 姜侧妃垂了垂眼帘,轻声道:“你也知道她最近得宠,就是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此事若是让她闹僵了起来,被她闹到郡王爷那里,怕是惹来郡王爷厌烦。把她请到西跨间里去,好生招呼着。”话是这么说着,可姜侧妃抓着毛笔的手紧的发白了。 姜侧妃的心腹丫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曲一曲膝盖就往外面去了,可姜夫人听的目瞪口呆,不满道:“那个在你跟前乱嚼舌根的就是这个王庶妃罢,她算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不过一个庶妃,说好听些里头还带了个妃字,充其量不过是个侍妾。你是府中的侧妃,如何能让个庶妃如此张狂?该拿出侧妃款来的时候,自然也该拿出款儿来。” “母亲!”姜侧妃两道画得漂亮的娥眉稍稍蹙起,面上看起来并不见得有多恼怒,可实际上心里情绪翻滚,她何尝愿意让个庶妃在她跟前耀武扬威。 只姜侧妃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嫁到顺郡王府也有好几年了,可肚子一直没消息,眼看那王庶妃才刚进府没半年,就怀上了,说不得等她生下一儿半女,郡王就会替她请封侧妃了,到时候就会跟她这个侧妃平起平坐了。 不过,王庶妃以为自己瞒着自个怀孕的消息,她就不会知道了。哼。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 姜侧妃眼里闪过嘲讽,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姜侧妃到底疏了一口气,垂了垂眼皮,低声道:“母亲。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我也只当没听见。这府里头,唯有郡王和王妃才当得起正经主子一说,我也算不上哪个名牌儿上的呢。” 话是这么说,可姜侧妃那心腹丫环可不是就是唤她主子的,而且这话儿里充斥着浓浓的幽怨。 姜夫人张了张嘴,可她对着姜侧妃的脸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想了想,从袖子中掏出一只锦盒放到桌子上,干巴巴的说:“这里头的银票是给你的。到底姜家若是被打了脸,顺郡王脸上也不好看不是,你……那王庶妃……” 姜夫人这话说得完整了,倒是有些像是在埋怨姜侧妃不争气了,到底姜夫人脑子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把后面半截的话咽下去了。还忙着补了一句:“郡王府不比咱们家,你只管用着,若是不够,只叫人带个话出来,我下回再带过来。” 姜夫人没等姜侧妃‘感动’一下,就自顾自的说了:“说到这个,那杨氏却是觉得你父亲让你二叔出来解忧是委屈了他们一家。朝我狮子大开口,要了我两个嫁妆里的铺子,她那贪得无厌的嘴脸实在是让我厌烦。早晚得让他们一家子分家分出去,省的在我跟前尽给我添堵。” 姜侧妃下笔一顿,不慎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墨点,她看着那显得格格不入的墨点。烦躁的抿紧了嘴唇。 姜侧妃的心腹丫环却是在这时候回来了,“王庶妃没去小坐,被王妃身边的琵琶叫走了。” “王妃可是有什么事?” “琵琶姑娘没说。” “王妃许是叫她有什么事吧,倒是省事了。”姜侧妃微微一怔,心里却是冷笑。可真是巧呢,那王氏前脚刚来,后脚就被王妃使人叫走了,谁知道这次王妃又弄弄什么鬼呢。 姜夫人呆的时间挺长了,姜侧妃给姜存富的信也写好了,姜夫人心里憋屈,没多说就回去了。 心腹丫环绿染送走了姜夫人,回到屋里,便看见姜侧妃容色疲惫的倚在椅子上。 “主子,主子?”绿染上前轻声叫道,“可是累了,奴婢扶您到榻上歇着吧?” 姜侧妃摆了摆手。 “主子,这事儿不若求求郡王?”绿染是同姜侧妃一起长大的,如今又随着姜侧妃入了郡王府,乃是姜侧妃的心腹,说话时顾虑总是要少一些。 姜侧妃苦笑道:“你说我哪里好把这摊子事儿去说与郡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阴翳。 绿染看她神色,犹豫了下,张了张嘴道:“只勇武侯夫人那边,总不好让侯夫人对主子您有误会,若是她因着夫人迁怒于您……”绿染小心翼翼的瞄着姜侧妃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动怒,想着再说:“不若您事先示个好?” 姜侧妃脸色沉下来,绿染一下子跪在地上,本来想是替姜侧妃叫叫委屈,可也了解姜侧妃的脾气,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就已经逾矩了,这话儿终究没说出口,只求饶:“奴婢逾矩了,请主子责罚。” 姜侧妃脸阴仄仄的看了绿染一眼,“罢了,你起来,去瞧瞧方才母亲送来的银子有多少。” 绿染低眉顺眼的过去打开了姜夫人带来的锦盒,这次姜夫人来的匆忙,只装了些银票,这些个银票倒不是给姜侧妃用的,是给她来打点郡王府上下的。 绿染拿起银票数了数,绿染轻声回道:“主子,这里头千两的银票有五张,另有百两的三十张,五十两的有二十张,共有九千两银子。” 姜侧妃听了皱眉,“这些银子够做些什么的?”想到姜夫人为了姜源不知道折进去多少好东西,到现在都还护着他,看看姜源被宠到多么无法无天,竟是连父亲的房里人都敢染、指的地步了! 绿染赔笑道:“怕是夫人来的匆忙,再加上府中事多,一时有些……” “算了。”姜侧妃叹道,也不指望姜夫人能帮她多少忙了,看看现在她还得想法子给她收拾烂摊子。“王氏怀孕的事儿,王妃可是知道了?” 绿染踌躇了下,道:“应是知道了,咱们的人已经将王庶妃有两个月没换洗的事儿大透露给王妃的钉子了。” 想到向来以贤惠大方称道的郡王妃。姜侧妃冷笑道:“看来咱们的王妃是真贤惠呢,罢了,左右王氏有孕的事儿瞒不了多久了。真以为拿个丫环的污秽衣物就能瞒过别人了,真是……”蠢。 勇武侯府 苏颖眼睁睁的看着禄小娃一巴掌抓着她让人拿过来的磨牙饼干。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塞。 【你不能凭着你那刚冒头的小米牙就咔嚓咔嚓的把饼干咬下来吃了,你知道的吧?】苏颖‘不得不’提醒他。 禄小娃已经沉浸到终于吃到真真正正食物的愉悦感中了,才不管苏颖的‘警告’呢。 现实给了禄小娃沉重的一击,他真的咬不动,而且那磨牙饼干真的没什么味道,还不如白面馒头呢,最起码馒头能嚼出甜味来。 禄小娃皱着脸,他能比较的只有人.奶、磨牙饼干以及自己的手指脚趾头,现在从里面选,他竟然觉得也许啃啃自己的手指头还更有趣一点。 可这能对苏颖说吗?不能! 他只有磨着没味道的饼干。假装津津有味的,等到苏颖走了,他立马丢开。 苏颖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留在屋里不走了,还让薄荷把她绣了一半的扇套拿出来。薄荷抿嘴笑着说:“太太这扇套做了有好些日子了,才绣了一半,太太还得加把劲才是,难不成还要等到明年夏天么?” 苏颖不以为意道:“这些日子琐事多, 能抽出时间绣了一半已经是紧赶慢赶了,离用到扇套还早呢,不急。” 薄荷反驳道:“哪里还早呢。眼看就要入五月了呢,这会子天已是暖和了起来啦。” 苏颖冲她挥挥手,薄荷嘟了嘟嘴,想着上回太太给老爷做了个荷包还费了好些功夫呢,这扇套看来还是有的磨了。 禄小娃趁着苏颖说话的功夫,把嘴里的磨牙饼干掏出来扔到一边。两眼一闭,叉着萝卜腿,休养生息去了。 奶娘轻巧的将沾着禄小娃口水的磨牙饼干收拾起来,轻声的对苏颖说:“晨哥儿许是不喜欢这糕呢。” 苏颖心里好笑,脸上一派认真:“把先前做的玉骨头拿出来给他玩玩看吧。” 禄小娃艰难的扭动了一身奶骠。转了半个身,把肥嘟嘟的屁股留给苏颖了。 苏颖抬抬眉毛,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傍晚来临,晚霞映照了半边天。 傅奕阳差人回来禀了苏颖他晚些回来,传话的人说的清清楚楚,听到傅奕阳和哪位有约,苏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 敬国公世子? 苏颖垂下眼帘,想到勇武侯府外还没有完全撤走的敬国公府的人,心里想着以前傅奕阳在调查出敬国公世子是幕后黑手说的话,仔细想想,他当时的意思便是缓缓图之。 这也很正常,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嘛——苏颖自己就常常被人当做软柿子,尽管她自己不想承认这点。 可苏颖想不通的是,敬国公世子是如何跟潘太太接上头的?当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想想,虽然潘太太母女俩脑回路都很奇葩,可这奇葩们左右还有正常人呢。 这潘太太在季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和敬国公世子搭上线了,季夫人如果是没察觉——上次季夫人过来的时候,苏颖就拿街上遇疯马一事试探,季夫人表现的很正常——那问题可就变得更复杂了。 话又说回来,敬国公世子主动请客吃饭,而傅奕阳还答应赴约了,加在一起挺奇怪的。还有,“香满楼?” 是她想的那样吗?   ☆、203章 审时度势 香满楼?怎么听起来就是和什么怡红院、飘香阁一个层面上的地方。 苏颖的语气有些奇怪,芦荟有些不解的说:“奴婢倒是知道这香满楼的,说是里面的厨子是曾经做过御厨的,很受那些达官贵人们追捧。” 苏颖心里有些尴尬,既然芦荟这么说,那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了,好在她也表现出来,只道:“让永平机灵点伺候。” 两人正说着,薄荷进来了回禀苏颖:“老太太午饭没用,晚饭时又推说胃口不佳,吃不下去。” 这是要做什么?绝食抗议么?苏颖在心里冷笑,“可是吃不惯原先的饭菜了?想换换口味了?好在咱们府里也不是只有只会做京菜的厨子。对了,厨子里有会做淮扬菜的,先问问老太太是不是想吃淮扬菜了?” “奴婢这就去。”薄荷一脸难色,说什么胃口不佳,其实都是表面上的,老太太想做什么,其实很明显。 “上房的下人实在是疏忽了,既是老太太没用午饭,就该回禀的。”苏颖假模假样的说着,“每个人扣半个月的月钱。” 紫苏进来问:“太太晚饭可有什么想吃的?” 苏颖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这顿饭怕是不会吃的安生了,再等等吧。” 紫苏也不问什么,只笑着说:“厨房蒸了豆腐皮包子、鸡油卷,太太先吃些垫垫肚子罢。” 苏颖没意见,她可不会为着傅母饿着自己,点了点头,紫苏掀了帘子出去,没一会儿就端了两碟点心来。 苏颖刚吃了一个豆腐皮包子和一个鸡油卷,薄荷就红着眼睛回来了,都不用说,苏颖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形,摆摆手不用薄荷说。抽出帕子擦擦嘴角,嘴唇一翘露出半个玩味的笑容来,眼底含着讥讽说:“老太太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我自过去看看。”说着掀开茶盖含了一口茶在嘴里。 芦荟马上捧了痰盂来。苏颖侧一侧身吐尽了,方站了起来往上房去。 苏颖一来,黄莺低眉顺眼的迎了出来,只轻声的请罪,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归苏颖管了。 苏颖语气平淡的问:“老太太可是为着二老爷的事烦心?” 黄莺把头低的更低了,喏喏道:“先前二太太和三太太走了之后,老太太就愈发揪心二老爷的事儿,午饭只草草的用了几口,还是奴婢们好说歹说才勉强进的。太太您也知道。自从老太太病了之后,精神头就一日不如一日,喝了药昏睡了半日,醒来后说是心里难受。对晚饭更是没了胃口,奴婢们劝说不过。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得遣人跟您说道说道。” 黄莺说完心里忐忑,半晌并没有等来苏颖应声,不由得舀眼睛去瞥了瞥,正对上芦荟似笑非笑的神情,黄莺忙低下头,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先前老太太坐镇。正房式微的时候,她得用虽说比不上白鹭和杜鹃,可到底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那时候在各处都很是有几分体面的,自是不将正房的几个跟她同等级的大丫鬟放在眼里。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倒是得看以往没被她放在眼里的芦荟的眼色了。可黄莺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毕竟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大太太,她一家子都在大太太手底下过活呢。 黄莺这时候万分想念起杜鹃来,往前这时候这种事都是杜鹃在打理的,她和朱鹮只需打打下手……也不知道杜鹃怎么样了? 黄莺一想到杜鹃可能的下场,暗暗咬牙。背上不知不觉就出了一层细汗。 苏颖一进了屋子,就皱了皱眉,无他,这屋子里的气味太怪了,点着的熏香味道特别浓,还混合着其他的味道。 苏颖随意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心里有了猜测,看来是傅母摔东西摔上瘾了。 “太太,小心!”芦荟慢了一步进来,见着砸过来的茶杯,惊呼出声,拉着苏颖一躲,躲过了砸过来的茶杯,不过裙摆却被茶水溅上了一些。 随之而来的是傅母的怒骂:“你这个毒妇,害了我儿!” 傅母一个灌满茶水的茶杯险些砸到了苏颖身上,满屋子人全都惊呆了。 惊呆之后,都是惶恐。 说起来,傅母乃是侯府的老太太,她若是气了,明着暗着敲打苏颖这个儿媳妇谁也不会说什么,往前傅母可没少这么做过。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苏颖彻底掌家,二房也灰溜溜的分家别居了,傅母这个婆母却是接连失势,如今竟是连诰命都丢了,而且还和侯府的当家,大儿子傅奕阳生了嫌隙。 偏傅母不懂的亡羊补牢,却一味的想鱼死网破,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已成了泥塑的菩萨,被供了起来。 在苏颖这个儿媳妇面前,除了端着婆母的款自欺欺人,却是动不得她分毫的。 所以,傅母这般毫不顾忌的给苏颖没脸的举措,让满屋子上房的下人都是一声惊呼,要真是那一杯茶砸到了苏颖身上,扣半个月月钱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到时候,老太太没事,她们这些下人只怕是都没了生路。 芦荟扶住苏颖,苏颖暗道太大意了,挑眉看了眼阴郁的傅母,不甚在意的掸了掸飞到衣角上的茶叶,脸上还带着笑,不过这笑意在傅母眼里别提多刺眼了。 苏颖且不说话,按在芦荟手腕上的手紧了紧,芦荟赶紧拿出帕来想给她擦拭衣裳,苏颖摆摆手:“无妨,左右都脏了,等劝好了老太太,会正房再换一身罢。” 苏颖无视了被气的七窍生烟的傅母,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环,芦荟会意,也不客气地说:“都出去罢了,把嘴都管严实了。” 剩下的都不用多威胁,若是她们敢在背后嚼舌根,有一个算一个,再说了这种事儿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傅母中风后。辱骂砸人打人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对苏颖的通常就是迎面飞来的茶杯;对陈宛凝的是失手打碎的药碗还有打脸;至于陈夫人,都险些被傅母弄得早产……唯一没有这种待遇的,怕就是傅煦阳了。 在这种情况下,上房的下人可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行错一步都遭来灭顶之灾。前车之鉴可不少,傅母一派几乎有一大半都被剪除了,尤其是参与到买通贼人谋害苏颖一事中几房人。 上房的下人们虽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清楚知道往后再也没见过他们几家子,要知道他们几家子在侯府里因着傅母的缘故也是极有体面的。 下人们可最是会审时度势,芦荟都不消说剩下的话,她们都一副莫敢不从的模样。 芦荟又对黄莺说:“黄莺姐姐,咱们同去厨房,你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了。怕是对老太太的口味再了解不过的了。” 黄莺竟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心里暗恨芦荟点了她的名,可她又不敢留下来,权衡之下,便咬咬牙应了芦荟的话。随着芦荟一起出去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屋子里只剩下傅母和苏颖。 苏颖像是没事人一样,也没有因为刚才傅母当着满屋子奴才的面打脸受到什么影响,这搁在以前傅母这么做无疑是对苏颖这个当家太太的打脸,严重影响当家太太的威严。 可如今傅母自己都毫无威严可言了,苏颖自是不会将这打脸的行为放在心上。 原本傅母在砸了茶杯被苏颖躲过之后就觉得不解恨了,阴仄仄的盯牢了苏颖的面孔。见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她这个婆母发怒就诚惶诚恐,反而是乐盈盈得瞧着她,这是丁点都没有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啊! 这还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傅母仍旧怒火朝天,可接下来芦荟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傅母的怒火。看得她目眦欲裂——苏颖跟前的下人都敢在她跟前对着她的奴才耀武扬威,充做主子款了! 傅母鹰钩眼直勾勾地刮过了苏颖,指着她喝道:“大太太调.教出来的好人,这以下犯上,合该捆了拖出去打死。咱们府上虽是向来待下宽宥。可也是容不得这般狂妄的奴才,大太太如今管着整个侯府,就该以身作则!” 苏颖不为多动。 傅母喘着气,见苏颖无动于衷,心中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那贱婢敢在我面前撒野,大太太不罚还护着,当的是大不孝!我倒要去问问傅奕阳,这样不贤不孝的媳妇儿该不该教训!再闹到族人那边,看他们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我这个老婆子这边?” 傅母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气都喘不顺了,往前这时候都是杜鹃留下来的,可如今杜鹃还病着,被挪了出去,屋子里没了伺候的人。 苏颖没想着上前,只叫了朱鹮进来伺候着,朱鹮心里发苦,只闷声不吭,在一旁给傅母顺气,只当看不见傅母气歪了脸。 等傅母气喘匀了,她又说要去叫水,拿眼儿瞅了瞅苏颖,见苏颖没说话,就拎着茶壶掀了帘子出去了。 原先在屋子里呆着的下人们全都在耳房里装鹌鹑,廊下的人原本还立住了,竖着耳朵听声儿,等芦荟并着黄莺一出来,被扫了一眼,全都散开了,愣是没人往房前凑。 朱鹮拎着茶壶往厨房去,烧火的小丫头好奇多嘴问了句,就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低着头撇了撇嘴。 苏颖挑着眉间笑一笑,道:“老太太可是不喜欢淮扬菜,我倒是记得,公爹在世时每每都是要上几道淮扬菜的,尤其是爱苏菜。” 这话儿乍一听与剑拔弩张的气氛风马牛不相及,可傅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淮扬菜可是傅家的祖籍传扬的菜式,苏颖这话儿无疑就是一下子掐中了傅母的七寸。 从表面上来说,傅母吃了一辈子京菜,如何会冷不丁喜欢上淮扬菜;再者傅家祖籍再如何,傅母都是不愿意离开京城去什么祖籍那苦寒之地的。 傅母阴仄仄的,指着苏颖喝道:“我且问你,这事儿可是你挑唆奕阳的?你这愚妇,你是想看傅家分崩离析,是见不得傅家好啊!早知你是这么个心思阴沉的,当日就该拦着不让奕阳娶了你!” 听了这话。苏颖反而是笑了,嘲弄道:“老太太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把您自个做的都推到我身上来,我可不愿当上这败坏傅家名声。导致兄弟反目成仇,险些招来灭顶之灾的英勇事迹。” 顿了顿,又道:“此类话少说,我也曾经跟老太太说过十来遍了,可老太太明显是对此不以为意,多说无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太太这以绝食相逼,在我看来,毫无用处。 传出去老太太为了个进顺天府尹牢房不思进取的小儿子以绝食相逼大儿子赔上自个前程知法犯法,但凡明理之人都不会认为我家老爷不孝忤逆。反而是觉得老太太您不慈,糊涂! 再说了,傅煦阳进了牢房,我家老爷头个知道后,就已经帮着打点了。在傅煦阳做过那种背地里捅嫡亲大哥刀子。谋取嫡亲大哥的爵位被揭穿后,我家老爷还能这么替他着想,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再者,您和傅煦阳做的那些事儿,我们都还替你们隐瞒着,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您再执意如此,那就不妨把族长和族中长老们宗妇们请来给评评理。看看到时候族人们会站在谁一边。” 虽说傅家一族,最显赫的是侯府这一支,嫡支不显,但族老们在关键时刻说话还是很有用的。 傅母做出这种事,若真是捅到了族中,傅母进家庙都不是问题。 傅母还想搬出族人来压她。怎么都不想想她们俩到底哪个才是不堪为人媳的一个。 “你!”傅母被苏颖说的脸色灰败,配着她没注重保养苍老特别快的脸庞,更显得狰狞。就是这样了,她还仍旧不死心,胸口一起一伏:“奕阳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可不会不孝,任由你个毒妇挑唆的!” 这时候想起傅奕阳是你亲儿子了,我还以为他是充话费送的呢,苏颖这么想着,真想呵呵傅母,实际上她还真的这么做了。 苏颖掩嘴笑道:“您是侯爷的生身母亲,这自是事实。所以您现在没有在您做了那么多腌臜事且事迹败露后,只是被皇太后娘娘下旨削了诰命,仍在侯府安享晚年,而不是被族人们送进家庙,甚至是遣送回祖籍。 再者,我哪里用得着挑唆,侯爷心中有谱,自有决断,又心系侯府,从大局出发。我自是出嫁从夫,断然不会与侯爷对着干的,毕竟这与侯府与我都没什么好处不是,我可不是那无知的愚妇,哦,还有毒妇。哈哈。” 苏颖最后用哈哈来结尾,这哈哈与呵呵没什么差别了,都是两个字包含了无数的含义,说的傅母脸上青青红红的,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点儿正常颜色。 芦荟在外面道:“太太,饭菜都做好了。” “知道了,端上来吧。”苏颖假装没看到傅母如同调色盘一般的脸色,自顾自的对着芦荟说着,然后转过头来对傅母说:“老太太其实不必担心我家老爷会趁机给傅煦阳小鞋穿,若不然的话,在傅煦阳闯了祸后,侯爷就不会帮着他打点了。您若是真的为傅煦阳好的话,就该把心放回肚子里,该做什么做什么。您是长辈,您做什么,我们都会被‘孝道’所掣肘,但您要知道,人啊最喜欢的就是迁怒。就像是老太太您一样,哈哈。” 苏颖又用了个“哈哈”来结尾,而且还在“孝道”两个字上故意说的意味深长的,显然是讽刺意味很浓,一叠加,傅母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丫环们鱼贯而入,苏颖脸上仍旧是带着笑,对着黄莺和朱鹮说:“还不快去服侍老太太用餐,至于那会做淮扬菜的厨子,就暂且拨给老太太用罢。” 苏颖觉得她的背好像要被傅母炙热的视线给戳穿了,但她不以为意,芦荟过来扶着苏颖,关怀道:“太太,既然老太太有了胃口,那您回正房用餐罢,本来就耽搁了些时辰,怕也是饿了。” 苏颖摆摆手,笑道:“无妨。到底还是老太太的身子最要紧,我还是看着老太太用了餐才真放心了,不然回头我就不好向老爷交代了,若是被老爷认为我不敬爱婆母可就难辞其咎了。” 芦荟拿眼儿瞅瞅四周。赔笑道:“老爷明鉴呐,太太您可是一听说老太太连着两顿都胃口不佳,急的跟什么似的呢。” “哈哈。”前面什么都不说了,只“哈哈”两个字就化成了尖刀把傅母给刺了个鲜血淋漓。 傅母真是气都气饱了,苏颖再在她跟前杵着,她哪里还能吃得下去饭,冷笑道:“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且回去罢。” 苏颖可不会推辞,笑盈盈的说:“谢老太太体恤。” 这副模样跟先前没什么差别,叫傅母一口气堵在胸口。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抓心挠肺的想发作偏又有所顾忌。 苏颖说的那些话,傅母这次可是听进去了,当然苏颖说的话向来在傅母跟前没什么分量,就是特别气人。但傅奕阳就不同了。傅母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承认,如今傅奕阳才是侯府当家做主的那个。 即便是她的儿子,即便她还能用孝道压着,可早已经不如过去有用了,而且傅奕阳也比过去强硬了,还少了不少顾忌。 他说的要把她送回祖籍去终老,不是说说来威胁她的。只说真的,更何况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傅煦阳不争气,傅母如今不敢和傅奕阳再硬碰硬了。 傅奕阳傅母不敢硬碰硬,但憋着一肚子火,就只能向着别人开炮了,头一个可不就是苏颖。所以苏颖才说她最喜欢的就是迁怒了,可一点都没有冤枉这老太太了。 苏颖一转身就出了上房,直到走出了上房门,都没有听到里面砸东西的“乒乒乓乓”的声响。苏颖挑着眉笑了笑,脚步不停。就继续往外走。 芦荟跟在她身后头,压低声音说:“我在厨房看了,药炉子上可没有熬过药的痕迹,偏那黄莺说老太太喝了药,倒也是奇怪。” 苏颖声音淡淡的:“倒不奇怪。杜鹃不在,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上房的下人可就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傅母的所作所为让她不怎么得人心呢。 芦荟抿了嘴角,道:“黄莺和朱鹮也不像面上那般交好,还有那些小丫头对老太太明显是畏惧的。” 苏颖不觉得奇怪,回到上房换了衣裳,芦荟没往前站,苏颖一瞧才发现她裙子上湿了一片,这会子干了,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苏颖让她去换了,又让白芷开了箱子拿了两支金钗,算是给她‘压惊’了——要不是芦荟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那茶杯可就要砸到她身上了。 芦荟眉开眼笑的下去了,薄荷刚嘟了嘴,刚派去小厨房的小丫头带着一身油烟味儿回来了:“紫苏姐姐问什么时候摆饭。” 薄荷才带着笑转头看苏颖,苏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们都是机灵的,都赏。”又让白芷拿了几支金簪来,她们几个一人一支,薄荷乐滋滋的把金簪直接别到头上,转头抓了一把果子塞到来问话的小丫头手里:“去给你紫苏姐姐说,就摆饭罢。” 小丫头吞了吞口水,笑的腼腆的“哎”了一声,抓着果子就急着走出去了。 一个人吃过晚饭,苏颖又哄着福禄两兄弟玩了一会儿,禄小娃恼苏颖不愿意和她一起愉快的玩耍,四仰八叉的进入了黑甜乡了,倒是傅昀精力旺盛,窝在苏颖怀里拱来拱去的,生生的把苏颖累的出了一身汗,这小家伙才是累的没劲儿睡着了。 苏颖对着奶娘点点头,回到卧室,叫了热水洗了澡出来,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傅奕阳还没回来,刚想着是不是叫人去问问呢,傅奕阳跌跌撞撞带着满身酒气掀了门帘进来,苏颖赶紧过去扶住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下意识的就皱了眉。 香满楼可真香嘛。   ☆、204章 鹬蚌相争 “去打热水来,叫小厨房送醒酒汤来,酸笋最解酒,就上酸笋鸡皮汤吧。”苏颖心里不爽,拿毛巾给傅奕阳擦起脸来下手就有些重了。 傅奕阳头重脚轻的,眼睛里却一片清明,苏颖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和窘迫,心里还觉得奇怪了:明明是他自个不懂得“洁身自爱”,怎么她还得做个“贤惠”的妻子,还得殷切的伺候他不成? 苏颖轻轻嗤了一声,正准备把毛巾扔到一边,结果被傅奕阳一把握住了手,他嘿嘿的笑了两声,让苏颖瞪大了眼睛,就听他说:“姜存富个老匹夫找着个新主人哈。” 苏颖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又听闻姜存富这个名字,好奇极了:“不是说和敬国公世子在香满楼相约么?怎么还杀出个姜侍郎来,难不成敬国公世子是来当说客的?” 傅奕阳靠在枕头上,虽说满身的酒气,但还是能清楚的回话的,看样子没有醉倒撒酒疯的程度,“敬国公世子自认脸面大,姜存富就是和我有血海深仇,都是要给敬国公府面子的,他这和事佬当的不错,着实不错。” 苏颖挑挑眉,这话是反话吧? 紫苏送了解酒汤来,递到苏颖手边,苏颖跟她说:“让人送水来。”这满身的香气和酒气不好好洗洗可怎么行。 苏颖把手从傅奕阳手里抽出来,傅奕阳不满道:“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苏颖白了他一眼:“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臭烘烘的。” 傅奕阳皱了皱眉,抬起胳膊来闻了闻,摇头晃脑的说:“哪里臭烘烘的了,我闻着挺香的。” 苏颖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趁着他张嘴的功夫,舀了一勺子酸笋汤喂到他嘴里。 “咳咳!”傅奕阳被呛住了,苏颖把痰盂踢过来,重重的拍着他的背,嘴里假惺惺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傅奕阳眼睛里还一片清明。脑子可不糊涂,干咳了半天,什么都没咳出来,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颖。“谁惹侯夫人生气了?” 苏颖把盛着酸笋鸡皮汤的碗往他手里一塞,笑的很温柔:“我哪里生气了,我只是闻不惯你身上这劣质的脂粉味罢了。” 傅奕阳愣了下,盯着苏颖没说话,端起碗扬起脖子一口气喝完了,咂了咂嘴:“我怎么觉得这次的酸笋鸡皮汤那么酸呢,可是多加了醋?” 苏颖见他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心里不由得觉得腻歪,正好婆子抬了水进来,就势推他去洗澡。自己却没有打算跟过去伺候他洗澡的意思。 傅奕阳却是一下子倚靠过来,装作没力气的样子,苏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过可惜了他腰上的肉结实着呢,苏颖一掐竟是没掐起来。只得恨恨的伸手使劲戳了戳,可不妥协,一边叫了下人来服侍他沐浴,一边叫芦荟来给她擦干头发,还让薄荷去福禄两娃的屋子里去说今个他们爹不能过去例行探访了,在屋子里忙的团团转,就是不理会傅奕阳。 傅奕阳也没再赖着。随手扯开锦袍扔到一边,站在浴桶边,还嘿嘿笑了一声,差点没把抬热水往浴桶里浇的婆子吓的手滑了。 苏颖抿着嘴角,坐着任由芦荟用大毛巾包住她的头发擦拭,芦荟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苏颖的神色。张了张嘴,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劝,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等把头发擦了个半干,苏颖摆了摆手,冲着芦荟说:“你去歇着吧。” 芦荟见苏颖语气不容置疑。顿了顿,将大毛巾放下,轻声应了一声,有些忐忑的掀开帘子到了外头,和紫苏对视了一眼。 紫苏抿嘴一笑,悄声说:“太太可是又跟老爷闹别扭了?” 芦荟抬眼看了看她,紫苏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的,左右也不是头一回了,可你瞧着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芦荟恍然,自从两个主子好了之后,太太可很有使小性子的时候,只好像每次她们都跟着白担心了,两位主子和好之后感情好似比往前更好了。 还有,现在再没有新人旧人的在太太面前晃悠,就是柳姨娘还是被老爷做主送到庄子上去的呢。 一想到这些个,芦荟先松了一口气,往外面挪动了两步,嚅着声对紫苏说:“我自是不希望太太跟老爷生分了的。” 紫苏比她端得住气,扯了个神秘兮兮的笑来:“你就瞧好吧。” 婆子抬了浴桶出来,门被关上了,芦荟不大放心,在紫苏目瞪口呆之下把耳朵贴到门上,捏着手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芦荟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听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提心吊胆的认为两个主子争吵还没有酝酿出来。 紫苏胜券在握的站在一边,心里还想着她真该事先同芦荟打赌的,先前太太赏了她两根金钗,可是早先太太戴过的,自是比后头太太赏给她和薄荷白芷的金簪要好一些,她还想跟芦荟换一换呢。 紫苏有些遗憾的想着,就见芦荟一张脸涨的通红,紫苏见状也明白了几分,拉过芦荟再往廊下站了站,招过一个小丫头来:“再叫厨房里备上热水。” 夜里的凉风吹过来,吹散了芦荟一脸的红光,她拍了拍脸蛋,冲着紫苏举了举大拇指,紫苏得意的笑了笑。 屋子里,傅奕阳头发都没有擦干,还往下滴着水,就挥手让丫环们下去,裹着睡袍耷拉着鞋往床边走过来,一看那露在衣裳外面的锁骨眼睛里都要喷火了,直接把苏颖给按在床上。 发梢上的水珠滴在她身上,直把她身上的棉质睡袍给打湿了,那一片被打湿的棉布贴合在肌肤上,简直就是半透明的了。 苏颖打了个激灵,那接触到水珠的一片也跟着激了起来,傅奕阳眼珠子都直了,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嘴里憋出一句来:“你没穿肚兜?” 苏颖还恼怒他这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听了这话立马反唇相讥:“我就是没穿肚兜,怎样?难懂大老爷觉得这样是伤风败俗?”她伸手扯了扯傅奕阳的睡袍,他根本就没有扣上扣子,苏颖这么一拉扯。直接就露出了大半个胸膛。 水珠顺着坚实的胸膛往下滑,苏颖想讽刺他的话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都咽了回去。 傅奕阳一时也讶然,但讶然过后低笑出声,直笑的苏颖酡红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这一声哼的傅奕阳喉咙跟着一紧,对着苏颖赌气嘟起来的嘴又啃又咬的,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往他胸膛上摸,那得意的样子真是让苏颖不爽。 可她自己的手一摸到傅奕阳的胸膛上,就自动的黏在了上面,自动自发的动了起来。有点像是毫无章法的乱摸,可他们做夫妻很久了,在床上越来越契合,苏颖哪里会不知道傅奕阳的敏.感.带,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拂过了他胸膛上挺立的一点。感受到他身体下意识的僵住了,苏颖凑过去呵气。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身上的睡袍就被扯了开来,苏颖可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得逞,反身就要往后避开,哪里想到被他握住了脚踝,又是揉又是捏。 苏颖扬起脖子来。傅奕阳眼睛赤红的扑过来在她仰起的脖子上又是吸又是啃,随着上面被攻城略地,下面已经被抢先攻占了。 被强行攻占让她绷直了脚背哼了一声,手却是不客气的掐到他胸膛前的硬起的一点,身上的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握住她的腰直往身下扣。 几番较量下来。苏颖先投降了,脸酡红着,跟喝醉了酒一般软到在床上,眼睛也迷蒙着,炕床上如洪水过境一般。一片的狼藉。 明明已经是火热一片,可从傅奕阳身上滴落的水珠带来的凉意,却没有浇灭这火热,反而是让苏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混合着燎原之火,烧的她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傅奕阳不知是喝了酒战斗力下降,还是根本无法抵抗这样的火势,就这么交代了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大老爷不免有些讪讪,趴在苏颖身上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苏颖手还搂在他肩膀上,无意识的摩挲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之前那一幕。 她看愣了眼,侯爷该邪魅一笑,说:“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她可以接:“关键还是要看下面啊。” 苏颖想象着,把傅奕阳的脸代入到其中,猛地一激灵,这种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啊。 这一激灵,却是把傅奕阳给激起来了,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的一雪前耻。 ……结果他是一雪前耻了,可把苏颖给折腾的不轻,等到最后消停下来,她感觉就跟打了一场仗似的,累得不轻,连抬抬胳膊都觉得费劲。 等到从余韵中回过神来,苏颖倒是没忘了他还没给个解释呢,伸手捶了他一下。 傅奕阳搂住她想歇了,被她这么一捶还以为她又想要了,心里一边飘飘然,头一次她根本没功夫在意到长短,肯定是被第二回折服了;一边又握了她的拳头,往怀里一揽,两腿把她的腿给夹住了,“今个不来了。” 苏颖几乎是被他给熊抱住,禁锢在怀里了,这让她不舒服,微微扭动了一下,傅奕阳闭着眼睛贴了过来,手往下面走,含住她的耳垂哑着嗓子道:“我伺候你一回。” 苏颖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就沉浸在他带来的漩涡里,等到结束的时候,苏颖脑袋里一片空白,双眼涣散,软成了一滩水。 傅奕阳原本顾忌着苏颖的身体,拒绝了再来一回,可这回儿看见苏颖动人模样,自个也蠢蠢欲动起来,可苏颖根本是没了精力,傅奕阳将睡袍扯过来胡乱擦了把身上,又替她擦了一下,拉过被子把她给裹住了。 自个撑起来,倒了杯茶,等身体的热度降了下去,才拉开床帏爬了上来。 苏颖迷迷糊糊的推了他一把,好似不愿意跟他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似的。傅奕阳瞪了她一眼,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细胳膊是拧不过粗胳膊的,苏颖那点推拒的力道在傅奕阳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傅奕阳把两个人裹到一个被窝里,苏颖闭着眼睛还哼哼唧唧的。惹的傅奕阳哭笑不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伸手捏了一把她嘟起来的嘴唇,方才觉得有那么些解气了,把她的头安放在自己胳膊上,搂住了拍着她的背哄她:“真是个磨人精。” 磨人精可没听到他的嘀咕,已经窝在他的怀里睡过去了。 两方暂时休养生息,但在这场战役中从头到尾都占据主动地位的傅奕阳傅侯爷一方,在休养生息过后反而是被“反噬”了。 喝了酒。沐浴过后没完全擦干,又‘急功近利’的耗费精力,种种因素加起来,造成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沉沉的。身上也有些乏力。 苏颖一边给他按住太阳穴一边恼他道:“头疼了吧?谁让你昨日沐浴后那么疏忽的。”苏颖这绝对是恼羞成怒了,床上一片狼藉不说,他们俩的睡袍还扔在地上,苏颖绝对是不打算再穿了——联想到昨天最后的时候,他没进来,用手让她登上了高峰……再加上她现在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肯定是昨天完事之后没沐浴。嗯哼。 傅奕阳抬手晃了两下才摸到了她的脸,“唔”了一声,神色疲顿。 苏颖也顾不得教训他了,随便找了件没被‘牵连’到的衣裳披起来,下了床:“我给你倒杯水。” 等苏颖走到桌边,看到放在桌边没有盖茶盖的茶碗。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抬手把剩下的茶水倒到了痰盂里,清了清嗓子往外面喊了声:“芦荟?” “太太,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调杯蜂蜜水来。”苏颖窘迫极了,幸亏芦荟她们在外头看不见。而且脸上火辣辣的,这是什么事啊! 在芦荟端了蜂蜜水进来之前,苏颖把地上的睡袍快速捡起来,团起来先塞到床上,至于那茶杯,苏颖摸了摸脸,手一碰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苏颖这时候可不心疼了,外面紫苏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太太?” 苏颖镇定住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摔了个茶杯。” 芦荟端了蜂蜜水进来,苏颖接过来,掀开床帏扶着傅奕阳,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了。 苏颖把杯子递给芦荟,又替傅奕阳按了一会儿头,见他眉心舒缓了,才问:“觉得好点了吗?还头疼么?” 傅奕阳枕在她腿上,半阖着眼睛,道:“还恼不恼我了?” 苏颖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我才没有。” “什么?” 苏颖仗着他看不见,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边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带着敷衍的说:“不恼你了。” “敬国公世子热情好客,我根本就没碰她们,偏你鼻子灵敏。”傅奕阳说起敬国公世子热情好客的时候语气可不好,显然是对他那样的行事十分不屑,等对着苏颖说话的时候语气缓和了起来,“那也值得你醋了?” 苏颖自然是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深入的碰了碰的,再说昨天的那时候她没转过弯来吃醋了,这没什么好狡辩的。回过弯来,倒是可以理解的,可不就像是现代在夜店里交际应酬一样。 不过听他的语气,他压根是没当一回事儿的,苏颖哑然,转了转心思,道:“我可不光是为了这些个跟你置气,我回头想明白了,不好跟你说罢了,再说这些个,我犯不着的。” 见他挑眉,苏颖决定给个甜枣,她低下头去拿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轻声细语的说:“你明知道那敬国公世子不安好心,先前还做出背后放冷箭的事来,你怎么还轻易答应他一起去什么香满楼,你就不怕他会再对你不利。更何况像你说那般,除了敬国公世子,还有兵部侍郎姜大人。” 苏颖按着他的额头,带着些不屑的说:“先不说其他的,光是他个人作风问题就值得商榷,你也知道他养外室的事儿。偏后面还好嫁祸给同父兄弟,实在是令人不敢苟同。” “这还就罢了,你可知他夫人昨日都做了什么么?”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她竟是上门去挑拨离间弟妹们了。还一口咬定是我挑唆了姜大人养的外室,是你我夫妻包藏祸心导致了小叔进了顺天府大牢。姜夫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样的认知,说不得是姜大人说了什么。” 姜夫人那斩钉截铁的断定苏颖是背后黑手的姿态,实在是让苏颖匪夷所思。她难道就有那么的招人不待见? 苏颖是万分看不上姜夫人的,她当然愿意在傅奕阳面前再抹黑姜家一把,而且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不像是姜夫人捏造事实在背后坏她名声。 “你竟是和他们俩同处一室,实在是冒险。”苏颖撇了撇嘴说着,谁知道他们俩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呢。 傅奕阳听见苏颖这么说嘴角勾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我是没想到敬国公世子会那么热心肠,半道将姜存富扯了进来。”傅奕阳眯了眯眼睛,“说实在的。我们三人中,谁是螳螂,谁是蝉,亦谁是黄雀,可不是单凭个人意愿的。” 苏颖抬抬眉毛。用空出来的手磨着傅奕阳下巴上的胡渣,带着笑意说:“你是不是说你就是那在后的黄雀,可在那自认为是黄雀的眼里,你大概是捕蝉的螳螂么?我总觉得这比喻不大贴切,为何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傅奕阳坐了起来,手在苏颖屁股上轻拍了两下:“你也太看得起姜侍郎了。” 话还没说完。就“嘶”了一声,揉了揉眉心,苏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上傅奕阳的黑脸,苏颖抬手轻拍他的脸……两下:“起猛了吧。” 傅奕阳瞪了苏颖一眼,凑到苏颖耳边嘀咕:“若不是你昨日非跟我闹。缠着我不放,我哪里会难受?” 苏颖黑线,她什么时候缠着他闹了,话可不能乱说啊。 傅奕阳“哧”的一下喷出口热气来,“不小心摔了茶杯哈?” 苏颖目瞪口呆。然后一下子红了脸,对上傅奕阳眼中浓浓的戏谑,恼羞成怒的伸手捶了他一下,把他往外推:“到时辰了,你该去洗漱了。” 恶劣的男人! 傅奕阳没在挑拨她了,从床上下来说:“傅煦阳今日就能出来了。” “嗯?”这话题转的忒快了,苏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跟姜存富达成了什么协议么? 傅奕阳语气平淡的说:“关他两日吃吃苦头就够了。” 苏颖不置可否,她看了傅奕阳一眼,他应该不知道昨天傅母绝食的事吧?其实也算不上绝食,晚上那顿傅母好歹也吃了一些。 这让苏颖看清楚了,在傅母心里最重要的至始至终的都是她自己,不过也不排除傅母是真的为了傅煦阳好,不再为难他们夫妻,以防他们夫妻转身给傅煦阳下绊子,这样的可能。 吃过饭,苏颖送傅奕阳出门,笑着说:“傅晨昨天也开始长牙了。” “他有没有像昀儿那样发热了?”苏颖摇了摇头,傅奕阳点了点头,表示这样挺好的,这家伙不用受罪了。 因为头疼的缘故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是没机会去看看了,他还觉得有些遗憾,决定等晚上回来就过去看看。 送走了傅奕阳,苏颖回到正房,有小丫环来报说雯姐儿来给太太请安了。 苏颖揉了揉酸疼的腰,对芦荟说:“让她不必来回跑了,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又让白芷开了箱子,拿出先前专门让人做的给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给大姑娘,白芷抿着嘴亲自送过去了。 “太太手这样松,往后好东西可都收不住了。”薄荷嘟了嘴说,“就是要给,也该当着老爷的面给。” 苏颖轻笑:“不过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值个什么。” 薄荷隐晦的瞧了瞧苏颖的肚子,“那太太该替二姑娘攒着才是。” PS: …………   ☆、205章 不计前嫌 “二姑娘?哪里来的二姑娘?”苏颖顺口问道。 薄荷嘟了嘟嘴:“太太!”这次目光是真的往苏颖肚子上落了。 苏颖猛地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姑娘家家的,你瞎想什么呢?” 薄荷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道:“太太和老爷好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太太的肚子就是没动静呢?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真是的,太太明明知道我是个什么意思!我去看看芦荟好了没。” 顶着红如苹果的脸臊的不行落荒而逃,留下苏颖,如吞了苍蝇一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颖暗想。 苏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她可没想到再生孩子啊,有了傅昀不是已经足够了吗,至于傅晨,苏颖都不指望了。 说起傅昀和傅晨来,苏颖不由得想起去年短暂附在魏姨娘身上的真圣母花,如果不是这圣母花被吓得自爆,她那所谓的“收服圣母花”的支线任务就不会半路夭折,还被强制性的怀孕。 尽管后来在苏颖看来,那就是系统的阴谋,所以禄小娃还是乖乖吃奶吧。 白芷捧着盒子往雯玉的屋里去,还没走近就瞧见红玉在屋子外头,白芷微微一愣连忙走过去:“你怎么站在外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白芷姐姐来了。”红玉微微一闪神,目光落到白芷手中捧着的盒子上,咬了咬下唇道:“可是太太又赏下什么好东西来了?”说着掀起门帘引着白芷进去。 见红玉并没有接她的话茬,白芷也不多问,跟着进到屋里,笑盈盈的说:“太太知道大姑娘一片孝心,只太太知道这几天大姑娘身体有些不舒服,特地免了请安,只道姑娘身体好利落了再去请安也是一样的。” 红玉脸色笑意僵了僵,抿着嘴道:“到底是太太慈爱呢。” 白芷闻言皱了皱眉。一时拿不准红玉这话儿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说些什么,只章嬷嬷过来了,白芷才熄灭了跟红玉说道的念头。对着章嬷嬷笑了笑。 比起红玉这个原本从南院时就一直跟在大姑娘身边的旧人,白芷还是更信服章嬷嬷,毕竟章嬷嬷是苏颖请来的,是正房这边的人。 再说了,自从章嬷嬷教养起大姑娘后,大姑娘可没有了往日在南院时的娇气——哼,也不知道魏姨娘到底给大姑娘灌输了什么,大姑娘以往见了太太都一副害怕的样子,好似她们太太是洪水猛兽。还让老爷瞧见过,虽然当时老爷没说什么。可老爷分明是觉得她们太太薄待庶女,不然一个还什么不懂的小孩儿怎么好端端的那么害怕嫡母呢。 凡此种种,再加上魏姨娘张狂到没边,导致了正房的几个大丫环对大姑娘都没什么好感,就算大姑娘如今是养在了太太膝下。魏姨娘也病死了。 没好感归没好感,但她们可不会傻到表现出来,非但没流露出来,平日里也是把大姑娘当正经主子敬着的,她们可不会给自家太太招惹话柄。 随着章嬷嬷进了内室去,就瞧见大姑娘眼睛红红,明显一副哭过的样子。章嬷嬷当下就沉下脸,眼睛扫了一圈,被她严厉的视线扫过的几个丫环都低下头。 章嬷嬷没有当即发作,毕竟白芷还在这边儿,她可不希望被太太发现她没有将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梳理通透了。 白芷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就这么笑盈盈的捧着匣子站在后边。 红玉捏了捏手心,上前走了一步,对大姑娘轻声细语的说:“雯姐儿,太太跟前的白芷姐姐奉了太太的命令来探望雯姐儿了。” 雯玉望过来,怯生生的不说话。白芷先笑一笑:“太太让奴婢来瞧瞧大姑娘呢,”说着把匣子打开来,“这是刚进上来的小玩意儿,倒是适合姑娘把玩的,这个是八音盒,是洋人玩意儿,可是精巧了,打开又能动又能唱的,而且太太说了这发出声响的乐器也是洋人那边才有的,叫什么钢琴的。” 白芷让小丫头捧着匣子,从里面拿出八音盒来,果然就像是她说的,打开之后果然有悦耳的声响传出来,上面的小人还会转呢。屋子里的丫环们可没见过这么精巧又稀奇的玩意儿,还听是什么洋人的东西,如今一见果然是稀奇,都发出惊呼声。 红玉接过来摆到雯玉眼前,章嬷嬷打眼一瞧,虽说是小玩意儿,可一看就是精致不凡的紧,定是不便宜的,心里纳罕,这样大方的嫡母可真是少见。 雯玉得了红玉的眼神,糯糯的说:“谢谢太太。” 白芷继续笑道:“奴婢定是把大姑娘的话带到的,大姑娘只管好好顾着身子,健健康康的老爷和太太见了才欢喜呢。” 说完又看向章嬷嬷道:“太太知嬷嬷教养大姑娘费心费力了,特意让我送了几尺布头来,嬷嬷自己裁剪了用或是送人都是极相宜的,我给嬷嬷送到屋子里去。” 章嬷嬷知白芷这是有话同她私下里说,自是应了,两人相携着去了章嬷嬷的屋子。 等她们俩走了,就有个叫彩霞的丫环笑着说:“太太可是对大姑娘极好的,你们看这坠子上的红珠子,颜色很纯呢,便是姑娘往前的物件里也没这么好的玛瑙珠子,更不必说那八音盒了。” 她这么一说,就有其他的丫环附和她,红玉捏着八音盒的手紧了紧。 彩霞说的‘姑娘往前的物件’不是说雯玉的首饰,她才多大,哪里戴的上多精巧的首饰,那物件指的是魏姨娘留下的。 魏姨娘虽说被禁足,后来又被挪到北边的院子去,可她辛苦积攒的私房并没有被收走,后来魏姨娘打点给出去不少,可魏姨娘伺候傅奕阳最久,先前还替傅奕阳管着屋内,后来又开了脸,一直宠爱不断,手里头还是攒了不少好东西的。 更别提凭着魏姨娘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的魏姨娘娘家一家子的私下‘孝敬’了。 尴尬的就在这里。魏勇一家子贪墨的那些以及后来魏姨娘死后留下的私房都被苏颖分文不少的全部登记在册给了雯玉。 往好了说太太给大姑娘攒嫁妆,作为嫡母,再也挑不出什么了。 可红玉却私心觉得,这是太太贬低大姑娘。往后再看那些登记在册的东西,无不是在提醒着大姑娘她有个什么样的姨娘,以及她姨娘的娘家是多么的不堪,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大姑娘庶出的身份。 红玉以前还曾私心里埋怨过魏姨娘,若不是她处处跟太太争锋相对,也不会被太太逮着机会一压到底,最后还连累到大姑娘。 可现在红玉却是怀念起当初在南院的时候了,那时候可不像是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处处看太太的脸色过日子,不用被这些个想讨好奉承太太的妮子们连起来嘤嘤的排挤她这个南院的旧人。 红玉低下头看着仍旧懵懂的雯玉。在心里苦笑,把手中的八音盒递到雯玉手中,让她玩。 禄小娃抓着玉骨头见着苏颖一脸的悲愤,然后化悲愤为力量,一使劲儿竟然坐起来了! 奶娘立马抽了一口气。苏颖快步走过来,护住禄小娃的背,让他靠在她身上,“禄哥儿能坐起来了,福哥儿还不会呢,禄哥儿真厉害。” 【能不能记得你还是个柔弱无骨的小婴儿啊!按部就班的行不行了?】苏颖坚决不承认她刚才看到这小家伙坐起来后摇摇晃晃的样子,心跳加速了。这家伙可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禄小娃抓着玉骨头,扔到苏颖怀里,完全没多少力道,可他偏偏还咯咯的笑的欢快,好像刚才那只是在跟苏颖玩游戏。 真是欠揍。 苏颖笑的灿烂:“咱们禄哥儿不喜欢磨牙饼干,喜欢玉骨头啊。正好也省了。” 禄小娃扁嘴:【小爷才不喜欢玉骨头呢,小爷只是拿着顺手而已!】 苏颖不置可否的把禄小娃放到炕床上,正好福哥儿肉团子滚到他这边来,无处发泄郁闷的禄小娃顿时‘血气方刚’起来,【傅昀。来战!】然后就四肢并用的滚了过去。 只有苏颖一个人听到了禄小娃发出的‘斗志激昂’的口号,强忍着才没有去扶额,然后无视了奶娘们站在一边如临大敌的模样,挥挥手笑眯眯的看着两个肉团子‘打架’。 我出脚,我出拳。 我踢,我踹! 我啃,我咬。 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只有四肢灵活的基础上,最后以福哥儿因为翻身,四脚朝天,翻不过去崩溃大哭为结局。 【小爷赢了,噢耶!】禄小娃咧着嘴咯咯的笑,好不嘚瑟。 苏颖黑线,你跟个才往爬行动物晋升的小婴儿计较,还真是好意思,不过禄小娃自己也还只是个软体动物,能赢了还是很了不起的,哈哈。 苏颖没留下来继续看他们一起愉快的玩耍,悄悄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后,她就果断叫来奶娘们留下来看着,自己往内室去。 白芷从章嬷嬷那里回来,把雯玉的情形告诉给苏颖。 “她现在还小呢,还能多苛求她。”苏颖现在对这么个庶女并不是很抵触,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苏颖歪在榻上打了个哈欠,脑子里还在想着傅奕阳那些螳螂、蝉和黄雀的比喻,薄荷坐在榻上给她捶腿,白芷听了苏颖的话,抿了嘴角,欲言又止。 “怎么?可是有人怠慢了雯玉?”苏颖微微蹙眉,她自己说了都觉得不大可能,毕竟雯玉现在还在正院里住着,而且她跟前的刺头原先的奶娘已经被处置了,而且在从南院到上房,再从上房到正院,雯玉身边的人已经被梳理了两遍。 等到后来魏姨娘在丽月的挑唆下死心不改,试图买通了雯玉跟前的人来谋害福禄两娃,那一系列事件发生后,苏颖又将雯玉身边的人彻底筛选了一番,更何况现在章嬷嬷完全接管了雯玉房中事。 就算雯玉没了以前傅侯爷膝下唯一孩子以及庶长女的优势,但苏颖可没希望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人敢怠慢她。 “这倒不曾,只章嬷嬷说大姑娘近来时常问起魏姨娘,对她也不如往日亲近了。”按理说大姑娘还小,就是记事了也记不到多少。再说自从魏姨娘被禁足后,大姑娘可只在魏姨娘还在南院病中的时候,见过大姑娘一次,那还是魏姨娘死心不改。想利用大姑娘勾起傅奕阳的念旧之情,不过没成功就是了。 苏颖微微掀了掀眼皮,“雯玉身边还有南院的老人?” 白芷回道:“红玉便是从大姑娘落地就被指派到大姑娘身边照顾她了,后来等大姑娘挪到正院的时候,太太您见她敦厚老实,伺候大姑娘一直尽心尽力,就做主把她继续留下来了。” 苏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么个人来,对此并不在意,她又期望雯玉长大了亲近她这个嫡母。毕竟怎么说呢,她和魏姨娘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的。她可不指望雯玉会对她视如亲母,就算雯玉现在年纪还小。 苏颖对雯玉的要求并不高,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傅奕阳还曾经跟她说过等雯玉再大一些,就让她从正院搬出去呢。不过现在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 见苏颖没说话,白芷就低着头,倒是给苏颖捶腿的薄荷咬了咬嘴角插话道:“以我看着,怕是红玉在大姑娘跟前多说些魏姨娘的事儿,好叫大姑娘莫忘了魏姨娘,到底魏姨娘是大姑娘的亲姨娘。要是大姑娘转身就把魏姨娘给忘了,那才叫不好呢。”她看了苏颖一眼。诺诺又说,“往前在南院的时候,大姑娘可是被千娇万宠的,许是先前红玉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大姑娘养在太太跟前,魏姨娘又没了……”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苏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惊的把剩下的话都咽下去了,“怎,怎么了?” 苏颖收回目光,笑了笑:“或许叫你说对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又看了看白芷,白芷传达了章嬷嬷的意思,无非就是通过白芷想征求下她的意向,苏颖其实并不大在意,想了想说:“让章嬷嬷跟她说说,说得通便是了。” 薄荷心里想着她从小丫头那里听说的事儿,估计章嬷嬷说不通吧,不过薄荷并没有说给苏颖听,这等小事儿哪里需要太太费心。 白芷大概也是心领神会,跟薄荷交换了个眼神,干脆的朝着苏颖应了声。 苏颖靠在榻上迷糊了一会儿,正睡得沉就被芦荟推醒了:“姜夫人差人来了,还送了厚礼来,太太您要见一见么?” 苏颖朦胧的下,脑子还没清楚呢,就冷笑一声:“她来送礼?确定是来送礼的?这是个什么意思,赔礼道歉礼么?” 芦荟讷讷道:“那管事娘子只说是奉命而来,奴婢问她什么她都似一问三不知的,想见了您才说。” 苏颖也不想知道,啐道:“一个管事娘子来了咱们侯府倒是充起主子款了,她不愿意说就不说,当我稀罕知道不成。你也是的,还给她几分面子不成?你就去跟她说,要是不说就怎么来的怎么滚出去。” 芦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忙道:“不是奴婢给她面子,只和她同来的还有顺郡王侧妃的礼,好似要跟您弥补关系呢。” 苏颖重重嗤笑一声道:“这叫什么事,打一棒子再给我甜枣?当我,当咱们勇武侯府是什么呢?你就去说,若是姜夫人有心跟我赔礼道歉,那就拿出些诚意来,这把在主人家拿大的刁奴派遣过来算几个意思?还有,莫不是觉得就是她们母女都有心要跟侯府弥补裂痕了,我就得诚惶诚恐的接受,还不计前嫌!对了,我怎么忘了,侯府跟姜府哪里有什么关系可言的,既然没什么关系,那就没有所谓的弥补之说了。” 芦荟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应了声立刻退出去了。 苏颖跌回到枕头上,薄荷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等苏颖躺下后,她立马过来把被子拉过来给苏颖盖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刻钟,芦荟又一脸难色的进来,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决定冒着再次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危险,尝试着叫了几声“太太”。 苏颖沉声说:“又怎么了?” 一听这语气,芦荟只觉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她们见不着太太不肯走。还说二太太和三太太辱及诰命,您怎么着都要给个说法。” “哈哈。”苏颖讽刺笑出声来,“辱及诰命?不知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冒犯了姜夫人,还是姜夫人无中生有中伤侯夫人。败坏侯夫人的名声,哪个更严重些?” 真是他.妈.的神经病!苏颖险些就爆粗口了。 见了苏颖阴沉的脸色,芦荟也顾不得说其他什么了,连忙保证:“太太,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斗志昂扬的出去了。 这下子苏颖也没有再补眠的念头了,坐起来发了会呆。 又了一盏茶的时间,薄荷眉开眼笑的过来,跟苏颖说:“她们灰溜溜的走了,不过倒是把礼留下来了。”说着要把礼单拿给苏颖看。就如同芦荟说的一样,确实是份厚礼。 薄荷不解的问道:“太太,您说姜夫人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昨天还在咱们这儿趾高气扬呢,这短短一天就上门来送礼了?您不知道,这次来的那姜家管事娘子就是上回来给您送请帖的那位。跟她家夫人似的,这次芦荟把她的脸都气歪了,她也没敢像上回似的呢。” 苏颖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我还想知道呢。”这还真不像是姜夫人的行事作风,她不是应该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么? 难不成是和昨天傅奕阳和敬国公世子、姜存富——不管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鹬蚌相争渔夫得利——见面有关? “顺郡王侧妃是怎么一回事?” 薄荷撇撇嘴,“这事儿您还是问芦荟吧。” “怎么?她摆郡王府的谱了?”苏颖似笑非笑的说。“由此可见,顺郡王妃可真是十分贤惠大度了,姜夫人的女儿倒是个有福气的。” 薄荷可听懂了这里面的讽刺,捂嘴偷笑:“这,奴婢可就不清楚了。” 芦荟这时候进来,苏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芦荟干巴巴的笑了笑:“太太,要洗漱么?” 薄荷低着头。 芦荟讨好的冲苏颖笑了笑,苏颖把礼单放到炕桌上,看着芦荟:“你口才越来越厉害了,用了三回就把人给说走了。” 芦荟脸涨的通红。薄荷耸着肩膀偷笑,芦荟转头瞪了她一眼,薄荷假装没感觉到,过去帮着苏颖倒了杯温水,细声说:“太太若是还困顿,不若等午睡时多睡一会儿。” 苏颖哼道:“气都气的醒了。” 捅刀。 芦荟了嘟嘴,她也没想到太太会发那么大的火,两次都让她给赶上了。哼,都怪姜夫人那么不识时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到了午睡时间,芦荟脸色不大好的进来禀报:“二老爷一家子过来了。” “二老爷出狱了啊。”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他们去见老太太了?” 芦荟点了点头。 苏颖笑了笑:“这没咱们什么事儿,别管了。” 苏颖这话儿说早了,陈夫人和陈宛凝相携到正房里来,陈夫人撇着嘴说:“姑妈几日没见着老爷,甚是惦念,我和宛凝就显得碍眼了,只得到大嫂你这里叨扰了,大嫂你不会嫌我们扰你清闲了吧。” 来都来了,坐都坐下了,再来说这话儿还有什么意义,苏颖心想,难道她还能把她们俩——尤其是陈夫人——赶走不成? 不过说到这个,苏颖目光落到她们俩身上,轻笑一声说:“今日姜夫人派人过来了,说是要找我就辱及诰命讨个说法呢。” “什么?她还意思再上门讨人嫌!”陈夫人反应很大,不过这在预料当中,“大嫂你是什么说的?”   ☆、206章 如丧考妣 苏颖看陈夫人一副“如果你表现的不让我满意,我就……撒泼打滚”的神情,顿时后悔去挑拨她了。 苏颖没立即搭话,陈夫人立马拔高了声音,蛮横道:“她倒是敢恶人先告状,她怎么不说说我们为什么会羞辱她,还不是她太不把我和宛凝放在眼里了!一个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就了不起了,我……” 陈夫人“我”了一下,可想到对她这个白身来说,姜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确实是她比不上的,这个认知让她更恼火了,“她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在咱们侯府撒过火之后,还敢倒打一耙的说咱们辱及诰命,实在是恬不知耻!” 陈宛凝拧着眉,没有出声打断陈夫人的话。 苏颖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沉声道:“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呢,你急个什么。”说的就好像她会弃她们姐妹俩于不顾似的。 陈夫人一噎,就没有像刚才那么蛮横了,嘟囔道:“大嫂你也是的,怎么不先说重点,害我跟着心都揪起来了。” 苏颖失笑,她不是一直表现的很强横的吗,当时都把姜夫人给气晕过去了,怎么现在就知道后怕了? 真是不该跟她一般见识的,苏颖在心里叹口气,道:“小叔从牢房里出来了,姜夫人退缩了,她说那些个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些,让我给她个台阶下。” 这怎么可能?苏颖觉得姜夫人对她都已经是“杀子之仇”了,这仇恨值拉的可够快的,短短时间内姜夫人就把她恨得要命,苏颖真觉得特别的无辜。 至于那所谓的“辱及诰命”,应该不是姜夫人的主意,不对,就是今天姜家带厚礼上门,都不会是姜夫人的意向。 陈夫人一听复才满意起来:“我就说,她只是三品诰命。可大嫂你可是一品诰命,她怎么敢再来大嫂跟前撒野。要知道她还会来这一招,当时就该扒下她一层皮来才好。” 都把人家气的险些要七窍生烟了,还能怎么着。把人气死在侯府?那时候就是长两张嘴都说不清了! 苏颖无语极了,不再搭理陈夫人,转向陈宛凝:“小叔此番可在牢房里受苦了?” 陈宛凝这时候不当锯嘴的葫芦了,笑了笑,道:“前面有大伯打点,后头家里又送了不少吃穿用的去,不过是两天,谈不上受苦受难。” 苏颖点了点头,道:“虽是这样,只小叔历来锦衣玉食的。何时进过大牢,不过若是能以此给他一个警戒,日后行事能更稳重些,何妨不是一件好事。” 苏颖这么一说完,陈夫人就不耐烦了。尖利的说道:“大嫂这是说的什么风凉话,难不成还盼着我家老爷还会再闹事,再进一趟牢房不成?这一次都已经够丢人的了,再来一次,快算了吧,到时候不光是我们没脸,难道大伯和大嫂面子上也有光不成?就是这次。明明大伯再使把劲,人当天就能放出来的,哪里还会被关了两天。敢情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大伯身上,大嫂才会这么事不关已的,马后炮有什么用。” 苏颖强忍着不耐烦,沉声道:“弟妹可真有意思。过河拆桥便罢了,反过来却是嫌弃这桥不结实。既如此,当初就不该苦巴巴的过来求着过河啊!” 陈夫人仍旧一脸愤愤,苏颖冷笑一声道:“往后但凡你们家出了什么事,就不必再来找我们帮衬。也省的我们好心好意帮忙了,到头来还要被嫌弃,我们何苦来哉!” 陈夫人梗着脖子道:“好啊,大嫂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可你别忘了,我家老爷可是大伯的嫡亲兄弟,难道袭了爵的兄长就不管受苦受难的嫡亲兄弟了?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说大伯凉薄……” 陈宛凝赶紧截断陈夫人的话,“大嫂你别跟我姐姐一般见识,她只是关心则乱……” 苏颖怒极反笑,她看向陈宛凝,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用解释,我清楚的很。先前我还记得我夸过二弟妹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我可没忘,我怎么会介意?我若是介意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小弟妹就放心吧,我一点都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陈宛凝被苏颖这么一说,随即尴尬的笑道:“大嫂既然知道我姐姐向来是这个性子,就知道她说话并没有带恶意。” 苏颖凉凉的说:“她是没有恶意,她只是出言伤人罢了。”姐姐在前面恶言恶语,陈宛凝这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好的,隐没在背后看好戏,看到戏实在是唱不下去了,才出来打圆场,好一对姐妹花。 陈宛凝被说的哑口无言,陈夫人见到气氛剑拔弩张,并没有再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只是重重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陈宛凝脸上讪讪的,也默不作声了。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的用力了些,先前见苏颖不多与姐姐计较,只当她是个温和的,没想到她却是个能立时就能翻脸不认人的。 气氛一时凝结了下来,苏颖不愿意再和她们姐妹来周旋,正要开口送客让芦荟送客的时,薄荷一脸急色的跑进来,气都没有喘匀:“太太,老太太被二老爷气晕过去了,好似有些不大好。” “什么叫不大好?!”陈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尖着嗓子问道。 陈宛凝虽说还是坐得住,可觉得有些如坐针毡,把手攥的更紧了,小手指一痛,想是指甲折了。 苏颖沉声道:“快去叫管家拿了帖子请太医来!” 陈夫人却是厉声道:“慢着!” 苏颖已经站了起来,也不管陈夫人的阻拦,她既然没出声,薄荷也就不管陈夫人的那声“慢着”了,急急忙忙的跑着去找人。 陈夫人跺了跺脚,连忙跟上了苏颖,急着拉扯出了苏颖的袖子,气急败坏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颖怒极反笑:“什么什么意思?” 陈夫人被她看的脸上又羞又窘,连忙道:“大嫂这么一张扬,是不是想让人都知道是二老爷把老太太气了个好歹么?再说了老太太又不是头回被气晕了,哪里还到了去请太医来的地步。” 苏颖撇开陈夫人拉扯她袖子的手。似笑非笑道:“这如何能相同?在老太太眼里,咱们都是不孝之人,如何能跟二老爷这位在老太太眼里“唯一孝顺之人”相比?还有你没听到,刚才我那丫环说老太太情形不大好。若是耽搁了,有什么万一,弟妹可知道后果?” 苏颖是巴不得傅母早点死了,但不是现在。要是傅母这时候没了,傅奕阳岂不是要跟着辞官丁忧,朝堂上形势严峻,在这种节骨眼上,傅奕阳又怎么能辞官,急流勇退都是不允许的了。 偏偏陈夫人这个眼皮子浅的,这时候还担心让人家知道傅煦阳把傅母给气晕了。呵呵。那气晕跟气死相比,哪个更严重,若真是后者,傅煦阳这一辈子都完了。 陈宛凝比陈夫人通透一些,听苏颖这么一说。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连忙过来拉住陈夫人,说道:“大嫂说得对,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最紧要的还是老太太的身子。” 话是这么说着,同时却在心里冷笑,她那好姑妈要是被“唯一孝顺之人”——她最疼爱的、寄予厚望的儿子气死。那可真是再好笑不过的了。 到了上房,一片寂静,苏颖心里就咯噔一声,别真是不行了吧? 一屋子忙的团团转,就没人敢出声的,黄莺还在抹泪。一抬眼瞧见了苏颖,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大太太……” 苏颖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面上还很镇定的说:“慌什么,已经去请太医了!老太太怎么样了?”一面说一面随着黄莺到里头去。见着傅母躺在床上,脸色青白,一副近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苏颖先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好。 心里还想着就凭着傅母这生命的韧劲——先前中风偏瘫后都还能恢复过来,被气晕过好几回都还是坚强的挺过来,然后说话都越来越利落了——只要还有气就好,肯定能挺过来的。 陈夫人在路上被陈宛凝分析过利弊,如今见着傅母还有气,顿时长吁了一口气:“可真是菩萨保佑。” 苏颖假装没看见。 陈宛凝沉默着,陈夫人左右看看没看见傅煦阳,心里恨不得把傅煦阳给捶几下,都这时候都不知道“负荆请罪”么,压低声音问:“二老爷呢?” 黄莺喏喏的说:“二老爷伤了头,这会子在西偏间呢。” 陈夫人瞪圆了眼睛,“伤了头?这……” 陈宛凝捏了她一把:“你若是担心,就过去看看,这里有我和大嫂陪着便是了。” 陈夫人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母,又斜睨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姿态的苏颖,气鼓鼓的撇开陈宛凝的手,就往外走了。 陈宛凝抬眼看着面色如常的苏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陈夫人快步走到西偏间,傅煦阳果然在,额头上还流着血,血糊到了半边脸,还混着着褐色的茶水,挂在脸上没掉下去的茶叶,看上去特别的瘆人。 陈夫人看的心口一跳,一边哭一边骂道:“底下人都是死的,二老爷都流了这么多血,都不知道过来给包扎上!” 说着就掏出帕子来想给傅煦阳擦擦脸,“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要把我给吓死才甘心,不是?” 傅煦阳阴郁着开口:“母亲如何了?” 陈夫人愤愤的说:“大嫂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来了,保管会没事的。先前大嫂不也把老太太气晕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老太太就醒过来了,那回儿也没见大嫂去请太医来!依我看,大嫂就是看咱们一家子不满,之前我不过是替你分说了几句,说你不该在牢房里呆几天,大嫂就生气了,还让我往后不要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就去巴巴的求她呢!哼,当我稀罕去求她,说不得当初我去找母亲,你也就不用在牢房里呆两天跟着受罪了。” 陈夫人用毛巾给傅煦阳把脸给擦干净了,一看额头破了。还在往外淌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被傅母用茶杯砸的,埋怨道:“老太太砸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躲?” 傅煦阳不耐烦的说:“你知道什么!” 陈夫人特别的委屈。自从分家之后,她受的委屈还少吗?先前那些家世比不上的现在哪个嫁人后不是诰命,原先有傅母护着,她都没那样的感觉,可没有傅母在旁边了,她就感受到自己被轻视了。 不光是这些,还有傅煦阳不着家,为了个下贱的伶人被打了,可傅母还骂她不争气,管不住自家爷们儿。还不惜余力的往傅煦阳身边塞人! 傅煦阳进了大牢,她又只能低声下气的来求苏颖,还被傅母骂,现在不过是埋怨几句,却是被他给嫌弃了。想想都让陈夫人觉得委屈不甘,她当初怎么会愿意嫁过来! 陈夫人吸着鼻子哑着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怎么还忤逆姑妈?万一,姑妈被你这么一气,往后什么都不留给咱们,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去。” 傅煦阳猛地站起来,暴躁着接连踢翻了好几张椅子。陈夫人吓的都不敢动了。 傅煦阳这边儿闹出的动静不小,再加上上房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院子里特别的安静,傅煦阳在西偏间里噼里啪啦的弄的那么响,苏颖这边儿哪能听不见。 苏颖似笑非笑,眼底含着讥讽。 陈宛凝站着不动。她在心里冷笑,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竟还是这么暴躁。 苏颖斜睨着陈宛凝,压低声音说:“小弟妹不去看看?” 陈宛凝愣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苏颖叫她“小弟妹”。以往多是叫她三弟妹的,虽然这两个称呼听起来都没什么差。 陈宛凝苦笑道:“有大姐在呢,我还是在这儿守着老太太吧。” 苏颖很能沉得住气,‘安慰’道:“其实二弟妹先前的担心,根本就没什么必要。到底我们这些个,在老太太眼里根本不值什么,唯独二老爷是孝顺之人。且不说先前出了夺爵那等腌臜事时,老太太一力把罪责都扛在自己身上,结果连诰命都丢了,也没有因此怪罪二老爷,反而是转过头来怒骂我们夫妻,还因此对二老爷更是不加掩饰的疼爱。如此看来,别说是二老爷把她给气晕了,就是真的气出个什么好歹的,老太太断然是不会责怪二老爷的。” 陈宛凝脸上又青又白,嗫喏道:“大嫂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个,二老爷如何做,哪里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再说,大嫂这话儿合该对着大姐说才对。” 苏颖缓缓的说:“弟妹就当我是对老太太这份慈爱之心眼红吧。” 陈宛凝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愉悦了苏颖,她表情虽然没有多少缓和,但语气好歹缓和了一些,道:“我原本也不想跟你们姐妹,尤其是二弟妹多计较,真说起来,我和二弟妹之间也没多少真的多大的仇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是她也只是小打小闹,或是占占小便宜,或是嘴巴上说几句难听的,捅不出大篓子来。” 陈宛凝垂下眼,心里想着苏颖这话的言外之意——若是真的捅出大篓子来了,就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到时候也许都会连着先前的小打小闹一起算账。 苏颖没再说话,心想:我容忍你们的小打小闹是我涵养好,可不代表你们能借此蹬鼻子上脸,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 太医来了,陈夫人过来了,瞪着苏颖的双眼冒火。苏颖觉得如果不是碍于场合不对,陈夫人都有可能扑上来打她了。 苏颖不以为意,陈夫人磨牙,终于忍不住蹭到了苏颖身边,怒火冲天道:“大嫂,我有事问你!” 苏颖一脸平静的说出关切傅母的话来:“你有什么事儿可以稍后再说,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老太太病情要紧。” 陈夫人恨恨道:“大嫂,你就是这么假惺惺的,我看你是盼不得老太太早死吧!” 苏颖冷冰冰的看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被她看的心里发憷,苏颖在心里冷笑一声,凑到她耳畔说:“我要是你,就该祈祷老太太平安无事。不然,二老爷就是忤逆不孝,这名声若是落实了。二老爷一辈子可就全完了。”当然了,就算没有这名声,傅煦阳前程已经是堪忧了。 陈夫人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被苏颖描绘的前景吓的。还是被苏颖冰冷的态度吓的。 苏颖看她认怂了,才离她远一些。 陈夫人揉了揉帕子,提起精神硬声道:“我们一家子都从侯府分出去了,那你们还想怎么着啊?凭什么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京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颖诧异道,“什么赶出京城的?” 陈夫人眼看苏颖的神情不似作伪,有些拿不准了,踌躇道:“那为何老爷会说姑妈让我们一家子回祖籍去?” 苏颖闷哼一声:“这可就奇怪了,既然是老太太说的,你作甚来质问我?难道你觉得我能够左右老太太么?这话儿你说出来亏不亏心!” 陈夫人讪讪道:“这不是想不通,才来问大嫂你的吗?” 苏颖冷淡的说:“是吗?”明显不信。 陈夫人干巴巴的说:“就是因为这个。老爷才跟姑妈争吵起来的,姑妈还用茶杯砸破了老爷的额头,流了好多血,瞧着可是凄惨了。他可不是故意气倒了老太太,再说说起气晕老太太这种事儿。大嫂也是做过的,何必……” 苏颖截断了她的话,只说道:“老太太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她气的那回儿谁知道里面的水分掺了多少,而且傅母昏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不过,倒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谁让傅煦阳这次倒霉呢。 陈夫人哑然。也不跟苏颖你来我往了,赶紧回去查看傅母的病情了。 傅奕阳紧跟着回来了,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傅煦阳额头上包扎着纱布,如丧考妣,担忧满满,一点都看不出之前还暴躁的砸椅子摔东西的阴郁模样。 苏颖在心里感叹。怪不得傅母偏爱傅煦阳呢,就是他们兄弟俩现在的样子一对比,谁都能觉得还是傅煦阳的样子更‘讨喜’。 太医扎了针,傅母缓缓的醒了过来,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落到如丧考妣的傅煦阳跟前,傅煦阳挤开傅奕阳,一个箭步窜到床前,“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母亲,您可醒了,可把儿子担心死了!” 半点不提自己把人气晕的事儿,毕竟太医还在,说出去岂不是难堪。 傅奕阳皱着眉道:“你先起来,别耽搁了太医诊治。” 傅煦阳怒瞪傅奕阳,张张嘴就要说话,苏颖在心里冷笑一声,恳切道:“小叔,我知道你是担心老太太,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太医给老太太治疗,若是被你耽搁了,延误了病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颖都这么说了,傅煦阳还能说什么,不甘不愿的抹着泪退到了一边,原先被他酝酿出来的“孝子慈母”气氛全都被打乱了。 傅母见不得最疼爱的小儿子被傅奕阳和苏颖联手挤兑了,就要替傅煦阳打抱不平,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根本不听使唤,呼噜呼噜的说不清楚,整个人就像是被压了座大山,动弹不得。 傅母当下就想起了上回中风偏瘫时的滋味,急的眼泪直往下流,可仍旧于事无补——她二次中风了,情况比第一次更加的严重,上次是半边身子不能动弹,这次可好了,蔓延到了全身,只剩下浑浊的眼珠子还能动弹。 傅煦阳傻眼了,他真的把傅母给气出个好歹来了!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陈夫人心里很矛盾,一边幸灾乐祸傅母遭难一边又揪心会影响到傅煦阳,那叫一个纠结:“怎么会这样?”   ☆、207章 至贱无敌 陈宛凝袖子里的手攥的愈发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垂下眼帘,不过下一刻陈宛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到苏颖身上。 陈宛凝早在薄荷匆匆而来说老太太不大好了之时,就心里一咯噔,她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苏颖接下来让大管家去请太医,这看起来其实很正常,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遮掩家丑的时候了,正如苏颖对她姐姐说的那样,如果老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不但傅煦阳前程无望,就是勇武侯府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被雪上加霜了。 从头到尾,苏颖的应对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但陈宛凝就是心中隐隐有些惴惴。 现在,薄荷说的‘不大好了’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了。陈宛凝用凉薄的眼神看向口不能言,浑浊的眼珠子流出浑浊的眼泪的她的好姑妈,心里冷笑:被自己寄予厚望,甚至不惜赔上自个原本最在意的诰命,仍旧是痴心不改的将希望寄托的小儿子气的再次病倒,很大可能不会再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天,余生都会在床上像个可怜虫一样渡过,就不知道她的好姑妈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此时此刻,陈宛凝心中是快意的,如同一举剪破了捆绑在身上沉重的枷锁,轻松惬意极了。 陈宛凝又将目光落到了苏颖身上,看见苏颖早已经伪装好的神情,陈宛凝有些失望,她应该早点去观察苏颖的神情的,她可以从她最初的反应来判断她的猜测——老太太的病情加重到底和她有没有直接关系? 黄莺瑟瑟发抖,从老太太昏迷叫不醒开始,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里衣已经打湿了。 等太医下了定论后,黄莺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不过屋子里的人的注意力都在傅母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就算是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她是在揪心傅母的病情,怕因此被罚。 黄莺心砰砰直跳,她支撑起来跪在地上,咬着下唇悄悄的望向陈宛凝,见陈宛凝神态如常,奇异的黄莺就渐渐找回些理智。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老太太就出事了,对,就是这样! 黄莺咬紧牙关,她不应该心虚。她什么都没做,把老太太气的再次中风的是二老爷,跟她这个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没有丝毫关系。 自我暗示一番,黄莺抹了一把冷汗,正好太医开了药方。黄莺连忙自告奋勇的去给老太太煎药。 朱鹮冷不丁的问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险些把黄莺给吓得跳起来,她干巴巴的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敷衍道:“只为着老太太的病忧心罢了,还能是什么呢。” 这句话也说到了朱鹮的心坎上去了,她忧心忡忡的叹口气,压低声音说:“老太太这次怕是真的不大好了,上回中风只是偏瘫。太医诊病时都没有把话说死,可这回儿你瞧见太医的神情没。” 不知为何,黄莺总觉得朱鹮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轻松,她诧异的盯着朱鹮看了半晌,咬着嘴唇,喏喏道:“我只希望大老爷和大太太不会为着此事迁怒怪罪咱们。虽说是二老爷将老太太给气倒了,可……”傅煦阳到底是主子,能把他怎么着,可她们这些伺候老太太的下人算得上哪个牌位上的人儿,若是真怪罪下来。说不定到时候就不只是收拾东西出去的事儿了,指不定就得脱掉一层皮。 朱鹮被黄莺说的心中也跟着忐忑起来,也没有刚才隐隐透出来的轻松,愁眉苦脸的和黄莺一道去取药材煎药了。 屋内,傅奕阳并没有像傅煦阳一般痛哭流涕,表示恨不得以身代之,而是将太医请到正厅内——毕竟有些话太医真的不大好直说,而且还不能把话说死,不仅不能把话说死,还得把话说的圆滑,圆滑不够的时候就掉书袋,用医学专用术语把人给绕晕,等把人给绕晕了,就能安全撤退了。不得不说,太医也得学会说话之道,而且本身就是个高危职业,想想他们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的时候,有可能动不动的就听到类似“治不好就提头来见”“拖出去砍了”“治不好就灭你九族”的把脑袋暂时寄在脖子上的话,只会医术是行不通的。 话说回来,傅奕阳把太医请到外面去,太医就想流汗了,对上傅侯爷的冷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傅奕阳和太医一离开,反应过来的傅煦阳跪在脚踏上,倾情扮演起孝子来,陈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有学有样,噗噗的掉起眼泪来,怎么能这样!她还想问清楚老太太为什么要把他们一家子赶回祖籍去呢。 相比之下,陈宛凝和苏颖就表现的冷静多了,苏颖不说话,陈宛凝心一横,往前一步,脸上的关切之情不比陈夫人少,宽慰道:“咱们都不能就此灰心了,认为老太太这次挺不过去了,咱们要往好的地方想,再说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次也能像上回一样,过不了过久就渐渐好转呢。” 陈宛凝这话儿听起来是在宽慰,但实际上,那种绵里藏针的滋味只有傅母可以体会了。 不过,这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傅母的斗志,她浑浊的双眼带着阴翳,阴仄仄的盯视着陈宛凝。 陈宛凝非但没有露出惶恐害怕,反而是神情更加的恳切,哽咽道:“姑妈,您一定会原谅煦阳的吧?他知道错了,在您昏迷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意包扎头上的伤,如果不是怕血腥味冲到您,他就不会就这么草草的包扎起来了。看刚才一激动,又流血了,姑妈您就看在二表哥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然后,示意傅煦阳附和,傅煦阳自然是顺着陈宛凝的话往下说,就连陈夫人也跟着帮腔,殊不知这简直就是往傅母肺气管子上戳啊。 只可惜傅母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苏颖在一旁看着。都生怕傅母被刺激的吐血过去了,正想插一句话呢,陈宛凝见好就收了,挽回了傅母岌岌可危的怒火值。 傅母‘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理会陈宛凝三人。见此,苏颖想说的是:‘斩草不除根,祸害遗千年。’ 傅煦阳干巴巴的说:“母亲可是累了?那母亲就歇着吧,有儿子守着您呢。” 仿佛是为了要从其他地方找回面子,傅煦阳转头就炮轰起没有在内室的傅奕阳来,用谴责的语气说:“大哥呢?母亲都这样了,大哥难道就想不闻不问了?就算以往因为误会和母亲起了隔阂,可大哥也不该表现的这么冷漠,这么伤母亲的心。要知道,子不言母过。大哥这么做,只有让亲者痛仇者快!” 傅煦阳这种自以为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傅奕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副嘴脸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想到一件事。眼中闪现过快意,语气温和的说:“孝心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有了呢,小叔先别着全盘否认呀。”你有孝心?那你把你亲娘气个半死。 苏颖表情恳切,又道:“你大哥他去和太医仔细询问老太太的病情了,总不能让外人见识到小叔痛哭流涕的认错,来得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么。” 苏颖这话儿说的毫不客气,在喷别人之前还是先低头看看自己是否干净。 苏颖无视了傅煦阳铁青的神情。关怀的说着,好像她之前压根就不是在嘲讽他一般:“对了,小叔伤了头,草草包扎怎么行,正好太医还在,不如让太医给小叔看看。” 傅煦阳铁青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还算英俊的脸上五颜六色的,说不出的诡异。 傅煦阳咬牙拒绝:“只是破了皮,根本就没什么大碍,哪里好再麻烦太医。” 苏颖拧着眉,“这样啊。我听刚才弟妹说,还以为小叔的伤很严重,所以才会这么提议,毕竟不能再让老太太都这样了还要替你劳心劳力不是。我知道小叔你这么说是为了让老太太安心,可我觉得小叔还是看一看太医,太医说的小叔你没事了,那才是真的能让老太太安心呢,更何况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的。” 陈宛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总觉得苏颖这是连她一块儿都给讽刺了,捏了捏帕子,抿着嘴儿没说话。 陈宛凝这间接觉得自个躺枪的都这样了,更不用提直接被冷嘲热讽的傅煦阳了,他双手紧握,青筋毕露,用吃人的眼神望着苏颖。 陈夫人插嘴了:“大嫂,老太太刚醒过来,怎么你还有心思花在挑事上?我可是知道的,你早就对姑妈不满了,可你也不用在这种时候再刺激姑妈了。” 苏颖怒极反笑,“烂锅自有烂盖配,说的就是你们夫妻。”说完,苏颖就不给傅煦阳和陈夫人这对天生一对的夫妻任何反驳的机会,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陈夫人被噎的够呛,瞪着苏颖的背影,目送苏颖出了门。 傅煦阳一脸阴郁,除了苏颖表面上那些附加的冷嘲热讽让他感觉到不爽外,更让傅煦阳无法忍受的是,他的隐疾!他哪里是讳疾忌医,是根本不愿意让其他人,尤其是傅奕阳知道他得了难以启齿的隐疾! 苏颖这么说,让傅煦阳有种他那难以启齿、苦苦隐瞒的隐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啦,傅奕阳已经知道了,这让傅煦阳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无所遁形的暴露在众人面前,深深的羞辱感! “可恶!”傅煦阳狠狠的捶打下脚踏,发出“砰砰”的声响,陈夫人回过神来,看到傅煦阳阴沉的脸色,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又怕激怒了傅煦阳,毕竟之前傅煦阳在西偏室里大发雷霆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傅煦阳愤而起身,陈夫人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气问:“你做什么去?” 傅煦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我可不愿意就这么坐以待毙,凭什么我就要灰溜溜的回祖籍去?哼,等着瞧吧!” 傅煦阳想抬腿就走,陈宛凝就冷笑道:“你把姑妈气成这样,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怎么,是想把这烂摊子丢给我和大姐替你收拾?”还有没有点担当? 傅煦阳没想到会被陈宛凝兜头浇了这么一桶冷水。听着她语气里的鄙视,这无疑是让傅煦阳的尊严受损,尤其是在他自知他的隐疾之下。 因而,陈宛凝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还是满满一桶,戳痛了傅煦阳的痛脚,他几乎想都不想的就举起胳膊来,对着噙着一抹在傅煦阳看过去就是不屑的笑意的陈宛凝就挥过去。 陈宛凝在傅煦阳盛怒之下挥巴掌,竟然就那么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凛然的目光刺得傅煦阳心中怒火更甚。 陈夫人吓得尖叫一声:“你这是要做什么!” “哼!”傅煦阳那一巴掌终究没打下去,他气急败坏的收回胳膊,重重的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表达他的愤怒。 陈夫人的尖叫却把傅奕阳和苏颖招了过来,傅奕阳眉间拧出个“川”字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因为他们夫妻过来。脸色涨成猪肝色的傅煦阳一眼,沉着脸道:“要吵到外面去吵。” 傅煦阳压根不领情,阴沉的刮过傅奕阳,大声冷笑一声:“母亲如今病情加重,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自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不必再来装孝子了,这样更让我所不齿!” 苏颖就呵呵了,这骂人与被骂的角色完全颠倒了吧?还有傅煦阳是在什么样的无耻程度下,才会说出这样的类似于最应该他自己自我剖白的话来? “呵呵!”苏颖呵呵出声,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呵呵”。胜过千言万语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绵里藏针的,那些意思绝对都浓缩到这么一个词里了。 绝对杀人于无形! 傅煦阳那义正言辞的指责就被这“呵呵”噎的七荤八素,脸上青青红红,立马就把炮头对准了苏颖,炮轰过来:“大嫂,母亲都病重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笑出来?你这做儿媳妇的于心何忍!往前母亲诰命在身时,你上赶着孝顺,如今母亲没了诰命,又重病加身,大嫂你就露出你的不贤不孝的真面目了?实在是太叫人所不齿了!母亲有什么地方对你不住的。让你这做儿媳妇的竟是在她病重后,还敢说风凉话?你说我和宛茹是烂锅配烂盖,我看你和大哥才真的是烂人自有烂人配,哼!” “哈哈!”苏颖这次不“呵呵”了,她改“哈哈”了,效果并没有什么差,甚至是再接再厉,在效果上更上一层楼,就是傅奕阳都被苏颖这哈哈的觉得尴尬了。 “你!”傅煦阳被苏颖这哈哈呵呵的弄得快要抓狂了,拳头攥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攥起来,似乎如果可以的话,他就要冲过来揍苏颖了。 不过,有傅奕阳这尊大神挡在苏颖面前,傅煦阳也只是想想而已,到最后恨恨的甩了甩拳头,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可他刚才针对傅奕阳和苏颖的那两番话,根本就没有达到臆想中的效果。 傅奕阳不接茬,苏颖犀利的反击了,一个呵呵一个哈哈,胜过再多的反驳,还自带很大了杀伤力。 这么一看,傅煦阳就落于下乘。 在他们三人搏击之间,陈宛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俾睨着睁开眼睛的傅母——他们好像是忘了,傅母如今只是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有昏迷,她还是能把众人说的话都听得进去的——一字一顿地说:“大孝子。” 陈夫人全副心神都放在傅煦阳单方面展开的角斗中呢,没有注意到陈宛凝的动静,她在傅煦阳被哈哈的脸上青青红红的后,大无畏的插嘴道:“姑妈今天被煦阳气的再次中风,这完全就是意外,再说了姑妈会再次病发,大嫂你也有份,别忘了前几天你还硬生生的把姑妈给气晕过去了,你明知道姑妈不禁气的,明知故犯。所以说,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苏颖挑挑眉,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不是弟妹你将小叔犯的事儿夸大其词,如何能将老太太急晕过去。”那天,陈夫人是前面铺道的,她只是最后来了个总结的,真要把事情摆明了说出来,她完全有能力脱身而出。 “你这是狡辩!”陈夫人硬声的说着。 傅煦阳在陈夫人把苏颖拉扯出来的时候,眼睛就猛地亮起来,他完全可以揪住这点作文章,等陈夫人色厉内荏的时候,傅煦阳就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展宏图’了。 可惜,陈宛凝惊叫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只见她涨红着脸,尴尬地说:“我去叫丫环进来服侍老太太更衣。” 这话儿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明白,傅母小便失禁了,那股儿尿骚味儿逐渐在内室里弥漫。 本来这失态的一面,可以悄悄处理的,但陈宛凝那一嗓子却完全没给傅母这个盖上一层遮羞布的机会,这下大家都知道了。 陈夫人涵养修炼的还不到家,当下就露出嫌弃的神情,不过她还没有傻到家,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收敛了嫌弃的神情,干巴巴的说:“我去看看给姑妈的药熬好了没有。” 苏颖多看了陈夫人一眼,觉得她还不是蠢的无可救药,最起码还知道转移话题,顺便把自己给转移出去。 苏颖现在很想好好欣赏下傅母的神情,不管是羞愤欲死还是无动于衷什么的,应该很精彩就对了。可惜了,她现在站的地方不是个好的观察傅母的角度,注定要错过这个精彩的表情了。 还有,苏颖很确定陈宛凝绝对是故意的,表情太浮夸了,关键是最后还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走了,还有她隐隐有些兴奋的语气完全出卖了她。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成是真的错愕了。 被傅母这么一打岔,原先的角斗气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三个人从内室转移出来,陈宛凝则是领着丫环进去伺候傅母了。 陈宛凝在和苏颖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苏颖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宛凝当下捏了捏汗湿的手心,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快速的往里面走。 苏颖这边无声无息的和陈宛凝你来我往一下,那边傅奕阳也不遑多让,他用平淡至极的声音说:“你额头还在流血,太医还没走……” 傅奕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煦阳以非常粗暴的态度截断了,他踢翻了他身边的高脚椅,带动了摆在上面的插瓶摇晃了几下,掉落下来。 ……没砸到傅煦阳脑袋上,他急红了眼,哪里会注意到摇落的插瓶,那插瓶就在傅奕阳和苏颖眼睁睁之下,砸中了傅煦阳的脚。 更神奇的是,那插瓶在砸中了傅煦阳的脚之后,就着滚了下来,滚到一边,等到遇到障碍停下来,都没有碎。 苏颖对此表示啧啧称奇。 “嗷嗷!”傅煦阳抱脚痛叫,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哈哈!”苏颖毫不客气的哈哈出声,然后……被严肃的傅奕阳瞪了一眼,苏颖收敛了笑意,“这下总得要看太医了吧?” 夫妻俩很默契,都想到同一点上去了,傅奕阳以手做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想遮掩他现在的真实表情。 苏颖对此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陈夫人听到惨叫声,匆匆而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管,直接质问苏颖:“大嫂,你和大哥对煦阳做了什么?” 苏颖拧着眉,道:“长眼睛不是让你用来喘气的,自己不会看吗?” 陈夫人被毒液喷的羞愤欲死,冲着苏颖重重的哼了一声,干巴巴的说道:“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苏颖对此不置可否,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当然了插瓶也不是好欺负的。 PS: tat登录登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来,泪流   ☆、208章 鬼话连篇 傅煦阳最终并没有去看太医,他要“将功赎罪”的去照顾傅母,愿意轻伤不下火线。 傅奕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平淡的说:“可。” 苏颖想,这语气实在是够高高在上的,霸气侧漏啊侯爷。 傅煦阳胸膛一起一伏的,就是他听傅奕阳平时的语气,都觉得时刻被看不起了,更不用说傅奕阳这种真藐视的语气了。 强忍着脚上的疼,他愤慨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母亲会沦落到现在的这种境地,全都是我害的?那你就该扪心自问,母亲会被气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且不说其他的,就是你竟然在背后纵容有人对母亲不敬,这就万分说不过去!” 傅煦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直的射向苏颖,所谓的“有人”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陈夫人原本还想和傅煦阳夫妻同心,共同对外的,但到底底气不足,没说话。又为了证明自己不心虚,也跟着用指责的目光看向苏颖。 苏颖岿然不动,一副“我没有做亏心事”的淡然模样,一点都不在乎傅煦阳的意有所指。 苏颖这样子,让陈夫人怏怏的,撇了撇嘴,嘟囔了句什么,不过苏颖离得远,听不见,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傅奕阳没表态,显然就是纵容到底了。 傅煦阳不屑道:“患难见真心,如今你们夫妻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虚伪,白眼狼,忘恩负义,其他人全都被你们这假惺惺的外表给骗了,只有我看穿了你们的真面目!” 苏颖:“哈哈!”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傅煦阳目呲欲裂,眼里冒火了。 傅奕阳也有一些的不自在,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夫人红着脸,羞愤道:“大嫂你不要太过分了!” 苏颖不接着话茬。沉声说:“你们这对孝子贤媳不是要去照顾老太太么,怎么还这么拖拖踏踏的?” 傅煦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气鼓鼓道:“去,我们自然是要去的。” 尔后。又冷哼道:“我只是替母亲觉得不值,养出了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罢了!” 苏颖这次没“哈哈”他,只意味深长的说道:“二老爷可得牢牢记住你所说的话才行。” 傅煦阳心里一凛,直觉地苏颖这话里有话,而且还有阴谋,“你什么意思?” 苏颖微微一笑:“随口一说罢了,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呢。”欲盖弥彰,也不是这么盖的。 傅煦阳更纠结了,可他又不能从苏颖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有愤愤的瞪了傅奕阳一眼。扒开陈夫人搀着他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内室走去。 陈夫人又气又恼,狠狠的瞪了苏颖一眼,也跟了上去。 苏颖等傅煦阳和陈夫人进了内室之后,瞥了一眼未发一语的傅奕阳。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不由得腻味起来,脸上虽是带着笑,语气却淡的很,道:“我还没虚伪到一定境界,就不在这里掺合了。”轻飘飘的,仿佛一出口就散在了空气里。 傅奕阳原本还在想苏颖那‘随口一说’是有什么深意。可等苏颖转过头来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乍听之下,竟是觉得她是在自嘲。 头一偏就瞧见苏颖脸上带着的淡笑,虚虚的,只是浮于表面,眼中根本就没有笑意。反而是平静的,也并没有被傅煦阳指责的恼怒,好似并不把那些恶言恶语放在心上,跟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符。 傅奕阳哑然,一时竟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苏颖并不意外傅奕阳会是这样的反应。扯了扯嘴角,也不说其他的了,转过身就真的往外走了。 留下来侍疾?怎么可能。 芦荟和薄荷连忙朝傅奕阳曲一曲膝盖,抿着嘴儿垂着头跟上了苏颖。 傅奕阳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皱的紧紧的。 等苏颖回到正房,芦荟给薄荷使了个眼色,薄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一会儿就端了调了蜂蜜的温水来,递到苏颖手上。 芦荟窥着苏颖的脸色,劝道:“太太,您不必将二老爷的那些颠倒黑白的话放在心上。二老爷都未必有多孝顺老太太,不然怎么就把老太太给气的再次病倒了?他跟二太太都是一样的,只嘴巴上说几句难听的,其他的就没什么本事了。” 苏颖摇了摇头,道:“跳梁小丑而已,我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薄荷附和的点了点头:“太太这么想就对了,二老爷绝对是丑人多作怪,活该被插瓶砸。” 芦荟见苏颖仍旧是原来的神情,又怕薄荷这么附和让苏颖越来越恼,咬了咬嘴唇道:“太太现在就这么甩手走了,岂不是给了二老爷攻讦太太的现成理由。虽说太太您觉得二老爷他们一家子不着调,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可他们作起妖来,也实在是够恶心人的。到时候不说再给侯府徒增麻烦,就是他们在大老爷面前拿着您不孝敬老太太做文章说三道四,毕竟老太太是大老爷的母亲,您这般做让大老爷于心何忍,保不准会让大老爷因此心生误会,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苏颖听了,嘲弄道:“老太太跟前有孝子贤媳,我又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芦荟愁眉苦脸的,道:“您就是在大老爷跟前装装样子也好啊,最起码得让有些专门以己度人的无话可说。” 薄荷嘟了嘟嘴,跟着点头说道:“就是二老爷再阴阳怪气说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您也能在旁边‘哈哈’他,让他无言以对。” 苏颖失笑道:“你们俩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怎么听都觉得不大对劲。 薄荷缩了缩脖子,冲苏颖讨好的笑笑:“自然是夸您呢,您是没看到二老爷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芦荟心里特别无奈,想再劝劝,可苏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指使她去端点吃的来。 薄荷冲芦荟挤了挤眼睛,芦荟无奈的出去了。转身出了房门,找了个小丫头,叫她去把桂嬷嬷请过来。 上房 在陈宛凝把下人们叫进来给傅母更衣之后,傅母再怎么恼怒。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偏偏还看见陈宛凝轻蔑的神情,傅母呼噜呼噜嘴,口水流了出来。 陈宛凝不嫌脏,亲手拿了帕子,给傅母擦了流出来的口水,亲昵的说道:“姑妈,您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 傅母额头上的青筋显现了出来,用骇人的眼神剜着陈宛凝。陈宛凝丝毫不觉得惧怕,一边帮忙掖了掖被角,一边背对着下人低声说道:“太医可说了,您往后就只能这样了,像上回那样好转是不能够了。堂堂勇武侯府老太太。竟是沦落到这样的下场,您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您也会有这一天呢。” 傅母瞳孔猛缩,她的病不能好了? 陈宛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安慰’她:“这可都得归功您那唯一孝顺的儿子,他可是个大孝子,您不是最疼爱他的吗?往后他会伺候在病床前。这不是正和您的心意了吗?” 陈宛凝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从床边站起来,不再刺激傅母了,往门边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的将傅煦阳那些指责傅奕阳和苏颖的话听了一耳朵,在心里冷笑。贼喊捉贼的行为都没有傅煦阳现在的行为恶心。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担心的神情,“姑妈都病成这样了,傅煦阳竟还有闲心跟大哥争吵,姑妈可不希望看到他们兄弟阋墙啊。” 说的好像傅母就要一命呜呼似的。 绿湖在旁边劝道:“奴婢听着。二老爷好似是嫌大老爷不够上心呢。” 陈宛凝余光放到躺在床上的傅母身上,欣慰的说:“二老爷知错能改,也不枉姑妈往日里那么疼爱他了。” 话刚落音,傅煦阳就怒气冲冲,一瘸一拐的掀开门帘进来,看到陈宛凝没半点好气。 陈宛凝垂下眼帘,说:“姑妈往日里最疼爱你,如今她病倒了,有你在她身边照顾,说不定姑妈很快就能好起来。” 傅煦阳从鼻翼“嗤”了一声,阴沉着脸坐到一边。 陈夫人紧接着进来了,看到陈宛凝,就愤愤的对她说:“大嫂实在是太过分了,煦阳不就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她就冷嘲热讽的。我看她就是心虚了,上次她把姑妈气倒,是姑妈撑住了没事儿,要是姑妈上次跟这次似的,我看她还怎么狡辩!” 陈宛凝一愣,随即压低声音道:“你是傻了不成?别忘了上回你也在,要是那次老太太有什么好歹,你说傅煦阳会怎么对你?” 陈夫人被陈宛凝说的有点懵,陈宛凝余光瞥了傅煦阳一眼,冷笑一声,道:“老爷照顾好老太太,我和大姐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拉住陈夫人的手,不容拒绝的往外走,到了外间注意到只剩下傅奕阳,没见着苏颖,陈宛凝还怔了下。 傅奕阳见到她们俩,略一颔首,就避开了她们。 陈夫人向来比较憷傅奕阳这个大表哥兼大伯,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想到刚才昏了头冲着苏颖大吼,陈夫人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不用陈宛凝拉着她,她就很自觉地赶紧往外走了。 一离开正厅,陈宛凝就问陈夫人:“回祖籍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一听这件事脸色就变了:“姑妈跟煦阳说让咱们一家子回祖籍,煦阳才跟姑妈争吵起来的。我已经问过了大嫂,大嫂好像不知情,还让我去问姑妈,可姑妈都那样了,”陈夫人撇了撇嘴,“还能问出个什么花来。” 陈宛凝讶然,傅母提出来让傅煦阳回祖籍,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让傅奕阳一家子回祖籍还差不多。 想到这儿,陈宛凝冷笑一声,暗暗想着,傅煦阳那么紧着认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姑妈啊,这就是你宠爱的好儿子,不但把你气的在床上生死不明,还有那彰显的孝顺只为了有借口不回祖籍去。 陈夫人郁郁的自顾自说:“我可不想回祖籍受苦去!” 想了想。又有些欢喜的说道:“不过姑妈这一病,开不了口,咱们就不用回祖籍去了,就是留下来侍疾都比灰溜溜的去祖籍强。” 陈宛凝再次感叹了下陈夫人的没心没肺。堪比傅煦阳了,沉吟下对陈夫人说:“我刚才和你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陈夫人犹豫道:“不会吧?” 陈宛凝冷笑一声:“会不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不是吗?想想之前你怎么会早产的?” 被戳了痛处的陈夫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呐呐道:“也不能这么说吧。”她自己说的都特别有气无力的。 陈宛凝嗤笑一声:“他是咱们的好姑妈亲生亲养的,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性子如出一辙,可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夫人闷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样。” 陈宛凝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却是恨极了。当初暗害她不得不嫁给傅煦阳的傅母和陈宛秋。 如果不是傅母当时想构陷傅奕阳,就不会请她们姐妹几人到傅家来,以至于被陈宛秋将计就计,将她给推了出去,让她连正妻都做不成。还险些和大姐反目成仇。 后来,在生产时,要不是陈夫人机灵去把戴夫人叫过来,她很有可能就因为傅母决口要保大人而一命呜呼了。 陈宛凝眼神暗了暗,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之前傅煦阳差一点就要打到她了…… 陈夫人心情不好,见陈宛凝的动作。忙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宛凝想起苏颖先前说过的话,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别跟着傅煦阳瞎折腾就行了,他哪次能从大伯手里讨得着好,他那么做反而是引得大伯反感。” 陈夫人头发一麻,她先前就跟着傅煦阳一唱一和来着。 不过听陈宛凝这么一说,陈夫人福至心灵:“你说让咱们一家回祖籍。是不是大哥的主意?” 陈宛凝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咬了咬嘴唇,“傅煦阳是怎么和你说的?” 陈夫人唯唯道:“只说是老太太说的,其他的就没和我多说,我也问了。当时屋子里没有留伺候的人。早知道,就不去大嫂那里了。” 确实就不该去正房,陈夫人这么口无遮拦的,是个人都能被她那话给气得够呛,陈宛凝暗自叹息,然后就听陈夫人幸灾乐祸的说:“大嫂也不知情,看来大伯也没知会她么。” 陈宛凝看了她一眼,陈夫人仍旧无所觉的继续说:“先前煦阳指着鼻子骂大嫂的时候,大伯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咱们先前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大嫂,她不会是被气走了吧?” 陈宛凝拧起眉不说话。 陈夫人还越说越来劲了:“以我看,大伯怕是心里恼了大嫂,毕竟上回可是大嫂把姑妈给气晕了过去。要是上回大嫂把姑妈气出个好歹来就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大伯知道了,会不会把大嫂关到家庙里去?” 陈宛凝深深的无奈了,没好气的说:“你不是和我说,是你狠狠的指出姑妈的不对,把姑妈气的浑身颤抖了么?攀扯出这件事儿,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转念,冷声道:“要是这样就要把大嫂给关家庙,那咱们那好姑妈的所作所为,可该怎么惩戒?大嫂可不是好招惹的,你日后说话的时候,可不能像刚才这样随心所欲了。” 陈夫人被陈宛凝一通话说的悻悻然,她就是偷偷和陈宛凝发泄下心中的牢骚,只是一下子没控制住嘴而已。 “你怎么一直向着大嫂啊?” 陈宛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夫人一眼,陈夫人被她瞪的一头雾水,茫然又无措的样子,看的陈宛凝特别的心塞。 榆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陈宛凝一时怏怏然,没心思再和陈夫人费口舌,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听我的就是了。” 陈夫人绝对的欺软怕硬,要是陈宛凝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她肯定还要嘀咕几句,可现在陈宛凝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不善,陈夫人只有腹诽几句。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 陈宛凝没忘她拉陈夫人出来用的借口,话不多说,就拉着陈夫人去小厨房,看傅母的药熬好了没有。 “桂嬷嬷?”陈宛凝看见在小厨房指挥的嬷嬷。疑惑了叫了声。 桂嬷嬷赔笑道:“太太不放心,就让我来搭把手。” 陈夫人撇撇嘴:“大嫂她人呢?老太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嫂怎么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把烂摊子留给我们来收拾,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陈宛凝十分想扶额,什么叫烂摊子啊,她说话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桂嬷嬷也假装没听懂陈夫人话里的意思,道:“实在是两位小哥儿离不开太太,再者太太觉得怎么也不抢了二老爷将功折罪的机会。还说这里还有二太太这般贤惠的儿媳妇,她自愧不如。且又不招老太太待见。就不好到老太太跟前给她老人家添堵,省的她老人家心情不愉,耽搁了病情。 可又不好就这么放任这不管,徒惹了口舌,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不就派老奴过来了。好好敲打下上房这些个因着老太太病重浮躁起来的妮子们,让她们自此侍候着,别当面殷勤背后就懒怠,使唤起来不尽心。” 陈宛凝假装没听出桂嬷嬷话里的指桑骂槐,还有前面那话儿定是讽刺傅煦阳和陈夫人的,明显的明褒暗贬。 陈宛凝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桂嬷嬷不会跟她们说话都夹枪带棍的。这话儿肯定是由主子授意的。桂嬷嬷是苏颖的奶娘,这冷嘲热讽的话儿定是苏颖借着桂嬷嬷的口来说给她们听的。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有嬷嬷来坐镇是再好不过的了,也省的有人趁机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夫人嘟囔道:“不想来就直说,何必弄这些个弯弯绕绕。” 陈宛凝哭笑不得,她看向仍旧笑的和蔼的桂嬷嬷,道:“嬷嬷。你去忙你的吧。” 桂嬷嬷应了一声,道:“这给老太太熬的药好了,两位太太可是来端药的?” 陈夫人点了点头,桂嬷嬷笑道:“怪不得我们太太夸您孝顺贤惠呢,这种活儿差遣个丫头来就行了。” 陈夫人瘪瘪嘴:“大嫂可不会这么夸我呢。你这婆子尽会瞎说。” 陈宛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百感交集,脸上硬挤出的笑容都僵住了,只觉得应该立马跟她撇开关系的。 桂嬷嬷也没想到陈夫人会来了这么一句,只得干巴巴的笑笑,转身让黄莺和朱鹮端了熬好的药,随着陈夫人走。 陈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拉着陈宛凝就往外走。 桂嬷嬷抹了一把汗,在心里叹息,二太太果然是不好应付啊。 药端进去了,陈宛凝没想到傅奕阳也在屋子里,陈夫人想都不想就躲到了陈宛凝身后。 而傅煦阳一马当先的站起来道:“我来试药。” 傅奕阳根本就没有要跟他争抢的意思,冷淡的看了一瘸一拐的傅煦阳一眼。 傅煦阳当下被这一眼看的面红耳赤,道:“喂药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比大哥有经验,先前母亲生病的时候,也是我常常在床前侍奉母亲喝药的。” 陈宛凝听了这话儿,在心里冷笑,傅煦阳可真是鬼话连篇,大言不惭。他扪心自问,他亲手给傅母喂过几次药,或者是说,他亲手端过几次药碗? 这么说,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想归想,陈宛凝半点都没有要给傅煦阳拆台的意愿,还按住了陈夫人——傅煦阳要显摆他孝顺就让他显摆去吧,她们就不跟着掺合了。 结果……差点没把傅母给呛死。 傅煦阳当下就尴尬极了,脸上青青红红的。 陈宛凝在心里嗤笑,她要是他,这时候就应该找个地洞钻下去,别再丢人现眼了,哈哈! PS: 这次很容易就登录上来了:-d   ☆、209章 见死不救 “给我罢。”傅奕阳面无表情的开口,傅煦阳一咬牙,把药碗塞到傅奕阳手上,心里冷笑,倒要看看谁更不行! 傅奕阳垂着眼皮,根本就不愿意和傅母有任何的视线交汇。 傅煦阳站在一边,还假惺惺的说:“大哥,你到底行不行?我刚才是一时疏忽。” 傅奕阳根本就不理会傅煦阳的挑衅,虽然刚开始喂药的时候还有些生疏,但后面上手之后,就熟稔起来了,看的傅煦阳眼珠子都要脱眶了。 陈宛凝不屑的撇嘴,这就是差距。她用余光瞥着傅母,心里冷笑,只有她把个败絮当成了金镶玉,沦落到现在的境地全都是咎由自取! 不说傅母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喝了药之后很快就昏睡过去。 傅奕阳把药碗递给黄莺,看了一眼傅煦阳,淡声道:“你跟我来。” 傅煦阳神色大变,他直觉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好事,有心逃避,躲过一时是一时,心一横就道:“母亲这里离不开我,大哥有什么事儿还是等母亲病好了之后再说吧。” 傅奕阳不说话,傅煦阳就又说了:“怎么?现在最要紧的不就是母亲的身体吗?这难道比不上其他事重要?” 傅奕阳听了,并没有反驳,看着傅煦阳道:“既如此,那你就先守着母亲,有什么事往后再说。”转过头来对陈宛凝说:“二弟既要日夜守着母亲,那弟妹就将二弟的平日用品收拾了送到上房来,左右现在上房的东西厢房都空着,足够二弟住了。” 傅煦阳一下子就火了,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日夜守着母亲了?” 傅奕阳淡淡道:“不是你说的母亲离不开你吗?怎么你要出尔反尔?” 傅煦阳被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噎了个够呛,他现在是进退两难,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照着傅奕阳说的做,另外一个就是被遣送回祖籍去。 孰轻孰重。傅煦阳心里早就有了衡量,可他就是不甘愿这么听从了傅奕阳的话,梗着脖子道:“不是我不愿意守着母亲,只大哥你也知道。我刚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出来,现在又有伤在身,可谓是身心俱疲,这如何能照料好母亲?” 傅奕阳的目光在傅煦阳包扎着纱布的额头上转了一圈,讽刺道:“二弟这是在推托?先前可是你自己说要将功赎罪的,怎么一转眼二弟就百般推托了?我看你那所谓的孝心,也不过尔尔。” 傅煦阳大为火光,愤愤道:“大哥你这是诬蔑!我可不是推托,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子,照料不好母亲。我这都是全心全意的替母亲考虑,怎么到了大哥嘴里就成了推托之词了。何况我再不孝,也总比有人忘恩负义来得强!” 傅煦阳的话换来傅奕阳一声冷笑,杀伤力堪比苏颖的‘呵呵’‘哈哈’。 傅煦阳对苏颖的‘呵呵’‘哈哈’还心有余悸,一听傅奕阳的冷笑。脸一下子涨红了。 傅奕阳心中恼怒,脸上还是一贯的神色,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声音冷冰冰的,“你们先下去。” 陈夫人被挡在陈宛凝身后,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惶恐的拉着陈宛凝就要往外走。 陈宛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傅母,就从善如流的顺着陈夫人的力道,往外走了。 一屋子丫环也如蒙大赦般,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出,别说有好奇心了。就是出了屋子都不在游廊在呆着,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陈夫人明明知道内室里的人听不到她说的话,可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悄悄的问陈宛凝:“你觉得大伯会和煦阳说些什么?” 陈宛凝莞尔:“我哪里会知道,只觉得大伯是真怒了。” 陈夫人咬了咬嘴唇。嗫喏道:“我都听出来,煦阳那是推托之词了。” 陈宛凝嗤笑出声,“他向来如此。”理所当然的让人恶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用来形容他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我都有些可怜姑妈了,煦阳这次真是过分了些。” 陈宛凝冷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咱们的好姑妈可都是咎由自取,傅煦阳不过是跟着她有学有样罢了。” 不必陈宛凝再提醒,陈夫人就已经自动自发的回想,傅母曾经做过的腌臜事儿,呐呐的蠕动了几下嘴唇,同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陈宛凝安抚的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背,她的好姑妈可不值得同情! 陈夫人的同情怜悯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自己想通之后,好奇的朝内室望去,支着耳朵想听听里头的动静,“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陈宛凝‘呵’了一声,“你是说大伯像痛打落水狗一样打傅煦阳吗?” 听了陈宛凝的比喻,陈夫人下意识的有些不大高兴,她瘪瘪嘴,嘀咕道:“伤上加伤,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咱们。” 陈宛凝实在是哭笑不得,这话儿到底是关心傅煦阳呢,还是巴不得傅煦阳真有个什么好歹呢? 陈宛凝也跟着侧耳听了下屋子里的动静,并没有听见摔打东西的声儿,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陈夫人侧着耳朵等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拽了拽陈宛凝的袖子,咧着嘴巴说:“若是能趁此机会,咱们一家子搬回到侯府来,就好了。” 陈宛凝一怔,旋即就给陈夫人浇了一瓢冷水,“即便是搬回来又如何,咱们二房已经是和侯府分了家的,这都是在官府那里挂了名号的,族中长老也做了见证的。” 见陈夫人悻悻然,陈宛凝苦笑道:“你当当时傅煦阳为何不敢拖沓,一等你做完月子,就马不停蹄的从侯府搬走了?” 陈夫人嘀咕道:“不是大伯逼迫的吗?” 陈宛凝心里特别无力,她可真是个榆木疙瘩,怎么都不开窍,而且原先她一点一点揉碎了讲给她的道理。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吧? 特别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以为姑妈的诰命是怎么没的?太后娘娘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皇上授意的,当时之事惹怒了皇上和忠睿王爷,父亲都被贬谪了。可想而知,形势是有多严峻了。往后你别傻乎乎的说再侯府的话来,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陈宛凝往严重的说,把陈夫人给吓住了,她连忙道:“我往后再不提就是了,你莫要吓我。” 陈宛凝瞪了她一眼:“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吓你做什么,你好好的记住了。” 陈夫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什么不管了,只管可劲点头。 陈宛凝在心里长长的叹气。本来以为奏效了,没想到陈夫人回过神来就说了:“那大伯让煦阳住到上房来,岂不是要害他?” 陈宛凝不耐烦的冷笑说:“傅煦阳那都是自己作的,他自己作也就罢了,还想着把咱们拉下水。他想得美。你等着瞧吧,他指不定会拿着咱们做文章,我定然是不愿意的。他也不想想,咱们家里还有哥儿和姐儿要照料,哪里能陪着他,一起将功赎罪。你要是想撇下哥儿,就尽管陪着他好了。” 陈宛凝答非所问。可一下子戳到了陈夫人的软肋上,毕竟傅煦阳现在不行了,谁也不知道往后行不行了,她能倚靠的就是唯一的儿子了,哪里会舍了儿子来显摆自己的孝顺和贤惠。 陈夫人紧张的说:“那咱们先走吧,反正你看大嫂早就拍拍屁股走了。没道理留咱们在这里跟着遭罪。” 陈宛凝沉声道:“他们还没有商议个所以然来,怎么好就走?” 陈夫人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去找大嫂过来替咱们顶缸?” 陈宛凝无奈至极,敢情她先前说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还有大嫂做出的那些憎恶的姿态,也全白做了。 “你若是能在大嫂手里讨着什么好。那你就尽管去。” 陈夫人缩了缩头,诺诺道:“我刚才当着大伯的面,冲大嫂喊了两句,我可不要去触霉头。” 你还知道啊!陈宛凝觉得她还没有替自己的女儿操心呢,就已经要给陈夫人把心操碎了,缓缓吸了一口气,道:“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着?” 陈夫人瞪大眼睛,道:“我怎么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先前煦阳都气的要打你呢。” 陈宛凝心里算是好受了些,好哄歹哄的把陈夫人哄走了,可陈宛凝没想到的是,陈夫人哪里是个好哄的,还没走到仪门呢,就心一横转回来,去正房找苏颖去了。 听芦荟说陈夫人来了,苏颖就没好气的说:“她又来做什么?狗皮膏药似的,让人心烦。” 芦荟抿着嘴,“那太太您见不见?” 苏颖冷哼一声,“让她进来,我看她还能怎么作。” 陈夫人畏畏缩缩的进来,眼眶都红了,倒让苏颖觉得新奇,陈夫人不是向来大无畏的吗,怎么还能哭了? 苏颖只当没看见她红眼眶的样子,也不主动问她现在过来是要做什么,只对她丁点都不理睬,自顾自的做自己手上的事。 紫苏端上了茶,就退下去了。 芦荟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苏颖后头,当自己是屏风。 陈夫人张了张嘴,可见苏颖根本就不理睬她,心里惴惴,只巴巴的看着苏颖,等着她说话。 苏颖假装没感受到陈夫人灼灼的目光,有意晾着陈夫人,心想她先前不还是很有架势的和她杠上的么?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似的,全都瘪了下来,还摆出一副示弱的样子来。 陈夫人见苏颖不理她,对她视而不见,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想了想上房的形势,心里虽然不甘不愿,但还是朝着苏颖低头了。 “大嫂,先前是我嘴快说错了话,大嫂大度,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听听,这算是哪门子道歉?她要是再跟她计较,是不是就不够宽大了?而且用不用这么勉强? 苏颖反而是来了心思。她头也不抬的说:“你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陈夫人一噎,唯唯道:“就是先前当着大伯的面,我说了大嫂做的过分了的话。” 苏颖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微笑。“哦?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我先前说的做的都是对的,合情合理的,而你们说的做的全都是无理取闹的,是不是这样?” “我没有这么说啊?” 苏颖拧着眉,“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不是来向我认错来了么?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了?难不成你刚才说你做错了,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陈夫人连忙摇头,抿了抿嘴唇,心一横道:“是我们做错了,是我们无理取闹了。行了吧?” 苏颖故意道:“怎么听着你承认的是很不甘愿啊?我又没强迫你,你这样,总显得好似是‘屈打成招’了一般?” 陈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拔高了声音,道:“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大嫂还想我怎么样?难道是想我跪下来求你吗?大嫂总该知道适可而止吧。” 说的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苏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既如此,那慢走不送。” 陈夫人就像活活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一样给哽住了,她……眼泪掉下来了,控诉的看向苏颖。 苏颖被她幽怨的眼神看的一激灵,动静大的连站在后面的芦荟都瞧见了,她在心里感慨着。二太太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苏颖有些懊恼,她就不该用常理推断陈夫人的,不对,早知道就不该放任陈夫人进来的。不过不让她进来,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更奇葩的事来。 苏颖皱着眉毛,看着陈夫人哭。渐渐的从啜泣变成了嚎嚎大哭,声音响亮的把走神的苏颖吓的一哆嗦,芦荟连忙上来替她顺了顺气,嘴里说着:“二太太,有什么事儿。您慢慢说便是了,就是向我们太太道歉,我们太太也没有勉强您啊,您怎么反而哭了?叫旁人听到了可不好,还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也不知道芦荟这番话里的哪一句戳到了陈夫人的痛处,她哭声小了下来,渐渐变成了低泣。 “大嫂,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颖愕然,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她同芦荟对望一眼,芦荟也是相当惊讶。 陈夫人自顾自的说着:“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大嫂你对着干,往后我再也不会了。大嫂你就帮我这一回吧,往后我给你做牛做马,行了吧?” 做牛做马,你是真的能做牛还是能做马啊,苏颖哭笑不得,很无奈的说:“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就把陈宛凝吓唬她的话,再加上她自己的联想,糅合在一起哭诉给苏颖听。 苏颖扶额,无语道:“既然你妹妹让你先回去,那你怎么就拐我这里来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插手不成?” 陈夫人抹了把眼泪,“大嫂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再说当时我当然是站在煦阳那一边的了。” 苏颖被气笑了,讽刺道:“你还知道你是站在傅煦阳那一边的,那就该知道我是站在谁一边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帮你?” “我……”陈夫人被堵的哑口无言,愤愤的跺了跺脚。 见此,苏颖“嗤”了一声,淡淡道:“当时你们夫妻不是特别的义正言辞,认为自个是孝子贤媳,我们夫妻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一转眼就觉得自己站不住脚了?” 顿了顿,苏颖又补充道:“难道是觉得我是那种别人把我的左脸打了,我不但不记恨,反而是再巴巴的把自个的右脸伸出来,再让人打的人?等什么时候弟妹要是能做到我说的这般,再来埋怨我吧。” 陈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了半晌,最后鼓足勇气说:“可宛凝她是无辜的啊。” 苏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她无不无辜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你亲妹妹,是傅煦阳的平妻,是站在你们那边的。我奉劝你还是听她的话,别节外生枝。”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陈夫人自知在苏颖这里讨不着什么好了,作势要走。嘴上还不服输的说:“若是早知道大嫂心比石头还硬,我就不过来了,还平白让你看了场笑话。你不帮忙,那我就去找能帮忙的去。别以为我只能找你这么个能帮忙的来!” “那敢情好,我也不必再听你口不对心的道歉之语。”苏颖真想破开陈夫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尔后,直接吩咐芦荟送客:“芦荟,送二太太出去。” “二太太,这边请。”芦荟自然是看出了苏颖的不耐烦,生怕陈夫人再说些什么,引得苏颖更加不快,用不容拒绝的姿势抬手。引陈夫人出去。 陈夫人冲芦荟哼了一声:“不用你送,我自己认得路。” 芦荟好脾气的笑了笑,还是尽职尽责的引着一脸不甘还带着泪痕的陈夫人出去了。 没一会儿返回来,拧着眉毛跟苏颖说:“不是奴婢多嘴,二太太也太不着调了些。竟是把太太当成任由她予取予求的了,也不看看自个都做了什么糊涂事儿,还真是厚颜无耻。” “你和薄荷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他们那一家子都敢拿出来说了。”苏颖虽是这么说着,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要责怪芦荟的意思,只是口头上警告一下。 芦荟吐了吐舌头,“太太不爱听他们一家子的事儿。那奴婢往后不说便是了。”说完将陈夫人用过的茶盏收到托盘了,端着托盘一溜烟的跑了。 苏颖想着陈夫人说的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话,想来都觉得莫名其妙,想了想把芦荟叫来,笑眯眯的同她说:“虽说二弟妹是不着调了些,可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无的放矢了。想来是上房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你去看看,若是见着了三太太,就照直了说,看三太太是个什么反应。” 芦荟点头应了,又咬了咬嘴唇道:“二太太那边。是否让人跟着,保不准二太太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事来?” 苏颖勾了勾嘴角,慢吞吞的说:“先去知会三太太一声,旁的咱们管不了。” 芦荟曲曲膝盖,出了门就往上房去。 见了陈宛凝,芦荟就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三太太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就在刚刚二太太嚎嚎大哭着来找我家太太,说是让我家太太不能见死不救,可是把太太唬得不轻。当下问二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只二太太言之无物,只一味的让我家太太插手。” 这么说着,芦荟就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您也知道,先前出了什么事儿,我家太太就算脾气再好,也心里恼了的。二太太无法只急匆匆走了,我家太太回过神来,心里其实也是担忧的,这不就让奴婢赶紧过来,问个清楚。您可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宛凝傻眼了,“大姐去找大嫂了?” 芦荟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陈宛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不是叮嘱好了让她直接回家的吗?怎么就节外生枝,又去找苏颖? 听芦荟话里的意思,陈夫人是又不着调了,而且还是很不着调,陈宛凝都觉得臊得慌,尴尬极了,讪讪的冲芦荟说:“许是大姐有所误会,一时慌了神,才将情形夸大了,你替我向大嫂道个恼。” 又问:“对了,你可知道我大姐现在在哪儿?” 芦荟回道:“二太太只说找能帮忙的人来,并没有说其他的,这会子怕还没有出侯府的吧。” 陈宛凝硬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她这个人说风便是雨的,实在是莽撞了,我这就去知会她一声。”实在是封了陈夫人嘴不让她乱说话,绑了她的腿不让她乱跑的心思都有了。 哭的妆有些花的了陈夫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了不起啊!”   ☆、210章 开门见山 陈宛凝暗自咒骂了一通,就赶紧让绿湖去追陈夫人,生怕陈夫人再不着调的捅出什么篓子来。 芦荟跟着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们太太就放心了。” 陈宛凝心中不悦,除了陈夫人的节外生枝,还有苏颖这样假惺惺的态度,不过转念一想,在心里叹气,估计是陈夫人说了什么把苏颖给惹恼了。 可理解归理解,不悦归不悦,陈宛凝只朝着芦荟扯了扯脸皮,淡淡的说:“大嫂有心了。” 芦荟也不在意陈宛凝这样冷淡的态度,事实上,经过今天的事儿,大家算是差点就是撕破了脸。要是态度还一如既往的热情,那才叫有鬼呢。 芦荟并没有急着回正房,转身就去找桂嬷嬷了。 陈宛凝眼神一下子黯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内室,正好傅奕阳掀开帘子出来,陈宛凝并没有退避。 傅奕阳单从神色中看不出喜怒来,对陈宛凝不咸不淡的说:“本来二弟说接母亲回去奉养,我没同意,按照我先前说的做吧。” 陈宛凝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傅奕阳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没再说其他的,转身就走了。 陈宛凝却是在心里嗤笑一声,接老太太回去奉养,这种提议会是傅煦阳可能提出来的? 就是老太太自个都不愿意挪出去呢!陈宛凝觉得恶心,他们母子俩个个都是虚伪至极的。 陈宛凝掀开帘子,看见傅煦阳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如同水里捞出来的。 陈宛凝挑挑眉,一点都没有要走过去把傅煦阳扶起来的意思,冷静道:“我这便回去帮你收拾行礼,毕竟姑妈实在是离不了你。” 讽刺极了。 傅煦阳就跟被激怒的兔子,暴跳如雷的站起来。不过他显然忘记了一点,他的脚先前才刚和插瓶来个亲密接触,猛地一站,脚上就传来针扎似的疼。这让傅煦阳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点儿正常的颜色。 狠狠瞪着陈宛凝,“就连你也敢来看我笑话?我怎么会娶了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陈宛凝怒极反笑,嘲弄道:“这你可得问我的好姑妈,你的好母亲了。” 傅煦阳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陈宛凝狠狠的讽刺着说,“如果不是她要构陷大表哥,又怎么牵连到我,让我逼不得已只能选择嫁给你。要怪你就该去怪我的好姑妈啊!不过。我觉得你可不能怪你母亲,她违背祖制,尊卑不分,可都是想让你这个大孝子从大表哥那里夺爵!你要是怪她,岂不是就是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被陈宛凝这一番冷嘲热讽。傅煦阳立马就明白陈宛凝说的是什么事了,他咬牙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构陷,什么夺爵的,那些通通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大哥贼喊捉贼,真是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宛凝厌恶的道:“够了!别把我当傻子了,到底为什么分家,还有老太太的诰命是怎么没的,你十年不能参加科举,我就算不清楚全部的实情,可也知道个七八分。你说的这些。除了自欺欺人,说多了真是让人贻笑大方,还是省省吧。” 傅煦阳被陈宛凝毫不客气的戳穿,脸色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陈宛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沉声道:“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照顾老太太,最起码这样还能让你赚一个孝子的名声!” 陈宛凝往床边靠近了些,瞥了一眼床上逼着眼睛、不知是昏睡还是装睡的傅母,带着恶意转头跟傅煦阳道,“这样,等姑妈百年之后,你若是开口想要姑妈的全部体己私房,就会显得还那么顺理成章一些。” 傅煦阳咬牙切齿道:“你瞎说什么!”他仔细观察了下床上的傅母,似乎是想确定傅母到底是不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陈宛凝当然是注意到了,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的,当年祖母不一样把她的体己留给大伯了么。” 顿了顿,陈宛凝又意味不明的说,“也是,当时祖母这么做是名正言顺的,谁让大伯是嫡长孙呢。如今,两房已经分家了,姑妈虽说没了诰命,可还是侯府的老太太,她若是将全部体己给你这个嫡次子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没那么名正言顺。不过,姑妈偏心你这个嫡次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不慈的名头大家都知道了,也不妨再多这么一件。” “闭嘴!”傅煦阳压低声音,低吼道。 陈宛凝抿了抿嘴,她见好就收的从这个话题上转走,又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伯都和你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狼狈?” 傅煦阳铁青着脸,显然刚才兄弟俩的谈话不愉快。 陈宛凝假笑了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家里还需要我和大姐照看,我先回去了。” 傅煦阳从鼻翼里重重的哼出一声来作为回应。 陈宛凝从上房出来,就瞧见了被绿湖拉扯住的,还哭哭啼啼的陈夫人,陈宛凝顿时觉得头疼起来,真是麻烦一个接一个。 陈夫人见了陈宛凝,还来了恶人先告状,“你干嘛让她拉住我?是不是大嫂跟你说了什么?” 陈宛凝冷着脸,“你还说呢,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你去找大嫂做什么?” 陈夫人被说的底气不足,她揪着帕子,呐呐的说:“我总不好让你一个人留下啊,就去问问大嫂有没有法子帮忙,哪知道大嫂见死不救就算了,她还说的特别过分,说什么咱们俩的死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宛凝被陈夫人说的“见死不救”“死活”气了个够呛,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没救了。 陈宛凝不愿意再和陈夫人在这方面斡旋,下定决心往后要把她看牢一些,不要再放出去丢人了。缓了一口气道:“好了。咱们先回去了。” 陈夫人嘟了嘟嘴,不情愿的问:“煦阳呢?”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他不是说了姑妈现在离不开他,那他自然是要留下来照看姑妈了。将功赎罪。怎么,你想留下来陪他?” 陈夫人连忙摇头,还忙不迭的说:“那咱们快走吧。” 陈宛凝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傅煦阳在陈宛凝走之后,把下人叫进来伺候,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正厅,往椅子上一坐,越想越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这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他愤愤的捶了一下桌子。 “嗷。”好痛! 芦荟撇了撇嘴。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回到正房,芦荟就把她打听的细细的说给苏颖听了。 苏颖也好奇傅奕阳和傅煦阳说了什么,就那么把傅煦阳这个刺头治的服帖了,但苏颖觉得,傅煦阳不像是那么简单就屈服的。就跟陈夫人一样。 说到陈夫人,苏颖问:“二太太呢?” 芦荟回答说:“三太太跟前的绿湖把二太太追了回来,奴婢回来的时候,二太太和三太太把臂回去了。”说着,她笑了笑,“看来还是三太太有法子,把二太太管的服服帖帖的。” 苏颖不以为然。“要真是这样,二太太可就不会节外生枝的,来我这里哭诉了。” 芦荟想了想说,“奴婢看是二太太担心三太太,她们毕竟是亲姐妹,感情自然是要好一些的。” 这倒是真的。原先陈宛凝和陈夫人姐妹俩还水火不容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姐妹俩好的,就差穿同一条裙子了。 陈夫人是一如既往的走在二和逗比的道路上,可陈宛凝的变化就太大了。明显的很有问题。 苏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违和的感觉了,可她也没想着去探究,到底是什么引起陈宛凝那么大的变化。 将疑问压到心底后,苏颖踌躇了下才问道:“老爷呢?” 芦荟咬了咬嘴唇儿,看了看苏颖,才道:“老爷去外书房了,应是有公务要处理,毕竟因着老太太病倒,老爷是提早从衙门回来的。” 芦荟生怕苏颖再和傅奕阳闹别扭,因此感情生分了,就唠唠叨叨的解释了一通。 苏颖把嘴里的那口茶咽下去,只“唔”了一声。 芦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颖微微一笑,道:“怎了?” 芦荟心里忐忑的劝说道:“太太,二太太说那些个诋毁您的话,老爷听了怕是会有疙瘩。虽说老太太对大房不慈,可老太太毕竟是老爷的生身母亲。您先前就那么一走了之了,恐怕是更让老爷觉得您对老太太……” 苏颖咬了咬嘴角,再说话时候语气就变得很平淡了,“我对她再如何,也抵不上她对我所做的十分之一。再说了,装出来的孝顺贤惠给谁看呢。呵,先前我真心真意的孝顺贤惠,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人弃之如敝履,不但如此,还被践踏到污泥里。” 就算没有苏氏原先的遭遇,就是她来了之后,傅母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是罄竹难书。如今笑着的是她,也不过她运气好罢了。 如今她没有在傅母遭难的时候,偷笑就已经对得起她了。难道还想她去掉两滴鳄鱼的眼泪么,她没那么有兴趣。 “我可不想猫哭耗子,假慈悲。”苏颖都这么说了,知道其中一部分实情的芦荟,根本就不好再劝,她当然能体谅自家太太的心情。 早先太太在人前面含笑,夜里背人的时候没少流眼泪。几年未孕,太太不知看了多少大夫,拜了多少神佛,为了一丁点希望,不管多苦多难喝的汤药,喝下去的时候都不眨一下。 等到后来菩萨显灵,终于怀上时,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小产了,太太也病倒在床,几乎是心如死灰,缠绵病榻月余才得痊愈。 可这些苦痛,全都是因为老太太的一己私欲带来的,她想要二房夺爵。可偏偏受苦受难的却是她家太太,让她家太太承受“丧子之痛”,被魏姨娘背地里羞辱为“不下蛋的母鸡”。 这么一想,芦荟就义愤填膺起来。甚至还幸灾乐祸的想,活该傅母被二老爷气的再次中风,这就是报应!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芦荟就岔开了这个话题不谈了,看了看落地钟上的时辰,问道:“太太,晚上您先吃些什么?” 苏颖也没想傅奕阳晚上会回来吃饭,就顺口说:“让紫苏看着做些清淡的吧。” 芦荟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也不好再改口,只好就这么应下了。 等到晚上。芦荟抿着嘴角,打发了哭丧着一张脸的永平,转头也忐忑起来,回给苏颖的时候低着头唯唯道:“老爷今儿歇在书房里。” 这是晚饭也不准回来吃了,这种反应并不出乎苏颖的意料。可苏颖心里并不怎么舒服,她垂下眼帘,将手中的针线放下,平淡的说:“知道了。” 芦荟想了想,还是提议道:“今儿厨房熬的汤是老爷惯常爱喝的,要不也给老爷送一碗去?” 苏颖眯了眯眼睛,道:“莫打扰了老爷办公了。” 芦荟没想到苏颖会这么说。往常苏颖不好开口的,她开口这么一提,一般苏颖都会默认的,可这次是直接开口婉拒了。 芦荟在心里叹气,只得按照苏颖说的去做。 永平一脸沮丧的走了,自打傅奕阳回到外书房。脸阴得就跟现在外头的天一样,黑漆漆的,看谁都不顺眼。 原先永平还以为是被二老爷给气的,毕竟傅煦阳实在是做的过分,竟是把老太太给气了个好歹。你说气个好歹也就罢了。偏偏那二老爷是个不服输的主,转头就把脏水泼到大老爷头上了,实在是太无耻。 可眼看二老爷都被整治的服帖了,傅奕阳怎么还一直沉着脸。 等到快用晚饭的时辰,永平才暗暗搓了搓手,觉察到不对劲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傅奕阳在正房用晚饭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而且如今是基本上每天都会回正房的,怎么这次到了饭点,傅奕阳也没有说要去正房。 当然,也可以说是公务繁忙,往常也有公务繁忙的时候啊,怎么就没见有今天这么积极呢。 永平踌躇了半晌,眼见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只觉得傅奕阳的脸色越来越沉,而且太太那里也没有派人来问一声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想不通的永平只得硬着头皮问:“老爷,已经过了饭点了,您——” 还没问完,就听傅奕阳冷冰冰的声音:“正房可来人问了?” 永平缩了缩脖子,“没。” 傅奕阳拿手指扣着桌面,方着手清清喉咙:“我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今日就不回正房歇着了,去给太太说去吧。” 永平暗暗瞪大眼睛,这还真是稀奇事,可永平是绝对不敢再多嘴的,赶紧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到了外面才松口气。 一溜小跑到了正房,见着芦荟讨好的笑笑,才把傅奕阳的话传达了。 芦荟拧着眉道:“你等着,我去回给太太。” 永平原本觉得还能等来什么能够让傅奕阳心情变好的话呢,可结果呢,竟然只等来太太这么一句话,这不是坑人么? “我的姑奶奶,这两位又是怎么了?好歹您给个话儿,让我就是做鬼也做个明白鬼啊。” 芦荟原本还挂念着这事儿呢,心情本来就不好,听永平这么一说,啐了一口道:“这话儿倒该我问你呢,你倒是反过来问我了,老爷是真的公务没忙完?” 永平耷拉下脑袋,叹口气道:“可不是。”然后得到芦荟鄙视的眼神,觉察到不能从芦荟这里讨着什么好,永平只得悻悻的走了。 永平站在外书房门口缩了缩脑袋,说实在的,他自己也捉摸不清老爷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和太太闹脾气了? 为了什么啊? 因为老太太?永平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叹气,老太太原先是偏心二老爷,可怎么都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是偏心到想要夺了老爷的爵位让二老爷承袭的地步,为此还殃及了太太。 好在老太太和二老爷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往那之后,老爷就没有以往那么敬重老太太了,这是无可厚非的。 如今为着这样的老太太再跟太太生了罅隙,实在是不值得啊。 永平自个琢磨不清这其中的门道。又想着从正房得了那么一句话,再一想到傅奕阳黑如墨水一般的脸色,都觉得头皮发麻,可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刚一抬眼就见傅奕阳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赶紧讨好的说:“老爷,太太叮嘱小的看着您好好用饭,让您不要为了公务太过操劳。您饿不饿?小的这就让厨房传饭过来。” 傅奕阳沉吟了半晌,道:“就这?” 永平腹诽道:这还是小的给润色过的啊,其实太太根本就没叮嘱这些个,她就只说了知道了,您到底想闹哪样呢? 腹诽归腹诽,等傅奕阳问起来的时候,永平原本还想着搜肠刮肚的再想几句来。就听得头顶冷冰冰的两个字:“出去。” 永平出了门才直起腰来,哭丧着脸,觉得他就是被殃及的一条池鱼,还是被涸泽而渔的那种的池鱼。 傅奕阳把笔一扔,有些烦躁的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一会儿步子,又坐回到椅子上,摊开手中写了一半的奏折,眼尖的发现了一个错字,皱着眉把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在重新下笔之前,傅奕阳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把永平唤进来。 永平缩了缩脖子,低着头静等吩咐。 “去问问太太晚上吃什么,再让厨房给我预备一份一样的。” 永平心里特别震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可他可不敢发牢骚。而且还慢慢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现在傅奕阳愿意吃晚饭了。 还好还好,还没有闹脾气到不愿意吃晚饭的地步。 永平低着头一出外书房,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老爷所说的厨房指的是大厨房。而不是正房里的那个小厨房吧? 唉,这又何必那么麻烦呢?有这功夫,老爷都可以回到正房跟太太一起吃饭了,他之前去正房的时候,好像太太也还没开饭呢,说不定就等着老爷一起回去吃饭呢。 想到这里,永平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他真傻,真的,他刚才就该这么跟老爷说的,说不定老爷就有了台阶下,抬脚就往正房去了呢。 永平打发了机灵的小厮去问,自个想七想八来了:如今老爷除了正房,也就书房这一个去处了,可不像原先还有南院的魏姨娘,柳院的柳姨娘和丽月姑娘。 自从太太变得能耐起来后,外书房这儿能得着的油水可就少了,这油水可不光是说原先那些姨娘们打点的,还有那些汤汤水水——通常她们送来的汤汤水水最后大多是进了他们这几个小子肚子里了。 不过,永平觉得他是没什么好抱怨的,他爹现在可是太太嫁妆铺子里的二掌柜,那可是个好差事。 永平想想已经没了的魏姨娘和丽月姑娘,被送到庄子上去的柳姨娘,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句,太太可真是好手段。 关键是有好手段‘排除异己’就罢了,这更能耐的是,老爷是越来越爱重正房了,那柳姨娘还是老爷自个发话送走的。 永平特别庆幸,他老早就想好了抱上正房的大腿。 这来回折腾了不老少时间,等大厨房紧赶慢赶将饭菜做好了,端到外书房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了。 永平冷汗都滴了一层了,等饭菜传上来了,才伸手抹了一把汗。 傅奕阳一声“下去吧”真是让永平如蒙大赦,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叫了一个小厮来替他守着,他得赶紧趁这个机会去塞几口饭,老爷不饿,他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唉,菩萨保佑,老爷还是别再闹脾气了,这不好啊不好。 PS: 更新晚了tat   ☆、211章 贤德淑良 李尚书的夫人秦夫人过寿的日子到了,尚书府热闹非凡,宾客接踵而至。 作为嫡次媳的李太太原本还在跟客人说话,随身丫环过来耳语,李太太同客人告了恼,欢喜着迎了出去,对着前来的苏颖笑开了花,道:“你可来了。” 苏颖打眼一瞧,微笑着对李太太说:“这次秦夫人过寿可是大办了,十分热闹啊。” 李太太微微撇了撇嘴,很快就收敛了,奉承了她婆婆两句,又装模作样的对苏颖说:“勇武侯夫人大驾光临,可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老寿星见着了也是很乐意的。” “可是勇武侯夫人来了?快,快往里走。”尚书府的大.奶.奶朱氏打扮的富丽堂皇的迎过来,冲苏颖福了福身,又嗔怪的对李太太说,“弟妹,别光顾着和勇武侯夫人寒暄啊,就把贵客晾在了门口。” 苏颖注意到李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在心里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对朱氏矜持的笑了笑:“大.奶.奶客气了,二.奶.奶正要领我去见见今日的寿星呢,倒也不麻烦大.奶.奶招待旁的客人了。” 朱氏笑容可掬让开了路,神色变都没变,可见是个沉得住气的。 苏颖不期然地想起了她那两个弟妹,都没有个正经宅斗能手,更何况他们两房已经分家了。不像李府一大家子好几房人住在一起,更何况李太太还是不管家的,人多是非多啊。 李太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压低声音道:“原只打算像往年一般只送了请帖了事的,只太太那儿,想加深下两府的交情。”李太太扯了扯嘴角,这种借口她觉得不可信,可婆婆都这么说了,李太太实在是不好反驳。只好让她身边的管事娘子去送帖子,让苏颖看在她的面子上过来。 想到这儿,李太太嗫喏道:“就当我欠你一回。” 苏颖遥看那些宾客,多是往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也难怪往年苏氏基本上很少应了请帖过来祝寿。 听李太太这么说,苏颖并不在意,她在侯府还觉得气氛压抑呢,正好出来散散心,“不妨事,往常多是你来侯府看我,我少来李府找你,真说起来倒是我不对的多了。” 李太太松了一口气,爽朗的笑了笑:“我还乐得去你家呢,只最近你家可是又不太平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从去年开始,你们侯府就三灾八难的。照我看啊,就该请大师来侯府看看风水,是不是冲撞了小人的。” 苏颖突然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心塞感。侯府出了这么多事,里面可少不了她本人的兴风作浪啊。 苏颖把这心塞感压下去,抿嘴笑道:“最近命犯小人倒是真的。” 李太太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苏颖说的是哪位,揶揄的看了苏颖一眼,嘴巴可真毒,不过很快就皱起眉来。拉了苏颖一把,往旁边侧开,道:“李家和姜夫人的娘家钟家是世交,姜夫人每年必是要过来给我婆婆祝寿的。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说不得在这儿人家就自动冲撞上来了。” 苏颖挑眉道:“就算是她来了,难不成还能在客人府上挑事不成?” “那可不见得。她既是敢在背后和夫人诰命们编排你,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让人去问问她今个会不会过来?毕竟她现在已经因为那外室和外室子的事儿以及她那宝贝疙瘩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的,怕是没空过来了。”李太太并不希望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一边苏颖是她的至交好友,今日会过来也是看在了她的面子上;另外一边是夫家的世交。她婆婆请来的宾客。 这两人要真是狭路相逢了,苏颖她不担心,她这个好友一向冷静自持,近来越发的进退有度——如果李太太知道苏颖和姜夫人近来的‘虐恋不情深’,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李太太不放心的是姜夫人,姜夫人的秉性实在是让人不好恭维,私下里李太太觉得,姜夫人会有现在这样眼皮子浅、外伪善内狠戾的德性,全都是拜姜夫人的继母所赐。 不然,当年姜夫人说亲的时候,门当户对的人家纷纷退避三舍,后来才会低嫁给姜家那样的破落户。许是如此,钟家觉得理亏,又生怕被人说继母苛待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嫡女,后来姜家慢慢发迹,说这话的才少了。 ——由此可见,李太太有一颗探索的心,早几十年的事儿都探讨过。 李太太笑容有些勉强,正好平阳侯夫人一脸惊奇的叫住了苏颖,李太太忙道:“我去问问。” 苏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朝着平阳侯夫人迎了上去。平阳侯夫人是苏颖认识的,交情虽称不上莫逆,可也算一拍即合,原先还一起默契的拿当初红遍一时的昆曲《枉凝眉》,消遣过傅煦阳呢,拉近了关系。 平阳侯夫人上下打量了下苏颖,见她眉目带笑,脖子里挂着的一串拇指大小的珍珠衬得肌肤莹润,宛然是越过越好的模样儿,笑道:“你说咱们可有多长时间没见了,若非今日来给秦夫人祝寿,只怕还见不着你勇武侯夫人的大驾呢。不过你倒是越来越水灵了,还和当年做姑娘的时候一样矜贵!” 面对平阳侯夫人的感慨,苏颖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近来家里事情繁多,老太太病着,两个孩子又小,我抽不开身,鲜少出门应酬。如今正好趁着尚书夫人过寿,出来见见人,不然我都觉得我要发霉了。” 平阳侯夫人听苏颖这么一说,脸上笑出一朵花,道:“你可是实在自谦了,瞧着你精神气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得你家侯爷爱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福祸相依,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平阳侯夫人调侃起苏颖来毫不客气,苏颖抿嘴笑了笑,转而问道:“可去见过寿星夫人了?” 平阳侯夫人啐道:“我一听大.奶.奶说你也来了,头个念头就是找你说说话。没来得及去见寿星呢,得巧了,那咱们一块儿去吧。” 苏颖欣然同意,有个身份相当的伙伴儿总是好的。 秦夫人相当客气。和苏颖寒暄的时候,还问起了傅母。 苏颖早在从李夫人口中得知李家和姜夫人的娘家钟家是世交,而且和姜府关系还算密切的时候,就有些膈应。往年侯府不也只让管家来送礼,人不亲到的,今年怎么就好端端的邀请她定要来,还是在姜夫人闹出不少事后,这样的用意就很难不让人不怀疑了。 现在又特别的提起傅母来,听听这是怎么说的:“自得知府上老太太病时就想去探望,只后面出了那样的事儿。我听说时也深表痛心。不知现在,傅老太太如何了?” 苏颖笑的矜持,“我代我家老太太谢过夫人的问候,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夫人的痛心疾首,定会心有所感的。” 平阳侯夫人接道:“夫人若是挂念。不妨亲自登门去探望一番,如此更显得有诚意呢。” 秦夫人一噎,就听苏颖跟着叹道:“不过也可惜了,如今老太太身子不虞,不便见外客,不过夫人的问候,我定是会转达的。” “如此倒好!”秦夫人欣慰道。“有侯夫人这般的贤媳,是傅老太太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 苏颖微微一笑,道:“夫人实在是谬赞了。”还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谁摊上那样的婆婆是谁倒了几辈子的霉吧。 平阳侯夫人捏着帕子笑道:“像夫人这般和蔼可亲的婆母,才是府上几个奶奶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看今日这寿宴是府上大.奶.奶和二.奶.奶一块操办的,来往有条不紊。又彩绣辉煌,就可见夫人您言周教儿媳妇有方了,往后等我有了儿媳妇,还得好好向夫人您取取经呢,到时候您可别藏着掖着才是。” 不等秦夫人说些什么。平阳侯夫人就转头对苏颖说:“我看你倒是不用了,你家那两个哥儿还不到一周岁的吧,我看你要当婆婆可还是有得等了。” ‘我看你倒是不用了’,是不用跟着平阳侯夫人取取经;还是等到该取取经的时候,就不用向秦夫人取了,说不定那时候秦夫人已经作古了,想取经都没地方取了?还有这‘和蔼和亲’和‘言周教有方’不觉得很矛盾吗? 最后,平阳侯夫人和秦夫人关系不和谐么?怎么平阳侯夫人说话不客气,还把她给拉扯了进来。 苏颖有些不解,微微皱了皱眉,还是顺着平阳侯夫人的话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么说也没错。”什么没错,端看听者怎么想,若是听者自己带着恶意揣摩,那就没办法了。 她们俩人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觉得她们几个和乐融融的呢,来往的宾客有的还感慨,尚书夫人果然是有脸面,不过过寿就来了两位侯夫人。 实际上,秦夫人心里险些倒仰了过去,偏又不好发作,嘴上还得说着:“哪里哪里,她们能入得你们两位的眼,便是她们的造化了。” 平阳侯夫人眼里满是不赞同,道:“哪有夫人您这般自谦的,我要是能有这么处事沉稳,进退有度的儿媳妇,那我可真是恨不得带出去炫耀呢。” 苏颖可真是一头雾水,她们俩到底是有仇没仇? 正巧,有丫环来报:“钟夫人到了。” 秦夫人大喜过望,忙不迭的道:“我这老姐妹可算来了,快快迎进来。” 平阳侯夫人嘴角一勾,笑着说:“既然夫人要招待贵宾,那我和勇武侯夫人就不在你跟前讨嫌啦。” 秦夫人原本还想着自持身份拿拿乔,可平阳侯夫人这么一说,反而是让秦夫人尴尬了,她吸了一口气,“这可是觉得我怠慢了,不是?” 一时叫大.奶.奶过来作陪,一时说大.奶.奶正在外头做迎宾,忙的脚不沾地的,不得法就叫二.奶.奶来,秦夫人对苏颖笑的慈爱:“我这二儿媳妇和勇武侯夫人你乃是闺中密友,如今嫁人了关系倒并未疏远,让她来作陪,也省的我这老婆子和你们年轻媳妇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苏颖笑盈盈的点头:“我和平阳侯夫人一见如故。也是无话不谈的,正好我们也能说到一块儿去。夫人您就不必特意留下来招待我们俩了,去招待其他宾客要紧。” 说起来,像苏颖这样年纪轻轻的直接越过了侯府少奶奶。一嫁过来就成了当家太太,在寻常人家还是比较少见的。 若是寻常人家倒是可以当晚辈论,但谁叫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侯爵诰命夫人,尊卑自然是比长幼更靠前来论了。 平阳侯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对苏颖说:“也难为你这个年轻媳妇同我一起了。” 秦夫人不由得盯向平阳侯夫人,苏颖都觉得她眼里冒火了,平阳侯夫人实在也是个噎人的高手。 平了平气的秦夫人转身去接待钟夫人了,这钟夫人就是姜夫人的继母,不过也只比姜夫人大不了六七岁的模样,怪不得和秦夫人以‘老姐妹’相称呢。 苏颖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回来。盯着平阳侯夫人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 平阳侯夫人冷笑道:“秦夫人觉得我们平阳侯府的嫡子配不上她那贤德淑良的嫡幼女。” 苏颖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不过,“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李姑娘不是今年的在选秀女吗?怎么还能和令郎扯上关系?难不成是你们私下里相看了?” 平阳侯夫人叹口气道:“哪能啊。没有主子不挑,我们就私下聘嫁的道理,我们家才不做那出头的椽子呢。只这家的想两手抓,若是落选了,自然是要另行聘嫁的,那不得提前相看相看。偏人家眼光高,我堂堂平阳侯府的嫡次子。人家竟然看不上,你说可气不可气。” 苏颖见平阳侯夫人不像是说假的,心里有点无奈,这不就是替儿子来找场子的么?护崽的母鸡伤不起啊。 苏颖疑惑道:“她家姑娘不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么,怎么还会落选?” 苏颖可没少听李太太说起她那个被千娇万宠的小姑子,而且还说她婆婆是希望她小姑子能入了皇室。再不济宗室还算差强人意。 平阳侯夫人“嗤”了一声:“我不是说了,那姑娘很是贤德淑良啊。” 苏颖一时间没办法弄懂这‘贤良淑德’和她问平阳侯夫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可她那么一琢磨,就好像有点明白了。 哪里有夸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用‘贤德淑良’的。这明明就是嫁为人妇之后才会有的评价,侧面来说,就是夸这姑娘夸的是品德,那她很有可能是长得没那么出众。 苏颖回想了一下秦夫人的样貌,她懂了——大选主要是替皇上选妃子,也就是小妾,首先得看长相,贤德淑良什么的有皇后这个正宫娘娘就够了。 平阳侯夫人看了苏颖一眼,笑道:“显然你是没亲眼见过那姑娘,倒也难怪。” 苏颖服了,能这么委婉的来侧击人家小姑娘长得不是那么貌美,不容易啊。 苏颖也很委婉的说:“我和二.奶.奶比较熟稔。”和这家其他人都不熟。 平阳侯夫人瞥了一眼那边相谈甚欢的秦夫人和钟夫人,嘲弄道:“倒也难怪她们俩会是老姐妹,一个继室生的,一个做了人家继室,惺惺相惜么。” 继室惜继室。 苏颖特别欣赏平阳侯夫人的毒舌水准,她还是不大明白,“那你这是来?”专门来找茬的么? 平阳侯夫人理所当然的说:“我自然是来给她长脸面的。” 苏颖很明白她的意思,‘我来,你是的荣幸,还不快跪舔’。 就冲着平阳侯夫人,苏颖都觉得她真是不虚此行了,她跟了句:“我是给二.奶.奶面子。” 平阳侯夫人乐不可支,“怪不得咱们俩一见如故呢,你这脾气像我,不像有些人只敢在心里唧唧歪歪,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无端的就让人厌烦。” 就差点名指姓的说是秦夫人了,平阳侯夫人可实在是很护短。 苏颖代入了下,觉得要是有人敢在背地里诋毁、贬低她儿子,她也会这么做的。 李太太面色不虞的过来,和平阳侯夫人见过礼后。就朝苏颖使眼色。 平阳侯夫人指着一边说:“我瞧见齐侍郎夫人了,我去和她打个招呼。” 苏颖好感值+1。 苏颖转过身来跟李太太说:“怎么,姜夫人来了?” 李太太见苏颖并不放在心上,暗想难道自己这是小题大做了? 苏颖示意李太太看正被众星捧月的钟夫人。猜测道:“姜夫人和她继母关系不融洽吧?” 李太太立马变得兴奋起来,苏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她知道她问对人了。 李太太凑到苏颖身边来,兴奋地说:“我只知道,先前姜夫人因想撮合继弟娶定云侯府的庶女,便是继母不同意,后脚就给那继弟定亲了,让姜夫人在定云侯夫人面前好大个没脸。” 苏颖挑挑眉,这很像是姜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李太太拍了拍苏颖的肩膀,道:“府里是发了请帖给姜府。只都这会子了,她还没来,想来是不会过来了。” 苏颖不置可否,笑盈盈的转移话题:“怎么没见着你家小姑子?我刚才还听平阳侯夫人夸她呢。” 听苏颖这么一说,李太太的神情在这一瞬间有些纠结。咬了咬牙问:“哦?不知道是夸小姑子什么了?” 苏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夸她贤德淑良。” 李太太秒懂了,她旋即就慢吞吞的说:“我婆婆向来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姑子自然是不例外的。” 苏颖挑挑眉,又是一个委婉的。 有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会主动撞上来。 等开了宴席,坐定后坐在秦夫人左侧的钟夫人笑眯眯的同苏颖开口,道:“我听说姜家和你们勇武侯府因着姜源的事儿生了罅隙。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这个老婆子可是担心坏了,家里老爷子也是挂心外孙,今个见着了侯夫人,便是厚着脸皮问上一问,回去也好向老爷子交差。” 不等苏颖说话,秦夫人就帮腔道:“怕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往日里也没听说姜家和勇武侯府有什么旧怨。好端端的怎么就对上了?大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若是没能及时化解恩怨,那往后见着了多尴尬呀。侯夫人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平阳侯夫人冲秦夫人笑了笑。秦夫人还记得先前平阳侯夫人噎她的情景,脸上有些讪讪的。 主桌上的其他宾客都不搭话,钟夫人只笑着看向苏颖。 苏颖在心里冷笑,敢情是来做说客的,可惜啊,做说客就该有做说客的姿态,就像是给人赔礼道歉就该有应该有的姿态。 脸上的笑意加深,语气和缓的说:“尚书夫人说的在理,钟夫人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那姜源打死人一事,如何会和我们勇武侯府牵扯上干系?这么严重的指控,我们侯府可实在是不敢当啊。” 钟夫人脸上笑容一窒,旋即放松下来,带了点埋怨道:“勇武侯夫人这消息应是迟缓了些,顺天府已经结了案,姜源是无辜的,打死人的另有其人,傅二爷不也是出了牢狱么。” 苏颖惊讶了,这可是真的,她还真不知道姜源已经被无罪释放了,昨天傅奕阳根本就没回正房来,她哪里会知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只道原先闹得沸沸扬扬的,原来到头来只是误会一场啊。那敢情好啊,大家都没事儿,那就更谈不上因为此事而生出罅隙啊,毕竟小叔可是受害者,被无辜牵连着进了顺天府的大牢。你们是不知道,顺天府要秉公执法,侯爷都不好徇私的,等真相大白了才将小叔放出来,为此我可是遭了不少弟妹的埋怨呢。” 苏颖说完自己就抿嘴笑起来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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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围一时间有那么些凝滞,苏颖低着头吃茶,也没瞧见秦夫人看向她的眼色。 无法,秦夫人只能开口缓和气氛,“源哥儿没事了,老姐妹你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了。这可是喜事儿一件啊。至于说亲,左右还有源哥儿的父母在呢,轮不到咱们操心,顶多到时候帮着掌掌眼便是了。” 钟夫人心里不虞,可秦夫人都开口了,她不能不给秦夫人面子。因笑道:“谁说不是呢。” 说着,转向平阳侯夫人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您家的嫡次子可和源儿差不多年纪,可也是没说亲呢,可是挑花了眼?” 平阳侯夫人面上的笑容一滞。旋即叹口气,道:“说来也气,旁人谁不是先成家后立业,我家那小子非得说要先修身立业,如今在国子监苦读,只等着参加来年的科举呢。” 这种表面上是埋怨实际上是炫耀的话儿最能刺激人,有对比才能显出谁优谁劣来,姜源和平阳侯夫人的嫡次子一般年纪,看看他们两个,一个是无所事事还到处惹事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未来才俊,谁优谁劣那不是一目了然的。 平阳侯夫人那暗地里的炫耀语气太浓郁了,就是钟夫人都为此因着姜源还觉得面上无光。 至于秦夫人她还顺嘴夸了平阳侯夫人的嫡次子一句呢,听得苏颖勾了勾嘴角——秦夫人不知道平阳侯夫人已经知道她在背地里看不上平阳侯夫人嫡次子的事了,秦夫人还以为平阳侯夫人不知道呢,而平阳侯夫人就装作不知道,不让秦夫人知道她已经知道秦夫人在背地里编排了…… 苏颖自己玩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不知道’的绕口令游戏,暗自觉得好笑,明明钟夫人和秦夫人联手把火力都对准她自己开炮了,偏偏半路杀出平阳侯夫人这么个程咬金,原先的话题早就偏了。 不过,就在苏颖这么想了之后,竟然在下一刻就被钟夫人生硬的转了回来,“既勇武侯爷都这般要化干戈为玉帛了,那我家老爷子就放心了。” 苏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的说:“本来侯府和姜家就没什么瓜葛,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外面的事儿且不说,那都是爷们儿管的。先前姜夫人许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因此产生了一些纠纷,索性姜夫人那边儿应是误会解除了,还向我赔礼道歉,今日还劳烦您来劝和,我若是再拿着架子不松口的话,就显得太不大气了。” 不是我们侯府做了什么,是姜家枉做小人,尤其是姜夫人,在这圈子里还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的,更何况姜夫人还那么大咧咧的编排人,还编排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这一桌子的夫人太太互相对视一眼,苏颖暗指的什么,她们自然是清楚的,想的还不止这么一件事呢。说实在的,到底是姜夫人做的不地道,可她们也不好贸然插嘴说些什么,毕竟这里是尚书府,今日的寿星秦夫人明显也是站在钟夫人那边儿做说客的。 苏颖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钟夫人打的什么主意,苏颖可以猜出一二来,不就是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劝解的话来,苏颖碍于众人,也只能应下来。 想让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吞。想得倒美。苏颖眉目一转,道:“说来,倒是有件事儿我得代着我那弟妹向姜夫人陪个不是了。” 钟夫人在苏颖说出那么一番话时,已经显出衰老迹象的手就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须臾又放开了,现在听苏颖这么一说,心里一紧,脸上仍旧带着笑,“可是什么紧要的事儿?” 苏颖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慢条斯理的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多要紧的事儿,只先前姜家少爷还含冤莫白的时候,姜夫人担心则乱,和弟妹有了冲突。这辱及诰命的,弟妹自是担待不起的。还得姜夫人别多计较才是。” 平阳侯夫人好奇的问道:“这是起了冲突,竟是论及到辱及诰命这罪名了?看来姜夫人也实在是为姜少爷揪心呢。” 这一唱一和,话里有话的,便是个普通的丫头都能听出来,何况在座的一众人? 钟夫人强压着火气。看了笑意盈盈的苏颖一眼,心里暗想:原本还以为是个温和好说话的,没想到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钟夫人有怒气并不是为着苏颖明褒暗贬姜夫人,而是觉得钟家的威严在苏颖身上打了折扣,道:“既是化干戈为玉帛了,这种事儿哪里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你那弟妹还年轻。不经事儿罢。” 和姜夫人相比那可实在是年轻不经事啊,苏颖点了点头,道:“弟妹年轻,不禁激,当时确实是莽撞了。” 秦夫人状似不经意的插话道:“说来,侯夫人的弟妹们是县伯陈家的姑娘吧?可那是不得了。陈家的二姑娘可是有着半凤命呢,这可是在满京城都传遍了。” 其他的夫人有附和的,也有好奇的,秦夫人笑着说:“看来大家都跟我一样好奇不已,只想着那半凤命是真是假?侯夫人若是知情。不妨给我们解惑,省的我们私下里瞎琢磨。” 陈宛秋? 苏颖抬了抬眉毛,关于陈宛秋,苏颖知道的可以算是多,又可以算是不多。最起码苏颖知道陈宛秋的底牌是什么,可对那些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可真了解不多。 一大部分还都是她自己瞎猜测的,再想到陈宛凝先前说陈宛秋病的不轻,苏颖还持怀疑态度呢,她不怎么相信陈宛秋会生病。 谁知道陈宛秋到底在鼓捣什么。 思来想去,苏颖对上秦夫人好奇的面庞,道:“这您可问错人了,我也是等流言满天了,才不经意间知晓的呢。至于那半凤命什么的,可真不好随便置喙。” 半凤命什么的,这是不是没把正经该有着凤命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 秦夫人一噎,旋即装模作样的笑了笑,道:“甭管那流言是否属实,等日后陈二姑娘有了大造化,凭着你们两家的关系,可不都是跟着沾光的。勇武侯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恭贺一番,跟着沾沾喜气呢。” 苏颖听了,眼里已没了笑意,笑靥如花的问:“莫不是夫人知道些什么,怎么就那么笃定二姑娘有大造化?不妨透露些,让我们也跟着参详参详。” 秦夫人没说什么呢,就感觉到周围人都纷纷朝她看过来,平阳侯夫人却说话了:“她哪能知道,她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该说自家的姑娘如何如何了。” 钟夫人沉声道:“那陈家姑娘可不是得高僧批过命,有贵不可言的命格,这可不是有大造化的命么?” 秦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点头附和钟夫人的说法,“可不是么,这前有贵不可言的命格,后有半凤命的说法,总不得让人联想翩翩的。” 苏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夫人是信了那传言,认为二姑娘往后真的能有那么大的造化啊。” 秦夫人敢应下来苏颖这句话吗?她不敢,半凤命的大造化,那岂不是对皇后娘娘还有两个嫡出皇子不敬?她只能否认了。 “所以呢,这造化不造化的,想要论起来还为时尚早,等到选秀完了才能见分晓,到时候说不定还轮到我们向夫人您恭贺,顺道沾沾喜气呢。”苏颖可没抓住的秦夫人先前说的那后半截针对傅奕阳的话不放,而是抓住现在还没定论,不要那么快就下结论这点不放。转而又祸水东引,把问题抛到秦夫人的女儿身上去了。 平阳侯夫人跟着赞同,话没有说太满,“若是这般。你哪里还用得着羡慕勇武侯夫人,她那是舅家庶表妹,比得着亲闺女来的近密么?” 秦夫人心里自然是希望她闺女能够入选进宫的,但想归想,哪里好直白的说出来,万一到时候落选了,那岂不是很打脸? 秦夫人一时间还真有些进退两难,老姐妹钟夫人就解围道:“现在还未知呢,就像勇武侯夫人说的那般,等选秀结果出来再说也不迟。今儿可是来给寿星祝寿的。别说些外道话了,我看到戏台子搭起来,该让寿星点出戏热闹起来才是。” 苏颖嘴角噙着一抹笑,到底是谁先说起外道话的? 秦夫人从善如流的点了一出戏,把戏单给了钟夫人。平阳侯夫人好似没看见,转过身来对苏颖说话:“先前红极一时的昆曲班子后来不知怎么就散了,我还记得当时那戏班子特别有名的一出戏呢。” “你是说《枉凝眉》吧,确实挺精彩的。”苏颖确实佩服清婉,这记忆力该有多好,才能将那些诗词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只不过清婉最后‘壮烈牺牲’了。 平阳侯夫人慢悠悠的说:“我倒是记得一曲《恨无常》。恍惚是这么写的:‘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可真是一入宫闱深如海。” 苏颖琢磨了下,这《恨无常》不是贾元春的词吗?平阳侯夫人特意提出来,是在影射那贤良淑德的李姑娘么》?可很有用意啊。 看来平阳侯夫人一直都没有忘记秦夫人的编排啊。时刻在准备打嘴炮,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确实不赖啊。 苏颖好像看到秦夫人鼻子歪了一下,不厚道的笑了笑。她也很记仇的好不好,秦夫人请她来根本就没按什么好心——做说客姿态不够,打探消息还绵里藏针的。亏她都那么大年纪了,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更让苏颖反感的是,秦夫人既然是通过李太太把她给请过来,分明是想让李太太很被动,一个不好,她很有可能什么好都讨不着。 苏颖可不愿意看到李太太,事后被这么个婆婆刁难,难道秦夫人就吃准了这一点么? 平阳侯夫人点到为止了,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已经‘点’了好多次了,而秦夫人和钟夫人也偃旗息鼓了,苏颖倒是松了一口气,总不好事后让李太太为难。 这宴席吃的,苏颖是味同嚼蜡,脸笑的都要僵掉了,她就说她不喜欢出门交际应酬了。 差不多到了散场的时候,平阳侯夫人首先站了起来,她还笑着对苏颖说:“咱们一块儿走吧。” 苏颖欣然允诺,然后就听平阳侯夫人对主人翁说:“您就不用亲送了,我们俩还能找着路的。” 苏颖忍不住抬抬眉毛,她忍着才能不笑出来,这平阳侯夫人实在是太有趣了——她这么一说,秦夫人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送她不是,不送她也不是。 好在她还有个有眼见的儿媳妇,大.奶.奶朱氏赶紧过来抢了话,平阳侯夫人不忘了称赞:“您可是有个伶俐的儿媳妇啊。” ‘伶俐的儿媳妇’朱氏笑容停滞了下,苏颖在心里狂笑,她想着这大.奶.奶的内心肯定很凌乱。 李太太望过来,苏颖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没事,转过身来对平阳侯夫人笑着说:“你要是羡慕,那就尽快找个这么贤良的儿媳妇来啊。我看啊,到时候你可以找秦夫人帮着掌掌眼。” “这倒是可以,毕竟府里的几位少奶奶都各有千秋呢。”平阳侯夫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秦夫人严肃的说,“到时候您可别推辞才是。” 苏颖拿起帕子擦了擦鼻尖上沁出来的汗珠,挡住快要蓬勃而出的笑意,平阳侯夫人你可就可劲坑秦夫人吧。 不过,苏颖自己也不甘落后,抿嘴对着钟夫人笑道:“在姜家少爷的事上,我们勇武侯府和姜家都是受害者啊,我可是不希望姜夫人再受些看不得我们几家好的小人挑唆,转而和我们勇武侯府交恶。再像先前那般针对来针对去的,这样的话,即便有再深的交情也会分崩离析的。您到底是姜夫人的长辈,说起话来比我这个年轻的没经多少事儿的强多了。如此可就拜托您了,往后大家和和美美的相处不是很好吗。” 要是大家不和和美美,肯定是你处理不当,出力不够。 苏颖表情真诚,大家虽说没正大光明的往这边看,可都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呢,钟夫人即便心里气了个半死,可还得挤出笑容,想推辞,可苏颖根本就没给她这么机会。 “您先前可是一直致力于化干戈为玉帛呢。往后可都是不起干戈才是,您说是不是?” 钟夫人一噎,她不能说不是啊,那岂不是先前都自己打自个脸了?更何况她‘到底是姜夫人的长辈’,继母也是母啊! 平阳侯夫人还在一旁帮腔。和苏颖双剑合璧,把嘴炮打的噼里啪啦响。 看的站在不远处的李太太瞠目结舌,她从来没想到她这个闺中密友如今这嘴皮子功夫,啧,可真是正经挺厉害的嘛。 这可就苦了站在包围圈里的大.奶.奶朱氏了,这里根本就没她插嘴的份儿,毕竟论辈分。秦夫人是婆婆,钟夫人也算是长辈;论尊卑,两个侯夫人,诰命品级比她婆婆的还要高啊。 苏颖瞧见了朱氏苦逼的神情,见好就收了,平阳侯夫人过足了嘴瘾。临了了还不忘问了下李姑娘,“下回有机会可得请她到我家里来玩。” 这有机会的下回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大选推迟了一个月不假,可这一个月也快要到期了。大选前前后后也得一个多月,被撂牌子那还不得赶快要下家。没被摞牌子入选进宫的话,那根本就没有时间可耽搁的啊。 平阳侯夫人这话儿说的很有内涵啊,苏颖暗笑,果然秦夫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尽管原本就不那么好。 朱氏强撑着笑容把平阳侯夫人和苏颖亲自送到了仪门,回头苦哈哈的抹了一把汗。 她的大丫环水梨赶紧扶住她,朱氏叹口气,悄悄的说:“夫人什么时候得罪了平阳侯夫人了?” 水梨知道这不是她能说的,况且朱氏也没指望她回答。 朱氏心里其实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婆婆吃瘪什么的,还不能在心里乐一乐吗?当然,也只能在心里乐一乐了。 转念一想,那勇武侯夫人年纪轻轻的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最起码钟夫人都没能从她手上讨着什么便宜。朱氏想起来又隐隐有些羡慕,大家都是年轻的儿媳妇,可人家依然是侯夫人了,她现在也只是四品恭人呢。 不过,她那弟妹也只是五品宜人,她和勇武侯夫人还是闺中密友呢,找到平衡的大.奶.奶心里就没那么酸溜溜了。 甚至在见到李太太的时候,还朝她投去了隐晦的同情目光,李太太顿觉莫名其妙,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那边,平阳侯夫人拉着苏颖的手依依不舍的,笑的意味深长,很热忱的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要来平阳侯府来坐坐。” 苏颖没能抵过平阳侯夫人的热情,只能应了下来,平阳侯夫人这才放开她的手,还再三说:“一定要来啊。” 这么说着的时候还冲她俏皮的眨眨眼,苏颖心中有种她们俩是刚从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战友的感觉。 等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苏颖揉了揉眉心,之前打嘴炮是打的爽了,可回府还要面对一摊子事儿,烦。   ☆、213章 破财免灾 苏颖想到家里的一摊子事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神色也没有先前的优哉游哉。 芦荟很敏锐的觉察到了,看苏颖的神色,心里也在叹气,犹豫了又犹豫,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和薄荷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掀开车帘子出去把门带上,肩并肩坐在马车沿上。 苏颖则是陷入了沉思。 苏颖现在明白了,她和傅奕阳之间看似和和美美,明明傅奕阳身边也没有别的女人,苏颖自然也没有红杏出墙的意愿,可他们俩之间真的是存在很多问题。 往常静好,是建立在夫妻俩都默契的回避冲突的基础上的,最突出的就是傅母。 原本照着苏颖自己特意营造出来的贤惠假象,在戴夫人揭发了傅母在赏给儿媳妇的摆件上下药,差点导致陈夫人小产,而傅奕阳在查出傅母唆使侯府下人买通贼人试图败坏苏颖的名声,想致苏颖于死地后,又被戴夫人的话点醒,知道原先苏氏为何好几年都没能怀上,而且好不容易怀上了,仍旧被傅母狠辣的导致流产后,苏颖所做的就是把自己摆到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的位置上,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当时苏颖是怎么想的,她当时想如果她没有和傅奕阳赤、裸、裸的将脓疮挑开,那么依照傅奕阳的性子,他很有可能不会将真相挑明了,不会给苏颖知道实情的机会。 再一次的妥协! 苏颖真是憎恶傅奕阳在处理家事上的消极态度,她不能理解,傅奕阳这种把妻儿的分量压缩到最小,毕竟原先他根本就谈不上多重视嫡妻,他那自以为的敬重,以苏颖的角度来看就是个屁。 就算在这时代,傅奕阳那么做完全没问题,被攻讦的反而是苏颖这个嫡妻,女人啊连吃醋都不该。还得贤惠大度,那才是贤妻的规范! 可苏颖就是觉得胸中有凶兽,狰狞着,挣扎着。咆哮着,凭什么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维持着像一池静水一般的假象,极力遮掩着那净水下的渣滓污垢! 苏颖不愿意,她抛弃了原先伪装出来的平和面貌,用极其尖锐的态度,狠狠的在原本看上去澄澈的水面上一搅合,不但搅得浑浊了,还有让那带着龌龊腌臜的污水溅起来,两个人都不能避免的被溅了一身——傅侯爷当时直接被激的吐血了。 可那只是污水。洗洗就干净了。 当时傅母中风偏瘫了,苏颖觉得傅奕阳怕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傅母都这样了,他不好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是不是也觉得苏颖就会为此妥协了? 毕竟虽然傅母以前那么对她,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现在不是很好吗?嫡子成双,苏颖也没能被暗算,她活得有滋有味的,可傅母偏瘫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当时两个人很快就和好了,甚至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当时发生的事儿。 这么一搅合。原先别搅浑的池水中的污泥碎屑很快就沉了下去,池水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和干净,甚至上面还映照着鲜花靓影呢。 可这样,也不能不说没有改变,最起码苏颖是抛弃了原先对傅母的恭敬有加,公然向傅母亮出了她的獠牙——她没去吸血。可就是向傅奕阳摆明了态度,看啊我还没宽宏大量到去像往日那般去孝顺一个害她吃苦,害她小产等处处下狠手的婆婆,就算那是你生身母亲也不行。 苏颖明明知道知道如果她放下成见,选择不让傅奕阳为难。比如说继续像过去那样忍让,那会让傅奕阳更为愧疚,心自然是偏向她这一边,可苏颖做不到。 在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时,苏颖没有“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的坦然平和心态。 她偏激,固执,睚眦必报,原先能压制,可压制一时,没道理会压制一世。 先前的平和,建立在两个人默契的避让上,可那根本就治标不治本,苏颖觉得她和傅母之间,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你死我活,她从来都不是退让的那一个。 苏颖想想,觉得傅母这件事,原先看着是苏颖占了上风——傅母权利被架空,中风使她不得不避免出现在人前,如今只能龟、缩在上房,毫无威信可言——可事实上,这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大家一起来同归于尽好了。 以着现在的形势,已经有这种趋向了。 而引线还是被陈夫人点燃的,对此,苏颖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颖想想傅奕阳昨天沉默以对的态度,嗤笑一声,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更甚者她对傅奕阳晚上没有回正院来,也觉得很正常。 原先他们‘闹别扭’的时候,傅奕阳总是选择沉默式的避让。他在这种事儿看起来是处于被动,可实际上呢,他的沉默以对,他的避让,都会让苏颖处于被动之中。这从傅奕阳稍微和往常不同,芦荟她们几个就如临大敌,虽然这也和原先正房那几年每况愈下的境况有一些关系,但她们总是想着让苏颖去妥协,去服软,去贤惠大方。 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先前苏颖怀孕时,最初将傅奕阳留在正院时,桂嬷嬷非但不欣喜反而是觉得苏颖这时候该做的是给傅奕阳找女人,不要让旁人知道戳苏颖的脊梁骨,说她善妒不容人,就连怀孕了都还霸着男人不放! 苏颖非常反感这种感觉,可大势如此,苏颖不可能去蚍蜉撼大树,妄想着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那已经不是自不量力的事情了,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了。 话说回来,傅奕阳这一次仍旧如此,苏颖没感到意外,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下,那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 不过。出乎苏颖意料的是,今天早晨傅奕阳回来正房吃早饭了,尽管他从头到尾都没多说什么,表现的就跟往常一样。 可在苏颖看来。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吃早饭呢。 当然了,傅侯爷给出了解释,他是回来看儿子的。 苏颖当下就呵呵了,自顾自的吃自己的。 她没有想到傅奕阳会过来吃早饭,所以小厨房准备的都是她平常爱吃的,这当然是不怎么符合傅奕阳的口味,但傅奕阳也没说换,照旧给苏颖夹了一筷子菜,苏颖连眼神都没给他。 傅奕阳这种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姿态。让苏颖觉得憋闷、郁卒,还有点愤懑,大概吧。 就好像一切都是苏颖想多了,是她自作多情了似的,有愤懑可不奇怪了吧。 傅奕阳一如寻常。苏颖在芦荟和薄荷的催促下,起身送傅奕阳出门,一路上苏颖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淡淡的,看起来和傅奕阳很有夫妻相。 到了门边,傅奕阳松下的眉头紧了紧,说了声“回吧”。他大老爷的就潇洒至极的走了。 苏颖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心里实在是拿不准傅奕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像傅奕阳这样闷骚至极的男人,而且还不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多少端倪来,这无疑是令苏颖觉得挫败的。她觉得她这这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苏颖回到饭桌上,也没有了要再吃些的心思了,将碗筷一推,径自回内室了。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不清楚老爷和太太这算是什么?和好了么?可他们俩先前那是闹别扭吗?怎么老爷照旧回来吃早饭了。太太反而更不悦了? 还没嫁人的姑娘不懂啊,芦荟不知该怎么劝,白芷就过来说:“今日太太要去李尚书府给尚书夫人祝寿呢。” 芦荟连忙道:“这就去和太太说了,礼单都准备妥当了吗?” 白芷抿嘴笑道:“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拿着礼单去问问太太,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的?” 芦荟点了点头,说:“这好,太太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 今日去赴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光顾着打嘴炮打的乐此不彼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还是挺快乐的。 然后,苏颖脑海里就冒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在回家的途中,苏颖都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这让苏颖不免有些悻悻然。 芦荟扶着苏颖下马车的时候,瞧着苏颖的神情,拧着眉,张张嘴,然后就泄气了,她还不清楚自家太太到底是在纠结些什么呢,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劝。 万一弄巧成拙,火上浇油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正房,白芷迎上来,道:“太太回来了,二太太过来照顾老太太,先前还让人来找太太,说是要给太太您赔个不是呢。” 芦荟一听,眉毛拧了起来,二太太到底是要做什么?昨天在太太跟前嚎嚎大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没有说到根本上,再说太太也都表了态,怎么一转眼二太太还是照旧跟狗皮膏药一样无知无畏的黏了上来啊? 苏颖“嗤”了一声,道:“她的道歉就算了,我可不想再让我的耳朵接受一番惨无人道的摧残,更何况她有什么好赔不是的,都是我心比石头还硬,硌疼她了,她就别再来了,省的到时候我没提醒她。” 薄荷觉得好笑,想偷偷笑来着,可抬头一看芦荟和白芷,她们俩神情都很严肃,薄荷不由得有些窘迫,连忙把头低下了。 苏颖喷了毒汁后,就问道:“三太太来了吗?” 她们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应该是一起来了,果然就见白芷点了点头。 苏颖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来,对白芷说:“先前列出来的上房私库的清单还收着吧?” 白芷回道:“一直好好收着呢。” “好,把清单誊一份给二太太、三太太送去。”苏颖心想,她原先对陈夫人的小打小闹,睁一眼闭一眼,不外乎是陈夫人并没有捅大篓子,而且只是嘴皮子上耍耍功夫,说些不中听的话,实际上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苏颖觉得她没必要去包容总是给她添堵让她觉得闹心的人。凭什么! 苏颖招手让芦荟附耳过来,和她耳语了几句,芦荟听得很认真,捏了捏手心。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颖看芦荟郑重其事的样子,笑了笑,道:“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只管稍微那么一说,保管她们就反应过来了。总觉得自己那些个小心思隐藏的很好,实际也不过就是那样。”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芦荟踌躇了一声,道:“可要当着老太太的面?” 苏颖一怔,赞赏的看了芦荟一眼,这丫头心挺黑的,想杀人于无形呢。还想借刀杀人,不过这不值得提倡。 苏颖缓缓的说:“老太太可经不起大的刺激了,这样的话儿往后可不准再外面说了。” 芦荟连忙认错,她很明白苏颖的意思,有什么事儿能私下里说。但不能让人抓到话柄。 等白芷把单子誊写好,芦荟就拿着单子去上房了。 上房 陈夫人见着芦荟,没好气的说:“大嫂出门应酬回来了?怎么不见大嫂一起过来?” 芦荟笑着道:“太太知道您和三太太都在,她就先不过来和你们抢着尽孝了。” 这不软不硬的话儿让陈宛凝有些不舒服,硬声道:“大嫂让你来是?” 芦荟朝陈夫人曲曲膝盖,回道:“太太让奴婢过来是给二太太传句答复,我们太太说了。二太太知道她心比石头还硬,生怕再硌疼了二太太,这赔不是的还是免了罢。” 陈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记得她昨天指着苏颖的鼻子臭骂,苏颖心比石头还硬的情形了。 陈宛凝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悄悄的瞪了陈夫人一眼。‘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陈夫人顿时气虚,她就是想弥补一下么,可现在早知道就不去撩拨了,还有大嫂也实在是太小气了,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芦荟仿佛是没看见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俩的反应。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将清单拿了出来,“这是太太让奴婢带给两位太太的。” 陈宛凝接了过去,那单子足足有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陈宛凝不解的问道:“这是?” 芦荟仍旧笑的四平八稳的,她还卖起关子来了,“太太只说三太太看仔细了就明白了。” 陈夫人在一旁干着急,她没有陈宛凝认识的字多,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根本就不认识她——陈家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陈夫人这能看懂账本就是万幸了。陈宛凝能读书识字还是托了要参加选秀的福,只是到头来没有了用武之地。 陈宛凝听了芦荟的话,描绘的精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她不清楚苏颖葫芦是卖了什么药,可觉得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陈宛凝低头看清单,陈夫人急了,干脆的问芦荟:“大嫂让你送来的,你会不知道是什么?可真是仗着大嫂就持宠而娇了,在我们跟前还卖起关子来了。上回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这次你怎么还没长长教训?” 芦荟脸皮一扯,“奴婢只是原原本本的传达了太太的意思,尽了本分而已。” 陈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说话很不屑,嘟囔着:“我看大嫂还是换个贴身丫鬟,到处撒野,可实在是给侯府丢人。” 芦荟听见了就当没听见,陈夫人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再说了横竖她不归陈夫人管,她就是埋怨再多,太太不予理会,那就只能是说说而已。 陈宛凝越看脸上就越不好看,她有了个猜测,可这猜测让她觉得特别难堪。 陈宛凝倒还绷得住,咬一咬下唇,脸上笑容僵硬,“倒不知大嫂这是何意?” 陈夫人不明所以,指着陈宛凝手里的清单,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陈宛凝突然觉得说不出口,芦荟则回道:“这只是库房的清单,旁的我们太太是不大清楚的,太太说这清单还是交由您来保存是最好不过的了,太太并没有要插一手的意向。” 陈宛凝捏着清单的手用力,盯着芦荟半晌。不说话。 芦荟并不畏惧陈宛凝如同实质的目光,就那么不卑不亢的站着,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没变。 陈宛凝和芦荟打哑谜,就陈夫人不懂这里面的含义。不满道:“你们俩到底再说什么?宛凝,这到底是什么清单?库房,哪个库房?” 陈宛凝冷声道:“还能是哪个库房?难不成大嫂会把侯府的公库和她自己的私房清单交给我们吗?” 陈夫人福至心灵,瞪大了眼睛,“是姑妈的库房清单?!” 说着把清单从陈宛凝手里抢过来,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在这时候就看起来没那么惹人厌了。当然了,陈夫人看得是多少,而不是具体是什么。 相比于陈宛凝的脸色难看,陈夫人就完全不同,她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看样子都迫不及待的要把这清单上的东西搬回家一般。 陈宛凝冷眼看着,觉得陈夫人的表现实在是有点丢脸,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咳嗽一声,示意陈夫人收敛一点,陈夫人也意识到了。她脸上有些讪讪的,顺道还瞪了芦荟一眼。 芦荟从心里就把陈夫人轻视了,这还是有爵位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呢,怎么就那么看重钱财,毫不掩饰对亲姑妈兼婆婆私房的觊觎。 陈宛凝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问芦荟:“大嫂怎么会有姑妈私库的清单?” 芦荟觉得这个问题挺扎耳朵,就跟在质疑苏颖背地里打鬼主意似的。扯着脸皮笑着说:“这还真是偶然了,奴婢倒是知道的,先前老太太刚失了诰命,舅夫人过来探望的时候,点出老太太房里有逾制的物件,说是怕被有心人抓住这点攻讦。专程叫了太太来,这才有了老太太库房的清单。” 这里的舅夫人明显是指陈宛凝和陈夫人的母亲戴夫人了。 芦荟省略了“专程叫了太太来”和“这才有了老太太库房的清单”中间内容,这就让人联想翩翩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会查探到库房去,当然了还打着为傅母好的意思。 陈宛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她们姐妹俩的事儿还有先前种种积压了数十年的矛盾和罅隙。戴夫人和傅母几乎算是撕破了脸,戴夫人来落井下石,那根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陈宛凝还比较收敛,而陈夫人就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来呢。 芦荟在心里叹气,二太太实在是不着调。 陈宛凝也觉得不能让陈夫人再丢脸下去了,就对芦荟冷淡淡的说:“你回去跟大嫂交差吧,就说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芦荟应了就退下了,临了还在心里感叹,看三太太多稳重,多识时务,怎么一母同胞的二太太就那么不着调呢。 陈夫人还没二到家,她捏着那清单说:“大嫂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陈宛凝没好气的说:“大嫂这是破财免灾。”估计是不耐烦应付她们姐妹,尤其是她姐姐了,使出杀手锏了。 陈宛凝突然懂了昨天她戳破傅煦阳的私心时,傅煦阳面红耳赤的心情了。 “什么破财免灾?你是说大嫂把这清单当钱财来堵住咱们俩的嘴吗?哼!这算什么啊?姑妈的私房本来就是咱们二房的,大嫂这是识时务,知道争不过咱们,就先把清单送过来表态了。”陈夫人瘪了瘪嘴,自以为理解了陈宛凝的意思地说道。 陈宛凝像看白痴一样看了陈夫人一眼,惹的陈夫人顿时红了眼,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陈宛凝心力交瘁,一阵见血的来了句:“姑妈可亲口说过了?” 陈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而且她还意识到,照着现在的情形,傅母很有可能往后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要啊!   ☆、214章 居心不良 陈宛凝看着陈夫人变来变去的神情,不用陈夫人说,陈宛凝都清楚陈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陈宛凝轻轻笑出一声,气的陈夫人瞪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出声来?” 陈宛凝撇撇嘴,道:“我不笑难道你还想让我哭不成?” 陈夫人一脸踩到狗屎的样子愉悦了陈宛凝,陈宛凝觉得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她将清单接了过来,勾起玩味的笑。 苏颖的意思,陈宛凝自认还是猜出一大半的,她用老太太私库的清单示下,说是破财免灾其实也不准确,毕竟这‘财’还不在苏颖的手上。 可苏颖却表明了:虽然现在不在她手上,可只要她想要,就一定会到她手上去。 陈宛凝毫不怀疑,但苏颖并没有要染指老太太私房的意向,或许是不屑。 陈宛凝在心里自嘲,苏颖不屑的,却是傅煦阳装孝子,千方百计的想夺到手的。 随即,陈宛凝又感慨了,大嫂对她那亲姑妈的仇恨绝对不下于她。 这也不难理解,大嫂知道了姑妈的所作所为,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兔子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大嫂只是看上去脾气温和而已。 陈宛凝现在再一步的确认了,她那姑妈的中风偏瘫和大嫂脱不了干系。 可这也就是陈宛凝佩服苏颖的地方了,竟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来,而且傅母现在几乎是千夫所指,被旁人认为是咎由自取了。 再者,陈宛凝怀疑归怀疑,她并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她额手相庆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苏颖落井下石。 陈夫人不满的扯了扯陈宛凝的袖子,“你想出法子来了?” 陈宛凝回过神来。神态很无辜地道:“想出什么法子?” 陈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宛凝一眼,平日里都是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瞪她来着,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轮到她瞪别人了。“若是姑妈不开口承认,咱们还能拿走属于咱们的东西吗?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姑妈的私房被搬到大嫂的库房里?”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再次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陈夫人,慢条斯理的说:“说不准老太太这次吉人自有天相,再次好转起来呢。” 踩到狗屎变成了吃了屎。 陈宛凝突然觉得陈家的姑娘心肠都这么硬,她这大姐干脆就是没心没肺了。 嘲弄的笑了笑,“你现在纯属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姑妈百年之后,私房的归属也轮不到你个儿媳妇操心。” 见陈夫人耷拉下脸来,陈宛凝又给予了一击。“还有,就算姑妈的私房归二房了,也不会到你手里来。”前面还有个傅煦阳在虎视眈眈呢。 陈夫人如遭雷劈,她就像是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梗着脖子道:“只要是不便宜了大嫂就成。” 陈宛凝哼了一声。 陈夫人咬了咬嘴唇,阴仄仄的盯着那清单,磨牙道:“那大嫂把这清单给我们,算什么意思?是来嘲笑我的不成?”能看不能吃,这不是纯膈应人的么! 陈宛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愤道:“我要去找大嫂讨个说法。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陈宛凝沉下脸来,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昨天得到的教训都没让你长长记性?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答应的好好的,可一转眼就忘了个干净。之前你背着我去撩拨大嫂,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回事呢!现在你这是又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咱们家被赶到祖籍去。你才甘心,是不是?” 陈夫人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不懂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 气人不气人! 陈夫人悻悻然的坐下来,偷瞄了一下陈宛凝铁青的脸色小声地辩驳说:“我哪里有去撩拨大嫂了。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去和大嫂赔不是了吗?哪想到她莫名其妙的送了姑妈的私库的清单来,这哪里是破财免灾,这明明就是下马威!” 陈宛凝一愣,冷笑道:“你还知道是下马威,那你还去以卵击石,再激怒了大嫂对咱们有什么好果子,别到时候大嫂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夫人讷讷道:“都是你和大嫂跟前那个叫芦荟的丫头摆*阵,绕的我云里雾里的,你又不和我明说大嫂到底是个什么用意,那我直接去问问大嫂,有什么不对的?” 陈宛凝白了陈夫人一眼,没好气的说:“若是把话说到明面上了,那岂不是要撕破脸了?”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给撕开了,那时候陈夫人不要脸,她还想要点脸面呢。 陈夫人扁了扁嘴,一脸不赞同的说道:“大嫂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面了?我真心实意的想和她赔不是的,可她呢,只敷衍的派了个丫环过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这算哪门子妯娌?” 陈宛凝冷笑一声,道:“那你昨天不还是冲着大嫂吼骂,大哥不笑二哥罢。” 陈夫人瞪着陈宛凝,干巴巴的说:“你怎么一直胳膊肘往外拐?到底是大嫂和你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咱们俩是一母同胞?你想巴结她别拉着我啊,我才不会就此向大嫂低头的!” 陈宛凝怒极反笑,她看向梗着脖子的陈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要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我会不惜余力的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你……” 陈宛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再多跟陈夫人说下去了,她觉得那会失控,到时候对谁都没好处。 陈宛凝用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说:“我不拦你了,你去问大嫂这是什么用意啊。” 陈宛凝把手中的清单甩的噼里啪啦响,把陈夫人吓了一跳,她立马服软道:“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也值得你生那么大的气。” 陈宛凝捏着清单的手用力,青筋都隐隐显现出来了。 陈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忿忿的说道:“以我看,大嫂绝对是没安好心,她来跟咱们打哑谜,就是想离间咱们姐妹的!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陈宛凝听完。觉得特别的无力,能不能想的这么理所当然,还说的理直气壮的? 陈夫人还在哼哼唧唧,“大嫂想激我去找她。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要是去找她,肯定会被她骂的狗血淋头的,我图什么啊!” 你蠢呗,陈宛凝腹诽道,现在说的这么‘有理有据’的,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拍案而起,就要汹汹的去找苏颖呢。 陈宛凝腹诽了一通,冷声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说着,陈宛凝就站了起来。她不确定再这么听陈夫人臆想下去,她还能不能忍住不去揍她,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干什么去?”陈夫人问。 陈宛凝缓缓吸了一口气,“坐久了我去外面散散步,你若是无事。就去看看傅煦阳,他执意不请大夫,讳疾忌医也是这样的。” 陈宛凝当然知道傅煦阳为什么不想看大夫,还不是怕更多的人知道他不行了么。 想到这儿,陈宛凝就在心里嘲笑傅煦阳,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反常必有妖啊,为了不看大夫还用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实在是不知道叫陈宛凝说什么好。 傅煦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偏偏他本人还自我感觉良好,当大家的眼睛都被屎糊了不成?也就只有傅母把鱼目当珍珠般宝贝着。 最好笑的就在这里,他们母子俩一个自诩是慈母,一个自诩是孝子。可就是这一对慈母孝子的孝子捅了慈母一刀,可真是滑稽。 陈宛凝原本是不想踏足上房的,可就是为了看那‘孝子侍奉在慈母病床前’的感人一幕,她才勉为其难的过来的。 不过,没让她失望啊。 陈夫人嘟嘟囔囔着:“他都那样了。你就别再说风凉话了。再说了,他要是用这当借口不去侍奉姑妈,那往上顶的不还是咱们俩,我可不想,我一看到姑妈阴沉沉的脸,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转而又用酸溜溜的口吻说道:“大嫂可是潇洒,自己不露面,就只派了个老嬷嬷来,她自己倒好,出门吃喝玩乐去了,哪里有她这样做儿媳妇的。她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大伯若是知道了她这样子,于心何忍?” 陈宛凝不以为然,“你都说了她既然敢把姑妈气晕,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我行我素的啊,她还就真不怕大伯对此不满吗?”陈夫人撇撇嘴,说道。 陈宛凝听完,用微妙的语气说:“你这是在替大嫂着想?” 陈夫人像是被雷劈的外焦里嫩,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大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会替她着想,我还巴不得看她倒霉呢!” “想看谁倒霉啊?”冷不丁从门外头飘进来这么一句话,吓得陈夫人嗷地一声尖叫,脸色煞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大嫂!你怎么来了?” 苏颖一脸的高深莫测,冲着吓得不轻的陈夫人笑得很温柔,“我不能来么?” 陈夫人被苏颖盯着,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条件反射般的说:“能来,怎么不能来,大嫂这是孝顺啊。刚出门回来怎么就多歇歇就过来了?” 陈宛凝没有像陈宛凝那么尴尬,表情还绷得住,朝苏颖叫了一声:“大嫂。” 苏颖继续笑的温柔,语气温和的说:“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呢?尤其是二弟妹,喊那么大声,我离老远就听见了,是想看谁倒霉呢?说出来让我也参详参详,到底是谁惹到你了?” 陈夫人尴尬非常,打哈哈的说:“没有谁,没谁,我是说着玩的,就那么一说。” 苏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是这样吗?” 陈夫人小鸡啄米一样的狠点头,末了还向陈宛凝求证:“我就那么一说,真的,不信你问宛凝。” 陈宛凝接收到了陈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忍住想翻白眼的谷欠望,没接这话茬,而是转过来对苏颖说:“我还以为大嫂不会过来了呢。” 以为她不会过来就在背后说她坏话是吧?欲盖弥彰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苏颖深深的看了如临大敌的陈夫人一眼,把她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磕到了椅脚,顺势坐到了椅子上,疼的呲牙咧嘴的。 苏颖表情恳切的说:“二弟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白,还流了那么多汗。可是病了?” 陈宛凝偏过脸,不忍心再看将“此地无银三百两”演绎的淋漓尽致的陈夫人,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陈夫人连磕到腿带来的疼痛都不顾了,一下子就把自己被憋红了脸,忍着痛笑着说:“我没病。” 何弃疗啊二弟妹!苏颖抿嘴笑道:“这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怎么像是没病的样子?二弟妹可不能像二老爷一样讳疾忌医啊,你若是病了,怎么去照顾老太太啊?” 陈夫人被苏颖说的面红耳赤,扯了扯僵硬的脸皮道:“大嫂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怎么还这样?就跟盼着我生病似的。怎么看都是……”居心不良。 后面的几个字,陈夫人没说出来,看着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先是恍然大悟。再然后是恼羞成怒,最后眼睛冒火,猛地站起来,指着苏颖愤懑道:“敢情你是故意的?你,你你……” 苏颖抬抬眉毛,不动声色的说:“我怎么样?你说我是故意的,我故意什么了?” 陈夫人哑口无言了。她总不能说“你是知道了我刚才指天骂地要人倒霉的,那个人就是你了”,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她刚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没谁”的! 陈夫人吃瘪,颓然的坐下去,诺诺道:“没什么。是我误会了。” 苏颖慢吞吞的说:“是吗?” 敷衍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的,把陈夫人噎的够呛,她自认倒霉,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粗声粗气的说:“大嫂是来调侃我的吗?怎么就那么有闲情逸致?” 苏颖没说话。就听陈夫人在那里直咧咧,“我们都过来伺候老太太,大嫂却有闲心出门赴宴,也不怕别人知道了,说大嫂你不孝哟。” 陈宛凝只觉得烂泥扶不上墙,她快速出声截断了陈夫人的话,背着苏颖瞪了陈夫人一眼,撵人了:“你不是说要去照看傅煦阳的吗?快去吧。” 陈夫人看了看陈宛凝,又瞄了瞄似笑非笑的苏颖,莫名打了个哆嗦,心里的那点不甘不愿立马就退散了,“哦,对,我这就去,你们俩有什么事可好好说。” 苏颖‘疑惑’道:“二弟妹是觉得我会欺负宛凝么?” 陈夫人把头摇的跟拨楞鼓似的,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根本就不敢去撩苏颖的‘虎须’了,“没有,我是说你们聊吧,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别客气了。” 真是蠢的不能直视了,陈宛凝扶额,难道她就不知道大嫂是在故意逗,弄她的吗? 苏颖见好就收了,看着陈夫人跟个鹌鹑似得溜走了。她自顾自的坐到了椅子上,芦荟端了茶上来。 见此,陈宛凝的神色更复杂了,她踌躇了半晌,才问:“大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来陈宛凝自认是猜出了苏颖的用意,可现在见苏颖这么快就过来了,她反而有点拿不准了。 苏颖感叹一句道:“你真是稳重多了,也对,发生了那么多事,要是再没点长进,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当然了,二弟妹那样的,绝对是个例外。” 陈宛凝神色一僵,险些失态,她垂下眼帘,借以来避开苏颖探究的眼神,心砰砰直跳,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是啊,大嫂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傅煦阳不知长进就罢了,还败事有余,大姐她惯常没心没肺的。 原先有侯府和姑妈的庇护还好说,可现在都已经分了家,姑妈再能庇护傅煦阳还能庇护多少,这样的家里头要是再没个能主事的人,那还成什么样了。” 苏颖不置可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其实让你们一家子回老家是老爷的主意,其实并不是不为你们着想。一来是想让二老爷避避风头,姜源找茬并不是偶然,是有意将二老爷牵扯进来的; 二来是想逼迫着二老爷能有些长进。老家书院林立,等日后风头过去了,二老爷知道进取了,有了真才实学。侯爷替他谋划个一官半职其实并不算难。” 苏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润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往下的话不用苏颖的说明白,陈宛凝就有些明白了——谁知道傅煦阳竟把傅母气的再次中风。 这回祖籍的事儿自然就搁浅了,但傅煦阳只能被压在上房里头,少出去惹是生非。 陈宛凝抿着嘴,沉默了下来。 苏颖心想这就是陈宛凝和陈夫人的不同,要是陈夫人那个逗比,她肯定会跳起来说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之类的;要不然就是怀疑她是信口胡诌的,反正就不会有什么正面评价就对了。 良久,陈宛凝才自嘲一笑,道:“就是姑妈都没能管得了傅煦阳,我又何德何能?” 苏颖清了清嗓子。道:“在外面平静下来之前,二老爷只管在上房好好照料老太太便是了。小打小闹的尽量避免,我冷眼看着,二弟妹还是很听你的话的。对二弟妹那样的,光是胡萝卜加大棒行不通的话,就只管在她头前面栓一根胡萝卜,让她不得不撵着往前走。” 这话儿说的好似牛头不对马嘴的。可陈宛凝还是听明白了苏颖话里的深意,她有心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一想,就算她问了又怎么样,反正她也插不上什么手,遂算了。 扯了扯嘴角。道:“大嫂还真是看得起我。” 苏颖瞄了一眼被陈宛凝放到桌子上的清单,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其实本该写在这上面的还有一些,只是那些内里带了污垢,被销毁了,数量还不少呢。还从我的库房里贡献了一些。” 陈宛凝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苏颖说的是什么东西——傅母特制的加了料的摆件器具,当初傅奕阳在得知后,不但从苏颖那里将历来傅母赏赐下来的物件都要走了,而且还让杜鹃开了傅母的库房,让精通药理的孙嬷嬷进到库房里转了一圈,将残留下来的特制品都清理了出去。苏颖都不知道傅奕阳将那些东西怎么处理了——心里一动,大嫂她果然完全知情。 看了陈宛凝的表情,苏颖微微一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清单给你们就是给你们了。” 陈宛凝抬眼去看苏颖,她张了张嘴,无奈的说:“我知道了。” 果然就是不一样了啊,苏颖看着陈宛凝,心里这么想着。 苏颖又喝了两口茶,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二弟妹还关心我呢,让我觉得诚惶诚恐。” 陈宛凝一怔,旋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嫂听到了啊。” 明明是苏颖这个听墙角的觉得不好意思,偏偏陈宛凝没觉察到这点儿,反而是自个觉得不好意思了,可真是单纯了一点啊。 苏颖接口道:“我知道二弟妹其实没什么坏心,我不和她一般计较了便是,但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是想想才行,毕竟你不能就这么护着她一辈子。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呢。” 苏颖意味深长的说道,无心之言才更伤人,就是陈夫人那样的,实在是只可远观,近看伤人伤己。 陈宛凝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苏颖点到即止,她站起身来,“这儿有桂嬷嬷我很放心,要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桂嬷嬷就是了。” 等苏颖一走,陈夫人蹑手蹑脚的过来了,拉着陈宛凝问:“大嫂都和你说什么了?你还把我给赶走了,哼。” 陈宛凝咳嗽了一声,往陈夫人背后看,陈夫人立马僵住了,哭丧着脸小声嘀咕:“不是吧?” PS: 掉收藏了tat   ☆、215章 坏事成三 陈宛凝一脸的高深莫测。 陈夫人头皮发麻,都没有回头看,就怪叫道:“大嫂,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陈夫人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应。 陈宛凝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陈夫人一咬牙,道:“我承认我刚才是说你了,可我不是有意的啊。” 陈宛凝看陈夫人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陈夫人猛地转头,发现根本就没有苏颖,她被耍了! 陈夫人涨红了脸,狠狠得瞪着陈宛凝,“你骗我!” 陈宛凝很无辜的替自己辩解,“我怎么骗你了?从头到尾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误解的。” 陈夫人跺了跺脚,觉得自己真是糗大了,愤愤道:“要不是你露出见鬼的神情,我怎么会误会?还有你可以提醒我啊,竟然还看我笑话,哼!” 陈宛凝很平淡的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陈夫人被陈宛凝说的陡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连忙道:“你还是别说什么鬼不鬼的了。快说,大嫂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陈宛凝想起苏颖和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还是起了很大的波澜的,可这些她不能和陈夫人说。 看了陈夫人一眼,陈宛凝勾起嘴角,道:“大嫂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陈夫人一头雾水。 陈宛凝玩味的看着陈夫人,“你说她知道什么了?” 顿了顿,陈宛凝决定不卖关子了,看把陈夫人给急的,“自然是知道你在背后‘关心’她的事了。” 陈夫人愣了下,反应过来陈宛凝在说什么之后,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告密的?” 陈宛凝哼了一声,道:“说你蠢你还不信邪。先前大嫂就是在逗你玩呢,只你自己傻乎乎的还在那里苦巴巴的辩解呢。” 陈夫人恼羞成怒,阴仄仄的说:“有你这么说自个亲姐姐的吗?” 是事实就能不让人说了,陈宛凝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傅煦阳怎么样了?” 陈夫人咬了咬嘴唇,“就那样呗,他都那样了,还能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儿不成?” 陈宛凝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情,冲陈夫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陈夫人不解道:“怎么了?”不过还是把耳朵凑过去。 陈宛凝说:“这事儿咱们知道不假,可那些个妄图攀附的狐媚子可不知道。” 陈宛凝这话儿的语气不像是嫉恨,好似是有些幸灾乐祸在里面。 陈夫人“嗤”了一声,嗔了陈宛凝一眼,不屑的说:“她们不要命了?那白鹭就是前车之鉴。再说了如今上房的下人全都人人自危呢,哪里会把主意打到煦阳身上来。” 陈宛凝“咦”了一声,陈夫人在这方面怎么就变得犀利了? 陈夫人撇了撇嘴,继续说:“你当她们都是傻子不成,那些个下人可是最会看碟下菜了。不是我说。姑妈和煦阳可都不是以前威风八面的样子。” 陈宛凝没打断她,继续听她说,陈夫人昂起了脖子,恶狠狠的说:“有我在这儿坐镇,我看哪个狐媚子敢太岁头上动土。” 陈宛凝扶额,这才像是陈夫人啊。不过,这样也好。陈宛凝立马说:“你说的对,只有你在这儿坐镇,那些个魑魅魍魉就没了用武之地。” “你想说什么?” 陈宛凝在心里觉得一阵好笑,陈夫人这次怎么就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了,往常给她戴高帽都很用的啊。 郁卒归郁卒,陈宛凝笑眯眯的说:“既然如此。你好好守着傅煦阳便是了,不是说患难夫妻么,现在真是大好时候。” 陈宛凝一点都没把自己归到‘夫妻’中去,相比于还对傅煦阳抱有期望的陈夫人,陈宛凝早就对傅煦阳厌恶透了。 陈夫人立马警觉起来。她目光灼灼的盯视陈宛凝,“那你呢?” 陈宛凝老神在在的说:“我?这儿有你就成了,姐儿和哥儿还小,自是离不了我的,你只管放心过来看着傅煦阳便是了。” “你——”陈夫人突然福至心灵,“是不是大嫂和你说了什么?” 陈宛凝愕然,她心漏跳了一拍,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说:“你怎么会这么说?” “昨天你还说不要让煦阳把咱们拉下水,不要被他给牵连了,怎么就一天的功夫,你就改口了?”陈夫人不满的说道。 “如果不是大嫂和你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大嫂的嘴皮子那么利索,以前我从没有在嘴皮子功夫上,占一回上风,你被她说动,改变了主意可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夫人咂了咂嘴,继续说道:“你别想瞒过我,快告诉我,大嫂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陈宛凝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的表情,让陈夫人恼羞成怒的表示,如果陈宛凝不说,她就要祭出全武行了! 陈宛凝沉吟半晌,在陈夫人就要不耐烦的时候,将手中的清单推到陈夫人面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是想要这个么,给你了。” 陈宛凝暗自琢磨了苏颖和她说的那一番话的用意,暗自觉其实还真有那么些破财免灾的意味。 当然了,这其实是慷他人之慨的,毕竟傅母的私房到现在还是傅母的。 陈宛凝想到这里就在心里冷笑,从此就可以看出她那好姑妈是多么的不得人心了。 原先傅母作为侯府的老封君,有着天然的压制苏颖的优势——孝道,还有多年的盘踞,不然怎么能在苏颖刚嫁过来,就让苏颖接连中招好几年,成了不下蛋的母鸡。 那时候,二房地位跟着水涨船高,看起来在傅母的支持下,都能和袭爵了的大房分庭抗礼了。 可现在。短短时间内,傅母就轰然倒下了,不但盘踞在侯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树倒猢狲散就算了。偏偏原先依附的‘猢狲’没反过来倒插一刀就是好的了,更可笑的是,最大的蚂蟥却是嫡亲的亲人——傅煦阳可是第一个磨刀霍霍向亲娘的大蚂蝗啊。 陈宛凝现在却觉得,他们这些人,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甭管在外如何,内里都是狠戾的性子,谁都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陈宛凝觉得苏颖那傅母库房的清单拿出来是破财免灾,要免除的灾难。苏颖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了。 陈宛凝有自己的打算,她不会选择和苏颖对着干,这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陈夫人没有原先那么兴奋,这次她狐疑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宛凝轻描淡写的说:“你不是很想要吗?我看过了,姑妈的私库里的好东西实在是不少。我想着除了当年姑妈的嫁妆。嫁到侯府之后的积攒,比起咱们俩的嫁妆加起来都不差什么了。” 要知道在陈家是戴夫人当家做主,陈夫人作为嫡长女,当初又是傅母一力促成了这桩亲上加亲的亲事,陈夫人的嫁妆无疑是很丰厚的,而且其中还有傅母私下里的添妆。 至于陈宛凝,高门大户给女儿准备嫁妆在女儿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甚至是从女儿刚出生就开始积攒。虽说陈宛凝是迫不得已嫁给傅煦阳,又因为怀孕准备的很仓促,可该有的还是不少的,而且傅母当时心虚,为了平息戴夫人的不满,私下里也给了不少的补偿。 可以说。陈夫人和陈宛凝都是不缺钱的,她们本身的嫁妆就已经很丰厚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里二房还没有分家,还住在侯府的时候,出穿用度都是从公中出的。还时不时就能得到傅母的补贴。 可如今,二房分府别居,虽然一举从侯府带走了三成的家业,但傅煦阳不争气,等到陈夫人生的儿子长都能支撑门庭的时候,最起码还得小二十年,在这小二十年里,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就是在坐吃等山空。 陈宛凝和陈夫人的情况还有所不同,陈宛凝生的是女儿,比不上陈夫人生的儿子,尤其是在傅煦阳现在不行的情况下,谁知道他还能不能重振雄风。 陈夫人更多还是替儿子着想,当然了,也不排除她原本就带着贪财的性子。 这从傅煦阳第一次被姜源揍成猪头后,陈夫人很知道变通的来傅母这里哭诉,一举从傅母手里抠走了三千两,就可见一斑了。 陈夫人还是有优点的,对,就是这样。 因而,等陈宛凝这么一说,陈夫人盯着那份清单的架势,真是恨不得把那份清单灼烧到点燃了。 她咧开嘴,嘴巴都把咧到耳朵上了,不过还知道克制一些,“大嫂真舍得把这清单给我?” 陈宛凝有些不忍直视,她低下头说:“是这样没错。” 陈夫人不解,她凑到陈宛凝面前,疑神疑鬼的说:“你说大嫂怎么会这么大方了?她会不会私下里将好东西都挑拣走了?” 陈宛凝抽了抽嘴角,硬声说:“这只是清单,东西还在库房里放着呢,你想太多了。” 陈夫人扁扁嘴,“那大嫂到底是什么意思?眼馋我吗?” 陈宛凝想起苏颖说在陈夫人跟前栓跟胡萝卜,让她只能看不能吃,一直撵着往前走的话,就道:“只是清单给你了,东西能不能到你手上,还得看你表现。” 陈夫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冷酷无情的说:“意思是,若你往后捅了什么篓子,这份清单还是要收回去的。” 陈夫人手抖了抖,“我什么时候捅过篓子?” 陈宛凝冷哼一声,显然对陈夫人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很不屑,外带鄙夷。 陈夫人捅过篓子吗?这话儿应该反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能不那么犯二,就要烧高香了。 陈宛凝显然不想浪费口舌给陈夫人解释那些杂七杂八的,估计陈夫人也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她直接说:“如果你想要这份清单的话,就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像是昨天和今天这样背着我去找大嫂的麻烦的事儿坚决不能有了。” 看出陈夫人的不甘愿。陈宛凝冷声说:“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可这堪比你我嫁妆加起来的私房,你是别想染指了。” 陈宛凝还是很了解陈夫人的,她这么一说。陈夫人立马正襟危坐,“我没说我不愿意啊。” 都写到你脸上了!陈宛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夫人一眼,“那你是愿意听我的话了?”这么说的时候,陈宛凝摇晃着手中的清单,来提醒陈夫人。 陈夫人磨着后槽牙,哼哼道:“那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会是等到姑妈没了吧?”说后半句的时候,陈夫人还知道压低声音,只让她和陈宛凝听见。 陈宛凝其实也不清楚具体的期限,苏颖的意思是等过了现在的风头,因此她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不会长就是了。” 陈夫人一咬牙。心一横,道:“我愿意还不行吗。” “你们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陈夫人一跳,而陈宛凝很平静的说:“姐姐留下来和你一块儿照顾姑妈,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需要我梳理。” 陈宛凝边说边把手中的单子不着痕迹的塞到袖子里。让陈夫人看得瞠目结舌。 陈宛凝的镇定仿佛感染了陈夫人,她跟着搭腔说:“其实姑妈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守着,光是煦阳一个就能咱们仨个了。” 陈宛凝打量下有着浓重黑眼圈、一脸疲惫的傅煦阳,道:“原他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只他不小心伤了额头,又被花瓶砸伤了脚,没那么多精力。大姐你就当是给他搭一把手吧。” 陈夫人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在陈宛凝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点了点头。 傅煦阳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陈宛凝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可在傅煦阳听来就不是滋味。可对陈宛凝的提议,他还真不好说什么。昨天傅奕阳和他说的那些话,直接把他给吓住了。 傅煦阳在牢房里看似没吃什么苦,可实际上还是给从小就锦衣玉食长大的傅煦阳很大的冲击,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踏足了。 还有,傅煦阳再不愿意承认。他是借了傅奕阳的光,最后还是傅奕阳把他从牢房里带了出来。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傅煦阳心里难受,觉得特别难堪,在傅奕阳跟前抬不起头来。 也难怪,从小傅煦阳都觉得他不比傅奕阳差,但就是因为傅奕阳是嫡长子,就什么都轻而易举得到了——父亲的偏爱、爵位、官位! 可他就以为是嫡次子,却什么都要靠他自己努力去获得,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傅煦阳眼带阴翳,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又一次落败了。 想到这里,傅煦阳对瘫痪在床,话都说不出来的傅母产生了浓浓的怨愤之情。 怨恨母亲不用孝道压住傅奕阳,让傅奕阳有了可乘之机;怨恨母亲太没用了,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愤怒的是母亲竟然说要把他们一家赶到祖籍去,这是要放弃他了吗?更愤怒的是母亲原先那么疼爱他,这次竟然毫不犹豫的操起茶杯,就砸到他额头上。 更可恨的是,母亲就那么不禁气,就这么晕了,还再次中风了! 怎么就那么巧?母亲怎么没在大嫂气她的时候,来这么一茬呢? 若是这样的话,傅煦阳觉得他就能够攻讦苏颖不孝不贤,然后借此引到傅奕阳身上去,说苏颖之所以敢这么做,都是傅奕阳在背后纵容和怂恿的! 就算拼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儿,傅煦阳都不会让傅奕阳那么得意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傅煦阳脸色阴郁下来。 陈宛凝冷眼看着傅煦阳神色变幻,而陈夫人她则是头皮发麻,不过并没有先前对着苏颖温柔的笑时背后凉飕飕的感觉。 原因无他,自从二房从侯府搬出去之后,傅煦阳就一日比一日的阴郁暴躁,喜怒不定。 原先在侯府时,还有傅母能在一旁约束着——当然在傅母第一次中风偏瘫后,她的理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不说约束傅煦阳了。反而是他们母子俩很多只有在心里想想、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都毫不顾忌的说出来,而且还付诸于行动,……最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造成了现在大厦已倾的颓败局势。 话说回来,等分家分出去之后,傅煦阳那才真给脱缰的野马一样呢,自暴自弃都不算,只能原本的风,流做派变本加厉罢了。 要不,怎么就有了后面为了个唱曲儿的伶人,就被姜源纠结着下人胖揍一顿,还被揍的不举了呢。 就是对傅煦阳有情谊的陈夫人都能在心里骂一句活该,可见傅煦阳这段日子是多么的糜、烂。 不过,习惯归习惯。可傅煦阳这样子还挺狰狞的,陈夫人缩了缩脖子,往陈宛凝旁边挨了挨,小声嘀咕道:“我会老老实实的,让我跟你回家吧?” 如果不是场合和气氛都不对。陈宛凝都要笑出声来了。 然而陈夫人说的,陈宛凝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了,原本她只想着让陈夫人看着傅煦阳的,可忘记了陈夫人是多不靠谱,还有傅煦阳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把他们俩放到一块儿,鬼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还有万一陈夫人说漏了嘴。整出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那同样也不是陈宛凝希望看到的。 只不过她刚才才刚说了要让陈夫人留下来帮衬着傅煦阳照顾傅母,一转眼就出尔反尔,这可不好。 陈宛凝只能跟陈夫人说:“我也在这儿呆着吧,等会子咱们一起回去。” 陈夫人好似有了底气一般,松了一口气。 傅煦阳从鼻翼里扇出一个“哼”。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和陈宛凝现在可没什么能说的。 陈宛凝并不在意,她笑眯眯的说:“你要去照顾姑妈,是吧?那我们就不耽搁你了,看看时辰姑妈也该吃药了。” 傅煦阳粗声粗气的说:“不用你提醒我!” 陈宛凝感慨道:“看来你还是有些孝心的。再学着喂几次药,你就能熟练的喂药,而不是把姑妈给呛住,或是把药撒了了。” 陈夫人眼瞅着傅煦阳的脸色越来越狰狞,连忙悄悄的扯了扯陈宛凝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别再激怒傅煦阳了。 陈宛凝是没再说话来激怒傅煦阳,反而是挑衅的看了傅煦阳一眼,气的傅煦阳肺都快要炸了,那架势就跟要上来揍陈宛凝一顿似的。 陈夫人连忙出来打哈哈,扯住陈宛凝的手腕,背对着傅煦阳,试图挡住傅煦阳杀人般的视线,说道:“熟能生巧嘛,煦阳已经做得挺好的了,你不是说要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吗?那咱们赶紧去吧。” 然后,她们姐妹俩就手挽手走了。 留下傅煦阳暴跳如雷,想也不想,就踢倒了一边的椅子。 …… “嗷!”傅煦阳没有被插瓶砸到的那只脚,一不小心,就把脚给崴了。 傅煦阳,因一连串偶然背运事件,卒。 这下不请大夫都说不过去了,傅煦阳把脚崴了,都躺到床上去了。 陈宛凝扯了扯脸皮,觉得哭笑不得,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傅煦阳简直是蠢到家了。 转念一想,陈宛凝觉得傅煦阳都这副模样了,肯定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还真是省了不少事呢。 上房这边请大夫,苏颖那里转眼就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薄荷嘟了嘟嘴,说:“说是二老爷不小心崴了脚。” 崴了脚?苏颖“嗤”了一声,傅煦阳还真是能在上房玩出花样来呢——被砸破了头,被插瓶砸伤了脚,现在再来个崴了脚,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插瓶砸到的那只脚? “那就赶紧去请大夫呗,好好给二老爷看看,别让老太太都那样了,还要替二老爷操心。” PS: 更新21点~22点了。   ☆、216章 再振夫纲 虽然杜鹃不在上房了,可苏颖想知道上房发生什么事,还是很容易的。 很快苏颖就知道了,傅煦阳是怎么崴到脚的了。 嘴角抽搐了下,踢个椅子竟然就崴了脚。这算什么?霉运加身吗? 苏颖脑洞大开,心想:难道是谁在背后给傅煦阳扎了小人,日夜的诅咒他? “太太,”芦荟轻声的唤了一声,“您让打听的事儿,已经打听出来了,您可要听听?” 苏颖回过神来,绷住了神情,懒洋洋的说:“说吧。” 苏颖让芦荟的哥哥去打听的,也不是其他事儿,就是有关姜源的事。 今天在李尚书府,被钟夫人问到的时候,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当下还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她没事儿去打听姜源的事做什么? 再说了,昨天傅煦阳过来,她也没想起来问陈宛凝和陈夫人。她们就说了几句话,傅煦阳就捅出篓子来了。 天大地大还是傅母重要,其他的事儿都要往后排。 傅奕阳应该是知道的,可苏颖根本就没机会和傅奕阳说上几句话。 今天早晨,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苏颖哪里会有心思问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有学傅奕阳彻底保持沉默,就已经是好的了。 老实说,苏颖对钟夫人说姜源是被冤枉的,并不感到意外。 光是听钟夫人话里话外都在用“她家老爷子”施压,而且还觉得苏颖肯定会给面子,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要是姜源真的落实了打死人的罪名,那才叫真有鬼了。 苏颖自己发散下思维,很快就收了回来,听芦荟说她哥哥在外打听到的。 “只说当时场面混乱,失手打死人的并不是姜家少爷,而是当日跟随姜家少爷出去的仆从。那仆从也招供了,当下便是判了死刑。秋后处斩。二老爷被无辜波及,可当街闹事,只罚了银钱便是了了了。” 苏颖明白了,那仆从便是被姜家推出去的“替罪羊”。把罪责推到了下人身上,进而择出了姜源。 这样一来姜源不过落个“纵奴逞凶”的罪名,再轻一些,就和傅煦阳一样“当街闹事”。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罪责可比打死人强多了,反正姜源身边的下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姜源为非作歹一定没少推波助澜,以前指不定还犯过什么错呢。 再者那被推出去的奴仆既然是姜家的下人,姜家有的是法子,让他认罪之后不会再改口。更有可能的是,在案子结案之后,那仆从就等不到秋后处斩就没命了。 这和苏颖能想到的解决法子并没有多大的出入,不过姜源的事儿是能暂时告一段落了,可姜存富还是丑闻缠身吧? 养外室。管教不严,纵子闹事……苏颖可不愿意看到姜夫人再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她们俩的梁子可真是结的大了,就说先前和陈夫人、陈宛凝姐妹把姜夫人给气的七窍生烟,以姜夫人的脾气肯定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吧。 还有,姜夫人她不是一个人! 姜夫人还是有外援的,她的继母钟夫人。尚书夫人秦氏。尤其是秦夫人都不惜在自个的寿诞上,都不介意让气氛闹僵,都还要和她的老姐妹钟夫人狼狈为奸呢。 这份用心,可真是一比那啥。 不过,秦夫人也不是没有夹带私货,陈宛秋啊。可真是到哪里都跑不掉她呢。 总的来说,苏颖对今天的宴会感到反感,有能耐去问当事人,抓她个拐弯又拐弯的亲戚算怎么一回事! 还有,别以为她没有听懂秦夫人说什么“陈宛秋有大造化。傅奕阳会更进一步”是多大的深意! 就像苏颖和平阳侯夫人一唱一和把同样参加选秀的李姑娘也搅合进去,言明谁都可能有那样的造化的,选秀还没开始就瞎嚷嚷什么。 再有苏颖可不愿意让勇武侯府被贴上“靠女,色上位”的标签,秦夫人的如意算盘还是哑火去吧。 苏颖一想到陈宛秋就一肚子火气,就算可能是老乡,可苏颖可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愿,反倒是陈宛秋先来“两眼泪汪汪”,等到后面不如意了,就反过来来“背后开一枪”! 如果早知道陈宛秋会是这么个德行,苏颖绝对会在当初就选择敬而远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因为陈宛秋那高调不能再高调的“贵不可言的命格”以及“半凤命”,勇武侯府也被牵连的站到风口浪尖上,谁让陈家不争气,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当家人呢! 勇武侯府完全是躺着也中枪,傅奕阳绝对没有想要靠后/宫女人上位的意愿——人家靠自己就能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还能蒙圣恩让本该降等的爵位保持原位了。 但别人不这么想啊,苏颖还真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感,啧啧。 苏颖是不愿意看到陈宛秋有什么大造化的,当日在云若寺陈宛秋那偏执疯狂的样子,实在是给苏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 还有那什么“红杏出墙”的,让苏颖觉得陈宛秋好似知道了什么,那对她是不利的。 苏颖现在还在观望啊,想想还应该去打听下陈家和陈宛秋的近况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从殿内出来,姜存富热忱的朝着傅奕阳靠过来,这让殿内不少官员摸不着头脑,前两天还一副把傅奕阳当做“眼中钉”“肉冲刺”呢,怎么这一转眼就变得热忱有加了? 当下,可有不少官员放慢了脚步,支起耳朵来,想听听这里面的瓜葛。 傅奕阳眉目一如既往的清淡,姜存富不以为意,朝着傅奕阳拱了拱手:“侯爷,因着小儿之事,对侯爷有所误解,如今这误会可是解除了。再者小儿顽劣不懂事。冲撞了傅二爷,我正想着找个好机会,大家聚到一起,把话说清楚了。再让小儿跟傅二爷道个歉,咱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美哉?侯爷,就赏个脸吧,还是上回的香满楼,如何?” 今日在朝堂上,御史言官改口参姜存富管教不严,这对先前纵子行凶来说可就不痛不痒了,姜存富实在是松了一口气。 觉得没必要得罪傅奕阳,因此才拉下身段来。还很给面子的称呼傅煦阳一声“傅二爷”。 “实在不好意思,姜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家母病重,二弟奉药在侧,我也没多余的心思,还望姜大人见谅。” 傅奕阳这话说的倒没有那么硬邦邦的。他还解释了缘由呢。 姜存富一时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便道:“这是自然,侯爷实在是孝心可嘉,只这歉意还是要有的,回头我自会好好教导下小儿,往后再不会有这等事了。” “这自然好。”傅奕阳附和了这么一句。 姜存富心道:谁说勇武侯脾气又臭又硬的,其实不也就那样。先前有敬国公世子出马,外家也跟着出力,勇武侯可不就得服软了,如今再送些礼意思意思,这原先结下的梁子可不就结开了。 这么一想,姜存富心里大定。也不再勉强傅奕阳非要去喝一杯的,笑呵呵的辞别了。 旁听的官员可是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姜存富儿子的事。大家都为官多年,其中的潜,规。则还能不懂么。 有些心思浅薄的就在心里想的和姜存富的意思差不多,认为傅奕阳在其中服软了,姜存富的嫡子就被摘了出来。 可一些政治嗅觉灵敏的官员可不那么想,傅奕阳是何许人也,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嫡系,从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了,简在帝心,他会在关键时刻犯错误么? 当然不会,除非是有人授意的。 能够授意勇武侯的,可实在是不多不少,就那么一位,如今那位可是在金銮殿里坐着呢。 想的多的几位彼此隐晦的交换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打着哈哈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该干嘛干嘛去了。 傅奕阳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过来的隐晦视线,冷着一张脸回户部了。 韩思源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了,正打算回家,不经意瞧见顶头上司还没走,这时辰已经挺晚的了,怎么大人还没有回家? 韩思源踌躇了下,还是决定去卖个好。 “大人,您怎么还没走?” 傅奕阳揉了揉眉心,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这会子离寻常晚饭的时间也就差半个时辰了。 傅奕阳把笔放下,看着手上半晌没有落下一个字的纸张,有些烦躁。 想到今天早晨他鬼使神差的回了正房,还找出那么蹩脚的理由,心里还想如果苏颖说些什么,哪怕就解释一句,他也有话头接下去。 哪想到苏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这让傅奕阳下不来台,自己又不好找台阶下,就那么拧上了,好似要拿着脾气对着干一般的。 傅奕阳心里不自在,忙上公务忙的脚不沾地时还好,等一放松下来,就胡思乱想起来,这弄得他更加心乱意乱了。 韩思源问了半天都没等到傅奕阳应声,韩思源心里忐忑,难道他撞到了侯爷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韩思源抬头瞥了眼傅奕阳,只见他眉头皱得死紧,心里咯噔一声,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了,他就该视而不见,直接出了门回家的! 现在好了,别招来一回无妄之灾才好啊。 韩思源心思活泛,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一点,听说顶头上司的母亲病重了,他那纨绔的弟弟侍奉在侧呢。 如果这么说也难怪傅侯爷不愿意那么早回家了,他家老太的不慈、偏心可是众所周知的啊,就连皇太后娘娘都惊动了,为此还被撤了诰命,能不慈到这份上,可真是近来少有的呢。 韩思源胡思乱想了一通,心里同情起顶头上司,鼓起勇气再问了一句。 傅奕阳回过神来了,反着手抵在嘴边咳嗽一声,当做清了清嗓子,“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吧。” 韩思源还很懂看眼色的,他本来就是发憷,现在就跟得了赦令似的,勉强说了句“大人切勿太过操劳”就退走了。 等属下走了。傅奕阳往后靠在椅背上,眉头还是皱着没放开。 永平等到焦急,在地上跺了跺脚,想着要是老爷再不出来,他就进去问问。 就在这时候,傅奕阳冷着脸,衣摆翻飞,气势汹汹的从里面出来,永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把马牵过来。 刚把缰绳递过去。就见傅奕阳甩起马鞭,“啪”的一声打在马屁股上,马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侯爷!您等等小的啊!”永平跺跺脚,瞪了小厮们一眼,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上去啊!” 比起傅奕阳的心烦意乱。志得意满的姜存富回到正房。 没看到姜夫人,问玉簪:“夫人呢?” 玉簪低眉顺眼的回道:“太太去了少爷的院子里。” 姜存富想起姜夫人昨天还冲他大吼大叫的样子,皱了皱眉:“去把夫人叫来。” 不等玉簪应声,姜存富就站了起来,道:“算了,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姜源这几天可没少吃苦头,先是之前因为猥,亵姜存富书房里的侍妾。被姜存富狠下心来重重打了几板子,要不是姜夫人来的及时,不然屁股就真的要被打开花了。 就是这样,细皮嫩肉的姜源还真是伤的不轻。 伤还没养好呢,就披挂上阵,去找傅煦阳的茬了。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都赔进牢房里了。在混乱中,还挨了怒火攻心的傅煦阳的黑手,那感觉可很糟糕。 伤上加伤就那么进了牢房,别指望牢房还能像自个家一眼舒服。就算爱子如命的姜夫人花了不少银钱上下打点,可姜源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那可叫一个萎靡不振,就跟夜御七女,纵谷欠过度,快要米青尽人忙一般。 可把姜夫人心疼的不行,为这还跟姜存富吵了一架,怪姜存富不给力,让姜源吃了那么多的苦,全然忘记了到底是谁挑唆的,又是谁出的歹毒主意,还有又是谁不但不制止,还给予了鼓励的。 姜夫人狠狠的说:“源儿你放心,这苦不会让你白吃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不好过的!” 姜源气恨道:“我让你查的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你查的怎么样了?我就不信了,原先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不按着我想的走了?这次就那么便宜了傅煦阳,我真是不甘心!” 姜源用力捶了一下床板,不小心砸到床帮上,把手给拍疼了。 姜夫人连忙安抚道:“你现在别想那么多,先把你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姜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陷害的我,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玉钏进来通报:“老爷来了。” 姜源重重的哼了一声,把头埋到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爹还来做什么?是想看看我这个嫡亲儿子死了没?好给那个小贝戋种腾地方,哼!” 姜夫人恼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都不能认祖归宗,哪里还有资格进咱们姜家来!你啊,别再跟你爹犟了,暂时服个软,往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姜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一想到姜存富护着那对母子,让她没有下手的机会,姜夫人心里就万分恼火! 那对母子的存在,对姜夫人来说绝对是侮辱,是耻辱!姜夫人绝对容不下他们! 原本姜夫人还不想做绝的,可现在,姜夫人觉得那对母子绝对是她和姜源的克星。 不然的话,为什么那对母子一上门,姜源就被姜存富使了家法;再然后,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出了岔子,没构陷到勇武侯府,反而把自己折腾进了牢房;紧接着就是她出师不利,被个白身气的晕倒了。 他们母子俩霉运连连,可那对贝戋人母子却是登堂入室,还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绝对是克星,是扫把星! 姜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儿子,越发坚信了这点。 姜存富进来了,姜夫人拿着帕子擦了眼泪,“老爷您来了。”又对姜源说,“源儿,你爹来看你了。” 姜源惊喜道:“真的?” 他们母子这样。可越发让姜存富讪讪了,心里对他们母子乱招惹事的恼怒到底少了一些,再加上姜源毕竟是姜存富疼了十几年的儿子,当初也是千盼万盼才得来的唯一一根苗啊。 姜存富咳嗽两声。试图让语气不那么硬邦邦的,“身体好点了没?” 姜夫人使劲给姜源使眼色,姜源心里虽然不甘愿,但还是听了姜夫人的话,“爹,我没事啦,真的。爹你不用担心我啦,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爹。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姜夫人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拿着帕子攒着眼角,只掉眼泪不说话。 姜存富到底是心软了,叹了一口气,“你真知道错了才好!” 姜源再接再厉,姜存富就没有再怎么训他。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姜源是被禁足了。 姜存富还特意看了一眼姜夫人,“若是让我知道你在禁足期间,还到处乱跑,到时候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姜夫人当下也讪讪的,姜存富这话儿可有一部分是冲着她来的,这让姜夫人心里又是愤恨又是酸楚。 愤恨的是原先姜存富哪里会这么下她的脸。只她也知道,这次是真的险些酿成大祸,可那又有什么的,不还是有她的娘家,还有她身为郡王侧妃的女儿的吗? 酸楚的是姜存富明显还是要再护着那对贝戋人母子,一想到姜存富竟然背着她。在外头养了那狐狸精那么久,她竟是半点不知情! 为着这事儿,她可没少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尤其是她那继母,竟然抓着这事儿当着弟媳妇的面给她难堪。让她险些下不来台。 想到这里,姜夫人就觉得百爪挠心的难受。 姜夫人没想到更百爪挠心的来了,她听了姜存富的话,陡然站起来,尖利着嗓子道:“你说什么?他们处处针对咱们,找咱们的麻烦,还害的源儿成这副模样,你不去找回来就罢了,竟然还再我去服软?” 姜夫人呼哧了两口粗气,接着愤恨道:“昨天我照着你的意思去让人赔不是了,可那勇武侯夫人根本就是抓着不放,给我难堪!我的脸面可是被她踩到脚底下去了,你怎么还有脸让我再去被她个黄毛丫头羞辱!” 昨天姜夫人送厚礼上门,那根本就不是姜夫人的本意,里头不但有姜存富的意思,还有姜侧妃的授意。 这才是更让姜夫人接受不了,却又不得不照着做的。 等那送礼的管事娘子回来把经过那么一说,姜夫人肺都要气炸了。 如果不是姜源半死不活的从牢房里出来,姜夫人不放心,要守着他,说不定今日姜夫人就会闹到秦夫人的寿诞上去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才叫真的热闹呢。 姜夫人歇斯底里的,完全没了刚才在姜源那里掉泪的弱势姿态。 姜存富当下就黑了脸,低喝道:“够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那无理取闹的泼妇有什么两样?” 一击即中。 姜夫人跳脚,指着姜存富的鼻子骂道:“你竟骂我是泼妇?那那个狐狸精是什么?不要脸的下作的女昌妇!你就为了这么个女昌妇骂我?好啊,那你有种去跟那小女昌妇去过罢!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姜存富被姜夫人那一句“奸、夫、淫、妇”说的眼睛里都冒火了,实在是……!和她好声好气商量着来,她都这么无理取闹,早知道就不该来和她商量的,实在是不可理喻! 这么想着,一巴掌打开姜夫人的手。 “啪”的一声,还挺响亮的,不过还比不上当初姜存富气急攻心打到姜夫人脸上的一巴掌,来的响亮。 姜存富心里可不像上次打过巴掌后发虚了,他冷哼一声,道:“你好好反省反省罢!” 这是要禁足了?姜夫人傻眼了。 姜存富可不管傻住了的姜夫人,自觉是振了夫纲,他甩手就走了。   ☆、217章 内忧外患 姜夫人将屋子里伺候的全都撵了出去,拿着茶盅就往地下摔! 噼里啪啦。 乒乒乓乓。 玉钏在外头低着头,对里面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不为多动,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 姜夫人使劲发泄过后,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间鬓发凌乱,满头大汗,眉眼狠戾,面目狰狞,就像是一个疯婆子。 姜夫人不想叫人进来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模样,只是随意的用手拢了拢耳边的乱发。 可一看到手背上的被姜存富打的痕迹,原本发泄过后,消了不少的气就一下子喷出来了。 “好啊,原先藏着掖着就罢了,现在引狼入室了,就敢和我叫起板来了!看来是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娘家提携,你仕途会这么顺畅!真是看错你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夫人使劲揪着靠枕,好似把这靠枕当成了姜存富,尔后又可劲的捶了几下,这次是把靠枕当成了那对外室母子了。 姜夫人愤恨不已,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自打那对母子上门来,府里头糟心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肯定是他们俩冲撞了姜家,小人作祟,哼!” 姜夫人一心认定了那对外室母子冲撞了姜府的气运,不但是她和姜源的克星,而且还克了姜存富的官途——没看到就以为这对母子上门,姜存富就一直被御史参吗? 就算是不能认祖归宗,可姜夫人也是容不下姜存富这么个儿子。 姜存富原本就只有姜源那么一个儿子,可谁会嫌弃儿子少,往后保不齐姜存富不会想叫这么个外室子正式的登堂入室! 姜夫人绝对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的,早下手少遭殃。 姜夫人也算是个有心机的人了,外事没多大的远见,可在宅斗上也绝对是个下手狠辣的宅斗‘高手’。 但凡看姜存富姨娘侍妾一大堆,可能平安生下孩子并把孩子养大的可是寥寥,当然那些半途夭折的可是数不胜数了。 姜存富不可能不知道姜夫人那内戾的性子,不然他怎么会在外面养外室,还把这外室藏得严严实实的。 姜夫人一脸的阴狠,咬牙切齿的说:“小人作祟,看到时候你可还是要保那对母子!” 姜夫人自认这条计谋能够兵不血刃,但她还是要细细谋划一番的,可不能像上次姜源似的,险些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夫人歪了半晌,又想起一件事来,叫玉簪把她的陪房邵安家的叫来。 邵安家的在来的路上看向玉簪,玉簪低声说了句:“先前老爷才气汹汹的走了。” 邵安家的顿时苦笑,这不是要往枪口上撞吗? 可也没办法,邵安家的进去了,先请了安,就站在下面静等着姜夫人吩咐。 久久不见姜夫人出声,邵安家的低着头,微微抬起眼角,偷偷打量了下姜夫人。 只见姜夫人怔怔的出神,脸上的神色忽怒、忽厉……,变来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邵安家的腿都站的酸了,才听得姜夫人阴仄仄的开口了:“我让你去查的到底是谁挑唆了那贝戋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姜夫人这一问,邵安家的心里一咯噔,在心里转圜一番,犹豫着说:“太太,不是奴婢推托自个无能,只奴婢想着,那背后之人既然能查出来,那是老爷的外室,只怕是有些能耐的。能挑唆着那外室上门来,哪里会那么轻易就让咱们查到这人的身份。 再者最近可是在风头上,咱们还是该避避风头,万一被老爷的政敌抓到把柄,那岂不是对老爷前途不利。还有那外室那边,咱们派过去的人都没能找着机会接近,您也知道的,老爷他……” 邵安家的还没说完,姜夫人就恨恨的把手中还幸存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因为用力过大,茶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溅到姜夫人的裙子上。 幸亏茶水已经不大热了,姜夫人这才没有被烫到,可就这儿,姜夫人更是气上加气,一甩手就把带着茶水的杯子甩到地上去。 好好的地毯上就湿了一片。 邵安家的随处一看,只觉得心疼,这满地狼藉的,不知得值多少银子,就被太太这一扔就砸没了。就是有银子,也不是这么砸的啊,真是当了那么多年家,都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吗? 姜夫人原本就愤懑姜存富护着那对外室母子,被邵安家的那么一引导,那就是火上浇油了,也勿怪姜夫人那么恼火了。 “真是蠢货!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姜夫人劈头盖脸的就把邵安家的给骂了一通。 邵安家的一面为挽救自己的脸,一面尽着一个心腹的本分提醒道:“太太,这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见姜夫人更恼火了,邵安家的连忙说:“您看,您厌恶那对母子,全府里都知道了,老爷也是清楚的。若是那对母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太太您啊。您总不能就为了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就被老爷不喜吧,那多不值当的。” 邵安家的其实觉得姜夫人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先不说那外室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就是生了儿子又怎么样。 一个外室子连侍妾生的庶子都比不上,更何况姜存富更不会认下他们了,这不是把黑锅都让姜二老爷背了吗? 所以说,那对母子完全是影响不了姜夫人的地位的。可姜夫人越是这么闹,可不就是把姜存富往那上不了台面的外室母子那边推么。 姜夫人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邵安家的作为姜夫人的心腹实在是煞费苦心,可偏偏姜夫人一意孤行,根本就听不进邵安家的劝告。 邵安家的跟了姜夫人那么多年,怎么会不了解姜夫人的脾气,她看着姜夫人阴郁的脸色,只能把剩下的话都咽下去了。 邵安家的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二太太想从账上支五百两,您可不能再纵着她了。” “什么?”姜夫人横眉冷竖,拍了一下子桌子,“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让账房的不要理会她。” 邵安家的苦笑道:“太太您是不知道,自打那事之后,二太太就越来越嚣张了,说了若是不让她支银钱,她就到外面去说那外室母子的事儿。这事儿好不容易才要平息下来,要是二太太出去乱说,那可就不好了。” 姜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我就知道,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从我这儿要走了两个铺子还不知足,还想要更多!哼!可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是怎么的!” 姜夫人不屑的说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股子小家子气!就跟那谁一样,根本就撑不起像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的荣光!” 邵安家的低着头,身为心腹,她很明白姜夫人说的“那谁”是指哪位? 邵安家的心里不免叹气,勇武侯夫人的娘家是称不上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可也是诗书翰墨之族,绝对称不上什么小门小户的。 不然的话,当初老侯爷怎么会给嫡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勇武侯,定上这么一门亲事。 真不明白夫人怎么见了勇武侯夫人,就成了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这厌恶归厌恶吧,可最起码面子情做好,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副局面。 邵安家的可真是心苦嘴更苦——这些话儿她也只能心里想想了,可是万不能说出来的。 姜夫人还在咒骂姜二太太的贪得无厌,毕竟在姜夫人的认知里,姜二老爷替姜家做出牺牲,那都是应该的。 姜二老爷一个庶子能出头就实属不易了,更何况现在还做到五品的位置,这里面姜存富可是出了大部分的力。 如今让他帮帮忙,推三阻四的不说,竟还趁机想舀着这个做把柄,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这实在是戳到了姜夫人的痛处,坚决不能忍。 姜夫人冷笑几声,道:“她要真有能耐,就跑到外面瞎咧咧去,看到时候倒霉的会是哪个?” 这不是在说气话吧? 邵安家的有些不确定了,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劝说道:“太太,二太太就是个混不吝的,她还真有可能说到做到的。咱们现在可还是在风头上,可不能让二太太在这节骨眼上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哼!”姜夫人怒目含威,声音阴冷,“她只有嘴上说说了,胆小如鼠的,想看我妥协,下辈子吧!” 姜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没那么有底气,毕竟就像邵安家的说的,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了。 可姜夫人是万万不愿意姜二太太占便宜的,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姜二太太又是个贪得无厌的,这种吸血蚂蟥才最叫人恶心。 “早知道当初就该强硬一点,把家分了。”姜夫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姜夫人眉头一松,想到了法子,把邵安家的叫到跟前来,这般那般的吩咐一通。 邵安家的迟疑了下,“这?” 姜夫人一挑眉,冷冷道:“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不然的话,她都胆大包天的不知道这家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了。” 邵安家的自然是应下了,趁机就退下了。 等到出了院门,邵安家的才掏出帕子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这次是糊弄过去了,可要是再查不出点什么来,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邵安家的出去后,姜夫人摸着被姜存富打过的手背,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不值当的?但凡是有那么一丁点威胁到她和姜源的,就该被扼杀。 姜夫人想通了,立马叫人进来伺候,拢了拢乱发,问道:“老爷现在在哪儿呢?” 玉钏低着头,轻声回道:“老爷从太太这儿出来,径自去前院了,想来这会子应是在外书房呢。” 外书房!姜夫人想到那两个身娇体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两个狐媚子,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其中那个胆敢构陷姜源的,这辈子就别想再靠那张狐狸精的脸去勾,引男人了! 姜夫人渐渐冷静下来,缓口气,对着玉钏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一桌老爷爱吃的菜,去到前面说我温了酒,要请老爷吃酒。” 姜夫人扫了一圈,目光落到玉簪身上。也难怪姜源一直眼馋玉簪,这玉簪穿了一件儿淡绿色长衣,外头罩了件水红色撒花比甲,这等大俗的色彩非但没有显得俗不可耐,反而是的穿出了明媚,还衬出了那水蛇腰、美人肩。 跟屋子里别的丫环比,这眉目确实出众,神色之间还显出几分娇俏妩媚来。 姜夫人冷笑了一声,原先没觉得有什么呢,可如今……姜夫人就有几分不喜来,这不喜之中还带了几分酸涩。 姜夫人暂且压住心中的不喜,冷冷地看了玉簪一眼,又扫了一屋子的丫环:“先前的事儿要是谁在外头嚼舌根,二话不说直接灌了药发卖出去!” 玉钏她们几个最知道姜夫人的脾气,听到发卖出去,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那发卖可不是让人牙子远远地卖走了那么简单,而是卖到那烟花之地去,先前可不就是有个例子么? 姜夫人转身到内室去,玉钏连忙叫小丫头打水来,自个跟上去,去伺候姜夫人梳洗打扮。 玉簪脚步一顿,就没有跟上去。她刚才被姜夫人盯着只出了一身的冷汗。 玉簪没懂自己这是做了什么事儿,招惹了姜夫人,让姜夫人不悦了,只觉得心里发毛。 玉簪没看见玉钏转身进去前,隐晦的朝她投来的复杂的目光。 姜家的事情还是传不到勇武侯府去的,和姜家被闹得乱哄哄的不同,侯府可是静悄悄的。 底下的下人惯会看上头主子的眼色,先是老太太被傅二爷气的再次中风,直接瘫倒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口;再来就是傅二爷自己也负伤了,上房还经常能听到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两位当家主子心情也不大好——当然,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压根没看出他们俩在拧脾气,毕竟傅奕阳还和以往一样,虽说晚上没回正房,但他是睡在了外书房,早晨还回上房用饭了,要是能从这点来看出他们俩闹别扭了,那还真是神了。 不明就里的众人只当是因为傅二爷把傅母气得再次病倒,惹恼了一向孝顺有加的侯爷。 不过,这傅煦阳把傅母给气的再次病了的事儿,也只能在侯府里打个飘,他们是再不敢往外面传的。 等到晚饭的点儿,傅奕阳还没回来,苏颖皱了皱眉,对芦荟说:“摆饭吧。” 芦荟张了张嘴,可看苏颖的神色,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没让小丫头去传话,她自己到小厨房里去找紫苏了。 紫苏听了芦荟的担忧,“扑哧”一笑。 被芦荟瞪了好几眼,才勉强收住了笑,调侃芦荟:“你这可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你可真是上赶着操闲心。” 芦荟白了她一眼,不赞同道:“这次可不大一样,到底是关系到老太太,先前太太对老太太的姿态,你又不是不知道。” 紫苏叹口气道:“太太到底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先前白芷还跟我说,早先太太给……做的小衣裳小鞋子都还齐齐整整的收着呢。” 紫苏这样说的,芦荟立马就明白了,她咬了咬嘴唇,“太太也是这么个意思,她不愿意低头,虽说咱们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可其他人可不那么想。” 这么一说,芦荟语气就有些忿忿不平起来,“其他人不知道太太受的苦,指责太太也就罢了,可老爷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却是不摆明态度。之前二老爷都是险些指着太太的鼻子骂了,可老爷愣是不吭声,我都替太太觉得不好受呢。” 紫苏皱了皱眉,这事儿哪里是她们好劝说,能掺合的。只悄悄跟芦荟说:“老爷向来寡言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没瞧见这回儿老爷早晨还专程回来用饭了,这是想给太太台阶下呢。” 见芦荟还扁着嘴,紫苏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了杀手锏:“昨天前院的还跑过来偷偷打听了太太晚上吃了什么,转身大厨房的就照着做了份一模一样的。” “真的假的?”芦荟可不觉得这是侯爷会做出来的事儿,可看紫苏的神情又不像是作伪,她迟疑了下,道:“那这次也没事儿?” 紫苏腹诽: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问我夫妻间的事儿,这不是为难她么? 腹诽归腹诽,紫苏可不敢作保,只模棱两可的说:“等太太想通了罢。” 芦荟哪点就好,可一旦涉及到太太的事儿,就很容易慌了神。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这和原先正房一直立不起来有关。 紫苏虽说也是大丫环,可她一向不怎么在外面出头的,她只管着小厨房这一摊,不像芦荟要到外面应付,感触也就没那么深了。 “那我去把这件事儿和太太说了。”芦荟欢喜起来,这么说道。 紫苏连忙拉住她,无奈道:“都说了是偷偷的了,显然侯爷也不想叫太太知道的,你这一说,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老爷该如何想呢。” 芦荟理智渐渐回笼,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了。” 紫苏放下心来,揶揄道:“你还整日里说薄荷不够稳重,我看你有时候还不如薄荷呢。” 芦荟没好气的说:“你最稳重行了吧?” 紫苏幽幽的说:“其实我还比你小一岁呢。” 芦荟一下子被噎住了,她咳嗽了一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紫苏:“快摆饭吧,别让太太等急了。” 紫苏撇撇嘴,就不戳穿芦荟的顾左右而言他了。想了想说:“我让小厨房多准备了一份,指不定老爷晚上会回来用饭呢。” 到时候要是小厨房没有准备,那才叫尴尬呢。 芦荟赞成的点点头。 紫苏想起来一件事,随口问了一句:“杜鹃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只上回跪的太久了,大夫说往后可能刮风下雨的时候,膝盖会疼。”芦荟说到后面都有些失落了,她和杜鹃感情还是比较好的。 紫苏安慰她道:“总比原先半死不活的强,再说了太太不是说了让她好好养着么,争取别留下病根就是了。你也知道那些大夫有时候总是会把病情往大了说,专门唬人的。” 芦荟闻言扯了扯嘴角,“但愿吧。” 紫苏耸了耸肩膀,她和杜鹃交情不多,能这么说已经是看在芦荟的面子上了。 …… 还真叫紫苏说准了,苏颖都吃过饭正陪着福禄俩娃学‘坐’呢,那边薄荷就急匆匆过来说:“老爷回来了。” 苏颖愣了一下,禄小娃先前充当了一回苏颖的‘情感垃圾桶’,听得迷迷糊糊的,被比他强壮的福哥儿抓住了机会,踹了一脚丫,可把禄小娃给气住了,刚想大战三个回合,就被苏颖给拉开了,禄小娃能不气么。 这会子机会来了,禄小娃怎么能放过,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的说:【沟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还是沟通,不知道吗?】 下一刻立马就怪声怪气起来,【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上的,都是很重要的。嘿嘿,床头打架床尾和,没听说过吗?】 苏颖眯着眼睛深深的看了禄小娃一眼,禄小娃被看的心里发毛,【你,你干嘛这么看我?你,你这是猥,亵男童!】 苏颖嘴角抽搐,伸手拍了拍禄小娃弹性极佳的小屁股,送给他两个字的评价:【呵呵。】 禄小娃炸毛了:【你就知道呵呵,呵呵你大爷啊呵呵!】 【我还知道‘哈哈’呢,哈哈。】苏颖似笑非笑的说着。 禄小娃,被‘哈哈+呵呵’连环击,血皮空,卒。 苏颖摸着下巴想,果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古人诚不欺我也。 薄荷见苏颖不慌不忙的,不由得唤了声:“太太?” 苏颖回过神来,不以为意,傅奕阳回来就回来,这还有什么大不了的,哼! 论起口是心非,苏颖其实还是挺有经验的。   ☆、218章 雾里看花 苏颖神情晦暗不明,禄小娃悄悄的问她:【你打算怎么办?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像是会妥协的样子。】 苏颖一愣,【你什么时候对我有了解了?】 禄小娃愤愤道:【你可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咱们俩在一起多少年了,你才跟那面瘫在一起多长时间?才一年多,让我用多少年来算都勉强的很。 哼!我说一声了解你就勉强了吗?你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苏颖沉默了下,才道:【你成为‘人’才多长时间?】 苏颖着重在‘人’字上加重了声音。 禄小娃振振有词道:【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这要从受,精,卵开始算起,我和傅奕阳比起来,就只差了一两个月而已。】 苏颖幽幽的说:【哦,没文化的我还真不知道呢。】禄小娃:【……哦!我知道了。】 苏颖没说话。 禄小娃没理会苏颖怎么没问“你知道什么了”,心里还埋怨苏颖就不能配合一点,但他也习惯了,唉。 【你这是在岔开话题啊,每当你要逃避问题的时候,总是这样绕三绕四的,把别人绕晕。哼!你这是看不起我的智商吗?】 苏颖伸手摸了摸禄小娃的脑门,他还真是有个大脑门,挡住了别人的视线——这熊孩子,就算有张胖脸,做出表情来别人也只当是小娃娃太活泼了,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薄荷见苏颖不为所动,只咬了咬下唇,并没有再催促。 【就算你说对了,那又怎么样?】苏颖平静的说。 禄小娃激动的嗷嗷叫,引得福哥儿像条毛毛虫似得蠕动过来,加入了战局。 禄小娃一心两用,一边不甘示弱的和福哥儿比腕力,一边冲苏颖说:【什么叫就算是?那明明就是!口是心非的小妖精啊。你的直率在哪里?】 苏颖一脸的黑线,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担心禄小娃的未来了,到时候张嘴小妖精,闭嘴磨人精。呵呵,就等着傅奕阳家法伺候吧。 苏颖想到这里,猛地一怔,目光落到傅昀身上,比起傅晨这个伪婴儿,傅昀才是她真正的骨血。 尽管从实际上来说,傅昀和她本身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身上留的是原本苏氏一半的血。 可要是就连这点,她都要钻牛角尖,那她可真是偏执的没救了。 苏颖都在想傅奕阳的事儿。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都围绕着那么一个男人转了,现在想想,苏颖觉得有些不该了。 回想当初初来乍到时,那时候傅奕阳那么渣,傅母那么心黑手狠。强敌在侧,苏颖都没有脆弱过,都没有想过要依赖一个男人过,可现在或许是傅奕阳的温柔体贴让她忘记了往日的那些糟心事儿。 就算没有苏氏的遭遇在,她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总也能让她警醒过来的。 往日里的承诺,在苏颖看来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就像是禄小娃说的,她才和傅奕阳在一起多长时间。满打满算总共也只有一年多一些,太短了,短的让她觉得心惊。 苏颖心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有点明白“温水煮青蛙”的寓意了——日子过得太好了,好到让她忘记了以前的战战兢兢,而且还把自己的期望都强加到对方身上。她还真是做错了。 禄小娃良久没等到苏颖说话,疑惑的抬头看过来,结果被福哥儿逮到机会,啃到了胖脸上。 【非非非非礼啊!】 苏颖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动着,刚才那点子‘悲秋伤春’的情怀都去见鬼吧! 上前把福哥儿抱开。瞧了下禄小娃胖脸上的痕迹,惊奇的说:“昀儿是长了第二颗牙了么?” 福哥儿被抱到娘怀里,十分的兴奋,长着小嘴咿呀咿呀的,好像在跟苏颖炫耀他打赢了弟弟一般。 苏颖笑的眉眼弯弯,夸奖道:“我们昀儿可真厉害,来张嘴,啊——让娘看看。” 禄小娃在一旁特别的愤恨,【不带你这么区别对待的啊!还有这是什么道理——他咬我,你还夸他!天理难容啊,好疼啊!的我怀疑这小妖精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禄小娃干嚎起来,这纯属是干打雷不下雨,【你明白什么是吃奶的劲吗?这就是,都能看出牙印了!我要跟着无理取闹、无情冷酷的小妖精不共戴天!】 苏颖没空理他,撬开福哥儿的嘴,看到他新冒头的小米牙。 应该是先前第一次长牙的时候,大夫给开的药起了作用,他现在出第二颗牙的时候,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牙龈通红,疼的不得了了。 【苏颖,救我!我被面瘫劫持了!】 什么?苏颖抬头一看,傅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会子正抱着禄小娃哄呢。 看他抱孩子的架势很生疏,可也不能说这架势不对,基本上是对的,没有让禄小娃不舒服。 之所以说生疏,苏颖觉得是因为他本人太僵硬了。 苏颖扫了一眼在旁边噤若寒蝉的奶娘,奶娘硬着头皮上前说:“哥儿许是饿了。” 傅奕阳没说什么就把禄小娃交到奶娘怀里,坑爹的事儿来了,原本还嗷嗷叫的禄小娃一回到奶娘怀里,立马就不嚎叫了。 【吁——小命保住了。】 苏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会那么憷傅奕阳呢? 原本傅奕阳只是心里有些尴尬,他脸上还绷得住。可苏颖这么一笑,他脸都黑了,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苏颖看过来一眼,就扭过头去,说:“你还是去换洗一下吧。” 怪不得禄小娃会说小命保住了,他在傅奕阳的衣裳上画了地图。 傅奕阳脸彻底黑了,二话不说,报复性的伸手捏了一把禄小娃的脸蛋儿,才黑着脸转身出去了。 奶娘刚才把禄小娃抱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等到这会子可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抱着禄小娃去收拾了。 禄小娃相当的自得,还朝着苏颖吹嘘:【那是赶得巧了,不能怪我。再说我已经提醒过他了。】 苏颖嘴角抽了抽,【那你是怎么提醒他的?】 禄小娃很理直气壮的说:【我伸出胳膊,对他做了个‘停’的手势啊。】 苏颖:【……】真是服了他了。 禄小娃没得到苏颖的回答,也不以为意,他八卦兮兮的问:【你想通了?我还是建议你们俩好好的谈一谈,就是要离婚了还有离婚前协议呢。】 就知道他一点都不靠谱,苏颖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到最后只来了句:【问题不在我这儿。】 禄小娃怪声怪气的说:【哈?你怎么能那么厚颜无耻的说出这句话来的?你这性格可实在是有很大的缺陷啊。】 【是吗?】 【当然了!】禄小娃斩钉截铁的承认了,【偏执狂,象牙塔里的理想主义者。还自带消极意识,自我清高到宁可掩住自己的双眸。】 苏颖没说话。 禄小娃仍旧在喋喋不休:【好在你还学会了掩饰,但这掩饰顶多能掩饰一时,有些事儿已经深入到你骨子里了,你再怎么着都是改不了的。】 【你这样性格。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了的。咳咳,我的意思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那么包容你的。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往后可要对小爷我好一点,最起码得超过那个小妖精才行,禄小娃想着。 苏颖抿了抿嘴唇,俯身亲了亲福哥儿的额头。让奶娘过来照顾着,没和禄小娃说一句话就走了。 禄小娃咧了咧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认了? 苏颖回到内室的时候,傅奕阳已经换了衣裳,苏颖看了看,走过去。把荷包从托盘上拿起来,俯下身来给傅奕阳系上,边问道:“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可吃饭了?若是没吃,正好跟我一块儿用饭吧。” 傅奕阳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想看看她的神情,可她低着头,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傅奕阳没说话,苏颖已经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笑,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开口,也不追问了,转过身来对芦荟说:“让她们摆饭吧。” 苏颖又替傅奕阳理了理衣领,慢条斯理的说着:“老爷可去过上房看过老太太了?今个二老爷不小心崴了脚,伤上加伤,好歹请了大夫来,大夫瞧了并不是多严重,将养个几日就好了。 只这下子老太太那里就少了看顾的人,倒是二太太主动请缨,虽说二太太性子有那么些不着调,可左右上房那么多丫环婆子都不是摆设,伺候老太太一个也是够齐全的了。” 苏颖笑意浅浅的,说出来的话儿在傅奕阳听来却是淡薄的很,就跟昨日苏颖跟他说“我还没虚伪到一定境界,就不在这里掺合了”这句话时一样,轻飘飘的,说出口来立马就散了。 傅奕阳眉头皱的更紧了,就连嘴唇也跟着抿起来,一脸的严肃,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偏偏没有发泄的渠道。 黑黝黝的眸子紧盯着苏颖,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偏苏颖一点都不为多动,神情变都没变。 气氛正凝重间,外头传来芦荟的声音:“老爷,太太,可以用饭了。” 苏颖看看外间,避开了傅奕阳的视线,应了一声。 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气氛比较压抑。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苏颖放下筷子的时候,想到禄小娃说她的性格缺陷,心里苦笑一下,她现在看起来抓着主动,实际上又陷入了被动。 等内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苏颖舔了舔嘴角,想了想,就跟傅奕阳说:“呃,咱们谈谈吧。” 傅奕阳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在苏颖以为他会说“好”的时候,他却站起来,用平淡的语气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语气有些过于生硬了。又道:“你先歇着吧。” 苏颖低着头,没说话,好像之前他们俩的情形颠倒了个。 傅奕阳没立即走,苏颖末了加了句:“别太累着自个了。” 傅奕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算是应答了。然后他就阴着脸站起来往外头走了,掀开的帘子都打起了摆子,可见他是有多用力了。 芦荟和薄荷在屋子外头急的打转。芦荟心细如发,这看起来两个主子跟往日里没什么不同的,可那细微之处的不同还能是看出些端倪来的。 原本想着他们夫妻俩能借机和好呢,哪怕是自家太太先服个软啊,也总比就那么僵持着不上不下的好吧。 薄荷都想侧着耳朵去听里面的动静了,可是怕听着什么不好的,就只能在外头干着急了。 芦荟都想把紫苏拉过来再问问了,正想着呢。屋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门板打到门框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只见着人气势汹汹的从里面大步流星的出来,芦荟和薄荷倒吸了一口气,都不敢上前拦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傅奕阳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了。 芦荟和薄荷连忙进到里面去,心里都还直打鼓,她们什么时候见过傅奕阳那么生气的样子,太骇人了。 “太太?”芦荟进了屋子,见没什么异样,心里一松,赶紧再去看坐在榻上的苏颖。担忧的唤了一声。 “倒杯蜜水来。”苏颖觉得嘴里发苦,吩咐了一声。 苏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唾弃了下自个想太多了,往常太太和老爷也是闹过别扭的,就是上回闹得最厉害的那回,老爷还吐了血。那次她们个个不都是胆战心惊的。可不是过了几天,两个人又和好起来,还瞧着比以往都蜜里调油的么。 这次实在是想多了,芦荟心里有些羞窘,薄荷那边儿已经机灵的应了一声。 这边儿傅奕阳步子却是越拖越慢。他刚才凭着一股怒气往外走,等出了正房的门,他就有些懊恼了。 苏颖的模样其实没什么不对劲的,可就是让傅奕阳想到了先前苏颖贤惠有加的时候,看起来就让他觉得那里头没有一丁点的真心实意。 无端的让人火大! 傅奕阳眉头皱的死紧,他原本回来就是想和苏颖好好谈一谈的。 关于老太太的事儿,那是苏颖的痛处,又何尝不是他的痛处。 谁都不愿意揭开伤疤,更何况还是在伤疤上撒盐了。 傅奕阳自己心也是硬的,当时陈夫人戳穿苏颖也曾经把傅母气晕过去时,傅奕阳反应还真的不大。 那件事他一早就知道了,毕竟派来看住上房的那些人不是白派来的,就连当时她们说了些什么他也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傅奕阳才一点气都没有,对傅母,傅奕阳早就放弃了,连波澜都很少有了。 对傅母曾经做过的事,傅奕阳知道的比苏颖知道的可要多得多。 可家丑不可外扬,傅奕阳自然是不允许傅家的名声蒙上阴影的,就是送傅母回祖籍终老,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昨天的时候,傅奕阳都还搞不清楚,他到底在烦躁什么。本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可苏颖的姿态就像是早早给他定了罪一般,这才是叫傅奕阳生气的地方? 难不成在妻子的眼里,他在认清现实后,还会不计前嫌的偏向曾经险些让他以及勇武侯府万劫不复的人不成? 傅奕阳这么想之后,还反思了一番。 今天早晨,都想着摆正姿态,装着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给苏颖看。让她不要想太多,就和以前一样就行了。 真不明白,当初她那么明目张胆的对伺候婆母做出一副“我就是尥蹶子不干,你能奈我何”的姿态的魄力都去哪里了? 当时他还纵着她在外面施粥祈福去蒙骗其他人,让其他人觉得勇武侯夫人孝心可嘉的事情,一转眼就忘了? 说她没良心还真是没说错,瞧瞧先前她那是什么态度,不温不火的看着都觉得假的很。 可真是,难道是他做的还不明显吗? 傅奕阳一边步子慢了下来,一边还在心里替苏颖开脱起来了,也不知道刚才怒气冲冲的到底是哪个了。 到了后来,傅侯爷想着他就那么怒火朝天的甩门而出。指不定明天府里就传出什么对正房不利的言语了,这可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傅奕阳停下脚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心里还想着,知道他生气了。怎么都该叫人过来跟着,怎么他都走了这么一会子了,还没个人跟上来? 她就不怕他去别的地方去?傅奕阳转眼瞧了瞧周围,却是对上了大门紧闭,没了人烟气的南院。 傅奕阳皱了皱眉,心里一叹,当初在南院和魏氏的日子,好像远的很,当时那些温情全都觉得模糊不清了,明明魏氏去了也没几个月。 可傅奕阳印象最深的还是魏姨娘最后的癫狂。以及那一件粉色褙子,衬得满院子的素缟,显得格外的刺眼。 素缟?傅奕阳暗自一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那诡谲的梦上来了。 傅奕阳赶紧把这晦气的想法挥开,心里也没了回忆魏姨娘的意愿。 转念却想到。他的妻子绝对是有恃无恐,吃准了他不会去找其他人了,是不是? 况且府里头还没了其他人,魏姨娘和丽月都没了,柳姨娘也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他更没有要添新人的意思,可不就是没有其他人了。 不知怎么的。这么一想,傅奕阳的火气就消了一些。 傅奕阳转身想往正院去,可又觉得拉不下脸来,就那么僵住了。 永平小跑着过来,正好撞到了傅奕阳的枪口上。 傅奕阳一见他苦着一张脸,当下不爽。抬脚就踹了过去。 永平哎呦哎呦的假模假样的叫唤着,傅奕阳阴仄仄的瞪了他一眼:“够了,还不赶紧带路。” 永平这下真是心苦口也苦了,老爷这话说的简单,带路。往哪里带路啊? 您说您刚刚怒气汹汹的从正房出来,难不成还是要回正房去? 永平苦哈哈的想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傅奕阳的神情,试探的说:“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被傅奕阳狠狠瞪了一眼,永平在心里直叹气,赶紧的心思一动,就道:“前个您还问起大姑娘,这会子大姑娘病好了,要不您过去看看?” 正房原是一溜儿五间大房,另外还有东西两个小跨院,原先没人住,不过现在已经被收拾出来,等傅昀和傅晨兄弟俩再大一些,就让他们搬进去住的。 离的再远一些还有一个小院子,早先被收拾出来给雯玉住了。 虽然说离正房远,可到底是在正院里,还有那边儿还有垂花门与外院相连,可以不走正门就能到了。 傅奕阳咳嗽一声,低喝道:“还愣着做甚?” 永平心里一动,这是说到老爷心坎里去了?永平有些不确定的想,在路上试图谈起来给傅昀和傅晨收拾出来的跨院,傅奕阳倒是有心思说了两句。 永平这下是真确定了,敢情老爷是想着回正院,又拉不下脸,所以才想着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可真是……永平在肚里叹气,这叫什么事啊?主子的心思你别猜啊别猜。 傅奕阳就那么正大光明的进了正院,脚步一拐,就直接往大姑娘的院子里去了。 守门的婆子都瞧见了,心里都迷糊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先前老爷不还是火冒三丈的走了吗?怎么一转眼就心平气和的回来了? 这是吵架了还是没吵架?甭管了,先去通报了再说。 傅奕阳磨磨蹭蹭的穿过游廊往大姑娘的院子里去,那边儿苏颖就得到了信儿。 苏颖也有些傻眼了,她心想傅奕阳这是演的哪出啊? 芦荟还在心里猜测,难不成是大姑娘那边儿使什么幺蛾子了?不然怎么就把老爷叫过去了? “太太,您看这?” 苏颖抿了抿嘴,我看什么?我又不是傅奕阳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何况傅侯爷的心,海底针,你这不是难为我么? 傅奕阳这不按常理出牌,让一向淡定的苏颖都觉得凌乱了…… PS: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219章 将功补过 苏颖一头雾水,芦荟提议道:“太太,您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苏颖一抬眉,说:“看什么?”看他们父女俩相亲相爱么? 苏颖觉得做正妻挺悲催的,不但要看着丈夫纳妾,还得看着一群丈夫的血脉在眼前晃悠。 说什么要求嫡母要把庶子庶女当做自己嫡亲的孩子一样一视同仁,苏颖就呵呵了,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真的不嫉妒,那就真是有问题了。 就拿苏颖的情况来说,就算前面几年艰难的日子,苏颖不能感同身受。 可有了大部分苏氏的记忆,苏颖先入为主,能对魏氏和作为庶长女的雯玉有什么好感,那怎么可能! 可就是这样,在魏氏被搬倒之后,苏颖也没有落井下石。 魏氏完全就是自己蹦跶着作死把自己给作死了,到临死了还想要挖个坑坑她一回呢。 在这种情况下,苏颖对魏氏的女儿,别说她身上还留着傅奕阳一半的血液,能摆正到正常的态度看待,那已经是最好的可能性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是借着雯玉的事儿,来刷傅奕阳的好感值。 但尽管如此,苏颖也自认是仁至义尽,什么都不缺着,好吃好用的都供着,至于其他的,抱歉那就没有了。 禄小娃还说她性格有缺陷,苏颖觉得她性格真是端正的很。 芦荟没想到苏颖还装傻,瞪大了眼睛。 苏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你说,我去做什么?” 说着她嗤笑一声,“做做样子?呵。” 苏颖心里不由得有些腻歪,瞧瞧,这算什么?去傅母那里,做做样子,做一个贤惠孝顺的儿媳妇;去大姑娘那里。做做样子,做一个宽厚慈爱的嫡母…… 这其中都是要做给傅奕阳看的,这个认知让苏颖觉得很不舒服,他们夫妻俩还真挺有意思的。 苏颖翘起嘴角。道:“对大姑娘,我自认问心无愧,就是老爷也挑不出我任何不对来,我又何必再画蛇添足,瞧着就好似我心虚了。” 芦荟低着头,在肚子里叹气,她的意思可不是这个啊,她只是想让太太过去和老爷表个态,然后两个人别再拧着啦。 估计现在太太也听不进去,芦荟心里不由得埋怨了下永平——你说好好的让你去办事。怎么就把老爷领到大姑娘那里去了? 永平实在是冤枉啊,主子的心思如何猜?他就算跟在傅奕阳身边好些年了,可还是摸不准他的脾气啊,唉。 苏颖原先还心里惴惴的,现在摸不清头脑。干脆的把那些理不顺的千头万绪扔到了脑后,从书桌上翻出一本书在玻璃灯下看了起来。 薄荷和芦荟面面相觑,这算什么? 苏颖看书是翻页了,可其实她什么字都没看进去,可在芦荟看来,她仍旧是优哉游哉的,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薄荷瘪瘪嘴。芦荟刚想再劝劝,在肚子里打腹稿呢,就听得“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的声音。 薄荷一声惊叫,就见傅奕阳神色不自然的进来,厉声道:“出去!” 芦荟和薄荷见傅奕阳这种要打人的架势哪里会听话的出去,薄荷还大着胆子护在苏颖面前。芦荟咽了咽口水,挡在了傅奕阳面前。 傅奕阳喘着大气儿,眼里冒火:“滚出去!” 苏颖拧起眉毛来,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太太!”薄荷颤着声音叫了一声。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苏颖都要笑出来了。薄荷和芦荟她们俩现在就像是瑟瑟发抖的鹌鹑,越发衬得傅奕阳恶劣了。 “出去吧。” 芦荟拉着薄荷往外走,临了还说了声:“我们就在外头守着。” 意思是,有什么不对,您就大声喊,我们会进来救您的。 苏颖一头黑线。 芦荟和薄荷刚出了门,苏颖看向傅奕阳,张了张嘴,还没站起来呢,就被傅奕阳扑倒在榻上。 傅奕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赤红,上手来就扯着苏颖的裙子,捏着苏颖的手腕用力的让苏颖觉得手腕快要断了。 “你!”苏颖什么时候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心里来气,使劲挣扎起来,手腕被按住了,可腿可没被按住了,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踹。 “娘子,夫人,我——”傅奕阳眼神清明了下,放开了禁锢着苏颖手腕的手。 苏颖也觉察到不对劲来,傅奕阳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自制力了。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你不会是?”中春,药了什么的吧? 傅奕阳理智根本就没维持多长时间,直接朝苏颖压下去,压住她的嘴唇,完全没什么技巧。 苏颖狠狠的咬了他嘴唇,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直到嘴里尝到了铁锈味,才放开。 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把,傅奕阳猝不及防,加上嘴上疼的要命,就被苏颖成功的推倒了,还滑到了榻下。 砰地一声。 发出好大的声响,在外面把耳朵贴到门上的薄荷,听到这声响,吓了一跳,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抓着芦荟的手,“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芦荟刀子一般利的眼神直直的射向了永平,永平哭丧着脸,缩了缩脖子,他真的是无辜的啊,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屋子里,苏颖怒火汹汹,她现在觉得恶心的要命! 傅奕阳被人算计了,活该! 苏颖心中的无名火燃烧的越来越旺,直接拎起茶壶,里面的茶水早就凉了,苏颖也没让芦荟重新沏上一壶新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全都被苏颖不客气的浇到了傅奕阳脸上。 傅奕阳打了个激灵,迷蒙的睁开眼。 苏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清醒点了?” 傅奕阳不知怎么的心里发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脸都要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 苏颖狠狠地瞪着他。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想不到傅侯爷您还是块香饽饽,这趋之若鹜的都趋到大姑娘的院子里了,可真是……” 傅奕阳脸黑如锅底,抬起脸来看向苏颖。本来是怒极了的,可不看还罢,一看就只有一个地方硬了起来,其他的地方都软了,半晌嘴里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苏颖自己没注意,她的衣裳在刚才的拉拉扯扯中,盘扣已经光荣牺牲了,半遮不掩的,春,光。乍,泄的,就是平时傅侯爷都按捺不住,更何况现在还被加了催化剂了。 傅奕阳的眼神太炽热了,苏颖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更何况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忍不住朝他啐了一口:“色,胚!” 抓着衣裳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傅奕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舔了舔嘴唇,“嘶”了一声,上手一抹。抹了一把血水——混合着血和茶水——可见苏颖刚才咬的时候可没有嘴下留情。 苏颖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她站的离傅奕阳远远的。 她这样避如蛇蝎的姿态,让傅奕阳原本就足够黑的脸更黑了。 苏颖权当没看见,毕竟现在又不是白天,玻璃灯再亮,照人也不会那么清晰的。 她凉凉的说:“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傅奕阳伸手想灌几口凉茶,来平息下心中的燥热,可茶壶还在苏颖手里呢,茶杯里的就只剩下几口了。 苏颖冷哼一声:“照我说,就该叫大夫来瞧瞧。”瞧瞧堂堂的勇武侯被人在自个闺女的院子里算计了。险些被霸王硬上弓了,这可是多么精彩的一出戏啊。 傅奕阳握着茶杯的手紧紧的攥着,青筋毕露,脸色狰狞——他脸上还沾着茶叶,黏糊糊的,他都没想到去擦。 苏颖觉得他显然是不想接受他的这个提议,再说以着经验,甭管是春,药还是其他什么玩意的,根本就是没有解药的。 “我让人抬冷水来,你冷静冷静吧。”不可否认的,苏颖心里涌起了幸灾乐祸的感觉,谁让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活该中招了吧。 “你!”傅奕阳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盯视着苏颖,那样子好像是要把她给吞吃入腹。他这逃出狼口,是为了谁啊! 苏颖可不怕他,犯错的又不是她,她还不怕死的瞪回去,挑眉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傅奕阳脸一黑,都黑的发红了。 苏颖才不管他,直接去吩咐门外面急的抓心挠肺的芦荟,让婆子抬冷水进来。 芦荟傻眼了,这是怎么了?“太太,您没事吧?” 苏颖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没事儿,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是。” 傅奕阳继续捏着茶杯,苏颖仍旧站的远远的,提醒他:“你还是把脸擦擦吧,要是让人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你的里子面子可就都没了。” 傅奕阳磨牙,一字一顿的说:“这都是拜谁所赐?” 苏颖从鼻翼里哼出一声,嘲讽道:“你自作孽,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来。” 傅奕阳哑然。 苏颖“嗤”了一声,决定不再火上浇油,万一引火烧身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很快冷浴就准备妥当了,抬水进来的婆子绝对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个没带耳朵和眼睛进来,弄好之后,快速退出去了。 就是芦荟和薄荷也被苏颖用眼神示意后出去了,芦荟转头瞪着苦哈哈的永平,拧着眉说:“你不是跟着老爷的吗?老爷在大姑娘院子里到底做了什么?” 白芷阴着脸过来了,把芦荟拉到一边儿嘀咕了几句。 芦荟瞠目结舌,然后就是面红耳赤,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她,她怎么敢?我平时真是看错她了!” 白芷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面相越是老实背地里就越是刁钻,这次若是叫她给得逞了,哼!” 芦荟冷着脸道:“即便她那样的爬上老爷的床又如何,她胆敢犯下这样的事儿,甭说太太了。就是老爷也容不下她!真不愧是南院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白芷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让她小声一些,事关风化,而且还关系到大姑娘。万万是不能传出去的。 芦荟也意识到了,压低声音恨恨的说:“她既是敢做下这等下作的事儿,就等着吞下恶果吧。” 白芷同意的点了点头,说:“章嬷嬷也是恼火着呢,已经把她给关起来了,只说是丢了东西。” 芦荟拧着眉道:“这件事儿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从哪里来的那东西,总该是好好问问才行!” 白芷抿了抿嘴,道:“这倒不用你说,章嬷嬷比咱们俩有经验和能耐。她早就想到了这点。” 芦荟捏了捏手心,一片湿滑,在刚才一直提心吊胆的,手心出了一把汗,可到这时候也只是稍微的松了口气。心里担心:‘也不知道太太和老爷如何了?’ 傅奕阳阴着脸,盯视着苏颖,好似在控诉苏颖的狠心。 苏颖抿了抿嘴角,毫不退缩,道:“好好冷静冷静,把自个洗干净了。” 傅奕阳面容难看,语气怪异道:“你嫌我脏?” 苏颖瞪大眼睛。不解道:“你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傅奕阳一噎,他总不能说你不和我那啥那啥,还避如蛇蝎的,现在还让我洗干净,这不是嫌弃还是什么? 可这样的话,大老爷没脸说出来啊。听起来怪怪的。 傅侯爷没有再和苏颖计较了,刚才那一壶凉茶实在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再发作起来,实在是要命。 苏颖敏锐的溜了,傅奕阳忍的发抖。要紧牙关,握着拳头,朝门板上捶了一下,他哪有过这样狼狈失态的时候! 再不甘心又如何,傅奕阳呼哧呼哧的喘着一会儿气,眼睛盯着浴桶一瞬也不瞬的,好半天才放弃挣扎了,一咬牙抬腿踩了进去。 冰火两重天,绝对的冰火两重天。 …… 傅奕阳从净室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半晌了,没在外面见着苏颖,见已经放下的床帏,憋了一口气,就那过去,掀开被子就钻进了苏颖睡得热乎乎的被窝里。 带着一身的凉意贴上来,苏颖打了个哆嗦,傅奕阳可不管,直接扒开了苏颖的睡衣,趴在她脖子上啃着,含含混混的说:“洗干净了。” 苏颖被他一身的凉意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推都推不动,那根东西顶在她腰上,苏颖心道:“不是才冷静过么?” 然后,就对上了傅奕阳灼灼的目光,苏颖才意识到她刚才说秃噜嘴了,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傅奕阳翻身把她给压住,手上还一阵乱摸,猴急的模样让苏颖都看不下去了,她就是不愿意配合也晚了。 傅奕阳喘着粗气,毫不含糊的只捣了两下就钻了进来。 傅奕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可不是自己纾解能比得上的,还趁机堵住了苏颖的嘴儿,压住了她疾呼出来的呻,吟。 这次可真是折腾的很了,苏颖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荡荡漾漾,惊涛骇浪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 那种着不到陆地的,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表述。 到最后停歇下来,苏颖已经累得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疼,气鼓鼓的捶了一把还压在她身上的人的背。 傅奕阳故意压上来,恶劣的冲苏颖笑了两声。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苏颖咬了咬嘴唇,眼里闪过狡黠,好心好意的提醒道:“明儿还是叫大夫过来看看,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傅奕阳直接黑了脸,捏了苏颖的腰一把,“我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苏颖无言,傅奕阳又说了:“明日若是有人问起我嘴唇是怎么回事?你说我该怎么回答?说我不小心撞了门框?” 你厉害!苏颖可不甘就此示弱,她撇撇嘴:“有能耐你和他们说实话啊。”我看你也不敢。 傅奕阳在苏颖的颈窝里蹭了蹭,说:“你是不是在想我不敢?” 苏颖一僵,等意识到傅奕阳有可能是在诈她之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推了推他,直接拉过被子把自己卷起来,破罐子破摔道:“您有什么不敢的?还是想想怎么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吧。” 傅奕阳瞬间就心虚了,他贴到苏颖背后。揽住她的腰,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你看着处置就是了。” 苏颖无名火起,腾地坐起来。伸手在傅奕阳腰上掐了一把,恨恨道:“你让我收拾烂摊子,你还真好意思?哦,我知道了,你这是险些被霸王硬上弓,觉得丢人了是吧?” 傅奕阳脸耷拉下来,沉声道:“你别随便就下定义,多难听。再说,这毕竟是关系到雯玉,我不好出面。” 傅奕阳刚才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是完全信任苏颖的,再说这种事交给正妻来处理,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么? 再者,就像是他说的,那‘意图不轨’的毕竟是大姑娘身边的丫环。这种事儿若是传出去,对大姑娘的名声也不利。 苏颖气笑了:“你是她亲爹,你不方便出面。哦,合着我不是她亲娘,我就方便出面了是吧?哼!什么逻辑?” 傅奕阳抿了抿嘴。 苏颖觉得刚才的温柔缱绻全都是错觉,她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有脸让我去处置?在我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腌臜事儿,我都觉得恶心!” 傅奕阳眉头都皱的要打结了。他觉得苏颖说的实在是刺耳了,有心辩解几句,可苏颖根本就没给他机会,她发泄完直接掀开被窝,钻到了另一个被窝里,背对着傅奕阳。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傅奕阳一肚子气直接哽在了喉咙里,忿忿道:“你,你可真是!” 傅奕阳窝火,苏颖才窝火呢,她刚才那可是急刹车。她生怕再这么吵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他们俩还拧着呢,现在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是在床头打了几架在床尾和了,可那都是表面上的好不好? 什么玩意啊! 被窝凉飕飕的,浑身酸软的苏颖越想越憋屈,咬牙切齿的在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傅奕阳的祖宗十八代。 隔壁傅奕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掀开被子,把窝在被子里试图把自己给憋死的苏颖捞了出来,嘴里还说着:“真是败给你了。” 苏颖嘴上哼哼唧唧的不情愿的样子,可身体却很诚实的扒上了傅奕阳这个暖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傅奕阳摸到她冰凉的手,心里也有些懊恼,赶紧把被子拉起来把两个人圈了起来,把她的手护在手心里搓搓。 被子下双腿把她的腿给缠住,丁点都没嫌弃她脚上也没什么温度。 他这么一做,苏颖原先的火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咻咻’的瘪了下去。 苏颖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然后就义无反顾的把自个缠到了傅奕阳的怀里,汲取更多的热源。 临阖上眼前,苏颖还嘴硬的说了句:“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 惹的傅奕阳哭笑不得,不过一想到竟是敢算计他的丫环,傅奕阳眼里闪过阴狠,这次是他大意了,自然是不能那么轻松就放过了胆大包天之人。 在外头煎熬的芦荟再没能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薄荷也跟着吁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这样的事儿要是再来上那么几回,她们都有可能会被吓破胆。 章嬷嬷那里也得了信,表现的和芦荟薄荷两个人差不多,但很快又提起心来。太太把大姑娘的院子交给她掌管,可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腌臜事儿,可真是! 总得做些什么,好将功补过吧,别被个不跟她一条心的妮子给连累了。 章嬷嬷对身边的小丫头说:“大姑娘可睡下了?”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被几个姐姐哄着睡下了。” 章嬷嬷在心里叹气,她还真是不懂红玉那妮子的心思了,原先看着还挺老实的,怎么一个错眼了,就长出歪心了? 之前哄着大姑娘说那些旧话就罢了,可这次这歪心思也忒大了。难道从那什么南院出来的,就没个根正苗红的?   ☆、220章 形同鸡肋 鸡飞狗跳了一夜。 翌日,苏颖绷着脸,避开傅奕阳的脸。她咬的那一口实在是挺严重的,虽然结痂了,可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芦荟打眼瞧见之后,险些把手中的水盆掉地上,低下头倒吸了一口气。 苏颖都能想象到芦荟在想什么了——昨天被家暴的不是太太,而是老爷吗? 苏颖撇了撇嘴,用手支撑了下腰,被‘家暴’到底是哪个啊! 傅奕阳余光瞧见了苏颖揉腰的动作,不免翘了翘嘴唇。 傅奕阳走过来扶着苏颖站起来,伸手在她腰上揉了两把,低声说:“你先看着处理如何?” 苏颖瞪大眼睛,合着我昨天吼的那些全都白说了?想挣扎开傅奕阳的搀扶,可傅奕阳趁机一捏,险些让苏颖腿软。 苏颖一下子脸爆红了,正这时,紫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今儿厨房备了鱼片粥,老爷太太可要尝一尝?” 苏颖抿了抿嘴,瞥了傅奕阳一眼,道:“给老爷来碗白粥。” 清心寡欲啊! 苏颖趁机撇开了傅奕阳的钳制,轻哼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不能撒手不管的。” 傅奕阳没什么反应,只道:“如此也好。” 什么叫“如此也好”?苏颖心里忿忿不平,不愿意搭理傅奕阳了,先走了一步。 被留在后面的傅奕阳摸了摸鼻子,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也。 苏颖要是知道傅奕阳在想什么,肯定会说:“那正好,咱们俩可以对号入座了。” 桂嬷嬷难得来跟前伺候,自从上回桂嬷嬷摔了腿,回家将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苏颖可不敢再让她多操劳了。 本来还打算让桂嬷嬷就此荣养的,可桂嬷嬷舍不得。说两个哥儿还小,她离得远不放心。 苏颖心知她担心的是谁,拗不过她,就让她再呆段时间。仍旧让她管着后宅的丫环媳妇的。 只苏颖身边事儿寻常都麻烦不到桂嬷嬷身边去,芦荟她们几个也历练了出来,现在还在带小丫环呢。 可今日桂嬷嬷来了,显然是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儿。苏颖拧了拧眉,看向芦荟,芦荟咬了咬嘴唇,算是默认了。 其实芦荟把桂嬷嬷叫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芦荟是苏颖身边的大丫鬟,可论起威望和魄力来还是不能和身为苏颖奶娘的桂嬷嬷相比。 再说毕竟这件事事关风化,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处理起来多磨不开脸啊。 苏颖也是想通了这里头的关节。没说什么,再看了一眼好似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傅奕阳,心里不由得腻歪。 严格来说,在这件事中,傅奕阳也是受害者。而且只是被‘霸王硬上弓’未遂,可苏颖就是不高兴。 若是大姑娘住的院子并不在正房,苏颖说不定还觉得好受一些,可关键是这件事竟然发生在她的地盘上,真是让苏颖打心里觉得膈应。 苏颖低头喝了一口粥,桌子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了傅奕阳一脚。 然后,对着惊诧的傅奕阳做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模样。傅奕阳哑然,他还能怎么样,以牙还牙以脚还脚吗? 傅侯爷自认还没有小气到这种地步,他就只当苏颖是真的‘不是故意’的了。 苏颖出拳没有着力的地方,觉得无力之后,就把快到悬崖边缘的理智拉了回来。 丢人又丢份!比淡定。苏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傅侯爷比了。 无论何时何地,傅侯爷都让其他人有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而不是外强中干,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办法击倒他似的。 就是如此,苏颖都曾怀疑过。在潘如月潘姑娘的那一世里——就是没有苏颖穿越过来的那一世,傅奕阳若是娶了潘如月做继室的话,那么往后傅奕阳的爵位难不成真的会被傅母联合着傅煦阳夺走? 毕竟若是苏氏早亡,就没有所谓的揭穿傅母的阴谋毒计,而这一世里,若不是苏颖从中作梗、推波助澜,那傅母就不会像是疯魔了一样,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就那么贸贸然的谋夺爵位,让傅奕阳彻底看清了他的生身母亲和嫡亲弟弟的真面目。 苏颖承认傅奕阳是有大能耐的,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二品了,而且很快就有可能再进一步,坐到一部尚书的位子上。 可这并不代表傅奕阳对后宅之事摸得门清,这从魏姨娘的事上就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看法都是苏颖站在她现在所处的正妻位子上的考量,实际上要真的按照这时代的标准衡量的话,傅奕阳那么做是很正常的,而苏颖的所作所为则是不贤、善妒的表现,会被戳脊梁骨的。 苏颖闷声不吭的埋头吃饭,顺道发散了下思维,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送傅奕阳出门的时候,苏颖低声说:“我会顾忌着大姑娘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傅奕阳一愣,点了点头。 回到正房,苏颖坐下来长吁出一口气,桂嬷嬷过来,蠕动了下嘴唇。 苏颖朝她扯出个笑来:“嬷嬷,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一说到这个桂嬷嬷就相当的愤愤,“可不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当时太太你还做主把她留下来,若是知道她还有这份歪心思,早该当初就一并连着那奶娘撵出去的。” 苏颖笑了,不以为然道:“她哪里是什么白眼狼,我原本就没指望她向着我投忠心的。只当时大姑娘还小,她原先的奶娘又被我撵走了,要是身边再没有个旧人,只怕也说不过去。” 苏颖当时把大姑娘的奶娘撵走,虽说主要是想趁机拔除这个刺头,给她安排下来的章嬷嬷让位,可苏颖自认这是为了大姑娘好。 至于大姑娘领不领情那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事实证明,最后查出来那奶娘贪墨的物件,还有平时在大姑娘房间里的作为,都可以说这奶娘绝对是根搅屎棍。 长此以往。大姑娘的‘前程’可实在不容乐观,这并不是苏颖乐意看到的。 毕竟,既然大姑娘现在是养在她身边,若是把大姑娘养废了。苏颖除了落个苛待庶女的名声,还真没其他好处了。 不过,想想这还有继室薄待原配留下来的嫡女的呢。 扯远了,苏颖当时留下红玉,还真是这么个念头,毕竟红玉还是很敦厚老实的,一心一意的替大姑娘考虑。 就为这个,苏颖才将红玉留了下来,而且她也是当时南院给大姑娘配的伺候之人中唯一被留下来的一个。 现在这根独苗也留不住了。 苏颖嗤笑一声:“没想到竟是留出仇来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桂嬷嬷咬牙道:“这种腌臜事儿哪里好多嘴,章妹妹也是个能耐的。只往外说是红玉手脚不干净了。” “那红玉看着面相憨厚,哪里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过她倒是敢作敢当,章妹妹一问,她就全招了。” 桂嬷嬷要是在当场。都恨不得要给红玉几巴掌,做了那样的事儿竟然还一副不知悔改的姿态,不愧是从南院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苏颖却很冷静,问:“她用来算计老爷的,是怎么来的?” 苏颖这么一问,桂嬷嬷表情复杂。苏颖抬抬眉,这是怎么了? 桂嬷嬷顶着苏颖不解的眼神把话说了,苏颖一听,也是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 那春,药来历实在是不一般,还跟魏姨娘有关。 也还要回溯到魏姨娘蹦跶着被苏颖拍下之后。还没有禁足之前,魏姨娘想法设法的想要让傅奕阳回心转意,可惜不管是熬汤送外书房,还是半路截人,以及利用大姑娘来找人。通通都没成功过。 魏姨娘偏要剑走偏锋,想出了这么一损招。 不过可惜的是,根本就没有给魏姨娘用上的机会,魏姨娘就被彻底打入‘冷宫’了。 而那春,药兜兜转转竟是流落到红玉的手里,这才有了用武之地,可惜虽然成功的让傅奕阳中招了,可剧本并没有随着红玉设想的往下走,傅奕阳以前堪比和尚的自制力可不是说说的。 苏颖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春,药这玩意是有保质期的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苏颖自个就嘴角抽了下,她清了清嗓子道:“那她可说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桂嬷嬷恼怒道:“下作秧子,妄想着飞上枝头罢!这等背主的丫头,打杀了都不为过,远的不说,只一点,她是大姑娘跟前的贴身大丫鬟,就不能轻易饶了她!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忠厚老实的,可这无耻下贝戋起来竟是旁人不能比的。” 苏颖暗自点了点头,桂嬷嬷说的一点都没错,光是红玉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一点就足够膈应人的了。 这若是传出去说,堂堂侯爷上了自个闺女身边的丫鬟,那才叫贻笑大方呢!就是未遂也不成,更何况还是被人给算计。 于此,苏颖在心里冷笑,这还只是近的,再远一些,这件丑事可是发生在正院,红玉这么做是压根不把她这个当家太太放在眼里。 让她想想,先前那个趁着她还在生孩子的时候,意图勾,引傅奕阳的那个丫环,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呢? 苏颖对下宽宥不假,一般犯错也少有打板子的时候,基本上是免了在内院的差事,遣送到外院去,能用的下人可不缺。 但她这样,可并不代表她没有底线,对那被丽月勾着就胆敢在她生孩子时勾,引傅奕阳的丫环,苏颖后来知道可真是深恶痛绝。 苏颖是后来知道的不假,那不知羞耻的丫环早一步被傅奕阳指使永平处置了,可对反水想背后捅她一刀的丽月,苏颖二话不说就放弃了。 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丽月原是正房的丫环,又是苏颖做主开了脸给傅奕阳的,这样的做法就是用来固宠的,是屡见不鲜的。 毕竟这样会让主母觉得好拿捏,毕竟对方的卖身契还捏在自个手心里,但像这样的翅膀硬了。反咬一口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苏颖后面还真没想到,丽月心思会那么狠毒。 这红玉就让苏颖想起了丽月,她们俩很相似,都是面上忠厚型的。 咬人的狗不叫。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苏颖站起来,“我过去看看。” 边走边道:“雯玉没受到什么惊吓吧?” 芦荟在心里撇了撇嘴,原本她们几个就不怎么待见大姑娘,这下子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腌臜事儿,实在是打太太的脸。 芦荟可不管大姑娘现在还小,总是觉得是她没约束好自个的下人,给了红玉算计老爷的机会。现在还要太太来收拾烂摊子,还得顾忌着大姑娘的名声,实在是憋屈。 只这些话并不好在苏颖跟前说出来,就留在肚子里转了几圈。嘴上仍旧是带着对大姑娘的恭顺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章嬷嬷哪里好知会给大姑娘听。索性大姑娘还小,忘性大,过段时间指不定就想不起红玉这号人了。” 苏颖轻嗤了一声:“大姑娘跟前那么多人伺候着,竟是让红玉给算计成功了。这还真是匪夷所思呢。” 芦荟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苏颖话里的深意,咬了咬下嘴唇。 桂嬷嬷若有所思,原本她还不想苏颖出面,毕竟这件事盖棺定论会是红玉手脚不干净,而不是红玉想爬上傅奕阳的床。 越是轻描淡写才越显得正常,可转念一想。昨天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要是再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更让人怀疑。 苏颖在踏进去的时候,眉毛都皱了起来。 雯玉现在可比原先看到苏颖就习惯性躲到魏姨娘/奶娘背后好多了,被章嬷嬷手把手的教导了一段时间,还可以规规矩矩的给苏颖请安了。 只苏颖看她瘦瘦小小。一副孤苦伶仃的模样,就是觉得亲近不起来,对章嬷嬷使了眼色,章嬷嬷就让人把大姑娘抱到出去。 “红玉呢?” 章嬷嬷回道:“在耳房拘着呢。” 苏颖让人把红玉带过来,红玉脸色惨白。眼圈通红,鬓发凌乱,灰头土脸的,看来这一夜她也没好过。 苏颖也不问她冤不冤枉,只沉声道:“我仿佛记得你老子娘也在当差,还有个兄弟,一向都是尽心的。” 苏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刚才还显得硬气的红玉抖着肩膀,“噗通”一声跪下来了:“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看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了大姑娘这些年的份上,求太太不要为难奴婢家人……” 这话儿可不怎么中听,桂嬷嬷气的扑过去便是一耳光,只抽的红玉摔倒在地,半边脸肿了起来。 桂嬷嬷指着红玉骂道:“下作的小女昌妇,竟是糊涂油蒙了心,你当时做下那下作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还有你老子娘了!你还有脸提大姑娘!这事儿你做下了,大姑娘往后还要不要脸面了?到如今竟还敢攀扯大姑娘,我都要替你臊得慌!” “南院出来的都是这副德行,当初大姑娘的奶娘是这般,如今你也是这般,但凡有些羞耻之心,就不该做下那下作事。等事到临头了,再提一句伺候大姑娘有功劳,就能逃过一劫了?妄想! 我看你就是把自个太当回事,以为大姑娘少了你就不行了是不?大姑娘是主子,就是主子让你剜肉,都是应当的!” 桂嬷嬷开了地图炮,一筛子把南院的都给炮轰了。 红玉也不再说多余的话了,只管砰砰磕头,额头很快都磕出血来了,“求太太开恩。” 苏颖垂着眼帘看着红玉磕头,无动于衷,等到红玉磕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才开口沉声道:“她既然手脚不干净,咱们府里从不要这样的奴才,只把人牙子找来,远远的发卖了。” 桂嬷嬷还想说什么,可转眼一想,这件事儿只能这么钉死了,不能再有所更改,这样做也是应当。 红玉也没哭着替自己求饶,章嬷嬷叫来两个婆子。把她给拽走了。 “章嬷嬷?” 苏颖唤了一声,让章嬷嬷心里一阵打鼓,连忙上前认错,这里头确实有她的疏忽在。 原本觉得大姑娘的屋子里。最大的刺头那奶娘已经被赶出去了,她又是太太派来的,梳理起这屋子里的下人应该是没多大问题,可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些个丫环婆子之间的拉帮结派。 毕竟她们多是府中的家生子,有的几代都在侯府里,盘根错节,她一个外来人,虽说有太太在背后撑腰做主,可到底还是个外来的。 就红玉,章嬷嬷得承认她可真是看走了眼。原先这屋子里的哪个丫环轻。浮她都门儿清,可再怎么也没想到红玉会来这么一遭。 苏颖掸掸袖子,也没追问,只道:“嬷嬷的能耐我还是信得过的,索性昨天那事儿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得亏是在我这院子里,不然可实在是不敢想呢。” 章嬷嬷听着,头皮都绷紧了,她还没傻到相信苏颖说的是正话。苏颖越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章嬷嬷就觉得太太这是真怒了,这隐怒可比真发怒来的可怕。 章嬷嬷在心里苦笑,原本以为是个好差事。哪想到这里头有这么多的波折。 她都隐隐有些羡慕和她一道来的孙嬷嬷了,虽说她现在手里头权力瞧着比孙嬷嬷多,可到底没孙嬷嬷那么清闲自在。 “我既然让嬷嬷管着大姑娘的屋子,就是信任嬷嬷的,这回儿出了漏子,补上便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嬷嬷这下是心苦嘴也苦了,她还得赶紧表忠心。 等苏颖走了之后,章嬷嬷才意识到她出了一身的汗,苦笑了下,太太可真是积威日盛啊。 苏颖回到正房。薄荷倒了温水过来,苏颖喝了两口,压下了嘴里的涩味。 芦荟不解道:“太太,您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红玉了?” 薄荷一听,也望了过来。 苏颖明知故说道:“她不过是手脚不干净,把她远远发卖了都算是重的了。” 芦荟一凛,连忙道:“我说错话了,往后再不会说漏嘴的,只当那锯嘴的葫芦。” 薄荷小声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芦荟狠狠瞪了她一眼,薄荷朝她吐吐舌头。 桂嬷嬷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声,芦荟和薄荷连忙立正站好,生怕桂嬷嬷给她们好果子吃。 芦荟看了苏颖一眼,知道她和桂嬷嬷应该有私密话要说,想了想道:“先前针线房说给主子们的新衣裳做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去。” 薄荷慢了一步,懊恼的看了芦荟一眼,芦荟还记挂着薄荷刚才说她‘马屁精’的事儿,一点都不厚道的把薄荷留下了。 薄荷只得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在桂嬷嬷摆手中红着脸退出去了。 桂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说:“怎么还不知道稳重?太太,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她们。” 苏颖不置可否,问桂嬷嬷:“嬷嬷可觉得我处罚的轻了?” 桂嬷嬷叹口气道:“这到底是绕着大姑娘的,索性大姑娘还小,不懂事。” 桂嬷嬷说完看了看苏颖的神情,问道:“可是老爷的意思?” 苏颖一挑眉,驴唇不对马嘴的说:“大姑娘一直在正院住着也不是个法子,早先老爷还说过等她再大些,让她搬出去住呢。” “这敢情好啊,当初把大姑娘养在正房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原本我还想着把大姑娘养过来,能带孩子来,若是养熟了,未尝不是件好事。只如今看来,这实在是……” 桂嬷嬷的意思,苏颖琢磨下就明白了。原先是正房没孩子,雯玉就占了个庶长女的位子,还是傅奕阳唯一的孩子。 那时候把雯玉抱过来养,未尝不能叫傅奕阳把心思多往正房放,最好能带出正房自个的孩子来。毕竟其他的都是虚的,只有孩子才是实的。 可哪想到后头斗来斗去,魏氏倒了,苏颖也有了一双嫡子,那大姑娘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现在看来,就是弃之也不可惜。 PS: ……   ☆、221章 异想天开 桂嬷嬷想到以往的事儿,不免红了眼眶,“若是没查清楚原因,这么个庶长女就认了,可现在,总归是一根刺。” 苏颖明白桂嬷嬷的意思,勇武侯府还自认高门大户呢,偏偏还搞出个庶长女出来。 再者以前都认为是苏颖不能生,可实际上呢,从一开始嫁进来就被傅母下手给算计了。 就是这样,才更显得大姑娘这个庶长女刺眼,尤其是魏姨娘还是个恃宠而骄没事找事的,有这么个亲娘,即便孩子是无辜的,可也让人不会真心喜欢起来。 苏颖对以往的事儿不置可否,但现在,大姑娘的存在确实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疙瘩。 苏颖垂下眼帘,道:“只发生了如今这样的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叫她搬出正院,先让章嬷嬷好好把她那屋子里的下人梳理一遍,我可不想再发生类似昨天的糟心事了。” 桂嬷嬷张了张嘴,门外就传来芦荟急匆匆的脚步声,桂嬷嬷看过去,芦荟喘口气道:“太太,红玉吞金了!” 桂嬷嬷愕然,和拧着眉的苏颖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人怎么样了?” 芦荟吞了吞口水:“没救了。” 苏颖面色凝重,这种感觉不太好。 桂嬷嬷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好的看住她,还能让她钻了空子?”转过身对苏颖说:“太太,我去看看。” 苏颖点了点头,芦荟过来给苏颖捏肩膀。 苏颖喃喃自语道:“她倒是个烈性子的。” 芦荟不赞同的说道:“她若是个烈性子的,哪里会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来!还是踩着旧主上位的,哪里值得同情了。” 芦荟本来还想说“她要是有点羞耻心,就该这么做了”,可人都没了,再说这些落井下石的话,就显得凉薄了,只把这话放在心里头转了一圈。 苏颖心往下沉了沉。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要她说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红玉的箱笼都检抄了?” 芦荟抿了抿嘴,道:“孙嬷嬷已经去了。借着这次也好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歪心。” 也不怪她们这么小题大做、一惊一乍的,实在是正房被傅母用抹了药的用具摆件暗害,给她们留下了阴影。 从苏颖嫁过来到傅母的阴谋被查出来,傅母赏赐到正房的东西里就没几件是干净的,就连孙嬷嬷这样见多识广的,都暗自心惊。 等后来丽月连着魏姨娘想借着大姑娘的手害福禄两个小家伙,那几乎就成了无头公案,没人知道丽月是从哪里来的那害人的东西。 就是因为这件事,苏颖心里彻底对大姑娘没了好感。说迁怒也好,真的不喜也罢了。反正就是上了黑名单。 雯玉在正院里,就给了别人攻讦的跳板。苏颖对她住的院子,摆明了是不插手管,只让章嬷嬷代管,这在一定程度上。那里就成了正院的薄弱处。 这一次,从正常来看,是成了丫头爬床的跳板,就是未遂,也够让苏颖恼火的了。 不但是这腌臜事儿发生在正院,还有就是她那插手不管的态度,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这件事给了苏颖惊醒。往后是决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事的。 苏颖淡淡的说:“好好查查。” 芦荟心里一惊,她下意识的觉得苏颖这是要连着整个正院一起查了。忽的想起先前苏颖生产时,背主的丫头,那可是正房的下人,不也是被丽月给策反了? 保不齐正房还有丫头有二心,这种事儿芦荟可不能打包票说没有。毕竟前车之鉴在呢。尤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像是红玉。 没发生昨天那事儿之前,她们哪个都不觉得红玉像是包藏祸心之人,可事情就明明白白的发生了,由不得她们不信。 查来查去。还真的查出问题来了。 桂嬷嬷异常的恼火,大姑娘的院子里有人不老实就罢了,就是苏颖这边儿也有丫头手脚不干净,这才叫红玉钻了空子。 苏颖面沉如水的听着她们的求饶声的,摆摆手,几个婆子把还在哭着求饶的丫头们连拉带拽的拉走了。 芦荟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苏颖的神情,嗫喏着说:“太太,这次是我们松散了,叫那些猪油蒙了心的有机可乘,保管没下回了。” 苏颖觉得确实是她带着头松懈了,想来是觉得府里再没有人能抗衡她了,傅母倒了,又没有其他侍妾,近来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以往紧着的神经难免就松了下来。 这一次事儿给苏颖敲响了警钟,免得日后再出了纰漏,可不是每次都像这次一样有‘不幸中的万幸’。 桂嬷嬷也是愤愤道:“也好让那些小妮子紧紧皮,主子宽宥是她们的福分,可不是让她们偷奸耍滑的理由。” 苏颖一听,觉得有些讪讪的,这话儿怎么听着像是在说都是她待下太宽宥了,才滋生出那些下人偷奸耍滑的胆量。 桂嬷嬷好似看出了苏颖的心思,语重心长的说道:“一张一弛才是正道,太太您就瞧着吧,等我把院子收拾一通,她们皮就紧上了。照我来看,这回儿被红玉那妮子收买的几个小蹄子,都是些蠢的,被红玉几句话就哄得摸不着北了,这样的下人咱们不用也罢。” 苏颖觉得桂嬷嬷这是拿她当小孩子哄呢,这种滋味可实在是……久违了啊。 苏颖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然后突然意识到她这样子跟傅侯爷尴尬的时候常用的动作很像啊,就把手放下来,“有嬷嬷在,我哪里有不放心的。” 苏颖转念一想,调,教下人哪里用得着她出手,毕竟哪里有正经主子这样自堕身份去折腾下人的,有桂嬷嬷就够了。 白芷把收到的请帖送上来,撇了下嘴说:“姜夫人差人来问,太太明儿有没有空招待她?她听说了老太太病了,想过来探望。” 苏颖扯了扯嘴角。真是神烦,可想了想,说道:“自然是有空的,她好心好意的来探望老太太。怎么能把人拒之门外?” 这次知道按套路来了,怎么不像上上次,碰巧路过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或是像上次一样,被陈宛凝和陈夫人气晕,抬到侯府来呢。 苏颖眯了眯眼睛,想到昨天和钟夫人达成的协议,就不知道钟夫人有没有放在心上呢? 说到这个,姜夫人本人深有体会了。 昨天姜夫人知错就改,不但摆了一桌酒席像姜存富赔罪,还很贤惠大度的把自个身边最貌美的丫环玉簪开了脸给姜存富。姜存富火气就消了大半,再加上以往哪里见过姜夫人的如此低声下气,男子气概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然是和姜夫人‘握手言和’了。 今日,姜夫人就让底下人见着玉簪的时候叫她一声“玉簪姑娘”。玉钏眼神闪烁,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姜夫人刚顺口气,那边儿钟夫人派来的嬷嬷就上门了。 姜夫人心里再不待见钟夫人这个继母,可面上该有的还是有的。 钟嬷嬷自然是了解姜夫人的脾性,不敢在姜夫人面前托大,只老老实实的将钟夫人的意思传达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告诫姜夫人现如今莫要和勇武侯夫人过不去了。钟夫人这边儿已经给铺了路,姜夫人只要示个弱服个软,大家皆大欢喜。 听在姜夫人耳中颇为不是滋味,感觉就像是她那继母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一般,还铺路?她那继母有这么好心? 钟嬷嬷不慌不忙的加了一句:“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姜夫人表面上不满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下去,同时心里却更愤懑了。她那继母惯会投机取巧的,谁知道她到底和勇武侯夫人说了什么,偏还厚颜无耻的在她父亲面前邀功!偏父亲还就吃她这一套,实在是可恨。 心里这么想,冲钟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了。原本我们两家就握手言和了,我没来得及和继夫人说一声,竟还劳烦继夫人在勇武侯夫人跟前替我转圜。索性没出什么岔子,不然的话,可不就是让我家老爷忙活的都前功尽弃了。不过,就是这样我也该好好谢谢继夫人的,赶明儿我一定在父亲跟前夸夸继夫人,继夫人对我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尽心尽力了。” 这番话处处扎了钟嬷嬷的耳朵,钟夫人虽说是继室,可毕竟嫁到钟家几十年了,也是说一不二的老夫人了,外人不管是碍着钟家的权势也好,也是为了情面也好,哪个不都是尊称钟夫人一声老夫人,可偏偏姜夫人就是声声“继夫人”“继夫人”的叫。 这么叫没有错,谁叫钟夫人就是继室,而姜夫人是原配留下来的正儿八经的嫡女,就是比钟夫人所生的儿女高贵一头。 再有姜夫人这话儿听起来是在夸钟夫人,可实际上先是点明钟夫人画蛇添足,险些‘好心办坏事’。再听听姜夫人最后的那一句话,像什么样子,分明就是没有把钟夫人当做继母,反而是像个管事嬷嬷了。 钟嬷嬷心里忿忿,可她很知道姜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惹急了她,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削你一顿都不带和你商量的。 钟嬷嬷挤出一丝笑来,违心道:“姑奶奶如此想,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姜夫人从鼻翼里重重的哼出一声来,冲钟嬷嬷摆摆手:“回去和继夫人复命吧。” 跟打发叫花子似的,钟嬷嬷一直都是钟夫人跟前得力的嬷嬷,哪里被这么下脸过,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 可姜夫人混不吝的性子又让钟嬷嬷发憷,这次也只能忍气吞声了,回头添油加醋的在钟夫人面前告一状。 送走了钟嬷嬷,姜夫人越想越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会有这么好心,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后坑我一把!”姜夫人咬牙切齿的,她向来不待见钟夫人,甭管钟夫人做了什么,到了她这里,总是会被曲解,反正就是钟夫人没好心就对了。 这次更让姜夫人恼火的是。姜存富昨天说了要她不要再和勇武侯府对着干,要示好;今日钟夫人带来的话里也是这个意思,一个个都怕了勇武侯府不成! 可恶! 良久,姜夫人才强压下一口气。即便心里再不情愿,姜夫人也不会一气之下就和姜存富还有娘家对着干的,毕竟如今就连姜侧妃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了。 姜夫人把管事娘子叫来,让她去勇武侯府送拜帖。 姜夫人断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如今服个软,那是情势所逼,没办法的事儿。 转身姜夫人就把她的心腹邵安家的叫来,急切道:“我让你查的勇武侯府腌臜事儿,你可是查到什么有用的了?” 邵安家的在心里连连叫苦,诺诺的说:“奴婢查的那些您也有所了解的。那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柳氏,自上回打草惊蛇后,再接触起来就是困难重重啦。” 上回借着柳氏的事儿,不但是打草惊蛇,还被打蛇随棍上。被反咬了一口啊。 邵安家的忖着姜夫人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说:“要说勇武侯夫人有什么可诟病的,那可不就是如今勇武侯后院空空,原本还有小猫三两只的,可如今就是连那柳氏都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听说是勇武侯只守着勇武侯夫人一个人过了。” “说她是善妒不容人,我哪里说错了?”姜夫人语气泛酸,“霸着爷们儿不放。这是什么道理?就是驸马还能有通房丫头呢,她一个小门户出来的,难道还能比公主独特么?” 邵安家的明白姜夫人的意思,只劝说道:“若是再抓住那勇武侯夫人不贤一点,只怕没什么用处,毕竟上回已是用过的了。还……” 不是没用处,只是这话儿就不该从姜夫人嘴里说出来,而且当下,姜家就冒出个外室来。 谁知道若是再拿这点儿去攻讦人家勇武侯夫人,会不会再冒出什么狐媚子来! 姜夫人心有不甘的骂道:“这话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转而,姜夫人咳嗽了一声问:“那勇武侯有没有在外面养女人?我可是不信他只守着他夫人一个人的。” 邵安家的嘴角抽了抽,您以为勇武侯是老爷呢,在外面养外室,一养就养了好些年。 邵安家的摇了摇头,姜夫人一脸的失望。 邵安家的想劝姜夫人打消这个主意,别在没事找事了,想了想劝说道:“您想啊,那柳氏都是勇武侯做主送走的,显然是和他夫人感情好。 ” 姜夫人不屑的撇撇嘴,她可不信,要是感情好,还能有什么庶长女! 不过,姜夫人眼睛一亮,假模假样的感慨一句:“你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的,既然是这样,那只能说勇武侯是个怕夫人的。可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勇武侯在自个夫人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耻笑!” 邵安家的没接话。 姜夫人好似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我想那勇武侯可不想被扣上这么一顶怕夫人的帽子吧,到时候可就容不得那勇武侯夫人不给他纳妾了。我倒是要看看,到那时候,勇武侯夫人是不是还清高的不似凡人呢!” 邵安家的没想到自家夫人仍旧是不死心的要给勇武侯夫人添堵,连忙道:“太太,现在这风口浪尖的,还是好好思量思量,毕竟昨儿您才是应了老爷,只怕到时候……” 没说完呢,就被姜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被吓破胆了?真是没出息!上回若不是有谁挑唆了那对母子出来,岂会是闹成后来的咱们落下成的样子!若是让我查到了到底是谁在背后耍阴招,到时候非扒下她一层皮来!” 姜夫人这时候也没有再信誓旦旦的说是苏颖使坏的,以前她那是惯性使然。可后来压根就没有证据,不过这也不阻碍姜夫人一提起苏颖就咬牙切齿的。 “这次咱们做的隐蔽一些,我可不信就是勇武侯夫人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会没有人看她不顺眼的?到时候只管以讹传讹的那么一说,总归是有人会落井下石的。” 姜夫人猛然想起来最近传的很凶的流言,冷笑道:“最近勇武侯舅家表妹可是大出风头,让其他参加选秀的秀女都黯然无光,他们肯定是不满的,往常不过是碍着勇武侯不敢宣诸于口罢了,如今给了这么个机会。哼!” 说到最后,姜夫人得意得笑了笑,“就算到时候勇武侯查起来又如何,咱们提早把自个摘出来就是了。” 姜夫人自个已经拍板了。她现在不排斥要去勇武侯府低声下气了。 心里还想着,要是苏颖对她客气一些,说不定到时候她会说的轻一点呢。 邵安家的看姜夫人的神色,知道不好劝,咽了咽口水,心里犹豫了又犹豫,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 心里恨苏颖恨得牙痒痒,而且千方百计想给她添堵、找不自在的,可不止姜夫人一个。 姜夫人她不是一个人。 才短短几天,潘夫人就蓬头垢面的。俨然老了五六岁的光景。 杭州知府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摘除顶戴花翎,潘府被抄家,所有家产充公。 在知内情的官员看来,这已经是轻的了。没流放,没斩首,仅仅只是罢官抄家。 潘知府的靠山都弃车保卒了,实际上可以说是有些自顾不暇,潘知府落这么个下场,这里面可少不了季大人的奔走。 可做了二十年风风光光的官太太,一朝被打回白身。潘夫人如何能接受。 歇斯底里的埋怨季大人的不给力,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季大人不知在里面出了多少力,拉下脸来求了多少情,到头来竟还被亲妹妹憎恶。是个人都受不了。 季大人本来还有些心软的心肠一下子冷硬起来,对着疯魔似的潘夫人沉声道:“若不是我奔走求情,你们一家子早成了官奴了,哪里还容得了你在这里撒泼,还能拿回你的嫁妆!我不求着我亲妹妹知恩图报。可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哼,我家庙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季大人撂下狠话,气的一甩袖子走了。 潘夫人抖着嘴唇,凄厉喊道:“我可是你嫡亲妹妹,你当哥哥的竟还是要趁着我们家落魄,就落井下石吗?” 季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朝着潘夫人啐道:“说你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都是轻的!你好好看看,在妹夫出事之后,你们潘家还有你们那边的亲戚全成了缩头乌龟,到头来除了我们季家,还有哪家子顶着风头在其中出力斡旋的? 甭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是这种事儿搁到哪家,没赶紧撇清关系就是好的了。可你呢,你非但不知感恩,竟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怨恨起季家出力不够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潘夫人被季夫人骂的面红耳赤,可她仍旧不知悔改,恼羞成怒道:“若不是你拦着不让我和如月去找人帮忙,说不定潘家还能救回来的!” 季夫人气极反笑,一阵见血道:“你可是指的勇武侯?把如月送上门,想唱一出美人计,是吗?” “呸!”季夫人险些一口啐到潘夫人脸上,“别当我们不知道你的那点子龌蹉心思!我正想问问,你还知道礼义廉耻是怎么写的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月那丫头不知廉耻,果然是从你这儿继承来的,真是把季家女的风骨都丢尽了!” 潘夫人被季夫人指着鼻子骂的抬不起脸来,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吼道:“是又怎么样?我是为了潘家、为了如月好,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季家,季家要是有本事,我会这么做吗?” 季夫人被潘夫人这理直气壮的话,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不屑的讽刺道:“快省省吧,就如月那样的,就是勇武侯的眼睛被屎糊了,都不可能看得上,别再异想天开了!” PS:  ……   ☆、222章 众叛亲离 季夫人被潘夫人气的口不择言了,不过话糙理不糙,完全是一阵见血。 “你那是嫉妒!嫉妒如月能成为勇武侯府的女主人!大嫂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不用狡辩了!”潘夫人指着季夫人的鼻子大吼大叫。 季夫人听了一愣,然后面容扭曲,“你跟如月一样魔障了!” 潘如月想嫁给傅奕阳想的疯了,不但做出了一系列寡廉鲜耻的事儿,还疯魔一般对着苏颖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俨然是疯了。 潘夫人也不甘示弱,原本潘夫人还没有这么失去理智,只是潘知府被罢官,潘家被抄家,进一步刺激了潘夫人。 对于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潘夫人不疯才怪呢,或许可以当她在自欺欺人——认为如果潘如月能勾搭上傅奕阳,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傅奕阳一定会帮潘家渡过这次难关。 可潘如月好不容易从季家出去,可一个正眼都没有从傅奕阳那里得到,反而是得到了苏颖狠狠的一耳光。紧接着潘家就倒了,这俨然是压弯了潘夫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潘夫人把这一切都归咎到季大人和季夫人身上。 潘夫人阴仄仄地盯着季夫人,眼泪也不流了,“我清醒的很!怎么你心虚了?如月在家时好好的,可偏偏一到京城就变了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着不让她通过选秀!我知道,你一定是怕她到时候抢了姗姗的风头,成为姗姗的绊脚石,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你肯定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如月为勇武侯发狂!” 潘夫人说的振振有词,然而季夫人却冷静下来,她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潘夫人,听潘夫人说那些个陈词滥调。 对,就是陈词滥调。 潘夫人可一直都觉得季夫人对她怀恨在心。就是看不得她好,连潘如月都不放过。 季夫人看着鬓发乱了,面容狰狞,宛如疯婆子的潘夫人。突然觉得好笑,她做什么要跟这么个疯婆子一般见识,还费那么多口舌。 潘夫人自个作死,作的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季大人都撂出了“我家庙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这样的狠话,可见季大人如今对潘夫人是失望至极。 季大人都有如此表态了,季夫人觉得自己又何必再听潘夫人自以为是的控诉之词,那不是徒增不悦吗。 潘夫人的质问还没有停止,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知是说给季夫人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季夫人不耐烦听潘夫人说那些抹黑自个的话,冷笑着打断了潘夫人的“迫害论”。沉声道:“既然你觉得在季府过的水深火热的,那你只管回杭州去!” 潘夫人被哽的哑口无言,季夫人心里的鄙夷意味更浓了,季家到底是怎么养出她小姑子这样的姑娘的?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潘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已经看穿她心思的季夫人快她一步说:“你不用再找什么借口了。璋儿已经准备着带你们回杭州了,一家子自然是风雨共济的,不是吗?” “大嫂!”潘夫人惊恐的叫了一声。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现在知道叫她一声大嫂了,先前指着她的鼻子咒骂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她的身份,现在再想起来。晚了! 季夫人喝命玛瑙出来叫人送潘夫人回去,潘夫人用有杀子之仇的目光盯着季夫人,季夫人浑然不觉,突然说道:“你要是不回去,你的嫁妆可要被姑老爷那些个侍妾姨娘的给瓜分了。” “你!你不要太过分。”潘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那架势。若是没有丫环在跟跟前挡着,她就要扑过来给季夫人一爪子一般。 季夫人冷冷一笑,到底谁才是更过分的那个? 潘夫人恨得要死要活的回她住的院子,季夫人坐在座位上,好半晌才平了一口气。道:“如月还是老样子?” 玛瑙回道:“表姑娘照旧神神叨叨的,整日里掉眼泪,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玛瑙不屑的撇撇嘴,自打潘如月在勇武侯府丢了那么大的人之后,整个人好似疯的更严重了。私下里找来了道婆给做过法,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是变本加厉,病的更严重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好像丢了魂一样。 玛瑙暗想,这哪是被什么污秽冲撞了,分明就是为了个男人迷了道,丢了魂! 呸!好不要脸。 季夫人揉了揉眉心,“左右他们一家子就要回杭州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玛瑙欲言又止,季夫人见状,道:“怎的?难道如月那丫头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玛瑙连忙否认,吞吞吐吐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只瞧着姑奶奶的样子,只怕日后又要赖上来,到时候若是老爷一心软,那岂不是……” 季夫人一想到先前当她说到让潘夫人回夫家时,潘夫人不自然的神情,厌恶的撇撇嘴。 以潘夫人的性子,拖家带口的回娘家心安理得的享福,绝对是她能做出来的。 可这样是季夫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心里暗暗想:若真是这样,还不如判姑老爷流放,她那小姑子跟着一块儿到流放之地去呢!最起码还能眼不见心不烦。 季夫人冷哼一声说:“没得嫁出去的姑娘一味住在娘家的道理!” 玛瑙张了张嘴,诺诺道:“太太,您说姑奶奶有没得和姑老爷和离的心思?” 季夫人也傻眼了,张嘴想反驳,可她还真拿不准潘夫人的心思,只狠狠瞪了玛瑙一眼,骂道:“浑说什么!” 玛瑙连忙认错:“奴婢想岔了,姑奶奶就是不顾忌姑老爷,那也得顾忌几位少爷和姑娘的。” 季夫人眉头拧紧,心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不假,可若潘夫人真的执意要和姑爷和离,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季大人! 季夫人这么一想,眉头就松开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把潘夫人这么煞神送走。 那边儿潘璋无奈的说:“母亲。舅舅已经尽力了,您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 潘夫人眼睛早就红了,手紧紧地攥着帕子,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见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潘璋一眼:“我都是为了谁,如今咱家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舅舅却是冷眼旁观,不管不问的就罢了,现在还要赶咱们走!” 说着,潘夫人语气里的嘲弄意味越来越浓,“我瞧着是生怕沾了晦气,这才急着把咱们赶走的吧!” 潘璋在心里叹气,他觉得潘夫人在这问题上太偏执了,固执的认为季大人是‘嫌贫爱富’。可现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潘璋看着潘夫人的神情,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没用,干脆的不劝了,他只问道:“母亲,回杭州的车马都备齐了。母亲若是愿意跟儿子回去,就尽快收拾好行礼。妹妹那边,既然父亲已经没了官职,那妹妹也就没了选秀的资格,也正好。就妹妹那样子,还是不见外人的好。” 潘璋可谓是最后一个知道潘如月思,春的事儿。当时可谓是觉得羞愧,以前觉得不大对劲的事儿也有了解释。 可替潘如月觉得羞愧得慌是一回事,但他作为兄长,总不能丢下潘如月不管,任她自生自灭吧。 既然潘如月没了选秀资格,那就带回杭州去。再好好的教导一两年,总是能掰回来的,到时候再寻个老实可靠的人家嫁过去。 “这怎么行!”潘夫人不赞同的拔高了声音,尖利的说道:“怎么能这般灰溜溜的回去,那我岂不是颜面无光!” 潘璋深深的皱起眉头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母亲怎么还只记得她的颜面!他勉强平了一口气,问道:“那母亲想如何?” 潘夫人哑然,她还没厚脸皮到告诉潘璋,她还死心不改,采取非常规的手段给潘如月谋划上一门好亲事。 “我哪里只是想到自个,更多的还是想着你妹妹的亲事。选秀既是参加不了了,可你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父亲被罢了官,如何能说上一门好亲事。不若留在京城,最起码在这里,还有你舅舅在,我就不信了,堂堂一品尚书的嫡亲外甥女还会被人看轻了去。” 潘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潘璋仍旧半信半疑,他谆谆劝导说:“照母亲这般说,是要给妹妹找门高门户的亲事吗?可母亲您有没有想过,即便有舅舅照看着,可娘家到底式微,更何况现在咱们家还是这种情况,妹妹会被夫家看不起的。若是受了欺负,没个撑腰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潘夫人被说的一愣,随即道:“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潘璋叹口气道:“虽说父亲被罢了官,可咱们家到底还有几分底蕴,等两年,我参加科举便能入仕为官了,到那时候总归是多了几分底气。到时候在杭州找户门第不高的老实人家把妹妹嫁过去,不求多么的荣华富贵,只求日子过得殷实便是了。再说了妹妹如今这副样子,母亲若是硬给她说亲事,到时候瞒不住不说,妹妹是个执拗的,若是看不开……” 潘璋说的很委婉,可意思很清楚,潘如月现在疯的不轻,不要领出去丢人现眼了。 潘夫人也不免脸色有些僵硬,不由得说:“我哪里不清楚这些,你也说了,你妹妹她性子执拗,认准了便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潘璋仍旧皱着眉,沉下脸道:“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潘夫人如今可没了在季夫人跟前理直气壮的说自个雄心壮志的气概,不过被潘璋这么质问,她不悦道:“我也是为了如月好,想成全她。” 潘璋不傻,相反一点就透,他语气无比怪异的道:“成全她?让她去给勇武侯做妾吗?” 潘夫人尖锐的说:“你怎么这么说你妹妹?” “难不成呢?”潘璋有些气急败坏的说,“母亲您到底是想什么?如月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下…” 潘璋忍住了没说下,贱这个字眼,“去给人做妾?就算父亲被罢官了,可咱们家也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 什么地步?卖女求荣呗! 潘夫人不满道:“你浑说什么?我是如何都不准如月做妾的。我是说给勇武侯做平妻,一来这是亲上加亲,看在姑母的份上,如月可不会受欺负;二来这不是成全了如月,免得到时候如月想不开;再来到时候你也是多了一份助力。这可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啊。” “平妻?”潘璋嗤笑道,“那只有商家才会有的,而且律法是不会承认的,那可是不入流的。说出去会被人耻笑的。只是说的好听罢了,实际上也不过是贵妾!” 潘夫人不以为意,她不看面红耳赤的儿子,道:“那有什么的!就是你妹妹参加选秀,若是幸运被选中入宫,是妃嫔,那照你的理解,那岂不是也是入宫为妾!如今你妹妹既没了参加选秀的资格,相比于你说的嫁给五六品小官之家,勇武侯府可是高贵不知凡几了。 再说了。到时候凭借你妹妹的才情容貌,站稳脚跟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再说了,平妻怎么了,那勇武侯府里原先就出过这样的事儿,人家不照样是八抬大轿抬进门。下人不是照旧尊称一声太太的。” 虽然五六品官员在京城里不起眼,可潘璋先前说的可是指在杭州,五六品的品级不算低了。 更何况潘家大不比从前,就是有身为一部尚书的舅舅又如何,相看的时候对方看的最多的还是娘家。 潘夫人还真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都如此形势了,竟还是改不了这陋习。仍旧一贯的思维。 潘璋愕然,他实在没想到母亲竟是做这样打算,他压住心中的愤慨,一字一顿的问道:“且不论母亲是如何考量的,我但问一句勇武侯可是会答应?” 不等潘夫人回答,潘璋就说道:“是。他家是出过平妻一事不假,可娶平妻的是傅二爷。傅二爷可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就是这,当时勇武侯府可就被御史因有辱斯文、败坏门风、有违祖宗礼法狠狠的参了一本。这种事儿若是落在勇武侯身上,那简直就是捅破了天。等着被御史言官弹劾吧!勇武侯向来尊崇礼教,他如何会答应?” 潘夫人被潘璋说的一怔,随即尴尬道:“不就是个平妻么,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这不是还有你舅舅从中说合吗?就凭着你舅舅和他的关系,他应是不会拒绝的,要知道他可是由你姑祖母教养长大的。这点事儿他都应不下来,那就是对姑母的不孝了。” 潘璋因着潘夫人的话又羞又恼,且不说这种把潘如月硬是往人家身上倒贴的行为让他感到羞惭,就是潘夫人这么理直气壮的用已经去世的姑祖母去强迫对方,就已经让潘璋觉得受不了。 登时红着眼睛道:“母亲想的未免太过理所应当了!勇武侯是很正派的人,他绝对不会就因母亲说的所谓的‘孝’就应了的。再者,单就是舅舅这一关母亲都过不了,舅舅是礼部尚书,对礼义廉耻最为在意不过了,如何能为了母亲的一己私欲就做出逼婚的举动!” 不等潘夫人说话,潘璋又急道:“母亲也不必如此了,您和如月做过的那些事儿,儿子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如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母亲却是打着成全如月的旗号,做了那些…事!事到如今,母亲仍旧是好高骛远……若母亲实在是不愿意随儿子回杭州,只管直说便是了,儿子肯定不会再劝着!” 说完就气急败坏的走了。 潘夫人气的直哆嗦,口里骂道:“不孝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哪个!” 潘夫人颠来倒去就骂这样两句,等骂的口干舌燥了,才停下来。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先前我怎么没想到能让大哥从中说合呢,那勇武侯再硬气总不能连大哥的面子都不给吧?再说如月都这副模样了,大哥可不会不管不问吧。” 潘夫人打定主意,拢了拢鬓发,出了门要去找季大人。 本来是让她身边的大丫鬟去询问下季大人现在在何处,结果竟是碰了壁。 “主子的行踪,哪里是我这等下人能知道的。” “姑奶奶可别为难奴婢了,奴婢只是做洒扫的,如何能知晓老爷的行踪。” “……” 那些个小丫头个个视潘夫人如蛇蝎,躲都来不及。哪里会没眼色的往上凑。 潘夫人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长,恼怒季府的下人个个见风使舵,她到底还是季府的姑奶奶呢,一个个的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心里认定了都是季夫人授意的。心里暗恨季夫人的小肚鸡肠,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潘夫人好似忘了,因着潘如月被放出府而受牵连的季府下人了,当时潘夫人可是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 潘夫人费了些功夫知晓了季大人现在所在何处,前面的外书房潘夫人不好贸贸然的过去。 可现在潘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让人过去通传,可回过来的话让潘夫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却又不得不妥协。 ‘季大人正和幕僚商讨公事,外人不得打扰。’ 潘夫人暗自气恨道:“这摆明了就是借口,如今连大哥也与我生分了。我竟是成了‘外人’!” 一直到晚上,潘夫人都没能等到季大人,派人去催促,得到的结果竟然是季大人出府去了,归时未定。 潘夫人死死地咬着嘴唇。恼怒道:“大哥不愿意见我就直说,何必这么糊弄我?” 潘夫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顾丫环的阻拦,闯到了外书房。 出乎潘夫人意料的,季大人是真的没在外书房。 潘夫人又转而杀到了季夫人那儿,仍旧没见着季大人。 这时候,潘夫人对季大人出府还是半信半疑。质问季夫人道:“大哥去哪里了?” 季夫人不耐烦的敷衍道:“老爷出府了。”客气的话半句都不多——她和潘夫人可不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潘夫人仍旧不死心,攥着帕子问:“你可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季夫人斜睨了一脸愤慨的潘夫人,捏着帕子遮住嘴边的冷笑。 季大人为何临近傍晚出府了,还不是要避着潘夫人,季夫人可不觉得潘夫人想不到这点,如今竟然还好意思的问出来。 潘夫人窥见季夫人脸上的那若有似无的笑。大为火光,竟然自顾自的说:“既然大嫂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那我就只好在大嫂这里等大哥回来了,省的到时候我再白跑,徒徒浪费时间。” 季夫人身后的玛瑙当即黑了脸。心里唾弃潘夫人的厚颜无耻。 季夫人吸了一口气,冷声吩咐了一个丫环,让她好生伺候着姑奶奶,“若是姑奶奶有了一丝儿差池,仔细着你的皮。” 闻言,潘夫人心里十分气恨,季夫人这般恶骂那丫环,听在潘夫人耳朵里就跟就指桑骂槐一般。 季夫人正转身去内室,恍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先前璋儿到我这儿说他后日就要出发回杭州,小姑子的行礼可是收拾妥当了?若是人手不够,只管知会韩嬷嬷一声便是了。” 潘夫人被戳了痛处,把手中的帕子绞成了麻花,皮笑肉不笑的说:“不劳大嫂费心了。” 季夫人似没看到潘夫人难看的脸色,脸上还带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的说:“这是应当的。”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吧?潘夫人捏着帕子的手攥了又攥,这时候觉得在季夫人的屋子里,如坐针毡,怎么坐都不觉得万分不自在。 可先前赖着不走的话都摞下了,潘夫人不愿意当着季夫人的面出尔反尔,就一直硬撑着。 潘夫人不愿意和季夫人同处一室,季夫人更不愿意,她和潘夫人打完机锋撒手就回内室了,手指磕在桌子上,冷笑着道:“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223章 无理取闹 花开两朵,各表一边。 苏颖在黄昏时去了上房一趟,陈夫人和苏颖是“貌不合神也离”,不过看在昨天苏颖送上来的清单的份上,见到苏颖进来她还站起来:“大嫂。” 又死盯着傅母。 苏颖好奇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陈夫人张了张嘴想刺苏颖两句,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的憋回去了,就是这样,语气就有些不大好:“姑妈话说不出来,我只时时刻刻的守着。” 这话儿说出来谁会信,苏颖微微笑道:“哪里用得着你这么辛苦,左右有下人们在呢。” 这话儿听到陈夫人耳朵里,就成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也当成了下人了吗?”,她撇撇嘴道:“只当是我尽孝罢,没什么的。” 苏颖不说话,陈夫人望过来,扯了扯嘴角,道:“倒是大嫂,你这是来做什么呢?” 苏颖冲陈夫人笑的温和,“自然是和弟妹一般的。” 咱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陈夫人一噎,哼出一声道:“我哪里能和大嫂比,大嫂这般忙碌,还能抽出空闲来给姑妈请安,实在是很了不起啊。往后要是谁再说大嫂不贤不惠的,我肯定会头一个上前反驳她。” 当着傅母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她只是瘫痪在床,说不出话来,不代表耳朵也跟着聋了。 苏颖腹诽着,笑眯眯的说:“那敢情好啊。” 没了?就这样? 陈夫人无处着力,只觉得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可苏颖在陈夫人这里,积威甚重,她好歹按捺住心中沸腾的郁气,咬了咬嘴唇道:“大嫂,昨日和宛凝说了些什么?不妨也跟我说一说罢。” 苏颖觉得好笑,陈夫人这是想挖坑请她跳吗? 苏颖瞄了一眼一脸阴沉的傅母,从善如流的说:“好啊。” “我就知道。你,你说什么?”陈夫人险些咬住舌头,瞠目结舌的看向苏颖,苏颖的回答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苏颖暗自翻了个白眼。对着陈夫人笑的和煦,把她刚才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又说:“看弟妹惊诧的样子,好似是知道我和宛凝说了什么?我原本还好奇,你们姐妹好的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怎么她还会瞒着你什么事儿,敢情是你想听我再说一遍啊。” 陈夫人被戳穿还挺尴尬的,可就是见不得苏颖得意的神情,执拗性子上来,只盯着苏颖不放。 嘴上说着:“若是大嫂只是来给姑妈请安的。那我就大嫂让位置;若是大嫂是来和我耍嘴皮子功夫,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的,那便是算了。” 苏颖一愣,哟,陈夫人嘴上功夫见长啊。那在这其中。想来陈宛凝居功甚伟吧。 苏颖当然不是来和陈夫人耍嘴皮子功夫的,问道:“宛凝没来?” 又是这样!她质问的那些话,一到苏颖那边,就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泡都没有,实在是让人无力。 陈夫人没好气的说:“宛凝不清闲,和大嫂一般要管家。又不像大嫂还住在侯府里,从正房到上房,也就几步路的路程,哪里好来回的折腾。” 苏颖轻笑了一声:“这样啊,那也难怪。” 陈夫人咬牙。 她那一副明明心有不甘想反驳可又碍着什么憋着的憋屈模样,取悦了苏颖。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弟妹可是该家去了?” 陈夫人撇撇嘴,逞强道:“姑妈这里没个正经主子守着,我不放心。” 对上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夫人涨红了脸,就不再说那些冠名堂皇的话了。不怀好意的冲苏颖说:“不过,现在既然大嫂来坐镇了,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夫人瞥了一眼好似闭目养神的傅母,再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苏颖,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嫂连那件事儿都能越过姑妈办到,那还有什么是能难得住大嫂的呢?我现在可是很敬佩大嫂的,往后绝对不会和大嫂对着干,不然说不定被卖了都不自知。原先我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大嫂可千万要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才好啊!” 然而,又出乎陈夫人的意料,苏颖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表现出惶恐,反而乐盈盈的瞧着她,好似再看跳梁小丑。 呸!她才不是什么跳梁小丑呢! 苏颖深深的看了陈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刚才说大话时的趾高气扬,反而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暗自觉得好笑,道:“弟妹到底是懂事了。” “你!”陈夫人气的目呲欲裂,恨不能扑上来咬苏颖一口,以来泄愤。 苏颖上前来拍拍陈夫人的肩膀,无视了她嫌弃的表情,低声说:“好好表现,不然,我可是要出尔反尔了哦。” 苏颖脸上挂着微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笑面虎一般的恶毒反派,而陈夫人就是天真直率、被心机女欺负了的圣母花。 这么一想,苏颖险些打了个激灵,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不过,陈夫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我送弟妹家去吧。”苏颖和颜悦色的说道,乍一看还以为她们妯娌俩感情好,并没有因为往昔的矛盾产生什么罅隙呢。 不知道是被苏颖刚才的话给骇到了,还是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总之,陈夫人就傻乎乎的被苏颖牵引着往外走。 等坐上了马车,陈夫人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帕子当成某人来扯。 功夫不负有心人,临到家门口时,帕子终于被陈夫人给撕成了两条,她自己也出了一头汗。 等见到了陈宛凝,直接从鼻翼里哼出一声,重重的坐下。 陈宛凝抿抿嘴,道:“你又去招惹大嫂了?”看这样子,应该是铩羽而归吧。 陈夫人不满的拔高声音:“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然后她嘟嘟囔囔了一通,陈宛凝没听清,想想也知道,反正不是夸赞苏颖的好话。 “她若是敢出尔反尔。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夫人最后来了这么一句,陈宛凝一头雾水,刚想问具体经过,就听陈夫人没好气的说:“不说扫兴的事了。让她们摆饭罢。” 陈宛凝心说:你还知道那是扫兴的事啊?不过,陈宛凝估计着陈夫人的本意是觉得有关苏颖的事儿都是扫兴的吧? 陈宛凝不以为然,冲着绿湖点点头,绿湖便是下去催了。 勇武侯府 芦荟黑着脸说:“二太太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什么都往外说。” 口无遮拦的,实在是叫人不放心。 苏颖脸上的笑深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她就是那样的臭脾气,我可没指望她一时半会的就能改掉。” 改不掉,那就收敛起来。 看起来,并不是没效果的。要是搁在以往,陈夫人不闹个天翻地覆,她能罢休? 回到正房,苏颖随口问了句:“老爷可回来了?” 芦荟眼前一亮,两位主子这是要和好的架势? 薄荷笑着回道:“老爷从衙门回来有半晌了。只季府的表老爷来了,老爷要招待表老爷,刚叫人传了话来,他就不过来用饭了。” “表老爷?”这算是什么称呼? 薄荷嘟嘟嘴,以为苏颖没转过弯来,就提醒道:“太太,您难道忘记那位魔障了的潘姑娘了?” 薄荷嘴快的让芦荟眉毛都竖起来了。瞪了薄荷一眼,薄荷吐了吐舌头。 苏颖睨了薄荷一眼,嘲弄道:“忘了谁可不能忘了她,她那样的可是我生平仅见。” 不过,季家来人找傅奕阳是要做什么? 苏颖揉了揉眉心,想起来还有傅奕阳‘公报私仇’的那一茬。 杭州知府被弹劾本来就是傅奕阳在其中牵的线。季大人丝毫不知情,还转过头找傅奕阳转圜。 等到最后杭州知府落马了,说不定季大人转过头来还会感谢傅奕阳从中转圜呢。 这才是把人卖了还叫人帮着数钱呢,比起来她诓陈夫人的那点小伎俩,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傅侯爷。真腹黑也。 还真叫苏颖猜对了,季大人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想避开神志不清的潘夫人,另一方面就是想来感谢一下傅奕阳了。 季大人可不像潘夫人那么不知感恩,还倒打一耙,他对于傅奕阳在其中出的力,还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季大人代着潘知府一家向傅侯爷表达了谢意,傅奕阳荣辱不惊,只平淡的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傅侯爷这般的荣辱不惊,反倒叫季大人更高看一筹,欣慰道:“你有如此锦绣前程,姑母泉下有知,定会感怀甚慰的。” 季大人提起祖母来,傅奕阳稍微有一些的不自在,可这不自在也只有一瞬间。 毕竟比起祖母的子侄女,在傅奕阳心中,万万是比不上自己的妻儿重要的。 傅奕阳眸色沉了沉,不经意的问道:“事已至此,不知潘璋有何打算?我曾和他有数面之缘,他有才华学识,有上进心,只希望如今别沉寂了才好。” 季大人感叹道:“璋儿是个好孩子,他并没有为此自怨自艾,打算着带他母亲和妹妹回杭州,等过了几年,再参加科举,以再光耀门楣。” 季大人说完,恍然意识到其中的尴尬之处——如月那丫头,唉,实在是魔障了,竟是接连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不知该庆幸对象是傅奕阳,会帮着遮掩过去;还是该觉得更加羞惭,毕竟比起潘夫人和潘如月跟勇武侯府是拐着弯的亲戚, 季大人跟潘夫人母女俩关系更亲密,掺合在其中,实在是让一向迂腐的季大人脸上无光。 傅奕阳沉默着,让季大人的神色中更添了几分窘迫。 本来若是只出了潘如月那不知耻的事儿倒也罢了,关键是潘夫人的所作所为,让季大人实在是觉得没脸。 这还不算完,为着潘家的事儿,季大人又得昧着心中的羞惭,来求傅奕阳帮忙。 想到此,季大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又觉得臊得慌。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样出格的事。 偏偏出力不讨好,想起潘夫人憎恨的话语,季大人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只剩下一腔苦涩。不由得叹息一声。 傅奕阳好似没看到季大人青青红红的脸色,道:“潘璋有如此志气便是个好的。” 至于其他的,完全没被傅奕阳看到眼里。 季大人有了台阶下,脸色缓和了些。 不过,这一顿便饭还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傅奕阳亲自送季大人到仪门,临了季大人叹口气,拍拍傅奕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的上了轿子。 傅奕阳一路往正院走一路问跟在身后的永平:“太太怎么处置的?” 永平头一低,声音也跟着低下来:“太太什么都没问,只叫把人给发卖的远远的。不过。没看住叫她吞金自尽了。后头,太太又处置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这话儿说的有些含糊,傅奕阳拧了眉,阴仄仄的瞪了永平一眼,永平缩了缩脖子。 傅奕阳想了想。这件事儿要是办彻底了,苏颖倒真是不合适的,想着就对永平说:“你去办,把事儿查清楚了。” “是。”永平跟了傅奕阳这么多年,这时候也不免在心里打起鼓来,这是对太太的做法不满意了?看着不像啊。 傅奕阳的脾气一向不好琢磨,关键是他很能收敛情绪。往往喜怒都不能从脸上瞧出些波澜来。 永平心一抖,想起昨天的事儿,赶紧把“老爷对太太不满”的念头打出脑海去。 一时间还不由得在心里咂舌,都那样子了,老爷都硬生生的忍下来,为得谁。还不是一清二楚吗? 为这个,永平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这时间再往前推个一年,那时候他压根就想不到被魏姨娘挤的快站不住脚的太太,翻身了不说。这地位是节节攀升。 往前气焰高涨的都不把他看在眼里的魏姨娘呢,怕是坟前都长草了吧。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唏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傅奕阳来到正房,苏颖这边才叫人撤了饭菜,见了傅奕阳这么早过来愣了下,“小厨房备了馄饨,我尝着味道不错,你要不要来一碗?” 傅奕阳点了点头,往旁边一坐。 苏颖目光落在傅奕阳下嘴唇上,乍一看那痕迹并不怎么明显,可还是遮掩不住的,真不知道他今天遭受了别人多少揶揄? 不过,以着傅奕阳用视线都能冻死人的本事,也不会有多少人敢上来撩虎须吧? 苏颖想出神了,傅奕阳清了清嗓子,道:“潘季氏的夫家被罢官抄家了。” 苏颖回过神来,消化了一下傅奕阳所说的话,视线上移。 傅奕阳继续用刚才的语气平铺直叙道:“近日他们会返乡,几年内是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苏颖慢了半拍道:“潘夫人会善罢甘休?” 傅奕阳疑惑的看了苏颖一眼,奇道:“她有什么好不善罢甘休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虽说那潘耀庭没死,如今也是半死不活了。” 合着她觉得算是大事,在傅奕阳这里根本就当一回事儿。 还有这“三从”能这么用吗?还有傅侯爷可真没有从傅母这个前车之鉴中,学到什么吗? 傅母要是懂的夫死从子的道理,可就不会折腾出那么多烂事了! 话也不能这么笃定的说,傅母倒是懂夫死从子,可这里面的‘子’不是傅奕阳罢了。 或许傅母一心想的是‘夫死子从’,不然就换‘子’。 总之,话说回来傅奕阳都没有从中吸取教训吗?潘夫人可不像会是遵从“三从四德”的。 还有他是认真的吗?最后说潘夫人的丈夫半死不活,是认真的?不是在说冷笑话? 苏颖不解的看向傅奕阳,嗫喏道:“怎么?” 傅奕阳平淡的说:“这有什么?他做知府时可没少得罪人,如今被罢官朝不保夕,先前他得罪的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 说到这里,傅奕阳意识到说得多了,这种官场倾扎的事儿说给妻子听不适合,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潘璋倒是个长进的,他家这一支不会就这么没落的。” 苏颖不以为然。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潘璋身边可是有潘夫人和潘如月母女呢。 苏颖没有搭腔,傅奕阳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们夫妻俩先前还在拧着脾气对着干。若不是昨天晚上杀出那档子事儿,今天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对话? 好在这时候,解围的来了。紫苏端着托盘上来,傅奕阳闻到了香味,也觉得饿了。 之前招待季大人的时候,根本就没吃上几筷子菜,只顾着劝季大人不要多喝了。再加上季大人觉得不自在,饭局草草地结束了。 这会子是真饿了,傅侯爷遵循着“食不言”的规矩,三下五除二的一碗馄饨下肚。又吃了两个虾饼,才放缓了速度。 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苏颖微微撇了撇嘴,自个给自个斟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傅奕阳说:“早上的白粥倒是该就着这虾饼吃。” 苏颖猛地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瞪了傅奕阳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的说:“白粥没有,倒是有酥酪你要不要来一碗?” 傅奕阳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够了。” 明显是要揶揄苏颖的,苏颖放下手中的茶杯。等着傅奕阳端茶漱口的时候说:“那助、性、药原本是魏氏弄来招待你的,只不过当时没派上用场。不过兜兜转转,到底还是用上了,你说这算什么?孽缘么?” 傅奕阳捏着茶杯的手一僵,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来历,一时间脑海里记忆深刻的场景又浮现出来——粉色的褙子。满院子的素缟。 想到此,他冷淡的说:“咱们别翻前面的那些旧账。” 苏颖冷哼一声,说:“当我愿意和你翻旧账,算新账的?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说着就啐了一口:“我也甭管她是图个什么,如今人都没了。我何苦再为个‘霸王硬上弓’未遂的事儿,跟你扯来扯去的,多没意思。” 傅奕阳当下就把脸拉下来了,“什么“霸王硬上弓”,这词哪是能这么用的?” 苏颖又是一声冷哼:“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我难道还说错了?” 傅奕阳哑然,没错是没错,可这词用到他身上来,总是觉得脸上不好看。 苏颖见状,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有本事遇到这样的事儿,怎么没本事敢直接面对了?” 傅奕阳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不过苏颖这样的话反而叫傅奕阳没多少火气。到底不像是昨天跟他说话时要么是爱答不理,要么就是死气沉沉、一板一眼的了。 沉声说:“我哪里会预见会碰到这等晦气的事儿?原本只是去瞧瞧雯玉的,却是被人钻了空子,我倒是庆幸是没被得逞了。” 傅侯爷这么一说都觉得不大对劲,什么叫‘没被得逞’,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遭遇采花贼,唉。 苏颖忍住要抬眉毛的念头,努力让自己绷住,“说的你好似是无辜的一般?” 严格说起来,傅侯爷还真算得上受害者。 傅奕阳不跟苏颖争执这件事了,再争执下去,傅奕阳都不知会落个什么让他哭笑不得的‘罪名’来了,先服个软:“这算是我疏忽了,往后再不会的了。你也别和我拧着了,咱们俩开诚公布的好好说说,别总是胡思乱想,让我也跟着心神不定的。” 苏颖杏眼瞪圆,不可置信的看向说了一番‘似情话又不似情话’的傅侯爷,“你这是倒打一耙!” 什么叫她胡思乱想?什么叫她拧着脾气?说的好像她想太多,又憋着话,才导致了两个人冷战的。 这到底是谁的专利啊?倒打一耙也不带这么颠倒黑白的! 苏颖气得半死,恨不能把手指戳到他鼻子上去,愤愤的甩了甩手腕,平了一口气道:“不知所谓!”哼,没说他是无理取闹,都是很给面子了。 尔后,气呼呼的站起来丢下愕然的傅侯爷去内室了。 PS: 傅侯爷:( ˉ▽ˉ;)   ☆、224章 当断则断 季大人回府,季夫人派来的人连忙把事儿说了。 “姑奶奶在正房等您呢,夫人规劝无用,您看这?” 季大人心里烦躁,本来在勇武侯府他就替自己这个妹妹觉得臊得慌了,可如今潘夫人仍旧是那么不依不饶的,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这让季大人原本就寥寥的耐心告罄了。 季大人万分不想见潘夫人,可潘夫人摆出这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季大人不见也得见了。 季大人叹息一声,“走吧。” 潘夫人是硬赖在季夫人房里不走的,季夫人可没心思招待她。 对此,潘夫人心里愤愤,可她还是得耐着性子,等着季大人回来。 让潘夫人觉得愤懑的是,她总是觉得季夫人屋子里的下人总是会朝她投来或不屑或鄙视的目光;要么潘夫人就觉得她们窃窃私语,肯定是在对她这个姑奶奶指指点点。 就在潘夫人耐心要告罄的时候,丫环进来通报:“老爷回来了。” 季夫人连忙从内室里出来,潘夫人看见神态自若的季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尖锐着嗓子说:“大嫂,你不帮忙就算了,我原本就没奢望你会帮我的忙。毕竟在我未出嫁时,你就看我这个小姑子不顺眼了。可你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和如月,我们不过是想法设法的挽救潘家罢了,可你却是落井下石,把我和如月禁了足。事到如今,你非但没有一点悔意,反而是说些不阴不阳的话,真是可恶至极。” 季夫人在潘夫人毫无征兆破口大骂的时候一怔,旋即就明白了潘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季夫人不由得觉得腻歪,这种侍妾姨娘惯用来争宠的伎俩,堂堂季府姑奶奶竟是毫无顾忌的拿来用,实在是不知所谓! 这么想着。季夫人看潘夫人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意,那笑容里带着轻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潘夫人突然的发难就慌张。反而是用看跳梁小丑的目光看着潘夫人。 潘夫人被季夫人的轻蔑的目光看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季大人阴沉着脸进了门。 “大嫂……”潘夫人孤注一掷了,她眼泪掉了下来,“大嫂看不过我说教我一句,我不敢说别的,毕竟先前我猪油蒙了心,顶撞了大哥。可大嫂一味的贬低我和如月,我却是不敢苟同的。大嫂也是当母亲的。那就应该明白我这为了儿女好的心态,如今相公仕途折戟,我若再不为如月好好考虑一番,那我这做母亲的就实在是不够格了。” 说着,泣不成声。 可正在这时。玛瑙就端了茶来,伸手还跟着小丫头,手里端着托盘,里头摆了散着热气的糕点,她有板有眼的说道:“太太先前吩咐奴婢叫厨房送上填补肚子的糕点来,说是姑奶奶等得久了,怕是要饿的。姑奶奶可要尝一尝?” 说着进来重新摆了茶,主座上根本就没有摆了茶点,季夫人仿佛没听见潘夫人的质问,将阴沉着脸的季大人迎了进来,微笑着说:“姑奶奶应是有要紧事找您,等了有好一会子了。您可回来了。” 季夫人和玛瑙主仆俩的一唱一和,半句替自个斑驳的话都没有,可就是把潘夫人噎的张不开嘴,脸上又红又白,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忍了下去。 红着眼眶。仿佛刚才互相打脸的事儿没发生一般,冲着季大人道:“大哥,先前是我做的不对,我只是关心则乱罢。我心里知道大哥所作所为都是为着我好,如今大哥要是因着这事儿在心里对我有了罅隙,那我真是没脸面了再呆在季家了,等明儿我拜会了父母的牌位,就和璋儿回杭州去。”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连连,如今可是知道装可怜了,还把死去的老太爷和老太太搬出来,来以退为进了。 可就是这样,季夫人对潘夫人就越发的不齿,阴仄仄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环,斥道:“都出去罢,把嘴都管严实了,今日之事若是有只言片语传了出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喂了药卖出去!” 季夫人这一番动作简直就是明着狠狠地打脸,打的潘夫人脸上火辣辣的。 无他,类似的话,季夫人在潘如月勇闯勇武侯府过后,查出来那些给予方便的季府中下人,就当着潘夫人的面说过。 如今季夫人这么说,可就把潘夫人的所作所为当成了不可外扬的丑事,不是明晃晃的打脸还是什么。 偏偏潘夫人当下不能出口说什么,不然那可不就是自个对号入座了。 潘夫人心里恨死季夫人了,脸上还带着哭泣的弱相,这样一来,面容不可避免的有些扭曲,看起来特别的诡异。 屋子里只剩下季大人、季夫人和潘夫人,季大人面色仍旧没有一丝缓和的坐在主位上,对着潘夫人沉声道:“你还有什么急事找我?” 潘夫人咬着嘴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跟着坐下的季夫人,摆明是觉得季夫人在这里碍事。 可季夫人对潘夫人幽怨的目光不当回事儿,嘴上还说着:“虽说小姑子你对我有诸多误解,可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糟心的事儿,可到底你还是季府的姑奶奶,老爷和我总不能真的对你不管不问的。若真是这般的话,叫我们往后对上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灵位时,于心何忍?” 季夫人并没有掩饰她们姑嫂间的嫌隙,反而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但话说得好,是潘夫人对她有诸多误解,错还是在潘夫人身上。 再者又着重提醒了潘夫人以前的龌蹉事迹,还把‘灵位’都摆了出来,呼应了下潘夫人先前把‘牌位’拎出来,来迫使季大人心软的行为——现在,没什么兄妹情了,有的也只有去世的父母的情面了。 潘夫人不理会季夫人,拿着帕子掩着脸自泣道:“大哥,事已至此,相公他落到现在被罢官的下场。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我想通了,并不怪大哥,大哥也只当先前我那些话儿是我鬼迷心窍说出来的混账话。我在这儿诚心向大哥认错,也不渴求大哥因为我几句认错的话就原谅我……” 季夫人也不把潘夫人的话当一回事。她低着头喝茶,至于应付潘夫人,那是季大人的事情,谁叫潘夫人是他亲妹妹呢,没看到潘夫人是把她这个大嫂当外人的么。 季大人语气没有先前那么生硬了:“你且说说你的打算。” “大哥,”潘夫人坐下来试了试眼角,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欣喜,她隐晦的看了看季夫人,只可惜季夫人低着头,好似在专注的欣赏茶盅上的纹络。“我唯一揪心的便是如月了。” 季夫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可她按捺下来,想听听潘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我们家也算是家道中落了,如月没了选秀的资格,我能想的就是托大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了。我知道我家这般如月若是嫁到旁的不相熟的人家,怕是会被婆母、妯娌们瞧不起。我也只想着能不能找户知根知底的人家。最好能亲上加亲的?这样的话,夫家顾忌着亲戚关系,如月做了人家的媳妇儿就少被错待了。” 随着潘夫人说话,季夫人捏着茶杯的手不断的用力,咬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 心里想着,若是潘夫人敢打着把潘如月嫁到季家的主意。她就是拼着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让潘夫人得逞! 甭说如今潘家落魄了,就是姑老爷仍旧是知府,季夫人也不会同意潘如月成为季家的儿媳妇的! 那样寡廉鲜耻的儿媳妇,季家实在是不敢恭维,就算是庶子也不成。毕竟就是潘如月如今的德性。那不是要给季家戴现成的绿,帽,子吗?季家可丢不起这种脸! 在这一刻,季大人和季夫人想到一处去了,他也认为潘夫人是把主意打到了季家身上了。 季大人眉头紧皱。显然是不愿意的,季家娶妻娶贤,最注重的就是媳妇的品德,光是冲着这一点,潘如月就严重不够格。 季大人把茶盅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严肃道:“我觉得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好生教导如月,最起码得知晓最基本的礼义廉耻!” 对此,季夫人颇为诧异,毕竟季大人还从没说过这么直白而严苛的话,在心里哂笑一声,看来他还没有糊涂到任由潘夫人为所欲为的地步。 潘夫人只觉得一口冷气吸在心里,堵在喉间,脸色瞬间变了,“大哥?” 季大人沉着脸,道:“你不必再狡辩。论亲,如月是我的外甥女不假,我该是倾向她的。可论理,如月的所作所为用不着我再多加评判,毕竟多说无益,作为她的母亲,你该觉得羞惭,没有好生教导她。” “若是我顾忌着她是我外甥女,做主替她相看知根知底的人家,把她那般的姑娘嫁过去做人家的儿媳妇,我做不到!那不是嫁姑娘,而是去祸害对方。到时候,为着这么一个不讲规矩不懂礼数的外甥女,毁了我季家的声誉,实在是得不偿失。” 季大人说这么一番话的时候,也是带了怒气,原本因为潘夫人向他认错而软和了那么一分的心肠,也再度的硬了起来。 潘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季大人会这么决绝,不但是拒绝了为潘如月的亲事操心,而且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这让心存侥幸的潘夫人难以接受。 “大哥,如月她可是你外甥女,你怎么能这么说?如月当初在杭州时可是再规矩不过的了,哪里想到到京城才多久,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潘夫人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闷声不吭的季夫人。 季大人没看到潘夫人的小动作,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正因为她是我的外甥女,我才直接点明。你作为她的母亲,该做的不是助纣为虐,而是好好约束、劝导她回归正途!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暗地里针对勇武侯夫人,险些酿成大祸!” 潘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季夫人眉头都要打结了,她从季大人的话里听出不对劲来,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季夫人目光直直刺向脸色煞白的潘夫人。不用问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然,季大人不会说出这么毫不留情的话来。 潘夫人还不打自招了,痛哭流涕的说:“大哥。我是鬼迷了心窍,只想着为如月着想,被那人给挑唆了啊!” 季大人听着潘夫人越说越不靠谱,“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看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你愿意去放任自流,愿意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我不管,只别再带累了季家。否则,就是对着咱们过世的父母,我也不会再心软。” 季大人不容分辨的说:“你不必再存别的心思了,收拾行李随璋儿回家。往后好好教导如月,别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丑事了。” 季大人在潘夫人这个妹妹跟前难得一见的硬气起来,就把潘夫人给震住了。 眼睁睁的看着季大人发完火之后绝尘而去,潘夫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潘夫人敢在季夫人和季府里胡搅蛮缠。依仗的不过是季大人的纵容,可现在她最大的靠山都倒戈了,潘夫人才是实实在在的知道怕了。 季夫人慢条斯理的捻起一块儿先前玛瑙端上来的糕点吃了,虽然过了这么一会儿,热气散了不少,但季夫人吃的津津有味,看潘夫人吃瘪真是叫她觉得心情舒爽。 潘夫人擦着眼泪。阴恻恻的盯着季夫人。 季夫人冷笑道:“如月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别来祸害我们季家的儿郎了,配不上。” 潘夫人恼怒道:“你浑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看上季家了?” 季夫人不解。 潘夫人“嗤”了一声:“大嫂实在是自作多情了!我说的那知根知底、亲上加亲的人家可不是季家。你和我这么不对付,我哪里舍得把如月嫁过来。那不是过来受罪吗?我说的可是勇武侯府!” “哈哈!”季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嘲笑出声,“你和如月一样都魔怔了不成?事到如今。还肖想嫁到勇武侯府?就是白日做梦也不可能。” 季夫人这么一想,就想明白了潘夫人的目的,她是想找季大人从中说合! 当即朝潘夫人啐道:“叫老爷从中说合这种荒唐事儿,你还真能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不等潘夫人跳脚。季夫人就冷笑道:“天色已晚,姑奶奶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吧!” 潘夫人接连受挫,臊眉耷眼地离开了。 等她一走,季夫人却是眉开眼笑,同玛瑙说:“总算是要把这搅家精给送走了!勇武侯府,她还真敢肖想,就是老爷心软应了她去说合又如何,勇武侯会答应才有鬼呢!” 玛瑙听得半知不解的,奇道:“太太是说姑奶奶想把表姑娘嫁到勇武侯府去?这……难不成是要送去做妾?”毕竟勇武侯府有当家夫人啊。 季夫人当下也愣住了,一时怏怏然。 被惦记上的勇武侯正打算要和勇武侯夫人开诚公布的谈一谈。 “出来散散步。”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冲苏颖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颖暗自撇撇嘴,还是站起来跟着傅奕阳往外走,夫妻俩没到外面园子里去,只在院子里溜达着。 跟着的丫环很有眼色的放慢了脚步,渐渐同前面的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苏颖一边走一边想着该怎么个和‘不知所谓’的傅侯爷开诚公布法,想不到傅奕阳先开口了:“你是怎么想的?”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她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关于什么啊,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是多着呢。 苏颖一面腹诽着一面拿眼睛斜睨他:“她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肖想着攀高枝罢了。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 眼睛的余光一直没离开傅奕阳的脸,见他皱起眉头,慢吞吞的说:“用得上这种法子,可见是知道我是多么的嫉妒不容人了。不过,更显得我管着后宅不够格,竟是又冒出那助、性、药来,还叫你被个丫头给算计了,实在是我的不该了。” 说起来傅家的内宅正经挺热闹的,各种阴损药物层出不穷。起到带头作用的就是傅母了。 想来从傅母库房里查出来的有害物件,并不是只给苏颖准备的。 还有那‘催、情、香’,傅母作为侯府的老封君,手里边竟然有这样下三滥的东西。不可谓不能耐。 相对的,正院这边儿还算干净。魏姨娘会掏弄来助、性、药,还不是想勾着当时一心扑在正房上头的傅奕阳。 哪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到了红玉手上,可见里面有许多猫腻。红玉吞金死了,死无对证,但要整治下人,哪里还需要确凿的证据。 苏颖眯了眯眼睛,这般想着,没注意到傅奕阳原本因苏颖话不对题沉下来的脸色缓和过来。 正妻的规范里就有一条要贤惠大方。不能嫉妒不容人,原先魏姨娘当道的时候,傅侯爷在她诉苦诉委屈的时候,还曾经暗自埋怨过妻子不够宽厚大度呢。 可那时候夫妻间感情不深,傅奕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等如今夫妻感情甚笃,尝到过嫉妒的滋味,傅奕阳反而会觉得妻子若是不吃醋、不嫉妒,那就真的不对了。 如今,苏颖这样子在傅奕阳看来就是闹小别扭,就是吃醋了。 苏颖一直注意着傅奕阳的脸色,见他脸色平缓了。抬抬眉毛,怎么着?说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话题,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是心情愉悦了? 没问题吧? “你觉得我做错了?” 傅奕阳咳嗽一声,斥道:“像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不规矩的东西就该严惩!” 原本若是红玉没吞金自尽,傅奕阳也是不容得她再活着的。 红玉的做法实在是戳到了傅奕阳的逆鳞。一来红玉是大姑娘的贴身丫鬟,二来竟敢用那样龌蹉的手段爬床。 这都是傅奕阳不能容忍的,会轻拿轻放的才有问题。 傅奕阳想着那助、性、药的来源就冷笑一声说道:“早处置了这样的毒瘤也好,省的日后带坏了雯玉。” 苏颖叹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在雯玉挪到正房的时候。她身边就不该留原本在南院时就伺候她的老人。” 这有些在影射南院的不规矩了,可南院的不规矩是怎么来的?归根到底,还不是傅奕阳给纵出来的,当然也和魏姨娘小人得志就猖狂的性格有关。 照这么说下去,又成了翻旧账了。 苏颖不想在过去那些糟心事上和傅奕阳再起争端,人死都死了,再去较劲那就是自寻烦恼。 于是,苏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如今也好,没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要是红玉成功了,苏颖都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来,就算傅奕阳是被硬上的。 苏颖一想到这点,心里觉得就该庆幸傅奕阳自制力好,成功保住了自己的贞、操。 换个角度来想,心里果然好受多了,苏颖胸口那股闷气总算是吐出一些来,看傅奕阳的时候眼里还带了笑意,语气轻快了一些,“你要和我开诚公布的谈什么?” 好吧,苏颖承认她这是在装傻充愣,除了这霸王硬上弓事件,他们纠结的不就是有关于傅母的问题。 可苏颖拿不准傅奕阳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还是把主动权先教到傅奕阳手上,听听他会说什么。 傅奕阳瞧了苏颖一眼,伸手牵了她的手,不容拒绝的把她的手拢到手掌中。 苏颖一愣,没有挣扎,就由着他牵着,心里有了谱。不由得想,先前真是她想太多了?可傅奕阳的态度,才会叫人觉得纠结的吧? 傅奕阳神色松散了下来,沉声说了好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原本傅煦阳进顺天府当天就可放出来的。” 苏颖没觉得多惊讶,都知道是傅侯爷‘大公无私’么,啧啧。   ☆、225章 海阔天空 对傅侯爷说的“傅煦阳是平白做了两天牢”一事,苏颖并没有觉得惊讶,她在傅奕阳“大公无私”“大义灭亲”没将傅煦阳捞出来,就意识到了。 当时,苏颖以为傅奕阳是想让傅煦阳长长教训,吃些苦头,等之后看来,又像是由此来和姜存富以及他身后之人来博弈。 不管如何,傅煦阳完全是被用来牺牲的,不过也算是傅二爷‘罪有应得’。 苏颖抿了抿嘴角,想听傅奕阳还能说出什么来。 傅奕阳闷声放大雷:“老太太因为傅煦阳出事晕过去一事,我是知情的。” 吓?苏颖愕然,她听懂了傅奕阳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在陈夫人把她卖了之前,傅奕阳就已经知道了,更有可能是,当天他就知道了。 苏颖想到了上房多出来的粗使婆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感觉不怎么好,就好似她在明傅奕阳在暗,她做的什么事情在他眼前就是毫无遮掩的,可反过来,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主动权,至始至终都掌握在傅奕阳的手里。 苏颖喉咙滑动,艰难的张开嘴:“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她没什么好说的。狡辩么?没有必要。再说了,苏颖她就是故意的,就是存心的,相信傅奕阳也是知道的。 傅奕阳望向远处,牵着苏颖的手更加用力,不让苏颖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你不用说什么,在她的事中我保持了缄默,就摆明我的态度了,虽然我现在才明着说出这样的话来显得冠冕堂皇了。可实际上,我是勇武侯府的一家之主。最终得为大局考虑。” 苏颖沉默良久,才轻嗤了一声,带着些嘲弄道:“敢情是我把堂堂勇武侯高看了。认为他品德高尚,眼里容不得沙子呢。” 傅奕阳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人,人无完人。” 苏颖张了张嘴,“我以为……”她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把傅奕阳给完美化了,这么看来,她先前算是庸人自扰了? “我不会再掺合其中了。”苏颖先退了一步,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实际上,现在根本就不用苏颖再做什么,对傅母抱有敌意的可不止她一个。 试问。和傅母有血缘关系的还有哪一个对她有着好感? 陈宛凝和陈夫人不说,单就是傅煦阳这个大孝子,他的孝顺值到底有多少?恐怕得看傅母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了。 傅奕阳更不用说了,傅母所作所为就是自绝了与傅奕阳的母子之情,没有反目成仇那都是大势所趋。 对苏颖来说,在和傅母的交锋中,苏颖大部分都处于被动,就是最后的反击都是建立在傅母下狠手算计苏颖的基础上。 在这种局面下,双方熄火,握手言和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到最后只有你死我活的局面。 傅母这一次再次中风,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往后她只能了此残生了。 苏颖没必要再掺合进去,她该做的都做了。 想到这里,苏颖斜了傅奕阳一眼,暗自心惊。蓦然想到了之前在狙击姜存富和敬国公世子一事上,他们讨论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及“鹬蚌相争,渔夫得利”。 如今搬到后宅里,同样的适用。苏颖自诩在下很大一盘棋,可实际上傅奕阳已经破而后立。成功地跳出棋局,坐山观虎斗了。 这可真是……苏颖一时间都找不到词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反正是比较糟糕的。 傅奕阳听了苏颖的话一愣,他“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苏颖的要求。 虽然夫妻两人说开了,但还不如没说开的时候呢。回到内室,再相处起来总有些别别扭扭的。 苏颖坐下来,没有抬头对傅奕阳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坐一会儿。” 傅奕阳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等傅奕阳去了净室,苏颖就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她心里乱着,可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芦荟以为两位主子已经和好了,心里欢喜着呢,脸上就透了出来,见苏颖坐着发呆,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太太,要不把给老爷做的扇套拿出来刺几针?” 芦荟这么一说,苏颖当下就尴尬了,她总能说她一恼之下把做了半截的扇套用剪子给绞烂了吧! 虽然她剪了之后,立马就后悔了——那扇套从开始做到现在林林总总用了不短的时间了,光是刺绣就花了不少的功夫。 绣起来困难,那毁起来太容易了,一剪子下去,呵呵。 苏颖打了个哈欠,冲芦荟挥挥手,“再说吧。” 芦荟不疑有他,凑过来帮她把头上的钗环拆了下来,白芷从箱笼里找出待会儿洗澡要穿的衣裳,叠好的放在一边。 被芦荟那么一打岔,苏颖刚想理顺的思绪就被放到一边了,她还想着是否要把那被她绞烂的半成品扇套给‘毁尸灭迹’呢。 傅奕阳洗漱出来,苏颖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们夫妻俩现在已经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了。 原本被搅混的一池子水,现在虽说是恢复了澄净,可在苏颖感觉来还不如浑浊着呢。 因为这种澄净下面是不容忽视的暗涌,苏颖不知道傅奕阳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己泛着说不清的意味。 苏颖突然想知道当初她歇斯底里的把有着鲜花靓影的池面下掩藏的污泥,掏出来给傅奕阳看的时候,他是什么想法? 对了,他当时吐了一口血。 这么一想,难道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她虽然气血上涌,但更多的还都是闷气,要说震惊,有是有,可多少没有多少预料。 不像当时她什么都不管,一股脑的把尖锐的能成为伤人利器的事实都倒给傅奕阳。宛如小白兔一下子变身成大老虎。 苏颖自嘲的笑了笑,这绝对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 “太太?”芦荟轻轻唤了一声。苏颖扫了一眼,才恍然觉得到底是差在什么地方。他们夫妻俩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要求的是贤惠操办后宅能确保不让他多烦心的妻子,就像是原先苏氏那般的,妻贤妾美,和乐融融;而不是像她这般的,想要追求着平等和自由。 再这种情况下,磨合起来总归是要磕磕绊绊的,就算原先看起来融洽,可也遗留下来很多问题。 苏颖怔怔的想起在没有跟傅奕阳摊牌之前。她不也做的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反而觉得做不到了? 其实,傅奕阳变了很多,再想想原先苏氏的日子,对比如今她的。还有昨天傅奕阳忍住了,没和红玉发生什么事,对此,总不能再期望更多了。 这么一来,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一下子被清空了,苏颖眉眼间变得明媚起来。 芦荟给苏颖擦头发的时候,还赞叹了一句:“太太这模样宛如二八少女呢。” 苏颖被她逗笑了。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就你贫嘴。” 芦荟嘟了嘟嘴:“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苏颖穿上衣裳,在心里感叹一句:她现在也才二十一,才是年华正好的时候呢。 苏颖情绪变得轻快起来。最先觉察到的还是芦荟,她和白芷对视一眼,全都发自内心的欣喜起来。太太好,她们才跟着好。 等苏颖回了内室,傅奕阳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头发披散着,玻璃灯发出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把他半截脸庞笼到阴影里。 苏颖想着是不是要过去服个软。说咱们握手言和呗,就眼尖的瞧见了摆在他身边的物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挥手让芦荟她们下去:“你们下去歇着吧。” 芦荟虽说手里还拿着要给苏颖擦头发的大毛巾。但识眼色的什么都没问,将毛巾放在一旁,领着屋内的丫环们鱼贯而出。 苏颖走过去,心道果然! 傅侯爷手边的那眼熟的物件不是别的,就是苏颖还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的被绞烂的扇套。 不知怎么的被傅奕阳翻出来了,而且看起来总有种要找她‘兴师问罪’的架势。 苏颖脸上撑起笑来,凑过去把那被绞的稀巴烂的扇套拿在手中,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错了几针就不美了,就把它给拆了。” 傅奕阳眼睛没离开手中的书本,嘴里只道:“嗯?” 苏颖踩着脚踏坐上了床,挨在傅奕阳身边,水绿色的睡衣贴合在曲线起伏的身上,连连绵绵的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扑面而来。 “不信?” 傅奕阳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要‘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苏颖暗自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说:“原本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没想着喜没有,反倒是被你给惊着了。” 傅奕阳侧过身子来,盯着苏颖看了一眼,然后转开视线,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回原处,“拿它泄愤了?” 你都知道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苏颖嗔瞪了他一眼,随手把那被绞的稀巴烂的扇套搁回箩筐里。 傅奕阳拿眼看她,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咱们都说开了,你也别和我置气了。这扇套么,剪了就剪了,再重新做一个便是了。” 苏颖简直要被傅奕阳的话给气笑了,他这话儿总跟在说她无理取闹,他宽容大量一般,撇了撇嘴道:“咱们俩算是扯平了,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总是憋在心里,脸上没点波澜,便是让人猜测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咱们都有错,谁也别想躲过去。 没想到傅侯爷微微颔首,颇为感叹道:“至亲至疏夫妻。”见识到了至亲后,哪里还能忍受得了至疏。 苏颖恍然一震,虽然她没有经历过苏氏那几年的‘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可她有记忆,有这一年多来的对比。 苏颖靠在傅奕阳胸膛上,想着他们俩也算磕磕绊绊的走到今日,就算不会有多深刻的感触,可不会忘了先前傅奕阳给过的承诺。不会忘了因为傅奕阳带来的酸甜苦辣。 苏颖握着傅奕阳的手,拿手指摩挲他的手心,想起昨天夜里他用双手暖热了她的手。带来的抚慰着身心的温暖,咬了咬嘴唇。 傅奕阳手抚上她的头发。带着些责备的说:“怎么没把头发擦干?” 苏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给你梳头吧。” 傅奕阳一愣:“怎么想起做这个了?”话虽是这么说,可等苏颖推了他一把,他就从善如流的往梳妆台前坐下。 苏颖迅速把她的头发拢在一起,用簪子一别,其实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偏偏叫傅奕阳说的,好像发梢还在滴水似的。 做完之后。拿着梳子一梳子一梳子的梳着他的头发,从头到发梢。 结发夫妻么?苏颖不时从镜子里看到傅奕阳带着笑意的眼,原先那些纠结和乱七八糟的情绪渐渐的沉淀了下来。 苏颖放下梳子,从后面揽过他的脖子,头枕在他肩膀上,轻轻的说:“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傅奕阳手覆上她的手,没有说话。 外头芦荟脸红红的,桂嬷嬷一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吩咐道:“快叫厨房去烧热水来。” 心里还想着虽说有了福哥儿和禄哥儿,可儿女谁会嫌多。尤其是现在,老爷只守着太太一个人过,总归是要再生几个才好呢。到那时候。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这么想着,桂嬷嬷把芦荟叫过来,压着声音问了几个问题。 芦荟当下满面通红,就连耳朵都红了,跺了跺脚:“嬷嬷,哪有您这样的,我去小厨房催催。” 桂嬷嬷一瞧芦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一拍额头,“我真是老糊涂了。问她个黄花闺女做什么。” 翌日,苏颖只觉得半梦半醒呢。感觉腿又被人架了起来,脑子还混沌着呢。手就上手推开了,轻哼一声,软软的嘟囔着:“还要上朝呢。” 傅奕阳知道昨天夜里做的多了,谁叫她软成一摊水的模样太招人了,还搂着他直哼哼,他哪里忍得住,多要了她两次。 现在,原本就意动了,被她这一声轻哼,直觉得酥麻到腰间,哪里还忍等了,直埋到她颈窝边,含住耳垂嘬了一口:“今日休沐。” 苏颖被他磨得身上又热了起来,根本就无力推拒,就那么从了。 等起来的时候已经比往日要晚一刻钟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是做了什么。 桂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的进来的时候,苏颖脸上红晕还未消。又听桂嬷嬷小声嘀咕着:“整日里黏糊在一块儿,怎么就没个消息呢?” 苏颖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桂嬷嬷是个什么意思,饶是苏颖脸皮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就假装没听到桂嬷嬷的自言自语,不过心里却是存了想法。 吃过早饭,他们夫妻俩去上房。 苏颖没有再问关于傅奕阳对着傅母是个什么态度,昨天那些含含糊糊的话,已经暗自表明了他的姿态。 苏颖从中撤出来,再往后就是要傅奕阳直面傅母和傅煦阳了。 不过看起来,傅奕阳对着‘老弱病残’组合,应该占着压倒性的优势。 苏颖想了想道:“姜夫人说是要来探望老太太呢。” 苏颖就是想问问姜家如今是怎么个情况,外室加上姜源错手杀人这两件事联合起来,不能够不对姜存富造成什么影响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傅奕阳想起姜存富的热情示好,冷笑一声道:“他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兵部左侍郎的位子已经有接手的人选了。” 钟家在兵部的势力不小,姜存富就是由钟家推上来的,可以说是阻击钟家势力的薄弱点。 苏颖松了一口气,轻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了底。头前钟老夫人还规劝我,要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呢。我跟她说,咱们侯府跟那姜家原本就没什么干戈,就谈不上化干戈了。” 苏颖这么一说,傅奕阳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颖淡淡一笑。道:“就前天,李尚书夫人过寿,见着了。尚书夫人想来是想做和事佬。倒也没叫她白忙活一场,这不。姜夫人就来向咱们家主动示好来了。” 到最后就有些调笑的意味了,苏颖倒不是觉得这里面是钟夫人发挥了作用,毕竟钟夫人这个继母和姜夫人关系可不怎么样。 能说动姜夫人的人可不多,但苏颖觉得不包括这位继夫人。 苏颖直觉是傅奕阳从中做了什么,就好似潘知府一事中,好的赖的傅奕阳都做了,可偏偏还被潘家当成‘救命稻草’,这就是一种本事了。 傅奕阳神色上波澜不惊。道:“既是示好,你就不需客气。” 苏颖低头一想,姜夫人来示好?想必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头才刚从她这里吃了一回闭门羹呢,眼下又来,不憋屈才怪呢。“知道了。” 临到了上房,傅奕阳突然以手作拳抵在嘴边咳嗽一声道:“他可是真的出了毛病,能不能好还两说。” “啊?”这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苏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见傅奕阳这样藏着掖着说话的样子。旋即就明白过来他到底是在说谁。 不由得嗔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和我说这作甚。” 转念一想傅奕阳会去做验证傅煦阳是不是真的不行了这件事,就觉得傅侯爷的光辉形象瞬间倒塌。毁于一旦。 这叫什么事啊。 苏颖自个都忘记了,这件事儿还是她‘明察秋毫’暗示给傅奕阳的呢。 他们这对夫妻,实在是半斤八两,大哥不笑二哥。 等见着了神情憔悴的傅煦阳,苏颖难得给了个好脸,不过傅煦阳不领情,阴阳怪气的说:“大哥和大嫂来了,真是稀客。” 苏颖轻笑一声道:“小叔这话儿可就不对了,这儿是我们家。哪里扯得上是客呢。” 傅煦阳被噎了个半死,他重重的‘嗤’了一声。来表达他的不屑于顾。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对苏颖说:“你去看看老太太。” 傅煦阳赶紧说:“还是别了。说句老实话,母亲不待见大嫂,见了大嫂难免会心生郁气。大嫂若是真心为母亲着想,还是只让丫环们在母亲跟前伺候吧。” 完了,他又‘小声’嘟囔道:“大嫂先前又不是没这般做过。” 苏颖懒得跟傅煦阳一般见识,只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留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傅煦阳独自面对冷着脸的傅奕阳了。 傅奕阳拿眼睨了傅煦阳,道:“身体可好些了?”这关心的话说的硬邦邦的,是傅奕阳一贯对着傅煦阳时的语气。 傅煦阳别过脸去,不屑道:“不用你假好心!” 这就是记吃不记打的货! 傅奕阳意味深长地道:“本来说好是由你照看母亲的,不过看你这样……” 不等傅奕阳说完,傅煦阳就截断了他的话:“我这只是轻伤,很快就会痊愈了。你不能……再说母亲离不了我,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傅奕阳倒没有多不悦,只冷声说:“最好是这样。” 傅煦阳色厉内荏的哼了一声。 苏颖没有拿热脸去贴傅母的冷屁股,站在门外一头黑线,他们兄弟间的对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绝对是她想多了。 傅奕阳出来,见着拧着眉毛的苏颖,“怎的了?” 苏颖干巴巴的笑了下,好奇道:“你和二老爷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这么听话的?” 傅奕阳一本正经的说:“只让他在母亲病床前尽孝道罢了,哪里有什么协议。” 苏颖在心里啐了傅侯爷一口,这种话儿说出来骗谁呢,他自个觉得可信吗?但人家就说的一本正经、不容怀疑的,这也是一种本事不是。 等到了屋门口,苏颖借口道:“我去问问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的作息。” 她进去做什么啊,没看到就连傅煦阳都知道了她跟傅母是相看两厌了。所以她就不过去讨人厌遭人嫌了,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要尽孝道的傅侯爷了。 苏颖不怀好意的想,谁叫那是傅侯爷的亲娘呢,虽然这亲娘还不如后娘。   ☆、226章 来者是客 “太太,李夫人来了。” “快请她进来。” 李夫人进来,见苏颖神色如常在心里小小松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不会不欢迎我来吧?” 苏颖自然知道李夫人暗指的是什么,她不在意的说:“你跟我见外了不是,快过来坐吧。” 因着在自个婆婆寿诞上的事儿,李夫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对秦夫人这个婆婆要是没有抱怨,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苏颖会给脸面的过来,完全是看在自个的面子上,可看看她婆婆都做了什么,若不是还有平阳侯夫人在一旁帮衬,苏颖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对苏颖来说,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可李夫人非但不能对人抱怨秦夫人,还得在苏颖这里打个圆场:“我婆婆她为着小姑子的事儿,都有些入魔了。” 苏颖对这样的话儿听听就算了,她也不能让李夫人难做,笑着说:“这我看出来了,而且我还从平阳侯夫人那里听到了,秦夫人做了两手准备,私下里都帮李姑娘相看合适的夫家了。” 李夫人有些窘迫,叹口气道:“这倒是真的,只我婆婆一心希望小姑子能飞上梧桐枝,私下里也就那么一说。” 苏颖挑挑眉,“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向李姑娘那般贤良淑德的贵女,自不是谁都可以配得上的。” 李夫人听着这话儿呐呐,苏颖这分明就是在说反话啊。她干巴巴的笑了笑,岔开这话题,道:“你和那姜夫人可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苏颖微微一笑,“她今日要过来探望老太太,想来是要和我和解的吧。” 李夫人啐道:“她那样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就范,单就是她在背后朝你泼脏水,就能看出这是个不可理喻的。” 苏颖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那么多人都过来给她当说客。我既是当着那么多夫人诰命的面,回应了这事儿,自然不好再拿着架子,叫人家说我仗势欺人。” 李夫人不由得脸红,苏颖不以为意的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谁叫旁人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过这样也好,自是知道了姜夫人娘家的姿态,我冷眼看着那继夫人还是很有脸面的。” 李夫人忙道:“可不是,我婆婆和她交情甚笃,”这话儿说着不大对,李夫人改口说,“那继夫人是个能耐人,你不知道吧,她可是那原配的旁支堂妹,原配夫人病重的时候,就是她在钟家照顾着呢。” 听出了李夫人的言外之意,苏颖惊讶道:“这我还真是不知情。” 李夫人笑呵呵的说:“这都是多少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若不是她和李家来往甚密,我也无从知晓。” 苏颖跟着说:“这也难怪姜夫人和那钟继夫人那么不对付了。”真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曲折的事故啊。 李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们家真对那半凤不看好?” 苏颖抬抬眉梢,“你这话儿是从何而来?” 看见了李夫人为难的神色,苏颖“扑哧”一笑:“这有什么的,先不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贵不可言的命格’又或是‘半凤命’,就是把她说成九天玄女下凡,真真假假的,作不作的准都难说,何谈日后有大造化了。” 苏颖说完就见李夫人一脸的微妙,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李夫人愕然,没有卖关子,“现在又传言她是仙女下凡了,献上的灵药治好了宫里贵人的痼疾。” 苏颖瞠目结舌,“我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寻常不会专门去打听外面的事儿,这两天家里事多,忙的脚不沾地的。” 还真叫她随口一说就说中了? 仙女下凡?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这么说把,毕竟陈宛秋那空间外挂就超出了凡人的范畴了。 灵药?好像也没有错,先前那千年人参不就是一个例子。千年人参啊,不知道成精了没有? 不过,苏颖想起先前陈宛凝说陈宛秋病的不能见人了,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作伪,这可真是矛盾了。 呵呵,苏颖无比想知道如今陈宛秋的现状,想着她是不是要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在现在混乱的局势上加一把火? 李夫人感慨道:“我当你知道呢,毕竟再怎么说,陈家是勇武侯府的舅家。” 苏颖闻言,扯了扯嘴角带着些不屑道:“舅家?那也得分人。” 李夫人听了这话儿,想想勇武侯府的情况,也就释然了。这么一说,她先前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就算这家的老太太再和娘家亲密又如何,勇武侯府当家做主的还是勇武侯。 “那你也是不清楚那灵药一事了?” 苏颖抬眼看了一下李夫人,微微蹙着眉说:“我先前恍惚听我家老爷说了一句,先前陈家加官进爵的缘由里头就有着进献灵药有功,想来应该是真有其事。” 李夫人话锋一转:“你家老太太身体如何了?” 苏颖淡淡的说:“病得比先前重了,不过有一帮子孝子贤媳在跟前侍疾呢。” 李夫人一拍手掌,提议道:“既然外面都传陈二姑娘是仙女下凡,手中有灵药,你也说了真有其事,那不如去替你家老太太要些来,也省的你家老太太受病痛的折磨。” 苏颖目光灼灼的盯视李夫人,李夫人的气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来,她悻悻然道:“我只那么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苏颖脸上还带着笑,说道:“你真信了她是仙女下凡?先前说她的命格还有半凤命时,你不是坚决不信的么?” 李夫人回道:“外面传的神乎其神的,由不得叫人不信。” 苏颖脸色凝重,沉声道:“原先那两条传言就传的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了,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条传言,这岂不是把她以及陈家推到风头浪尖上?” “这可不是,都说风头叫她给抢光了。”李夫人咂舌道,“说她是仙女下凡,外人都道她必然有倾国倾城之貌,我婆婆却是不以为然的。对了,我可记得你母亲家大哥的女儿也是参加这一届的选秀吧?” 苏颖点了点头,李夫人打趣道:“你倒是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娘家自有主张。”苏颖奇道,她娘家已经有了安排,希望言容落选,私下里都在悄悄的相看人家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苏家这么做未必不是受了她的影响,别看她现在日子是过得好了,可前面那几年可是很黯淡的。更何况,苏氏受过的苦,苏颖半点都没隐瞒,正是应了那句话——一如侯门深似海。 侯门都如此了,那就更不必提宫门了。苏言容又是那样的性子,可不怎么适合在高门里斡旋。 李夫人可真拿不准苏颖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还是真不以为意?她带着些试探的说:“也是,甭管她们俩谁有了大造化,对你们家总归是利大于弊的,你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颖脸上的笑容平和下来,目光像是探照灯一般打在李夫人的脸上,缓缓的说道:“陈家我先前也说了,我们不指望沾光,只求着陈家别在背后拉我们下水。倒是苏家我还是能说得准的,家里没指望着靠女儿光耀门楣。” 李夫人一愣,朝着苏颖挥挥手,也不恼苏颖暗指她夫家想指望女儿光耀门楣,毕竟那是事实,只道:“你可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这话儿说出去,信不信没几个人会信。” 李夫人觉得她这闺中密友可真是有些单纯了啊,“这关系可是撇不清的,一个是娘舅,一个是岳家,外人看你们几家,自然是连起来的。”不然要联姻来有何用。 苏颖轻轻哼了一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 李夫人“扑哧”一笑,啧啧称奇:“合着我成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不过也不怪其他人多想,自打那劳什子“贵不可言的命格”出来,多是笃定陈二姑娘必定是要入宫的。不然的话,谁敢娶她啊?也只有宫里能镇得住这份子命格了。偏偏到你嘴里,却是说‘八字还没一撇’,怎的,你可是不觉得她有那份子造化?” 苏颖被李夫人说的一时哑然,说实话她当然是不相信那所谓的命格论了。 就拿生辰八字来说,同样生辰八字的人多了去了,照这么说的话,那和陈宛凝同样生辰八字的岂不是都是那所谓的贵不可言的命格了?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迷信是要不得的,她是无神论者。 可矛盾的来了,她都能借尸还魂,这可是破三观的事啊。 更不用说她周围的人,穿越的、重生的,层出不穷,这还容不得她再坚持什么无神论,那铁一般事实在跟前摆着呢。 话又说回来,就算陈宛秋真命好那又如何,有好命没命享啊。 这些个流言绝对是把陈宛秋推到火堆上烤,妥妥的捧杀。 苏颖深刻的觉得陈宛秋有很大的可能连宫门都入不了,可这样的话,能和外人道吗? 这自然是不能的。 想想李夫人说的多数人都觉得陈宛秋会入宫门的,苏颖就不和大流对着干了,她嘲弄道:“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即便陈二姑娘有大造化,可这般却是与前朝不相干的。历朝不是皆严禁后宫女子干政,我们侯府就不去害了她了。再者我们侯爷是靠着正儿八经的能耐加官进爵的,若是到时候得个靠后宫之人才更进一步的名声,岂不是叫我们侯爷被嗤笑,他可是万般不愿的。” 李夫人啐道:“知道你这是在自夸勇武侯有大能耐,可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实在是讨打。再者你这话儿可叫那些个靠荫避才飞黄腾达的情何以堪?” 苏颖一噎,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没那么讨打吧?不过想想,李夫人夫家就是想靠女儿的,她就连忙把话题岔开,“除了这件事,最近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李夫人白了苏颖一眼,嫌弃道:“敢情我每回来,都只给你说新鲜事儿逗闷子了?真是可怜见的,连份赏钱都没有。” 苏颖无语凝噎,当下把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褪下来,推给李夫人,“给你的。” 李夫人当下眉开眼笑的就把镯子拿过来戴在自个手腕上了,道:“果然是堂堂侯夫人,出手这般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只就一只,戴着倒是怪别扭的。” “你这才真叫得寸进尺呢。”苏颖把手腕上的另一只配对的碧玉镯子戴到李夫人的手腕上,“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李夫人反驳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是你非要给我的,我只是恭敬不如从命罢了。” 苏颖哭笑不得:“是是,是我非要给你的,你收下了就是给我面子。” “这还差不多。”李夫人得了苏颖一对镯子心情大好,“要说新鲜事,还真是有。你知道忠睿王府世子病危的事吧?” 苏颖点了点头。 “老天爷保佑,世子可算是救回来了,只忠睿王妃原在佛前许愿,若是世子能平安醒来,她就自愿到吃斋念佛三年。如今世子醒了,忠睿王妃自然是要兑现的,可她堂堂的王妃如何能离开王府到寺庙里去,最后退了一步,在王府里建了佛堂,王妃于此吃斋念佛,不问外事,王府的事务暂时交给管家打理了。” 李夫人啧啧感慨一番,复又不赞同得说:“王妃这么做实在是不明智,再如何能比得上亲眼守着世子么?更何况这眼下就是大选了,忠睿王府肯定是要进新人的,到那时候府中事务自然是要交给侧妃打理,三年过去,大权旁落,到时候处境可就尴尬了。” 稍稍缓口气又道:“说来也奇怪,对此不管是宫里边的太后娘娘还是忠睿王妃的娘家敬国公府都没出面说什么。太后娘娘还做主把世子接到宫里去养病呢。” 苏颖随口问道:“好好的世子如何会病危?” 李夫人唏嘘道:“这倒是不清楚了,不过忠睿王爷为此大发雷霆倒是真的,毕竟忠睿王爷就这么一根独苗。” 话虽是这么说,可李夫人朝着苏颖露出一副“你懂的”的神情,看样子她觉得是后宅争斗,殃及了年幼的世子。 不过,忠睿王爷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里面到底是谁的问题?从这样的结果上来看,忠睿王妃不是无辜的啊。替儿子祈福,吃斋念佛三年,这听起来好听,实际上更像是惩戒,像禁足。 李夫人表达的很清楚了,苏颖的问题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苏颖想了想,感慨道:“世子倒是吉人自有天相,如今身子大安了,也不知是被哪位神医治好的?” 李夫人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问这作甚?” 苏颖扯了扯嘴角,道:“想着把神医请来给老太太看看。”她说起谎来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李夫人不由得说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何不找那陈二姑娘讨要灵药,说不得药到病除呢。” 李夫人这么一说,忽然神色飘忽了下,打着哈哈说:“说不得那灵药是包治百病的,若真是这般,那实在是让人趋之若鹜了。” 苏颖叹口气道:“你这么一说让我都不由得心动了,只老太太病了这么久,陈家都没说要过来探望,就更甭说要真有那样的灵药能送上来了。” “你说真的?”李夫人可不信苏颖会盼着她那偏心到没边的婆婆把病治好呢,上头有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压着,那日子不还跟从前熬鹰似的,她还能想着再重蹈覆辙,不能够。 苏颖瞪了李夫人一眼,有些事咱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李夫人干巴巴的笑着,“我懂的。” 撇开这件事不谈,她们俩凑到一块儿闲话家常,李夫人又说了几件新鲜事,左右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和陈宛秋以及忠睿王府的事儿不能比。 正说得兴起,芦荟在外面通传:“姜夫人到了。” 李夫人拿眼看了一眼苏颖,眼里带着揶揄,道:“我倒是想看看姜夫人忍气吞声的模样,不过我可不想被她给惦记上。” 苏颖呵呵笑,姜夫人这么有威名了? 苏颖送走李夫人,姜夫人正由丫环领着往上房去,她美曰其名是来探望老太太的,怎么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这次会面,气氛出乎苏颖意料的……融洽。 这融洽,自然是相对于前面几次会面的气氛来说的,姜夫人能挤出笑来,虽然只是皮笑肉不笑。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颖当然得给面子,尤其还是看在钟夫人,这个姜夫人的继母的份上。 当苏颖这么同姜夫人说的时候,姜夫人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继夫人真是有心了。” 苏颖煞有其事的附和,笑盈盈的把钟夫人所说的话的摘要转述给姜夫人,并说:“咱们两家并没有干戈,夫人您也没有上门来挑事,更没有在背后生事,对不对?” 姜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她附和不是,不附和那就是对今日前来的目的相悖。 正在这时候,陈夫人过来了,见着姜夫人质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姜夫人一见是陈夫人就火气上涌,还没等她说话呢,苏颖就过来做和事佬,“姜夫人是上门来探望老太太的,顺便过来和咱们和解,她往后可不会追究你和宛凝辱及诰命一事了。再者来者是客,总不好将诚心诚意来和解的人给拒之门外,那样的话,岂不是太失礼了。” 陈夫人拔高声音道:“和解?这么说的话,她还真的是姜夫人啊。” 苏颖:“……上回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弟妹,不能对姜夫人太失礼了。” 陈夫人撇撇嘴,振振有词的说:“大嫂,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忘了,上回这个姜夫人是如何得趾高气扬,压根就没把你这个堂堂的侯夫人放在眼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就转了性子过来要找你和解了?这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苏颖:“……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姜夫人理清了头绪,不像上回关心则乱,以至于乱了章法嘛。”就差没明着说姜夫人上回傻了吧唧了。 陈夫人哼了一声道:“那煦阳就白被牵连啦?敢情针没有扎到你身上,你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啊!” 苏颖呵呵一笑,陈夫人头皮一麻,打了个寒颤,只听苏颖说:“这事儿真是个误会,姜家少爷当时没打死人,事实上打死人的其实是姜家的家丁。姜少爷完全是被牵连了,姜夫人都说了日后姜少爷肯定会管教好下人,别再造孽了,免得被牵连的惹火上身。您说是吧,姜夫人?” 苏颖似笑非笑的看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姜夫人,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大家是心知肚明。 姜夫人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确实。” 苏颖转过身来对陈夫人说:“姜夫人此次来,还备上了很浓的诚意,少不了你们家的那一份。看在那份诚意的份上,你就少说两句,如何?” 陈夫人绷着脸应了一声,心里开始好奇起来姜夫人备上的诚意到底是有多诚意。 姜夫人气了个半死,眼里都冒火了,可她还不得不打落的牙齿混着血吞下去,心里恨恨:“等到你要主动给勇武侯纳妾,还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姜夫人这么一想,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不过好受归好受,姜夫人再不想看到苏颖那张笑盈盈的脸在她跟前晃悠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告辞。 苏颖假惺惺的说:“夫人这就要走了?本来看看时辰,我打算留夫人吃顿便饭的。” 姜夫人使劲攥着帕子,被苏颖假惺惺的话恶心了个半死。她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吃死你算了!   ☆、227章 羽化成仙 姜夫人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苏颖一转身,就见到陈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苏颖一挑眉,这是怎的了? 陈夫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姜夫人真的是来向咱们要求和解的么?她送来的诚意我怎么没看到?” 苏颖闻言,顿时明白了陈夫人是什么意思。故作矜持的道:“算是吧,你也看到了,本来我们都说的好好的,倒是你几句话险些把她的鼻子给气歪了。” 陈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大嫂,我是怎么说来着,敢情就是针没扎到你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替煦阳讨句公道怎么了?我可不像大嫂,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和先前欺负你的人一笑泯恩仇了。” 一笑泯恩仇?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们俩一笑泯恩仇了。 就是笑,那都是皮笑肉不笑啊。苏颖心里腹诽,面上却笑道:“讨公道?应该是应该。” 苏颖说话留了半截,陈夫人抓耳挠腮的想把话题往姜夫人送来的“诚意”上转,芦荟听着在一旁都要翻白眼了。 苏颖终于接了这茬,“你不要去看老太太了?” 陈夫人对傅母并不怎么上心,只关心着姜夫人送来的诚意,听了苏颖这话儿,她两眼冒光的问:“姜夫人来探望老太太,总归是要有所表示的吧?” 苏颖哑然,只张了张嘴说:“礼单送到上房了。” 陈夫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瞪着苏颖:“你不是说姜夫人是来向我们告罪的吗?怎么不见她把礼单送到我这里来?大嫂你先前是在诓我吗?还是说,大嫂你将东西昧下了?” 这话说的,芦荟脸立马黑了。 苏颖搭在芦荟胳膊上的手沉了沉。笑盈盈的说:“我还不至于为了那么些东西移不开眼。” 苏颖分明笑靥如花,可陈夫人愣是觉得毛骨悚然,趋利避害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大嫂,我不过是说笑两句。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苏颖疑惑道:“你在说笑?” 陈夫人赔笑道:“可不是,大嫂是什么样的,连……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物件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对姜夫人送来的薄礼斤斤计较。” 苏颖笑容加深,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背,柔声说:“你知道就好。”感受到陈夫人手背的僵硬。不,是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苏颖心情大好。 回到正房,白芷将礼单递过来,苏颖看了一眼。再看着两眼冒光的陈夫人,道:“那些个布料首饰的,我也用不着,都给弟妹吧。” 陈夫人明明心里乐得不行,嘴上还谦虚的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过大嫂近来的打扮是越发的素了,想来是看不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我比大嫂年轻些,正喜欢那样的。” 苏颖:“……也是。弟妹正压得住。”这么口无遮拦的,真是让人喜欢也难啊。 先前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把她和姜夫人都骂了进去,现在一句‘我比大嫂年轻些’。又是怎么听都觉得不顺耳。 不一会儿,两个小丫头搬了箱子进来,陈夫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冒光的去掀盖子。见里面装着四匹各色流行花样的锦缎,两盒时新的金银首饰,两盒金银、宝石、珊瑚做的坠角。还有两盒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一套文房四宝。 看上去不少。其实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陈夫人已经知足了。她把主意打到了姜夫人送给傅母的东西上了。 想着,就乐滋滋的同苏颖说:“大嫂,这只是给我的罢,不知宛凝的可算在里面?要知道当初姜夫人可没少奚落宛凝,话说的可实在是难听呢。” 这话说的,连芦荟等人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芦荟站出来插嘴道:“二太太别怪奴婢多嘴,原本姜夫人和您以及三太太有过节是不假,可当时您和三太太也是将姜夫人气的不轻。姜夫人身后有姜家和钟家撑腰,又有个在郡王府做侧妃的女儿,能够在我们太太的调解下,没将辱及诰命的名头按在您身上,已经是万分不容易了。姜夫人又哪里会放下身份来向您赔礼道歉,这些个也不过是太太不想再起争端拿出来安抚您的。太太可是这般替您着想了,您若是还看不清局面,那岂不是让我们太太寒心。” 陈夫人还真没蠢到家,不过这种事要是搁在从前,她指不定要大闹一场,可现在在苏颖的目光下,再看看摆在箱子里的各色物件,她只撇了撇嘴,道:“大嫂得了好处还想着我,我哪里还会再得寸进尺,我先前不过是替宛凝鸣句不平罢了,哪里有芦荟这丫头说的那么恬不知耻!” 陈夫人可不待见芦荟了,芦荟可是三番两次的下她的脸面,向着苏颖控诉道:“大嫂这儿的丫头就是比别处的有脸面,主子还没说话呢,她倒是跑出来咧咧了。大嫂待下宽宥是下人的福分,可也不能让底下人蹬鼻子上脸!” 苏颖觉得陈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芦荟可没有直白的说她是得寸进尺,说她恬不知耻,偏偏她自己就那么承认了,实在是奇葩一朵。 至于芦荟,苏颖指着她说道:“你可是误会了二太太,她并没有要得寸进尺的意思,还不快去二太太陪个不是。” 芦荟也乖觉,朝陈夫人曲曲膝盖,陈夫人哼了一声,摆摆手,表示她不会跟个丫头一般见识。 苏颖露出笑来:“弟妹有度量。” 陈夫人原本还沾沾自喜呢,一对上苏颖的笑容就发憷,缩了缩脖子,“哪里哪里,我还得谢过大嫂这么变着法子安抚我呢。先前是我误会了大嫂,往后再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冤枉大嫂了。” 苏颖无言以对,就是原本还竖着眉毛的芦荟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暗道她怎么就不长记性,偏偏跟不着调的二太太斤斤计较,那不是自找苦吃么?唉。 苏颖微笑着,对陈夫人的话不置可否,也不以为意。毕竟她还是很了解陈夫人是什么德行的。 趁着陈夫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箱子里的诚意上时,苏颖问她:“陈宛秋的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陈夫人愣了下,狐疑的看了苏颖一眼,“大嫂你怎么提起她来了?”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只近来又传她是劳什子仙女下凡,手里有灵药能包治百病,我才问一问你。毕竟她是你庶妹。” “就她?”陈夫人不屑的“嗤”了一声,“一个小妇生的,竟成了仙女下凡?真是太可笑了,传出去可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说着她打量了苏颖一圈,道:“我竟是不知道大嫂会是信这种无稽之谈的。怎么?大嫂也想趁此巴结下会变成凤凰的麻雀?就跟姑妈一样。” 苏颖诧异道:“老太太怎么了?” 陈夫人不疑有他,和盘托出:“还不是姑妈觉得陈宛秋有大造化了,就想着拉拢她呗,送了两套名贵的头面。哼!想当初我看上了那套头面,姑妈愣是吝啬的不给我,可没想到对着陈宛秋,她倒是大方,一送就是两套。” 陈夫人到如今还忿忿不平。语气一转,道:“不过我母亲可不待见陈宛秋,她不过是个庶女。就敢仗着我父亲给她撑腰,就敢和嫡母叫板,凭什么还要给她的风光添砖加瓦。那头面兜兜转转的还不是到我手里来了,姑妈可是不知情的。” 陈夫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大嫂你要是信了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想去巴结陈宛秋。那就别怪我看不起你了。你是不知道,陈宛秋她年纪轻轻的。可心肠黑着呢,到时候说不定大嫂你偷鸡不成反而是蚀把米。” 苏颖嘴角快速的抽抽。她什么时候就成了偷鸡的了? 听陈夫人越说越偏离主题,苏颖不得不出言打断她的话:“你竟是不信?听着你的意思,舅老爷可是站在陈宛秋那边的?” 一听这个,陈夫人就愤懑不已:“我父亲也不知是被陈宛秋灌了什么*汤,一径的认为陈宛秋会光耀门楣的。就连我大哥都隐隐偏向她了,真是没出息!我倒是听宛凝说,陈家欠国库的欠银都是陈宛秋掏出来的。” 说到这里,陈夫人就咬牙,“这骗三岁小孩的话,我可是不信的!陈宛秋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哪里来那么多银子?就是大嫂你堂堂的侯夫人,为了还欠银就差砸锅卖铁了么?” “咳咳……”苏颖一口茶险些呛到鼻子里,芦荟连忙过来给苏颖顺气。苏颖接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她真是不该在陈夫人说话的时候喝茶的,有危险啊。 陈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又编排到苏颖身上去了,暗自懊恼,连忙道:“大嫂你也知道我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那些话儿你听听就算了啊。” 苏颖气顺了,慢悠悠的说:“砸锅卖铁倒是不至于……” 陈夫人抢着说:“可是不至于的,不然大嫂哪里会那么大方的就把姑妈的私房给了我。” 苏颖扶额,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夫人一眼,把陈夫人看的站起来,“大嫂,我该去照看姑妈了。” 苏颖“唔”了一声,示意芦荟送陈夫人出去。 因为先前的事儿,芦荟就推了推白芷,白芷抿着嘴笑了笑,笑的芦荟瞪了她一眼,她才走过去送陈夫人出去了。 “太太……”芦荟偷瞄着苏颖的神情,见苏颖脸色不像是她想的那样不好,有些拿不准主意,吞吞吐吐道:“太太,方才奴婢冲动了,不该为着二太太嘴上占占便宜就把话给挑明了,请太太责罚。” 苏颖挑起眉毛看了芦荟一眼,失笑道:“你听听你说的像是认错的话吗?” “太太!” 苏颖不以为意,“我知道二太太是个什么德行,她就是想占占小便宜,不过这次她可是有长进了。” 芦荟不解。她看到的陈夫人还和原先一样啊,便问:“太太,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二太太可是什么都能往外说。” 苏颖想到刚才陈夫人喋喋不休的把她知道的都往外说,一点都不顾忌的样子,哑然失笑道:“她这样的。别人要套话可是一套一个准。” 苏颖觉得陈夫人说的十之有八,九分是真的,陈夫人不信陈宛秋能拿出那么多银子,苏颖倒是觉得可信。 毕竟苏颖知道陈宛秋很有商业天赋,不但有一座专门出产反季节蔬菜瓜果的温泉庄子,生意兴隆的胭脂铺子。还有日进斗金的酒楼,甚至还有一家书肆。 尽管现在这些都因牵连到刺杀忠睿王爷的一案中被查封了,就是如此,苏颖才清楚认识到陈宛秋具体的产业。 当时苏颖是怎么想的,唔。好像是怎么没见她开青楼呢? 在这方面,苏颖实在是佩服至极。 苏颖得承认,她在这方面可没什么建树,苏氏的嫁妆铺子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压根不能和陈宛秋的风光伟业相比,所以陈宛秋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苏颖暗自琢磨起陈宛秋那么慷慨拿出那么多银子的缘由,联想到前段时间陈家的加官进爵。苏颖就明悟了。 陈宛秋是想自抬身价,可在苏颖看来,收效甚微。陈家根本就没有能够支撑门户的男儿。光指望着陈宛秋有大造化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可不长久。 更何况听陈夫人说的,戴夫人和陈宛秋之间的分歧很大。 苏颖觉得不能小看戴夫人,她可比傅母有勇有谋多了。 陈夫人真是没能从戴夫人身上学到一星半点,陈宛凝知道的都比她多得多。 苏颖慢慢吁出一口气来,陈宛秋如今可是她心里的一块疙瘩。只有看到她过得不好,苏颖才觉得开心。 陈夫人从正房出来。心里就直打鼓,越想越觉得不安。连原先想到在把姜夫人送到上房的礼给昧下的想法都顾不得了,带着苏颖给的安抚意味的礼就急匆匆的回家找陈宛凝商量了。 陈宛凝听完陈夫人的描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悲哀感。 撇开了那箱子礼不谈,陈宛凝游移不定的问:“你说大嫂无缘无故的扯起了陈宛秋?她是怎么说的?” 陈夫人撇撇嘴道:“说近来又有了关于她的传言,说她是仙女下凡,呃,还说,”她仔细想了想,一拍手说,“对,还说陈宛秋手里有能包治百病的灵药。” 陈宛凝重复着:“包治百病的灵药?” 陈夫人点了点头,道:“大嫂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这不可信。你先前不是说陈宛秋病得不能见人,还不请大夫吗?她要是真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灵药,她怎么不自己吃?” 陈宛凝眉头皱起来,自言自语道:“灵药?” 陈夫人见状,扁扁嘴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也信了吧?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知道是怎么编排出来,诓人的。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陈宛凝一愣,回过神来一字一顿的说:“我没信,我只是在想这样的流言到底是谁编排出来的?” 仙女下凡?呸!她俨然是恶鬼附身,该下地狱的! 陈夫人“咦”了一声,问道:“这难道不是父亲背后鼓捣出来的吗?” 说到这里,陈夫人从鼻翼里重重哼出一声来,酸溜溜的说:“父亲可是偏心到没边了,为了陈宛秋可真是劳心劳力的。有个好命格还不够,现在竟是离谱的弄出个仙女下凡来了,谁会信啊!” 陈宛凝眼中闪过浓重的阴霾,她自然是知道,就是因为这条传言成了陈宛秋的催命符,陈家也会跟着一蹶不振。 陈宛凝旋即愣住了,尔后针扎一般的头痛叫她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地响。 陈夫人立马发觉到陈宛凝的不对劲,慌张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绿湖,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家主子扶到床上去。翡翠赶紧去请大夫来。” 就在陈夫人说话的这短短时间内。陈宛凝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她猛地攥住陈夫人的手,喑哑着嗓子说:“别请大夫,不。” 陈夫人急的瞪眼睛,可见陈宛凝这么坚持。她忙道:“不请,不请,你先别说话了,往床上躺一躺。” 等陈宛凝躺下了,神色渐渐缓和过来,陈夫人用帕子擦着她脸上的冷汗。黑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可要把我给吓死了。” 陈宛凝看着陈夫人忙前忙后的,心里一暖,她曾对陈夫人有过诸多不满,又觉得她有时候不知所谓又无理取闹,还得她这个做妹妹的在背后帮着收拾烂摊子。 可这一刻。陈宛凝觉得这是她亲姐姐,她要是再嫌弃,那还成什么样子,再说陈夫人可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陈宛凝喝了两口水,扯出一丝安抚的笑来,“我没事,陈宛秋的事你不必管了,反正她也不会碍到咱们什么。” 陈夫人瞪大眼睛。凑到陈宛凝身边挤眉弄眼的低声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先前你可是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的,怎么现在就变得……嗯,置身事外了。这可不像你啊。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再说了她要是真的有大造化了,到时候可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说不得连母亲都要被打压。” 陈宛凝在陈夫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心漏跳了一拍。 等到陈夫人说完,陈宛凝才知道她是多想了。装作沉思的模样跟陈夫人说:“不是说她是仙女下凡吗?既然如此,说不定她很快就会羽化成仙。重新回到天庭去了呢。” 陈夫人嘴巴张的都能塞颗鸡蛋了,她盯着陈宛凝半晌。试图看透陈宛凝刚才那番话是在说真的还是在撒谎,最后她放弃了,“你是说真的?” 陈宛凝突然觉得身上的压抑消散了,看吧,就说陈夫人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这就是一条优点。 “啊,我个人这么认为。” 陈夫人愣了一下,然后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陈宛凝一把,气鼓鼓的说:“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你当我没听过戏本吗?你没听过那一出《枉凝眉》吗?这里面唱到绛珠仙子转世,要还了神瑛侍者一番恩情,结果呢,泪洒尽就吐血而亡了,哪里来的羽化成仙?” 陈宛凝实在是败给陈夫人了,她怎么能联系到戏本上去? 不过,在陈夫人的怒视下,陈宛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说:“我只那么想想罢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不信陈宛秋那般的会是劳什子仙女下凡。” 陈夫人点头附和:“她要是仙女下凡,那我还是绛珠仙子转世呢。” 陈宛凝满头黑线。 陈夫人这是咒自己早夭呢,还是在寻求神瑛侍者的转世呢?自己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陈夫人还没忘了她回来找陈宛凝商量的目的,“那你说为什么大嫂会无缘无故的问起陈宛秋来?我原本还以为大嫂是要巴结陈宛秋呢。” 陈宛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咬了咬嘴唇,道:“那你怎么就没问问大嫂缘由?” 陈夫人脸上讪讪的,干巴巴的笑了笑,道:“我只顾着说了,到头来就忘了问。” “说?你和大嫂说什么了?”不是陈宛凝敏感,而是陈夫人的前科累累,她嘴上就是没有把门的,再者看陈夫人扭捏的样子,肯定是说了不该说的。 陈夫人在陈宛凝的视线下,选择了半遮半掩,小声说:“我只说姑妈送给陈宛秋的那两套头面,最后兜兜转转的到了咱们手里罢了。” 末了她干脆说:“反正大嫂都知道我爱占便宜了,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看着大嫂还送了我不少东西么。” 陈宛凝瞠目结舌,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是败在了陈夫人的厚脸皮之下。难道爱占小便宜还成了很光荣的事儿吗?还有她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都得意上了,太叫人心塞了!   ☆、228章 顺藤摸瓜 “太太,关于陈二姑娘的流言都传遍了,说她是仙女下凡,才会有贵不可言的命格,如今在京城百姓口中都传疯了。”芦荟让她哥哥出去打听清楚了,回来和苏颖汇报。 苏颖绷着脸,既然是仙女下凡,怎么不说陈宛秋有令人长生不老的仙丹呢,这样的话儿绝对是要逼死陈宛秋的节奏。 “可能查出来是谁传出这样的流言的吗?”苏颖问完就觉得白问了,在一夕之间让流言传遍京城,能做的人可不多。 苏颖摆摆手,示意芦荟不用回答了。 芦荟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来回偷瞄着苏颖。 苏颖不可能感觉不到,“怎么了?” 芦荟一咬牙,道:“奴婢的大哥在外偶尔还听到一则传言,事关老爷的。” “什么流言?”苏颖来了兴致,傅奕阳会有什么流言,转念语气一凛,“难道红玉的事儿传出去了?” “那倒不是,”芦荟连忙否认,红玉之事牵连了好些人,那些知情人全都被灌了药发卖了出去,其余的都被噤了口,在这种情况下可没谁敢顶风作案,“是说侯爷惧内的!” 芦荟一咬牙,快速地说出来,低下头不敢去看苏颖的脸色。 苏颖:“……惧内?” 我的天啊!苏颖目瞪口呆,然后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芦荟傻眼了,太太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的了?”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突兀的响起,芦荟吓了一跳,老爷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爷。”芦荟连忙行礼。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苏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了抹眼角,抬头看到正气凛然的傅奕阳,忍俊不禁。 傅奕阳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没进屋门就听到苏颖畅快的笑容。她可是很少这般畅快大笑了,不由得叫人好奇。 芦荟恨不得把头埋到膝盖里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苏颖反应出乎意料,那哪里是什么好名声啊,她可不想两个主子刚和好,就再闹别扭。她再呆着也无济于事,赶紧找借口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奴婢去沏茶来。”说着拿了托盘飞快的打帘子出去了。 傅奕阳端坐在榻上,不怒而威。 苏颖止住了笑,端正了下姿态。清了清嗓子,压住笑意同他说:“你可知道芦荟刚才和我说什么了?” 傅奕阳斜了苏颖一眼,苏颖自顾自说:“在外头可是有人编排你惧内呢。” 傅奕阳脸色沉了沉,“很好笑?” 苏颖头皮发麻,傅侯爷多有威严,不管是在府内还府外,她可还没做到以柔克刚,怎么就给傅侯爷按上了个惧内的名头。 苏颖笑着说:“这倒不是。只觉得这怕是因为,”她点了点嘴唇,“这个惹出来的。不过没想到竟是个你按上这么个名头。” 苏颖看了一眼脸色还算正常的傅侯爷,好似他不怎么在意这样的名头么?这可真是有些出乎苏颖的意料了。 傅奕阳手指敲了敲桌子,神情自若得来了句:“清者自清。” 苏颖绷着脸,没让自己再笑出来,她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可知道外面有关陈宛秋的传言,这次说她是仙女下凡。手有灵药。” 傅奕阳皱了皱眉,奇道:“怎么又是她?” 苏颖觉得奇怪了。这‘又’是从何而来?难道陈宛秋还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短短一月内,满京城全都是她的传言。闹得天下皆知,无异于自掘坟墓。”傅奕阳对此持有不屑的态度。 “咦?你觉得传言是陈家自己传出来的吗?” 傅奕阳抿了抿嘴,显然是不想说陈家极力向皇上进献陈宛秋一事,这样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无异于自贬身份,让人觉得滑稽。 苏颖感叹道:“他们这不是得意的忘了形吗?这几条传言是一条比一条更有冲击性,听着都叫人觉得胆战心惊的。这件事若是搁在旁家的,我也不必跟着上心,可陈家毕竟是咱们的舅家,娘舅娘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我可是不希望再因外事起波澜,跟着心惊肉跳的。” 傅奕阳听了她这话神色是松下来,倒反而冷笑一声:“我那舅舅,可一意孤行,听不见旁人半点劝。等他们真栽了,也只能算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苏颖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反省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什么娘舅啊。这当娘的傅母都靠不住,更何况是不是一家人的舅舅陈远良了。 远的不说,单就是说近的,在傅母联合傅煦阳试图‘篡位’时,陈远良可不无辜。就算是被动的,可被动和主动有所不同,但都造成了伤害。 人心都是偏得,这不假。到底傅母那边,不但有傅煦阳,还有陈夫人和陈宛凝这两个陈家的嫡亲闺女呢,陈远良偏向他们,是无可厚非。 既然这样,掌舵的傅奕阳会因此和陈家疏远,也就无可指摘了。 娘不爱舅舅不疼,说的可就是傅奕阳这样的了,可听傅奕阳的话,他说是这么说,可这就代表傅奕阳曾经就陈宛秋一事儿劝解过陈远良,相信谈话不会愉快就是了。 从傅奕阳这边来说,傅奕阳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颖在心里叹气,不过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可并没有同情陈家的意思,她的中心思想就是咱们明哲保身,旁观陈家大厦将倾。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下去,苏颖把话头绕到了两个儿子上头,“昀儿又出一颗牙,这次倒没有像上回那样疼得哇哇哭了,晨儿是弟弟,在这方面也比昀儿晚了一程,他才长第一颗牙。” “看来是大夫上回开的药有了效用。这样才好。”傅奕阳提到儿子神色就松散了下来,“这两天我都没能够好好看看他们,前天还被晨儿那小子给尿了一身。他平日里看着挺文静的,这时候反而是比昀儿调皮了。” 用着责怪的语气,可他翘起来的嘴角可实在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苏颖看着也不由得跟着翘起嘴角。调笑道:“晨儿那是亲近你,我整日抱着他,可也没见他尿到我身上来。” 傅奕阳瞧了她一眼,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这种亲近法,我还真是第一回见。” 苏颖捶了他一下,“那是你见少识窄了。” 傅奕阳笑了一声。感叹了一句:“他们兄弟俩身体好,从生下来,没病没灾的,不像雯儿三五不时的就生病,汤药当饭来吃。如今她身体可是好多了。我知道,这里面多是你的功劳,辛苦你了。” 傅奕阳单纯是感叹一句,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毕竟在他看来养好庶女也该是正妻的责任。 可到苏颖这儿,就不一样了。苏颖只觉得原先温情的气氛一下子大打折扣。 雯玉这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傅奕阳的血脉,往后还得叫她一声母亲。而且还是合法合理的。 被傅奕阳这样毫无隔膜的说出来,只叫苏颖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的。实在是憋闷。 心里不起疙瘩,那怎么可能。苏颖在心里冷笑,雯玉会三五不时的生病,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苏颖就呵呵了。 拿着孩子当邀宠的借口,那可是魏姨娘常做的。苏颖可不就是抓着这点,一下子就把魏姨娘打的原形毕露。 这才有了后面傅奕阳铁了心的要把大姑娘从南院挪出去。而魏姨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苏颖慢慢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笑意平缓下来。道:“也别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总是你的血脉,如今又养在正院,我自然是想着她比在南院的时候更好的。”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苏颖嘴上总是要软一些的,好吧,是绵里藏针了。苏颖心里很明白,像之前在床上指着傅奕阳的鼻子讽刺,往后可是没机会了。 傅奕阳敏锐了觉察到苏颖情绪的不对劲,想想就明白了,以手作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道:“你这院子里平时看着没什么,可也有些老鼠洞,我叫永平列了单子来,上面都是干净的人家,你挑选过来用。你放心,雯玉那边儿,我再不叫你多为难的。” 苏颖轻轻哼了一声,“我说话向来是算话的,我虽然因为那事儿对雯玉有了些芥蒂,那毕竟事关到你还有雯玉的声誉,可我如今想通了,可不会把过错推到雯玉那边去,我还没糊涂到如此地步。” 傅奕阳哑然失笑,道:“我知道。” 傅奕阳总是认为苏颖说那些强硬的话就只是嘴硬,实际上她是嘴硬心软。往前魏氏做的那么过分,她也没因此迁怒到雯玉身上去。 不得不说人心一偏,看什么都是偏的。 “雯玉还小,好好教导她就好了。” 苏颖不愿意再在这种事情上和傅奕阳起隔阂,得不偿失,脸色缓和了下来,还顺着傅奕阳的意思说了两句。 说违心话又不会少块肉。 傅奕阳回来就是陪着苏颖吃了午饭,过后又去外书房了,招了永平过来,吩咐了他几句,永平一矮身子应下就出去了。 等晚间永平抹着冷汗进来,傅奕阳皱了眉斜了他一眼,“这么久?” 永平脑袋一缩,垂了头:“红玉曾去过葫芦胡同,跟住在那里头的丽月姑娘的嫂子有过来往,只小的再去查的时候,那一家子却是连夜搬走了。已经叫人跟着了,这回定是能顺蔓摸瓜找出幕后之人来。” 苏颖这边儿在红玉吞金后就意识到事情可能复杂了,光顾着找正院的老鼠洞呢,没来得及调查红玉的事儿。 可傅奕阳一早就上了心,竟真是叫永平查出些实质性的东西了。 没想到竟是牵扯到前事上去了,当初丽月撺掇魏姨娘试图借刀杀人,在魏姨娘给雯玉的香囊里装了腌臜东西,想借着雯玉的手给福禄两娃。可她没想到苏颖的戒备心很强,身边还有个懂药理的孙嬷嬷。 苏颖连柳姨娘等人送过来的小衣裳小鞋子的都要细细检查一遍,就算没问题也不会给福禄俩娃用的,更不要说魏姨娘送来的东西了,就算是给雯玉的。但凡是要进正房的,都是要过一遍的。 事发之后,丽月上吊自尽了。 她死是死了,可不代表事情就会随之平息了——丽月是从哪里得来的那腌臜害人的东西? 傅奕阳知道后震怒,她们想害的是福禄两娃,那可是傅奕阳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还是要通过雯玉的手害。幸亏是被截下了,不然的话,傅奕阳很有可能就要膝下荒芜了。 是人都不能忍,更何况这件事的参与者竟是他的侍妾,魏氏还是他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丽月更是面上憨厚心里藏奸的。 更何况傅母若是不在其中横插一道,她们俩早就该被送到庄子上软禁起来了,这样的话,这种恣凶稔恶的事必然能杜绝的。 种种加起来,在当时无疑是加剧了傅母和傅奕阳之间关系的进一步恶化。 傅奕阳当时就铁了心要调查清楚,并非没有收获,后来顺藤摸瓜摸到了丽月的娘家,可线索断了。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嫉妒心重的侍妾妄图谋害嫡妻所生的嫡子一样。 可傅奕阳不敢掉以轻心,留了丽月的娘家,想看看到底是否还有后手。 如今果然又露出了马脚。傅奕阳紧绷着一张脸,脸色凝重,沉声道:“府里人也好好查查。” 永平抬了抬脑袋又低了下去,“是。” 勇武侯府的下人实在是盘根错节,像先前几乎被连根拔起的那一撮人,也就是傅母的嫡系。他们交代出来的事儿实在是触目惊心。 再往前数就要数魏姨娘的老子娘以及哥哥嫂子一家子了,想想他们这一家子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有在外头打着勇武侯爷大舅子的名头私下收取贿赂,给傅奕阳脸上抹黑。下场可不会好。 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但可不能叫奴才蹬鼻子上脸。 永平暗自警醒,正要退出去,又听头上傅奕阳冷冰冰的声音:“做的隐蔽些。” 永平一愣,在心里琢磨了下,老爷这是要瞒着太太吗?当然,这不是他做下人能问的,只管照着主子的命令去做事便是了。 傅奕阳站在书桌前,重重吐了一口气。 傅奕阳这边儿暗地里调查红玉,苏颖那边儿也并没有让这件事因红玉的自杀就不了了之了。 桂嬷嬷凑到苏颖跟前来,说:“红玉的老子娘一家倒没什么异动,把红玉带回去草草埋了。说起来这可不光彩,他们可不敢闹腾,若不是叫人拦着,说不得她娘就要过来给太太赔罪呢。” “原本我觉得红玉是个憨厚老实的,才留下她来服侍大姑娘。瞧着她从南院到上房再到正房,可都是一心一意的替大姑娘着想,可不曾想我还有看走眼的时候。她做出那样的事来,才叫我觉得诧异,越想越觉得她说的什么富贵险中求的缘由,才叫人不信服。” 桂嬷嬷失笑道:“我的太太哟,你可是把她给高看了。她既是能做出爬主子床的事来,自然是想谋求荣华的,毕竟在府里好吃好喝,寻常的小姐都比不过呢,连带着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了。 再说了,可不有句话是越是面相憨厚的内里越是藏奸,红玉可就是这样的,先前也就是她藏得好,没叫人看出端倪来罢了。” 桂嬷嬷转念冷笑道:“就像是先前那丽月,当初咱们可不都是看上她生性木讷,老实憨厚,不会做妖弄鬼的,才把她开了脸给老爷的么?那可真是人心隔肚皮,她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是妄想在背后捅刀子。” 这样的话儿也只有桂嬷嬷这么在主子跟前有脸面的才敢这么说了。 听桂嬷嬷提起丽月,苏颖也有些唏嘘,也是,在丽月自个掩饰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以前,谁能想到她能那么疯狂呢。 不知怎么的,苏颖突然想起原先她玩的游戏,在这游戏里。苏颖最开始就是王府里的丫环,不也是奔着爬上王爷的床,成为主子去的。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在游戏里的勾心斗角也让苏颖颇有感触的。但游戏总归是游戏,本人是置身之外的。就算有感触那也只是了了。 可命运被撞了腰,她竟是要亲身体会了那勾心斗角。 这也就算了,‘惊喜’往往是连着的,游戏里的角色现实化了,她玩的角色竟成了活生生的——虽然苏侧妃已经死了,可她曾经是活生生存在的。 苏颖当时还在想。更‘惊喜’的就该是苏侧妃还活着啊,到时候大家碰面,那才叫真叫‘老乡见老乡’呢。 不过,现在的‘惊喜’也不差,和死去的苏侧妃在长相上有七八分相似。呵呵。 “再看看吧。”难不成还真是简单的俏丫鬟妄图爬床? “对了,大姑娘那里缺的人手,咱们先不管了。老爷说是亲自挑选了几家人,到时候从那里面挑人出来补上去。” 桂嬷嬷一愣,“老爷这是?” 苏颖一看,怕桂嬷嬷也跟着误会了,解释道:“不独大姑娘那边儿,咱们这儿缺的也从那里头选。说来从这件事上我也看明白了。平时看着咱们院子里怪平静的,进来的人先前都是把底细摸清楚了,可就是这样了。竟还有老鼠洞。如今院子里少了人,要从外面挑选来补上,这一进新人,难免就会出岔子。如今老爷筛选过的人,总是已经事先调查过了,也省了咱们一番功夫。” 桂嬷嬷听了苏颖这么说。脸上的疑色退了些,可仍旧是带着迟疑。“盘查下倒是容易。不需劳烦老爷那边,芦荟那妮子的哥哥不就在外院做事。打听起来也是便宜的。” 芦荟的哥哥在外院做事,很得用,打听些不要紧的事儿是不在话下的。 苏颖抬了抬眼皮,“那单子给了我,里头还带着身契的,我想着是把从中间挑几房人出来,好好调、教调、教,等福儿和禄儿再长大些,总是要有身边人。先调、教好,也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苏颖说着往大姑娘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再者往后大姑娘那儿有了老爷的人,我能担的责任可就少了。” 苏颖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桂嬷嬷哪里还能不明白,毕竟大姑娘不是亲生的,有个闪失要担责任,到苏颖这里就会成了嫡母不慈呢。 有了傅奕阳派来的人,分摊了苏颖的责任,虽说这样一来大姑娘房里发生什么事,傅奕阳那边立马就知道了。 可苏颖问心无愧,也不想给雯玉不满的机会。 说起来傅奕阳之所以会想着派人进来,也不完全是因为红玉一事恼羞成怒,在前面也有事情让傅奕阳意识到正院有老鼠蛀虫,当时他就上心了。 那时候没派人安插进来,倒是因为苏颖把正院看的紧,再加上丽月和魏姨娘都不成威胁了,正院就没出过事了,叫傅奕阳也就暂缓了心思。 然而这次是借着红玉一事往正院安插人有些突兀,不过这倒不是怀疑苏颖,也不是要来监视她的。 傅奕阳这么做,有一大半是要看顾苏颖和几个孩子,再来是坚决杜绝再有‘霸王硬上弓未遂’这样不受控制的事儿出现。 苏颖这样一说,桂嬷嬷就好接受多了,她还感叹了一句:“到底是老爷想的周到,目光放的深远。” 苏颖又给了她一枚定心丸,“左右挑出来的人也不用多顾忌,往不显眼的位置放一放便是了。要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嬷嬷只管管教就是了。” 桂嬷嬷彻底放下心里来,一拍手,笑道:“太太只管放心,若是哪个不老实的,我一手一脚就能料理了。” 苏颖笑了笑,“有嬷嬷在,我哪里会不放心。” 心里却微微一晒,看桂嬷嬷听到时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可她听到傅奕阳那么提议的时候,却下意识的觉得傅奕阳不是要来监视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相信他了? 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229章 引狼入室 苏颖和桂嬷嬷把事儿说了,傅奕阳那边就着人把清单送了过来。 苏颖把单子递给桂嬷嬷,桂嬷嬷管着内宅的丫环婆子,对单子上的一些人名都是知道的,指着剩下的她没印象的说:“这些个再叫芦荟的哥哥问问罢。” “这倒容易,奴婢叫哥哥私下里打听一番。” 苏颖点点头:“咱们院子里缺的位置,你们看着从中选几个填补上。” 桂嬷嬷笑着说:“这就交给我了。” 等桂嬷嬷告退后,苏颖抬了抬下巴,对着芦荟说:“你和我说说,先前说老爷惧内是怎么回事?” 芦荟跪坐在脚踏上给苏颖捏腿,一边说:“奴婢的哥哥出去采办,在茶楼歇脚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 芦荟咬了咬嘴唇,瞄了下苏颖的神色,才接着说:“虽是没指名道姓,可仔细一听那里头的话,分明就是冲着老爷来的。奴婢哥哥把话儿说了一嘴给我,奴婢总觉得怪奇怪的,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就想着和太太说了。” 苏颖轻轻嗤了一声,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的,对着这种流言,越是理会,越是闹得凶。再说了清者自清,有些见识的人断然不会信的。就像是姜夫人先前不也是在背后说我善妒不容人么,不也是转眼就打脸了。” 芦荟笑起来道:“姜夫人怕也是没想到转眼姜大人养的外室就找上门了,听说在一班子夫人诰命中间闹了大笑话呢。” 说到这个,苏颖抬抬眉毛,“那外室母子可是被认回去了?” “太太。那哪里有那么容易被认回去的。那外室倒是容易,只接进府里也不过是姜夫人一句话的事儿。姜夫人若是想彰显她的贤惠大度,大抵是要把那外室认下的。” 本来对姜夫人的趾高气扬就特别不待见的芦荟语气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她撇了撇嘴继续说着,“不过。以那外室的出身进了府顶多也只是个侍妾,那样的会被其他的侍妾姨娘看不起的。” “可那外室子要认祖归宗可真的难了,毕竟外室子认祖归宗一来是要宗族里准许,二来是要正室同意。奴婢觉得以着姜夫人的性子,怕是应允不得。不然的话,姜老爷早该在那外室生了儿子后就带进府来了。要真说惧内的话。姜老爷那才真叫惧内呢。” 芦荟说秃噜了嘴,缩了缩脖子。 苏颖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拂去茶面上的浮叶,轻呷一口:“这不是说搞错了么?姜老爷都在朝堂上陈情了,说那外室母子是姜二老爷养在外头的。既然如此,若是一转眼再反口,那岂不是自打嘴巴。姜老爷也是很有魄力,不说把外室养在外面一养数年,都没让姜夫人发现些蛛丝马迹,就是这为了自身的名誉,张口就把自个的女人自个的血脉推了出去。” 芦荟抿嘴偷笑,说:“这里头最高兴的当属姜夫人了吧。姜老爷膝下也只会有姜少爷一个儿子。” 苏颖觉得姜老爷这是走了一步很糟糕的棋,有本事养外室,没本事承认。这才更败坏人品。 说到外室来,苏颖手一动,让她想起曾经傅煦阳养的那个外室了。 原先那外室突然没了,傅煦阳以为是傅母做的,母子俩险些因为这件事翻脸。 苏颖当时不觉得是傅母做的,以傅母的那一心为傅煦阳的心态。不会采取这么绝的手段。 苏颖叫人查了下去,等到后头才查出些头绪来。竟是指到了戴夫人头上。 仔细一想,那些疑团却是能说得通了。毕竟傅煦阳养外室一事把陈宛凝刺激的早产。后面又难产,陈宛凝险些没命。 戴夫人为着陈宛凝和陈夫人能容得下傅煦阳的外室才怪,更何况在陈宛凝生孩子期间傅母二话不说就叫产婆保小,戴夫人转而恨上傅母也不奇怪。 所以这有了弄死傅煦阳养的外室,再嫁祸给傅母,用来离间他们母子,可谓是一箭双雕。 当时是成功了,可惜戴夫人低估了傅煦阳的节操。那外室死时,傅煦阳是伤心欲绝,甚至还买了上好的棺材,准备给那外室‘披麻戴孝’来着。 可不过一转眼功夫,傅煦阳就有了新人忘旧人,等傅母轰然倒下时,又成了大大的孝子。 但不得不说,戴夫人在让傅家几个主子分崩离析中间起了莫大的作用。 苏颖感慨完,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之脑后了,想了想叫芦荟从库房里重新翻出一块石青色的料子来。 芦荟不疑有他,以为苏颖是要给傅奕阳做衣裳,觉得这终于是雨过天晴了,还兴致勃勃的把白芷拉过来,“老爷惯常穿的就那几种颜色,库房里都齐备着呢。” 苏颖诧异:“我没说要做衣裳。” “咦?太太寻料子不是……”芦荟知晓自己误会了,立马改了口,“那太太是想做什么?” 白芷在旁边嘟了嘴道:“太太先前说要给老爷做的扇套还没齐活呢,先前薄荷还说要是照着太太的动作下去,那扇套得等到明年夏天才能用着了。” 芦荟笑着说:“哪能啊,太太再紧个几天,很快就能做好了。” 苏颖恼羞成怒:“……这儿不用你们,我自己看就行了。” 芦荟和白芷面面相觑,退到外头,白芷扯了扯芦荟的袖子,冲她挤挤眼,做口型道:“太太这是怎的了?” 芦荟也是一头雾水啊,她喃喃道:“难不成太太是不好意思了?” 白芷撒开了拽着芦荟袖子的手,白了芦荟一眼,“天渐渐热了,厚实的衣裳该晒晒收拾起来了。”说完,就走了。 芦荟无奈。她可真不晓得苏颖是怎么想的。 苏颖现在可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总不能平白变出个完好的扇套来吧。 更主要的是,苏颖怎么解释那扇套被绞烂了?说是她手滑了,总不好实话实说吧,这真是叫人郁卒。 苏颖原本是打算重新做一个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最起码不能再做扇套了。 傅奕阳昨天虽然没再纠结那被绞烂的扇套,可苏颖和他相处的久了,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脾气的,隐怒比盛怒更叫人瑟缩啊。 禄小娃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到苏颖身边,扯着脸上肥嘟嘟的肉冲苏颖露出个甜蜜度黏人的笑容来。芯子里却是一副“老怀甚慰”的语气:【看到你们和好了,我也就开心了。】 苏颖松一松紧着的手指,她觉得禄小娃的欠揍指数蹭蹭往上涨。 禄小娃还在感慨:【看看你现在,多么像一个贤妻良母。】 苏颖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儿,她可不是怕一不小心。禄小娃就冲着针过来了,到时候酿成血案,可就不好了。【长牙的滋味怎么样?】 禄小娃一听这个就悲从心中来,显然苏颖要是想戳他的痛处,可是一戳一个准的。 不过禄小娃吃一堑长一智了,他挥舞着手中用来磨牙的玉骨头,【在夜里静静的听着牙兹兹生长,那感觉实在是棒极了。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们就应该武装到牙齿。我感觉到我就要长第二颗牙齿了!嗯哼,等小爷集齐七颗牙,就是召唤神龙的时候了。】 苏颖用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禄小娃:【认真的?】 禄小娃挥舞着胳膊。【当然是骗你的!咩哈哈,这世界上有我这么一个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就够了。】 苏颖:【……呵呵,怎么会有你一个。像陈宛秋就是一个可以和你媲美的了,她现在可是仙女下凡。】 【哼!不就是随身空间吗?】禄小娃很不服气,【怎么会比得上我这样无所不能的人工智能!】 苏颖才看不过禄小娃小人得志的模样,【一心想要变成人的人工智能吗?这可真是往前数三百年。往后数三百年,前前后后六百年都难得一见的。】 禄小娃冲着苏颖张牙舞爪。要去拽苏颖的衣领子,苏颖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拳头。现在他们两个人单纯的武力值可是没法比的。 【你不嘲讽小爷会少块肉吗?太过分了!毒舌了不起啊!】 苏颖笑眯眯的逗着禄小娃玩,在禄小娃看来,苏颖在对着他的时候,就是腹黑大魔王啊。 【是不会掉块肉,可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啊。再说了,你每次都不禁逗,所以才更叫人想逗你玩。】 禄小娃悲愤交加:【叫你这么一说,倒是我的错了?这黑暗的世界!我不要和你玩了。】 禄小娃说话算话,他四仰八叉的,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因此,就错过了傅侯爷每日的‘巡逻’,就没有像苏颖所说的为了表示亲近而把童子尿贡献给傅奕阳身上的行为了。 福哥儿是个好哥哥,他很英勇的完成了这个任务。 傅奕阳当下脸就黑了,苏颖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笑意,如果不是周围人看着,她都要朝福哥儿举起个大拇指了。 幸好,上房给傅奕阳准备的备用衣裳不少,傅奕阳不至于没衣裳可换。 傅奕阳又一次去换衣裳了,薄荷白着一张脸进来,气的嘴皮子都发抖了,凑到苏颖跟前哆嗦着说:“太太,那个疯子似的潘姑娘上门来了。” “什么?”苏颖觉得不可置信,发生了上回那样人仰马翻的事儿,季夫人怎么还会放心放潘如月出来到处咬人啊? 薄荷眼睛里都冒火了,磨牙道:“她竟是梳着妇人发髻,在侯府门外哭诉,引人误解!” 苏颖冷笑道:“叫她过来,我想看看这次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薄荷眉毛竖了起来,又听苏颖吩咐道:“去通知季府,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一路顶着妇人的发髻到了勇武侯府的。” 薄荷听苏颖这么说,神情一凛,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恬不知耻的潘如月,一边快速下去吩咐人办事去了。 苏颖亲了亲福哥儿红扑扑的小脸蛋。把他交给奶娘抱着,小家伙还依依不舍,在奶娘怀里拧麻花,朝苏颖支着手,嘴里还咿呀咿呀的叫着。 苏颖心里一暖。被儿子这样亲近的动作弄得心都要融化了,想着把他重新抱在怀里,裹上披风,一路抱回到正厅。 潘如月被人领着进来,才走到仪门就已经累喘吁吁的了,她原本想停下来歇一歇。可领路的翠竹得了话,心里对潘如月不住的鄙夷,哪里还会给她好脸色看。 潘如月步子一慢下来,翠竹立马就张嘴催促了:“您快着些,不要叫我们太太等急了。”说完就哎呀一声。“您这样的打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了?这才几天呢,您就嫁人了?我们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不知道您夫家是哪户人家?” 潘如月紧咬着嘴唇,仿佛没听到翠竹阴阳怪气刺人的话,只顾着闷声往前走。 翠竹在心里啐了一口,装什么冰清玉洁,连她做下人都觉得臊得慌。她竟然还不知羞惭,如今竟是梳了妇人髻大咧咧的找上门来,比窑姐儿都还放荡! 翠竹越发羞于与潘如月为伍。越走越快,潘如月咬着牙跟着,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加上整个人比柳条还瘦,罩着大衣裳看上去空荡荡的,好似风一吹就倒地。 到了正房。翠竹丢下一句“等等,我去通禀”就上前去了。 翠竹见着了薄荷。嫌恶的搓了搓手,“薄荷姐。你说她怎么还有脸来?真是下、下作!” 薄荷冷哼一声,“门房那边都打好招呼了?” 翠竹拍了拍胸,脯,道:“可不是,门房的可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大管家那边儿也知道了,保管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的。” 薄荷越过翠竹往外头看了孤零零的潘如月,看清楚她梳起来的发髻,脸顿时黑了,暗啐了一句不要脸,拍了拍翠竹的肩膀:“我去通传给太太。” 薄荷进去的时候,傅奕阳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了,正和苏颖一道哄福哥儿呢。 傅奕阳手里拿着的是他先前亲自从外面买回来的拨楞鼓,福哥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伸手去抓。小家伙可有经验了,之前就千方百计的想抓苏颖发上闪亮亮的钗环,害的苏颖都往素里打扮,还被陈夫人同情了,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傅奕阳神色松缓,带着笑意,当福哥儿要够着的时候,就把拨楞鼓往后撤了撤,逗福哥儿玩。 苏颖垂着眼帘看他们父子互动,等她看到薄荷进来,收敛了笑意,把福哥儿抱起来,转了个方向,颠了颠,小家伙咯咯的笑起来,扑过来蹭了苏颖一脸的口水。 薄荷张了张嘴,嗫喏道:“太太,人在外头了。” 苏颖眼睛都没抬一下,傅奕阳随口道:“这会子谁来了?”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潘如月。” “她?”傅奕阳当下就把眉皱了起来,语气没多大的波澜,“门房怎么会把她放进来?” 苏颖别了他一眼,语气浅淡的说:“你该问的是季府怎么会把她放出来,先前那一回她就是偷跑出来的,季夫人压根不知情。我看这次也不会例外,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总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得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傅奕阳抬眼看了苏颖一眼,苏颖冲他笑了笑,“避而不见才叫人觉得里头有猫腻呢,咱们就该这般光风霁月的。” 傅奕阳不置可否,苏颖把福哥儿往上抱了抱,对薄荷点了点头:“她既来了,领到花厅里,就说我一会子就过去。” 薄荷一矮身就出去了,翠竹在外头拦着要里面来的潘如月,见着薄荷出来可是松了一口气。 薄荷扯着脸,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太太请您到花厅里去,稍等片刻。” 潘如月张了张嘴,怯怯的问道:“不知奕表哥可在?这位姐姐可否麻烦你告诉苏姐姐,我这次来是真有要紧事要和奕表哥以及苏姐姐说。我真的不是无的放矢,明天我们就要回杭州了,真的。” 薄荷瞥了一眼潘如月的妇人发髻,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潘如月的前科真的太多了。薄荷对她这恬不知耻的姿态,实在是深恶痛绝。就是以前魏姨娘兴风作浪的时候,薄荷都没有那么憎恶过,潘如月可真叫薄荷开了眼界。 潘如月红着眼睛,继续央求道:“我知道我先前做了很多糊涂事。可我现在清醒过来了,我只想着能跟苏姐姐赔个不是。好姐姐,你就叫我进去吧。” 薄荷可不会信,她继续扯着脸皮道:“老爷和太太正哄着大爷,潘姑娘只稍等片刻便是了。” 潘如月眼泪涌了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似是意识到不合时宜,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薄荷见此脸更黑了。 “我不去花厅,我能否就在这儿等着?” 薄荷嘴唇动了动,险些啐了出来。她压住心里的不屑,勉强和气的说:“潘姑娘这不是执意为难我们么?潘姑娘既然上门了,那上门既是客人,再如何,侯府可不会怠慢的,免得被旁人说我们侯府不懂待客之道。再说,我们太太都已经不计前嫌答应要见潘姑娘你了,姑娘何必再这般。不知道的还叫人说你是来无理取闹的呢。” 潘如月被刺的恍然未觉,自言自语道:“我果然是比不上苏姐姐这般周正的,原先比不过。现在更是比不过。” 薄荷听得稀里糊涂的,可不妨碍她听了潘如月的话觉得扎了耳朵,但听她一口一个“苏姐姐”就叫人没好气。 潘如月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来说道:“这位姐姐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我去花厅。只你可要把话传达给奕表哥和苏姐姐。就当是帮帮我,我求求你了。”说着眼圈又红了。眼泪又有要涌出来的趋势。 薄荷一想到潘如月上回跟鬼祟附身的疯言疯语,这次看着正常一些了。难道是这期间季家找了法师来驱鬼了? 这样一想,薄荷立马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咽了咽口水,力图保持镇定道:“我会回给太太听的。”然后把翠竹拉过来,叫翠竹领潘如月到花厅去。 薄荷抹了一把冷汗,抓了芦荟来,把她的想法说了。 芦荟不以为然,“嗤”了一声:“我看她这儿,”指了指脑子,“还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梳了妇人髻。再者听你这么说,她说话仍旧神神叨叨的,可见是疯了,只是这次疯的轻一些罢了。上回我那么说她,不过是因为她说的太过分了,我那是说给季夫人听的。” 薄荷惴惴的进去凑到苏颖耳边说了,苏颖眉梢吊起来,“奕表哥”和“苏姐姐”又重出江湖了? 苏颖在心里暗自揣测,潘如月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把她是重生的秘密说出来,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让她先等着。” 苏颖吩咐完薄荷,抬眼看了下抱着福哥儿的傅奕阳,小家伙玩累了,刚才就叫苏颖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傅奕阳父爱大发,把他给接了过去,生硬的哄小家伙睡觉呢。 苏颖心里一动,等福哥儿呼吸绵长下来,叫奶娘抱回去了。“叫潘姑娘过来吧。” “太太?”薄荷大吃一惊,抬头看过来,苏颖点了点头,薄荷嘟了嘟嘴,一矮身下去了。 傅奕阳也颇为不理解,“怎的?” 苏颖只笑了笑:“我想听听她想说什么。” 潘如月鼓足了勇气进来,苏颖一打眼就看到了她梳起来的发髻,刚才还觉得没什么呢,可等真见着人了,火气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她斜看向傅奕阳,见他在潘如月进来的时候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尔后就错开眼再没给潘如月一个正眼,就是余光也没有,苏颖刚被勾起的火气就消了下去,目光转向潘如月。 这一看不得了,刚消下去的火气重新起来了。 潘如月的目光不加收敛的黏到了傅奕阳身上,痴痴的望着,满眼的深情,好似天地间就他一个人。这样的姿态,只叫苏颖如同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她叫潘如月过来,真是自找罪受了? PS:潘如月很快就会被ko了……   ☆、230章 汇聚一堂 芦荟立在苏颖身后,眉毛都竖起来了,原本在这种场合她和薄荷该不在场的,可现在的局面,她们不在场可怎么行。 本来还以为潘如月疯病轻了一些,可没想到她就是病入膏肓了,真不该叫她进来撒野。 苏颖冷冰冰的视线投注到潘如月身上,语气很平和:“你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 潘如月腿一软,就跪到地上,妙目含泪,楚楚可怜。 潘如月这一动作叫苏颖在心里冷笑,潘如月还真是能作,在以往她们寥寥几次见面中,光是突如其来的下跪就有好几次。 现在怎么就又跪倒了,难道是站不住腿软了?可真不该啊,要知道苏颖可是给过她歇脚的时间了。 潘如月跪倒在地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冲着苏颖道:“我在这儿向苏姐姐您道歉了,往前是我神志不清,向您说了好些个违心的话。我真的不是出自本心的,我只想着叫苏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此前的轻狂。” 潘如月想跪着道歉,苏颖自然得成全她,语气很平和,好似并不带一星半点的火气,反而还带了丝调笑的意味:“那你如今可是清醒了?有了自知之明,不再轻狂无知了?如此的话,那就当我先前是在‘积德行善’了。” 苏颖的目光从潘如月头上的妇人发髻上刮过,心道她这一番话可实在是颠倒是非,潘如月清醒了?呵呵,看起来是正常了,可正常的潘如月本身三观就有问题。 潘如月跪在地毯上因着苏颖的话。猛然抬起低垂的头,双眼含泪面带祈求的望向苏颖:“苏姐姐还是不想原谅我吗?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儿,可我真的是情不由己。” 潘如月说的‘情不由己’的时候,声音里满满地都是甜蜜,含怨带嗔百转千回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这话音里的情谊。 情谊,哈? 苏颖眯了眯眼睛,如果不是她知道潘如月的底细,光是凭着潘如月这样缠绵悱恻的语气,恐怕都觉得她真的和傅奕阳有什么吧。 苏颖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个潘如月自然是和傅奕阳有过什么的。不然潘如月怎么会心心念念的都是傅奕阳。 但那所谓的有一段,是在没有苏颖借尸还魂的世界里,潘如月成了傅奕阳的继室。 等潘如月重来一世,因为苏颖的存在,局势不一样了。潘如月的一番情谊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潘如月还想向苏颖叙述旧情,可苏颖却走神了。 傅奕阳先是觉察到了,他这才把潘如月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看还好,这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傅奕阳还是能分辨出姑娘发髻和妇人发髻的,潘如月分明是云英未嫁,却梳了妇人发髻,再听听潘如月说的那些话。在傅奕阳听来,简直是不堪入耳。 当下猛的一下搁在手中的茶杯,瓷器磕到桌面上的脆响。叫苏颖一激灵,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傅奕阳。 傅奕阳真的是生气了,脸上紧绷着,声音也沉了下来:“不成体统的东西!不必再叫她污了侯府的地界,送回季府去。问问潘家是何教养!” 冷冰冰的话语,掉落在地上都能结起冰凌来。苏颖看得出来傅奕阳是真的很生气,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苏颖收起了心中的小心思。她原本是带了些恶趣味,想叫潘如月恶心恶心傅奕阳,这样大家有难同当。 上回潘如月的那什么“人鬼殊途”可是把苏颖给膈应得够呛,苏颖情绪很少有起伏那么大的时候,可当下她动作比思考快,甩手就给了潘如月一巴掌。 但苏颖是低估了潘如月恶心人的程度,还有她自己的承受能力,一看到潘如月那黏腻腻的目光,苏颖都觉得跟吞了苍蝇似的。 自找罪受啊。 潘如月如遭雷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痴痴呆呆的望向傅奕阳,喃喃了一句:“奕表哥!” 傅奕阳俨然是听见了这个称呼,这让他越发厌恶,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苏颖的表现和傅奕阳差不多,她正要给芦荟使眼色,叫芦荟去把潘如月搀起来。 只潘如月掉着泪冲着傅奕阳爬过来,眼见着就到了傅奕阳跟前,苏颖直接捏着手中的茶杯砸了过来,正砸到了潘如月的手边,温热的茶水在潘如月的衣襟上散开。 芦荟和薄荷已经是慌忙过去把潘如月拉住了,潘如月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都这样还挣扎着往前,泪流满面的冲傅奕阳嘶叫:“奕表哥,我哪里比不上苏姐姐?你以往也只赞过她一句孝顺端方,再无其他的,怎么如今反而是和她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不光是傅奕阳,就是屋子里芦荟和薄荷也都怔住了。原先屋子里伺候的小丫环们已经在潘如月进来时就退了出去,潘如月这话儿也只进了屋子里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五个人的耳朵。 潘如月也顾不着手上的痛,她痴痴的望着傅奕阳,眼睛里好似有千言万语,在一屋子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继续往外放大雷:“奕表哥……我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了,苏姐姐分明一年多前就去世了,我会嫁给你的,我们是夫妻啊……” 潘如月呜咽着,要不是芦荟和薄荷拉住她,她说不定就要窜到傅奕阳跟前,扑到他怀里了。 如果说潘如月先前一番话是地雷的话,那她现在这番话可就像是炸弹,轰然一下子,把全部人都给炸傻了。 潘如月以往不是没说过她会嫁给傅奕阳,她会是傅奕阳的继室这样的话,可她那时候疯疯癫癫的,没人都会把她说的疯言疯语当真,还都当她是想嫁给傅奕阳想疯了。 傅奕阳眸色在这一瞬间沉淀下来。但很快得他就恢复如常,看潘如月的目光冷的叫人心肝发颤。 潘如月孤注一掷,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带着希冀、渴望等眼睛紧盯着傅奕阳,这一刻她眼里迸发出光彩。可下一刻傅奕阳冷冰冰的声音就把她给打入地狱,只听他冷笑一声说:“果然是疯了。” 潘如月眼中的光彩一下子被打散了,她抖着嘴唇,她为了他丢开了自尊,满心满意的都是他,都已经把自己的心剖开了给他看。可为什么…… 潘如月不甘心的想再说什么,被震傻了的芦荟反应过来,直接把帕子塞到了潘如月的嘴巴里,不叫她再说什么疯言疯语。 芦荟和薄荷简直是要气死了,先前潘如月在苏颖跟前说什么“人鬼殊途”这样咒人的恶毒话。苏颖给了潘如月一巴掌,在她们看来那都是轻的了。 如今潘如月更是过分,竟是说苏颖一年多前就去世的话来,真叫人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嘴。 潘如月被堵住了嘴,可她仍旧是盯着傅奕阳不放,嘴里含混声不断。 芦荟拉着她要把她拖出去,薄荷脸色涨红,可见是拉扯着潘如月费了很大的力气。 潘如月挣扎着想把嘴里的帕子吐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望向了苏颖,好似想叫苏颖出来说些什么。 苏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在心里还在想,她现在该是个什么姿态? 该是恼怒吗?还是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或者是用狐疑的眼光看向傅奕阳? 不然?用颤抖手来回指着傅奕阳和潘如月,毕竟从字面上来看,潘如月和傅奕阳应该有些什么的。 还是该指责傅奕阳,听听潘如月说的那是什么意思,一个“孝顺端方再没有其他”。一个“一年多前就去世了”。 不过想想,更该有的态度是和傅奕阳一样。认定潘如月是疯了,她说的都是她臆想的。 作为“被死亡”的一个。苏颖应该严厉指责潘如月才对,要不然上去耍潘如月一巴掌? 苏颖抬起头来,正对上潘如月祈求的目光。 苏颖想冷笑,潘如月祈求什么?难道是祈求她把真相说出来吗? 潘如月自个想上赶着找死,苏颖可不傻,她怎么会把无异于把自个推向深渊的秘密说出来,除非她也跟着疯了。 ……这是不可能的! 苏颖眼神有些空洞,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潘如月的话惊骇到了。 傅奕阳吸了口气,放在袖子里的手终究是放在了苏颖的手背上,她指尖上的冰凉把傅奕阳蛰了下。 苏颖没意识到傅奕阳这么一瞬间的僵硬,傅奕阳微微眯上眼睛,黄色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晃着他的眼睛,他问:“在想什么?” 语气里一点都听不出先前的震怒,平静的好似潘如月刚才没进来‘兴风作浪’一般。 苏颖张了张嘴,蜷缩了下手指,她没看傅奕阳,睫毛垂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在想一年多前。” 这样的话儿轻飘飘的,出了嘴边儿就散了。傅奕阳心里一紧,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苏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先前在上房里,苏颖也是用那么轻飘飘的语气说着话,尔后就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苏颖突然转过头来,她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睛有了焦距,轻声吐出来的话一字一顿的都扎到了傅奕阳的心上。 “我在想,若是当时大病一场,我没撑过来……” “住嘴!”傅奕阳突然高声打断了苏颖的话,着实把苏颖吓了一跳。 傅奕阳也觉察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望着苏颖说:“往后不准再把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他语气虽然缓和了,可脸色仍旧是凝重。之前潘如月说出那样的话,傅奕阳在潜意识里竟是信了,先前的那一场梦境带给他的影响比他认为的还要深远。 梦里,傅奕阳外出回到侯府,一直到正院外才有穿着粉色褙子的魏氏迎上来,她嘴里悲戚得说着“太太没了”,可傅奕阳看的出来,魏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悲哀。她还在幸灾乐祸,甚至还穿着粉色褙子,俨然是没有把‘太太’放在眼里。 傅奕阳还记得当时的梦境,太真实了,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竟叫人忘不掉。 在那梦里,‘傅奕阳’心里并不觉得悲伤,相反他神色如常,就算去世的是他的妻子。 如今,傅奕阳可以当潘如月所说的都是疯言疯语,可傅侯爷却不好受。 孝顺端方。那确实他在以前会说的话,是在他心里对正妻的评价。 而这在看清了他以前宠爱的魏氏内里藏奸的真面目,孝敬的母亲在一开始就埋下的祸根,以及他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后,才更显得叫他愧疚。 苏颖假设的话。叫傅奕阳犹如针扎般难受,他瞬间把其他的思绪都抛开了,只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苏颖,大有苏颖不点头就一直盯视的架势。 苏颖一头雾水,只在傅侯爷的威压下,她还是怔怔的点了点头。 傅奕阳有些心疼的看着苏颖没了血色的脸,走过来搂了她的肩,手还握着她的手:“不必将个疯子的话放在心上。” 说着眯着眼睛。既是疯了,就不该出来祸害人。 苏颖摸不准傅奕阳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一点都不好看。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就只听到他们俩的呼吸声,落针可闻。 芦荟在帘子外说:“老爷、太太,季家来人了。” 苏颖正想说什么,傅奕阳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处理。” 虽然傅奕阳的语气平常,可苏颖还是听出了他隐含的怒气。 苏颖垂下眼帘。在心里嗤笑,她也想知道这一次潘如月是怎么顶着妇人发髻出了季府到了勇武侯府的?还是孤身一人。怎么半路就没出什么岔子? 苏颖低着头应了一声,傅奕阳拍了拍她的背哄她。“往后不会叫你再这上烦恼了。” 苏颖对傅奕阳的话并不多做怀疑,想想看,潘家就要回杭州去了。她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但潘家颜面无光,就是季府也跟着没脸。 季大人若是想再包庇潘夫人和潘如月,也会被事实臊得张不开嘴。 季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季夫人压根就不待见潘夫人母女,还恨不得潘夫人真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么。 苏颖‘受惊过度’就不去掺合了,可并不代表苏颖对此不知情。 季府可是能过来的都过来了,季大人和季夫人,潘夫人还有潘璋。 季大人尴尬异常,季夫人压根就不想过来,但又生怕潘夫人捅出什么马蜂窝,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潘璋,他更是羞惭,加上又是小辈,地位最低,从过来就闷声不吭。 傅奕阳踏进花厅,潘夫人首先发难了:“如月呢?” 傅奕阳眉毛皱了皱,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上首,叫芦荟和薄荷把被堵住嘴的潘如月推搡着进来。 潘夫人拔尖了声音,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夫人一看到潘如月的梳妆打扮,真是恨不能昏过去,抖着嘴唇,真是恨不能把潘如月重新塞回娘肚子里重新做人。 不,还是叫她重新投胎算了! 傅奕阳冷道:“这话儿该是我问的,潘家可真是好教养!” 潘璋在脸上一片死灰、哀莫大于心死的潘如月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的时候,脸上就已经青一阵白一阵了。 如今听了傅奕阳的指责,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季大人脸色也跟着涨红了,这绝对是羞怒的。他心里还有些不悦,认为傅奕阳这个表侄实在是太过了,就算潘如月有再多的不是,傅奕阳也不该直接开口炮轰,还说的那么辛辣。 这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可傅奕阳谁的面子都不给,叫季大人这做长辈的连转圜的余地都找不到。 季大人更为火光便是针对潘如月了,就这么一个外甥女,让他颜面无光。 若是潘如月是他的亲闺女,早就送到家庙里,更甚者就该送到静安庵里受诫,就当没有这么个丢人的女儿! 季大人张了张嘴,一时竟是找不到话来。 季夫人更是低着头。假装没看到季大人的尴尬。 潘夫人被傅奕阳一句话骂的面红耳赤,心一横,指着傅奕阳大言不惭道:“今日侯爷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可就别怪我这做长辈的罔顾姑母的情面,来个鱼死网破!” 傅奕阳轻飘飘的看了如蚂蚱一样蹦跶的潘夫人。慑人的目光叫潘夫人背脊发凉,勉励攥着手心才没打颤。 季大人狠狠瞪了潘夫人一眼,“你住嘴,这事先听听侯爷怎么说。” 傅奕阳心里觉得只叫潘家罢官抄家,如今看来是轻了。至于季家,虽说祖母在世时。两家关系比较亲密,可自从祖母去世后,两家关系渐渐就疏远起来了。 如今看来,疏远还是很有必要的。至于潘夫人,她算什么。竟敢在这时候拿去世的祖母出来说道,实在叫他厌恶。 傅奕阳可不想费口水亲自说,他直接点了芦荟来:“芦荟你来说。” 芦荟得了傅奕阳的命令,就很详细的把潘如月从到了侯府的大门口再到正房的所作所为说了。 等说到潘如月那震傻了所有人的疯言疯语时,芦荟咬了咬下唇,傅奕阳眯了眯眼睛:“说。” 虽然是得了傅奕阳的吩咐,可芦荟还是鼓足了勇气,跪在地上:“潘姑娘说太太在一年多前就该死了。如此她就能嫁到侯府来做继室了。” 又心一横,咬了咬牙说:“这不是潘姑娘头一回诅咒太太了,上回潘姑娘径自闹上门来就言‘人鬼殊途’。叫太太把老爷让出来!当时季夫人也在,听得清清楚楚的。”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怎么都不能叫潘如月好过,她这样不要脸的就该浸猪笼才对! 芦荟虽然是这样想的,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先前那话是得了傅奕阳的吩咐。可后面的一番话却是像她自作主张了。 “呵。”傅奕阳一声冷笑,刺的满屋子坐着的人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潘如月径自流眼泪。想说话,嘴里塞着帕子;想动弹。薄荷可是把她锢得紧紧的。 傅奕阳这声讽刺的笑如轰雷一般炸开在潘如月的耳朵里,她不住的摇头,耳朵里嗡嗡的,眼前一黑,就软了下来。 傅奕阳憎恶的皱眉,挥挥手叫薄荷把人带下去。 傅奕阳扫了一圈,沉声道:“要说法是吧?我也想要个说法。” 季大人老脸很难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缓和下彼此间僵硬到极点的气氛,潘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照你这么说,怎么都成了如月的错!我还可以说是你存心引诱我年幼无知的如月,叫她会产生别样的心思!” 潘夫人干脆的破罐子破摔,强词夺理道:“我还没质问你,如今如月的闺誉都叫你给毁了呢!我不管,总之如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总归是和你脱不开干系,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潘璋面红耳赤,顾不上羞惭,赶紧拉住了潘夫人,苦巴巴得劝着潘夫人:“母亲,事已至此,您就少说两句罢。”别再火上浇油了。 潘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潘璋一眼,刚想再争夺什么,就被季大人不客气的教训了:“适可而止!如月是什么品行,我们很清楚,和侯爷没半点关系,你就不必再强词夺理了。” 没看潘夫人五颜六色的脸色,季大人缓了缓又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批判如月的行为不端,而是想想如月怎么会出了季府,还那么一副打扮!” 季夫人开口撇清道:“自从发生上回那样糟糕的事后,我已是引以为戒,回府立马肃清了漏洞。” 说到“漏洞”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潘夫人一眼,潘夫人脸上青青红红的,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点正常颜色。 季夫人可不管这些个,继续说道:“再者,正如老爷说的,我们都清楚如月那丫头的脾性,如何会再纵着糟心事再发生一回。事实上,贵府派人来通知时,我和老爷才知道如月竟是出了季府。” 言下之意,他们夫妻俩不知情,可别怪到他们头上来。   ☆、231章 无处不在 季大人想要避重就轻也是没法子的事,难道他还能叫傅奕阳追究潘如月,进而牵连到季府的声誉吗? 季夫人原本以为这件事仍旧和潘夫人有关系,同时还懊恼她对季府的掌控力受到了冲击。可季夫人看潘夫人脸上的错愕不似作伪,就皱起眉毛来。 潘夫人咬着牙,道:“若是叫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的,我定是不会绕过她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还隐晦的看了季夫人一眼,正好和季夫人同样怀疑的目光撞到一起。 潘夫人脾气越来越焦躁,她按捺不住的问出来:“你觉得是我?” 季夫人皱着眉,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潘夫人气的半死,替自己辩解道:“我可不是傻了?如何会自掘坟墓?放任如月败坏她的名誉!”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闺誉?潘如月还有吗?幸亏在当初发现潘如月的不规不矩之后,就及时将季姗姗跟她隔离开了。 潘夫人胸口一起一伏的,还想说什么,就被季大人出声严厉的打断了:“如今可不是叫你指责旁人的时候,还是想想改如何的亡羊补牢罢!” 潘璋面红耳赤的拉着潘夫人,叫潘夫人冷静下来。在这时候他应该有担当起来,因而定定心神,看向从刚才就没有出声,冷眼旁观他们相互攻讦的傅奕阳,努力不叫自己的声音发颤:“不知侯爷,想如何处理这件事?” 傅奕阳想到潘夫人的所作所为,沉声道:“处置?你是指潘氏魔怔?还是指潘氏如何突破重围到了侯府?好似这全部都是你们的责任。潘氏与我与侯府毫无关联,我只管叫这种没规矩的事儿不影响我侯府的声誉。” 傅奕阳干脆的摆明了立场。于情于理,侯府和他完全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可是受害者。 潘璋被傅奕阳说的抬不起头来,更无从反驳。 论起来,潘如月是潘家的小姐。潘家没教导好她,使得潘如月做出这么不成体统、败坏门风的事。 再者,潘如月为何会到侯府来妄图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也关乎不了侯府什么事——潘如月是从季家顶着妇人发髻出来的。 还是突破重围呢。听听季夫人是怎么说的吧,直到侯府派人去通知,他们才意识到潘如月不见了。这就说不过去了。 季大人脸色也不好看,他笑的僵硬,同傅奕阳道:“这件事,我定是要严查,给贤侄你一个交代的。” 傅奕阳脸色如常。叫人看不出喜怒来,可实际上傅奕阳是压着怒气的,冷声回道:“这是件上不了台面的丑事,我侯府自然不会明明上追究的,所以先前发生了数次,最后只是不了了之了。原本是希望潘氏的长辈能够尽职尽责,好好教导,只我们高估了。如今发生更过之的事。您这么说,我自是不好追究的,毕竟若真是追究起来。大家都颜面有损。” 傅奕阳头回在他们面前说那么多话,还有越说越多的架势,他扫了一眼脸上没有好颜色的潘夫人,凌厉的眼神叫潘夫人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不由得后退半步,一下子坐到椅子上。 傅奕阳眼眸沉了沉。黑沉沉的眸子在烛光的闪耀下就如同窥不见底的黑洞,一着不慎就叫人万劫不复。 “该如何处置都是您的事。我相信您一定会给我以及夫人一个说法的。” 傅奕阳句句都是说着不追究,可句句都是绵里藏针。将原本还半遮掩着的遮羞布彻底撕掉了。 遮羞布撕掉之后,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季夫人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季大人,斟酌了下,只叹息道:“如月做的不对,只我和老爷不好越俎代庖的管教。这次叫如月出来,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可有一点我还能敢说的,这绝对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季夫人盯着潘夫人冷笑道:“实话也不瞒着表侄你了,自月前,已是叫如月在自己屋里反省了。上一回叫如月偷跑出来,是府里出了岔子。这一回,怕是因着他们娘几个收拾行礼准备回杭州,慌乱之中疏忽了。表侄不追究是为着我们两家好,这我们都是懂的,所以这说法自然是要给的。” 到了这种时候了,季夫人可不会再顾忌着潘夫人这个小姑子了。 自从潘如月来到季府,就麻烦不断,更甚者是出了未嫁姑娘思,春思到魔怔的事。原本以为把潘夫人叫来,能遏制住这种糟糕的状况,哪里知道潘夫人也是个不着调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是更加糟糕了。 相比于潘如月的那些臆想还只能算小打小闹,潘夫人却是更疯魔,都敢下手暗害勇武侯夫人了。 季家在这件事上完全处于被动,潘夫人和潘如月捅的篓子,凭什么到如今还叫他们季家跟着背负责任! 哦,明日潘家就拍拍屁股走了,那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是季府在后面收拾。非但如此,还叫季府因着此事同勇武侯府交恶,凭什么潘夫人和潘如月这对闯祸的母女不付出代价! 季夫人这一番话完全就是把责任都推到潘夫人身上去,言语中还暗示了潘夫人身为潘如月的母亲,非但没有严加管教女儿,反而是纵容女儿,立身不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更重要的是,季夫人说的是很有多道理的。 隐隐知道大部分事情的潘璋都无从反驳,更不消说先前被傅奕阳冷厉的一眼盯的心虚的潘夫人了。 心虚归心虚,潘夫人还是恼怒季夫人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她都忘记了要论翻脸不认人,她自己才是最有经验的那一个。 盯着季夫人看了一会儿,潘夫人很清楚季夫人这是在怪罪她这个小姑子。潘夫人觉得季夫人这个大嫂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落井下石再正常不过了。 阴着脸看了一眼季大人。发现这个素来会站在她这个妹妹一边的大哥垂着眼皮没吭声儿,就像是默认了季夫人的说法,脸色又变了。 傅奕阳却开口了,对季夫人说:“您这样的话,我却是信的。” 季夫人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傅奕阳相信她说的话,这对季家有利。 潘璋深吸了一口气,站出来说:“妹妹年少无知,这回儿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不然妹妹如何能那么容易就孤身一人从季府到了侯府。我看还是先调查清楚之后。再下定论。” 傅奕阳眯着眼睛瞪过来,潘璋苦笑道:“我知道,抛开妹妹孤身一人到侯府来这件事不提,妹妹的所作所为不成体统,说出来的话也是没羞没臊。” “于理来说。我该是唾弃妹妹的行为,到底她做的实在是不地道;可于情来说,如月是我的妹妹,我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常。到了如今,她已经是糊涂至极了。可我作为兄长,不能就这么放弃她。我可以跟您保证,等我带着如月回了杭州,定是会好好归正如月。定不会再叫她做出叫大家颜面无光的事来了。” 潘璋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他曾经就向潘夫人郑重的说过。 只潘夫人对他这番话的反应就是不赞同,虽然不到大加反对的地步。可也差不多了。 现在潘璋说出来,傅奕阳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带了赞同:“你是个有担当的。” “只希望你有能配得上的魄力和能耐。”傅奕阳斜睨了一眼潘夫人,分明就是对潘夫人不屑于顾。 潘家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以说是潘夫人和潘如月母女俩的荒唐行径充当了导火索。 出于这种不可言说的缘由,傅奕阳愿意给潘璋一些耐心。 季大人面沉如水。可既然傅奕阳都这么说了,分明是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季大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对此事做了个总结。 潘夫人几次张嘴想插言。都没找着机会,眼看着傅奕阳他们一锤定音了,急的上火,拔高了声音说:“你们只管你们自己的声名,可是不把如月的闺誉当一回事了?她今天的作为不知被多少人看了进去,若是把错都推到她身上去,那岂不是要把她给活生生的逼死吗?” “那你觉得该如何做呢?”突兀的声音插进来,潘夫人没意识到不对劲,迫不及待的开口:“以我看来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既是叫外人看不到什么笑话,又能保全如月的闺誉。我觉得不妨……” 潘夫人还没有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就已经有人替她说了:“你不会想说叫潘如月入了侯府来,成为侯爷的侍妾?” 话音刚落,傅奕阳就已经出口斥责了:“胡闹!” “老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可不是。我们侯府的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能随意玷,污的。便是府中的下人都得品行端正,偷奸耍滑、内里藏奸、没规没距的断然是要逮着一个就撵走一个,逮着一双就发卖一对的。” 苏颖走过来,蹙着眉间,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季夫人听着有些瞠目结舌,她可是觉得苏颖是个温和的人,哪里想到说话这么辛辣,夹枪带棍的说的好不难听。 潘夫人心里不由得十分气恨,苏颖这般指桑骂槐的,把潘如月贬低到污泥里了。 事实上,苏颖这一番指桑骂槐,还没有她先前接了潘夫人的话茬说出来的主意,叫屋子里的众人错愕呢。 毕竟分明在苏颖说那样的主意时,潘夫人的神色就很好的证明了,苏颖所说的主意分明就是潘夫人本身的意愿。 在场的几个人中,也就季大人和傅奕阳不知道潘夫人竟还厚颜无耻的到打这个主意了。 季大人不由得恍然大悟,想到先前潘夫人找他商量时,说什么要给潘如月找一家“知根知底,又有亲戚关系”的夫家。 潘夫人分明说的不是季家,而是把主意打到了勇武侯头上。 “荒唐!”季大人这是向着潘夫人骂的。 潘夫人一脸茄子色,她用有夺子之仇的目光射向苏颖。却不料苏颖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话:“不想潘夫人打的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呢。” 这可是把一屋子人都震的人仰马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潘夫人:“你,你瞎说什么?” 苏颖勾了勾嘴唇,“我可不会无的放矢,这话儿可是潘如月亲口说的。如果不是她真的疯了说疯言疯语。那就是确有其事。可就算是潘如月是理智混乱,可她偏偏旁的不说,只口口声声的要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话就能嫁到侯府做继室了。” 苏颖在“继室”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这样的字眼从别的谁嘴里说出来,都没有从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嘴里说出来。叫人觉得讽刺。 苏颖还继续说着:“所以我料想这主意怕不是潘如月这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会想出来的,只想着会给她出这等主意的也只有作为她母亲的你了。原先我还不确定,可刚才你为着潘如月的闺誉,毅然决然的想叫潘如月进我侯府做侍妾,我反而是确定了的。” 这绵里藏针。句句带刺,迎面都朝着潘夫人去了。 潘夫人被戳的心肝肺都疼了。 季夫人心里一咯噔,心里想着,潘夫人连在她的寿诞上对着苏颖下手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出来,做不出来的。 季夫人恨恨得在心里咒骂了潘夫人一番,心里半点都不情愿替潘夫人打圆场。 苏颖话还没说完。“可是叫我说中了?你们母女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人大开眼界,潘如月还可以说是年幼无知,可夫人难道还是年迈无知吗?” 先前还替潘如月分辨过是“年幼无知”的潘璋。顿时红了脸。 “原本么,潘如月还不是无药可救,只要好好的引导,说不得就能掰回去。可夫人你作为她的母亲,非但没有严加管教,而是助纣为虐。可以说潘如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可以说是罪魁祸首了。不过你竟是不知自己有错,不知悔改。反而是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竟还觉得自己高尚。这可实在是厚颜无耻的很。” 苏颖毫不客气的把自己心中的怒火都冲着潘夫人发作了,潘夫人嘴唇颤抖,“你,你,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苏颖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我不过是在事论事,更何况你做了那么多稔恶藏奸的事儿,怎还能再以长辈自居?” 眼见场面要失控,傅奕阳出来打圆场,对苏颖说:“何必再浪费口舌。我知道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不过季大人已是说了要给咱们一个说法了。” 在傅奕阳的“劝说”下,苏颖好歹缓了口气,“我只是气不过,多说了两句,你这么一说,反而叫我明白了。毕竟若是指责有用的话,事情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颖越描越黑,潘夫人脸色都可以和茄色媲美了。 尔后,苏颖又朝着面色不好看的季大人说道:“我相信表叔既为礼部尚书,自然能公正处理的。” 这话儿说的可是把季大人的后路给堵上了,而且听起来这话儿格外的不顺耳。 怎么说呢,季大人都是礼部尚书了,最重‘礼’的么。 潘璋眉头紧紧的皱起来,原本都和傅奕阳说好的,轻拿轻放的。 可一转眼,因着潘夫人的‘异想天开’,叫突兀过来的苏颖逮着了话柄。不但把潘夫人给从头到脚的讽刺一通,还把事情推到了想轻拿轻放都不行的地步。 潘璋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傅奕阳,捏了捏拳头,问:“勇武侯夫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如月口中得知那些话的?”如月可是晕着的,就算她做的过分了,可怎么也不能采取不当的手段来逼供。 苏颖好似听出了里面不一样的意味,轻“嗤”了一声,嘲讽的意味不能再明显了:“怎么只许潘如月上门来一通疯言,就不准我想知道是谁给了她这样的魄力么?” 潘如月是昏着被芦荟和薄荷抬出去的,芦荟她们俩不是没见识过潘如月的昏倒,也算是有些经验。 当下就熟练的上手掐人中,要不是怕留下什么痕迹。就上手打脸了。 等潘如月幽幽转醒,对上的就是苏颖似笑非笑的脸。不得不说,苏颖本身对潘如月的冲击力就够大了,再加上苏颖很清楚潘如月的软肋在哪里,一问一个准。 当然。期间还得忍住午饭都要吐出来的恶心感,以及把潘如月那些悲秋伤春的情怀过滤掉。 这一通下来,苏颖被膈应加恶心的半死,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潘璋脸一下子涨红了,结结巴巴的说:“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苏颖截断了他的话,反问道:“你指的误会是指。那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不是潘夫人指点给潘如月的;还是指你想说潘如月现在是真疯了,她说的疯言疯语如何能叫人相信呢?又或者是潘夫人没想过要叫潘如月嫁到侯府里做继室,不,是潘如月立志如此,并为此我这个原配就该给她腾位置?” 怎么越说越像是狗血言情剧。而她是剧中被小三抢了老公,还因为不主动腾位置出来被唾骂的大老婆?更苦逼的是老公和小三还打着真爱的旗号,真是疯了。 苏颖一联想到这样的剧情,再把主人翁套入其中,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把那样违和的画面挥走,苏颖对潘璋说:“潘少爷,我没疯,我有耳朵。有眼睛。我看到的,听到的,可不是单纯说一句是误会就相安无事的。” 潘璋被苏颖一番话打击的哑口无言。 这一来一往的叫原本渐渐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浮躁了起来。 傅奕阳丢下一句话:“我看她是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潘璋只觉得一口冷气吸在心间。堵在喉咙里,脸色瞬间变了。 苏颖心里挺错愕的,怎么傅奕阳也跟着凑热闹,在她说了之后,给总结出这么一个结论。 季夫人仍旧沉默着,她心里却是觉得傅奕阳得出的结论很正确。除了疯了。难道还能找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潘如月的所作所为吗? 眼看着明天潘夫人和潘如月这对母女俩,这俩麻烦精。就灰溜溜的回杭州去了。可临了了,还能作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来。不是祸害是什么! 季夫人本来不愿意出来打圆场的,可季大人朝她使眼色,季夫人心里再不甘愿,也得扯了嘴角道:“如月如何了暂时放在一边,总是找出谁在背后出力才是紧要的。临来之前,我已经叫底下人去盘查了,说不得这会子就能盘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这倒是真的,季夫人当时一听潘如月竟是跑到侯府去了,当下怒火腾腾,有了前车之鉴,立马就去查人了。 出乎季夫人意料的,第一个出来附和她的竟是苏颖。 苏颖那是出来替傅奕阳‘打圆场’了,谁叫傅奕阳突然来了那么一句之后,整个气氛就焦灼了,滴水都能成冰的那种。 再这么耍嘴皮子功夫其实没多大意义了,最应该被批判的潘如月又不在这里。至于助纣为虐的潘夫人,就像苏颖先前说的,要是指责有用,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我们能说的都说了,往后如何,我们也插不了手,那就先听您的吧。” 附和归附和,苏颖还不忘再刺一把。 这里面倒是真的有问题,很明显的。但这还不算,更叫苏颖意想不到的是,这里面竟还涉及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陈宛秋。 那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可就是陈宛秋支给潘如月的招数,潘如月可不是能保密的人。 苏颖在心里冷笑,怎么哪里都有陈宛秋的踪迹?她可真是无处不在。 所以说,苏颖质问潘夫人的那些话都是诈她的,兼之丢地雷下去炸炸屋子里的人,哪里想到潘夫人真还有觊觎着傅侯爷贞,节的念头,一下子就把她给诈出来了。 替傅侯爷上柱香。 PS:陈宛秋出没……   ☆、232章 不是不报 到了这时候,季大人不得不站出来,他叫傅奕阳到书房去,他们爷们好好谈一谈。 潘璋也跟着走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面色凝重的季夫人,面色没有好颜色的潘夫人还有看上去气定神闲的苏颖。 男人们一走,潘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朝苏颖发难了:“现在这里没了别人,你们就不用再伪装了。你们怕是一伙的,竟是挖坑叫如月踩进来!我们明日里就要回杭州了,怎么还会在这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事来。” “大嫂,你也不必假惺惺的了,这一回如月是怎么从季府出来的,我不知道,难道你作为当家夫人竟是不知情吗?”潘夫人质问的理直气壮。 转而来又质问苏颖,“先前你就和我们母女俩交恶,这一次怎么就那么轻易放如月进来了?是不是看准了就叫如月出丑?咱们都心知肚明的。” 季夫人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潘夫人的‘倒打一耙’了,可每一次潘夫人都能够刷新她的认知,叫人觉得潘夫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苏颖面上还带着笑,好整以暇的看潘夫人蹦跶来蹦跶去。 面对着潘夫人“义正言辞”的质问,苏颖都没有要辩解的意思,这是要把潘夫人当跳梁小丑,顺带把她给无视了。 坐在主位上,面向季夫人,语气里带着理解:“表婶,虽说对着她们,我只有寥寥几面的了解,可只这几面也尽够了。因此,表婶大可不必为此费神。” 季夫人一愣,她原想着苏颖说不得会迁怒到季家身上呢。可看苏颖现在。没了之前讽刺潘夫人的尖锐,整个人又变得温和起来。 可季夫人并不敢小看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在先前,勇武侯显然是默认着苏颖的举动。还给予了支持。 这说明什么,季夫人很明白,那么如今苏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能代表他们夫妻的。 季夫人心里稍下安定,叹息一声道:“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叫所有人都难堪的事呢,只叫你跟着受委屈了。你也知道她们是何品行。就不必将那疯言疯语放在心上罢。” “这是自然,只虽是知道,可那些疯言疯语也是叫人觉得膈应。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们倒是看准了我们这以德报怨的姿态,才敢那么放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苏颖慢条斯理的说着夹枪带棍的话,同时还在心里嗤笑。 以德报怨?这是说谁呢。苏颖要是能够以德报怨,那么潘家如何能被罢官抄家。 潘夫人被季夫人和苏颖你来我往的含沙射影给气的半死,更叫她难堪的是,她们俩完全是把她给无视了! “这就是堂堂勇武侯夫人对待长辈的态度?说出去也不怕叫人贻笑大方。”潘夫人哆嗦着嘴唇,尖锐着嗓子冲苏颖叫道。 季夫人冷眼看着,季大人又没有在这里,她不必给潘夫人打圆场。拿眼看着苏颖。 苏颖抚平袖子上莫须有的皱褶,斜睨着潘夫人:“那你就说出去,叫人瞧瞧。到底是谁会被贻笑?” 潘夫人被噎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阴仄仄地盯着苏颖。 苏颖不以为意,又建议道:“先前那质问的话,你大可去爷们面前说,看看他们会站在哪边?” 潘夫人简直就是一公主病晚期患者,还是药石罔效的那种。 潘夫人把自己的脸憋红了。胸口一起一伏的。没等她说话呢,苏颖就又用话把她堵住了:“潘如月醒了。你该是去看看她,顺带你们母女二人可以把话对好。以免到时候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叫大家都尴尬。” 苏颖说的太恶劣了,这是认定潘夫人和潘如月母女“狼狈为奸”,还很大方的给了她们串供的机会。 潘夫人可不领情:“我行得正,可没什么好对话的。倒是你,竟是那么贬低我们潘家,竟是叫如月堂堂潘家的嫡亲姑娘,一品尚书的外甥女,到你府里做低贱的侍妾!分明就是没把我们两家放在眼里,莫不是姑母去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亲戚了?” 苏颖目瞪口呆,潘夫人这番话槽点太多,她都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吐了。 行得正?!潘夫人莫不是觉得她做的那些腌臜事都是事出有因,所以都是对的? 贬低?这可真是冤枉人了,他们侯府是从一开始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更不用说现在潘家大厦已倾,哪里值得侯府再高看? 翻脸不认亲戚?拜托,做坏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是亲戚吗?如今被揭发出来,倒是知道把这层关系拿出来用了? 如果没有这层亲戚关系,潘如月说不定早就被浸猪笼了。还有潘家,傅奕阳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苏颖想反唇相讥,可转念一想,和潘夫人这样的公主病重症患者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相反还是浪费口水,何必呢。 苏颖想是这么想的,可一看到潘夫人那膈应人的神情,就改了主意,嗤笑一声道:“既然你摆出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那我倒是想问问了,谋害侯夫人的罪名你可是担待的起?” “什么?”季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出声!她以为苏颖知道了潘夫人想在她的寿诞上下药暗算的事了。 潘夫人在这一瞬间和季夫人心有灵犀了,她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恶狠狠的看向季夫人,以为是季夫人泄密的! 苏颖可不傻,季夫人和潘夫人这样的反应,肯定是有猫腻的,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季夫人先反应过来,把心里的念头暂时压住,她觉得苏颖应当不会知道。毕竟当时涉及到的那些下人,在事后都被她灌了药。远远的发卖了,尤其是潘夫人那些个背主的下人,更不能幸免。 那么苏颖又是怎么会知道的?联想到今日潘如月竟然能神不住鬼不觉的从季府出来,季夫人不敢确定了。 季夫人错愕的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确有其事?” 苏颖微微眯了眯眼睛,直射向潘夫人。避开季夫人的问话,轻蔑地对潘夫人说:“怎么,这次不强调你行得正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我才说比起年幼无知的潘如月,造成今天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却是你这个年迈无知的。” 潘夫人猛然摇头:“我可不知你在说什么,可我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诬蔑的。你说我谋害你了。可你现在不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摆出你侯夫人的款。我看你才是空口说大话,也不怕就此闪了舌头。” 季夫人暗自皱眉,跟着说:“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你也说了,她那样的脾性。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又如何会做出捅那么大篓子的事来?” 苏颖目光如针一般扎到潘夫人身上,还是暴雨梨花针。“事实摆在那儿,若不是我运气好躲过了一劫……” 说真的,苏颖觉得可真是她运气好。就比如傅母在她从云若寺回程的路上暗害她,若不是忠睿王爷恰好经过,救了她,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至于那一次在大街上迎面跑来的疯马。如果不是傅奕阳及时拍马赶到,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苏颖敏锐的发现,当她说出这半截含糊不清的话之后。季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至于潘夫人,都说了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她神情却是剧烈变动,看来内在修养不到家啊。 季夫人心里打鼓,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不知把潘夫人咒骂了多少遍! 毕竟潘如月的所作所为还可以归结到潘如月疯了这上面。再念及潘如月年幼无知,这件事说不得就是能够重拿轻放了。 可潘夫人意图对苏颖不轨就很难说了。况且还牵扯到她的寿诞,潘夫人可是仗着她是季府的姑奶奶。才那么肆无忌惮的。 怪不得他们夫妻这次姿态那么强硬,丝毫不顾念彼此的情面,季府可叫潘夫人给连累惨了! 季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得狠狠剜了潘夫人一眼,义愤填膺的道:“你,你真做什么了?这实在是……” 潘夫人确实心虚,她一直认为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偏偏她想做什么,就没有一件如意的。 现在潘家倒了,看季大人的态度,他可不会再站到她这一边了。原本妄想着叫潘如月入主侯府,现在看来也是没可能了。 鸡飞蛋打,只剩下一坨鸡屎。 潘夫人眼神闪烁,她如何会承认,“你可不要随意诬蔑人,你说我谋害你,那你可有证据?口说无凭。要是你随便说两句就叫大家信以为真,那我还想说这都是你随口胡诌的,就是想为着如月的事儿报复我呢。” 转而又把枪口对准了季夫人,“大嫂,你大可不必假惺惺的,你不落井下石我都是谢天谢地了。” 季夫人脸色一下子难看之极。 潘夫人再对苏颖炮轰:“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我就知道你就是信口胡诌的。我可没心思跟你扯东扯西,我去看看如月。若是如月少一根汗毛,我就唯你是问。” 在苏颖看来,潘夫人这是虚张声势,欲盖弥彰。 “是吗?”苏颖就说了这两个字,叫潘夫人头皮一麻。 苏颖没再说什么,叫来白芷,叫白芷把潘夫人领过去去好好的看看潘如月。 潘夫人狼狈而逃,可季夫人还在,她脸色缓和一些了,可还是很难看。 季夫人觉得她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叫潘夫人的那句讽刺刺的脸上无光,就听苏颖问她:“表婶也觉得我是信口胡诌的么?” 季夫人一僵,脸上讪讪的:“难不成竟是真的?可以往怎么不见你说过?” 苏颖语气平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说出来?到最后怕也是会不了了之了,谁叫她是长辈呢。还把老祖宗搬了出来,我们还能把她如何呢。如今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一家子就要回杭州了。再往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不吐不快罢了。” 季夫人顿觉得尴尬至极,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一时之间可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干巴巴的说:“其实你也看到了。她就是那样的德行,我们姑嫂之间很是不对付。只如今潘家遭遇横祸,若为个几句难听的话,对她落井下石,为此伤了我和老爷的夫妻感情,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苏颖似笑非笑:“那就是她的命。”要是叫潘夫人的丈夫知道。潘家会遭难大部分缘由都要归咎到潘夫人身上,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季夫人攥着帕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来掩饰尴尬,但听苏颖说:“夫人大可放心。我们侯府可不会拿潘如月个年幼无知的丫头做什么。先不说这是丑事不能外传,单就是咱们还是亲戚,总不能就此伤了和气。” 顿了顿,苏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就是想送官,那也没个诉状不是。难不成我们还能说是被个疯丫头乱吠乱叫的膈应到了?再说了我倒是想着叫潘如月为她的不当行为付出代价呢,可我一来不是她的父母,就是连长辈都不是,再来又不是潘家的宗族之人。说出来的话难免没什么作用。” 季夫人尴尬倒不行。 苏颖就当没看到,继续笑着说:“说实在的,知道潘如月的父亲被罢了官。我可实在是松了一口气呢。夫人您也懂我的意思吧?” 季夫人怎么会不懂,潘如月那疯样子去宫里参加选秀还不知上赶着送死,一个不慎叫人抓了把柄,几家子都会跟着糟心。 “她没了选秀的资格,如今就要回杭州去了。如此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就是潘如月再出个什么幺蛾子。也碍不着我们什么事了。毕竟如今说起来,到底您也只是她的舅母。她生身母亲在旁,您也不好越俎代庖的管。 可这回了潘家就不同了。到底还有潘家的宗族在,而且她父亲可还是白身,潘太太可没了往日里的骄傲。就算是有个一品尚书的嫡亲哥哥又如何,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么一来,可不是多了许多约束力。 更何况看样子潘如月的兄长是知情,等他回去向父亲一说,这出嫁从夫的,想来潘太太也会痛定思痛。到时候,可就不会只光光为潘如月这个女儿考虑了,怎么也得为儿子想想,为着潘家想想不是。” 苏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端起原先上给傅奕阳的茶盏。好在傅奕阳的茶盏里的茶水基本没动,苏颖连喝了几口,才觉得嘴里没那么干涩了。 这些话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可再仔细分辨一下,句句都是含沙射影。 言外之意季夫人听的明明白白,潘如月再这么作下去,潘家的宗族若是知道了,潘如月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潘夫人,就算有季大人在背后撑腰又如何,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真的是天高皇帝远。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季夫人觉得苏颖的意思是,潘夫人和潘如月不是没人收拾,何必现在自个亲自动手。 季夫人心想,还真是挺有道理的。 季夫人可不是季大人,潘夫人又不是她嫡亲妹妹,反而是给季家带来不少麻烦的小姑子。季夫人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潘夫人若是倒霉了,管她什么事呢。 就像是苏颖说的,他们侯府可不会拿潘夫人和潘如月如何,等傅奕阳他们商量完,潘夫人和潘如月就可以走了。 苏颖斜睨了一眼一脸死灰的潘如月,蹙着眉道:“怎么还梳着妇人髻?” 芦荟连忙道:“奴婢本是想给潘姑娘把发髻梳回来,只潘太太不愿意,这才……请太太降罪。” 苏颖“嗤”了一声,摆摆手:“罢了,左右这回能坐着马车出府,不会再叫人误会了我们侯府的。” 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的叫当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除了傅奕阳。 潘夫人张了张嘴,刚发了个音就被苏颖堵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潘太太想说什么,毕竟潘如月做这副打扮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被人瞧见了在所难免。再加上潘如月在门后的德行,很容易叫人误会。 到底有关我们侯府,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好在你们很快就会离开京城了,到时候就是有人想说什么,只要潘如月不再在京城露面。相信就算是有传言也会很快散了的。” 这种“乍一听是为对方好,可实际上是讽刺再讽刺”的话语,苏颖今日可真没少说,锋芒毕露。 可偏偏从苏颖嘴里说出来,就叫人反驳不能,毕竟她说的可都是事实。 潘夫人脸上红红白白。一口老血哽在了咽喉。 至于被讽刺的当事人,她的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季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苏颖可真是牙尖嘴利。这要是脸皮薄的,怕是被说的羞愤欲死吧?哪里像潘夫人这样的,感觉就是不痛不痒的。 潘夫人决定不和苏颖一般见识。叫她带过来的丫环扶着潘如月往外走。 季夫人打了个圆场:“这次难为你们夫妻了,等我府上有了消息,定是立马叫人传信过来。” 苏颖语气温和:“那敢情好,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帮了潘如月,促使她做出这么不成体统的事来。” 不绵里藏针不舒夫斯基。 季夫人只笑而不语,站在一边的季大人面色不愉,潘璋垂着头,想来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唯独傅奕阳神色如常。分不出喜怒来,可他不说话制止,显然就是默认了。 这一帮子人总算走了。苏颖坐下来,紫苏端上了调的蜜水,苏颖喝干了一盅,她今天实在是说了不少话,不喝水如何行。 放下茶盅问傅奕阳:“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傅奕阳挑挑眉,带着嘲讽意味的说:“不过尔尔。” 苏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我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推了潘如月一把,有些不明白这用意是什么了。” 闻言。傅奕阳也皱了眉头,道:“会查清楚的。” 傅奕阳是想到了敬国公世子。毕竟上一回就是敬国公世子将愚昧的潘夫人拉了出来,摆明是要把潘夫人当成了车前卒,替罪羊。 何况潘夫人的丈夫以往还是敬国公府的门生,如今他出了事儿,可是牵连出来不少事儿。 可就像是苏颖说的,是何用意,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苏颖岔开话题,用轻松的语气说:“先不管了,你饿了么?这已经过了平时的饭点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叫小厨房做来?” 苏颖和傅奕阳是能暂时把问题抛开来,可季大人这一边却不能,他们还得调查清楚潘如月是如何出了季府的。 其实,最快捷的法子就是问潘如月了,可潘如月一副生不如死,听不进别人说话的样子,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潘璋看了潘如月一眼,奇道:“先前勇武侯夫人都能叫她开口说话,怎么这会子如月却是问不进去了?” 潘夫人满腔火气找到了发泄口,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苏颖的坏话。在她眼里,苏颖从头到脚就是一无是处。 连季夫人都听不下去了,她冷笑道:“快住嘴吧!若不是他们夫妻既往不咎,你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瞎咧咧!” “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在勇武侯夫人面前我替你遮掩,也不过是为了季府的名声。如今在人后,你又何必揣着明白当糊涂?”季夫人硬声说着,带出来的不屑显而易见。 末了,说了一句“我去盘查,可没工夫听你乱扯”,就甩袖子走了。 至于季大人?他可是耻于与潘夫人为伍,不在这里。 潘璋知道其中一部分内情,一时间也是觉得羞惭,看着一脸愤恨的潘夫人以及木愣愣的潘如月,顿觉得心力交瘁,苦笑不已。 他还不能这么干坐着,侯府那边儿还等着他们给个说法呢。 潘璋苦笑着离开了,留下潘夫人瘫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   ☆、233章 倾情演绎 “查到了?”傅奕阳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冷凝着脸问道。 永平垂着头,恭敬得回道:“是,跟着丽月娘家一家顺藤摸瓜,查到了和他们约头的人。” 永平这时候顿了顿,傅奕阳脸色凝重起来,平静的问道:“是谁?” “是陈家的陈李氏,乃是陈二姑娘的奶娘。”永平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跟丽月一家子接头的竟然是陈宛秋的奶娘。很显然,一个奶娘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耐和胆量,这再往后自然就是陈宛秋了。 可永平觉得难以相信,陈宛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竟是将手伸到了勇武侯府里? 更甚者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才是叫永平最为费解的地方。 永平不由得往深处想,虽然说那陈李氏是陈宛秋的奶娘,可她却是陈家的下人,能那么大的能耐也就是陈远良和戴夫人了。 只是要是上升到陈远良身上,这件事就更复杂了。 但永平却是仍旧想不通,陈家乃是勇武侯的舅家,就算傅奕阳和陈远良,舅甥关系并不是特别的融洽,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要说是戴夫人,那也不是说不通,毕竟那些恣凶稔恶的手段都是冲着大房来的。 戴夫人的两个嫡亲女儿都是二房的,她想替二房鸣不平,将阴毒的手段用到大房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永平私以为,这不像是戴夫人——这么一位当了多年家的当家夫人——会做出来的,更像是老太太也就是傅母的做事风格。 毕竟傅母前科累累。像是买通贼寇想毁了当家太太的名声;联合傅煦阳谋夺爵位……那样的疯狂。 事实上,在当初魏氏和丽月的阴谋曝光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怀疑上傅母。 那时候傅母还是侯府一呼百应的老封君,就算威名受创,不能像以前一样呼风唤雨。可在侯府的能量可不是苏颖能够抗衡的。 能够做到那些事儿,侯府里也就傅母有那个本事了。 可没想到,如今竟是牵扯到了陈家。 永平自己在心里捋顺线索,他却是将陈宛秋第一个给排除了。 但傅奕阳并不这么想,陈宛秋? 傅奕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面上,对于陈宛秋这么个在个人体统上。和潘如月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光是傅奕阳撞见的就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在元宵灯会上,当时陈宛秋和忠睿王爷在酒楼相约,也就是那一回,陈宛秋借着苏颖的话题说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第二次则是苏颖在云若寺外遇险被忠睿王爷救下,傅奕阳上门向忠睿王爷道谢未果,在回侯府的路上遇上了忠睿王爷,被邀请着喝酒。陈宛秋就在一旁充当侍女,叫傅奕阳十分的反感; 说到第三次,这次场面可实在是热闹非凡。一方面陈远良正叫陈宛秋在皇上面上“献丑”;一方面忠睿王爷不期而至;最后则是傅煦阳在隔壁包厢和傅奕阳大打出手,傅煦阳试图叫傅奕阳“现出原形”。种种汇合起来,可实在是精彩纷呈。 除了这些之外。傅奕阳自然还知道,去年在傅母的寿诞上,傅煦阳和陈宛凝被算计。生米煮成熟饭一事中,这里面有苏颖动的手脚不假,只知道傅母的算计,陈宛秋采取的不是避免,而是将陈宛凝拖下水。 凡此种种加起来,陈宛秋在傅奕阳这里可没什么好感值。甚至傅奕阳对陈宛秋厌恶感几将和对潘如月的比肩。 但这也没有叫傅奕阳重点关注的地步,毕竟傅奕阳觉得陈宛秋这么一个内宅女子。注定是翻不出什么大浪花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得不叫傅奕阳正视了。 在忠睿王爷云若寺遇险后,查封的店铺中有两家是陈家的,当时陈远良还上门叫傅奕阳在中间转圜转圜,为此傅奕阳还知道这两家铺子竟是陈宛秋鼓捣出来的。 当时傅奕阳心里挺错愕的,但转念一想,陈宛秋都敢在选秀时暗中勾搭忠睿王爷,这可就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会做出来的。那行商贾之事,也不是她做不出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时间有关于陈宛秋的流言铺天盖地而来。 苏颖都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不正常,毕竟按理来说,一条流言流传开来,就算是一传十十传百,可也不会就像是一夜间,这种流言就充斥了整个四九城,这背后必定有大能量的人推动,陈家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傅奕阳政治嗅觉可是比苏颖灵敏了不知凡几,他自然是觉察到整桩事件背后的暗涌,而这一点在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中得到了证实。 最新的流言“陈宛秋是仙女下凡,手中有灵药”,傅奕阳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更加确定了有人想叫陈家落入危难之中。 因为傅家和陈家的关系,傅奕阳做不到置身之外,但他绝对可以明哲保身。 傅奕阳甚至觉得若是在此事中,陈家要找一个罪魁祸首,那么陈宛秋是绝对不能遗漏的。 只傅奕阳没想到,陈宛秋的手会伸那么长,竟是伸到了勇武侯府来了。 傅奕阳当即冷冰冰的说道:“把人抓过来,好好审问。” 永平把头低得更低了,恭顺的应道:“是。” 永平明白傅奕阳的态度,不必因为那陈李氏是陈家的下人就顾忌。 等永平出了书房门,打从心里觉得愤慨:俗话都说“舅舅外甥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到了他们侯爷这里,反而是叫舅舅在背后接连捅刀子。 转念一想,陈家就没有好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太太了。虽说老太太是嫁到了傅家,是傅家妇!可看看老太太做的那些事儿,什么时候替傅家着想过。 若是老侯爷还在的话,哪里还容得老太太撒泼!陈家也不会没有顾忌,把手伸到侯府来。真当他家侯爷不发威,就是病猫了不成? 傅奕阳在书房坐了半晌,起身去了上房。 一路上迎着夜风,傅奕阳想了很多,想如今的局势,想接二连三发生的难事。 等到了上房。傅母吃了药已昏睡过去,倒是傅煦阳正百无聊赖的怔怔出神,见到傅奕阳就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你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吗?那你可就来的太晚了,再说母亲仍旧是不待见你这个……亲儿子呢。” 傅煦阳原本是想说“白眼狼”呢,这是傅母除了“不孝子”外最常骂傅奕阳的词。不过傅煦阳现在可是真憷了傅奕阳。在傅奕阳跟前总是会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傅奕阳没把傅煦阳挑衅加讽刺的态度放在心上,也可以说是习惯了,他就用了一句话就叫傅煦阳哑火了。 “你可想好了日后回老家的打算?” 叫傅煦阳回老家是确定了的事,傅母病重了,也只是给傅煦阳来了个缓刑,并不会更改傅奕阳一早就下的定论。 事关自己的‘前程’,傅煦阳能屈能伸。他正想着和傅奕阳服个软,叫傅奕阳念及他们的兄弟情,千万别被有心人给挑唆了。外头就有小厮过来通报:“季府来人了。” 傅煦阳满腔‘柔情’都被噎住了,好奇心上来,不由得问道:“季府?怎么大晚上的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傅煦阳在上房可以说是闭耳塞听,不过这也是潘如月的这件事,捂着不叫外传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叫上房的人知道了去。 傅奕阳没耐心和傅煦阳解释,他只说:“你好好想想罢。”然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好好想想。想什么?当然是想回老家后的打算。傅煦阳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了,愤愤的想踢椅子泄愤。可鉴于他之前踢椅子得到的教训——崴了脚,到现在还行动不利索——只恨恨得捶了一下子桌子,险些硌到手。 过来的是潘璋,相比于先前得知潘如月的所作所为时,现在的他,神情隐隐还带着些庆幸和放松。 傅奕阳挑眉看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说:“有结果了?” 潘璋定了定心神,但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他面对着气势逼人的傅奕阳时还是紧张的,到底还年轻,比傅煦阳还年轻三岁呢。 不过就是这样,在傅奕阳看来,就是还可以了,最起码比傅煦阳强了不少。 “是的,我们查到了兵部左侍郎姜府上。” 傅奕阳眯一眯眼睛,这倒是可以解释潘璋为何会带着庆幸了。在他看来,若那在背后挑唆潘如月到侯府的是姜府之人的话,那侯府就也会承担上一部分责任。 毕竟姜府和侯府交恶,若是姜府因为这点,想借刀杀人,那么潘如月不说是完全无辜的,但最起码他们能将大部分责任推卸到姜府身上去,而且侯府就不会纯然无辜的了。 “证据确凿了吗?”傅奕阳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潘璋到底是稚嫩,愣了一会儿,干巴巴的说:“线索都指到姜侍郎府了,而且侯府和姜家不是因为先前的事儿闹得不愉快吗?呃,我是说这件事完全可以看成是姜家想要借刀杀人……您要去哪里?” “季府。”傅奕阳没有回应潘璋的猜测,径自往外走。 潘璋心里直打鼓,他以为傅奕阳知道了真相后,就该往后退一步,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可他怎么一点释然的意思都没有呢?还要去季府。难道是觉得他们没有确凿证据,随便编了跟侯府交恶的姜家来应付的吗? 潘璋攥着拳头,赶紧跟了上去。 季府 潘夫人在得知季夫人他们查出来的矛头都指向了姜家,在听了季大人和季夫人有关于“姜家和侯府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后,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说:“这算什么?原来都是侯府自己招来的祸害,偏偏连累到如月,险些毁了如月的名誉!” “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先前他们夫妻俩那么趾高气昂的,尤其是那勇武侯夫人,竟是连季府的面子都不给,还把我们潘家的脸面踩到了脚下。如今真相大白了,看他们夫妻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潘夫人先前被苏颖羞辱的抬不起头来。现在找到了可以反驳的把柄,自然是不惜余力的叫嚣着要苏颖好看。 季大人一脸的肃然,沉默不语。 季夫人在心里冷笑,她真不想看潘夫人小人得志的模样儿。再者,心想就算是姜家想借着潘如月的事儿算计侯府,先不说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窦。单就说为何姜家算计到潘如月身上,这就是个大窟窿了。 季夫人眉头紧皱,道:“先不说如何给个妥当的说法,我更担心的是,为何姜家知道了如月的事儿?我们藏着掖着。就是不想这丑事外扬,到时候败坏了门风,名誉受损。可怎么就叫姜家利用上了?这里面的猫腻怕是不小。” 季夫人忧心忡忡,把季大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之后,继续说着:“老爷,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弥补才是,要知道若是姜家拿着这样的把柄攻讦侯府。那么咱们季家也会受到牵连。还有没过久,就要选秀了,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丑事。姗姗那儿可就……” 不用季夫人把话说满,季大人就懂了她话里的深意,眉头皱了起来,一脸的凝重。 潘夫人见机,更加不惜余力的煽风点火:“这要怪就得怪勇武侯,谁叫他们和姜家起了龌蹉。叫姜家找到了攻讦的法子,这才连累到咱们两家。哼!” 潘夫人从鼻翼里重重喷出一声来。“先前他们夫妻俩还振振有词的,好似他们多无辜一般。错的可都是咱们。现在事实摆到眼前,罪魁祸首可是他们侯府啊!大哥,这回儿你可不必怕了那勇武侯,只管好好教训他一通。” 潘夫人这番话实际上是避重就轻了,可在这档口上,潘夫人说的话却是说到了季大人的心坎上去了。 季夫人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玛瑙进来通报:“勇武侯到了。” 潘夫人故意扬高声音说:“事到如今,合该听听侯爷会如何解释。要知道这件事可全都因侯府而起,可是怪不到我们头上来,而且我们还是被牵连的。” 傅奕阳面色如常的进来,身后跟着欲言又止的潘璋。 季大人脸色没之前那么僵硬了,引着傅奕阳坐下来。 傅奕阳坐在上首,丫环上了茶。傅奕阳语气和在勇武侯府时没什么两样,平淡的说:“事情的结果我从潘璋口中得知了,只没想到这么快就查明了。” 季大人皱了皱眉,只解释道:“说来也是我们走运,在附近抓到了鬼鬼祟祟之人,拷问一番,就得知了真相,这般总算可以给贤侄一个交代了。” 傅奕阳点了点头,“确实是幸运。” 潘夫人想开口说话,被潘璋拉扯住了。都这时候,就少添乱了。 “抓到的人可交代了,潘氏一个大活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季府出了去,却没叫季府之人察觉的吗?”傅奕阳神情自若的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又说道:“还有,姜家是如何得知潘氏,”傅奕阳憎恶提到潘如月对他的执念,他最后用了个词,“寡廉鲜耻的?” 傅奕阳两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在座的人一时都哑然了。他们抓到了人,问出来是谁派来的之后,潘夫人就咋咋呼呼的说找到真凶了,催促潘璋到侯府去报信。 可实际上呢,这里面就如季夫人所想的,有很多疑窦。 傅奕阳是一阵见血,季大人理智也完全回笼了,他先前可是被潘夫人带有引导性的话给蛊惑住了,再加上先前在侯府的经历可不怎么愉快,叫季大人下意识的觉得潘夫人说的有道理,等这会儿可不就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就是一瞬间的,季大人道:“可是我们冒进了,只想着能对大家都有个说法。不过好在人被我们抓到了,再仔细审问一番,定是能得到答案的。贤侄可是有什么想法?” 最后一句。季大人可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傅奕阳还真不客气的说道:“照这么说,姜家之人能在季府如入自家的花园,这可就匪夷所思了。” 季夫人一凛,斜睨了潘夫人一眼。“你是说我府里有钉子?”她没直接说内应,都是照顾大家的面子。可实际上季夫人早就怀疑,潘夫人在里面掺合了一脚,不然的话,潘如月就那么从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见,光是凭姜家派来接应的人。那怎么可能办得到? 傅奕阳没给予肯定的答复,只说:“审问一番可就清楚了。” 潘璋脸上烧得慌,他太武断了,原本是想着能查到是姜家人所为,大家都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到底他也不希望,这都要回杭州了,还给季府留下麻烦。 潘夫人虽然没了先前的虚张声势,可仍旧死鸭子嘴硬,把先前“傅家招惹了姜家,导致连累了大家”的逻辑,当着傅奕阳的面又说了一通。 傅奕阳眯眼瞪着潘夫人,道:“如果你非这么认为的话。我无话可说。” 显然是不愿意和潘夫人一般见识,潘夫人却会错意,以为傅奕阳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刚生出一分志得意满,就叫季夫人把她拉走了,再接再厉的话只能憋了回去。 出了门,潘夫人甩开季夫人的手,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季夫人冷笑道:“做什么你该心知肚明!若是查出来这件事和你有分毫关系,到时候你可别想着全身而退。和出嫁的姑奶奶断绝关系的又不是没有。可不差你这么一个。” “你!”潘夫人可没想到季夫人会说出这么狠戾的话来,咬牙说。“你不过是欺软怕硬,有能耐你去朝着那勇武侯放狠话啊。” 潘夫人的话可没能激怒季夫人。季夫人嗤笑道:“季家有你这么一个姑奶奶,可是几辈子没积德。” 尔后,撂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的潘夫人走了,她还要去查探审问出来的结果。 季夫人深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就像是季府的下人竟然那么巧的就在季府附近抓到鬼鬼祟祟之人。要真是姜家费尽心力想出这样的法子算计侯府,又怎么能在这里粗心大意,一下子功亏一篑了? 如果潘夫人真的掺合其中了,那么这件事他们可就真的站不住脚了。 好吧,就像是潘夫人说的那般,说姜家是为了报复侯府,他们几家子都是受害者,双方各受五十大板。 之后把罪责都推到姜家去,他们联合起来朝姜家发难,大家就能和和气气的了。 可一旦潘夫人在其中搅合了什么,那么不但潘夫人自己把自己的脸啪啪啪的打肿打烂,毕竟是她自己贼喊捉贼,还恬不知耻的把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去;而且整件事都会变成了是潘家自作自受,甚至还牵连了季府和勇武侯府,这下子,梁子可就真的结大了。 这么一想,季夫人实在是懊恼,她就该把潘夫人这个惹祸精给关起来,不叫她出来兴风作浪的。那样子的话,等事情彻底水落石出了,还有转圜的余地。 潜意识里,季夫人已经觉得是潘夫人把灾祸招来的了。 勇武侯府 “你是说季府来人把老爷叫走了?”苏颖愕然,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还是潘家少爷亲自过来的,说是没说两句话,就赶往季府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她可是好奇季家到底查出个什么结果来,可是查到了陈宛秋身上了? 说实在的,苏颖觉得她现在是想象力贫瘠,还真想不到谁会这么麻烦的折腾出这么一出,就为了抹黑侯府以及傅奕阳的名声? 若是如此,实在是没必要那么麻烦啊。 虽然这么想不怎么地道,可苏颖觉得要真是想抹黑傅奕阳,不需要叫上潘如月做这样的倾情演出。 有时候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可比‘倾情演绎’要来的有用。 与此同时,傅奕阳突然打了个喷嚏。 PS:阴谋废(ˉ▽ˉ;)   ☆、234章 扑朔迷离 “你是说奶娘没回来?”陈宛秋有气无力的问。 梅香低着头应了一声,“到处都没找见。” 陈宛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想了一番最近叫奶娘去做的事儿,距离最近的就是再次和勇武侯府的人搭上了线,难道是暴露了? 陈宛秋蹙着好看的眉毛,觉得这不大可能,毕竟要是能发现早就该被发现了。之前的事都没有被查到蛛丝马迹,这一次也是一样。 可陈宛秋不敢托大,在陈府都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最叫陈宛秋恼恨的是,她在明敌在暗,而且那敌人正等着什么时候她一个疏忽就伸出带着剧毒的芯子,咬她一口呢。 虽然有了忠睿王爷的保障,可求人不如求己,陈宛秋如今并不相信忠睿王爷了。 一想到求人不如求己,陈宛秋反而痛恨起忠睿王爷了——如果不是忠睿王爷在刺客门后,竭尽全力的打压她的势力,叫她长时间的经营毁于一旦,她也不会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陈宛秋选择性的忘记了,那所谓的“刺客门”就是她自导自演的,试图上演一出“美救英雄”,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后陈宛秋只能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还没整理清楚,门外就有丫环通禀:“姑娘,老爷叫你过去一趟呢。” 陈宛秋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只叫姑娘过去便知。” 陈宛秋内心无比烦躁,可现在还需要陈远良站到她这一边,她很清楚因为她的不配合,叫戴夫人在旁虎视眈眈。恨不能处之而后快呢。 陈宛秋如何能叫戴夫人得逞,她现在几乎是四面楚歌了,不想再丢了陈远良这把在陈府还相对有用的保护伞。 临行前,吩咐了梅香一句:“奶娘的事,我自有分寸。先叫他们别管了。” 梅香垂着头,再不会像以往还说话来反驳了,这样的话无疑是自讨苦吃。可现在陈宛秋所说的不管李嬷嬷的话,还是叫梅香深深的憎恶。要是她的小姐还在,绝对不会这样! 陈宛秋没想到陈远良找她竟是问她有没有包治百病的灵药,陈宛秋瞳孔急剧缩小。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拍,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定了定心神道:“您在说什么?” 陈远良感叹一句:“这不是不知是谁在外传你是什么仙女下凡,手有灵药吗。今个就有好几个人过来问我了。” 陈宛秋错愕不已,她怎么不知道?想来又觉得悲愤。她现在消息滞塞,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根本就不能及时的知道。 这一次到底是谁? 陈宛秋手有些颤动,她觉得她好像是森林里的猎物,被猎人们一圈又一圈的缩小范围,想把猎物困住,最后来个一击击杀。 陈宛秋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干巴巴的解释道:“这不可能。我若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又怎么会生病?而且我看这传出流言的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陷我们于不利的境地。” 陈宛秋越想越不对。说出来的话也并没有要耸人听闻的意思。 陈远良脸色也凝重起来,“你说的有理,那该如何是好?” 陈宛秋在心里嗤笑一声,这就是陈家的一家之主,怪不得陈家败落呢。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提高陈家的门第。想给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出身。 可结果呢,她贡献出一支千年人参。还有几十万两银子,换来的是什么?陈远良虽然被加官了。可他被猪油蒙了心,一转眼竟然帮着傅煦阳去算计傅奕阳,一转眼又被打回原形,还在皇上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就因为这件事,她再想拉拢傅奕阳可就难了。当然,她现在已经没这个念头了! 可陈宛秋就是异常不爽,怒其不争都是轻的,她只觉得陈远良目光短见,烂泥扶不上墙。 再加上陈宛秋本身还有个庶出的身份掣肘,以前陈宛秋对嫡庶之别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概念,她还讲究人人平等呢,可现实给了她一棒槌。陈宛秋深刻的意识到庶出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屈辱,这无疑更促涨了陈宛秋想要成为人上人的念头。 她穿越过来,又有外挂空间在手,可不是过卑贱的生活的。 要是以往,她还是能呼风唤雨的时候,陈宛秋绝对是自信满满的,可现在陈宛秋自认是局势对她严重不利,要是她不做些反击的话,可不就是叫那些暗地里的人认为她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陈宛秋一时心烦意乱,她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只好跟陈远良说了声她再想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着梅香,随口问了句:“奶娘还是没消息吗?” 梅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陈宛秋挥挥手:“算了,你下去吧,让我单独呆会儿。” 梅香咬住嘴唇,她很清楚陈宛秋说单独呆会是要干什么,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个妖孽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了! 就是上回三姑奶奶过来时,梅香就知道陈宛秋又使妖法了。听着三姑奶奶含沙射影辱骂‘陈宛秋’的那些话,梅香就打心里把占了她家姑娘的鬼祟给恨得死死的。 梅香一直坚定的认为,迟早有一天她家姑娘还能回来的。可等到她家姑娘回来,那妖孽做过的事可不就被不知情的人归到她家姑娘身上,她家姑娘怎么会受得了,万一到时候想不开…… 梅香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样的想法叫梅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既是希望原汁原味的陈宛秋回归,又不愿意叫原来的陈宛秋面对那不堪的名声和过往。 都是那附身到她家姑娘身上的鬼祟的错! 陈宛秋无暇他顾她的贴身丫环梅香的异常,当然就算是觉察到了,恐怕陈宛秋也不会放在心上。穿过来这么久了。陈宛秋一开始还看不惯下人的奴颜婢膝,叫她们不必如此,她们还诚惶诚恐的叫陈宛秋很反感。 如此一来,陈宛秋就不将她们放在心上了,倒是后来戴夫人跟前的大丫环趾高气扬的叫陈宛秋憎恶。认为那丫环是狗仗人势,陈宛秋看不下去,就给了她教训。如今,那丫环可是受尽磋磨,再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 话说回来,陈宛秋沉思着:事到如今。她该找谁解除困境? 与此同时季府灯火通明,被抓到的姜家仆人很快就招了,并且一口咬定是潘夫人和她里应外合的,还给出了‘信物’。 潘夫人这下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表现得很激动。替自己喊冤:“这是诬蔑!我为何要这么做?拿如月的闺誉不当一码事,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可不能就凭着那人的一面之词,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潘璋是不想这是真的,可他不愿意归不愿意,在那所谓的‘信物’交上来的时候,潘璋下意识的就信了。为此,当潘夫人辩解的时候,他闷头不语。想想潘夫人先前的所作所为,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季夫人指着搜出来的‘信物’,冷道:“这你该如何解释?” 潘夫人脖子一梗道:“我还当是大嫂嫁祸给我呢!怎么会那么巧就抓到了逞凶之人?兜兜转转的才找出这东西来。就算这东西是我的又如何?我还可以说是有人偷偷拿走试图嫁祸给我呢!” 季夫人被潘夫人的强词夺理弄得哑火。潘夫人打蛇随棍上,继续说:“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要知道我可是出不了门,又是如何跟姜家接上的?再嫁祸我之前,也不好好想想。这种叫人一眼都能看穿的阴谋,说出来谁会信啊!” 可别说,论起没理还要搅三分的本事。潘夫人应该是无人能出其右,完全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潘夫人又把矛头转向了傅奕阳:“真说起来,姜家是勇武侯你自个招来的吧?归根到底。你们侯府才是罪魁祸首,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牵连进来了不说,到这种时候竟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实在是叫人作呕!” 对潘夫人的喝问,傅奕阳脸色沉了下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偏偏他面前的潘夫人两点全占了,实在是叫人憎恶。 傅奕阳转过头对季大人说:“事到如今,您是什么意思呢?是要追查到底?还是不了了之?说到底,不管与不与潘太太有关,到最后也不过是偃旗息鼓罢了。照我说,在追究她们母女的问题上,毫无意义。” 傅奕阳这话里有话,在座的人可都听得出来了。 季大人不由得去看傅奕阳,他这是知道些什么?想到潘夫人曾经的所作所为,季大人实在是心虚了。 季大人没说话呢,潘夫人就受不了的出来蹦跶:“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奕阳眯起眼睛瞪了一下潘夫人,随即就转开目光,自顾自的说:“既然如此,那就追究到底吧,省的叫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季大人眉头皱的都要打结了,他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事,毕竟潘夫人这一家子就要走了,眼不见心不烦。“这……” 傅奕阳心平气和的说道:“若是您信得过我的话,我倒是可以接手调查此事。毕竟事关姜家,正如有些人说的,姜家是冲着我侯府来的,我岂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就算不是如此,也有光我侯府的名誉,当然得重视。” 傅奕阳的语气平和,可言语中的轻蔑丝毫不减,他甚至不屑对潘夫人提名道姓。 再者,傅奕阳如何觉察不到季大人的态度,他是妄图“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无可厚非。 季大人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这件事还真是烫手山芋,一个处理不当对谁都没好处。傅奕阳想接手,也不是不可以。 潘夫人从鼻翼里哼出一声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谁知道这是安得什么心啊?” 她说的声音不大。可足够屋子里在座的人听见了,傅奕阳厌恶的眯起了双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季大人被胡搅蛮缠的潘夫人折腾的心力交瘁,敢在傅奕阳发火前开口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他们娘几个明日就回杭州了。也就归不着我管了。” 潘夫人脸色一下子变了,这分明就是要撵人,还变相的不再看顾她这个嫡亲妹妹了。 这对潘夫人来说不啻于一个很大的打击,要知道潘夫人这副性子还能在潘府耀武扬威的,靠的不是其他,除了儿子。那就是她的娘家了。季大人堂堂一品大员,足够潘家仰仗的了。 如今要是没了娘家支撑,潘夫人底气可就严重不足了。 潘璋心里不由得泄气,在他父亲被弹劾到如今尘埃落定的这短短时间内,他可谓是尝到了以往从没有感受过的世间百态。 潘家其他支的不作为。以往父亲交好的世交的冷眼,还有他母亲的歇斯底里,妹妹的不知所谓,相比之下,季大人这个舅舅的奔走,叫潘璋感激不尽。 原本往后还能倚靠舅舅有一番作为的,如今竟是叫潘夫人和潘如月相携给毁了。潘璋不由得在心里怨恨起潘夫人和潘如月,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 转念潘璋就懂了季大人刚才那话里的深意。是叫傅奕阳不再追究潘夫人和潘如月了。 想到这里,潘璋不由得看向傅奕阳,傅奕阳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季大人。这是想息事宁人? 傅奕阳沉吟半晌,才慢吞吞的说:“眼不见心不烦,我可以理解。” 潘璋在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心里憋屈的慌。 要说谁最高兴,那就要数季夫人了,她生怕潘夫人赖着不走。就像傅奕阳说的。眼不见心不烦,这麻烦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潘夫人脸上青青白白的。可她这会子倒是知道消停了,没再胡搅蛮缠。 可惜晚了。季大人显然是默认了傅奕阳的说法,把潘夫人和潘如月母女俩当成祸端了。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潘如月和潘夫人相继到季家来,惹出了多少事,每回都是季府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不说,她们母女却不知悔改,肆无忌惮继续捅篓子。 如此一来,就算是有再多的耐心也会被消耗殆尽,更不用提潘夫人作起来实在是淋漓尽致,叫人承受不住。 傅奕阳接手之后,就没有在季府多做停留,眼不见为净嘛。 傅奕阳走后,季大人把潘璋叫走了,丝毫没留半点余光给潘夫人。 季夫人虽然还有心中被潘夫人指着鼻子骂的憋屈,可这点子憋屈,比起潘夫人母女终于要灰溜溜的滚出季府带来的愉悦感,那就算不上什么了。 潘夫人忿忿道:“你现在得意了吧?” 季夫人干脆得和潘夫人撕破脸皮,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母女这俩惹祸精离了我眼前,我自然是高兴的。” 潘夫人被噎的不轻,她气的撕扯着帕子,也不知道是把帕子当成了谁,或许是她的仇敌太多了,一条帕子都不够用的。 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阴阳怪气的说道:“叫我说大嫂你们可被勇武侯坑惨了,他说什么你们都信了。也不想想,这件事全都是因他而起,他一句不追究,你们就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实在是叫人看不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季夫人当下就砸了一个茶杯,阴恻恻的盯着潘夫人半晌,指着潘夫人的鼻子骂道:“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若不是你是季家的姑奶奶,看看谁还会管你们母女死活!到如今竟还是没脸没皮的,呵呵,也是,一个是没规没距没教养、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一个是烂了心肠、只知道口舌招尤的。真不愧是母女,季家有你这样的姑奶奶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再往后,季家要是再叫你占到半点便宜,我这个当家太太就白当了!” 季夫人也不是没骂过潘夫人,可没一次是像这一回,指名道姓的,还不是含沙射影或是指桑骂槐。就那么毫不掩饰的怒骂。 潘夫人被骂的面红耳赤。 季夫人当即冷笑,叫来玛瑙,吩咐道:“这地界脏了,打几桶水来洗地,再点上熏香来熏一熏。省得那污浊臭气熏着人了!” 当即不客气的把潘夫人给轰走了。 潘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当下气的手指发抖,可出了院门,竟然没有个丫环过来服侍的。一院子的下人全都当她这姑奶奶不存在,没指指点点都已经是了不起了。 想想以前潘夫人前簇后拥的,场面隆重。可如今就是从潘家带来的心腹也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显得特别灰溜溜的,越发显得潘夫人像是寄人篱下的了。 更何况潘夫人夫家失势,季家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虽说在季家,潘夫人是尊贵的姑奶奶。又得季大人的喜爱。 可一来后宅当家做主的可是季夫人,二来潘夫人的夫家失势,潘夫人非但不知低调,反而是更加的无理取闹,季大人已然是不耐烦了。 下人见风使舵,看碟下菜就是很正常的了。 潘夫人回到住的院子,再也不强撑着了,瘫坐在椅子上。觉得里衣被冷汗打湿了。 先前被傅奕阳冷厉的眼睛盯着,潘夫人已然是在强撑着了。侯爷气势慑人,潘夫人又心虚。那种好像被看穿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妙。 更重要的是,潘夫人的如意算盘又一次落空了,羊肉没吃到,反而招惹了一身骚。不但如此,还被赶出季府,回夫家去了。 潘夫人一想到回到杭州去。原先那些对她恭敬有加的官夫人会立马变得前恭后倨,潘夫人就觉得难以接受。 不但如此。潘家被抄家的,剩下的也只有潘夫人的嫁妆。往后一家子全都指望她的嫁妆过活,这和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完全是掉了个个,这也是潘夫人无法接受的。 潘夫人恨恨地撕扯着帕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等潘璋过来的时候,潘夫人带着一丝侥幸的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舅舅和你说了什么?” 潘璋原本心里不是滋味,季大人叫他过去谈了谈,潘璋反倒是有些释然了。 不过释然归释然,但面对潘夫人,潘璋总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愤懑。 季大人告诉了潘璋之前没有在众人面前戳穿,不过是给潘夫人保留最后一点脸面,不然大家都难做。 这是除了潘夫人之外都心知肚明的,偏偏潘夫人毫无所觉,还以为自己能舌灿莲花,如今看来就像是跳梁小丑。 潘璋不耐烦的说:“没什么,只叫人收拾好行礼,明日我们就坐船回杭州。如月那边儿叫人好好看紧了,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顿了顿又加了句,“我怕如月会因此想不开,只叫人眼不错的盯紧了才是。” 潘夫人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潘璋的话掐灭了,她显然是无法接受的,尖锐着说:“这件事儿分明不是咱们的错,你舅舅怎么能这么把咱们赶走?” 潘璋也忍不住提高声音:“母亲,就算是没发生今天的事,明日咱们都得回杭州!我原本以为您……” 潘璋本来想质控潘夫人的无理取闹的逻辑,但看看潘夫人现在的姿态,突然泄气了,他颓唐的说:“罢了,儿子管不着您,儿子告退。” 潘璋怒气冲冲的走出来,随后就听到茶杯被摔碎的声音。 勇武侯府 苏颖等到傅奕阳回来,然后敏锐的发现他肌肉紧绷,明显是在季府遇到了不是很愉快的事儿。 但想想也是,除了她还不知道的真相外,还有一个不说话还惹人厌烦的人,潘夫人,在呢。 傅侯爷是不会轻易发火,只隐怒比盛怒还可怕。 苏颖倒了杯茶推到了傅奕阳手边,傅奕阳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苏颖试探的问:“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目前查到了姜家。” 傅奕阳的话叫苏颖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匪夷所思:“姜家?” “看起来是。” 傅奕阳的话叫苏颖一头雾水:“看起来是?我正好奇这么快就查到了呢。” PS:……   ☆、235章 自暴自弃 这么说没错,这才过了多久,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季府那边就查到了幕后之人,这效率实在是有够高的。 傅奕阳冷笑一声,言简意赅的把情况和苏颖说了一遍。 苏颖知道傅奕阳为何要冷笑了,这听起来可够漏洞百出的啊。她蹙了蹙眉:“你把人带回来,是要一查到底了?” 傅奕阳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怀疑敬国公世子也参与其中了。” 苏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傅奕阳为何会有如此猜测,谁叫潘夫人有和敬国公世子狼狈为奸的前科呢。显然,是敬国公世子找上潘夫人的,可关于路遇疯马一事,苏颖总觉哪里不对劲,到现在都还不能捋顺呢。 这一次也有这样的感觉,假设是敬国公世子参与其中了,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叫傅奕阳名誉受损? 苏颖按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头绪,问道:“可是与姜家脱不了干系?” 苏颖觉得要是姜家真的参与其中了,比起姜存富,姜夫人更有可能。但上午才来赔礼道歉,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这么一转眼就啪啪自己打自己脸,怎么都不觉得疼吗? 傅奕阳神情自若的说:“只能说有可能,就算是被诬陷的,姜家也算不上多无辜。” “这么说是没错,可不管如何,只潘如月一事叫人知道了,恐怕会被人哪来做文章,咱们还是未雨绸缪的好。”苏颖可不愿意叫傅奕阳传‘绯闻’。 傅奕阳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对潘如月母女可谓是深恶痛绝了。“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苏颖脸上笑意加深,这才对嘛,能够以身作则,自己除掉烂桃花,才是好丈夫。 傅奕阳想了想。把红玉牵扯到的事儿说了。 “什么?”这次苏颖是真的错愕不已了,她不是没考虑红玉是‘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可红玉吞金自杀了,在她的个人物品里又没有查到可疑的物件,她家里又是风平浪静的,叫苏颖查起来也是毫无头绪。 没想到傅奕阳竟然也在往下查。还查到了什么。 陈宛秋,她怎么又出没了,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从潘如月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已经够让苏颖诧异的了,如今又和红玉牵扯上。侯府是不是已经成了她的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苏颖真是懊恼,要知道陈宛秋是什么德性,当初就不该搭理她。 当初就算没有陈宛秋来高密,说傅母想算计陈宛秋和傅奕阳,苏颖想着以系统的能耐,也能将这一关避过的。 可没想到这一关避过了。陈宛秋竟是觉得捏住了她的把柄,还妄图以‘恩人’自居,这实在是叫苏颖难以苟同。 往后。随着陈宛秋神秘面纱的揭开,苏颖更是避之不及,尽管陈宛秋是帮过她。 苏颖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像陈宛秋那般‘挟恩求报’的,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这人在家中坐,祸也能从天上来。更何况陈宛秋还有两条腿,能自由出入了。后面陈宛秋折腾出一大堆事来,叫苏颖只能选择避让。 就拿云若寺那所谓的“红杏出墙”来说。苏颖更觉得莫名其妙,陈宛秋在她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就和她争锋相对上了。 苏颖可实在是琢磨不透,好不容易陈宛秋被其他暗地里的人打击的消停了,可她总是能找到能够彰显存在感的方式。 从潘如月到红玉,人脉可真够广的。 傅奕阳放下茶杯,意识到苏颖走神了,想必是想到了和陈宛秋有关的事儿,只问道:“在想什么呢?” 苏颖回过神来,愣了愣,想想还是说了,说之前还叹口气:“我倒是觉得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嗯?”傅奕阳没想到苏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里面是有隐情的,难不成除了他知道的算计亲妹的事儿外,还有其他勾当。 苏颖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动,烛光下竟看上去有些脆弱。“先前在我生产时请的产婆,其中一个有问题,是她提早发现的,来提醒我,并帮着我处理了。” 傅奕阳手中的茶盖失去了控制,掉落在地上。 傅奕阳攥着手,语气苦涩:“你当时没有和我说。” 苏颖不愿意和傅奕阳再纠结于往事上,可傅奕阳的语气叫她有些不舒服,只说:“当时和你说……”有用吗?如果不是叫傅奕阳自己发现问题,把问题都摊开摆到他面前来,他可不会信的。 更何况当时和傅奕阳说了又如何,苏颖相信在那个时候,傅奕阳会做的只会是息事宁人,甚至有可能不相信,根本就不会促使他去动傅母。 苏颖会这么认为,完全是先入为主导致的,谁叫从苏颖的角度看来,傅奕阳就是个渣呢。 可实际上呢,在大环境下,苏氏只得丈夫敬重的嫡妻不知凡几,还能算是幸运的呢。 要真是说“宠妾灭妻”,想想那被丈夫的宠妾挤的站不住脚,甚至还叫宠妾骑到头上来,丈夫不但不管,还站在宠妾那边儿摇旗呐喊的吧? 苏氏的悲惨遭遇,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傅母这个极品婆婆。想想看,旁人家妻妾宅斗,婆婆就算是有参与,可也没有像傅母这般从一开始就致力于磋磨儿媳妇的。 傅母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把苏氏置于危境。想想看一个不能生育的嫡妻,在只得丈夫敬重的情况下,难能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呢。 不管怎么说,当时叫苏颖信任傅奕阳,以苏颖这样性格的来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苏颖沉默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傅奕阳沉声说:“以往是我对不住你。” 苏颖心里一抖。她可以肯定傅侯爷肯定是脑补了什么。说实在的,苏颖觉得当时的事儿也不能怪傅奕阳,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傅母就是那个债主,她现在不就是报仇了。 沉默。 傅奕阳沉吟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丽月之事也和她有关。” “什么?我以为是……”苏颖脱口而出。说到半截就自动消音了,相信傅奕阳也会明白她说的是哪位。 苏颖当时真的以为是傅母做的,就算如今查出来不是傅母做的,可那又怎么样。对苏颖来说,傅母对苏氏以及她做的事儿罄竹难书,也不差这么一件。 只是苏颖没想过竟是和陈宛秋有关。陈宛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颖咬了咬嘴唇,踌躇了下,才道:“可查清楚了?” “将人抓来审问了,相信很快就会清楚的。”傅奕阳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还有疲惫,今天知晓的事儿。不光是对他,对苏颖来说,同样是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苏颖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叫傅奕阳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歇着吧。”一声轻叹散开来,苏颖抬起头来,不禁问:“那你呢?” 傅奕阳伸出手来把苏颖耳边的鬓发拢到耳后,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我到书房去,好有什么结果尽快叫我知道。” 苏颖点了点头,照常叮嘱了一句:“别忙到太晚。明儿还要上朝呢。” 傅奕阳抿了抿嘴,“我知道。” 芦荟和薄荷都准备去歇着了,哪里料到傅奕阳又匆匆走了。她们俩对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我不清楚。’ ‘难道是又要别扭了?’ ‘别瞎说。’ 芦荟在外面通报了一声进来,窥到苏颖神情如常,再说她们俩在外面也没有听到吵架的迹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可一想到不知检点的潘如月,就连芦荟都不确定起来。 芦荟很清楚。苏颖为着潘如月很生气,先前在逼问潘如月的时候。苏颖脸色可是难看的要命。之后还不惜余力的嘲讽潘夫人一行人,都是苏颖在迁怒的表现。 芦荟想劝劝,可又怕弄巧成拙,她相信太太现在是不会愿意听到和潘如月有关的事的。只轻声道:“太太时辰不早了,我伺候您歇着吧。” 苏颖抿了抿嘴,没反对。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任何的睡意,盯着床顶上床帏发呆。 今天知道的这些事儿对苏颖冲击不小,她想将这些头绪理顺,可实在是不容易。再说了,那都还只是推测,就是线索也是语焉不详的,单凭这些还真不能还原事情经过。 苏颖没了睡意,隐约又听到了哭声,想了想干脆从床上起来,打开门。 在外间守夜的白芷听到声音,端了油灯过来,“太太?” “我听到哭声,去看看。”苏颖原本以为哭嚎的是傅昀,没想到竟是禄小娃,更叫苏颖意外的是他还不是只打雷不下雨,他掉金豆豆了,真是稀奇。寻常不都是认为这掉眼泪的行为,不能彰显他的男子气概的么? 苏颖胡思乱想了一通,走过来从奶娘怀里把禄小娃接过来。 奶娘没想到禄小娃的哭声竟是惊动了苏颖,顿时就有些诚惶诚恐。 “怎么回事?”苏颖随口一问,奶娘也是不确定的说:“怕是哥儿长牙痛了。” “他长第二颗牙了?”苏颖有些错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来就不关心我,只知道偏心那个整天就只知道吃吃喝喝拉拉撒撒的小鬼。】禄小娃的语气别提多委屈了,同时哭得更卖力了。 【我以为你长牙完全是受控的,哪想到在生理上你还可以是正常的。】苏颖语气有点无辜,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禄小娃实在是不能常识来估量。【你真的是牙龈痛吗?叫我看看。】 【要是可控的,我早就长满一嘴牙了。唉,都怪我疏忽大意,我知道就有婴儿生下来就长满一嘴牙的,早知道我就这么做了,省的现在受苦受难。】禄小娃哭声小了下来。他还不想把旁边睡得真香的福哥儿给吵醒,那才叫大嗓门,哭嚎如打雷的好不好。 苏颖听了他这话满头黑线:【你要是正生下来一嘴牙,早叫人当妖怪烧死了。】 【这怎么了,还有人生下来嘴里衔一块玉的呢。】 【没呛死都算他走运。再说人家那是剧情需要。】苏颖跟禄小娃瞎扯,禄小娃渐渐止住哭声,在得知苏颖今夜是孤枕难眠的时候,很积极的推荐了自己去暖床。 苏颖不答应,他就拿出了福哥儿先前就享受了大床,苏颖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他就……哭个不停。 苏颖拗不过,只得把禄小娃抱回内室。 其实苏颖还是很欢迎禄小娃,最起码她还能找个能吐露心扉的人说说话。 【我还以为你们俩又别扭上了呢?】嘿,你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禄小娃伸出小胖爪摸了摸自己的肥下巴,一副认真的模样。实在是不能更逗了。【看来傅奕阳是个能抵挡住诱惑的好男人,值得点赞。】 苏颖有些不以为然,辩驳道:【先不说其他,单就是潘如月那个狂化的小白花,傅奕阳但凡有理智就不会去招惹。】 【可说起来,潘如月才是傅奕阳的官方配对啊,小白花搭配冰山男,换个背景。那就是妥妥的酷帅狂霸拽的总裁文啊。】禄小娃兴致勃勃的说道。 苏颖眯了眯眼睛:【官配?这可不对吧,只能说在平行空间里,就是没有我穿越。苏氏得病而亡的空间里,潘如月和傅奕阳才是官配。呃,我实在是不能想象,傅侯爷和潘如月成为夫妻后是怎么个相处画面。】 禄小娃假模假样的叹口气:【那是因为你是女的,女人看待女人和男人看待女人是不同的。再说小白花、菟丝花怎么了,这可是经久不衰的类型呢。看看那些小说。再看看影视作品,这种类型的女主角才是大潮流。就算是被黑出翔也不改初衷啊。】 【……其实你是吃醋了吧?】禄小娃在哆嗦了一大堆后,突然悟了一般的说道。还带着一股子笃定的意味,不等苏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起来,【这我可以理解,这男女之间嘛,可不就那么点事儿,要是不嫉妒,那就真是怪了。看来潘如月这朵小白花在你们之间充当了催化剂,这也算是她发挥了最后的一点光和热吧。】 【……你很有经验嘛。】 【哈哈,只是理论经验,我做的不过是理论联系实际哈。】禄小娃顿时豪情万丈的谦虚着。 苏颖动了动手指,真想上手捏两把,又碍于禄小娃现在还只是个承受力为负值的渣渣,现在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想想还是算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苏颖决定不和禄小娃再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把今天发生的糟心事简单扼要的说了。 【咦?你这是在寻求我的帮助吗?啊呀呀,你怎么不早说,难道是不好意思了?我都懂。】禄小娃终于洋洋得意了一回儿,那欠揍的语气叫苏颖手继续痒痒。 禄小娃嘚瑟够了,才对苏颖说:【叫我看看啊,傅奕阳抓回来的人中,有陈宛秋的人,再有就是姜秦氏的人,你什么时候又得罪了新人?可真是能拉仇恨值的。】 【姜秦氏?】这可出乎苏颖的意料了,她以为是姜夫人犯下的呢,这姜秦氏不就是姜夫人的妯娌,替姜存富背黑锅的庶弟的妻子么?【这都什么跟什么?难不成是无间道?】 苏颖摸了摸下巴,事情可真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想到这里,苏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禄小娃眼珠子骨碌碌转,没忍住:【这是正常的啊,看看你的设定里,婆婆极品妯娌不善,姨娘环绕庶女烧心,除了自家男人其他的都是没安好心,仇恨值一拉一个准。 不过呢,这也是性格决定的,你瞧瞧你,愤世嫉俗,嘴皮子有时候都比刀片子还厉害,杀人不见血,能不得罪人么? 不过呢,不被嫉妒的那就是庸才了。要是个穿越女混的不咋地,那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女吗?这个道理就跟没吃过古代的糖葫芦、没逛过古代的青楼就不是标准的穿越女一样。】 苏颖听着听着就被禄小娃的话给带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还真没吃过这里的糖葫芦,也没有逛过青楼。 不过。想当初曾经有几串糖葫芦放在面前,她没有吃,如今回想起来,才追悔莫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苏颖为自己大开的脑洞抽了抽嘴角。 打住了偏了去的思维,苏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设定?这是什么时候有的设定?】 禄小娃叹口气:【从最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了。不然的话,婆婆和善,妯娌友爱,小妾如鹌鹑,庶出的娃没有。外面的大环境也很和谐,那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看头吗? 当初游戏里面可是侧重于一个‘斗’字啊,想想你在游戏里玩的角色,从一个婢女爬到了侧妃的位置,可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 【是吗?】苏颖幽幽的说着,【可你从来就没说过周围还有重生,有穿越。而这里面有包括了不同的类型,但就是穿越里面。比如有走才女路线的穿越女,还有圣母花路线的,还有带着金手指路线的。 再说重生。就有从平行空间重生过来的,还有我还没搞清楚是从平行空间或是未来重生回来的。这林林总总的,可实在是热闹非凡。】 【等等,你列举穿越和重生的时候,用的不是同样的分类。】 【……】苏颖一口气险些噎住,他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分类?你还想分类。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还要我分什么类。】 禄小娃叹口气:【时也命也。】 【呵呵。】 【你别呵啊。】禄小娃不乐意了,【想想看。在这里面你可是最有优势的,其他可都是逃不过你的法眼啊。】 【难道这不是在间接的夸你自己?】苏颖啧了一声,【虽然我承认你最后半句说得对,可她们不是逃不过我的法眼,是暴露的太快。】 想想看附身到陈夫人身边丫环的,就因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把自个暴露了;清婉干脆是来了一部《枉凝眉》;至于陈宛秋是怎么暴露的,她不是去找清婉,结果叫苏颖撞个正着,然后还默写了一部《射雕英雄传》。 至于重生类的,潘如月是自己自暴自弃的;至于陈宛凝,这个纯属是基于个人经验,陈宛凝的变化太大了,简直是判若两人。 【其实我想说,你近来变化也不小,你不能因为和傅奕阳感情进展迅速,就自暴自弃啊。】禄小娃不得不提了个醒,【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叫恃宠而骄!】 苏颖难得没有反驳禄小娃,她抿着嘴唇,陷入沉思。 禄小娃半天没听到苏颖反唇相讥,第一反应就是叫小爷说中了吧,哇咔咔;再来就是觉得不是吧,承受能力那么低,做人呢就得虚心接受别人的建议,尤其是这建议还是很正确的时候;等到最后,禄小娃就想着,怎么还回答,难道是睡着了?怎么能不尊重人呢! 结果苏颖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苏颖挑眉:【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禄小娃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对于我的建议是什么想法呢?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苏颖很淡定的说:【我不是该有女主光环吗?】 禄小娃好半天才找回舌头:【我服了。你还记得这回事啊?】 苏颖沉吟了半晌道:【我说着玩的,你真信了?】 禄小娃吭哧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妈了个蛋。】 【好了,该睡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尿床,可别怪我不客气。】苏颖和禄小娃谈天谈地的感觉好多了,她就不多想了,打了个哈欠,这么跟禄小娃道了晚安。 禄小娃这才意识到他不但被坑了,而且还被嫌弃了,这简直不能忍好吧。 幽幽的说:【尿意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可是没法子的事儿,你要学会理解,不是吗?】 苏颖想想很有道理:【所以我才没和你一个被窝,你半夜不哭,我就谢谢你了。】 禄小娃的心肝碎了,他恨恨的想,等到半夜我一定要大哭特哭,再来个水漫金山,看你奈我何,哇卡哇卡。 PS:哇卡哇卡   ☆、236章 来龙去脉 翌日 苏颖和傅奕阳相见,面面相觑,夫妻俩都是一副疲劳不堪的模样。 傅奕阳问:“怎的了?” 苏颖回头看了看还睡的真香的禄小娃,带着点无奈的说:“昨天夜里晨儿出牙疼,我就叫他跟着我睡。” 傅奕阳微微皱了皱眉,关切道:“可叫大夫来瞧瞧了?” 苏颖笑了笑:“只是轻微的,哄了他一会儿就没事了。原本还以为他不像是昀儿呢,没叫他的奶娘也跟着喝药。” 听苏颖这么一说,傅奕阳才算是放心的点点头。 苏颖看了他一眼,低声嗔怪道:“你没歇息好?可是紧等着审问的结果了?难道忘了今日是要起早上朝的?” 苏颖想到禄小娃和她说的,被抓过来的人的主子。陈宛秋也就算了,苏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陈宛秋会是无辜的。 只叫苏颖有些意外的便是背后主子是姜秦氏的,苏颖琢磨了一下,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无间道。 姜秦氏暗恨姜夫人并不是没有动机,谁叫姜存富病急乱投医,把庶弟推出去当替罪羊呢。 由此可见,他们两房的关系可不会好。再者,若真的像苏颖猜测的,那姜秦氏安插到姜夫人身边的钉子能接触到机密,说明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傅奕阳温声说:“快刀斩乱麻罢了,等回头我叫永平过来和你说说情况吧。” 苏颖挺诧异的,像这种事儿她还觉得傅奕阳是不会告诉她的呢。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可不就是他主动提起来的。 如此。苏颖就点了点头,那边早饭已经摆上来了,等用过早饭,苏颖送傅奕阳出门。 永平得了傅奕阳的吩咐,只过来等着苏颖差遣。 关于目前审讯得到的信息。永平只往苏颖手边递了几张供词,他自己连瞄都没有瞄一眼。 苏颖接过来之后,没有立马打开来看,她抿了抿嘴角,“昨日的事儿怕是会给侯府造成困扰,你多注意着一些。若是有什么动静,只管来告诉我。” 永平低着头道:“夫人莫要担心,这些侯爷已经考虑到了,只管叫昨日的事儿不会让有心人抓着不放,往侯府泼脏水。” 苏颖哑然一笑。还真是她多虑了,傅奕阳既然知道昨天的事儿是被‘有心人’策划的,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哪里还用得着再操心。 “老爷深谋远虑,我再问你,可知道外头最近传出来的有关陈二姑娘是仙女下凡的流言,最开始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吗?” 永平心里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苏颖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不过想到傅奕阳吩咐的“知无不言”,定了定心神道:“侯爷正叫人查,只还没有查到源头。要不等侯爷那边查到了,小的再来知会您一声?” 苏颖把那几张供词放到桌子上,听了这话儿失笑道:“我就是奇怪,怎么三天两头儿就传出关于陈二姑娘的流言来,原本以为是陈家为了给陈二姑娘壮声势传出来的,可听着最近这条却觉得不大对劲。故此才有这么一问。既是侯爷尚未查出来,那也就不必再麻烦你了。” 永平稍微一琢磨这话儿。连忙道:“太太这么说,实在是折煞小的了。” 苏颖又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多是围绕着傅奕阳作息的。 永平一一回了,等到最后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太太没围着那潘家姑娘的事儿来,这倒是省了叫他这做下人的尴尬了。 等永平退下了,苏颖才打开那几张供词,先看到的是姜府下人的供词。 看到一半,就“唔”了一声,就算不是玩无间道,姜夫人也不无辜,而且看的出来,这被抓住的管事娘子可是姜夫人的心腹,不然她可不会知道那么多姜夫人的秘密。 看得出来是什么都招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那种,想想也对,这都在季府外面等着自投罗网了,哪里还会死扛着,威武不能屈呢。 若是这管事娘子说的是真的,那么就叫傅奕阳说准了,这次还真和敬国公世子有关联。 苏颖接着往下看,等看到“姜夫人叫人诬蔑傅侯爷惧内,只未果”的字眼,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这可实在是……”苏颖想到姜夫人表面上屈从,心里肯定是不甘不愿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姜夫人竟是会来这一套,这和在背后传她嫉妒不容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对,在这男尊的时代,貌似传侯爷惧内更严重一些。 但苏颖想到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供词叫傅奕阳看到的时候,他作何感想,脸色肯定很精彩吧?苏颖不厚道得想。 等苏颖看完这份供词,只觉得果然是姜夫人的作风,毫无违和。 苏颖不介意扮演一次福尔摩斯,当然了,其实供词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只不过那管事娘子的身份没有更深层次的揭穿。 从头到尾捋顺就这样的: 自敬国公世子‘撮合’了傅奕阳和姜存富后,就和姜存富臭味相投了。 原本敬国公世子觉得傅奕阳不过如此,可江南暗潮涌动,潘夫人的丈夫,前任杭州知府是敬国公府的门人,为此敬国公府气焰稍微黯淡。 这其中的错综复杂,敬国公世子是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却是叫敬国公世子恼火不已,那就是他嫡亲姐姐忠睿王妃的事儿。 虽然对外说忠睿王妃是为了世子自请祈福三年,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遮羞布而已,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参与其中的敬国公世子心知肚明。 敬国公世子懊恼忠睿王爷如此不近人情,就算这件事是忠睿王妃误信小人。导致忠睿世子遭受无妄之灾,可忠睿王爷怎么能如此无情,一下子就叫忠睿王妃软禁了三年,这样一来王妃的威严何在? 更何况这件事错可不只在忠睿王妃一方,忠睿王爷和陈宛秋不清不楚。这并不是什么查不出来的。要不然的话,忠睿王妃能误信了陈宛秋的话,导致忠睿王妃本人自乱阵脚。 一个巴掌拍不响,忠睿王爷未免太自私自利。 更叫敬国公世子恼怒的是,忠睿王爷恶人先告状,不知和敬国公谈了什么。先前要替女儿撑腰的敬国公就缄默了,敬国公世子也被训了一通,叫他把私下里的小打小闹都收敛起来。 敬国公世子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敬国公越是叫他收敛,他越是要和敬国公对着干。甚至还升起了要报复忠睿王爷的意向。 可敬国公世子还没有蠢到家,想想在他眼里一向无所不能的敬国公都对忠睿王爷退避三舍,再加上忠睿王爷背后可是站着皇上和太后娘娘,就算敬国公世子自认是忠睿王爷的小舅子,那也不会明着和忠睿王爷针锋相对。 柿子挑软的捏,一方面敬国公世子加大了报复陈宛秋的力度,另外一方面敬国公世子对忠睿王爷和勇武侯夫人之间有猫腻一事也分外的上心,试图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在这节骨眼上因着国库欠银的事儿。傅奕阳可谓是撞到了敬国公世子的枪口上。凡此种种加起来,叫敬国公世子在和姜存富喝酒的时候,就乱调侃起来。 傅奕阳和潘如月的事儿对敬国公世子来说不是秘密啊。只不过在敬国公世子看来,别看傅奕阳表面上人模人样的,背地里说不定早就和那如花似玉又投怀送抱的美人勾搭到一起了。 敬国公世子顺带还调侃了姜存富:“就和你似的,家有胭脂虎不敢接美人进府,就在外头金屋藏娇。不过那勇武侯比你强,他勾搭的可是个大家闺秀。要不是潘家突然落魄了,那可就是在选的秀女。呵呵。勇武侯可是艳福不浅,我等可是甘拜下风啊!” 姜存富一方面尴尬不已。一方面又暗搓搓的想知道更多傅侯爷的风、流、韵、事。 说实在的,姜存富向傅奕阳低头是无奈之举,谁叫形势比人强,可不代表姜存富就此罢休了。 如今逮到了傅奕阳的把柄,能不叫姜存富激动吗。 “世子爷这话可当真?没想到勇武侯竟是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实在是叫我等失敬。” 敬国公世子喝高了,听了这话儿猥琐的笑了,大着舌头跟姜存富说:“这还有假,那小娘子还追到侯府门前去了。嘿嘿,这还不算什么,我和你说啊,勇武侯他的帽子……” 话还没说完,敬国公世子就倒下了,这可真是醉了。 姜存富也喝了不少,紧接着敬国公世子也倒下了。 哪想到他们的对话被姜夫人听个正着,姜夫人激动地手都在颤抖,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太及时了。 姜夫人一下子忘了她的来意,领着丫环回了正房,转悠了几圈,一扫先前的憋闷。 本来么,姜夫人自认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打击苏颖的机会,她叫人偷偷放出傅奕阳惧内的小道消息,等着叫苏颖不得不给傅奕阳纳妾。 可没想到计划没变化来得快,如今满四九城的注意力都被有关陈宛秋是仙女下凡的流言给吸引走了,谁还会在意傅侯爷惧不惧内,能叫芦荟的哥哥偶然听到那都是走了狗屎运。 姜夫人的计划注定要泡汤了,这个认知叫姜夫人抓心挠肺的难受,毕竟她还靠着这个,暗搓搓的在心里找平衡呢。 可如今平衡没了,原先被苏颖的唇枪舌剑伤的体无完肤的憋闷感,蹭蹭的涌出来,叫姜夫人的暗火都上升到嗓子眼了,再不吐出来,憋出内伤都是轻的。 所以才说敬国公世子透露出来的消息才是送来的枕头,姜夫人不激动才怪呢。 叫来邵安家的,把情况那么一说,又叫她去赶紧打听打听,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有名有姓的自然是好打听的。当然紧要的没能打听出来,毕竟潘如月的事儿可得藏着掖着的藏好了,但邵安家的还是打听到了,潘家母子三人即日就要回杭州了。 “我怎么说来着,傅侯爷他就是惧内。不敢把那潘姑娘给纳了。可怜见的,连清白都没了,却是为了这个连个该有的名分都得不着,实在是叫人唏嘘啊。”姜夫人话是这么说,可她截然不同的语气出卖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邵安家的心里挺忐忑的,觉得傅侯爷又不是姜老爷。怎么会做出这么败坏名声的事来。再说了,先不说潘家是官宦世家,单就是季大人可是当朝一品大员,礼部尚书,如何会叫这种不检点的事发生? 邵安家的不得不开口提醒:“太太。这会不会是空穴来风呢?再怎么说……” 不容邵安家的说完,姜夫人就摆摆手不叫她继续往下说了,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儿是敬国公世子亲口说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我看他说的不错,说不定那勇武侯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我就不信这回儿不能揭穿他的真面目,叫满京城的人都瞧瞧,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勇武侯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姜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在心里想着:“原先只传传流言。没人会放在心上,可这回儿若是来个人赃并获,看勇武侯还能说出什么来。” 随后吩咐邵安家的:“你再往季府使些银子。找下人再好好打探,我可不信,天底下还有不漏风的墙。得尽快,咱们得在潘家回杭州之前把这件事给捅出来。” 邵安家的只能应了。 再往后的,姜夫人导演的大戏就上演了。只是姜夫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出大戏刚落幕就被揭穿了吧? 苏颖反复看了几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若是照着那管事娘子的说法,她是和潘夫人内应外合。把潘如月弄出了季府送到了侯府门前。可关于姜夫人是怎么和潘夫人接上头的,却是语焉不详。说的很含糊。 供词上也只是一笔带过了,难道还有第三方的介入?会不是是陈宛秋? 随即苏颖就否决了,她可不觉得陈宛秋会这么巧就介入了?但在这个想法冒头之后,苏颖又想到了潘如月曾经提到过的,她觉得陈宛秋是她的知己,而且那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就是陈宛秋灌输给她的。 这点可真值得寻味。 从这件事上,苏颖就相信陈宛秋已经对她带有恶意了。不光如此,这一点从在上一次在云若寺碰面的时候,苏颖就感受到了那来自陈宛秋浓浓的恶意了! 再往前推的话,在陈夫人生的孩子的洗三礼上,陈宛秋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可那时候,苏颖都觉得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她没有接受陈宛秋的拉拢,陈宛秋就要和她反目成仇了吗? 也不对,如果是像傅奕阳说的,在丽月的事上陈宛秋就插手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不懂陈宛秋的逻辑。 苏颖实在是想不清楚,只得把这一份供词放到一边,再看由陈宛秋的奶娘李嬷嬷提供的供词。 在看这份供词的时候,苏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等看到供词之后还是有些懵,李嬷嬷供认出来的不是陈宛秋,是戴夫人。 苏颖忍不住挑眉,戴夫人啊。 苏颖一点都不信,更何况禄小娃对她的标注就是主子是陈宛秋,这可不会错的。 随后看到另一份供认不讳的供词,苏颖笑了笑,李嬷嬷这样死咬着不认,又干脆乱认,推卸罪责的才对,这才叫忠仆。 像姜家的那个管事娘子事无巨细的都说了,才不正常呢。 不过,苏颖知道她的真正主子是姜秦氏,她的所作所为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算什么呢?从姜夫人的角度来看,侯府就是蝉,姜夫人本身是捕蝉的螳螂;从姜秦氏的角度来看,侯府和姜府是鹬蚌,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从苏颖的角度来看呢,侯府可是从弱势的一方摇身一变,就成了在后的黄雀。 虽然比喻的不怎么恰当,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话说回来,苏颖再看李嬷嬷的那份供词。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哦,是这么说的,是为了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是叫红玉借着大姑娘的手,害了福禄俩娃,叫傅奕阳断子绝孙。 这可真是恶毒的诅咒啊。 再看李嬷嬷为何听戴夫人的。还不是戴夫人想找个替罪羊,戴夫人看陈宛秋这个庶女早就不顺眼了,就算是事发了,还可以把罪责都往陈宛秋身上一推四五六,如此一箭双雕。 从逻辑上来说,这是能说得通的。但经不起推敲。 单就是李嬷嬷就那么把戴夫人给供出来就有问题,李嬷嬷是陈宛秋的奶娘,她听从戴夫人的话,肯定是被戴夫人拿捏住了,通常就是家人嘛。李嬷嬷这么认罪可不就是和她说的戴夫人想一箭双雕的目的相悖,而且并没有把被拿捏的家人或其他把柄放在心上,这也就和听戴夫人的话做恶事相悖了。 再者红玉所做的并不是借刀杀人,她是拿着春,药去勾,引傅奕阳了。 说一千道一万的的,凭的就是苏颖一早就给李嬷嬷盖棺定论了,她的主子是陈宛秋。坚定了这点,剩下的就是找到证据来证明这点了。 苏颖把手指在证词上点了点,旋即笑了。就算是没确凿证据又如何,一个李嬷嬷被抓到了,就能叫陈宛秋百口莫辩,谁叫李嬷嬷是陈宛秋的奶娘呢。 就像是被抓到的姜家的管事娘子,就算她真正的主子是姜秦氏那又如何,她可是听从了姜夫人的吩咐做事的。姜夫人是跑不掉的。 这边儿苏颖看着两份供词出神,可被扣押的两方所属主子表现却截然不同。 先看姜夫人这边。昨个晚上姜夫人派出去的管事娘子就没回来,姜夫人碾转反侧的惴惴不安了一晚上。等第二天一大早邵安家的过来,听到邵安家的打听到的消息,姜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邵安家的连忙把姜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姜夫人张嘴就骂:“蠢货!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蠢货!” 邵安家的劝道:“太太,还是先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姜夫人喘着粗气,也顾不上再唾骂那管事娘子,舔了舔嘴唇,一把抓住邵安家的手腕:“底下人还没动手往外传吧?” “这倒是没有,您不是说只等着叫人瞧见,但凡谁有个疑问,咱们再趁乱搅和起来吗?” “这件事先叫停,我得好好想想。”姜夫人六神无主的说着,一想起来就觉得胸口疼得慌,恨不能叫那办事不力的管事娘子立马去死。 邵安家的眼睛一转,劝道:“太太您看,就算是侯府抓到了咱们这么个把柄,可咱们也不会没他们的把柄啊。要知道,咱们可是知道勇武侯和那潘姑娘的丑事,就是侯府要和咱们算账,咱们拿着这把柄也是不怕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夫人一拍大腿,连忙道:“对,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可不是咱们空穴来风,谁叫那潘家的姑娘那么不知检点,竟然……” 姜夫人找到了发泄口,大力的唾弃起潘如月来了,“还是什么大家闺秀呢,就是先前老爷收在身边的两个歌姬都比不上她下作,啧啧。” “再说了,谁能保证勇武侯和那么个小娼,妇没半点瓜葛,我可是半点都不信的。那勇武侯夫人不是自命清高吗?跟前没有侍妾膈应人的吗?这下子,真是想看看她见到潘家姑娘的脸色?” 姜夫人好似一下子就忘了她现在处境也不咋地,转而嘲讽起苏颖来了,真是不知愁滋味啊。 直到邵安家的看不过去了提醒了一下,姜夫人方才如梦初醒,正了正脸色:“要是他们还知道点礼义廉耻,怕是不会主动来招惹我,小心惹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甭想得着好。” 邵安家的听了,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而且心里特别没底,就算是像她和姜夫人说的,各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可姜夫人这一回儿得罪的可不止勇武侯一家,还有礼部尚书一家呐。 这两家可都比姜老爷品级高啊,就是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也指不定是谁死谁破呢。 PS:bug什么的请不要大意的忽略吧~~   ☆、237章 害人不浅 姜夫人在这时候了,开动脑筋,振振有词的说着:“一报还一报,大家算是平手了。” “可……”邵安家的不确定的张了张嘴。 姜夫人立马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她转念一想,“你不说倒罢了,你这么一说反而给我提了个醒。这一次那潘家的小姐找上门去怕是有不少人见着了,就是她那样的做派,很容易叫人误会了。我能管得着我自己的嘴,可我管不着其他人的嘴。这样的话,可就不能怪我了。” 邵安家的傻眼了,这哪里能算得上一报还一报啊?! 姜夫人这时候彻底镇定下来了,好似最开始惶恐的七荤八素的不是她一般,她自觉是占到了上风。 吩咐邵安家的:“叫人在外面打听打听,要是外面有人说起勇武侯府来,就赶紧来回报我。” 邵安家的在心里苦笑着应了,“那佟贵家的?” 姜夫人当即阴沉着一张脸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要她何用?就是勇武侯府的找上门来,到时候把一切往她身上推就是了。不,这样还是不妥。” 邵安家的可不认为姜夫人会手下留情,果然就听姜夫人说:“我可以主动去说都是那潘季氏找上门来想阴勇武侯府一把,顺道想叫她女儿勾搭上勇武侯府,换个一个名分。” 姜夫人越想越觉得可行,不屑的说道:“像潘季氏那般吃里扒外的,我倒是头回见,可见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然怎么会养出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呢。哪里像我。有个在郡王府做侧妃的女儿。所以说呢,我主动上门去把罪责都推到潘季氏身上去,想来是可信的。” 邵安家的不得不提醒姜夫人说:“可前个打听到的他们母子几人该是今日就出京城了。”更何况潘季氏到底是季尚书的嫡亲妹妹,相比姜夫人这个外人,他该是更相信自个的嫡亲妹妹吧。 不过这话儿。邵安家的没敢说出来。 姜夫人嗤笑一声,道:“发生了这样下作的事儿,哪能不收拾完烂摊子再走。再说了那潘季氏既然是想卖女求荣,我想着她该是利用昨日的事儿,就此赖上勇武侯府。要是勇武侯不给个交代,她如何会甘愿。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照着勇武侯府和季府的关系,要是真的闹将了开来,对谁都没好处,最后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叫勇武侯纳了那潘氏。” 姜夫人越想越兴奋,一扫之前的惶恐。“唉,这样的话才不枉潘氏的一往情深。而且,以着潘氏的身份,就算是潘家落魄了,可她到底还是一品尚书嫡亲的外甥女,一个贵妾是少不了的,不然就是个二房,两头差不多尊贵。” “说实在的。要是那勇武侯夫人懂事,就该主动提出这么个解决方法来,到时候谁不会称赞她一句大度能容人呢。到时候我定要准备一份厚礼。送上门来恭贺勇武侯府添新人。” 姜夫人咧着嘴,仿佛看到了苏颖强颜欢笑着面对着勇武侯纳新人,人前欢笑背后孤枕落泪的画面。 这可不就和她想在背地里编排勇武侯惧内,逼迫苏颖替相公纳妾殊途同归了么? 姜夫人这么一想,顿时乐开怀。“先探探形势,完了再看看是否要去把事儿都推到潘季氏身上去。” 邵安家的目瞪口呆。这都是哪出跟哪出啊?不由得在肚里腹诽:自家太太实在是和勇武侯夫人杠上了,都有些走火入魔了。非得看那勇武侯夫人不痛快她才痛快。可如今这事儿可千万别闹大了,要是真的闹得不可收拾。老爷那里肯定会不痛快啊,可看情况太太可是一点反悔的意思都没有啊? 姜夫人转眼也想到自己这边的情形,脸阴沉下来,阴仄仄的说:“韩道婆那边儿准备的如何了?” 邵安家的收收心神,回道:“都照着您的吩咐叮嘱好了,就等着您吩咐呢。” 姜夫人咬了咬牙:“这回儿定是叫他们母子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姜夫人对着姜存富的外室咬牙切齿,那边儿姜二太太姜秦氏也得到了信儿。 “好啊,也不枉我当初费尽心思往那边儿安插人了。”姜秦氏沉声说道,眼里布满阴霾,“上一回是我失策了,我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大房夫妻竟是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竟把二老爷出来背黑锅,险些害的二老爷丢了官位。就算这回乌纱帽保住了,可原本再往上升升品级,近来是无望了。” 姜秦氏的心腹大丫鬟宝瓶软言轻劝道:“太太该是往好处想,大老爷显然是对二老爷心存愧疚的,别看这家里看起来是大太太当家,可真正做主的还是大老爷。 再说了,有了那外室母子的事儿,大老爷和大太太夫妻之间定是有了隔阂。就大太太那般混不吝的脾气,若是再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来,定会惹的大老爷厌烦的,到那时候看大太太还如何的嚣张?” 姜秦氏脸色缓和了些,可还是不甘愿的说:“她那般嚣张,仰仗的可不是大老爷,而是她娘家。论起出身来,我是拍马都赶不上她的,不然也不至于叫她奚落了这么些年。” 宝瓶撇撇嘴说:“什么出身高贵,以我看,虽说是嫡女,可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钟府的继夫人关系僵硬,又没有个同胞兄弟帮衬,等日后钟老太爷一去,她那气焰必然是暗沉的。” 不得不说,宝瓶这些话都说到姜秦氏心坎上了,姜秦氏虽然不说但还是很认同心腹丫环说的这话的。 “我这大嫂可是在是愚不可及,你瞧瞧她这是迫不及待的又和勇武侯夫人硬扛上了。” “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大太太这么做,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来打击大太太的机会?”宝瓶倒了杯茶送到姜秦氏手中,“而且这一回儿得罪的可不止是勇武侯了。还有礼部尚书。先前才和勇武侯府握手言和,这一转眼就又暗地里捅刀子,就是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更何况是堂堂的勇武侯,哪能是叫大太太这般构陷。” 姜秦氏暗自点头。心里顿时觉得志得意满,这些年她可是没少在姜夫人手上吃挂落,可她没法子只能忍了。一来是二老爷还需要大房的帮衬;二来她嫁的只是庶子,如何能和嫡长子媳别上,到时候不管是对谁错,吃亏的还是她这个做庶子媳妇的。 可就像是宝瓶说的泥人还有三分性。更何况她在娘家也是千疼万宠的嫡女,嫁到姜家来可不是来叫姜夫人奚落唾骂的。 以往隐忍着是她羽翼未丰,上头又有嫡婆母坐镇,容不得她有什么小动作。不过如今姜家下人里被她收拢了不少,而且还算得上她运气好。竟是偶然得知了姜存富在外养外室,连外室子都好几岁了。 姜秦氏得知后,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心道:“大嫂你也有今天!” 只可惜那对外室母子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还险些叫二房引火烧身,不过现在看来还说不准呢。 “对那边的,大嫂可是另有动作了?”姜秦氏用手指了指前院,一想到这里姜秦氏又是幸灾乐祸又是膈应。 幸灾乐祸是对着姜夫人的。谁叫那是对姜夫人赤果果的讽刺,都叫外室登堂入室了,偏偏还无可奈何。这对不可一世的姜夫人来说,那可真是天大的侮辱。 膈应的是,知道的清楚那外室母子是姜存富的,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外室是二房的呢;这还就罢了,谁叫大房夫妻能如此的厚颜无耻,而且姜秦氏清楚的知道叫二老爷背黑锅是姜夫人先提议的。 姜秦氏觉得憎恶的是。那对外室母子摆明了就是姜家的污点,姜存富竟是不好好处置了。竟还堂而皇之的留到前院,这不是想叫这污点抹不去吗? 为此。姜秦氏如今都希望姜夫人能快点有动作了。 宝瓶笑着说:“正是呢,大太太叫邵安家的去找了韩道婆,看来是等不及要对付那边的了。” “哦?”姜秦氏诧异极了,她没想到姜夫人会迂回来解决问题,“想来也是,以着大嫂的性子能忍到现在还都是因着姜源的事给耽搁了。不说其他的,光是那外室子就俨然是她的眼中钉肉刺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呢。” 姜秦氏太了解姜夫人了,她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别看姜存富后院百花齐放,可那也只是光开花不结果,要不然就是结了果可还不等成熟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相反,姜夫人真不是善茬,若是叫姜秦氏来处理这外室母子,姜秦氏会以那外室身份低微为由,叫那外室不能进府。至于那外室子,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为好。等接进府来顶多是记在姨娘名下,这样的身份连庶子都比不上。 如此一来,那外室就用不着放在心上了,她命好生了一儿半女的,可这孩子都进了府,没了孩子牵绊,她还有什么伎俩?若是不放心,就帮着自家老爷再纳几个年轻漂亮的好了。 男人就没有不贪鲜的,人多债不愁,而自个本人只管着把住自己嫡亲的儿女,站稳正妻的位子就是了。 如此一来,也不会伤了夫妻感情,还会赢得大度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可姜秦氏很清楚的知道姜夫人做不到,所以她才把姜存富养外室的事捅出来,姜夫人要是不发飙那才叫奇怪呢。 事实上果然如此,自从姜存富把那外室母子养到前院后,姜夫人小动作就不断,只是没能成功罢了。 “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再说。” 宝瓶应下了,又问道:“那佟贵一家呢?要不要挪动挪动?” 姜秦氏竖起眉毛:“这个节骨眼上哪能有什么动作,那般的话可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可知道那佟贵家的可是大嫂的心腹,和咱们没半点关系。” 宝瓶连忙奉承道:“还是太太考虑的周全,奴婢跟着您还有得学呢。” 姜秦氏被奉承的开怀,并不担心佟贵一家子会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宛秋脸色阴沉:“还没查到奶娘是被谁的人带走的吗?” 陈宛秋心里特别的挫败。若是搁在以往,她怎么会如此被动,这会子说不定连人都能救回来了,而不是像现在,一问三不知。一帮子蠢货! 陈宛秋揉了揉眉心,虽然她中的毒解了,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陈宛秋总觉得精力没有以往好了。 陈宛秋仔细思索了一番,冷冷地吩咐道:“着重查一查忠睿王府还有勇武侯府,着重查查忠睿王府。” 陈宛秋如今再没有说到忠睿王府时。心里总会涌出一份特别感受的感觉,甚至是在‘忠睿王府’四个字上,还特别加重了音,虽然不至于咬牙切齿,但也差不多了。 自从和忠睿王爷达成了协议并且陈宛秋也把‘定情信物’也交还后。当然这只是陈宛秋单方面的认为的,陈宛秋就自认和忠睿王爷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但如此,陈宛秋还认为忠睿王爷会是睚眦必报的,到底她最终没有选择他,而是为了追逐自己的理想,选择了入宫。 其实真说起来,陈宛秋自认为对皇上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比不上和忠睿王爷的。可陈宛秋有鸿鹄之志。只能选择放弃了忠睿王爷。 正因为这样的缘由,陈宛秋不能告诉忠睿王爷真相,她甚至还卑鄙的利用了忠睿王爷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叫忠睿王爷那般骄傲的人由爱生恨。 陈宛秋也不愿意和忠睿王爷反目成仇的,可现实容不得陈宛秋再心存侥幸。 而之所以加上勇武侯府,陈宛秋是想起了奶娘先前和她提过蛊惑了勇武侯庶长女身边的贴身丫鬟了。当时陈宛秋正在为她的财产揪心,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且她的态度还是有意放纵了。 如果说没有看到那一幅苏侧妃的画像,没有从潘如月嘴里得知‘苏氏一年多前就应该去世了’。就算和苏颖有许多不愉快,陈宛秋都不会那么厌恶苏颖。 不但恶言相向。还冲动之下借着忠睿王妃的手算计苏颖。可在那件事中,又何尝不是在算计忠睿王爷。想看看忠睿王爷的态度如何。 虽然忠睿王爷神色如常,可陈宛秋还是固执的认为是因为傅奕阳拍马赶到,苏颖毫发无伤。 既然如此,那忠睿王爷也就没必要出手了,陈宛秋怎么都不能释怀。因为有她还有清婉等人的穿越先例在,陈宛秋总是不由自主的去猜测,苏颖是不是和她一样? 再加上陈宛秋认定了潘如月是重生的,那苏颖也有可能是重生的,但更叫陈宛秋难以接受的猜测就是,现在的苏颖内里是苏侧妃——忠睿王爷的真爱。 陈宛秋过不去心里的坎,想给苏颖制造麻烦,也就默认了奶娘的动作。 其实除了这两家之外,陈宛秋知道她还有暗处的敌人,但叫她挫败的也就在这儿,她到如今依然毫无头绪。 陈宛秋更怕的就是奶娘被暗处敌人抓走了,要知道奶娘是她的心腹,知道她不少事情。本来就是敌在暗她在明了,要是再叫暗处敌人知道她的诸多秘密,那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打发走了来人,陈宛秋烦躁的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来。 胡思乱想了一阵,陈宛秋猛然坐起身来,心想:“与其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去问个清楚?” “不,应该是去试探一番,若是苏颖是穿越的?”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陈宛秋就下意识的摇头了,在她看来,苏颖的一举一动就是古代的仕女。更何况要她真是穿越的,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要知道那回她那十字绣绣出来的肚兜过去,苏颖还疑惑的问她这是什么绣法呢。 再说了,若是苏颖是穿越的,那么自己就是早就送上门露破绽了,这样的话儿可就是把主动权送到了对方的手上,这可不是陈宛秋希望看到的。 而且时不如昔,想当初清婉露出了马脚,她可以动动手指就叫清婉说不出话来。可现在就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苏颖也不是清婉,只能‘望洋兴叹’了。 但陈宛秋其实觉得苏颖更有可能是重生的,那么她有心试探的话,那就能抓住了苏颖的把柄。 想到这里。陈宛秋就特别的矛盾,她该死的在意苏颖那张和苏侧妃有八、九分相似的脸,她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想毁了那张脸。 就是上回在云若寺,陈宛秋就没有控制住,她本来是想试探苏颖和忠睿王爷的。如果能把勇武侯也拉入局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算没试探成功,但也叫勇武侯心存疙瘩。可不是哪个男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是另外一个男人女人的转世,尤其是在她们俩容貌相似、而且苏颖曾经和忠睿王爷有过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就算只是猜测也不能。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日非但没把傅奕阳引入局。就是在忠睿王爷那边的设计也超乎了控制。 之后就是决裂的开端,陈宛秋很多次都在懊恼,她当日就不该头脑发热的设计了那么一出,不然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崩盘。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陈宛秋如今只能继续做困兽之斗。 陈宛秋知道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平安熬过选秀,不该去想那些个细枝末节的,可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原先的大好局面白白葬送。不甘心和忠睿王爷形同陌路,叫旁人坐收渔翁之利,不特指苏颖。 梅香在门外说:“姑娘。太太叫您过去一趟。” 陈宛秋烦躁的把枕头扔到一边,她怎么把这个狠毒的嫡母忘了呢?保不准奶娘就是叫她给收拾了,目的就是削掉她的左膀右臂。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陈宛秋眉宇间全都是阴霾,破天荒的应了梅香的话:“叫她等着,我稍后就到。” 季府 一大早季府就忙碌起来。潘夫人母子三人即将启程回杭州了。 季大人去上朝了,季夫人就叫大儿子过来相送。潘夫人脸色阴沉,就是对着侄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潘如月身边跟着两个臂膀粗圆的婆子。一步不离的搀扶着潘如月,生怕潘如月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潘璋了,他恭恭敬敬的向季夫人请辞,又客客气气的谢过了表兄,车马簇簇得往码头驶去。 季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颇为感慨道:“总算是把那些个瘟神送走了。” 玛瑙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些日子她也跟着季夫人提心吊胆的,感觉都要折寿好几年。 感触最深的还不是她们主仆俩,而是原先被季夫人指给潘如月当贴身丫鬟的、被潘如月改名叫秋水的。 在潘如月被押上了马车,驶出了仪门后,秋水腿一软瘫倒在地,然后也顾不得其他了,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舍不得潘如月呢。实际上呢,秋水是谢天谢地又谢过了各路菩萨的保佑,她终于是活到送走潘如月了。 玛瑙是觉得折寿几年,那秋水就是感觉折寿十年了。唉,潘如月实在是害人不浅。 转头姜夫人得知了潘夫人母子几人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瞠目结舌,随后就是愤怒:“怎么能放走那对恬不知耻的母女?定是季家单方面决定的,没知会勇武侯!” 说完姜夫人就摇头否认了,愤愤道:“不对,怕是他们几家子商量好的,直接把这件事的苗头都给掐死!这算什么,我辛苦一场只平白给旁人做了嫁衣不成?” 姜夫人一边暴躁一边砸了杯子,噼里啪啦响。 邵安家的苦着一张脸,压低声音劝着:“太太且小声些,仔细隔墙有耳。” “哼!”姜夫人气愤不已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潘夫人和潘如月这对惹祸的母女直接摞挑子走人,如何都不在姜夫人的预料里。 这下子好了,连个推卸责任的都夹着尾巴溜走了,这叫姜夫人于心何忍?   ☆、238章 心怀鬼胎 姜夫人气的直跳脚,“现在可如何是好?” 邵安家的可是心苦口也苦,当主子的一意孤行,可是她这做下人的能劝得了的。现在可好了,事到临头要真是被追究起来,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姜夫人又将潘夫人母子几人骂了好几遍:“做了这样的事儿,以为拍拍屁股走人就能不了了之了?可真是想得美!那什么潘季氏肯定是把错都推到了我身上来了,以为是这样我就没法子了吗?” “太太,您……”邵安家的猜不透姜夫人心里是有了什么主意,可她觉得现在的形势已经是很糟糕了,要是再火上浇油,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那实在是……邵安家的手哆嗦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姜夫人其实心里也发虚呢,她就嘴上硬气,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谁叫潘夫人母子三人拍拍屁股走人了,叫姜夫人连个对质的人都没有了。 姜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邵安家的:“外面可有什么关于勇武侯的传言?” 邵安家的把头低的更低了,嗫喏道:“并无。” 姜夫人瞪大眼睛:“什么?这怎么可能?就勇武侯夫妻俩那样的秉性,怎么会没有敌对之人?定是有不少人家看他们不顺眼的,有这么个机会怎么就没动静?” 姜夫人很是忿忿不平,她现在可真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的把这件事捅出去,叫勇武侯声名狼藉。更重要的是叫旁人都知道勇武侯夫人的不容人! 可姜夫人还没有蠢到家,如今哪一件事情都不在她的计划内。佟贵家的被抓了,潘夫人母女走人了,外面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叫姜夫人六神无主。邵安家的忍不住开口道:“太太,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这话儿叫姜夫人阴仄仄得瞪了一眼,邵安家的缩了缩脖子。 姜夫人强自镇定道:“怕什么?反正咱们手里还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再出去打听打听,我倒是不信了,昨日的事儿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等邵安家的出去了。姜夫人咬牙切齿的嘀咕:“我倒是不信她没回都这么走运!” 被姜夫人整日里惦记着的苏颖同样知道了潘家启程回杭州的事,芦荟竖着眉毛很是愤恨:“太太怎叫她们就这么轻易走了?” 苏颖并没有那么生气,究其原因还不是傅奕阳早就釜底抽薪,直接叫潘夫人的夫家倒台了。 苏颖都可以想象的出潘夫人回到夫家后会是个什么情景了,这已经是对潘夫人来说最大的惩罚了。 至于潘如月。苏颖在心里冷笑,没什么好说的。 一想到日后她们母女的悲惨遭遇,苏颖的怒气就少了,也乐的在芦荟面前装一把淡定,“不这样的话,能把她们母女如何?就是惩戒,也轮不到侯府。” “可是……”芦荟还是意难平,苏颖拍拍她的手腕以示安抚。“再说还有季府那一层关系在,还有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夫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说到这个,苏颖就在心里嗤笑起来。姜夫人还真的以为来这么一出就能打击到侯府,那她也太小看侯府了。 就是端看姜府本身,姜存富的外室和外室子都上门了,还闹得人尽皆知,可姜存富现如今不照旧是兵部侍郎呢。 姜夫人纯粹是太异想天开了,怪不得能和潘夫人一拍即合呢。 想想潘夫人都单方面的想把潘如月嫁到侯府来。一点都不觉得傅奕阳会拒绝似的。苏颖实在是想不通,潘夫人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 苏颖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捋了一下。觉得禄小娃说的也蛮有道理的,都是那坑爹的设定——总是能叫她拉到仇恨值,有时候躺着都中枪。 刚这么感慨完,薄荷进来通报:“三太太来了。” 陈宛凝?苏颖道:“请她进来。” 陈宛凝眼中红丝遍布,眼下一片青黑,见着苏颖勉强扯动嘴角:“大嫂。” 苏颖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指着座位道:“坐吧。”同时在心里好奇,陈宛凝这是因为什么事烦恼? 紫苏端了茶上来,陈宛凝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捋了捋头发,望着苏颖道:“我来就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叫大嫂帮我参谋参谋。” 芦荟听了这话儿知晓陈宛凝有私密话要和苏颖说,苏颖也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往外退了一步,比一个手势,屋子里的下人就全都退到了门外边。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俩了,陈宛凝反倒是成了锯嘴的葫芦,怎么都不开口了。 苏颖暗自挑眉,这算什么?她也没催促,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两份供词收拢起来。苏颖原本还很好奇,人被关在了哪里?是怎么被审讯的?难道侯府还有什么水牢、地牢之类的存在? 不过好奇归好奇,苏颖是不会说出来要去看看的,这样的话儿那也就太出格了。 禄小娃昨晚的提醒可实在是叫苏颖心里一惊,她可不想再冒险了。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陈宛凝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张嘴说道:“大嫂知道了有关陈宛秋的传言了吧?” 苏颖抬了抬眉毛,没说话等着陈宛凝下面的话。 陈宛凝鼓足了勇气道:“求大嫂救救陈家!” 苏颖一瞬间怀疑是她幻听了,可看陈宛凝泪流满面的模样,重新回过神来道:“你这是什么话?” 陈宛凝捏着帕子,声音喑哑着说:“这条传言可是把陈宛秋往死路上逼,她一个人死也就死了,可陈家也会受到牵连……” 苏颖惊疑不定:“哪里会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陈宛凝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往日里装出来的成熟稳重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痛哭流涕说:“大嫂除了你我都不知该去找谁说,我,我……” 苏颖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难道陈宛凝是要说出她是重生而来的吗? 都在这种时候了,苏颖还有心思去想有的没的,可见并没把陈宛凝是不是重生而来的放在心上。 “若是当初我躲过了陈宛秋那个贱,人的算计,没嫁到傅家来就好了。” 苏颖错愕不已,她可实在是没料到陈宛凝会接了这么一句。不过她这话儿可实在是很有深意啊。 对陈宛凝知道当初她是被陈宛秋算计着,才会和傅煦阳生米煮成熟饭一事,说实话,苏颖真的感到挺吃惊的。 吃惊归吃惊,苏颖拢了拢手。把双手放在裙上。既然陈宛凝会知道这里面有陈宛秋参与,那会知道她也搅合其中,就无可厚非了。 现在这个情况下,陈宛凝说出这样的话来,究竟是什么用意呢?想诈她的话,还是想用此事来要挟她? 苏颖脸色也只是变了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抿着嘴角没有说话。像刚才一样等着陈宛凝继续。 心里却对陈宛凝的假设相当的不以为然,就算没有在侯府中招出局,叫陈宛秋得了选秀的名额。以着陈宛凝的能耐。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叫陈宛凝喝一壶的了。 陈宛凝擦掉眼泪,直勾勾的看向苏颖。苏颖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反观是陈宛凝主动闪避了和苏颖的对视,垂下头,瓮声瓮气道:“当时的事儿果然是有大嫂参与的吧?” 苏颖深深的看了陈宛凝一眼,她没否认。沉声说:“是又如何,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情的?”竟然没想着来报复她,这可真是难得。 陈宛凝没想到苏颖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她一愣,支支吾吾的道:“原只是知道陈宛秋掺合了,后来仔细想想,陈宛秋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在侯府设计出那么一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大嫂你了。” 这话儿说的含含糊糊,半点都没提到具体时候。 苏颖不由得觉得腻歪,直接道:“你待如何?叫侯爷帮你们陈家力挽狂澜?” 苏颖说话并不客气:“你可知道如今外面多少人羡慕陈家出了陈宛秋那么个天生该有大造化的秀女,就你随口说什么陈宛秋就要一败涂地了,陈家会跟着受牵连,可有谁会相信?”虽然会是这样不假,可这话儿可不该从陈宛凝的嘴里说出来。 苏颖替陈宛凝找了个借口,道:“你若是想报复陈宛秋,可不必把我拉上。当初若不是陈宛秋来报信,说不得我这个‘毒妇’早就被休弃了!” 傅母当初想来一箭双雕,一来想把此事诬蔑到苏颖头上,压着傅奕阳休了苏颖;二来就是叫陈宛秋那个娘家庶女出身的侄女给傅奕阳做继室,进而将侯府进一步拿捏住,为日后夺爵做准备。 只不过陈宛秋识破了傅母的伎俩,还将此事告诉给了苏颖,苏颖将计就计,叫傅母生生吃了哑巴亏不说,还叫傅母和娘家的关系有了裂缝。 就是现在再问苏颖,苏颖都不后悔当时的做法,她为何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她当时的境地更加悲惨?她可不是圣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说真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陈宛凝一脸的悲愤,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颖明显是不愿意相信,陈宛凝从苏颖的脸上看得出来——苏颖是认为她在诅咒陈宛秋,说的话半点都不可信。 陈宛凝特别的挫败,可她又不能告诉苏颖她为何那么笃定,虽然她万分希望陈宛秋不得好死,但她是不期望看到陈家就那么被陈宛秋牵连的一败涂地的。 在被噩梦折磨了一整夜之后,陈宛凝才鼓起勇气来找苏颖,她的目的也就是像苏颖说的那般,想借助傅奕阳来帮陈家力挽狂澜。 陈宛凝很激动的和苏颖说着她的想法,“大嫂。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可能无的放矢。我是恨陈宛秋不假,但我绝对不可能诅咒陈家的!” 苏颖沉声说:“那你为何不去和陈老爷说?” 陈宛凝苦笑不已:“父亲他根本就是想叫陈宛秋进宫当贵人想的走火入魔了,怎么会把我的话听进去。” 苏颖带着讥诮的语气说着:“你既然知道当初那件事中我参与其中了,那就该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以及你那好姑妈都曾做过什么。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也不该把老太太曾经做过的事儿归结到陈家头上。” “但要论陈家曾经做过什么,我还是能说出一件来的,老太太想替傅煦阳谋划着夺爵,陈老爷可是间接出了不少力气,把皇上和忠睿王爷都引来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情吧?既如此。你凭什么认为侯府会帮陈家,能帮陈家?” “再者照你这么说的话,若是陈家沦落到一败涂地的境界,全都是自作自受的,可怪不得别人。”苏颖一阵见血的挑明了。 陈宛凝脸色煞白。咬着嘴唇愤慨道:“都是陈宛秋的错,要不是她,陈家又怎么会被她连累!” 对陈宛凝这么偏执的说法,苏颖不完全赞同,不过要真是追究起来,说源头是陈宛秋也无可厚非。 陈宛凝是想凭着一己之力去改变陈家未来的命运,可这在苏颖看来无异于螳臂当车。陈宛秋的自以为是为她带来了杀身之祸,谁知道陈宛秋还有没有能耐能够脱身而出。 不过从陈宛凝的态度上来说。那就是没可能了。既然如此,侯府没必要去淌这趟混水,以免麻烦上身。 见陈宛凝如霜打的茄子般。苏颖在心里叹口气,道:“形势怕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这般岂不是庸人自扰了。我倒是好奇,你这是从何而来的想法?” 苏颖原本以为陈宛凝是重生的,可现在看来情况还有点诡异。要是陈宛凝想拯救陈家的命运的话,又何必等到现在事到临头了?早干嘛去了。 以往怎么就没见陈宛凝这么为着陈家的未来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的样子啊?苏颖光是看到她比以往稳重的不知凡几,还躲到陈夫人背后想浑水摸鱼了。 苏颖眯着眼睛重新打量了一番陈宛凝。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是我跟大嫂说我是做噩梦梦到的。大嫂可信?” 苏颖愕然,对此她该做出什么反应呢?是安慰陈宛凝说“梦都是反的”,还是嗤笑她一番“你认真的?做了个噩梦你就跑来这里瞎咧咧,神经病吧你”? 陈宛凝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她先前那么信誓旦旦的说陈家会出事,可现在又说是做梦梦到的,实在是叫人贻笑大方。 陈宛凝意识到她今天的行为太冒失了,袖子里攥着的手指甲狠狠掐到手心里,在先前被苏颖毫不客气出言打击的时候就掐破了手心,可她当时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嫂只当我昏头了吧,我知道我人言轻微,可我真是觉得陈宛秋如今大出风头,实在是太招摇了,就好像,好像是被人架到火上烤似的。”陈宛凝苦笑着说道,对此苏颖倒是在心里赞同的,陈宛秋确实是被人架到火上烤的,“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从陈宛凝的话来说,再结合着傅奕阳曾经说过他曾经暗示过陈家,可陈家不当一回事的事情来看,陈家或许都没意识到症结所在,一味的向往着陈宛秋飞上枝头后带来的荣华富贵呢。 “你和戴夫人说过吗?”苏颖问陈宛凝。 陈宛凝一愣,只扯了扯嘴角道:“原先只觉得陈宛秋太招摇了,哪里会联想到这方面去。只如今听到了外头传陈宛秋是仙女下凡,手有灵药的传言,才意识到陈家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所以我才会那么慌张,叫大嫂看笑话了。” 苏颖暗自想:‘要是从一开始陈宛凝会这么严谨,也就不会漏出那么多破绽了。还别有深意的提出往事来,叫大家都心里不痛快,能心平气和的谈下去。那才叫有鬼呢。’ 既然陈宛凝这么说了,苏颖只收敛了尖锐,缓缓说:“先前是我态度尖刻了。” 刻意避开了那令人纠结的往事,苏颖还摸不准陈宛凝的态度。 陈宛凝既然知道了当时哪件事的真相,看起来怕也不是近来才知道的。但她的表现可真是匪夷所思。 扪心自问,若是苏颖她早就想法设法的报复回去了,而不是还同对方谈笑风生的。 陈宛凝捏紧了帕子,语气苦涩着继续刚才的话题:“实话不瞒大嫂,如今为着陈宛秋的事,我母亲和父亲已是离了心。父亲一味纵着陈宛秋。连陈宛秋忤逆我母亲,父亲都只当没看见。我和母亲说,怕是没什么用。” …… 芦荟进来见苏颖怔怔的坐着,轻声唤了她:“太太?” 苏颖回过神来:“把三太太送走了?” “三太太没去上房,直接出仪门了。”芦荟在外面隐隐听到了陈宛凝的哭声。其他的倒没有听见。送陈宛凝出门的时候,还瞥到了陈宛凝眼睛红肿了,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和陈宛凝的交谈实在的整个过程实在是‘杂乱无章’,大起大伏的厉害。 苏颖回头一想,都觉得前后矛盾,态度起伏不定,到最后她们俩也没达成什么共识。唉。总的来说,不是一次成功的谈话。 苏颖觉得有点烦躁,她都想去问问禄小娃知不知道陈宛凝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陈宛凝一坐上马车就泄了气。绿湖在一旁担忧不已,连忙把陈宛凝搀住,关切道:“太太?” 陈宛凝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她无大碍。垂下眼帘,心里却是想着:‘看来大嫂和我不一样,可为何大嫂能处处占着先机。每次看上去都不会真正的叫自己吃亏,而且到头来总是别人被斩落在地。’ 陈宛凝心力交瘁。可她呢,分明能够占有先机。可处处都够不上力气。就拿报复她那好姑妈来说,根本就不用她千方百计的想法子对付,苏颖就先一步报仇雪恨了。 还有陈宛秋,她无处着手,就连想挽救陈家的命运,劝说父亲想清楚,可父亲不但不听,她还被父亲喝骂了一通,说她是嫉妒陈宛秋。 陈宛凝一想到陈远良毫不留情的喝骂,她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心里就特别的愤恨! 之后被苏颖讥讽说陈家是自作自受,傅家凭什么要帮这样的陈家时,陈宛凝当时就觉得特别的心酸,心酸之余,还有种想赞同的念头。 ‘是啊,父亲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一径的维护着陈宛秋那个罪魁祸首,我为什么还要为了这样的陈家自找侮辱!陈宛秋肯定会万劫不复的,到时候都不用我出手,就能报仇了,多好。’ 陈宛凝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全是阴霾,下一刻就带上了迷茫,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太,可还是要去陈家?”绿湖问道。 陈宛凝咬了咬嘴唇,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泄气道:“不去了,回吧。” 朝堂上,还没有入殿的时候,陈远良就引得不少人侧目了,谁叫这段时间陈家和陈宛秋实在是大出风头,旁人家都被映衬的黯淡无光的呢。 等傅奕阳一露面,也引来了一些人行注目礼。傅奕阳对此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在姜存富身上停留了一下,旋即就移开目光。 傅奕阳这样的态度,叫一些个心怀鬼胎的人特别的无力,只得暗自愤愤。 不过这种不忿在下朝后,陈远良被皇上跟前的大太监宣了口诏领走后,又变成了幸灾乐祸了。 傅奕阳在注意到陈远良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侯爷。”姜存富走过来态度热忱的同傅奕阳见礼,他的这种热忱叫不远处,正想走过来想和傅奕阳商议一下昨天事情结果的季大人诧异不已,‘难不成不是姜家?’   ☆、239章 以静制动 季大人疑惑不已,他正想就昨天之事的结果找傅奕阳呢,哪里想到姜存富会那么热忱又自然的和傅奕阳见礼,这实在是超出了季大人的认知。 姜存富可还不知道姜夫人背着他做了什么,在他心目中,傅奕阳因为敬国公世子透露的桃,色事件已经变成了普通男人,尤其是在刚经历了外室门的姜存富心中,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傅奕阳朝他冷淡的颔首,都没叫姜存富心中不忿,他还腹诽傅奕阳太能装呢。 等到季大人过来,姜存富就识趣的告辞了。 季大人疑惑道:“你们这是?” 傅奕阳一伸手:“咱们边走边说。” 季大人压低声音说:“不等陈大人了?” 傅奕阳又皱上眉了,说实在的,傅家虽然有爵位,但在京城根基不深,并不是什么世禄之家,陈家的发家史和傅家相似。不同的是,陈家没有能支撑门庭的男儿,傅家到傅奕阳这一代可是没半点衰落的迹象呢。 何况,娘舅娘舅都是专门来坑傅奕阳的,一个傅母险些把傅奕阳坑的只剩下半条命,再有一个陈远良间接神助攻傅母,联手把傅奕阳坑的不轻。 傅奕阳脾气再好,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主动揽事上身,更何况傅奕阳自认问心无愧,可惜陈远良一意孤行。 “不用。”傅奕阳缓缓吸了一口气,对季大人说道。 唉,这边也是个坑傅奕阳的亲戚。虽然说季大人也是被潘夫人和潘如月这样极品的亲戚坑了,可季大人在以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不够周正。 傅奕阳说不在意,那都是表面上装出来的,不然的话,傅奕阳怎么会在昨天当着季大人的面毫不客气的喷洒毒液,把潘夫人说的抬不起头来。 季大人面上心平气和的和傅奕阳说着话。听傅奕阳说‘确实和姜家有关联’,在心里松了半口气,看来他是将昨日里潘夫人将责任一推四五六推到勇武侯府上的话记在了心里。“那刚才?” 傅奕阳带着讥讽的语气说:“是姜钟氏背着他所为。” 季大人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呢,就听傅奕阳冷冰冰的说:“季府里应外合的是潘季氏不假,目的您应该也清楚了。” 傅奕阳毫不客气的指出来,无论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都叫季大人脸上挂不住。 前半句就不用说了。昨日潘夫人抵死不认,狡辩的时候振振有词,含冤莫白的样子还真叫季大人差一点就相信了。 至于后半句,潘夫人的目的还能是什么?季大人还真是清楚,且不说以往潘夫人做的那一系列以‘消灭勇武侯夫人。扶持潘如月做继室’的事件,单就是昨天在侯府时,潘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提出来,还美曰其名‘两全其美’。最叫人尴尬的是,她的龌蹉心思叫勇武侯夫人一阵见血的接着她的话头说了出来。 丢脸丢到表侄子家了。 正因为这份心知肚明,季大人想替潘夫人开脱一句,都觉得腹内无词。 难不成还能说潘夫人年迈无知?那是苏颖讥讽潘夫人的用词,更不用说惯用词‘年幼无知’了。 季大人尴尬了半晌。只能说:“她也是关心则乱。” 傅奕阳‘呵’了一声,善解人意的说道:“她是关心则乱也罢,有心设计也好。我心里清楚的很。昨日说过不叫您为难,我自是说话算数的。” 不然,潘夫人一行人会那么容易离开京城? 季大人更尴尬了,只干巴巴的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姜家那边儿,你待如何?” 傅奕阳沉吟道:“只等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再做论判。” 显然傅奕阳是不希望季大人插手的,季府这次能摘出来、潘夫人母女也无恙的放行已经是傅奕阳给出的极限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季大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季大人听懂了傅奕阳的弦外之音,他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傅奕阳这么个意思正和他意。季大人不愿意掺合到侯府和姜家以及姜家背后的钟家争斗中,要知道季大人奉行的是‘无为而治’,争个你死我活不是他的风格。 “也罢,你有分寸便是了。” 傅奕阳慢吞吞的说:“这是自然。” 勤政殿 被宣召的陈远良跪安后,皇帝陛下开口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一身浅金色蟒纹锦袍的忠睿王慢悠悠的从屏风后走出来,殿内当值的宫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对殿内突然冒出的忠睿王没流露出半点惊讶。 “皇兄这没半点提示,叫我往哪方面说呢?”忠睿王漫不经心的说着话,皇帝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忠睿王爷摸了摸鼻子,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仍旧是一派风流潇洒的,“首先,这次的传言可不是我叫人传的,我还没眼光低到这种程度。” “嗯?”皇上虽然没有说其他的,可他脸上明晃晃的表达出了“没有吗?”的意思,一下子戳中了忠睿王的痛处,“以往可都是奉了皇兄您的命令。” “可朕并没有叫你月下谈心,相约元宵佳节呐。”皇帝调笑道。 忠睿王不想再叫这个话题上和皇上打嘴仗,他回到上个话题,道:“放出这什么仙女下凡传言的是敬国公世子郑鑫,啧,都说虎父无犬子,敬国公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熊儿子?” 皇帝挑挑眉,笑着调侃道:“不知是哪个险些被这么个熊儿子算计了呢。” 忠睿王不像是刚才被戳到痛处一般回击了,他显然是不愿意谈到这个话题,皇帝敏锐的觉察到了,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很快就笑道:“你可是属意借他的刀了?朕还以为你是愿意自个耍呢。” 忠睿王摇摇头,感慨道:“我倒是低估了陈宛秋的能耐。” 皇帝闻言,大笑起来:“你确定是在说她的能耐,而不是她厚颜无耻的程度?说起来,阿弟这还是头回有女人敢这样的拒绝你的吧?” 忠睿王嗤笑一声:“至于原因。皇兄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在这方面,我是拍马都不及你了。” 皇帝听出了忠睿王的调侃之意,倒也没生气,只说:“你既然说了,那朕就问你,这次大选母后本就是要给你添人的。原本还碍着你王妃在,怎么都不好越过她去。既如今她进了佛堂,你府上没个主事的女人,母后这次可是铁了心的要帮你选个能管家且可靠的侧妃了。” 皇帝在‘且可靠’三个字上稍微加重了一下音节,忠睿王妃要进三年佛堂不问世事。最尴尬的不是别人,反倒是小世子。 小世子被他亲娘害的遭受了无妄之灾,而且在这里面他爹忠睿王也得承担一定的责任,虽说小世子病危全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可忠睿王和忠睿王妃就是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现如今忠睿王妃进了佛堂,小世子被领到宫中交给皇太后照料,一转眼忠睿王就张罗着娶侧妃,还是个能管家且可靠的侧妃。 这可靠是个什么概念呢。皇太后的意思便是从她的娘家里挑选个适龄的姑娘,这是对忠睿王妃很不满了。 如此一来,若是往后这侧妃生了一儿半女。忠睿王妃还没开始尴尬呢,小世子就得面临尴尬的境地了。 忠睿王听明白了皇帝的暗示,他耸了耸肩膀道:“阿兄,这等美人恩我可是敬谢不敏,不若皇兄笑纳了吧。” 皇帝苦笑:“你还嫌朕的后.宫不够乱么?” “怎么会?皇兄你数数你的后.宫统共才几个妃嫔,先前是尚在孝期。不好纳妃,只如今大选在即。可是叫皇兄您充斥后.宫,开枝散叶的。我相信母后可是更希望看到你后.宫中出现可靠之人的。你若是不好意思的开口,那弟弟我可以代劳啊。” “臭小子!”皇帝被忠睿王爷气的牙疼,拎起手边的镇纸作势要扔过来。 忠睿王连忙讨饶,皇帝才把镇纸放下,警告他:“你赶快把事情扫尾了,总这么拖着像什么样子。” 忠睿王眯了眯眼睛,他本来就没打算要再拖下去,现在事情可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了。“我知道了。” 忠睿王离开皇宫回了王府,下属前来禀报:“他们已然离开京城了。” 忠睿王冷笑一声:“这次算是便宜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明白。” “去吧。”忠睿王在属下离开后,靠到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没了先前在皇帝面前的轻松写意。 勇武侯府 苏颖在上房瞧见陈夫人吃了一惊,不由得问:“你怎么在?” 陈夫人觉得苏颖问的莫名其妙:“我为何不能过来?我是过来照顾老太太的,大嫂你问这话就太奇怪了。” 苏颖看陈夫人的表情不似作伪,收敛了脸上吃惊的表情,“先前宛凝过来找我,我还当今日是她过来服侍老太太呢。” 陈夫人听了这话儿愤愤道:“都说了叫她在家里好好歇着,怎么还到处乱跑?” “宛凝病了?” “倒也不是,只是她昨个突然头疼,过一会儿缓过来了,原本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的,她又道是无碍。”陈夫人回答,然后看向苏颖,“她来找大嫂你做什么?是有关,”她压低声音,“姑妈的私房的事吗?” 果然陈夫人不是假冒伪劣的。 苏颖无奈的说:“那倒没有,她只和我说了说关于陈宛秋最近的传言。” 陈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真当她是戏文里的绛珠仙子了?若是这般的,眼泪掉干净也就没了。” 苏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陈夫人嘴里的‘戏文里的绛珠仙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初清婉所在的昆曲班子可是靠着这么一折《枉凝眉》,红极一时,后来随着清婉入主了忠睿王府,那昆曲班子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据传是被忠睿王爷带到王府里养着了。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陈夫人到现在还记得,竟还把陈宛秋比作了绛珠仙子。 要是叫陈夫人知道陈宛秋和创作出《枉凝眉》这一折戏的清婉的‘爱恨情仇’,她可不会有此想法了。 说到这里,苏颖不可避免发散了下思维。陈宛秋和清婉论起来是情敌关系吧?果然是一山难容二虎,尤其是二母。 清婉从一开始和陈宛秋打机锋的时候就落入了下风,到最后也不遑多让,这从清婉没了,陈宛秋还活着就可见一斑了。 陈夫人撇撇嘴,嘟囔道:“宛凝昨天还和我说不用再纠结此事。怎么她自己还盯着这件事不放?难不成真觉得陈宛秋手里会有包治百病的灵药?” 苏颖笑而不语,在心里叹道:‘果然无知是福,在这方面可无人可出陈夫人之右。’ 就在苏颖暗自感概的时候,被感概的陈夫人凑到苏颖跟前来,嘀咕道:“大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苏颖慢条斯理的说着。 陈夫人用手隐晦的指了指内室。“难不成你会孝顺到想找陈宛秋要灵药去治好姑妈?我可是不信的。那你那么关心陈宛秋作何?难道你觉得陈宛秋真的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大嫂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苏颖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她在纠结这算是陈夫人夸奖了吗?可她怎么不觉得高兴呢。 就听陈夫人继续说:“你连姑妈的私房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还会想着去沾陈宛秋的光,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都什么跟什么?苏颖满头黑线,果然从她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苏颖再次感叹无知是福,决定不再和陈夫人一般见识。 等苏颖在上房呆了一会儿,连内室都没进,就打算撤退的时候。就看到了陈夫人投过来“看吧叫我说对了吧”的眼神,嘴角抽了抽。 等了一天,不见姜夫人上门。苏颖想了想:‘姜夫人这是在以静制动么?’ 至于陈宛秋的奶娘那边,苏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来:陈宛秋知道她的奶娘被抓到勇武侯府来了么? 这可是个问题。苏颖昨天听傅奕阳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只顾着想丽月是如何和陈宛秋勾搭上的,以及陈宛秋这般‘咸吃萝卜淡操心’到底是何居心了,没有过问细节。 对了,既然是丽月的家人有问题。怎么没有这一家子的供词? 原本苏颖想把永平叫过来问一问的,可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往常傅奕阳回府的点了,就按捺住了。等着傅奕阳回来问他。 傅奕阳是踩着饭点回来的,接过苏颖递过去的温毛巾擦了把脸,苏颖瞧见他眉眼间的疲惫,也就歇了现在问他的念头,软声道:“先吃饭吧。” 叫厨房把熬好的汤端上来,亲自给傅奕阳盛了一碗,“熬了好几个时辰了,已经撇去油花了。” 傅奕阳含笑接过来,抽空问了句:“晨儿好些了么?” “小孩子长牙时多会这样,我原本还想给他揉一揉,他抱着玉骨头却是把我嫌弃上了。”苏颖话是这么说,其实在心里就无语凝噎了。禄小娃他可就是一个傲娇货,还死要面子,不就是揍了几下他肥嘟嘟的圆屁股么,至于傲娇成那样。 要问为什么用手掌亲密接触他的圆屁股,那可就得问禄小娃在午睡时做的好事了,画地图都画到了福哥儿身上了,要不是苏颖眼疾手快,福哥儿可就张大嘴尝尝弟弟的童子尿是什么滋味了。 禄小娃绝对是故意的!不揍他揍谁。 不过苏颖也得到了‘报应’,禄小娃被打屁股后哭啊哭的,整整哭了半个时辰,从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后面嫩嗓子都快哭哑了。 苏颖都快跟着哭了,还得担心他会把嫩嗓子哭坏,不得不抱着他转悠了半个时辰,最后他终于哭累了,才窝在苏颖怀里睡着了,睡得时候小脸蛋上还挂着眼泪,仿佛在控诉苏颖的惨无人道。 苏颖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早知道就不逞一时之快打他的圆屁股了。 想到这里,苏颖都还觉得她的胳膊还在隐隐发麻,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颖把那两份供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斜倚在靠枕上的傅奕阳问她:“你是怎么看的?” 苏颖揉了揉胳膊,“要我说。我倒是觉得那像是姜夫人会做出来的事。只今天一天都不见姜夫人有什么动静,我倒是猜不透了。” 傅奕阳漫不经心的说:“姜存富倒是不知情的样子。” 苏颖笑了笑:“这可正合了这份供词上所说的,我可还不懂姜夫人是如何和潘夫人勾搭上的?” 傅奕阳“嗤”了一声:“那你可不能问潘季氏了,若是昼夜不停的话,这时辰该是能行到临清了。” 这位爷是不高兴了,该不高兴。苏颖抿了抿嘴角,心想。 “再叫人查清楚,总不能留个疑窦。”傅奕阳又说,“左右季大人可是说了不插手了,我们总得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 苏颖附和的点头:“到底攸关季府的安危,想想看像姜夫人这般的都能够把季府的后院当自家的后花园,这可真是叫人担忧,往后若是被有心人如法炮制就不好了,这自然是得重视起来了。” 他们夫妻俩话里都带着点不怎么掩饰的讽刺意味,傅奕阳不满季大人息事宁人的态度,苏颖又何尝没看出来。理解归理解,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口头上讽刺两句无伤大雅吧。 傅奕阳显然听得出来苏颖的言外之意,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这么说倒是在理。” 两个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颖低着头笑了笑,才正色道:“至于另外一件事,我倒是觉得不大可信,戴夫人总不至于会丧心到这种地步。”又不是傅母,会做出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和亲孙女下手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傅奕阳眉头紧皱:“没看住。叫她自尽了。” “怎么又是这样?”苏颖蹙着眉,见傅奕阳皱着眉。解释道:“丽月,红玉再到这个奶娘。竟都是事发之后自尽了。” 若是真都和陈宛秋有关,这样的话可实在是太巧合了一些。 傅奕阳冷笑一声:“虽如此,可不代表线索断了。” 苏颖忙说:“我正想问你怎么不见丽月一家子的说辞?”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在苏颖的催促下才说:“到底丽月曾是你的丫环……” 苏颖听明白了傅奕阳的言外之意,却觉得哭笑不得。丽月是她的丫环不假,可往前开了脸给傅奕阳做通房丫环,在一定程度上这样的人就是站在了对立面上。 就是丽月这么吃里扒外的,就是因为是‘自己人’才更叫苏颖膈应,更不用说丽月曾经做过的龌蹉事了。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丽月比魏姨娘更可憎。咬人的狗不叫,放在丽月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后院的几个侍妾里,单就是丽月心机最深,还隐藏的最好。 但丽月显然没有什么好运气,她不得宠,地位又最低,没有能够配得上野心的地位,充分演示了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苏颖无奈道:“都到这时候了,哪里还用顾忌我,我正想知道丽月是怎么和陈宛秋接上头的,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傅奕阳撩起眼皮看了苏颖一眼:“你可是认定是陈宛秋做的了?” 苏颖蹙着眉头:“该怎么说陈宛秋呢?你也知道,她是有鸿鹄之志,原先她那么做我倒是觉得她大概是想拉拢咱们侯府的。只后面发生的事儿,我是猜不透了,尤其是现如今,外面到处都是关于她的传言。” 傅奕阳正襟危坐:“不是陈府传出来的。” “嗯?”苏颖愣了下才说道,“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今个三弟妹来找我也说了那些传言像是把陈府连同陈宛秋往火上架着烤,我是觉得是在理的。” 傅奕阳倒是有些惊讶,奇道:“难为陈家还有个明白人。”顿了顿,冷笑道:“只可惜陈家该明白的还糊涂至极,非但如此还自个火上浇油。”   ☆、240章 送上门来 苏颖很明白傅奕阳说的是陈远良,不过听这个语气,陈远良又做了什么惹怒了傅奕阳了吗? “照你这么说,既然传言不是陈家放出来的,那么放出这些传言的那可实在是别有用心,你查过了吗?” 傅奕阳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别有深意的说道:“能坐到这些的可不多。” 苏颖忍不住抬头看了傅奕阳一眼,他这么说不是在心里圈定了人选那就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她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可是查到了?” 傅奕阳放下杯子,眉目间的冷峻尚在,“前面两条传言先不说,单就是最近的这一条,我已经查到了门。” 苏颖不由得错愕,“并不是同一个人传出来的吗?我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刻意针对陈宛秋以及陈家呢。那是谁?” “敬国公世子。” “敬国公世子?”苏颖极度惊讶,忍不住反问道,在看到傅奕阳承认后,觉得原先被捋顺的线头重新纠缠到一起,乱成一团不说,还叫人找不到线头。 敬国公世子是怎么和陈宛秋搭上关系的啊?这听起来没什么道理啊!“这是为何?” 听苏颖这么问,傅奕阳神情有些怪异,他揽住苏颖的肩膀,靠到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苏颖舔了舔嘴唇,“要真是如此,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苏颖一时没想到可能会是这么个原因,红颜祸水啊陈宛秋。不过想想真的能说得通,忠睿王妃被打入‘冷宫’,而忠睿王爷和陈宛秋牵扯不清。敬国公世子为了嫡亲姐姐出口气,柿子挑软的捏,找上陈宛秋其实无可厚非。 谁叫以往忠睿王爷和陈宛秋不懂得什么叫低调,‘偷,情’也得有个偷。情的样子,像忠睿王爷和陈宛秋那般在人前来往的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傅奕阳和苏颖都有幸见识过,那么如此一来,只要深入调查一下就能查到点什么。 对此,苏颖就不多做评鉴了。 不过,“可敬国公世子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传言?空穴来风么?” 在苏颖看来。这分明就是针对陈宛秋的,就算是不知道陈宛秋有空间外挂,但也是很有可能意识到了陈宛秋的神奇之处,才传出这样一条流言来逼迫陈宛秋,叫她不能在龟缩下去。 “有前面两条传言。可不差这一条了。”傅奕阳这么一说,实在是叫苏颖无话可说了,不过相比于最后一条,前面两条都还算有分寸呢。 敬国公世子传这么一条流言出来,那才叫神助攻呢,只不过他这神助攻隐藏的不好,这么快就叫人把老底都查了出来,哪里像是前面两条的背后之人。现在还没有被扒马甲呢。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比起前面两条的背后之人,敬国公世子只是小巫见大巫。前面的没人敢扒。 苏颖突然想到先前和陈夫人的对话,陈宛凝似乎‘预见’了陈宛秋功败垂成了,其实这并不用陈宛凝‘遇见’,按照现在形势走向,陈宛秋也是凶多吉少。 “怎的了?”傅奕阳问。 “我只是在想,陈宛秋的敌对并不止咱们呐。” 傅奕阳并没有冷笑。在如今的他看来,陈宛秋倒还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揪出了被收买了的接生婆。不管当时陈宛秋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份情傅奕阳算是记下了。 但记下归记下。可这份情在陈宛秋又做的那些事中就不够看了,就算是没有查明确实和陈宛秋有关,但证据都指向了她,尤其是在丽月、红玉和奶娘在事发后都自尽了。 苏颖半晌没听到傅奕阳说话,也不恼,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阴冷,陈宛秋和她的梁子彻底结大了。 “暂且静观其变。”傅奕阳捏了捏苏颖的手心说道,苏颖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坐山观虎斗。 苏颖压下心中的暗涌,问傅奕阳:“姜夫人做出来的事你打算如何个处置法?” 姜夫人那么乐此不彼,可苏颖实在是厌烦不已——有这么个时刻想着给勇武侯府添堵的,还越挫越勇的,实在是叫人厌烦,恨不能像拍蟑螂那样除之而后快。 且看看姜夫人曾经做过的,不说前面的,单就是联合潘夫人母女上门来,就已经让苏颖如吞了苍蝇般憎恶不已了,都快要超过潘如月本身了。 傅奕阳听了苏颖这样说皱一皱眉头,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憎恶:“倒和潘季氏一样的德行。” 苏颖掸了掸衣袖上的花纹,“怪不得她们能勾搭到一起,可不是臭味相投了。” 傅奕阳被苏颖的说法逗乐了,伸出手来点了点苏颖的鼻子,意味深长的说:“可总有能管着她的,这事儿你只管看着,等闲不能叫她再蹦跶了。” 苏颖倒没有想和傅奕阳争的意思,她又不傻,想想看前几回和姜夫人的争锋相对中,虽说姜夫人没有一回合是占上风的。可姜夫人厉害的是,她总是能在一回合结束后,轻而易举的再做出什么来掀起下一波的争斗。 就拿这次来说,分明姜夫人才刚刚‘纡尊降贵’的来侯府示好,打出了‘休战’的旗号。但是一转眼,姜夫人心思就格外活泛起来,先是在背后传傅奕阳惧内,然后一计未成再生一计,这一次还找来了外援,来一出‘潘如月大闹勇武侯府’。 总的来说,就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这样的人,和她耍嘴皮子功夫是半点用都没有的,就和潘夫人一样。所以,何必再浪费口水和精力,在这样的人身上,难道还能指望她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别逗了。 说完这些个不愉快的话题,苏颖和傅奕阳拉了两句家常:“明日我娘家大嫂过寿,倒也没准备大办,只准备了几桌酒席。请了相近的亲戚过来喝两杯。” 傅奕阳自是没打算过去,若是苏颖的大哥过寿,他自是会过去的,听苏颖这么一说,只笑一笑。道:“等出了衙门我去接你。” 苏颖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子甜蜜来,拒绝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翌日,苏颖回了娘家,大嫂罗夫人亲迎了出来,笑容可掬的拉着苏颖的手:“刚才老祖宗和老太太还说起你呢,话刚落音你就过来了。都笑说老祖宗和老太太没白疼你。怎么没见你把两个哥儿带来?” 苏颖笑着说:“他们俩正出牙有些个不舒服,我就没把他们俩带来了。” “原是这样,是个怎么回事?”罗夫人一边问一边领着苏颖进了老祖宗房中,中间还交流了一下‘育儿心经’,气氛倒也融洽。 苏夫人一抬眼看到苏颖过来了。往后望了望没见着宝贝外孙子,就有些埋怨苏颖了:“怎么没把福儿和禄儿带来?” 老祖宗也是这么个意思,苏颖感叹道:“他们俩一过来我就失宠了,我才不要带他们过来了。” 她这么一说,可把一屋子人都给逗笑了,苏夫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都是当娘的人了,偏就和孩子争上宠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苏颖往苏夫人身边偎着,辩解道:“谁叫祖母和母亲一个个都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这可不能怪我。” 老祖宗煞有其事的说:“都没忘没忘。” 这下可轮到苏颖不好意思了。苏夫人笑骂:“你还知道羞惭了,就是言容都比你稳重。”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屋子里的人谁不明白苏夫人这话儿就只是嘴上说说,谁都知道苏颖这个姑奶奶是苏夫人的心头肉。 苏颖清了清嗓子,站定了,又是一派从容优雅的。看的苏夫人不由得说:“这才像样子。” 等给罗夫人的寿礼送了上来,看的满屋子人又羡又妒打趣了又打趣。 苏颖凑到老祖宗和苏夫人跟前讨巧卖乖:“给祖母和母亲的我叫人悄悄送进来了。今个是大嫂的大喜日子,咱们要给大嫂面子。叫她风光风光。” 老祖宗乐的合不拢嘴,一直夸苏颖懂事孝顺。 苏夫人看不过啐了苏颖一口:“就你惯会卖乖,老祖宗你可别总夸她,我看她那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苏颖却是哄得老人家高兴,联合战线一致对外,把苏夫人气的不轻,一来一往的把老祖宗哄得连连开怀。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也累了,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众人识趣的退了出去,转身由着罗夫人招呼着去正院了。 苏夫人拉着苏颖和她有私密话要说,在此之前把苏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苏颖皮肤透着水润,从内而外透出的好气色,放心的说:“如今你这模样才叫人放心,我看就是言容的也比不上你。” 苏颖黑线,揽着苏夫人的胳膊无奈道:“母亲,您哪好把我和侄女摆在一出比较,小心叫人知道说您偏心到没边了。” 苏夫人把眉毛竖起来:“谁敢说我偏心?再说了我可不是你那个做张做致的婆婆,自个把自个都作的连诰命都丢了!这回听说她病重了,我没去菩萨跟前上柱香都还是看在姑爷的面子上呢。” 苏颖可不是头回领略到了苏夫人的毒舌了,她好奇的是有这么个娘,原先的苏氏怎么就没领会到几分呢。 不过转念想想就找到了原因,苏氏身为家里的幺女,从小是千娇万宠的长大了,后宅的那些阴私事儿接触的本来就少,等到真要嫁人了,再临时抱佛脚还有什么用。 腹诽归腹诽,但苏颖绝对是要和苏夫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她低声说:“还能是怎么回事,被不思进取的小儿子气的中风再次发作,往后可都要瘫痪在床了。” 苏夫人险些要额手相庆了,啐了一口痛快道:“该!”本来苏夫人还想说更多的,不过鉴于傅母如今都已经沦落到那副境地了,她就不放马后炮了,转而问起了苏颖福禄俩娃的事儿。可见是真惦念上宝贝外孙子了。 苏颖都有些后悔没有把福禄俩娃抱出来了,苏夫人也没有强求,语气一变,严肃道:“和姜家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这么一说,苏颖的眉毛就蹙了起来:“可是钟家或是姜钟氏给您难看了?” “钟家的继夫人能把持着钟家那么多年。岂是没分寸之人,哪里会给我难看。至于那侍郎夫人,更谈不上。”苏夫人慢条斯理的说着。 苏颖岂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再说了听听苏夫人这话儿,分明就是有点瞧不上钟家的继夫人。 这也难怪,她的密友李少夫人给她的八卦里就隐隐透露了当初钟家的继室上位的不光彩。苏夫人是上一辈的人。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了,对此看不上钟继夫人也很正常。 苏颖不对苏夫人遮掩:“说起来侯府和姜家的纠纷来,那可是三言两语都说不清的。起因却和家里小叔子有些关系……” 苏颖把这段日子以来的纠葛娓娓道来,当然是省略了最近才发生的由潘如月倾情演绎的事儿。 末了还忍不住八卦了一番:“那钟夫人听着像是在做和事佬,只仔细一琢磨就变了味儿。而且姜夫人可不领情。我只知钟夫人还是元配夫人的族妹,按理说更该比一般的继母和继女关系好些,怎么瞧着有种水火不容的意味?” 苏夫人“嗤”了一声:“水火不容才正对,当年的事儿可是不光彩,这天底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钟家以为藏得多隐蔽,可到底有端倪露出来。那位元配夫人可不是病死的,是被自个的丈夫和族妹给活活气死的。倒也不是其他的。可不就是他们俩背着那元配夫人有了首尾,那元配夫人一气之下,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苏颖眨眨眼睛,不是说古代的女人尤其是大家闺秀都是特别矜持的,怎么有几个特例就叫她遇见了吗? 比起潘如月千方百计的想要和傅奕阳生米煮成熟饭的,那钟家的继夫人却是背着族姐和姐夫勾搭成奸,这可是很豪放啊。 想来那钟家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整个一渣男。不只说气死老婆的。单就是后面把姜夫人教育成那样子,钟家这老爷子能说没责任?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 苏颖还在胡思乱想呢。苏夫人又说了:“那位元配夫人也不多无辜,她多年只有一个姑娘。想借腹生子。就想到了族妹,大抵是想着更好拿捏一些,可哪里想到没打着雁反叫雁给啄了。” 苏颖瞠目结舌,别来这样的转折啊,叫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想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姑爷是如何想的?” “他自有分寸,不会叫侯府被看轻了去,母亲就放心好了。” 苏夫人嘟囔了一句:“他如今倒是有些担当了。” 苏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句话可真是毒辣,自愧不如。 因着是罗夫人过寿,又只是请了亲朋好友过来小办,苏夫人倒是很给大儿媳妇面子,过来坐了会儿,很快就走了,苏颖留下来和一众人拉家常。 在座的人中苏颖是品级最高的,再加上又都是和苏家交好的人家,倒也没有人不长眼色的泼冷水,大家和和气气的,气氛就显得和和乐乐的了。 苏颖好话听了一箩筐,这和往年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谁叫往年苏氏侯夫人位置不稳,又没能生下一男半女的,在这种场合中自然会觉得尴尬,通常都是提早离席了。 可如今不同往日,侯府发生的事儿在座的通常都有所耳闻,不但嫡子成双,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就连府里的姨娘犯了错都被侯爷发令送到庄子上思过去了。 再看苏颖容光焕发,怎么看都还似是二八少女的颜色,往人群里一立,总是能显出她气色好日子过得滋润,实在是叫人艳羡。 这份艳羡到了宴席就化成了给苏颖灌酒,好在用的是豆青色的小珐琅杯子,一盅可盛不了多少酒。 苏颖被灌了几杯,及时发现了她们的意图,连忙道:“你们合该去给今日的寿星喂酒,我可不能喧宾夺主。不然太太可得又指着我说还没侄女稳重了。” 罗夫人忙笑道:“可就是正好趁着太太不在,不然我们可不好叫你喝酒。” “大嫂,您可是寿星,就是我被灌了酒,也是少不了您的。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苏颖站起来,叫丫环端上铜胎画珐琅花石纹酒杯来,斟了酒,端到罗夫人跟前来,“我祝大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端起酒杯来喝了个一干二净。这份爽朗劲儿叫不少人侧目,然后纷纷起哄来,罗夫人没法,只得饮了。 这可是开了头,罗夫人就被逮住了。苏颖可算是解脱了出来,手撑住额头,刚才一下子喝冲了。 芦荟连忙端了浓茶来,苏颖喝了两口漱漱口,“真是喝多了。” 芦荟低声说:“先前厨房已经备上了酸笋鸡皮汤,要不叫人端上一碗来解解酒?” 苏颖摆摆手:“还没散席呢,调碗蜂蜜水来罢。” 苏颖撑着头看众人笑闹,酒劲儿上来了。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晕,眯着眼瞧了一下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被灌酒的罗夫人,她们姑嫂之间关系不算差。但算不上特别的融洽。 倒也不是别的缘由,姑奶奶在娘家自然是要比儿媳妇尊贵,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嫡幼女,从老祖宗到大哥,都是宠爱有加。比言容这个嫡长孙女都受宠,也难怪罗夫人心里有些不平衡。 说到言容。苏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先前忠睿王妃两请着去王府做客的事了,这件事后面就不了了之了。叫人看不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颖久坐无趣又觉得头晕,叫芦荟扶着她到背静的八角亭里醒醒酒。 芦荟一边知会小丫头去端解酒汤来。一边拿了温热的毛巾来服侍着苏颖擦了一把脸,语气里还有点埋怨:“太太可不该换酒杯的。” 那铜胎画珐琅花石纹酒杯可是能装不少酒,可不是小珐琅杯子能比的。 苏颖无奈的笑了笑:“长痛不如短痛,我要是不换酒杯,说不定喝得更多。” 芦荟没法子,只站在苏颖身后替她揉揉额头。 听见脚步声,芦荟转过身去看,看到竟然是苏言容领着丫环过来,心里疑惑,凑到苏颖耳旁说:“太太,言容小姐过来了。” 苏颖睁开眼,等苏言容走近了,笑盈盈的开口:“我只偷空躲过来醒醒酒,可是大嫂不放心了,叫你过来看看?这下子母亲可更要说我没你稳重了。” 苏言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得很,被苏颖这么一打趣俏脸涨红,连耳朵都染上粉色,“言容都知晓那不过是祖母的玩笑话,怎么姑妈也跟着打趣起自个来了,再这么说言容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苏颖指着一旁的石凳:“快坐吧。”看起来她是急匆匆过来的,鼻尖上都挂了汗珠,苏颖一时也看不出她会有什么事。 苏言容并没有绕圈子,捏着帕子沁掉鼻尖上的汗珠后开口说道:“姑妈,方才陈家二姑娘上门来找我,只又说是有重要的事儿要找姑妈详谈,我推辞不过,只过来找姑妈了。” “陈宛秋?”苏颖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持不住了,怎么到哪里都有陈宛秋的事!还有,他们还没有去找陈宛秋的麻烦,陈宛秋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一曲三折的跑到了苏家来了,这还不算,竟是通过了苏言容来,真是不客气啊! 苏颖撑着额头,眼里渗出冷意来说:“我方才吃酒上头了,这会子身子不爽利,你只管回去和她说,她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只管明日到侯府来找我便是了,这般贸然上门到苏家来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言容心里不解,虽然她也觉得陈宛秋贸然上门来很失礼,可碍于她和姑妈的关系也不好不给情面。 但没想到姑妈这般不客气,语气里夹杂着对陈宛秋的不满,这里头怕是有她不了解的内情吧。 既然苏颖都这么说了,苏言容只应了下来,苏颖也不愿意见侄女在其中为难,只给芦荟使了个眼色:“叫芦荟随你过去吧。” “大表嫂不愿意见我?”略有些尖刻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241章 惊世之语 “大表嫂不愿意见我?” 听到“大表嫂”这个称呼,苏颖就想呵呵冷笑了,再看到大摇大摆过来的陈宛秋,苏颖眯了眯眼睛,转过头对一脸羞窘的苏言容说:“去和姐妹们玩吧。” 苏言容瞧了一眼陈宛秋,心知苏颖是有心把她支开,只懂事的离开了,顺便也把没拦住陈宛秋的苏家下人也给领走了。 心里却对陈宛秋有些反感了,本来贸然上门就已经是失礼了,而如今竟是在主人家乱闯,更谈不上有礼貌了。 苏言容回头望了一眼,她很懊悔,之前要是和陈宛秋说清楚就好了。 苏颖坐着撩起眼皮来打量了陈宛秋一眼,苏颖第一感觉就是那一身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如今怎么就变得失去光泽了呢? 身上浅黄色的对襟长褙子配着淡紫色纱裙,只可惜这样浅色系的衣裳配上她黯淡的肌肤,更显得人憔悴不堪。 看来陈宛秋生病一事不像是假的,也有可能最近被外面的流言包围的身心疲惫了,不管是哪一种,都叫苏颖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苏颖在打量陈宛秋,陈宛秋也将目光放在了苏颖的身上,目光在苏颖的脸打了转,苏颖脸上的红晕未消,看人的时候眼里还带了分水汽,这样一来就叫人觉得人比花娇,娇艳妩媚。 陈宛秋的目光落到苏颖身上的服饰时只觉得苏颖穿的这件紫色丝绸衣裳格外的刺眼,衬着她光芒四射! 看得出来,侯府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儿都没让她觉得烦扰,反而是过的更加滋润了。 陈宛秋张嘴语气就怎么好了:“你叫我去侯府找你。恐怕到时候我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吧?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苏颖眉目一凛:“总比你这般失礼前来苏家的好!” 陈宛秋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苏颖的对面,她的这一连串动作叫芦荟竖起了眉毛。 陈宛秋撇撇嘴:“我可不是来听你唧唧歪歪的,你……” 陈宛秋突然顿住了,她阴仄仄得盯着苏颖的脸,就在刚才那一瞬。她都几乎以为苏颖就是画上的那个女人了,等她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又不是那么像了。 在这时候薄荷从小丫环手里截下了酸笋鸡皮汤,连着茶水送了上来,放下后就站到了亭子外头。 陈宛秋的作为已经不合时宜了,她肯定是要和苏颖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这自然不能叫外人听了去。更何况这里可不是侯府,而是苏家,如今苏家的当家太太是罗夫人。 亭子里也就只有芦荟伺候着,其他的小丫环也知道规矩,一看这样子。全都站远了。 苏颖不清楚陈宛秋原本想说什么,又因为什么一下子停住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好似很震惊的样子,她恍然未觉的端过酸笋鸡皮汤,拿勺子舀起来喝着。 心跳却是漏了一拍,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等苏颖去抓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 陈宛秋咬了咬下唇。她的嘴唇是一种不正常的浅紫色,配着苍白色的脸色,显得格外的病态。 陈宛秋觉察到苏颖并没有什么异样。将心里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复又开口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的吗?” 苏颖在心里嗤笑,这是做什么?想诈她吗?苏颖喝了几口酸笋鸡皮汤,学着陈宛秋说道:“你可知我为何对你这般不待见?” 和陈宛秋直白的话相比,苏颖这话就有那么些文绉绉了。 陈宛秋没想到苏颖会这么反问,她抬了抬下巴:“是因为上回在云若寺里。我暗示你不守妇道?” 陈宛秋故意没有压着声音说,她这么说的时候是带着快意的。她想看看到这种时候,苏颖是不是还能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她那种好像什么都在掌控中的表情,实在是让陈宛秋觉得作呕! 苏颖愕然,尔后等她反应过来陈宛秋说了什么之后,她看陈宛秋的目光里渗着冷意,语气里压着怒气:“原是你要诬蔑我?” 当时陈宛秋想说什么,禄小娃哇哇大哭,把陈宛秋的声音盖过去了,可苏颖是很清楚的知道陈宛秋当时说了什么,而且是有预谋的在那里拦住她,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不过有什么没在她的预期里,她就放弃了。这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那超出预期的事儿,应该就是陈宛秋想来‘英雄救美’,但刺客提早被忠睿王爷收拾了吧。 不过,在当下来看,应该是忠睿王爷折返远走吧。禄小娃哇哇大哭可不是没理由的,忠睿王爷当时就在不远处,陈宛秋是想演戏给忠睿王爷看。 忠睿王爷? 重生的潘如月,生米煮成熟饭。 相貌。 不守妇道。 …… 苏颖脑海里有片刻的空白,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一系列词,都叫苏颖串珠成线,渐渐线头被扯了出来,再往下就仿佛变得顺当起来。 陈宛秋很有可能知道她是苏侧妃重生的了。 虽然这个说法从大方向上来说不对,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么说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这个念头只在苏颖脑海里闪过几秒钟,很快就被苏颖否定了。 从她已知的事情上来推测,陈宛秋知道潘如月是重生的,而且还从潘如月嘴里知道了勇武侯夫人该在一年多前就去世了;陈宛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她现在的容貌和死去的苏侧妃肖似了。 这两样加起来,还不如让陈宛秋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所以在云若寺里,陈宛秋是想要试探她来着。 不,应该说陈宛秋是想试探忠睿王爷和她,最主要的还是忠睿王爷。很可惜的是,忠睿王爷不配合以及超乎预期的事情发生了。 那么现在。陈宛秋仍旧是想试探她,苏颖加速的心跳渐渐恢复平常,她放下汤匙,汤匙碰触瓷碗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在听了苏颖的话之后,陈宛秋阴恻恻的看了苏颖半晌。轻蔑的说:“我是不是诬蔑,你心里清楚。” 苏颖冷冰冰的看过去,嘴上说出来的话语气却很平和:“若你无礼的上门来只是想侮辱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只原我以为你是上门来问我,你奶娘的下场呢。” “什么?”陈宛秋的表现出乎了苏颖的意料。她似乎很震惊,质问道:“奶娘是被你抓走了?” 苏颖脸上因为酒劲上头而来的红晕消退了一些,可仍旧看上去红润润的,好似一点都没有为陈宛秋的诬蔑而动气。 沉声道:“原来你不知道。” 陈宛秋脸色很难看,死死盯住苏颖。她确实是没想到奶娘原来是被苏颖给抓走了,苏颖是想做什么?难道…… 苏颖冷声说:“原本你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为此事而来,可没想到还另有要事。正好,我可有疑窦想叫你替我解惑。” “知道侯爷是怎么抓到李嬷嬷的吗?”苏颖没想叫陈宛秋回答,就自顾自说着:“说起来也可就牵连到我府上的一桩旧事了。” 不等苏颖往下说,陈宛秋就不耐烦的打断她:“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说一句话都可能会有好几种含义的说话方式了,你也别绕弯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芦荟已经不敢抬头了,苏颖拿眼睛扫扫她:“芦荟,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端些垫补的点心来。” 把芦荟支开,这些事芦荟可不知道,不然芦荟不安心,苏颖也不安心,谁知道陈宛秋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芦荟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薄荷微微侧身正要张嘴。芦荟冲她使一个眼色,摇了摇头。薄荷咬了咬嘴唇。又往外走了一步,才站定了。 “丽月。记得她吗?”苏颖看向陈宛秋的目光中渗着骇人的冷意,“当初丽月勾结我府中的魏氏,试图借着大姑娘的手谋害我儿,当时查无可查。可如今,侯爷顺藤摸瓜抓到了李嬷嬷,也就是你的奶娘,她可是什么都招了。” 陈宛秋不是想听亮话吗,苏颖就把话直接摞出来,看着陈宛秋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冷厉,直接刺的陈宛秋想避开了。 “不…”陈宛秋咬紧牙关,她险些就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经苏颖这么一说,陈宛秋记忆回笼了,当初陈宛秋确实是勾结了丽月不假。只不过陈宛秋当时的目的,可并不是蓄意谋害苏颖的孩子,她只是想叫苏颖的孩子生病,她再出手,叫傅奕阳和苏颖欠下她天大的人情而已。 原本陈宛秋以为侯府很容易拉拢的,而且陈宛秋不是没做过功课,单单是说查到接生婆有问题不但上门提醒还好心的帮着处理了这件事! 陈宛秋可觉得她帮了天大的忙,毕竟在古代生孩子就是闯一回鬼门关,看看陈宛凝生孩子的时候差点死掉就可见一斑了。 况且古代的医疗水平本来就低,而且苏颖的还是双胎,要是接生婆被收买了,到时候动动手脚,很有可能就会一死三命。 陈宛秋觉得当时她那么做相当于间接救了苏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结果呢,只单单是苏颖表达了谢意。在陈宛秋看来,苏颖的谢意根本就没什么大用,当家的还是勇武侯。 当时,陈宛秋还在心里感慨呢,苏颖是嫡妻又如何,在勇武侯心里估计没多少分量,怕是连她生的一对嫡子都赶不上吧。 这就是这时代嫡妻的悲哀,不但要替丈夫纳妾还要替丈夫养小妾和小妾们生的孩子,不但如此还要贤惠大度,简直是太卑微了。 一计不成,陈宛秋当时挫败归挫败,但并没有因此罢手。后来就想着利用丽月来达成目的了,陈宛秋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主意恶毒。 本来在她的主意里,只要有她在,苏颖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相反,陈宛秋还打定主意帮着苏颖除去了丽月这个心机婊。 但结果出乎陈宛秋的意料。丽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没能成功,反而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陈宛秋知道后,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觉得丽月是活该。尔后。免得被查出什么,就撤了出来,想着再想其他法子。 可再往后,陈宛秋可就没那么有‘闲情逸致’了,一系列事故接踵而来,到如今。陈宛秋是节节败退,可谓是事业爱情双失意啊。 贵人多忘事,如果不是苏颖提起来,陈宛秋险些忘记了曾经还有这么个人了。而且,陈宛秋还想起来她交代奶娘做的事。心里十分懊恼奶娘办事不力,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住了,给她的境况雪上加霜。 “你要是没证据就不要乱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你该好好查查侯爷的小妾们,照我看应该就是小妾之间的争斗!她们就知道龟缩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里,争夺男人的宠爱,一群井底之蛙!” 陈宛秋似乎特别看不起那些小妾,但苏颖倒是很想提醒她。陈宛秋就是小妾生的,虽然她的芯子里不是原来的陈宛秋了。 一转眼,陈宛秋的愤世嫉俗之火就浇到了‘正妻’头上。 “你也该自我反省一番。身为正妻连小妾都管束不了,叫她们猖狂!现在竟然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我可不是潘如月,没有仰慕傅侯爷,以至于想借刀杀人,顺带消灭潜在情敌!” 陈宛秋表现的很激动,可一点都不符合她以往恬淡如水的气质。 有理不在声高。陈宛秋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颖冷眼旁观陈宛秋发表了一大通高论,那样的眼光叫陈宛秋相当不高兴。她也意识到她反应过激了,沉下心来试图再次夺回主动权:“我奶娘怎么样了?你们可没权关押她。” 苏颖瞠目结舌。陈宛秋少说都穿越到这里一两年了,如果没有其他穿越者的话,她这么特立独行,显得与其他格格不入,也没什么。 可现在陈宛秋本人都发现了其他的穿越者,她怎么还能这么一意孤行的。 这倒不是说苏颖三观已经重塑,进而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但总得‘入乡随俗’吧。 陈宛秋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苏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陈宛秋在觉得无名火起的同时,排除了苏颖是穿越者的可能性。 苏颖望着陈宛秋冷声道:“她自戕了。” 陈宛秋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苏颖说的“自戕”是怎么一回事,奶娘死了?陈宛秋隐隐松了一口气,然后质问苏颖:“是你把她给逼死了?你怎么能这样?” 苏颖讥讽道:“陈二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你指使你的奶娘做腌臜事之时,可曾考虑过一旦事发,会有怎么个后果?” “我都说了那不是我做的,你还想怎么样啊?”陈宛秋咬牙切齿的否认着,对上苏颖的目光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是我做的那又如何?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帮你解决了那个被收买的产婆,你都有可能没命了!现在哪里还会坐到我面前,对着我耀武扬威的!” 苏颖将茶杯放在石桌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还有苏颖的声音:“所以我们才没有报官。” 陈宛秋嗤笑起来:“报官?这时候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啊!要是报官,你们就该给我奶娘抵命!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干脆,事实上我看你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颖在心里哑然,她还真是说说而已的。再说了,一旦发生了这种事,侯府的做法没半点可指摘的,反倒是陈宛秋认为的‘侯府没权关押李嬷嬷’那才叫有问题呢。 “你说得对,”苏颖垂下眼帘,再抬起来的时候语气就变得平淡起来,甚至是脸上还带上了微笑,“这事儿报官了,到最后也不过是不了了之,不过对我们侯府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可对陈家以及要参加大选的你来说可就是致命打击了,谁会选个品行恶劣、心思歹毒的秀女入宫去伺候皇上呢。” 不知是苏颖这番话里哪一句或是哪个词刺痛了陈宛秋,她语气尖锐起来冲着苏颖嘲弄道:“你以为后.宫里的那些妃嫔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吗?别开玩笑了,她们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哪个不是心机婊。” 陈宛秋可不会苏颖唬住,她继续夸夸其谈:“我可不能跟她们比,你不用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你们要是想报官早就去了。何必还等到现在都还没半点动静,还把我的奶娘给逼死了!” 苏颖微微挑起眉梢。她没有打断陈宛秋的振振有词,也没有解释陈宛秋的奶娘是自尽的,压根就不是他们给逼死的,真不知道她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的? 陈宛秋以为苏颖被她说中的心思,在心里冷笑,继续说道:“实际上原本你们侯府多么高高在上。我三番两次的拉拢,你们都爱理不理!如今知道我日后会入主坤…宫了,你们才想着对我示好了,是不是?还想用奶娘的事儿来制约我,想得美!等我日后成了后.宫之主。看你们还敢不敢如此轻视我怠慢我!” 苏颖瞠目结舌,她真的很想扒开陈宛秋的脑子,看看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陈宛秋是怎么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的?这中间是不是缺少了什么发展,难道是她刚才走神了,错过了? 还有陈宛秋这番话,苏颖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不过第一个她想吐槽的就是,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陈宛秋想说的是坤宁宫吧?可谁告诉她皇后是住在坤宁宫的啊? 能不能在做打算之前。了解清楚状况,以免到时候贻笑大方。 不过,该表态的还是该表态。 苏颖狠狠瞪了陈宛秋一眼。还压低声音呵斥她:“噤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想害死我们吗?这话你只当没对我说过,我也只当没听过,你要是想玩火*,千万别带累我以及侯府!” 什么后.宫之主,陈宛秋还真是有很大的野望! 先不说皇后地位稳固。尚有一双嫡皇子撑腰,单就说皇上不昏庸。不会为了‘真爱’不顾江山社稷。 就算往最坏的程度想,真有那么一天。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文武百官是摆设吗?宗室可能会置之不理吗? 总总加起来,陈宛秋的野望该如何实现呢,这种话如今听起来真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 想远了。 不过,苏颖这么一表态,连她自己都有些后怕起来。幸亏她没叫人接近,就连最亲近的芦荟和薄荷都遣了出去,要是陈宛秋今天说的这话被别人知道了传出去…… 苏颖呵斥陈宛秋的可不是夸大其词,要不然怎么会说前面的那有关陈宛秋的传言,不是给陈宛秋增光添彩,而是把陈宛秋往火堆上架着烤,是把陈宛秋往思路上逼呢。 苏颖被惊的脸上红晕退了下去,看到陈宛秋不以为然的神情,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她可真想过去把陈宛秋给掐死,一了百了了。 苏颖揉了揉眉心,冷冰冰的说:“你走罢,今日就当你没来过苏家,我也没见过你。往前的那件事儿,看在你曾经帮我的份上,我暂且不予你追究了。” 暂且而已,不过苏颖觉得很有可能有些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日后你是荣耀了还是如何的,和我们侯府没半点关系,你不必担心我们会想着和你有牵扯的。也希望你不要来带累我们侯府,有这么一次可就尽够了!” 苏颖可真想给自己的机智点赞,很明显陈宛秋今日过来是想试探她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苏颖可不想陈宛秋在说出后.宫之主之后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早点掐灭苗头就是最好的方法。 再说了,苏颖觉得陈宛秋恐怕是没机会再到侯府兴风作浪了。她不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吗?应该为此努力才对,三心二意是不对的。   ☆、242章 神来一笔 陈宛秋被苏颖的态度弄得一愣一愣的,她险些忘了她过来的最终目的,她阴仄仄的盯着苏颖半晌,妄图从苏颖脸上出些许端倪来。 可苏颖心里早就对陈宛秋有了戒备,还怎么会叫陈宛秋看出点蛛丝马迹来,她现在很确定的不愿意和陈宛秋有半点瓜葛。 陈宛秋突然向四处望了望,尔后沉下脸来说:“你说的怪好听的,还不是恩将仇报!可别忘了要不是我……”陈宛秋还想要旧事重提,可先前她所说的“产婆门”已经是不管用了,这一次陈宛秋露出丝冷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早就被休了,搁在这时候,被休的正妻可没有多少会有好下场的!我知道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情况,可我很愿意替你回忆回忆!还记得当初在云若寺外你被人陷害,是被谁救的吗?” 苏颖蹙着眉头,看陈宛秋的目光冷冰冰的,压低声音说:“如果你想暗示我,你和那位的瓜葛纠缠,大可不必!像你这般不检点的姑娘,实在是叫我大开眼界!” 苏颖毫不客气的嘲讽着,陈宛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不甘示弱的微微抬起下巴:“你想用此事来威胁我吗?告诉你,我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和他没半点瓜葛了,就算是你用来威胁我也无济于事!” 苏颖深吸了一口气,陈宛秋到底还有没有脑子,一方面时时刻刻的把‘这时候’挂在嘴边,一方面自己却是用她自己所处年代的思维来行事!旁的不说,单就是陈宛秋在忠睿王爷和皇上两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兄弟之间盘旋。就足够陈宛秋死几回的了,别把这当童话故事,上位者的尊严容不得侵、犯。 所以说有关陈宛秋的那两条传言,传播者就最有可能是忠睿王爷或者是皇上了,要不然就是他们两兄弟联手。想玩一出‘猫捉耗子’。亏得陈宛秋到如今都还搞不清状况,到现在了还嫌弃自个死的不够快! 苏颖不介意把话挑明了说:“够了!我们侯府根本就不屑和你这般的以及陈家有什么勾连,如今再听你的言行后,更是确定了!” 苏颖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陈宛秋的所作所为,她也不屑于跟陈宛秋说些有的没的,反正对陈宛秋来说。不管是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更何况,苏颖可得防备着陈宛秋再来一出像在云若寺里的,想套她的话演给别人看的戏码。 苏颖为何这么笃定呢?单就是看如今侯府内外还埋伏着忠睿王爷的人马就可见一斑了。 侯府都如此了,可想而知陈宛秋身边会是个什么样的盛况了,苏颖可不想被陈宛秋连累。 这么一想苏颖就如坐针毡。不想再和陈宛秋扯淡下去了,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如今你独自出门贸然到苏家来,陈家该是担心了,我叫人来领你出去。” 说完了这话摆了摆手,芦荟也正巧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听了苏颖这话儿笑着说:“我多句嘴,陈二姑娘过来时身边竟是没跟着下人,这可是疏忽了。底下的下人是如何行事的?” 说完,就朝陈宛秋曲曲膝:“我领着二姑娘出去罢,先前领着二姑娘过来的小丫头还等着呢。” 人家都这么撵人了。骄傲如陈宛秋可没有那么没脸没皮的再留下叫苏颖侮辱,狠狠地瞪了芦荟一眼,二话不说就迈开步子走出了亭子。 苏颖朝芦荟微微颔首,芦荟快步跟了上去。 薄荷进来,见苏颖脸色不虞的撑着额头,关切的说:“太太可是难受?别在这儿吹风了。回屋子里歇一歇吧。” 苏颖揉了揉眉心,每次遇到陈宛秋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而且心情可都不会好。“言容那边儿叫她不必挂心,往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儿。只管叫她不必理会便是了。” 薄荷宽慰道:“言容姑娘是个聪慧的,刚才见识了陈二姑娘的无礼,哪里还会有不懂的。”说着就愤愤道:“那哪是有规矩的样子,往常如此,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了。我看怕是因着外面那些传言就飘飘然了罢,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这般了,实在是叫人看不过。” 苏颖想着陈宛秋要成为‘后.宫之主’的野望,想不通陈宛秋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强大的自信心。 别的不说,光是陈宛秋从忠睿王爷这边下手就很有问题了吧。单就是说陈宛秋本身所处的年代,勾搭了弟弟,再勾搭上哥哥,完了之后踢了弟弟,这也是为人所不齿的吧。难道是来到了古代,三观就被重塑了? “往后不必提她了,她往后如何可和我以及侯府没半点干系。”说了这种话,苏颖还有种暂时能松一口气的感觉。 也只是暂时而已,谁知道陈宛秋还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毕竟陈宛秋现在还能够有空闲来找她的茬。 芦荟送走了陈宛秋,脸臭得不行回来了,见苏颖神色疲顿,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显然芦荟也见识到了陈宛秋的脾性,潘如月才走,陈宛秋就迫不及待的想来接班了 。 苏颖见她欲言又止,喝了一口茶问:“怎的,她为难你了?” 芦荟咬了咬下唇:“她问了奴婢可知道潘姑娘,还说了潘姑娘没本事,只后面又说了什么,奴婢没听清。奴婢只说潘姑娘已离开京城了,她好似很错愕的样子。奴婢这才好奇,陈姑娘是如何知晓潘姑娘的?” 苏颖挑挑眉,没本事?陈宛秋是想说潘如月没本事勾搭上傅奕阳吗?没本事把生米煮成熟饭吗?还是其他什么的。 就是先前陈宛秋不还是说了她不是潘如月,又不会把侯府的侍妾当成潜在情敌,呵呵。 不过芦荟还是说到点子上去了,陈宛秋又是怎么和潘如月勾搭在一起的。苏颖也只是从潘如月嘴里问出来。那‘生米煮成熟饭’是陈宛秋告诉她的,她还把陈宛秋引为知己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 还有陈宛秋不知道潘如月离开京城了?这可奇怪了,那么陈宛秋是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在苏家的?难道陈宛秋是特意选在这个时机来找她的? 陈宛秋还真是个麻烦精! 这边儿苏颖在心里咒骂陈宛秋,陈宛秋那边儿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首先。陈宛秋没想到奶娘是被抓到了侯府,还被逼死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宛秋从苏颖话里可以听出来,苏颖从奶娘嘴里撬出来不少隐秘事。更关键的是,陈宛秋不清楚苏颖到底知道了多少,毕竟她的奶娘还真是知道她不少秘密。 再次。苏颖对陈宛秋不屑于顾的姿态可是给了陈宛秋不小的刺激。陈宛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原本苏颖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外面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内里不知道有多少辛酸的豪门太太。 就算是苏颖的容貌和苏侧妃肖像,但在陈宛秋心里,也不过如此。可就是一个被她打心里看不上的人。敢那么轻视她,对她不屑于顾,这让陈宛秋觉得受到了侮辱。 接着就是苏颖话里透露的,陈宛秋以为她和忠睿王的‘爱恨情仇’是私下里的,只是他们俩的事儿。可实际上呢? 苏颖夫妻可是知情的,陈宛秋手心出了不少汗,她不清楚除了苏颖夫妻知道外,还会被多少人看在眼里。 陈宛秋暮然想起忠睿王妃来。她怕是知道的。陈宛秋脸上红红白白的,她并不觉得她做错了,就像是她跟苏颖说的。她现在已经和忠睿王爷没有任何瓜葛了。 最后,陈宛秋在心里判断了苏颖不大可能是苏侧妃重生的。 在陈宛秋刻意提起忠睿王爷时,苏颖表现的很正常,还顺带讽刺了她和忠睿王爷的往事。都这样了,要是苏颖真的是伪装出来的,那她的演技可实在是太高杆了。 对此。陈宛秋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反正五味杂陈就是了。 还有一点。潘如月竟然已经打道回老家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种种加起来。陈宛秋非但没有从苏颖那里占到了半点便宜,反而处处吃瘪,被毫不留情的讽刺了,尤其是最后连个丫环都敢对她冷嘲热讽,实在是让陈宛秋咽不下这口气。 坐在马车上,陈宛秋听到了马蹄声,仔细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傅奕阳还有苏家的一行人。 陈宛秋露出一抹冷笑,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但事与愿违,陈宛秋叫随着出来的梅香去给傅奕阳传话,梅香捏着手劝道:“姑娘,那是外男……” 陈宛秋不耐烦的说:“叫你去你就去,该怎么说难道还用我教你吗?” 梅香不得不下了车,结果正如梅香提醒的那般,傅奕阳怎么会过来见陈宛秋。 就算没有潘如月的前车之鉴在,傅奕阳对陈宛秋观感也和对潘如月的差不多了,一个避嫌就足够了。 傅奕阳立在马上,往陈宛秋这边看了看,冷冰冰的说:“她来这里做什么?” 梅香噤若寒蝉结结巴巴的说:“姑娘她来见侯夫人的。” 傅奕阳眉毛皱了起来,冷哼一声,跨马离去。 永平留下后面扫尾,在知道拦住他们的是陈宛秋的贴身丫环以及贴身丫环带来的陈宛秋的请求,觉得不可思议,难免有点想歪了,难道又是一个潘如月?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永平打了个激灵,连忙晃晃脑袋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摇出去,尔后强烈的谴责陈宛秋这不知避嫌的做法。 梅香臊的面红耳赤都快要哭了,在永平的鄙夷目光下,往后退了两步。 永平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马车,也不多为难梅香一个小丫头:“可知道你们姑娘找我们夫人所为何事?” 梅香摇头。 永平又问:“那你们姑娘拦住我们老爷又是所为何事啊?” 梅香面红耳赤的摇头。 永平无奈了,想了想问道:“那你对你们姑娘的奶娘所作所为也不清楚了?” 梅香想摇头的,一下子顿住了,不解的望向永平。 永平冷笑道:“回头叫李嬷嬷的家里人带着草席来侯府罢。” 梅香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永平摇了摇头,不再停留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梅香跟丢了魂一般的回到马车上,还没开口回话呢,手里就被陈宛秋塞了个纸条,还听陈宛秋说:“不想叫奶娘白白被逼死的话。就去把这纸条给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长随,叫他给勇武侯。等勇武侯看到了,我们就是给奶娘报仇了!” 陈宛秋趁机推了梅香一把,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就跟那个长随说纸上所写的事儿攸关重大,若是没能到勇武侯的手上。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可别后悔!” 梅香呆呆愣愣的被陈宛秋推下去,浑浑噩噩的去找永平。 永平把纸条接过来,突然觉得好烫手啊,这难道不是‘私相授受’吗? 果然又是一个潘如月吗? 想想潘如月吧?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走起路来腿脚好似使不上劲儿的弱女子。可把侯府折腾的够呛! 先是一回马蹄前截人,后面来一回梳着妇人头上门兴风作浪,侯府的多年声誉啊! 现在又来! 永平真是恨不得把手上的纸条吞吃了,可又不能不这纸条当一回事儿。 把纸条直接交给侯爷?万一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后头的女主子第一个要扒他的皮不说,说不定到时候都还会把小命赔进去。 可若是不把纸条交上去?万一往后真出了什么不可控的事儿,被怪罪的还不是他这个苦命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永平攥着纸条的手心汗涔涔的,等跨到门槛里。猛然一拍脑门,他可真是傻了!他可以把这纸条交给太太啊,这是给太太卖个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少担一层责任不是。 要是以往,永平也不至于这么上赶着讨好,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啊,看看他家侯爷空虚的后院吧。 光是冲着这劲头,就是日后侯府再有什么新人。如何都不能再动摇太太的地位的。如今认准了太太,保管不会出什么岔子。 陈宛秋如何都想不到。她写的纸条没有她预想中被直接到了傅奕阳手上,而是被机灵的永平一转手就交到了苏颖的手上。 经手的是芦荟。永平在芦荟面前可没什么好瞒着的,就把陈宛秋派贴身丫环两度上前拦截的事儿说了,又把手中的纸条交到了芦荟手上,“只管给太太,如今老爷和太太是一体的,给谁都是差不离的。” 芦荟竖起眉毛啐了一口:“教养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永平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呢,老爷可是要避嫌,哪知道对方竟是不管不顾的又凑上来,实在是叫我大开眼界啊!” 芦荟白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忠心耿耿,回头我在太太面前替你表一功罢。” 永平连忙道:“哪里敢劳动到姑奶奶您啊,太太深明大义,合该知道该如何做的。” 芦荟哪里会不清楚永平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可也不得不说这件事上永平是偏向着太太的,总归是承了他这个情了。 等芦荟转身进去了,永平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苏颖听了芦荟的转述,嘲弄道:“实在是不可理喻!”这算什么?专门等着他们夫妻俩送上门来给她谈话的吗?陈宛秋也太自以为是了,脑子里除了自个就没其他的了。 芦荟把纸条呈上来,苏颖阴仄仄得盯着那纸条看了看,仿佛是想穿透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正想打开来看,就听得外头苏夫人身边的丫环通报的声音:“姑奶奶,老太太叫您过去上房呢。” 苏颖把纸条抓起来放到压裙摆的荷包里,冲芦荟使了个眼色,芦荟冲着外头应了一声,把苏颖扶起来说:“我瞧着应是老爷来接您来了。” 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傅奕阳专程过来接苏颖回府,倒是叫苏夫人满意了不少。 原本为着苏颖的事,苏夫人可是对傅奕阳没个好脸色。先前不还说傅奕阳没担当吗。这可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大相径庭,不过随着苏颖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苏夫人才稍微对傅侯爷这个女婿有所改观。 几个嫂子不知道其中内情,都因傅奕阳这位姑老爷的作为来打趣苏颖,苏颖被调侃的只扯着脸皮笑。笑的脸都僵了。 等从热情的嫂子们中间逃出来的时候,苏颖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没呆多久,苏颖就被苏夫人往外撵了,和傅奕阳一块儿‘夫妻双双把家还’。 等坐上了马车,芦荟拉着薄荷到了车外的车辕上坐着。留了苏颖一个人靠在靠枕上。 苏颖把陈宛秋给的纸条从荷包里掏出来,打开来看看陈宛秋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颖看完这纸条上写的,气极而笑。好一个陈宛秋,之前对她还真是太客气了。 陈宛秋果然是猜测她是苏侧妃重生而来的,那纸条上写的大意便是:‘勇武侯夫人和冠宠忠睿王府深得忠睿王爷宠爱的苏侧妃在相貌和性情上十分相似。痛失所爱的忠睿王爷通过大师点悟,测算出勇武侯夫人是苏侧妃的转世,忠睿王爷在谋划着叫爱妃重回身侧。’ 就差没明着说现在的苏颖就是原先苏侧妃还魂的了,这番猜测和真相在某些程度上很吻合! 这也就很叫人抓狂了,更让苏颖抓心挠肺的是后半截。 什么叫大师点悟,还测算?哪位大师那么神啊?这样神机妙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前世还能推测后世的大师怎么不立马立地成佛啊! 还有最后‘忠睿王爷谋划着让爱妃重回身侧’。苏颖还真就呵呵了。 忠睿王爷怒发冲冠为红颜吗?姑娘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脑子长泡了! 苏颖只觉得思绪在风中凌乱了,一时半会儿都还没有找回理智。 等苏颖回过神来。那张纸已经被她扯的皱巴巴的,差一点就要裂开了。 苏颖又压住心中翻腾的情绪,把那几行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次还顺口吐槽了一番陈宛秋的缺胳膊少腿的狗爬字,哦,她想起来了,好像陈宛秋身为陈家的庶女是没资格认字的吧。她又不能和陈宛凝相比。 啧啧,破绽百出。能隐藏到现在,就只被为数不多的人看穿。可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扯远了,也不能怪苏颖到这时候了还胡思乱想,实在是陈宛秋的这张小纸条太震撼人了。 苏颖这一次还发现了先前她没多注意的一行字。连猜带蒙的苏颖懂了这一行的大意,就是如果傅奕阳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她,她手里有证据。 有证据,什么样的证据?证明什么的? 是证明苏颖是借尸还魂? 还是证明忠睿王爷认定了苏颖内里是苏侧妃的灵魂? 又或者是证明忠睿王爷痴心不改,想把勇武侯夫人抢回去,继续做死去一年多的侧妃? 呵呵,陈宛秋要是真有证据,还用得着三番两次的过来试探? 这纯属是无稽之谈,陈宛秋没证据,她这么做是来挑拨离间的,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心里阴暗,神经病! 苏颖黑着脸在心里问候了陈宛秋的祖宗十八代,等渐渐冷静下来之后,苏颖压下了把纸条毁尸灭迹的想法,将纸条铺平叠好,然后把它重新放回荷包里。 苏颖对陈宛秋的这‘神来一笔’弄得牙痒痒,一边在心里庆幸永平先把这纸条交到了她手上,苏颖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心虚的,这种被切中要害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她都能想象,若是这纸条被傅奕阳看到,他就算是觉得是无稽之谈,但保不准会留下疙瘩来,长此以往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一边苏颖又在心里冷笑连连,既然陈宛秋送她这么一份小礼物,她要是不回礼,那岂不是太失礼了。 PS:不作死不会死……   ☆、243章 合作无间 苏颖一脸惊疑不定的从马车上下来,芦荟扶住她,“太太?” 苏颖抿了抿嘴角,扯出一丝笑来:“我没事。”可她表现的可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苏颖在下车的前一刻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角色是原汁原味的勇武侯夫人,而不是苏侧妃重生又或是借尸还魂,那么作为原汁原味的勇武侯夫人在得知那样惊世骇俗的事后,该是什么反应呢? 反正震惊就对了。 苏颖正打算去换了家常服来,奶娘已经抱着支着胳膊的禄小娃过来了,苏颖忙从奶娘手里把禄小娃给抱过来,“这是怎么了?” 奶娘应道:“这是知道太太回来了呢。” 【人家想你了嘛,亲爱的,咱们已经分开了五小时三十二分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最起码得有大半年了吧。】 【我没空听你瞎咧咧。】 【哎呀,这怎么是瞎咧咧,你这个人就是没半点浪漫啊。好吧,我是想问你,你到底在外面背着我做了什么,大军压境了啊!】 苏颖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荷包,禄小娃的话叫她忍不住想要四处扭头看看,但她终于忍住了,她可没有陈宛秋那样的‘特异功能’。【陈宛秋找上门来了。】 禄小娃惊奇道:【果然忠睿王和陈宛秋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你看那边陈宛秋刚找上你,这边忠睿王就大军压境了。咦,也不能这么说,但他们俩分明是很有默契的哇,真是可惜了。】 苏颖想摇着禄小娃问问。他的脑回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真是可惜了’,到底是哪里可惜了? 【是陈宛秋前脚找我以及傅奕阳,后脚忠睿王的人就上门了吧?你猜猜陈宛秋来找我做什么?】 禄小娃眨眨眼睛:【不会是你被认出来了吧?我就说你应该多注意,不要露出马脚,现在是被陈宛秋抓到了狐狸尾巴了吗?哦呵呵。这下子可真热闹了。】 苏颖低下头来和禄小娃额头抵额头,【你说我现在要是松手会怎么样?】 【残害亲子啊!小心叫侯爷休了你!】禄小娃嗷嗷叫,然后恍然大悟的说:【你是想趁机被休去找你的前情郎,你这个薄情女!我代表傅昀和傅晨鄙视你。】 苏颖嘴角快速抽动,她可想把陈宛秋递过来的那张小纸条塞到禄小娃嘴里,一了百了了。这就是个熊孩子啊!【我们来谈谈人生。】 禄小娃缩了缩脖子:【我不愿意和你谈人生,不过我们可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顺带看星星看月亮……好吧,我们来谈谈人生。】禄小娃终于意识到苏颖今天不是能开玩笑的,他内流。先前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想缓和下气氛来着。 苏颖颇觉得心力憔悴,正缓了一口气呢,傅奕阳过来了。 正好看到苏颖的无奈表情,他问:“怎的了?”看了一眼被苏颖抱在怀里的禄小娃,随口道:“晨儿调皮了?” 要是搁在以往,禄小娃早就开始吐槽了,但今天他很乖的什么都没说。还主动朝着傅奕阳支起胳膊,咿呀咿呀的求抱抱。 傅奕阳大乐,这还是禄小娃头回这么主动亲近他呢。当下也就不顾及什么抱孙不抱子了,从苏颖怀里把软乎乎的禄小娃抱了过来。 苏颖看着他们父子脸贴脸的,露出一抹笑来,目光落在压在裙摆上的荷包上,缓缓吸了一口气:“这么小的家伙也知道利害了,现在在我怀里的时候还不老实呢。一见着你就乖了,也不知道往日里谁在照顾他。” 傅奕阳抱着禄小娃软乎乎的身子也不敢有大动作。听了妻子这话儿只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先看会他,我去换衣裳来。”苏颖垂下眼帘。一边往里室走,一边问禄小娃:【正院里可有忠睿王的人?】 禄小娃乖乖巧巧的被傅奕阳抱着,他不乖巧不行啊,傅奕阳虽然不避着会抱孩子,但到底是经验少,禄小娃真怕他一个失手造成不可避免的灾难呢。 听了苏颖这话回道:【都说是大军压境了,正房已经被包围了,赶紧缴械投降吧。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到底是怎么把他们给招惹进来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是陈宛秋。】苏颖没什么好气的说着。 【我知道啊,可总得有具体理由吧?难不成刚才叫我说中了?你掉马甲了?】 【……目前是没有,但陈宛秋有这个猜测,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试探我的,她没有成功就是了。】苏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不过她心里就像是有蚂蚁在挠一样,不是一般的闹心。 【然后呢?】禄小娃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不是他想象的苏颖被陈宛秋拔掉了马甲,但能让苏颖这么焦躁,还真是少见。 【然后?】苏颖拿着荷包踌躇不已,在一定程度上,陈宛秋还真是给她带来了一个大麻烦,【未果之后,她给傅奕阳递了纸条……】 【咦?飞雁传书吗?难道陈宛秋还想抢你的男人来组建她的后.宫?】禄小娃给出了他听起来就不靠谱,但仔细结合一下陈宛秋的性格特点,再想想接受了还挺带感的。 苏颖忍不住黑线,陈宛秋可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啊,有这样的志向其实也无可厚非啊。 狗屁! 苏颖忍不住要爆粗口了,她真是被禄小娃给打败了。 【想看看这张纸条吗?】苏颖顿了下,在禄小娃开口之前说,【我想问的是你识字吗?】 禄小娃:【……你在小看我吗?】 苏颖什么都没说,过了会儿突然说:【哭,快哭。】 禄小娃愣了下,没问为什么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惊的傅奕阳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苏颖快步从内室里走出来,关切的问:“怎的了?” 禄小娃很卖力的演出,让傅奕阳险些维持不住他一贯的表情。 苏颖把禄小娃接过来,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趴到了苏颖的颈窝里。【给我个理由。】 【证明你还是有用的。】苏颖说的话险些叫禄小娃炸毛,他扁扁嘴,【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证明你有个非凡的鼻子。】苏颖嘴上还哄着禄小娃,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坐到一边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来掩饰他刚才的尴尬——小儿子在他怀里无缘无故的就哭起来了。实在是叫他这个当父亲的手足无措。 苏颖熟练的抱着禄小娃颠了颠,禄小娃小身板哭的一抽一抽的很是叫人心疼。【你做了什么啊?请君入瓮?】 苏颖一边抱着禄小娃在屋里子走动,一边回答他的问题:【祸水东引,你也可以认为是我想借刀杀人了。陈宛秋要是在兴风作浪下去,我都不知道会不会一个大浪就把我给掀翻了。】 【她竟然那么厉害?】禄小娃对苏颖的话表示怀疑。 【呵。】苏颖冷呵了一声。【碍不住她会作啊,她可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 禄小娃感叹道:【多么远大的志向啊,不过你也不差啊,怎么还想着借刀杀人呢?你应该和她面对面啊。】 【和她面对面?面对面做什么?扯头皮撕衣服,来一场女人之间的战斗吗?】苏颖哂笑着说,她低头看着禄小娃,【还是说靠你,软乎乎的小家伙?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给戳个窟窿。】 【你真是小看我了。我现在已经可厉害了。】禄小娃志得意满的说着,【小爷我是谁啊,我可是天下第一第二第三酷炫的。】 禄小娃终于不哭了。事实上他只是刚打雷不下雨。 苏颖还想说和他说些什么,傅奕阳低沉的声音插了过来:“不哭了?” 苏颖抬起头来冲傅奕阳扯了扯嘴角,顺便想到刚才他这当爹的袖手旁观的姿态,嗔了他一眼,尽管是她叫禄小娃嗷嗷大哭的。 “刚才是怎的了?”苏颖明知故问道。 傅奕阳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说:“我也不知。” 禄小娃默默吐槽:【你可真好意思。】 【他要学会承担。这可是做爹的责任。】真把自己当大老爷了,不当爹了。 【咦。那我现在不是要享受做人家儿子的乐趣了?现在我饿了。】禄小娃瘪瘪嘴暗暗的和苏颖说道。 【我叫奶娘来喂你。】苏颖摸摸他的脸蛋,“他可能是饿了。”说着叫了奶娘过来。傅奕阳也用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破天荒说了声:“乖。” 禄小娃觉得受宠若惊,他跟苏颖说:【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叫我受宠若惊。】 【得了吧,你知道你现在的语气像什么吗?】 【虽然知道从你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听一听吧。】 【像个花痴!】 【……你是在说潘如月吧,那才是花痴中的极致,都花痴你老公两辈子了,可惜到最后都还没能如愿。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代表着潘如月的点灭了,也就是说她死了。】 【吃的都还不能堵住你的嘴吗?】苏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禄小娃后半句说了什么,潘如月死了? 【什么时候?】苏颖蹙了蹙眉头,傅奕阳拿眼看她,“怎的了?” 苏颖抬头看傅奕阳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而且还有种咱们俩实际上打平的想法,尽管作为苏侧妃和忠睿王的纠葛怎么都不好算到苏颖头上来,但潘如月对傅奕阳的纠缠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俩不但在潘如月的上辈子里结婚了,而且这辈子潘如月还对傅奕阳念念不忘,还屡次做出了出格的举动。 如果苏颖在一旁旁观的话,说不定还会感叹一番这姑娘的痴情,但她涉入其中,任谁都不会再产生这种情绪,只会觉得潘如月实在是再讨人厌不过了。 扯远了,苏颖觉得她经常走神的习惯非常不好。对上傅奕阳投递过来的目光,她眉头还没有松开:“想到先前陈宛秋来娘家找我的事了。” 傅奕阳同样想到了陈宛秋派贴身丫环拦路的无礼的举动,冷笑一声道:“只她怎的到苏家找你?”现在连评价她一句都不愿意了。 禄小娃放下个地雷后就忙着吃奶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芦荟对屋子里的下人门使了个眼色,尔后悄悄的退了出去。站在了门外。 薄荷压低声音说:“我去厨房瞧瞧,先前宴席上太太几乎没吃什么,光是喝了好几杯酒,后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偏偏是晦气,那位姑娘竟是闯了进来。这会子太太怕是饿了。我叫紫苏做几样垫肚子的点心。” 芦荟往外站了一步,偏过头低声说:“我正想说呢,也不知陈二姑娘到底是想做什么?论起这不着调的程度来,比之已经离开京城的那位都不差什么了。” 薄荷撇撇嘴:“都是瘟神,太太不叫咱们再说陈二姑娘了。免得送不走了。” 芦荟愣了下,听懂了薄荷的言外之意,对她说:“你去吧,再叫小厨房准备点解酒汤,先前我看给太太端过来的酸笋鸡皮汤根本就只喝了几口。” 薄荷点了点头。 这边儿,苏颖灌了半杯浓茶压下了嘴里的异味,撑着额头,说:“她倒是承认了不管是丽月还是红玉做出来的事儿都和她有关。只理由——” 苏颖冷哼一声:“我竟是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外头的那些传言成真呢。她想拉拢咱们侯府,只选用的法子叫我实在是不敢苟同。” 不但是不敢苟同。苏颖在琢磨明白陈宛秋的方法后,连生吃了陈宛秋的心都有了。 抛开其他不说,陈宛秋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主意打到了福禄俩娃的身上。 被戳穿后还一副“我没做错,错的是你们,谁叫你们没有配合好我演这出戏”的姿态。 这算什么,自我设计了一出‘惨案’。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以为这样他们就该对她感恩戴德了? 想的未免太好。而且实在是令人作呕。 傅奕阳眉头紧皱,苏颖把陈宛秋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通。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丝毫不掩饰他的憎恶。 苏颖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了,“倒是不知道她是如何来的魄力和胆量,真该叫人对她刮目相看。” 苏颖冷冷的说着,口气里的讽刺丝毫不加掩饰,语气冷冰冰的,倒是有傅奕阳平日里的几分。 “确实。”傅奕阳眼眸深不见低,沉沉的说道。 【潘如月是早怎么一回事?】苏颖问吃饱喝足的禄小娃。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是问我她是怎么没的吗?这我可不知道,我只能知道代表她的点灭了,就在今天上午,你不在家,我就没及时通知你。】禄小娃喋喋不休的说着,【不过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喜闻乐见的消息啊,原本我是打算你一回来就告诉你的,不过被你抢白了,我等到后来才想起来。】 【所以说,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禄小娃语气贱兮兮的,特别的欠揍。 苏颖沉默了一下,道:【你说你厉害了我原本还没当一回事,可现在你这么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潘如月一行人坐船回杭州,昼夜不停,那么她距离京城可不是几里的事了。你可以和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怎么觉得你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鸡肋的本事见长啊?】 禄小娃苦恼的说:【我以为你是在夸我,我还在想这可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但现在我没这个想法了,你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得表示我习惯了。当然了,你得容我解释一下,有关于你说的鸡肋的本事。】禄小娃在‘鸡肋’两字上特意加重了音。 苏颖没理会他,他悻悻然的继续说:【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来说,实际上这项‘鸡肋’的本事并没有见长。】这才是叫人绝望的现实。 【潘如月一开始就在名单上,毕竟她算是重要的女配,担当了你的情敌。虽然表现的并不怎么成功,但她已经尽力了,我只能这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就额外给予了关注。】 禄小娃有一颗大心脏,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消沉,兴致勃勃的说着。 【哦,女配之死也很符合设定嘛——凡是和女主角对抗的女配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常见的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原本想着潘如月都能够虎口逃生,离开京城回风景如画的杭州去了,可是没想都她依然没能够逃脱这样悲惨的命运。】 【……你的意思。这都怪我了?】苏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 【这话是怎么说的啊?我刚才那番话可没有这个意思,潘如月是怎么没的,咱们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觉得不会是傅侯爷做的,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放潘如月离开京城了。根据我的分析。这更有可能是男二做的。】 【哦。】 禄小娃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来真的?反应太平淡了吧,你这么做让我很没动力耶。】 苏颖挑了挑眉:【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抱着你狂亲几口,然后摸摸你的头,夸奖你说‘啊呀,你分析的实在是太好了,我实在是太敬佩你了’吗?】 【事实上呢,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了。还有。不要岔开话题,接着就你刚才说的本事说下去,记得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哦。】 又被讽刺了。禄小娃默默的把话题扯回来:【我觉得我说的差不多了,我的技能没有升级,还是和原来一样鸡肋。】 苏颖可没听出来禄小娃语气里有任何的挫败感,他似乎很有自知之明啊。 【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有在进步的好不好。看我牙齿已经长到第二颗了。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吃肉了。】 苏颖满头黑线。她现在是真的想拍禄小娃的脑袋了。 【对了,我现在就能用我的鸡肋技能告诉你。忠睿王爷的大军退下了。看吧,这个技能还是有用的。】 【都说了是鸡肋了,知道什么是鸡肋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苏颖想拔动脚步去看看那个纸条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她并没有行动。 【我想问你,对那纸条上的内容你都这么如临大敌了,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到忠睿王爷得知纸条上的内容,会有什么反应?】禄小娃不客气的问道。 苏颖一怔,她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原本只想着祸水东引了。【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唔,说的也是。】禄小娃赞同的说道,【在你和陈宛秋的交锋上来看,我有种你沦落成配角的感觉。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她有外挂空间,有过人的商业天赋,有超凡的记忆力,有远大的目标,这些哪里是我能比的,所以沦落到配角很正常啊。更何况,依照你的说法来,女未嫁,左有忠睿王爷,右有皇帝,正好一个男主一个男二,虽然男主和男二都已婚了。不过这都不算事儿,没看到忠睿王妃都已经进佛堂了,三年都不能出来见人了嘛?】 苏颖煞有其事的说着,禄小娃刚开始听的津津有味的,等到后面发觉出不对劲来,他反问道:【你是在说反话吧?】 这不确定的语气。 苏颖把皮球丢回去:【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说反话,虽然我觉得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对了,我能补充一点吗?陈宛秋还有个好命啊,看看她的命格,贵不可言,这就是典型的女主命啊。】 【哦。】 禄小娃给苏颖的反应给跪了,用不用这么淡定啊。 【你这是在涨别人志气没自己威风吗?】苏颖又来了这么一句,禄小娃瘪瘪嘴:【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啊,但是我想的说是,你也不差啊,毕竟你拥有小爷我,桀桀,这是你最大的优势哟。】 语气不能再嘚瑟了,苏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244章 伤心过度 【你在想什么?】 苏颖沉吟了下:【我在想我该如何对那张纸条?要不要把它拿给傅奕阳看呢?】 【真的假的?】禄小娃大叫,【你准备和他开诚公布吗?想验证下你们之间的爱情到底能不能经得起考验吗?】 【真想把纸条塞到你嘴里。】苏颖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让禄小娃缩了缩脖子,他很无辜啊:【是你自己这么说的,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你这是歧视。】 【又会用一个成语了,恭喜你啊。】 【谢谢~】禄小娃一秒钟语气就从愤怒变成了乐滋滋,苏颖看他的目光柔软下来,伸出手来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蛋儿,“乖乖的。” 禄小娃眼珠子随着苏颖转动,比起傅奕阳对他揉揉摸摸,苏颖的显然才更让他觉得受宠若惊,同时暗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她才不会那么亲切有加呢! 警惕的说:【你想我做什么,尽管说吧!不要再朝我发射糖衣炮弹了,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是拒绝不了啊,说多了都是泪。 这下轮到苏颖哭笑不得了,到底是她以往表现的太恶劣了,还是禄小娃一贯脑洞开很大呢? 他这语气真的是叫人高兴不起来啊,苏颖朝禄小娃慈爱的笑了笑,在禄小娃看来那就是恶魔的微笑。【原本我并没有什么打算的,不过你的话提醒了我,那么随时关注陈宛秋的动态,你能做到吧?既然你都认为她是女主角了。那可比潘如月一个被炮灰的女配有价值多了,是不是?】 禄小娃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然后完成了一个原地翻滚三百六十度的动作,又加了一个侧翻一百八十度,把自己脸埋到松软的被子里。扑棱了几下不动了。 苏颖原本打算走的,可看他这样,哪里能放心的下,坐过来鼓励他翻身,实际上:【你现在已经在向爬行动物进化了,小小的翻身怎么能难得住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你呢。加油啊。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禄小娃连装死都不敢了,他用他的身板不该有的速度把自己撑着翻过来,小脸都憋红了,苏颖不厚道的笑了。 【够了啊你!】禄小娃朝苏颖呲牙,虽然他只有两颗。但也是有的。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苏颖想着,就没有再戏弄他,还和他说:【有些事,我也只能和你说说了。】 成功的安抚住了炸毛的禄小娃,他羞涩极了,苏颖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蛋儿。 这一次都不用苏颖提醒,禄小娃就自动承担了之前苏颖和他说过的‘任务’。让苏颖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他了。 苏颖回到里室,把掖在枕头底下的荷包拿了出来,把纸条从里面拿出来。点了火折子把纸条烧了干净,剩下的灰烬淹没在茶杯里。 苏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晦涩,不管忠睿王爷和陈宛秋之间到底怎么纠葛着,苏颖都不想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别人家的爪牙在自己的院子里来去自如,就算这一次苏颖自己创造机会让他们进来。如果没发生什么,那可真是太对不起她这一番苦心了。也别对不起陈宛秋煞费的苦心。 苏颖把荷包连着纸条都‘毁尸灭迹’了,才重新整一整衣摆。恍若无事的走了出去。 忠睿王府 忠睿王捏着纸,力道之大导致了手背上的青筋毕现,薄薄的纸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力道,撕拉一声的被撕成了两半,纸锋把忠睿王的手指划破了。 战战兢兢的内侍站在一旁看到了,可碍于忠睿王爷的威压,又不敢出声提醒,如丧考妣。 忠睿王爷毫无所觉,手指上沁出来的一滴血滴落到白纸上,衬得格外刺眼。 忠睿王爷缓缓说:“可知道在此之前,陈宛秋和勇武候夫人交谈了些什么?” 下属跪在地上,诚实的回禀:“属下不敢离得太近,不过属下想陈宛秋应是去试探勇武候夫人了,先前她就曾自言自语过‘勇武侯夫人是否和她一样’。” 忠睿王爷目光落在纸上那刺眼的‘苏侧妃’三个字上,这是第三次了,忠睿王想。 第一次,陈宛秋闯到了忠睿王爷的书房,发现了忠睿王爷珍藏的关于苏侧妃的画像; 第二次,陈宛秋联合忠睿王妃,设计了陷阱,借苏颖遇险来试探忠睿王爷,不但如此,陈宛秋还妄图一箭双雕的算计忠睿王世子,想趁机逼迫忠睿王爷站在她那一边。 显然这不是一个新鲜的招数,在此之前,陈宛秋就已经在勇武侯夫妻身上用过了。当时并没有按照陈宛秋编订的剧本走,然而陈宛秋可不知道什么是‘吃一堑长一智’,又一次用到了忠睿王爷身上。 不过这一次,陈宛秋认为她成功了,如果不是还有别人在暗处毒害她,让她不得已只能向忠睿王选择了妥协,让她的计谋大打了折扣。但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陈宛秋可不是那么的清楚。 如今陈宛秋再次触到了忠睿王爷的逆鳞,真是不知死活。 皇上的意思,原本是想最大程度的榨取陈宛秋可利用的价值,但也不是绝对的。 忠睿王爷按下了现在立马就进宫的念头,随意的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滴,目光沉了沉,她想接着玩,那就再继续陪她玩几天好了。 等恢复平寂后,内侍把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呈到了忠睿王爷面前,忠睿王爷挑起眉毛拿过来看了。 潘如月割腕自尽了,潘夫人伤心过度病倒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忠睿王爷“嗤”了一声,关注潘如月还是因为陈宛秋点出她的异常来。在所谓的‘穿越’之后又来了个‘重生’,可实在是有意思。 然而潘如月是个疯癫的,除了从她那边知道她上辈子——姑且是称之为上辈子——是傅奕阳的继室,苏颖一年多前就去世了,其余的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连除了侯府之外的事都不知情,满心满眼的都是情爱,实在是叫人倒足了胃口。 如今,她没了利用价值,死了还一了百了呢,真是便宜她了。 至于潘季氏。忠睿王爷可没忘了当初在算计他以及勇武侯府时,她可是掺了一脚,就算是被他那小舅子敬国公世子拉过来当替罪羊的又如何,冒犯了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去。 伤心过度导致一病不起,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缘由了。 话转到潘如月一行人上。 自从潘如月梳着妇人头历经千辛万苦。才出现在傅奕阳面前,试图唤起傅奕阳的记忆未果,反而遭受了来自身心的全方位的打击后,好不容易才清醒起来的潘如月立马就萎靡不振了。 在他们一家坐上回程的船只之前,潘如月并没有出现,诸如潘璋担心的她会想不开的情况,沉默着做她的木头人。 但这种情况也只限于在坐船之前,等坐上了船。潘如月就发病了,这只能算是触景生情,谁叫这一辈子对潘如月来说。她和傅奕阳的缘分就是从船上开始的。 这只是潘如月单方面的认知,当时也只是凑巧了——傅奕阳从江南回京城,在回程途中遇到了潘璋和潘如月沿河而上去京城,双方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也不过是客气的同行而已,什么都没发生。 潘如月当时倒是想和傅奕阳‘你侬我侬’呢。可惜啊,一个避嫌就能让她见不到傅奕阳。 但潘如月不那么认为。她自己还脑补了一番她和傅奕阳坐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美好记忆呢。 可惜现实都是残酷的。潘如月的心支离破碎了,等上了船再回想起过去种种的美好,一下子刺激大了。 当时突然凄厉的大叫一声‘奕表哥’,可真是石破天惊,吓煞人也。 本来,潘如月败坏门风,追求真爱是带着遮羞布的秘密。原本潘如月病的没那么严重,再加上她性情如此,季夫人在发现苗头后,又是快刀斩乱麻的给潘如月换上了新的下人,严格控制了下人的嘴巴,把这件事给藏着掖着了。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潘如月丝毫不知收敛,渐渐病的重了。下人们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差,从一点蛛丝马迹上都能还原整个事件真相,潘如月的事儿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可公开的秘密,它还是个秘密,但潘如月这一嗓子嘹起来,那层半透明的遮羞布,呼啦啦的就自个扯下来了。 潘璋也管不了其他的,气急败坏的让人把潘如月领回到房间里,看好她。 潘夫人脸上也不好看,主要原因是为了潘如月的那嘹亮的一嗓子不假,可并非是和潘璋一样。 潘璋是因为觉得丢人,觉得耻辱,潘夫人则是为了潘如月发力发晚了,她想着要是潘如月能早一点这么做,说不定还能借机让别人认为傅奕阳和潘如月之间有什么,到时候傅奕阳为了遮羞,不还得把潘如月娶回家去。 现在呢,他们一家被季家她的娘家和勇武侯府联合着撵出京城,明明错多在勇武侯府那边。 要是勇武侯早一点妥协了,接受她提出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事情就不会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潘夫人恨恨的想着。 潘璋面色难看的扫视了一圈,被扫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她们恐怕是难逃被发卖的命了,不由得恨起潘如月来。做主子的做了不规不矩的事情,到头来倒霉的反而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潘璋心力憔悴的望了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潘夫人一眼,狠了狠心,对下人说:“太太身体不舒服,还不快扶着太太进屋歇着。” 潘夫人有心要说两句,可一接触到潘璋强忍着不耐烦的脸色,就呐呐的住了嘴。回到船舱里,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翅膀硬了。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了,个不孝子。” 潘夫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想想当初她送潘如月到京城来,想的全是潘如月能够被选中入宫做了妃嫔,到时候她就是妃嫔娘娘的母亲。到哪里那些夫人太太的不都尊着敬着她。 就是娘家来信暗示了潘如月不知检点时,潘夫人先是恼火潘如月的不争气,但转念一想却是不相信的。当时坐船来京城,心里想的却是,那是她的大嫂季夫人的阴谋。 季夫人早就不待见她这个小姑子,没能从她身上找补回来。就对她的女儿下黑手,到时候一定要戳穿她的阴谋,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季家的人都好好看看,到时候让季夫人再无颜面见人。 可事过境转。如今呢,季夫人仍旧是尚书府当家夫人,而她却得灰溜溜的回杭州去,她如今都不是官太太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呢。 潘夫人一想到这里,就开始愤懑不甘的诅咒导致她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来。从季家到勇武侯府,从苏颖到季夫人……还有当时出卖她的下人一个都没放过。 等骂得累了,口渴了。偏偏手边没茶,又见伺候她的丫环躲得远了,阴仄仄得瞪了她一眼:“还不上茶来。你是瞎的!” 又埋怨起身边没有一个得用的下人,当初从潘家带来的那些个背叛的她的下人,不但毁了她的计划,还叫季夫人一等人狠狠看了她的笑话。 实在是叫潘夫人愤恨不已,这还就罢了。剩下的那些下人,在杭州的时候看着个顶个的有能耐。可到了京城怎么就跟被拔了牙的猫咪,连挠人都挠不到。 害的她连个能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怪不得她举步维艰,不得不和外人联手。 被潘夫人骂的丫环一哆嗦。只得硬着头皮出去找热水来沏茶了。 这才刚开船,船上哪里会有在平地上方便。等她要来热水来,免不了被潘夫人指责办事不力,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后头还是潘夫人骂累了,没去管被丫环仔细看管起来的潘如月,自顾自的歇下了,她的贴身丫环才免过一劫,出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第一天倒是相安无事的,只除了潘如月刚上船时嘹亮的那一嗓子。 潘璋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昼夜不停的赶路,未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杭州。 期间还去看了一回潘如月,结果被潘如月如水流一般的眼泪给哭出去了。 潘璋也就没了耐心,他自认为对潘如月这个妹妹已经尽到责任了,等回了杭州,该是他父亲来管了。这么想的时候,潘璋还伸出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到时候爱咋咋地吧,就是把潘如月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都不管他什么事了。 潘璋没去潘夫人屋里找骂,在他心里对潘夫人还是有诸多不满的,更何况旁人说的对,潘如月还能用年幼无知来辩解,潘夫人可就只能用无知来形容了。 潘夫人的所作所为那就是把所有亲近的人往死了坑,最后,最后把自个也坑进去了。 潘夫人也是累了,骂人是一件特别耗费精力的事,不是吗? 等第二天清晨,阵阵惨叫把船上所有的人都给惊醒了。 潘如月的贴身丫环吓得魂飞魄散,除了尖叫什么都不会了。 潘如月用簪子化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把身下的被褥都给浸透了。 潘璋目光沉沉的落在了潘如月的头发上,她却是梳起了那日梳着的妇人髻。 潘夫人被丫环扶过来,潘如月已经没救了,她抓着潘璋的胳膊尖着嗓子道:“叫他们调头回京城!” “什么?” “回京城!你妹妹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回去叫你舅舅给咱们做主,你妹妹她是被勇武侯逼死的!” 潘璋死死盯着潘夫人,他没能从他母亲脸上看到一丁点的伤心,反而是看到了熟悉的算计。潘璋心寒极了,他硬扛着冷声道:“让底下的船工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回杭州,工钱加一倍。” 潘璋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是故意说给潘夫人听的。 “我让你回京城。你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潘夫人涨红着脸冲潘璋喊道。 潘璋眼圈登时红了,昨天他还在埋怨潘如月寡廉鲜耻叫他颜面无光,还打定主意不再管她了,可等现在潘如月没了,先前的埋怨都没了意义。反而升起了愧疚。 对潘夫人的质问不理不睬,等潘夫人想自己去下命令的时候,狠狠得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母亲要是想把儿子也一块儿逼死,就只管去罢!” “你说什么?” 潘璋攥着拳头,颤着声音问:“如月是有诸多不是。可若不是母亲一意孤行,把如月往死路上逼,事情就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有些事情不是母亲矢口否认了,就不是母亲做的了。” 潘璋一字一顿的说着,“到了这种时候。如月的尸骨未寒,母亲最该关心的反而不是她,却是想着回京城去!母亲想回京城做什么?想借着如月的死再大闹一场吗?借机从侯府和舅舅家占便宜吗?说实话,母亲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叫儿子失望了!” “啪!” 潘璋脸偏向一边,拳头捏的更紧了。 潘夫人被气的浑身直哆嗦,“不孝子啊不孝子!” 潘璋咬着牙说:“母亲若是执意如此,那就是想让如月不得安息了。” 潘夫人随着潘璋的视线看向躺在床上的潘如月。潘如月脸呈现了灰白色,映衬着红色的血迹,特别有冲击力。潘夫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潘璋别开眼,冷静的吩咐着让人把潘夫人搀扶回去躺着,又冷冰冰的环绕一圈,几个丫环守着都能叫潘如月出事了,那留着她们还有何用。 等到潘夫人醒过来时,船已经过了扬州。潘如月的尸身已经装殓好了,放到经过扬州时临时买来的棺材里。 这话儿是潘璋在得知潘夫人醒过来时。一字一顿的告诉她的。 “大夫说母亲是受惊过度才昏厥过去的,我对外说是母亲伤心过度。”潘璋口气里是掩不住的讽刺。潘夫人听得分明,她恨不能再给这个儿子一巴掌,口里骂他:“混账东西!你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实际上却不敢再动手打他,要知道如今娘家指望不了,丈夫又被罢官,往后能指望的就只有潘璋这个有出息的儿子了。 原本还指望如月能够再谋上一门好亲事,往后还能帮衬下娘家,可哪里想到她竟是这般不中用,想不开了结了自个! 潘夫人想着,眼泪噗噗的掉下来,“干脆让我也跟着去了算了,如月没了,如今你也跟着怨恨我,我活着可还有什么奔头?” 潘璋捏着拳头,跪下来喑哑着嗓子道:“都是儿子不孝,母亲只管保重好身体。” 也不等潘夫人应声呢,他磕完头起来默不作声的走了。 潘夫人瘫在床上直咬牙,潘璋这是跟她离了心了! 这可真是叫潘夫人觉得寒心,她做的那么多可都是为了谁好,还不是为了他为了潘家! 既然如月都不能参加选秀给家里带来荣光了,那想着法子叫她嫁到侯府,才是最得当的主意! 到时候有个侯爷做姑爷,潘家可不是能够更上一层楼了!先前,跟侯府套近乎的是他,那时候怎么就没见他怨恨她这个当娘的和如月! 如今没指望了,他倒是埋怨起她这个当娘的了,听听他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如今合着什么都得怪她了,他要是自个有能耐,就自个去使劲啊,倒是自怨自艾起来了。 潘夫人捶了一下床板,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太太,少爷特意吩咐了给您熬的汤,您多少就喝点吧。”就在潘夫人自怨自艾的时候,丫环的话传进来,“少爷可还是孝顺您的,可不是故意顶撞您的,只是小姐突然没了叫少爷太伤心了。” 潘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听着丫环的劝说,心里更是气恼,指着她就骂道:“你是什么低三下四的身份,也敢来我跟前嚼舌,也不怕烂了舌头!是不是瞅着我如今落魄了,胆子都大起来了,等明儿我精神了,不揭了你的皮!” 潘璋站在外头,面沉如水。   ☆、245章 反目成仇 潘夫人骂归骂,到最后还是由秋月哄着喝了汤,沉沉的睡下了。 秋月伺候了潘夫人睡下,端着托盘走了出去,迎头碰到潘璋,曲曲膝:“少爷,夫人喝过凝神汤,已然睡下了。” 潘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算是应下了,冷然道:“好好照顾夫人。” “是。”秋月低眉顺眼的应声,抓着托盘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只不过她低着头,没人注意到。 潘璋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抿着嘴角压制着心情离开了。 潘璋回到自己的房间,抚平了思绪后,拿出纸笔开始写信。母亲说得对,不能让如月就这么白白死了。凭什么如月都没了,那些‘侩子手’还过的和和乐乐的? 平心而论,不说先前的事儿,单论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如月就算再有错,那也是被蛊惑的,可是呢,勇武侯夫妻一点余地都不愿意留,全然忘记了如月不过是年幼无知。 潘璋不清楚勇武侯夫人是如何从如月嘴里问出话来的,可自那之后如月心如死灰般,再不打算开口说话可是事实。 在勇武侯根本无意的情况下,如月不会威胁到勇武侯夫人什么,可勇武侯夫人这么做未免太不仁义,简直是想活生生的毁掉如月。 更何况这件事,到最后也证明了如月是被无辜牵连的,归根到底还是勇武侯府和姜家的纠葛波及到了如月,这可不单单是放如月离开就能抹平的。 如果当时大家都愿意采用软和一些的方法来看待这件事,不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如月的不知检点上,不那么逼迫她。或许如月就不会一直钻牛角尖,也就不会想不开,割腕自尽了。 潘璋选择性忘记了,在潘如月被‘无辜波及’中,潘夫人可是在推波助澜。潘夫人可是一点都不无辜。 潘璋分明是清楚的,不然他就不会在之前失控的朝潘夫人吼:‘有些事情不是母亲矢口否认了,就不是母亲做的了’。 潘璋凭着一时意气和悲愤写了信件,等船行到镇江,立马交代人把信快马加鞭的寄到京城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潘璋烦躁的闭上酸疼的眼。等他的长随匆忙的跑过来告诉他:“夫人那边出事了。” 潘璋原本以为是潘夫人醒了,又开始吵闹着回京城,但他的长随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很快,潘璋就到了潘夫人的船舱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夹杂着哭嚎声。 潘璋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他打量四周,本来心存侥幸远远的躲在一边想看热闹的,接触到潘璋的冷冰冰的目光,刹那间做鸟兽散了。 在门外,潘璋隐约听到了里面的求饶声。“……少爷只说是凝神汤,让我伺候您喝了。您才睡的沉了些。” 潘璋眉头顿时紧皱,顺带着一头雾水,然后就听到了潘夫人阴沉的声音:“你不知道。那你跪个什么,分明是心里有鬼!我问你,是不是那个白眼狼让你做的,嫌我碍眼了是不是?” “夫人,这件事绝对和少爷没关系,他素日里最是孝顺了。怕是您想多了。您觉得身子沉,想来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姑娘没了,您伤心过度了……” 潘夫人冷笑一声。一面又骂她的贴身丫环:“天打雷劈的下作东西!我自个身体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还有那不孝子,他哪来的孝心喂我安神汤,分明就是一肚子鬼胎。如今他翅膀硬了,嫌弃我不中用了是不是?如月没了,他还想叫我跟着没了……” 潘璋只觉得潘夫人的这些话,砸的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发抖的推开门,颤抖着声音说:“母亲想说什么,只管当着我的面来说罢。” 潘夫人狠毒的目光就投射到潘璋身上,而跪在地上哭诉的不是潘夫人的贴身丫环秋月还是谁。 秋月见着潘璋进来,顾不得其他忙劝道:“夫人若是有什么气只管撒到奴婢身上来,可千万不能就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和少爷生了罅隙。若是如此的话,那奴婢可真的就死几次都不够的了。”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潘夫人,潘夫人艰难的撑起身体,朝秋月呸了一口:“他给你什么好处?事成之后把你收房吗?我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是死了也别想得逞!” 秋月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潘夫人只当是她是没脸再说话了,对着她指桑骂槐道:“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如今你倒是胆子肥了,胆敢来反咬我一口!” 潘璋再也听不下去了,好歹沉住气道:“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潘夫人才说了那么一会子话,就觉得浑身发虚,喘气喘得厉害,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潘璋:“你自己作下的好事,你不曾知道?” 秋月跪在地上,眼里面是被深压不住的不甘和愤怒,她低着头咬着牙,在潘夫人质问潘璋的时候,一瞬间冷了眼神,猛地抬头大义凛然的说:“夫人,事儿可不是少爷做的,一切和少爷没关系,都是我自己做的!” 潘夫人阴仄仄的看向秋月。 秋月侧头看了一眼愣住的潘璋,猛地起身跑向外头,在众人的惊呼下,跳到了河里。 几乎是没大会儿的空档,水面上就没了动静。 “死人啦!”不知道是谁叫了那么一嗓子,随后整条船就如同炸开了锅。 那些被雇佣的船工们纷纷啐了口,暗道晦气!先不说这一天的功夫就死了俩,就是床上还有个棺材,就让他们觉得晦气了。就算是工钱加了双倍,也让他们产生了不满。 秋月跳河死了,非但没有让潘夫人释怀,反而是更叫潘夫人更加怀疑潘璋心怀鬼胎,秋月的样子分明就是想来个死无对证。 潘夫人阴沉着脸死死的看着面色凝重的潘璋。她冷哼一声:“这丫头忒不顶事,我不过是吓一吓她,她就顶不住了,反而是叫我知道,原来我这个心腹丫头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潘璋心里十分不好受,他沉着脸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还是好好与我分说分说罢。不然,我可不好和船上的人交代。” 潘璋越是表现的无辜,潘夫人眼里就越是冰寒一片,她闷声咳嗽了几声:“不过是睡的昏沉,身子不舒服。只开口问了那丫头几句罢了。不过,如今分明是那丫头早就有了贰心。你不是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她分明是在你让我喝的安神汤里做了手脚。这会子你最该做的,就是去查明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手脚。” 潘夫人越说越觉得胸口憋闷,一径咳嗽起来。 潘璋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连忙端茶过来给潘夫人,被潘夫人一手甩开了,“这会子我还能操一会子心。改明儿我被人害死了,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潘璋想到先前潘夫人指桑骂槐骂他的那些话,心里堵得厉害。如今见着潘夫人甩开他递过来的茶。又这么说,显然刚才那些认为他指使秋月害她的话不只是说来吓吓秋月的,分明是当了真。 潘璋被潘夫人这般想法弄得面红耳赤,他就算是再如何因为潘如月的事儿怨恨潘夫人,但他可没有心狠手辣到去害自个的生身母亲。 潘璋深深吸了一口气,苦涩道:“母亲只管先歇着。我立马去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潘夫人截断了,潘夫人冷笑道:“最好查出个四五六来!” 潘璋被潘夫人撵了出来。他一脸的暗沉,满心疲惫。总觉得今天一天都只是在做噩梦,等到梦醒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等到船奔波不停的行到苏州,潘璋立马让人去请大夫来给潘夫人诊病。 大夫给诊脉后说潘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虚弱。 点明了了,也不过是潘夫人饿的,她疑神疑鬼的认为潘璋要害她,但凡是下人端来的饭菜,她基本上都没怎么吃,气血能不虚吗。 潘夫人不信大夫的诊断,把同仁堂的老大夫气的胡子直翘,直接让药童拎着药箱往外走,指着潘璋不客气的说:“她身子无大碍,只叫人准备吃喝便是了!” 这话儿船上的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下子看向潘夫人这边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后宅大院里都没什么秘密,更何况是在一条船上。就算是先前潘璋把想听墙角看热脑的撵走了,可在此之前潘夫人就发了一会疯了,再加上后头潘夫人喝骂的声音隐隐绰绰的传了出来,秋月跳河了。 大家原本以为秋月是做了腌臜事,可现在潘夫人半点事都没有,那秋月岂不是被活生生的逼死了? 这么想着,大家都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尤其是原先看守潘如月的几个丫头。 潘如月往前做错了事,倒霉的都是伺候她的丫环。这一回儿,分明是潘如月自个支开了下人,割腕自杀了,可如今她们几个都不会有好下场了,只被发卖得远远的都是老天保佑了。 一时间,船上气氛就变得压抑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三天了。 潘璋身心疲惫的送走了老大夫后,没回去见嚷嚷着大夫被收买的潘夫人,只挥挥手叫下人去准备吃的送到潘夫人屋里去。 没人动作,潘璋紧皱眉头,“没听到我的话吗?” 和秋月最要好的秋叶一想到枉死的秋月,心一横扑通一下磕到在甲板上:“少爷,不是奴婢们不听吩咐,只若是夫人身子再有个不爽的,奴婢们这条命可是赔不起。” 秋叶说的自然是反话,先前跟上京城来的潘管事为什么冲潘夫人的背后捅刀子,还不是因为潘夫人嫉妒心重,硬是把潘管事的女儿嫁给府里的马夫,硬生生的把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给祸害惨了。 如今秋月也被活生生的逼死了。就算她们是潘家的下人,可也不带叫主子这么作践的。 秋叶的话让潘璋一愣,他深深的看了秋叶一眼,缓缓道:“起来罢,把饭菜端来。我自去送。” 秋叶有些不安,迟疑的看了看潘夫人房间的方向,如今秋月没了,顶替秋月过来照看潘夫人的就是秋叶了。但她可不愿意落到秋月那样的下场,虽然心里直打鼓,可还是应下了潘璋的说法。 潘璋走之后。有个小丫头担心的拽了拽秋叶,悄声说:“秋叶姐姐,你这样就不怕回了府,夫人借此作践你?” 秋叶冷冷一笑:“府?哪里来的府?如今个咱们老爷可是被罢了官,连家都被抄了。等回到杭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怕是到时候咱们这些个伺候人的,还不知会被发卖到哪里去呢。” 小丫头嘟囔了句:“总比秋月姐姐强罢。”话是这么说,旁人的事儿总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现在心里都开始揪心起自己往后的出路了,根本就没看到秋叶眼里的冷光。 潘夫人在路上作死的空档,潘璋发往京城的加急信件到了侯府,被送到了苏颖的手里。 “潘璋寄来的?”苏颖心想这算是什么信,发丧信吗?托禄小娃的福。苏颖昨天就知道潘如月没了的事,但潘璋写信来是做什么? 苏颖拆开了信件,抽出来。等看完潘璋那封措辞激烈的信件后,怒极反笑,“不知所谓!” 敢情现在就是潘如月死了,他们夫妻还活着,所以他们夫妻就罪大恶极,就该也去死? 真是个神经病。 “太太?”芦荟见苏颖看信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如今这会子更像是存了怒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和薄荷交换个眼神。心里直猜测,可是什么坏消息让苏颖这么不高兴了。 薄荷端上了杯柚子蜜茶来:“主子尝尝。若是觉得太甜了,我叫紫苏再重新调调。” 苏颖‘嗯’了一声,脸色还是阴沉着的,薄荷把茶盏往苏颖手里一放,苏颖才端起来喝了一口,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原本觉得潘璋是潘家里比较正常的,现在看来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不是在季府,只是在船上,都没看好潘如月,竟叫潘如月找到机会自杀,潘璋就该为此负一定的责任,而不是还特意写信把怒火发泄到他们夫妻身上来。 苏颖可以理解潘璋是因为潘如月的死悲伤过度,但看看潘璋写的那封信,心里暗含的意思,苏颖就在心里冷笑。 这里的‘悲伤过度’就和潘如月的‘年幼无知’一样的可笑。 苏颖忍不住冷笑出声,芦荟和薄荷不由得在心里胡乱猜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苏颖喝了两口袖子蜜茶,放下茶盏,抬头就看到她们俩忐忑不安的神情,点了点信纸,说:“潘家少爷过来报丧的,潘如月自戕,没了。” 芦荟和薄荷这下子面面相觑,芦荟半晌才说:“这可实在是……” 芦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尽管先前在潘如月‘兴风作浪’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头咒骂潘如月的不知检点,甚至在潘如月诅咒苏颖的时候,也在心里很很诅咒过潘如月。但没想到一转眼,人就真的没了。 “这算哪门子丧?”消化完这个信息后,薄荷咬了咬嘴唇说道,“算算日头,这会子怕是都没回到杭州吧,而且这寄信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这可是安的什么心?” 经过薄荷这么一说,芦荟也是回过心思来,跟着面色就不大好起来。 苏颖抿了抿嘴唇,似感叹道:“不知季府可是收到了同样报丧的信,叫人过去一趟问问。” 季府是收到了潘璋寄来的信不假,但潘璋写这封信的时候,情绪已经没那么激烈了。 季夫人刚和大儿媳妇感叹了一句“如月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外头玛瑙就通传:“勇武侯府的人过来拜见太太。” 季夫人心想:难道是为了潘如月的事儿? 等管事媳妇进来,把来意一说,还真是为了潘如月的事。 却不是季夫人以为的,为了潘如月和潘夫人联合外人作下的糟心事儿。反而是为了眼下潘如月没了的这件事。 季夫人皱了眉头,嘴上说着:“可没曾想你家夫人也是知道了此事。” 管事媳妇表情带了几分哀切的说:“我们夫人只接到了从镇江发过来的报丧的信件,就只想着来和您通通气了,跟您说一声节哀。我们夫人说了,不管怎么说。大家到底是亲戚一场。往前再如何,如今可是人死如灯灭,再纠结着也没多大的意思了。” 季夫人一时还摸不准苏颖这叫人过来,到底是个什么用意,但本身潘璋往侯府寄了封报丧的信,就太失礼了。 他是个什么用意?季夫人打发走了苏颖派过来的管事媳妇。就揉了揉眉心,对玛瑙说:“人都离开京城了,还不叫我安心,如今你看看,这算是什么意思?” 季夫人谈不上伤心。满打满算她才和潘如月这个外甥女相处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可这半年别说相处融洽了,只顾着替潘如月收拾烂摊子了,就已经是心力交瘁。 更不用说后头还来了个潘夫人,她们母女可是叫季夫人受足了憋屈,还受够了气,偏偏季大人向着潘夫人这个亲妹妹。 想到这儿,季夫人就冷笑一声说:“瞧着吧。若是叫老爷知道了,怕是他立马就忘了我那小姑子还有如月那丫头曾经做过的下作事儿,再想着去帮衬那起子扶不上墙的烂泥去。” 玛瑙端上一杯茶来。劝说道:“夫人喝口茶,先润润口罢。” 季夫人吁出一口气来,道:“你说璋儿还另给侯府写了封信,算是怎么一回事?” 玛瑙想了想,试探的说:“莫不是姑奶奶的意思?” 季夫人想到潘夫人先前的各种无理取闹,嗤笑道:“她什么时候能消停了。我可就安心了。璋儿还在信里说,原本她都要闹着回调头回京城来。只叫他劝住了。到底是璋儿懂事,还能镇得住。” 季夫人转念想到怕是又被潘夫人搅合了一番的苏颖。忍不住抱怨道:“旁人家的姑奶奶不说惦念着娘家,只给娘家惹事的都少有,怎么到我这里,就摊上这么个只会给娘家留烂摊子的姑奶奶。如今就是走了,这留下来的烂摊子不还得我在后面收拾,现如今可是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实在是恼人。” 玛瑙听出了季夫人的弦外之音,劝导道:“先前勇武侯夫人派来的管事媳妇不是说了,不再纠葛于表姑娘的事了么?毕竟表姑娘说没就没了,再纠葛下去未免显得不厚道了。” 季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嗓子,听玛瑙这么说,叹口气道:“是不纠葛如月那丫头了,可也碍不住我那好姑奶奶继续作孽,瞧瞧上回的事儿可还没个定论呢。” “只如今都这般了,也不好再继续计较了吧。”玛瑙跟了季夫人多年,一直是季夫人的心腹,说起话来也不会有那么顾及,“再说那事儿说起来,咱们府也是被波及的,侯府也不多无辜。” “这话倒是,姜府实在是过分,只不知他们府上想怎么处理。”季夫人跟姜夫人原先还有些交情,先前季夫人过生日时,还邀了姜夫人来。 只当时不怎么愉快,等到后来姜夫人在背后做的事情,季夫人都有所耳闻,可没想到他们两家这么快就结了仇,还到这种程度了。 这次发生的事,要说没愤懑,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到底季府还是站不大住,谁叫潘夫人和潘如月掺合其中。 但季夫人私心还是觉得季府无辜,是被潘夫人牵连到的,再者最后查明了是潘家和侯府的私仇。 更何况先前在查清楚真相前,她和季大人在侯府被两个小辈臊的灰头土脸的,实在是叫季夫人觉得没脸。所以侯府没什么动静,季家也就不怎么主动跟着掺合了。   ☆、246章 斩草除根 季夫人打定主意不愿掺合其中,再加上外面风平浪静,原先还会以为会出现不利于季家的传言也没有出现,好像那天的一出闹剧没有发生一般。 虽然被今天潘璋送来的这一封信打破了点平静,但正因为如此,季夫人觉得季家更没有道理再搅合了。 这里面也有勇武侯府没什么作为的原因在,季夫人可不愿意做出头的椽子。更何况,这里面还掺杂着要为潘如月和潘夫人这对母女出头的意味,更让季夫人接受不了。 如今大家都不动,正合了季夫人的意思,她选择了观望。 ——显然,季夫人还不知道,傅奕阳早已经和季大人达成了协议。 既然季家想庇佑潘夫人母女,让她们母女在搅合的人仰马翻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季家还是别参与的好,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也来一个里应外合,敌我不分,那可就是再糟糕不过了。 这样一来,勇武侯府和季家都没有动静,反而是让想‘以静制动’的姜夫人摸不着头脑,陷入了被动当中。 姜夫人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燎泡,每每邵安家的过来,她都觉得特别愤懑:“怎的就没人在勇武侯身上做文章了?那些个御史是做什么吃的?当初就是一个外室,他们都一窝蜂的窜出来弹劾老爷。如今个勇武侯私德有亏,反而一个个都跟瞪眼瞎似的!” 邵安家的低头不语。 姜夫人想起来最初她为何看苏颖不顺眼的理由,忍不出嘲讽:“我道呢,那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可不就是勇武侯的岳父!看看勇武侯夫人,是多么的贤德淑良。都愿意让自个娘家帮着遮掩勇武侯犯下的浪荡事,在这方面我可实在是自愧不如。往后谁要是再说勇武侯夫人不贤,我头一个都出来替她辩解!” 邵安家的听着这话非常不合时宜的抽了抽嘴角,不说其他,单就是想在背后编排勇武侯夫人善妒不容人的。头一个论起来就是姜夫人本人了。她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自打嘴巴? 姜夫人舔了舔嘴上的燎泡,嘶嘶的抽气,气急败坏的转着圈圈:“你说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邵安家的在心里苦笑,出了这等事后,勇武侯府和季府都固若金汤一般。想要打听出什么事,实在是太难了。 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试探着说:“指不定他们就没查到太太您身上来呢。” 姜夫人狠狠得瞪了她一眼:“你说的什么混话?佟贵家的那个不中用的都被抓住了,我当初可是猪油蒙了心,选了这么个蠢货!她愚钝你也跟着傻了?” 邵安家的脸上变的讪讪的。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只说着:“佟贵家的一家子可都在太太您手里攥着,她要是知道点好歹,就知道该怎么做,要么咬死了不认,要么把错都推到潘夫人身上。” 邵安家的说这话的时候,心苦嘴更苦,“我倒是觉得怕是把错都推到潘夫人身上去了。不然潘夫人怎么就立马被遣走了,而且季家没什么动静,显然是不希望把事情深挖下去。到底还是顾忌着自个的名声呢。” 邵安家的绞尽脑汁的把话给圆好了,实际上她心里也没底,谁叫不但牵扯了季家,更主要的还有勇武侯府。 想想往前姜夫人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对付苏颖以及勇武侯府,可是有哪一次占了上风?非但没能占到上风。回头看来那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回,要是形势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可真是叩谢菩萨保佑了。 姜夫人半信半疑。 邵安家的想了想,又说:“退一步说。就算是查到了咱们这边儿来了,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应是不会有什么作为吧。” 姜夫人脸阴沉下来,显然是不满邵安家的说话前后矛盾,可还是让邵安家的继续说下去。 邵安家的吞了吞唾沫:“眼看就要大选了,要是这个档口暴了此事,对季家的名声可是没有益处的。季家显然也是碍于此,才不敢有所动作。有他们牵扯着勇武侯府,勇武侯府也不好罔顾两家的情分做出什么来。再者,他们怕是也顾忌着姜家和钟家,可不希望就为了个败坏门风的外甥女就扯个鱼死网破,那样子的话可实在是没那么大的必要。” 邵安家的没说的是,怕是也顾忌姜夫人这混不吝的性子。姜夫人说要鱼死网破,那可不是说说而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姜夫人又不是没做过。 姜夫人沉吟半晌:“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邵安家的低着头,蠕动了几下嘴唇,倒是没发出声音来。 姜夫人可真是昏了头,认为邵安家的说的很是在理,没看到季家和勇武侯都没什么动静吗?这可就能说明问题了。 姜夫人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放了放,稍微一得意就忘了形,夸夸其谈道:“我看着季家也该是要感谢我的,”邵安家的一听这话就傻眼了,她长大了嘴,就听姜夫人继续说着,“潘夫人和潘姑娘那对母女俨然就是一对毒瘤,潘夫人的夫家不是出事了吗?再有潘姑娘竟然那么个德行,我看季夫人心里肯定是不愿意再叫他们再在季家住下去的,以免沾染了一身骚。” “如今出了这等闹心的事儿,潘夫人可是没脸再赖到季家了,往后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是有什么污言秽语,也传不到京城来!”姜夫人越说反而是变得忿忿起来,“我可实在是失策!” 邵安家的已经被姜夫人大言不惭的话打击的五体投地了。 “瞧瞧现在是个什么光景,潘夫人母女离开京城了,往后就是攻讦勇武侯,也怕是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我可还折进去人手。把人给开罪了,可真是太得不偿失了!” ‘原来您还知道啊’,邵安家的心想,这次可把人给得罪惨了。 “真是失策!当时就不该扯些乱七八糟的,而是直接放出传言。把勇武侯和那潘家小姐的韵事坐实了!我可是没忘,那潘家小姐可还是在选的秀女,若不是她家出事,她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参加选秀的。勇武侯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是和在选的秀女勾搭,如此就是他再简在帝心。皇上定然是不会轻饶了他的!” 姜夫人越是这般想就越是懊恼,她当时怎么就想着要把人抓个现行呢,实在是画蛇添足了! 现在可好了,进退维谷,姜夫人越想越憋火。抬头就见邵安家的低着头,不免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到她身上:“如今事发了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了,往前怎的就没见你给我分析下利弊啊,一个个的可都把脑子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邵安家的敢怒不敢言,姜夫人这话可实在是冤枉了她了。 姜夫人近来做的桩桩件件,邵安家的哪回不是劝着姜夫人要三思而后行。姜夫人是三思了,可三思的后果呢,就跟被鬼迷心窍似的。不但不加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就算是在对付勇武侯府和苏颖的事件上屡次碰到铁板,还撞了南墙。可姜夫人就是死不悔改。 想想姜夫人一边亲自上门服软,一边就想法设法的攻讦勇武侯府。 传傅奕阳惧内未果后,把敬国公世子的醉话当成了金玉良言,一头扑了上去。邵安家的当时没劝?她当时都快把嘴皮子说破了,可结果呢,姜夫人非但不听。还噼里啪啦的把她一通骂。 如今事发了,倒霉的还是她这个做下人的。邵安家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姜夫人最近实在是窝火,这时候借着怒骂邵安家的。就发出了大半的邪火。 缓缓气就吩咐道:“暂时先不管这件事了,叫那道婆准备我可是不信了,一个勇武侯夫人我对付不了,可她一个下贱的狐媚子我还应付不了了?” 邵安家的张了张嘴刚想劝说,可一想到刚才姜夫人把她骂的猪狗不如了,心里也跟着窝火,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 “这件事你要是再办砸了,只管回家吃自己罢!”姜夫人阴恻恻的说着,邵安家的把头低的更低了。 等邵安家的灰白着脸从屋里出来,正和站在外面守门的玉钏对了个眼。 玉钏眼神闪烁了下,想和邵安家的说些什么呢,可惜邵安家的根本就没那个心思。 先前姜夫人喝骂她的时候,可丝毫没给她留点脸面,声音大的恐怕外头的人都能听见了,这下子在府里下人里头的威严怕是已经扫了地,这叫她往后如何再指使旁人听她吩咐? 邵安家的自觉没脸,只朝着玉钏扯了扯嘴角,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临离开正房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好似瞥到了一抹粉红色的背影,乍一瞧身姿玲珑。 邵安家的心想,怕是哪个通房丫头吧?回头空出心思来,这会子还能在正房出没的侍妾,除了原先姜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玉簪,还能是谁? 想到玉簪,邵安家的就不由的在心里摇头。玉簪虽比不上玉钏得用,但到底在姜夫人跟前伺候好几年了。 姜夫人想固宠,把哪个丫环推出去都比玉簪得用,玉簪实在是个执拗性子,骨头最是硬。不然,头前姜源就看上了她,她是执意不愿的,姜源这不知祸害了多少小丫头的都不敢硬逼,就可见玉簪是个什么性子了。 偏偏姜夫人就选中了她,也是,玉簪是一屋子丫环里头身条和颜色最出挑的,把她硬给开了脸也就罢了,可姜夫人不知怎么想的,愣是连个通房姑娘的名分都吝啬给予,这下可是叫人把玉簪都看低了一头。 之前的时候,邵安家的还恍惚听谁说了句嘴,说是玉簪如今可是不好过。 邵安家的想起来就觉得,这件事是姜夫人做的不厚道,实在是叫底下的人尤其是玉簪寒心。 可又想想,邵安家的都觉得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儿,这都是命,谁叫她们只是下人呢。 邵安家的前边刚这么想着,转眼间就出事了。 小丫头小河急急忙忙跑进来:“姑姑…不好了!” 邵安家的皱着眉头道:“又怎么了?” 小河顾不得停下把气喘匀,就急着说:“少爷那边出大事了。已经乱成一团了,姑姑还是赶忙过去罢!” 邵安家的原本被姜夫人狠狠下了脸子,心里就颇为不是滋味了,如今听了小河的话,在心里哂笑。姜源完全是被姜夫人给惯得不成样子了,他如今都被禁足了。还能整出幺蛾子来?怕是又把哪个小丫头给祸害了,这种事可是屡见不鲜了! 姜夫人叫她过去无非就是安抚下被祸害的小丫头,看着给安排了,也值得让小河大惊小怪成这样,当下就不悦道:“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河抓耳挠腮的急个不行。见邵安家的还这么能沉得住气,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姑姑这回可是出大事了!玉簪姐姐死啦!” “什么?”邵安家的错愕不已,这会子也沉不住气了,慌里慌张的就拽着小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急切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前我还看到她还好好的呢。” 邵安家的又联想到小河先前说的,顿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可别是她想的那般吧? 小河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好似是被玉簪姐姐刺伤了。” 邵安家的一听就真的傻眼了,难不成就真像她的想的那样。姜源混不吝到对玉簪下手了?玉簪实在是个烈性子啊! 邵安家的也没急着问姜源伤的如何,只管先叫小河管住自个的嘴,板着脸说:“你只管知道出大事了。至于出了什么事,你一个小丫头可是什么都不清楚,知道了吗?” 玉簪虽说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可府里头的人可默认玉簪是姜存富的通房大姑娘了,事关风化,可不能马虎了。 像是上回。姜源在外书房和姜存富身边同僚送来的婢子有了首尾,当前看着是没什么。可后头知道实情的下人多是被发卖了,就是那看起来贞烈的婢子。不也是撞破了头,没救回来死了。 真没想到,姜源仍旧是风流混账的性子不改,前车之鉴根本就没成了后事之师,他反而是重蹈覆辙,还搞出人命来了! 可真是造孽,邵安家的心想。 小河虽然经事少,可不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见邵安家的说的那么严厉,况且但凡攸关姜源这个姜家的宝贝疙瘩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她连忙向邵安家的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找姑姑传话罢了。” 邵安家的如今可没心思和小河多说,急匆匆的往姜源的院子赶去。 姜源的院子静悄悄的,底下的下人都大气不敢喘,还没进屋子就听到姜夫人气急败坏咒骂的声音,邵安家的脚步顿了顿,把脸色惨白好似被吓坏的玉钏给拉到一边背静处,把声音都压到嗓子眼里:“你给我透个底,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头前我还在上房瞧见玉簪了,怎么就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玉钏闻言,浑身一僵,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嘴唇也哆嗦起来。 邵安家的一看,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为玉簪抱不平呢,刚想听她怎么说,里面就传来姜夫人的声音:“谁在外面?” 邵安家的不敢耽搁,脚上不停进去见了姜夫人,在进门的时候,稍微抬眼看了一圈,心里就咯噔一声,床下头扔了沾了血的衣裳,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下躺在床上,好似出气多进气少的姜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大夫,怎的还没来?一群不中用的蠢货!”姜夫人尖锐的声音让邵安家的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尽管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具体状况。 大夫很快就来了,姜夫人隔着屏风在一旁守着,邵安家的趁机出来,找着玉钏,刚问了句就听着玉钏抹着泪冷笑着说:“先前太太允了少爷,把玉簪给他,后头……太太叫底下人都瞒着少爷。” 听了这话,邵安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心想姜夫人可真是鬼迷心窍了,这样的事儿竟也能办得出来,现在可是好了,坏菜了吧。 邵安家的想想就觉得脑仁疼,抬头瞧了一眼玉钏哭肿的眼皮。以及都快要咬破的嘴唇,按捺下心里头的对姜夫人的不满,只问玉钏:“玉簪她……”若真是玉簪是在姜源屋子里没的,那可真是怎么都撇都撇不清了。 玉钏好似清楚邵安家的是个什么意思,冷冷一笑,讽刺道:“可是没脏了少爷的地界。” 邵安家的脸上一窒。只觉得被玉钏看的平白矮了下去。可不是呢,玉簪如今可是就那么没了,她这姿态倒像是在说“玉簪实在是不懂事,怎的就想不开了呢,就是想不开也不该连累了主子”。也难怪玉钏甩脸子给她了。 邵安家的想说什么,可这时候再说什么未免就是狡辩,叹了一声,正好里面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邵安家的心头一跳,顾不得再和玉钏打听了,只得转身进去了。 玉钏看着邵安家的狼狈的背影,冷冷的一笑。转过身来朝旁边吐了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唾沫。低下头来看了看原先藏在袖子里的,攥得紧紧的手,白嫩的手心已然被掐破了皮。 玉钏也不觉得疼。眼里闪过丝丝的阴霾。 姜夫人一脸惨白,摇摇欲坠,邵安家的赶紧过去把她搀扶住。 “大夫,你说的可当真?”姜夫人声音打着颤,这让邵安家的心里一突,伤的可是很严重? 老大夫叹了口气:“老朽行医多年。不敢妄言。只令公子被刺的地方实在是……往后怕是子嗣艰难。” 邵安家的眼皮猛地一跳,还来不及多想。姜夫人原本搭在她手腕上的手用力的攥紧。邵安家的可不敢呼痛,只得咬着牙。强撑着没呻/吟出声,心里却是乱如麻了。 大夫说子嗣艰难?难道是要姜家大房断子绝孙了? 邵安家的不敢再往下想了,姜夫人脸色异常的难看,但她这会子了还能绷得住,可不像是先前大夫没来时,她丝毫不顾及的口出污言秽语。 姜夫人冷冷的盯着老大夫,声音阴冷道:“大夫只管写了方子,诊金断断是不会少了的。只一条,还望大夫不要往外传。” 老大夫哪能不懂,床上躺着的病人分明是被人刺伤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还好死不死的伤到了男人的根本,这就更加的不光彩了,更何况伤的还是这府里的嫡子,那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了。 老大夫旁的也不多说,只管开了方子,接了诊金,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姜府。 姜夫人原本还撑得住,等大夫一走,姜夫人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咬着牙,语气狠戾的说:“源儿子嗣艰难之事,绝对不能让人,尤其是老爷知道!” 邵安家的被姜夫人阴森的语气唬的头皮发麻,又听姜夫人咬牙切齿的说:“我断然是不能给老爷把那个野种领回来认祖归宗的机会!” 邵安家的瞬间就明白了,原先姜存富这一脉只有姜源一个男丁,可那外室竟然也生有一子,先前姜夫人就不能容忍了,在想法子除去那对母子。 如今若是姜源往后子嗣艰难的事儿让姜存富知道了,那么势必姜源在姜家的地位就会下降,姜存富肯定是想把那健康的外室子认祖归宗。 姜夫人哪里能容忍,那就只能把姜源的病情瞒住了,瞒死了,能瞒多久就多久。在那之前,最该做的就是先把那外室子都除掉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邵安家的太了解姜夫人了,姜夫人心里想的就和邵安家的认为的差不离。 姜夫人原本就有这样的念头,还换了个比较和缓的法子来除去那外室母子,如今姜源出了这样的事,姜夫人可不想再多等几天,以免夜长梦多了。 这么想着,阴冷冷的看向邵安家的,邵安家的被她这样阴森的目光看的,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247章 灰头土脸 宝瓶急匆匆的赶回来,“太太,打听到了。” “可是源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姜秦氏说道,宝瓶眼睛是掩饰不了的幸灾乐祸,笑着说:“可不是呢,这回儿源少爷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姜秦氏一听,让宝瓶赶紧说。 “说是源少爷意图勾搭玉簪,结果把人逼着抹了脖子,还把自个给弄伤了。” “玉簪?”姜秦氏略一想,“可是大太太给开脸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这回源少爷可是闹大了。” “闹大了又如何?我那侄儿可是大嫂的宝贝疙瘩,就那么一根独苗呢。”姜秦氏冷笑着说,可心里却打定主意,这家必须得分了。先不说大房一家子不把兄弟当兄弟,寻常的时候想不到他们二房,背黑锅的时候却头一个把祸事推到他们二房身上。 就是姜夫人这个性子,这段时间可是不断的作,得罪了勇武侯府不说,还险些把姜源给赔进去。 如今再看她那好侄子姜源,先前打死人那件事儿,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有心人可是清楚的很。加上先前外室的事儿,姜家的名声可就要臭了,如今要是姜源淫/辱自个父亲房中人的丑事传出去,到时候姜家还有名声可言吗。 她原本正打算给她儿子说门能够带契他前程的岳家,这种事一出来,别说门当户对了的人家,但凡是有点根基的人家,哪里会让自家的姑娘嫁到姜家来。 遂跟宝瓶说:“二老爷回来,我得好好跟他分说下分家的事。” 宝瓶想了想说道:“因着先前那外室的事儿。二老爷虽明面上没说什么,可到底心里不痛快。太太也别嫌奴婢多嘴,如今奴婢冷眼瞧着,大太太和源少爷行事越发没个章法,接连出事。可是把姜家搅合成一锅粥了。但不说如今源少爷惹出来的事,但就是大太太构陷勇武侯府和礼部尚书府的事儿,一旦闹出来,可实在是不好收拾的。但凡太太和老爷仔细分说了,老爷可是愿意分出去单过的。” 点点头,姜秦氏道:“可不正是。你说的这么一大烂摊子可还没能收拾起来呢。虽说不清楚那勇武侯和礼部尚书是个什么打算,可我想着他们会轻易放过作下这事的,我那好大嫂,无异于痴人说梦。” 说到这儿,姜秦氏不由得冷笑。“我冷眼看着,她倒是知道后怕了,只如今再不能叫他们把我们这一房给带累了。” 宝瓶端了杯茶给姜秦氏,先前那件事可实在是不好说,毕竟里头姜秦氏掺了一脚,被抓到的佟贵家的是她们这边的人。 想着,宝瓶只说:“先前听大太太下了死命令,这事儿定是要瞒着的。只大太太那边的下人可不都是和大太太一条心的。就是先前,大太太身边最是得用的邵安家的,恍惚是被大太太一通臭骂。骂的灰头土脸的呢。” “这种见不人的丑事可不得要藏着掖着!”姜秦氏冷笑道,然后皱起眉头来,“那也是瞒不了多久,看看姜家的下人,尤其是大太太跟前的那几个不老实的,嘴里就是有茄子塞着。拴上笼头,稍微给几个大钱。灌上几盅黄汤,祖宗也给倒出来了。” 宝瓶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着就欲言又止。毕竟姜秦氏说是要分家,可这家到底还没分呢,到时候姜源的名声彻底坏了,整个姜家都得跟着倒霉,尽管如今姜家的名声也不大好了。 姜秦氏何尝不知道,“可得想着要大伯答应咱们分出去呢,对了,那对母子呢?叫着大伯答应和我们分家,连着那对母子一块儿挪走。” “这,这行得通吗?”宝瓶犹豫了下说。 姜秦氏撇撇嘴,道:“那个外室倒是有些个手段的,不然也不会笼络住大老爷好几年,甚至连儿子都生了。如今你瞧着,就是那对母子闯到门口,给姜家添了不少麻烦,可那对母子可是半点事儿都无,叫我那好大嫂抓耳挠腮的,就是碰不着。没想到大老爷都到了这把年纪,反而是玩起这套毛头小子才会来的把戏来了。” 宝瓶哑然以对。 “你方才说源儿被弄伤了?”姜秦氏随口问道。 “正是呢,请了大夫来,只知道是被玉簪拿簪子划伤了,旁的倒是不清楚了。”为此,宝瓶在心里幸灾乐祸,姜源在姜家可就是一害,仗着姜夫人的宠爱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终是碰到铁板了吧! 姜秦氏一琢磨道:“我那好大嫂肯定是把源儿做的丑事瞒下来的,若是叫大老爷知道了,怕是大嫂也无暇多顾忌二房的事了。” 这边姜秦氏一心谋划着想分出姜家单过,那边姜夫人可实在是气坏了,险些是要冲出去给玉簪鞭尸了。 眼皮红肿的玉钏被邵安家的拦到外头,她这副模样要是让姜夫人看到,无异于自找苦吃。 邵安家的假装没看到玉钏的冷眼,只管和她说:“叫底下人不要乱说,不管如何说,这件事到底不光彩。玉簪都那样了,你可不想她还得个不光彩的名声罢。” 玉钏咬着嘴唇不说话,邵安家的在心里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所以说,勇武侯府那边还没有正式朝姜夫人‘开火’,姜夫人这里就已然是内部消耗火力了,更何况还有个极尽所能要拖她后腿的姜二太太,姜夫人可谓是独木难支,进退维谷。 关键的是,姜夫人这次的所作所为,姜存富是丁点不知情的。 姜存富虽然是从喝醉酒就大嘴巴的敬国公世子嘴里得知了,傅奕阳的风、流、韵、事,但姜存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打算在两家都‘化干戈为玉帛’了,就立马做点什么让关系恶化。 ——不像是姜夫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而且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刚知道点什么,就说做就做,不管后果如何。 但这些都不妨碍姜存富背地里暗搓搓的腹诽傅奕阳真不是一般的假正经,光看外表还真是看不出来。 有了这样的想法。姜存富如今看傅侯爷时,总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甚至私下里还想要不送他两个女人,以来示好呢。 却不知道就在他暗地里有这种暗搓搓的想法时,傅奕阳私下里还想朝他投去个鄙视的目光呢。后院着火了不说,外面朝堂上的火都快要烧到他的尾巴了。他毫无察觉不说,竟然还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实在是让傅侯爷无话可说。 傅奕阳倒不是没觉察到姜存富对上他时那怪异的目光,随即傅侯爷想到了原因,冷笑一声。他可不屑于辩解,尤其还是向姜存富这个糊涂虫。 对待姜存富这个看不上眼的,傅侯爷采取了他一贯的无视态度,那理所当然的冷峻模样,可把姜存富噎得不轻。 等傅奕阳转身离开后,姜存富脸色铁青的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转眼看到敬国公世子,险些把自己给呛死。 敬国公世子目光沉沉的看向傅奕阳的背影。转头对咳嗽了半天,顺过气来的姜存富说:“可是知道最近有关陈家秀女的传言?” 姜存富虽然不喜敬国公世子的像是对待下人一样的语气,但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再说现在他还是有求于敬国公世子,只扯了扯脸皮,道:“世子爷说的可是最近的说她是仙女下凡的一条,这哪里会没听说,就是家里头的下人都能掰扯出一两句来。” 敬国公世子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戾色。“那和我说说,你是个什么看法?” 姜存富诧异的看了敬国公世子一眼。没听说他也对陈家那个在这段时间出尽风头的秀女感兴趣啊,难不成就像是传言的那般。那个秀女貌比天仙,倾国倾城,都能叫敬国公世子魂不守舍了? 姜存富不可避免的往这方面想,敬国公世子好似也没指望姜存富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想知道,到最后到底是多尊贵的人家才配得上她贵不可言的命格?” “这当然是……”皇上了。姜存富刚想脱口而出这句话,恍然意识到他现在身处何地,有些话可真不是他能随便说说的,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敬国公世子,心里就越发往刚才的猜测靠拢了,讨巧的说:“只管到选秀结束便是知道结果了。” 敬国公世子想到了和他的姐夫,当朝独一份双封号亲王,忠睿王爷,纠缠不休的陈宛秋,再想想这天底下能配得上贵不可言的人,还能有谁,就觉得特别的滑稽可笑。 到时候最好上演一出兄弟阋墙,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这回可是仙女下凡,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敬国公世子嘟囔了这么一句,然后不理会觉得他莫名其妙的姜存富,脸上挂着一抹诡异冷笑的敬国公世子甩身离开了。 姜存富脸色异常的难看,好歹他也是堂堂二品兵部侍郎,和他同官阶的傅奕阳不把他放在眼里,姜存富也就认了,谁叫傅奕阳还是堂堂侯爷呢。 不但如此,人家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旁人比不了啊,姜存富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淌着一条小醋河。 可敬国公世子呢,叫他一声世子爷,可都是看在敬国公的份上。如今敬国公老了,好久没上朝了,至于敬国公世子的嫡亲姐姐,如今的忠睿王妃,谁都知道她现在被冷落了。 说冷落都不大合适,原先忠睿王妃就不得忠睿王爷的喜爱,若不是她还有育有小王爷,忠睿王爷的唯一一根独苗,外加太后撑腰,才能在王府站稳了。 可如今呢,明眼人都看出来忠睿王妃失宠了,这可不是小事儿。 敬国公世子再横,他就只是国公世子,等到老国公百年之后,失去了皇上的倚重,看他还能横多久。 姜存富受够了窝囊气。嘀嘀咕咕的走了,在去兵部的路上,遇着了愁眉苦脸的陈远良。 姜存富挤挤眉毛,在心里骂了句蠢货,但在陈远良过来的时候。还很热情的迎了上去。 陈远良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搭理姜存富,不过在姜存富还恭维了最近出了大风头的陈宛秋后,陈远良勉强给了他一个好脸。 只不过在姜存富看来,那就是皮笑肉不笑,他在心里冷笑,有了这么位命格贵不可言的女儿。就了不起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不成? “您这是要去哪儿?”姜存富挤出一丝笑容道,“难不成是有要紧公务要办么?” 陈远良脸耷拉下来,显然是听出来了姜存富的讽刺。陈远良虽然有爵位在身,可也只是任了个虚职,寻常只是点点卯。其实没什么要紧事。 于是,姜存富吃到了今天的第三个软钉子,不可谓不郁闷。 陈远良一反先前春风得意的姿态,愁眉苦脸的回到了陈府。 戴夫人从底下丫环那里得知陈远良回府的禀报,在心里冷笑一声,如今的陈远良那可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陈宛秋做的那些不规矩的事儿,他半点都不放在心上;陈宛秋做下的那些明显是陷陈府于不利局面的那些事儿,他一丁点都不在意。 旁人说的话他半点都听不进去。一心一意就扑到了想让陈宛秋飞上枝头这件事上了,这不是鬼迷了心窍是什么? 戴夫人原先还试图劝说,可等她发现没什么用之后。果断就放弃了,但是她可不想陈家被自大的陈宛秋还有被鬼迷了心窍的陈远良拖垮。 被戴夫人惦记的自大的陈宛秋,正在她的屋子里思考她和傅奕阳‘鸿雁传书’的事。 按照陈宛秋的想法,她既然给傅奕阳传达了那样的讯息,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就该来找她质问的。 但傅奕阳没有。陈宛秋一开始还真有些想不通,以为她写的纸条没有到傅奕阳的手上。 可喝问了梅香之后。梅香确定她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吩咐做了,纸条应该是通过傅奕阳的长随交到了傅奕阳的手上。 陈宛秋倒是没想过纸条会被忠心耿耿的长随先交到了苏颖的手上。先入为主的陈宛秋就认定了纸条被交到了傅奕阳的手上。 只不过到现在,傅奕阳没找她,这有些出乎陈宛秋的预料。 只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陈宛秋当时一时脑热,写那么内容的纸条给傅奕阳的目的,也就是因为从傅奕阳和苏颖夫妻那里,尤其是苏颖那里受了不少气,所以才想要发泄出来。 纸条上的内容,陈宛秋自己都不确定,她那天去找苏颖就是打着试探的目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把陈宛秋险些打回原型,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等陈宛秋回想起来,才抓狂了,所以写那些全都是她猜测的给傅奕阳,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想挑拨、离间傅奕阳和苏颖之间的感情。 但写完之后,陈宛秋都觉得忠睿王爷和苏颖之间有点什么了。想想当初在云若寺外发生的事,忠睿王爷为什么会折返,想必是看到了苏颖那与失去的苏侧妃极为相似的容貌。 想到这里,陈宛秋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原本她并不知道苏侧妃的事,等偶尔得知之后,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就着重调查了一番,这位据说十分得宠,可能是忠睿王爷真爱的苏侧妃。 在得知苏侧妃最开始只是一位卑贱的婢女,却以这样卑微的身份,从小小的通房爬到了侧妃的位置。据说当时忠睿王爷为了替她请封侧妃,不惜与当时的皇上,如今的先皇做抗争,足足跪了一天,这也让苏侧妃成为了红颜祸水级别的人物。 可惜红颜薄命,苏侧妃早逝,然后就成了忠睿王爷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床前的那抹明月光。 拼凑起大致的故事后,陈宛秋忍不住撇嘴,这算什么,陈宛秋可不相信能从小小的婢女爬到侧妃位置的女人,会有多么的单纯,肯定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宅斗大戏。 陈宛秋觉得忿忿不平,忿忿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忠睿王爷眼光有问题。竟然会把个心机婊当成朱砂痣明月光;又或者是这么个朱砂痣明月光的存在,给她的‘风光伟业’带来的不少麻烦。 但陈宛秋还是有信心的,就是当初的清婉,那朵矫揉造作的小白花,她都没放在眼里。 直到她后来发现被忠睿王爷珍藏在书房的画像。可真是造化弄人。 陈宛秋没个头绪的回忆着以往的事,越想越烦躁。 问题又回到了傅奕阳拿到纸条后该有的反应上了,陈宛秋心想,难道傅奕阳觉得她写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本来陈宛秋还想写上“想想云若寺外发生的事吧”,来增加说服力的,可当时时间不等人。她只能写那么多了。 而且最后一句想让傅奕阳来找她,也只是到最后临时起意的。 陈宛秋原本是想着和苏颖谈所谓的‘美好未来’,苏颖只是一介闺阁妇人,她根本就不懂那么多。听听苏颖说的那些短视、看不起她的话,就可见一斑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和傅奕阳这个当家人谈一谈。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傅奕阳根本就没多在乎他的妻子?但这攸关男人的尊严,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又或者是碍于忠睿王爷的权势,敢怒不敢言?这不是不可能,就算是勇武侯是侯爷又如何,还有苏颖表现出一副“威武不能屈”又“清高自傲”的样子又如何?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勇武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陈宛秋觉得她最初的目的达到了,想必如今傅奕阳心里很不舒服吧。 陈宛秋想到这儿。才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她就是报复苏颖又如何,谁让她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么讨人厌。 还有她和苏侧妃肖似的容貌。反正如今陈宛秋看她不顺眼,可不想让她太好过,再进一步说,就是不想让苏颖好过。 知道苏颖过的不开心,陈宛秋就开心了,就是现在陈宛秋对待苏颖的野望。 陈宛秋还没开心多久。就听下人说陈远良找她。 又来了!陈宛秋烦躁的砸了下枕头,陈远良好歹还是陈家的一家之主。他就不能有点主见吗?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尽管如此,但陈宛秋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应付陈远良,她心里别提多不情愿了。 总觉得她现在沦落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不是她自己没本事,而是被周围的人给拖累了。 想想看吧,她原先费了多大的心力,还搭上了她辛苦赚来的银子以及一颗千年人参,给陈家创造了多好的前景,成功的让皇上记住了陈家,升官进爵指日可待。 可结果呢,全都是让陈远良和傅煦阳唱的那么一出戏给毁了。 傅煦阳想和傅奕阳玩兄弟阋墙,关陈远良什么事,非得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的,掺合那么一脚。 真是一蠢货! 陈宛秋抿着嘴唇,恨恨的想着。 身为庶女已经很糟糕了,如今还摊上这么一家子极品,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拖她后腿,给她制造麻烦呢,尤其是她那恶毒嫡母。 哦,不能把陈宛凝这个‘妹妹’忘了,陈宛秋可没忘了,原主之所以自杀,可都是拜陈宛凝这个亲妹妹所赐。 前段时间还无事生非的找她的麻烦呢,要知道陈宛凝死性不改,当时她难产的时候,就不该贡献出一支人参,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想法子来拜托已经是来不及了,不然的话,陈宛秋肯定早就想法子从陈家离开了。以前她可不是没这个能耐,假死脱身,省的再受这鸟气。 要是她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沦落现在这样糟糕的处境中了。 陈宛秋一边腹诽着一边进了陈远良的书房,陈远良见到她来了,眼前一亮,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上回那千年人参,你还能再找到一颗来吗?” PS:……   ☆、248章 风声鹤唳 陈宛秋语气带着不耐烦道:“你要千年人参做什么?” 陈远良纠结道:“这还不是最近的那条传言,都传到皇上跟前去了。这两日皇上连番召见我,我想着皇上是有这么个意思,毕竟上回的那颗千年人参可是世间罕见,让皇上龙心大悦,给我升了官。要不是……” 陈远良到现在可是后悔极了,当初傅煦阳来找他的时候,他虽然隐约知道点他姐姐和这个外甥的用意。 傅煦阳也直说了,还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陈远良斟酌了一阵子,到最后就默认了要帮忙。 陈远良当时想得好,勇武侯府对陈家来说是个绝佳的助力,可如今侯府当家的是大外甥傅奕阳,他油盐不进,和他这个舅舅也不怎么亲近,几番示好都如石沉大海,这让陈远良很是挫败。 相比于傅奕阳,傅煦阳可就亲近多了,而且傅煦阳这边有傅母,还有陈夫人和陈宛凝,就算不是出自自己的算计,陈远良都得倾向于这一边。 再说傅煦阳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好似只要陈远良帮那么一点忙,往后的事儿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而且傅煦阳要求的事儿,对陈远良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反正他到时候也有退路,因此陈远良就没有和陈宛秋商量就答应了下来。 但事情实在是超乎了陈远良的预料,不但他这边苦心经营的事情—把陈宛秋推到皇上面前,让皇上对她印象深刻—没能成,事实上陈远良不知道的是,他想做的事情。陈宛秋早在去年就付诸行动了,而且取得了深刻并深远的成就。 就连傅煦阳向他信誓旦旦保证的,一定会成功的下克上,取而代之的‘兵变’事件,非但没有按照预期走向来演下去。还败的一败涂地。 陈远良知道了开局,却没有预料到结局——他刚升上的官,官帽还没有暖热,就要戴回原来的了。 甚至因为傅母被皇太后下懿旨训诫,除了诰命,让陈家的女儿。不管是未嫁的还是已经嫁人的,全都跟着倒霉。 陈远良就不愿意和傅母以及傅煦阳再愉快的玩耍了,不但如此,和勇武侯的关系降至冰点。 甚至一度怀疑,当日的反转剧都是傅奕阳操纵的。不过这种怀疑。因为涉及到皇上和忠睿王爷,被打消了。 可为此,陈远良再看傅奕阳这个外甥就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认为他心机太深,连母家和舅家都能一道算计。 甚至私下里和旁人说话时含沙射影:“只道上赶着溜须拍马,谁都能拿来算计,良心只怕是跑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远良也就只能在私下里骂骂傅奕阳来解气了。还不好点名道姓的。毕竟冷眼瞧着,傅煦阳和傅母大闹侯府,并没有给傅奕阳带来恶劣的影响。上面的仍旧一如既往的对他青睐有加。 这样的结果,不能让陈远良更心塞,因而对傅奕阳所说所做的都用最坏的心思来揣测。 傅奕阳隐晦的提醒陈远良不要得意忘形,事实上,陈家有陈宛秋这么个‘金凤凰’没什么可得意的,但陈远良听不进去。还私心里认为傅奕阳见不得陈家即将一飞冲天。 在这一方面,陈远良的想法和陈宛秋的不谋而合。 话扯回来。陈宛秋消化了陈远良的一番话,不由得拔高声音道:“皇上都知道了?” 陈宛秋捏着手心。想着既然皇上都知道最近才流传的这条传言,那么以往的前两条,皇上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这样的认知让陈宛秋心中一阵激动,她现在处境实在是太糟糕了,没有了退路,她不愿意她先前那么多的努力,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了。陈宛秋迫切的渴望成功,如今可没有什么比往着目标前进一步,更激励人心的了。 稍微控制了一下心神,陈宛秋仔细想了一下陈远良的话,微微皱起眉:“你是说,皇上暗示你,让咱们家再拿出千年人参来,是吗?” 陈远良叹口气道:“你要知道外面可都在传你是什么仙女下凡,手里有灵药,虽然说这是无稽之谈,没法子证明,大家听听不怎么会当真。可皇上那边不一样,我想着怕是上回进献上的千年人参让皇上起疑了,毕竟那千年人参的来路实在是太巧,太幸运了。” 陈宛秋先是在心里哂笑,能不巧不幸运么?那颗千年人参是如何来的,没有人比陈宛秋本人再清楚不过的了。 随后陈宛秋就皱起了眉头,皇上起疑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上一次为了让那颗千年人参有个正当来历,可是耗费了陈宛秋很多心神,才制造了那么一出意外。 她还知道事后,有许多人顺着她铺好的来路查探去了,不用猜那肯定是皇上派出去的人,等到后来觉得查无可查了,才停歇下来,看来是信了千年人参的来路。 只是,如今就因为一条在陈宛秋看来特别可笑的传言,就重新让皇上怀疑起来,看来像千年人参这样的代表着长寿,甚至长生不老的东西,就是对九五之尊这般全天下最高贵的人物,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陈宛秋心砰砰乱跳,这说不定是个良机,如果把握的好了,能够一举扭转她现在的颓势,化不利为有利。 陈宛秋越想越激动,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涌上了潮红,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陈远良:“皇上都是怎么和你说的,和我具体的说说。” 陈远良没有训斥陈宛秋不敬的语气,反而是有点大喜过望的说:“你真的有法子?” “这个先不说,你先和我说说,让我分析分析。”陈宛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但有些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陈远良原本还为着如何给皇上表忠心。让皇上青睐于他呢,不然也不会尽力揣测着皇上的用意。在明知那一颗千年人参就是超乎意外的收获,仍旧把希望寄托于陈宛秋了,所以对陈宛秋的要求很是配合,恨不得能把皇上和他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陈宛秋了。 等语无伦次的转述完了。陈远良就迫不及待的发表着他的想法:“如果能再有那么一颗千年人参的话,皇上为了嘉奖咱们的忠心,肯定会给我加官进爵的。上一次全都让傅奕阳他们给搞砸了,这回儿可是完全不同了!” 陈远良目光灼灼的望向陈宛秋,恨不得陈宛秋能说出他希望听到的话来。 陈宛秋没有像陈远良那么亢奋,对陈远良只想着他自己加官进爵。眼里忍不住闪烁着厌鄙视。 也不看看陈家能够获得青睐,就是陈家大少爷能够捡了大便宜得了五品官衔,这一切可都是她的功劳。 陈远良这一家之主平庸没才能,靠着陈家凭祖荫得来的爵位,擎等着坐吃山空。还有陈家大少爷陈昇。戴夫人生的嫡长子,在陈宛秋看来就是一纨绔,不思进取,剩下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陈宛秋想提升陈家的地位,耗费了不知多少。 就拿财力上来说吧,陈家没什么有多大能耐的人物,花钱能手倒是一抓一大把。光是看陈家亏欠国库多少银子就能看出来了,足足四十多万两!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不都是陈宛秋掏出来的。把空缺给填补上了。 再说朝堂上,陈宛秋不是没想过用她所知道的那些知识,让陈远良一鸣惊人,但这先来就不怎么现实。单就是陈远良平庸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一点就足够让陈宛秋退步了,想想看,就这样平庸的人突然在政事上有了独到的见解。别人首先不会觉得是他开窍了,而是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陈宛秋自己都觉得陈远良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更何况是其他人了,所以这点就被陈宛秋打叉了。没办法了。陈宛秋只好自己来,顺带还想拉拢盟友。 陈宛秋自认为对陈家仁至义尽,但结果呢? 戴夫人,她那个嫡母,要不是她,陈昇会得到官衔?要不是她,陈宛凝那个恶毒的妹妹说不定早就在难产的时候一尺两命了? 偏偏戴夫人现在看她仍旧跟看杀子仇人似的,陈宛秋心里很不平,为此也不先再掩饰她的不屑了,每每看到戴夫人碍于陈远良不得不妥协的样子,陈宛秋就觉得心里舒服了。 戴夫人本来就看她不顺眼——陈宛秋觉得嫡母对庶子庶女什么的,嘴上说一视同仁,那都是虚伪,恐怕那些个嫡母都恨不得把庶子庶女给掐死吧——处处针对她就算了,但看看陈远良,到现在了都还只能头个想到他自己。 要是陈远良自己争气也就算了,可实际上呢,快要蠢死了。上一次她给创造出那么好的条件,他都能硬生生的搞砸了不说,还为此得罪了傅奕阳,还在皇上眼里留下了坏印象。 陈宛秋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下,压下了对着陈远良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的说着:“我觉得还是不要有什么小动作的好,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就要选秀了。咱们家现在已经够打眼的了,要是再闹出什么大动作来,少不了惹人眼红,要是为此出了什么事,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可……” 陈宛秋一看陈远良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耐烦的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想要加官进爵,可又不急于一时,等到以后,你会成为国丈,那可比你想的加官进爵厉害多了。” 陈远良被陈宛秋说的话震惊不已,国丈,那可只有皇后的父亲才能这么被称呼,这当然是远远超乎了陈远良的想象。陈远良原本只想着的陈宛秋能进宫为妃嫔,以着陈宛秋的出身,就算日后生了皇子,份位顶天也就是妃,皇后之位可是万万不敢想的。 陈远良连忙四下看看,书房的门紧关,他还让人守在门口,还吩咐了就是戴夫人过来也不能让她进来。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着陈宛秋道:“往后这话儿可是不能随便说的,以免招来祸端!” 陈宛秋在心里冷笑,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的意动,现在还假惺惺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虚伪。 不其然的,陈宛秋想起之前的苏颖也是摆出一副‘我是正义使者’的样子,出言呵斥她!只不过不同的是,苏颖是不屑的,认为她不可能会成为后.宫的主人;而陈远良是渴望的她会有此成就,却面上假惺惺的让她‘务实’点。 不管怎么说。都让陈宛秋觉得虚伪。 等陈宛秋回到她的屋子,照旧遣退了下人,坐在椅子上,往后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把陈远良和苏颖等等让她觉得厌烦的人抛到脑后。陈宛秋重新思考起她先前的灵光一闪。 仙女下凡啊,陈宛秋不由得摸上了自己的手腕,这真是一个绝佳的身份。陈宛秋想着,她以往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她原本以为有个贵不可言的命格,就足够吸引人了呢。 只是没有预料到事态的发展,尤其是忠睿王爷突然翻脸不认人,让她一下子在这段关系中处于被动。还损失了绝大部分的‘势力’,以至于到现在仍旧是被动。 不然的话,她的奶娘又怎么会在被抓后。她根本就不能及时得到消息,就是连她是被谁抓走了,还得等到人家亲口告诉她! 真是太讽刺了! 陈宛秋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听听苏颖那像是施舍的话吧——‘往前的那件事儿,看在你曾经帮我的份上,我不予你追究了’。 哈!她的奶娘都死了。苏颖才这么假惺惺的说这番话,真是太好笑了。陈宛秋敢说苏颖根本就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毕竟就像是苏颖自己说的,所有涉案的人都死了。就是她的奶娘也死了,死无对证。 在这种情况下,苏颖还好意思说她什么都知道了,就算她承认了是她做得又如何,哼! 此外,让陈宛秋恼火的就是:苏颖还知道她曾经帮过她啊!可结果呢,就因为没有落实的事情就恨上她了。还用这种施舍般的语气跟她说不予追究,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过,如今陈宛秋想到苏颖对她的羞辱就没有那么的愤愤不平了,她只要一想到她那张递给傅奕阳的纸条所带来的后果,就特别的快意,她现在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着苏颖倒霉了。 ——陈宛秋恐怕是忘记了苏颖当时说这么句话时的关键词,不是不予追究,是‘暂时不予追究’,苏颖才不会不舍得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呢。 被希望倒霉的苏颖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芦荟关切的道:“太太可是昨儿着了凉?虽说天气渐热,可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苏颖耳根子红了,要真是着凉了,也不是因为晚上睡觉瞪了被子。 苏颖一想到他们昨天晚上的胡来,就忍不住觉得脸红,对芦荟的问话也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了。 薄荷撅着嘴进来,芦荟对她使个眼色,薄荷撇撇嘴,一边坐在脚踏上给苏颖捶腿,一边说:“太太,柳姨娘想回来呢。” “嗯?”苏颖正想着昨天晚上的出格的情.事,乍一听薄荷这么说,好像被冰块冰了一下。柳姨娘?“怎么回事?” 薄荷黑着脸说:“柳姨娘都是被老爷开口说撵到庄子上思过去了,倒还是有本事,连庄子上的管事媳妇都能拉拢。今儿那管事媳妇回府上来,给了翠竹一对银镯子,想叫翠竹在太太这儿给起个头。还说柳姨娘病已是好了,再在庄子上养下去可不是个头,真当主子们说让她去养病,她就真当自个是去养病的了。” “单就找了翠竹?”柳姨娘想回来,那是肯定的,苏颖并不觉得意外,可把主意打到正院的下人上,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当然,如果是想起到反效果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而且现在看看,柳姨娘的主意不就达到了。 薄荷一听就把眉毛竖了起来:“要不奴婢去问问,但叫她们知道轻重才是。” 芦荟到底比薄荷稳重,出言道:“若是想找人说情,怕是找府里头的老人。毕竟柳姨娘是老祖宗跟前调/教出来的,多少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愿意给她说通说通。只说不通,那管事媳妇怎么就找到翠竹了?” 薄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要是找咱们,那可没用的。我转头就把话给忘了。” 芦荟皱了皱眉,她倒不是怀疑翠竹,到底翠竹是跟着薄荷的,往后等她们嫁人了,是要提上来做大丫环的,总归谨慎一些才更好。 看向苏颖。苏颖笑着说:“如今我也知道了不是。” 薄荷脸涨红,一下子就萎顿了。 苏颖忍不住笑起来,掸了掸袖子上的花纹道:“外头都知她是去庄子上养病的,既如此,明儿再派去个大夫给她仔细瞧瞧。看她的病可是真好了。” “太太?”薄荷有些不解,又听苏颖继续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柳姨娘的娘家人如今可都是被安排在柳姨娘去的庄子上了?” 芦荟一下子就懂了,笑着说:“可不正是呢,上回他们一家子被姜夫人稀里糊涂的蛊惑了,才想着来侯府替柳姨娘讨个公道。太太没为难他们,反而是送了他们一家子团聚,还叫柳姨娘的侄子在族学里跟着读书。好日后有出息了。想来他们一家子也是惦念着这孩子了,回头我去问问这孩子的情况,跟那过来的管事媳妇说一说。回去跟柳姨娘他们说了,也好叫他们跟着放心。” 苏颖挑挑眉,拿眼看了一下芦荟,这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她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 柳姨娘想回来,继续等着吧。 薄荷本想着要弥补刚才的失策。主动把这活儿给承担下来了,还说做就做。得了苏颖的同意,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芦荟把刚才薄荷端上来的时鲜的果子推到苏颖手边。说:“庄子那边可是叫人知会大管事一声?看这情况,柳姨娘也没安分下来。” 苏颖点点头:“稍微提一下,别叫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芦荟应了,想了想又说:“管事媳妇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还是奴婢去看看罢。” 苏颖真是觉得可真是离不了芦荟这几个大丫环了,最近她都在琢磨要给芦荟她们找夫家了,真是想再往后推一推呀。 芦荟去找翠竹的时候,薄荷也在,芦荟把话一说:“省的有些个犯浑的被蛊惑了,到底柳姨娘原先曾跟着过老祖宗,虽说这些个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只这会子府里头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万一到时候有些话传到太太耳朵里,还是叫太太跟着烦心。” 薄荷冷哼一声:“那些个嚼舌根的,莫不过是先前惯会在老太太的猢狲跟前身后浑水摸鱼,仗人势的,如今没了个依仗,就只有在嘴皮子上过过干瘾了,实在是再讨人厌不过了!” 树倒猢狲散,到傅母这里是,树还没倒,那些个猢狲都快被铲除光了。等到树倒了,侥幸存活的猢狲个个都成了缩到乌龟壳里的,不敢再升起什么侥幸心,战战兢兢的可没了往日里嚣张的气焰。 而底下有那不满的,也就是薄荷说的这些了,没皮没脸的,不敢自己出头,反倒是借着其他事儿,打着旁的名头,出来滋生是非,实在很遭人嫌。 芦荟闻言,也是同意了薄荷的说法。先前若不是永平被老爷叫出来出面送走,怕还少不了些闲言碎语呢。 翠竹红着眼,解释道:“她只管是一上来就塞给我一对镯子,我连拒绝的话儿都没说出口呢。” 薄荷和芦荟对视一眼,芦荟斜看了翠竹一眼,朝薄荷微微点头,薄荷明白了,拉了翠竹到一旁去。 实在不是芦荟和薄荷风声鹤唳了,只是先前红玉的事儿,实在是叫她们惊醒不少,可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PS:……   ☆、249章 兴风作浪 薄荷和翠竹说了几句,便把心神不宁的翠竹打发走了,便是那对银镯子也塞到她手上,只管叫她戴着。 薄荷回来冲着芦荟摇摇头,低声说:“我看宋新家的也是急昏了头。” 芦荟沉吟一声,道:“是不是急昏了头,我去问一问便知。”她是不是急昏了头,芦荟不好说,但真是胆子大,都那么急巴巴的把手伸到正院来了,可见柳姨娘也是急了。 薄荷点了点头:“你去罢,太太这儿有我呢。” “对了,先前顺郡王妃差人送了帖子来,我正要拿给太太呢,你一会儿别忘了拿过去。” “顺郡王妃?”薄荷想到了姜侧妃立马皱起眉头来,嘀咕道:“怎么到哪里都有姜家人?” 芦荟对着姜家人尤其是姜夫人很是看不过眼,只和薄荷说:“只管拿给太太,看太太怎么说。” 宋新家的正和府里头相熟的媳妇子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外头小姑娘热情的叫着:“芦荟姐姐来啦。” 宋新家的心头一跳。 芦荟笑着同那小丫头说道:“原是太太知道宋嫂子回府里头交差,便是惦念起柳姨娘来,特别差我来问问宋嫂子,柳姨娘病养的如何了?” 小丫头讨好道:“这种事儿哪里还需得芦荟姐姐亲跑一趟,只管叫我们跑个腿便是了。” 说着便是有机灵些的小丫头去叫宋新家的,宋新家的心里直打鼓,又不好露怯,跟着到了芦荟跟前。 芦荟挺客气的叫了句‘宋嫂子’。宋新家的可受不起芦荟的这般客气,她男人在庄子上虽说大小也是个管事,她在府里头多少也有些面子,但万万是比不上在太太跟前当差的大丫环的。 就算是在庄子上,府里头的消息知道的晚。可都到这会子了,再没点眼色的都知道如今府里头早已经变了天了。 不光是原先定海神针般的老太太倒了,如今府里头做主的彻底成了太太;便是如今的后院可也是彻底变了,本来挤得正院暗淡的南院早已经是过去了,便是柳姨娘都躲到庄子上来了。 这可真是原本怎么想都料想不到的,宋新家的心里忐忑。就听芦荟笑盈盈的开口道:“太太听说柳姨娘的病可是大好了?” 宋新家的一听这话就一咯噔,知道事情要糟,正琢磨着说辞呢,芦荟不停歇的又说道:“这可是正好呢,等明儿派个大夫去跟着瞧瞧。当初柳姨娘病的断断续续的,就是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来,可曾想被侯爷叫人送去了庄子养了些许日子,就是大好了呢。” 当初柳姨娘的病是怎么回事,芦荟心知肚明,只怕宋新家的毫不知情。 一听芦荟这么说,宋新家的多少有点懵,当初柳姨娘被送到庄子上来。只对外说是送去养病的,实际上怎么回事,柳姨娘能不清楚么?她倒是不会往外说。只说是太太遣她过来的,也就够底下人猜测的了。 宋新家的也只当是苏颖不容人,到底柳姨娘不是原先的魏姨娘,张狂到快要爬到正院头顶上去了。 可乍一听芦荟说把柳姨娘送到庄子上是侯爷下的令,宋新家的当下就冒出了冷汗,她可不会怀疑芦荟说的假话。这样的事儿只要问问府里的人都能知道真假了。 宋新家的咽了咽唾沫,扯动着脸皮说着:“太太可是宽厚呢。” 这边儿芦荟和宋新家的‘相谈甚欢’。那边儿薄荷把顺郡王妃送来的请帖递到了苏颖手里。 “顺郡王妃送来的?”苏颖接过来,轻轻挑了挑眉。 说起顺郡王来。他虽说是宗室中人,可因为上一代皇权交替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导致了顺郡王在宗室中的地位很尴尬,这从封号上就能看出端倪来。 好在顺郡王是个很懂中庸之道的人,他很少掺合朝堂的事儿,不拉帮结派,多少让上位者满意。 所以顺郡王和傅奕阳这样的权臣基本上就没什么往来,顺郡王妃送请帖来也差不多是今年的头一遭。 和薄荷她们俩想的差不多,苏颖也是想到了姜侧妃身上去了,要知道上一回姜夫人派人来送诚意过来,竟是还跟着个姜侧妃派过来的丫环。 苏颖在心里冷笑,是来增加说服力呢,还是想以她侧妃——或者更该说她身后的顺郡王——的身份来压人呢。 这种事,姜夫人可不是没做过:觉得自己压不过了,就把更厉害的搬出来。 想想钟继夫人不也是,和苏颖说话的时候,句句不离钟家老爷子一样。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苏颖从苏夫人那里得知了钟继夫人、钟家老爷子以及姜夫人的母亲钟家原配夫人,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后,苏颖都觉得没法好好地对待了。 苏颖打开请帖看了看,只是很普通的邀约,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如果李夫人在这儿就好了,她应该会吧啦吧啦的说出一大堆顺郡王府后院的密事来,苏颖这么想着。 “明儿叫人去打听下郡王府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再说罢。”苏颖想了想,这么说着。 薄荷瘪瘪嘴,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姜侧妃在其中掺合的?” 苏颖想了想,倒也不曾听说过顺郡王宠妾灭妻,这是顺郡王妃亲下的帖子,管姜侧妃一个妾什么事。 说是侧妃,其实就是小老婆,不过称谓好听而已。想到这里,苏颖不禁想起苏侧妃,不管游戏里如何,就是到了这里,自从知道苏侧妃是真实存在过后,苏颖曾经有一段时间下意识的多注意了一些。 那些个夫人太太提起苏侧妃来,多是不屑的,再不然就是把她形容成一个红颜祸水。 这也很好理解,苏侧妃出身卑微。竟是成了亲王侧妃,就算是个小老婆又如何,夫人太太们见了也还是要向她行礼的,这让正儿八经官家出身的夫人太太们心理上就很过不去。 再说了,正妻和小老婆是天然的敌对。她们自然是看不过小老婆大行其道的,自然就看不惯把小老婆做到快到极致的苏侧妃。 苏颖当时就想,幸亏她们的教养让她们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不然苏颖听到的可不只是诸如‘红颜祸水’‘奴颜媚骨’这类的词了。 “太太?”见苏颖竟是出起神来,薄荷轻轻唤了一声,把苏颖拉回到现实来。 苏颖轻轻笑了下。看来陈宛秋那张小纸条带来她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还大。 要知道就是知道了她现在的容貌和苏侧妃肖似后,她很多时候都是下意识的就忘记了这点。即便之前去忠睿王府见忠睿王妃,她也没有跟如临大敌一般。 如今陈宛秋的那张纸条让苏颖意识到她曾经犯过的错误,在云若寺外,马失蹄拉着马车狂奔。生死攸关时,被忠睿王爷救了时,她的表现出格了。 这也不能怪苏颖,她那时候几乎以为她要死了,对上熟人,就算只是游戏里的npc,但现实中有对应上身份的,不能算是熟人的人。她没有崩溃到错乱,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已经是很好了。 苏颖不知道忠睿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像是她也不想知道如今侯府内外又增加了忠睿王爷的人手,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 苏颖只能假装不知情,假装陈宛秋给她的纸条上的内容,只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同时,苏颖想要把陈宛秋剁手的心思越来越强烈了。 “去倒杯茶来罢。”苏颖同疑惑的薄荷说着,薄荷应下了。转身去倒茶。苏颖瞟了一眼手边的帖子,觉得略微有点心烦。怎么这段时间,烦乱的事儿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感觉就好像没个消停的时候。 薄荷把茶端上来,顺便把请帖收了起来。 苏颖刚喝了两口茶,那边芦荟就回来了,朝着苏颖曲曲膝盖,神色忿然的。 “怎的了?” 芦荟凑到苏颖跟前说了一通,说完时看了看苏颖的脸色,忿忿道:“她哪里是思过,倒是把自个当成庄子上的主子了,嘴上更是没个遮拦,竟是在背后这般说您,早晚叫她烂了舌头。” “这倒是稀奇了。”当时柳姨娘可不是被舒舒服服的请到庄子上去的,傅奕阳都下了定论了,她倒是能作怪,一大清早的就跪到正房门口来,哭着求着让苏颖宽宏大量的宽恕她这一回。 说的好像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全都是苏颖的主意一样。要知道苏颖原先可是警告过她,让她老实一点,哪想到她竟是听不进去,以往的那点子察言观色的聪明劲儿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到最后作到傅奕阳都厌烦了,亲自插手了内宅事,叫永平把柳姨娘给送走。 当时柳姨娘在正房门口哭求,来来往往的人经过都要扫一眼,虽然没什么人敢凑过来看热闹,但她那样子伏低做小的请罪,偏偏没什么好结果,指不定私下里叫不知情的人怎么看苏颖呢,说不定就会说她苛待妾室了。 如今都到了庄子上竟还不老实,哼,真是丑人多作怪。 “太太,这是?”芦荟不大明白,苏颖沉下脸说:“我竟是不知道她还有一张能颠倒黑白,舌灿莲花的嘴呢。” 当时送她去庄子上,虽说是给了她最后的颜面,说她是养病,可是永平扭送她过去的,都该知道那不过是变相的流放呢。 芦荟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苏颖挑眼看她,“有什么只管说。” “奴婢觉得柳姨娘不大对,”芦荟咬了咬嘴唇,“只她不该有那么多钱财的,听着宋新家的说的,只感觉柳姨娘倒是不吝啬钱财的。奴婢瞧见宋新家的手腕上戴着一对金镯子,瞧着成色可是不差的。先前宋新家的给翠竹的银镯子,我也瞧了,是细银的。” 苏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芦荟这般说。大抵柳姨娘在银钱上不怎么吝啬。“竟有这事儿?” 苏颖原本并不讨厌柳姨娘,后院里哪个女人不想得到宠爱呢。尤其是还有猖狂爱作死的魏姨娘‘珠玉在前’,后头丽月这个看起来最是憨厚,实际上心机深沉的也忍不住冒头。 这么一对比,还懂的察言观色的柳姨娘倒是好了一些。头前让柳姨娘管家的时候。小打小闹的贪墨一些,使唤着银钱收买下人,苏颖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想老板底下的经理,谁会没点私心呢。不给根萝卜,怎么能使唤好人给你干活呢。 可柳姨娘搞到如今这局面,就纯粹是自己作死了。 苏颖倒是猜出一些柳姨娘突然蹦跶起来的目的。她那么作死了,苏颖肯定要出手管教她,动静再大些,最好叫傅奕阳知道,转而把视线投到她身上去。如此的话才能在傅奕阳跟前露露脸,反正再坏可不比长年累月的见不着傅奕阳的面好。 柳姨娘目的是达到了,可她倒是错估了傅奕阳的反应。 “她在庄子上收买下人可做什么?”苏颖冷笑一声道,这可没什么意义,就算是那些庄子上的下人,在背后说苏颖几句坏话,那又如何?总之他们是不敢说到外面去的,他们该知道命运到底掌握在谁手里。 “太太!”芦荟可是受不了。先不说柳姨娘被遣到庄子上去全都是自作自受,单就是她是被侯爷遣送过去思过的,就该让她安分些。有点被‘流放’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庄子上还‘兴风作浪’,竟还作回侯府来了,实在是不能再姑息了。 “可清楚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的?”苏颖沉声道。 “这倒是奇了,先前送她走的时。只慌乱下收拾了行李,按理说她先前也不该存下多少余钱的。”她又不是魏姨娘。先前得宠,不知道得了多少好东西。 就算不说这些。就是魏姨娘的娘家指着侯府贪墨了多少,魏姨娘跟着分了多少好处,这多少是有定数的。 就是后来魏姨娘没了,查检出来的东西,可实在是叫人开了眼。苏颖当时只冷笑一声,同样是把东西记录下来,记成册子,扔给了大姑娘,不管她怎么处置,全都是她的了。 但柳姨娘不同,虽说先前在老祖宗跟前呆过,后来又成了姨娘,拿着和魏姨娘同样的月例。可这受宠和不受宠到底不一样,柳姨娘可存不了多少银子,就算是往后苏颖叫柳姨娘管家了,那就算能贪些油水,可也不足以让柳姨娘这般大手大脚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苏颖冷淡的说着,“那庄子可是公中的?” 苏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柳姨娘这样子可不正常,可是到今天为止,没人给她说过这件事呢。 当然,苏颖也不怎么在意,她不觉得柳姨娘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芦荟一愣,没想到苏颖会突然这么问,但愣了下后,她就意识到苏颖话里的弦外之意。 “太太……”芦荟神色愤然,想说什么,可苏颖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柳姨娘那边?”芦荟说完紧紧抿着嘴,苏颖笑了笑,她都没觉得多恼火,反而是芦荟更着急了。 “叫宋新家的看着她。”既然那么短的时间内,芦荟能从宋新家的嘴里知道那么多,可见这位可不是什么被锯了嘴的葫芦。 “这?”芦荟错愕。 苏颖“嗤”了一声:“既然柳姨娘叫她来,定是有她的道理,你只管去和宋新家的说,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芦荟觉得不解,薄荷在旁边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她不由得跺跺脚。 芦荟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不愿的说:“知道了。” 苏颖低头端起茶来想喝,不过茶有点凉了,薄荷扁扁嘴道:“我再去倒一杯来。” “嗯。” 薄荷只有悄悄的瞪了芦荟一眼,就下去重新沏茶来了。 苏颖看了一眼仍旧抿着嘴的芦荟,和她解释说:“柳姨娘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愿意在庄子上作,就让她继续作下去,我倒是想看看她那些闲钱用光了。倒是该如何了?” 芦荟果然是跟在苏颖跟前最久了,就算是由着以前的苏氏变成了现在的苏颖,她还是很快一点就透,她露出费解的神情,然后舔了舔嘴角。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太太的意思,可是叫宋新家的去骗……” 苏颖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芦荟看了看苏颖的脸色,意识到她没有真的在生气,只抿了抿嘴说:“我知道了。只管叫宋新家的去哄着柳姨娘,让她没心思去想旁的。” 苏颖再次瞪了她一眼,眼睛里却带着笑意,语气不好的说着:“芦荟,你可记得。有时候可不能把话说明白了,你心里清楚可就行了。” 芦荟低下头。 “好了,我都不知道离了你该如何了。”苏颖笑着说着。 芦荟没说话,等她说话的时候,明显是哽咽了。 苏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等她回想一下,觉得她刚才的那句话是有那么点煽情,煽情到她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有点饿了。去厨房叫紫苏做点吃得来。”苏颖像是撵鸭子一样把哭鼻子的芦荟撵走了,她才不愿意看到别人,尤其是亲近的人。在她跟前掉眼泪呢。 芦荟破涕为笑,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头擦掉眼泪,往外走。正好碰到了端茶过来的薄荷,薄荷鼓着脸冲着她,用鼻子喷出一声。 芦荟不理她,她可不想叫薄荷知道她刚才哭过了。实在是有那么点丢脸,而且在太太跟前。真是太不争气了。 薄荷冲着芦荟的背影,哼了一声。心里想:‘你不告诉我,我去问太太’。 显然,薄荷没成功,她怨念的盯着白芷,“怎么是你?” 白芷也是一头雾水呢,芦荟好好的,突然找她过来,跟她换了一下当值的时间。 更让她不解的是,薄荷是怎么的了,用幽怨的眼光盯着她,她又没怎的她。 “你怎的了?”白芷终于忍不住的问她。 “芦荟呢?”薄荷压低声音问道。 白芷摇了摇头,“她跟我调换了,她怎么了,我正想问你呢。” 薄荷扁扁嘴,不说话了。 白芷无奈了,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都这么莫名其妙的。 苏颖本来还想和傅奕阳说一说顺郡王的事呢,只是他今天在书房呆到很晚,来正院的时候,苏颖都已经睡下了。 掀开被子的时候,苏颖就醒了,半掩着嘴打哈欠,含含糊糊的问他:“怎么这么晚?先前送去的信可看了?” 傅奕阳想到潘璋写的那封措辞严厉的信就冷笑一声,“他也就那么点担当了!” 说着往床上一坐,把苏颖搂过来,手指顺着她披在肩上的发丝滑到腰间揉了一把,可见潘如月的死也没带给他什么触动。 苏颖身子偏开,想到昨儿他们做的出格了,今天看到桌子的时候她都是各种不自在,腰上还酸着呢,她没好意思叫芦荟她们帮她揉揉。 伸手点住傅奕阳的胸膛:“别闹,我可有正事儿要问你呢。” 傅奕阳挑挑眉毛,手上动作不停,掀开睡衣直接摸到了腰间的滑腻的肌肤上,嘴里还说着:“什么样的正经事儿,比这个还正经?”说着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很有挑.逗意味的,引得苏颖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抓住傅奕阳作怪的手,想把它拉出来:“你就这样的看法?” 傅奕阳没再得寸进尺,只是力道适宜的给苏颖揉着腰,知道苏颖在说什么,冷哼一声:“不然呢?原我还有几分欣赏他,只如今怕也是我看走了眼。” 苏颖对此不置可否,抓着傅奕阳的手往别处按了按,示意他往那里按按,轻声嘀咕了句:“还酸着呢。” 这句话算是取悦了傅侯爷,他想到昨天的滋味,可是从前没有过的,不禁有些意动。喉咙滑动了下,手就有些不老实了,被苏颖觉察到,干咳了一声,才不甘不愿的回到原处,继续刚才的活儿。 想了想,傅奕阳略一皱眉道:“你大可不必把那封信放在心上,只当是潘璋不知所谓便是了。” 不知所谓兄妹哈! PS:……   ☆、250章 你死我活 苏颖被揉的舒服得轻哼一声,傅奕阳手下一顿,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按着。 “你说的倒是好听呢,不放在心上?”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鼻子里哼哼出声,“你可是险些都看不到那封信了。” 傅奕阳可没想到苏颖这么气恼,上了床来,搂住苏颖让她趴在他身上,顺着她的头发:“这么生气?” 苏颖撑着手在他的胸膛上,随着这个动作,睡衣滑下来,露出雪白的胸.脯,引得傅奕阳凑过去吮了一口。 “可不单单是生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苏颖狠狠得瞪了他一眼,把他摸到脖颈上想去拉扯肚兜的手拉下来。 结果被他耍赖般的放到前面起伏的胸.脯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在苏颖出声之前,却有老实了,把手重新放到苏颖的腰上继续揉捏着,并且示意苏颖继续说下去。 苏颖眼里流光溢彩的,嗔瞪起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我虽然理解他是因失了妹妹,可不该把责任都推到咱们夫妻身上来。”好吧,这么说都是加过修饰的了,要知道苏颖在看那封信的时候,就怒气上冲,等到看完了,那封信还完整无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可笑的是,“看出来他是什么个意思么,只想着要是你我夫妻二人能够退让一步,接受潘夫人曾经提起过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就不会有今天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温和’的点呢,由此可见潘璋的那封信到底是有多‘愤世嫉俗’了。 苏颖想了想,趴到傅奕阳身上。眯了眯眼睛:“照着他的说法,你干脆别存在好了。” 傅奕阳咳嗽一声,伸出手来摩挲了下她的嘴唇,按住她的后脑勺,亲吻了下。迅速伸到嘴里搅了一圈,然后咂咂嘴:“怎么一股子酸味?” 哈,合着她刚才的话全是白说了,抿抿嘴儿,翻身到一旁去打了个哈欠。原本在傅奕阳过来之前,她都已经睡了一会儿了。这会子可没精力再陪侯爷玩‘牛头不对马嘴’的游戏了。 “不是说有正经事要和我说吗?”傅奕阳把被子拉好了,说了这么一句。 苏颖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会儿,枕到他臂弯上:“今儿顺郡王妃发了帖子给我,这可是稀奇了。” “嗯?”傅奕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顺郡王?这是稀奇了些。” “你不知道点什么?”苏颖觉得惊奇,她这种好似傅奕阳是万能的,什么都知道的语气,一定程度的取悦了傅侯爷。 “顺郡王府亏欠国库的欠银,数量可不少。”傅奕阳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以为像他会想尽方法归还欠银才对。”从傅奕阳的工作强度和数量来看,他的老板这次可是下定了决心,不然的话,傅煦阳可不会就为了不愿意承担侯府二十多万两其中的十分之三。甚至是更少。 想来以傅煦阳的性子,如果他不闹着分家——当然,当时的分家也只是傅煦阳的一时策略。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该分给他的十分之三的家产。而是整个侯府,尤其是傅奕阳的爵位——他绝对会一两银子都不会出的,要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分两必争了。 到最后,二房就出了一千两,还是陈宛凝偷偷送过来的。不过到最后苏颖也没要她的,还回去了。 如果把慷他人慨也算上的话。苏颖给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的,记载着属于傅母私库的清单。那上面的东西价值相当不菲。 由此,苏颖有理由相信,在傅母管家的那段时期,她手指缝可是很松的。 扯远了…… 傅奕阳沉吟了下,意味深长的说:“钱财,不管是从自己的口袋里还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掏出来,总是不容易的。” 苏颖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一句:“你是想说你视金钱为粪土吗?” 傅奕阳笑了一声,舒展了下身体,把苏颖包裹在他的怀里,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部,轻声哄道:“睡吧。” 等到第二天送走傅奕阳去上班,苏颖才回想起来,貌似侯爷已经做了表态。不过他是什么意思呢,想叫她去做劝说者么,把钱财从别人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劝说者? 她像吗? 当然不像了。 不过就当是去闲聊了,她也想知道,傅侯爷说的是不是真的原因呢。 芦荟过来的时候,苏颖就和她说:“去告诉顺郡王妃,就说我应了她的邀请。” “您不是说叫人去查查郡王府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么?”芦荟提醒她。 “这样,那就先去查查吧,瞧瞧郡王府后院是否平静?”没事做,总得要给自己找点事来。最近苏颖可真没打算出门,她算是发现了,每次出门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前面那些遭难的事情就不说,上次好不容易出趟门,就只是回趟娘家,都能被陈宛秋找到。 不但要承受和陈宛秋脑子里只有自己的面对面谈话,还带来了,反正不是好的后遗症。 想想看吧,那张小纸条就不说了,还有接踵而来的各种问题。 忠睿王爷对侯府的戒严又加强了,这算什么,变相的监视?没有谁会喜欢*全都暴漏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尤其这位还是利益相关者,就算是他也在陈宛秋也是一样。 虽然这一点,让苏颖没有那么的反感,可也只有一点点。 对忠睿王爷要做的这一点,苏颖表示喜闻乐见,并且对忠睿王爷表达了鄙视。 苏颖觉得忠睿王爷会转过来对付陈宛秋,导火线应该是陈宛秋自导自演了‘英雄救美’。 可在苏颖看来,忠睿王爷会陷入这么一出,全都是小看了女人的下场。尤其是小看了身为穿越女并且有空间外挂的陈宛秋的下场。 想想看吧,以前他们俩是多么的浓情蜜意,光是苏颖知道的他们俩的约会,可就不止一回。 虽然约会的地点都很奇葩,比如说他们俩的老地方——云若寺;约会的时间也很有意义——元宵佳节。 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从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忠睿王爷会纡尊降贵玩这一套了。从这一方面来说,就不能不佩服陈宛秋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俩,忠睿王爷和陈宛秋,走到现在这一步,简单来说那就是恋爱失败了。 不但不老死不相往来。还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这不是夸张的说辞,是字面意义上的。 他们俩的这恋爱恋的可真够恢弘的,而且牵连可真够广的。 苏颖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这对狗男女。最好是争斗个你死我亡的! 芦荟叫人去打听了下顺郡王府后宅的事儿,很有效率。当然,打听到的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不是秘密的事儿。 芦荟听了都忍不住咂舌:“这郡王府后院着实挺混乱的。” 要是苏颖来说,她会更想说的是热闹吧。 顺郡王最近宠爱的是一位姓王的侍妾,刚进府没几个月就怀上了,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爆出喜讯,就因为自个不小心误食了寒性食物把自己给弄小产了。 大夫一问。这都怀孕两个月了,惹得郡王不是很高兴,眼看王氏就要失宠了。 姜侧妃最近倒是春风得意的。还随着郡王妃出门见客了,一妻一妾倒是和和美美的,不知道叫羡煞了多少人呢。 凡此种种的不胜枚举,多是后宅琐碎事。 “顺郡王妃可是个宽厚之人?”苏颖听着旁人对顺郡王妃的评价,忍不住来了句:“芦荟,你可知道外人通常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芦荟一惊。话险些都说不清楚了,干巴巴的说:“太太。您怎么想知道这个了?” “咦?”苏颖本来真的是想随口问问,但一看芦荟这幅样子就知道有问题。她懒洋洋的往后靠在大迎枕上,“你知道什么?和我说说。” “太太。”芦荟显然不理解苏颖的恶趣味,跺了跺脚。 “很糟糕吗?”苏颖微微拧起眉,“难道会比昨天你告诉我的那些个评语还糟糕?” 芦荟被噎住了,看了看苏颖的脸色,知道她并没有生气,只干巴巴的说:“差不多吧。” “哦?”苏颖不觉得会有什么高的评价,毕竟谁叫现在侯府后院空荡荡的,这可是实在是太罕见了。 就连农户一年多收几担粮食都还想着买个小妾呢,那些夫人太太们或许都在私下里想着,什么时候侯府会进新人呢? 花无百日红,就算是近期内不会,但总有一天会的,看看那时候,说不定就会‘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了。 虽然这些话不会说到苏颖跟前来,但苏颖总有途径知道,或许是不用其他途径,从她们的眼神中苏颖都能感觉到。 还有那些评价她的话,同样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或许这就是身为侯夫人的好处之一。 说实话,苏颖在感受到那种她们试图传达的眼神的时候,心里不是尴尬或是忿忿不平,而是微妙的自豪感。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感,说真的感觉还不赖。 至于柳姨娘在背后说的那些话,就算是芦荟委婉的进行修饰了的那些,苏颖还真的不在意。 苏颖这么想,可芦荟不这么想,她可是相当愤恨柳姨娘竟然在背后编排苏颖的。 那就更不用说其他的,反正只要是说苏颖的一句坏话都不行。 苏颖不知道芦荟在纠结此事,她陪着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上午——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合适,毕竟两个小家伙里头只有一个真幼童,另外一个又傲娇了,但总的来说,对付这两个比对付两个真的幼童还要耗费精力——刚歪着就有了睡意,和芦荟说了这么多话就已经是极限了。 芦荟见她眯着眼睛,欲言又止。 “怎的了?还有更难听的?”这两天还真是常常见到芦荟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苏颖微微掀开眼皮,难道还真的有说的更难听的,不堪入目的? 这倒是让苏颖想起姜夫人来了,姜夫人原先说她善妒不容人没达到应有的效果后,反而是转战说傅奕阳傅侯爷惧内了。不过很可惜,也没什么效果,就像是只在大海里掀起一小朵浪花,迅速就没影了。 “这倒不是,只府里头有些个嘴巴不干净的人,就像是整日里只知道嗡嗡叫。惹人厌烦的苍蝇一样。” 芦荟本来是不打算让这种事来烦扰苏颖的,可不管怎么说,她只是大丫环,不能私下里替太太做决定。平日里太太待下是宽宥,但做下人的可不能跨越了底线。否则的话,那不就成了奴大欺主了。 苏颖首先想到的不是府里头有贰心的下人,而是觉得芦荟这嘴巴还挺毒的。 “都是些什么人?” 芦荟把人说了,苏颖在心里冷笑,道:“一群小人罢了。” 不过,苏颖可不打算多管,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更何况这群小人就像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扎到地洞里老鼠。还没到多惹人厌烦的地步,但就是有时候不会让你多安生。 “杀鸡儆猴,他们就会老实了。” 芦荟应了声。她会做好的,总不能让那些苍蝇整日里再嗡嗡叫,太叫人膈应了。 顺郡王府 绿染一双手上下翻飞给姜侧妃挽了一个南边时兴的发式,笑着说:“这发式可是最近南边时兴的,主子的鹅蛋脸衬起来才好看呢。” 完了之后,指着匣子里的一个香水瓶子说:“这洋人的香水可跟咱们寻常用的香包不同呢。据说这回儿府里头总共也就得了几瓶,除了主子这儿。也就只有王妃那里有呢。” 姜侧妃冷淡的看了一眼,不觉得有多荣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过是王妃挑完剩下的!” 绿染这下不敢开口了,由着姜侧妃怔怔出了半天神。 姜侧妃在姜家是嫡长女,是娇养着长大的,后头选秀进宫,姜侧妃原本也是本着嫁给皇子的,但没想到后来被指给了顺郡王做侧妃。 姜侧妃进府的时候,顺郡王妃已经嫁进来好几年了,连嫡子都生了,虽然不见得多得顺郡王的喜爱,但好歹有嫡子,有名分,地位稳固着呢。 但姜侧妃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而且一进门给顺郡王妃跪下行礼,姜侧妃就深刻感受到了和顺郡王妃之间的差别。 当时姜侧妃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只记得后头哭了一场。但哭完之后,姜侧妃就擦干了眼泪,她不甘心就这样过下去。 给顺郡王妃的那一跪就让姜侧妃深刻的怨恨上了顺郡王妃,她想夺得顺郡王的宠爱,让顺郡王妃这正妻做的有名无实。 姜侧妃比起顺郡王妃很有优势,长得貌美年轻,娘家有给力,她也很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把顺郡王给笼了过来。 姜侧妃起初洋洋得意了一阵子,她心想着,就算是顺郡王妃占着正妻名分又如何,不过如此。 可顺郡王妃表现的很是出乎姜侧妃的意料,她好似完全不在意自个的丈夫近乎独宠一个侧妃。就是见姜侧妃的时候,也仍旧是笑意盈盈的,非但如此,顺郡王妃还很贤惠的提出带姜侧妃出门赴宴。 顺郡王很满意的看着顺郡王妃,他很满意的看到这种‘妻贤妾美’的场景。 那是姜侧妃嫁到郡王府来的第一次出门赴宴,原先在姜家时,作为家里的嫡长女,姜侧妃可没少跟着姜夫人出去赴宴见客。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顺郡王妃带姜侧妃去的自然都是正妻的场合。在那里,等她们知道姜侧妃的身份后,眼里好似就没有姜侧妃这个人。 主人家还笑着对顺郡王妃说:“你该早和我说你带人过来的。” 转身就吩咐丫环:“去叫姨奶奶出来招呼客人。” 姜侧妃当时觉得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下去。 而带她出来的顺郡王妃就好似没看到她的尴尬、难堪一般,照旧笑意盈盈的和周围的夫人们说着话。 姜侧妃都不知道那一天她是怎么渡过的,只浑浑噩噩的跟着顺郡王妃回到了郡王府。 顺郡王妃很体贴的对姜侧妃的丫环说:“侧妃身子不爽。这几日的请安礼便是免了罢。” 姜侧妃从来没觉得‘侧妃’这两个字有那么刺耳过,她深刻的意识到了,就算她再得宠,再怎么让顺郡王妃有名无实,但终究她就是个妾。再怎么也成不了妻。 作为一个妾,她不但不能出门,连宴席都要瞧着顺郡王妃的心意才能露个面,即便是露面,也只会得到那些前来的夫人太太的无视。 她们不会用鄙夷的眼光看她,她们只会无视她。当她不存在,这可比用鄙夷的眼光看她更让她觉得难堪的。 姜侧妃不知不觉扯烂了一条帕子,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浅红色绣缠枝牡丹花样儿的圆领褙子。一头青丝高高挽起来,上头插着赤金点翠凤头钗,凤嘴处衔着一溜儿的小珠子。耳边的绿色耳坠,衬得她肤色越发雪白莹润。整个人便如绽开的牡丹,妩媚娇艳。 姜侧妃不由得细细看着自己的嘴唇眼角,明明她还是正好的时候,然而顺郡王却是更喜欢更新鲜水灵的了,就像是那个水灵的能滴出水来的王氏。 男人的宠爱。可实在是靠不住,姜侧妃不由得想。这时候都已经这样了,等到她颜色不再。可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到那时候,顺郡王妃仍旧占着名份,她呢? 幸亏她懂的还不算太晚,王氏那个蠢货,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出手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给除掉的吧。 “主子,郡王妃下帖子请了勇武侯夫人呢。”红绸过来禀报姜侧妃。 姜侧妃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顺郡王妃又想做什么?还想着用这种方式昭显她正妻的身份吗?前几天还昭显着她的贤惠,把她带出去赴宴。 那可真是叫高高在上的顺郡王妃失望了。她如今可不是刚嫁到郡王府时的她了。 但是,红绸带来的消息还是让姜侧妃疑惑了。“可知道王妃请勇武侯夫人来做什么?” “只说是请勇武侯夫人来郡王府赏花,旁的倒是没打听到。” “赏花?”姜侧妃嗤笑一声,“看来咱们的郡王妃可是很有闲情逸致呢。” 这理由姜侧妃自然是不信的,但姜侧妃一时半会的可还真猜测不到顺郡王妃想做什么。 刚这么想着,顺郡王妃跟前的大丫环就过来了,只说是勇武侯夫人应了她的邀约,只等后天过来,叫姜侧妃作陪,到底曾经是打过交道的。 那大丫环在的时候,姜侧妃还能笑意款款的,但等到那大丫环一走,姜侧妃就沉下脸,在心里冷笑,她那好郡王妃可真是会磋磨她! 什么叫曾经是打过交道的,她可不信顺郡王妃不知道姜家和勇武侯府的纠葛! 让她去作陪?难道不是让她过去受欺辱的?! 虽然她没见过勇武侯夫人,没有和她面对面打过交道,但姜侧妃可是深切知道那位勇武侯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不是好应付的! 偏偏姜侧妃没法子拒绝,谁叫跟着正妻接待客人可是作为妾室的荣幸呢!姜侧妃讽刺的想着。 “叫人去问问郡王妃到底请勇武侯夫人来做森么?”姜侧妃到底心里不安定,想了想吩咐红绸,她可不想到时候在勇武侯夫人跟前太被动了。 红绸应了声出去了,绿染咬了咬下唇,嗫喏道:“主子,那勇武侯夫人可是……郡王妃这是存心要主子您不好看啊。” 姜侧妃嘲弄道:“她什么时候想叫我好看过!只我好不懂她请勇武侯夫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请她过来羞辱我,然后借此讨好她?呵呵,堂堂郡王府也不过如此!” 顺郡王手里没有实权,地位又尴尬,不然,姜侧妃在知道是嫁到顺郡王府时,就很是不情愿了。 “主子!”绿染不赞同的叫了姜侧妃一声,她觉得最近主子实在是不冷静了,这种话哪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姜侧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PS:……   ☆、251章 独木难支 姜侧妃不再言语上贬低顺郡王府,就算她再自怨自艾又如何,如今如何是更改不了她的身份了,只管叫绿染下去,她枕着迎枕小憩。 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就被绿染叫醒了,抬眼就看到她满面焦急,见她醒了,疾呼道:“主子,不好了!” “怎的了?”姜侧妃不悦的皱眉。 “方才府里头来人,说是源少爷他……” 姜侧妃以为姜源又闯出什么祸来了,只皱眉道:“源儿又怎么了?” “说是源大爷淫,辱了太太房里的丫环,把人给逼死了……为此,老爷执意要休了太太呢。” “什么?”姜侧妃这下子可错愕不已,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阴仄仄得瞪着绿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单就为了个丫环,不可能闹这么大! 绿染咬了咬嘴唇,嗫喏道:“那丫环的家人到府门口撒泼打滚得大闹,怕是外头全都知道了。而且……” 绿染在姜侧妃阴仄仄得目光下,一咬牙,说道:“那死的丫环原是太太房里头的,而且前头刚被太太给了老爷!” 姜侧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直要往前倒,好在被绿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叠声叫道:“主子,主子!” 姜侧妃咬着牙攥住了绿染的手,长指甲几乎掐进了绿染的肉里,只疼的她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唤。 “外头可知后面的事儿?”姜侧妃一脸阴沉,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问道。 绿染忙道:“并不曾!”心里却是想着。只怕是纸包不住火,绿染是跟着姜侧妃从姜家陪嫁过来的,对姜家的情况很了解,府里头的可有些下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绿染能想到的,姜侧妃何尝想不到。她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脸上没了血色,呆愣愣的样子让绿染觉得心酸,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可又不得不提醒姜侧妃,“主子,府里头来的人还在外头呢。” 姜侧妃顿了顿。忽然冷笑两声儿,唬的绿染一抖,只听姜侧妃道:“不外乎是我母亲派来的人,可见是我往前的话儿她半点都没听得见去,如今捅了天了。才记得我了,何尝知道我在这府里头过的艰难。她心里头可曾想过我……” 先前姜家和勇武侯府交恶,在姜侧妃看来,这里头姜夫人可是出了好大的力。只想着自己痛快了,也怎么不想想,勇武侯府可是她能够随随便便就欺负上门的!到了最后,偏叫她这个出嫁的女儿也赔上面子,却是险些就被人家也把面子踩到地上去。 这哪里会是堂堂郡王侧妃该有的待遇。姜侧妃心里清楚,顺郡王虽有郡王的爵位,可是连人家勇武侯都比不过。连带着她一个侧妃也跟着被人所轻视。 只那件事不说也罢,可如今呢,姜源又捅娄子了,先前打死人的事儿才停歇了几天,他竟是不知悔改,又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姜侧妃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只放开了攥住绿染的手腕,顺手将耳边的一缕乱发顺到耳后。轻轻的说:“叫人进来罢。” 她这会子这般冷静了,反而是叫绿染把心提了起来。担忧的看了姜侧妃一眼,见她闭起了眼睛,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绿染咬了咬嘴唇,擦干了眼泪,不能叫外人瞧出一丁点不对劲来,这才掀开帘子出门去领人进来了。 不同于姜侧妃这边的阴霾重重,勇武侯府里薄荷比手画脚的同苏颖献宝般的把事儿说着:“那婆子可是会撒泼了,就坐在姜府大门口拍着大腿哭嚎,说是自家姑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又说原本是个机灵的姑娘,在府里头夫人跟前做了大丫环,还说是家里头已经攒了银子要把她赎回去呢,可不等过来呢,就只等到了自家姑娘的尸身。” “原还说死的不清不白的,只道是被府里头的少爷强占了身子,偏偏自家姑娘是个硬气的,受不得这般淫.辱,只想不开……” 薄荷咬了咬嘴唇,顿了顿才继续说:“姜府门口早就围了不少的人,他们府里头的那几个门房干在那里着急也没法子,才要上前把人拉起来,那婆子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直哭的震天响,险些背过气去,可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直闹了有小半个时辰,姜府里头才出来一个管事,带了十来个家丁出来。” “那跟着婆子一块儿来的年轻男人忙是要去拉那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婆子,只叫嚷着民不与官斗。那婆子尖叫着骂那年轻男人,‘怎的就叫你妹妹白白死了’,一边哭嚎着‘我可怜的女儿’,才被那年轻男人拉着跑了。后边儿姜府的人追了几步,也没往前再追。” 说到最后,薄荷愤愤的说:“只叫人都知道姜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好呢!”就是不说姜夫人与侯府的个人恩怨,单就是姜家少爷淫.辱丫环,把人逼死,就足够人唾弃的了。 苏颖指一指桌子的茶,道:“已是温的了,你也喝一杯吧,说的渴了吧?” 薄荷谢过了赏才拿起茶杯,侧着身子一口喝尽了。 苏颖微微一笑,打趣她:“没曾想你还有当说书人的口才,说的好似亲眼见过一般的。” 薄荷跺跺脚:“太太!” 苏颖摆摆手,想了想说:“姜府门口还是这般热闹。” “太太?”芦荟疑惑的叫了一声,她觉得苏颖刚才这话总是有点什么的。 苏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让我想起前不久那姜大人的外室上门时引起的轰动来了,”扭过头来问薄荷,“可真是闹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可不是呢,好似引了好些人来围观。只把姜府门口都给堵住了。” “小半个时辰才够门房禀报到姜夫人耳朵里呀。”苏颖拉成了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一回儿可和上一回那姜存富的外室闹上门来的一事儿,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太太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设计这么一出的,想坏了姜家少爷的名声?可姜家少爷的名声本来就因着打死人的事落了地了。哪里还用得着费尽心力再故意折腾出这么一出呢。”芦荟不解道。 薄荷可不管这些,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甭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构陷的,可只说那姜家少爷淫.辱姜夫人房里的丫环,逼死人家的事儿可是真的。这下子不光是姜家少爷的名声扫地,就连姜夫人都脱不开干系,这一下子只叫我觉得解气了。” 薄荷的话叫芦荟跟着点头附和。苏颖坐在一旁若有所思。苏颖先前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时,想起了一个人来——玩得起无间道的姜二太太。 之前姜夫人联合潘夫人设计了那么一出,那么快就暴露了,可不就是姜二太太在其中玩了一次无间道。 那被抓住的管事媳妇看起来是姜夫人的人,实际上却是授命于姜二太太的。把什么都交代了,只管把错都归咎到姜夫人头上来。 如果不是禄小娃那鸡肋的技能,苏颖都料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姜二太太什么事。 如今再看此事,那管事的出来那么晚,做到这样的也只有姜府里头的人,想来应该是姜二太太吧 。 可这里面还有许多疑点,都说了民不与官斗,姜府虽然最近蒙了不少阴霾。对侯府来说,傅侯爷都不怎么瞧得上,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想来是不敢这么去闹事的。 可这一次不但闹了,还闹的那么大,怎么看都像是设计好的。 想想看,如果真的发生姜家少爷淫.辱姜夫人房里的丫环,把人给逼死了的事儿,姜家肯定是要藏着掖着的。 那么那所谓的家里人是怎么见着那丫环的尸身。还知道了死因的? 漏洞有,但旁人可不会在乎。要知道京城里可向来不缺那些八卦之人。姜家最近可是在京城大出风头,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外室门——其实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可谁叫姜存富昏了头似的把自己的庶弟推出来背黑锅,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说让就让了,实在是叫人不齿——已经让姜家吸引了不少眼球。 再加上后来又是姜源打死人的事件,尽管在这里面傅煦阳也跟着沾光,但谁叫那时候火力都集中到姜源身上了;再尽管这件事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有人顶罪,姜源被无辜释放了,但明眼人都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单就这件事就足够姜源声名扫地,想在京城里结门儿好亲,那是不可能了。 如今姜源打死人一事还没有彻底平息,这又出了这样的事,还牵扯到把人给逼死了,这下子姜源算是彻底黑了。 姜夫人和姜存富肯定也不脱不了干系,如今怕是焦头烂额了吧。 如此一来,就像是薄荷说的,这么着也算是让侯府觉得解了气了。 苏颖在心里琢磨着,觉得这一出戏完全就像是冲着姜夫人和姜源去的,想想姜源名声彻底毁了。 而对姜夫人来说,姜源可是她的命根子,原本姜存富就姜源一根独苗还好说,但如今姜存富竟然还另外有个儿子,这对姜夫人来说就是个威胁。 原本姜夫人还能压着不叫姜存富把那外室子认祖归宗,可姜源如今都这般了,说不定就不好再拦着姜存富了。 甭管这件事是谁做的,苏颖觉得都该给人家发张好人卡。 却说苏颖觉得姜存富和姜夫人是焦头烂额了,实际上可严重的多。 那闹事撒泼的事儿是昨天下午发生的,正好姜存富分别是从傅奕阳、敬国公世子以及陈远良跟前吃了三次闭门羹,心里别提多窝火了,等回府的时候,撒泼的人是不见了,但围观的人一时还没有散干净,等见着了姜存富的车架,还有人朝他那边指指点点。 姜存富阴沉着脸把那管事的叫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那管事的也不敢瞒。自然是说了。 当下险些把姜存富气的背过气去,嘴里直呼:“孽子,孽子!” 姜夫人还在发火,她分明是藏着掖着的,还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掩藏过去。哪里想到外面直接来了那么一出,把她的满心盘算都给打乱了。 阴沉着脸对邵安家的厉声道:“你且去好好盘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个天王胆子敢做出这事来!等查出来我定是要活剐了她!” 邵安家的心知姜夫人这是连她都要怀疑上了,心苦嘴更苦,如今可不是先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而是想着可别把玉簪是姜夫人给了姜存富的事儿透出去。不然的话,姜家的名声可是要彻底落了地了。 正待劝说,只听到外头丫环的惊呼声,不等姜夫人不悦,脸上阴云密布的姜存富怒气汹汹的进来。一脚踹翻了桌子,连带着桌子上的茶盘都落了地,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唬的邵安家的一跳,头皮发麻。 姜夫人虽说是心虚,但可不想叫姜存富知道实情,先发制人,愤怒指着邵安家的道:“你去给我查!我倒要瞧瞧。是谁这般来诋毁源儿!还有他房里的几个,也叫人留心些,免得真有那大胆的。只图着讨好源儿,让他身子还没保养回来的时候就胡作非为的!” 然后又愤愤不平的对姜存富说:“老爷,我看这一次可实在是非同小可!竟是故意编排了那等不曾有的事儿来诋毁源儿,抹黑咱们姜家!瞧瞧外面一下子就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了,实在是太过分了。诋毁了源儿那就是想剜我的肉啊!” 姜存富听了姜夫人这般说辞,迟疑了一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存富先前听了管事的说。‘姜源淫.辱丫环不成,还把人给逼死了。结果那丫环的家人找上门来了’,姜存富下意识的就信了。 谁叫姜源有前科,且那前科比这个还要严重一些——把老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女人都想要亵玩一二,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所以,姜存富才那么生气,毕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实在是叫姜存富面上无光。 一路上怒气汹汹的到了姜夫人的房里,又见姜夫人和其心腹在密谋,显然不会是什么好的,一怒之下就踢翻了桌子。 如今,听了姜夫人这样的说辞,想了想也就半信半疑起来。 姜夫人一看姜存富的神色,就知道她说的话起了一定的效果,就想着再接再厉的想着想着先把姜存富糊弄过去,然后再另外想办法,把事情给压下去。 姜存富暂时信了姜夫人的话,道:“还是先查查到底是哪起子小人,敢在姜府门口闹事吧!源儿如今可是到了说亲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可是不利的。” 这种事儿姜夫人何尝不知道,要是以往,姜夫人心里肯定是最揪心这个的——要知道在姜夫人心里,姜源就是配公主也是可以的,但她也没真的傻到认为,若有了淫.辱并逼死丫环的名声,可还能娶到公主——可如今,姜夫人最揪心的却是姜源的身子,大夫说了对子嗣有碍,但姜夫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源往后真的绝嗣,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大夫找神医来给姜源治病! 姜夫人想的太好了,想瞒住姜存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自从发生了姜夫人和姜源瞒着他去算计傅奕阳不成,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后,姜存富可就不怎么相信姜夫人了。 从姜夫人那里出去后,姜存富想了想把自己的心腹找过来,让他去好好查一查。 与此同时,姜二太太就和姜二老爷开诚公布的把事儿说了。 姜二老爷错愕不已,“源儿可实在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姜秦氏皱着眉毛,道:“可不止这件事儿,你可知道先前有人来闹事,把这件事捅出去了!” 姜二老爷拿眼看她,低声问:“这件事不是你的手笔?” 姜秦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不蠢,现在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源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咱们的儿子就不是了?” 姜二老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这件事是?” “我也正想不通呢,前脚刚出了那等子腌臜事儿,后脚就有人上门来闹事了,实在是太巧了些。这下子可好了。等明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姜源做了什么丑事了!平白得要带累到咱们,早告诉你,要是分家了,哪还会这么轻易被波及到?” 姜秦氏说起来仍旧愤愤不已,不知是在愤懑没提早分家,还是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节外生枝。这下子也跟着倒霉了。 “这时候我若是说分家,怕大哥可是不会同意的。”姜二老爷沉声道。 姜秦氏附耳过去跟姜二老爷嘀咕了两句,姜二老爷瞠目结舌,“这,这……实在是……” 姜秦氏的话让姜二老爷有点语无伦次。“这事儿大哥知道吗?” “大伯若是知道,哪里还容得大嫂继续为非作歹?恐怕先前和侯府交恶,都是大嫂的功劳,她曾经私下很是招摇的试图抹黑勇武侯夫人的名声。 如今更是又做出那等事儿,勇武侯可不像是受了欺负就忍气吞声的。大嫂做的那些事儿,怕是会被他归结到整个姜府上来,谁知道今日的事儿会不会是勇武侯在后头设计的?” 姜秦氏一想到这里也觉得后怕,她执意着要尽快分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要是真的到时候勇武侯报复姜家了,那她可是在里头做了不少事。万一被查出来,姜秦氏可不敢想了。 姜二老爷显然不知道妻子瞒着他都做了什么好事。但一听姜秦氏这么说,也下定了决心,就算姜存富不同意,可还有族长呢,只要是说动了族长,就算姜存富不同意也没法子阻止的。 等姜二老爷去想法子了。姜秦氏连忙把宝瓶找来,问她:“可查出来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吗?” 宝瓶摇摇头。 姜秦氏沉着脸。踌躇了一会儿道:“先把底下的小动作收了。” “太太,出了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外面闹事的是谁做的。我就不安心,还是先收收动作,免得叫人查出什么马脚来。”姜秦氏虽然从心里瞧不大上姜夫人,可这姜家能做主的可不止姜夫人一个,最大的当家人可还是姜存富。 姜存富要是执意盘查清楚,可保不准他们这边的人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他们还想着分家分出去呢,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我知道了,太太。”宝瓶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边儿的,”宝瓶朝前院努了努嘴,指的是姜存富的外室母子,“也不管了么?奴婢想着大太太可是等不及要除掉他们两个了。” 姜秦氏原本还指望着从那对外室母子入手,给姜存富吹吹枕头风呢,可如今形势不同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俩。 “不必管他们。” 心里却在想,在这节骨眼上,若是那对母子出了什么事,头一个被怀疑的可就是她那个好大嫂,再爆出来今天发生的丑事,想必好大嫂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达成了她的一部分目的了。 在姜夫人还没有意识到时候,她在姜家已是独木难支了。 很快的,都不用姜秦氏出马,姜存富就知道了姜源做的好事。 姜夫人信誓旦旦的说的‘不曾有的事’,可就变成了比先前姜存富先前听说的‘姜源淫.辱并逼死了一个小丫环’,要严重的多的‘姜源淫.辱并逼死了老子的房中人’! 姜存富在听到底下人说被逼死的是玉簪后,当下喉咙里发出“嘎嘎”两声冷笑,把心腹唬的一抖,顿时把头埋的更低,很不能埋到膝盖里。 “孽畜,孽畜!”姜存富如今把姜源立马打死的人都有了,还有姜夫人,姜存富想到姜夫人到这时候还想瞒着他,顿时就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愚妇,愚妇!” 绝对不能叫外人知道这件事,姜存富暂时歇下了要去教训姜夫人和姜源的念头,吩咐心腹去办事。 等心腹出了门,摸了一把额头,摸到一把冷汗,才意识到内衫都湿透了。 PS:……   ☆、252章 覆巢之下 姜府兵荒马乱了一整宿,姜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生生的熬了一整夜,等叫人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来来去去的全都是面生的,原先用惯了的几个大丫环一个都没在身旁,姜夫人这才真意识到这一回儿闹大了。 也顾不上其他了,一咬牙赶紧趁还能走动的时候,叫人去找姜侧妃。都到了这时候了,可什么都不瞒着了,连玉簪是前头开了脸给姜存富的事儿都一道让人带话过去,只等着姜侧妃还能给她拿个主意。不然就是叫姜存富看在姜侧妃的面子上,多少还能给她留点体面。 心下却是恨恨,转头就倚靠在床柱上,因着一夜未睡而显得憔悴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只在心里怨恨起姜存富,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姜家可是一穷二白,如今姜存富靠着她娘家升到二品了,如今反而是叫一个外室子登堂入室了! 既然想叫他认祖归宗,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姜夫人脸上异色未消,泪珠就从眼窝里噗噗的掉下来,她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源儿也险些被毁了,姜存富已然和她多年夫妻感情消耗殆尽,如今只怕是要反目成仇了! 姜夫人倍受打击,而姜二太太姜秦氏也不好过,她原本想着姜存富大发雷霆,可没有预料到在大发雷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着手整顿姜家了。 姜秦氏多年努力渗透姜家,成效是显著的,这从她的人成为了姜夫人的心腹,关键时刻反咬姜夫人一口就可见一斑。 但姜秦氏到底只是二太太。而且还是庶子媳妇,她比不上姜夫人,那就更比不上姜存富了。 因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原先安插到各处的人,被清理出了大半,如果不是姜夫人的人手也被一并关押起来。姜秦氏都认为姜存富是知道了她的计谋了。 姜秦氏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点蛛丝马迹来,让原先的努力都付之流水。 姜存富雷厉风行,能传到外面的也只有昨天被那婆子撒泼打滚,传出去的姜源淫.辱并逼死丫环一事了。 旁人在想打听点八卦。原本嘴巴松的几杯黄汤下肚,祖东也给倒出来的下人们,突然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战战兢兢的好似话都不会说了。 姜侧妃思来想去还是叫姜夫人派来的人带了一封信回来给姜存富,姜存富接过看了之后。颓唐的坐在椅子上,同心腹感叹道:“她若是儿子就好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颖才刚和芦荟以及薄荷谈论了姜家的热闹事儿,自家就也开始热闹了。 “太太,二太太跟前的翡翠来了。” “让她进来吧。” 翡翠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了,一脸焦急的说:“大太太,求求您快去救救二太太吧!” 苏颖眉毛一挑,心里还想着。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上回陈夫人也是这么焦急的跑过来,让她去救救陈宛凝,结果呢。陈宛凝屁事都没有! 现在陈夫人跟前的翡翠又跑过来,让她去救救陈夫人,这可真是奇妙。 “发生什么事了?” 翡翠咬了咬嘴唇:“二太太和二老爷吵起来了,而且……奴婢听到屋子里头砰砰砸东西的声音,奴婢是怕他们……大太太,求求您过去看看吧!” 不就是夫妻打架么?让她过去劝架? 苏颖在心里微微一哂。难道不是过去火上浇油的?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苏颖还是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问:“可知道他们俩为何吵起来?” 翡翠嗫喏道:“奴婢并不知。” 苏颖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上房冷冷清清的,这情况随着傅煦阳和傅母夺爵失败、傅煦阳分家之后就出现了,可再没有往昔孝子贤媳绕床,媳妇丫环争相服侍,太医问诊的时候了。 倒是如今傅煦阳在上房‘将功补罪’,陈夫人时常会过来,但傅煦阳破罐子破摔,索性摘了他孝子的面具,在上房不能出去,也不过是碍于傅奕阳跟他说的,但凡他出了上房,就只管把他送回老家去的限制。 苏颖很清楚的知道上房的下人怨声载道的,这也难怪,那些个下人全都是原先伺候傅母的老人了,这骤然从原先在同等仆从中高人一等变成了如今的生生低了旁人一等,这样的落差可叫她们不好受。 不说白鹭的事,单就是杜鹃的事儿,傅母的处置方法都叫人觉得寒心,更不用说,傅母还能动弹的那段时间,可没少打骂磋磨底下的小丫环。 在这种情况下,没点什么小动作可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如今傅母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傅母和傅奕阳母子毫无情分可言,母子之间反目成仇,傅煦阳笃定了到最后傅母一定会把她的体己私房留给他自己,而不是傅奕阳这个“不孝子”、“白眼狼”;如果不是陈夫人手里有她给的傅母私库里的清单;以及傅母还有那么点余威,在少了白鹭和杜鹃这两个厉害的大丫环后,傅母的体己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苏颖一路走过来,在这种静悄悄的氛围下,很容易听到屋子里头传来的砸东西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并没有听到陈夫人的哭喊声。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有他们俩的动静了。 傅煦阳气急败坏的指着陈夫人说:“我要休了你!” 听到傅煦阳这么说,陈夫人没有气的跳脚,她只是阴恻恻得看着傅煦阳,重重的哼出一声来:“看看现在,和你休不休我有什么区别,我如今也不过是守活寡罢!” 苏颖站在门外头。把他们俩的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挑挑眉。 芦荟没有跟过来,她站在长廊外面,至于翡翠,她站在芦荟旁边。不但如此,还背对着门口。 芦荟知道翡翠这是在避嫌,不由得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你到底不该去叫我们太太来的!”翡翠分明是知道什么,不然又怎么会冒失的去找太太来,估计是想让太太来淌这趟浑水。想把自个撇出去,想的可真美。 想到这里,芦荟嘲讽的看了翡翠一眼,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了一眼廊下的角落,那些往这边探头探脑的目光一下子消失了。 芦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先前翡翠不守着的时候不知道叫人听了多少,等出了事,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翡翠! 翡翠被芦荟嘲讽的嚅嚅无语。 芦荟不再管她,去看苏颖。 苏颖就站在门口,一点出声阻止的打算都没有,她就站在门口,里面的动静听得很清楚,心里还在想。陈夫人就该硬气一点,上去兜头给傅煦阳打耳光,扯他头发。挠他啊,反正苏颖觉得傅煦阳说什么要休陈夫人可都是说说而已。 毕竟就照着傅煦阳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举不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陈夫人生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就算傅煦阳有可能行了,照着他如今的能耐。当初分家分的三成家业就等着坐吃山空吧。以陈宛凝如今的深谋远虑,苏颖很怀疑。如今那三成家业是不是还全都在傅煦阳的手里。 要是傅煦阳执意要休了陈夫人,说不定第二天就等着人给他收尸呢。 想想。苏颖觉得还挺带感的。 芦荟看到苏颖闲适的站在门口听里面的热闹,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她有点明白太太为何会答应过来了,分明是想过来看热闹了。 作为急太太之所需的忠仆,芦荟都在想是不是应该搬把椅子来了。 看热闹的又多了一个。 傅奕阳衣袂翩翩的过来,出声道:“怎的了?” 苏颖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二老爷和二太太在里头有些事要谈。” 里面回应苏颖这么温和评价的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傅奕阳皱了下眉,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陈夫人,她红着眼圈,狠狠得瞪了苏颖一眼,等意识到傅奕阳就在一边儿的时候,她连忙把怒视收回来,没好气的说:“你们怎么来了?” 傅奕阳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无视了一地狼藉,对怒目而视似乎想要扑上来的对他拳打脚踢的傅煦阳说:“若你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就尽管大吼大叫罢!” 苏颖诧异的看了傅侯爷一眼,难道他有千里耳,不然他是怎么知道傅煦阳刚才和陈夫人在激烈的争吵些什么呢。 傅煦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冲傅奕阳大吼大叫,可一想到傅奕阳的话,就把话憋到嗓子眼里,低声嘶吼着:“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奕阳冷笑一声,似乎不想回答傅煦阳的问题。 陈夫人也跟着冷哼一声,嘴皮子动了几下,离她最近的苏颖听清楚了,她是在说“活该”么? 苏颖很好奇他们俩是怎么吵起来的?还吵到了这个话题上?难道是因为欲求不满就显得格外焦躁吗? 注意到苏颖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陈夫人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没好气的说:“既然大伯和大嫂来了,那我该回去了,我可不想再丢人现眼!” “你!”傅煦阳恼火得瞪向陈夫人,陈夫人撇撇嘴,不管他只径自走了出去。 苏颖回头吩咐芦荟:“叫人进来。” 黄莺和朱鹮噤若寒蝉的进来,苏颖沉着脸道:“这次先记着,若有下回,直接叫了嬷嬷过来打了板子,看谁还敢这么玩忽职守的。去照看老太太罢。” 她这般指桑骂槐的话让傅煦阳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现在脸上就没有点儿正常颜色。 傅奕阳对苏颖的含沙射影视若无睹,目送她带着丫环进了内室。傅煦阳和陈夫人可还真是‘落落大方’的就在傅母的卧房外的客厅里吵起来了,那么大的动静,傅母没听见才叫有问题呢。她只是口不能言,又不是听不见了。 “太太?”芦荟对苏颖居然进到内室里面见傅母感到不解,自从傅母再次中风瘫痪在床后,苏颖可都是能避则避,就算是来上房。也基本上是不进内室的。 苏颖微微一笑,轻轻按了按芦荟的手腕,示意她放轻松,那么紧张做什么?傅母不会吃了她,她又不会堂而皇之的把傅母怎么着了。 见到苏颖,傅母枯树皮似的老脸上显出一抹异色。原先鹰钩一般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浑浊不堪,显然是在受了病痛和外事的双重折磨后,她难以再显露出精光来。 苏颖想了想,开口说了一句:“只管放心,他们夫妻俩大抵不会和离的。” 和离和休妻的性质完全不同。如果陈夫人和傅煦阳和离,说不定陈夫人带着她丰厚的嫁妆,还可以找门尚可的亲事再嫁。 可若是被休弃的话,陈夫人往后许是会在家庙里常伴孤灯了。 “我想,二太太合该庆幸您雄心不在,没法子再构陷自个的儿媳妇了。”苏颖笑的温文,就连语气都很温和,如果不听她说话的内容的话。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柔呢。 傅母神色急剧的波动。 苏颖没再说什么了,万一再把傅母刺激出什么好歹来,被傅煦阳赖上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芦荟在苏颖起身的时候,就忙过来搀住了她,关切的望着她。 苏颖冲她笑笑,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对着傅母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的情绪。总是想讽刺两句。 这边儿苏颖渐渐恢复了平静,被听了墙角的。而听墙角的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陈夫人可没那么好性儿了。 陈宛凝有气无力的说:“你怎么和他吵起来了?” 陈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嘲弄道:“还能有什么。他就是不长记性!” 陈宛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陈夫人在说什么,“他,他不是还没好么?” 陈夫人没好气的说:“谁说不是呢!瞧瞧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上一回就是载到了姑妈给的丫头身上,这一回儿又想着对姑妈房里的丫环出手,竟叫我撞个正着。” “所以你就和他吵起来了?”陈宛凝的语气就好似陈夫人说的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让陈夫人异常不满,她涨红了脸冲陈宛凝喊叫:“他竟扬言要休了我!” 陈宛凝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她冷笑道:“他这么说的?” “是啊。”陈夫人撇撇嘴,“我就说我现在跟守活寡无二,然后大伯和大嫂就来了,他们好似知道了。” 陈宛凝吐出两个字:“活该。” 能说她们不愧是亲姐妹么? “你也累了,去洗漱吧,厨房已经准备摆饭了。”陈宛凝和陈夫人这么说着,陈夫人也不再纠结先前发生的不愉快了。 翡翠原本亦步亦趋的跟在陈夫人身后,但陈宛凝看了过去,翡翠只觉得被她冷冷的目光一扫,却是不敢再动作了。 陈宛凝对绿湖使了个眼色,绿湖便是代替了翡翠的位置,跟过去服侍陈夫人了。 “说吧,大伯和大嫂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翡翠带着哭声儿道:“奴婢只怕是二老爷动手,不得已才去求了大太太过去劝说,只前脚刚到,大老爷后脚就回府了。” 陈宛凝又问了翡翠两个问题,尔后挑眉轻笑,道:“念在往日你兢兢业业的份上,这一回儿只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可不准再有下回了。” “是。”翡翠小心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一次会被三太太重罚呢,没想到只是被轻拿轻放了。 也不知道三太太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那么有气势了,这家里的下人多是不怕二太太的,但下人们不敢逆着三太太的意思,这家里边也多是三太太当家的,尤其是最近二老爷一直在侯府不着家,家里头的管事有什么事儿也变得过来请教三太太了。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或许明日也该她去探望探望她的好姑妈了,可说不准日后再想去探望时,就没那个机会了。 等吃饭的时候。陈夫人想起一件事来,遂问陈宛凝:“今日母亲叫你回娘家,所为何事?” 陈宛凝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后才漫不经心的说:“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你偏不肯。现在怎的又来问我了?” 陈夫人扁扁嘴:“母亲分明只叫了你回去,我才不回去自讨没趣呢。” 陈宛凝轻轻笑了笑,引得陈夫人不满的瞪视。陈宛凝低下头,随口说道:“那母亲叫我带回来的珠宝头面你也不想要了?”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陈夫人惊喜的说道,她可是知道戴夫人手里边有好些金贵的头面。 陈宛凝强自镇定,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寻常。“我已经叫人送回你屋子里去了,等吃过饭你只管看便是了。” 陈夫人还没那么急色,她疑惑道:“好端端的,母亲怎的想着给咱们这些个物件了?” 陈宛凝紧紧的捏着筷子,手指都被捏的青白。敷衍说:“母亲给你,你便收着罢,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便是了。” 陈夫人果然不再问,她嘟囔了一句:“既是给我,那往后便是我的了。”自顾自的吃饭,心里还惦念着戴夫人给她的物件,等一吃完饭,她就跑过去看了。 戴夫人送来的那些金灿灿珠光宝气的物件果然很得陈夫人喜欢。她得了那些个东西,也不想着去纠缠陈宛凝问这问那了。 陈宛凝一回到自己房里,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那哪里是戴夫人送来给陈夫人佩戴把玩的。分明是想着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只想着能保住一点是一点。 这时候,陈宛凝就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是她知道往后的结局,可她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形势就如同她上辈子一样发展。可她连到底是谁在对付陈宛秋都不知道。 上一次痛哭流涕的去找苏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无法和苏颖说她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如果说还能有谁是她能完全信任和依赖的,那就只有她的母亲戴夫人了。陈宛凝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找到戴夫人,把她所经历的诡谲事件跟她说了。饶是戴夫人,陈宛凝都不敢和她完全说实话,但值得庆幸的是,戴夫人相信了她的话。 陈家如今被推到了悬崖边上,可戴夫人也没能耐力挽狂澜,毕竟是陈远良在不惜余力的推着陈宛秋,就算戴夫人磨破了嘴皮子,陈远良都听不进去一句劝说。 戴夫人把东西交给陈宛凝时说的话,让陈宛凝听得心酸。为了不叫戴夫人更加烦心,陈宛凝赶紧抹掉眼泪对戴夫人说:“我再去求求大嫂,不然的话,就直接去求大表哥。如今,我冷眼瞧着只有大表哥有本事拉咱们家一把了……” 陈宛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夫人打断了,她艰难对陈宛凝开口道:“咱们家早就把他给得罪光了,你不知道,前头陈宛秋奶娘的尸身刚叫侯府的人送了回来……” 戴夫人这些时候何尝不想撕烂陈宛秋的嘴脸,她真该在当初邱氏怀上的时候,就给她灌上一碗落子汤的,省的到如今不但要被她活活气死,还叫整个陈家都被她连累!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宛凝惊问。 戴夫人冷笑两声儿方说:“可还能有什么,她把手都伸到勇武侯府去了,叫人逮住了,把那伸长的手给剁掉了罢!我虽是不清楚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弯弯绕绕的,可知道她把侯府给得罪惨了!单就不说她了,先前老爷做事可没想着给勇武侯留一线,如今倒想着再叫人家不计前嫌的来帮忙,我看着都悬!” 戴夫人如今都不愿意在和陈宛凝说话的时候,称呼陈远良为“你父亲”了,至于傅奕阳,她也没那么好意思称呼他为大外甥。 这时候,戴夫人的大丫环进来禀报:“二姑娘又出去了。” 陈宛凝一脸阴郁,可戴夫人半点要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她无力的摆摆手:“随她去罢,左右我可是拦不住她!”   ☆、253章 余情未了 “母亲,您不打算管管她吗?”陈宛凝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我要是能管着她可就好了。”戴夫人苦笑,原本戴夫人觉得她还能用嫡母的身份压住陈宛秋的,可哪里想到陈宛秋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了,后头还有陈远良给她撑腰,这让她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根本没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陈宛凝咬了咬嘴唇,懊恼极了:“要是当初我没有中了姑妈的算计就好了。” 戴夫人打断了陈宛凝的自责:“想想,以她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秉性,可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我可真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德行!” 陈宛凝心里一突,舔了舔嘴唇,她原本以为陈宛秋是和她一样,可在她的上辈子里,陈宛秋就是这个样子的,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如果陈宛秋真的和她一样的话,那她就应该有所改变,不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陈宛秋并没有,她还是一意孤行,重蹈着陈宛凝上辈子里的覆辙,所以陈宛凝就排除了陈宛秋是跟她一样的选项。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呢?只能说陈宛秋以前伪装的太好了,心机太深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懦弱的庶女该有的模样,放松了大家对她的戒备。等到合适的时候,她就从无害的小白兔一举变成了吐着信子,嘶嘶地喷洒着毒液的毒蛇,一举咬人一口。 陈宛凝还尚怀着一丝希望的对戴夫人说:“您和父亲谈了吗?他怎么说?” 戴夫人面色灰败,自嘲的说:“还能如何?他倒是提起了勇武侯,说是我和勇武侯一样‘用心良苦’。可真是劳烦了我们。” “这么说,大表哥曾经也暗示过父亲吗?”陈宛凝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来,戴夫人可没她那么乐观,冷笑道:“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饶是谁都会恼火。更何况。你知道你父亲他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戴夫人压低了声音,悄声说:“他往后会是国丈!” 陈宛凝捂住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 戴夫人苦笑道:“一听就知道是陈宛秋蛊惑他的,他现在一心做着成为国丈的美梦了!” 陈宛凝皱起眉头来,她可从来没想过陈宛秋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怪不得陈宛秋没能有什么好下场。她这样做。视皇后为何物,想着以陈宛秋那样高调的、不加掩饰的作风,很有可能她一个疏忽,就被人知道了她那大逆不道的言行,引来别人对付她。顺带迁怒陈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宛凝把她的猜测和戴夫人说了,戴夫人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戴夫人十分不愿意把那些腌臜事儿说给女儿听,但陈宛凝一心想知道,她最后只开口说:“陈宛秋往前和忠睿王有……来往。”戴夫人说的已经是很委婉了,她没有直接说是有私情,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这件事陈宛凝还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陈家苟延残喘的时候,她过的浑浑噩噩。整日里只知道自怨自艾,只知道陈宛秋死了,陈家也跟着倒了。 可具体的陈宛秋惹恼了谁。怎么死的却不怎么清楚,所以等陈宛凝想要做什么拯救陈家时,陈宛凝才发觉她真的是无处下手,无能为力。 “她这是要把咱们一家都害死才甘心!”陈宛凝不敢相信,既然这种事都已经被戴夫人知道了,皇上如何会不知道。可就是这样了,陈宛秋还扬言日后是要进宫的。还说什么叫陈远良成为国丈,那岂不是把皇家的尊严往脚底下践踏! 陈宛凝在心里恨死了陈宛秋。恶狠狠的出声道:“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没想到戴夫人说:“我何尝不这么想呢。” 陈宛凝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戴夫人,戴夫人神色肃穆。 陈宛凝心里一跳,颤着声儿说:“母亲,您……?”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最近有关陈宛秋的那条传言——陈宛秋是仙女下凡,手中有能包治百病的灵药。“不会的,不可能的……” 陈宛凝摇着头否认了她的想法,如果陈宛秋真的像传言所说的那般,那最后陈宛秋就不可能死了! 戴夫人猜到了陈宛凝在想什么,只道:“只给她下了绝育药罢了。” 那时候戴夫人意识到压不住陈宛秋了,她意识到如果陈宛秋日后真的会有什么大造化的话,她真的很有可能为了羞辱她这个嫡母,让她的生母邱姨娘抬成二太太,和她平头。 戴夫人如何能忍受,邱姨娘是什么出身,如果要让她日后和一个低贱的婢女出身的姨娘平起平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所以戴夫人就决定做点什么压制一下陈宛秋,所以就给她下了绝育药。但现在戴夫人深切的后悔了,早知道陈宛秋会害的陈家一蹶不振的话,她当时就该狠狠心,给陈宛秋下点毒药,让她死了,那可就一了百了呢! 就算是让人传她苛待庶女,落个毒害庶女的名声,那也比现在好太多了。 陈宛凝闻言,紧紧抿了抿嘴唇,试探的问:“那您可知道陈宛秋现在出去,可是去找忠……的吗?” 戴夫人“嗤”了一声,嘲弄道:“她到底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在这节骨眼上……”戴夫人没往下说,可又皱了皱眉道:“上一回儿她出门,我叫人跟着,却是发现她到苏左都御史家去了。” “苏左都御史?那不是大嫂的娘家吗?她去苏家做什么?”陈宛秋也是一头雾水,又想起戴夫人之前说的陈宛秋的奶娘,“陈宛秋到底和大嫂他们有什么纠葛?我倒是不懂了,难不成陈宛秋是拿当初那件事去威胁大嫂?” “那件事,你说的是什么事?”戴夫人敏锐的抓到了陈宛凝话里的重点。皱着眉头问道。 陈宛凝并没打算隐瞒,把去年的构陷门交代了,“陈宛秋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姑妈的计划,就跑去告诉了大嫂。”想到曾经和苏颖就这件事谈过,咬了咬嘴角说:“可是大嫂觉得因这件事欠了陈宛秋一个人情。我曾和大嫂说过,大嫂当时说若不是陈宛秋来报信,她怕是被姑妈逼迫着大表哥给休了。” “难道就该牺牲你?”戴夫人一时目呲欲裂,戴夫人可谓是替陈夫人和陈宛凝操碎了心,而且为了她们俩真是不惜做任何事情。 像是先前傅煦阳的外室,可就是戴夫人下狠手解决的;还有后头在陈夫人生产时。还意图勾,引傅煦阳的王姨娘,也是戴夫人做了什么,让王姨娘的娘家倒了。 如今一听陈宛凝会和傅煦阳生米煮成熟饭,完全是多方角逐下的牺牲品,这可怎么能让她忍受的了! 陈宛凝按住戴夫人的手。这一次轮到她反过来安慰戴夫人了,她想了想说:“大嫂似乎觉得有愧于我,不曾为难过我不说,还将姑妈私库的东西都先提前给我和姐姐了。而且我们分得的家产里头,铺子里那些管事有事都来请示我了,地契我手头里就有一部分。” “那原本就该是你们的,那是你们那好姑妈欠你们姐妹的!”戴夫人冷冷的说着,对陈宛凝说的后面那部分不做评论。 陈宛凝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她想了想推翻了先前的有关‘苏颖欠了陈宛秋一个人情’的说法,“若是这样的话,那陈宛秋奶娘一事可该怎么解释?我可想不出来她让她那奶娘去做什么。才惹得大嫂他们那么不高兴?若是我们还没有分家搬出去就好了,这样的话,还能及时知道些什么。” 陈宛凝说着就一脸沮丧,戴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无比怨恨傅母和傅煦阳,他们母子俩自己疯还不够,还把陈远良给拉下水。结果连累了她的两个女儿! 戴夫人让人把箱子抬进来,苦涩的开口:“若是往后陈家真落到那样的田地。这些个留在我这儿还不是便宜了旁人,不若现在给了你们。傅煦阳是个指望不上的。多些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戴夫人顿了顿,又道:“你大哥一家,我已经让戴家帮忙转圜了一二,近两天内就会到永州去了!”虽然戴夫人不愿意承认,想要粉饰太平,但戴夫人这么做就已经表明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陈宛凝听得心酸,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难忍着哽咽的说:“我再去求求大嫂和大表哥,他们总不会看着咱们家就这么落难。大嫂对我还心存愧疚,我再去求求,她肯定会答应帮帮忙的。” 戴夫人红了眼眶,摸了摸陈宛凝的头:“好孩子。” 戴夫人不愿意当着陈宛凝的面落泪,只对陈宛凝说:“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家里头没个正经主子可如何是好,赶紧回去吧。” 陈宛凝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带上了戴夫人给的一箱子体己,满腹心事的上了回家的马车。 戴夫人送走了陈宛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怔怔的斜躺在榻上,闭目不语了。她的贴身丫环瞧见了,只放轻了动作。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夏绿从外头匆匆进来,轻轻唤了声:“太太?” 戴夫人睁开眼睛,冷声道:“去哪儿了?” 夏绿蠕动了下两下嘴唇,凑到戴夫人耳畔把陈宛秋的目的地说了。 戴夫人猛然拍了一下榻,发出好大的声响,把夏绿唬了一跳,就听戴夫人说:“疯了,真是疯了!” 刚才戴夫人还和陈宛凝说陈宛秋没那么蠢,可一转眼陈宛秋就蠢不可及了! “太太,如今可该如何是好?”夏绿嗫喏着问道。 戴夫人气红了眼:“如何是好?我如今可是什么都管不了,我也什么都不想管了。”她沉吟了半晌,跟夏绿说:“叫大.奶.奶尽快收拾好东西,出发到永州去,越快越好!” 夏绿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戴夫人瘫坐在榻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即便是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可不准备在知道的前提下,还这么坐以待毙! 被戴夫人恨得咬牙切齿的陈宛秋去了哪里呢? 她就那么招摇过市的去了忠睿王府,跟门房的人说。她要见忠睿王爷。 门房的可是很久没见过像陈宛秋这般敢在忠睿王府门前撒野的人了,他正想喝止陈宛秋,没想到陈宛秋完全没意识到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唐突,她直接和门房的不耐烦的说:“你尽管去禀报,就说我是陈宛秋,你们王爷知道是我。肯定是要见我的!” 门房的可狠狠的被陈宛秋这么大胆的言论给震惊到了,他一时语塞。 陈宛秋心里不是有些不是滋味,她什么时候来找忠睿王爷还需要这么困难了。 陈宛秋知道上一次就该是她和忠睿王爷最后一次见面了,毕竟当时他们说好了,他们就此一拍两散。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 但是如今陈宛秋又自己找上门来,她也宁愿遵守约定不再和忠睿王爷见面,可她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想见皇上! 若是搁在以前,陈宛秋大可制造在皇上微服私行的时候,和他制造偶遇。她以前可不止一次这么做过,但现在不行了,她没那个能力了。想想看让她恼火的事件——她的奶娘被勇武侯府的人抓走了,她滞后了那么久没查到也就算了,到最后竟然还是被苏颖趾高气扬的告诉她的——就可以知道如今陈宛秋没了帮手。她在陈家就好似没了眼睛和耳朵,没了手和脚,她的大业做起来就处处受阻,举步维艰。 如今陈宛秋想要面见皇上——自从上一次在酒楼相遇后,陈宛秋就没有再见过皇上了——能想到的却只有通过忠睿王爷这个所谓的“旧情人”了,这难免让陈宛秋觉得很挫败。 在陈宛秋表示挫败的功夫里。门房的却是开口了:“王爷不在府中!” 门房的语气里还带了一丝鄙夷,尽管很克制。但陈宛秋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勉强压制住胸腔里翻滚的怒气。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道:“去告诉你们王爷,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他,我要见他!” 门房的快被气笑了,“这位……”门房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宛秋,她戴着面纱,但还能看出她是姑娘打扮,门房的顿了顿,“这位姑娘,王爷真的不在府里头!” “他去哪儿了?”陈宛秋问的理所当然,门房的没好气的说:“我只是个下人,怎么会知道王爷的行踪?” 陈宛秋现在可没办法确定忠睿王爷是否在府中,她来的急,竟然忘了让人去打听一下忠睿王爷的行踪,而且自从清婉的事件发生后,她在忠睿王府的钉子被拔除的一干二净。 但陈宛秋可不后悔,她原本安插人进去,就是为了就就近监视清婉的,她可不相信清婉那个绿茶婊。 事实上,陈宛秋也后悔了,她就不该和清婉相认的,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麻烦了!她就知道清婉那个绿茶婊靠不住,不但没怎么帮上她的忙,反而自己蠢的把自己给暴露了,还险些连累到她! 陈宛秋不甘心的瞪了门房的一眼,可惜隔着面纱,门房的感觉不到,但听到她说:“那你知道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回府吗?” 问完这个问题,陈宛秋就意识到自己真是被气傻了,门房哪里会知道这种问题。她挫败的跺跺脚,直接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门房的咂咂嘴,冲着陈宛秋袅娜的背影啐道。 陈宛秋原本还打算在王府外等忠睿王爷的,可等了没一会儿后,陈宛秋就觉得不耐烦了,而且她意识到她这么做很傻,,她还没有掉价到这种程度。 这关乎到自尊心的问题,陈宛秋抿了抿嘴,直接叫车夫驾车,原本是想着回陈府的,但转念一想,陈宛秋吩咐道:“去勇武侯府。” 车夫刚行驶起来,陈宛秋就想到了曾经在苏家,她受到的侮辱,现在这时候再去侯府,无异于自取其辱,鉴于勇武侯府的人把她奶娘的尸体运回来。还那么大张旗鼓的,他们完全不掩饰,他们逼死了她的奶娘的罪行,面对下人们的指指点点,还有他们异样的眼光。都让陈宛秋觉得难堪。 陈宛秋原本只是想亲眼看看苏颖现在的现状,或者说,在陈宛秋的想象里,惨状。 可如今在忠睿王府门前碰了壁,让陈宛秋就没那么大的兴致了,想了想。就算她能见到苏颖又如何。 像苏颖那样的豪门贵妇,不管内里多凄惨,觉得多悲催,但面对外人的时候,总是会表现的光鲜亮丽。就算只是强颜欢笑,那也得笑着,并不会让人看到她难堪的一面的。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去挑拨的,想到这里,陈宛秋在心里冷冷一笑,吩咐道:“算了,回陈府吧。” 陈宛秋虽然没有去勇武侯府找苏颖。但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勇武侯府的事儿,结果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是让陈宛秋失望。 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完全平静的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陈宛秋自我解释着:‘谁会傻到把自家丑事外扬呢,他们没打听到也实属正常。’ 事到如今,她不该在勇武侯府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毕竟她和苏颖说开了,再加上奶娘的事儿,他们算是撕破了脸!苏颖既然想清高。她就不过去和她‘同流合污’了。 尽管没看到苏颖狼狈的样子有些遗憾,但她在心里知道就行了。 等忠睿王爷知道陈宛秋到王府来找他后。轻轻挑眉,似笑非笑道:“她是这么说的?” “这可真有意思。她要找我做什么呢?”忠睿王爷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可没有半点温度,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屋檐下结的冰凌。 “可真叫我好奇。”忠睿王爷这么说着。 这时候,有下属递上纸条,虽然他们没办法探听到陈宛秋和陈远良在书房说什么,他们跟踪了陈宛秋那么久,也多多少少能摸清陈宛秋的能力,但其他人可没有陈宛秋那样的能耐,尤其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人。 “国丈啊。”忠睿王爷拉长声音念着,眯了眯眼睛,“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真该叫我那位无所不能的兄长看一看。”忠睿王爷自言自语道,然后说做就做,直接进宫去了,假惺惺的用羡慕的语气说:“看吧,这样的雄心壮志,合该配得上皇兄您了!” 皇上斜睨了忠睿王爷一眼,好似没听到他刚才那假模假样的话,问他:“要喝茶吗?” 皇上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式,可里头没有半点要和忠睿王爷商量的意思,片刻内侍就端茶上来了。 “没有你爱喝的金坛雀舌,凑合着喝碧螺春吧。”皇上慢条斯理的说着,上茶的内侍眼观鼻鼻观心,训练有素的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 忠睿王爷在心里撇撇嘴,不愿意和小心眼的皇上一般计较,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道:“皇兄,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朕以为给你那么多时间拖延之后,就已经很明确了。”皇上走下来,坐到忠睿王爷旁边。 忠睿王爷把茶杯放下,“那你觉得陈宛秋找我做什么呢?” 皇上眯了眯眼睛,用调侃的语气说:“或许她对你余情未了。” 饶是忠睿王爷有所准备,他还是为着皇上这句玩笑话抽了下嘴角,反唇相讥:“可她却是对你念念不忘,难不成这一次我又成了垫脚石?” 皇上因为忠睿王爷的这句话,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即说:“朕的态度仍旧未变,你大可放心,不过朕觉得,你拖延的时间够长了,再玩下去实际上也没多大意思了。” 忠睿王爷眉目一凛,冷冷道:“实际上,我正有此意呢。”尤其是在陈宛秋再次触到他的逆鳞后,忠睿王爷就一心想着怎么让陈宛秋在死得其所的同时,还能够死的让他觉得心里痛快呢。 这可得好好想想。   ☆、254章 挥之即来 陈宛凝枯坐了半宿,眼睛酸疼了,才被绿湖劝着躺下了。 绿湖见状,把床帐放下来,自己也跟着满腹心事的躺在外面的小榻上。 帐子放下来后,陈宛凝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帐顶,她还在想着戴夫人末了和她说的那番叫人心酸的话。她明天去见苏颖,但对于说服苏颖帮她,她半点把握都没有。 虽然在和戴夫人说的时候,她还有那么点自信,但陈宛凝心里清楚。要说愧疚,苏颖或许有,不然的话也不会帮她控制分给傅煦阳的那三分家业了。 但更多的,陈宛凝觉得苏颖很有可能是因为憎恨傅母和傅煦阳,或许在这里面,傅奕阳也插手了,要知道那些地契,苏颖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这么一想的话,可就算不上愧疚了,只能说是公平的交易。 可陈宛凝觉得她走投无路了,勇武侯府那边是她的救命稻草,不管如何,她总要去试一试。 这么想着,陈宛凝闭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照旧一桌吃早饭的只有陈宛凝和陈夫人。 “吃过早饭,我会去一趟侯府。”陈宛凝平静的对陈夫人说道。 “你去做什么?”陈夫人提醒道,“我昨天可把傅煦阳气的跳脚,他肯定会把气撒到你身上,你这是去找气受!” 陈宛凝并不想和陈夫人透露陈家的现状,她平淡的说:“我总得去看看昨天大伯和大嫂处理的结果,你就那么回来了,可没见着后来怎么着了。” 陈夫人一噎。不说话了。 陈宛凝坐车到侯府,先去了上房。 傅煦阳阴仄仄的看她,陈宛凝扯了扯嘴角:“自个惹出来的祸,可怪不得旁人。” 傅煦阳听了这话,脸色更阴郁了。 陈宛凝不再嘲笑他了。直接进了内室,傅母醒着,见到陈宛凝,同样阴仄仄得瞪着她。 陈宛凝扫了一眼,黄莺低着头出去了。 陈宛凝没有就傅煦阳的问题讽刺傅母,她盯着傅母的眼睛。轻声说:“知道吗?陈家快完了!” 不等傅母有什么反应,陈宛凝就说道:“你原本可是还希望着等陈宛秋有什么大造化之后,就能够帮你夺得你应得的,就比如说你被皇太后娘娘撤下的诰命,还有你在侯府原本是老祖宗的地位。还有不再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瘫痪在床。” 陈宛凝自己说完就冷笑了:“现在我来告诉你,就是陈宛秋把陈家置于险境,陈家就会一败涂地。可好笑的事,你竟是还指望着她会帮您,我想您还没有贵人多忘事到,忘记了去年您过寿的时候发生的事吧。” “也是呢,您怎么能忘记的。那可是您过的最后一个热闹的寿诞了。您设计算计陈宛秋,还有大表哥以及大嫂,可您没想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功亏一篑的吗?” 傅母想发出声音。但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吼吼”的声音。 “您别着急,我这就开始说了。”陈宛凝出声“安抚”傅母,“陈宛秋可是在一开始就知道了您的计划,将计就计了,瞧瞧您赔上了什么。哦,是您最疼爱的儿子。您觉得唯一孝顺之人,还有娘家。”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如今能救陈家的可只有大表哥。也就是您口中的‘白眼狼’‘不孝子’。可是呢,您想想您以前都做了什么。可真不愧是被太后娘娘下懿旨申斥的‘不慈’啊!” 陈宛凝似乎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倾倒在傅母身上,“您现在还能在上房,在侯府,过着被仆从环绕的富贵日子,可还都是您嘴里的不孝子在出工出力呢。我真是替您感到悲哀,您认为孝顺的儿子,傅煦阳,他又如何呢?不顶事儿不说,而且,想想看您现在为何会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需要丫环们伺候,这都是拜谁所赐?” “如果您能说话的话,您肯定不会说是傅煦阳您这个唯一孝顺的儿子吧。要是照我说的话,我可是会说是您自作自受。您在大嫂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就想着下药害她,后来又害她小产;想着利用娘家侄女去构陷大表哥和大嫂;后来又联合这傅煦阳去夺爵……” “您曾经做过的坏事,要真是让我一件件的列举出来,我就是说到天黑恐怕都说不完,而且我又不是完全清楚您都做过什么,那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啊!” “您可不要说您做的这些都会为了傅煦阳,为了二房好?我可是不信的,照我看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现在好了,就因为您的一己私欲,您毁了我,您毁了二房,如今就要毁了陈家了。” 陈宛凝一字一顿的在傅母耳畔说道:“如果陈家毁了,那您还活着做什么?” 陈宛凝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片刻都不想再在内室里呆下去了。 走到门外,傅煦阳紧张的看着她:“你和母亲说了什么?” 陈宛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还能和她说什么,昨个你和姐姐争吵的时候,不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傅煦阳被哽住,脸上青青白白,陈宛凝撇撇嘴,道:“我们可都比不上你这个孝顺儿子,还是你进去照顾她吧。” 说完,也不管傅煦阳是什么反应,陈宛凝就带着绿湖走了。 正房 大姑娘难得过来请安,因为红玉的事儿,她病了一场,到现在才算大好了。 她过来的时候,傅奕阳还没有上朝去,他对着大姑娘很温和,苏颖看着莫名觉得刺眼,只重新抿了抿鬓角,进内室去了。 芦荟插了句:“老爷,您要去看两位少爷吗?” 傅奕阳刚想说要去。苏颖的声音就从内室里飘过来:“怕是没时间了,再磨蹭怕是要耽搁上朝了。” 傅奕阳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女儿,回头看了一眼内室,想起了上一次陈宛秋试图通过大姑娘害傅昀和傅晨。就算自己释怀了,妻子也不能释怀。 只不好当着大姑娘和下人的面说什么,皱了下眉,“等晚上再瞧罢。” 傅奕阳走后,苏颖叫大姑娘的丫环领她下去,单独留下了章嬷嬷。 “……我也不想着把大姑娘养熟了。但求着能把她教养成合格的侯府庶长女该有的模样,我也就知足了。” 苏颖这么一说,章嬷嬷在心里发苦,但她本来就是苏颖给大姑娘请来的教养嬷嬷,主子说什么她只能跟着照做了。 等章嬷嬷走后。苏颖突然问起来:“南院现在还能住人吗?” 芦荟现在已经能招架苏颖时不时的神来一问了,她想了想说:“南院也有小半年没人住了,里头怕是已经荒芜了,不过稍微修葺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太太,您问这是为了?” 苏颖微微一笑:“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想着大姑娘从正院搬出去该住到哪里去呢,虽然现在大姑娘在正院住着,离她住的正屋比较远,平日里请安都以大姑娘年纪小。体弱给免了。 但照着大姑娘渐渐长大,身子越来越好,这请安如何是免不了的。但同样搬出去也是免不了的,可真是要命。 薄荷进来说:“三太太来了。” “这么早?”苏颖下意识说了一句,“请她进来。” 自从上一次陈宛凝在她面前崩溃后,陈宛凝就没再到侯府来过,这一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颖看到了陈宛凝的红眼眶以及眼里的血丝。和上一回过来的时候差距不大。 苏颖冲她说:“吃了吗?”又对芦荟吩咐:“给三太太也来一碗酥酪。” “大嫂——”陈宛凝面带祈求的望向苏颖,苏颖说:“还是为了上回的事吗?” 陈宛凝急忙点头。她这时候收敛了刚才在傅母跟前的攻击性,带着脆弱。 等芦荟端了酥酪上来。苏颖对她使了个眼色,芦荟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苏颖拿着银勺子搅着酥酪,沉吟了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说:“说起来,老爷就这件事提醒过陈老爷,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我知道这件事,母亲和我说了,”陈宛凝急切的说,“可父亲他现在鬼迷心窍了,完全的一意孤行,我母亲说的话他也半点都听不进去!” “你想让老爷拉陈家一把,可你想过没有,他要怎么做?就是陈老爷领不领情,这个不用我说,你都知道了,他完全不领情。” 苏颖今天愿意和陈宛凝说点什么,主要是陈宛凝把侯府认为是救命稻草,这根本就说不过去。难道就这样,如果以后陈家真的就倒了,陈宛凝会不会认为是侯府没出多少力,进而怨恨上侯府。 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可是很常见的。 “我是想告诉你,解决方法的根源就不在我们这儿。陈宛秋的一些事儿我是知道的……”不等苏颖说完,陈宛凝就咬着嘴唇问:“昨天我从母亲那里知道,陈宛秋的奶娘做了什么吗?” “你应该问是陈宛秋做了什么,”苏颖完全不介意被陈宛凝打断话,“她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了,”多余的话苏颖也不想跟陈宛凝多说,重点不在这里,“她的奶娘倒是把陈宛秋曾经做过的事儿,一推四五六,推到戴夫人身上了。” “她,她……”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和你说陈宛秋才是罪魁祸首。你现在找我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还不如对症下药呢,你说呢?”苏颖都搞不清楚了,陈宛凝怎么没想着现在就去解决陈宛秋呢,难道是被固有的记忆束缚住了?——认为陈宛秋固有一死,就没想过让她早点死吗? “可就算陈宛秋死了,陈家还是会被迁怒的啊!”陈宛凝不由得脱口而出,见苏颖蹙起眉,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我是说,明明是有人想对付陈宛秋,对付陈家。” 苏颖挑眉,轻嗤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侯府去对付那些个想对付陈宛秋,对付陈家的。不知道是哪方的人?” 侯府看起来像是多管闲事的吗?而且他们和陈宛秋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陈宛凝不知道听没听懂苏颖的弦外之意,但她听明白了苏颖的字面意思,以及这字面意思的语气里带的讥讽,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嘴唇,“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苏颖微微叹气:“我只觉得陈家连个顶用的人都没有。倒是让你个外嫁女来费心费力了,而且看样子还出力不讨好了。” 陈宛凝沮丧的说:“我母亲是想着挽救,可我父亲已经固执的谁都劝说不了。唯一一个能听得进去的,又是陈宛秋。”陈宛凝撇着嘴,自嘲得笑了笑。 陈宛凝失魂落魄的走了。芦荟进来收拾的时候,发现端给陈宛凝的酥酪一点都没有动,不由得问:“太太,三太太还好吧?” 苏颖舀了一勺酥酪,反问道:“你觉得呢?” 芦荟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瞧着三太太走的时候挺沮丧的。” “我看出来了。”苏颖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叹了一口气,也没了胃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宛秋又找上了忠睿王爷。直接挡住了忠睿王爷的去路,“我有话和你说。”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这种“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可实在是不美妙。这个世界上能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的也就只剩下两个人了,皇上和皇太后,陈宛秋算是什么。 忠睿王爷按下了想要上前的侍卫,他现在挺好奇陈宛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同意了陈宛秋的要求。 等他们两个坐下来的时候,陈宛秋直接了当的说:“我想见皇上!” 忠睿王爷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的说着:“哦?”忠睿王爷想起昨天他才和皇上说过“难不成这一次我又成了垫脚石”,还真是一言击中了。 “可以。”忠睿王爷可真想看到皇兄见到陈宛秋的表情,不等陈宛秋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就继续说,“不过,这一次你拿什么来交换?” “什么?”陈宛秋欣喜的表情僵在脸上,错愕道。 忠睿王爷心情还不赖,不介意多和陈宛秋说两句:“上回你说咱们两清了,如今你又想通过我见皇兄,难道这一次你不该付出什么代价吗?还是说这一次相同的戏码你不愿意费功夫再来一回了?” 陈宛秋原本因为忠睿王爷那么快就答应她的要求,心里产生的那么一丁点雀跃,因为忠睿王爷浓浓的嘲讽瞬间就掐灭了。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忠睿王爷,力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忠睿王爷的目光剐过陈宛秋的脸,目光往下滑的时候,陈宛秋就像是一个要被强,暴的少女一样双手环胸,义正言辞的说:“你想都不要想!” 忠睿王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宛秋是个什么意思。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陈宛秋被他笑的觉得受到了侮辱,涨红了脸冲他吼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她用失望的语气说着:“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忠睿王爷笑容瞬间停止,他冷冰冰的看了陈宛秋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你可要记得,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陈宛秋觉得来找忠睿王爷可能就是来自取其辱,“你要知道,我不是必须来求你,我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嗯?”忠睿王爷轻挑了挑眉,“那我可不勉强你。” 陈宛秋一噎,她咬了咬下唇,用很是不甘不愿的语气说:“你想要什么?” “那要看你有什么了?”忠睿王爷往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优哉游哉,或许说是“猫捉耗子”的姿态来,“据我所知,你现在可什么都不剩了。” “果然是你!”陈宛秋听了忠睿王爷的话后就激动起来,“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忠睿王爷轻“嗤”了一声,懒得理会陈宛秋的无理取闹,用似笑非笑的神情藐视着陈宛秋。 陈宛秋反而是镇定了下来。她心一横说:“你知道最近有关于我的那条传言吧?” “你是说你的命格贵不可言,还是你有半凤命,又或者是你是仙女下凡?” 明明忠睿王爷说话的语气正常,但陈宛秋就是感觉到浓浓的嘲讽和蔑视,这让陈宛秋恼羞成怒。她不愿意再和忠睿王爷绕圈子了,“我是说最后一条,我不是什么仙女下凡,但我手里头有灵药。这一点你没办法否认吧,想想先前你儿子的病,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不还是我给你的药救了你儿子的命。” 忠睿王爷冷笑道:“我权当是见识了你的厚颜无耻,需要我提醒你毒是你下的吗?” 陈宛秋哑口无言,她不理会忠睿王爷的提醒,自顾自的说:“如果这一点还无法让你信服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先前陈家进献皇上的千年人参就是我找到的,既然我可以找到一颗,那我就可以找到另外一颗。我可以给你一颗千年人参!” 陈宛秋说的咬牙切齿的。 “原来真的是你搞的鬼呀。”忠睿王爷双手环胸说道,这让陈宛秋验证她原来觉得他们会调查的想法。 “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陈宛秋警惕的望着忠睿王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要告诉我,我提出来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一颗千年人参再加一瓶上次你给我的药水。” “你不要得寸进尺!”陈宛秋愤愤说,“咱们俩到底是谁更厚颜无耻?” 到最后是陈宛秋妥协了,谁叫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尽快的见到皇上,而且她想着。还可以用这种方法增加说服力,所以不得不咬着牙答应了忠睿王爷的要求。 “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我就考虑你的要求。” “你!”陈宛秋狠狠得瞪着忠睿王爷。却丝毫没办法。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急切了,陈宛秋决定明天再来找忠睿王爷。 陈宛秋觉得她和忠睿王爷到现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陈宛秋就戴上面纱,连句告辞都没和忠睿王爷说。径自走出去了。 “王爷?” “看好她。” “是。” 忠睿王爷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这小瓷瓶里装的是他曾经向云若寺里的神僧求的。专门针对陈宛秋诡谲能力的药水。他原先一直没想着用,毕竟敌人太弱了。玩弄起来也没多大的意思。 可现在,忠睿王爷不确定了。 尽管皇上一再表明他的态度未变,可忠睿王爷不确定等皇上真的见识到陈宛秋的能耐后,还会这么笃定。 ——陈宛秋表现的太明显了,忠睿王爷不用花心思多猜测,就能看出她的目的来。显然她不满足那些虚无飘渺的传言带给她的好处了,想要落实到实处,想让皇兄看到她的价值,尽管他们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这是个难题呢,该不该让皇兄和陈宛秋见一面呢? 忠睿王爷咂咂嘴,说不定他们俩是干柴遇烈火呢,忠睿王爷不无恶意的想。 陈宛秋面色不好看的离开,等坐上马车,还隔着面纱抬头看了一眼忠睿王爷所在的方向。 陈宛秋有些懊恼,她不该被忠睿王爷轻佻的话语,变得失去理智的。原本她还打算试探一下关于苏侧妃和苏颖的事儿,从苏颖那里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说不定能从忠睿王爷试探到什么呢。 陈宛秋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就是想知道,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利用得到的,但现在又让她搞砸了。 说不定明天再见忠睿王爷的时候,她可以试探一下,就算她没多余的精力去管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了,但一天不知道真相,她就觉得心里有蚂蚁在爬,心里痒痒的很。 陈宛秋刚想着把千年人参拿出来,下意识的查探一下周围,结果就发现了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人,陈宛秋意识到那怕是忠睿王爷的人,是想看她从哪里得到千年人参的吗? 真是叫人讨厌,陈宛秋心想,她这一次得找个没人的时候再把千年人参拿出来了。   ☆、255章 心知肚明 “怎么回事?”苏颖微拧着眉,冷声问傅母的贴身丫环黄莺和朱鹮。 黄莺和朱鹮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傅煦阳一脸阴郁,他原本还想讽刺几句苏颖,诸如“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之类的话,再想着把责任推给傅奕阳和苏颖的。 以前还能说傅奕阳和苏颖不孝把傅母给气的病情加重,可这会子说出来不但没人信还惹人说嘴。 这样的话谁说都可以,就是傅煦阳不行,要知道侯府的人谁不清楚,是傅煦阳把傅母气的中风再次发作,只能瘫痪在床的。 尤其是上房的下人,她们可是清楚傅煦阳如今说是侍奉在病床前,可态度马马虎虎的,全当是敷衍了事了。再说了昨天傅煦阳和陈夫人就隔着一扇门大吵大闹,全然不在乎他们的吵闹会刺激到傅母。 想推卸责任,也得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傅煦阳倒是想到了陈宛凝,但陈宛凝是他的妻子,这会子又不在跟前,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去,那岂不是对二房不利。 再者,比起陈夫人来,傅煦阳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愿意和陈宛凝对上,他总觉得陈宛凝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姿态,和傅奕阳一样的讨人厌。 想来想去,傅煦阳就开口说:“大嫂,现在不是教训下人的时候,更重要的还是请太医来吧。要是大嫂觉得不方便的话,只管叫人把大哥的帖子给我,我亲自去太医院求请太医来。” 苏颖听傅煦阳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一阵腻歪。这还是他亲娘呢,要是傅母对傅煦阳不好,傅煦阳不上心倒也罢了,可对比着傅奕阳这个后妈养的,傅煦阳简直就是泡在蜜罐子长大的。他也知道都这种时候了。说话还带着坑,这又是想坑谁呢。 苏颖在心里挑了挑眉毛,张口语气就更加冷淡了:“二老爷只管放心,我已经叫大管家拿着帖子去请太医了。” 傅煦阳去求请太医?呵呵,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因着上回傅煦阳诬蔑傅奕阳和太医院的太医狼狈为奸暗害傅母。还当着皇上和忠睿王爷的面,一下子把太医院的太医得罪的彻底,如今他还好有脸面去求请太医,真是天大的笑话。 傅煦阳许是想到了这点,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不好再说什么,脸色有红变青,让他原本阴郁着脸色显得更加阴森了。 苏颖揉了揉眉心,叫黄莺和朱鹮起来,“先去伺候着老太太,有什么事儿等老太太好转了再一并算。” “大嫂,岂可这么轻易就便宜了那起子做事不利的下人?”傅煦阳又有话可说了,苏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语气里一点儿暖和气都没有了:“不是二老爷先前替底下人求情的?怎么的如今需要她们伺候着老太太了,二老爷反而是不愿意了?” 拿人话柄,苏颖也会。傅煦阳一下子被苏颖将住,脸上就尴尬起来,愤愤的坐在一旁,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他们可都是好样的,上房但凡出点什么事。傅煦阳就顶不住事儿。就拿这回傅母吐血来说,刚一发现就该叫人去请大夫去。而不是跟无头苍蝇一样。倒是有人机灵去找了苏颖,等苏颖过来的时候。上房真是乱成一锅粥,傅煦阳只顾着跳脚了,也不知他到底是为着什么跳脚的,反正苏颖觉得他不会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傅母的病情就对了。 黄莺和朱鹮虽说是傅母的大丫环,但到底不够稳重,比不上杜鹃,更不用说原先最得用的白鹭了。 可白鹭和杜鹃都没得个好下场,想想看就是先前傅母脾气暴躁,对底下的小丫环打骂着泄愤,可底下人虽然心里多有怨怼,但不至于到怨声载道的地步,究其缘由,还是因为有杜鹃压着。等到杜鹃被傅母罚跪病的不轻,傅母反而是随口一说就让杜鹃自生自灭,这无疑是让那些心里向着杜鹃的丫环们更加寒心。 黄莺和朱鹮压不住,更何况这俩丫环是不是都有贰心还真难说呢,傅母若有一天被下人们的小手段磋磨了,苏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有些事儿苏颖心知肚明,但她就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浑水真的说起来,搅起来的时候还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杜鹃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跪得时间久了,到底还是留下了病根,平常看不出来,但一到阴雨天恐怕会不好受。 苏颖原本还想着叫杜鹃留下来,安排她去跟着福禄哥俩儿的,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在外人眼里,杜鹃就是傅母的心腹,就算是因着生病被傅母赶出来了,可到底她身上已经打上了傅母所属的烙印,苏颖要是那么堂而皇之的把杜鹃拉过去跟着福禄哥俩,这一下子就让人知道,杜鹃已经被策反了么? 那原先她曾经做过的事儿就不那么让人信服了,苏颖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什么缝让苍蝇来叮,只把卖身契给了杜鹃,权当她是自己赎身了。另外又在外头给她安排好了去处,还想着什么时候等侯府的事儿平息了,再做其他安排。 傅母吐血的事儿,陈宛凝和陈夫人很快就知道了。 陈宛凝刚准备端茶的手一顿,茶水险些撒出来,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问:“大夫是如何说的?” 来回话的人把话老实说了,左右傅母没什么生命危险,以她现在的样子,只能好好养着了。 陈宛凝点点头,摆手让人下去,她自己低下头来喝了一口茶,眼睛酸涩的厉害。刚从苏颖那里回来,她心里知道苏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可心里就是难以接受。 总想着若是傅奕阳能做些什么,就是在紧要关头拉陈家一把,不让陈家落到那般悲惨的境地也行。难道连这样的举手之劳都做不到吗? 对症下药?陈宛凝何尝不想掐死陈宛秋。从她得知了陈家的下场后就想了,可她力不可及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宛秋一如既往的猖狂,陷陈家于不利的境地。 陈宛凝紧紧抿着嘴,陈夫人走进来。心有余悸的说:“姑妈怎的吐了血?可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昨天她和傅煦阳的争吵让傅母知道了,导致她愤而吐血了呢。 陈宛凝没有抬头,她不着痕迹的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不是说并没什么大碍么,用不着多揪心。” 陈夫人听了她的话。小声嘀咕道:“我可没为着她的身子骨如何揪心,只想着大嫂什么时候打算把姑妈的私库里的物件交给我呢。还是早点把东西放到自个的库房里好啊,省的夜长梦多,大嫂要是到时候反悔可如何是好?我可信不过她。” 陈宛凝对陈夫人的嘀咕不置可否,闷声不吭。 陈夫人没注意到陈宛凝的异常。她嘀咕完了之后就提议道:“要不你去侯府瞧瞧?” 陈宛凝情绪缓和了一些,听了陈夫人的这话儿终于抬起头来,皱了皱眉。 陈夫人以为陈宛凝是在疑惑她怎么不一起去,就嚅嚅的说:“昨儿我不是才和煦阳吵了一架么,如今姑妈吐血了,难保我再刺激到她,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宛凝嗤笑道:“先前傅煦阳都直接把她气到再次中风瘫痪。也没见着他有什么愧疚,不照样在上房优哉游哉的,还能有闲心把主意打到上房的丫环身上。就此。也没见咱们的好姑妈对此要死要活的啊,他都这样了,你怕个什么。” 陈宛凝心里清楚傅母并不是因为陈夫人和傅煦阳的争吵而吐血的,不然的话,要吐早就吐了,还用等到她对她那好姑妈说过那些推心置腹的话后呢。 陈宛凝心里一丁点愧疚都没有。她恨不得傅母就那么死了才好呢。愤到吐血?陈宛凝还以为傅母更加的厚颜无耻呢,怎的就因为她那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承受不了了呢? 陈夫人乍一听陈宛凝这话儿。觉得挺在理,想了想就说:“那咱们一块儿去罢。到底不能叫旁人说嘴。” 陈宛凝并不怎么愿意去,但陈夫人硬拉着她往外走,陈宛凝拗不过陈夫人,只好随着陈夫人去了。 到了上房见到苏颖,陈宛凝到底心里不自在,脸上就露了出来,神色上并不大好看。 苏颖斜睨了她一眼,随后就把目光转了回来,假装不知道先前陈宛凝到上房来和傅母说了些什么的事儿。 那边儿,傅煦阳脸色难看,恶声恶气的对陈夫人说:“你们怎么来了?” 陈夫人还记恨着傅煦阳昨天竟然威胁她要休了她的事儿,也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来?你尽管把我休了,我也不来找这份不自在了。” “你!”傅煦阳的脸黑了,他阴仄仄得瞪着大无畏的陈夫人,原先陈夫人在他跟前还服服帖帖的,可最近倒是硬气了起来,尤其是昨天,竟然敢讽刺他,把他最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事儿揭了出来,让他在傅奕阳跟前丢尽了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母亲如今病重,不是时候,我早就一封休书休了你了!” 陈夫人输人不输阵,撇嘴道:“姑妈病重,你以为是谁害的?你瞧瞧你,先是把姑妈气的再次中风瘫痪在床,如今你可是怎么孝敬姑妈的,竟叫姑妈吐血了!就你这般的,还好自诩是大孝子,真是,你说这样话的时候也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再说,你要是真有能耐,只管把我休了,哼!然后就只等着绝孙吧!” 陈夫人毫不顾忌的又往傅煦阳费信掩饰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只把傅煦阳气的捏紧拳头,脸涨成了烂茄子色。 陈夫人被傅煦阳要吃人的目光吓住了,她捏了捏帕子,冲着傅煦阳冷哼了一声,转身赶紧找到陈宛凝,躲到她身旁了。 苏颖挑眉看了一眼萎缩的陈夫人。没想到和陈夫人对上了,陈夫人一下子就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苏颖似笑非笑,陈夫人的气势顿时就萎顿了下来,这让她出口的语气变得特别奇怪:“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姑妈怎么就吐血了?”最后一句话。陈夫人还是好不容易从嘴里干巴巴的挤出来的。 苏颖动了动手指,目光在陈宛凝身上停留了一秒,慢吞吞的说:“若你真想知道,合该去问二老爷才对,他可是整天都守在老太太跟前的。” 陈夫人顿时撇了撇嘴,一点都不掩饰她对傅煦阳的鄙视。她这样的随心所欲让苏颖抽了抽嘴角。 陈夫人没接受苏颖的提议,她才和傅煦阳闹翻,可不想再回去对上傅煦阳了,更何况刚才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想到这里,陈夫人瞥了沉默不语的陈宛凝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一下苏颖,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开口对苏颖说:“大嫂,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陈夫人踌躇了,这种事儿哪能在这里说,为难的看向苏颖。 苏颖微微蹙了蹙眉,道:“怎么了吗?这里有没外人,还有什么叫你不好启齿的?” 陈夫人的脸色就有些尴尬,陈宛凝也没帮她说话。正好黄莺端着药进来,喏喏道:“老太太的药煎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夫人截断了:“既药煎好了,那我们还是别耽搁了姑妈吃药了。” 苏颖扫了急切的陈夫人一眼。她有点知道陈夫人想和她说什么了,真是有些沉不住气啊。 苏颖站起来,低声问陈宛凝:“你们家的事儿,你还没和她说过?”不然陈夫人怎么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整个心思都放在敛财上了。 陈宛凝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苦笑道:“告诉她有什么用。徒增一人跟着烦心罢了。” 苏颖回头望了一眼床帐,对陈宛凝的话不置可否。说到底那都是陈家的事,就算日后陈家真如陈宛凝说的那般出事的话。也不会连累到陈宛凝和陈夫人这两个已嫁女。 陈夫人插话进来:“你们俩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嘀咕些什么?” 苏颖再次抽了下嘴角,她已经不想和陈夫人一般见识了,过滤到她的话,和她说:“你不是有事儿要和我说的么?到底是什么事儿,还值得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连宛凝都听不得了么?” “她哪里听不得了,”陈夫人反驳道,瘪瘪嘴又说:“咱们之间的事儿数来数去就那么一件事,大嫂也记不得了?那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抛开陈夫人那酸不溜秋的语气不提,苏颖果然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怕是见着傅母吐血了,才想着急于拿到傅母的体己吧。 苏颖扯了扯嘴角:“我向来说话算话,你大可放心。” 陈夫人还想说什么,就被陈宛凝拉住了,陈夫人悻悻然的闭嘴。 苏颖想了想,也没有再掺合的兴趣了,只临走的时候,抿了抿嘴角,压低声音对陈宛凝说:“我会和老爷说一说的,但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抱多大的希望,毕竟问题的根源根本不在我们这边儿。” 陈宛凝眼睛一亮,但听了苏颖把话说完,那光亮又暗沉了下去,她艰难的张嘴说:“嗯。” 陈夫人眼睁睁的看着陈宛凝和苏颖打哑谜,苏颖说的话她全听进去了,可她觉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苏颖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苏颖离开之后,陈夫人就抓着陈宛凝问:“你和大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叨叨的。” 陈宛凝一时之间并不知怎么搪塞陈夫人,只好跟她说:“等我回去再和你说罢。” 陈夫人不甘不愿的放开了扯着陈宛凝袖子的手,嘟囔道:“我可是不想再在这儿呆着了……”还没嘟囔完,就见着一脸阴郁的傅煦阳进来,陈夫人立马住了嘴,整个人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朝着傅煦阳呲牙咧嘴,可就是不敢有旁的动作。 陈宛凝一脸冰霜,对傅煦阳阴冷的目光不动于衷,拉着陈夫人二话不说就走了,留下暴怒的傅煦阳无处发泄,恨恨的踢了一下门框。发没发泄他心里的怒火不知道,但他抱着脚趾头疼的嗷嗷叫倒是叫原本被唬得不轻的丫环们在心里偷笑。 傅煦阳在上房,与其说是在床前尽孝的,更不如说是混吃等死的,丫头们这些日子本来就忙的团团转。没盼到赏不说还得多出力来伺候傅煦阳,就此还吃了挂落,心里更是怨声载道。 当面虽然不敢议论,但背地里可没少埋怨,就是傅煦阳这个原本在上房的丫头们心中欢喜的对象更是没能少得了。 说来也是傅煦阳失势了,原先侯府里傅母是老封君。就算傅奕阳是侯爷,可到底在侯府里头,因着傅母的宠爱,在那些个有心更进一步的丫环心中,傅煦阳可是更好的选择。 如今大不相同。傅煦阳俨然是昨日黄花,不过倒是没小丫头敢打傅奕阳的主意,她们如今清楚得很,自个的命运掌握在谁手中,可不想去做那出头的椽子。 傅母这里吐了血病更加重了,那边儿姜夫人也是‘病’了,躺在床上恹恹的。 玉钏被放了出来,抹着泪跟姜夫人说:“您这院里除了我们几个一等的大丫环外。其他的洒扫做活的小丫头和婆子媳妇都叫老爷使人打发出去了。少爷的院子里……全都换了人使唤。” 说是打发了出去,可她们到底怎么被打发的,玉钏都不敢往下想。不但姜夫人的院子和姜源的院子里的下人打发的打发。换新的换新,就是府里头那些惯常爱嚼舌根的都跟着遭了殃。若不是一下子全把人打发了太反常了,恐怕姜府的下人都会被扫到台风尾。 在心里叹口气,玉钏见姜夫人木愣愣的,看看四周小声道:“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闹着要分家。只不知二老爷和大老爷说了什么,大老爷竟是同意了。只叫二房一家子搬出姜府去。奴婢觉得二太太很是可疑,您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却还是叫消息走漏了;想想那来闹事的,怎的那么快就得到了信儿;还有大老爷竟是同意了他们分出去,只怕这里头……” 姜夫人这两天好似老了好几岁,先前玉钏说她跟前的人和姜源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被打发出去后,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要是姜存富没这么做,姜夫人在知道玉簪的老娘和兄弟来姜家门前撒泼闹事,把姜源的名声给败坏个干净后,都要下狠手整治他们了。 姜夫人甚至把她跟前这几个仅存的大丫环都怀疑上了,想那玉簪可不就是她跟前的大丫环,现如今却是狠狠的咬了她这当主子的一口,甚至还要毁了她的命根子,就是把玉簪化成灰也不能叫她解这一口气。 等玉钏说到姜秦氏的可疑之处后,姜夫人一改先前病恹恹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那可是一家子养不熟的白眼狼,早该把他们给打发了!瞧瞧,如今趁着我们精力不济就弄起鬼来了,这起子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我忙过这一段,这两日的事儿但凡和二房的有一丝瓜葛,看我不剐了他们一层皮!” 玉钏喏喏的不知说什么好,如今姜夫人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姜存富虽然没有再执意要休了姜夫人,但看眼下的形势,分明是把姜夫人软禁在正房了。 姜夫人咬咬牙,阴恻恻得盯着玉钏半晌,只把玉钏盯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才听姜夫人冷森森的说:“大姐儿那可有什么信了?我倒是不信的,她到底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怎的到这时候反倒是闷声不吭了?” 玉钏知道姜夫人是怀疑她没办好差,或者是把姜侧妃送回来的信儿给没下了,不管是心里是什么个滋味,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掌心处都有刺痛了。 面上寻常,只压着声音劝说道:“侧妃向来对您孝顺有加,怎会在您派人过去后,没个动静?” 姜夫人才恍惚记起来,她派去找姜侧妃的下人根本就没到她跟前来交差,脸唰的白了,声音有些哆嗦的问:“邵安家的呢?” PS:……   ☆、256章 老骥伏枥 “邵安家的呢?”姜夫人颤抖着声音问,可玉钏喏喏着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能吐出半个有用的字眼来。 姜夫人恨恨地拍了两下床铺,泄了气的躺倒在床上。 姜秦氏可没预料到姜存富那么容易就同意了分家,但转头想想,手里边有这么个把柄,姜存富如今还为着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的,会同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尽管不满姜存富分给他们二房的家产怎么那么少,但姜秦氏到底心里有鬼,也就没有吵吵闹闹的再作姿态了。 心里倒是可惜不能亲自告知姜夫人这个好消息,姜秦氏假模假样的笑着对宝瓶说:“我那好大嫂,这一回可真是载了。说来都是她往日里太娇惯着源儿了,以往对那些个小丫头下手也就罢了,如今竟是大着胆子玩到了他父亲的通房身上。” 说着叹口气,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说:“好歹外头不知道源儿淫.辱的那个丫环是个什么身份,不然的话,整个姜家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尽了!” 宝瓶看着姜秦氏志得意满的神情,张了张嘴,在心里犹豫了半天,到最后还是没把到嗓子眼里的话说出来。 姜存富这两天都被同僚或打趣或暗讽的话弄得灰头土脸的,除开姜夫人和姜源闹出来的事不提,单就是他的庶弟竟敢拿着这事儿来要挟他分家,就足够让姜存富恼火的了。 姜存富当下答应了不假,但在心里冷笑,一个姜家的庶子,靠着他的打点才有了今日的出息。竟然敢在这时候跟他叫板起来。要真是能叫他拿捏住,那还重申嫡庶之间有天壤之别做什么。 姜存富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一眼瞥到照旧龙章凤姿的傅奕阳,心里更加不爽起来。 傅奕阳敏锐的注意到了姜存富的视线,刚用余光瞄了一眼。皇上跟前的余大太监就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傅奕阳朝余大太监颔首,随着余大太监往勤政殿走去。 临近勤政殿时,竟是遇到了匆匆而来的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一身便服,见是傅奕阳神情微微一怔,免了傅奕阳的礼。眯了眯眼睛:“傅侯爷,这可是有日头不曾见过了。” 傅奕阳一时有些摸不准忠睿王爷是个什么用意,客气了一句。 余大太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冷不丁的忠睿王爷点到他的名字:“只管和皇兄说我有事找他,等皇兄忙完这摊事时。凑空来和我说一说便是了。” 余大太监面上恭敬的应了,心里却是苦笑,他到时候真那么像忠睿王爷的语气那样随随便便的,不等皇上收拾他,便是寻到了皇太后娘娘那儿,皇太后娘娘都不依了。哎,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又有什么事了。 余大太监心思飘忽了一下,很快就正了回来。领着傅奕阳进入了正殿。 凑到皇上跟前把忠睿王爷前来觐见的事儿说了,皇上听闻,发出了个无意义的‘唔’声。示意余大太监照着忠睿王爷说的做。 皇上和傅奕阳谈完正事时,忠睿王爷已经被请到偏殿了,余大太监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忠睿王爷突然出声来了句:“勇武侯倒是得皇兄看重,先前他家那点子破事儿皇兄可是大度的紧呐。” 余大太监假装自个没带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权当偏殿里没自己这个人。 偏偏忠睿王爷没给他这个机会。刚自言自语过,就吩咐他去拦住傅奕阳。就说“忠睿王爷请他喝茶,请务必赏脸”。 余大太监当时在心里头就把脸跨下来了。哎呦喂小祖宗怎么就心血来潮了呢?他这要怎么跟人家勇武侯说? 腹诽归腹诽,余大太监还是苦逼兮兮的办差去了。 傅奕阳听着余大太监委婉转述的忠睿王爷的邀约,愣了一下,旋即皱了下眉,问:“王爷可有什么要紧事么?” 余大太监假装没听出傅奕阳话里稍许的不满,当下摆出一张苦逼脸,他只是个传话的,主子的事儿他哪里清楚呢。 傅奕阳抿了抿嘴,只得跟着余大太监到偏殿等人了。 这边的动静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好奇的问据说有要紧事来找他的弟弟,“你拦住傅卿做什么?” 忠睿王爷心里一紧,但脸上表情仍旧肆意,“我心里不爽,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怎的了,心疼你的爱卿了?” 皇上听了他这话儿,不悦的皱了下眉,低喝道:“好好说话。” 忠睿王爷嘟囔了句什么,皇上没听清,不过忠睿王爷还是正襟危坐,收敛了下刚才的轻佻神情,语气里还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之前陈宛秋来找我了。” “嗯?”皇上起初也有些漫不经心,但反应过来,从御案上的奏章上收回了一部分注意力,好奇道:“瞧你这反应,可不像是出了什么好事,怎的了?难道还叫朕说中了,她找你是想和你再续前缘的?” “恰恰相反,皇兄。”忠睿王爷忍住了被皇上调侃升起来的怒气,想着陈宛秋的目的就忍不住挑起嘴角,“事实上是我说对了,就和以往一样,我不过是她的踏脚石,她想见您啊皇兄。” 虽然忠睿王爷很反感“踏脚石”这个词,但这份不满,比起能够将住皇上的愉悦感,可就算不了什么了。 “见朕?”皇上顿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重复道,“见朕做什么?” 忠睿王爷耸了耸肩膀:“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可没有和我说,只想和我说要见你。所以,我就过来问问你,你想不想见她?” 皇上睨了优哉游哉的忠睿王爷一眼,在他说话之前,忠睿王爷扯了下脸,语气凝重起来:“她似乎想叫你见识一下她的神奇之处。好坐实她是仙女下凡的传言。” 皇上也跟着挑挑眉:“嗯?这可叫朕惊讶了。” 忠睿王爷在眼皮底下翻了个白眼,他可没看出皇兄有哪一点惊讶了,“这么说你是想见她了,哦。” 皇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忠睿王爷终于看出来他确实是在惊讶了。忠睿王爷问:“怎的了?” 皇上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御案上,随口说:“谁说朕要亲自见她了?” 忠睿王爷整了整衣摆,提议道:“我倒是建议皇兄你去见见她,看她的葫芦里到底能卖出什么药来,说不定你能从她嘴里得出更多的秘密来。就比如说,问问她那神奇之处是怎么得来的?” 忠睿王爷也曾经问过神僧。陈宛秋的神秘之处能不能转移,只可惜,没能得到想听的答案。但这并不阻碍忠睿王爷对陈宛秋所有的能耐的好奇,尽管在过往的事迹上,他的人推断出陈宛秋神奇之处所具有的功能。但想象可比不上亲眼见到。 皇上略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忠睿王爷的异常,他浅笑道:“阿弟你看她像是能顺从的样子吗?” 忠睿王爷一听这话儿,顿时就黑了脸。皇上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很清楚陈宛秋曾经对他这个弟弟做过的事儿。随口都能说起几件来,就像是云若寺里,陈宛秋自己组织了一出刺杀案;再来就是陈宛秋利用忠睿王妃,想给世子下药。进而来和忠睿王爷做交易。 单只说这几件事,忠睿王爷可都想着要把陈宛秋千刀万剐了。 皇上自然是清楚他弟弟在想什么,虽然没有直说。但皇上是一直站在他弟弟这一边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忠睿王爷想玩,就把原本定好的选秀日期往后推了一个月了。 忠睿王爷挑挑眉,听出了皇上的言外之意,他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说:“我还要请勇武侯喝茶呢,就不打扰皇兄了。” 皇上点点头。等忠睿王爷告退,皇上看了一眼余大太监。说:“他找傅卿什么事?” 余大太监把头低的更低了。 正如皇上疑惑,被‘邀请’的傅奕阳同样的疑惑。 等到忠睿王爷过来偏殿。傅奕阳已经在脑中猜想了还几种可能。 忠睿王爷目光在傅奕阳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轻挑起嘴角。 在出皇城的路上,忠睿王爷状似随意的和傅奕阳说起了陈宛秋,“本王很清楚的知道,最近有关她的那一条留言是谁放出来的。” 忠睿王爷并没有卖关子,不等傅奕阳问就直接告诉了他答案:“是敬国公世子郑鑫,说起来他还是本王的小舅子呢。”胆敢算计到本王头上的小舅子,真不知道敬国公是怎么齐家的? 敬国公夫人不是善茬,他的王妃手里的边能够让后院的女人不知不觉中就绝育的,还能让太医查不出来的药,可就是敬国公夫人给的陪嫁。 至于他的好王妃,想到这里,忠睿王爷眼神暗沉下来,骨子里有着被敬国公夫人言传身教的贪婪与狠厉,只不过没怎么学到敬国公夫人那深沉的心思。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被他那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至于敬国公世子,他的小舅子,倒是能和他的好王妃同仇敌忾。等到忠睿王妃出事了,他还能想着替忠睿王妃报仇,那可真是姐弟情深。 在忠睿王爷腹诽他岳父一家的时候,傅奕阳为他的开门见山弄得有些错愕。错愕之后就是疑惑,一来是他不明白忠睿王爷如今告诉他这点,是为什么;二来傅奕阳不清楚敬国公世子传播关于陈宛秋的留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奕阳眉毛皱起来,忠睿王爷斜睨到傅奕阳的神情,轻轻“嗤”了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本王若没记错的话,你好心提醒了陈远良,结果反遭了一通奚落吧?”虽是不确定的句子,但忠睿王爷可是带出一副很笃定的姿态来,显然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些事情。 如此让傅奕阳眉头皱的更深了,但片刻之后他渐渐松开了打结的眉头,没说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忠睿王爷眼里的异光一闪而过。他继续漫不经心的说着:“其实侯爷那么聪明,倒也不用本王再啰嗦,就该明白侯府该有的立场。说起来也不怕侯爷笑话,本王那小舅子是冲着本王来的,只是节外生枝。叫人看了不少笑话。国公虽是许久不在人前出现,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哦,说错了,是老骥伏枥,管教下自个的儿子还是有余力的。” 忠睿王爷一边走一边和傅奕阳这么说着。等说到他的岳父时,忠睿王爷语气多少带着些嘲讽。当初他为何会娶敬国公的嫡女为妻,敬国公到底在里头掺合了什么,忠睿王爷当年不懂,但不代表他现在查不到。 那里面的事三言两语都解释不清楚。可敬国公世子让他们兄弟忌惮颇深倒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种成见下,忠睿王妃安安分分的话,忠睿王爷倒是不介意敬重她,但忠睿王妃骨子里就不是个能安分的人,险些将王府搅合的天翻地覆。 如今看来,敬国公最大的败笔就是有那么个世子,忠睿王爷明明警告过了,可敬国公世子还能够到处蹦跶。看起来没有悔改的迹象。这样的认知,让忠睿王爷不悦,认为敬国公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觉得不痛不痒是吧? 忠睿王爷心思转圜间,瞥见傅奕阳面无表情的脸,在心里嗤笑一声,恶劣心思上来了,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的说道:“陈宛秋是不是仙女下凡。本王不知道,但她手里确实有能包治百病的灵药。傅侯爷可是孝顺。大可去求一份来,她不是在拉拢你么?” 忠睿王爷漫不经心的投下那么一颗鱼雷。乍一听之下让傅奕阳瞠目结舌,他不由得望向忠睿王爷,试图看出忠睿王爷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最后忠睿王爷暗示的他知道很多,倒是比不上前面的那段,让人来的震惊了。 傅奕阳挺直了脊背,左右看看,意识到他们还在宫城内。忠睿王爷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皇上也是知情的,而且不用担心叫旁人听了去。 等深度体会到忠睿王爷话里的深意后,饶是平日里情绪波动不大的傅奕阳,虽然在收敛了最开始的瞠目结舌之后,也是心有余悸。 “王爷为何告诉我?”傅奕阳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 忠睿王爷轻挑起眉毛,笑着说:“本王不是告诉你了,看在你孝顺的份上。” 傅奕阳神情冷了下来,不管怎么听,忠睿王爷这句话都是在讽刺。 当初傅母联合着傅煦阳,以及被动参与的陈远良,诬告傅奕阳不孝、弑母时,忠睿王爷可是全程在场,围观了那么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忠睿王爷咳嗽一声,侍卫已经把马牵过来了,喝茶什么的就免了吧。 傅奕阳眉间拧出个“川”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永平急匆匆的跑过来,额头上冒了一层汗,“老爷!” “先回府。”傅奕阳沉住气道,先把胃里头的那块石头沉下去。 “是。”永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他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老爷心情可不怎么美妙,少说多做。 等傅奕阳回府,从大管家口中得知了傅母先前吐血的事儿,傅奕阳首先想的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是想起了忠睿王爷先前曾说过的“孝顺”一说,听起来可真是格外讽刺。 傅奕阳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直接迈步去上房,期间还问了下大管家是怎么一回事。 在得知傅母的情况后,傅奕阳稍微放松了一些,最后问管家:“当时都有谁在?” 大管家顿了下,恭敬的回道:“二老爷一直在上房,倒是先前三太太来了一趟,后头去找大太太了,没呆多久就回去了。之后,老太太就吐血了。” 傅奕阳发出无意义的“唔”的一声,算是回应了大管家的话。 然后挥了挥手,大管家退下了,傅奕阳步伐不停的到了上房。 刚进门,傅煦阳就挥舞着拳头揍了上来,傅奕阳在反应了一瞬后,直接闪开了傅煦阳的拳头。毫不客气的反击。 傅煦阳反应不及,身体一踉跄,然后撞上了门框,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太太,太太!”薄荷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老爷和二老爷打起来了。” “啊?”苏颖以为她听错了,在她的印象里,傅奕阳可向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就算是他心里再有怒气,也不会在人前发泄出来。 就像是他之前查到了傅母做过的那些事,还被她说了一番话刺激到了。也只把自己给憋内伤了,吐了一口血。 再者,傅奕阳并不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就拿傅煦阳来说,傅煦阳可就是个渣兄弟,在傅母跟前卖乖。惯常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抹黑傅奕阳。这还只是小伎俩,相比于后面傅煦阳跟傅母想要‘政权演变’,根本就是小小巫见大巫。 可那时候傅奕阳都没说按住傅煦阳胖揍一顿,苏颖在知道傅煦阳的异想天开的所作所为后,都想把他给剐掉一层皮了。 这并不是说傅奕阳很大度,他可没选择这种暴力行为,而是选择了冷暴力,软折磨。但凡是得罪过傅奕阳的。可都是让他剐掉了一层皮。傅煦阳看起来没那么凄惨,但想想看吧,天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大展雄威了。 “太太?!”薄荷注意到了苏颖的失神。忍不住开口唤了她一声。 苏颖回过神来,舔了舔嘴角:“老爷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或许该问傅奕阳没把傅煦阳揍个半死吧? “二老爷实在是太过了,是他先对老爷对手的。”薄荷神色愤愤的说着,从以前傅煦阳竟然对苏颖呛声,从最开始的含沙射影到最后直接恶言相向,就看傅煦阳不顺眼。 其实。她觉得只要是二房的人都不怎么顺眼,不管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二太太。还是如今的三太太,就算是如今三太太变了很多。可以前的时候没少仗着老太太在后面撑腰,对太太冷嘲热讽,还说什么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侯府的嫡长孙。 再看看二老爷如今做的也太过分了吧,老太太是被他气的再次瘫痪的不说,今天可是他没照看好老太太,怎么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把火迁怒到大老爷身上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傅煦阳这就是在淋漓尽致的作死,不过这一次傅奕阳成全了他。 干得好,侯爷! 等苏颖不慌不慢的走到上房的时候,这一场架,更正一下,是单方面的殴打,已经结束了。 苏颖居高临下的看着伛偻着躺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的傅煦阳,仔细观察了一下,看起来傅奕阳没有往傅煦阳那张还能看的脸上招呼,尽管现在傅煦阳那张还能看的脸可不怎么好看。 眼泪、鼻涕、污泥……混合在一起,黏在他的脸上,再加上因为痛苦扭曲的表情,苏颖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了。 不过很恶心就对了,苏颖扫了一眼后,立马移开了目光,看向一点都不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傅侯爷身上,问道:“你没受伤吧?” 傅奕阳紧了紧拳头,苏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手背上红了一片,看来是太用力了,皱了皱眉:“还是上一下药的好。” 傅煦阳痛苦的嚎叫着,就是那种像是杀猪的声音。 黄莺战战兢兢地从屋里蹭出来,苏颖也没想着叫个下人为难,开口说:“请大夫了吗?” 傅奕阳微微颔首,很快就来了两个下人把嚎叫着开始打滚的傅煦阳抬进他的屋子里了,没一会儿苏颖就没听到那种杀猪般的嚎叫了,或许是傅煦阳疼的抽过去,不然的话就是被堵住了嘴。 苏颖可没去管到底是哪个选项,她在想要不要让大夫过来的慢一点呢,疼疼更健康嘛。 黄莺抹着泪回了内室,傅母青筋都爆起来了,配着她枯树皮般的皮肤,还有昏暗的床帐,整个显得特别的狰狞。 见到黄莺进来,傅母急切的想从喉咙里呕出什么字来,可能发出来只有“吼吼”的没意义的音节。   ☆、257章 回光返照 黄莺小声的说:“二老爷已经没事了,老太太你只管放心罢。” 这话儿纯属是糊弄傅母的,想想都知道,刚才傅煦阳还嚎叫的像是少了几块肉似的,要是一下子就没事了,那怎么可能。 傅母“吼吼”的更厉害了,黄莺嗫喏了下,想说什么,传来脚步声,黄莺扭头一看,连忙朝着来人曲曲膝盖:“老爷。” 傅母的“吼吼”声突然停了下来,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急促的“吼吼”起来,像是要把肺脏都要吼吼出来似的,黄莺赶紧去倒了温水来。 苏颖并没有走,她叫芦荟去问了下上房的下人,整个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苏颖嘴角急速的抽动,傅煦阳是发了什么疯! 二话不说就朝着傅奕阳挥拳头,“不慎”磕到了门框之后,侥幸没有磕晕,然后就很勇武的再次朝傅奕阳扑上去了。 傅奕阳把他“引”到了院子里,不得不说,还是傅侯爷懂的节俭持家,可不像是上一回傅煦阳和陈夫人可是把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还砸了个稀巴烂,这些没直接让傅煦阳赔偿可都是好的了。当然了,那些个换新的费用可都记在了上房的账单上,这里面还包括了傅煦阳的吃穿用度。难道傅煦阳还会觉得他在上房是包吃包住的吗? 话扯回来,傅奕阳就开始了对傅煦阳单方面的揍人行为,把傅煦阳揍得只能嚎叫出声,而不是对傅奕阳骂那些恶心人的话。 “他骂了什么?”苏颖冷冷的问了一句,不等芦荟说。她就冷笑着说,“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也不外乎那几句,以前老太太也是常骂的。二老爷也就那点子出息,软蛋一个。”最后几个字苏颖含糊在嘴里挤出来。薄荷没听见。 苏颖心里想,傅煦阳如今可不就是软蛋一个,恐怕这辈子说不定都硬不起来了。 这么一想,苏颖才觉得心里痛快一点。 “呆会儿大夫来了,叫人好好招待下,务必叫他好好的看一看二老爷的伤处。”苏颖低声对芦荟说。芦荟眼睛都没抬,只同样压低声音说:“这会子大夫还没来呢,许是大管家叫人去请城里面最好的大夫来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子功夫。” “那是应该的,我冷眼瞧着二老爷伤的着实不轻。听他的痛呼声,怕是整个侯府都听到了。”苏颖心想以傅煦阳的尿性,嚎那么响,实际上没多大的事儿,顶多就是些皮外伤。或许还没有他磕到门框伤的厉害呢。 说到这儿,苏颖对芦荟说:“可是说二老爷磕到脑袋了,可别把脑袋磕坏了,本来脑瓜子就有些不好使了。这要是再磕坏了,那可实在是了不得了。” 芦荟咬了咬下唇,有点犹豫的说:“等待会儿大夫来了。可要让大夫好好给二老爷看看脑袋?” 苏颖给了芦荟一个赞赏的眼神,她现在可真是觉得,离了芦荟她可怎么办啊。 等芦荟下去了,苏颖坐到一边儿,立马就有机灵的小丫环端了茶点来,苏颖朝她点点头。小丫环很懂事的退下去了。 苏颖望了一眼里间,隐约还能听到“吼吼”的声音。苏颖带着恶意的想。或许傅母是在朝傅奕阳吼那些她以前常用来骂他的词汇。 傅煦阳可真是能耳濡目染,就连骂人的话都那么如出一辙。可真是够了。 瞧瞧吧,如今骂的最多的傅母,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至于傅煦阳,傅奕阳可真该把他的牙给揍掉。 不过想想,傅奕阳今天暴力的行为可有点奇怪。当然不是说傅奕阳不该还手,只是把傅煦阳揍得嗷嗷叫,像杀猪似的,可不像是傅奕阳一贯的作风。 但是,揍得好就对了。 等苏颖坐在外面喝了半杯茶,还吃了一块点心后,傅奕阳面无表情的从里面出来,看到苏颖还在,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了不少,对苏颖说:“走吧。” 苏颖点点头,芦荟过来扶住她,压低声音在她耳畔禀报道:“大夫刚来了,只大概看了下,说是二老爷没伤到骨头。” 苏颖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那真是太可惜了。 前头的傅奕阳停了下,问:“怎的了?” 苏颖据实以报,傅奕阳只挑了下眉,冷淡的说:“可是能叫他老实一段时间了。” 苏颖对此深以为然,显然傅奕阳在胖揍傅煦阳的时候放水了,而且还很克制了,不然傅煦阳可不仅仅只是皮外伤,连根骨头都没伤到。 听了傅奕阳这话,苏颖就更确定了。 苏颖抿了抿嘴唇,等回了上房,亲手给傅奕阳斟了杯茶,推到傅奕阳手边:“你还好吗?” “嗯?” “心情不大好?”苏颖想了想说,她都不大确定,只是觉得傅奕阳今天好像比较压抑,等看到傅奕阳一怔,显然苏颖说中了,她柔声说:“想和我说说吗?” 苏颖接过来芦荟递过来的药膏,对她微微颔首,芦荟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 傅奕阳没做抵抗,就把手放到桌面上,感觉到苏颖的手正握着他的,心里一动,原本打算憋在心里不打算和其他人说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先前忠睿王爷和我说了一些事。” 饶是苏颖平日里大多时候很冷静,但这一刻,苏颖都能感觉到心脏急速的跳动,她甚至都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了。让苏颖都佩服自己的是,她拿着药膏盒子的手都没有抖,而且她该庆幸的是,她现在手离开了傅奕阳的手背了。 苏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闪烁的情绪,她小心翼翼的吞了下口水,稳定心神,让自己出口的声音没有颤抖:“然后呢?” 傅奕阳斟酌了下用词。道:“是有关陈宛秋的,若我所料未错的话,要对付陈宛秋的是忠睿王爷和皇上,为的是她手里边,”说到这里傅奕阳迟疑了下。苏颖暗暗挑了挑眉,“灵药,据忠睿王爷说可以包治百病,说的很笃定。” “那条传言是真的了?”苏颖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忠睿王爷告诉傅奕阳这种事的缘由,一边说着,“说她是仙女下凡。手握灵药的那条传言。” 傅奕阳神色有些个怪异,他似乎想冷笑,但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仙女下凡谁知道呢。” 这是在讽刺吧。 “若我没想错的话,那就是说前面两条传言是忠睿王爷操纵着流出来的了?单就为了陈宛秋手中的灵药,那也太……”苏颖是想说“费尽心机”了吧。傅奕阳就接话了,他说:“大材小用?” “也能这么说。”苏颖虽然知道一部分原因,无外乎就是陈宛秋的空间太骇人了,未知的总是可怕的,可想想看,忠睿王爷可是代表了国家机器,直接碾压过去,陈宛秋肯定抵抗不了。 所以苏颖就有些不明白忠睿王爷怎么就耗尽心思。就为了得到那所谓的“灵药”? 真要算得上,都可以从去年算到现在,难道说前面那些时间。忠睿王爷都在和陈宛秋玩恋爱游戏吗?或许是忠睿王爷很有钻研精神,想要研究一下陈宛秋的空间是怎么一回事?又或者是忠睿王爷就是想和陈宛秋玩玩,而现在是玩腻了? 不管如何,那都是忠睿王爷和陈宛秋之间的事,他做什么把傅奕阳牵扯进来。 苏颖抿了抿嘴角,一点点把涂抹在傅奕阳手背上的药膏化开。“我不明白,陈宛秋如何会有…灵药的?” 苏颖在中间稍微停顿了下。不过不明显。 傅奕阳冷笑一声:“在陈宛秋搞出先前那些神奇的事来,再在她身上发生些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多惊奇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显然傅奕阳是忘记了他当时听到忠睿王爷的话时,都瞠目结舌了。 苏颖从傅奕阳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讽刺,听听看吧,傅侯爷还用“神奇”来形容陈宛秋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呢。 傅奕阳心里的烦躁被苏颖有一下没一下抹开他手背上的药膏的动作减缓了不少,又听苏颖不解的问:“可,忠睿王爷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向我摆明车马罢?” “嗯?”苏颖有些不解,难道是说不让傅奕阳插手其中吗?这说不通啊。本来傅奕阳就没打算插手,毕竟就算是忠睿王爷今天不明确的承认他就是幕后主使,但好歹看一些痕迹,都能大致的猜测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想看第三条流言是敬国公世子放出来的,都能叫傅奕阳查到,可前面两条传言却丝毫查不出什么头绪来,就有这样的预见性了。 傅奕阳可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明知道里头是谁在博弈,怎么还会像个愣头青一样插手。 傅奕阳也捉摸不透,所以这么和苏颖说的时候,语气里并不是那么笃定。 “说来,今天陈宛凝又来找我说了陈家的事儿。”苏颖抹完了药膏,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没再纠结忠睿王爷莫名其妙的告诉傅奕阳有关陈宛秋的那些事的事,转而说起了陈宛凝的事儿。 之前陈宛凝崩溃着跑过来求苏颖帮忙的事儿,苏颖并没有隐瞒,一并说给傅奕阳听了。其实苏颖本来就能够严词拒绝的,毕竟傅奕阳是真的没有要‘力挽狂澜’的意向,但毕竟先前她心一软,和陈宛凝说了要再和傅奕阳说一下的,也不好食言。 听了苏颖这话儿,傅奕阳原本松开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听忠睿王爷说的那些话,显然忠睿王爷在密切注意着陈宛秋的同时,也没忘也盯着勇武侯府。 这种“关注”可叫傅奕阳觉得不舒服了,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苏颖想了想说:“我只和她说根结不在咱们这儿,我实在是没想到根源竟真的是陈宛秋。虽说不是咱们以前认为的……”所谓陈宛秋和忠睿王爷的“爱恨情仇”什么的。 毕竟在傅奕阳查到最近的那条传言是敬国公世子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还在那儿说,敬国公世子那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傅奕阳可是说是陈宛秋和忠睿王爷“有一腿”,敬国公世子为姐姐报复什么的。说起来这是能查出来的最符合猜测的原因和目的了。 “那般原因,可终究还是归结到她身上,还那么的匪夷所思。”苏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她干脆不往这里说了,问傅奕阳:“你怎么看这件事的?” 傅奕阳冷声道:“还能如何。且看看罢。” 搅乱了一池浑水的忠睿王爷可不在意他心血来潮的话给别人带来的影响,他正听着下属在报告陈宛秋的日常。 “她发现你们了?”忠睿王爷挑了挑眉,没觉得意外,在过去好长一段时间内,忠睿王爷连同他的下属就已经好好研究过陈宛秋的能耐了。 “王爷,那被发现的人需要撤回来吗?” “不。不需要。再增加人过去,离得近一些,让她知道我再盯着她。” “是。” 陈宛秋当初进献第一颗千年人参的时候,还以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天衣无缝的。可实际上负责盯梢的忠睿王爷大概是知道实情的。 说是大概,只能说当时忠睿王爷还没有彻底查清楚陈宛秋的“神奇之处”,但还是知道那颗千年人参是陈宛凝自己拿出来的,而不是幸运得来的。 这一次,忠睿王爷只是想给陈宛秋增加点找到千年人参的难度而已。 陈宛秋可真不知道忠睿王爷的“好心”,她现在可是被忠睿王爷派过来监视她的人,弄得烦不胜烦。 她预想到了忠睿王爷会派人来监视她,好知道她是怎么得来千年人参的。但没想到忠睿王爷会这么的“丧心病狂”,竟然派了那么多人,简直都要把陈家。尤其是她的院子给包围了。 陈宛秋可不想让忠睿王爷发现她的秘密空间,这可是她最大以及最后的筹码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但忠睿王爷这样的盯梢,她是能够找到没人的地方,把千年人参拿出来——要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儿,她早就该早做准备的。而不是现在弄得这么被动——但一旦这样的话,她就没办法解释千年人参的来源。 等明天忠睿王爷问起来……陈宛秋想到这儿。猛地一拍额头,她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想想她今天和忠睿王爷说的。她都承认她有得到千年人参的途径了,还承认了她手里有灵药,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打算见皇上,也是要透露一部分的。 反正都已经决定了,她现在惶惶不安的实在是有点可笑了。 想通了之后,陈宛秋就不再纠结了,对忠睿王爷监视她的下属也不屑于顾了,照旧吩咐了梅香一声,就要上床睡觉了。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陈宛秋不悦的翻了个身,梅香急急忙忙的进来,哭着说:“姑娘,姨娘她,她不大好了!” “什么叫不大好了!”陈宛秋不耐烦的说道,她可对邱姨娘没多少感情,虽然她觉得戴夫人恶毒,但好歹还觉得戴夫人有本事,可邱姨娘呢,就是朵菟丝花,离开了男人就像是失去养分的花儿,再也活不下一样。 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亲姨娘,但陈宛秋可不觉得亏欠邱姨娘的,要知道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本事保住。自从她成为陈宛秋之后,邱姨娘遇到事情除了哭还剩下什么,想现在,如果不是她在陈家地位涨高了,邱姨娘能有如今的待遇,早不知道叫戴夫人磋磨成什么样了。 梅香哭着说:“姨娘她生病了,可不叫人告诉你,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姑娘你赶紧过去瞧瞧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叫你不说,你就不说,到底谁是主子啊?”陈宛秋朝梅香大吼道,哈?现在这算什么,电视剧里才会有的狗血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邱姨娘这是想做什么呢,想向她展示母爱的伟大吗?太可笑了,她只是个姨娘,就是自个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叫她一声母亲! 愚不可及的蠢货! 陈宛秋气急败坏的想着,抓过哭个不停的梅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还不快领我过去。哭有个屁用!你知道将来你是怎么死的吗?绝对是笨死的!蠢死的!” “都好几天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现在她要不行了,再来告诉我,如今这样子,那岂不是叫她功亏一篑了!怎么就不干脆等她咽气了。再来告诉我一声呢!”陈宛秋烦躁的说着,她可不想叫邱姨娘死,最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陈宛秋还想着等到她进宫之后,完成她的目标时,把邱姨娘扶正呢。就算不能扶正,那也最起码是平妻。和戴夫人那个恶毒的嫡母平起平坐,想必那时候戴夫人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吧! 如果这时候邱姨娘出了事,肯定会被拿来做文章,说不定还会给她按一个“克母”的名声。对了,毕竟是亲生母亲。不知道她死了,自己这个做女儿的用不用守孝? 这可实在是个大问题,毕竟选秀可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死了亲娘,可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陈宛秋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有的没的,灵光一闪,抓住梅香质问道:“她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而且就这几天的功夫就要死不活的了?” “姑娘!” “现在不是让你哭的时候。和我说清楚,说不定我还能救她。”陈宛秋不耐烦的说道,梅香果然是停止了哭泣。和陈宛秋说起邱姨娘的情况来了。 陈宛秋觉得其中有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戴夫人。她还说呢,戴夫人怎么就消停了,原本以为是戴夫人看清楚形势了——毕竟陈远良站到了她这一边,戴夫人胳膊在粗还能粗过陈远良这根大腿么——可没想到戴夫人根本就是没消停,她没来直接对付她。转而去对付邱姨娘了。 陈宛秋在心里很快就想明白了戴夫人的动机,没往别的地方想。比如说她一直认为在暗处的黑手,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圈定了戴夫人。 果然是恶毒的嫡母! 陈宛秋很快到了邱姨娘的住处。邱姨娘已经气若游丝了,见到陈宛秋过来,竟然睁开眼睛,来了精神,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陈宛秋坐到床边,让梅香和屋子里的其他下人都下去,她要救邱姨娘的话,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可陈宛秋怎么都没想到邱姨娘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不是秋儿。” 陈宛秋瞳孔剧烈缩小,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点悲伤,硬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挤出眼泪来,“姨娘,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是秋儿啊,我来看你了。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邱姨娘摇了摇头:“你不是秋儿,我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如今我也没什么可活的了,你就不要再糊弄我了。” 听邱姨娘这么说,陈宛秋干脆也不装了,她本来就没兴趣要和邱姨娘演什么“母女情深”的戏码。 干脆的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好吧,我也不想知道。可我觉得你说的话特别的可笑,你能认出来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亲生女儿是怎么没的吗?她早在我过来的时候就死了,你没办事护好自己的女儿。等自己的女儿变了个人,也不敢往外说,直到现在自己要死了,才敢说出来。你这样的母爱,可实在是叫我不敢苟同啊。” 陈宛秋假装没看到邱姨娘悲痛交加的神情,但说完这些她就住了嘴。心里却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救邱姨娘? 如果救活邱姨娘,她把自己不是她亲生女儿的事说出去,可不是她想看到的,还是在这样的关口。 这里鬼祟之事就是禁忌,有些变化就很容易被当成妖怪烧死。想到曾经抄袭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词的,可不就是被当成鬼祟烧死了。 想到这儿陈宛秋连忙问:“还有谁知道吗?”   ☆、258章 死不瞑目 邱姨娘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对陈宛秋的问话好似没听见一般。 陈宛秋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她放开神识,那些忠睿王爷派来的人就在附近,他们听到了多少? 刚才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陈宛秋惊慌失措中,竟然忘记了忠睿王爷还派了不少人监视她! 等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叫人心有余悸! 想到这里,陈宛秋死死得盯着邱姨娘。如果说先前陈宛秋还有那么丝,因为占据了原来陈宛秋的身体,而产生的愧疚,那么现在别说这丝少得可怜的愧疚了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憎恨! 试想,在她穿越过来,处境那么艰难,到如今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向着目标前进中,邱姨娘不曾帮过她一丝一毫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临死之前还要坑她一把! 陈宛秋全然没有救邱姨娘的意向,她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邱姨娘苟延残喘。非但如此,嘴里还吐露出伤得邱姨娘体无完肤的话:“你要是恨就恨自己懦弱无能,是你没本事护好自己的女儿;再恨就恨戴夫人恶毒,还有陈宛凝嫉妒成性,是她们母女俩联手害死了你的女儿。” 邱姨娘闭上眼睛,不愿意在听,回光返照得来的那丝力气也消失殆尽。 陈宛秋却是改了主意,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来,掰开邱姨娘的嘴儿硬灌了进去,附在邱姨娘耳边冷冰冰的说:“虽然我打心里不愿意救你,可我想了,你现在还不能死。呵呵,说不定有一天你女儿还能回来呢?” 邱姨娘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的亮光刺痛了陈宛秋的眼,她嗤笑道:“可真不知原来那个懦弱无能的女儿有什么好的,连个下人都能够欺负她。她个包子,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若不是我,就是她活下来。就凭戴夫人那么个恶毒嫡母的脾性,肯定是随便把她给嫁了。等嫁出去,也是个被人欺负的命,宅斗那么激烈,就等着整日以泪洗面,窝囊到死吧。” 陈宛秋满怀恶意的同邱姨娘描述着“陈宛秋”该有的未来。邱姨娘不再挣扎,泪流的更凶了,让陈宛秋更加的看不起。 陈宛秋把瓷瓶收好,冷眼看着邱姨娘痛苦的神色,她心中感觉到快意。径自小声说着:“而我呢,看看吧,连戴夫人都不敢再来招惹我了,往后她还要朝我下跪。还有那些清高自傲的,等见了我也得朝我卑躬屈膝,就算是心里再不情愿又如何。可比原来那个懦弱的包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为什么还惦记着原来的陈宛秋呢? 陈宛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充斥着化不开的阴翳。她似乎有点遗忘了外面还在密切监视着她的,忠睿王爷的属下们。 邱姨娘闭着眼睛怎么都不说话,陈宛秋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咬了咬下唇,探出手来试了一下邱姨娘的鼻息,等发现邱姨娘还有呼吸后,才讪讪的把手放下——她喂给邱姨娘的灵水,怎么会不把邱姨娘救回来?当然了,陈宛秋有斟酌好用量。邱姨娘就算能再活着,可也不会活多久。不过最起码能撑过选秀。 陈宛秋站起来,掸掸衣角。打开门看见抽泣着的梅香,尽量没让自己再露出讥讽的神情来,沉声说:“给姨娘看病的,到底是哪个庸医,她好好的,可不像你说的不大好了!” 梅香错愕的看向陈宛秋,不可置信的嘀咕道:“姨娘都病了好久了,大夫都说是……” 梅香声音虽然小,但还是没瞒过陈宛秋的耳朵,她恼怒道:“你先前说她病了几天,如今又说她病了好久,我还能不能从你,我的下人,嘴里听到一句真话了?原本还看着你忠心耿耿,才让你继续留下来的,可你就是这么尽忠的?” 梅香自知失言,低着头任凭陈宛秋责骂。 陈宛秋简直都快要被这一摊子事给气死了,别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这‘内’可都会一群尽会扯她后腿的!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的把情况说清楚了,不然,我可不缺伺候人的下人!” 梅香心里早就冷成了一片,一咬牙也不管邱姨娘先前的嘱咐了,把知道的都说了。 听了梅香的话,陈宛秋表情很怪异,喃喃自语:“这么说来,她还真是病了?” 梅香离得近,把陈宛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能听出来陈宛秋语气里的遗憾,心里边忍不住悲凉一片。 邱姨娘是为何病的,梅香再清楚不过了,盖因陈宛秋气焰越来越盛,还不把戴夫人放在眼里,邱姨娘一边是为陈宛秋整日整日的挂心,另一边也是想叫戴夫人放心——就算是日后陈宛秋真的有什么大造化了,那时候邱姨娘自个就病死了,不会威胁到戴夫人这个嫡妻的。 邱姨娘全心全意的都是为了陈宛秋着想,可陈宛秋呢?邱姨娘病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是下人瞒着,可这些天来陈宛秋一次都没有到邱姨娘那儿看看。说起来,陈宛秋可有很久没主动去看过邱姨娘了。 为此,梅香都有好几次话到嘴边,想要告诉骨瘦如柴的邱姨娘,现在的姑娘早就不是原先的姑娘了,她是被鬼祟附了身! 可梅香担心邱姨娘受不住,不然就是知道后,更没了求生的念头,撑不下去了! 梅香一心想着原先的陈宛秋还能回来,总得让邱姨娘撑到那时候,不然她没法子向她的姑娘交代。 陈宛秋没功夫关注梅香的情绪,她之所以觉得遗憾,只是她原本想的好好的——邱姨娘是被戴夫人害死的,她可以利用此事做文章,让戴夫人声名扫地,继续被陈远良厌弃——可现在呢。邱姨娘竟然真的是得病了,还是自己得病了,要是以前她还可以策划着把这件事诬赖到戴夫人身上去,可她现在既没那么多精力也没人手去做了。 这多少让陈宛秋有些挫败,但目前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了。 现在的局势对她来说。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向忠睿王爷暴漏了一部分,她想好了怎么修补和应对。而如今竟是又出了一个大问题,陈宛秋心底非常没底,她不清楚忠睿王爷派来监视她的人,到底监听到多少她和邱姨娘的对话? 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陈宛秋负面情绪还没有得到纾解呢,梅香就痛哭着过来:“姨娘没了。” “没了?”陈宛秋喃喃学舌。等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喂了邱姨娘喝了灵水,明明是能够延年益寿的,怎么会在邱姨娘身上没什么效果?难道是有人杀邱姨娘了? “快去看看!”陈宛秋慌里慌张的回去,结果失望的发现。邱姨娘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她就是病死了?! 难道是她的灵水失效了?那怎么可能! 陈宛秋想崩溃的尖叫,但她还得开动脑筋来否认这点,她绝对是不允许再出现什么失误的!尤其是空间是她最后也是最大的筹码了,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 陈宛秋傻到当场,不知情的下人还以为陈宛秋是为着邱姨娘的死伤心欲绝,只有梅香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个痛哭出声。 戴夫人正打算入睡,听大丫环夏绿过来禀报后,道:“给我倒杯茶来。” 夏绿有些不解。但还是照着戴夫人的吩咐去了。 戴夫人没了睡意,这些天她原本也是吃不好睡不香的,不然也不会到这会儿了还没有入睡。 若说原先对邱姨娘还有过不满,可如今瞧瞧陈家的糟糕境地,再对比下自身的境遇,这份不满哪里还有什么意义。 夏绿端了茶进来。犹豫了下问:“太太,这事儿该如何处置?”若是以往。死了个姨娘,哪里还用得着嫡妻操心。只吩咐了下面,按照规制下葬了事了。可陈宛秋正得势,原先还被戴夫人压制住,如今不但能同戴夫人分庭抗礼,甚至是有着陈远良撑腰,便是把戴夫人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邱姨娘是她的姨娘,单要是按照规制来,谁知道还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戴夫人挑眼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气,她什么时候竟也落到这么个境地了,再多争辩也无意义,想了想就冷道:“只怕还得请示老爷,瞧瞧老爷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在这么个档口上。” 戴夫人可没有主动去见陈远良的意思,只让下人去请示陈远良了。 等回来,夏绿按捺住心里头的激动,语气竟是带了些雀跃,“老爷吩咐了,只说一切只管从简,不必搞出什么动静来,显然是不怎么看重邱姨娘呢。” 戴夫人在心里冷笑,道:“他可是这么说的?可还说了旁的?” 夏绿踌躇了下,喏喏道:“老爷只说邱姨娘是福分不够,当不得贵人的姨娘,适才……” 夏绿还没把话说完,就把头低下去了。 戴夫人想了想,这话儿可真是陈远良能说出来的,怎的也不能让陈宛秋的名声受半点损伤。“陈宛秋那儿呢?” 夏绿想到这个,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二姑娘那儿可是默许了老爷的提议,只二姑娘没在邱姨娘那儿呆着,说是伤心过度回自己的院子了。这话儿奴婢倒是不信的,打从邱姨娘卧病在床,可就没见着二姑娘去瞧过一眼,眼瞧着不行了,二姑娘才匆匆过去瞧了一回呢。” 对邱姨娘的病,戴夫人多少猜到点什么,可没想着陈宛秋根本就对此无动于衷。邱姨娘那份心思可算是白费了,再瞧瞧陈远良的姿态,戴夫人暮然升起几分物伤其类的伤感。 可这份伤感也就出现了一瞬,戴夫人就喝了口茶把它压下去了,平静的说:“只管叫底下人照着老爷的吩咐办事便是了,至于二姑娘,”戴夫人咬着牙根挤出“二姑娘”这么个称呼,“如今这府里头哪里还有能管得着她的。” 邱姨娘的死对着陈宛秋都没什么影响了。哪里还能指望着谁! 这一点戴夫人倒是想错了,邱姨娘之死可是给陈宛秋带来了很“深远”的影响。 陈宛秋“伤心过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颤抖着手,努力了几次才在椅子上坐下。她到现在还没有想通,她喂给邱姨娘的灵水怎么会失效了? 陈宛秋哆嗦了几下拿出原先装灵水的小瓷瓶。因为手还不稳,小瓷瓶还掉在地上了。 陈宛秋死死地盯住躺在地上的小瓷瓶,好像要把那只小瓷瓶盯出朵花来。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陈宛秋连忙把小瓷瓶捡起来,抬头看来人:“不是说让你在外面守着吗?” 梅香双眼刺红。阴恻恻的盯着陈宛秋,在昏黄的烛光下,乍一看特别的瘆人。 陈宛秋特别不高兴了,她原本就事事不顺了,如今身边剩下的又都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会不举步维艰吗? 怎么的?如今还对她不满起来了,想造反了吗?“滚出去,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你,你——”梅香出声说话,声音嘶哑,陈宛秋没有为邱姨娘的死掉一滴眼泪,就连掐着自己的大腿想挤出一滴眼泪来。都没有成功,反而是梅香失声痛哭了好久,如此艰难的开口。“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主子!” 陈宛秋第一反应则是梅香是从邱姨娘那里得知的,不由得说:“邱姨娘告诉你的?” 不等梅香说什么,陈宛秋就冷笑起来,嘲弄道:“邱姨娘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临死之前还要坑我一把,早知道我就不该救她的!现在怎么样了。我可没想到她竟然告诉你一个下人?你想怎么样,出去告发我吗?真是好笑。你但凡说出去一句去,小心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住!” 梅香颤抖了一下:“姨娘。姨娘她竟是知道?”所以她才一心求死的吗? 梅香的话,让陈宛秋脸上发烧,她竟然不打自招了! 陈宛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先把这个错误忽略过去,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梅香:“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你还和邱姨娘一样,还期盼着原来的陈宛秋,终有一天会回来吗?那我实话告诉你吧,那都是痴心妄想!” 听到这里,梅香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陈宛秋见此,讽刺道:“我有点想不明白了,你既然还期盼着,怎么今天就忍不住来质问我了?是因为邱姨娘的死?可真看不出来你和原来的陈宛秋情同姐妹!哦,和个下人做姐妹,可真是原来那个包子会做出来的事!怪不得连个刁奴都能欺负她呢!” “啊——” 陈宛秋过了两秒,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她震惊的低下头来看,梅香插到她胳膊上的剪刀——刚才陈宛秋反应快,反射性的用胳膊挡住了梅香砍过来的剪刀,不然的话,那剪刀就插到她肚子上了。 梅香的手原来还在颤抖,但一想到陈宛秋刚才说的那些惨痛的事实,将她原来抱有的希望全都打碎了。现在邱姨娘死了,姑娘也回不来了,那她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宛秋反应很快,在梅香失去理智,举着剪刀再次挥过来的时候及时躲开了。 生死关头,陈宛秋发挥到了极限,等到有机会反手夺过来梅香手上的剪刀后,狰狞着脸,狠狠的朝梅香刺过去,很快梅香就没了声息。 陈宛秋气喘吁吁的站在一边,脸上和身上都溅上了猩红的血,她也不顾不上原先的“灵水难道失效了”的猜测,把丢到一边的小瓷瓶拿过来,把剩下的灵水都灌了进去,等觉察到一股股儿暖气向四肢游走的时候,终于露出如负释重的神情。 忍着胳膊上的疼痛,陈宛秋走到梅香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梅香。 想到她竟然被她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给伤到了,陈宛秋满脸阴郁,抬脚踩到梅香的伤口上。 梅香咳嗽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来。 这时候。外头正有听到嘶叫声过来询问的下人,陈宛秋可不想交她们进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人给打发了。 陈宛秋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以前那都是算上间接杀人——就拿清婉的死来说,当时陈宛秋担心清婉会泄露出什么秘密来。先下手为强,派人把清婉给弄死了,但陈宛秋可没有直接亲自动手——这一次可算得上陈宛秋第一次亲手杀人。 梅香眼看就活不成了,陈宛秋当然不会救她,忍住胃里面涌出来的恶心,对梅香说:“你以为你是个忠仆?自认为和以前的陈宛秋情同姐妹了。所以在我身边卧薪尝胆了是不是?” 说着冷笑了两声,心里边涌出了浓浓的恶意,“你看看你现在做了什么?你竟然把你的好主子的身体刺伤了。还有看在你都要死的份上,我就好心的告诉你吧,我刚才说什么你的主子回不来的话。可都是骗你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哪天你的好主子,好姐妹就回来了呢,你这么做可一点意义都没有!” 梅香原本就出气多进气少了,如今又陡然手了那么大的刺激,吐了一口血,手指在地板上抓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音。陈宛秋往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的看着梅香就那么咽了气。 “竟然死不瞑目?”陈宛秋嘀咕了句,转过头来干呕了半天,用那把带血的剪刀把袖子上的衣服剪开。 刘海湿漉漉的。还有溅到的血黏在脸上,别提多难受了,但这都比不过胳膊上的疼痛。 尽管是喝了灵水,但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愈合,在这期间,痛的脸色发白。咬住了帕子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陈宛秋都不敢去看胳膊上的伤口,一下子瘫在床上。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丁点力气。 过了半个小时,陈宛秋是觉得应该是有半个小时。虽然她感觉都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了,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伤口还是感觉到疼痛。 在这期间,陈宛秋又喝了些灵水。她还自嘲的想,还得感谢梅香用剪刀扎了她那么一下,不然的话,她真的都以为自己的灵水失效了呢。 在这半个小时里,陈宛秋还分心的想了下,为何她的灵水没有在邱姨娘身上起到作用?应该是邱姨娘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了,没得救了;不然再加上她喂的灵水太少了,她原本还以为邱姨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 陈宛秋不再纠结邱姨娘的事儿,如今邱姨娘死了也好,省的她再把那件事透露出去! 还有梅香,陈宛秋斜睨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梅香的死状可真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她还死不瞑目。陈宛秋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在心里对自己说,梅香的死全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再说当时那样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她多想,梅香要是不死,死的可就是她了,她那是正当防卫! 不说这些,单就是梅香和邱姨娘带给陈宛秋的冲击就大了,她原本以为没人会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陈宛秋了。 可如今不但邱姨娘知道,就连梅香也那么笃定。天知道,除了她们俩之外,还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 就算没有其他人知道,那还有一件事就是刚才和梅香打斗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可现在梅香的尸体躺在她的房间里。她虽然挡下了想进来的下人,可梅香就这么死了,她该怎么说,才能把这件事很好的糊弄过去? 血腥味钻到鼻子里,陈宛秋才回过神来,看着满目狼藉,还有一具还没冷透的尸体,觉得今天实在是糟糕透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也不能让下人抬水进来洗澡,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梅香的尸体呢。 干脆的眼不见心不烦,拉下了床帏,带着一身的血迹躲到了床上,直接进空间了。   ☆、259章 虎头蛇尾 苏颖应了顺郡王妃的邀约,去顺郡王府看花。 虽然之前问了傅侯爷,傅侯爷给的批示是,和顺郡王府欠国库欠银有关,但苏颖并没有怎么真的带着要帮着丈夫追还欠银的心态去的。 叫苏颖诧异一些的是,就是顺郡王妃代了姜侧妃一起出来,这种招待可是让苏颖觉得好隆重。 姜侧妃把姿态放得很低,和她的母亲姜夫人完全不同。 就算苏颖和姜夫人私下里——也不能完全说是私下里,姜夫人可不是个低调的人——有纠葛,但和姜侧妃关系并不大,就算那一回姜侧妃也派人过来增加点压力,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里又是顺郡王府,对方的地盘,苏颖也不会迁怒到姜侧妃身上,给她脸色看。 心里还有些不明白,顺郡王妃叫姜侧妃出来一块儿招待她,是个什么意思?苏颖可不觉得,顺郡王妃不知道姜家和勇武侯府的干戈。 这不光是苏颖觉得有些不解,就连姜侧妃都还没完全明白,起先姜侧妃以为顺郡王妃是想借此贬低她,侮辱她,借以来讨好勇武侯夫人。 可后面打听到消息,也没让姜侧妃真的搞清楚,顺郡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侧妃第一次见到苏颖,心里莫名生出些羡慕来。想想勇武侯夫人家世和她相当,可人家如今是正当的勇武侯夫人,就是顺郡王妃都带着几分小意的对待她。 但这份心思,姜侧妃可没有表露出来,压住心中各种心思。在苏颖跟前摆低姿态,一句都没提到姜家的事儿。 姜侧妃不提,苏颖又不是来找碴的,也不露出半分来。再说了,看姜家如今糟糕的境况。用不着勇武侯府再做些什么,就足够让人幸灾乐祸了。 因着姜夫人的所作所为,叫芦荟的哥哥多关注了些姜家的境况。 先是薄荷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泼妇在姜家门前骂街的盛景,这件事虽然没怎么后续,但姜源的名声可是彻底扫地了。想再京城说一门儿好亲,那是不可能了。 再往后就是姜家二房被扫地出门了,虽对外说姜家二房是从姜家分家单过,但姜家二房也没因这件事得到什么好报。 就算先前的“外室门”,姜家二房替姜存富背了黑锅。值得同情,但姜家二房这次分家,可真没得到什么好处。 里面原因不少,最大一个便是嫡庶之别;再来姜存富可不是个厚道的人。 ——不像是傅奕阳,想当初完全可以仗着皇上撑腰,就算是没有皇上撑腰,傅奕阳也完全可以把傅煦阳扫地出门,再严重一点。在族里走动走动,把傅煦阳除出宗族都是有可能的,别说非但没有如此。还分他三成家产了。 所以不管姜存富和二房的“爱恨情仇”,姜家二房分家分出去,不出点血怎么可能。 苏颖在得知的时候,还觉得他们怎么就分家了呢?从两房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想想看,姜存富让姜家二老爷替他背外室的黑锅;姜二夫人玩无间道在姜夫人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你来我往的。他们兄弟、妯娌玩的多热闹啊。 这次分家也是很好的证明,你捅我一刀。我回你一剑,刀刀见血。往后分了多可惜。 总之,姜家霉运缠身就对了。不但内讧,就是外面,因着姜源的事,姜存富又被御史弹劾了,险些把姜存富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弹劾下去。 至于姜夫人,她可安静下来,对外称病不出呢。 苏颖想着姜家糟糕事儿,在心里百转千回,挑挑眉看了一眼乍一看明艳动人的姜侧妃。 再仔细看她的脸,其实是扑了比较多的香粉,遮掩憔悴,由此可见姜家的事儿是真的糟糕呢。 顺郡王妃自始至终都带着得体的微笑,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的,看上去就像是外人说的宽和贤良的那样。 期间并没有提到什么‘国库欠银’的事儿,但苏颖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接下来情绪就有些不高。 顺郡王妃觉察出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悦,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倒是把姜侧妃退下了。 等姜侧妃一走,顺郡王妃就温和的笑着说:“原本是想着叫夫人你和侧妃当着面把原先的事儿讲清楚,现在看来,倒像是我做的不大体贴了,夫人可不怪我擅自插手吧?” 苏颖在心里皱了皱眉,顺郡王妃这哪里是体贴?先前她和姜侧妃可没有一个提起过,姜家和勇武侯府的干戈,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不提。 那如今顺郡王妃故意放马后炮,是个什么意思? 苏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哪里,您也是好心。”尽管是好心办坏事。 顺郡王妃很体贴的不再提这件事了,领着苏颖去看花——毕竟顺郡王妃用来邀请苏颖的借口,就是邀请苏颖来赏花的。 结果在花园里流连了一圈,苏颖就被热情好客的顺郡王妃送了两盆名贵的花。 并不是说苏颖不善于拒绝,只是顺郡王妃说的话根本叫人不好拒绝,苏颖心里很无奈,只能接受了顺郡王妃的好意,还心想难道这是另类的贿赂? 等出了顺郡王府,苏颖松了一口气,芦荟见了笑着说:“往前可不见太太这么愁苦呢。” “你觉得顺郡王妃如何?”苏颖叫芦荟说说,芦荟跟着苏颖久了,说话也没那么多规矩,可这种事儿还是叫芦荟为难,她只想了想说:“郡王妃很是温和大度呢,外人可都是这般说的。” 苏颖也为难她了,想到那两盆名贵的花,微笑着说:“顺郡王妃是很宽和。连侧妃娘家的事儿都想着管一管呢。哪个正妻会有这份心,着实难得,怪不得旁人都羡慕顺郡王妻贤妾美。” 芦荟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马车突然慢下来,芦荟掀开车帘往外看,回过头来同苏颖说:“太太。前面好像是陈家的马车。”再看了看,皱着眉说:“好似在故意挡着咱们的马车。” “陈宛秋?”苏颖头一个就想到了陈宛秋,然后再来的反应是,出门就出事的定律还是没有打破!“不用理,让车夫绕过去。” 苏颖现在和陈家哪个谁都不愿意沾上任何一丁点关系,昨天忠睿王爷突然抽风告诉傅奕阳那些事儿。到今天傅侯爷都没有可以理解,苏颖也是想不通。但是,确切的知道对付陈宛秋的是皇上和忠睿王爷兄弟二人组,他们夫妻可不愿意去做撼大树的蚍蜉。 陈宛秋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就算是想眼不见心不烦。可也得眼前看不见尸体啊。 陈宛秋没人手可用,还得亲自处理梅香的尸体,本来陈宛秋想着干脆把梅香扔到空间里去做化肥,可她到底还有点底限在,而且想到梅香莫名其妙不见了,那肯定会扯出一系列的麻烦。 等到今天梅香的尸体被发现后,陈宛秋直接丢下“梅香是自杀”,也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 光是这一件事就让陈宛秋心力交瘁了。总觉得底下人在嘀嘀咕咕,偷偷指指点点,让陈宛秋心里发虚。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还顺带抛尸。 陈宛秋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梅香是咎由自取,她只是正当防卫,但等吃饭的时候,拿筷子夹菜的时候。竟然掉了好几次,陈宛秋才意识到她的手在轻微的抖动。 陈宛秋在自己的院子里呆不下去了。干脆一咬牙做好准备去找忠睿王爷。 这一次没带丫环,原先出门的时候。经常带的是梅香……一想到这个,陈宛秋就抿直了嘴唇,脸色阴沉下来,马夫也不敢多问,听了陈宛秋的吩咐就闭嘴不言,直接埋头做事起来。 陈宛秋院子里的动静,尤其还涉及到人命,戴夫人怎么会不知情。 等到陈宛秋出门了,直接把昨天晚上当值的丫环叫过去。姜还是老的辣,戴夫人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又叫夏绿跟过去看了看屋子,回来一说,大致就看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夏绿也多少看明白了点,声音有点抖,半天也只憋出句:“二姑娘,这可真是胆大啊。” 戴夫人缓缓平了口气:“她岂止是从昨天才胆大的,往前出格的事儿哪里少了。只我实在是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大胆成这样,可不是胆大这么说了,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夏绿听到戴夫人这么说,小小倒抽了一口气,想了想,把陈宛秋的处置方法说了,“底下人都有人议论了,到底听起来二姑娘的说法不靠谱,太太您就这样听之任之吗?毕竟这若是传出去,陈家的名声怕是也不大好听。” 戴夫人冷笑一声,“如今名声可好重要?”再说陈家女的名声早就坏了,先前陈宛凝的事儿,虽说里面有隐情,但平妻一事,不光是陈家还是傅家都受到了影响。后面影响更大的可是傅母的事,被皇太后下懿旨申斥不慈,可很是叫陈家女,尤其是外嫁女受到了负面影响。 如今陈宛秋可是风光,全京城都知道了陈家有这么个庶女!戴夫人丝毫不觉得风光,可是觉得丢人丢尽了,更何况如今她带来的可不是风光,而是催命符。 戴夫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要考虑到整个陈家,想了想,让夏绿下去收拾陈宛秋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来的烂摊子。 陈宛秋不知道她嘴里恶毒的戴夫人,帮她收拾烂摊子,她正在赶去找忠睿王爷,哪想到就和勇武侯府的马车狭路相逢了呢。 陈宛秋脑子还没想清楚,嘴里就先说话了,吩咐车夫去拦住勇武侯府的马车。 原本陈宛秋还没怎么样,但看着那边的马车要绕过她,显然是不愿意和她碰面,陈宛秋就硬是拗性子上来,非要拦住勇武侯府的马车。想亲眼见见苏颖。 弄到后来苏颖也烦了,旁边都有路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了,苏颖就让芦荟下去问问,对方有何贵干? 陈宛秋眼神闪烁了下,冲芦荟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可是好久没见过大表嫂了。想知道如今大表嫂过的如何了。如今相逢不如偶遇,去旁边的茶楼喝杯茶,叙叙旧,想来以大表嫂面面俱到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拒绝我的吧?” 芦荟如何听不出陈宛秋话里的讽刺,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回头去请示苏颖。黑着脸说:“哪里来的规矩!”这话儿可不止说过一遍了,上一次陈宛秋擅闯苏家就足够不礼貌了,现在竟然在大街上做出这种让人看不过的事来,实在是叫人看不过去。 “我瞧了,陈二姑娘竟是没带个丫环。真不知是出来做什么的。” “她说我面面俱到?”苏颖并没有在意芦荟说的这个细节,重复了一遍陈宛秋对她的评价,“嗤”了一声:“上回她还称赞我虚伪呢,这一次倒是知道换了个新词,最起码还能叫人听得进去。” “太太!”芦荟显然是不想苏颖这么自贬的,“您要是不愿意见她,只管叫家丁们开路便是了,左右对方就跟着马夫一个。” ——自从上一回苏颖出外的时候。在大街上出了意外,每次出门都带了不少人做护卫,车马簇簇的看起来排场很大。 “嗯?”苏颖考虑了一下。“怕是到时候她会说我仗势欺人了,也罢,我也想看看她这一次又是卖的什么药?” “好吧。”芦荟去和陈宛秋说了。 等到苏颖带着芦荟和两个小丫环去见陈宛秋时,苏颖先前和芦荟说的话可是一语成谶了。 陈宛秋自己形单影只,见着苏颖这么被簇拥着过来,没等苏颖坐下呢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说道:“大表嫂可是好大的排场呀。” 陈宛秋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颖。她穿着正玫瑰色比甲,浅洋红色中衣。同色棉绫凤仙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攒金珠线穗子宫绦,头挽凌云髻,上插赤金点翠衔珠儿步摇,不失贵气。 背着光也能瞧出她的皮肤泛着光,透出粉色红晕来,这样子瞧起来,都让人没办法违心说她如今的日子过的不舒心。 陈宛秋阴阳怪气的话一说完,苏颖掀掀眼皮扫她一眼,同样打量了陈宛秋一番。 陈宛秋今日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素净,青莲色提花锦缎对襟褙子,底下是一条烟霞色百褶裙子,头发上也只是在鬓边插了一朵浅蓝色绢花,又在另外一边戴了一支白银垂心珠簪。 但这穿着打扮的素净了,可越发衬得她清瘦,而且脸色不大好。和上一次在苏家见到她的时候差不多,难道是病还没有好全? 苏颖没理会陈宛秋的阴阳怪气,坐了下来,直接说:“这一次,你又有什么事?” 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清高姿态,陈宛秋阴仄仄地盯着苏颖看了半晌,没理会苏颖的问话,自顾自的问道:“大表嫂这是从哪里来?看起来不像是从侯府出来的样子。” 苏颖脸上露出半个笑,没说话呢,芦荟就上来问:“太太,可是叫人送些点心上来?” 苏颖点了点头:“你只管看着叫人上几样罢。” 陈宛秋被她们主仆忽略个彻底,心里气的不行,如今事情总是出乎她的预料。不管是邱姨娘和梅香,还是现在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苏颖,前面两个死人先不说了,就是苏颖。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该是没脸出门,而且就是再厚的妆容都掩不住她的憔悴的!而不是像先前这样,仍旧是满面红光,怡然自得的格外刺眼! 苏颖看着陈宛秋脸色剧烈的变化,这一次苏颖真是不能理解陈宛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出现了许多她不能理解的情绪变化,因此只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也不知道哪一点刺激到了陈宛秋,她突然蹦起来指着苏颖说:“我知道你不是穿越的,难道你是重生的?就和潘如月一样?” 苏颖心里一跳,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真的好吗?难道陈宛秋现在已经自暴自弃了,不介意自己的秘密曝光了? 陈宛秋灼灼的盯着苏颖的脸。试图看穿她的每一点表情变化,“潘如月你应该记得吧?她可是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不相信你现在还活着,是潘如月或是我引起的蝴蝶效应!肯定是哪里不对劲?!” 苏颖脸色铁青,让陈宛秋下意识的以为她猜中了,可还不等陈宛秋露出“被我抓到了吧”的表情。苏颖就看着她冷笑:“原来你不止把手伸到了侯府里,暗地里策划了那两起事件,潘如月的事儿你也有插手。你还记得上次我可是说过了,那两件事儿我和你两清了,你奶娘的尸体也送回去了。可这回儿,潘如月的事儿你可想好了要和我清算了吗?” “你在说什么?”陈宛秋被苏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她不清楚潘如月做过什么事儿! 苏颖不信,冷笑道:“你不承认,那两件事你一开始不也不承认,可后头不也承认了。潘如月也曾不止一次说过,我这个侯夫人合该一年多就死了。没想到如今也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了,可叫我认为你和潘如月一样,魔怔了!” 苏颖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宛秋,让陈宛秋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前有邱姨娘和梅香的戳穿,现在又有苏颖的咄咄逼人,让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陈宛秋承受不了,她神经质的摇头,尖叫了一声。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就走了,狼狈而逃。 留下苏颖和芦荟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芦荟才说:“太太。陈二姑娘走了。” 苏颖沉着脸没说话,芦荟凑过来小声说:“太太,我瞧着,那陈二姑娘怕是和潘姑娘一般,这儿,”她指了指脑袋。“不清楚了吧?” 苏颖觉得陈宛秋不是要疯了,就是已经疯了。看看她现在都做了什么,就像是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吠!她冷声对芦荟说道:“估计她自个都不清楚自个在做什么了。” 苏颖临窗而坐。隔着打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楼下,她看着陈宛秋慌慌张张的爬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驶走了,等马车驶远了,苏颖才收回视线来。 又是一场谈话,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太太,瞧着陈二姑娘那样子,真不知她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呢。”芦荟竖着眉毛,她可是对陈宛秋没了好感,就像是苏颖说的,因为陈宛秋把手伸向了勇武侯府,还弄出两次事来,和苏颖之间的恩怨暂时两清了。 可哪里想到陈宛秋还是到处兴风作浪,潘如月的事儿竟然还和她有关联。虽然不知道陈宛秋为何要这么做,但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叫人看不过了! 苏颖冷笑道:“一个疯子,做出出格的事儿,可不就是无可厚非的。”不作死不会死,陈宛秋就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现在更是作死作的淋漓尽致。 “回吧。”苏颖觉得她下次出门,肯定是在陈宛秋完蛋了之后。这种一出门就没好事发生的感觉可是糟糕透了,她不想给以后出门留下什么阴影。 “是,太太。”出了门,两个小丫环跟上来,先前芦荟就把她们俩留到了门外。 芦荟扶着苏颖的手下了楼,苏颖站在茶楼外,状似无意的往四周瞧了瞧。她怎么会忘了这点呢?估计从陈宛秋从陈家出来,或许还要更往前的时候,她就被监视了吧? 心里突然想到,别看人家陈宛秋排场小的可怜,连个丫环都没带,可人家那真正的排场恐怕是旁人都比不上的吧? 传说中的暗卫在暗处护着呢,想想这种待遇,陈宛秋个穿越女能得到,是不是应该觉得穿越这一趟也无憾了吧。 苏颖胡思乱想了下,很快就收回情绪,暗自觉得自己真是发散性思维,都到这时候了还想到这种事儿,真是够了。   ☆、260章 东山再起 苏颖在临上马车的时候,想了想吩咐芦荟说:“叫个人跟上,去瞧瞧她独身一人,出来是做什么的?” 芦荟心里可是不愿意管陈宛秋死活的,把她认为是第二个潘如月,不过想想潘如月都那样子的德行,还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来。陈宛秋这般毫无顾忌的,可要真做出什么来,恐怕是防不胜防,跟过去瞧瞧也是有备无患,遂点头应了下来。 苏颖坐上了马车,倚靠在秋香色靠枕上,脸沉了下来。她在心里觉得,要是照陈宛秋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少不得那天祸从口出。这里的“祸”说得不是给陈宛秋自己招来的祸,而是陈宛秋给她招来的祸,不,恐怕是陈宛秋已经给她招来不必要的祸端了。 还有潘如月,苏颖皱紧了眉头,潘如月已经死了,可事情真的没有随着她的死就趋于平静,好似以往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潘璋倒是没有再写哀悼信过来,苏颖不大清楚傅奕阳是怎么处理这事儿的,总之,潘家那边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太太,您还好吧?”芦荟上了车来,见苏颖怔怔的出神,关切的问道。 苏颖回过神来,拧着眉说:“如今,我可是越来越看不明白陈宛秋了。” 芦荟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好说的,只管说吧。” 芦荟蠕动了下嘴唇,小声的说:“奴婢只觉得陈二姑娘和最初见着她的时候截然不同了,那会子她怯懦的到太太这儿求救,如今再细细想来。总是有好多说不通的地方。” 苏颖笑了一声,说:“当初怕谁都看走了眼,老太太觉得她一个庶女,性子绵软好拿捏,可哪里想到如今她就兴风作浪。把陈家甚至京城都搅的天翻地覆的呢。” 芦荟往苏颖这儿凑了凑:“若是她真有那么深的心机,那以往她也隐藏的太好了些,还有这回儿她说的那些词,奴婢可实在是没听懂……” “穿越”“重生”“蝴蝶效应”……陈宛秋真的不是第一次在苏颖面前提起来,这些划时代的词了,呵呵。苏颖想不通陈宛秋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不谨慎? 想到这个,苏颖一怔之后自己在心里就笑了,要是陈宛秋谨慎了,那可就不会有现在这不可收拾的局面了。 “太太,您还记得去年二太太跟前……”芦荟的话刚开个头。苏颖就立马知道她想说的是谁了,脸沉下来,“等回侯府再说。” 芦荟被苏颖脸上的冷凝镇得一愣,然后迅速低下头,心里暗自责骂自己,行事不够小心,好在车厢里就她们主仆两人,说话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然真叫谁听进去一星半点,那可是了不得了。 一路上芦荟都战战兢兢的,苏颖也闭着眼睛。看上去在闭目养神,她的手放在袖子里,手指一直没规律的动来动去。 苏颖知道芦荟说的是谁,那是苏颖遇到的除她之外的第一个穿越者,是穿到了陈夫人的陪嫁丫环身上。都过去这么久了,苏颖还记得那陪嫁丫环的名字。 琥珀也是自己把自己害死的。试想想主子都不识字,哪里她一个陪嫁丫环不但识字。还能吟诗作赋的?就算有人一时转不过弯来,可这种事稍微一点就能叫人通透。再说当时琥珀可是被傅煦阳的宠爱宠到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去了,竟是连陈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还不知她的身契都在陈夫人手里边吗?也就是陈夫人还年轻,没多少心机,才会一时被琥珀的那点手段给整住,恨不能把琥珀弄死了才好呢。 等抓到了琥珀的把柄,可不就是冲动上头,直接一把火就把琥珀给烧死了。 苏颖还记得当时给出来的说辞是,夜里不小心撞破了油灯,琥珀睡得沉没逃出来,给活活烧死了。可后宅里头不会一点议论都没有,更何况先前琥珀被鬼祟上身的流言就有了那么点苗头,还有陈夫人一点都不知道这种‘鬼祟之事’是得心照不宣的来,她竟是还招了道婆来,闹出的动静也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下人都会看风向,就算议论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咬咬耳朵,或是交换下眼色,不敢当面谈论的。 再者当时傅母还坐镇后宅,她绝对不想叫傅煦阳跟着沾上‘鬼祟’之事,不然前程可就毁了,只把舆论方向控制在琥珀背主猖狂,陈夫人出手整治她,不小心过了头上。 到底琥珀原本就是陈夫人的陪嫁丫环,可冷不丁就背主爬了床,名分只是个通房姑娘,却俨然把自个当正经主子了,三番两次的挑衅陈夫人的权威。 另外,陈夫人善妒可是后宅公开的秘密,平日里得亏傅母还想法子帮她打点,把她塑造成贤惠大度之人。 ——反观苏颖这边,战战兢兢了,可傅母是怎么看呢,就差没指着苏颖的鼻子明说她善妒不容人了,平日里赏赐什么都不忘了魏姨娘。和自己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不亲,反而是偏向个家生子出身的妾室——当然傅母也没那个真心,主要是给苏颖添堵——当家夫人做到傅母这份上,可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琥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颖很清楚,再说虽然琥珀没了,但谁叫傅煦阳是个爱张扬的,留下了那么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词,供人瞻仰。估计后来陈宛秋‘寻亲’,就是靠着这点寻上来的。 不过,当时在傅母的手段下,避开了琥珀是鬼祟附身这点,后来再被下人捕风捉影的时候,也只会想到是陈夫人嫉妒心起,故意折腾出那么一出了。 傅母雷霆手段下,傅煦阳又是个喜新厌旧的,喜欢的时候恨不能把人给捧上天。等人没了,没等几天就给淡忘了,这事儿被人说了两句也就慢慢淡下来了。 可点透琥珀有问题的,可是苏颖叫芦荟经了手去办的,芦荟知道的多点。再加上后来潘如月那疯颠颠的样子,真是由不得不叫人跟着紧了紧心。 就在苏颖还沉浸在去年的事情的思维中时,马车已经驶进了侯府。 苏颖被芦荟唤醒,扶着她的手下了车,仍旧像以往出门回来时一样,去看了福禄俩娃。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陪着他们俩玩一会儿,而是带着芦荟去了小佛堂。 这小佛堂还是去年怀了福禄小娃前才有的,里面还供着傅奕阳从云若寺里请来的观音像。苏颖到小佛堂去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后来平安生下了福禄俩娃后。 但小佛堂一直都有人打扫,苏颖带着芦荟进来。小佛堂里没多少人气,整个氛围显得格外冷清。 芦荟点了三炷香来递给苏颖,苏颖抿了抿嘴把香举过头顶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到香炉里。 苏颖定定的站着,从自己不谨慎把自己作死的琥珀,想到了穿越到魏姨娘身上一段时间上的真圣母花,再到被陈宛秋认定是小白花的清婉,以及有着外挂空间的陈宛秋。重生过来偏执得没边的潘如月。再到一心想要陈家躲开悲惨命运的陈宛凝…… 如今这些人中,前面几个不说,就是最近的潘如月都自尽了。那就只剩下了一心想要登顶的陈宛秋和一心想要阻止陈宛秋登顶的陈宛凝。她们俩还活着。 还有,最近侯府也见了血,从给傅奕阳下药未遂,吞金自杀的红玉——这件事波及甚广,后续的事儿虽然都是傅奕阳在做,但苏颖这儿又不是被瞒着的。红玉的一家子都被打发了她还是知道的——以及同样是自尽的陈宛秋的奶娘李嬷嬷,死在了侯府的地牢里。 就算苏颖觉得她是冷漠。可对周围的人接连没了,还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檀香袅袅。没一会儿室内就弥漫了冷冷的檀香味儿。苏颖长叹一口气,但眉毛却还是皱着的。 站好了之后,芦荟扶着苏颖回到正屋,苏颖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芦荟端着托盘进来,轻手轻脚的把托盘放到了方桌上,坐在脚踏上给苏颖敲着腿,说:“跟着陈二姑娘的人传了信儿回来,说是陈二姑娘往忠睿王府去了。” “这样。”为什么她一点都觉得惊讶?就算如今陈宛秋和忠睿王爷看起来是决裂呢,但谁说不允许他们中的哪一个还旧情难忘呢? 苏颖不清楚陈宛秋是怎么知道苏侧妃的事儿,但这并不难,难的是陈宛秋竟然知道苏侧妃长什么样子,这肯定是和忠睿王爷足够亲密了。 要知道见过苏侧妃的人并不多,陈宛秋能接触到那些人的机会微乎其微,她要是知道苏侧妃的相貌,多半也只会通过忠睿王爷。 所以就算如今忠睿王爷和皇上联合起来打陈宛秋的灵药的主意,但看这样子,忠睿王爷和陈宛秋还在藕断丝连呢。想到此,苏颖不免在心里冷笑。 芦荟不解,但也知道这种事儿不是她该问的,偷偷的瞧了一眼苏颖的神色,踌躇了下才说:“太太,您还记得二太太跟前的丫环,叫琥珀的,后头开了脸给二老爷,只不小心被烧没了的那个。” 苏颖心里有些好笑的听芦荟说了那么一堆的定语,说:“我记得,她得了……癔症。”苏颖琢磨了下,才说了这么个词来。 芦荟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道:“奴婢觉得是被大仙上身,不然又怎得会突然会认字了……说得了癔症,就是那潘姑娘也是这般,那会子拽着太太您,说那什么人鬼的,也怕是被大仙上身了……” 芦荟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都几不可闻了。 苏颖按了按她的肩膀叫她不用再说下去,芦荟这般的还说的委婉的,用了大仙上身的修辞,原本她或许是想说潘如月被脏东西附身了。 苏颖明白芦荟的意思,她是想说陈宛秋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不然怎么就和潘如月那‘得了癔症’的蛇鼠一窝呢。 “这话儿你只当记不得了,只过了我耳。” 芦荟是个机灵的,知道事情轻重。当下就不再言语。 苏颖靠着墨绿色的大引枕,任由芦荟或轻或重的捏着腿,陷入沉思。陈宛秋变化之大,不可能没引起过旁人的怀疑,或许只是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罢了。 就是有疑惑。或许会认为是陈宛秋心机深沉,以往隐藏的好,就像是芦荟都会往这方面想。如果不是侯府出过琥珀的事儿,想必芦荟也不会往“大仙上身”这方面想。 苏颖不知道的是,陈家是有人怀疑陈宛秋了,不。是笃定陈宛秋早就换人了,而且时间不短了。但就在昨天,一个病死了,一个被陈宛秋失手杀了。 就连忠睿王爷都没想到,在知道陈宛秋把梅香杀了。还把尸体留在卧房里大半夜,后来还亲自把尸体搬出去后,都不由得抽了口冷气。 心狠手辣的女人,忠睿王爷不是没见过,就是忠睿王府后宅,哪一年不都是少几个奴才,可那都是主子吩咐了,叫底下人来做的。没有哪一个会像是陈宛秋这样。亲自动手的。 “她总是能叫我大开眼界。” 梅香死了,对忠睿王爷来说是有一些麻烦——毕竟依着陈宛秋的能耐,有时候靠近她比较困难。梅香这个贴身丫环可以说是最好的钉子——但问题并不大,忠睿王爷已经失去了耐心,不必要再知道陈宛秋的日常详细作息了。 忠睿王爷静待陈宛秋上门,可没想到就在陈宛秋过来忠睿王府的路上,又节外生枝了。 “勇武侯夫人?”忠睿王爷吸了口气微微眯上眼睛,“怎么回事?” “勇武侯夫人应了顺郡王妃的邀约。回府的途中撞上了陈宛秋的马车,陈宛秋就邀勇武侯夫人到附近的茶楼一叙。” “可真是巧啊。”忠睿王爷目光复杂起来。不知是在说苏颖和苏侧妃容貌肖似,还是在说陈宛秋和苏颖的纠葛。 说起来。苏颖并不是唯一一个和苏侧妃容貌肖似的,先前的清婉就和苏侧妃有几分相似,更甚者在某些角度来看,一恍然就会认错。但清婉的气质和苏侧妃截然不同,让那几分相似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后来清婉学苏侧妃的打扮语气,让忠睿王爷如鲠在喉,让原本就索然无几的耐心告罄,直接大刑伺候了。 到了苏颖这儿,不但更像了,而且气质也有几分像,但终究不同,这是地位和身份带来的不同。 这本来并不会有什么,可自从发现她们容貌相似后的一系列事情,潘如月的‘疯言疯语’,陈宛秋和清婉的‘穿越’,忠睿王妃设计的‘试探’,陈宛秋的纸条等等,让原本心里没甚动摇的忠睿王爷都心绪复杂起来。 “她们说了什么?”忠睿王爷喑哑着嗓子问。 属下尽职尽责的把陈宛秋和苏颖的对话,呈了上来。 比起芦荟还不懂陈宛秋话里的“穿越”“重生”以及“蝴蝶效应”是什么意思,忠睿王爷却大致是懂得的。 “穿越”一词,从清婉嘴里得到了解释;“重生”一词,并不难理解,从潘如月的一些喃喃自语中就能推断出来;说到“蝴蝶效应”,忠睿王爷并非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他曾经不止一次从陈宛秋嘴里听到了这个词,结合当时的语境,大致是能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 但等忠睿王爷看完陈宛秋对苏颖说的那一番话并理解后,还是不由得心跳陡然加快,双眼眯起来,再继续看苏颖的回答。 她的回答,并没有在纠结陈宛秋的疯话,只是抓住了其中有关潘如月的事,对陈宛秋进行抨击。 ‘和潘如月一样,魔怔了!’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可忠睿王爷仍旧觉得有问题——陈宛秋如果是凭借潘如月的话,认定勇武侯夫人有问题,可是怎么确定勇武侯夫人不是同她一样是“穿越”的呢? 可如果是和潘如月那般是“重生”的,那勇武侯夫人是‘重回’到什么时候?据他所知,勇武侯夫人照旧是小产过,当时重病得危在旦夕,事件和时间都能和潘如月说的对得上。 唯一出了差错的就是,勇武侯夫人并没有死。而是否极泰来活了下来,而且紧接着就像是枯木逢春了。 忠睿王爷觉得能解释的,就只有陈宛秋提到的“蝴蝶效应”了。 忠睿王爷的目光越来越复杂,直到内侍过来禀报说,陈宛秋到府外了。 忠睿王爷让陈宛秋进来。并没有在外书房见她,而是选择了湖心亭。 陈宛秋如今就像是只刺猬,见到谁都要刺人家一下,对忠睿王爷这样的安排,也不由得开口讽刺道:“王爷也怕被人监视不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爷也该知道我被监视时的感受了吧。” 陈宛秋俨然是把态度摆在和忠睿王爷平等的前提上。以前虽说心里不情愿,但嘴上还是会自称‘臣女’的。 忠睿王爷把手负在身后,敢往忠睿王府安插钉子还敢见机行事的,他可就只见过陈宛秋一个,如今她有什么脸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搁在以往。一介奴才竟敢跟他论起你我来,还用讽刺的语气和他说话,哪里还用得着忠睿王爷说什么,自有底下人会处置。更何况就算是陈宛秋这样的,忠睿王爷只要是想,就能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的捏死她,可他既然是想好好玩一玩了,就能容得下陈宛秋这么放肆。等最后一并讨回来。 忠睿王爷眯着眼睛睨着陈宛秋:“你府上可着实热闹,让我看了一折子好戏。” 湖心亭外风景怡人,陈宛秋可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而且听了忠睿王爷的这话儿,忍不住觉得汗毛耸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忠睿王爷这话的意思,好似他什么都知道了,看过来的眼神里都透着了然。和先前苏颖好似能看穿什么的眼神,还不大一样。但都让陈宛秋觉得分外不舒服就是了。 想到苏颖,陈宛秋反而是镇定了那么一些些。但镇定了一些归一些,再和忠睿王爷说话的时候。那点子气焰差不多退了个干净,“我今天来不是想听你挖苦我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我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让我见皇上。” 说着就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一支千年人参和一个小瓷瓶。 忠睿王爷的注意力就被引过去了,说起来国库尤其是皇上的私库里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没有,单就是说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什么的也是有的,但陈宛秋拿出来的‘千年人参’大不相同。 之前陈宛秋献上来的千年人参确有奇效,忠睿王爷是见识过了。 忠睿王爷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宛秋拿出来的小瓷瓶上。 密切监视了陈宛秋那么久,忠睿王爷自然清楚那小瓷瓶里装得是什么,尽管现在还没有研究彻底,但知道那绝对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 注意到忠睿王爷灼灼的目光,陈宛秋不由得挺直了背,底气也随之增加。虽然她现在孤身一人,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能和忠睿王爷抗衡的东西,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相信她绝对能够凭借手中的好东西东山再起的。 忠睿王爷把目光收回来,仍旧站在原地:“皇兄答应了见你一见,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语气就好似是陈宛秋是个玩杂耍的,皇上过来看看热闹一般。 陈宛秋紧捏着拳头,尽管她心里知道再招惹忠睿王爷不应该,但忠睿王爷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太气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了:“既然王爷你派了你的狗腿子来监视我,或许是知道了我的底细。我是不是原来的陈宛秋了,但现在的我,虽说不是什么仙女下凡,但该有的能耐我可不比下凡成凡人的仙女差多少。” “还有别以为我手里边没有你的把柄,想想看吧,堂堂的亲王,竟然会把个贱婢出身的女人放在手心里。虽然红颜薄命了,但人家还魂到大臣的妻子身上了!” 陈宛秋冷笑着说着,“你不会想和我说,你没这么觉得?勇武侯夫人和苏侧妃长得多像,而且苏侧妃没了的时间和勇武侯夫人出事的时间正正好一样。结果原本该死的勇武侯夫人反而活了下来……”   ☆、261章 大开眼界 忠睿王爷负手而立,一点要阻止陈宛秋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斜睨着她,听她说到最后都有些歇斯底里的话。 忠睿王爷这样不在意的态度,更让陈宛秋觉得挫败,而且是越挫越勇,她怒极反笑:“真是可笑,堂堂忠睿王爷的真爱,竟然变成了别人的妻子!还有你知道吗?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勇武侯了,你的真爱,人家弃之如敝履呢!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冷冰冰的看着陈宛秋。 陈宛秋忍不住打了寒颤,她从来没见过忠睿王爷这样的眼神,想到忠睿王爷说翻脸就翻脸,把她经营已久的势力连根拔起。 陈宛秋多少就有些懊恼,她不该在这时候挑衅忠睿王爷。 “说完了?”忠睿王爷冷冷的说着。 陈宛秋望了望石桌上的千年人参和小瓷瓶,把手放在装着千年人参的盒子上面。梗着脖子说:“你已经答应我要让我见一见皇上,你可不能反悔,不然,你就别想得到这些。” 都到这时候了,陈宛秋还在试图威胁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讥讽道:“你以为本王稀罕?这全天下,可没本王得不到东西。” 陈宛秋立马道:“苏侧妃……” 话还没落音,陈宛秋就咬了咬嘴唇,她刚才才升起了一些气焰,就被忠睿王爷的气势打压了下去。 在不满的同时,陈宛秋心中也涌出了一股儿酸溜溜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的阴阳怪气的,说:“你果然还是爱苏侧妃。当初和我周旋又是为了什么?” 不等忠睿王爷回答,陈宛秋就自顾自的说:“算了,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刚才那一番话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我只是希望,咱们俩能够处在平等的姿态下。毕竟你现在就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忠睿王爷冷笑两声。 陈宛秋完全是不打自招,碍于陈宛秋的能力,忠睿王爷派过去监视的人并不能靠的太近,尤其是昨天还在陈宛秋发现监视的人后。 如今陈宛秋不但不打自招,还额外附送了不少信息。 忠睿王爷压住心中各种汹涌而来的情绪,示意陈宛秋继续往下说。好似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幻觉一样。 陈宛秋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再狡辩也没了意义。再者,她既然不能独善其身,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我说现在的勇武侯夫人有问题并不是无的放矢。之所以说她是被苏侧妃借尸还魂了,也是看在那之后,勇武侯夫人突然变得手段莫测了,把小妾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可不像是以前那个勇武侯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陈宛秋没有证据,但这不妨碍她急中生智,把自己的论据往结论上论证。 在陈宛秋的认知里,苏侧妃是个宅斗高手。她对付起小妾来肯定会格外有一套。再看看如今的勇武侯府后院,原来那个最得宠的姨娘都死了,成了宅斗的牺牲品。里面要是勇武侯夫人没用什么手段,陈宛秋可不信。 忠睿王爷听了陈宛秋这些生硬的论据后,冷哼一声,不屑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难不成让本王去向勇武侯宣扬,说令夫人是被借尸还魂了?本王可不蠢。” 陈宛秋脸涨红了。她极力争辩道:“我说了我并不是无的放矢,我本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还有。我刚才说过了勇武侯原本该在一年多前就死了,那是从潘如月嘴中得知的。” “哦?” 陈宛秋舔了舔嘴角。道:“她是重生的,就是从未来重生到过去,她和我说在她原来的那一辈子里,勇武侯夫人因为小产得病去世了,她则是成了勇武侯的继室。” “你可是天真,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忠睿王爷毫不客气的讽刺着,让陈宛秋顿时就有些尴尬,但尴尬归尴尬,她还是干巴巴的说:“我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这话的逻辑根本就不通,说来也奇怪,按理说潘如月疯疯癫癫的,她说出同样的话来,旁人都认为她是疯了,是想嫁给傅奕阳想疯了。 偏偏陈宛秋乍一听就信了,除了因为当初陈宛秋迁怒苏颖,心里恶意满满外,或许还有陈宛秋自己是穿越的,她知道重生这么一回事,当时还认为那或许是她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呢。 在忠睿王爷轻蔑的目光下,陈宛秋面红耳赤,她觉得很有可能是被潘如月误导了,但要让陈宛秋承认她有可能错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覆水难收。 陈宛秋又想到她之前不止一次的在苏颖面前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怀疑她,等同于把自己的把柄拱手相送。 就在来忠睿王府之前的谈话,到最后她还落荒而逃了,那简直就不像她了! 种种难堪之下,陈宛秋气急败坏的对看起来气定神闲,就像是在专门看她笑话似的的忠睿王爷说:“但你不能否认,她长得那么像苏侧妃,而且出事的事情那么巧,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见忠睿王爷仍旧无动于衷,陈宛秋使出杀手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找云若寺的那个慧行和尚,去盘问过苏侧妃的事,在你见过勇武侯夫人之后!” 陈宛秋写给傅奕阳的纸条,并不完全是无的放矢,尽管那大部分都是猜测,并没有半点确凿的证据。 如果不是有这一点,陈宛秋也不会想到去怀疑苏颖,等到后来潘如月的事儿发生了,陈宛秋当时就在想“果然是这样”。 忠睿王爷怒极反笑,阴沉沉得盯着陈宛秋半晌,才道:“你是故意想惹怒我?想诈我的话?” 被说中的陈宛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她很快就恢复了下来,给予了矢口否认:“这并不算,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忠睿王爷“嗤”了一声:“我记性好得很,清楚的记得你刚才说过把这件事告诉给傅奕阳了。”想到这点,忠睿王爷恨不得把陈宛秋给千刀万剐了。他环胸而立,嘲弄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两个你全占了。” “我那时候被勇武侯夫人气坏了!如果你真要说的话,那你派人监视我又是怎么回事?你如今也有了我的把柄,如果你要是去告诉皇上了可怎么办?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哦?我相信皇兄会希望让一个有着贵不可言命格的仙女下凡的秀女进他的后.宫,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陈宛秋一噎。忠睿王爷这话的意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如今的目的可不就是进宫。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坚持着她的坚持:“我不做妾。” 忠睿王爷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他可真是被陈宛秋给打败了。 陈宛秋脸色很难看。忠睿王爷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这可是我听过最好过的笑话了,哈哈哈!” 把先前陈宛秋讽刺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陈宛秋。 陈宛秋想和忠睿王爷理论,但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了,咬着嘴唇,用手抚摸着小瓷瓶,觉得被刺伤的胳膊上还隐隐作痛。 忠睿王爷望向亭外。“我会把这话儿转告给皇兄的。” “你!”陈宛秋气结,她嘴上说着“我不做妾”,但她心里很清楚。就目前来说,只要皇后在一天,她就算是做到皇贵妃,那只是妾,不是正妻。这和她曾经看不起的邱姨娘甚至苏侧妃,有什么区别。 陈宛秋把心里的不痛快压下去:“我来不是自取其辱的。再说如果我先前说的话冒犯到你了,你现在已经还回来了。你成功的侮辱到我了。所以现在咱们能扯平了吗?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东西我给你带来了。你也答应了要让我见皇上,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忠睿王爷挑挑眉,对陈宛秋这种‘息事宁人’的姿态和逻辑一点都不感觉到惊讶,更不想再和陈宛秋一般见识了。 所以,东西留下人走。 然后,湖心亭的石桌需要重新换一个新的了。 忠睿王爷把剑收起来,嗤笑一声说:“再次大开眼界。”忠睿王爷可真希望陈宛秋是被他一剑砍成两半的石桌,借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忠睿王爷再次挥剑,挥向了石凳,石凳被轰然劈开,在亭子里溅起了一些灰烬。 不过还有一个石凳被保下了,内侍匆匆而来,向忠睿王爷禀报:忠睿王妃病了,还吐血了。 忠睿王爷眉头都没皱一下:“报我的名字去请太医来。” 小佛堂就建在正院里,基本上忠睿王妃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正院内。 原本忠睿王妃并没有看上去对后宅的其他女人没那么宽厚,但又有哪个女人会是干净的。身为皇子的忠睿王爷看多了,并不以为意。 只要忠睿王妃不触及他的底线,再被他警告后不再生事端,忠睿王爷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忠睿王妃偏偏不识抬举。 就是如今呆在小佛堂里,也不安分,想法子给敬国公府传信,想让敬国公替她出头。话里话外关心的还是她在忠睿王府的地位,和她身为忠睿王妃的尊严,可没多见她问过儿子几句。 过来传话的内侍吞吞吐吐的,被忠睿王爷的贴身内侍踢了一脚:“王爷面前,还敢耍滑头不成?” “王妃想见见您,说是有关……侧妃的事儿。”传话的内侍恨不得把脑袋扎到膝盖上。 忠睿王爷的贴身内侍小心的倒吸了一口气,要知道苏侧妃可实在是王府的禁忌。想想原先那个和苏侧妃有几分相似的庶妃,就是刻意朝着苏侧妃打扮,往后可再也没有这么一位庶妃了。 忠睿王妃怎么就不老老实实的呢,说不定那样,忠睿王爷为了小世子,心一软就会不再与她计较了。 可现在不安分。来戳忠睿王爷的痛处,岂不是雪上加霜? 忠睿王爷冷哼一声,把剑收回剑柄里,扔到贴身内侍怀里,“走。” 他的贴身内侍眼里闪过诧异。难不成这是要变天了? 不过等到在屋外,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贴身内侍把刚才的想法吞了下去。 “我只想见见世子。”忠睿王妃抬起泪眼来盯住忠睿王爷不放,忠睿王爷无动于衷,忠睿王妃捏着帕子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娘再好,哪里抵得过我精心,再说还是在皇宫里,万一有什么个不测,岂不是要割我的肉。” 这话论起来真不该说的。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太后还能害着她的亲孙子不成,而且以往忠睿王妃地位会那么稳固,可少不了皇太后的撑腰。 更何况小世子为何会被送到皇宫里去养的,忠睿王妃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她现在再来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往忠睿王妃不会说这么不恰当的话来,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如今王妃做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又正好赶上大选,皇太后对她失望了,八成是要选一个娘家的秀女进王府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背后有太后撑腰,出身也高,更主要的是人年轻能生养。到时候生了一男半女的,那她可就只剩下王妃的名分了。 因而,正是养在太后那儿她才更担心,忠睿王妃可不想连小世子都失去了。 忠睿王爷闻言讥讽道:“这怪得了谁?皇宫不安生。难道王府后宅就安生了?最大的毒瘤可不就是你。” 忠睿王爷的眼神冷冰冰,如今是怎么的了。随便哪个人都敢来戳他的痛处了,不把他的威视当回事了。 忠睿王妃死死盯着忠睿王爷。到嘴边的话儿就那么说出了口:“王爷,那人说的可是真的,苏氏她真的借尸还魂了?” “闭嘴!别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凡我想,可有数不清的法子叫你不动声色的消失。” 忠睿王妃“噗”的一口吐出血来,染红了地上的地毯,扶着她的奶娘慌了神:“主子!” 贴身内侍及时出现了,在门外通报:“主子,太医来了。” 忠睿王爷回头看了忠睿王妃一眼:“别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忠睿王爷隐怒着走出正院,等回到外书房,属下立马把得到的消息禀报上。 “陈宛秋的马车被劫走了?”忠睿王爷声音听不出情绪,“尽快查到是谁做的。” “主子,要出手吗?” “出手?出手做什么?救陈宛秋吗?”忠睿王爷似笑非笑,“我相信这一次她依旧会让我大开眼界的。” 陈宛秋一脸阴郁的出了忠睿王府,坐上马车后,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想回陈府。想想家里头刚死了两个人,里头一个是‘陈宛秋’的亲生母亲,另外一个还是她亲手用剪刀扎死的。 回陈府做什么?哭她失去的亲生姨娘吗?还是等着再去处理梅香的尸体?哪一样都不是陈宛秋想要的。 悲哀的是,陈宛秋都想不起来她能到哪里去。以前她能去的地方有好多选择,比如她在城外的温泉山庄,或是她开的胭脂铺子或是酒楼,再不然就是书局,反正她有很多事要忙,很多地方可以去。 可现在呢,那些地方全都让忠睿王爷捣毁了,到现在可一点解封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陈宛秋是自知心虚还别的其他的,她只尝试了一次,让忠睿王爷归还,未果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过了。 陈宛秋也没其他的朋友,以前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潘如月已经不再京城了。至于和苏颖,以前还勉强算是同盟——陈宛秋自认为的,但如今她们俩有了‘血海深仇’。 这么一盘算,陈宛秋发现她竟然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陈宛秋也不需要,想想那些京城中的闺阁贵女聚会的时候,那些个嫡女们看不上她庶女的出身。聚在一块儿无异于无痛呻吟,有时候勾心斗角,别以为勾心斗角只存在于后宅正妻和侍妾们之间,那些贵女们可是从小就浸淫其中。咬文嚼字的可真是让人倒胃口的。 陈宛秋鄙视了一番之后,直接吩咐车夫在外面闲逛一会儿再回陈家。 然后,陈宛秋就沉浸到自己的思维中了,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围越来越寂静。紧接着听到马嘶叫声,车夫的闷哼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陈宛秋手心出汗,深呼吸一下…… 马车车门撞开,来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车:“人呢?我们被骗了!” “不可能,我们可是看着她坐的马车的!” “到处找找!” “是!” …… 忠睿王爷派出来跟着监视陈宛秋的人。一边见着有人打上了陈宛秋的主意,并没有出声提醒,顺其自然的看着发展;一边回去和忠睿王爷汇报。 所以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帮子人杀了车夫,最后没找到人,一把火把马车给烧了。 虽然见识过陈宛秋凭空消失的能耐。但这一次他们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陈宛秋,自然是知道她就在马车里,但现在人就那么不见了,可实在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等不知道是谁派来杀陈宛秋灭口的一帮子人,找不到人后都走了,忠睿王爷的属下还在不远处守着。 还有另一伙人去陈府监视了,谁知道陈宛秋再次凭空出现的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点。 等得花儿都要谢了。也不见陈宛秋出现。 陈府 戴夫人知道陈宛秋去了忠睿王府,心里已经很恼火了,再加上给陈宛秋收拾烂摊子。以及邱姨娘的身后事,已经够戴夫人忙的焦头烂额的了,尤其是在那都是在戴夫人不情愿的情况下。 她的丫环知道戴夫人根本不待见陈宛秋,所以陈宛秋晚归的事儿也就没通报到戴夫人这儿。 还是陈远良回家问起来,才知道陈宛秋外出未归,他怒气冲冲的到戴夫人这儿质问她。 戴夫人冷笑:“不是老爷叫我这个嫡母不再管她了。怎的如今出了事,老爷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陈远良被噎的无话可说。戴夫人又说:“昨儿不是才说咱们家的二姑娘因着她姨娘的死伤心过度躺床的吗?怎的如今没在府里,到现在还没回来?这若是叫外人知道。可是要质疑咱们家姑娘,尤其是庶出的姑娘的教养了。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了,老爷就只管把错推到我这个嫡母身上来便是了,谁叫我这个嫡母根本就管教不了一个区区的庶出姑娘呢。” 陈远良被戴夫人的冷嘲热讽气的甩袖子走了,吩咐大管家召集家丁出门找人。 夏绿担心的过来,偷偷的瞄着戴夫人的脸色,戴夫人一脸的冷凝。可没有像最开始陈远良开始鬼迷心窍一心向着陈宛秋的时候,被气的手指发抖了。 “怎的了?” “老爷叫家丁出去找二姑娘了。” 戴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道:“如此大张旗鼓的出门找人,是想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出尽风头的陈二姑娘不见了吗?找她?合该去忠睿王府的后院去找她吗?” “太太!”夏绿小声的提醒她。 戴夫人嘲弄道:“可不像我说的,但凡陈宛秋做出些出格的事来,旁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这个嫡母。谁叫我这个嫡母没把区区一个庶出的姑娘,给教养好呢。” 夏绿听得跟着心酸不已,可不知道怎么劝戴夫人,先前出这种事儿的时候,夏绿还能劝说很快就好的,可现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陈远良几乎和戴夫人都形同陌路了,再说这样的话,显然就是违心了。 夏绿嗫喏道:“那太太就不管了,可……” 戴夫人知道夏绿想说什么,她心苦嘴上说话更毒辣了:“你不是不知道老爷曾经说的,叫我这个嫡母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如今,我又何必再去管这等闲事,她死在外头才最好呢。” 戴夫人打定主意不管这件事,到时候陈宛秋的名声坏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262章 一着不慎 苏颖正看着顺郡王妃送的那两盆名贵的花,她可没有养花的爱好。 芦荟过来和她说:“陈府来人来询问陈二姑娘可在这儿?” “怎么一回事?陈宛秋不见了?”苏颖挥挥手让人把那两盆名贵的花搬走,转过身来奇道。 “陈府的下人是这么说的,陈二姑娘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府,遂到相熟的人家问一问。” “到现在还没回府?”距离和陈宛秋那一场虎头蛇尾的谈话,可是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天都快要黑了,难道陈宛秋现在还逗留在忠睿王府?这是要干嘛,要过夜么? “是的。” 苏颖眯了眯眼睛,她原本只是叫下人去看一看陈宛秋去了哪里,后来就让人回来了,没想到就这么一回来,就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他们还去哪里找了?”苏颖又问。 芦荟摇了摇头:“只说是去相熟的人家问一问,其他的倒是不知道了。”想了想又说,“奴婢想着,陈二姑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擅自出府了吧,就像是上一回去苏府找您,瞧着可是擅自出来的。再想想以往,在外头的时候也是见过她的,这么做可不像是有规矩的姑娘。只以往没叫人发现就是幸运了,可这一回不知道可是会闯出什么祸来呢。” 说到最后,芦荟语气就有点往上飘,毕竟陈宛秋如今在芦荟眼里,就是第二个潘如月,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芦荟又嘀咕道:“本是想告诉陈府的家丁去忠睿王府找人呢,只想一想还是罢了。” 苏颖假装没听到芦荟的自言自语。微微一笑说:“我相信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还是知道点分寸的。”这会子要真还在忠睿王府,被人知道了,陈宛秋就等着再一次大出风头吧。 芦荟撇撇嘴,她觉得陈宛秋可不像是有分寸的样子。 “既然这事儿都找到咱们府上了。就这么放任不管也说不过去,让大管家找两个机灵点的小厮,跟过去帮帮忙。”人多力量大嘛。 芦荟想了下就明白了苏颖的意思,笑了笑,“奴婢这就去说。” 福哥儿哭个不停,奶娘怎么也哄不住。苏颖知道了就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过来。 让人把方桌撤了,两娃躺在一处,苏颖手里拎着一串鲜红色珊瑚珠子串成的手串在两个孩子眼前来回晃。 福哥儿不哭了,伸手来抓苏颖晃着的手串,还一边蹬腿一边使劲。眼看就要抓着了,苏颖又往上晃了晃。 禄小娃对此幼稚的游戏兴趣缺缺,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叉着萝卜腿躺在一边儿。 【陈宛秋现在在哪儿?】苏颖问他。 禄小娃惊讶极了:【你还是头回主动问我有关于陈宛秋的事呢。】 【我只是问你,陈宛秋现在在何处?】 禄小娃瘪瘪嘴巴,【我不知道。】 【嗯?你竟然找不到她?什么原因?】 【我想她应该是躲到她的空间里去了,所以被屏蔽了。】 【……空间能够屏蔽你的鸡肋技能?我可真是长知识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有陈宛秋的外挂高级?】苏颖顿了那么一秒才回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揶揄。成功的让禄小娃炸了毛。 但找不到陈宛秋就是找不到,这个既定的事实让禄小娃心虚了那么一丝丝。最后干巴巴的说:【你也知道那只是个鸡肋技能。】 【我原本也没想着指望你,】不等禄小娃还想狡辩什么。苏颖就严肃的跟他说,【好了,你可以继续啃你的小脚丫了,趁你还能啃到的时候。别和我说话,我可不想分心。】 禄小娃:【……】他觉得心碎了,捂着小心肝。冲福哥儿吐了口口水,结果他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口水滴滴哒哒流到下巴上。 苏颖:“……” 过了半个时辰,苏颖又问禄小娃。陈宛秋在哪儿? 禄小娃干巴巴的说:【还是没反应。】 苏颖这下子是真的好奇起来了,陈宛秋躲到她的外挂空间里,大白天的,是为了什么?在这中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等到傅奕阳回到正院,被派出去帮忙的小厮还没回来,等傅奕阳把冲他笑的甜蜜蜜的禄小娃抱起来时,苏颖就告诉他这件事。 “说起来,在我从顺郡王府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她,她执意要请我到茶楼喝茶聊一聊。”苏颖说的随意,但傅奕阳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下,“怎的了?这一次她又做了什么?” 禄小娃乖乖的趴在傅奕阳的肩膀上,虽然这让他有点不舒服,听着苏颖在‘偷工减料’的和傅奕阳说话。 “……她之后去了忠睿王府,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到如今还没回陈府,陈家急着找她呢。” 【虽然我不想打断你们夫妻谈话,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陈宛秋从她的空间里出来了,坐标显示是在陈府附近。哦,她回家了。】 【突然出现的吗?】 【是的,我想不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放过你的小脑瓜吧。】苏颖抿了抿嘴角,她对陈宛秋没出意外感到很遗憾,照着如今陈宛秋‘口无遮拦’的程度,她很有可能再多说点什么就给苏颖带来不可数的麻烦。 不,应该说陈宛秋已经这么做了。想想先前在傅家时,陈宛秋发表了她的理想——成为后.宫之主;这还就算了,事后竟然写了那么一张纸条。苏颖都不能想象,如果那张纸条是先交到了傅奕阳手上会是什么光景。 忠睿王爷和皇上不是要对付陈宛秋吗?这效率,可叫人实在不敢恭维啊。 陈宛秋毫发无伤的回府了,陈远良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可问陈宛秋怎么一回事时。陈宛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远良拿她没法子,就只让陈宛秋回她的院子休息了。 戴夫人知道后,忍不住冷笑出声:“瞧见没,老爷都这副模样了,我就是磨破嘴皮子说上个三天三夜。他都不会听进去一句的。” 陈宛秋擅自出门,戴夫人派出去跟着的人,也只跟到了忠睿王府,被发现了没法子只得回来了,后头发生了什么事可就不知道了。 戴夫人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疲惫说:“叫那些出去寻人的家丁回来后。叫来让我问问。陈宛秋不知做了什么,难不成她还是一个人走回来的不成?” ——陈宛秋还真是自己从陈家外走进来的,门房的还纳闷的,陈宛秋出门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的,怎么现在不见了车夫和马车? 夏绿连忙上来力道适中的给戴夫人按着头。想了想,喏喏着说:“二姑娘平安回来了总归是好的。” “好的?”戴夫人沉着脸,喃喃自语,她心里可是不想叫陈宛秋能回来呢。另外叫戴夫人疑惑不解的是,陈宛秋去找勇武侯夫人做什么?就像这一次,陈宛秋竟然半路拦住勇武侯夫人了。 戴夫人对苏颖的感觉可是毁誉参半,毕竟是从陈宛凝口中得知了,之前陈宛凝被设计暗害的事件中。可是有苏颖在其中推波助澜。 戴夫人可不相信苏颖真的会有,如陈宛凝所说的帮助陈家的好心,就凭着陈宛秋和她接触这么频繁。戴夫人也不相信苏颖。 就算是他们府和陈宛秋不知有什么纠葛,陈宛秋奶娘的死到底涉及到什么事,戴夫人到现在都还查出头绪来呢。 “等明个去给勇武侯夫人送张拜帖,后天我去她府上。”戴夫人想了会儿,这么跟夏绿说着。 “太太,您这是?”夏绿有些不解的问道。“要不然和三姑奶奶说一声,到底三姑奶奶和勇武侯夫人更亲香一些。” 闻言。戴夫人愣了下,真说道亲香。陈家可没有哪一个和勇武侯夫人,她那位大外甥媳妇亲香。瞧瞧她那位大姑子做的事儿,当时那么大的动静,没道理她不清楚。 当初大姑子来给傅煦阳求娶她的大女儿时,可是答应了日后定能叫二房袭爵的。 真要论起谁亏欠谁,叫戴夫人说,戴夫人都不好说是勇武侯夫人亏欠陈家。 “算了。”戴夫人颓唐的摆摆手,看上去满脸疲态,夏绿懊恼极了,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的瞄着戴夫人的神色,咬了咬嘴唇,只低着头给戴夫人按摩太阳穴了。 陈宛秋一脸阴郁着回到她的院子,原本还有下人嘀嘀咕咕的或是传递着两个眼色,但看到陈宛秋的脸色,顿时都老老实实起来。 等陈宛秋走进屋子之后,就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 要进去伺候陈宛秋的两个丫环一脸胆颤,她们到底不傻,可不会被陈宛秋随便找的理由就打发了。 昨天晚上,她们可是听到了屋子里的惨叫声,梅香进去之后可是没出来,等到再见到梅香的时候,梅香就没了,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可这种事儿只能是心照不宣,可没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说到明面上来。但想归想,可心底到底是害怕的,恐怕是成为第二个梅香。 要知道梅香可是打小就在陈宛秋身边伺候了,就那么说没就没了,其他人很是觉得唇亡齿寒。 幸而陈宛秋直接叫她们在外面守着,两个丫环皆是在心里狠狠松一口气,紧接着面面相觑,都放轻了呼吸往外走了几步。 陈宛秋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如同一条被卷到沙滩上的鱼,拼命呼吸,试图让自己好受那么一点点。 她到现在都没想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或许是,她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来想这件事。 陈宛秋现在也不愿意想,她太累了,就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几夜,却一直找不到救命的绿洲,那样的感觉糟透了。 陈宛秋躺在床上。一动都想动。 勇武侯府 因为陈宛秋平安到家了,那出去寻人的家丁就别召回了,侯府派出去帮忙寻人的小厮也辛苦地回来了。 “每人赏一个月月钱。”苏颖也不让人家跟着白辛苦,给了辛苦费后,跑出去一路的小厮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这回可是赚大了。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他们基本上达到了苏颖派他们出去的目的——想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事实上,还真是发生了“有趣”的事。 家丁们按图索骥,不,是循着蛛丝马迹在京郊找到了车夫的尸体。还有几乎被烧成灰的陈家的马车,但就是没找着陈宛秋。 折腾来折腾去,结果陈宛秋自己平安到家了。 家丁们累得像条狗,还在找到车夫的尸体以及马车的‘尸体’时,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结果呢,全都是虚惊一场,还白忙活了一场。 另外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查不出来,毕竟陈宛秋出去的时候,没带下人,就一个车夫,还死了。 而陈宛秋作为当事人。她什么都不说,陈远良不好逼问她。最后是底下的下人遭了秧,陈宛秋院子里的丫头。每个人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丫头们这些日子本来就忙得团团转,最近又是心惊胆战的,没盼到赏钱也就罢了,还被多扣月钱。 更何况这件事又不是她们的错,陈宛秋是主子,她出去的时候不想带下人。难道她们做下人就能违背主子的意思吗?结果发生了什么事,主子没什么事。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为此,丫环们当面不敢议论。背地里却是对任性妄为导致她们遭殃的陈宛秋更加不满了。 她们这些丫环都这般了,那就更不用说累死累活,却半点赏赐都没有的家丁们了。 侯府和陈府的家丁表现可是截然不同啊,不过这些不是傅奕阳和苏颖关心的,他们夫妻俩更关心的是,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死了车夫,马车也被烧了,这不是简单的事故就能讲清楚的,看来是有人对陈宛秋下手了。 傅奕阳并不愿意多说,毕竟这些个还只是他们暂时知道的,只有只言片语,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更不清楚,不好轻易下结论。 苏颖在心里叹了口气,分不清是惆怅还是失落的,果然是祸害遗千年么? 傅奕阳叹口气:“果然是不安分。” 苏颖挑眉看了他一眼,捏了捏手里的果子,没了食欲,随后把果子搁到了果盘里,“只不知她又策划着什么。” 苏颖说真的,她可猜不出来陈宛秋找上忠睿王爷打的什么主意。 傅奕阳皱着眉头:“且不说忠睿王爷,单她得罪的可不止他一个。因着她和忠睿王爷先前的纠缠不清,间接碍了敬国公世子的眼,那敬国公世子可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国公爷都是管不住的。得罪人不自知也就罢了,偏她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到如今了都还不知道安分,如今她遇了险,多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傅奕阳难得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苏颖微微笑着,把茶杯往他那边挪了挪,想了想,说了句七分真的话:“先前潘如月说我合该一年多前……”剩下的词在傅侯爷的注视下含糊在嘴里,“不知为何陈宛秋跟着信以为真,三番两次的提起潘如月来。我冷眼看她最近的说话行事越发没个正行,倒是与潘如月的风格靠拢起来了。” 苏颖抿了下嘴唇,道:“我还想着难不成就是为这个,所以陈宛秋才盯着我不放?” 傅奕阳放下手中的茶杯,摩挲着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听着苏颖的话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我可是想不到她手里边有那所谓的灵药,想必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少,她要是真知道些什么,我并不觉得意外。倒是潘如月,她们俩竟是能凑到一起来,实在是叫我有些意外了。难不成她也在潘如月的事儿里头掺合了一脚不成?” “你是指有姜夫人掺合的那件事儿?”见傅奕阳点头,苏颖跟着吊吊眉梢,她没想到傅奕阳会联想到这件事上去,“可若是陈宛秋跟着搅合了。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可是想不透她的心思。” 苏颖并不觉得是陈宛秋做的,听着陈宛秋的语气,好像是还不知道潘如月已经自尽了。 傅奕阳对此不置可否,他微微讽刺说:“先前陈宛秋做的那些个事,有哪一件说起来真的能说得通的?大抵与常人思维不同。” 傅侯爷嘴毒起来。有时候都叫苏颖甘拜下风,苏颖嘴角翘起来,听傅奕阳继续说:“再者说了,那件事里,我还没有查通透,除了姜夫人、潘季氏。定然还有第三方参与了。” 傅奕阳沉吟着说,“不然,可有好些个地方说不通,可怎么想,我都想不通透。这第三方意欲何为?若真是想叫侯府声名扫地,大可不必曲曲折折的,还把好几方的人都搅合进来。” 苏颖心里想着,难道对方就是爱玩这一套,点到为止,下回再来? 苏颖都为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扯了扯嘴角,“早晚能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的。说到这件事,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姜家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瞧着他家可是热闹的紧。” 自己郁闷的时候。看到别人更憋屈,就会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傅侯爷也不例外,他暂时放下刚才让人郁闷的话题,转而说起姜家发生的倒霉事来。“……后院起火,兄弟阋墙,接连着可是快要姜存富给压垮了。” 苏颖难得沉默了下。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傅侯爷自己给自己的膝盖射了一箭,毕竟说起“后院起火。兄弟阋墙”来,也曾经发生在他身上。更不用说还得添上个“亲娘倒戈”了。 不同的是,傅奕阳背后有大靠山,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的,不像姜存富,虽有靠山,但那靠山可是拼命扯他后腿的姜夫人的娘家,听起来就挺叫人沮丧的。 傅奕阳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继续道:“先前抓到的姜家下人,可是招出了不少姜家的私密事儿,比说书人说的都精彩,以往可是我小看姜存富了。” 苏颖抽了抽嘴角,这是反讽呢,还是反讽呢? 说到那个被抓到的人,那可是姜秦氏玩的无间道,姜秦氏玩这招就是想分家么?太得不偿失了吧? “姜夫人好似把这件事给遗忘了,所以那姜家下人就成了弃子,干脆的破罐子破摔了么?”勇武侯府没什么动静,季家他们可管不着,但作为当时始作俑者的一方,姜夫人没什么动静可就说不过去了。 现在估计姜夫人就更没有空闲了,要忙着给姜源收拾烂摊子嘛。 “姜夫人怕是自顾不暇了,不过有胆子做就该要承担后果。”傅奕阳舒展开眉头,吐出一口气来,和苏颖温和的说:“最近相关联的都是这些个糟心事,说起来就不让人舒心,还让你跟着受牵连。”说着还反手握住苏颖的手。 苏颖微微一笑,眼睛里印着烛光,被傅奕阳握紧的手跟着握紧:“你还和我见外?”她的手能感受他手心的热度,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流连。 原本他们夫妻俩有话要说,伺候的人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俩,傅奕阳心头欲动,手裹住了苏颖的手,凑过去揽住了苏颖的肩膀:“不说这些让人不舒心的了,咱们来说些正经事儿。” 说着拉起她的手搁在嘴边亲了亲,苏颖笑着嗔了他一眼,半推半就的就被他拉着站起来了。 比起苏颖在不舒心之余的闲情逸致,傅奕阳最终那些相关联的糟心事而关联的当事人们,可一个个才叫被糟心的心情包围呢。 离他们夫妻俩最近的傅煦阳就不用说了,先是他苦心隐瞒的‘秘密’,就那么一着不慎让陈夫人说出去了,傅煦阳从没有觉得那么丢脸过,这毕竟是攸关他男性尊严。 再来就是他被傅奕阳按着揍,被揍得浑身都疼,他怀疑自己是伤筋动骨了,可大夫愣是说他没有,这让傅煦阳很没有安全感,一心想着从上房逃走。 然后……然后他摔得更惨,杀猪般的嚎叫在上房上空回荡,好在上房和正房还有一段距离,这声凄惨的犹如要生孩子的惨叫没有打断了傅奕阳的好事。 不然,傅煦阳就等着下半辈子都在床上渡过吧。   ☆、263章 雪上加霜 傅煦阳摔折了骨头的事儿,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俩还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颠倒了半夜,照旧是傅奕阳先起来了,苏颖想了想还是跟着起来。 没先让丫环们进来伺候,苏颖披上了外袍,坐在镜子面前挽头发,刚想着挽什么样的发式,就听身后的人说:“先前见你梳凌云髻,衬你,就梳那个吧。” 苏颖笑了,她可不会梳那么复杂的发髻,平日里都是薄荷替她挽发的,只抿了抿嘴笑了笑,把手中的梳子放在了桌子上,只披散着头发。 傅奕阳把她搂过来,手指头绕着她的头发,眼睛里印着她脂粉未施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一动,说:“原我还说昀儿和晨儿都有伴,可想着儿女我哪有嫌多的,只怎么没见有动静?” 苏颖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靠在他胸膛上,“他们俩才多大,我整日里顾着他们都顾不过来呢,哪里会还想着再有一个。这种事儿,可是急也急不来的,想想以前……” 苏颖突然停了下来,以前,以前怎么了?以前不是苏氏不能生,是有人不想叫她生。偏偏傅奕阳却和别人去生了,还和别人在南院关起门来自成一家了。 苏颖垂下眼帘,手拽着他的衣角,微微叹了口气,可傅奕阳却觉得那声轻叹,叹到了他心里。 傅奕阳把她搂紧了一些,不愿意再谈起往前的苦处来,只道:“我可问过太医了,太医也说间隔时间短,对女子没好处。再等等也好。” 苏颖伸手摸上了他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握住他两根手指。 傅奕阳把头抵在她头顶上,在上头亲了亲,半晌等到她闷闷“嗯”了一声。 想到昨天夜里说的浪荡话,傅奕阳嘴唇贴到她耳畔低声说着:“可是答应要再给我生能凑成两个‘好’字的孩子呢。可不能食言。”嘴里呵出来的热气吹到她的耳朵眼里,刚刚还僵着的身子马上就软和了下来。 什么两个‘好’字?那不就是两男两女吗?可要再算上福禄两个小家伙,那就是六个孩子,天呐这不是想要了她的命吗?另外一只空闲的手就顺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嘴里嘟囔着:“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我可是半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傅奕阳语气怪怪的,说不出是愉悦的还是郁闷的。张开嘴啃起了近在嘴边的莹白耳垂,苏颖忙是要躲开,结果被他扣住了脖子,把原来莹白的耳垂嘬成了红彤彤的,才不舍得放开。“我记得就是了。” 苏颖拿脚踢了他一下,脸上染上了红光,才叫他把锢住她腰的手放开,嗔了他一眼,扭过身去:“要生你自己生去。” 光是上一回怀孕时,千防万防着不让他去睡小老婆,就快让苏颖心里憔悴了。这还不是让人最郁闷的,更郁闷的莫过于就连她的奶娘都劝着她给傅奕阳纳妾找小老婆。不知道下回再怀孕了。她娘家人会不会都来劝着她要贤惠大度了。 要知道那时候后院里魏姨娘、柳姨娘以及丽月还在,这都是少的了。如今可是没的没,送到庄子上的送到庄子上。一个都没有了。 上回她回苏家给大嫂祝寿,就有不知是哪个亲戚隐晦的提起此事来,大嫂虽说没说什么,但意思是摆明了。到底是碍着侄女要选秀,要婚嫁,若是落个不贤惠大度的名声。多少还是会有影响的。 苏颖无语了,合着正妻的贤惠大度的标杆就在给丈夫纳妾上了。那是不是纳得多,纳的好。那就真的是很贤惠大度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怪不得都知道姜夫人是胭脂虎,可看看人家姜存富后院百花齐放,说她不贤惠不大度的就没几个了。 苏颖扭扭捏捏的,傅奕阳见她这般说,突然无声的笑起来,正想说什么,外头芦荟的声音响了起来:“老爷太太,二老爷昨儿夜里摔断了腿,已经寻了大夫来瞧了。” 傅奕阳站直了,皱起了眉头,苏颖也顾不着想东想西的了,吊吊眉梢:“进来回话。” 芦荟低着头进来,苏颖问:“怎么回事儿?” 芦荟咬了咬嘴唇,没抬起头来:“昨儿三更的时候,二老爷从墙上摔下来,摔着了,回到正院来没好惊了老爷和太太的觉,大管家请了大夫来,只说是摔着了腿,只得在床上养着了,旁的倒是没有的。”却没提他为何会从墙上摔下来。 苏颖抿着嘴角,心里想着傅煦阳不会是去爬墙了吧?三更半夜的爬墙,想逃跑吗?是不是梦游了?他可真是能作死。 苏颖回身去看着傅奕阳,却见他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先指着芦荟给她梳头,轻声细语的对傅奕阳说:“他三天两头闹腾出事来,说到底对老太太病情不利,再留他在上房可不是个法子。” 这样的话儿,苏颖说出来都觉得口不对心,她巴不得傅煦阳和傅母双双恶化呢。 傅奕阳不知道苏颖心里的想法,从苏颖身边给芦荟让开位置来,沉吟了一声说:“等会子把大夫的脉案拿来瞧瞧。” 苏颖真不好说什么,就只轻轻点了点头。傅奕阳套上了常服,拿着衣带走过来递给苏颖,苏颖心里只觉得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呢,却还是接过了给他系上了,随手掸掸,小小的叹口气。 先前那口气叹到了傅侯爷的心口上,这口气也让傅奕阳皱了皱眉头,抬手揉揉眉心:“大夫既说让他在床上养着,那就好好养着,以免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来,雪上加霜。” 苏颖看了他一眼,她可不是真的担心傅煦阳到底是摔断了腿还是摔断了胳膊,她只是烦心以着傅煦阳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无事都能搅三分的性子,往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不过。傅奕阳这说法可不见得是真的替傅煦阳担心,听听“雪上加霜”,傅煦阳原本已经残了第三条腿,如今又把另外的腿给摔断了,古代的医疗水平可没那么好。一个不小心落下病根,再给整瘸了,那就不是简单的用‘雪上加霜’来形容了。 苏颖赶紧把扯远的思维拉回来,又有点疑惑的看了傅奕阳一眼,怎么他不好奇傅煦阳为何从墙上摔下来的吗?等傅奕阳先一步出去了,芦荟才说:“昨儿事后永平回到了正院来。只老爷说不惊扰太太,只和永平说了几句,便罢了。”越说声音越小,苏颖拍了怕她的手,才算明了了。敢情傅奕阳是已经知道了。 苏颖暂时不纠结此事了,小丫头们在外面摆了饭菜,苏颖不想再口不对心的说起来,就照着傅奕阳的意思,没再说这事儿。 傅奕阳将要出门了,福禄哥俩被奶娘抱了过来,福哥儿精神奕奕的,眼睛灵动有神。咿咿呀呀的不知嘟囔些什么,看了就让人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傅奕阳的脸色果然晴朗许多,把他抱了过来。顺势颠了颠,感叹道:“可实在是一日重过一日。” 比起哥哥,禄小娃就有些蔫蔫的了,但是等他被傅奕阳也抱过去和福哥儿面对面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看到福哥儿白嫩的脸湿漉漉的,禄小娃咯咯笑起来。还拍了拍手,福哥儿一脸懵懂。见弟弟笑了,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弄得禄小娃兴致大跌。 苏颖嘴角抽了抽,把禄小娃抱过来:“调皮小子,羡慕哥哥第一个被爹爹抱起来了?” 傅奕阳听了这话儿乐了,扭头对福哥儿说:“福哥儿日后定是个懂的友爱的兄长。”虽说福禄俩娃都是嫡子,还是一胞双胎,但按照齿序,福哥儿是正经的嫡长子,多了个长字,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尽管他们俩现在还小,但傅奕阳还是不可避免的多注重福哥儿一些,当然这里头还和福哥儿相貌更和他像的缘故在。 禄小娃窝在苏颖怀里更郁卒了,【我真是脑子抽了,才会和那个小妖精一般见识。】 苏颖摸了摸他细细软软的胎毛:【你总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傅奕阳还要先去一趟上房,苏颖被两个儿子绊住了,就没跟着一起去,这倒是正和了苏颖的心意。 俩娃被放在榻上,禄小娃躺着装死,福哥儿咿呀的想和他玩,一下子把拳头挥到了弟弟的肚子上。这一下,禄小娃顿时就忘记了他先前说的话,【我和这个小妖精有不共戴天之仇!】 苏颖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愿意掺合到他们兄弟俩的斗争中去,转过头来问:“说说,二老爷是怎么就从墙上摔下来了?” “那会子都三更了,守夜的婆子丫环们都睡了,直听到二老爷的惨叫声才被惊醒过来,循着声音找过去,才瞧见二老爷在外墙底下抱着腿痛呼呢。当下也没管那么多,只叫了管家来,忙是七手八脚的请了大夫来。” 苏颖闻言问了句:“是在院子里头还是在院子外头的墙底下?” 芦荟顿了顿,才说:“外面。” 苏颖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说:“难不成是二老爷梦游着去爬墙了?”这可真是一点没让人惊讶到,不过傅煦阳不会就想着爬墙逃出侯府吧? 先不说侯府大院的墙多高——那必然是比上房的院墙高多了,傅煦阳爬上房的院墙都能摔下来,那还用提其他的院墙吗——单就是就算是到三更了,还是有家丁巡夜的。 到时候,让家丁抓着,让人知道堂堂的傅二老爷像个盗贼一样,在侯府爬墙跑路,那可真会让人笑掉大牙。 芦荟抬头瞧了瞧苏颖的脸色,斟酌着说:“底下人在二老爷身上发现了一沓银票,数了数有千两呢。” “嗯?”苏颖愣了下,这可是出乎苏颖意料了,疑惑道:“他从哪里得来的银票?是老太太主动给的?还是他私自拿了老太太的私房银子?” 要是前者,苏颖都没什么好说的,想想看就算是上一回傅母和傅煦阳联合起来算计傅奕阳的爵位。被戳破后,傅母一力把罪责承担起来,而傅煦阳可是推脱的干净,只说自己是受母亲之命。可就是这样了,傅母不还是‘痴心不改’。认定了傅煦阳是‘唯一孝顺之人’。 现如今,傅煦阳把傅母给气的再次瘫痪了,可傅母对他的慈爱之心可是经过真金白银锤炼的,傅母被傅煦阳哄骗着私房银子可真算不得什么太惊奇的事了。 可若是后者,这里头可就有的深究了。傅母如今口不能言,全身就数眼睛最灵活了。威望日渐消,若是底下丫环吃里爬外…… 当然,这都是苏颖的臆想,做不得准。 福哥儿哇哇大哭把苏颖的注意力拉了过去,苏颖瞧了瞧。发现他肥嘟嘟的脸蛋红彤彤的,上头还印着一个牙印,看那印记就知道是谁的。 禄小娃得意洋洋的挥着四肢,奶娘被唬的不轻,想把禄小娃抱走求情呢,苏颖就摆摆手:“叫他们俩一块儿玩。” 拿过帕子擦了擦福哥儿脸上的口水,抱着他哄了会儿,小家伙也是个不服输。就算是被苏颖抱着啜泣着,还朝禄小娃张牙舞爪的。 对苏颖没有偏袒,禄小娃还是很高兴的。为此他愿意和福哥儿一块玩,就算那让他觉得很掉价。 苏颖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叫奶娘守着他们,到了外间去。 芦荟低声问:“太太,可是叫人去查一查,是个怎么一回事?” 苏颖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福哥儿流的口水。想了想问:“先前上房可是调换了人手进去?” 芦荟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有印象。毕竟如今上房原先的那些下人都因着傅母的失势,还有傅母越来越残暴的脾气。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外走的,但竟然还会有人被调换进去。 反常必有妖,芦荟用心记下了这件事儿,和苏颖说过,后头还去看了下被调换进去的下人都被安插到哪里去了。 苏颖用手摩挲了下桌角,“不必管。” 想必如果傅奕阳觉察到不对劲的话,说不定会管一管。再说了,就算是傅煦阳的银票来路不正,可那也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儿。人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何必掺合进去呢。 “对了,二太太那边儿可是叫人通知了?” “已经叫人去了。”芦荟欲言又止,苏颖挑挑眉让她说。 “以着二太太的脾气,怕是会做出些不大恰当的事来。若是等二太太来正院,奴婢叫人拦着?这些日子太太可没怎么安生过,不必再为这样的事儿烦心。” 这话儿倒是说到苏颖心坎上去了,要是有可能她才不愿意管这种烂事,就算是她喜欢看热闹,也不愿意自己也跟着沾上浑水。 遂点点头,芦荟这才笑了笑,又忖着话和苏颖说:“太太往常就不该纵着二太太,二太太那般的惯是不会察言观色,心里还总想着打蛇随棍上。再说如今也已经分了家,偏偏二太太仍旧把侯府当自个家,随意来往,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二老爷,奴婢瞧着那哪里是来侍疾的,竟是让老太太病情跟着加重,如今又闹出这般幺蛾子来,不得还叫老爷和太太跟着收拾烂摊子……” 苏颖跟着撇撇嘴,“就是放他出去,指不定还捅出更大娄子来呢,如今在眼皮子底下还好些。” 不过看到傅煦阳这么能作死,真是有些出乎苏颖的意料了。 芦荟叹道:“这回儿二老爷该是能安稳一段时日了,若是再这般不安心休养,若是落下什么病根,使得往后走路不稳当,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先前傅奕阳叫人把傅煦阳的脉案拿过来瞧了瞧,傅煦阳摔得不轻。他原本就被傅奕阳痛揍了一顿,皮外伤还没好呢,如今又是伤上加伤,还多了内伤。但他那样的实在是叫人同情不起来,全都是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出乎苏颖意料的,派人去给陈夫人和陈宛凝说了,结果她们俩谁都没来。 苏颖听下人原样复述陈夫人的话,‘家里离不了我。二老爷在姑妈那儿我该是放心的,再不济大伯和大嫂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二老爷受难而不管不问。等忙完了家里的一摊子事儿,再说罢’,不由得挑挑眉,陈夫人这是对傅煦阳死心了? “三太太可是说了什么?”苏颖又问。 传话的下人老实回答道:“并不曾。” 苏颖垂下眼。芦荟对那下人打手势,叫她退下领赏钱了。 觑着苏颖的神色,芦荟自笑着说:“二太太不来,倒显得奴婢想多了,白担心了一场。” 苏颖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想的是陈宛秋的事。昨天的事可够玄乎的。 到底是谁想对陈宛秋下杀手呢?想想看,忠睿王爷分明是想和陈宛秋‘缠缠绵绵’的来,不会就直接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吧。 在这种情况下又是谁呢?还让陈宛秋逃了。外挂空间果然是了不起的,居家旅行杀人逃命的上上之选,还能避开禄小娃的搜索。苏颖都觉得眼红了。 觉得玄乎的可不单单只有苏颖一个人,忠睿王爷斜睨着属下:“没查到人?” “属下无能,等属下追上那伙人后,发现他们已经被灭口了。而且属下瞧着,那伙人不像是家养的,倒像是江湖上草莽粗人,像是来投石问路的。” 忠睿王爷挑了挑一边眉毛,“既是像投石问路。想必还有后招,继续监视着,查出是谁。其他的不必管。”不过昨天发生那玄而又玄的事儿,应该会让这幕后之人迟疑了吧? 就像是他那小舅子曾经拿着国公夫人提供的毒药去毒杀陈宛秋,眼睁睁的看着陈宛秋吃了下去,结果陈宛秋却没死,弄得敬国公世子望而退步一样。 “本王那小舅子可还老实?”忠睿王爷好似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敲着桌面。懒散的问道。实际上却是眯起了眼睛,思索着昨天的事儿。不想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他那王妃吐血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些。 非但如此,还用那样的理由叫他过去。在陈宛秋前脚说了苏侧妃的事后,就算是忠睿王爷觉得忠睿王妃是想用这个理由把他激过去,但随后发生的事儿,怎么都让忠睿王爷无法释怀,无法不怀疑。 更何况忠睿王妃还有前科——非但蠢着信了陈宛秋的鬼话,还险些害了他的儿子,又和敬国公世子联合起来,演了那么一出戏来试探他——忠睿王爷难免就想得多了,又增派人去守着正院。 忠睿王爷随后又问了陈宛秋的现状,昨天陈宛秋消失在郊外,又隔了一段时间后出现在陈府附近,可真让忠睿王爷大开眼界了。 这次是说真的,这已经超出了忠睿王爷能接受的范围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坚定之前的决心。 在忠睿王爷看来神乎其神的事情,可在当事人陈宛秋眼里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陈宛秋躺在床上,全身就好像是被车轧过,浑身骨头重新组装了一遍一样,使不出一点力气来。看起来就跟真病了一样,这下子不用装了,直接对上了先前的‘伤心过度到卧床’。 陈宛秋心知是怎么一回事,昨天她在情急之下躲到空间里,外面的发生的事她都知道,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空间的话,她会怎么样?说不定就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想到这儿,陈宛秋就一哆嗦,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了?这一伙人肯定是上一次想下毒害死她的人派来的,可让陈宛秋绝望的是,她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之后为了回陈府来,陈宛秋不得不耗费力气一点点的移动空间,结果就是她精疲力尽,后遗症也很严重。 陈宛秋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放开,她必须尽快回复力气,她还要去就见皇上,她不能用现在这幅面貌去。   ☆、264章 舍简求繁 陈宛秋最近反常,先是昨天单独出门,还出了事,回来就病了,惹得陈远良发了好大的火,陈宛秋院子里的小丫环人人自危,忍着心里头的不满和害怕,面上确实更殷勤起来。 陈宛秋正躺在床上自怨自艾,丫环兰香唯唯诺诺的过来,也不敢多靠近床帐,离了两步远:“姑娘,老爷来过了,知晓您病了,已是着人去请大夫了。” 陈宛秋面色泛黄,张了张嘴,就觉得嗓子难受得紧,咳嗽了下,觉得更难受了。 她自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滴米未进。 兰香捏了一把手心,鼓了下劲才上前说:“姑娘可是要喝水?”她去倒了水来,在掀开床帏之前还问了一声,尽管她的声音尽量放轻放细了,可在烦躁不已的陈宛秋听来,还是觉得刺耳,就像是耳朵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叫。 兰香没听到陈宛秋的阻止,掀开床帏,对上陈宛秋黑涔涔的眼睛。兰香没想到会是这样,明显瑟缩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也跟着晃了下,险些把温热的茶水晃出来。 兰香咽了咽唾沫,赶紧把茶杯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想着扶陈宛秋坐起来,可往常很普通的伺候人的动作,现在看起来却是叫人觉得无从下手。 “姑,姑娘,可是要喝水?”兰香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里还打着颤,陈宛秋面无表情,让兰香扶她起来,给她在腰后头垫了个迎枕,脸上挤出笑来。 陈宛秋喝了几口水。就蹙着眉毛,兰香连忙把茶杯端走。 陈宛秋倚靠在迎枕上,好歹恢复点力气,“你刚才说什么?” 兰香怯懦道:“老爷知道姑娘病了,叫人去请大夫了。” 陈宛秋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想到昨天她回来的时候,陈远良见她松了一口气,陈宛秋原本还有点感动呢,但接下来的陈远良的表现就让陈宛秋打心里觉得反感。 请大夫?陈宛秋现在可不觉得能相信谁了,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都能中毒的快要死了,现在又在外面被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追杀。 陈宛秋舔了舔嘴角。因为刚喝了水,没有那么干燥…… 陈宛秋一惊,她转着眼睛转到站在床边的兰香身上,阴仄仄的问:“你抖什么?” 这下子兰香抖得更厉害了,陈宛秋眯起双眼。眼睛落到了放在一旁的茶杯上,虽然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但现在她不得不提高警惕,咄咄逼人的质问兰香。 兰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被吓得牙齿直打颤。 陈宛秋挣扎着从坐起来,恶狠狠的问兰香:“你做了什么?” 兰香被问的懵了,可劲摇头,哭着掉眼泪。 陈宛秋本来就耐心有限。这下子又听兰香哭哭啼啼的就是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立马就烦了,拽了下床帏。扫到了旁边茶几上的茶杯,茶杯被扫到地上,碎了一地,茶水溅到了兰香的身上,她躲都不敢躲,跪在那儿像只鹌鹑一样抖着。“……不要杀我……” 陈宛秋勉强听到了兰香求饶里的这几个字。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陈宛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觉得羞愧。或是其他类似的情绪,她反而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们知道了?” 这句话一说。无异于是亲口承认了,梅香是她杀的。兰香抖得更厉害了,啜泣着说不出话来。 陈宛秋更恼火了,“说!” 兰香哆哆嗦嗦的把她知道的毫无隐瞒的向陈宛秋交代了,其实这件事也不能说是她们‘明察秋毫’,只是那件事太明显了,明眼人仔细一想都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心照不宣,尤其是在这种氛围下,没人傻到去做出头的椽子。 陈宛秋听完,沉默了半晌,在兰香快要昏厥过去时,说了句:“滚!” 兰香连滚带爬的爬出去了。 陈宛秋泄了气,躺在床上,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外头传来嘈杂声,陈宛秋才回过神来。 兰香红肿着眼睛进来:“姑娘,大夫来了。”顺手还把原先打碎的茶杯收拾了,在这途中,陈宛秋都没说一个字。 大夫来是来了,可陈宛秋那脉象其实没什么问题,说实话陈宛秋是饿的加累的,没什么大碍就对了。 大夫自然不会实话实说的,把病往重了说两分,又掉了一堆书袋子,陈宛秋勉强听到前面的那些话,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如果要真是没什么大碍的话,她现在怎么还会提不起精神来!陈宛秋觉得她的身体累积了很多毛病,先是先前中毒差点死掉,前天胳膊上被剪刀戳了个大口子,可流了不少血——陈宛秋只想着梅香的尸体了,而忽略了留在地上的血,疏忽大意之下就很容易让人发现失误;昨天又耗费了很多精力,才回到陈家,如果不是没有灵水补充体力,说不定她早就枯竭了。 现在这个大夫竟然说她没什么大碍,陈远良可真是请的好大夫啊。 想到这里,陈宛秋不屑的冷哼一声,干脆的一蒙被子,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头。 等大夫走了,院子里的丫环们又兢兢业业的熬药,若是原本她们还因着陈宛秋的生病想着偷点小懒的话,那兰香被恐吓一番,让她们连忙把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收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冷清极了。 陈宛秋病了可没有藏着掖着,她但凡出点什么事儿,都叫陈远良小题大做,这一次也是如此,可就是没有哪个正经主子过来瞧瞧她。 戴夫人就不用说了,先前因着陈宛秋的顶撞和忤逆,让她窝了一肚子的火。后来就是因为陈家的事,直接把陈宛秋恨上了,恨不得陈宛秋这个祸害早点没了,又岂会关心她? 陈远良又来发了一通火,戴夫人气的连早饭都吃不下。坐在榻上直哆嗦,夏绿又是抚背又是倒水的。 戴夫人缓了回来:“我真是糊涂了,不该跟那起子人一般见识的。”她如今连尊称陈远良一声都不愿意了,直接把陈宛秋和陈远良归到‘那起子人’里面。 夏绿喏喏的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劝着:“奴婢想着越是在这种时候,夫人怎的就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远走京城。到底大少爷在,老爷多少还是会顾忌一些的。” 戴夫人闻言,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顾忌?别想了。”戴夫人摆摆手,显然是不愿意再老生常谈,夏绿在心里叹气。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劝道:“太太早饭没吃两口,这会子好歹吃一些,若是太太为此个倒下了,那岂不是更中了旁人的意。” ——因着陈远良态度与过去大相径庭,让陈宛秋都快要骑到戴夫人脖子上来了,导致戴夫人从最开始的避其锋芒再到后面几乎快要退避三舍了,这让戴夫人在后宅的威望急剧下降。 原先那些不敢有小动作的姨娘侍妾们都蠢蠢欲动。但好歹戴夫人积威犹在,而陈宛秋的亲姨娘邱姨娘又没有因此嚣张起来,反而是更加的退缩了。 让一众想看邱姨娘去挑衅戴夫人的姨娘侍妾们大失所望。在心里一边唾弃邱姨娘小家子气一边羡慕邱姨娘有陈宛秋这么个得宠的姑娘。 戴夫人好歹接过来,舀着勺子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屈尊问了句:“大夫怎么说的?” 夏绿回道:“只说没什么大碍,大抵是饿的。” 戴夫人顿时气苦,陈远良小题大做的,叫人以为陈宛秋真的怎么着了呢。结果不过是自己作的,陈远良竟然还朝着她发脾气。 戴夫人也是执拗脾气。非得要跟着陈远良对着干。可若是软和一些的,假装顺着。忍气吞声一时,到底还是嫡母,要是日后拿捏庶女,用孝道一拿捏一个准。 可戴夫人原本是有这么想过,可陈宛秋一下子反弹太厉害了,哪家的庶女敢在嫡母面前这般嚣张,就是嫡女也不敢。 因此戴夫人认为,如今陈宛秋都这么嚣张了,那日后得势了,岂不是更猖狂,戴夫人可不敢再纵着她。 戴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粥,夏绿放轻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不打扰到戴夫人。 先不说戴夫人了,这嫡母与庶女之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说陈府的其他人,就算陈宛秋当初拿出了几十万两银子去归还陈府的国库欠银,按道理说其他人该是感谢她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如今都远着她,敬着她。 也是陈宛秋自己不会做人,她当初拿银子出来完全就是一副施恩的姿态,而且陈宛秋涵养不到家,有什么不满的都很直接表现出来,也就是后面陈宛秋发现自己出了那么多财力和物力之后,没达到想要的结果后,就没有掩饰住自己的不满。 陈府基本上没什么秘密,更何况陈宛秋毫不掩饰,没过一天大家都知道了。 再加上后面陈宛秋和戴夫人对着干——就算戴夫人不得陈远良信重了,可到底戴夫人还是掌着管家大权,陈宛秋自己不在乎,但他们不行,他们还得仰戴夫人的鼻息过活呢——其他人就更对陈宛秋敬而远之了。 陈宛秋的二嫂杨氏在得知这件事后,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只吩咐身边的丫环:“邱姨娘没了,叫二妹妹忧思过重了,到底是孝顺。去收拾出些药材,你去送过去便是了,只叫二妹妹想开些。” 杨氏这话儿说的有些嘲讽,陈宛秋所作所为可没能瞒住这宅子里的其他正经主子,杨氏打从心里不喜如今的陈宛秋,但谁叫陈宛秋如今正春风得意呢。 “是。”丫环应了声,一边想着收拾些什么一边又说:“夫人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连叫跟前的人过去瞧一瞧都没有。” “夫人这般倒是正常的。”就是因为这个,杨氏才叫自己的丫环过去的,没有亲自过去。想来其他人多是这么个想法。这么想着又吩咐了句:“只管稍微收拾些药材便是了。” 陈宛秋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来看望她的基本上都是主子跟前的丫环,兰香眼睛还红肿着,不好过来迎来送往,竹香木木愣愣的。过来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就把礼送到就走了。 陈宛秋窝在被窝里,尽管精疲力尽,可满腹心事让她根本就睡不着,而且根本就没有力气去外放精神力,但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放大了好几倍,好像是在她耳边走动和说话一样。 这更让陈宛秋烦躁了,她想翻身,又浑身没什么力气。把整个人都窝到棉被里,攒了些力气喝了些灵水。但总觉得没有之前效果好,浑身没有那种很暖洋洋的感觉。 歇了一会儿后,陈宛秋深深吸一口气,向外叫了一声,本来是想叫梅香的,但刚张开嘴,就慢半拍的意识到梅香已经死了。 想了想,陈宛秋立马就把梅香死的时候的景象。从脑海里挥开。才叫了兰香,兰香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敢耽搁就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脸上努力挤出笑来:“姑娘,药熬好了。” 陈宛秋厌烦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汤,不开口说话,兰香拿不准陈宛秋的心思,以往可都是梅香近身伺候的。半点也不敢挑起其他的话头来,只把托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边上还用碟子盛了蜜饯。 陈宛秋抿了下嘴唇,对兰香说:“伺候我梳洗。” 兰香刚想劝说陈宛秋。她现在病着最好卧床休息,不然若是病情加重,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一接触到陈宛秋的神情,这些话统统都咽了下去,“奴婢这就叫人打水来。” “扶我过去。”兰香不敢有异议,扶着陈宛秋走到了梳妆台前,陈宛秋看着镜子里的她,无精打采,皮肤没有光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有老好几岁。 陈宛秋突然想起昨天见到苏颖的时候,她那就算是逆着光也能瞧出她的皮肤泛着光,透出粉色红晕来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如果苏颖真的被她猜中了最大的秘密,说不定她就会想杀她灭口? 这可不是不可能,想想看勇武侯府的后宅,那些小妾都没有斗过苏颖,死的死,被撵走的撵走。如果说苏颖是重生回来复仇的,那有这样的情况就很正常了。 陈宛秋以前不是没看过那些重生复仇文,里面的女主角可不就是见神杀神,见佛屠佛的。 或许说从一开始她就猜错了方向,苏颖不是苏侧妃借尸还魂了,而是单纯的重生的? 但陈宛秋想了下苏颖平时的做派,又觉得苏颖没那么大的魄力。毕竟像苏颖这样的,宅斗的时候是一把好手,可放在外面就不够看了。 再有,想想苏颖昨天和她说的那番话,潘如月明明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潘如月不也活的好好的。可潘如月都离开京城了,往后恐怕是和勇武侯没交集了。 如果苏颖真的是重生来的,那很有可能就会先下手为强,断绝潘如月和勇武侯勾搭上的可能性。照着这个思路的话,苏颖做的很到位啊,看潘如月那样子,肯定是没能按照她的设想,成功得勾搭上勇武侯。 莫名,陈宛秋越想越觉得如此,都联想到去年她最初选择和苏颖合作的时候了,那时候好像苏颖面对着她那恶毒婆婆想要陷害勇武侯和她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多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可如果苏颖只是单纯的重生,而和苏侧妃扯不上什么关系的话,那就真的让陈宛秋有些缩手缩脚了。不过,这影响不算大,原本她是想用这一点去牵制忠睿王爷,可既然如今她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何必再舍简求繁?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不代表陈宛秋不再和苏颖一般见识了。想想她白白死了的奶娘,要知道如今她的奶娘可算是她能用得上的人了,再想想苏颖带给她的屈辱,都无法让陈宛秋忘怀。 仗着自己是重生的就能目空一切了?想得美! 陈宛秋胡思乱想着,兰香叫了小丫环进来服侍陈宛秋梳洗。在给陈宛秋梳头的时候,讨好的说:“姑娘的气色看着好些了呢。” 陈宛秋刚想冷哼,可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感觉,她再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脸色好像是真的好一些了。想来是灵水起了作用。 这让陈宛秋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等兰香从首饰匣子里挑选头饰时,想了想挑了支白银垂心簪来,“戴这个吧。” 兰香心想邱姨娘刚没,虽说陈宛秋不能为替她守孝,可穿戴上素净一些也是应该的。就没有所做怀疑,另外选的首饰都是偏向素净的。 等梳洗好,陈宛秋摆手让丫环们退下了,兰香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竹香在她背后扯了她一把。顿时让兰香反应过来,忙低着头跟着退出去了。 陈宛秋没注意到丫环们的小动作,复坐在床边,看着床边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想了想拔下了头上佩戴的白银垂心簪,插到其中,过了片刻把簪子拿出来,没有变黑。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陈宛秋甩手把簪子丢到茶几上。 就算陈宛秋不愿意承认,但她现在完全因为被下毒事件还有昨天的被刺杀事件弄得杯弓蛇影了,再有就是因为是在陈府外发生的事儿。陈宛秋都不能去找忠睿王爷,质问他是怎么答应她的。 会不会是忠睿王爷做的?陈宛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忠睿王爷真的想对她下手,他也不就不会容忍到现在了。 陈宛秋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她对忠睿王爷过分了些。就像是昨天,她心里清楚苏侧妃对忠睿王爷的意义。还拿戳心窝子的话去刺激忠睿王爷,就是想激激他。想看他在脾气失控之下,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忠睿王爷的反应是出于她意料的平静,不但如此,还识破了她的计谋,难道苏侧妃没有她想象的对忠睿王爷那么重要? 想到这儿,陈宛秋讽刺的笑了笑。 瞧瞧,外面都说勇武侯和夫人琴瑟和鸣,结果呢,也不过尔尔。外面都说忠睿王府的苏侧妃宠冠王府,深得忠睿王爷宠爱,结果呢,也就是那样子。 想到以前她还曾经为此觉得心里不舒服过,如今看来,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么想着,陈宛秋随手捻起蜜饯塞到嘴里,蜜饯的甜味压过了嘴里原有的苦涩味道。至于那碗药,陈宛秋想了想还是没喝,直接找了个花瓶倒到里面。 做完这一些,陈宛秋听到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才意识到自己是饿了,想想也是,从昨天到现在都吃什么,之前是没意识到,现在还是撑不住了。 叫了兰香进来,把话说了,兰香连忙道:“知道姑娘病了,厨房早就备上了好克化的不油腻的粥和汤来,先前府里头各处都送了给姑娘补身体的药材来,要不叫人给炖上,好给姑娘补补身体?”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安不安全?”陈宛秋小声嘟囔了句,兰香离得有些远没听着,只听着陈宛秋吩咐说:“白粥就行了。” 兰香先前大着胆子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是极限了,这会子听了陈宛秋的吩咐,都不敢再跟着劝着什么,应了声之后,沉默着把药碗和蜜饯碟子放到托盘上,端着退下去了。 陈宛秋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怎么她的丫环都这个德行,就跟原先的陈宛秋似的,没出息。 陈宛秋俨然忘记了,底下的丫环可都叫陈宛秋亲手杀了梅香的事儿给吓破了胆,一个个生怕什么时候不小心再招惹了陈宛秋这尊杀神,恨不能成透明人呢。 厨房可不会只给陈宛秋只做一份白粥,随着白粥端上来的还有几碟清淡的小菜。兰香想了想,就要伺候陈宛秋用饭,被不耐烦的陈宛秋赶出去了。 竹香拉了她一把,低声说:“往常梅香在的时候,姑娘也是不喜欢她近身伺候的,如今咱们只管规规矩矩行事就是了。”旁的就算了。   ☆、265章 破口大骂 先不说竹香和梅香交情更好些,单就是大家都是做下人的,梅香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怎么能让大家不觉得唇亡齿寒,做什么都得战战兢兢地,生怕做错什么惹了陈宛秋不快,落得梅香那样的下场。 兰香被竹香的话点明了,喏喏的应了,在心里叹口气,走到廊下把原先做的针线翻找出来,心不在蔫的做起来。 期间听到里面的响动,刚想着起身去看看,就被摇着头的竹香拉住了,竹香咬了咬嘴唇说:“姑娘许是又心气不顺了,再说她可是没叫咱们进去伺候,若是撞到了枪口上,咱们都等着吃挂落吧。” 兰香不自在的摸了摸胳膊,先前陈宛秋摔了茶杯,茶杯里的茶溅到了身上,因着天气渐热,换上了较薄的衣裳,胳膊上被烫的红红的,虽然没大碍,可摩挲起来还是觉得火辣辣的疼。 竹香虽然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可看兰香吓的直抖索,牙齿直打颤,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左右看了看,把兰香往旁边拉了拉,低声跟她说:“我可是听人说邱姨娘的死跟姑娘脱不开干系。” 兰香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这是怎么回事? 竹香刻意压低了声音:“邱姨娘不行了那晚,姑娘去看她,在里头好似吵了起来,姑娘出来的时候不见悲色,等丫环们再进去的时候,发现邱姨娘已是咽了气。” 兰香浑身一激灵,搂着胳膊,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吧?” 竹香比她胆大。绷得住情绪继续说:“不然,你以为梅香怎么会被她给……”竹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梅香不是被隔开了喉咙,而是被剪刀捅死的,但这可意会就对了。“我们想着八成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了。” 兰香立马抓住竹香的胳膊,牙齿直打颤:“别,别说了。” 竹香看看周围,轻声说:“这都是私下里我们的想头,做不得准。邱姨娘那边儿老爷已经下了死命令,咱们这边儿太太也插了手。总归是咱们私下里说说,你别说出去便是了。” 兰香忙不迭的点头,她先前被陈宛秋阴沉的脸色吓坏了,又素来胆小,就是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一星半点去。 兰香回到原本摆在廊下的小杌子上,过了半晌又听得屋子里头砰的一声,手里的针一抖,指尖上沁出血珠子来,她顾不得吮,扭过头来去看竹香,竹香不在,兰香才想起来刚才竹香被个小丫头叫走了。守在门外的就只剩下她了。 兰香咽了口唾沫,挣扎了半晌还是站了起来,捏着拳头给自己打完气。站在门外,颤颤巍巍的问:“姑娘,可叫奴婢进来伺候?” 里面没回应,兰香又鼓足了气,拔高了声音再问了一遍,声音颤颤的几乎一戳就破了。“姑娘,奴婢进来了。”她手放在门边。可这么说着也没有真的去使劲推门。 “滚开!”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把兰香吓得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做搅拌右脚的把自己绊倒了,跌坐在地上。 兰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蹭蹭的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去找竹香了。 屋内,陈宛秋紧紧的咬着被子,那劲头好像能把被子撕烂一样,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狰狞。之前梳好的发髻乱糟糟的,额前的刘海被不断涌出来的冷汗打的湿漉漉的,贴合在额头上。 “啊!”陈宛秋用着最后的力气把床帏拉上,才进到空间里。她很笃定的知道她这是中毒了,尽管和上一次中毒时五脏六腑都挪位一样的疼不一样,这一次是抓心挠肺的疼,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她身上啃噬一般,陈宛秋尽了最大的力气才没去抓。 等到屋内没了气息,才有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左右观察,很快就选定了几个目标,在兰香和竹香过来之前,悄无声息的隐藏起来了。 兰香捏着手在门前站定,结结巴巴的问:“姑娘?姑娘?” 没人回应,扭过头来和竹香面面相觑,竹香干巴巴的说:“先前怕是你听茬了?” 兰香咬了咬嘴角,嗫喏的说:“若真姑娘有个好歹,到时候咱们才是要吃挂落。” 竹香抿紧嘴唇,兰香这话说的可太对了,就凭着如今陈宛秋在陈远良那边的得宠程度——陈宛秋只要掉一根头发,她们都得跟着倒霉——万一这一次陈宛秋又有什么好歹,她们就等着受罪吧。 继续叫门没应后,兰香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如临大敌般的进去了。 出乎意料的屋子里很平静,早先端过来的饭菜被用过了大半,就是椅子有一把倒在地上。 兰香心想,原先听到的声响应该就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竹香拉了兰香一把,示意兰香去看床边,绣鞋随意耷拉在脚踏上,床帏被拉上了。 竹香轻声说:“姑娘应是睡下了,咱们收拾下快出去吧。” 兰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顺了竹香的话,轻手轻脚的把餐具收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等走了一段路之后,竹香才开口说:“我看你就是自个吓自个。” 兰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说话。 收拾好后,兰香继续坐到廊下做针线,还支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以防陈宛秋醒来后找不见人,可直到正午,里面都是静悄悄的。 兰香还想着陈宛秋是睡得沉了,还带着侥幸的想,这样倒是省的她进去伺候的时候担惊受怕的。 正午的阳光洒到廊下,暖洋洋的打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兰香眯缝着眼睛。有些睡意,突然听到“砰砰”的声音,睡意立马跑到瓜哇国去了。 “姑娘?” 没人应声,可屋内的声响没有停下来,兰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等屋内传来叫她滚进去的话语,兰香呼吸一滞,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门,眼尾扫到碎在地上的铜镜。 那铜镜能把人影照的可清楚了,兰香这么一想。立马一激灵,暗自懊恼,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东想西的。 半抬起头来找到陈宛秋的身影,注意到了陈宛秋戴着的面纱上。顿时顾不得其他了,身影颤颤的问:“姑娘,您可是要出门?这可使不得啊!” 陈宛秋阴仄仄地瞪着兰香,就算是隔着面纱,兰香还是能感受到能剜肉割血的视线剐到她身上,控制不住的觳觫着。 陈宛秋哑着声音问:“怎么就使不得了?”边说边咳嗽着,兰香战战兢兢地想要给她倒杯茶来,被陈宛秋喝止了。兰香又是一哆嗦,陈宛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示意兰香回答她刚才的话。 兰香声音轻的如蚊子哼哼。陈宛秋不耐烦的咳嗽一声,直接把兰香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姑娘您现在病还没好,该是好好休养才是……” 这话儿陈宛秋可不会信,尤其还是从一个害怕她怕的跟什么似的的丫环嘴里说出来。 果然又听兰香哆哆嗦嗦的说:“……您昨个外出,出了岔子。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对我们下了死命令。要是您再悄悄出门子的话。我们都得跟着吃挂落……” 陈宛秋勉强信了,但却对陈远良的死命令嗤之以鼻。不屑至极。她现在除了空间竟是找不到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陈宛秋缩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但下一刻那种针扎似的疼痛,让她藏着面纱后面的脸跟着抽痛,小小的倒吸一口气,之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仿佛呼吸都疼痛起来。 把兰香给吓到了,她含着眼泪,怯生生的问:“姑娘,你没事吧?” 陈宛秋没空理会她。 兰香没有陈宛秋的命令又不敢靠近,陈宛秋硬生生的把胸腔的堵塞感压了下去,手指抠到坐着的被褥里,想到什么,阴冷冷的目光射向跪在地上的兰香。 她究竟是怎么中毒的?明明她吃过的东西都用银簪试过了,而且药她没喝,千防万防还是中毒了! 更让陈宛秋在意的是,这一次毒药分明是冲着她的脸来的!那幕后之人的目的,根本就是想毁了她的容貌!有哪一个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更何况陈宛秋穿越后,除了空间,最自傲的就是她的容貌了。 这可是为数不多陈宛秋觉得邱姨娘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地方了,邱姨娘能被陈远良收用,自然是相貌不俗。陈宛秋模样更胜一筹,眉目婉转,可是上上之姿。 在见多了古代美女后,陈宛秋也得承认,就只有已经没了选秀资格的潘如月能比她高那么一些,而且潘如月还是靠着她那纤细单薄,好像风一吹就倒的身姿取胜的,那是陈宛秋最看不过的,她才不会勉强自己去矫揉造作。 如今有人想让她毁容,怎么能让陈宛秋不恨!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她要找出这次害她的人是谁,然后也让对方尝尝被毁容的滋味,再让他生不如死! 忠睿王府 “哦?毁容?”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尽管语气听起来饶有兴趣似的,但属下可没一个敢这么认为的,“说说,是怎么样的毒药?” 属下恭敬的把那复杂的毒药言简意赅的说了,同样的他们还找到了下毒的人,但和昨天被灭口的江湖人一样,这一次也是,等他们找到人时,人已经死了。 “你们是说,那幕后之人费尽心机下毒,就只为了毁了陈宛秋的容貌?”忠睿王爷收起了方才轻佻的姿态,喃喃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下属们低着头,他们全都听到了忠睿王爷的话,就算忠睿王爷说的声音很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着重查一查王妃以及敬国公府。”如果真的是他那好王妃做得话,那他以前可真是低估她了——都被他软禁在正院里了,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 忠睿王爷沉吟下,又道:“勇武侯府也注意一下。看是否有陌生的人靠近。” 就算忠睿王爷不愿意承认,但陈宛秋说的那番话还是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她有些地方说的一阵见血。 太巧了!苏侧妃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生机,而原本因为小产再加上忧思过重,缠绵病床的勇武侯夫人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有贵人相助。否极泰来,渡过了死劫。 慧行和尚的话又在忠睿王爷脑海里回荡了,忠睿王爷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双手合十,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争取找到那些被他忽略过的线索。 那些属下根本就不用他再多做吩咐。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书房里,书房只剩下忠睿王爷,平缓的呼吸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边儿忠睿王爷陷入了沉思,这边儿出乎傅奕阳意料的,一向对他‘敬而远之’的舅舅陈远良。却是主动找了上来。 傅奕阳用让人挑不出瑕疵的礼仪对陈远良问好,可也生疏的根本就不像是对着亲舅舅,想如今傅奕阳对着傅母也是差不多就剩下生疏而完美无缺的表面礼仪了。 陈远良有片刻的局促,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寒暄道:“你母亲身子如何了?可好一些了?” 自从傅母被太后下懿旨申斥,被撤了诰命,陈家也就戴夫人来了一次,还是美曰其名是探望但实际不过是来借机奚落傅母的。陈家其他人就没说来探望过了。 或许陈远良都还不清楚傅母再次中风,导致瘫痪在床的事了,这该是人之常情。想想人家夫妻之间还有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夫妻都如此了,更何况是亲戚之间呢。 傅奕阳回答的滴水不漏,生疏有礼,还很有耐心的和陈远良寒暄,等着陈远良耐不住自己进入正题。 比耐心。陈远良自然是比不过傅奕阳的,按捺不住陈远良就说明了来意。 没有出乎傅奕阳的意料。是关于陈宛秋的。 “昨天不知是哪个眼红的想害了宛秋,如果不是宛秋机灵。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然后陈远良咒骂了一通‘罪魁祸首’,脸都涨红了,傅奕阳表情没多大的波动,看起来好似是在认真聆听陈远良的咒骂。 等陈远良歇一口气的时候,傅奕阳便用和刚才无差的语气说:“您和我说这些的用意是?” 其实关于陈宛秋昨天出事的始末,傅奕阳知道个七七八八,而且还是不带感*彩的,不像是陈远良这带着强烈的感*彩和偏差的诉说,而且陈远良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清楚的,把其中陈宛秋在出事之前去了忠睿王府这件事,给漏掉了。 陈远良一噎,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傅奕阳隐晦的提示着,叫陈家收敛一些,他们现在太出风头了,会招人眼红的事儿,突然就那么‘福至心灵’了,脸色不免沉了下来,口气也跟着怀了几分。 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难不成你竟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知情不报?” 傅奕阳撩起眼皮看了陈远良一眼,他知道陈远良几乎是对让陈宛秋入宫到走火入魔了,再和他说什么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没有回答陈远良的质问,傅奕阳来了句:“您如何不说她和忠睿王爷至今都还不清不楚的?” 陈远良脸色涨红,气急败坏的低喝道:“你胡说八道!可不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这话儿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宛秋的名声也跟着扫地了?” 看陈远良这气急败坏的表现,显然是知道陈宛秋和忠睿王爷拉拉扯扯的。然而傅奕阳可没看出来陈远良有在遏制,反而是觉得陈远良对陈宛秋过于纵容,如今纵容的出事了,才想起亡羊补牢了,实在是太晚了。 思及此,傅奕阳漫不经心的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但凡是想查,不用多费功夫就可知晓,昨日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孤身进了忠睿王府。您如今再说这话,未免晚了些。” 更不用说,陈远良昨日还大张旗鼓的派人出去找陈宛秋了。陈家本来因为陈宛秋,一举一动就备受瞩目。小动作就不说,这样的大动静不引人侧目才怪呢。 今日朝会开始前,可已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朝陈远良侧目了,连带着身为外甥的傅奕阳也得了一些隐晦的眼神。 倒没有人敢不加掩饰的朝傅侯爷指指点点,一来傅侯爷气势逼人。二来先前的夺爵事件,消息灵通些的知道点始末,勇武侯府和陈府如今并不亲近,几乎只有面子情了,他们更多的还是关注着当事人,傅奕阳这儿都是顺带的。 陈远良被傅奕阳毫不客气的话说的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忘了最初来找傅奕阳的目的——他是想让傅奕阳伸出‘援助之手’,帮着查明是谁在弄鬼想害陈宛秋,还想着大不了等日后陈宛秋以及陈家飞黄腾达之后,不再和傅奕阳计较往日那些小纠葛——脑子一热,嘴巴就容易秃噜。没好气的指责傅奕阳。 “……你知情不报,如今又是要冷眼旁观,可实在是好外甥!姐姐之前说的不错,你啊,冷血至极,还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再听到甚是熟悉的唾骂,傅奕阳气势一凛。 陈远良可在他跟前摆不出什么舅舅的架子来,傅奕阳这样陡然一凛。让陈远良气焰虚晃起来,剩下那些斥责的话,都‘胎死腹中’。愤愤的咽了下去不说,恨恨的挥了下指着傅奕阳的手,气愤的冷哼一声,气急败坏的走了,不过他的背影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傅奕阳眉头皱的死紧,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盯着陈远良的背影,嘴唇也随之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散发的气势,让周围的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陈远良懊恼了一瞬。却不是懊恼对傅奕阳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而是懊恼在傅奕阳这个小辈面前丢了威严。 “等我成了国丈,看你还敢在我面前横?”陈远良愤愤得想着,没心情在外停留,直接回了陈府,头一件事就是去看陈宛秋。 陈宛秋还烦着呢,虽然有灵水,但陈宛秋生怕会在脸上留下印记,就没把面纱拿下来,生怕被人看到她脸上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印记。 陈远良没让丫环通报就过来了,陈宛秋一点都没有要站起来给他请安的意思,反而是没好气的说:“你怎么来了?” 跟在陈远良后面进来的兰香目瞪口呆,赶紧找借口出去:“奴婢去沏茶来。”说着拿了托盘飞快的打了帘子逃也般的出去了。 陈宛秋目光阴阴的盯着那晃动的帘子,就听到陈远良质问她去找忠睿王爷的事儿,“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是打定主意要进宫伺候皇上的,再和忠睿王爷纠缠不清算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很惹人诟病的,对你的名声可是没半点好处,我实在是不该再放任你这般胡来了!” 陈宛秋听着陈远良这番好似真的是在替她考虑的话,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不耐烦的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有分寸,这些你不用管了,你可帮不上什么忙。” 一句话哽得陈远良张不开嘴,脸上又红又白,只指着陈宛秋鼻子的手颤啊颤的。 陈宛秋仗着戴着面纱,陈远良看不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见此露出轻蔑的笑,难道她那句话说错了?陈远良可不是没帮上什么忙,他没有给她拖后腿都已经是好的了。不过,陈宛秋也没多指望他。 “你,你个……”陈远良脸色铁青,见陈宛秋如此不动于衷,忍不住要骂她,可原先在傅奕阳面前还能仗着自己是长辈,骂傅侯爷是白眼狼,可对着陈宛秋,陈远良却是骂不出口,只能硬憋着那几个字在喉咙里晃荡,唾沫星子倒是喷出不少来。 陈宛秋撇撇嘴,开口道:“要是没别的事儿,您就请回吧。”   ☆、266章 行将就木 陈宛秋这撵人的话,把陈远良气的心肝疼,忽得意识到陈宛秋戴着面纱,阴着脸质问:“你又想出去?” 陈宛秋被质问的心情不怎么愉快,口气也不怎么好:“我说了这不管你的事!” “你是我陈家的女儿,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陈家,如今我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糟蹋我陈家的名声,糟蹋你的名声!在选秀开始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陈远良愤怒的说着。 一下子戳中了陈宛秋的痛处,陈宛秋心里异常火大,瞧见了吧?他没帮上什么忙,就开始拖她后腿了!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她不能就此掉链子,如果是以前,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里出去,但现在陈宛秋觉得她可以是可以,但那很费劲,而且她不想再打草惊蛇了! 恼怒不已的陈宛秋跟着面纱恨恨得瞪着陈远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还想不想成为人上人了?” 陈远良闻言一哽,有些泄气的坐到椅子上,低喝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怎么都得让我知道,这样的话儿我还可以帮你遮掩一二,而不像是昨天那般搞出那般大的动静,不知叫几个人都在看热闹呢。旁人倒也罢了,可我那外甥,哼!可恶至极,非但知情不报,事后还幸灾乐祸,如今可是不把我这个做舅舅的放在眼里了,可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往日里我都白疼他了。” 虽然知道陈远良在骂傅奕阳,但在陈宛秋耳朵里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指桑骂槐! 陈宛秋撇撇嘴,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反驳,不然的话,那不就是自己对号入座了吗?“等等,你说勇武侯知情不报是什么意思?” 陈远良咄咄恶骂被陈宛秋一打岔就断掉了。脸上讪讪的。 陈宛秋看得清楚,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这摆明就是没什么证据,自己胡诌出来的。 陈远良自觉地没面子,但不想就这么下不来台,恶狠狠得把先前找傅奕阳帮忙时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着重突出了一番傅奕阳的不屑之情。 饶是觉得陈远良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陈宛秋还是被他描述的话给气到了,毕竟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在苏府时,苏颖就仅代表了他们侯府清高的表示了。他们不屑到时候沾陈宛秋飞黄腾达后的光!那在陈宛秋看来,说是不屑沾光,更像是不信她日后真会有那么大的作为,在讥讽她的自大,分明就是看不起她本人。 他们夫妻就没一个好鸟!陈宛秋忿忿不平的想着。 “既他们不屑与咱们同流合污,咱们又何必再去碍他们的眼!”陈宛秋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远良一眼,“你怎么就想到去找他帮忙了?”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陈宛秋虽然从心里看不上傅奕阳了。可对刚才陈远良说什么‘往日里我都白疼他了’嗤之以鼻,亏这话儿陈远良还好意思说出口,他们俩可真是半斤八两。 这话儿陈宛秋没当着陈远良的面说出来。见陈远良一脸尴尬,撇撇嘴把这话题岔过去了,并没有同他说她具体要做的事,只说:“你不用管我去做什么,你只用知道我做的都是为我…们好就行了。” 陈远良想说什么,但陈宛秋打断了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看现在,就差等到选秀了。我自己是有分寸的。昨天的事儿事我疏忽大意了,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还不行吗?” 陈宛秋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的脸,她不知道好没好彻底,她不敢去照镜子,镜子还让她摔碎了。 想到这里,陈宛秋除了怨恨起给她下毒的黑手之外,还迁怒上了忠睿王爷。昨天她在外面遇到了刺杀,这算她时运不济,再牵强的她不好怪到忠睿王爷身上。 但现在呢,她在自己家里被下毒,这里面忠睿王爷总有责任了吧?要知道当初他们达成的协议,就是在选秀前,忠睿王爷保证她在家里时的安全,可现在呢? 别说忠睿王爷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那些监视她的人是做什么吃的?陈宛秋掐着指尖不甘愿的想着,难道忠睿王爷想要单方面的毁约?是故意报复她?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昨天她故意激怒他时说的那番话?他昨天不是没被激怒,只是当时隐忍不发,之后就故意报复回来吗? 这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苏侧妃那个心机女,还是他相信了她信口说来的有关于‘苏颖是苏侧妃借尸还魂来的’的事? 陈宛秋胡思乱想着,视线落到了脸色不好看的陈远良身上,想到刚才陈远良说不出证据来证明傅奕阳知情不报,自己还鄙视他呢,现在这样的做法却出现在自己身上。 陈宛秋没想着唾弃自己,她只是觉得她现在真的需要冷静一下,可能会毁容这个想法,就像是个枷锁,把她的头锢得紧紧的,让她特别烦躁。 “我以后要是做什么,我会提前告诉你的,这样总行了吧?”陈宛秋敷衍的对陈远良说,陈远良对上这样的陈宛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出了陈宛秋的院子,没过多时,戴夫人那边就得了信。 虽说因着陈远良的‘翻脸不认人’,戴夫人的威望急剧下降,可到底这些年积威犹在,手里的管家权拿捏的严严实实的,就算有小鱼小虾看不清形势的撞上来,但总的来说,戴夫人的地位仍旧是屹立不倒的。 却说戴夫人这边儿,夏绿小心地扶着戴夫人歪在了软榻上,将迎枕收拾好了,这才唤了小丫头过去重新倒茶来。 戴夫人却是刚送走了妯娌。陈宛菡的母亲,陈家二房太太韩氏,弟媳妇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戴夫人只觉得心口处一股子闷气憋在那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夏绿见戴夫人脸色尚且不好。想着可是叫二少奶奶等几个主子过来,戴夫人朝她摇了摇手,有气无力的说:“我无事,不必惊动了别人。”再说了剩下的那些又不是亲生的,到了跟前来,还不如添堵的呢。 夏绿替戴夫人捶着腿。轻声劝道:“太太,时辰不早了,可要用些什么?” 戴夫人闭着眼摇了摇头。 夏绿咬了咬嘴唇,继续低声劝道:“太太,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多少用些罢?再者如今何必再为了那起子人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二太太的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说好听些是听风就是雨的,说不好听些,可不就是风吹的墙头草。” 屋子里就只有戴夫人和夏绿,说起话来就少了一些顾忌。 戴夫人不语。 夏绿在心里叹口气,小丫头重新倒了茶来,夏绿摆摆手。小丫头只得蹑手蹑脚的把托盘放下了。 外头冬雪冒了冒头,夏绿扭头看了戴夫人一眼,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冬雪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 夏绿抿了抿嘴角,回到软榻旁,轻声的说:“老爷脸色不好的从外面回来,径自去了二姑娘的院子,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爷出来了。脸色并不见和缓。” 戴夫人霍然睁开眼睛,冷笑道:“不见和缓又如何?昨天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也是呢,被戳脊梁骨的又不是他!二太太说的倒是对的了。陈宛秋那个小妇生的在外面脸面名声的都不要了,旁人可不会都说我这个嫡母没把人给教养好!” 夏绿连忙过来给戴夫人顺气,低声说道:“到底是外人不知道太太的难处罢。” 心里又有些埋怨韩夫人,外人不知道,难道韩夫人还不知道,以往传陈宛秋有大造化的时候,她倒是欢欢喜喜的过来说什么,‘等日后宛秋有大造化了,也好能提携她妹妹一把,这姐妹俩的一块儿同心合力,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如今见着陈宛秋作下的难事了,却又马不停蹄的来指责戴夫人,这吃相未免太着急了些。 戴夫人闻言,只冷冷一笑道:“外人?外人可不会当着面戳我的脊梁骨!罢了,不说这些个了,可知道他们俩说了些什么?” 夏绿摇摇头,想了想说:“左右也是为这昨天的事吧。” 戴夫人双眉一掀,“呵,那可真是难得了。”她也没明说什么难得,想了想脸色和缓了些,对夏绿说:“去,赶紧着叫摆饭,这半日里折腾的我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子饿的我心里发慌。” 夏绿虽然不解戴夫人态度怎么变化的这么快,但瞧着戴夫人想着吃饭了,脸上就透出欢喜来,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忙忙地叫小丫头去传饭。“太太这般就是了,不必为着那起子人生闷气就难为自个。” 戴夫人啐了一口:“我若是生闷气,哪里生的过来,早就饿成那纸糊的了。” 总算把胸口里的那股子闷气吐了出去,可刚顺好了气,就听外头丫头进来说:“老爷来了。” 戴夫人脸色一滞,原本已经坐起来了,复又躺下,让夏绿打发了陈远良走。不然,难道又想和他吵起来吗? 夏绿犹豫了一下,但见戴夫人躺下不语,只得硬着头皮出去,跟脸色依旧难看的陈远良说:“夫人身子不爽,才歇下,老爷若是有事儿,只管和奴婢说,等夫人醒了,奴婢立马就转述给夫人。” 陈远良脸色铁青的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盏,茶盏里头还冒着热气,不耐烦的说:“去把你们太太叫醒。” 夏绿皱眉,蠕动了下嘴唇,就听到‘砰’的一声,头皮发麻,心一横,硬气说:“夫人为着二姑娘的事儿熬了一整宿,先前二太太又来找夫人,夫人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可请老爷体贴体贴我们夫人罢。” 陈远良一怔,冷笑道:“为着宛秋的事儿?什么事?” 夏绿心一横,嗫喏道:“邱姨娘前脚没了,后脚二姑娘跟前的贴身丫环就跟着没了。紧跟着跟着二姑娘出去的车夫也被人杀了,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说出去到底不好。” 这哪里是什么仙女下凡了,这分明就是煞神转世。接连把身边的人都克死了。 陈远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他来找戴夫人为的不外乎是陈宛秋的事儿,如今听着戴夫人没把他先前的话当成耳旁风,心里多少舒服一些,可没什么台阶下。 戴夫人的丫环都敢跟他硬气,只硬声说:“我可是不指望她能回过味来。还能摆清楚自个嫡母正妻的身份,只求她别在这档口上无事生分!她也不想想,等日后宛秋有了大造化,可不是阖族的贵人,难道以后的好处她这做嫡母的半点不想沾了?” 内室的戴夫人听得清清楚楚。只被气的面红耳赤,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又攥,连陈远良甩甩袖子走人都不知道。 夏绿小心翼翼的叫了几声‘太太’,戴夫人转过头来红着眼睛,试了试眼泪,眼中闪过一丝冷狠之意,抬起眼皮看了眼夏绿,好似没事儿一样:“摆饭罢。” 正是这样。夏绿才更忧心,可戴夫人没再说话,正好外头冬雪带着几个丫头提了食盒进来。又有两个捧着水盆布巾等物。 夏绿只得把心中的忐忑压下,帮着戴夫人挽了袖子,伺候戴夫人擦洗一番。 戴夫人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绿犹豫再三,等着戴夫人食不知味的只草草的吃了几筷子饭菜就停下不愿意再吃后,张了张嘴说:“太太昨儿不是说要给大姑奶奶生的哥儿打个金项圈么?不若太太亲自过去瞧瞧外孙子。还有三姑奶奶生的姐儿,姐儿这会子该是会翻身了吧?” 夏绿说起陈夫人和陈宛凝。多少让戴夫人心情开怀一些,指使着夏绿和冬雪去翻箱子。瞧哪些是能给那么点的小孩儿穿戴的。还让夏绿去开了私库,挑拣了好些个陈夫人和陈宛凝会喜欢的摆件器具。 冷不丁的戴夫人又吩咐了:“去捡些个补身的药材来。” “太太?”夏绿有些不解。 “给我那大姑子的。”戴夫人这么一说,夏绿就噤了口不再问了,戴夫人这话虽说听起来挺亲昵的,可作为戴夫人的贴身大丫环,对她们这对姑妹之间的矛盾,夏绿还是清楚的。 在挑选药材的时候,斟酌了一番,选上来的补药中中规规的,既不多出彩,也不会叫人挑出错来。 勇武侯府 苏颖揉了眉心,叹气道:“终于是消停了。” 苏颖觉得她还是太天真了,原本觉得傅煦阳把腿给摔断了,这下子总该能消停了吧,可他人是消停了,但那张嘴可就来了劲,叫叫嚷嚷的,真是恨不能让府外头的人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声。 连正院都能听见,说起来上房和正院是在同一个轴心上,但却是错了一层的。但谁叫傅煦阳是住在上房的东跨院里,而这跨院一侧就是正院后头的三间抱厦。 苏颖忍无可忍,就让人去把傅煦阳的嘴给堵了,美曰其名的‘不要叨扰到老太太养病’,她可不想让傅煦阳的惨叫,都把府里头养着的狗都引来同来连绵起伏的叫唤。 可总不能一直堵着,到了饭点,总不能不让傅煦阳不吃饭吧。 这下子苏颖更错了,养精蓄锐的一上午,傅煦阳叫得更大声了,连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怎么就没把他给呛死! 芦荟会意的过来给苏颖揉着额头,苏颖撇嘴说:“干脆饿他几顿,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再叫嚷。” 芦荟忍着笑,想了想说:“再这样下去可不是法子,咱们正院离得远一些,只模模糊糊的听得到二老爷的痛叫,影响算不上多大。可上房的就不同,一来老太太没法子好生休养,再来二老爷这般不顾惜自个的身子骨,只顾得图一时之快,等日后骨头养不好,那才会叫自个抱憾终身呢。” 苏颖听了,失笑道:“我们家芦荟可真是善解人意。”芦荟说的这话儿完全得反着来听。 芦荟脸红了。 “旁人生病了都没无精打采的,怎么到了二老爷这里,就越是病重。精神越是亢奋,别是哪里出了毛病,或是摔着了脑袋,真摔出问题来了。”苏颖叹了口气,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再去叫大夫来,不光是能看骨科的,能看脑科的也请一个来,总归是要给二老爷仔仔细细的瞧一瞧。” 芦荟咧嘴笑了笑,完了还附和着苏颖的话,苏颖自己都绷不住了。笑了出来。 等那边没了声,苏颖让奶娘把福禄俩娃抱过来,一起睡午觉。 禄小娃抓着苏颖的手指头,很快就睡着了,直睡的小脸红扑扑的。 反观哥哥。他小人家白天可是爱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不像弟弟那般有规律,睡着了还能雷打不动的。咿呀咿呀的在软榻上拱来拱去,苏颖手指头被弟弟攥着,不好有大动作,只得把哥哥搂在怀里来。 把手腕上戴的珊瑚手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时没注意,就被他夺了过去。不停歇的就往嘴里塞。 “这个可不能吃。”苏颖连忙把珊瑚手串从哥哥的手里要回来,结果她还没使劲呢,小家伙就已经开始瘪着小嘴巴。开始蓄泪要哭了。 “没和你抢。”苏颖撒手,“咱们俩一起玩,行不行?” 小家伙眨眨水润润的眼睛,好像是听明白了苏颖在说什么,然后……接着把珊瑚手串往嘴里塞。 你塞我扯,你哭我哄。苏颖都觉得这游戏玩腻了,可小家伙还是乐此不彼的。举着珊瑚手串咯咯笑着。苏颖拿帕子擦掉他湿哒哒的口水,“臭小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臭小子天真无邪的笑着。 苏颖羡慕的看着睡的沉沉哒的禄小娃,伸出手来想去戳一戳他吐出来的奶泡泡,芦荟小声的出声提醒她:“太太。” 苏颖有些讪讪的把手收回来,接着把还没有睡意的哥哥抱在怀里,趁机把珊瑚手串拿回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自己反倒是打了个哈欠。 苏颖终于把小家伙给哄睡了,自己也撑不住了。 芦荟望着软榻上睡的香甜的母子三人,轻手轻脚的拉了拉薄被和薄荷对看一眼,会心一笑。 苏颖不知是睡了多久,就被芦荟推着叫醒了,“太太,戴夫人还有三太太过来府上了。” “嗯?”苏颖坐起来,觉得脸上湿哒哒的,芦荟还没来得及阻止,苏颖就迷迷糊糊的用手摸上去了,嫌弃的皱了皱眉。 芦荟忍着笑,拿过温热的毛巾来递过来给苏颖擦脸和手。苏颖小心的从软榻上起来,懒洋洋的问:“戴夫人来做什么?” “奔着上房去的,奴婢想着该是去探望老太太的,是和三太太一块儿来的呢。”芦荟低声说着,唤了小丫环们进来轻手轻脚的伺候苏颖梳洗,换了身上家常的衣裳,重新上了妆。 “来的匆忙,兴许还有旁的要紧事呢。”芦荟口气里略微透出两分不满来,没说一声就自顾自上门了,到底是亲戚,门房的不好拦着,更不用说还有个陈宛凝,她们惯常是来去自如的。 苏颖挑挑眉梢,直觉她们母女俩过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想到她们会有的交集,陈宛秋,那可真是个麻烦综合体。 上房,戴夫人坐在傅母的床前,有些惊讶的看着傅母苍老的面容。 说起来戴夫人上一回见着傅母还是傅母刚被皇太后申斥并撤了诰命,那时候傅母似还有心有余力,腰板挺得很直,眼睛里还闪着算计的光芒。 可如今看起来,几乎就似行将就木了。 戴夫人似感慨的说:“大姑子,你是怎的就落到这步田地了?”往常做着自个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封君,一呼百应的,现在这么凄凄凉凉的,难不成这就是报应么? 傅母闭目没反应。 陈宛凝在戴夫人背后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母枯槁般的面容。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267章 莫名其妙 陈宛凝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母枯槁般的面容,在心里冷笑。 是啊,谁能想象到不可一世的姑妈会落到如今这步要苟延残喘的田地呢? 陈宛凝可忘不了在她梦到的上一辈子里,陈家失魂落魄后,她这位好姑妈的所作所为。 陈宛凝眼神暗了暗,平了一口气,对戴夫人说:“母亲,您和姑妈说话,我去瞧瞧傅煦阳的伤势如何。” “他怎的了?”戴夫人还没来得及问傅煦阳发生了什么事,光是应付陈夫人的纠缠就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陈宛凝也没有刻意提起。如今陈宛凝说起来,戴夫人才有有此一问。 陈宛凝斜睨了躺在床上的傅母一眼,道:“今儿早上侯府派人来,只说他不小心摔断了腿,具体的我还不是很清楚呢。” 戴夫人“嗤”了一声,道:“都成家生子了,都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没点个长进,当初合该极力劝阻,别答应那门亲事了。” 这里说的是傅煦阳和陈夫人的亲事,戴夫人做母亲的,对自己女儿的脾性还是清楚的,知道她嫁到旁家去,就她那副牛脾气,肯定是吃不消。想着若是嫁到傅家来,亲上加亲,傅母又惯是偏爱二房的,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戴夫人哪里会想到,不但赔上个大女儿,便是连疼爱的小女儿都赔上了,还落到如今这幅境地。 陈宛凝知道戴夫人这是说给傅母听的,只抿了抿嘴角,躬了躬身,就带着绿湖退出去了。 到了傅煦阳住的跨院。瞧见傅煦阳被堵住嘴,绑在床上,蹙了蹙眉头,便撇开了脸,问一旁看守的婆子:“怎么一回事?” 那看守的婆子原本见陈宛凝过来。脸上讪讪的,但这一仔细一瞧陈宛凝的神色,并不大像恼怒的模样,心里有些拿不准,只捡能听的说了:“……大夫叮嘱了最好不动弹,这有利于骨头严实合缝的长全乎了。只到底疼痛难耐。二老爷又是惯常没受过这疼的,可只怕是会搅了老太太休息,实在是没法子,便是堵了嘴……” 傅煦阳可是受了莫大的侮辱,尤其是还叫陈宛凝看见了。听了那婆子狡辩的话,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出声。 这副恼怒的模样落在陈宛凝眼里,她半点不觉得不应该,反而是勾出个笑来,笑了之后还假模假样的同那婆子说:“既是为了老太太以及二老爷好,那都是应该的。” 她这般好说话倒是让不大自在的婆子好生诧异,在心里琢磨了最近私下里的传言。心想八.九不离十了,只略微躬一躬身,算是把话应下了。 这下子傅煦阳挣扎的更厉害了。陈宛凝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可得仔细些,万一再动弹伤了骨头,好不全可就后悔莫及了。” 傅煦阳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陈宛凝,陈宛凝不为所动,也无意再停留。 绿湖站在门口和陈宛凝打手势,陈宛凝冷淡的对傅煦阳说了句:“好生养着。” 就蹙着眉头出去了。到门口了还能听到傅煦阳呜呜的声音,见着姗姗来迟的苏颖嘟囔道:“可是大嫂叫人把他的嘴给堵了?” 苏颖斜睨了一眼陈宛凝过来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二老爷嗓子极好,到这会儿。我仍觉得余音绕梁犹在耳呢。” 苏颖态度好似没什么变化,但陈宛凝还是觉得不自在,她也没有了在傅煦阳面前游刃有余的姿态,硬挤出一丝笑:“来说的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竟叫他不小心到摔断了腿?” 苏颖扫了一眼四周,想了想这并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毕竟昨天半夜里,仆从们可都是被傅煦阳的惨叫惊醒的,都这会子了,该知道的人就差不多全知道了。 苏颖用轻松的口吻说:“二老爷梦游着去爬墙,不慎摔下去,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陈宛凝紧抿着嘴,不愿意就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苏颖好似没注意到陈宛凝的不自在,继续说着:“其实没那般严重,好好养着,不会落下什么毛病的。”说着瞄了一眼上房正中的大房,“舅母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午睡,没来得及迎上去,实在是有些失礼了,竟不知舅母这会子过来是要做什么?” 陈宛凝眉头蹙起来,心里惴惴又有些不舒服,一面觉得她们这次过来有些冒失了,一面又觉得苏颖这分明是揣着明白做糊涂。如今还能为了什么事,还不是为了陈宛秋。 陈宛凝和苏颖到了偏厅,只留下绿湖和芦荟在旁边侯着。 陈宛凝张了张嘴,想着怎么开口说,苏颖就主动开口了:“可还是为了陈宛秋?为了她昨儿的事?” 陈宛凝的反应告诉苏颖,她对昨天陈宛秋的所作所为还不甚了解。 苏颖挑挑眉,除了她曾经和陈宛秋见过一面,而且还叫人跟着陈宛秋,直到她进了忠睿王府,这两件事不提,就把昨天发生在陈宛秋的身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宛凝吸了口冷气,想了想苦笑道:“母亲没来得及和我说这些,大嫂不知道,陈宛秋的姨娘前儿没了,紧接着她的贴身大丫环梅香紧接着就没了,光是这些事就叫我母亲忙的脚不沾地了。” “没了?”苏颖试探的问,“好端端的都没了?一个接一个的,这可实在是……” 陈宛凝犹豫了下,说:“大嫂也是觉得这不正常吧,这能算什么呢?邱姨娘没了,父亲却是说她享不了陈宛秋带来的福寿呢。” “这般说,邱姨娘是命薄,只有生出个福禄寿俱全且命格贵不可言的女儿的命,没有能享受这仙女下凡般女儿往后带来的福寿的命。如此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福星。分明是灾星。” 苏颖随口说道,不说陈宛秋的坏话,难道她还要说陈宛秋的好话吗?更何况相信在陈宛凝的心中,陈宛秋已经是化身成魔鬼了。 却不知道陈宛凝听了她这话,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分明是知道苏颖是随口说说的,可如今仔细看看,陈宛秋可不就是灾星。 瞧瞧,尽管外面都在传她是什么‘仙女下凡’,命格贵不可言,可结果呢。从那时候起,对陈家来说就没一件好事。 父亲好似鬼迷心窍,铁了心的站在陈宛秋那一边;陈宛秋跟前的人,一个个都没好下场,数数最近没了的人。陈宛秋的奶娘、邱姨娘、梅香,就是给她驾车的车夫都死于非命。再往后,陈家也没有那个福分去享陈宛秋带来的‘福运’! 苏颖挑挑眉,她没想到她就那么随口一说,陈宛凝就有那么大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太诡谲了吧?“弟妹?” “哦——”陈宛凝回过神来,扭捏的扯了下帕子,想了想说:“昨儿的事。大嫂可还知道些旁的?比方说你觉得会是那么明目张胆的要对陈宛秋下手?再说照着你说的,车夫被杀死了,马车也被烧了。可陈宛秋怎的就平安无事的回了陈府?” 苏颖都能听出来陈宛凝语气里的遗憾与可惜,瞧瞧陈宛秋是多么的不得人心,是有多少人都恨不得她死于非命啊? 陈宛凝望着苏颖的目光热的灼人,苏颖明白陈宛凝并不是真的在问她知道些什么,是通过她打听下傅奕阳都知道些什么。 苏颖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这些个不过是听帮着打听陈宛秋下落的家丁们学舌学回来的。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合该问问舅母。” 苏颖这说的可是实话。仅靠那么一点事儿,她怎么可能还原事情的真相?尽管她是知道陈宛凝问的后一个问题。但那又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只能选择性的保持缄默。 陈宛凝听苏颖这么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苏颖都觉得陈宛凝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偏执,钻到牛角尖里钻不出来了。 苏颖掀开茶盅撇撇浮沫啜了一口,瞥了一眼内室,虽然不清楚戴夫人过来和傅母说些什么,还把陈宛秋撇开了,但想着以往的她们俩的交情,可不会是戴夫人开解傅母,对她关怀备至的令人唏嘘的场面。 上一回傅母吐血,怕是陈宛凝跟她说了什么呢。 戴夫人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想当初戴夫人直接当着傅奕阳和傅煦阳兄弟的面,把傅母的勾当毫不客气的掀开,丝毫不管日后陈夫人和陈宛凝还要在傅母手下过活。 当然,苏颖当时看中的就是戴夫人那股子护犊子的疯劲。 苏颖正想着呢,绿湖就走过来,先是朝她们俩曲曲膝盖,又凑到陈宛凝耳边说了些什么,陈宛凝蹙了蹙眉,又看了苏颖一眼。 苏颖放下茶盏,“你若有事就去忙你的,左右我等舅太太和老太太说完话,再去拜见舅太太也是一样的。” 陈宛凝咬了咬嘴唇,诧异的看了苏颖一眼,苏颖微微一笑,陈宛凝没说什么只道了恼,就领着绿湖往内室去了。 芦荟从小丫头手里接来了食盒,把几碟点心果子放到苏颖面前的黑漆彭牙四方桌上,小声嘀咕了句:“太太倒更像是客人了。” “说的什么话,她们陈家的事儿我个外姓人去掺合什么劲。”戴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苏颖人都没见着,还没琢磨透彻呢,但心里还是能分辨出几分来,她可不会像陈宛凝那般好糊弄呢。 苏颖捏了颗蜜饯往嘴里送,有些太甜腻了,苏颖咂咂嘴还是把整颗都塞到嘴里,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来冲淡嘴里甜腻的味道。 芦荟不置可否的抿起嘴角。 苏颖瞧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心里带着些恶意的想:傅母如今口不能言,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交流的,玩“是,就眨两下眼睛,不是,就眨一下”的游戏么? 苏颖被她的想象给雷到了,连忙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芦荟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苏颖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陈宛凝很快就回来了。神情复杂的看了苏颖一眼,欲言又止。 苏颖挑挑眉梢,这是怎么了? 陈宛凝捏着帕子坐到一旁,又飞快的瞧了苏颖一眼,对上苏颖的目光倒没有立马就撇开。反倒是在苏颖脸上端详了几秒才移开目光,就连芦荟都觉得奇怪,不免多打量了陈宛凝几眼。 “舅太太可和老太太说完话了?到底舅母来了,我这个外甥媳妇不过去拜见,实在是有些失礼了。”还是苏颖看不下去了先开了口,陈宛凝这副凳子上有针在扎的样子。苏颖看着都替她觉得难受。 “母亲好久不曾和姑妈见面了,便是有不少话和姑妈说。”这话儿说了两个人都不信,以前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有了第一句话再说话来就顺溜多了,“虽我是知道陈宛秋的奶娘之事,只不知大嫂可是打算针对这件事做些什么?” 苏颖微微一愣。诧异的看了陈宛凝一眼,她觉得她已经表过态了,怎么现在又说起来。 陈宛凝抬起眼睛看了芦荟一眼,苏颖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对芦荟点点头:“你再去几样三太太爱吃的点心来。” 绿湖也跟着出去了。 陈宛凝扭捏了下,叹道:“昨天大嫂可是见过陈宛秋?” “就为了这事儿?”苏颖看着陈宛凝的目光有一瞬间凝住了,但下一瞬间就恢复常态,“值得你吞吞吐吐的?” 苏颖其实心里挺错愕的。看来陈宛凝是从戴夫人那里知道,她昨天曾经和陈宛秋见过面的,或许这就是戴夫人今天过来找她的原因。 看来不止是她让人跟踪过陈宛秋。戴夫人也不放心陈宛秋,让人密切注意到她的行踪呢。不然怎么解释,戴夫人知道她和陈宛秋见过面。不过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戴夫人让人跟着陈宛秋的话,那会不知道后面陈宛秋莫名失踪了吗? 苏颖不知道后面陈宛秋的行踪,那是因为她让人跟踪陈宛秋。只是临时起意,跟到忠睿王府就撤退了。 苏颖不当回事。而且并没有否认,有些出乎陈宛凝的意料。她表情一下子纠结起来。 那灼灼目光看的苏颖手背上都起鸡皮疙瘩,就好像她出轨了背叛了她似的,这是什么鬼比喻。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陈宛凝迫切又带着质问性质的语气让苏颖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她捻了颗蜜饯塞到嘴里,等咬了一口,才想起来她刚才还在嫌弃蜜饯太甜了呢。强忍着嘴里甜腻的味道,果然她不喜欢上房的点心。 “大嫂!”陈宛凝有些气急败坏的叫了苏颖一声。 苏颖把没嚼完蜜饯侧身吐到托盘里,喝了一口茶冲淡了嘴里的味道,斜睨着陈宛凝道:“舅太太叫你问的?” 陈宛凝也听出来苏颖语气不太好,连忙解释道:“这不都是为着陈宛秋的事儿,弄得我们都跟着草木皆兵了。我可是知道大嫂不会偏着陈宛秋,可在这节骨眼上……还望大嫂体谅一二。” 这时候说话倒是好听起来了,苏颖却觉得她们是柿子挑软的捏,昨天陈宛秋还去见过忠睿王爷了,怎么没见她们去找忠睿王爷对质啊? 苏颖扯了扯嘴角,“体谅,我怎么会不体谅?她拦着我的马车,和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认为是我们侯府仗势欺人逼死了她的奶娘。” 陈宛凝一开始还在忐忑,听到这里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但想一想还真的会像是如今的陈宛秋会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这在以往很难相信,但看看陈宛秋曾经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儿,再做这么一两件又有好奇怪的。 陈宛凝又听苏颖问了:“我倒是好奇舅太太是如何知晓昨个我和陈宛秋见过面的?” 这可把陈宛凝问住了,苏颖吊呆眉梢,假笑了一声,“若是舅太太还有旁的事儿,不妨直接来问我,我定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陈宛凝脸上讪讪的,芦荟在外头出声道:“太太,点心端来了。” 苏颖“嗯”了一声,芦荟端着托盘进来,绿湖为难的跟在身后。 芦荟把点心放下。插了句:“这会子,想来两位哥儿要醒了,若是找不见您,可是该哭闹呢。” 苏颖站起身来,说道:“总得去拜见了舅太太才是。” “大嫂——”陈宛凝也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急切得喊了苏颖一声。 见此,苏颖平了一口气,想了想说:“左右都是你们家的家事,我可是不想管,再说了,我已经我说的够清楚了。你不也说明白我的立场么?” 尽管苏颖不愿意带着恶意去评鉴戴夫人的来意,可让陈宛凝做中间人试探来试探去的,在苏颖看来,可没多大的意思。 陈宛凝听了苏颖这话,动了动下嘴唇。没再说什么了。 等见着了戴夫人,两个人都还装的先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戴夫人还给福禄俩娃一人一个金锁,还笑着说:“他们姐弟俩每人都有一个,这几个孩子出生年月相近,往后互帮互持的,我也就放心了。” 戴夫人这一视同仁的态度,若是搁在平常。并不让人多反感。可搁在第三代上就让人觉得嗤之以鼻了,想想看侯府里,傅奕阳和傅煦阳还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呢。不也是闹得反目成仇,被傅煦阳和傅母联合着搅得天翻地覆的。 如今在已经分了家的情况下,堂兄弟几个互帮互持的?听起来都让苏颖不敢苟同。 戴夫人不等苏颖说话,就叹气道:“我瞧着大姑子可着实是不大好了,你们这些个做晚辈的,能孝敬几时便是几时罢。别到头来老死不相往来,倒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苏颖微笑着聆听。笑得脸都要僵了,她瞥了一眼笑的慈爱的戴夫人。努力分辨她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在讽刺。 苏颖的余光落到了在一边陪着笑的陈宛凝身了,她也没出声附和。 好在戴夫人点到为止了,苏颖陪着送到上房门外,陈宛凝抢先说:“大嫂不用送了,我陪着母亲回去便是了。” 苏颖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去,这气氛瞧起来挺融洽的哈,苏颖微微撇了撇嘴,总觉得其中可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边儿陈宛凝和戴夫人上了马车,陈宛凝急切的问戴夫人:“母亲,您怎么知道昨个,大嫂和陈宛秋碰面了?” 戴夫人拧眉道:“我叫人跟着她,她和你说什么了?” 陈宛凝还没来得及纠结,就被戴夫人的话引到旁处了,“陈宛秋质问大嫂关于她奶娘的事儿。” 戴夫人闻言冷笑:“这话儿你也信了?她连她那姨娘都不管不问的,连跟她一块儿长大的贴身丫环都能亲手杀了,如今倒是会在意个曾经克扣过她月例的奶娘了?” “什么?亲手杀了?”陈宛凝惊骇的瞪大眼睛,先前戴夫人只说梅香死了,可没说梅香是被陈宛秋亲手杀了,这可够惊悚的。 戴夫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陈宛凝缓了半晌,撇开这个话题不说,小心翼翼的说:“怕是陈宛秋指使她的奶娘做了不少腌臜事儿,之前大嫂也没和我清楚,只怕里头有些不想咱们知道的。到底咱们纠结于此,没什么用处,我瞧着大嫂可不会偏向于陈宛秋的。” 戴夫人叹口气,没再强求什么。 陈宛凝小心翼翼的看着戴夫人的脸色,都忘记了刚才特别疑惑的问题,瞧见戴夫人郁郁不平,恨恨得嘟囔了句:“……她果然是咱们家得灾星……” 戴夫人听到了一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陈宛凝郁郁不平的回到家,陈夫人坐在她屋里,她好似没瞧见,陈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回来了啊?” 对此,绿湖愤愤不平的,二太太什么都不知道,还只顾着往她的私库里敛财,没事儿总是给她家姑娘添麻烦,如今还在无理取闹。 陈宛凝敷衍的说:“是叫你去你不去的,这会子又叽歪什么个劲。” 陈夫人一下子噎住了,她又不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怎么样了?” 陈宛凝没好气的说:“活着呢,活得可好了。”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能不好吗?   ☆、268章 同室操戈 “哼!他是怎么摔着腿了?从丫头的床上掉下来了?”陈夫人口不择言的说着。 “大姐!”陈宛凝皱着眉叫她。 陈夫人讪讪的扁扁嘴,怏怏得说:“我就那么一说罢了。” 陈宛凝瞪了她一样,低下头闷声说道:“说起来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半夜想着偷溜出去,才从墙上摔下了,把腿给摔断了。” “嗯哼!”陈夫人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他能在上房呆住了才叫奇怪呢。” 陈宛凝揉了揉眉心,不愿意和陈夫人一般见识,打断了陈夫人的喋喋不休,“若无旁的事,我想去瞧姐儿了。”赶紧走吧,别再这儿烦她了。 陈夫人度其脸色,见陈宛凝一脸的疲色,总觉得戴夫人和陈宛凝有事瞒着她,可现在陈宛凝明显是不愿意说,她只能再找机会问了。 绿湖耷拉着脸往外送陈夫人,陈夫人摆摆手,只吩咐绿湖伺候好陈宛凝。 绿湖扶着陈宛凝低声劝道:“太太,再这般瞒着二太太,可不是长久之计。与其等二太太从旁人嘴里说道着与您有了隔阂,还不如您告诉她呢。” 陈宛凝拉扯下嘴角,叹道:“你以为我是不愿意告诉她,可想想告诉她可有任何用处,不过多添一个人烦忧罢了。” 再想想今日之事,都怪她笨嘴拙舌的,连试探些话都磕磕绊绊的,那会子大嫂分明是冷了脸的。 被陈宛凝还念叨着的苏颖正托着腮帮子,听芦荟说她从绿湖嘴里套出来的话。 苏颖不由得感叹,芦荟可真是全能秘书。这才多大功夫啊就能对方嘴里套出一些信息了。 “你是说二太太还不知道娘家发生的事啊?” “可不是呢,三太太一径瞒着,二太太还欢喜在家里守着钱财乐呵呢。” 苏颖只笑:“要是我,我可就告诉二太太了。”光是凭二太太那无差别的攻击力,就值得冒险一试。虽然有可能成功率不会高。 芦荟“咦”了一声,“这是为何?我觉得二太太不会添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苏颖耸了耸肩膀:“说不定傻人有傻福的。” 芦荟失笑:“太太,都不知道您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了?” 苏颖摇头不说话了,外边白芷传话过来,说是平阳侯夫人遣了管事媳妇过来。 平阳侯夫人也是个妙人,苏颖还记得她们俩在李尚书夫人寿诞上‘大杀四方’呢。从那之后平阳侯夫人请了苏颖一回,只是苏颖不方便,就推脱了,没想到这么快平阳侯夫人又差人来了。 苏颖不及多想,就说:“把人请进来。” 在白芷的带领下。平阳侯夫人派遣来的管事媳妇梁大志家的从外面进来,白芷搬来一把红木圆凳让她坐下,芦荟端上了一杯茶上来。 梁大志家的给苏颖请过安后,这才落座端起茶碗。 苏颖问候了平阳侯夫人,梁大志家的作答后,笑容可掬的说:“您上回没能来,我家夫人可是遗憾呢,直念叨了三天三夜。直说您这回儿若是再不来,就直接杀到贵府上,就是绑也要把您绑过去呢。” 苏颖一听笑的差点洒了茶。“这话儿旁人说我只当是说说,可你家夫人说,我可是不能不当真的。你只管说说,这会子她可是叫我过去作甚?” 那话儿说的可真是有平阳侯夫人的劲儿,苏颖见识过了平阳侯夫人的爽利劲儿,她原先结交过平阳侯夫人。还细细打听过的。 平阳侯夫人同样是家里的幺女,这点倒是和苏氏一样。但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夫家,都是被宠着敬着的。又有两子一女傍身,日子可是滋润,因而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有些爱娇性子。 梁大志家的嘴上利落,几下就分说清楚了:“夫人知道您爱听戏,只如今家里头不方便热闹,可不这会子专道请了戏班子,另外又请了几个相熟的来家里热闹热闹,并不拘着的。”说着,不用苏颖问,就把另外请的哪个夫人诰命,都一一说了。 苏颖一听,这些个有多半和侯府是相熟的,便是剩下的也都是认识的,这就免了尴尬了。 平阳侯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颖真的推脱不了,就算是明知道如今‘出门必触霉头’。就和梁大志家的说了:“你只管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必是到的。” 梁大志家的欢喜道:“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回头夫人知道了,必然是叫府里头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务必叫您感受到什么是“宾至如归”的!” 苏颖被她连说带比划的模样逗得咯咯笑,梁大志家的又逗留了片刻,十分谦逊恭维了一番才告辞。 苏颖叫韩顺家的送了出去,韩顺家的会意,临到了仪门处,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塞到梁大志家的手里,笑道:“难为老妹子过来,这是我们太太给的,且拿回去给小辈儿玩吧。” 梁大志家的道了谢,和一同来的两个小丫头一起上了车,打开荷包看时,都有些咂舌。那荷包里装着的乃是一对儿实心儿葫芦坠子,样式既精巧,又不打眼,给家里的女孩儿,也是难得的体面了。 转头看两个小丫头也是一脸喜色的,该是也拿了不少赏钱的,想了想问了句:“到耳房喝茶时,可有人问什么了?” 两个小丫头对看一眼,才喏喏的说:“只有个姐姐问了句姑姑家的事儿。” 梁大志家的低头想了想,这荷包也是看着给的,心道这勇武侯夫人真真是大方又宽宥的,心里对此极为受用,回了平阳侯夫人跟前,不免是夸了又夸。 平阳侯夫人笑骂道:“糖水齁多了。你再夸她可真成一朵花了,若是叫她知道了,可不把她给美死。” 梁大志家的忙赔笑道:“我头回见着勇武侯夫人,只觉得不像是双十的,倒像是豆蔻小姑娘了。跟夫人您站一块儿,就跟姐妹花似的。” 说的平阳侯夫人抚掌大笑,她大儿子都说亲了,哪里还能和人家年轻媳妇相比。 平阳侯夫人笑了一会儿吁了口气,想了想道:“这日子过的顺心,操心的事儿少。这精气神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她可不是这两年才好起来的,别看她家里人口简单,可没个省心的。” 梁大志家的可拿不准平阳侯夫人的意思了,虽说平阳侯比不上勇武侯得今上重用,可平阳侯府也是世代钟鼎之家了。可也没必要这么热情。当然,这也就她自个私下里想想罢了,她可没那胆子敢朝着主子的热乎劲头上泼冷水。 平阳侯夫人在长吁短叹的同时,受邀的苏颖回过神来也叹起气来,芦荟重新换了一杯茶来放到苏颖手边,见状忍不住笑着问:“太太这是怎的了?平阳侯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太太不是素来和她谈得来么。” 苏颖叹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只觉得这些个时日。往往出门就没个全头全尾高兴的,不是遇到了败兴的事儿,就是碰到了败兴的人。昨儿出门遇着了陈宛秋。我还想着,等下回出门我定是要看看黄历的,这不今儿就遇着需要出门的事了。” 芦荟一想还真是,苏颖还带着开玩笑的性质说这些话,她就比较紧张了,直说着要去瞧瞧黄历。先盘算下这回出门的日子可是有什么忌讳。 苏颖瞧她忙来忙去的,不由得失笑:“我只那么顺口一说罢了。” “若是一回两回的也就罢了。可回回都遇着不顺心的,那可是非同小可了。太太该早些说出来的,别是冲撞了什么吧。” 苏颖饶有兴趣的挑挑眉,她是不信这个的,但听听也无妨。 芦荟回头瞧见了苏颖这样的神色,估摸着苏颖也没怎么当真,只把自己知道的说来叫苏颖听个新鲜。 “……说来先前孙嬷嬷和我们说过她原先主家当差时遇见的事儿,那家的儿子原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后头娶了个商家女,日子才好过起来……” 苏颖托着腮帮子听芦荟这样的开口,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后来那读书人后来考取了功名,反而嫌弃起糟糠妻出身商贾,转而要娶恩师的女儿,把糟糠妻给休了?” “咦?”芦荟听了抖抖眉毛,“若是这般,倒也寻常了些,问题倒不是出在了读书人身上,倒是他母亲身上……” 苏颖挑眉,若是婆婆极品,难道还能极品过傅母不成,不过等芦荟说了一些那读书人的母亲的极品事,苏颖可真是忍不住咂舌。 “为着逼着儿子休妻,这婆婆竟是装病,说是新生的孙子克她,后来还找了道婆来弄鬼……”芦荟说起来都唏嘘不已,苏颖连忙问:“后来呢?” “那读书人为了老娘,竟是要把还没满月的儿子给……后头那娘子受不了上吊了。” “没了吗?”故事到这儿,苏颖不想对故事中的主要三个角色做什么评判。 芦荟说着倒是愤懑起来,“哪儿呢,那道婆吃了几盅黄汤,就什么都说了,后头就被那娘子的娘家知道了,直接告到官府去了,官府去那家里头抓人的时候,听说那婆婆生龙活虎的,占着儿媳妇的嫁妆,正谋划着用这些嫁妆给那读书人再娶一房亲呢。” 苏颖歪了歪头,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到碟子里,“这种恶人会有人恶惩的事儿可是难得。” 芦荟叹了句:“可不是呢,孙嬷嬷见识多,可是说过好些个这种宅子里的事儿,我说的可是里头算是圆满的一个呢。太太若是听到其他的,像太太先前说的,为前程抛弃糟糠妻的也有,可有些是把糟糠妻给害死了呢,啧……” 苏颖啐了一口唏嘘不已的芦荟一眼:“这种事儿听多了,还想不想嫁人啦?” 再如何老道听到这种事,还是会不好意思,芦荟脸红了下。最后蹦出句:“那些读书人就没什么好的。” 苏颖险些笑岔了气,这句话地图炮可是开的够大的。芦荟也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妥,借口出去找白芷商量一下礼单,红着脸打了帘子出去了。 苏颖摇了摇头,重新把原先丢在碟子里的半口点心捡起来塞到嘴里了。还是正院点心和她的胃口。 夜里傅奕阳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翻看,抬头瞧见苏颖坐在梳妆台前,拿梳子细细的梳头发,镜子里她绷着脸,瞧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傅奕阳想了想问:“先前说要给我做的扇套。怎的到现在也没见了踪影?” 苏颖神色一滞,转过头来抿抿嘴角,这事儿怎么他突然提起来了,原先他不说,苏颖还当他是忘了呢。“总得费些功夫。快好了。”语气有点像是哄孩子了,说完也不管傅奕阳什么反应,就转回去继续梳着缎子般的长发。 傅奕阳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会子还想说什么,就被苏颖勾了心神,走过去握住了一缕放在手里,原是想着拿手指作梳理理她乌黑浓密的头发,可一下子就把苏颖原本梳得顺溜的头发弄乱了。 苏颖气的捶他。作势要把他撵一边去呆着,傅奕阳摸了摸鼻子。 等躺回到床上,傅奕阳见她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拿手指按按她的眉心:“什么事儿叫你心神不属的?” 苏颖撩了下眼皮:“今儿舅母过来了,她可是知道昨儿我和陈宛秋碰过面的。” “就这?”傅奕阳双手束在身后,“往常再严重的事儿都叫你遇见过,怎么也没见你这般忧心忡忡的?” “怎的,这还嫌不够严重了?”苏颖目光流转,“二老爷叫嚷了一上午。叫我让人堵了嘴。若还这不够的话,下午的时候。听芦荟说了个‘婆婆设计刚出生孙儿命硬相克,最后导致家破人忙’的故事。略有所感罢了。” 苏颖穿越到这里,已经很少而且尽量避免想到穿越前的生活,可今天芦荟说的这个故事,苏颖能看到许多的映射。 信命的婆婆,愚孝的儿子,被磋磨到受不了上吊自尽的儿媳妇,命途多舛的孙儿……在芦荟所说的这个故事里,还能得个还算圆满的结果,可现实里发展往往都是不尽如意的,叫人唏嘘的。 傅奕阳拿手拍她的背,听她说到最后的时候,目光闪了闪,不知是想到什么,半天才哑着声儿说:“怎听着像是戏文上的说辞?” 苏颖还多发散思维,让自己沉浸在过去几乎是泡在黄连罐子里的生活,就被傅奕阳的话打断了。苏颖趁势趴在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到他身上,嗅他身上的味道,这种平稳而安定的生活可真是以前想都想不到。 “说到戏文,平阳侯夫人要请我去看戏呢。”苏颖用轻松一些的口吻说,今天那位管事媳妇可真是快把她夸成一朵花了。苏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被那么一通奉承,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傅奕阳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手指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滑,他半眯着眼睛听着苏颖说些家常琐事,时不时的“嗯”一声。 说到傅煦阳,傅奕阳冷哼一声道:“那有什么的,饿他几顿就老实了。” 苏颖笑起来,“先前我也是这么说的,咱们俩可是想到一处了。” 傅奕阳被她这一笑觉得心口痒痒的,不过想着昨儿多做了一回儿,不该这么频繁的,只搂着苏颖亲了一口的。 苏颖打了个哈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她以为她会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儿睡不着的,但事实上,苏颖很快就睡着了,睡的还挺沉的。 苏颖以为傅奕阳说要把傅煦阳饿几顿是说说而已,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真的吩咐人这么做了,美曰其名是给傅煦阳‘清清肠道’,只给他喝药,没两顿的功夫,傅煦阳就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力气了。 苏颖可真欣赏傅侯爷这雷厉风行的姿态,转身还给看着傅煦阳的婆子和丫环们多加了半个月的月钱,体谅下她们所受的折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天,陈宛秋照镜子的时候,觉得她的脸终于看不出印记了。虽然摸上去还让她觉得凹凸不平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 因此陈宛秋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忠睿王爷,让他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有的帐等她见完皇上之后再算。 忠睿王爷斜睨了一眼还带着面纱的陈宛秋,似笑非笑的带着她进宫面圣了。 让陈宛秋觉得屈辱的事来了。面圣的时候,她可不能随便,在太监尖利的声音“跪——”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陈宛秋控制不住的跪倒了,“臣女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殿内的太监瞠目结舌。这算是哪门子见礼?不伦不类的,大太监出声斥责,陈宛秋脸涨红了,等听到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陈宛秋像是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又让大太监暗自皱眉。 皇上摆摆手,要是把时间花在纠正陈宛秋的规矩礼仪上,那今天可就算是虚度了。 陈宛秋正想抬眼,正眼去看皇上,这就太过了,被大太监喝止了。 陈宛秋忍不住磨牙,不甘不愿的低下头,不能直视圣颜。 说起来。自从上一次皇上微服私访,还遭遇了傅家的烂事后,陈宛秋可就没再见过皇上了。再说那一次。陈宛秋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跟在陈远良身后,毕竟后来忠睿王爷参与进来了,陈宛秋可不想在皇上面前和忠睿王爷‘眉来眼去’的。 陈宛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她筹谋已久的面圣之路。 陈宛秋没在殿内看到忠睿王爷,等她面圣完毕,出了殿门。想找忠睿王爷时,领路的太监可没给她机会。领着她径自徒步往外走,得一直徒步走到宫门口呢。 这可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如果中途不停下歇口气的话,最短也得要大半个时辰。 被陈宛秋惦念的忠睿王爷正被皇上接见了,殿内气氛为之一松,忠睿王爷托着腮帮子,一副牙疼的模样:“谎言,更大的谎言,老神仙,可真亏陈宛秋能想出这样的借口,可叫我大开眼界了。” 最近,忠睿王爷可经常对着陈宛秋的所作所为,用上“大开眼界”这个词,显然这个词,含有它正常褒义的时候少之又少。 皇上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玉盒,陈宛秋献上来的‘见面礼’,摆摆手,大太监轻手轻脚的把盒子收起来了。“另一路人马可是查到了?” 忠睿王爷抿紧嘴,不愿意说。 皇上叹口气,假惺惺的说:“既然你没查到,也就罢了。” 忠睿王爷显然更不高兴了,另一路人马他当然查到了,虽然中间耗费了不少功夫。但这件事对忠睿王爷来说俨然就是另一桩黑历史,他又在阴沟里翻了船,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可很是够丢人的。 皇上把忠睿王爷的表情尽收眼底,先前因为陈宛秋带来的不悦一扫而空,矜持得笑了笑,道:“说说,如今你想怎么做?” 忠睿王爷脸上的郁闷表情很快就收敛起来,他才不想让皇上看他的笑话呢,这也太丢人了,丢人丢到皇上面前就太不应该了。 忠睿王爷挑起嘴角,反唇相讥:“咱们不是说过了吗?难道皇兄再见过陈宛秋,收了她的见面礼之后,就改变主意了?” 皇上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先前和陈宛秋的单独会面,皇上以前未登基时,和兄弟同室操戈时,都没觉得这么心力交瘁过。他可不会改变主意,反而更加大力支持忠睿王爷,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忠睿王爷对皇上的再次表态很满意,又开始对陈宛秋对皇上讲述的她的不平凡来历啧啧称奇了。“仙游四海的老神仙,儿时的奇遇,这可真是寻不到踪迹,死无对证了。” “行了,别磨叽了,叫朕看了心烦,该滚哪儿去滚哪儿去。”皇上不耐烦听忠睿王爷再揪着陈宛秋先前讲的故事不放,“朕只当是听了一折戏,还不用给赏钱的戏。”   ☆、269章 心有灵犀 皇宫里稍微发生到什么,在外面就是大风大雨了,陈宛秋一宫外女子进宫,虽然戴着面纱,可她的身份被消息灵通的人家猜来猜去,基本上就有了定论。 这哪儿跟哪儿啊?消息灵通的大臣摇头,实在是不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一次竟是把皇上和忠睿王爷都牵扯进去了,还是实实在在的,可不像是先前那般捕风捉影的,在没搞清楚状况之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过,皇上和忠睿王爷那边他们不能打探,但不代表他们就不能去查查陈府这边弄得什么鬼了。 戴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两眼一黑,在丫环们的惊呼中昏了过去。 夏绿和冬雪眼疾手快的搀扶住戴夫人,把戴夫人扶到了软榻上躺下,两人对看一眼,都是心苦嘴更苦。 来不及感慨,招呼小丫头去拿薄荷油的拿薄荷油,去掐人中的掐人中。 夏绿跺跺脚:“赶紧去请大夫来。” 戴夫人也是一时气血上涌,但到底承受能力也因为陈宛秋锻炼出来了,这么个功夫也就悠悠转醒了。 挤出话来:“不必。” 夏绿看她渐渐缓了过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忙问道:“夫人,夫人!可是哪里还有不得劲儿的地方?” 戴夫人睁开眼睛,盯着虚空半晌,目光说不出是怨怼还是愤怒。拨开冬雪递过来的茶,冷笑道:“果然是我陈家的灾星。” 顿了顿,又道:“老爷那边儿作何反应?” 夏绿和冬雪面面相觑,夏绿嗫喏道:“她出门去可是得了老爷应允的……”也就是说。陈远良很有可能知道陈宛秋要去做什么,就算不知情,却还是在知道陈宛秋恶迹斑斑的情况下,默许了陈宛秋再出去兴风作浪,争取着再作出一座大浪来。直接打过来把陈府给掀翻了! 戴夫人脸白了白,放在迎枕上的手抓的紧紧,沉默良久,颓然道:“也是我糊涂了,还想着问这种问题,你们先下去吧。我歇会儿。” 夏绿咬了咬嘴唇,瞧见戴夫人灰败的脸色知道不好劝,便拉着冬雪领着小丫头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戴夫人这里被陈宛秋的作为气得倒仰的时候,陈宛秋还正气急败坏呢。 进了一趟皇宫,陈宛秋听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规矩”。 “规矩如此……”“于理不合……”“大胆……”陈宛秋再有空间做外挂。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面对身为上位者的威压。 原本在忠睿王爷面前,陈宛秋还能做心理建设,认为她和那些王公贵族是平等的,他也没比她高贵到哪里去,大多时候连该有的敬畏感都没有,直接‘你’来‘我’去的。 再就是以前遇着微服私访的皇上,陈宛秋心里清楚那是皇上,可皇上都不愿意表露身份。陈宛秋就假装不知,不卑不亢的,务必给皇上留下好印象。再说了皇上怕是一辈子都没遇着过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如此一来才会觉得新奇,她就会成为独特的那一个。 可今天的觐见,直接戳破了陈宛秋心中美好的幻想,心里觉得耻辱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更加坚定了陈宛秋的决心。总有一天,她也要做到如此高位。俯视着底下众生,尤其是原先清高无比的苏颖。还有她那位到现在还不安生的嫡母,那样的场景定是很精彩吧。 对了。还有今天呵斥她的太监,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等那时候,就把贬到冷宫里做洒扫太监! 陈宛秋可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若没有皇上的默许,那太监如何会‘刁难’她。那原本就不是刁难,陈宛秋身上的毛病就一抓一大把,完全没达到‘刁难’的目的啊。 陈宛秋分心操心以后,就没多来得及想皇上是什么态度,后来又因为规矩在皇城里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陈宛秋都要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屈尊问前面领路的太监:“我来的时候,可没有走那么久的路?” 领路的小太监噼里啪啦的给陈宛秋科普了下规矩,尖细的嗓音让陈宛秋觉得特别刺耳,摆摆手:“别说了,继续走吧。” 这一下子彻底让小太监瞠目结舌了,他虽然是个小太监,可到底是皇上的奴才,怎么一个无品无级的女子就敢把他当自家的家生子一般使唤,胆子可真是大。 小太监心里给记了一笔,回头跟余大太监复命的时候,忍不住把这件事说了,“规矩如此,怕是连选秀第一关都过不了吧。” 余大太监微微眯起眼,心中冷笑更盛。他能升到这个位子上凭的就是察言观色外加揣摩上意,陈宛秋自以为那点小心意藏得好,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余大太监一眼就看穿了,这宫里头便是个宫娥都比陈宛秋能藏得住。 后.宫里的嫔妃哪一个敢如此把对余大太监的轻蔑摆在明面上,便是有了两个嫡子的皇后,对着他也是不好多托大的。 余大太监原本还想着凭着皇上另眼看待的,日后少不得要多‘来往’呢,可等真的见了,余大太监便是在心里冷笑,不过是个拎不清分量的。这样的,皇上一时新鲜,逗个一时半会儿的,也就腻歪了。 余大太监正在心里感慨着,忠睿王爷抬脚从里头出来,余大太监连忙把心里思绪收拾干净,一脸恭顺的给忠睿王爷行礼。 “行了,别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了,我问你,人送走了?” 余大太监一琢磨,心里也有了底,彻底把陈宛秋打入‘冷宫’了,如实的回了话。 忠睿王爷挑眉,假模假样得叹口气:“这般的没规没矩,便是在选秀前临时抱佛脚,也难啊。回头可是叫人去给陈公提醒一声呢。” 余大太监对陈宛秋更是轻蔑了,即使是大家大户的人家,家里头不可能没个教养嬷嬷的,就算是庶女,嫡母但凡有些见识都不会再这方面让人指摘。毕竟这庶女没规矩没教养的。叫人见了,不还是得说嫡母的不是。 可搁在陈宛秋身上,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余大太监觉得恐怕不是嫡母和教养嬷嬷的‘功劳’,单看着她跪下行礼时就不情不愿的,这可不是‘教’出来的。 忠睿王爷临走前多瞧了余大太监一眼。余大太监会意,知道忠睿王爷这是给他机会扳回来呢,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要提在皇上跟前独一份的,只有忠睿王爷这个同胞兄弟了。 送走了忠睿王爷,余大太监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低声说:“下去领赏吧,今儿的事儿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小太监冲余大太监讨好的笑了笑,打着包票:“干爹,我是您教出来,您只管放心罢。” 余大太监当下啐他一口,撵鸭子一样把人撵走了。 转头等陈家的过来打探消息时,余大太监收足了好处,又把忠睿王爷的话极其委婉的透露了一些。话可就难听了,只差没指着陈宛秋的鼻子说她没教养没规矩,想过选秀做梦去吧! 陈远良脸色尤其难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怎么就卡死到规矩不过关上,这不是逗我玩呢么! 陈远良难得在陈宛秋跟前硬气一回,直接把陈宛秋叫到戴夫人的院子去。 陈宛秋不情不愿的过来,进来的时候便瞧见陈远良和戴夫人一人一边儿坐在炕上,中间一张红木小炕几。两只茶盏里头还冒着热气。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当陈宛秋站的笔直。连请安都没有的时候,陈远良脸色更难看了。至于戴夫人则是冷哼一声,陈远良瞪了她一眼,戴夫人不为多动,陈远良转头就呵斥陈宛秋:“规矩呢?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宛秋今天还就对“规矩”二字过敏了,如今听到了陈远良呵斥她,更是不耐烦。不过陈宛秋还没有目空一切,见陈远良态度不似以往,心里想着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当下不情不愿的请了安。 这一套请安礼,陈宛秋算是最熟悉的,毕竟在露出真面目之前,她还老老实实的装了一段时间懦弱的庶女的。 陈远良见此,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只是戴夫人仍旧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场面就冷了下来,陈远良清了清嗓子,道:“先前你去见了皇上,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听了这话儿,戴夫人轻嗤了一声,心里早就麻木不仁了。 先前陈远良为着打探到的消息,当着丫环婆子的面,冲着戴夫人怒骂,一点都没有顾忌到戴夫人的颜面。如今见到了正主,非但一句直接的指责话都说不出,反而还在这儿瞎墨迹,哪里还有做父亲的威严。 戴夫人这声轻嗤叫陈远良心生恼怒,他再瞪戴夫人,戴夫人仍旧无动于衷,打定主意不开口,就等着瞧陈远良是如何训斥陈宛秋的呢。 小丫环战战兢兢的上了茶来,放下之后立马就退了下去。 陈宛秋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就是做做样子碰一下茶杯口的想法都没有,听了陈远良的问话,一下子也弄不清楚陈远良是什么意思,抿了下嘴唇:“您这是什么个意思?” 陈远良脸色沉了下,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没等陈宛秋辩解,就转过身来喝问戴夫人。 戴夫人不急不慌,还悠闲得喝了一口茶,“老爷这可真是错怪妾身了,自打这二姑娘有了选秀的资格。” 说到这里的时候,戴夫人第一次正眼瞧了陈宛秋一眼,眼里的冷意陈宛秋可没错过,陈宛秋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难道当初的事儿戴夫人全都知道了? 戴夫人把目光收回来,现在她正眼看一下陈宛秋都觉得膈应的要命,继续说:“我这做嫡母的可是怕到时候规矩不过关,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咱们陈家,就约着弟妹,千挑万选了个从宫里放出来的教养嬷嬷。叫二姑娘跟着四姑娘一起好好学规矩。” 人家那教养嬷嬷可只愿意教身为嫡女的陈宛菡,那时候还是戴夫人为了不叫外人指摘,许了好处,人家那教养嬷嬷才愿意教陈宛秋的。 “可结果呢,二姑娘即便有心也是没用在学规矩上。往前她做得那些出格事儿,我都不想再说了,说了也没多大用处,再说也不过是浪费口舌。”戴夫人口气冷淡,可说到这里都忍不住带了讥讽。 陈宛秋实在不愿意听下去,她过来不是让戴夫人嘲笑的。刚张了张嘴,就听戴夫人继续说:“老爷不是指责我这个做嫡母的没尽到责任么?可老爷别忘了,到底是谁在纵容着二姑娘。如今倒好,她胡作非为,到头来被指摘的却是我这个做嫡母的。瞧瞧有哪家的庶女能有她这般大的能耐?” “我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才摊上这么个庶女!”戴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如今她规矩不过关,教养不好,选秀时初选过不了,那才正好呢,省着把脸丢尽了!” 陈宛秋从椅子上蹦起来,冷笑道:“谁说我过不了关。等我……的时候,看谁还敢说我丢脸!所以说,省省你那些含沙射影骂我的话吧。我听着都觉得特别恶心!还有,我才是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摊上你这么个嫡母呢!” 说完还重重得冷哼一声,扭头就潇洒的走了。 戴夫人怒极反笑:“老爷可是瞧见了,左右这陈家的名声早就掉在地上了,再被自己人踩几脚踩到污泥里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远良脸色铁青,想再说戴夫人几句。可一看到戴夫人冷冷的眼神,就只从鼻翼里重重哼出一声来。甩袖子走人了。 戴夫人泄了气瘫坐着,夏绿忧心忡忡的过来,先前戴夫人就被陈宛秋大胆的行径气的昏厥过去,这一次就是在外头也隐隐听到了陈宛秋忤逆不孝的话语,唯恐戴夫人心里不好受撅过去。 “夫人,您到底是嫡母,孝字大过天,但凡您出去说几句,也不必叫二姑娘这般的嚣张。”夏绿一咬牙这么劝说着。 戴夫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呢,可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的……”戴夫人嘟囔了句,夏绿没听清,可戴夫人不愿意多说了,夏绿只能在肚子里叹气外别无他法。 陈宛秋气势汹汹的回了她的院子,发现见了皇上并没有带来她预想中的效果,没见到好的结果呢,坏的却接踵而至。 这算什么? 等到陈宛秋知道陈远良勒令她好好学规矩,临时抱佛脚也好,临阵磨枪也罢,总之得把规矩学的像模像样的之后,更暴躁了。 不说陈家这里如何,苏颖这边也是得到了信儿,深切迷惑了,这样的大张旗鼓真的好吗? 苏颖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皇上、忠睿王爷和陈宛秋决定三人行,此次是正式达成协议的。 被这个想法弄的一激灵,身子颤的连站在她身后的芦荟都注意到了,芦荟不解的上前来:“太太,可是要把窗户关上?” 苏颖摇摇头,不再发散思维了,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第二天,苏颖就打扮妥当,坐车去平阳侯府了。临出门前,芦荟还特意查看了黄历,兴致勃勃的同苏颖说:“今儿黄历上写了宜出行呢,可不会再出现败兴的事了。” 苏颖对此不以为然,说不定再往前查查,她以往出门的那些日子,黄历还会写宜出行呢。 但苏颖也没有给芦荟浇冷水,笑眯眯的看她一阵忙活,等到了平阳侯府,平阳侯夫人热络的拉着她的手,笑容可掬的说:“我正说到你呢,下人就说你到了,可见咱们是心有灵犀的。” 苏颖失笑,这‘心有灵犀’一词还能用到她们俩身上? 设宴的地方并没有摆在花厅里,而是摆在了园子里头,平阳侯府的园子百花齐放,景色十分怡人,就是苏颖看了也不由得赞了一句。 平阳侯夫人用看似谦虚实则得意的语气说:“这园子可是没叫我花心思整治,如今倒也是能见人了。” “这样精巧的园子要是才能见人,那我可真不好叫你去我家了。”这也算是实话,傅家的花园可真的赶不上平阳侯的花园景色宜人。再者苏颖也不十分注重这点。 平阳侯夫人更开心了,拉着苏颖往亭子里走,寒暄了几句后,平阳侯夫人就说起原本有意结亲,但结亲不成结成仇的李尚书夫人秦夫人了。“这人还真是贱骨头,原先我们家有意,她们还拿着乔,背后说话也把不住门的,可等我们家没意向了,她们反倒是贴了过来。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了。” 苏颖心中一动,秦夫人打什么主意,瞧着就一目了然了,怕是把平阳侯嫡次子当备胎了。 这原本并没什么的,毕竟是摊上了大选年。可那么多秀女不可能都有幸被留牌子,剩下的自然是要嫁人的。 私下里悄悄相看下人选,以备不时之需,可秦夫人不谨慎,给漏了底,以着平阳侯夫人的脾性自然是忍不了的。 平阳侯夫人一转话锋,对苏颖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娘家内侄女也是要参加大选的吧?这么一说来。你这做人家姑姑的也没比人家大上几岁。” 苏颖微微一笑,“可不是呢,我是家里头的嫡幼女。她是家里头的嫡长孙女,她小时候我们还玩在一处呢。如今一转眼就变成了大姑娘了,我这做姑姑的可是不能比了。” 平阳侯夫人“扑哧”一声笑了,指着不远处开的娇艳的花说道:“我瞧着你可是人比花娇,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苏颖眨眨眼,面对这样的夸赞。她也只能抿抿嘴笑了笑。 平阳侯夫人请来的夫人太太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凑齐了人正好开两桌麻将。说笑了两句之后大家都活泛开来,也不知是谁提起来要推牌九。 “戏台子搭起来还得一会子。再说这么早听起来,也觉得吵得慌。咱们先来几圈,若是不爱这个,也可以打叶子戏,那个我也是精通的。”平阳侯夫人这么说着,就支起了一张桌子来,另外一桌就玩起了叶子戏,各自的丫环站在后头侍奉茶水。 打牌的时候自然是要聊天的,不知怎么的就说起姜家的事来,礼部左侍郎的夫人轻嗤道:“风声一出来后,那姜家嫡子的名声就是抹了锅底灰一样,遭人诟病了。说起来,这可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头做老子的在外面养外室,结果连外室子都有了,还被闹腾上门来,虽说是一推四五六推到了旁人身上,可但凡明眼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家宅不宁的,外面的事儿哪能还清明,姜侍郎姜大人最近可是没少遭人质疑。” 苏颖闻言挑了挑眉梢,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礼部左侍郎夫人说的后半截上了,不过她们接下来讨论的重点,显然是放在了姜存富的外室身上。 “照我说,那姜大人太冒进了,直接把黑锅让给他家二老爷背,这才更惹人诟病呢。合该着叫姜夫人出面,毕竟是男丁,顺水推舟的认下来,随便认到一位姨娘便是了。如此孩子进了府,那外室还能有什么伎俩,如此便是不足为惧了。” 平阳侯夫人两眉一竖,“叫我看,还是那姜侍郎贪吃没擦干净嘴,还叫人找上门来,闹到如今,可不是他该的。”说着话锋一转,“我怎么听着,那对外室母子还在姜家呢?” “这,这是要唱哪出啊?”御史石大人的夫人瞠目结舌,“这可是像什么样子,那府上二房都分出去了。” 苏颖稍显诧异的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又瞄了一眼石夫人,好像是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嘴角,低头看手中的牌,带着好奇的说:“可是为着这个,那姜家二房才想着分出去的吗?” “庶子主动要分家,可还真是叫人纳罕的,如今可不知有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笑话呢。” “我怎么觉得这里头双方都有猫腻,不然姜侍郎怎就答应分家了?” 苏颖抬头和平阳侯夫人对看一眼,打出了手中的牌,平阳侯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胡了!”   ☆、270章 戏里戏外 苏颖一点都不意外被问到陈宛秋的事儿。 “姑娘家家的,名声在外算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最近的事儿,到底是让人说嘴呢。”礼部侍郎夫人瞧了苏颖一眼说道,想了想又说:“最近可没瞧着戴夫人出来呢,等见着她,我也想劝她一句呢。” 苏颖在心里冷笑,如今陈宛秋已经不疯魔不成活了,戴夫人哪里能管得着她,这么想着还替戴夫人说了句话,“外头决定的事儿,她到底还是拦不住,只我们老爷旁敲侧击了,也是没什么作用。” “竟是这样?”平阳侯夫人双眉一轩,打出一张牌,“这样活跃的庶女,我还是头回见呢,最近好似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事儿,叫我都听腻了。” 苏颖叹口气:“最近我不常出门,哪回出门都被问到呢,都盼着这事儿快些了了罢。” 石夫人摸了一张牌,有些严肃的说:“到底太出格了些。” 苏颖苦笑道:“这我也是知道,可我这做外人的哪里好插手。” 平阳侯夫人出来说了句,这个话题就转开了,苏颖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白眼,真是到哪里都离不开‘陈宛秋’。 她们玩的旁边玩叶子戏的几个夫人也手痒起来,正好苏颖输下场来,就把位子让了出来。 等到戏台子搭好了,平阳侯夫人还嚷嚷着不尽兴,被苏颖打趣:“你赢得最多,自然是不尽兴了,我可是把带来的银锞子都输给你了。” 平阳侯夫人嬉笑着从跟前的金银锞子里拿出一个来给苏颖,努了努嘴:“赏你的。” 苏颖哭笑不得。还朝着平阳侯夫人作揖:“谢夫人赏。” 平阳侯夫人学着苏颖回了个礼,“客气客气。” 礼部侍郎夫人啐了一口:“戏班子还没开嗓子呢,你们俩就在这儿别上劲了,快耽搁我们去看戏。” 平阳侯夫人连忙叫丫环把剩下的金银锞子收起来,“我就知道你是眼馋了。赶快收起来,可别叫她给看没了。” 礼部侍郎夫人又啐了一口:“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找打了是不是?” 剩下的夫人们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她们俩拌嘴,一点儿都没有要拉架的意思。 说笑的功夫,那边京城三大戏班子之一的启祥班已经在八角亭上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上开弦起鼓,唱了起来。 厅堂之间铺了一脉浅池碧水。隔水听音,音色极好。苏颖低头啜了一口茶,听礼部侍郎夫人称赞道:“这安排的极好,回头我再听戏,也依样画葫芦。” 苏颖对这些个没什么讲究。平阳侯夫人笑着说:“这出戏可是启祥班新出的一折子戏,统共唱的还没有一巴掌,你们没听过的,可是有耳福了。” 说着转过头来对苏颖说:“我原先挺喜欢那个昆曲班子的,可惜后头没了当家花旦,渐渐就没落下去了。” 平阳侯夫人一说,苏颖能联想到的只有那一出《枉凝眉》,还有陈夫人拿着《枉凝眉》里的世外仙姝比了陈宛秋。再来就是那位‘同乡’清婉了,连昆曲班子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苏颖笑的时候慢了半拍,摩挲了下茶杯边缘。“那可真是可惜了,想当初我也挺喜欢那出《枉凝眉》的。” 平阳侯夫人笑的意味深长:“那里的书生可是绣花枕头一只,浑说做官入仕就是‘禄蠹,最看不起经济仕途,这般的怎么就引得姐姐妹妹们都为他伤神呢。” 苏颖笑而不语,当初在傅母寿诞上。她就在平阳侯夫人的推荐下,请了那个戏班子演了那么一折子戏。可把傅母给气的不轻。不过那天的重点还不在这出戏上,傅母自己精心策划了一出戏。不过她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出了意外,舞台上定好的人临时换了演员。 苏颖还撞柱子了呢,她到现在想忘都忘不了。 “你家老太太如何了?”平阳侯夫人低声问,苏颖捻了块点心搁在帕子上,听了这话,半真半假的说:“太医只说得静心养着,好在小叔子知了老太太的良苦用心,最近都守在老太太的病床前,也让我们都跟着松口气。” 平阳侯夫人“哦”了一声,“到底还能迷途知返,可算是好事一件。” 这话儿一听就没多少诚意,苏颖心知肚明,再说她自己说的也是场面话,傅煦阳如今是消停了,原因可不是被傅母的良苦用心给感化了,而是单纯的被饿了几顿,饿的他没力气去想别的。 她们俩没再低声交谈,戏正式开场了。 原本苏颖对看戏没多大的兴趣,听那咿咿呀呀的听得都觉得心烦,可这一回听着听着就听出味来了。 剧情大概是这样的:男女主角两家是世交,可却是敌对的,偏偏男女主角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原本照着这个走向,苏颖还以为会是一出古代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可没想剧情直转急下了。 男主角的家里人给他定了门亲事,未婚妻当然不是女主角,这让两个人生不如死,没想着私奔,却想出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 女主角突然得了疾病,大夫诊断说是回天乏术,女主角的爹悲痛欲绝,他夫人去世的早,就只有这么一个千金。 听到这里苏颖在心里吐槽,怎么那么多家里只有一千金的设定,若是原来苏颖来看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搁在古代,没有子嗣那绝对是很严重的事。想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怎么就好意思就那么一个姑娘。 扯远了,继续听戏。 在女主角生了场大病,药石罔医的同时,和男主角定亲的未婚妻于此同时,也因病去世。结果在这未婚妻死的同时。女主角同时“复活”了,并宣称自己就是男主角的未婚妻。 苏颖隐隐觉得这故事听起来耳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了。 还有“人鬼殊途”什么的,也太重口味了吧。 “觉得怎么样?”平阳侯夫人爽利的声音在苏颖耳畔响起来,苏颖才回过神来。笑道:“我都看入迷了。” 平阳侯夫人一抚掌:“看入迷说明他们唱的好,该赏。”平阳侯夫人很大方,一说着赏,那边自有丫环撒了一把金银锞子过去,戏台子上的人纷纷谢过,呼啦啦的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唱了起来。 平阳侯夫人继续说:“往前看什么男女私定终身的戏码,说来当初觉得可怜可爱了,只回过神来想想,“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等到头来还不是那女子被人所唾弃。这出戏倒是不同,初初听到此处,我还真当是她们移魂了呢。” 苏颖连忙打住她的话:“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头回听呢,不用你说接下来的走向,我自己听。” “瞧我,你继续听。” 苏颖用帕子捻起的一块儿点心填到嘴里,细细的嚼着。接下来就没有那么专心了。就算没有平阳侯夫人给的剧透,苏颖也大概猜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主角是假死。假装被男主角的未婚妻灵魂上身,只是希望嫁给男主角嘛。 “这戏唱的精彩,跌宕起伏的,听你的意思,是最近才出的新戏?”苏颖把点心嚼完了,低头喝了一口茶。冲淡了嘴里点心的味道,才问平阳侯夫人。 平阳侯夫人把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道:“正是呢,不过尽管只是刚唱出来。可我瞧着必定是要火一把的,毕竟是戏本新颖,这戏班子又是京城三大戏班子之一。可不像是去年那个昆曲班子,根基浅,少了当家花旦就渐渐没落了。” 苏颖抬眉看了平阳侯夫人一眼,当初那昆曲班子没落可不是根基浅的缘故吧,要知道当时清婉已经进了忠睿王府成了庶妃。 虽说这庶妃只相当于侍妾之流的,可那毕竟是亲王的庶妃,还有凭着清婉的出身,这已经够人眼红的了。还有,看起来当时清婉很得宠,就苏颖知道的,那一次清婉和陈宛秋在云若寺里‘相认’时,不还说忠睿王爷要来接清婉,那丫环说漏嘴说到了苏侧妃,所以苏颖才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说,没道理那昆曲班子没有靠山啊,不过苏颖当时自身还没有理清楚呢,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但平阳侯夫人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呢。 苏颖把这疑惑压到了心里头,平阳侯夫人扯了扯嘴角,挑出一个短暂的讽刺笑意:“往前侯爷倒也爱听昆曲的,连带着我也跟着听了一段时间。” 苏颖觉得这里头的微妙感她没有听错,显然他们夫妻俩的爱听是不一样的,或许这就是平阳侯夫人耿耿于怀的原因。 苏颖装作没听懂,毕竟探听到别人家的家事,还不是好的那方面,还挺尴尬的。 平阳侯夫人并不在意,和苏颖说起台上唱的这出戏来,说到兴起处还眉飞色舞的,光是这股子稳得住样子,苏颖都是佩服不已。 没过多久,平阳侯夫人的丫环就过来问可要开席,平阳侯夫人招呼了一遍,就吩咐着叫丫环开席。 没一会儿,丫环们鱼贯而入,摆上了一桌,平阳侯夫人招呼着来客入座。 说说笑笑的,苏颖还分出心思来听了一下戏台子上的戏,到最后果然是大圆满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苏颖不感意外的抿了抿嘴角。 牌也打了,戏也听了,席面也吃了,没过多久,就有夫人提出告辞了,她们多少也能看出来平阳侯夫人今日请她们来就是给勇武侯夫人作陪的,瞧那样子,许是有要紧话还没说,她们也不好再在旁边干杵着了。 等人都送走了,平阳侯夫人拉着苏颖说话,她和苏颖说话时都透着三分亲近,苏颖也乐得多呆一会儿,回到家里她也没个能这么说话的人。 “……说来,前几日碰巧遇着你娘家大嫂和你那内侄女,既是选秀呢。你娘家可是有何打算?”平阳侯夫人终于是说到了正题上。 她这么一说,苏颖终于摸到了中心上,难不成平阳侯夫人是相中了她的内侄女做儿媳妇? 平阳侯夫人见苏颖有些错愕,显然是清楚了她的意思,并没有直接说得很明白了。带着点无奈的说:“先前我嘴快和你说过了,我们家有意和李尚书结亲的事儿,如今她家那副模样,这事儿便是罢了。如今再和你说起来次子的亲事,怕是叫你误会了,认为我们轻看了你娘家。这不,我就是想和你开诚公布的说明白了,省的日后再因为这事儿有了隔阂。” 还真是这事儿?苏颖怎么都没想到,平阳侯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把她叫来赴宴,是想让她当媒人吗? 可自古媒人难当。成婚之后,若是过得好,便是小夫妻自个努力的结果,若是过得不好,那全都是媒人的错,谁让媒人介绍了这样不堪的对象给自个? 更何况,如今这两家,一边是自己的娘家。是自己的亲侄女;另外一边是自己交好的平阳侯夫人家,得,还又是一个侯府。尽管男方是嫡次子,可苏颖并不觉得有她这个前车之鉴在,苏家还想让自家的姑娘嫁到侯门去。 想着,苏颖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张了张嘴,平阳侯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我请你来可不是叫你为难的。左右要论些什么来,总是要等到选秀了后呢不是。” 她这么说。苏颖真不好说什么了,想了想便露了些底来:“到底我娘家也不指望这个。只想着叫家里的姑娘日后有个好归宿。” 苏颖顿了顿,她也不想着去追究,当年苏家是为何答应把苏氏许给傅奕阳的,可目前苏家对苏言容是这么个想法。 平阳侯夫人眼前一亮,只又夸了苏言容几句,便是点到为止了。 苏颖在心里叹气,这是点到为止了,可怎么也算是在她心里存下了。 在回去的路上,芦荟跪坐在苏颖身后给苏颖按捏着肩膀,苏颖叹口气,芦荟道:“太太可是在烦心平阳侯夫人和您说的那件事?” 苏颖点点头,芦荟笑着说:“左右要烦心还是等到选秀后了,再说了您只是言容姑娘的姑妈,她的婚事到底还是父母之言,轮不到您多跟着操心呢。” “这个我何尝不知道,我可不想做那中间人。” 芦荟想了想,说:“我看太太是什么麻烦事儿都不愿意沾手吧,只愿意优哉游哉的。” 苏颖一怔,想了想还真是这样,顿时轻哼了一声:“你这丫头,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都编排到我身上来了。” 芦荟吐了吐舌头,苏颖歪了歪头,芦荟会意的加重了些力道,提议道:“太太只管回头跟大舅太太略微提上一提,成与不成都是他们两家的事了,太太就不必夹在中间了。再说了,我瞧着平阳侯夫人性子爽利,不像石夫人那般刻板严苛,这样的做了婆婆想来也是通情达理的。” 苏颖听到这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芦荟继续说。“再加上和太太您交好,有这层关系拴着,若是真的成了,想来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会对言容姑娘多加照拂的。再说了,您和平阳侯夫人还只算是交好,可那亲上加亲的可是多了。远的不说,单就是近处的,二老爷和二太太,可不就是表哥跟表妹,亲上加亲来的。” 怎么叫芦荟这么一说,让苏颖都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辩解了句:“我这不是怕结亲不成,反而是结成了仇?” 芦荟想想,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遂不再这事儿劝说苏颖了。 苏颖没和芦荟说的是,今儿平阳侯夫人分明是投桃报李来了,苏颖可不想欠人家人情。 让苏颖觉得开心的是,这回去的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什么人拦路,顺顺当当的回到侯府了。 苏颖刚想着,难不成那黄历还真的有用?就听芦荟欢欢喜喜的说:“今儿可算是没碰到什么叫太太觉得扫兴的事物吧?果然下回子出门也要仔细看好黄历。” “再说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苏颖啐了芦荟一下,紫苏笑着过来:“太太回来了,可是在宴席上喝了酒?可叫小厨房准备解酒汤?” 苏颖摆摆手,她是喝了几盅酒。不过用的都是小酒盅,吹吹风行行走走一路上也酒气都散的差不多了。想着,低头闻了闻,白芷瞧见了,便笑着说:“太太可是换上家常衣裳。今日太太外出,两个哥儿早前就闹过一回儿,可见是想太太了。” 苏颖虽然嘴上说着:“他们俩才多大,懂个什么。”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紫苏对着芦荟笑道:“我叫小厨房准备下些填肚子的点心来?” 芦荟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我瞧在平阳侯府的宴席上,太太也没吃几筷子,只顾着说夫人太太们说笑,又分了心听戏台子唱的戏了。这会子不觉得,怕是挨不到申时就该饿了。” 紫苏应了声转身就去小厨房了。苏颖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绣缠枝葡萄的常服,头上原本出门见客戴的盘珠卧凤钗拆了下来,只简单的簪了两支簪子并一朵淡紫色的绢花,看着就叫人觉得清爽。 等苏颖梳洗了一遍,觉得身上闻不到酒味了,紫苏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苏颖一看就笑道:“你没端上来我还不觉得饿了,一闻到香味我就忍不住了。” “太太先垫吧垫吧肚子。” 苏颖缓和了下胃里的饥饿感,听到哭声。就站了起来,芦荟还愣了下,快走到门边才听到哭声。心想着她先前都没听到哭声呢。 等苏颖进去哄哭闹不停的福哥儿了,紫苏在外头同芦荟说:“薄荷家里头的事儿可是了了?” 芦荟往里面瞄了一眼,把紫苏往旁边退了一步,低声说:“太太许了她几天假,原本说要包给她十两银子的,可她坚决不要。太太给折了中,只说是从往后的月钱里提前支出来的。薄荷才要了。原本我想着该是她爹的病得重了,正想着叫我哥哥帮我跑一趟过去看看的。你可是有什么要带给她的,一并叫我哥哥捎带过去罢。” “那可是正好,我回头收拾出来给你。”紫苏转而叹口气说,“还别说,薄荷不在,没人在我跟前唧唧咋咋的,我反而是觉得不大习惯了。” 芦荟跟着笑了笑:“那就更别说我了。”紫苏是管着小厨房的,不比芦荟和薄荷在苏颖跟前一块儿当差,相处时间自然是更多一些。 苏颖把福哥儿哄得不哭不闹了,可真是觉得刚才吃的点心已经消化完了,哄孩子真是个力气活,尤其是随着小家伙一天天长肉。 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一不注意,他就会长了新的一颗牙齿。苏颖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胳膊,心里这么想着。 禄小娃在一旁哼哼唧唧的吸引苏颖的注意力,【把我们俩丢到家,自己跑出去吃喝玩乐的滋味怎么样?】 苏颖对禄小娃把出门交际应酬定义成‘吃喝玩乐’很不认同,但也没纠结于此,回道:【还能怎么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还听了一出剧情跌宕起伏的戏文,一般般吧。】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禄小娃不由得咋舌,可惜他有些功能还没有进化完成,咋舌只咋了一嘴巴湿哒哒的口水,但这并不妨碍他跟苏颖‘脑电波’联系,【好戏,什么好戏?你又碰见谁了?】 苏颖一边拿过棉布帕子来擦他湿哒哒的口水,一边回答他:【正常戏台子上唱的戏,字面意思。】 【说来听听,】禄小娃明显来了兴趣,【能让你这个不爱看戏的,字面意思,称赞一句好,那肯定是很有意思的。】 【说起来,那剧情我还觉得挺眼熟的,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苏颖小小卖了个关子,在禄小娃的催促下,就言简意赅的把故事给捋顺了讲给他听。 禄小娃:【让我看看,还真的有类似的桥段,出自武侠小说《楚留香传奇》中的一节,尽管你说的这戏文里没有侦探,其他的都能对上。】 苏颖:【这台戏是最近才出的,能红起来的,难道……】   ☆、271章 以一敌二 苏颖面色不变:【难道说……?】 禄小娃嘟嘟嘴,小嘴儿红润润的,口水很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应该不是。】苏颖快速的否认着,让禄小娃感觉到很受伤,他不想卖关子了,直接说出他的答案:【我觉得可能会有老乡?】 【好吧,这一次咱们想到一起去了。这并不是我疑神疑鬼的,只是有前车之鉴,不过也很有可能只是个巧合。】苏颖不耐其烦的帮禄小娃擦了擦因为激动流出来的口水,禄小娃悲愤的屁股都红了。 【你就给你自己找借口吧,不过想想也是,老乡就应该一*的来,不可能只有前来人,没有后来者了。】禄小娃这样的说话可实在是让苏颖敬谢不敏。 【我可不想在有什么‘老乡’或是重生的人了,想想看如今光是一个陈宛秋就足够闹腾了,真不知道再来几个她这样的会是什么个样子。】 【不是,我想到一件事,想想看就没有一个男性变异者。不管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咱们见到的都是女的。】 【你不就是个男的吗?还是说你是没性别的?】苏颖表示,能把禄小娃生出来,可真是‘三生有幸’!【还有,女的已经够缠人了,还要来男的,饶了我吧!】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是由游戏世界现实化了,所以还是玩宅斗和宫斗吧,女人才玩得来啊,当然也不排除当时游戏开放时。有人妖玩家的可能。再说了,不管是穿越或是重生的,或许是我们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他们还存在其他地方。毕竟我们只是在京城,从没有到过其他地方。想想若是按照我们知道的概率。算起来全国该有多少。】 禄小娃侃侃而谈,苏颖并没有打断他,也跟着思考起来。毕竟据他们所知道的,都是自己暴露的了,而且这些都还是在她周围的。 很有可能有其他聪明的穿越者或者重生的,很好的入乡随俗了。没有被别人发现异常。 禄小娃说的没错,说的苏颖心里一紧,她咬了咬嘴角:【我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有那么几个特例就已经够了。】 禄小娃咂咂嘴:【我明白的,你想你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就是了。所以说。干掉陈宛秋,打倒封建主义,你的目标可是星辰与大海!】 苏颖嘴角快速的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这所谓的目标比陈宛秋的那什么成为后.宫之主还坑爹。 【虽然你没有说话,但是我从你的表情上读出来,你绝对是在鄙视我。好吧,后面的先不说。那干掉陈宛秋这一点,总是可以考虑的吧?】禄小娃甩了甩萝卜腿,用轻松写意的态度说着。 【那可不是我的事。如果陈宛凝真的如咱们所想的话,那陈宛秋就快完蛋了,很显然干掉她的不是我,不然陈宛凝也就不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我跟前嚎啕大哭了。】 这可不能说苏颖冷血,实在是陈宛秋再三越过界,最让苏颖不能接受的是她竟然想对福禄俩娃下手。这可不是陈宛秋一句“他们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吗”。就能一笑而过的。 禄小娃还在耍宝:【我知道的,这种血腥事儿哪里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啊。自然就有那些拜倒在您石榴裙,不。藕荷色凤仙裙下的裙下之臣们趋之若鹜的,为您鞍前马后的。看这一次陈宛秋的事儿,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禄小娃圆嫩嫩的脸上露出他本意是猥琐的笑容,但由于脸嫩白胖,挤出来的笑容让人看起来还甜兮兮的。 苏颖捧起他的小胖脸揉揉捏捏,【说话的时候过脑子了吗?】 禄小娃跟着苏颖久了,脸皮还是有所见长的,听了这话儿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炸起毛来,而是用一副很认真严肃的语气说:【从生理上来讲,我现在的脑袋还在发育中,肯定没有像你那么好使啊。再说了,咱们俩现在是怎么交流的,你应该很清楚吧,还问我有没有用脑子,那不是明知故问吗。】 苏颖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了,难得禄小娃理性的讲了那么多话,让她有点震惊到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有时候真的要认真分辨,我是在说字面意思,还是让你明白其引申义。你还只是个小贝比,你还有很长时间的需要学习。】 禄小娃恨恨的磨牙,他还是没有到能吃辅食的时候,现在只能靠着磨牙饼干望梅止渴,磨牙这个动作他可熟悉了,虽然他那两颗小玉米牙磨起来根本就没什么响动,但禄小娃就乐意这样,以彰显他小牙的存在。 【咱能不说小贝比吗?我虽然看起来像个小贝比,但你见过我这样的小贝比吗?】 【确实没见过,生平仅见。】苏颖很爽快的承认了,这毕竟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 她这么爽快,倒是把禄小娃给噎住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我觉得我今天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困了,想睡了。】 苏颖不置可否,但禄小娃又命令她说:【哄我睡,抱着我。】 【哟,你不是只是看起来像个小贝比吗?】苏颖一边嘲弄他,但还是把他抱在怀里,熟练的哄着他睡,看着他打了个可爱的哈欠。 【只是看起来像,但也是啊。】禄小娃据理力争,苏颖把他哄睡了,睡着的哥俩可真是可爱至极。 苏颖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到内室,坐到软榻上,芦荟过来给她按摩着胳膊,边汇报着苏颖不在时府中的变动。“上房的有个丫头被领到了外院去了,嬷嬷说她手脚不干净。” 苏颖吊吊眉梢,问道:“哪个嬷嬷?” 芦荟说了个名字,“她外头的是府里二管家。” 苏颖点点头。这就对了,侯府后宅是归苏颖管辖不假,可苏颖才嫁过来几年,根基浅,外院的几个管家基本上都是家生子。不归苏颖管辖。便是府里头的家生子,苏颖平日里能驱动他们,可若论起来他们心中的主子是谁,头一个认准的还是傅奕阳。 傅母落败时,苏颖曾经就为了清理一些钉子,细细的捋过侯府的下人。还曾经为了此事烦心过好一阵子。 一来傅母自到侯府已将近三十年,从最初的新妇到后来的掌家太太,再到后来侯府里的人人敬着的老封君,她那边的人盘根错节远非是苏颖能轻易撼动的。如果不是傅母自掘坟墓,她那边的高楼也就不会倒塌的那么快。 二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苏颖还是懂的,更何况若是在修剪枝叶的时候,动了在侯府伺候几辈子的老人,未免叫人寒心。苏颖觉得没那个必要,但也不愿意为此叫人诟病。 不过,为此苏颖对侯府的盘根错节虽说不能完全了解清楚,但七七八八还是有的,芦荟那么一说。苏颖也就明白了。 这么说来,傅煦阳藏的那一千两银票,来路还真的不正。不过。在硬件条件不行的情况下,傅煦阳还能勾动小丫头,不得不说着也是一种本事呢。 不过,这件事傅奕阳提都没提过。 苏颖皱了下眉头,很快就松开来,她伸开另一只胳膊。芦荟转过来给她按摩这边。 掀开这个话题不说,苏颖问芦荟:“薄荷家里如何了?这两日少了她在跟前。都觉得没那么热闹了。” 芦荟笑道:“先前我还和紫苏说这个呢,奴婢叫奴婢哥哥下了值过去跑一趟问问情况如何。” “也好。瞧见了她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回来回我。”别看薄荷平时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可也是个执拗性子,先前苏颖说要赏给她十两银子她都执意不要,最后还是苏颖说从往后的月钱里扣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芦荟欣然应了下来。 傅奕阳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的酒气,苏颖从榻上下去,过去搀扶了他一把,又叫紫苏煮了解酒汤来。 傅奕阳站稳了,示意他没多大事儿,又要照旧去看福禄俩娃,苏颖赶紧拉住他,嗔怪道:“你好歹去去你一身的酒气,也不怕熏着他们俩。” 傅奕阳抬起胳膊闻闻,“哪里有酒气,我没闻到。你闻见了?”说着就把胳膊往苏颖跟前举,苏颖歪歪头,这可不像是没醉的样子。 苏颖嫌弃的打开他的胳膊,芦荟端了浓茶来,傅奕阳微微撇撇嘴,一把搂过苏颖来捏她的脸颊,闹了苏颖一个大红脸,毕竟丫环们还在屋里头。 丫环们个个都很有眼色,挪出去也不再屋里头扮演背景板。 苏颖连忙把他推开,他顺势倒在榻上,皱一皱眉头,然后话就多起来,开始交代他是怎么喝醉的,尽管他觉得他还是清醒的。 “遇着了忠睿王爷和平阳侯,可不知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儿去的,邀我去喝酒,上好的竹叶青。我听着好似是平阳侯有意要跟咱们家结亲,可我唯一的女儿才四岁,这结哪门子亲。” 苏颖愕然,这摆明是说好的,他们夫妻俩还真是齐心协力。苏颖又想到了平阳侯夫人说的,平阳侯喜欢上了昆曲,她就跟着喜欢的事儿,在心里叹口气。但是让苏颖很不解的是,这其中关忠睿王爷什么事? “哪里是和咱们家,”苏颖叹口气,坐到榻边,明知道傅侯爷很可能是喝醉了而不自知,却还是很认真的在和他对话,“今儿平阳侯夫人不是请我过去听戏么,也暗示我了,替她家的嫡次子看中了我娘家的侄女。我可就奇怪了,怎么这样的事儿,他们夫妻俩都齐齐找上了咱们这做姑姑和姑父的了,还牵连上了忠睿王爷,我可真是觉得摸不着头绪。” “牵扯上忠睿王爷倒也可以理解,太后娘娘和平阳侯的母亲是堂姐妹。”傅奕阳皱着眉头说,苏颖还真不知道,摇摇头叹口气道:“既然有这层关系在,那就更不必这么麻烦了。到时候请太后娘娘指婚便是了。” “哪能随随便便指婚。”傅奕阳抬手捏她的脸颊,还摇着头,似乎在笑话苏颖的天真,苏颖见状差点翻白眼,旋即还是明白了傅奕阳的言外之意。 往大了说。尽管平阳侯府这边和皇太后娘娘有亲,但这可算不上什么皇亲国戚。往小了说,若是担保了媒结亲不成反而结仇,就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免俗。总之,媒人不好当啊。 紫苏端了醒酒汤过来,苏颖接过来。又说:“准备热水。” 紫苏应了:“灶上的火一直没撤,这会子便是该好了。” 傅奕阳直接把盖碗从苏颖手里接过来,喝了一口后,又直接把剩下的很快饮完了。苏颖也顾不得和紫苏说什么了,左右底下人机灵。有些事也用不着她一一吩咐。 苏颖也不纠结他到底有没有醉,扯了毯子给他盖住肚子,一面把炕上的书收起来放到一边儿,一面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可是看不明白了,怎么就想着和我娘家结亲了?京城里适龄的女孩儿哪里只会有我娘家一家。原本我还以为只是平阳侯夫人心里有意,可忠睿王爷和平阳侯这样一来,可显得太郑重其事了。这哪里像是商议了,怎么看都有像是赶鸭子上架了。” “你说哪个是鸭子?”傅奕阳吭哧了这么一句来。苏颖听了忍不住抽了抽额角,无奈的说:“我不和你说了,谁知道等明儿你会不会都给忘了。” 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拆头发。把蝴蝶式样镶蓝宝石花钿簪拔下来,放到首饰盒里。 偏这时候傅侯爷又开始正经回答她的问题了,他难得是叹口气:“我还没琢磨清楚。” 苏颖“扑哧”笑出来,“你若是早说这句话,我刚才就不会拉拉杂杂的和你说那么多了。算了,等你琢磨清楚了再来和我说清楚吧。” 苏颖扭过去。对着镜子钗环卸干净,在心里叹口气。芦荟说的看黄历,其实并没有那么准。瞧瞧这一次出门也没什么例外,自己没做什么呢,麻烦就跳进来了。 这一次苏颖真觉得挺诡异的,尤其是忠睿王爷掺合进来,他不去和陈宛秋相杀相杀,过来当什么媒人,闲得慌吧! “也好。”傅奕阳很认真的回答她,苏颖一下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出去,忍不住走过来,坐到榻上戳了傅奕阳肩膀一下,笑着说:“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傅奕阳侧着身子撑起来搂住她半躺在软榻上,用带着得意的语调说:“我以一敌二,能撑住不醉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话儿,苏颖很确定他清醒的时候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觉得格外可爱,平时那张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虽然瞧起来挺冷峻英俊的,但看多了还是会产生审美疲劳。 侯爷几次醉酒,都会注入新的活力,不但变得话唠,而且变得比较好摆布。 苏颖心动不如行动的伸手拍拍他的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推了他一把:“既然没醉,就快起来,我叫人送热水进来,去洗漱。” 傅奕阳皱了下眉:“我还没去看傅昀和傅晨。” 苏颖挣扎开来,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这会子他们俩也该睡了,等明天起来再去看也是一样的。” 傅奕阳当即点头:“也罢,他们俩睡得早醒得也早,不会吵到他们。” 苏颖真的觉得他这样真的很可爱,还鬼使神差的像哄福禄俩兄弟俩时,在他脸上啵了一口,顺带捏了他脸一把:“别磨蹭了。” 傅奕阳很听话的起来,苏颖看他那认真的去洗漱的样子,乐不可支。 要是下回再落下风的时候,一定要拿侯爷醉酒后的事来扳回一城。 傅侯爷醉酒不撒酒疯,可不代表他没有醉酒后遗症,第二天撑着额头,头痛的反而是闷声不吭。 苏颖微微叹口气,起床来给他倒了杯温水,带着笑意问他:“还记得昨儿你做过的事吗?” 傅奕阳枕在苏颖的腿上,闭着眼睛闷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妻子的话。 苏颖看他这样难得显现脆弱的一面,却是没了再打趣他的心思了,专心致志的给他揉头。 “我昨日实在是喝多了。”傅奕阳突然说。苏颖一愣,这可他说的‘以一敌二’完全不同,想了想用夸奖的语气说:“其实你喝醉之后挺老实的,没有借机耍酒疯,就跟平时差不多。” 差不多。但可不是一模一样。 傅奕阳仍旧闭着眼,苏颖近看才觉得他的眼睫毛挺长挺翘,稍微有点羡慕了,大男人的长那么长又翘的睫毛做什么。 “我都记得。” 苏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揉了一会儿问他:“觉得好点了吗?” “再睡会儿。”傅奕阳显然是不想放过苏颖这个人型枕头。苏颖听他这么说还真的有些吃惊,毕竟傅奕阳平时是个很自律的人,想见他晚起可是很难见的,就算是沐休日,也不会赖床。 现在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才让人觉得他更加真实,这也是当初苏颖在床上的时候,总是特别无意又有意的撩拨他,就是想看他失控,那叫人很有自豪感。 “怎的了?”苏颖手不自觉的停下,傅侯爷问了句。 苏颖想了想,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想赖床。可是挺可怜可爱的。” 傅奕阳愕然,随即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苏颖,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得了又叫人听不下去的话。 “你说我可……”傅侯爷现在纠结的样子可实在是少见。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最终还是没有重复苏颖说的那个形容词,狠狠得瞪了苏颖一眼,最后只抛下句本来平常时候说起来很有威慑力,但鉴于现在他们俩在床上,还穿着睡袍。傅侯爷没发现他的脸红了的情况下,这句话真的没什么震慑力。 “你可真是不知矜持为何物。” 苏颖当下觉得傅侯爷像是被采花贼造访的少女。她为她自己的这个联想雷倒了,“扑哧”笑出来。然后又被傅侯爷瞪了一眼。 他懒觉都不打算睡了,撑着额头从床上起来,转过身去,以手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喉咙,苏颖完全确定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因为成功调,戏傅侯爷,苏颖虽然比往常早一些的时间起来,但心情还是好到爆,不过相比之下,傅奕阳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对此,芦荟还担忧的看了苏颖几眼,苏颖假咳了一声,傅奕阳就看过来,苏颖冲他无辜的笑了笑,然后就发现他的脸色更僵硬了。 苏颖低头在心里偷笑,或许以后都应该多试试,用调,戏傅侯爷来调节心情。 等送走脸色还僵硬着的傅奕阳,芦荟试探的问:“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颖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事儿,这种夫妻之间的事可不好宣扬出去,万一到时候傅侯爷恼羞成怒了可如何是好。 这些轻松过去后,苏颖想到昨天傅奕阳说的事情,叹口气,这件事她该回苏家一趟,问问苏夫人或是她的大嫂罗夫人,问问她们可发生过什么相关的事儿。 可一想到出行不利后,苏颖行动欲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这是一种诅咒。 想了想,苏颖说:“准备一下笔墨。” “太太,您要做什么?”芦荟不解的问,苏颖说:“我给母亲写封信,有些事儿要问她。” 芦荟“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苏颖会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委婉的劝说道:“太太,您完全可以坐马车或是坐轿子过去,又不是多远,这可比写信来的便利。再说有些话可是在信说不清楚的,您要是有要紧事,奴婢想着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苏颖脸上讪讪的,她不好意思跟芦荟说她是不想出门,不想被麻烦找上身,才选择写信来代替出门的。清了清嗓子,绷起脸:“你只管照我说的便是了。” 芦荟越发觉得昨夜苏颖和傅奕阳两人之间出了什么岔子,不然,怎么两个人一个人僵硬着脸,一个有那么些喜怒不定呢。   ☆、272章 撒手人寰 芦荟给苏颖摆好了笔墨,苏颖下了笔,刚写了几个字就放下了。 想想她现在和傅奕阳都搞不清楚头绪呢,贸贸然的和苏夫人说这件事,说不定也只是徒增烦恼。 干脆停下笔来,把信纸放到一边,芦荟好奇道:“太太,不写了吗?” 苏颖挺尴尬的,瞪了芦荟一眼,芦荟低下头,苏颖哀叹,她在这几个贴身丫环眼中可没多少威望了,都是给惯的。 “不写了,手上没劲。”苏颖赌气的把纸笔放到一边,芦荟偷笑了下,提议道:“要不,您叫桂嬷嬷过去一趟,有什么话让她带过去便是了。” 苏颖觉得这件事还真不好说,等她先弄清楚了再和苏夫人说一说,“你也好劳烦桂嬷嬷,她最近腿脚又不舒服了吧?” 桂嬷嬷年纪不小了,苏颖原本就打算让桂嬷嬷荣养的,不过原来苏氏那个样子,桂嬷嬷哪里能放得心。如今苏颖是过上好日子了,但桂嬷嬷又不好放心的下两个小家伙了,她儿子都已经来说了好几回了,但桂嬷嬷总是放心不下,对着这么一位把苏氏喂养长大的老太太,苏颖哪里敢强求啊。 想着,再过渡一段时间,老太太总会想自个家人的,到那时候再送到她儿子家荣养。 在苏颖的瞪视下,芦荟就明白了苏颖是什么意思了,低着头收拾书桌上的纸笔。 苏颖干脆想着她是搞不懂外头的事,可不还是有傅侯爷的,干脆等他来说明白好了。 苏颖心想,什么时候真的无忧无虑就好了。 等这想法一冒头。苏颖就愣住了,她什么时候就变成这么没追求了。不过这时候,芦荟就拿了请帖来,那边管事媳妇也过来请示了,苏颖在心里叹口气。放下手里边的薄子,开始处理起家里家外的琐事来。 虽然苏颖自觉地能得心应手,但这件事实在是让苏颖愣了好几秒。 “你是说二老爷绝食了?”苏颖语气纠结,反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答案后,苏颖扁扁嘴。这又是要唱哪一出? 傅煦阳摔断腿后,嗷嗷叫不消停,让苏颖叫人堵住了嘴还捆了起来,后来傅奕阳干脆利断的饿了傅煦阳几顿后,傅煦阳显然连一天三顿都没有撑到。就老实消停了。 可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闹上绝食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看来二老爷是还不饿,不用管他,他想清清肠胃就让他自便。”苏颖抿抿嘴角,挑出一个短暂的讥讽笑意,轻飘飘的说着。“这事儿就不必同老太太说了,省的再让老太太分心。” 傅母都没说闹绝食来威胁傅奕阳。看人家就是老老实实的养病,哪里像是傅煦阳,他压根就不是来养病的。竟然还接二连三的闹出幺蛾子来,每每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既然傅煦阳愿意作,要是不成全他,那岂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让上房过来的人下去了,苏颖一边在手中的薄子上描描画画,一边对芦荟说:“瞧他闹腾起来都能翻出花样来。真不知他到底是图个什么?” 芦荟抿嘴笑了笑,道:“像二老爷那般的。心思哪里是好猜的。” 苏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赞同了芦荟的这句话。“再过几日就是李少奶奶的生辰了。寿礼先照着往年的例子先准备起来,另外再备一份给她家几个孩子的。” 李夫人嫡生的孩子有两个,一男一女,庶生的还有个姨娘生的庶子,听说前不久就有另一个姨娘也有了,像是李夫人那般飒爽的心里也会有不自在,更何况这个姨娘据说是她那婆婆的远房侄女,一收留就收留到儿子的房里去了。 这让苏颖心里对秦夫人的观感一降再降,她记得先前苏夫人开解时说过“婆媳之间斯抬斯敬,一般人家的婆媳也就这样了”。苏颖是没机会再去实践了,她和傅母显然是不死不休的,不过怎么看李夫人家的‘斯抬斯敬’,也就是那样。 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也就罢了,塞个远房侄女算是什么回事,是作践自己远房侄女,让人家好好的姑娘正妻不当去做妾?还是往后准备把个做妾的远房侄女当正经儿媳妇来疼呢? 芦荟也是知道情况的,说:“太太不必这般抬举那位庶出的哥儿。” 苏颖从薄子里抬起头来:“如今那个庶子自打一落地就被她抱到身边来养了,一起备着吧。” 苏颖记得当初她知道的时候还隐晦的问过句,李夫人表现的很平常,说:“庶子养在嫡母身边是正经规矩,再说了我是从小就抱过来的,养熟了往后不是向着我的,我还能得个好名声,一举多得的事儿,我不过是添几个人手搭把手罢了。” 完了,还数落起苏颖来,“照我说,就是你们家那位,孩子一生下来你这做嫡母的就该抱过来的。她竟是敢在你前头生下孩子来,就可见不是个安分的,你把孩子抱走,一句规矩如此,看谁能说出什么来。得亏是个庶女,要是个庶子,往后你生的哥儿可不就尴尬了。” 苏颖悻悻然,李夫人觉察到了,也就没再这话题多做纠缠了。 苏颖悻悻然倒不是因为李夫人认为的戳到了她的痛处,而是觉得听李夫人说起庶子庶女一副稀疏平常的语气,好像养他们就只是养只小猫小狗,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芦荟记下了。 “大姑娘的生辰也快到了吧?”苏颖低下头来继续看薄子,冷不丁的来了句。 芦荟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瞄了眼苏颖的脸色,回道:“是呢,往年并没有特意办起来给她庆生的。”一来是大姑娘是因着老祖宗的缘故留下来的,可惜老祖宗根本就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大姑娘是在老祖宗过世后才早产生下的;再说往前虽说大姑娘过了一年的孝期,但又因为病弱的缘故,那段时间傅奕阳的心思都在老祖宗的忌日上,没谁敢去触霉头,魏姨娘就是再不满又如何。她也只能忍着。 这如今也不是个好时机啊,芦荟都想好理由了,只听苏颖随口说:“最近家里头也没什么热闹时候,等她过生日的时候,开桌酒席,多少热闹一下也是好的。” 又让芦荟去把公中的产业备份的单子拿来。“太太这是?” “我想着划快地给她,嫁妆可不就是从小就攒起来的么。” “太太不是把那本子给了大姑娘,让她自己保管的么。”芦荟不甘愿的说着,原先对大姑娘一个小姑娘也没那么多的成见,成见主要还是从她的姨娘魏姨娘身上来的。可自从发生了魏姨娘借着她的手想害傅昀傅晨兄弟以及红玉的事后,芦荟心里就是再没有成见也舒服不起来。 苏颖挑挑眉:“那上头不过是原先魏家以及魏姨娘遗留下来的,不算什么。” 芦荟还是不甘心的说:“就是要给,也是得老爷知道再给,到底公中的不好说动就动。” 苏颖斜睨着芦荟,伸出手点一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这时候给了,往后才更没有人能挑出我什么来。”大姑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苏颖现在都不想着能把她养熟了,只让教养嬷嬷好生教养,不指望多出挑。但能够规矩大方就好了。 原本也因着红玉的事,更多问题还是出在大姑娘身上,和傅奕阳有了些小摩擦,不过这小摩擦可不能就那么留下来视而不见。给大姑娘攒到嫁妆里的东西,苏颖自然是有办法让傅奕阳知道的,毕竟田地、庄子的也不是苏颖简简单单一句话说给就给的。 苏颖扯了扯嘴角。她自己还说李夫人呢,她自己在对待大姑娘的问题上也渐渐的像个一般的嫡母了。 正说着呢。白芷从外头进来,朝着苏颖曲曲膝盖。又对芦荟说:“翠竹在外头找你呢。” “怎的了?” “宋新家的过来了。” 芦荟拿眼睛看了苏颖一眼,转过头来对苏颖说了这件事。苏颖眼中流露出兴味来,原先那宋新家的被柳姨娘拿钱收拢了,后来就被她这边委于重任,就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这么想着,朝芦荟点点头:“去瞧瞧。” 芦荟应声退了下去,苏颖又把几张礼单划拉出来给白芷,说了下都挑什么礼回过去才会既显得好看又不会失礼。 芦荟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说:“宋嫂子求见太太呢,说是柳姨娘在庄子上感念太太的恩德,特特给太太做了鞋袜衣裳来。” “哦?”上一回怎么就没见柳姨娘做了针线来呈情,这才几天功夫,可是觉得上次的法子行不通,就来服软了? “你去和宋新家的好好说说话,问问柳姨娘的身体,把针线叫孙嬷嬷瞧一瞧再拿过来。”苏颖等芦荟下去了,支起了下巴,柳姨娘的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上一回她让人来侯府瞎折腾时,苏颖还专程叫了大夫去给她看看,回来就说了,柳姨娘身体好全了。 柳姨娘的屋子里闻不到半点药味,还再三让大夫转告过来她病是真的好全了,不需要再在庄子上养着了呢。 苏颖听跟过去的丫环回来转述,不禁哑然,柳姨娘还真当她是去养病了啊? 芦荟说的鞋袜衣裳都说小了,等把包袱拿过来,苏颖拿出来一看,不光光是给苏颖的袜子,就是给傅昀和傅晨哥俩的小衣裳也有。 这些也就罢了,里面竟也有一身粉红色的衣裳,看式样大小显然是给大姑娘准备的,苏颖瞧了上面绣着精致的芙蓉花,一看就让人觉得是花了心思做的。 芦荟拉着脸翻出一双做给傅奕阳的鞋子来,还有给老太太的抹额,苏颖笑了笑:“她想的倒是周全。” 府上的正经主子都想到了,可她一个小妾给傅奕阳做鞋子还说的过去,但给老太太做抹额就有些出格了,这是要做什么。把自己当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了? “太太,我瞧着这怕是不是一个人的针线。”芦荟翻看了下,指着两处针脚说。 苏颖觉得还可以理解,这些个鞋袜衣裳的,也不能是短短几天功夫。柳姨娘一个人就能帮着做出来的,叫身边的丫环帮忙也是应当的。 “她还说什么了?” 芦荟拧着眉说:“宋嫂子说她来时,柳姨娘还说了句,大姑娘的生辰要到了,说是希望着能回来给大姑娘说句庆祝话呢。”也就是说那身粉红色绣芙蓉花的衣裳是特意给要过生日的大姑娘做的。 苏颖挑了下眉毛,轻飘飘的瞄了一眼那粉红色的衣裳。“我瞧着这颜色有些素淡了,去找几匹合适大姑娘颜色的布匹来让宋新家的捎带回去,就说大姑娘很喜欢她的针线,只这身怕是不大合身了,叫她再帮着照着合适的尺寸做上几身新衣裳吧。” 白芷笑着说:“那奴婢这就去问大姑娘跟前的丫环来要了大姑娘的尺寸来。”她看出来了。太太和芦荟应该是有私话要说,正好寻了这个借口退出去了。 苏颖把薄子阖上,问:“可弄清楚了,她是从哪里来的私房钱?” 芦荟一说起这个就呲牙,眉头都跟着打结了:“说来可真是叫人想不通了,宋嫂子说好似是柳姨娘的娘家人来了之后,柳姨娘手头就宽松了起来。可这到底说不通啊,柳姨娘的娘家人往常还要靠柳姨娘帮衬呢。哪里会有多余的银钱给柳姨娘让她瞎折腾。” 苏颖懒洋洋的往后面一靠,漫不经心的说:“说起来,那会子柳姨娘的娘家人来侯府门前闹事。可不正巧遇着了姜夫人,那可不是什么碰巧。柳姨娘的娘家人敢来闹事,也不过是见财起意罢了。” 只不过都是蠢的,柳姨娘的娘家大哥家的儿子还在侯府的家学里读书,柳姨娘的娘家人若是得罪了侯府,保管他们在京城无处安身。 后来大管家就随口一提那孩子。柳家人立马蔫了,其实不用再威逼利诱的。那家子人就什么都说了。 姜夫人还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还假装自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呢。 芦荟拧着眉头。想了想说:“奴婢瞧着不大像,到底柳姨娘出手的时候,直接使银钱的时候少,多还是使身边的首饰物件,想来是自己的私房。” “若真是她原先攒下来的,总该有用得完的时候。”柳姨娘去庄子上养病,府里这边的月例半分没少她的,要是照着柳姨娘那般大手大脚的,早晚会是坐吃山空,看到那时候她还怎么满足被她养大胃口的下人们? “宋嫂子说柳姨娘想回府跟疯魔了似的,还想着偷偷跑回来呢,到底庄子上的人头脑还清楚些,没玩忽职守到叫柳姨娘偷跑出去。”芦荟又说了另外一件事,说完还轻轻撇了撇嘴。 苏颖哼了一声,完了后又似笑非笑的说:“看来那宋新家的可什么都和你说了,看来往后要是再抓了谁来,叫你去问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太太可别打趣我了,”芦荟冲苏颖讨饶的说,“哪里是我嘴皮子利索,可不就是宋嫂子知道自个被柳姨娘哄骗了,实在是心中难安,自然是想着将功赎罪来着。” 还说嘴皮子不利索,这番话就能说的人面红耳赤的,苏颖笑起来。 正巧薄荷回来了,过来给苏颖请安,她见到苏颖很是激动,身子一低就要下跪磕头,苏颖赶紧扶住了她,拉住她的手问她:“家里边怎么样了?” 薄荷眼圈一红,哽咽的说:“多亏了太太,我爹总算是撑了下来,我家里头的人原本是要过来给太太磕头谢恩的,叫我拦住了,怕是扰了太太。我这头是一定要磕的。”说着就磕了下去,苏颖拉都没拉住,只得等她磕完了,芦荟把她扶了起来。 苏颖拍着她的手说:“撑下来就好,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晚几天过来当差。” 薄荷擦着眼泪,执意说不用,苏颖无法就说:“这几天少了你,还真是有些不凑手,你能回来,芦荟和白芷也能跟着松口气了。我也跟着安心了。” 苏颖说了这话儿,薄荷才安下心来,扯出笑来,抹了把眼泪跟苏颖道了恼出去洗把脸,理理自己了。 芦荟没来得及和薄荷说句话。眼神随着薄荷的身影往外瞟了瞟,心里想着既然薄荷都回来了,那能说话的机会可多得是,不急于一时。 苏颖也没多少心思放在柳姨娘身上了,跟芦荟说:“就说她思过的态度我看到眼里了,能做到这般总归是好现象。往后再这样保持下去吧。” 苏颖也不说什么养病不养病了,直接把那层给柳姨娘留的遮羞布戳破。 芦荟应下了:“我知道该如何跟宋嫂子说了。” 苏颖指了指那装着鞋袜衣裳的包袱,“找原来的箱子放进去吧。”不管是原先魏姨娘做的,还是柳姨娘讨好做的小衣裳,即便是给孙嬷嬷检查后没什么问题后。苏颖也没打算拿过来穿戴。 傅昀和傅晨哥俩儿身边不但有贴身丫环做,针线房上的也有在做,穿都穿不过来呢。 芦荟打开箱子,腾出空来准备把包袱放进去,却拉扯出一抹绿色来。芦荟好奇的把那绿色扯出来,然后忙回头看了一眼苏颖那边儿,发现苏颖没往这边看,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她就说太太怎么就不绣原本做给老爷的扇套了。原是被绞烂了,下人可没那个胆子,看来是太太自个绞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因着红玉的事儿,太太发火了的时候了。 芦荟装作什么都发现,把那被绞烂的扇套塞回去,然后盖上箱子,落了锁。 中午时,苏颖跟芦荟和薄荷说:“这儿不用你们俩伺候着。下去吃饭吧。” 芦荟和薄荷把饭菜摆好了,才退了下去。几个相好的丫环过来在耳房里凑了几样果子点心来。芦荟正拉着薄荷说话,就见紫苏拎着个食盒过来了。笑着说:“太太从她的菜里拨了几盘肉菜来,赏下来特意点名给薄荷的,咱们可是沾了薄荷的光了。” 说着从食盒里放下,芦荟接着揭开,里面有一碗酒酿清蒸鸭子,她顿时就馋着口水说:“可是呢,薄荷不在这几天,太太都念叨了好几回呢,等你回来了,都还惦记着你呢,叫我看了都觉得眼红呢。” 紫苏伸手拿了块绿豆糕塞到芦荟嘴里:“给你吃,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口水。” 芦荟不由得去抹嘴角,等反应过来才觉得是被紫苏给戏耍了,顿时气的跺脚,直要去挠紫苏的痒痒。被白芷拉住了,瞧见了又红了眼圈的薄荷,她连忙止住了动作,把那碗酒酿清蒸鸭子放在薄荷面前,紫苏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来。 白芷把筷子递到薄荷手边,抿嘴笑了笑道:“你回来我可真要松一口气呢,叫我替你当值,我实在是觉得不趁手,还是你来最好。” 薄荷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泪花在眼中晃悠,怕是被人瞧见了,连忙低下头来。 芦荟在肚里叹气,别看薄荷平时最是大大咧咧,却是有着犟脾气的。这般想着,就听薄荷闷声闷气的说了句:“谢谢你们。” 芦荟和紫苏对看了一眼,都是翘起嘴角来。 等芦荟到苏颖跟前伺候时,苏颖状似随意的问道:“她怎么样了?”没指名道姓的,但芦荟知道苏颖说的是薄荷,心里跟着感动,道:“缓过来了。” 苏颖点了点头,又说:“叫她去忙先前堆下来的那些活儿,等她一忙起来就不会多想了。” 芦荟笑着答应了下来,没等她去呢,外头二管事过来求见。 人进来后,苏颖问是什么事儿,二管事的就说是季府那边来了人,说是报丧的,杭州的表姑太太没了。 苏颖转了一下弯,才把这杭州的表姑太太和潘夫人对上号,然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可是说了怎么没的?” 二管事回道:“说是为着表姑娘的死忧思过重,受不住打击,跟着去了。”   ☆、273章 父母之命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先是傅煦阳绝食抗议,再来是潘夫人撒手人寰了,还是因为潘如月的死忧思过重,受不住打击。 这是怎么的了? 苏颖都还没来得及细想呢,就问二管事:“季府那边的人是怎么说的?” “丧报到了就到下一家去了,没多做停留。”二管事恭敬的回答。 苏颖垂了下眼眸,“先瞧着季府打算如何去奔丧,咱们府上再做具体准备吧。” 潘如月死了,刚离开京城,还没有回到杭州就自尽了;潘夫人如今也死了,就是回到杭州也没几天的功夫,在这种情况下,谁知道季府会怎么想呢。 再说了,就凭着潘夫人和潘如月造下的孽,以及潘家原先和侯府的关系,侯府能表示下哀悼就已经不错了。想当初老祖宗过世的时候,作为亲侄女的潘夫人都没能来京城亲自悼哀,只派了个管事来,那算怎么一回事。 等二管事退下了,芦荟才惊奇道:“只没想到潘夫人竟是这么着过世了?” 苏颖在嘴边吟着那个“忧思过重,受不住打击”的死因,总觉得这个死因太奇怪了。 季府 季夫人挥退了其他人,就只剩下贴身丫环玛瑙在跟前伺候,揉了揉额头,“这才几天的功夫,说没就没了?” 原先潘如月自尽了,季夫人还能理解,就她那心里边只有她的奕表哥,其他什么都不顾的性子,心灰意冷了。很容易就做出傻事来。 可潘夫人,她那大姑子,哪里可能就为这么个打击就一蹶不振了? 季夫人也不会傻的去问那报丧的人,‘我们家姑奶奶真的是得病死的’,可这并不妨碍私下里季夫人不解。 玛瑙奉上茶来。季夫人接过来啜了一口,就放了下来,过了半晌才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玛瑙不解的瞧了季夫人一眼,不确定的问:“夫人,您是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不成?” 季夫人用茶盖撇着重新聚起来的浮沫,叹口气道:“也就那么一说罢了。” “奴婢觉得夫人的担忧没必要。往常姑老爷尚任知府时,就对姑奶奶百依百顺,更不用说如今那般处境了。”玛瑙跟了季夫人多年,一直都是季夫人的心腹,说起来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更何况如今屋子里就她们主仆两人。 “表少爷是个孝顺的,若姑奶奶真有个什么,怕是表少爷已是写信过来了。奴婢瞧着姑奶奶那般疼爱表姑娘,”说到表姑娘的时候,玛瑙不自觉的撇了撇嘴,潘如月虽然离开季府了,但她带来的影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散的。“表姑娘说没就没了,还叫姑奶奶看个正着。难免姑奶奶心里存了阴影,抑郁难平,没能挺过去罢。” 玛瑙说的不是没道理。季夫人在心里嘀咕了句,嘴上叹气道:“我只想着等老爷知道了,怕是又要叨念了。” 原先潘璋写信告知潘如月死讯时,季大人就懊恼了,说什么不该就那么急匆匆的把潘夫人母子几人撵走的,若是还在季府里。说不定就不会出这事了。 季夫人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听了季大人的话。不由得在心里翻白眼。当时怎么就不说让人留下来,他们夫妻多年。季夫人自认还是了解季大人的,他当时可是巴不得叫潘夫人和潘如月赶紧回杭州呢。 玛瑙没接这话,季夫人顿了下又说:“报丧的人接下来去哪家了?” 玛瑙耷拉下眼皮说:“说是去勇武侯府了。” 季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想也是呢。” 季夫人也是事后才知道,上一回潘璋竟是写信给勇武侯府报了丧,那算怎么一回事? 到底还是为着潘如月以及潘夫人的事,两家的关系不如从前了,先前季府宴客,勇武侯府接了帖子却是没能过来。 不过,外面也没传出和潘如月以及潘夫人有关的污言秽语,想来他们勇武侯府出手把事态控制住了。 再想想那说是背后弄鬼的姜家,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二房闹着分家,唯一的嫡子名声落到泥里头,据说姜侍郎在朝中也是不不顺当。 这里头若是没勇武侯府半点干连,季夫人是绝对不信的,瞧着可是半点都没手软。 如今可是好了,连在另外一边和姜家里应外合一块儿弄鬼的潘夫人,她那好小姑子都跟着没了,往后可不用叫勇武侯夫妻俩跟着心烦意乱了。 季夫人心里一动,难不成勇武侯府的人在这里头做了什么不成? 设身处地想想,要是当时她和勇武侯府的处境交换,她可没那么大度就放潘夫人和潘如月就那么离开,就算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 要论起亲戚的情分,季府和勇武侯府也没多少,就更不用说潘家和勇武侯府了。难不成潘如月的自尽和潘夫人的病死,还和勇武侯府有关联不成?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季夫人就暗自摇头,勇武侯府手也没能伸那么长,更是没那个必要。 “若是勇武侯府叫了人过来,直接叫人过来见我。”季夫人的话让玛瑙有些不解,“勇武侯夫人怕是不待见姑奶奶的,就算是报丧的到了,怕也是……”玛瑙小心翼翼的说着,说完还瞟了下季夫人的神色,见季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认同的,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季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吩咐道:“先去把丧仪准备起来,回头等我和老爷商量了,再说奔丧的事儿。”回头又想了想说,“先把素色衣裳拿出来。” 玛瑙张了张嘴,季夫人心里也不情愿,按理说潘夫人是府里的姑奶奶。没得有家里的孩子给嫁出去的姑妈守孝的,可到底穿着鲜艳叫人见了到底有些不大好看,“先备着,你且过去和姑娘说一声,只叫她莫担心。只管专心等着参加选秀便是了。” 这么说着,又觉得晦气,可这话儿并不好说出来,更不用说叫季夫人知道了。 玛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原本是想着叫个小丫头跑一趟腿的。可想想还是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过去的时候,还没被迎进到屋子里,就听到一阵笑声,玛瑙笑了笑,刚进去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季姗姗说:“快给玛瑙姐姐拿了墩子来。” 玛瑙哪里敢受,好歹行了礼推辞了下才半边身子坐在墩子上,把季夫人交代的事说清楚了。 季姗姗原本的欢声也自觉地收了起来,看了她的奶嬷嬷一眼,又说:“母亲可不必仔细交代,我也是知了这分寸的,回头就叫嬷嬷帮着料理一番便是了。” 玛瑙赞了一通,又说了一番话起身告了恼。等玛瑙走后。季姗姗郁郁的把手中的请帖放回去,“家里头出了这等事儿,我也不好立时就应了出门去。我写封回帖去给言容道声抱歉才好。” 季姗姗对潘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潘夫人初初来季府时,季姗姗去请安,潘夫人抓住她的手,虽然脸上带着笑,嘴里也是说着夸奖她的话。可季姗姗却觉得毛骨悚然,再见到潘夫人她就从心里发憷。 后来还是季夫人找了理由把她拘了起来。不让她见潘夫人。若说这失礼了,那来季府那么久。请安起来隔三差五才去一趟,后来干脆以身体不爽便是不过去给季夫人请安的潘如月岂不是更失礼。 潘夫人可不好拿这点出来说嘴,更何况潘夫人在季家只是客人,可不像是季夫人还是主子呢。 所以,潘夫人去世了,季姗姗实在是没多少悲伤的感觉,反而更关心的是苏言容送来的请她去赏花作诗的邀约。 季姗姗这么说她的贴身丫环芍药便是说:“我给姑娘磨墨,想来苏姑娘定是会理解的,姑娘若是觉得遗憾,下回再应下不就是了。” “下回?”季姗姗嘟嘟嘴,小声嘀咕着:“下回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这可不是第一次季姗姗婉拒了苏言容的邀约了,还不是因为潘如月的关系。 潘如月痴恋的傅侯爷是苏言容的姑父,而潘如月又是她的表姐,苏言容是她的好友,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季姗姗在面对苏言容的时候还是觉得尴尬,又怕自己忍不住的把这件事说出去,只好对苏言容避而不见。 又因着潘如月的死,季姗姗尽管恨其不检点,但真知道潘如月为情自杀后,心里难免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季姗姗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哪里想到潘夫人又去世了,邀约的事儿只能暂时押后了。 季姗姗不知道的是苏言容收到季姗姗的婉拒回帖后,在心里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季姗姗尴尬,苏言容也因为不小心偷听到的事儿心里不自在呢。 上回罗夫人生辰,作为小姑子的苏颖回来替大嫂庆生,苏颖和苏夫人在园子里说私房话,苏言容本是过来叫苏颖的,哪里想到会听到不该听的。 本来是想在没被发现之前悄悄走开的,哪里想到偏偏脚下生个跟,等苏夫人和苏颖走开了,她才一手汗的从花丛里走出来,把找上来的丫环看到她一脸菜色好一阵担心。 原本苏言容还把听到的有关潘如月的事放在心上纠结,但后来陈宛秋的到来,让苏言容就去更纠结陈宛秋的所作所为了。 说起来,苏言容也只是和陈宛秋曾经在忠睿王府见过,那时候忠睿王妃一同邀请她们过府做客。若说还有其他的交集,那也只有陈宛秋是勇武侯府母舅家的庶女,论辈分还是涨苏言容一辈,可这也只能算是拐着弯的亲戚,根本就算不上正经亲戚。 可陈宛秋能没礼貌不客气的上门来,可苏言容做不到无礼的请陈宛秋离开,尽管苏颖没说什么,但从直接让人把陈宛秋的举动上就能看出,她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怎么愉快。 苏颖是长辈。苏言容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纠结几乎就把偷听到苏夫人和苏颖谈话的事儿给抛之脑后了,等把请帖送出去,才意识到还有那一层的拐弯关系,可反悔又有些失礼。 如今看到季姗姗婉拒了。真的是松口气。 苏言容刚把季姗姗的回帖放下,就有丫环在外面通报说:“姑娘,太太叫您过去呢。” “我知道了,就来。”苏言容理了理衣摆,冲罗夫人派过来的丫环春燕笑着问:“劳烦姐姐过来了。” 春燕连道不敢。 苏言容被丫环们簇拥着到了罗夫人的正院,见她过来。罗夫人不等她请安就直接招手让苏言容过来坐到她身边,笑的有些勉强道,可还是细细的问了她都做了些什么,俨然是把她当几岁的孩子了。 苏言容乖巧,有问必答。 罗夫人见她这般乖巧。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的,她竟是到今天到才知道家里头的打算——叫言容去参加选秀,那是没法子的事儿,家里的意思竟然是想叫她撂了牌子。 凭着苏家的家世规矩,姑娘就不会次了,言容又是嫡长女,保不准会被哪一家宗室给相中了。怎么家里头的意思,反而是没有这么个意思。反而是不想叫言容高嫁呢。 罗夫人倒不是觉得女儿就非得嫁到宗室里去,只是到底咽不下心口的那口气。苏家是没有靠女儿结亲往上走的传统,可瞧瞧她那小姑子不就是嫁到了勇武侯府。对当时的苏家来说,可不就是高攀。 如今苏家更上一层楼了,没道理家里头的嫡长孙女却还要委屈的低嫁。 “母亲,您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烦心事?”苏言容瞧见罗夫人无意识皱起来的眉头,关切的问道。 “只是些家常琐事罢了,你说是要办赏花诗会。可是准备妥当了?”罗夫人心里埋怨丈夫,可也没想着叫苏言容知道这些个事。这个时候还同意苏言容办诗会。到底还是想看看她在没教养嬷嬷的帮衬下,能做到何种程度。管家能力也是大家贵女不可缺少的一项。 “多少都差不多了,只姗姗不能过来。” “季尚书的嫡女?” “正是呢,说是家里遇着了白事,不好来了。”苏言容没有隐瞒的回答道。 “白事?”罗夫人倒是没听说季府有哪个出了事,苏言容说:“她倒是没说,只想着怕是哪位亲戚吧?” 罗夫人并没有在意,苏家和季家那才真叫拐着八个弯的亲戚呢。 罗夫人又说了些闲话,叫春燕捧了匣子出来,“这是最近京城里最时兴的首饰,我专程叫人给你打了一套出来。” “母亲,您才叫人重新给我做了新衣裳来,这……”罗夫人是嫡母,苏言容下面也有不是同母的弟弟妹妹,弟弟还好说,可妹妹总归是天天见的,就算是庶妹感情不大好,可叔叔家的堂妹见了,怕是回去会和婶母说些什么。毕竟如今当家的罗夫人,这般招眼怕是惹来婶母或是其他人的不满。 罗夫人看出来苏言容在想些什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说:“没叫公中出,用的是我的私房。” “母亲……” “没事儿,到底是你的人生大事,总不能不那么上心。”罗夫人心里还有怨气,说这话的时候未免带出一些来,但苏言容没想那么多,只得接受了罗夫人的好意。 等苏言容回去后,罗夫人脸上才显露出怒容来,揉了几下迎枕,到底是意难平,忍不住出声道:“这对言容可是不公平,不说是嫁到宗室了,如今连是高嫁都是不许的。往后人家再说,不还是说她是勇武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到底总是矮人一头,凭什么?想想都是家里头的嫡女,言容还是嫡长女,哪里就能不一样了。” 罗夫人埋怨起来,不免把在她心中做比较的苏颖拿出来说事,毕竟如果不是苏颖高嫁到侯府的话,罗夫人也不会对着苏家对苏言容亲事的态度那么恼火,这么一对比,难免会有些难以接受。 春燕听着罗夫人越说越不大对劲,连忙出声叫了一声:“太太!” 罗夫人喘了几口气,等气喘匀了。春燕端上一杯茶来,罗夫人摆摆手,春燕只得把茶放在一边来,小声劝说道:“太太,我知道您意难平。可您也只看到如今姑奶奶光鲜得意的一面,可您怎么就忘了先前那几年,姑奶奶落魄灰败的模样了。想想去年年头里,姑奶奶都险些……” 春燕了解罗夫人的症结,说起话来直接讲明了了,“难道您想着叫言容姑娘跟姑奶奶那般的。人家都还说一如侯门深似海呢,奴婢可是觉得言容姑娘那般温和的性子,可是容易叫人看轻一些。” 罗夫人绷着脸,摆摆手不叫春燕继续说了,她懂的春燕的意思。只是到底有些个不甘心罢了。 想着她的生辰上,那些请来的亲戚朋友的都是一股脑的先去恭维苏颖。这也就罢了,家里头不管是老祖宗还是婆婆,明着暗着都是偏着她,把苏家里头的人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 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苏颖嫁得好,身份高人一等罢。 想到这儿,罗夫人就抿抿嘴。对春燕抱怨的说:“你瞧着,上回在我生辰上,旁人劝说的可对她有任何的用处。她可是没听进去。若是她个苏家的外嫁女得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对苏家其他的姑娘们难道还有好处么?她只图着自个光鲜得意了,怎么没想着替苏家着想呢。” 虽然知道屋子里就她们俩,可春燕还是下意识的看看左右,意识到屋子里真的只有她们俩之后,提起来的心还是没放下。 心里想着。太太明明知道姑奶奶在苏家得看重,原先也没见着太太盯着姑奶奶不放。怎么如今就……唉。 这么想着,就低声劝道:“太太。那些个在背后嚼舌根的不过是眼红姑奶奶罢了,以我看着,她们也只敢再背后说说。” 再说您既然知道了,总该是想法子制止,而不是叫她们继续没什么忌惮的继续嚼舌根啊。这句话春燕不好说出来,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若是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那可不大好了,毕竟家里头就属老夫人最疼姑奶奶了。 罗夫人冷哼一声,停止了抱怨,端起茶杯,直接把茶盖放到一边,有些气急败坏的喝了一口茶,缓口气说:“这事儿不和言容说,选秀不是还没过呢。” 春燕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罗夫人还是没放弃,但这种事儿也只有罗夫人自己想通才行。 春燕没说话,罗夫人刚平下的气就又提上来了,这种事儿她作为当家太太也是才知道,那还是偶然才知道的,不然的话,她都有可能一直被瞒着,直到选秀结束了,言容亲事都说定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说不定都会一直被瞒着! 什么叫父母之命,这是哪门子的父母之命! 罗夫人猛地站起来,吓了春燕一大跳,“太太!” “我去找老太太!”罗夫人不信苏夫人不知道这件事,这更让她难以接受。罗夫人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这件事她怎么开口,她可不想在这档口上惹了婆婆和相公不快。 罗夫人拧着眉头坐回去,春燕心提起来都没有放下去。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丫环通报声音:“大太太,老太太跟前的檀香姐姐过来了。” 春燕唬的差点跳起脚来,罗夫人也没想到她正要去找苏夫人,没去成呢,反而是苏夫人就过来找她了。尽管知道这只是个巧合,但这巧合的还真是让人心中一跳。 春燕看了罗夫人一眼,罗夫人冲她点点头,春燕才过去开门,对着苏夫人派来的檀香笑了笑:“檀香姐姐快进来。” 檀香进来冲着罗夫人请过安之后,笑盈盈的说:“大太太,老太太叫您过去一趟呢。” 罗夫人扯出个笑来:“她老人家可说是是什么事了?” “这奴婢也是不清楚。”檀香传完话,不顾罗夫人的挽留,道了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 等檀香离开,罗夫人从她进屋之后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274章 五体投地 等檀香一走,罗夫人从她进屋之后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她先前私下里从抱怨苏言容的事儿她插不上手又到针对起苏颖来,实在是有些不理智了。 没多细想,罗夫人就整整衣裳,不敢耽搁的往上房去。一路上扶着春燕的手,一边在心里想三想四。 罗夫人也不是跟苏颖过不去,想当初她嫁到苏家来的时候,苏颖也才是个小姑娘,因是家里的幺女,又是唯一的嫡女,难免家里上下都格外疼宠些。 当时罗夫人也有了心里准备,毕竟这是婆家,媳妇儿自然是没有家里的姑娘尊贵的,再说她也不好跟个小那么些的小孩子一般计较。 相反着,等到后头苏颖嫁出去,在勇武侯府日子难过时,罗夫人也跟着劝解过。当时还想着到底是在娘家时,被娇宠过头了,料理起后宅之事来,不能得心应手。 为此,罗夫人就吸取了教训,不能把自己的姑娘那般教养,因而对苏言容的教养就严苛些,务必把她教的稳重大气,心里有沟壑。 即便日后嫁到高门去,也不会落个像她姑姑那般叫个家生子出身的妾欺压到头上的地步。 就连罗夫人都没能料到,她那小姑子突然就转了运道,不但翻身做主了,还一胎得了双嫡子,京城里尽还是传他们夫妻琴瑟和鸣的。 这对苏家来说,自然是好事,有傅家这姻亲为臂膀,能使得上力自然是比没力可使来得好。 罗夫人想到这儿。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几个在她跟前敢弄舌的夫人太太,想了想她们的身份,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后,非但没有松开眉头。反而是皱得更紧了。 春燕在一边瞥到罗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吃不准罗夫人可是还在为她刚才抱怨的事儿发愁,可那些事儿到底不能在老太太跟前漏出一二来。 先不说旁的,就是罗夫人知道有人碎嘴却没阻着拦着,老太太知道了,必然是不悦的。 罗夫人可不知她的贴身丫环在担忧什么。她想得远了。那在她跟前秃噜嘴的,丈夫官职是不高,而且她们分明是被当马前卒使的,背后自是有靠山的。 罗夫人可不认为是苏家招了旁人的眼,想着又是在她跟前嚼他们家嫁出去的姑奶奶的话头。分明是冲着苏颖去的,可偏又把苏家给看轻了,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罗夫人左思右想了一路,等到了上房,小丫环殷切的打起了帘子,罗夫人就听到二弟妹胡氏的笑声,心里一紧,她怎么也在? 胡氏一撩眉毛。笑着说:“大嫂可是来了。” 罗夫人向苏夫人请了安,在下首坐下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知您找媳妇儿来所为何事?” 苏夫人看了一眼胡氏,胡氏在心里得意了两分,脸上倒是没露出来,脆生脆气的说:“姑奶奶家的老太太病重了,咱们家的不去看望一二实在是说不过去。我这想到了,就过来请示下老太太了。顺便呀我可正好把慧容做给两个小弟弟的小衣裳捎过去,到底也能算是她这做表姐的一番心意。只到时候小姑子不嫌弃她小侄女的手艺就是了。” 在胡氏说话的时候,罗夫人脸上的笑就僵了下。再等胡氏把事说了,罗夫人就在心里啐了一口,她这个弟妹惯是会投机取巧的,上赶着讨好姑奶奶,也不觉得自己没骨气。 罗夫人心里这么想,等胡氏歇了声,就道:“这些天忙着家里家外的事儿,可是有些疏忽了,多谢弟妹帮着我查漏补缺。原来也只是送了药材去聊表心意,到底那会子傅老太太要静养,咱们也不好贸贸然过去打扰不是。只如今过去也不是不行……” 罗夫人说着看向苏夫人,苏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说:“去一趟也好,不叫人家说起来说咱们家失礼。” 罗夫人作为当家夫人,多少是知道一些有关苏颖和傅母婆媳之间的龌蹉的,但也只是零星知道一些而已,不过苏夫人寻常时总是会流露些情绪出来,明显是不喜傅母的,偏胡氏却是拿这事儿来给她下绊子,罗夫人在心里冷笑。 可没想到苏夫人却是点头同意了,又说:“……先前昀儿和晨儿他们哥俩,为着家里的烦琐事,连百天都没办,到底是委屈了他们了。我这儿捡了些东西,你们去的时候一块儿捎带过去罢。” 这话儿说的,罗夫人和胡氏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那两个小孩子的百天都过去好些时候了,这会子还用这样的理由再去塞东西,实在是够偏心的。 可苏夫人有表示了,她们这做舅妈的就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胡氏抢先开了口:“到底是老太太疼外孙子,我正说呢,先前刚得了块玉,说是大师开过光的,再是灵验不过了,正想着给两个外甥呢。” 罗夫人看不过胡氏那副谄媚的样子,但苏夫人却是高兴,还夸赞了胡氏,罗夫人暗自皱了皱眉,瞟了一眼苏夫人,见苏夫人面上带着笑,心里紧了紧,老太太这是在借着胡氏在敲打她不成? 罗夫人面上无波,中规中矩的说了些话,苏夫人只点了点头,只说乏了,她们就连忙站起身来。 从上房出来,罗夫人冷眼看着胡氏掩饰不住得意的样子,在心里冷哼一声。 胡氏捂着嘴笑了笑:“我这和老太太说这件事前,原本是想和大嫂知会一声的,只我瞧着大嫂最近忙活着家里家外的,难免会有什么疏忽。再者这毕竟有关小姑子,先叫老太太知道,也能显出咱们和和乐乐不是。” 胡氏意有所指的话让罗夫人眉毛一掀,忍不住想开口讽刺,可想到她们还在上房。就把话咽了下去,“那可真是叫弟妹费心费力了。” 罗夫人可不信这件事是胡氏临时起意的,还有那什么玉的,怎么这么巧手里头就有两块?还有若是今日婆婆是想借机敲打她,说不定这里头就是胡氏在中间挑拨的。 罗夫人暗道自己大意了。更是不待见胡氏,只说有管家事务要忙,就带着丫环婆子离开了,留下胡氏不甘的咬牙。 罗夫人心里也是来气,这一次让胡氏得了先机,回到自己屋里。冷静下来之后,才记起来她原本是有事问苏夫人的,结果被胡氏一打岔,她也不好再开口问。喝了口茶,平了平气。还是等到晚上请安时再找机会问吧。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苏言容带着些懊恼的过来,罗夫人一问是怎么回事,苏言容说了,罗夫人一下子被气笑了。 胡氏先前刚才苏夫人那里炫耀了她的女儿慧容给苏颖的两个哥儿做了小衣裳,转头就让慧容去苏言容那边自鸣得意了,她们母女俩可真是,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 在心里冷哼一声后。罗夫人安慰苏言容:“你且不必学她,”那般不就是落了下乘,“心意到了。你姑姑便是能理解的,再说送礼的事儿,我自有安排,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姑姑待人亲切,待我也是好的。”苏言容轻声细语的说道,让罗夫人觉得有些牙疼。现在让她说苏颖的好话,她还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苏言容抬头望了罗夫人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不小心偷听到的有关苏颖的事儿说给罗夫人听,毕竟那一来知道的方式不光彩。二来苏夫人和苏颖哪一个都是她的长辈,在背后编排长辈,也太失礼了。 等苏言容离开,罗夫人就冷哼出声:“吃相未免太难看,也不怕噎着喽!” 不必点名道姓,春燕都明白罗夫人这是说的谁,见罗夫人脸色不好看,便劝道:“太太何必跟二太太计较,横竖她也小打小闹,折腾不出什么来,再说上头到底还有老太太镇着,左右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胡氏是有些小家子气,可她也就那么点心机,若是摊上个心大的,跟长房媳妇争夺管家权,整日里争锋相对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那才叫人真真心烦呢。 罗夫人也是心烦不已,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堆着,再加上苏言容的事儿都快让她把心给操碎了,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春燕这么一劝,罗夫人就叹口气,不再这件事上生闷气了,让春燕把她的私房单子拿出来:“这一回不单老太太把自己私房里的好东西,不要钱般往外掏,便是想着就是老祖宗也是不吝惜的,我这边儿若是拿的不够好看了,可不就得……” 春燕在心里叹口气,这些日子光是为着苏言容的事儿,罗夫人就拿了好些嫁妆里的好东西来,这一次又得出血了。 春燕忍不住道:“怎么这会子才想着送百日的礼去?” 罗夫人抿了抿嘴,她其实在心里觉得,这不过是苏夫人变着法子的给女儿塞好东西,即便是办了百日,能送的也不过如此了。 等傍晚罗夫人去上房给苏夫人请安,苏夫人对檀香说:“不是说隔十日过来一趟便是了,怎的不到十日呢,就过来了?” 苏夫人也没有多端着婆婆款,孙女都到了能出嫁的年纪,还让儿媳妇到她跟前来晨昏定省的。再者,罗夫人到底还是当家夫人,若是一直压着她,在苏家也立不大起来。 想到这个,苏夫人就很是怨念傅母以及去世的傅家老祖宗。想着当年把女儿嫁过去,做太婆婆的就立马摆明车马叫孙媳妇代替儿媳妇管家,虽说得了太婆婆欢心固然是好,毕竟傅奕阳是被这太婆婆养大的,可这可不就得罪了婆婆,要知道这做儿媳妇的可不还是在婆婆手下熬着。 果不尽然,等做太婆婆的一没,做婆婆真面目就露了出来。原先女儿在侯府过的不如意,苏夫人还当是最初嫁过去的时候,戳了傅母这当婆婆的肺呢。 可后来事实证明,苏夫人是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当初刚嫁过去时把婆婆哄高兴了。人家那当婆婆的该下黑手的都已经毫不客气的下了。 苏夫人从苏颖口中得知真相后,真是没少在心里咒骂傅母,等到后来该做的一点都没少做。 苏夫人心里可清楚着呢,傅母瞧不上苏家,觉得苏家门第低。当时苏夫人在心里就冷笑了,也就只能在后宅耍耍威风了。 殊不知,当初老侯爷还在,为着长子傅奕阳求娶清流世家出身的女儿为妻,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如果不是当年傅家对苏家有些个恩情,苏夫人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嫁到侯府去的。 傅母怎么都想不到。就是她向来看不上的苏家——听听她怎么骂苏颖的,‘果然是小门户出身的,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气,让她跌落到庶民的地价上。 这事儿做的隐秘,苏颖知道一些。傅奕阳毫不知情,而且他恐怕也想不到,苏家为了女儿说对着亲家母背后捅刀子,就毫不迟疑的下手捅了。 这其中除了是因为疼爱自家姑娘,另外还是心存愧疚。所以到了苏言容身上,苏家都不愿意再让自家的女儿重蹈覆辙,不求高嫁。 檀香笑着说:“怕是大太太有事儿要请教您呢。”说着去把罗夫人迎了过来。 罗夫人落了座,便有小丫环端了茶来。罗夫人望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盅,杂七杂八的扯了一通,话头就扯到苏言容身上去了。冷不丁就听苏夫人问:“你是言容的亲娘,言容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罗夫人闻言立时愣住了,她正想着转着弯子想从苏夫人这儿问出些什么,可没想到苏夫人自己先提起来了。 可听着苏夫人的话,罗夫人心里可不怎么舒服,她自己的女儿。可却在言容的婚事上说不上话,这都叫什么事! 罗夫人斟酌了下话。假装不知苏家在苏言容选秀这件事上的看法,只道:“只选秀在即。言容的事儿可还不得先瞧瞧上头贵人们的意思,万是没有还没参选呢,就私下里聘嫁的道理。” 这说着说着就露出一些来,苏夫人抬眼看了罗夫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是这么大理不假,不过咱们家的姑娘断是没有去给旁家做妾的道理。” 皇家的尊贵在世人眼中已经是根深蒂固,所以在世人眼中,皇上的嫔妃不算妾。要知道皇宫的一员,外面的公侯命妇诰命哪怕是超品,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得躬身行礼。 可苏夫人虽然没明说,但也是把皇家算进去了的。 苏夫人这算是摆明了下自己的态度,又说道:“我可记得往前忠睿王妃请了几家姑娘,包括咱们家言容去王府时,还没探听清楚呢,你这做娘的就火急火燎的呢。到底你为着言容着想,那可比什么都强。” 罗夫人背都挺直了,当初以为是忠睿王妃私下里相看,她断然是不愿意的,不说别的,但就是忠睿王爷名声在外。 后院里乌怏怏的,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一个婢女出身的都能委任侧妃,这还不算,后头竟还有个下九流出身的庶妃,实在是不像话。 罗夫人觉得她是没看错的,且看看如今忠睿王府的后宅,忠睿王妃竟是不主事了,想来原本就乌怏怏的后院就更乱了。 如此一来,罗夫人断然是不想自家的女儿,就这么着羊送虎口的。 罗夫人没抬头去看苏夫人,只说:“您说的在理,言容是媳妇儿头个孩子,又是几个孩子里头的唯一的女儿,总是想着能叫她过得好不是。” 苏夫人挑挑眉梢,摩挲了下茶盏杯口的纹络,再说话时语气变都没变:“我听着言容在家里头办了诗会,也好,请相近的姑娘家凑到一块儿也能松散松散。” 罗夫人听到“相近的”三个字,不由得攥住了帕子,扯着嘴角露出笑来,附和着苏夫人的话。心里忐忑了片刻,又状似随意的说起最近出门应酬时遇到的新鲜事儿。 “……说来,咱们家可是和钟家来往不多,媳妇儿对那家的事儿也不好多置喙,便想着回来问问您呢。” “钟家?兵部的那个钟家?”见罗夫人应是后,苏夫人皱起眉。先前苏颖过来给罗夫人庆贺生辰时,就提到了这个钟家,不过那都是被她家和姜家的纠葛顺带提起来的。 “怎的遇着钟家的人了?” 罗夫人回道:“可不是在秦家老夫人的寿诞上碰着了,只打了个照面。” 苏夫人“嗤”了一声:“怪不得那钟家继夫人能和李尚书夫人交好呢。”苏夫人讥讽了句,她怎么能想到罗夫人这么拐着弯说是想引到苏颖身上去。就说:“咱们家和那两家子素来来往不多,”说着还看了罗夫人一眼,让罗夫人如坐针毡,“远着便是了。” 罗夫人忙站起身道:“老太太提点的是,媳妇到底是经事少,以后还要您多多教导才是。” 都这么着了。罗夫人原本想说的事儿哪里还好再说出来,图惹苏夫人不快,只能在心里悻悻然的离开了。 等罗夫人一走,苏夫人就叹口气,先前罗夫人说的好听。一切都照着家里和自家老爷的意思,只求着叫苏言容过得好。可实际上呢,心里怕也是不甘,喃喃道:“怎么就生出这种心思了?” 檀香觉得先前罗夫人说“想着叫她过得好不是”那番话时,好似是话里有话。见苏夫人面色没有舒展,只劝道:“大太太往后定是能理解的,横竖都是为着言容姑娘好呢。” 苏夫人斜睨着檀香,叹道:“到底她才是言容的亲娘。见我这做祖母的插手孙女的亲事,面上不说,怕是在心里不满了。说实在的。我也是不愿意插手的,可谁叫你们大老爷,一棍子打不出两个字来,他怕是都没和他媳妇儿商量这件事,不然,大太太可不会忍到今天才来拐着弯的问我。” “这。不会吧?”檀香不大相信。 “不会?怎么不会。”知子莫如母,苏夫人太了解苏颖的嫡亲大哥苏申了。有了亲娘拿主意,就不用问媳妇的意见了。可这毕竟关系到苏言容的亲事。罗夫人这个亲娘被排除在外,算是怎么一回事? 苏夫人想着等苏申过来时,好好问问他。 说起来苏家有关苏言容选秀的表态,苏颖都是早知道的,说起来就有点好笑了,她是从罗夫人那边猜到的。 当初苏言容被忠睿王妃请过去做客,罗夫人就火急火燎的找苏颖打探,话里就稍微暗示了下,苏颖就以为是苏家就是这么个姿态,后来还从苏夫人口中确定了。 所以在平阳侯夫人问起来的时候,苏颖才给她透了底。 也亏得苏颖后来问过苏夫人,不然若是苏家的态度截然不同,那这事儿可不就闹大了。 苏颖不清楚这里头还有这么一遭,她正在和傅奕阳说潘夫人的事:“季家要去杭州奔丧,主事的是他家大少爷,咱们家这边儿,我想着叫个管事跟着去一遭便是了。” 傅奕阳只“嗯”了一声,算是表个态。 苏颖无奈,这算什么表态?从傅奕阳回府来,真是问三句都蹦不出个整句子来。以前就够寡言的了,现在干脆是无言了。 苏颖原本还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旋即福至心灵,侯爷他不会是还害羞着的吧?为着她夸他的那句可爱,不是吧? 苏颖忍着笑,就一个劲的拿事情烦他,想着他总不能就一直“嗯”“啊”,点头摇头下去吧? 可事实证明,苏颖还是小看傅奕阳了,他还真的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不然就绷着一张脸,看她能奈他何。 苏颖都快给跪了,到这儿苏颖也就放弃了,低头喝了两口水润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她今天可真是说了不少话。 结果呢,“敌人”半点事没有,她自己反而是渴的不行。 唉,不是己方太没用,都是敌方太狡猾,不服不行。 PS:更新晚了……   ☆、275章 老僧入定 苏颖低下头喝茶,没看到傅侯爷悄悄的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苏颖连忙抬起头来看他,见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顿时就囧了,这是怎么着了?他刚才还真的只是咳嗽一下? 傅奕阳老神在在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苏颖抿了抿嘴,突然说:“二老爷闹绝食了。” “咳。”饶是再淡定如傅侯爷,也被这句话呛了下,“怎么?” 苏颖扁扁嘴:“大概是胃口不好吧。”一哭二闹三上吊,瞧瞧,这三招傅煦阳用的多好,除了把上吊换成绝食。毕竟他现在就是想上吊,也没有那个基本条件,绝食就成最简单的了。 傅奕阳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这件事。 苏颖在眼皮底下翻了个白眼,她放弃跟高冷无双的傅侯爷说话了,径自起身。 “作甚?” 苏颖在心里呵呵一声,有气无力的说:“时辰不早了,我去洗漱。”您爱咋咋地。 傅奕阳“嗯”了一声,苏颖背对着他,大大翻了个白眼。心里还想着,傅侯爷可真是太不经逗弄了。 事实证明,苏颖还很想的太简单了,傅侯爷不是不经逗弄,而是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太能习惯一本正经了。 想想以前,傅侯爷在床上还和床下面一本正经呢,现在可是好太多了。 等床帏拉上后,苏颖可见识到傅侯爷这一整天憋的话都憋到哪里去了。 傅奕阳哪里会这么快就放过她,揉捏着她的胸前雪白,凑到她耳畔说:“到底是谁可爱了?” 苏颖不知该吐槽到他到现在都还计较着这件事,还是着男人禁不住夸啊。她真的是在夸他,不识货! 苏颖不理他,他就挺住不动了,把苏颖卡住不上不下的。苏颖浑身上下都泛着粉光,就知道傅奕阳是故意的。她明明是不愿意服输的,可他偏偏又慢慢动了两下,苏颖真的受不住了,哼哼着求饶了,傅奕阳才快动几下,搂着她翻来覆去的弄了一回。 苏颖腰酸得不行。不愿意理他,往旁边扭动被他给按住了手脚,明明知道苏颖是个什么意思,却说:“别急,一会儿咱们再来。” 说的好像她是拉住他不放似的。苏颖从鼻子里哼哼出声,“不来了。”明明是带着恼火的,可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像是撒娇。 傅奕阳手还在她身上作怪,咬着她的耳朵:“刚可还说不来了,不也是……” 这人就是个两面派,苏颖恨恨得在他肩膀上磨牙。傅奕阳把她搂到身上,苏颖磨牙的就被他当成了猫挠挠。作怪的手就往下,顺手把腿架到自己的腿上,把腰一挺。慢慢的来了一回。 等后来趴在傅奕阳身上手指头都不能动了,心想着:昨天她没有趁着傅侯爷喝醉后那么乖巧,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对不起她自己了。 傅奕阳搂着她,手还在她滑腻的背上无意识的滑动着,等外头送了水来。等人出去了,他才抱着苏颖过去简单的擦洗一番。只披上睡袍,纽扣都没有系上。就抱上了床。 傅奕阳倒也没再提那句‘夸赞’的话,吃饱喝足了心情总是好的,棉被下还夹着苏颖白生生的长腿,苏颖懒洋洋的调换个舒服的姿势,毫不客气的把傅奕阳当人形枕头。 “潘夫人的死怕是有猫腻。”苏颖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冷不丁的听傅奕阳来了这么一句,顿时睡意去了大半,“怎么一回事?” 傅奕阳安抚得拍着她的背,苏颖拍他胸膛:“你可真是的,大晚上的才和我说起这种事来,我看你是故意的。”说到这儿,又想起先前傅奕阳自打回正院俩,就在那儿装深沉,唬的芦荟她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惹得他不高兴了呢。 “那事儿咱们先岔过不说罢。”傅奕阳捉住苏颖的手啃了一口,苏颖扁扁嘴,“那你说的潘夫人的死有猫腻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她不是染病没的?” 谁知道这种借口里被渲染成什么了,因为女儿的死打击过大,没撑住没了,这理由说出来让人都不好说不信。 “这我可不清楚。”傅奕阳这话儿说的苏颖险些暴起,抬起头来扫过傅奕阳的脸,见他是认真的在说这句话后,顿了顿听他继续往下说。 “在上午我就知道了潘夫人的死讯,报丧的人过来找季尚书了,他过来找我。”傅奕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苏颖自动展开联想,季尚书难道是过来指责傅奕阳的? 想想潘璋,潘如月闯祸的时候,潘璋恨不能没她那么个妹妹,尽管出事那天潘璋还替潘如月背书呢,可实际上他怎么想的,从潘如月死后,他迫不及待写来的“谴责信”就能看出点端倪来。 迁怒么,人之常情。 “然后呢?” 傅奕阳皱起眉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苏颖的长发,“之后遇着忠睿王爷了。” 苏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这是什么走向?怎么走哪里都能碰到忠睿王爷?!就跟先前不管她周围发生什么事,都好像跟陈宛秋脱不了关系一样。 想想看,潘如月和陈宛秋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凑到一起去。她们怎么凑到一起去的?还不是因为忠睿王妃‘心血来潮’的请在选秀女去忠睿王府‘赏花’,才认识的吗? 另外如今忠睿王爷那么时刻‘关注’着侯府,源头是什么,还不是因为陈宛秋!就因为陈家和傅家是姻亲,顺带就关注上了侯府!以及陈宛秋送来的纸条,一下子就好像把她和忠睿王爷还有苏侧妃联系起来了,这坑不坑爹! 傅奕阳对此也是疑惑不解,斟酌了下只说:“他好似知道潘夫人的死讯,所以我才觉得她的去世怕是有什么问题。” 傅奕阳这么说。都还只是保守想法,忠睿王爷表现的好像什么都知道。这很不正常,所以傅奕阳才猜测潘夫人的死不正常。但傅奕阳想不通的是,潘夫人又是怎么招惹上忠睿王爷了?这就很不对劲了。 “有问题?”傅奕阳说的那么简短——从季尚书找来,到和忠睿王爷见面的始末。再到推测出潘夫人的死有问题,就那么一句话就完了——苏颖能联想的也有限,她和傅奕阳倒是有一点想的是差不多的。 对忠睿王爷来说,说好听点,潘夫人绝对风牛马不相及的人物,说难听的点就是蝼蚁。这两者之间。真的很难扯上关联啊。 “难不成潘夫人不是得病去了的?”苏颖更想问的是,到底关忠睿王爷这样的大人物什么事!他到底有什么毛病,自己跑来臭显摆?! 果然是能和陈宛秋凑到一块儿,快快乐乐的玩了一年多的大人物啊。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听季尚书说只是寻常。潘夫人在回杭州的途中就病了,大抵也是在潘氏没了之后。” 苏颖突然就想到,如果潘夫人的死有问题的话,那会不会潘如月的自杀也有问题?想想先前禄小娃的戏言:‘潘如月就是被炮灰的女配,都不用女主动手,自然会有女主的裙下之臣男主或是男配去下手了’。 苏颖被这个想法弄得一激灵,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傅奕阳以为她是被‘阴谋诡计’吓到了,抬起手轻拍她的背。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也只是猜测罢了。” 这话儿是哄小孩的吗?苏颖微微一顿,扯了扯嘴角:“若是这么说,一早你就不该和我说这事儿的。”说着枕在他胸膛上。让他瞧不见自己的脸,“先不说里头到底有没有猫腻,可忠睿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昨儿那是想给平阳侯府和我娘家保媒么?若是想想,倒还能说得通。可今个这事儿又是唱的哪出?” 傅奕阳拍着她的背,说:“你说的对,不该这时候和你说这些个的。这事儿说起来叫人匪夷所思。如今一时半会儿的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等我叫人查查再说罢。” 苏颖愣住了。倒不是为着傅侯爷说他也没有头绪,就是有些错愕他这么干脆利落就‘认错’了。 傅奕阳把她的怔忪看在眼里。说了睡了她还没有睡意,把她搂过来,拿手往下摸:“可还不累?” 苏颖压住他的手,拿眼睛斜他:“到底是谁的错?”这句话倒是把傅奕阳的好胜心给勾上来了,苏颖捏了他手臂一把,把手勾过来枕着,故意打了个哈欠,她可不想再来了,不然明天起来腰非得酸得不行。 傅奕阳没有再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拿下巴磨磨她的头顶,外面晕黄的灯光透过已经换上的薄帐子,撒在床里面。傅奕阳在心里叹口气,像是要把今天累积的烦恼都叹出去,尔后阖上眼睛就要入眠。 怀里的人动了动,紧接着下巴上一热,是妻子抬起脸来亲了他下巴一口。 傅奕阳的嘴角勾了起来,胳膊紧了紧把妻子揽在怀里。莫名想到早上起床时,妻子和他说那句近乎情话的话,心里一动,抬起她的下巴,只在她嘴唇上吮了一会儿,拉了拉被子,让她继续睡。 傅奕阳既然是给苏颖说了这些想不通的事,苏颖不能当做睡了一觉,就把它们抛之脑后了。 可说要是查这件事,苏颖真的没什么头绪,而且也没什么渠道。 等奶娘把孩子抱过来,苏颖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把她的这根‘金手指’给忘了呢。 ——谁见过能变成人的金手指? 【干嘛笑的那么猥琐?】苏颖还没开口说话呢,禄小娃就开口取笑她了,让苏颖嘴角咧了咧:【那不是我以前都是用来形容你的吗?现在学会现学现卖了?】 【我告诉你!】禄小娃滴溜溜的眼睛灵动的转着,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盖盅上,【我又长了一颗牙。】 【噗——】苏颖真的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原来只是一颗小玉米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了。盖盅里是什么?】 这两句话的关联到底在哪里?苏颖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回答他了:【是糖蒸酥酪。还想知道里头都搁了什么吗?让我想想,有核桃,有葡萄干,原本还放了杏仁,我不喜欢就没让他们放。还有——】 【别说了!口水要流出来了。】原本这话只是说说。那么形容,但鉴于禄小娃现在还只是个小贝比,控制能力还没那么好,所以他说着湿哒哒的口水就流出来了。 苏颖一边说着嫌弃他,一边还接过偷笑着的芦荟递过来的湿软的帕子给他擦口水。就抱了那么一会儿,苏颖就觉得腰软背痛的。想到今天早晨过来收拾床褥的媳妇子都是脸红着快步走出去的,苏颖真觉得让傅侯爷做一夜几次郎实在是不大好,最起码是对身体不好哈。 苏颖只得把禄小娃放到软榻上,把盖盅接过来,用银勺子舀了勺酥酪吃。【味道不错。你想尝尝吗?我想着小孩子几个月就能开始吃辅食了?我想想也快了,不过一开始你也不能吃这么复杂不好消化的,你只能吃米糊糊,或许还能加上一点鱼肉和鸡蛋,你想吃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禄小娃受不了了,想瞪苏颖吧,可他软乎乎的,瞪人的时候也软乎乎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还有,你描述的一点都不生动形象。】 苏颖:【……那你别流口水啊。】苏颖故意逗他,把盖盅挪啊挪的。禄小娃的目光就随着盖盅转,口中还逗他:“晨儿想吃这个?可不行,等你再长几颗牙再说哦~”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呃,潘夫人死了,你知道了吧?】 【你是说潘如月的母亲?我不知道,她又不算什么主要人物。我才懒得关注她。】 【你都关注了谁啊?我原本还想让你告诉我潘夫人的死因呢?现在看来我真是对你期待过高,或许我应该遵从这里的养婴儿的传统。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你想吃奶到几岁就吃到几岁,两岁前都只吃奶哦。】苏颖捏住了禄小娃的七寸。禄小娃嗷嗷叫,那可是他短阶段内奋斗的目标! 【你逼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侦探,我又不是万能的。再说潘夫人死了,关你什么事啊?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开心。】禄小娃说完这段,还自鸣得意的说,【这句台词也很经典,我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了,我真是酷炫~】 苏颖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觉得她和禄小娃的代沟不是一般的深,她觉得选择问他,真是个愚蠢的选择。 正僵持着呢,薄荷从外头进来了:“大舅太太和二舅太太要过来探望老太太,只问太太方不方便呢?” 苏颖把盖盅放下来:“大嫂和二嫂?她们怎么想着过来探望老太太?要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下午。” “我方便,叫她们只管过来便是了。”苏颖又问:“二老爷那边情形如何了?还是打算绝食的吗?” 傅煦阳没饿到三顿就老实了,这一次自己闹绝食,难道还能打破之前的记录? “我叫人去问问。”芦荟接了话,苏颖点点头。 禄小娃自鸣得意却没有了欣赏的观众,顿时就蔫吧了。 苏颖‘安慰’他:【虽然没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每日一娱乐还是被娱乐到了,不客气哦。】 禄小娃不理会苏颖的调侃,自怨自艾的说:【唉,有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闹绝食都闹不上。】 他那口气可真可怜了,苏颖都被打动了,她举了举勺子:【要不我叫你尝尝味道?】 【我谢谢你了!】禄小娃脱口而出,然后好像意识到这句话不怎么礼貌,连忙说:【我是说真的,我很想,让我舔一舔就好了!】 真的好可怜啊,苏颖舀了一勺子,顿了顿,让禄小娃眼睁睁的看着,勺子进了苏颖的嘴。 他顿了顿,然后……他毫不客气的哭了,他还是很有优势的。 苏颖不得不哄他,等他把委屈都哭出来了。芦荟那边也问回来了情况。 傅煦阳没能打破他的记录,他自己饿得不行,嚷嚷着要吃的了,这会子已经服帖起来了,不堵住嘴也不叫嚷了。 “怎么回事?”傅煦阳不闹腾了? 芦荟抿了抿嘴角。道:“老爷先前去了一趟正院,和二老爷说了说,二老爷怕是知道悔改了吧?” 这话谁信啊,苏颖似笑非笑的看着芦荟,“这话儿说来哄我的?” 芦荟连忙赔笑,“只老爷呵斥了二老爷。说若是二老爷不好好养伤,就把他送回老家去。二老爷不服气,就说老爷没资格这么做,没资格管教他。之后,老爷就说他是想没资格的。这就去和族长说把二老爷除出宗族,往后二老爷就不用再侯府这般煎熬了。” 芦荟说话又快语气又平,几乎是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这些话就呼呼的喘气。 “嗯?”苏颖正听得入神呢,怎么就没了?“老爷说完这话,二老爷就怎么着了?” “太太!”芦荟把气喘平了,嘟嘴叫了下苏颖。苏颖明知道后来怎么着了,怎么还叫她说啊? “你不说我也知道。二老爷就老实了,是不是?”傅煦阳那个人可就是这样典型的欺软怕硬,而且还容易得寸进尺。谁知道这一次。傅煦阳又过多久就会固态萌发了? 想上一次叫傅煦阳蜗居在上房,可不就是傅奕阳拿他要是不老实呆着,就把他送回老家去威胁他的。这一次,这个理由都不好使了,又把他再不老实,就把他从宗族除名搬出来了。 不过。苏颖想着,但凡傅母还在。后面这一个就不那么容易实现。苏颖微微撇撇嘴,傅煦阳也就再得意这么一阵子吧。 说真的。苏颖还真的懒得理会他。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芦荟一下子被噎住了,她支支吾吾了一阵子,才说:“过去看守着二老爷的婆子里,有个是咱们院里红儿的婶子。” 苏颖继续舀了一勺子酥酪吃,芦荟偷偷松口气。 等下午罗夫人和胡氏过来的时候,苏颖过去把她们迎过来,先去探望了下傅母。 回到正院,丫环们上了茶点来,罗夫人先开了口,只说是苏夫人叫她们过来,一来是探望下傅家老太太,二来是补送给傅昀和傅晨两兄弟百天礼的。 苏颖都有些诧异了,这算是哪门子送礼的理由?要知道傅昀和傅晨的百天都过去了,没听过这百天礼物还能补送的? 她还没说什么呢,胡氏就笑着说:“到底是老太太怕宝贝外孙子委屈着了,姑奶奶你瞧瞧老太太这回给的礼单,上面可都是金贵物件。这倒也就罢了,里头也还有我家慧容给两个哥儿做的小衣裳。” 苏颖微笑着打断胡氏的话,“慧容心灵手巧,我是知道的,她亲手做的小衣裳肯定是极好的。” 胡氏喜欢听苏颖这些客气话,说起慧容来也是喋喋不休,苏颖在她歇口气的功夫里又插了话:“二嫂可是鲜少过来我家,合该尝尝我这儿的茶。若是二嫂子喜欢,等会子我叫芦荟包一包来,回头也叫二哥尝尝。” 胡氏一抚掌,笑道:“你二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平日里除了慧容他们姐弟几个,他可是最疼你了。” 听了这话儿苏颖实在是哭笑不得,她也太能说了。罗夫人在一旁如老僧入定,好似是已经习惯了胡氏开口的无所顾忌。 紫苏端上了几碟点心来,苏颖招呼胡氏吃点心:“是家里边从南边请来的厨子做的特色点心,二嫂子可千万被跟我客气,只管好好尝尝。” 胡氏见苏颖只招呼她,心里挺满意的,吃之前还夸奖了一句:“到底是姑奶奶家,跟寻常人家就是不一般的。” 苏颖只管微笑,没接话茬。趁着胡氏吃点心的空档,苏颖看向坐在一旁的罗夫人,想着要不要把平阳侯府有意和苏家结亲的事儿跟她露个底,毕竟是父母之命嘛。   ☆、276章 棋高一着 结果,这私下里一问,却是问出问题来了。 罗夫人的回答是等选秀结束了再做准备,这可是和苏颖意会的不同啊。 苏颖些许错愕叫罗夫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怎么一个出嫁的姑奶奶都知道,她是苏言容的亲娘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吗? 罗夫人按捺住心里的不满,又听苏颖问:“这可倒是家里的意思?” 苏颖垂下眼帘,比起罗夫人,苏颖还是更倾向于苏夫人的,毕竟真说起来,苏家说话分量更重的,自然还是苏夫人。 罗夫人一噎,她可真不好昧着心说那就是苏家的意思。从昨天和苏夫人的交锋中,她就算是知道了,苏家真就是想让苏言容撂牌子的。 不想让苏颖看出什么端倪来,只笑着把昨天应付苏夫人的说辞拿出来:“没得主子没选,咱们下边就先忙活起来的道理。” 见罗夫人的态度是这样,苏颖就把原本想和她透个底的话给咽下去了,嘴上说着:“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谈话就这么僵持了,人家都没有要再说点什么的意思了,苏颖也就有些悻悻然的结束了谈话。 罗夫人和胡氏又去围观了下傅昀和傅晨两兄弟,胡氏啧啧称道:“瞧,哥儿长得就和姑老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往后定是俊俏非凡的。” 罗夫人嘴角也挂着笑,附和了句,不经意的问:“怎不见你家大姑娘过来,叫我们这做舅母的见见?” 罗夫人这话一出,就是胡氏都忍不住抬头看她。罗夫人似乎觉察到她说这句话有些突兀了。 往前也没有这样的,也是因为之前傅奕阳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偏偏这个女儿是个小妾生的,而这小妾偏是个不安分的,有几分把自己当主子的意思。苏氏被挤得只受得住名分,苏家来人来看她,哪里会特意提起家里边还有那么个庶女。再说苏氏做嫡母的,自己娘家来人了,就算没把庶女叫来认人,也叫人从礼数上挑不出错来。 罗夫人只抿抿嘴角。说出来的话用了一副劝导的语气:“往前她被养在小妾身边倒也罢了,如今是养在你身边的,到底有些不同。她倒也不大,又没了亲生的姨娘,往后能养熟了。日后未免不能成为两个哥儿的助力。” 苏颖没想太多,张了张嘴就要让人去把大姑娘叫过来认认人,胡氏就忙开口了:“我看这回儿还是算了吧,我来得匆忙,可还没好给小姑娘准备见面礼,等会子见了,她喊我一声二舅母,我失了礼数不大紧。可若是叫妹妹难做,那就不大好了不是。” 说完又去埋怨罗夫人:“大嫂可真是,若是先前就有这样的打算。怎的也不提醒我一声。” 胡氏这一通抢白,顿时就让罗夫人有些尴尬了,苏颖笑着说:“二嫂哪里的话,礼轻情意重呢,往后二嫂多疼她一些不就是了。说来倒是我疏忽了,”她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一遭。毕竟在她心里,她的娘家人。可算不上雯玉的舅族。可却忘了,那些个庶生孩子的姨娘。小妾的娘家哪里是府里头正经的亲戚,只嫡母的娘家才能叫他们称一声亲戚的。“我让她过来拜见下舅母,往后可是能多人来疼她呢。” 胡氏似乎没看到罗夫人僵在嘴角的笑容,笑着说:“也罢,等下回我再给备双份礼,到底不能失了这礼数。” 苏颖笑笑没说话,就让人去领雯玉过来。傅晨唧唧歪歪了几声,苏颖捉着他的小手:“许是饿了?” 罗夫人和胡氏就移驾回正厅了,胡氏瞥了一眼罗夫人,诧异道:“大嫂,整日里操心这操心那,这都到了姑奶奶家了,也免不了要跟着操心,实在是辛苦啊。” 罗夫人狠狠得瞪了一眼胡氏,坐下去喝茶。她倒不是故事要给苏颖难堪,只是觉得身为嫡母就该有嫡母的样子,薄待庶女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原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因为那庶女还养在小妾身边罢了。如今那小妾也没了,庶女都养在自个身边了,自然是要笼络过来的,难不成还要为他人做嫁吗? 再说,想想看哪一家的嫡母不都是这般的做派,就算心里不情愿,但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贤良宽厚、一视同仁的姿态来。这般人家见了,才会称赞一句,甭管真心假意的。 罗夫人心里叹气,还想着苏颖到底是在娘家的时候太过于被娇惯了,以至于嫁了人,只碰到个家生子出身的小妾就慌了手脚,还险些让那小妾给爬到头上去。 如今虽说时来运转了,但也是未免太天真了些。虽说那些个在背后嚼舌根的是有眼红的成分在,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苏颖能全和的,哪里还能让人家钻了空子。 罗夫人可不觉得她刚才是突兀了,反倒是能给苏颖提个醒,她可不像胡氏,只上赶着讨好小姑子了,也没见她为此得着什么好处了! 罗夫人这边在心里嗤笑胡氏,那边胡氏还在心里冷笑呢——这种到姑奶奶家里给人添堵的事儿,搁在往常罗夫人怕是不会做的,可如今就跟吃错了药似的,陡然就看小姑子不顺眼了,还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一而再的表现出来,这哪里像是平时的全和太太啊。 胡氏虽然有些摸不清这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但她可真是乐呵呵的想在一边看热闹。大嫂和小姑子斗法,胡氏想都不用想,在苏家最后败下阵来的肯定是大嫂。 没瞧见昨日里婆婆都流露出些许不满了吗? 罗夫人和胡氏面和心不合的坐在正厅里喝茶,雯玉被丫环婆子簇拥着过来了。 胡氏瞧雯玉打扮做派,用帕子擦拭下嘴,嘀咕道:“瞧这做派。只和嫡女无差了。” 声音低,又用帕子捂着,漏出来也就是说给坐到一块儿的罗夫人听的。 罗夫人不由在心里气结,可她又不能表露出来,一来是觉得跟胡氏这样的一般见识。不值当的;二来她们到底是客,没得在主人家里闹出来,丢人丢到外面去。 苏颖平和的笑着招手让雯玉过来,指着罗夫人和胡氏叫雯玉过去见礼。 跟在罗夫人身后的春燕把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胡氏这次没给罗夫人泼冷水,她反而是有些‘借花献佛’的意味。直接把罗夫人拿出来的表礼当成了她们俩的,又把雯玉夸了又夸:“我瞧着,她气度上有几分是像了妹妹,到底是养在了妹妹跟前,气度果然是要不同以往的。” 苏颖暗自挑挑眉。她这娘家二嫂乍一接触起来,会觉得她咋咋呼呼,没个官夫人的端重模样,说起话来直来直去,似乎就没过脑子。可实际上呢,这一番好听话说下来,你能说不喜欢她,但绝对不能说是讨厌她。 说来也是。苏夫人就算是不想让二房媳妇儿压过大房媳妇,也不会随便就给嫡亲的次子娶个没脑子拎不清的媳妇回来。 傅母探望过了,傅昀和傅晨兄弟也围观了。这会子就是大姑娘也给过表礼了,罗夫人和胡氏就起身告辞了。 苏颖把人送到了仪门处,胡氏连声道:“妹妹快别往外送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这般客气的。” 罗夫人也跟着客气了句,由着春燕把她扶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子。胡氏的马车在后头,胡氏眼角扫了罗夫人的马车一眼。抓着苏颖的手倒是有些依依不舍了,说了两句话才上了马车。 苏颖挑眉轻笑。瞧着马车往外动起来,才由着芦荟扶着往回走。 想着胡氏临走时和她说的,罗夫人是为着苏言容的事心烦意乱才有些不同以往。 先不说胡氏为何替罗夫人解释,可她这话儿倒是让苏颖进一步确认了:在有关苏言容的问题上,罗夫人的意见和苏家的意见相左,而她看样子是被扫到台风尾了。 这事儿是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她是被动当了说媒人,可那也不算正当的说媒人。平阳侯夫人那边,她只是透露下苏家的态度,关键的可不在她身上了。 苏颖可真想不通,不免觉得有些郁闷,芦荟还当苏颖还在为先前罗夫人的所作所为闷闷不乐,就把送来的礼单呈上来,笑着说:“老夫人疼爱少爷们,送来的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件。太太可挑几样出来,叫少爷们戴出来喜庆喜庆。到底没有办百日,可是有些委屈少爷们了。” 苏颖不以为意:“他们那么少还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懂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苏颖不怎么在乎这个,再说了当时可真不是什么好时候,家里头乱糟糟的,也不好在那时候热闹热闹。 苏颖都说了一切从简,不办也没什么关系,傅奕阳似乎觉得愧对傅昀和傅晨,从自己的私库里划拉了不少好东西来,给傅昀和傅晨做小金库。 苏颖还打趣“这么小就开始攒老婆本了”,当时禄小娃也在跟前,听到苏颖这么说,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可很让苏颖印象深刻。 【什么老婆本?我可没说要娶老婆!】 【你不打算娶,难道还打算嫁不成?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该托生成女孩子。】苏颖故意逗他,不过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就开始觉得后槽牙开始森森泛疼了!禄小娃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等到日后做出什么‘惊天之举’后,子不教父之过啊,他可别真成了个坑爹货。 禄小娃闷闷不乐:【普天之下,我是独一无二的,这实在是个负担啊负担。】 苏颖可真没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困扰来,他好像很得意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苏颖挑挑眉又听禄小娃故意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啊——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颖实在是懒得理他了。 扯远了,苏颖接过芦荟递过来的礼单,不光苏夫人补送了礼来,就是罗夫人和胡氏也有所表示。 薄荷把苏慧容做给傅昀和傅晨的小衣裳拿过来给苏颖看。苏颖瞧了瞧,针脚还算细密,对她个小姑娘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恰好桂嬷嬷过来,苏颖就跟她感叹道:“慧容也才十岁吧,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 桂嬷嬷凑过来看了看针脚。只说:“太太在慧容姑娘那般年纪,手艺可是比不上慧容姑娘呢。” 苏颖哭笑不得:“嬷嬷心里有数就是了,怎么还说出来,我做姑姑的比不上侄女,实在是过意不去。”她想了想,觉得这其中可能的原因。是因为苏氏是嫡幼女,家里宠着,即便学了做针线,可哪里又会正经做针线的。在家里做姑娘时,也不过是闲的时候。动手做个荷包,香袋……真正动手做衣裳鞋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长辈的寿辰,动手做上一件两件的以表孝心罢了。 苏颖又瞧了一眼那小衣裳,这也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做好的,在心里叹口气,怎么觉得就是娘家两位嫂子的斗法不仅波及到底下孩子身上了,她这外嫁的小姑子都不能幸免了? 桂嬷嬷见苏颖愁眉苦脸的。就问起来,苏颖就把刚才罗夫人和胡氏的所作所为简短的说了。 桂嬷嬷并不以为然,道:“苏家向来注重规矩礼法。”桂嬷嬷顿了下,把中间的一段话给略过去,又说:“到底还有夫人坐镇,哪里会闹出妯娌争权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事儿来。” 苏颖起初还觉得桂嬷嬷这转折太生硬了,又见她言辞闪烁,茫然了下才恍惚过来。傅家可不就是和苏家相对。这家是婆婆支持次子媳妇去和当家大太太争权夺利,关键的还不是暗地里。人家是正大光明的去支持。这一支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人家不光要争夺管家权了。这连爵位都争夺上了。 苏颖暗自撇撇嘴,并没有再这问题上纠结。 “大舅太太是想叫言容姑娘往高门嫁么?”桂嬷嬷显然没有苏颖那般觉得诧异,“说来言容姑娘是嫡长孙女,德容言功都是出挑的,大舅太太有这般的想头倒也无可厚非。只说起二舅太太来,原本胡家不怎么显,只近年来二舅太太的娘家兄弟连连高升,如今可是晋升到杭州知府上了,也难怪二舅太太那么有底气了。” “杭州知府?”苏颖喃喃重复了一遍,这难道就是巧合?前头潘夫人的丈夫刚倒台,后头上来的继任竟是她娘家二嫂的娘家兄弟,这拐弯亲戚。 苏颖支着下巴,胡氏原先对她热忱是热忱,可也没到如今这个地步,难道这里面还真的和侯府有什么关联不成? 先不说这个问题,苏颖眼尾上挑看了絮絮叨叨的桂嬷嬷一眼,难不成是罗夫人觉得地位受到威胁,就想让苏言容来搭一把手? 桂嬷嬷话头并没有停,絮絮叨叨的又把苏颖的大哥与二哥膝下的孩子说了个遍,“说来二舅老爷膝下有两个儿子年纪也只比大姑娘大一两岁呢,其中一个是二舅太太亲生的。” 桂嬷嬷这话儿可就真的意有所指了,苏颖哑然失笑:“雯玉现在才多大,哪里能想的那么远。” 桂嬷嬷可不这么看,道:“说小是小,可一转眼功夫就该相看人家了,哪里会等到过了十岁,多是早早就相看好了,只等着到了岁数就嫁过去了。” 苏颖摇了摇头,道:“先不说我和母亲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单就是嬷嬷你说的人选,即便是二哥的嫡子也不大适合。雯玉到底是老爷的庶长女,虽说有些尴尬,但往后嫁人了,门第自是不会低了。” 就算不是这个理由,苏颖也不想让她的庶女嫁到她娘家去,这算什么了?要来膈应她和她娘家吗? 桂嬷嬷叹口气:“我也就这么一说,太太拿定主意就是了。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总是想着这些婚嫁来去的事情。太太说的,要给芦荟她们几个大丫头找婆家的事儿,我这边儿倒是有人来和我,让我来帮着说项了。” “是哪家?要给谁说的?”苏颖说要给芦荟她们几个找婆家,也只是说说,苏颖就是留她们也顶多再留一两年,不然可都成老姑娘了。 “是说给薄荷的。是哪家太太也知道。”桂嬷嬷失笑,小小卖了个关子,苏颖“哦”了一声,问:“是哪个?” “是芦荟一家,说的是他家的小子。” “芦荟的哥哥?”苏颖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呢?在我跟前做姐妹没做够,还要娶回家里做嫂子,我怎么就没听芦荟在我跟前露出些来?” 桂嬷嬷也跟着笑了:“芦荟是个姑娘家,哪里好替她哥哥开这个口。总归是芦荟的老娘找到我这儿来了,是有这么个意思,让我跟太太露个嘴风。” 苏颖笑道:“这事儿光是我同意了可不行。到底还得薄荷点头才行。”芦荟的哥哥苏颖见过,挺机灵能干的一个小伙子,原先给苏颖办过事,傅奕阳见他机灵,就点了他到跟前。如今跟着大管家办事呢。后来苏颖也叫他办过几回事,看得出来是个踏实能干的。 可这亲事又不是说人能不能干就行的,到底还得当事人同意才行。 桂嬷嬷点头称是,笑着说:“她们几个都是再出挑不过的了,如果我还有没娶亲的儿子,定是老早就过来求一个了。” 苏颖心里也有些得意,到底芦荟她们几个都是从她身边出去的,“赶明儿我问问她们。是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即便是侯府里头找不着合适的,我问问老爷便是。” “有太太这句话。就是她们的福分喽。” 这边儿,苏颖和桂嬷嬷谈起罗夫人和胡氏,那边胡氏和罗夫人到了苏家,到了仪门下了车,一路往苏夫人的上房过去。 胡氏直接问罗夫人:“可不知先前大嫂和妹妹偷偷瞒着我说了些什么?我瞧着妹妹的脸色可是有些不自在。” 罗夫人真是没想到胡氏脸皮会这么厚,你都说了是瞒着你。那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啊,那你还问个什么问?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苏颖脸色有些不自在啊?! 罗夫人讶然的瞧向胡氏。胡氏不以为意,继续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可是不好说给我知道?这也难怪。到底大嫂当家,说起话来分量自然是比我重的。不说也罢,正好我也只是好奇些罢了。” 罗夫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甩甩了袖子道:“可是有什么不能和弟妹你说的,照你说的,好似我和妹妹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说来也不过是妹妹关心言容,问一问我这做母亲的罢。” 胡氏“哦”了一声,笑道:“那这么说来,我瞧见妹妹脸色有些不自在,还是我看错了?” 罗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可不就是你看错了。” 胡氏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会子罗夫人可记起来之前苏颖有被她的提议弄的不自在的时候了,当时怎么就还没觉察到呢。 想到这里,胡氏就带着歉意的说:“这一次算是我欠了大嫂一次,等下回再见着了妹妹家的大姑娘,我再出一份表礼好了,我只想着妹妹可别为此难做才好。” 罗夫人愠怒得瞪着嬉皮笑脸的胡氏,很快就收回来,微笑着说:“弟妹可是把妹妹想的有些左性子了,她向来脾气好,有气度,哪里还会为着这么点小事儿就心里不舒坦。” 罗夫人本来是想将住胡氏的,哪想到胡氏听了这话儿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听大嫂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到底我不像大嫂那般和妹妹关系亲密。” 罗夫人不敌胡氏脸皮厚,在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语下败下阵来,紧了紧脸皮,就不再搭理胡氏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胡氏这样的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是来劲,真是一根恶心人够呛的搅屎棍! 胡氏眼中的讥诮一闪而过,叫着“大嫂,慢着走”,快走了两步就跟上了罗夫人往婆婆的院子走去。   ☆、277章 心细如发 到了苏夫人这边,罗夫人只说了些话,就借口还有家务事要管,就起身告了恼。 隐约还听到了胡氏兴致勃勃的夸奖傅昀和傅晨两兄弟的话,在心里啐了一口,马屁精! 胡氏这夸奖的话还真是由衷的,她娘家兄弟写信过来,提起来要叫她跟小姑子打好关系,隐晦的说了这次晋升和姑老爷有些许关系。 娘家兄弟得用,胡氏自然开心,再说跟姑奶奶交好也是利大于弊,说几句奉承话又不会少块肉。哪像她那大嫂,叫她说几句好话就跟要把她怎么着似的,德行! 苏夫人乐意听胡氏说苏颖一家子的事儿,感叹道:“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儿,转眼不见就跟变换了人似的。” “可不是呢,我瞧着妹妹把起两个孩子来都是像模像样的,两个哥儿被她养的白白胖胖,关键是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灵动着呢,往后肯定是聪慧有加,像姑老爷一般前程锦绣呢。”胡氏好话如流水般的往外说,把苏夫人逗得合不拢嘴,胡氏这才起身道了恼,苏夫人点点头,回头叫檀香开了箱子,把原先预备下的东西一分为二,分别给罗夫人和胡氏送去了。 “那赤金坠的如意金锁,每人都给一个,另外言容和慧容那儿再添一只镶红珊瑚的如意金簪罢。”苏夫人这般吩咐檀香,苏夫人的孙女当中,只有言容和慧容是嫡子嫡女,苏夫人往日里偏疼苏言容一些,其中有苏言容是嫡长孙女的缘故外,也有苏言容小时候曾被养在她身边一段时间的缘故。 后边。也就被罗夫人以婆婆不但要教养小姑子还要操心孙女,未免太辛苦了,孝顺的苏申就把苏言容抱了回去,让罗夫人亲自养着。 苏夫人想来,觉得她这大儿媳妇未免想太多。她跟前还有幼女,把孙女抱过去养一段时间也不过是图个新鲜,怎的被她这一紧张,好像她这做婆婆的还要把孙女抢过来养一般。 从那之后,苏夫人再没提过把哪一个孙子孙女抱到身边来养了,即便后来苏颖都出嫁了。她就是觉得膝下孤单,也没有再起过这念头了。 如今当儿子的又给她出了个难题,苏夫人没料错,关于苏言容的事,苏申还真就没和罗夫人商量过。 刚想着呢。檀香就过来说宋平家的过来了,她先前跟着罗夫人和胡氏压车去了勇武侯府。“叫她过来。” 宋平家的低眉顺眼的过来了,苏夫人问她:“姑奶奶可是叫你带话过来?” 宋平家的恭顺把手边的信递给苏夫人,然后就退下去了。 苏夫人失笑:“可还真有什么要紧事儿,这么郑重其事的?” 苏夫人打开信封,瞧见苏颖写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过了会儿才舒展开来。 檀香端了茶过来。见此道:“可是出什么事了?竟叫夫人您愁眉不展的。” 苏颖在给苏夫人的信中略微提了下平阳侯府想和苏家结亲的事儿,苏夫人可是不解了,苏家和平阳侯府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还不如平阳侯夫人和苏颖来的有交情,怎就看上了苏言容。 苏夫人略一想,觉得只怕是这段时间以来,罗夫人带着苏言容出去交际的时候,跟平阳侯夫人打过照面。 苏夫人想着罗夫人那么热忱的支持苏言容办赏花会的,怕里头也有这样的原因。现在也不好再和罗夫人计较那么多了。苏夫人打开信再看了一遍,不由得挑眉。原是罗夫人在苏颖跟前也是这么个姿态。 苏夫人气结,不知是气罗夫人的冥顽不灵。还是气苏申这当人家相公的食古不化,她昨个明明就跟他说过了,可他回头怕是没跟他媳妇说,可真是! 这原本倒是叫人纠结的一件事,可跟其他苏颖说起来其他事儿相比,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苏夫人显然也没预料到潘夫人的死竟和忠睿王爷有所牵连了,她抬起头来问檀香:“我可记得二太太娘家兄弟刚升任了杭州知府,可是?” 檀香回道:“可不是呢,二太太可是高兴坏了,赏了底下人好些个大钱呢。” 苏夫人抿了抿嘴角,这事儿还真不好叫胡氏知道。 苏颖在信里也只是大概描述了下,只隐晦提了一两句,让苏夫人帮忙负责查一下。 傅奕阳和苏颖都是一头雾水,更遑论是苏夫人了,就是潘如月和潘夫人曾经作出来的事,如果不是苏颖主动说起来,苏夫人都不知道。 可苏颖提起来才没几日,潘夫人转眼就没了,竟然还没的可能不光明,叫苏夫人都觉得有些头疼了。 苏颖没人手不知何处下手查,禄小娃那个吃货根本就指望不上,苏颖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求助下娘家了。 这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罗夫人和胡氏过来,苏夫人还派遣了自己这边的管事媳妇过来压车,因而苏颖就写了封过来。 苏夫人在心里叹口气,把信放下端起茶杯,用茶盖撇着茶碗里的浮沫。这事儿她就通过苏颖的信还有先前的几句话知道那么些只言片语,但前任杭州知府的事儿苏夫人倒是知道那么一些,苏文政可不像是苏申那么古板,往常苏夫人还能出入苏文政的书房呢。 苏夫人转头一想,难不成那前任知府倒台,里头竟还有姑爷参与不成? 苏夫人想想觉得这不大可能,若只除了潘家那寡廉鲜耻的姑娘,不至于和整个潘家都过不去。再说往时还听自家老爷说起来,季尚书为着他家姑老爷的事忙前忙后的,就是连勇武侯府也被拖着说情的。 说来那潘家夫人还是她家姑娘太婆婆的娘家侄女,说到底还是拐弯亲戚。 苏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有哪里说不通,心里想着等苏文政回来和他说一说,看他可是知道些什么。 苏夫人啜了一口茶。沉吟了下对檀香说:“去问问言容办诗会都请了哪家子的姑娘?” “是。”檀香虽然还有些不解,但仍旧是领命去了。 苏言容那边,她不解的问檀木:“怎的祖母给下这些东西?” 檀木笑着说:“几个姑娘都有的,姑娘只管收下便是了。” 苏言容羞涩的笑了笑:“长者赐不敢辞,难为祖母想着我。我很喜欢呢。” 檀木笑着说:“姑娘喜欢就好。” 等到檀木从苏言容的屋子里出来,正巧碰上了去二房那边送东西的檀珠,檀珠手上一翻,直接给檀木看她手指上的金戒子。 檀木瞧着,纳罕道:“这成色可是很不错的了。” 檀珠也跟着咂舌:“可不是呢,是慧容姑娘赏下来的。到底我也只是跑跑腿的功夫。你呢?” 檀木把塞到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我可没你那边的那么大方,只几个麻团,里头夹了豆沙馅,我大方一回儿,分你一个罢。” 檀珠可不客气的捏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麻团,皮炸的金黄,上头撒了密密麻麻的白芝麻,咬上去又酥又香。“虽说慧容姑娘那边手缝比往常松了,可到底咱们家不兴这个。” 檀木翻了个白眼,推了檀珠一把:“得了吧,我瞧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若是不喜欢这金戒子。倒不如便宜了我。” 檀珠一口把剩下的麻团塞到嘴里,一边把手往袖子里藏起来,叫檀木笑着啐了她一口。 “到底是二太太娘家兄弟高升了。这精气神都好似大不一样了。”檀珠和檀木往上房走,檀珠撇撇嘴说道,“先前慧容姑娘问我大家都得了些什么,我说只她和言容姑娘独得了一只如意金簪,她好似不大高兴呢。” “言容姑娘倒是没问我这些个,到底慧容姑娘年纪小些罢。”檀木这么说着。檀珠瞧了眼手指头上戴的金戒子,想了想还是把它塞到袖子里。听了檀木的话说:“我可是瞧着慧容姑娘稳重了些,瞧着先前不还是给姑奶奶家的哥儿们做了小衣裳吗?可是难见的。” 檀木嘟囔了句:“也不知是不是她亲手缝制的。” 被檀珠说稳重了些的苏慧容对苏夫人给下来的镶红珊瑚的如意金簪爱不释手。可一想到苏言容也有支一样的,顿时就瘪了嘴:“去母亲那儿。” 胡氏好笑着安慰她:“到底她就是要参加选秀了,你祖母才也多给了她。” “我可是觉得祖母给我们这些个,可是为着姑妈,她才是沾了我和姑妈的光。”苏慧容不服气的说,“谁不知道祖母最疼的就是姑妈了,往后我若是也嫁到侯府去,祖母可会是变成最疼我?” 胡氏哭笑不得,戳了戳苏慧容的额头:“你这妮子,浑说什么呢。说这话你都不觉得害臊,你祖母疼你姑妈,还不是就你姑妈那一辈的就只那么一个嫡女,自然是金贵。” 苏慧容撅着嘴,胡氏拿她没法子,最后给了她一对丁香花赤金耳钉才叫她阴转晴了。 回头和自己的奶娘叹气道:“这丫头,才说她长进了些,哪想到还这么跟言容较劲。” 她奶娘笑着说:“到底家里只有她们俩是嫡姑娘,相互别着劲倒也是正常,等姑娘再大些自然而然就想通了,到那时候就好了。” 胡氏叹口气道:“但愿吧,我可不想着等她日后吃苦了才想着长进了。” 胡氏的奶娘瞄了她一眼,总觉得胡氏这话意有所指,不过她也不好说出来,就干巴巴的笑了笑。 苏慧容心满意足得带着胡氏给的丁香花赤金耳钉回到自己的院子,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对她的丫环翠羽抱怨:“明明这回儿我能去侯府见姑妈的,偏偏言容不去,可叫我们俩都去不成,真是的。” 翠羽劝道:“言容姑娘正忙着筹备诗会呢,到底是没空闲。” “诗会?她可是有闲情逸致。”苏慧容扁扁嘴,眼神闪烁了下,“可知道是什么时候办?” “这倒是不知,要不奴婢去问问?” 苏慧容点了点头。叫翠羽快去。 上房,苏夫人听檀香回禀,“原本季尚书家的姑娘也在邀请名单上,只季姑娘回绝了。” 可不是么,家里头嫁出去的姑奶奶没了。也不好就这么出门作乐的。苏夫人突然问:“没请陈家的那位姑娘?” 檀香抬起眼皮来,道:“姑娘到底还是能分清好坏的,不说旁的,只说那陈家的姑娘无缘无故的就跑上门来,惹得姑奶奶不快。再说,大姑娘和陈家的那姑娘也只有点头之交罢。” 罗夫人寿辰那天。陈宛秋可不是很低调的闯进来,另外这家里还没什么事儿能瞒得住苏夫人。 单不说檀香说的这些个,只苏颖言语里露出来的,以及外头那些个传言,就让苏夫人觉得这姑娘以及陈家都得敬而远之了。 “她不请那陈姑娘是对的。”苏夫人也只是随口一说,见苏家没去招惹陈宛秋就罢了,想着以往有关那些陈家的传言,不由得调侃道,“这几日倒是没听到他家还有什么传言出来,可连个下饭的嚼头都没了。” 陈家以及陈宛秋那些事竟成了苏夫人茶余饭后消食的话题,也不知道陈宛秋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感想。 不过苏夫人这点可是说错了。最近陈宛秋身边又有流言缠身,只是没传的那么快那么广而已。 苏颖先知道了,还是从陈宛凝嘴里亲口得知。 听了陈宛凝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近缠着陈宛秋的传言。苏颖不由得挑了挑眉,这次总算是玩了点新花样。 “灾星?”苏颖玩味得重复了这两个字。 为什么说是新花样,毕竟先前那几条可都是把陈宛秋尽可能的往高处捧,捧得越高越好,怎么玄幻怎么来,什么命格贵不可言。什么半凤命,最后连仙女下凡都出来了。 如今好了。现在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弄来一个‘灾星’。真不知道这次弄出这‘灾星’传言的人。是不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了? 谁说捧人就是好的,没听过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吗? 苏颖瞄了眼陈宛凝,蹙着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宛凝苦笑道:“大嫂心细如发,定是能看出其中端倪来。” 苏颖嘴角抽了抽,心说原本她还只是怀疑一下,现在好了陈宛凝这根本就是不打自招,真没见过夸人还带招供的。 “舅夫人做的?”苏颖有点牙疼的问,陈宛凝点了点头:“是母亲做的。” 苏颖舔了舔嘴角,疑惑道:“我可是有些不明白了,舅夫人这是为何?想来对陈宛秋来说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这样的传闻怕是会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宛凝嘴苦心更苦:“大嫂你不懂,总得要做点什么,就算这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陈宛凝顿了顿,又说:“这几天陈宛秋竟是安生了下来,不再想着出门去到处乱折腾了。还有她竟也能安下心来去教养嬷嬷那儿学规矩了,也不知她自己知不知道这条传言了。” “学规矩?”苏颖错愕不已,她宁可相信陈宛秋又去找忠睿王爷试图再续前缘,也没法相信像陈宛秋那样痛恨规矩礼法的人老老实实地去学规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么? 陈宛凝讥讽道:“大嫂可是不知道她竟是进宫觐见了皇上,虽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后来父亲从宫里得出话来,只说陈宛秋教养规矩不过关,”说到这儿的时候,陈宛凝脸上讥讽更甚,苏颖对此不置可否,继续听陈宛凝往下说,“父亲难得的发了火,只叫陈宛秋临时抱佛脚也好,临阵磨枪也罢,叫她静下心来好好跟教养嬷嬷学规矩,免得到时候连选秀的初选都过不了,要是那样的话,可实在不好看了。” 陈宛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表示了她的轻蔑,也不知道是针对陈远良的担忧,还是针对陈宛秋本人的。 见苏颖望过来,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陈宛凝心里清楚,陈宛秋根本就等不到参加选秀了,现在再去学什么规矩都是白费的。 “就为这?”苏颖觉得这可不像是陈宛秋的行事风格啊,她不是应该抗争到底吗? “谁能清楚她是怎么想的。整日里鬼鬼祟祟的。”陈宛凝说起陈宛秋来就是满腔怨气,可不能从她嘴里听出一句不含贬义的话,就是中规中矩的话都没有。 苏颖干脆把帕子放下,帕子里还有吃了一口的酥卷,她等着陈宛凝停顿的时候问她:“倒是不先说她现在如何了。前几日她出门,车夫被杀,她却是安然无恙的回陈家去了,这件事你们可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哪里还有空档查这件事,”陈宛凝愤愤的说,“原本母亲是想查的。只查到了她去见了忠睿王爷,从忠睿王府出来后,母亲再过去跟着的人也没了踪影……” 陈宛秋越说越小声,期间还瞄了苏颖一眼,见苏颖也没有要发表什么意见的意思。就继续往下说,“车夫没了,陈宛秋什么都不肯说,有父亲在一旁担保,母亲哪里还能问出什么来。这件事儿本来是想细细查的,可哪想到刚过一天,陈宛秋就又翻腾出大浪花了,竟是跑到了皇宫里头见皇上去了。到底母亲还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适才先前的事儿就只能暂时搁下了。” 苏颖恍然大悟,原来戴夫人跟着陈宛秋的人也被灭口了。苏颖有些庆幸。她叫过去跟着陈宛秋的家丁是个实在人,叫他跟过去查查陈宛秋去哪里了,他就真的只跟到陈宛秋到忠睿王府,然后就颠颠的过来‘报喜’了。 这实诚真是有可能救了他的小命。 不过,戴夫人对陈宛凝还真是知无不言啊。 苏颖把手上吃剩下的酥卷填到嘴里,陈宛凝盯着她看。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坚持把酥卷细细嚼烂了咽下去。喝了口茶。 “听你的意思,你们连陈宛秋入宫找皇上所为何事。也是没弄清楚?” 苏颖真觉得只要忠睿王爷掺合上了,事情好像总是一团乱麻,而且这位就是个不安调理出牌的主儿。 瞧瞧忠睿王爷最近都搞出什么来了,先是去做中间人,把陈宛秋引过去见皇上;再去做媒人,平阳侯到底是有多大的面子,才能请动忠睿王爷去保媒;最后就是逗弄傅奕阳,还半遮半掩的搞得那么戏剧化,仿佛自己就是那幕后*oss。 不过,忠睿王爷成功了!他成功的把自己烘托出神秘了,他们这一边对忠睿王爷所知甚少,更不用说忠睿王爷背后还站着最大的*oss,傅侯爷的顶头上司,皇上他老人家。 “难不成大嫂竟是知道些什么的?”陈宛凝没回答苏颖的问题,算是默认了,反而是反问起苏颖来。 苏颖回过神来,抿了抿嘴角:“我若是知道,何必再问你。” 陈宛凝盯着苏颖,最后失望的低下头。苏颖心想,她到底是哪里表现的好像真的能够力挽狂澜的印象啊,难道是因为她的‘心细如发’? 似乎是看出了苏颖的疑惑,陈宛凝解释说:“只觉得大嫂好似对陈宛秋很在意的样子,再说你和大表哥到底不像是我和母亲,在后宅里缩手缩脚,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陈宛凝都这么说了,苏颖还真的不好再在她所谓的‘小打小闹’上泼冷水了——既然陈宛秋在陈宛凝的预想里,就快要让她见不着了,那就没必要再搞什么灾星不灾星的出来。 她其实挺擅长做这个的,说实话。 陈宛凝又带着那么一点期待看过来,看得苏颖都觉得压力好大。她想了想说:“舅夫人这么说,怕是有作用的,到底比起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仙女下凡的,灾星这样的说法更是叫人更容易相信的。毕竟前面那些个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的,只这灾星,如今瞧着她身边那些个事儿,这名声很容易就能落实了。” 其实这样还挺好的,不过也有可能没等灾星的名声落实,陈宛秋自己就玩完了。   ☆、278章 敢作敢当 苏颖说这话,她自己都在心里嘀咕呢,更何况是知道事故走向的陈宛凝呢。 所以苏颖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从陈宛凝一脸苦涩上就能看出来了。 陈宛凝真是有苦难言,除了戴夫人相信她,她要是真跟别的人说她知道的那些,绝对会被当成鬼祟抓起来送上火堆。 “我如今这些个话,也只能和大嫂说说了。”陈宛凝一边说着一边眼睛都红了,她现在都恨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知道了往后的事。既老天叫她因缘际会的知晓了未来,怎么就没教会她挽救的法子,反而是让她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糟糟的一点能量都使不上。 若是不知情,这会子也就能跟陈夫人似的,忙着家长里短。就算是日后陈家真的跟着倒了,她跟陈夫人的日子也断然不会苦到哪里去。 毕竟能让她吃苦爬不起来的傅母如今都已经是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了,还有傅煦阳,把自己作到摔断了腿,再没有往日里的风采。 苏颖一时无言。 陈宛凝用帕子擦拭了下眼泪,勉强说道:“母亲还叫我对大嫂赔个不是,毕竟上回的事情不大好说出口。” 苏颖看不过去陈宛凝这么低声下气的,开口打断她的话:“那并没有什么,当时我也有些反应过激了。我听说你娘家大哥和大嫂一家外放到永州去了?” 陈宛凝现在可能是真的把苏颖当“知心姐姐”了,对苏颖的问话那可真是知无不言,点头说:“是我母亲的主意,我外祖父在其中帮忙斡旋。才谋了个外放的职缺。” 苏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陈宛凝眼睛亮了下,最起码她大哥一家不一样了。 想想陈宛凝都还觉得讽刺,她大哥还是因为陈宛秋的缘故才得了那么个五品的虚衔! 陈宛凝黯然的离开了,芦荟皱着眉劝苏颖:“太太。您明知那陈家分明就是一滩浑水,太太又何必去趟?” 苏颖被芦荟问的一怔,她哪里去趟浑水了,她分明就是站在污池塘旁边,见缝插针的就往里头投石子而已啊。委屈的对芦荟说:“你可真冤枉我了。” 芦荟可没被苏颖的话骗到,她把陈宛凝刚才用过的茶具收起来:“三太太可是三番两次为着陈家的事儿来烦扰太太您了。这您可怎么说啊?” 苏颖真是拿芦荟这丫头无可奈何,想了想说:“她不过是求个心安,她心里不知道多清楚呢。”她一挑眉,又说:“信不信,陈家发生的事儿二太太都是两眼一抹黑呢。” 陈宛凝还真把自己当老妈子了。把陈夫人护得滴水不漏的,等哪天陈家真的出了什么事,说不定陈夫人还后知后觉的想: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我可不跟太太赌呢,我听太太的就是。”芦荟这话儿让苏颖哑然,又听芦荟说:“再说便是二太太那般的,也不是轻易就能扶起来的。” 说话要不要这么毒?尽管芦荟说的是实话,想想以前傅母也想把陈夫人扶起来跟苏颖打擂台,可结果呢。就算是有傅母的加成,陈夫人可不还是没立起来,有时候还来一次无差别攻击。 苏颖回想起傅母被陈夫人的话噎的脸色僵持的场面。就觉得挺乐呵的。 “你这丫头的嘴是越来越利了,”苏颖象征性的说了芦荟一句,想起来桂嬷嬷说的就问她,“先前桂嬷嬷和我说了下薄荷的事儿,”她说着就见到芦荟脸红了起来,“我这边儿不说什么。到底你还得去探探薄荷的意思才行。” “太太!”芦荟慌忙解释,“薄荷没有和我哥哥私相授受。只先前叫我哥哥去给薄荷家送东西的时候,碰到了。” “那不是这几天的事吗?”苏颖眼见着芦荟手忙脚乱的故意说道。等芦荟慌里慌忙的解释,着急的都要掉眼泪才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苏颖瞧着芦荟默默的松口气,又开口说:“且不说薄荷,就是你自个呢?可是想着找个什么样的?我记得上回你说不要读书人是吧?” 芦荟这下子脸红的都要冒烟了,跺了跺脚端起托盘说:“我去重新倒茶来。”就逃也似的掀开帘子出去了,差点和领着管事媳妇的白芷撞了个正着。 芦荟连忙放慢脚步,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太太在里头呢”就快步绕过去了,留下白芷一头雾水:这是怎么的了?跟后面有人追似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颖是从陈宛凝嘴里得知了陈宛秋的近况,那时时监视着的陈宛秋的忠睿王爷,在‘事发’第一时间就知晓了,只是最近两天他乐于给自己找些事儿做,就暂时把陈宛秋的事放那么一放。 可忠睿王爷这放那么一放,并没有给陈宛秋带来喘息的空间。陈宛秋到底还是年纪小,往日里顺风顺水的——不但借助外挂空间赚足了银子,盖了温泉庄子,又开了日进斗金的胭脂铺子和酒楼;就是同为穿越女的清婉也被她利用完了就丢,没法跟她添堵了;最重要的是,左手忠睿王爷,右手皇上,左拥右抱的好不快哉——如今一连串的挫折,已经深深打击了陈宛秋的自信心。 这也还不算,陈宛秋性命堪忧,上一次出忠睿王府被蒙面人追杀已经险些吓破了陈宛秋的胆。 如果说再上一次被下毒时,陈宛秋还能升起立刻回击的念头,但现在接二连三的“意外”,被下毒、被追杀以及险些被毁容,陈宛秋意识到已经不能靠忠睿王爷。 陈宛秋觉察到是她和忠睿王爷‘谈判’时惹恼了忠睿王爷,不管是因为她提到了苏侧妃,戳到了忠睿王爷的痛处,还是因为她把苏颖和苏侧妃相提并论。又或者其他原因的,忠睿王爷是得到了她给的‘好处’,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宛秋都能觉察到监视着她的人少了很多,陈宛秋痛恨忠睿王爷翻脸不认人,可现在并不是找忠睿王爷算账的时候。 陈宛秋不愿意承认。在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的保留,她不愿意就这么和忠睿王爷反目成仇,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陈宛秋心情复杂,决定按兵不动。 她相信没有谁能躲得过长寿的蛊惑,皇上一旦信了她编的故事。最主要的是她送上去延年益寿的宝物,那现在所有的困境都不成问题了。往后的事儿,等先过了这一关再徐徐图之。 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陈宛秋暂时把她浑身的刺收起来,不再‘叛逆’着想出门看外面的世界。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陈家,还主动去学规矩了。 因着这花了好大力气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当初请来是教陈宛菡和陈宛秋的。 可陈宛秋对陈宛菡观感一般般,因而对陈宛菡的示好爱理不理,摆明了不愿意和陈宛菡‘同流合污’。 陈宛菡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陈宛秋了,乍一见陈宛秋只觉得特别的陌生。 见陈宛秋穿着雪青比甲外罩,浅绿中衣,下穿白色长裙。陡然想起来陈宛秋的姨娘前几日才刚没了,只当陈宛秋是因为邱姨娘的死心情郁结。 想了想到了陈宛秋身边,劝说道:“秋姐姐快别伤心了。邱姨娘在天之灵,也是愿意秋姐姐欢欢喜喜的。” 陈宛菡说过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妥,到底邱姨娘只是陈宛秋的姨娘,算不上正经主子,规矩礼法上哪有给个姨娘守孝的。 想到这里。陈宛菡就不好再继续这个话头了。 可看在陈宛秋眼里就变了样子,她和陈宛菡虽说是堂姐妹。按理说该是比较亲密的,但谁让人家是嫡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 以前陈宛菡可不都是处处以陈宛凝马首是瞻,怎么现在陈宛凝不在,她就露出‘真面目’了?还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她的出身吗? 陈宛秋在心里冷笑,陈宛秋是庶出,可陈宛菡又高贵到哪里去。陈家的爵位是在陈远良身上,陈宛秋还能说自己是公侯千金,可陈宛菡的父亲身上可没有爵位,也不过是有个从四品的官衔而已。 陈宛秋心里不快,又不想跟陈宛菡一般见识,正巧教养嬷嬷过来了,算是把刚才这一页揭了过去。 教养嬷嬷许是得了上面人的吩咐,对陈宛秋原先的消极怠工、甚至是一次不来往后就没再来过不闻不问,让陈宛菡去一边儿,自有她身后跟过来的丫环去看着。 教养嬷嬷如今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陈宛秋身上,陈宛秋虽然心中不忿这古代繁琐的规矩礼仪,但她自尊心强,很不愿意让别人挑她的刺。 教养嬷嬷态度严苛,原先陈宛秋就是忍受不了这样严厉的教养嬷嬷,另外她也看不惯教养嬷嬷看碟下菜的态度——明明从出身上来说,她自认是要比身为二房嫡女的陈宛菡要高一筹的,可教养嬷嬷却是区别待遇。后来陈宛秋又听说了,这位教养嬷嬷原先是不愿意教授庶出姑娘的,如果不是看在戴夫人的面子上,都未必愿意教她。这个说法让陈宛秋气的要死,她不愿意教,本姑娘还不屑学呢——再加上陈宛秋业务繁忙,抽不出空来,索性就干脆不来了。 现在,陈宛秋又觉察到教养嬷嬷态度的改变,在心里想了下原因,立马就不屑的笑了。 看来这教养嬷嬷是知道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认为她往后很有可能是一飞冲天了,所以就不拿原先那种带着点轻视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陈宛秋暗自撇撇嘴,不就是宫里女官出身的教养嬷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在宫里面还不是伺候人的下人。如今被聘到陈府来,就算挂了个教养嬷嬷的名头,不一样是个下人,竟敢轻视起主子来了。 这就是陈宛秋的误区了,其实能进宫的,即使是做小宫女,都得是清白人家的好孩子。更不用说做女官的了,大都是世家女子。 有些出挑得宠做了嬷嬷的,被恩荣出宫时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家里自然是愿意供着的,这些姑奶奶可都是家里头的荣耀来着。 虽然不乏人来求娶。但多是聘娶为续弦或是小门小户里年纪小不少的公子的原配,所以这些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多是不愿意嫁人的,大多是被请去做姑娘的教养嬷嬷。 这样的教养嬷嬷很有体面,就拿陈家请来的这位教养嬷嬷,当时人家一听是来教庶女的,二话不说就是不同意。戴夫人都没法子强迫她,好说歹说才叫教养嬷嬷同意了。因而,就是戴夫人都得让三分,哪里会把人家当真的下人一样对待。 教养嬷嬷在宫里时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陈宛秋自以为蔑视的隐蔽。哪里能瞒得过教养嬷嬷这样的人精。 教养嬷嬷只作不见,心里已经把陈宛秋看轻了去。在宫里时,她自是见过不少年轻貌美,自命非凡的新人,自诩家世贵重,可再贵重又有哪个能贵重过皇家。 更何况陈家的这位庶出的姑娘,还未进宫就已经得罪了一干人等,尤其是还招惹上了皇后娘娘。 虽说身处后,宫最重要的伺候好皇上。但有句俗话不还是“县官不如现管”,后,宫到底是皇后娘娘管辖的地盘,没入宫就招惹了皇后不喜。往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教养嬷嬷收敛了心思,该省的都省了,直接严厉的上了。 陈宛菡在一旁偷瞄了下被教养嬷嬷厉声教训的陈宛秋,心里疑惑,怎么陈宛秋的规矩还不如以往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逝,教养嬷嬷的视线扫过来。陈宛菡立马收敛了小心思,不再分心了。 两天下来。陈宛秋叫苦不迭,自认是规矩学的有模有样了。可教养嬷嬷鸡蛋里挑骨头,一个劲的挑剔她。陈宛秋严重怀疑这教养嬷嬷是故意针对她的,不,是得到了戴夫人的授意才那么明目张胆的针对她。 陈宛秋不屑的撇嘴,戴夫人也就这点能耐了! 为这,陈宛秋就把戴夫人从‘幕后黑手’的名单上排除了。陈宛秋不认为戴夫人有那么大的能耐,接二连三的想下手除掉她。 说起来,陈宛秋不是没感觉到周围丫环婆子的嘀嘀咕咕,又或者是以为她没发现,就敢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不过都是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人,每当陈宛秋一眼扫过去的时候,都做鸟兽散了。 非但如此,陈宛秋发现兰香好像更怕她了,有时候她一个眼刀过去,兰香抖的跟筛糠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可不会纡尊降贵的抓住兰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是这么说,陈宛秋还是在心里想了想,最后只能归咎到梅香的事上。 最开始的时候陈宛秋还在梅香的事上随便找了个借口,等到后来兰香哆嗦一跪下,陈宛秋干脆不遮掩了,直接承认了梅香就是她戳死的。 陈宛秋还真‘敢作敢当’,她认为下人们因为这个惧怕她,就算是心里介意,但她都觉得这些个下人最多只敢在背地里说说,可不敢戳到她面前来,这样最好,她没功夫再在这群人身上费神。 因而陈宛秋身处陈家,竟然不知道她如今又多了个灾星的名头,不说外面,单就是在陈家就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端看下人们的表现,就知道这条传言带来的杀伤力了。 戴夫人不知陈宛凝把她的底都透给了苏颖,她这么做也只是想给陈家留条后路,希望到时候能把陈家摘出多少来就摘除多少。 可看到陈宛秋一点都不为之所动,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戴夫人还是免不了一阵气结,可戴夫人哪里知道,陈宛秋是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个传言。 而还被陈宛秋惦记着的忠睿王爷呢,皇上终于看不下去他晃悠着惹是生非了,没等忠睿王爷继续到户部晃荡,就一记口诏把忠睿王爷召唤到勤政殿了。 忠睿王爷向皇上规规矩矩的问了礼,皇上从御案后走了下来,走到跪地的忠睿王爷跟前,伸手搭在忠睿王爷的肩膀上,叹了口气。却说着与这声叹息毫无关联的话:“朕可是听说你最近挺是有闲情逸致的,怎的还当上媒人了?朕以为那是母后爱做的事儿,她老人家最近可是很积极的和皇后给你选贴心人呢,不一下子赐下四五个都不罢休。” 见着忠睿王爷一下子苦了脸,皇上才把手收回去。负手而立,慢吞吞的说:“起来吧。” “谢皇兄。”忠睿王爷从善如流的站起来。 皇上打量着自己的同胞兄弟,这不说不动的时候端的是一股子风流之气。外面那些个不长眼的可还以为他这同胞兄弟风流纨绔,不成大器呢。 想到这儿,皇上心里就先软了下来,对这个胞弟他总是觉得对他有亏欠的。如此。就叫忠睿王爷陪他到御花园走走。 此时正是初夏,御花园各处芳草未歇,繁花初绽,景致明丽之中带着皇家特有的贵气。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皇上回头瞧瞧忠睿王爷。摇头笑道:“瞧你那点子出息。”这句话也不知是点忠睿王爷哪一处了。 忠睿王爷也不在意,这种话他从皇太后嘴里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转头装作郁闷的样子道:“母后和皇嫂不甚知情也就罢了,皇兄您既然知情,怎的还不说劝着些。如今就我这般的,让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过来,岂不是害了人家。” 皇上不爱听这话,冷哼一声说:“怎的。竟还有人胆敢嫌弃你不成?”这话一说,皇上见忠睿王爷讥诮的表情,也就知道他想到谁了。挑眉道:“那个也就是个万里挑一的罢。” 忠睿王爷一听,撇撇嘴:“提起来就觉得扫兴,且不说她,但就是母后看人的眼光,我就实在是不敢恭维。” 因着忠睿王爷成婚多年,膝下就那么一根独苗。太后娘娘愁啊,选出来的都是看上去好生养的。偏偏那些个珠圆玉润的都不是忠睿王爷喜欢的。皇上想起来也哑然失笑,笑过后就皱起眉来:“你那王妃。现如今可是安分了?” 皇上原本对这个弟媳妇观感一般,并没有因着敬国公的关系存些偏见,可如今看来,果然是看走了眼,到底是敬国公夫人教得好。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说:“所以我才说,那被指给我的姑娘,怕是会害了人家。” 皇上眉目一凛,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忠睿王爷扯了扯嘴角,露出抹带着讥讽的笑:“到底我那好王妃未雨绸缪呢,不想着叫她的地位受到更大的威胁。”想到忠睿王妃犹不死心的想把手伸到在选秀女身上去,忠睿王爷脸色就冷厉下来,“不过,也没叫她得逞便是了,不然回头我可真是没法子向母后交代了。” 皇上神色也凌厉起来,没把忠睿王爷话里的意思点明了,继续往前走,慢条斯理的说:“皇侄在母后的宫里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朕想着叫他跟他堂哥们住到一块儿去,往后读书习武的也好有个伴。” 皇上说的堂哥们,是指他的儿子。 忠睿王爷想了想说:“如此也好,多谢皇兄恩典。”顺便趁机清一清那些不长眼的老鼠。 皇上见他没跟着客套,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不过也没因此放过忠睿王爷:“你可还没说,你这两日里的闲情逸致呢。那做媒人的事也就罢了,怎的还去招惹朕的股肱之臣?” 忠睿王爷看着御花园的风景,好像第一次见到御花园清丽的景致似的,听了皇上的问话,漫不经心的说:“那皇兄可得去问您的股肱之臣了,他倒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了,却不知给我带来了好些个麻烦,我不过是找个平衡罢了,怎的就招来了皇兄的指摘了?没想到您的股肱之臣平日里看起来八风不动的,竟也会在背地里告状了,实在是小人行径,叫人不齿。” 皇上为忠睿王爷这一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话怔了怔,然后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279章 自相残杀 皇上笑的无可奈何,也没有多做解释。 ——先不说私下里给即将参加选秀的秀女做媒,再就是忠睿王爷找傅奕阳可没有藏着掖着,皇上‘耳聪目明’,怎么会不知道。话又说回来,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儿,还做得那么理所当然,皇上也没觉得怎么样的,也只有忠睿王爷这么一个了。 皇上没纠结于此,忠睿王爷就收起了先前装出来的自怨自艾模样,扁扁嘴说:“瞧皇兄说的,好似我是上赶着要去做那媒人似的,这还不是平阳侯说到我这里来,我瞧着母后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的说上那么一句两句的,算不上是保媒。” 皇上挑眉笑了笑,他可并不多在意这件事,他更想听听忠睿王爷关于后边那件事的解释。现在看他顾左右而言他,里头要是没什么猫腻,才叫有问题了呢。 忠睿王爷见皇上不为所动,有些尴尬的顶着皇上意味深长的目光说:“方才我不可是说过缘由了,皇兄难道不清楚?这一次追讨国债,虽说是户部做的尚可,可这里头皇兄您的股肱之臣可是夹带了私欲。您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笑意更深,到底背后告私状的是哪一个? “你不能求着旁人都像你一样大公无私。”皇上这句话让忠睿王爷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皇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忠睿王爷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气哼哼的说:“皇兄若是损我便直说,再说要是让我心里有了火气,我可不保证转头我做出什么来。到时候不还得叫皇兄帮我收拾烂摊子。” 皇兄笑声渐渐收了起来,叹口气说:“你说得对,实在是不值得。” 忠睿王爷一脸郁闷,皇上瞧见了高兴,原本就没有要跟忠睿王爷多计较的意思。这下子就更是没有了。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下:“还是你手里边的正经事要紧,说起来你也是奇怪,原先紧巴巴的和人家对上了,现在怎的反而不急了,难道还是什么旧情难了?前日皇后还跟朕敲边鼓。想问问你可还是有中意的姑娘。” 忠睿王爷看园子里的花,假装没听到皇上不加节制的调侃。 皇上觉得好笑,对余大太监吩咐道:“没瞧见王爷渴了,还不赶紧倒茶来。” 余大太监面不改色的回首叫小太监去收拾了,提议到前面亭子里坐一坐。 忠睿王爷这才慢悠悠的说:“皇兄真是太高看这件事了。哪里还能算的上正经事。” 皇上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朕咬文嚼字起来了?” “反正她就是秋后的蚂蚱,再让她蹦跶几天也无妨。” 忠睿王爷的这话让皇上挑眉看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认真的,这才缓和了下变得冷峻的神色。“这件事你有分寸就好。”他话锋一转,不放心的叮嘱了句,“不管是哪一件事。” 忠睿王爷似嫉妒的说:“皇兄倒是向着您的股肱之臣,您放心好了,我什么时候没有过分寸。” “这话你去和母后说说看。”皇上话到为止。这世上论起谁最了解忠睿王爷,那也就只有皇上了,就是作为他们俩的母亲的太后娘娘都不行。 至于陈宛秋。那就更不用说了,她还真的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忠睿王爷就是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再顶多就是个长得特别俊秀的顶级纨绔罢了。 就算是后来接触过,陈宛秋是认为忠睿王爷藏拙了,目的就是不想让皇上猜忌。后来她还想着借用忠睿王爷的力量,尽快的在后,宫立足呢。 忠睿王爷陪着皇上在亭子里喝了一盏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退了。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回了勤政殿,拿起放在御案上的紧要奏折,想起忠睿王爷做的那些个事,忍不住摇了摇头失笑。 在皇上看来,忠睿王爷对付陈宛秋做的那些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瞧着还不如他那王妃来的干净利落呢。 想到这里,皇上脸上的笑意就退了个干净。敬国公这些年尽管蛰伏不出,可私下里野心不小,江南盐政上插一脚还不满足,这两年竟还和老七蝎蝎螫螫的,贼心不死! 没想到嫡子没长出来,那内厉的性子竟叫嫡女学了个十成十。这么说倒也不对,这内厉却目光短浅的性子该是从敬国公夫人那儿学来的。 敬国公夫人,想到这位‘奇女子’,可是叫他父皇神魂颠倒了一辈子呢,如今看起来,不知和陈宛秋这般‘穿越’而来的有什么牵连。 皇上在心里冷笑,那边忠睿王爷被皇上‘警告’了一番,就放弃了每日例行去逗弄傅奕阳的举措,出了皇宫就回忠睿王府了。 坐到外书房里,属下照旧来报告情况。 忠睿王爷看到之后冷笑一声,“这是要狗急跳墙?好得很,我真是小看了我的王妃了。” 说着,一挑眉问道:“叫你们查的敬国公夫人的生平可查出来了?” “查的差不多了,都在这儿。”属下把一沓纸都交到了忠睿王爷手边,忠睿王爷讶然的拎起来敲了敲书桌,那一沓纸可不轻,由此可见他的这位没见过面的岳母,可实在是深藏不露。 想起忠睿王妃以及敬国公世子曾经做过的事——手边源源不断的毒药也就算了,手里边还有着不是来源于敬国公的势力,甚至还牵扯到江湖中人——忠睿王爷就收敛起心中的轻视来。以往忠睿王爷都是把女人看做是男人的附庸,认为她们就算有些能耐,也不会翻出多大的浪花来,可是现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前有蛰伏在王府后院,不动声色的给王府里的女人下太医都检测不出问题的绝育药的忠睿王妃;后有敢自导自演刺客刺杀案,以及神出鬼没的让人大开眼界的陈宛秋。 忠睿王爷都因为小看了她们,在她们身上栽了跟头。尤其是他还险些被忠睿王妃给糊弄过去了。 ——像是忠睿王妃那般把手中的权利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怎么会冒然就相信了陈宛秋那仔细一斟酌就漏洞百出的鬼话。非但如此,还把平日里当命根子一样的儿子牵连进来,又把自己的娘家兄弟也拉下水来,去上演一出试探他的好戏。 忠睿王爷当真是被骗了。认为忠睿王妃是被嫉妒心蒙蔽了心智,心一软就只把她限制在正院里,管家事务也都是交给了大管家,并没有让其他的女人插手。 直到那天陈宛秋来王府找他,那么巧呢,陈宛秋前脚刚离开王府。后脚忠睿王妃就用苏侧妃的名义把他哄骗到正院去。 恰恰就是这个功夫里,陈宛秋就出了事,未免太巧合了。这还不算,忠睿王妃在提到在皇宫里的小儿子时,神情太古怪了。 忠睿王爷原本只当忠睿王妃是想把儿子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时还在心里嗤笑来着。可仿佛是验证忠睿王妃的话一般,转眼皇宫里就翻出朵小浪花。 由此种种,忠睿王爷才不得不正视起这其中的巧合来,他怀疑是身边出了内鬼——就算忠睿王爷手边掌握着暗卫,可他也不能保证忠睿王府就是固若金汤。之前可不就有让陈宛秋安插进钉子来,还不止一个的前车之鉴么。 忠睿王妃和陈宛秋比起来,还有个比较大的优势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忠睿王妃想掌权。忠睿王爷这边她又怎么会放过,内侍里面忠睿王爷就曾经清出过钉子来,可忠睿王爷从没有往暗卫上想过。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忠睿王爷不信。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就见后脚忠睿王妃按捺不住的出手了。 关于那绝育药一事,忠睿王爷查了一年多才查明白,其中的沟沟壑壑。可见忠睿王妃能按捺住气,可如今忠睿王妃可再不能气定神闲下去了。 王妃位置不稳,儿子也被接到宫中去了。原本还偏颇她一些的太后娘娘“由爱转憎”,敬国公表示缄默。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再沉着稳重的人也沉不住气。 事实证明了,忠睿王爷的假想是正确的。他身边的暗卫里确实出了内鬼。 非但如此,送到宫里让皇太后养育的小世子身边也不干净,这让忠睿王妃即便是几乎身陷囹圄,还能得到宫里宫外的最新消息。 这个认知几乎让骄傲如斯的忠睿王爷气炸了肺,所以这两日里都在处理这件事,没多少空闲去管陈宛秋的事儿。 忠睿王爷沉下心来查,顺藤摸瓜,竟然查出不少出乎意料的事情来。 从他手边上的资料来看,他那位未机会谋面的岳母可实在不一般,简直就是……就是翻版的陈宛秋!只除了敬国公夫人成功了,她非但嫁给了敬国公,还让敬国公对她一往情深,在她去世后就一直没有续弦,而且还给一双儿女留下了不少势力和财力。 这样的念头冒上来,忠睿王爷就觉得一通百通了,更有甚者,忠睿王爷不由得联想到当年他和忠睿王妃的婚事上去。 当年敬国公势力斐然,忠睿王爷娶了他唯一的嫡女,对他和皇上这一脉利大于弊。这点忠睿王爷清楚,皇上也明白,就是当年的太后娘娘也是忍下了心中的不满,有意促成这段婚事。 可最后拍板这桩亲事的,还是当时的皇上,如今已经仙逝的太上皇。 忠睿王爷目光灼灼的盯着资料上的一段字眼,忍不出嗤笑出声。怪不得在最初从清婉嘴里得出穿越时空这样的字眼时,皇兄当时的神情很复杂。 忠睿王爷脸色变得铁青,再没有耐心看敬国公夫人的‘辉煌历史’,直接略过去看最后。 敬国公夫人没了有将近十年了,当时据传是病死的,可就这般个风流人物,怎么会病死呢。想想那些忠睿王妃和敬国公世子能拿出来的千奇百怪的毒药吧。 忠睿王爷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看到敬国公夫人最终的死因后,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 敬国公夫人手中的富可敌国的产业是她的催命符,先帝的迷恋成了敬国公夫人殒命的导火索。敬国公为了身家性命保持了沉默,敬国公夫人愤而自杀。 忠睿王爷只觉得如鲠在喉,抓着那沓资料的手攥紧,甚至都有些发白了。 这算什么?对皇室的讽刺吗?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一个敬国公夫人,又来一个陈宛秋。如今还自相残杀上了。 等属下问起该如何处理他们发现的忠睿王妃手边势力时,忠睿王爷冷冷的笑了。忠睿王妃不是记恨上陈宛秋了吗?就在这上面再火上浇油好了。反正不利用白不利用,等这件事过了之后,就彻底铲除这块毒瘤。 忠睿王爷再看一眼那沓资料都觉得恶心,让内侍端来火盆,干脆的眼不见心不烦。把资料点燃扔到火盆里,红光映照在忠睿王爷隽秀的脸上。 不发一言看完资料被烧成灰烬后,忠睿王爷招手让监视着陈宛秋的下属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 之后,又对内侍说:“眼看再过几日就是岳母的忌日了。去问问王妃可是打算回国公府?” 内侍领命而去,到了王府正院,没见着忠睿王妃,只见了忠睿王妃的奶娘,内侍把话转达了,奶娘心里一阵激动,可又不好代忠睿王妃答话,只塞了个荷包给内侍。让他稍等片刻。 忠睿王妃继续一脸阴郁的,在佛堂里抄写佛经。听到外面的声音,忠睿王妃手一抖。有一笔写偏了,忠睿王妃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把这一张几乎快写满的纸丢到一边,重新拿起一张白纸,从头到尾开始重新抄写。 奶娘进了新修建起来的佛堂,忠睿王妃就算是身处佛堂。也不愿意失了作为王妃的气度,穿了一身金松鹤纹绸缎的偏襟褙子。只头上少戴钗环,眉目肃穆。 听了奶娘的转述。忠睿王妃眼中阴郁一闪而过,自嘲道:“王爷这又是想做什么?如今只把我软禁起来还不知足,还叫我回娘家丢人现眼不成?” 奶娘便劝道:“主子哪能只往坏处想,奴才瞧着这怕是王爷软化了,许是国公爷在暗处说项罢。主子也别跟着王爷对着干,咱们往后先退一步,只管给王爷个台阶下,这样子对咱们双方都好不是。” “先退一步?”忠睿王妃嘲弄道,“往前哪一次不是我往后退一步,可结果呢,嬷嬷也瞧见了,我如今是退无可退,可王爷呢,却一再是逼我让步,我可不想再这样了!有句话可是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都这样了,凭什么还让我让步!” 奶娘没法接这话,只忖着说:“王爷派来的内侍,还在外面等着复命呢,主子您可是怎么说的?” 忠睿王妃冷冷道:“应了,为何不应?” 奶娘在心里叹口气,应下了,转身去和忠睿王爷派来的内侍说了。 忠睿王爷听了内侍的回禀之后,眉毛都没动一下,转身还让人去敬国公府提前说一声。 等处理完这一系列事情,忠睿王爷终于能分出空闲来关注一下陈宛秋了,戴夫人做的那些事情,终究不够隐蔽,又不像是忠睿王爷或是敬国公世子那般,有人脉又有人手,稍微深入查一下就能查到源头——当然,这只是对忠睿王爷来说。 忠睿王爷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就在刚才有关敬国公夫人的资料上,还说那敬国公夫人是狐媚附身,到了陈宛秋这里,还升级不少呢,可还算是陈宛秋的成功呢。 这边忠睿王爷正琢磨陈宛秋以及敬国公夫人之间的异同点,那边敬国公世子就不甘寂寞的和姜存富到酒楼喝酒。 姜存富打抱不平的说:“只勇武侯是个臭脾气的,世子爷诚意邀请他,他可是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实在是没把世子爷放在眼里。” 敬国公世子喝了一杯酒,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有什么的,我这世子名头好听,可到底还只是世子。等到我袭爵,指不定都还撵不上勇武侯呢。瞧瞧人家多有本事,到他这一辈本该是降等袭爵,可抵不住人家有从龙之功呐!至于我呐。旁人恭维的叫我一声世子爷,也不过是看在我家老爷子的份上,至于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我也懒得搭理。” 姜存富听了这话,讪讪的笑了两声。心里直骂晦气:敬国公世子这可像是指桑骂槐,不过他自己倒是有自知之明! 姜存富心里头这么想着,口气未免就坏了几分:“不知世子爷找本官出来是有何事?” 敬国公世子抬起眼睛来,“啧”了一声:“姜大人这是不耐烦了?那正好,也省的我多费口水再说些没用的了。” 敬国公世子说的这么不客气,让姜存富登时觉得脸上怪不住。心里一阵气结,他再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员,又有个做郡王侧妃的女儿,怎么到了敬国公世子这儿反而是一文不值了! 不但是敬国公世子,还有勇武侯。这些个人有爵位就了不起了! 敬国公世子好似没看到姜存富的愤愤,自顾自的说:“最近姜大人家里家外可是很热闹啊,让大家伙可是好好的看了几场热闹。” 姜存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颇有些磨牙意味的说:“世子爷到底是想说什么?本官想世子爷不是请本官来进而羞辱本官的吧?” 姜存富特意在“世子爷”的称呼上加重了音,他已经被最近缠身的事情弄得够烦心了,不需要一个外人再来提醒他! 敬国公世子喝了一盅酒,咂咂嘴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大人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再说了。我可没那个功夫来羞辱大人,我是知道一条有关姜大人的事儿,心里拿不准遂来特意问问大人您。这不。正巧这件事和勇武侯爷也有关联,只可惜勇武侯爷不屑于与我们为伍。不然的话,我倒是愿意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就像是上回令公子的事儿一样。” 姜存富原本还不耐烦,但后来听到勇武侯就耐下性子来。等敬国公世子停下来的时候,立马发问:“是什么事?” 敬国公世子眼神闪烁了下。倒了一杯酒给姜存富,卖起关子就没完没了了。“大人先不急,先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大人。” 姜存富盯着敬国公世子看了半晌,见敬国公世子不为所动,气哼哼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敬国公世子道了一声“好”,“我就知道姜大人其实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只问大人一句,这人可是大人家的奴才?” 敬国公世子一拍巴掌,门被打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做管事打扮的男人被身后的人推搡着进来。 姜存富一看他就有印象,脸色很不好看,阴仄仄的问敬国公世子:“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敬国公世子一抚掌:“看来,这是大人家的家仆不错了!哎呀,难道这家仆交代的事儿可都是真的,他妻子如今可是叫勇武侯绑走了!” 敬国公世子说的这么含糊,姜存富第一反应则是,勇武侯傅奕阳强占民妇,简直是有伤风化,丧心病狂!然后就是,看叫我等到了吧,终于抓到你的狐狸尾巴了吧。 可敬国公世子接下来的话打碎了姜存富的美好幻想:“说起来,好似已经有好些日子了,没想到大人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傅侯爷竟然也没有找你的麻烦,看来我听说的事情许是有误啊。” 姜存富一凛:“世子爷可是不要再绕弯子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着扫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般的仆从身上,呵令道:“佟贵,世子爷不说,你来说!” 随着他的话落,敬国公世子眼中布满阴翳,捏着酒杯的手开始用力,力气大的好像是要把手中的酒杯捏碎一般,随后又笑出来,慢悠悠的说道:“这件事可是说来话长了,姜大人怎的就不问问我,您家的仆从就怎么被我家的下人抓了起来?” 说着把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280章 殊途同归 这下子轮到姜存富不快了,是啊,他都还没问敬国公世子怎么把他家的下人抓来了?不但抓了,没有立即知会一声,反而是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给抓到酒楼来了,未免太猖狂了! 至于被抓来的佟贵,他嘴被堵住呢,哪里能说出话来。 敬国公世子朝他的手下点点头,手下会意把堵住佟贵嘴的布条扯下来。 佟贵朝姜存富磕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敬国公世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他的手下把布条重新塞到佟贵的嘴里,这一举动让姜存富更加不快了。 为此,敬国公世子给出了解释:“与其让他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倒不如我来给大人你解释一番了。” 姜存富压住心中的不快,皮笑肉不笑的说:“那可真是麻烦世子爷了。” 敬国公世子也笑着说:“麻烦?怎么会麻烦呢。毕竟这事儿是我引来的头,这好人做到底,费一番口水替大人解惑,倒也没什么麻烦的。” 姜存富怒极反笑,做洗耳恭听状,他倒是要听听敬国公世子能卖出什么药来! 敬国公世子把整件事娓娓道来,这里面自然还包含了他的个人感情,姜存富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涨成了茄子色。他原本想发火,可当着敬国公世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越憋越难受。 敬国公世子对姜存富难看的神情视若罔闻,末了还说:“也可能是误会一场,毕竟向我先前说的。贵府的事儿大人不能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倒是其一,这其二嘛——” 敬国公卖关子卖上瘾,拖长了声音,好像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到自己身上,可这房间里坐着的也就只有他和姜存富两个人。 “若是这件事属实。那姜大人可不就是再次得罪了傅侯爷。咱们俩可都知道,傅侯爷可没那么大度,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什么反击都没有。可瞧着大人你最近挺好的,只除了家里边发生的糟心事。” 敬国公世子一番话把姜存富以及傅奕阳连损带贬的,姜存富咬牙说:“世子爷未免管得太宽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然对他家里的事指手画脚。 敬国公世子笑道:“大人可不要误会我了,再怎么说,我这都是一番好意。大人不免想想,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这件事的端倪,好心好意的替大人着想。让我手下的人去查清楚。这一查清楚可就来告诉大人了,不然的话,大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的。到那时候,说不定说什么都晚了。” 姜存富脸色陡然一变,紧紧地盯着敬国公世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敬国公世子仍旧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看的姜存富牙痒痒。“大人明明心里知道了我的意思,怎的还明知故问啊。虽说我刚才还跟大人你假设这都是误会一场,可姜大人瞧瞧你家的这下人。像是误会一场的样子吗?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也就是大人仁厚,若是搁在我们敬国公府。早就剁了喂狗了。” 姜存富脸上火辣辣的,除了敬国公世子的话实在不中听,还有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下人! 先不说这件事从敬国公世子嘴里说出来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他还没有到吃饱了撑的来凭空捏造这么一段事来嘲笑他! 姜存富冷哼一声,冲敬国公世子抱了抱拳:“我可没有怀疑世子爷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只这件事毕竟是我府上的事。合该由我来处置才是。” 敬国公世子给自己斟了一盅酒,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好说好说。这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有插手姜大人家事的意思,只是想做个和事佬。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傅侯爷没给我这个机会。” 语气里还流露出一股子遗憾之意,摆明是已经给这件事盖棺定论而来,还谈什么假设不假设的! 姜存富黑着脸说:“这件事我也不能只听世子爷的一面之词,回头我就叫人好好查查,说不定就是误会一场,到底有些人乱说,捕风捉影的叫人头疼。” 这话儿就差没明着指着敬国公世子的鼻子说他搬弄是非,口舌招尤了。 说罢,姜存富哪里还有什么要和敬国公世子把酒言欢的意向,直接起身告辞,他还要回去查明这件事的虚实,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跟敬国公世子打太极。 敬国公世子目光阴沉的看着姜存富匆匆离去,“嘭”的一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 他的心腹走过来不解道:“主子若是看那勇武侯不顺眼,只管叫人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到时候这么一桶脏水泼下来,自然是有人落井下石。毕竟为着国债一事,好些个世家权贵都看他不顺眼呢,骂他是坏了祖宗根基的败家子,还把他比作了皇上身边的一条狗,横竖比这更难听的不知凡几呢。他们正愁没机会整治勇武侯呢,这件事可不正是送上门的把柄么。”心腹忖着敬国公世子的脸色继续说道:“怎么主子就把这事儿告诉给那姜侍郎,这人虽说如今是二品大员,可也不过是靠攀扯着岳家的裙摆上位的,没多少真本事。他能做出什么来,更多的无非是想息事宁人,最好两边都不得罪罢。” 敬国公世子冷笑一声道:“你也说了他是皇上跟前的一条好狗,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那些个人精才不会冒险出手呢。但凡皇上还重要他一天,他的根基就不会得到动摇。” “那主子这是……” 敬国公世子想到这个就觉得恼火,冷笑道:“这么好个把柄送到姜存富那个老匹夫手上,结果就让他那个蠢货夫人给搞砸了。现在总不能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傅奕阳不是很能沉得住气么。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到现在都不出手。我要做的就是添把柴,把这件事给点爆了。” 敬国公世子没指望能动摇勇武侯府的根基,就是拖住傅奕阳的脚步,让他无暇他顾。 这种情况下。杀鸡蔫用宰牛刀,有姜存富这把钝刀子就足够了,再不济不还有他背后的钟家呢。 敬国公世子的话让心腹一半迷糊一半明白的,就听敬国公世子问:“都安排好了?” 心腹收敛了心神道:“主子只管放心,一切都按照主子吩咐的安排妥当了。”犹豫了下又禀报道:“小的另有一事要禀报。” “说。” “是这样的,咱们在监视陈家的时候。发现了又出现了另外一队人马,他们也在监视着那陈氏。” “可查到是谁派来的?” “下面的还在查。” “可查到他们的目的了?”自从下毒没有毒死陈宛秋后,敬国公世子就不敢再轻举妄动。反而是想出了那么一个好主意,想让陈宛秋以及陈家无路可退,自寻死路。 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敬国公世子觉得他还是低估了忠睿王爷,也就是他那姐夫对陈宛秋的迷恋程度,到这时候了竟还愿意帮着陈宛秋那个狐狸精。 “据我们所知的,这一队人马似乎是要对陈氏下杀手,和咱们的殊途同归了。” 敬国公世子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哦?竟然还有旁人不待见那个狐媚了,可真是可喜可贺。我还真的想结交一下,这年头知己难寻呐。” 敬国公世子假惺惺的感叹一番,回到国公府。并没有立即去给敬国公请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立即就有下人靠过来禀道:“先前王爷遣派人过来,说是过几日就是夫人的忌日。到时候王妃姑奶奶要回来祭拜。” 敬国公世子登时气炸了肺,把玉质的腰带泄愤似的扔到地方,咆哮道:“他还真有脸!为了个贱女人把我国公府堂堂的嫡女给踩到脚底下,这还不够,如今是要来侮辱国公夫人,侮辱整个敬国公府吗?” 敬国公世子突然发飙把屋子里的下人唬的不轻。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外头有那机灵的去禀了世子夫人孙氏,孙氏眉头紧皱。却是没打算去撞枪口。 这些天敬国公世子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里的都不着家。原本孙氏还以为敬国公世子被外面的哪朵野花给迷了眼睛。可后头探了探,发现外面也没有野花,只敬国公世子是在为忠睿王妃的事儿忙前忙活的。 想到这儿,孙氏都不由得在肚里叹气,她只纳闷呢,这原本好好的亲王妃怎的就落到被夫家嫌弃到入佛堂的地步了? 若是搁在旁人家,这出阁的姑奶奶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还能给撑撑腰。可她家这姑奶奶偏嫁的是皇家,谁敢去找不自在,别说撑腰了,只发生了这种事,不还得有苦都往肚子里咽。 孙氏也有些怨怼,原本身为敬国公世子夫人,孙氏出外交际应酬都是备受礼遇的。可忠睿王妃的事一出,最开始那些夫人还顾忌着那是亲王妃不好多说,可说到兴头上谁还顾得这些,让孙氏觉得特别尴尬,最近出门的次数明显比过去少了不少。 对于敬国公世子,孙氏这做妻子的倒是想管,可那得她能管得住啊,就连国公爷都管不住呢。 因而这一次,孙氏也只装聋作哑,不去触霉头。 敬国公世子折腾够了,就自己停了下来,,挫败的冷哼一声。 被敬国公世子好心提醒了的姜存富,让人压着佟贵憋着怒气回了姜府。 佟贵被吓破了胆,再被姜存富叫人一顿吓唬,连消带打的,就什么都招了——他只知道他婆娘佟贵家的被姜夫人指派了活儿,想着利用潘如月和潘夫人去抓勇武侯的把柄,哪想到佟贵家的一去不复返了。 本来想到正院来打探下,可哪想到姜家接连好几日都不得安生,就是姜夫人也失了权,正院原先那些相熟的下人们。因着姜源的事,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一时间竟是成了无头的苍蝇。 到底佟贵惦记自己的老婆,就想着私下里去打探。原本是知晓些。姜夫人是听从了敬国公世子的话,才心生这么一计,所以就想着去敬国公府外溜达溜达,哪里想到竟是被敬国公世子逮个正着。 姜存富握着扶手,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佟贵一说。姜存富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这都已经是姜源闹出事之前的事情了!他到现在才知道姜夫人做的好事,而且还得一个外人过来嘲讽,他面子里子都没了! 姜存富第一个想的还不是去找姜夫人对质,他已经对姜夫人失望透顶了。 原先钟家是对他多有提携。姜夫人也是为他生了一对儿女,更不用提里面还有他唯一的嫡子,嫡女也出息,在郡王府站稳了脚跟,姜存富自己也升到了二品。 现如今钟家式微,姜家也就姜存富挑大梁,原本就有些独木难支的意味。姜夫人不说能帮他打理好内宅,处理好不该少的交际应酬也就算了。偏一下子就把这两年日益得圣心的勇武侯给得罪个彻底。 这也就罢了,偏又愚钝,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牵连出外室的事,还把姜源给折腾进了大理寺,名声扫地。 原本以为有着敬国公世子在其中说项,钟家也帮着在里面转圜,能和勇武侯府化干戈为玉帛了。可哪曾想啊,前脚刚握手言和。后脚得不到教训的姜夫人就给捅了大篓子。 姜存富心里翻腾,撇开姜夫人怎么那么蠢钝不提。敬国公世子有一点说对了。 既然姜夫人这做的把勇武侯府给得罪很了,怎么就没见勇武侯报复回来?扥 姜存富没想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反而是想勇武侯就是个闷坏的,指不定怎么酝酿着要报复回来呢。 一想到勇武侯要是给姜家下绊子,姜家还不一定能挡得住,姜存富生吃了姜夫人的心都有了。 转头也把始作俑者的敬国公世子给记恨上了,这哪里是往姜家带好处,分明是往姜家招灾来着! 姜存富一面叫人把佟贵先关押起来,去查清楚他说的话是否属实;一面打算起身去找姜夫人质问。 最近一段时间姜家发生的这么多糟心事,也不是说没给姜存富带来什么好处,最起码事到临头了,他还没有被暴怒激的失去理智。 没听信敬国公世子和佟贵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想把他当枪使。 姜夫人好不容易盼到姜存富过来了,正想要呈情,就听姜存富喝问她有关于勾搭潘夫人算计勇武侯的事。 姜夫人一下子僵在当场,如果不是姜存富提起来,姜夫人都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如今想起来,她反应回来想要矢口否认,可姜存富已对她失望透顶,她这样的神情先前也见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没什么好事,姜存富阴恻恻地盯着姜夫人,他可真是娶了个蠢妇! 姜存富来去匆匆,姜夫人尖叫一声“冤孽呀!”就昏死过去,被撵到外头的丫环们面面相觑,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还被铁青着脸的姜存富唬的不轻,唯有原先留下来的玉钏咬着下唇,转身进了屋子把姜夫人扶了起来,掐她人中。 却说姜夫人先前的所作所为被翻出来,弄得姜家鸡飞狗跳的,身为漩涡里的另外一方的潘家也不安宁。 一朝从知府变成庶民,树倒猢狲散,潘知府也是个没担当的,如今只知道一醉消愁,潘夫人没了,出来主事的却是个毛头小子,一时不知道叫人在背地里看了多少笑话。 不过碍于潘璋背后还有做尚书的舅舅,一时也不好太过分。 送丧的人送到京城,季尚书唉声叹气,原先潘夫人在的时候,气潘夫人拎不清,给季家丢脸,如今人都没了,再生那气又有何用。 季尚书揪心的连晚饭都没吃,季夫人心里正觉得这么个糟心小姑没了就是没了,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拨出去的水,小姑又不是亲妹子,面上却是慢慢而软话劝季尚书:“潘家虽说不如从前了。可到底宗族里还有些底蕴,在杭州日久,总归还有些亲戚朋友帮衬一二。老爷再跟杭州那边的官员打个招呼,让他们多注意些潘家周围。如今妹妹没了,最难受的怕是璋儿。老爷若是实在不放心,叫成儿亲自去一趟。” 季尚书想着潘夫人夫家的事儿,也是头疼,潘家能全头全尾的出来已实属不易了,默想了会子点头答应了。 季夫人把心里头的疑窦,到底她也就那么一想。说出来叫季大人不快不如不说。 季尚书想着和哪些杭州官员有旧情,就想到刚上任的胡通志了,他和这胡家倒没什么交情,若是能叫他在杭州照拂一二就更好了。 “傅家那边呢?”季尚书沉声问季夫人,季夫人忖道:“只说随着咱们家这边的阵仗。同咱们家一块儿去杭州吊唁罢。” 季夫人说着还瞥着季尚书的脸色,见他沉着脸,以为是对勇武侯府有所埋怨,可她也不好劝,只季尚书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免得再火上浇油。 勇武侯府 为着国债的事,户部就一直很忙,最近户部尚书累倒了。他本就是年迈,这下子雷倒了,皇上都特意体恤他让他在家好生养着。可户部的事不能堆积,只能分摊到两个户部侍郎身上。 身为户部侍郎的傅奕阳就比往日里多了许多要务,今日不但晚回侯府,连晚饭都错过了,而且一回到侯府就扎进了书房。 苏颖知道了,吩咐了厨房炖了汤。又叫人盯着前面,等汤炖的差不多了。前面议事的人也差不多散了,苏颖叫紫苏用个红木雕花的食盒把炖好的汤装起来。往书房去。 原先书房定了规矩,只准汤水来人不许进来,等后来人都没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规矩。傅奕阳连私库的钥匙苏颖这儿都有备份,这条不能随意出入书房的规矩也就被置之不理了。 这时候书房已经没了外人,苏颖只领了芦荟外加两个掌灯的小丫环低调的过来了。远远的有小厮瞧见了,赶紧报给永平,永平眼睛一眯往回廊那头一瞧,见果真是苏颖来了,赶紧进书房去禀报傅奕阳了。 傅奕阳正揉着眉心,桌子上分摊的不仅是户部下面呈上来的折子,还有大理寺、御史台那边汇总过来的一些资料,这一次追讨国债,是和其他部联合的,户部总理,呈到他这边的虽经过了处理,但还是很耗费心神去总理。 永平一抬眼瞥见傅奕阳面露疲惫,放轻了声音说:“老爷,太太往这边来了。” 听见上面悠悠吐出一口气,永平心想着太太这过来还真是及时雨啊。 苏颖拎着食盒进来,傅奕阳从书桌后面走过来:“怎的这时候过来了?”他已经叫人过去说了,今日不回正院就寝了,没想到苏颖竟是过来了。 苏颖眼睛一扫,见书桌上还搁着一摞册子,长眉微蹙,冲傅奕阳歉疚一笑:“没扰着你吧?” “无碍,也正好轻快一会子。”傅奕阳牵着苏颖的手来到后面的内厅,芦荟递了食盒过来,苏颖打开盖子,把里面的汤端出来摆在桌子上:“你先尝一口这个,厨房上炖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子正入味呢。” 傅奕阳坐下来用湿帕子擦了一把脸,苏颖眉眼一转笑着说:“你往常每日每回正院,都先过去看昀儿和晨儿,他们可是记着爹爹,撑着到我来之前才睡呢。” “真的?”傅奕阳一听顿时大乐,苏颖瞧着了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傅昀才几个月大,哪里记得住,她这么一说这当爹的就信了。 苏颖忍着笑说:“可不是呢,哄了他们好一会儿呢。”禄小娃早就睡的四仰八叉了,哪里会想念傅奕阳。 苏颖又把食盒里的几样点心摆出来,把筷子放到孩子他爹手边,说:“趁热吃吧。”   ☆、281章 至亲至疏 傅奕阳接过筷子,苏颖坐到一边,随意打量着四周。 苏颖很少来前面书房,毕竟是傅奕阳议事的地方,免得冲撞了。 最近的一次,也是舌战傅煦阳的那一次,苏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她当时应该是帅呆了。 傅奕阳的书房很整齐,井井有条的,而且是内敛的奢华,倒是傅奕阳的风格。 苏颖的目光在那一整排的书柜上徘徊了下,她自己倒是有个书柜,但里面的书可都没有像傅奕阳这边的那么晦涩难懂的。 多是一些话本或是志怪之类书,平时里来打发下时间,平时都有在随时更新的。苏颖一直都在遗憾,去年陈宛秋‘写’了一本《射雕英雄传》后,引起了一阵轰动后,就没有后续了,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苏颖走过去,看了下从里面抽出一本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写农事的书。 苏颖翘起嘴角,没想到傅侯爷涉猎这么广,不过想到他竟然还懂一点医术,苏颖就释怀了,君子六艺看来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看什么?”傅奕阳抬头看她捧着一本书,嘴角挂着笑,不由得问。 苏颖扬了扬手中的书,笑着说:“我竟是没想到你这儿还收集着有关农事的书,我以为这是‘闲书’。” 傅奕阳眼睛里带着笑,说:“可比不上你书柜里的那些闲书,你要是这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你可还要认字作甚?” 苏颖一噎,苏家是书香门第。对家里的女儿教养也很用心。想想苏氏还会吟诗作对,苏颖都觉得压力很大。 不过,也就是嫁人和没嫁人的区别了。待字闺中时,看的是诗集史书,等嫁到傅家时。听说婆婆主张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就只能把原先的书收起来,放到箱笼里蒙尘了。 傅奕阳似乎没觉察到苏颖的尴尬,他神情自若得喝了一小碗汤,汤准备的是他爱喝的,炖了好几个时辰。很是入味。 才解释了下农事书的用处,作为一个户部官员,农事方面多少都得懂一些。还说男孩子要懂稼穑,等他们再大一点,他会亲手教他们。 所以这是要自己先自学。然后再准备言传身教的,教给傅昀和傅晨吗?苏颖摩挲下手中的书页,上面还有傅奕阳的注释。抿了下嘴角说:“雯玉的生辰就要到了,以往都没有给她庆祝过,如今虽说不好宴客大办,只家里开一桌席面庆祝下,可好?” 傅奕阳闻言一愣,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逝。抬起头来看向苏颖,见她神色自然,语气里也并没有勉强之意。 什么庶子女也是嫡母的孩子。傅奕阳从不相信,就是亲生的也有两样对待。原先苏颖没有怨言把大姑娘养在了正院里,给她嫡女的份例,但到底和自己的孩子不一样。 最开始傅奕阳并没有觉察出来,可等到红玉的事情发生后,苏颖的小情绪才显露出来。傅奕阳心里也理解。他是看一个好了,哪里都好的类型。就是觉察出来了,也给苏颖找好了理由。 毕竟魏氏以前做过的事。再良善的人也不可能心无芥蒂。更何况尽管没发什么不可收拾的事,但之前陈宛秋在背后设计的那件事就是想以大姑娘为翘板去谋害他们母子的。 苏颖心里有疙瘩是很正常的,可如今她竟是主动提起给雯玉庆生的事来,语气里也没有勉强。傅奕阳想到刚才的事,皱了下眉,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苏颖说:“过来坐。” 苏颖把手中的书放回原处,不解的走过来坐在傅奕阳身边:“怎的了?” 傅奕阳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苏颖,她的脸庞线条在烛光下越发柔和,他咽下去刚才的想法,说:“昀儿和晨儿的百日都没办,雯玉的生辰就不必办了。” 苏颖听出来他的语气生硬,扯了扯嘴角说:“他们的百日未办,可该得的一点都没少,昨天我娘家大嫂和二嫂来探望老太太时,可顺便带来了我母亲给昀儿和晨儿的礼物呢。总不好厚此薄彼,就算是不大办,总该是给下面露出些意思来。” 傅奕阳想了想说:“回头我从私库里选几样合适的给她,权当是生日礼物了。” 苏颖笑着说:“也好。”苏颖原本还想提一下子让他给大姑娘准备田地当做攒嫁妆,可似乎不是什么好时机,见傅奕阳搁下筷子,不打算继续吃了,叫了芦荟进来把食盒收了,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捡了个其他话题说:“潘夫人的事儿,你可是打算查探清楚?” 傅奕阳点了点头:“已经吩咐了派去吊唁的管事,此外我已经写信给了现任的杭州知府,拜托他帮忙查查了。” “新任的杭州知府?我娘家二嫂的娘家兄弟,”苏颖一说这关系就觉得拗口,可听傅奕阳说话的语气,还有既然这样的事儿都能拜托他给帮忙,可见不是一般的泛泛之交。“你们有私交?” 傅奕阳啜了一口茶,说:“我们是同年,这一次他出任杭州知府是皇上钦点的。” 这算是一伙儿的了,苏颖心里一想,也难怪她那二嫂子对她这么热忱了,那热情似火苏颖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苏颖撩眼皮一看傅奕阳带了倦色,想到他最近又要管着户部的事,又有个莫名其妙的忠睿王爷没事找事,还要烦傅煦阳的事,肯定是吃不消的。 想着拿手指去摩挲他的手背,道:“既忠睿王爷开了头,怕是还有下文,你得慎重对待才是。外面的事儿我没法子帮上你,可后宅的事儿我还是能管的,上房我往后会照看着,就算往前的事儿我还不能彻底释怀,但到底总不能就这么僵持着。” 原先傅奕阳都说了上房的事儿不需要苏颖烦心。就是大姑娘雯玉那里他心里也有成算,可大男人操心后宅在这里可是不像话。 上房那儿,已经和傅母成死结了,傅煦阳是小叔子,苏颖真管不着。 可雯玉那儿。苏颖是嫡母,再怎么样都避不开的,总得尽到自己做嫡母的责任。 傅奕阳心里一暖,回握住苏颖的手:“男儿丈夫,怎叫妻子忧心这些,外面的事我还是能应付得了的。”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贴心话。傅奕阳看了看时辰,拍拍苏颖的手:“你且回去歇着,我这里还有得忙。” 苏颖也不缠他,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就要出门了,傅奕阳叫住了她。找了件自己的薄披风披在她身上:“夜深露重的,披了这个去。” 苏颖一低头应了,伸手拢了拢披风,披风上还带着他的味道。苏颖抿了抿嘴唇,仰起脸来,伸出两只手扳住傅奕阳的脸,把嘴唇印到他唇边,原本只是单纯的碰一碰。结果还没等她想离开的,就被傅奕阳搂住含住了嘴唇,舌头往里面缠到了一块儿。 苏颖只觉得气喘吁吁了才被同样呼吸有些不稳的傅奕阳放开。傅奕阳喉头滚动,压低了声儿:“我今日事忙,偏你来招我,瞧你是故意的吧?”又一本正经的说纵欲伤身,还把《黄帝内经》里强调的人要“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符”搬了出来。 苏颖是和傅奕阳相处的时日多了。才渐渐发现他一紧张就话痨起来的小习惯。可他的语气太一本正经了,好像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是容不得人反驳和置喙的。 说的好像苏颖就是个能吸他精-气的妖精一样,刚才那点子旖旎心思立马就被泼了一盆冷水。苏颖从鼻子里哼哼出声,眉目流转说:“依着你这般说,那在这方面你可该是遵循‘春二夏三秋一冬无’的理论呢。” ——人的生理状况与四季气候变化相互关联,随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次数也要相应增减。具体来说,春天每七天可行两次房事,夏天可增为三次。秋天应减为一次,冬天就该尽量避免房事。 傅奕阳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下,顾左右而言他:“我叫永平跟着送你回去。” 苏颖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挂着粉色,用手指头刮了刮脸颊,在心里得意的笑,这一次算是她成功的调戏了傅侯爷了吧~ 傅奕阳叫永平一路跟着送回正院里去,等到了正院,苏颖想了想便说:“老爷公事繁忙,但也得顾着身体。” 永平自然是明白苏颖这话的意思,把头一低,恭敬得应了。 那边书房里傅奕阳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儿,嘴角上扬着摇了摇头,尔后把心神投入到公务上去。 虽然已到了掌灯时间,可像傅奕阳这样还在书房理事的可还是有的。 忠睿王府,忠睿王爷听到底下人的禀报,拍了一下书桌,站了起来,负着手在书桌后面转了两圈,脸色变得冷厉起来,继而冷笑道:“我原本瞧着他们姐弟俩因是同根生而姐弟情深的,可没想到原来也只是‘虚有其表’,是各怀鬼胎。” 想之前,忠睿王妃因着忠睿王爷喜新厌旧,为了个外路女人就逼迫得她这做正妻的无路可走,稀里糊涂的受了那外路女人的诱骗时,敬国公世子二话不说都帮着忠睿王妃设计了一出,用马踏苏颖的马车去试探忠睿王爷。 如今可想而知,忠睿王妃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骗了过去,忠睿王妃分明是将计就计,想来一石二鸟,可惜她真是低估了忠睿王爷的冷情,也猜不到他就是那么的不按常理出牌吧,好好的王妃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一点都没顾忌到忠睿王妃背后的敬国公府。 如今,一边饰演着被丈夫逼到绝境的嫡妻,一边却按捺不住的杀招辈出,让忠睿王爷彻底的刮目相看。 敬国公世子按捺不住的想撩拨出什么幺蛾子来,也让忠睿王爷暗自挑眉,话锋又转回到敬国公身上了:“国公爷如今可是力不从心了?”以前怎么就有那般心力去和敬国公夫人以及先皇周旋? 忠睿王爷仔细翻阅了敬国公世子做的‘好事’,明眼一看就大致能看出他这小舅子的目的,忍不住嘲笑道:“看来,也不止我一个人看他不顺眼嘛。” 想到皇上那隐晦的警告。忠睿王爷就不由得的揉着下巴,他是想逗着傅奕阳玩玩不假,可没打算玩过火了,尤其是在彻底了解过敬国公夫人的光辉事迹后。 忠睿王爷挥退内侍,坐回到椅子上。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心里却忍不住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会不会苏侧妃也和敬国公夫人一样呢? 现在回头一看,好似她竟是件件事都占住了先机,都能博得他的好感,然后一步步不动声色的。一不留神她就占据了半张棋盘。在最璀璨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了。 忠睿王爷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火盆上,猛然一凛——关于苏侧妃的死,当初不管他怎么查,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然。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苏侧妃真的是红颜薄命;另外一种就是实力高深,做的天衣无缝,就算不是天衣无缝,那也不是他能查出来的。 忠睿王爷喉头滚动,看向火盆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如果是后一种,能做到的人就那么几个…… 忠睿王爷觉得喉头里有细细密密的刺,刺的他张张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忠睿王爷猛地站起身来。敲了敲桌子,吩咐道:“立马把关注着勇武侯府的人马调回来!不——”忠睿王爷快速的否定了这样的做法,捏了捏手指。“不动声色的调回来,调转到陈府去。” “是。” 做完这些,忠睿王爷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唐的坐回到椅子上。 等下属退下后,忠睿王爷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把之前才到他案头上的一沓未开封的资料。连拆开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像对待先前敬国公夫人的资料一样。点燃扔到了火盆里,一点点的看着纸张被烧得精光。 忠睿王爷目光凌厉。端过茶盏,把里面的茶水浇到火盆里,浇灭了冒起来的烟雾。 瞧着那剩下来的灰烬,忠睿王爷心头更加的烦躁,阴着脸往外头走去,贴身内侍赶紧在后头紧紧跟着。 眼瞧着忠睿王爷往后院走,内侍心头诧异,自从忠睿王妃被关押在正院后,忠睿王爷可就没有踏足后院了。他这样的举动也让原本因为忠睿王妃的失势而蠢蠢欲动起来的后院女人们暂时偃旗息鼓了。 内侍这一愣,紧接着就被忠睿王爷阴恻恻的瞪了一眼:“去正院!” 贴身内侍瞠目结舌,没等忠睿王爷瞪他第二眼就赶紧跟了上去。 还有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在心里不住的纳罕,难道王妃这是要翻身了? 因着忠睿王妃失势,后院女人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想趁大选指新人来之前,抓住忠睿王爷的宠爱,最好能幸运一朝得子的。所以伺候着忠睿王爷的内侍们,就没少从她们手里得好处,可他们到底还是会察言观色的,可不敢冒着冲撞了忠睿王爷的危险去完成“使命”。 如今后院女人都想谁会成为第一个幸运儿,可怎么都没想到忠睿王爷会在点灯之后踏足正院。 有位庶妃酸溜溜的对心腹丫环说:“都入了佛堂了,竟还能勾得王爷过去,我瞧着咱们这位王妃可没有往日里装出来的那股子端庄劲儿!也不知她是使了什么法子,哼!” 事实上,后院这些女人猜想中的绮丽事情并没有发生,正院的气氛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忠睿王爷的到来,让正院的一帮子下人又惊又喜。这又是开恩让忠睿王妃回娘家,又是掌灯后到正院来的,让他们以为忠睿王爷这是心软了,正院要拨开罩顶的乌云见太阳了。 忠睿王妃的奶娘也是忍不住这么想,按捺住心里的欢喜,催促着忠睿王妃沐浴更衣。 忠睿王妃直接浇了一盆冷水下去:“与其相信他对我心软,倒不如到去相信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奶娘想说什么,就见忠睿王爷抬脚进来,也不知忠睿王妃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听见了没。 奶娘顾不得尴尬就连忙对忠睿王爷行礼问安,忠睿王妃硬邦邦的站着。用晦暗的目光直视着忠睿王爷。 奶娘冷汗涔涔,忠睿王爷淡淡的开口:“下去吧。” 屋子里的下人鱼贯而出,就是忠睿王妃的奶娘也是忧心忡忡的跟着出去了。 忠睿王爷是一肚子火过来了,等见到忠睿王妃仍旧一副高傲不羁的模样,眼底的嘲讽更深。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女人私下里都做过了什么。恐怕真的会被她这一副模样骗过去了。 忠睿王爷挑了挑眉梢:“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忠睿王妃带着淡淡的嘲讽开口:“王爷难道就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咱们夫妻可不是早已经形同陌路了,有句话说至亲至疏夫妻,我可真是深切体会到了。哦,倒没有,我只体会到至疏,从一开始咱们夫妻之间可就没有至亲。王爷的至亲怕是都给了苏氏了吧。可惜她红颜薄命。” 忠睿王爷眯起眼睛来,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带讥诮的忠睿王妃,怎么不继续端着那端庄贤良的面目了?“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忠睿王妃用阴郁的目光继续盯着忠睿王爷,她没有选择坐下,把背挺的直直的。没有再用话去戳忠睿王爷的痛处,同时也是她自己的痛处,用生硬的不能再生硬的声音问:“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说完这句话,忠睿王妃自己都觉得非常的难堪。瞧瞧这就是她所说的至亲至疏夫妻,他们夫妻多年,还有一个儿子,到头来竟然是反目成仇。连陌生人都不如。 最让忠睿王妃接受不了的是,她输给了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不能和她比的女人! 忠睿王爷无视了忠睿王妃的神色变化,用冷淡的声音说:“你既是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那就只好我和你说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往我的暗卫里安插人手,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忠睿王妃瞳孔猛然缩小,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掐向手心,本来还想否认,但一对上忠睿王爷那熟悉的漠视表情,到嘴边的话就陡然变了滋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王爷是想借此把我给休弃了不成?” 忠睿王爷摇摇头:“皇室可没有休妻的传统。而且如果我真的想把你怎么样,你以为你还会站在我面前对我冷嘲热讽吗?相信我。我绝对能做的悄无声息的。” 忠睿王妃颤了颤,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忠睿王爷直接把话挑明了:“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能动用的势力,”他说‘势力’两个字的时候,讥讽明明白白的刻在脸上,忠睿王妃的表情更加阴郁了,“是敬国公夫人留给你的吧?” 忠睿王妃浑身一震,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往外挤话:“是又怎么样?” 忠睿王爷嘴角上扬,可眼睛中半点笑意都无:“看来岳母大人很疼你和小舅子呢。”在那种情况下,都能安排好身后事,并且还没被先皇以及敬国公发觉,更重要的是忠睿王妃和敬国公世子都隐瞒的很好,到现在都没有让敬国公察觉到,不得不说,这可实在是一种本事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忠睿王妃手指甲掐到白嫩的掌心里,传来的刺痛让她都顾及不了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忠睿王爷到底查到了什么,来找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忠睿王爷站起身来,走到忠睿王妃身边:“我觉得你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好王妃不是从一开始就自诩很聪慧的吗?还记得吗?待字闺中时,王妃你可是十全姑娘啊,怎么现在反而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了?” 忠睿王妃被忠睿王爷这一番奚落的话气的身体都开始发抖,忠睿王爷发现后,不由得挑了挑眉梢,露出兴味的表情。   ☆、282章 秉烛夜谈 忠睿王妃暗恨自己那么容易就被忠睿王爷激怒,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忠睿王爷,冷冷的说:“王爷既然自觉地清楚了,又何必再过来问我呢?” 忠睿王爷略看了忠睿王妃一眼,冷笑道:“你可知道你母亲手中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势力?竟还涉及到江湖草莽,你觉得如果我和皇兄说,这是敬国公府里的私兵,敬国公意图谋反,皇兄会待如何?” 忠睿王妃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忠睿王爷,拔高了声音说:“你不能!” 忠睿王爷冷笑道:“我为何不能?”一双黑眸中都是嘲讽之意,就算没有这一码子事,敬国公府手底下也不干净!那原杭州知府说是敬国公的门下,实际上呢敬国公后面还有谁,这两年他们都查明白了。 说来也是讽刺,当年敬国公自知保不住敬国公夫人,拿敬国公夫人的命换了事后的荣华富贵,却是反过来对皇室心生不满,暗地里勾结他的七皇兄。 皇上都登基逾三年,他们竟是贼心不死。 而他的好王妃也很成功的将他的后院搅得鸡犬不宁,竟也能把自己的亲儿子舍下来送到宫中去! 忠睿王爷不用说其他的话,也不必再复述一遍敬国公府暗地里的勾当,忠睿王妃一贯高傲不屈的面上就笼上了晦暗之色。 忠睿王爷略扫过来一眼,注意到了这点,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深,想来他这位好王妃很清楚敬国公的所作所为。如此,让忠睿王爷好奇的是。他的好王妃可清楚她母亲的行径? 忠睿王妃到底是个聪敏人,先前对付陈宛秋以及暗地里朝皇太后预备从娘家选过来给忠睿王爷当侧妃的姑娘下手,也都是在一连贯的打击下冲昏了头脑。 嫉妒使人发狂。 “王爷到底想要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抽光了忠睿王妃的全部力气。 忠睿王爷挑挑眉,对忠睿王妃的识趣还算满意。他坐到原先的椅子上,神态自若的开口:“那就看王妃都有什么了?” 忠睿王妃听到忠睿王爷还用‘王妃’这样的字眼称呼她,心中忍不住一动,但很快心中的苦涩就被压下去了。她真的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到了这种田地,难道一步错就步步错?她最不该的就是对眼前的男人动了心,在当初明知道他心有所属的时候。 忠睿王妃想到她最近做的那些事。如果不是她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就不会露出马脚。如果她还是像以前那样隐忍,那样对忠睿王爷的荒唐行径视而不见,稳固住自己忠睿王妃的地位,占据住自己的名分和权势。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忠睿王妃怨怼地看了忠睿王爷一眼,白嫩的手掌心上已经被掐破了皮,可她犹自不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想到以往尽管忠睿王爷胡作非为,把个婢女出身的女人抬成了侧妃,外面可都是说他宠妾灭妻,就连皇太后都没有责怪她管不好丈夫,而是觉得她可怜。站到她身后给她撑腰,而且还博得贤良聪慧的名声,就如同还待字闺中时。尽管没有母亲教养,可哪家夫人诰命提到她的时候不都是交口称赞,不然又怎么会得了个十全姑娘的好名声。 一步错步步错。 忠睿王爷把忠睿王妃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正待说些什么,可没想到忠睿王妃回过神来,先开了口:“你可想知道你那宝贝心肝是怎么没的么?” 忠睿王妃说完这句话也有些后悔了。她就不该在这时候再去戳忠睿王爷的痛处,毕竟如今是她连着敬国公府一大家子捏在了忠睿王爷手上。若忠睿王爷执意要用拥兵谋反的罪名对付敬国公府,那她可不就成了阖族的大罪人! 可见到忠睿王爷豁然挺身。脸上已经说不上是黑是白了,尽管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忠睿王妃还是看的分明。 这一来一回间,忠睿王妃还能有什么不明了的,就算那苏侧妃死了这么久了,忠睿王爷身边又不是没有添新人,可他心里宝贝的也就那么一个罢! 忠睿王妃攥着的手都泛出了青筋,张张嘴就要再就事论事,只她刚蠕动了下嘴唇,就被忠睿王爷射过来的冷厉目光惊的嘴唇一哆嗦。 忠睿王爷叹了一声:“没想到我都是查不到的事儿,王妃竟是知情?只如此,怕是我往日里不曾冤枉王妃,可我眼拙竟是被王妃给哄骗了去。” 语调听起来还透着点自嘲的意味,可目光中却是说不出的冰冷狠厉。 忠睿王妃心里一颤,觉得背脊一阵发凉。早就知道,她这夫君并不是外面人传的那般放浪不羁,可没想到他竟有这般的威压,压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忠睿王妃站稳了,语气生硬的转圜道:“王爷怕是误会了我的话,我说的可是那清婉,她可不是王爷曾经的宝贝心肝么?” 忠睿王爷嘴角一撇,眸色转为暗沉,“这就不用王妃操心了,王妃不必再和我绕弯子了,还是说到了这时候,王妃只顾着这些个细枝末节,竟是连娘家都不顾了?国公爷可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一席话说的忠睿王妃摇摇欲坠,她也顾不得气愤怨怼了,如今她看的分明了,她手中的底牌十有七八都被忠睿王爷摸清楚了。就连苏侧妃的事儿,他也很有可能已经查清楚了,她知道的那些对忠睿王爷没用处了。 就算再不甘心,忠睿王妃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在心里凄惨一笑,撑着挺直了背:“我是可以给王爷想要的,但我只希望王爷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忠睿王爷难得没有再开口讽刺,‘哦’了一声:“说说看。” 却说忠睿王爷和忠睿王妃在屋子里‘秉烛夜谈’,正院的下人全都在外面装鹌鹑,心里跟猫抓似的。 原本以为这都过了一刻钟了。屋子里好似都没有传来争吵声,心里还想着许是忠睿王爷要留下来过夜了,哪想到才这么想着,忠睿王爷就推了门出来。 忠睿王爷的贴身内侍张守礼正在喝茶,心里也是这么个想头。刚拿起正院的下人送上来的茶盏送到嘴边,就见忠睿王爷面无表情的出来,一口茶都来不及咽,全都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一面捶胸咳嗽一面快着步子往前跟,小太监来不及点灯就往前跑,跑到一半才发现牛角灯是暗的。一溜儿队伍走的杂七杂八的。 忠睿王爷脸上面无表情,心情说不上是阴是晴。 张守礼在心里打鼓,硬着头皮问忠睿王爷想去哪儿。 忠睿王爷恨恨得瞪了张守礼一眼,出了正院脚步未停,就要往外院去。可临到外书房那边了,又拐了脚步,直往离外书房最近的一处院落走去。 张守礼心里一惊,那边可就只有一处院落,是去世的苏侧妃原先住的院子。当初建王府的时候,王爷特意点了那么一处院落,就这一处离外书房最近,当初分下来。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啊。 可这院子都有一年多没人住过了,早就荒凉了啊,大半夜的过去干嘛啊。赏花赏景不成? 张守礼也不敢打扰忠睿王爷的兴致,赶紧扭着头冲身边的小太监使劲使眼色,先叫小太监去打个前站,不然到时候满目凄凉,那算怎么一回事不是。 到了院外,忠睿王爷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自己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张守礼把头一低应下了。就见着忠睿王爷推开门进去了,心里头还想着。这可还是忠睿王爷自打苏侧妃去世后第一次到这院子里来呢。 忠睿王爷站在院子里,却觉得心里头跟压了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几乎快让他喘不过气来。 心里的猜测也让他觉得如鲠在喉,轻轻的一声叹息,也随着夜风吹散在空中了。 张守礼端端正正的守在院外头,忽见得又灯光自不远处来,眯起眼睛看过去,只瞧见裙摆依依,顿时呲牙,一面心里暗骂这后院的女人不安分,一面叫小太监过去把人给撵走。 若是以往说不定王爷还能给个正眼,可千不该万不该在王爷缅怀苏侧妃的时候撞上来,到时候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刚想着门被推开了,张守礼都脊梁骨发软,偏那边还不知死活的发出声响来,声音软软糯糯哀哀切切的。 忠睿王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里止不住起了一阵厌恶,冷冰冰的说:“拖下去。”说完,不等那边再有什么响动,就甩袖离开。 张守礼给小太监使个眼色让他跟过去服侍忠睿王爷,等他们走出去几步了,才到了那夜半出来走动的女人跟前,定睛一看,愣了一下后就倒抽一口气——从他这方位望过去,乍一看来人的眼睛鼻子都像急了苏侧妃,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王府后院的侍妾之流,反而是做婢女打扮。 张守礼咽了口唾沫,到底是跟在忠睿王爷身边多年了,不可能就那么点胆量,问:“你是哪一处的下人?” 那小婢女期期艾艾道:“奴婢是猫狗房的,齐庶妃养的铃铛跑出去,叫奴婢来找。奴婢远远瞧见这边有灯光才冒然跑过来看看的,奴婢不知是王爷在此,一时惶恐才惊叫出声,还望公公能网开一面,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张守礼听她还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眯了眯眼睛:“你是刚进王府的?叫个什么名?” “是,奴婢叫桃枝,本还在跟着嬷嬷学规矩,只猫狗房里的小晴姐姐摔着了胳膊,人手不够,才叫奴婢顶上的。” “桃枝,是个好名字。”张守礼眼睛又往桃枝脸上扫了一回儿,冲她摆摆手:“瞧你还不大懂规矩的份上,这回儿可就算了,若有下回,定是不轻饶的,回去好好跟着嬷嬷学学规矩。” 桃枝赶紧脆生脆气的谢过了张守礼,完全不见先前被小太监惊吓过度的模样。 张守礼能做到忠睿王爷的贴身太监,别的本事不说,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的。见状在心里嗤了一声,便叫桃枝走了。 晚上傅奕阳是在书房睡的,早饭却是回来正院吃的,因着昨天苏颖和他说,他没回来傅昀和傅晨两兄弟都想他了。今天奶娘把两兄弟一抱过来,他就放下筷子,把手一擦就把傅昀和傅晨接了过来,一手抱一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好心情。 苏颖用帕子给禄小娃擦了下湿哒哒的口水,她明明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禄小娃就炸了毛:【这不能怪我,都是饭菜太香了!你们俩可真是奢侈,明明就来两个人吃饭,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浪费是可耻的,我鄙视你们!】 苏颖不理他。转过去逗了下傅昀,小娃儿被逗得咯咯笑,傅侯爷瞧见了,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禄小娃没人理他他还越是来了劲,傅奕阳都赶去上朝了,他还可劲儿的喋喋不休。 苏颖被他吵得脑仁疼,干脆的放下筷子,让小丫头们把饭桌收拾起来。 对禄小娃说:【如果你觉得浪费可耻的话。那等到你能上桌吃饭了,我就让厨房给你准备适量的饭菜,保准多一口不多。少一口不少。】 这并没有将住禄小娃,【要是到了那时候,我连桌子都能吞下去,你信不信?】 【饿死鬼托生的啊?】苏颖对此表示深切的疑虑,【你一个高智能的玩意儿,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口腹之欲?变异了?还是基因突变了?】 禄小娃突然闭了嘴。任苏颖再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可他越是这样就代表着越有问题。苏颖冲他意味深长一笑。禄小娃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好怕怕~ 这边他们‘母子’俩你来我往斗嘴斗得不亦乐乎。那边傅侯爷等候着上朝的时候,却是碰上了不阴不阳的姜存富。 姜存富认定了傅奕阳是阴险狡诈之人,想想也是——勇武侯府一早就抓到了佟贵家的,知道了潘如月折腾的事儿是姜夫人在其中搞鬼了,可人家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是憋坏等着放大招还是什么? 姜存富有心要敲边鼓,可他愣是没开得了口,一来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还没有查得清清楚楚,二来真要是和傅奕阳对上了,岂不是正称了敬国公世子的意? 但让姜存富心无芥蒂那也不可能,这样掺杂到一起就变得不阴不阳了。 户部郎中韩思源在一旁瞧见了,姜侍郎看他家大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好似家中怨妇了,他不由得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傅奕阳是不知道他的下属内心猥琐的想法,无视了姜存富。 姜存富内心暗搓搓的想着他又不是真的拿勇武侯毫无办法,顶多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咱们大家都不好过。刚要过去,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忠睿王爷到!” 尽管朝堂上许多大臣看不惯忠睿王爷的浪荡不羁,但该有的礼数绝对不能失,忠睿王爷很随意的挥挥手,他这样随意又惹来一些注重规矩大臣的暗自皱眉。 忠睿王爷不以为忤,径自优哉游哉的到了傅奕阳跟前,傅奕阳自是行礼问安。 忠睿王爷伸手扶住傅奕阳的手臂,亲手把他扶起来,笑着说:“快免礼,傅侯可是皇兄亲口赞过的我朝股肱之臣,还叫其他臣子都向傅侯看齐呢。” 忠睿王爷这话儿一出,望向这边的视线立马炙热了起来。 傅奕阳在心里暗自皱眉,可回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不管什么都能绕到皇上御下有方,圣上圣明上,同僚各有千秋。 这样明显锦上添花的话,也得论谁说。像傅侯爷这样的,平日里严谨,说起话来就显得特别真诚,让人听了都觉得他这话说的真切,好似是发自内心。 更何况‘物以稀为贵’,傅奕阳可是少有这样舌灿莲花的时候,结果原本都因为忠睿王爷拉仇恨值的话而心里不悦的大臣们心里就松快了。 忠睿王爷忽而抚掌而笑:“傅侯忒是谦虚了,瞧瞧我朝自立国以来,未到而立就官拜二品的可有几个?” 傅奕阳不咸不淡的作揖道:“王爷过誉了。” 忠睿王爷这拳头打在棉花上,一双黑眸暗沉下来。目光扫到姜存富身上转回来道,压低了声音说:“修身齐家平天下,这点傅侯就做的很好,更叫人称道的是能坐怀不乱,克己复礼呐。” 傅奕阳闻言。眉头微皱。 忠睿王爷可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仗着自己身份高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这明显是意有所指,他也能拿到侧殿来讲,可真是符合他一贯在众人面前的印象。 不过忠睿王爷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压低了声音,其他人又识趣的在忠睿王爷过来的时候让开了位置。所以这话儿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清楚。 显然,昨天皇上警告的话,忠睿王爷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些放在心上的。 傅奕阳没来得及多想,朝会要开始了,忠睿王爷率先走在前面。朝臣们跟着鱼贯而出。 韩思源凑到傅奕阳身旁,低声问:“大人,您可好吧?” 傅奕阳意味不明得“唔”了一声,却是在心里叹口气,他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忠睿王爷了?真是莫名其妙。 等下了朝,忠睿王爷冷着一张脸跟着余大太监去了勤政殿。 余大太监偷瞄了下忠睿王爷的脸色,心想到底是哪位得罪这位小祖宗了? 忠睿王爷也不等他通报,大步便进了正殿。皇上端坐在上首,见了忠睿王爷臭着脸进来,挑了挑眉。想的和余大太监差不多,这又是谁不长眼的招他了? 忠睿王爷直接开门见山问他皇兄:“敬国公夫人的事儿,皇兄可是早就知道了?” 皇上可真是有些诧异了,道:“好端端怎的查到敬国公夫人身上去了?朕可记得她已经没了好些年了。” 忠睿王爷一撇嘴:“我可不信皇兄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既然我能查到,皇兄还能不知不成?” 面对忠睿王爷这样的质问。皇上倒也没生气,反而是好整以暇地拨着茶水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朕也是偶尔得知的。只后来出了你府上那侍妾的事儿,朕才明白过来的。” 言下之意。朕也没比你早知道多久。 皇上说的轻快,忠睿王爷却是气得涨红了脸,“皇兄看我笑话看的可开心?我若是不问,那皇兄是不是就这么一直瞒着我了?” 皇上摸摸鼻子,算是默认了。 忠睿王爷沉默须臾,道:“我从郑氏手中得到了敬国公夫人手里边发展起来的店铺,真是了不起,一年的收成几乎赶上国库收入的两成了。” 皇上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旋即叹了口气:“没想到竟是被留给了你那王妃。” 皇上这话一说,忠睿王爷就挑起眉来睨了皇上一眼,目光中满是戏谑嘲讽:“皇兄这可不像是偶尔得知的那么简单啊,听起来知道的可不少,连这都知道了。不过,我倒是觉得那敬国公夫人把这交给了郑氏是对的,不然,难道要给郑鑫那混不吝的吗?” 皇上对忠睿王爷的嘲讽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端看你能不能捅透了。” 忠睿王爷撇撇嘴,皇上又说:“看来你对你的王妃评价挺高,怎么,可是改变了主意?不说旁的,单就是你那么混不吝了,她还能把王府管得有条不紊的,这一点就够了。这后院的女人,有几个是手上真的干干净净的?” 忠睿王爷到目前为止就只有一个儿子,皇上的子女也不多。 忠睿王爷下意识的想反驳,可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最后只用生硬的语气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皇上像是哄个闹别扭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说:“行,你有分寸,朕不管你的家务事便是了。不过等下回母后再给你塞人,你别来劳烦朕给你解围了。”见忠睿王爷吃瘪,皇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283章 慧眼如炬 皇上揶揄过忠睿王爷,只觉得浑身舒泰,想起正事来:“你的王妃用店铺换了什么?” 忠睿王爷敛眉道:“除非敬国公真的做出什么罪无可赦的事儿,容皇兄法外开恩罢。” 皇上沉吟了下,道:“看来她对敬国公的所作所为并非不是完全不知情,只在朕看来,敬国公近年来也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忠睿王爷讥讽道:“自己的妻子被莫须有的罪名杀了,若是没能有个怨恨,那才叫窝囊呢,我可是听说当年他们夫妻可是极恩爱的。” 皇上一滞,对这件事,皇上知道的多一些,但他真的不大好跟忠睿王爷开口。说来也是,跟自己的兄弟八卦自己老爹当年的‘气恨情仇’算个什么一回事,更何况这里头掺杂的各方各面的多了,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楚。 况且皇上刚才才跟忠睿王爷说他也是只知道点细枝末节的,这会子再和他说其中的详细经过,那岂不是自打嘴巴,没什么意思。 可见忠睿王爷梗着脖子的模样,皇上端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敬国公夫人当年也是个艳名远扬的人物儿,比之陈宛秋有过之而不及,若非当年上头还有两座山,后来哪里还有什么敬国公夫人。” 皇上这话儿说的也不客气,忠睿王爷却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一撇嘴:“母后知道了?” 皇上点点头,忠睿王爷一挑眉,皇上笑着说:“还能有什么的,只朕在一旁给你背书。不过朕瞧着你若是再这般拖拖拉拉的,朕可就不敢保证了。” 忠睿王爷听后却是大怒:“这分明是你的事,怎的就全推到我身上来了!从小你就这般,做了坏事从来都是让我背黑锅。” 皇上也不生气,只说:“朕瞧着这一次你不是玩的很开心。不可也得了好处,你从陈宛秋那儿得到的,朕可没见着一分两分的。” 尽管皇上不待见陈宛秋,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经商上她是有几分能耐的。忠睿王爷查封的陈宛秋的产业,就那么霸道的查封完就不还给人家了,陈宛秋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想断尾求生的。也就没向忠睿王爷要回来。 忠睿王爷撇嘴说:“这是两码事,你倒是好了,落得耳畔清净,我可没少被母后念,还平白被塞了几个女人进府。” 皇上也被气笑了。“朕耳根子清净?你在宫外,母后又素来知你是什么德行,可不有什么话都冲着朕来了。再说那几个女人,可不还是你子嗣单薄,母后能不操心吗?” 说到子嗣,皇上也是觉得忠睿王妃忒是过分,你说阖府别的女人都不能生,就你自己能生。这不是明摆着说里头有猫腻的吗? “我什么德行,我德行好着呢。”忠睿王爷反驳道,“再说我是什么样的。母后不知道,莫非皇兄还不知道?” 皇上怒气顿时消了大半,揉了揉眉心:“好了,朕不逼你了还不成吗?往后你有什么事儿朕都给你兜着,母后那里朕去说。她娘家那姑娘你不要也算了,左右进了你府上也是被你给耽搁了。你说说你……”最近连女人都不近身了。 这话儿皇上没说出来,叹口气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忠睿王爷眼神闪烁了下。随即懒洋洋的说:“这就对了,皇兄既是要我去应付旁人。哪里能不付出些代价,况且也只叫皇兄应付母后一人罢,皇兄可是赚了呢。” 皇上瞧着他那副惫懒的样子,又是头疼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撵人:“滚吧滚吧,朕瞧见你就头疼。” 忠睿王爷果真是笑着滚了,剩下皇上坐在龙椅上瞪眼睛。过了半晌,才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在心里苦笑:“他,这是……真怪我了?” 忠睿王爷在外面自污形象,皇上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这其中也有两人协定的成分在,可在皇上看来,这是对忠睿王爷的保护。 可皇上没想到,忠睿王爷会为此产生不满,这念头冒出来,皇上就赶紧把它给打住了,仔细想想忠睿王爷的神色并不像是这样。 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忠睿王爷他今天有些不大对劲…… 又从余大太监口中得知忠睿王爷又去找傅奕阳的茬了,皇上挑眉道:“他们两个平常又没什么来往,怎么就杠上了?” 余大太监听了皇上这话儿顿时就在心里嘀咕了:那分明是忠睿王爷瞧傅侯爷不顺眼,三番两次找人家的茬,怎么到了皇上嘴里就成了他们两个杠上,各打五十大板了?再说这满朝上下还有哪个敢跟忠睿王爷那个小祖宗杠上啊,那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死)吗? 却说忠睿王爷一路滚出了勤政殿,本来打算直接出宫去,谁知道只在宫门口便被皇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柳玉给截着了。 忠睿王爷在心里哀叹一声,不等柳玉说话呢就开口道:“皇兄有事叫本王办,母后那儿等本王得空了立马过去。” 说完,脚底抹油就溜了,留下柳玉哭笑不得。 回到慈宁宫回禀了,太后冷哼一声:“他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儿,不过是找借口不来罢,往前可真是白疼他了。” 太后身侧站着的一位红衣少女听了这话儿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又柔声劝慰起太后来,几句话就把太后逗得开怀,慈爱的拍了拍红衣少女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贴心,你就在哀家这儿住几天,跟哀家解解闷罢。” 红衣少女柔声应下了,俏脸红扑扑的,太后看在眼里暗自点了点头。 却说皇太后在给忠睿王爷拉郎配,忠睿王爷不耐烦应付,径自出宫去,没料到刚出了宫门。就碰着了自个的小舅子敬国公世子。 忠睿王爷一挑眉毛,看样子是专程来堵他的,瞧那副要把倒他给生吃的模样儿,忠睿王爷冷笑一声,利落潇洒的上马。 敬国公世子还没嚣张到敢在宫门口放肆。阴沉着一张脸跟上前面的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连皇上的面子都可以说不给就不给,更何况是惹他嫌的小舅子了,直接叫人堵住敬国公世子押解到跟前,听他胡咧咧了两句,听明白了症结,就让人把敬国公世子丢给忠睿王妃了。 想来忠睿王妃这一次可以好好劝解一下自己的嫡亲弟弟。以免再自作孽不可活的。 敬国公世子暗地里捅得马蜂窝,姜存富皮笑肉不笑的找上傅奕阳:“昨日敬国公世子和我请侯爷都请不动,今日侯爷可不许再不给我面子了,到底我也是有要紧事跟侯爷商讨商讨,再者若是连季大人一块儿请来可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这件事涉及到咱们几家子。” 姜存富也算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了,都把季尚书扯进来了,傅奕阳自然就清楚他说的是哪件事。 傅奕阳又在心里给敬国公世子记了一笔,自打敬国公世子勾搭潘夫人当街试图谋害苏颖后,这些个事情傅奕阳虽然能查出的个四五六来,但总觉得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 后面竟是越扯越多,忠睿王爷,陈宛秋和陈家。姜存富以及姜夫人,潘夫人加上潘如月,件件桩桩的。看似毫无关联,却总是能撕扯到一起去,但傅奕阳却找不到关键能撕掳开这谜团的。 就如同在雾霾天里摸不着头脑的往前走,可又觉得这一切又在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后推动,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妙。 不过尽管傅侯爷觉得身陷泥沼,可面上仍旧淡定从容。比起焦急暴躁的姜存富不知道的好了多少。 傅奕阳撩起眼皮看了姜存富一眼,“可以。” 傅奕阳这么干脆利落。倒是让姜存富有些怔忪了,他愣了一下。冷声道:“就这么定下了。”还想讽刺傅奕阳两句,人家就拱手要走了,姜存富条件反射的也跟着拱手,等意识到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后,顿时黑了脸。 两人各忙各,苏颖这边就轻松惬意一些了,李夫人打着来探望傅母的旗号过来。 傅母之前病重,少不得请医延药。得了消息的世交人家听闻,少不得要遣人来探视一番,尽管傅母这事儿闹得里里外外全把面子都给折进去了,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家笑话。 可让他们跌破下巴的是,侯府丢了大人,傅母也遭受皇太后申斥,可侯府仍旧屹立不倒,皇上对傅奕阳仍旧是倚重有加,让一竿子想看热闹的纷纷收了心思。 只来探望傅母的多是只派两个管事娘子来,不远不近,不会叫人说是凉薄了,也不会想跟傅母再沾上什么亲密关系。 这其实也没什么,人家没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的了,可李夫人用这借口未免太牵强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苏颖的疑惑,李夫人一抽帕子撇了撇嘴,她如今可真是羡慕起苏颖来了,就算苏颖如今没从多年媳妇熬成婆,可人家是熬鹰般熬过来了,如今有个正经婆婆在上头就跟没有一般的,“这不是我婆婆的意思,正好知道我过来找你,就让我顺便跑一回腿罢。” “你尝尝我这儿的松子,我觉得挺好吃的,”苏颖指一指碟子,“拿这个做了松仁卷,味道也好。” 李夫人捏了一块在嘴里咬了一口,“是不错。”她倒也不跟苏颖多客气,苏颖许诺给她包一包,她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说苏颖大方,说着说着就挑挑眉毛斜了斜眼,苏颖推她一把:“有什么话就说,作甚么怪样子。” “这不是赶明儿就是我过生,今年是没得请你过来一块儿嬉耍了。”李夫人同苏颖越来越熟悉,说起话来顾及就少很多,更何况大家都是同个战壕的,“虽说不是整寿,可我也想着热闹热闹,在老太太那儿露了点,老太太倒是疼我,巴巴的拿出二十两银子来,要给我这个儿媳妇过生。” 李夫人一边捏着松子吃。一边抱怨:“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是够酒的?还是够戏的?就是拿不出来也就罢了,那金的银的,都压塌了箱子底了,更何况如今说是大嫂子管家,可内帐的账册钥匙都在老太太手里把着呢。巴巴的拿出这二十两银子。不上不下算得了什么!” 苏颖捏了块糕点塞到嘴里,闻言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还没说完呢,”李夫人把松子丢到帕子里,两眉一掀,“这还是头一遭呢,转头又把我给叫过去了。说那天府里头要宴客,总不好叫府里头失了待客之道,也不好两边热闹。你听着我那好婆婆都这般说了,我这做儿媳妇还能怎么着,不也得巴巴的过去说。我着过生的事儿小,左右是每年都能有的,但是一年不过也没什么多大遗憾的。” “这么巧呀?”苏颖想着那秦夫人应该不是故意的吧,毕竟苏颖从苏氏身上见识过了,这做婆婆的但凡要拿捏儿媳妇,那是一拿捏一个准。 不像是现代,做儿媳妇的都能和做婆婆的干起来,若是搁在这里。一个孝字压下去,擎等着在婆婆手里头被磋磨吧,要不怎么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啊。 可若真是秦夫人故意要磋磨李夫人。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啊,没那个必要。 李夫人一扯袖子,听明白了苏颖的言外之意,摆摆手:“哪能呢,只这不是想叫我这做嫂子的抢了小姑子的风头罢。” 苏颖想起李夫人的小姑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李夫人侧目,苏颖解释说:“我倒是没真见着过你家小姑子。还记得平阳侯夫人赞她贤德淑良的。不过,这都是要选秀了。人家都恨不得再低调不过的,怎么还想着出风头呀?” 李夫人斜睨了苏颖一眼,抿嘴说:“难不成你不知道,今年这届大选兴出风头啊。”见苏颖不解,继续说,“可不就是你们那舅家的陈姑娘兴起的头,”这话儿的语气里就带了不以为然了,“瞧在她的映衬下,其他在选秀女都黯然失色了。” 苏颖嗤笑一声:“你这是到我这儿装蒜来了,就算是我少出门子,可她那边的事儿也是断不了消息的,最近接连出了那么多幺蛾子,总有一回把自己都给栽进去的。” 李夫人失笑:“我说的倒也不全算是反话,我婆婆说的那宴客也不是府里头宴客,是我那小姑子非得要办什么诗会。说到这儿,倒也是从你娘家侄女办的诗会回来,才兴起的念头。” “嗯?”苏颖没想到竟是扯到苏言容身上去了,这都哪里跟哪里啊?她长眉微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到底还是小姑娘,难保人家有的自己没有,心里就不是滋味呗。” 苏颖暗自想了下罗夫人在苏言容选秀上的态度,苏言容这办诗会的事儿应该是她支持的。 “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李夫人心里却是撇嘴,她家那小姑子是被她婆婆养大的,左性子一模一样,非但如此还心高气傲的紧,一门心思想在这回选秀里拔得头筹。 这些个,她这个做嫂子的可没有半分置喙的余地,讨不找好不说,说不定转头就在婆婆那儿吃一顿排头。 才没说两句芦荟就从外面进来,往苏颖耳朵一凑,苏颖挑挑眉,陈夫人怎么来了? 自从上一次和傅煦阳在上房闹得噼里啪啦,把傅煦阳的‘小秘密’暴露出来后,陈夫人就一改以前,没再踏足过侯府了,就连傅煦阳摔断了腿,她都没过来。 反而是陈宛凝,过来过几次。当然,陈宛凝也不是为着傅母或是傅煦阳,还是为着陈家,照旧是围绕着陈宛秋转。 “叫上房的下人仔细着,若是她往我这儿来,就说我这儿有客人不方便。”苏颖对芦荟吩咐道,李夫人纳罕,这是谁这般嚣张,等苏颖一解释是她的弟妹后,李夫人就一挑眉,“啧”了一声:“说你好性子可真是不假,有时候这好性子好是好,可太好了,就容易叫有些个不知道惜福的人蹬鼻子上脸。” 苏颖哭笑不得,“她就是个虎了吧唧的性子,我也是拿她没什么法子。” 李夫人对此不置可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转而说起自个来了:“往常里我还羡慕我那嫂子做着管家太太,八面威风的,可上回但就是帮衬着给的老太太过了那么一回寿,我才清楚她那也是面上光鲜。我不过是在旁边搭把手,回头算了一回账。就自己往里头贴补了好几十两,更遑论她了。” 苏颖还真的没有这样的困扰,苏氏管家那几年,虽然磕磕巴巴的,但侯府家业也算富裕,公中账面上余钱多。尽管有傅母在旁边扯后腿,但到底没往里头折自己的嫁妆。 等轮到苏颖了,苏颖管家根本就比不上苏氏,可她对付起扯后腿的傅母和陈夫人就不是苏氏能比得上的了,弄得傅母没精力再插手管家权。 更重要的是。傅奕阳贡献出自己的私库不说,后来二房这个‘毒瘤’也被剜出去了。 尽管同时剜出去的还有侯府近三成的家产,但傅奕阳可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不知变通、任人宰割。 苏颖估计傅煦阳真的拿到手里的那三成的家产,占到侯府真正财产的两成就是好的了。 苏颖这边发散思维,李夫人也没想着叫苏颖安慰她什么的,她话锋一转,凑到苏颖跟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和你说一件事。准叫你大吃一惊。” 苏颖看了一眼薄荷,薄荷一曲膝盖就往外退了下去。李夫人才说道:“上回在我婆婆寿诞上碰见的那位钟家继夫人,你可还记得吧?” “记忆深刻着呢。”不说那天在李夫人的婆婆秦夫人的寿诞上。钟夫人和秦夫人一唱一和,单就是苏夫人和她说的,钟夫人跟她老公以及族姐的三人纠葛,就足够让苏颖忘不了了。 “这钟继夫人也是个能耐人,原先钟夫人嫁到钟家数年,也只生下一个女儿。惹了钟家上下都不满意。这位钟继夫人虽说只是原配夫人娘家旁支的姑娘,可碍不住人家肚皮争气。嫁到钟家一年多,就相继诞下两子。” 李夫人很适合做说书人。说起话来配合着语气、动作就很能引人入胜,苏颖也跟着她不自觉的压低身子。 “关键就在这相继出生的两个儿子身上了——”李夫人眉飞色舞的说着,苏颖一挑眉说:“不会其中一个是非婚生子吧?” 李夫人目瞪口呆,旋即瞪了苏颖一眼:“我还没说呢,就叫你猜出来了,实在是太没劲了!不过,你怎么会猜着的?可不就是那长子,是没成亲就已经怀上了。” “真的呀?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苏颖在李夫人的瞪视下,摸了摸鼻子,“我听母亲说过他们那一辈的事儿,你这么一说,我才会有这般的猜想。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会被人提起来?” 这样的事可比那什么养外室,养外室子可严重多了,非婚生子,无媒苟合,不但会让这个孩子从好好的嫡长子变成了被人唾弃的非婚生子,就是两家的名声也会跟着变臭。 李夫人“嗤”了一声:“还能是什么?分明就是有人看钟家不顺眼呗。” 苏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种事儿你又怎么知道的?” 李夫人把下巴一抬,嘚瑟的说:“还不是我慧眼如炬,心思通透。” 苏颖“扑哧”一声笑出来,被李夫人怒瞪,苏颖连忙收敛了笑意,朝李夫人举着大拇指,说:“你是慧眼如炬,心思通透,是吾等及不上的,行了吧!” 李夫人也跟着笑了:“这还差不多。” 笑闹够了,李夫人才说起真实原因来,也不是别的,谁让那位肚皮争气的钟继夫人和李夫人的婆婆秦夫人是手帕交呢。 这年头可也得防火防盗防闺蜜啊。 “可这是谁再跟钟家过不去,这样的事儿一旦被爆出来,那可就是大大的丑闻了。”对了,除了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一点那就是这还在妻守节不满一年内发生的,可真够让人不齿的。   ☆、284章 柴米油盐 李夫人一挑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苏颖笑她:“你不是说你慧眼如炬,心思通透的吗?怎么现在又说不知道了。” 李夫人啐了苏颖一口:“你真把我当那手眼通天的了,连这种事都能摸个一清二楚的。” 苏颖微微一笑,道:“没能摸个一清二楚,那就是说知道个三四五六了,和我说说呗,权当是可怜可怜我。我现在是甚少出门,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明知道苏颖是在装可怜,李夫人还是把眉毛一掀,问道:“说来也真是,寻常哪里都难得见你一回,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可不得得亲自上门来。如今又不是从前,难道还有谁能拘着你不让你出门不成?” 说着,李夫人就把嘴巴一撇:“说来也就你们家那婆婆能顶着旁人的目光,出外交际时把个白身的次子媳妇带在身边。你可是不知,往常和那些年轻媳妇们来往时,大家私下里还常感慨呢,有你这家里头的婆婆做对比,就连私下里倒苦水的都少许多了呢。” 苏颖失笑,这算什么,都到她这儿找平衡了? “哪里是这个缘故,只家里一件事接一件事的,根本没那么些心思了。还有我如今是离不了两个孩子,所以这才出门子了。” 李夫人笑一笑,心里觉得苏颖这是完全没跟她说实话呢,不过再想想两个哥儿是她千求万求才求来的,眼巴巴当眼珠子捧着也是正常的。 嘴上取笑她:“我瞧你倒是实心眼,你不能出去,旁人还不能进来么?我瞧你这府里头花开的再好。无人识可有个什么意思。” 不等苏颖说话,李夫人就埋汰她:“我瞧你可真是暴殄天物,我过来时,瞧着你那廊下摆了两盆兰花,原我还想你是寂寞的也侍弄起这些个花花草草的。可我仔细一瞧,乖乖,单就是那两盆花,可真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呀!就叫你那般随便的往廊下一放,若叫那花痴瞧见了,还不得大叫罪过了。” 苏颖轻声一笑。李夫人说的那两盆兰花,可不就是先前顺郡王妃送的。“你就当我慧眼不识珠呗。” 李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苏颖就说:“你才跟着平阳侯夫人来往几回,竟也学得口齿伶俐起来了。果然你们两个是一挂的,我竟是比不上了。” “你怎么不说我这是跟你耳濡目染的?”苏颖也不介意被李夫人打趣。说来苏颖不愿意出外交际应酬,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大家夫人们凑到一块儿,也不总是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李夫人跟平阳侯夫人都是快人快语,苏颖就喜欢跟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就是跟这样的人拌嘴也比跟那些扭扭捏捏的人呆在一起要强。 远的不说,单就是被顺郡王妃请去赏了一回花,苏颖就觉得比从勇武侯府跑到顺郡王府跑了几圈还累。更别说。那天还有个姜侧妃陪在一旁,苏颖瞧她们明明恨对方恨得要死要活的,可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还表现出一副妻妾相得而和美的模样,实在是觉得牙疼。 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话儿我爱听,不过照我看你哪里是慧眼不识珠,往常你还是小姑娘时,可是挺爱吟诗作画的。” 苏颖跟着叹一声:“嫁了人哪里还能像是小姑娘一样呢,再者那两盆花倒不是我自个养的。是人家送的。” 大抵都是这么个理儿,当小姑娘的时候成天的想着风花雪月。初成婚的时候或许还抱着幻想,可日子久了就只剩下柴米油盐了。 苏氏的心路历程更为心酸。明明前一天还是千娇百宠的宝贝疙瘩,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紧接着就风霜雪剑压顶了,任谁都顶不住。 “哦?那定然不是勇武侯爷送的了。”李夫人都不忘亏苏颖一下,苏颖从桌子上捡了块芙蓉糕,塞到她嘴里,道:“看这还能不能堵住你这张嘴!” “咦?难不成还真叫我说中了不成?”李夫人将塞在嘴里的芙蓉糕咽下去,又赶紧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可嘴上还是不饶人,见苏颖又拿芙蓉糕来塞她,连忙讨饶。 苏颖冲她笑笑,才把手里的芙蓉糕捻到自己嘴边嚼了一口,说:“是顺郡王妃送的。” “她?往常竟没听说你们两家还有交情来往的。”圈子也就那么大,虽说李夫人身上诰命不显,可到底娘家夫家都有威名,做姑娘的时候跟着亲娘走动,做了人家媳妇也是要跟着年轻的媳妇们一块儿凑作堆的,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没有能瞒得住的。 李夫人转念一想,一咧嘴道:“难不成是替她家里头的侧妃做脸面的?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她这做正妃的,可实在是良苦用心。”说完还呲呲牙。 芙蓉糕做得精细,两口一个,苏颖把芙蓉糕吃下去,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茶,把嘴里的味道冲淡了。 听了李夫人这般猜测,再见她那怪相,摇了摇头道:“哪能呢,你可真会想,不过是为着外头的事儿罢了。” 李夫人做恍然大悟状:“我道呢,这样的才是正理,没得是我想的那般。” 苏颖发笑,李夫人这张嘴真说起来也是半点不客气的。 李夫人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顺郡王妃在夫人诰命之间,名声是极好的,只她家那位侧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到底以她的出身品貌,当初就是做皇子宗室正妃都是够格的,也不知怎么就被指给了顺郡王做侧妃。” 说着就看向苏颖,“说起来那位姜侧妃是钟家的外孙女吧?她娘家可不就是和你家原先有些瓜葛的姜家?” 李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道,苏颖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李夫人一抚掌说:“果然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先前姜家就叫人接连看了几出好戏。往后若是钟家的那一遭事儿被折腾出来,便是家里摆宴便是不用请戏班子来唱戏了。” 苏颖却觉得有些奇怪,李夫人往常虽说快人快语,可也没这么埋汰人的,心下好奇便露出一些出来。出言刺探道:“莫不是他们招惹了你这只胭脂虎?” 李夫人起身,作势要照着苏颖的脸颊拧一把:“你这堂堂侯夫人,竟是拿我来取笑了?这也就你敢这么说我,我没上手挠你了就算是轻的了。” 苏颖忙躲开了,又做好了正色道:“怪了,怎么只准你取笑我。却是不准我回敬你了,再说了,我说的可是实话,往日里谁不知道你就是个辣子,旁人恼了你。不被辣的说不出话来,可就是轻的了。” 李夫人摇了摇手中的芙蓉团花纨扇轻“嗤”了一声:“再是胭脂虎又有什么用,怎么也脱不了‘胭脂’二字,等真的出了事儿,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苏颖听出来她语气中的郁郁,心里还莫名感叹一句,难道她真的是陈宛凝说的‘心细如发’的。“可是出了什么糟心事儿?” 李夫人却是挥挥手,像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当苍蝇一样轰走般。“糟心倒还真算不上,只是整日里有个泪包在跟前洒泪,好似谁快不行一样的。任谁瞧见了也觉得膈应,偏偏就是有人吃这一套,也就不怕水漫金山了!” 见苏颖不解,李夫人撇撇嘴:“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家里头的那位表妹,”说到‘表妹’时。李夫人一脸嘲讽,“外八道的表妹。说来也好笑。”李夫人一抽帕子擦了擦嘴角,“这人儿都被收到房中受用了。偏还一脸单纯天真的管我那婆婆叫姑妈,叫我那好婆婆险些呕的半死。” 苏颖也跟着笑起来,被儿子的小妾叫姑妈,秦夫人能不呕吗。捏过一个松子仁,也不急着放进嘴里,“我也只听你说了一两句,说是远房的表妹,没了父母,怎的连个可投靠的亲戚都没有了,偏是投靠到你婆婆这边了?” 苏颖这话儿一说还真就说到了坎上,李夫人原本脸上还有几分笑意,一听这话儿就板起了一张脸,“要不我怎么说是外八道的呢。” 李夫人冷冷一笑,笑得苏颖的心都跟着跳了两下,只听李夫人压着声音说:“这可就是我那好婆婆破天荒的发了善心,收留了这么个孤女,不但得个好名声,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举两得的好事,我那婆婆怎么会放过呢。你猜怎么着,这里头钟继夫人也出手帮了忙,到底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心善,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拍马都赶不上的。” 苏颖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她身边都能碰着这么极品的婆婆?不知道是特例还是普遍情况。 苏颖正想说什么安慰下李夫人呢,没想到李夫人比她想得开,“我想着左右都是添人,与其再来个心眼子多的,倒还不如这个呢,就是太爱矫情。” 说着,把话锋转到苏颖这里来,感慨道:“所以我才说,你这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都是老天爷是你叫你先苦后甜呢。” 苏颖只笑了笑没说话,这话儿没法和李夫人说,原先的苏氏可没等到苦尽甘来,临死了连丈夫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不怪她也没等到苏颖给她报仇,就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嘈杂声,苏颖皱起长眉来,扬声道:“怎的了?” 薄荷黑着一张脸进来回禀苏颖:“二太太过来要见太太呢。” “不是说了我这儿有客人,不方便见她的吗?”苏颖自己一说都觉得这话白说了,这些个规矩礼仪的对陈夫人有时候还真不太起作用,也不等薄荷回话就说:“先领她到偏厅坐着。” 薄荷正欲应下,李夫人就笑着说:“我和你又不是外人,叫她过来和咱们一道说说话,你家里头的人我都还没能认全呢,别哪天见着了,迎面相逢不相识了。” 苏颖斜眼看她。没好气的说:“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李夫人还朝苏颖甩一甩帕子,苏颖不妨打了个寒颤,她那苦逼样子逗得李夫人靠在苏颖肩膀上笑个不停,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伸手推了她一把。“真是误交损友。” 不等薄荷出去,陈夫人就脸色通红的闯了进来,不等苏颖说话,她就梗着脖子说:“大嫂这儿有客人倒是正正好呢,好叫客人也来评评理。” 苏颖当下就在眼皮底下翻了个白眼,李夫人坐直了身子。摇着手中精致的芙蓉团花纨扇,优哉游哉的说:“你这话儿我可是不敢苟同的,你也知道我是你大嫂的客人,甭说我这个人惯常是帮亲不帮理的,单就是我认识的勇武侯夫人知书达理。也不会有事不占着理了。” 李夫人说话脆生脆气的,等陈夫人反应的功夫,一连串的就出来了。 “你这话儿一说,好似她不占着理了,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你说来快叫我听听,真是叫我逮着了她这件事,往后就拿来亏她。” 不说陈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的。就是被夸了一通的苏颖都哭笑不得。 不过,苏颖也不打算留李夫人下来看热闹,这人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没有把她介绍给陈夫人认识的意思,直接挥手:“忒的叫你在这儿添乱,你不是要走了吗?也不叫芦荟了,我亲自送你出去罢。” 李夫人一抚掌,得意道:“那敢情好,瞧我一下子赚了好大的面子。竟是叫堂堂侯夫人亲送了。” 陈夫人张了张嘴,苏颖脸上带着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弟妹这稍等片刻,可好?” 陈夫人莫名就带上了怯意。方才勇闯正厅的魄力已经萎了下来,半晌点了点头。 李夫人也不再撩她,带着笑冲她一颔首,就随着苏颖慢步往外走。 丫环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李夫人斜睨了苏颖一眼,轻哼一声,“我原本还当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呢,怕你应付不来,想留下来给你搭一把手呢。却不料也只是个纸糊的老虎,见着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苏颖抿了抿嘴:“反正哪里都有你的好就是了。” 李夫人一扬下巴,大言不惭的说:“那可不是呢。”说完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趁着过生,咱们几个凑到一块儿热闹热闹呢,哪想到竟然一波三折的,到头来也是夭折了。” “左右寿礼都给你送去了,你还叹息个什么劲儿。”不但给备了李夫人的那一份,就是她跟前的孩子都准备了,一早就已经给送去了。 李夫人闻言歪了歪鼻子:“你当谁都像你视金钱为粪土的,”说完就作势要捏苏颖的胳膊,“原先不开窍的时候,就爱说话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如今通了最后一窍,就能生生把人给气得够呛。” 苏颖反唇相讥:“都说是跟着你耳濡目染的了。” 李夫人咂舌:“那我可真是教会徒弟气死师傅。” 苏颖被她逗得一笑,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仪门,苏颖目送她上了轿,放下了帘子,才由芦荟扶着往回走了。 苏颖把手搭在芦荟胳膊上,漫不经心地问:“二太太在上房都做了些什么?” 刚才就是芦荟在外面挡着陈夫人,可陈夫人那个二愣子就是越挫越勇,愣是不看场合要闯进去,这幸好来的客人是李夫人,若是旁的夫人诰命的,岂不是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了。到时候不光陈夫人丢脸,就连苏颖脸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个,芦荟脸上就不大好看,忍着气压低声音说:“左不过是来瞧瞧老太太,再说毕竟二老爷还在上房,她做儿媳妇的不来说不过去。” 在芦荟看来,傅母这做婆婆对他们大房不好,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对不起二房的,非但没有不好的地方,反而是处处提挈,处处恩宠,好的都出格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傅煦阳一干人等竟还有怨言,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那才真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苏颖不知道芦荟在心里的腹诽,她想不通的是。陈夫人有什么好找她理论的,听听李夫人刚才都说什么了,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呢。 等回到了正院,苏颖进去的时候,陈夫人正瞧着摆在高脚几上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见苏颖过来,眼珠子骨碌碌的在苏颖身上打量了一圈,道:“原是大嫂这儿也有这么个白玉雕成的卧鼎,我好似记得老太太那儿也有一个相仿的,如今大抵是被收起来了罢。” 苏颖懒得跟陈夫人周旋,不理会她这话儿的弦外之意。自己眼皮子那么浅就当旁人眼皮子也一样浅么,傅母的东西就是给她她都不稀罕。 苏颖心里腹诽,面上却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开门见山道:“你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理论,竟是不顾得我这里有客人就往里闯。弟妹如今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竟还不如做姑娘的时候稳重么?好在来的是我的至交好友,若是叫旁的客人见了,虽面上不说,但少不了心里嘀咕。” 陈夫人不耐烦听这些,眼睛又往一旁的黄梨木的多宝阁上瞟,苏颖这儿是见客的,摆设是清雅又不失奢华,玉石攒花的盆景儿。鱼戏莲叶的青花瓷盘等等,每一件都是好东西。 等苏颖话落了音,捏着帕子道:“这不是一时情急。再说你不说,你那好友不说,谁还会知道,大嫂就是爱穷操心。” 这话儿说的,连芦荟薄荷都忍不住冲陈夫人怒目而视了。 苏颖不怒反笑,道:“可不是。横竖你都不爱惜自己的羽毛,我在旁边跟着瞎操心做什么。我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陈夫人只是有些二愣子,但还没到真的听不出好赖话的地步。听到苏颖这样的话,蠕动了两下嘴唇,没有再火上浇油了。 苏颖说完话儿就没再挑起话头,冷眼看着陈夫人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想问问大嫂,我家老爷为何会有那般惨状?” 苏颖一挑眉,忍不住开口讽刺道:“怎的?你是来给他讨公道的不成?弟妹可真是好性子,先前二老爷扬言要休了你,这可都是我们都听个正着的,没想到事到如今了,弟妹还是心软的替二老爷考虑呀。” 陈夫人被苏颖的一通讽刺,刺的面红耳赤,瞧着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后面的话反而是说不出来了,反而是梗着脖子说:“大嫂这回儿你可是猜错了,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哦?那你来找我理论什么?”苏颖故作诧异道,直把陈夫人噎的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苏颖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虽说原本就没指望你能消停下来,可这才几天就固态萌发啊,还把脸丢到外人面前去了!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往后你做什么可别把我给带上,我自觉还丢不起那个人!” 陈夫人就好像是个长不大的熊孩子,做什么都欠揍欠教训,偏偏她本人就是毫无所觉,让人见了就来气! 苏颖可没有陈宛凝那么好的涵养,再说了陈夫人可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觉得自己这又是何必费口水。干脆把话收起来,直接开口撵人了。 陈夫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来:“你可知宛凝这些天早出晚归的都做些个什么?” 苏颖一扬眉毛,道:“这可是怪了,你们才是亲姐妹,又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你都不知,怎么反而是问起我来了?” 陈宛凝既然不打算告诉陈夫人,苏颖才不打算做个善解人意的人呢,以免弄到最后弄个里外不是人。 陈夫人接连在苏颖这里吃闭门羹,心情也不甚愉快,在苏颖冷淡的目光下,嗫喏的说:“大嫂可是要说话算话才行,既是许诺给了我们,总归到时候要完完整整的才好。”说着,还自以为隐晦的瞥了一眼那只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285章 大惊小怪 陈夫人自认做的隐晦,可她有前言又有后语,这动作做的又隐蔽,这一通下来,连芦荟都要翻白眼了。 陈家再不济也是几代爵位传承,陈夫人又是嫡长女,嫁妆丰厚,嫁到侯府傅母又是时常为了彰显她的偏心,时常有赏赐的,陈夫人的眼皮子至于这么浅么? 更何况她自己眼皮子这么浅,还推心置腹的认为其他人都跟她一样,苏颖至于到偷拿傅母的私房么? 难不成傅母说她这个大儿媳妇小家子气,她还就非得小家子气来给傅母看看!傅母和陈夫人真不愧是一家子姑娘,都爱以己度人。 苏颖翻了个白眼,冲陈夫人一挑眉道:“就冲着你这无事生非的架势,我可不会不给你?不然,我可不就得等着下辈子不得安生罢。” 陈夫人面红耳赤,正欲张嘴想说什么,苏颖就摆手,她不愿意再和陈夫人周旋,“你也瞧着二老爷了,他如今落得如此田地,就是自个不安生,自己作出来的。弟妹可不想跟二老爷一样吧?如果弟妹真的闲的慌,不如来上房和二老爷作伴,一起孝敬老太太?” 陈夫人是典型吃硬不吃软,苏颖眼刀子一甩过去,她就吭哧不起来了。 苏颖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都当她是软柿子,有事没事都能来捏两把不成?虽然陈夫人都是小打小闹的,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但苏颖这时候都还真希望陈夫人弄出什么大篓子来,正好给她找到好机会给彻底拍死了。 苏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芦荟见了连忙过来又是揉胸又是送水的。那边儿只听陈夫人“哇”的一声,嗷嗷痛哭起来。 苏颖刚喝了一口水,就被这振聋发聩的哭嚎声一下子呛到了鼻子里,呛得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一下子芦荟和薄荷都过来给苏颖顺气。 陈夫人兀自在下面哭独角戏。没谁搭理她。 苏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用帕子擦过脸,刚才一口茶呛出来,前面衣襟上溅上了一些,被芦荟用帕子擦了去。 苏颖直觉得太阳穴针扎一般的疼,突突的难受。一点都不愿意搭理陈夫人,薄荷和芦荟对视一眼,薄荷上前来给苏颖揉头,芦荟就已经善解人意的去劝陈夫人了。 “二太太这是做什么?您这般毫无顾忌的大哭大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真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了呢?我们太太谆谆劝导您没有听进去半句也就罢了。偏偏还自找不自在,我们太太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陈夫人继续毫无形象而言的哭嚎着,芦荟脸色难看的继续说着:“如今事情连连,二太太一直不着调,我们太太不过是大嫂,既不是二太太的长辈,又向来和二太太关系不亲密,管不着二太太。可二太太也别太把得寸进尺,一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闹腾到太太跟前来。” “如今连个奴婢都敢跳出来指责我了……”陈夫人嘴里仍旧不服输,但哭声却小了下来。渐渐变成了抽抽搭搭的。 苏颖用手顶了顶太阳穴,不耐烦再和陈夫人扯皮,直接道:“跟着二太太的丫头呢?把人叫进来,把二太太扶回去。再去和门房的说,往后再有人到侯府来,都把眼睛放亮堂了!” 陈夫人的抽抽搭搭立马戛然而止。听到苏颖话里的意思,立马拔高了声音尖叫道:“大嫂你不能这么做?!” 苏颖冷笑一声:“这是我家。我当家做主的,我为何不能这么做。你既是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没那个多余时间跟你这样的浪费。” 陈夫人瑟缩了下脖子,抽抽噎噎的说:“明明是你答应我们的,可你现在说话不算话了,我为什么就不能闹一闹了!” 苏颖顿时就给气笑了,忍不住指着她破口就骂:“你好歹还是大家嫡女出身,眼皮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浅?以往学的规矩教养都喂给狗了不成?你现在多大了,又不是只有三岁,真是蠢得让人不能直视!” 苏颖向来沉稳淡定,几年磨难了软和又和顺的性子,鲜少有发火的时候,不说芦荟和薄荷,就是陈夫人什么时候见过她这副怒目金刚的样子? 顿时被吓得半死,连抽抽噎噎都不敢有了,蹲在地上跟个鹌鹑似的。 苏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闷在胸口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芦荟连忙去把陈夫人扯起来,紧盯着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捅了马蜂窝,更惹了苏颖生气,把自己给气着了,那就不好了。 陈夫人的大丫环翡翠想昏死过去的心思都有了,陈夫人不着调她真是切身体验过的,可没想到陈夫人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瞧瞧如今都做了什么——不管不顾的就往大太太的正院闯,都说了大太太那边儿还有客人,可陈夫人一点都不顾忌,这一下可真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翡翠原本还侥幸的想着,自家夫人总归是是小打小闹,捅不出大篓子来,可在外头站着,听到里头哇哇大哭声,当下心焦,还想难道自家夫人是受了什么委屈,听到里面喊她就赶紧进了屋。 可迎面就赶上了苏颖大发雷霆,再瞧陈夫人,毫无仪态可言的蹲在地方,就像个撒泼的泼妇。翡翠羞惭的脸色涨红,都不敢去瞄苏颖的脸色,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颖绷着脸,连话都懒怠着说。芦荟一瞥翡翠,翡翠赶紧上前托住了陈夫人的胳膊,再看陈夫人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得讨好的看向芦荟。 芦荟都不用去请示苏颖了,只叫翡翠把陈夫人扶到偏厅去,让小丫头捧了水盆进来让陈夫人洗脸,顺带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 薄荷见苏颖的脸色仍未见缓和。便一边给她揉胸口顺气,一边劝说道:“二太太素来是什么德行,太太还不清楚,又何必再跟她一般见识,发这么大的火不值当的。” “你瞧瞧她那副德行。我倒是愿意不跟她一般计较呢,可瞧着我心里就来气。”苏颖刚才真是给陈夫人一棒槌的心都有了,回头开始检讨自己的失策,“等收拾好了,把人送回去,我瞧着她就心烦。” 薄荷轻声应下了。见苏颖背着手捶捶腰,薄荷赶紧叫她躺下来,拿包上了软绸的玉锤给她敲腰打腿,紫苏又沏了热茶来,苏颖这才平复了下心情。叹出一口气来。 陈夫人刚被扶上马车就瘫在马车里,她真是被大发雷霆的苏颖吓坏了,不敢再去招惹苏颖,可心里的委屈一点都没少。 回了自个家,结果陈宛凝又不在,一问底下人知道她回娘家了,陈夫人满腹委屈无人诉,马车都没来得及卸下。就直接奔向陈府。 陈宛凝近段时间常常回娘家,这原本是惹人心里嘀咕的,可婆家这边。傅母又是婆婆又是姑妈,如今又说不出什么来的,娘家那边儿,已成了一团散沙,每个人各怀鬼胎。 陈宛凝频繁回娘家顶多就是惹了陈家几个女眷在心里嘀咕,可嘀咕归嘀咕。又不会真的到戴夫人以及陈宛凝面前说嘴。 陈宛凝心里清楚,但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今天陈宛凝没打算回娘家。她对陈夫人兴致来了到了勇武侯府去的行为,是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能让陈夫人找点事做。总比她没事干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的好吧。 陈夫人前脚刚走,后脚陈家就来人报信:“太太,娘家夫人病了,想叫你回去瞧瞧呢。” 陈宛凝吃了一惊,前天她回去的时候,戴夫人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陈宛凝不敢耽搁,草草得收拾了一下,没坐轿子,只乘坐了更快的马车往陈府里去。 陈宛凝一路走到了上房屋外,夏绿笑容勉强的把她给迎进来。 陈宛凝进了屋子,闻到一股儿药味,小丫头们全都束手束脚的站在墙边。戴夫人虚弱无力的躺在软榻上,面色怔怔的,陈宛凝一打眼瞧见戴夫人鬓边竟是多了几根银丝,没有上妆容,这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陈宛凝心里酸楚,左右瞧着上房冷清,戴夫人这病了,身边竟是连个侍疾的小辈都没有。 陈宛凝顿时气苦,脸色也难看下来:“怎的,旁人竟是不知母亲病了么?” 夏绿不敢隐瞒,压低了声音同陈宛凝说:“是夫人不让。”又咬了咬下唇,悄悄给陈宛凝打了个眼色,往外退了两步,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往外蹦:“也不知是为何,太太从昨儿晚上到现在都提不起精神来,还滴米未进。” 陈宛凝心里泛苦,这如今能让戴夫人这般难受的也就那么一件事了。想了想就吩咐夏绿往厨房去:“叫厨房炖些补身的汤来,母亲一会儿该是饿了。” 夏绿忙是应了下来,她是贴身丫环,多少是知道一些事情,再说了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大爷和大奶奶不在身边,那些庶出的戴夫人肯定是不愿意见,只好找了嫁出去的陈宛凝来,巴望着陈宛凝能劝劝戴夫人,给戴夫人一些个慰藉。 戴夫人见了陈宛凝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儿来,脸上似悲似哀,拿眼睛怔怔瞧了陈宛凝一会儿,泪珠子就从凹陷下去的眼窝子里滚下来。 陈宛凝赶紧上去握住了戴夫人的手,她什么时候见过戴夫人这般脆弱无力的模样。往常里,戴夫人在陈宛凝眼里就是一颗遮风挡雨的大树,认外面风雨飘摇,戴夫人可就没有倒下的时候。 陈宛凝一时也跟着悲从心来,眼泪噗噗的往下掉,砸在了她和戴夫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戴夫人猛地一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陈宛凝,只把陈宛凝看的背脊发僵。手也被戴夫人攥得生疼,陈宛凝摸不清戴夫人这是怎么了,可也不敢拉扯,只带着满腹疑问。含着眼泪说:“母亲,您这是怎的了?” 戴夫人恍惚了下,叫了一声“宛凝”,陈宛凝眼泪都顾不得擦,连忙应着戴夫人的话语:“是我。” 戴夫人紧盯着陈宛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老实告诉我,那些关于陈宛秋以及陈家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宛凝身子整个僵住了,不敢再与戴夫人灼灼的目光对视,耷拉下眼皮,声音不免发虚道:“母亲。好端端的怎么又问起我这件事来了?我可不是曾和您说过吗?” 戴夫人仍旧不依不饶,突然把陈宛凝的袖子秃噜上去,露出陈宛凝胳膊肘侧的一处胎记。 戴夫人见着了那处胎记,变得踌躇起来。 陈宛凝被戴夫人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戴夫人又抓住她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陈宛凝一头雾水,但还是乖巧的回答了。 戴夫人这才松开陈宛凝,陈宛凝担忧的望向从刚才到现在都不对劲的戴夫人,把手藏在袖子底下揉了揉刚才被戴夫人攥的生疼的手腕。“母亲?” 刚才那一系列的行为好似把戴夫人积攒起来的所有力气都抽空了,她勉强的冲陈宛凝扯了扯嘴角:“你怎的来了?” 对戴夫人这明显是在回避的态度不满,陈宛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口气有些冲的问:“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刚才那是……?” 戴夫人迟疑了半晌。才向陈宛凝透露了一些。 陈宛凝震惊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紧张的咽了咽唾沫:“怪不得……” 怪不得陈宛秋就像是变了人一样。把陈家往万劫不复的境地里拖,原来竟是鬼祟附身,专门来祸害陈家的,把陈家搅个鸡犬不宁! 陈宛凝震惊过后,恍然意识到戴夫人刚才莫名其妙的举措,是因为什么了? 戴夫人是怀疑她也跟陈宛秋一样有问题! 陈宛凝想到这里。心里有点受伤,咬着嘴唇坐到一旁。 戴夫人看了出来。叹口气道:“宛凝,你可是一下子比你大姐都懂事稳重多了。”也不怪戴夫人怀疑陈宛凝芯子被掉了包。 戴夫人别的上头都精明。唯独对孩子是十分之溺爱,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是女儿,更是娇宠万分,陈夫人那副熊性子,陈宛凝最开始也是差不多的。 这霸道性子从逮着机会把敢上蹿下跳的姨娘,活生生的用鞭子把人家给抽毁容了,就可见一斑。 所以乍然之下,陈宛凝突然稳重起来,那感觉还是很明显的,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所以苏颖才猜在陈宛凝身上发生了什么。 陈宛凝听了戴夫人的解释,死死地咬着嘴唇。尽管被她自己的问题分去了一些心神,但陈宛秋的事儿带来的震撼可不能让她们母女这般平静。 陈宛凝手紧紧地攥住帕子,声音打着颤儿:“母亲,您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谁会真的往这么灵异的方向想,只当陈宛秋是扮猪吃老虎,心机太深,又一朝得志后就见风长的猖狂起来,典型的小人得志。 戴夫人撑着身体要坐起来,陈宛凝连忙过去把戴夫人给扶起来,还拿了大迎枕垫在她身后。 戴夫人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慰藉,沉住气说:“这可得问邱姨娘了……” 陈宛凝被这话吓了一下,邱姨娘已经死了好不好? 正当陈宛凝觉得毛骨悚然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陈宛凝脸色难看的往外看,等听到是陈夫人的声音后,顿时抿起嘴来,“姐姐怎么来了?” 这语气里还带着埋怨的成分在,可等看到气势汹汹闯进来的陈夫人红肿眼圈的后,戴夫人和陈宛凝也不顾说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了。 “这是怎的了?”戴夫人面对自己儿女的时候,总是能够变成母狮子,这时候也顾不得自怨自艾了,迅速的振奋起来,把陈夫人招手到身边来,问道。 陈夫人顿时开始嘤嘤嘤起来,陈宛凝在一旁冷眼看着,听陈夫人说苏颖欺负她后,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你又做什么蠢事了?” 戴夫人皱了下眉头。叫了一声陈宛凝的名字,可也是没有反驳陈宛凝的话。 陈夫人在陈宛凝的怒视下缩了缩脖子,这完全是在苏颖那里等到的条件发射,等陈夫人意识到这里不是侯府正院,戴夫人和陈宛凝也不是苏颖后。顿时就有了底气。 喋喋不休的说:“大嫂太过分了,她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不说,还把我赶出侯府,说以后都不让我进门了。不光如此,我看她是出尔反尔,不打算把姑妈的私房给咱们了。打算自己私吞。我早就说过,像大嫂那样出身的,怎么可能不会见钱眼开!” 陈夫人只顾着炮轰苏颖,没注意到随着她说的话,戴夫人和陈宛凝脸上尴尬的神色。 陈宛凝都愤于与陈夫人为伍。陈夫人这个蠢货,想骂苏颖,也不用脑子过过她说的那些话!说苏颖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见钱眼开,可到底是谁才是真的眼皮子那么浅! 陈宛凝撇开头,戴夫人岔开陈夫人抱怨的话语,“把你们姑妈的私房给你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夫人闻言,有些悻悻然的撇撇嘴。陈宛凝斜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拆了陈夫人的台:“不过是大嫂想拿钱消灾罢。” 又鄙夷的瞪了陈夫人一眼:“若是你再这么折腾下去,大嫂才真的会出尔反尔了!” “母亲,你瞧瞧她!”陈夫人脸上挂不住。质问陈宛凝,“你到底是站到那一边的,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我真是看错你了!” 陈宛凝被气的眼睛都红了,这时候也在心里怨恨起陈夫人的不知轻重来,她这边劳心劳力的为陈家着想。虽说不求陈夫人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不想陈夫人拖后腿一拖一个准。而且还毫不自知。在这种情况下,任谁心里都会不平衡。心生怨怼。 戴夫人看在眼里,在心里重重叹口气,哄得陈夫人先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陈夫人本来还有些不愿意,但戴夫人沉沉的目光看过来,她就立马萎了,夏绿领了她出去。 戴夫人拉过陈宛凝的手来安抚她:“到底她不如你稳重。” 戴夫人这么一句话却是让陈宛凝跟着脸上烧,无他,她想起自己没有那奇遇之前的行事作为了,怕是和陈夫人是如出一辙的吧?那可真是丢人的。 陈宛凝不愿意再在陈夫人的事情上磨叽,继续和戴夫人说刚才她们说的事情。 戴夫人能被‘醍醐灌顶’还真的感谢邱姨娘身边的贴身丫环,原来邱姨娘意识到现在的陈宛秋不是原装货后,不敢告诉别人,或许是还希望有一天原来的陈宛秋还能回来。 可后来病的稀里糊涂的,就说了梦话,被伺候她的贴身丫环听了去。 邱姨娘眼看就要挺不过去,陈宛秋过来见她最后一面的那天,这贴身丫环就在外面侯着,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可是吓坏了。 邱姨娘没了之后,就受了惊大病了一场,整日里做噩梦,家里头的老娘一问,就被问出来了。这丫环的老娘是戴夫人院子里婆子,当下不敢耽搁,就颤颤巍巍的过来回了戴夫人。 “原来宛凝整日里鬼鬼祟祟的,就是为着这宗事?” 陈夫人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把戴夫人和陈宛凝母女两人唬得不轻。 不等戴夫人和陈宛凝出声呵斥,陈夫人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不就是被鬼祟附身吗,也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你们该问我的,原先我跟前就也发生过这么一宗相似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陈夫人神经如桶粗,还是她根本就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说道,还带了那么一丝诡异的自豪感。 “什么?!”戴夫人和陈宛凝异口同声的开口,把陈夫人吓一跳,她咽了咽唾沫,犹犹豫豫得开口说:“我没和你们说过吗?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286章 明枪难躲 陈夫人这一副无辜的模样,让戴夫人和陈宛凝心塞的不得了。 她们纠结再纠结的问题,到了陈夫人眼里就成了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问题,这怎么会不让她们俩抓狂。 陈宛凝瞪着陈夫人的眼睛都冒火光了,戴夫人好歹还保留了几分精明,招手让不知道怎么溜过来的陈夫人过来。 陈夫人缩了缩脖子,但在陈宛凝针扎一般的目光下,畏畏缩缩的坐过来。 心焦跟过来的夏绿只冲着里面曲一曲膝盖,就很有眼力见的把门带上,自己亲自站在外面守着。 戴夫人沉声道:“好好跟我们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哦。”陈夫人还没有蠢笨到意识不到房间里的凝重气氛,也顾不得哭嚎打滚,让戴夫人替她做主去把欺负她的苏颖给欺负回来,老老实实的交代当初“不就是鬼祟附身嘛”之事的来龙去脉。 “你是说这件事发生在你的丫环琥珀身上?”这琥珀还是当初从陈家陪嫁过去的丫环,她的老子娘还在陈家当差呢。 陈夫人如今想起来还忿忿呢,而不是最觉得该心有余悸。 “原本我是受不来这个气,可是姑妈把我叫过去谆谆教导,说什么做女人的最忌讳的就是嫉妒不容人,让我不要跟大嫂学,让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还说什么,归根到底,琥珀是我的丫环,说是我没本事看住自己的丫环,让个奴婢爬了床。总之,还给了我一些好东西。就是让我懂事一些罢。” 陈夫人最后一句话,就让陈宛凝翻了个白眼。 瞧着陈夫人理所当然的样子,戴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在肚里叹气,“你是怎的发现她是被……” 戴夫人踌躇了那么一下。就被陈夫人抢了话:“被鬼祟附身的是吧?” 陈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用带着得意的语气说:“可不是我心细如发,盯着她就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她一个二等丫环就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还能跟相公吟诗作对,那不是明摆着有问题的吗?” 陈夫人一点都没注意到。戴夫人和陈宛凝因为她的话面面相觑,自顾自的往下说:“说起来我原先只觉得是有小人作祟呢,请了韩道婆来,她一掐算,就说是琥珀是被脏东西上了身。” 当时的情况。又哪里会是这么简单的。陈夫人当时可光顾着浸在醋缸里,又被王姨娘三言两语挑拨的要给琥珀好看,脑袋不拐弯可不会拐到这方面来的。 不过,陈夫人要面子,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尽管大方向还是在的。 不过她这么一说,戴夫人和陈宛凝便是很有些不自在。 陈宛秋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完全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出格的行为简直是罄竹难书,可在今天之前,就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可陈夫人这儿呢。该是说她傻人有傻福,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陈宛凝抿了抿嘴角,撇开压在心里的不自在问:“然后呢?” 陈夫人脸色剧烈变化着,最终撇撇嘴说:“还能怎样,不把那脏东西烧了,难道还留着她继续当祸害吗?” 她颇为不耐烦的说:“韩道婆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凡是沾上脏东西的都得用火烧了才行!” 事实上当时哪里有这么轻描淡写的,陈夫人那时候可是妒火中烧。叫个她的丫环背着她爬了床,就已经是脸面被踩到地上了。再让她在自己头上撒泼打滚的,她还要不要活了! 所以是恨不能除琥珀而后快,她可等不到傅煦阳腻了之后再动手,随手放了一把火,把琥珀堵到里面,整一间屋子都烧的干干净净的。 戴夫人和陈宛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夫人眼睛一转就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鬼祟附身,是在说谁?” 陈宛凝看向戴夫人,冲她微微摇头,本来就够乱的了,她可不想再让陈夫人搅合进来添乱了。 戴夫人还没说话呢,陈夫人就猛地拔高了声音,冲着陈宛凝嚷嚷:“我就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今天要不是我听到你们说悄悄话,你们是不是什么就不打算告诉我?哼!其实你们不告诉我,我也已经知道了,不就是陈,唔唔……” 在陈夫人嚷嚷到天下尽知之前,陈宛凝一个大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陈夫人被捂住了嘴,仍旧不老实的扒着陈宛凝的手,张嘴说出来的话全都变成了呜呜唔唔。 陈宛凝阴恻恻地跟她说:“你保证不乱说话,我才放开。” 陈夫人忙不迭的点头,陈宛凝临放开手前,还警告得瞪了她一眼,让陈夫人把刚升起的怒火,不得不憋回去,委委屈屈的看向戴夫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戴夫人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可最后还是叹口气跟陈夫人说:“你都听到了,怎的还问?” 陈宛凝狠狠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叫了戴夫人一声:“母亲!”她并不赞同戴夫人的做法,戴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陈夫人暗自瘪瘪嘴,她可是很不满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要不找韩道婆来作法?不然,就放一把火把附陈宛秋身上的脏东西烧了,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 陈宛凝先是一怔,直觉得这样的作法行不通,可她的眼睛却先一步亮了起来——就这样一了百了了,陈家说不定也会幸免于难,她也不用再日夜不寐,总是会做噩梦了。 和陈宛凝的“身体比嘴巴诚实”相比,戴夫人难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陈夫人简单粗暴的方法而变得舒缓,反而是更加紧绷了。 陈宛凝比陈夫人先一步觉察到,放在床头上的手紧了紧。想问戴夫人这里面可还是有她不清楚的隐情? 可意识到陈夫人还在,若是她问了,陈夫人不知道还要闹成什么样呢,徒增烦恼。 因说:“我听夏绿说母亲从昨日晚上就滴米未进了,这可怎么行?我已经吩咐了厨房炖了汤。我和大姐去看看,母亲先歇着,等会儿可是要吃些东西才行。” 不容分说的就把陈夫人拉了出去,陈夫人到了起居室就把陈宛凝的手甩开,嘟囔道:“到底谁才是姐姐?” 陈宛凝眼带讥讽的睨了她一眼:“那也得你别整日里就知道惦记着旁人箱子里的物件,别那么不着调。有些做姐姐的担当啊。” 陈夫人被陈宛凝骂的脸上挂不住,气哼哼的说:“你是清高了,你是视金钱为粪土了,那怎么不在我见钱眼开的时候阻止我啊?现在可知道装清高了?哼,当我还不知道你吗?” 陈宛凝抑着怒气。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有能耐你真的能帮着母亲分忧解难啊?那我就诚心诚意服你做长姊,往后做什么都唯你马首是瞻!” “这话儿可是你说的?” “哼!”陈宛凝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 “你少看不起人了,”陈夫人不服气地重重的挥了两下拳头,涨红着脸说,“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少能耐呢,还联合着母亲瞒着我。我看你这些天鬼鬼祟祟的,都还把事情办利索吧。要是我早知道了,说不定也不用等到现在。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了。” 陈宛凝被陈夫人戳住了痛脚,她狠狠瞪了陈夫人一眼:“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就是指望不上你,才不告诉你的,免得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宛凝把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她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可她也没想着把这句话甩到陈夫人脸上来羞辱她。 陈夫人倒没有陈宛凝想的到羞愤欲死的地步,她一脸的不服输:“你等着瞧罢!” 说完。就气哼哼的往外走,戴夫人的丫环都不敢拦。谁不知道大姑奶奶就是一霸王性子,挡不住不说,到时候反而是招来一顿无妄之灾,着实不值得。 绿湖咬着嘴唇凑到陈宛凝身边来:“叫二太太这般乱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陈宛凝苦笑道:“任她去吧。”都说傻人有傻福,说不定这一次陈夫人还有能化险为夷的福气。 陈宛凝虽是这么想着,还是跟夏绿吩咐了一声,免得陈夫人没把折腾了别人,反而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夏绿心里忐忑,大姑奶奶不着调,三姑奶奶怎么就听之任之了呢? 陈宛凝轻松了那么一下子,又变得满腹心事忧心忡忡起来,刚才知道的事儿如今都变成了石头,一块块的压到她心里,沉甸甸的,快要把她坠的喘不过气来。 却说陈夫人被陈宛凝的话激的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外走,她甚至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有搞清楚,除了去找陈宛秋,其他的可真是两眼一抹黑。 翡翠不知道几个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见陈夫人气势昂扬的,问又问不出所以然来,真的快要急哭了。 陈夫人一鼓作气的到了陈宛秋的院外,翡翠带着哭腔问:“太太,您有什么事要找二姑娘?” “什么二姑娘,她可不是……”陈夫人脱口而出的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她就像是被抓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的神情精彩极了。 翡翠低着头没等到陈夫人的回答,不明所以的问:“不是什么?” 陈夫人咽了口唾沫,望着陈宛秋的院子就像是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被看陈夫人就‘鬼祟附身的亲身经验’的话题,在戴夫人以及陈宛凝面前表现的一派淡定从容,侃侃而谈,可真等到需要亲身上阵了,陈夫人就软了。 “太太?”翡翠扶着陈夫人的手臂,感觉到陈夫人的手臂都僵了,抬头去看陈夫人,却发现陈夫人脸色僵硬,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善解人意的问道:“太太您没事吧?若是您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若回去夫人院里,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陈夫人刚想说好,可一想到陈宛凝蔑视的神情,一下子就满血复活。扶着翡翠的胳膊往里去。 陈宛秋的院子静悄悄的,陈夫人一路走来,几乎都没看到仆从,一阵清风拂来,陈夫人一个激灵,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打着飘的对翡翠说:“瞧瞧这院子里的下人懈怠成什么样子了,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了,你过去通报一声。” 正说着呢,兰香惨白着一张脸从耳房里出来,她那副凄惨的模样把陈夫人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惊惊慌慌地像什么样子?见鬼了不成?” 这句话若是搁在平时纯属是一种修辞,可现在,陈夫人一说出来都觉得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气之后问:“陈宛秋呢?” 来者不善。 兰香顾不得求饶,连忙回答陈夫人的话:“姑娘去到松涛院跟着齐嬷嬷学规矩了。” 陈夫人一听,奇怪的就觉得脚下踏实多了,不阴不阳的说:“去学规矩了?哦,可不是呢。她这是眼巴巴等着去宫里选秀,学那麻雀飞上枝头呀。” 跟琥珀一个德行,被脏东西附了身。就拎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都想着往高枝上蹦跶,就不怕到时候高枝蹦跶不上去,反而是把自己给摔死了! 琥珀就是这样的,陈夫人撇着嘴,把轻蔑都写到了脸上。没注意到兰香抖如筛糠。 陈夫人正想趁着陈宛秋不在,冲着陈宛秋的丫环放放狠话呢。就听到后面响起一个讨人厌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陈夫人迅速扭过身来。对上一脸讥诮表情的陈宛秋。 “鬼呀!”陈夫人一脸见鬼的表情,非但如此,还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到了兰香身上。 翡翠忙是上前把陈夫人给撑住,又是揉胸又是抚背的,一边还嘴上劝着:“太太您看茬了,那是二姑娘。” 大白天的哪里能看到鬼呢,翡翠偷偷的看了一眼,陈宛秋是有影子的。 陈夫人咽了咽口水,不想把脸丢尽了,扶着翡翠站好,指着瘦成一把骨头的陈宛秋说:“你瞧你那是什么鬼样子,家里又没有丧事,你穿一身孝是要咒谁有个好歹呢!” 这就是了!当初琥珀那个狐媚子,也是被脏东西附身后,就穿一身孝服,去勾引傅煦阳的! 这下子陈夫人是更确定陈宛秋也是跟琥珀一样的,说不定也就是想穿着这一身孝服去勾引男人。 这么想着,陈夫人就斜睨向陈宛秋。 陈宛秋倒也不是穿的一身白,她穿着滚蓝边的葱黄色比甲配窄袖白色中衣,下身穿着白色纱裙。挽着个堕妆髻,上头还插着一根素银的钗子。 再加上陈宛秋因为心理压力大,近段时间身心都受创,就算是有灵水滋养,但也得身体能跟得上,所以陈宛秋瘦的厉害,当真是一瞧上去就形如柳,好似风一吹就倒地了。 陈夫人心里越发瞧不上,开口就带刺:“还有你啊你什么你,见着我,竟是连这点礼仪都没有了,还说跟着嬷嬷学规矩呢,我看那规矩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到底是小妇生的……” 陈夫人一想不对,陈宛秋如今是被鬼祟附身了,谁知道那鬼祟是嫡是庶,不对,说不定根本不是人,而是不知道哪个山窟窿里修炼成精的狐狸精,专门投到人身上勾引男人来了! 陈宛秋被陈夫人这三连击,击的陈宛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是嫡出的又如何,还不是要跟你妹妹共事一夫,真是够恶……”心的。 ‘心的’两个字,陈宛秋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张牙舞爪扑上来的陈夫人给扇到了脸上,扯住了头发。 “你——” “啪!”陈夫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恶心恶气的说:“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你还有脸提这件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使了下作的手段,陷害了宛凝!” 陈宛秋才不会傻愣着被揍呢,她挣扎着想反抗,结果陈夫人一把从她头发里把素银的钗子连着几根头发一块儿拽下来。 陈夫人拿着钗子在陈宛秋的脸上比划。轻蔑的说:“你不就是想要这张脸蛋去勾引男人吗?要是我把它给画花了会怎么样?嗷——” 陈宛秋一口咬在了陈夫人的手腕上,陈夫人一痛,手一松,钗子就掉在了地上。 陈夫人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气急败坏的不管三七二十七。朝陈宛秋使出[又抓又挠三十六式]。 陈宛秋也是被挠红了眼,朝着陈夫人使出了[又踢又踹十二式]。 周围的丫环们纷纷傻眼了,好似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陈夫人就和陈宛秋干上了,还打到了地上。 直到翡翠嗷了一嗓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把人拉开!”这才把一众傻眼的人惊醒。手忙脚乱的上去拉架。 陈夫人似乎在“做一个泼妇”上无师自通,加上又憋了一肚子气,正好找不到发泄口呢,陈宛秋撞了上来,还出言撩拨陈夫人。陈夫人毛了,一不做二不休的说揍就揍。 陈宛秋可没有在“做一个女侠”上无师自通,再加上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基本上是被有怒气加持的陈夫人压着又抓又挠。 所以等到手忙脚乱的丫环把她们俩给拉扯开时,陈宛秋脸上多了几道红痕,披头散发,身上的素色衣服本来就很容易脏,这下子在泥土里打了几个滚。那一股子仙儿范荡然全无,简直就是一个疯婆子。 相比之下,陈夫人就好很多了。她还不满的冲拉着她的翡翠大吼:“你抓着我做什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陈宛秋伸手摸着因被陈夫人扇了两巴掌而火辣辣的脸,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当然言语上的不算。 就像是陈宛秋曾经嘲讽过苏颖的,说他们这些人别管心里怎么想的,在外人面前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斯文的面貌来,然后再暗箭伤人。虚伪的要命。 从没有像陈夫人这样,一言不合。就挥舞着钳子,不顾后果的扑上来揍人的。 可真是暗箭易防。明枪难躲。 陈宛秋当下看陈夫人时,眼睛就淬了毒。 陈夫人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丝毫没了之前畏畏缩缩的姿态。 就在陈夫人和陈宛秋上演‘两个女人一台武打戏’时,陈宛凝从夏绿手中接过了盖盅,试了下温度,端到戴夫人跟前,劝着戴夫人进一些。 戴夫人虽然没有胃口,但瞧着陈宛凝殷切期盼的模样,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你姐姐呢?”戴夫人没瞧见陈夫人,问了句。 陈宛凝勉强笑了笑:“我刚才没忍住说了她两句,姐姐在跟我生闷气呢。” 戴夫人想和陈宛凝说让着点陈夫人一些,可转念想想,陈宛凝还比陈夫人小两岁呢,哪里有做妹妹的要让着姐姐的。 不由得叹口气,反倒是陈宛凝主动说了:“姐姐向来如此,我知道她没有恶意,不会跟她计较的,母亲放心好了。” 戴夫人搂着陈宛凝肩头,道:“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往后可是少不了你们姐妹相互扶持。” “母亲!”陈宛凝听不过戴夫人这样好似是交代后事的语气,皱眉道,“姐姐那样子,还是得母亲在边上看着才行。” 顿了顿,咬了咬嘴唇说:“姐姐说的,母亲您怎么想?” “你姐姐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戴夫人叹道,“她既是说出这样的事儿,八成是真有其事的,可她那话儿里头到底有几分真,还真是不好说。这样玄乎的事儿,竟是没听你姐姐说过。” 陈宛凝低头想一想,才道:“若真有这样子玄乎的事儿,定是有人记着的,若是想查,也很快就能够查出详细的来龙去脉的。可到底没那么时间,不若我回头问一问大嫂罢,她既管着家,没道理会不知道这种事的。我想着,要真是如姐姐所说的,那咱们不如……” 陈宛凝正待往下说自己的想法,夏绿就在外面嚷嚷起来:“夫人,三姑奶奶,不好了!大姑奶奶和二姑娘打起来了。”   ☆、287章 庸脂俗粉 池子里的荷花开了一整片,接天莲叶无穷碧,柳条荡漾。 苏颖倚在美人榻上望着水榭外头的风景,芦荟在后面剥着松子,没一会儿就剥了一小碟来,放到苏颖跟前。 阳光透过雕花玻璃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升起暖意来,苏颖打了个哈欠,正想往靠枕上靠过去,薄荷从外面走过来通报:“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来了,想见一见太太。” 芦荟扶着苏颖坐起来,苏颖抿嘴道:“这不是才来过么?怎么又过来了?” 说着在心里撇撇嘴,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劲来,去应付她们姐妹。 想了想说:“让她们到水榭来吧。” 薄荷应了句退下了。 陈夫人和陈宛凝过来的时候,苏颖正倚靠在栏杆上,投喂池塘里的锦鲤,她穿着一身妃色百褶裙,外罩大红石青葡萄提花丝绒长衣,瞧上去熠熠生辉,妩媚艳丽。 陈夫人不由得嘟囔了句:“大嫂倒是悠闲。” 陈宛凝掐了她一把,陈夫人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苏颖一眼扫过去,挑了挑眉,陈夫人竟然戴了面纱,这是怎么的了? 等她们俩进到水榭里头来,陈夫人不耐烦得把面纱拿下来,苏颖吃了一惊,水榭里头的丫环们都小小的倒抽一口气。 苏颖仔细看了一眼,惊讶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被猫挠了? 虽然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但陈宛凝还是觉得很尴尬,倒是陈夫人大咧咧的说:“被陈宛秋那个贱,人挠的。” 苏颖嘴角抽了抽。从陈夫人被撵出侯府到现在,这中间满打满算顶多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精彩的戏码啊? 陈夫人摸了一把红了一块儿的脸蛋,撇嘴道:“大嫂你别看我这样。其实陈宛秋被我挠的更惨,最好是破相了!” 苏颖沉默了半晌,给芦荟使了个眼色,“快去给二太太和三太太倒茶来,再去厨房端几样点心来。” 等芦荟领人下去了,苏颖招呼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来坐下。自己还坐到美人榻上,一撩眉毛看向一脸尴尬的陈宛凝:“这是?” 陈宛凝也并非全然尴尬,但一时之间没找好语句来形容这件事,再加上陈夫人的口无遮拦,很能打乱章程。 陈宛凝正思忖着怎么说这件事。顺便还能替陈夫人遮掩一二的时候,陈夫人就噘嘴不满道:“这件事,大嫂最该问我才是,还是说大嫂也看不起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看得起你?”苏颖在心里没好气的想着,还是说陈夫人有健忘症,上午刚发生的事,转头就给忘了? 下一刻,陈夫人就用事实证明。她没有忘了这件事。恼羞得说:“我就知道,大嫂如今……” 陈夫人话没来得及往下说,就被陈宛凝给截断了:“大姐!来之前咱们是说好的。若是你还得不得教训,干脆家去罢。” 别介啊,苏颖可是很想知道,陈夫人和陈宛秋之间的事故的。 为了这个故事,苏颖倒是愿意往后退一小步,微微一笑说:“说来早些时候。也是我气大了,就算看不惯弟妹的所作所为。也不该出言过重。” 又指了指陈夫人脸上的青紫,开玩笑的说:“如今再瞧着弟妹的这般行径。我真该庆幸,弟妹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陈夫人现在自信心急速膨胀,恍若未听出苏颖话里小小的嘲讽,在陈宛凝的无力扶额下,把她拳打脚踢陈宛秋的场景描述的生动形象。 苏颖捻着松子吃的津津有味,当听到陈夫人打了陈宛秋两个耳光时,忍不住对陈夫人高看一眼。 打陈宛秋耳光,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在过去和陈宛秋交锋的时候,有好几次,苏颖都被陈宛秋那自以为是到脑袋里只有自己的态度哽得,想甩手给她两耳光,可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被付诸于实践过。 而且苏颖还相信,不止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可真的能做到的有几人呢?怕只有陈夫人一人吧,简单粗暴,舒爽啊。 苏颖用余光瞄了从陈夫人侃侃而谈时,就没有出声阻止她的陈宛凝,陈宛凝这尴尬之余也有几分痛快吧。 陈宛凝觉察到了苏颖的目光,抬起头来和苏颖看了个对眼,一愣之后,也意识到苏颖目光中所含的深意,想笑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陈夫人说的唾沫四溅,芦荟端了茶过来,趁着陈夫人口干舌燥喝茶的空档,苏颖突然好奇的问:“听弟妹说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和陈宛秋是怎么对上的?” 没有前因,光是有后果,这不太正常吧。 陈宛凝眼里的那点笑意迅速蒸发的一干二净,而陈夫人一个哆嗦,苏颖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把手中的茶盏放下,难道她问了一个不能问的问题? 陈宛凝和陈夫人既是从陈家一出来,就顶着尴尬和狼狈到陈府来了,还丝毫不介意将“家丑”外扬——苏颖不确定陈夫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陈宛凝可不像是那么大方的人——这里面要是没点戏肉,苏颖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现在看来,果然有些什么。 陈宛凝不说话,陈夫人看看陈宛凝,又看看苏颖,张了张嘴,可没发出半点声音来,完全不像是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 苏颖神态自若的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茶,既然陈宛凝和陈夫人姐妹俩都不着急,那她这个事外人可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了。 一时间,水榭里头安静下来。 外边,薄荷拉着翡翠和绿湖到一旁喝口茶,吃些点心果子。 芦荟上了茶之后,就退到水榭外。翠竹凑过来跟芦荟嘀咕了一句。芦荟朝里面望了一眼,冲翠竹点点头,翠竹咧着嘴下去了。 沉默了半晌,还是陈夫人耐不住寂寞,嚷嚷道:“宛凝不愿意说。那就我说吧,这么蝎蝎螫螫的怪没有意思的。” 苏颖闻言,忍不住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刚才因为陈夫人对陈宛秋的“拳打脚踢”而产生的那么一点敬仰感摇摇欲坠。 然后,就在这种无言的情况下,被陈夫人一个惊天鱼雷震得外焦里嫩。险些没打翻手边的茶盏。 陈宛凝紧盯着苏颖,她一直觉得苏颖对陈宛秋知之不少,最起码不比她知道的少,但就是因为是她在求着侯府,所以就站在了比较式微的一方。这样的感觉。陈宛凝虽然觉得心里不舒坦,可谁叫她是求人的一方呢。 为这,陈宛凝都愿意不计前嫌,没有表现出因为那催/情/香一事去胁迫苏颖。 苏颖不知道陈宛凝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她在消化了陈夫人说出来的话后的一瞬间想的也不少。 苏颖再怎么想都没想到,这戏肉会是“陈宛秋是鬼祟附身”啊! 真说起来,苏颖也很纳闷,陈宛秋变化那么大。怎么就没有人往这方面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久而久之,苏颖就不再纳闷这件事了。可现在陈夫人突然就扔下这么颗深水鱼雷,苏颖的震惊和郁闷就可想而知了。 以至于苏颖愣了好大一下子,才回过神来,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从何说起?” 先不说其他事情,苏颖现在最好奇的就是。她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在陈夫人的印象里,苏颖这个嫂子惯常就是从从容容。就是原先被傅母刁难的时候都是面不改色的,今天一天见着了苏颖两次变脸——一次是暴跳如雷。一次是惊讶的嘴巴大张,都能塞鸡蛋了——陈夫人心里诡异的升起自豪感,然后猛地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这情绪不大正常,难道被陈宛秋咬到了就被传染了? 想到这里,陈夫人又一哆嗦,哭丧着脸。 苏颖望了陈宛凝一眼,沉声问陈夫人:“你又怎么了?” 陈夫人哆哆嗦嗦的把陈宛秋咬了她一口都咬出血的事儿说了,完全没有了刚才讲述她对陈宛秋势如破竹的打击时的壮志凌云。 “不若叫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苏颖也只僵硬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冷静逐渐回笼,眉眼间就笼上了一贯的冷冷淡淡,虽然是和陈夫人商量的语气,但就是带着一股儿不容置喙的意味。“顺带再瞧瞧你脸上的印记,万一留下疤,那可就不好了。” “大嫂,这样的事儿哪好叫外人知道,只抹些祛瘀化肿的药膏就是了。”陈宛凝终于舍得开口了,苏颖对此不置可否,出声叫芦荟进来,领着陈夫人去上药。 可见是从陈府出来的急,都还做好妥善处理,就又急匆匆的到侯府来了。 苏颖斜睨了一眼一脸沉郁的陈宛凝,遮住眼底的戏谑,似笑非笑的说:“眼巴巴的把这样的事儿来告诉我,可见是没把我当外人的。有什么事儿,现在只管说罢。” “大嫂——”陈宛凝脸色一僵,心里也有些恼怒。苏颖听闻后的失态也就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已经恢复如常,要么就是早有心里准备,要么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才能这么快恢复如常,而且还能继续那么淡定从容的。 陈宛凝深吸一口气,道:“原本我们也不大确定,只姐姐说起她身边曾经有过的类似情形,我们……” 苏颖打断陈宛凝的话:“等等,我只好奇你们怎的会把这等事儿全盘告诉我?难不成这件事儿还和我有什么瓜葛?” 苏颖真想不到,不管陈宛秋被鬼祟附身,又或是陈夫人大战陈宛秋,这里面和她有什么牵连? 陈宛凝不会是真把她当‘同盟’了吧?就算陈宛凝摆出一副把侯府当救命稻草的姿态,苏颖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现在这样“我什么都告诉你”的态度,又是想怎么样? 因着苏颖的话,陈宛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恍若未闻的自顾自的往下说。却不再去看苏颖的脸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姐姐提起她身边的丫环琥珀,同样是被鬼祟附身,导致性格大变。不但背主,还从目不识丁变成了能吟诗作对……” 陈宛凝语速也变得飞快,不过没听到苏颖再次打断她的话,悄悄的抬头飞快的瞄了苏颖一眼,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是在回想。在心里慢慢松了半口气,继续转述着陈夫人美化过后的事情经过。 苏颖往后靠在秋香色的靠枕上,没想到竟然要追溯到琥珀身上了。 琥珀可是她遇到的除她之外的第一个穿越者,到现在苏颖都还迷惑不解,别的地方不去。怎么偏偏就穿到了侯府二房,陈夫人的丫环身上? “她竟是这么说的?”苏颖缓缓开口,陈宛凝急切的看过来,苏颖仍旧不动声色道,“当初我还当是二弟妹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才放了一把火呢,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当时说是走水了,可偏偏哪儿都没事。就住着琥珀的屋子烧着了。”苏颖抽出帕子来按了下嘴角,没让陈宛凝瞧到她抽搐的嘴角——陈夫人可真是能掰扯的,不过现在该说什么。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么? 苏颖才不信呢,想想看来,她知道的那些穿越或是重生者,好似都是茫无目的的。 像琥珀,穿到了陈夫人的二等丫环身上,却是转头就爬上了傅煦阳的床。得罪了主母,被一把火烧了。 像曾经穿到魏姨娘身上的圣母花。苏颖都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不过是魏姨娘磕到了头。那朵圣母花就来去无踪了。 再来就是清婉,她穿到了戏班子里的伶人身上,很快就被忠睿王爷看中,纳进王府做了庶妃,还和陈宛秋搭上了线,最后也是不得善终。 最有能耐的当属陈宛秋了,和上面那三个出身可高了不知多少,尽管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官家千金,还有空间做外挂。可如今呢,陈宛秋何去何从? 最扯淡的当属潘如月了,从没有苏颖借尸还魂的前世里穿到了有苏颖借尸还魂的今生,结果把自己搞疯了,自己把自己给结果了。 苏颖罗列了一下,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揉了揉眉心,问好似坐立不安的陈宛凝:“你想……”想做什么啊小妹妹? “我原本以为大嫂会知之一二,只没想到大嫂竟也被蒙在鼓里。” 听了陈宛凝这意有所指的话,苏颖眉毛动都没动,反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当时我还暗自纳闷呢,只为了那么一件事,老太太就兴师动众的罚了一众下人,打发的打发,发卖的发卖。如今再听你说的,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就好理解了。” 陈宛凝不由得抬头看向苏颖,苏颖不闪不避,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就直说了吧,你这如今再翻旧事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琥珀的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人早就没了,连灰灰都没有留下,这里面有什么好深究的。 就算琥珀真的是鬼祟附身,类比一下证明陈宛秋也是,陈家还能像陈夫人一样,有勇无谋,直接上去把人烧死了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该弹冠相庆了。 陈宛凝明显一滞,她过来也是撑着一肚子气来的,只顾着想弄清楚陈夫人说的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没顾着想搞清楚之后,她们要做什么。 苏颖吊吊眉梢,又问:“舅夫人是个什么打算呢?” 陈宛凝咬了咬嘴唇:“我还没来得及问母亲,就被母亲喝令带着姐姐家去了。” 陈夫人和陈宛秋打了一架,陈夫人是爽了,陈宛秋被揍得遍体鳞伤,就有那想讨好陈宛秋的转身去找陈远良了。 戴夫人只怕陈夫人从陈远良那里讨不着好,再火上浇油,弄个两败俱伤,就一咬牙让陈宛凝拉扯住陈夫人出府了。 苏颖看向窗外,池塘上风景怡人,勉强挤出了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颖挺好奇的,在陈宛凝的认知里,陈家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让陈宛凝如临大敌成这个样子? 还有陈宛凝这样‘胡来’——自认为自己知道未来。就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这无可厚非——奇怪的是戴夫人竟然信以为真,陪着陈宛凝这样‘胡来’,陈家不是应该沉浸在出贵人的荣耀里的吗? 陈宛凝听了苏颖的话,那可真是笑的比哭还难看。最后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了。 当陈宛凝和陈夫人相携离开后,芦荟和薄荷进来伺候,芦荟咂嘴道:“二太太手腕上牙印可深呢,像是要把二太太给咬下一块肉一般。” 薄荷在一旁添了句:“陈二姑娘被二太太打的不轻,二太太还拿钗子在陈二姑娘脸庞比划,说是要划花她的脸呢。” 苏颖听她们俩一唱一和的。颇觉有趣,再瞧她们俩欲言又止,笑道:“怎的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薄荷看看芦荟,芦荟凑过来说:“只不管陈二姑娘还是二太太,都是不着调的紧。太太往后还是和她们谨慎来往才好,以免被误伤。” 苏颖一愣,没想到芦荟和薄荷还有这种担忧,不以为意的说:“二太太先前还被我吓哭了呢。”至于陈宛秋,陈宛秋应该没精力和能耐再来招惹侯府了吧? “太太!”芦荟和薄荷身为苏颖的大丫环,从苏府跟到侯府,以往何尝见过那样粗暴的场面,就是主子之间当面有口角都是少见的。更不用说粗俗的上手打架了。 陈夫人和陈宛秋这一下子,在她们眼里就变成了和潘如月一个级别的了,绝对要严加防范才行。 “行了。我知道了。”在苏颖这儿,陈夫人可还没上升到和陈宛秋一个级别的,但苏颖得承认,陈夫人这回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真是想知道陈宛秋当时被陈夫人按着打脸挠抓时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何止是精彩,陈宛秋脸上红红白白。连一块儿正常的颜色都没有了。 周围有丫环来来往往的,陈宛秋又不能做什么手脚。再加上这件事见不得光,连大夫都不能请。只抹了药膏。可药膏能抹在脸上,但可不能抹平碎成渣的自尊心。 陈宛秋对陈夫人的恨意一下子超过了对陈宛凝以及戴夫人的,在这样的煎熬下,陈宛秋也就没仔细琢磨陈夫人行为以及话语里的异样。 陈远良果然不出戴夫人所料的大发雷霆,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了陈夫人的过错,指责戴夫人教女不严,又说是戴夫人指使的。 戴夫人一天都滴米未进,好不容易在陈宛凝的劝说下喝了几口汤,这根本就顶不上什么,加上又为着陈夫人和陈宛秋互殴的事儿忙前忙去的——戴夫人可不愿意这件事传出去,对陈夫人的名声有碍。 如今再被陈远良这样咒骂,顿时气血上涌,眼前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戴夫人不愿意在陈远良跟前服软,强撑着没让自己昏厥过去,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等陈远良骂够了一走,立马就受不住,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夏绿身上,把夏绿唬的不轻。 结果没等夏绿焦急的叫人呢,外面就咋呼起来了。 “老爷晕过去了!” “赶紧去叫太医!” 夏绿都来不及多想,招呼着小丫环把戴夫人扶到床上,一边熟练的掐人中,一边让冬雪去找管事拿了帖子去请太医来,至于外面的惊呼,夏绿只当自己没听见。 等到被门槛绊了一下,连滚带爬的滚出去几米远,磕到头而晕倒的陈远良被抬了进来,夏绿眼皮子都不带耷拉一下的。 却说陈家因着陈远良和戴夫人的接连晕倒而鸡飞狗跳的,那边儿接了姜存傅邀约的傅奕阳也不轻省。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更何况姜存傅还别有用心的安排了一出好戏。 傅奕阳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推开身上好似没骨头般的女子,一挑眉,冷厉的眼角飞向姜存富:“姜侍郎,这是何用意?” 姜存富却恍若未察,“怎么,侯爷看不上?也是侯爷不是一般人,这一般般的庸脂俗粉,自是入不了侯爷眼的。”说着,一拍手,片刻就有一阵香风吹来……   ☆、288章 别开生面 苏颖因着陈宛秋在陈夫人手里吃瘪,心情好,还很有童趣的在池塘里划了一回乌篷船,叫芦荟剪了几朵荷花来。 “给大姑娘那儿也送一份。” 芦荟看的出来苏颖心情好,听了这话儿跟着抿嘴笑儿,又被苏颖指挥着去剪看上的一朵刚打了花苞的荷花。 薄荷在亭子里眼馋,跳着脚叫喊着让芦荟帮她剪下一朵来。 苏颖瞧着薄荷手指的,笑道:“分明是指使起我来了。” 撑着竹竿划过去,芦荟嘟囔着:“就知道她是个爱臭美的。” 苏颖笑盈盈的说:“都美,一个个的都有闭月羞花之貌。” 芦荟被苏颖打趣的脸红,眼看就要跳脚,苏颖连忙说:“别跺脚,这可不是在平地上,稍有不慎,可就把船给掀翻了。到时候,擎等着喂鱼去吧。” 芦荟把手里剪下来的荷花放到一旁,“就是翻船了,我也是不怕的,我水性好着呢。” 苏颖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声来:“你这妮子,光顾着自个水性好了,就不顾着太太我的死活了。” “呸呸!”芦荟连忙呸了两口唾沫,“太太您瞎说什么呢,我瞧着已经剪的差不多,还是划到岸边罢。” 苏颖偏不听,她在池面上泛舟,瞧着如烟绿柳和如盖荷田,顿觉得心旷神怡。 又指使着芦荟唱支歌来听,芦荟红着脸,拗不过苏颖,就张嘴哼唱起来。 芦荟刚开了个头,苏颖就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拿着竹竿的手都不稳,船都有些摇晃起来。 芦荟的脸顿时涨成红苹果,她也知道自己唱歌不好听,就紧紧闭上嘴,恨不能一头扎进池塘里了。 “嗯。其实仔细听,还是……”苏颖故意拉长了音调说着,芦荟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能勉强入耳的。” “太太!” “都警告你别跺脚了。”苏颖非常不厚道的打趣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船隔远了看摇摇晃晃的。看的站在岸边和亭子上的丫环们一个个都心惊胆颤的。 等乌篷船被划到岸边停稳当了,这些个丫头才纷纷松了口气,连忙扶着苏颖上了岸,薄荷埋怨道:“太太若是想摘花,叫我们去便是了。怎的还亲自去,看的我们都跟着心噗通噗通跳,若是再有一回儿,我们可是受不住了。” 芦荟捧了一捧荷花枝过来,脸上还红扑扑的,听了薄荷这么说,难得的没有揶揄她。 回了正院,翻找出一个天青色的汝窑花囊来。把剪下来的荷花插了几支进去。 又另找一对描荷花的粉彩瓶儿,抿着嘴说:“这一对儿正好也应景,大姑娘定是会喜欢的。” 若是叫芦荟拿同样的汝窑花囊来。芦荟自然是不舍得的。这时候,瓷器烧制行当尤其繁盛,尤其汝窑独居众瓷之首,土质细腻,胎骨坚硬,釉色润泽。 釉中掺玛瑙末。其色有天青、豆青、虾青,微带黄色。还有葱绿、天蓝等,尤以天青最为名贵。有“雨过天晴无去处”之称,釉汁淳厚,犹如堆脂滴泪,视如碧玉,叩声如磬,汁中沙眼显露了蟹爪纹、鱼子纹和芝麻花。 能被摆到苏颖的房间里的自然是不凡的,可不会平白给了大姑娘。 这一对粉彩瓶儿,瞧着好似比那天青色的汝窑花囊来的华丽好看,可实际上却不值多少的,但彩头好,颜色清爽亮丽,拿来给大姑娘再合适不过的了。 苏颖一般不多在意这些,瞧了一眼,就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末了又说:“虽说大姑娘这生日不好办了,不过我这边额人也不能无所表示,等那日从小厨房开一桌席面,让底下人说几句吉祥话,也算是我这边儿的一番心意了。” 芦荟就领着两个小丫头,一人捧着一个粉彩瓶儿往大姑娘的院子里去。 虽说苏颖不喜欢雯玉,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也不屑于去为难一个几岁的小姑娘。 雯玉在正院所受的待遇只比在南院时好,没有比跟着魏姨娘时还比不上的。 也是,魏姨娘再仗着大姑娘和傅奕阳的宠爱做张做致,可到底身份有限,出身也在那儿摆着,再如何大章程上都不能逾越了去。 可到苏颖这儿又是不同了,她是嫡妻,如今又是在侯府站稳了,她给置办下来的,一对比,自然是高下立断。 章嬷嬷听了芦荟转达了苏颖的意思,也是一喜。 自出了红玉的事,章嬷嬷被苏颖逮着敲打了一番后,心里也直打鼓,生怕苏颖为此彻底把大姑娘给厌弃了。 这嫡母拿捏庶女可是一拿捏一个准,虽说上头可还有个侯爷,但章嬷嬷冷眼看着,红玉的事儿,侯爷心里若是没有芥蒂那肯定是不能够的。 更何况这府里头只有大姑娘一个女孩儿,虽说是金贵,但再金贵还能金贵过两个嫡子,更不用说,往后太太再有了孩子,是嫡子还还说,若是女孩儿,这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这些话,章嬷嬷还真不好掰开了说给大姑娘听,不过好在大姑娘还小,往后一点点教也就是了。 所以,乍一听芦荟转述了苏颖的话,章嬷嬷才真的松口气。 再一想傅昀和傅晨的百日都未办,大姑娘能得这份体面,也是极好的了。 芦荟心思通透,章嬷嬷一时不察漏出来的那点情绪,芦荟看在眼里,却是没有多露一点话头的意思。 章嬷嬷如今是大姑娘的教养嬷嬷,前程自然是跟大姑娘系到一起的,又跟过来的时间不短了,自然是要多替大姑娘考虑的,再者说了,大姑娘好了,她们这些身边跟着的下人才能跟着立得住。 可芦荟又不同了。她的主子是苏颖,是嫡母,本来对着庶女也不至于这般看不过去,可谁让雯玉摊上魏姨娘这么能作的姨娘呢。 章嬷嬷正琢磨着,跟芦荟说大姑娘得了嫡母给的东西。想过去请安道谢,芦荟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太太说这些个东西不值什么,只大姑娘喜欢便是比什么都强的,很不必再叫大姑娘跑一趟的。” 章嬷嬷在心里叹口气,苏颖这做嫡母的半点没怠慢了大姑娘,既没打她也没骂她。一应用度还是按着月份送到屋子里来,寻常隔些个时日总是有赏的,甚至还因着大姑娘身子没养利索,就免了她的请安,便是寻常人家的嫡女也不过如此了。 可若还是犹自不满足。那实在是不像话了。这般想着,只得替大姑娘谢了苏颖的好意。 芦荟笑着道了恼,领着两个小丫头回了苏颖的院子。 苏颖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瞧着送过来的请帖,点到季府上就顿了顿,还在想潘夫人的事儿还没个落案呢,苏颖可不觉得能和季府就那么容易化干戈为玉帛了。 想到这儿,苏颖就想着之前罗夫人和胡氏过来探望的时候,她让押车过来的苏夫人跟前的管事媳妇捎回了封信。也不知道苏夫人都能查到些什么了。 正想着忠睿王爷到底是吃什么吃撑了,竟然到处撩火,芦荟打了帘子进来。曲着膝盖道:“大姑娘收下了,原是想过来给太太请安,让我给劝下了。” 苏颖听到这儿,就想到罗夫人,心里往下沉了沉,倒不是说有多少火气。只觉得罗夫人那对人的态度来的莫名其妙的。 只朝着芦荟略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芦荟只把话带到了,也不再多言。 苏颖又把请帖归拢了下。斟酌着回了,抬起头来动了动脖子,薄荷过来给她捏捏脖子,紫苏笑着进来:“晚上太太想吃些什么?” “来些个爽口的吧,别太油腻了便行了。” 紫苏轻笑一声:“不然来一道荷叶笋尖斑鸠汤,正好先前太太去游湖,也是摘了些荷叶来。只这道汤原本放樱桃才更好,说来也奇怪,去年这个时节,市面上便有樱桃上市了,虽说价格上贵上不少,可却是不少达官贵人图个新鲜,很是抢手的。本来还想着买些来叫主子们尝尝鲜,可没想到今年却是没找见,想来怕是今年还不到时候。” 苏颖随口说:“或许吧。” 心里却在想,去年那些新奇的水果以及反季节蔬菜,八成是陈宛秋鼓捣出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为这个,苏颖都能给陈宛秋点个赞。可今年,怕是没那个机会享受到了,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同时也有些埋怨忠睿王爷不能知物善用,不知道造福人民吗? 如今话题又回到了陈宛秋身上,苏颖先前没细想陈宛凝和陈夫人所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些地方总觉得想不通——陈宛秋是怎么曝露的? 苏颖挑了挑眉头,虽然她是对此喜闻乐见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薄荷就进来禀报:“老爷遣了人回来,说是应了姜侍郎的约,晚饭不回来用了。” 苏颖“咦”了一声,真是没想到傅奕阳这时候了还能和姜存富凑到一起去,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事。 “这般,”苏颖掸了掸衣袖,对紫苏说,“那斑鸠汤只管烧着,再来一道汤爆双脆和一道酱骨头,其他的只管看着做便是了。” 紫苏想着,苏颖刚才还说要做的清淡爽口一些呢,这一转眼就点了个油大的,一抬眼便是和抿着嘴偷笑的芦荟对上了眼,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寻常都是偏着一些老爷的口味,而且老爷也看不惯太太早、晚饭时吃些油腻的,现在老爷不回来吃,自然是要顺着自己的口味了。 紫苏忍着笑,曲一曲膝盖应下退出去了。 傅奕阳不但晚饭没回来吃,就是回府了也没立马回正院来。 回了外书房,傅奕阳皱着鼻子,闻到身上香粉味儿,心里止不住起了一阵厌恶,吩咐了永平打水来,又叫人把换下的衣裳拿出扔了。 等洗过澡。虽然已经闻不到那沾染上的香粉味儿了,傅奕阳还是沉着脸,抬眼一瞧时辰,想这时候儿子们该是睡了,苏颖该是在等着他回去。想到这里傅奕阳心里一暖,可转眼一想,他这边儿还有要紧事等着他处理,清了清嗓子对永平说:“跑一趟正院,叫太太不必再等了。” 顿了顿又加上了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罢。” 永平一听这话顿时冷汗涔涔。不待他想辩解呢,就被傅奕阳一挥手赶出去了。 永平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往正院去,心里止不住纳罕,原来老爷是知道他跟正院‘眉来眼去’的事情。这知道了却不制止,该是对此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的。 这还不是让永平咂舌的,更多的还是傅奕阳那句吩咐。 别说傅奕阳去赴宴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没做,但就是做了出格的事儿,在永平瞧着那根本就不是事儿啊,侯爷至于这样么? 再一次感叹下正院果然是不一样的,得亏他当时机灵,二话不说就抱上了正院的大腿。若是当时脑子一抽,把宝押到了南院上,那这后果可真不好说了。 路过南院的时候。永平还瞅了一眼,昔日里仅次于正院彩绣辉煌的南院,如今可是半点人气全无,还有那么些叫人唏嘘的。 永平心里七想八想的到了正院,把话向芦荟传达了。 虽说如今后院百花凋零,就剩下正院‘一枝花’了。可傅奕阳也不是日日都来正院留宿的,寻常忙起来。隔两三天来一趟正院也是有的。 更何况这两天傅奕阳尤其忙,这她们都是知道的。因此也不疑有他,痛快的放永平离开了。 芦荟进了屋里,瞧见苏颖正在描花样子,就忍不住低头忍住笑。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之前太太做给老爷的扇套,眼瞧着都做了一大半了,可一剪子下去,可是全毁了。偏生太太不想叫旁人知道,把那剪碎的扇套塞到箱笼里了…… 每每想到此,芦荟都觉得太太这做法甚是可爱,可这样的想法绝对不能让太太知道的,不然,太太恼羞成怒,让她再当众唱歌可怎么行? 芦荟一时不察脑洞大开,苏颖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眉笔,芦荟连忙正正色,走过去回道:“老爷可是有要紧事,便是不宿在正院来,只叫太太先行歇下。” 偷偷瞄了眼花样子,一看愣了下,嘟了嘴说:“这,可是给两个哥儿准备的?不是给老爷备下的么?” 锦鸡朝鸣图,显然不是给傅侯爷用的。 苏颖斜着看了芦荟一眼,一挑眉毛:“我何时说过是要给他的了?” “可……”芦荟刚想说扇套的事儿,便赶紧把话头咽回去,话一岔便是岔过去了,赞了句苏颖描的花样子新颖好看,“只不知太太是打算亲自绣么?” 苏颖的脸色有点儿不自在了,上一次绣个扇套,都快叫她看着那劈成比头发丝还细的丝线看的眼晕,这一次真要绣这么一幅锦鸡朝鸣图,可真不知道要绣到何年何月的了。 芦荟抿着嘴笑说:“针线房上的周姐姐最是擅长绣这些个猫啊狗的了,不若叫她来绣。” 苏颖咳嗽了两声,拿笔杆子敲了敲芦荟的头:“你那是什么眼神,这是猫啊狗的么?” “太太!” “行了,把东西收一收,明日叫针线房的人来绣,不拘着的。” 芦荟一边忍着笑一边应了。 既然傅奕阳不回来睡,苏颖也就不撑着睡意等他回来了,洗过手之后就爬上床。 第二日早上,傅奕阳却是回来用早饭的,苏颖都没来得及问,昨日和姜存富一起吃饭为了什么呢,那边白芷急匆匆的过来说:“三太太过来找太太您,”说完又瞧了苏颖一眼,加了句,“奴婢瞧着三太太眼睛红着,怕是哭过的。” 这么早过来,难道还真出了什么事儿? 苏颖长眉微蹙,看了傅奕阳一眼,见他眉目不动,只微微点头,就把筷子放碗碟上一放,抬手顺了下鬓边的头发:“快把她请进来。” 陈宛凝眼睛红肿,脸上脂粉全无,瞧上去特别的憔悴。见到苏颖没说话就已经先掉起眼泪来,腿一软险些是要跌倒在地上。 苏颖有些吓住了,赶紧让芦荟把陈宛凝给搀扶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她这是怎么的了? 陈宛凝拉着苏颖的手结结巴巴。好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父亲只昨天磕到头晕过去,到现在仍旧是未醒,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母亲已是哭晕过两回,我也是六神不宁,没法子才来找大表哥和大嫂的。” 苏颖讶然。第一反应是难道又是陈宛秋捣的鬼?再一反应便是,磕到了头,难道这又要迎来一个穿越者么? 回过神来,苏颖在心里微微一哂,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难道这穿越还成了大白菜不成? 在心里叹口气。陈宛凝还真把侯府当万能了不成,这陈远良生病不醒,最该去找的应该是大夫,怎么还找侯府啊。 苏颖打眼看哭的可怜兮兮的陈宛凝,还真不好说出这样冷淡的话来,只按着她的肩头劝她。 傅奕阳就在屏风里头吃早饭,听到陈宛凝的哭声也皱了下眉,再听到她的话。眉头皱的更紧。到底陈远良还是他亲舅舅,只说拿了他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左院判去一趟陈家。 陈家到底不比侯府显赫,傅奕阳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比起陈家那虚无飘渺的贵人之说,明显是傅奕阳这儿更有面子。 院判可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去陈家给陈远良看病的怕也是太医院普通的太医了。 傅奕阳这话儿说是吩咐给人听的,显然也是说给屏风这边陈宛凝和苏颖听的。 苏颖听着了,也在心里小小松了口气,她自认还是不怎么会劝人的。说那么几句都不如傅奕阳这一句来的实惠。 陈宛凝的哭声果然是渐渐小了起来,芦荟拿了湿热的帕子来。苏颖亲自接过来给陈宛凝擦了眼泪,劝道:“舅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兴许这会子已经是转醒了呢。” 白芷那边儿已经叫小丫头打了热水来,瞧着陈宛凝的眼睛肿了,还让厨房要了两个煮鸡蛋。 陈宛凝逐渐歇了哭音,小丫头捧了水盆进来给她净面,白芷亲手剥了鸡蛋给她揉眼睛。 苏颖趁着这个空档,转到屏风那边儿,傅奕阳正搁下筷子,不等苏颖说话就道:“我自去上朝,再让小厨房做一份饭食罢。” 苏颖刚才是刚拿起筷子,陈宛凝就过来了,这会子连口茶都没顾得吃,她看了一眼桌子,皱了下眉,傅奕阳可也没吃多少。 傅奕阳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然后以手握拳放在嘴边虚虚的咳嗽一声:“舅舅那边,我自叫人去瞧瞧,且安心便是。” 苏颖轻笑着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的,一来陈远良是傅奕阳的舅舅不假,可却是傅母的弟弟,对傅奕阳可不怎么样;二来陈宛秋能这么肆无忌惮,可全赖着陈远良在背后撑腰,不然的话,就陈宛秋那般张狂的,戴夫人一个嫡母怎么能料理不了。 总之,陈远良病了怎么的,和苏颖不相干,她可没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 送走了傅奕阳,苏颖转身去瞧陈宛凝了,她重新梳洗了下,人看上去就比来的时候要好些。见到苏颖过来,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可见是真吓坏了。 也是,平素里再怎么不满陈远良不分黑白是非的向着陈宛秋,可事关陈远良的安危,那也是自己的亲爹,怎么会不跟着揪心。 “快别哭了,”再说在她这儿哭也无济于事啊,苏颖只觉得她这‘知心大嫂’当的可真不容易,便问,“好端端的,舅老爷怎么会磕到头?” 昨天磕到了头,到现在还没醒,可别是真磕坏了脑袋? 陈宛凝低头用帕子擦拭眼泪,好歹镇定了那么一些,哑着声音说:“只说是磕到了门槛,绊倒了跌在地上磕到了头,可又不是磕到了石头砖瓦的,只磕到了泥土地,晕一时就该是清醒了,哪想到竟然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苏颖不由得瞪大眼睛,这磕到头的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啊。   ☆、289章 相由心生 送佛送到西,苏颖这一送就把人给送到陈家去了。 趁着陈宛凝下车的功夫,苏颖伸手狠狠揉了一把眉心,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芦荟担忧的看过来,低声问:“太太,您还好吧?” 下面有丫环打了车帘,苏颖冲着芦荟摇了摇头,扶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 陈宛凝冲着苏颖歉意一笑:“大嫂,真是麻烦你了。” 苏颖淡淡的看了陈宛凝一眼,语气没多少起伏的说:“到底是亲戚。” 如果不是还有这份关系在,苏颖早就撒手不管了,陈宛凝不就是切中这一点了么? 陈宛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正好戴夫人跟前的冬雪迎上来,恭顺的说:“侯夫人,三姑奶奶,这边请。” 陈宛凝忙问道:“父亲醒了吗?” 冬雪悄悄抬头望了苏颖一眼,见苏颖神情自若,和刚才的表情无二,咬了下嘴角,道:“太医院的左院判大人正在里面诊脉。” 陈宛凝捏着帕子,也看了苏颖一眼,苏颖对她不时偷看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可就连芦荟都有所察觉了,眉头皱了起来,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体,挡住了陈宛凝看过来的目光。 苏颖和陈宛凝是打着探望病人的旗号来的,可到底得病的是陈远良,陈宛凝还能不避嫌,可苏颖这个外甥媳妇就不能那么大咧咧了,虽然苏颖也并没有要亲眼探望一下的意思。 坐在偏厅,过了片刻才有小丫头急匆匆的送上了茶点。 苏颖眼睛一溜芦荟就拿了荷包过去,拉着小丫头的手笑眯眯的说:“劳烦你了。” 小丫头拿在手里一掂是个实心的。嘴巴咧得更大些,被芦荟拉到一边儿说话。 苏颖早饭一口没吃,劝泪水哗哗流的陈宛凝说的口干舌燥的,又坐了一路马车,走走停停的。她都觉得撑不下去了。 虽说端上来的点心不怎么当饿,而且都不是她爱吃的,但总比没有要强。 苏颖吃了些点心,喝了几口茶,总算缓解了下腹内空空的感觉。 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后,芦荟笑着打发了那小丫头。一扭头回来就耷拉下脸来。 等打眼一瞧,方才那小丫头端上来的几碟点心少了好几块,心里更加不满意了,只觉得陈宛凝太不厚道了! 不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个外嫁女那么紧着娘家。也会叫人心里嘀咕。这倒也罢了,陈家出了事,不说陈家这边拿主意,她眼巴巴的跑到侯府来是几个意思? 这还不算,侯府都给她想主意了,她还巴着太太不放,分明是要把太太给架起来,软磨硬泡的让太太也跟着过来。若是有这样的功夫。可不早就到陈家,瞧到陈远良的情况了,真是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太太。”芦荟一边拎起茶壶来给苏颖续茶,一边说着从陈家的小丫头嘴里打听到的消息,“昨个儿陈老爷冲着陈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可一转眼不光是陈老爷磕到头晕过去,就是陈夫人也是厥了过去。只陈夫人很快就转醒了,可陈老爷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府里头的几个主子都围在陈老爷的病床前。怕一时也抽不出空来招待太太,到底是陈家的大少奶奶随着大少爷远赴永州上任去了。” 苏颖倒不在意这个。她指了指手边剩下的点心,叫跟过来的丫头们分着吃了。苏颖这做主子的都没顾吃上饭。当丫头的就更轮不着了。 几个丫头道了谢,芦荟捏了两块放在帕子里,其他的几个丫头给分了。 “陈宛秋在不在?”苏颖话音儿才落,陈宛凝就一脸歉意的进来,想说招待不周,苏颖就先问她:“舅老爷怎么样了?” 陈宛凝一脸黯然,只说太医院的左院判还没确诊。 苏颖站起身来:“说来惭愧,虽我有心过来,是想瞧瞧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可如今看来,非但搭不上手,反而还得叫你们分出心思来招待我,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见苏颖要走,陈宛凝立马急了,咬着嘴唇,似乎再想什么把苏颖留下来的借口。 可这把苏颖拉过来,就已经是勉强了,现在还真的想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 苏颖把陈宛凝的神情尽收眼底,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淡,只等着看陈宛凝还能摒到什么时候。 就连芦荟都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了,侧了小半步,撑在苏颖身侧。 果然陈宛凝撑不住了,望向苏颖的目光中带着祈求,正待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小丫头惊喜的声音:“三姑奶奶,老爷醒了!” 苏颖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宛凝,将她在这一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继而是松了一口气,最后定格在惊喜不定上。 苏颖‘善解人意’的开口道:“赶快去看看吧。” 陈宛凝这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的说:“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转过身去快步离去,苏颖扶着芦荟的胳膊,“咱们也过去看看。” “太太?” 苏颖现在没功夫跟芦荟说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可也拿不准,现在过去就是想一探究竟。 太医院的左院判路院判一脸凝重的将金针拔出来,陈远良“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来,唬的屋子里的众人俱是倒抽了一口气。 戴夫人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一口黑血,就算不懂医术,也意识到陈远良这并不是单纯的磕到头导致昏迷不醒了。 “路院判,我家老爷他这是……?” 路院判用帕子将黑血撮起来,他还一时不敢确定。 陈宛凝激动得过来,“父亲可是大好了?” 戴夫人安抚的拍了拍陈宛凝的手。环视了一圈,拿出当家主母的款说:“你们也跟着受累了,现如今老爷既已醒过来,你们且回去歇着吧。” 尽管还有人心里不满,可戴夫人积威犹在。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按下,相反还出言要戴夫人也保重身体,戴夫人面无表情得点了点头后,这些人才鱼贯而出。 苏颖刻意避开了这些人,并没有在其中看到陈宛秋,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昨天也不知道陈宛秋究竟有没有被陈夫人揍得破相了。破不破相倒是其次,关键是陈宛秋尊严扫地,应该是不想出现在人前吧。 苏颖掸了掸袖子,神色莫名。 “太太?”芦荟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满心纠结。她可没弄明白刚才苏颖和陈宛凝打的是什么哑谜。 里面,陈宛凝一时激动也就把苏颖给忘到一边了,再加上听路院判说陈远良这很有可能是中毒了,而且什么毒目前还真不好说,虽说人现在是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是诡异的地方呢,他要回去和同僚们商讨一下。 陈宛凝尽了很大的努力才没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戴夫人明显就镇定多了,冷然的扫了一眼也是错愕不已的陈远良,很客气的谢过了路院判。往外送了路院判几步,叫来大管家送路院判回太医院。 家里没个能主事的爷们儿就有这点不好,路院判也没在意,看来还是在琢磨着陈远良的病情。 戴夫人回到房里,见陈宛凝神思不属的,以为她是在揪心陈远良为何会中毒。在心里冷笑一声,戴夫人可真是巴不得陈远良就那么一直昏迷不醒呢。也总比现如今把整个陈家都往火坑里推要来得好。 戴夫人想到陈远良吐出来的那口黑血,心里莫名突得一下。但好歹也是历练多年的当家主母了,也练就得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了。 也就是在陈宛秋这件事上,戴夫人跟陈远良别着气,再好的涵养也容不得陈宛秋那么放肆,以及陈远良那般不辨是非的。 “难为你一大早就跟着过来了,”想到那太医院的路院判是看在勇武侯府的面子上才赶过来的,戴夫人在心里叹口气,似埋怨地对陈宛凝说,“你来便是无可厚非,怎的还把你大嫂领过来了,没得怠慢了人家。” 陈宛凝勉强挤出一个笑影来:“这只是一时情急,况且”陈宛凝手里攥着帕子,青筋都快凸出来了,吞吞吐吐的问:“父亲昏迷期间,她可是没来过?”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戴夫人一听就知道陈宛凝说的“她”是谁。 戴夫人刚想冷哼一声,瞧着陈宛凝晦暗的脸色,皱起眉头来:“没得提她做什么?” 陈宛凝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同戴夫人说:“父亲竟是中了毒,母亲觉得可是谁做的?” 戴夫人神色一凛,旋即就明白了陈宛凝暗示的意思,她如今有些不愿意陈宛凝沾手,先让陈宛凝去招待苏颖,回头她们再来说这个问题。 陈宛凝踌躇着还要说些什么,绿湖就打了帘子进来,附到陈宛凝耳旁说了句,陈宛凝就脸色大变,冲戴夫人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我自去招待大嫂。” 戴夫人点了点头,等陈宛凝快步走出去后,才抬起手来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夏绿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太太一夜没合眼了,横竖老爷已是醒过来,也有下人在旁边伺候,太太合该去歇一歇。” 戴夫人从鼻子里头哼一声:“哪能睡得下。” 不说戴夫人这边心力交瘁,那边从刚才得知陈宛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而是太医院的太医把陈远良救醒后,陈宛凝心里就非常懊恼了,如今再一听苏颖被陈宛秋叫走了,心里更是惊疑交加。 这般想着,陈宛凝越走越快,真是恨不能赶到苏颖见到陈宛秋之前,就把苏颖给拦下。 “太太,您慢着些,二姑娘可不会把侯夫人怎么着的。”绿湖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在绿湖心里,陈宛秋俨然是不着调的代表,杀伤力比陈夫人还略胜一筹呢。 “你不懂。”陈宛凝这么说着。迟疑了一下,心里却是想了:“如果说大嫂不知陈宛秋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可她昨儿明明已经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了,怎的大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陈宛凝这一迟疑,脚步就慢了下来。眼前一黑,身体跟着晃了下,得亏绿湖撑住她。 苏颖也还只是没按时吃早饭,而陈宛凝是一夜翻来覆去在床上烙饼,刚朦胧中有些睡意,天就亮了。她也顾不得时辰尚早,就冒失的到侯府去了。 折腾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还有陈远良的病情牵着她的心,她说不定早就倒下了,这会子“劫后余生”。脚步都跟着打飘。 绿湖想劝陈宛凝歇会儿吃些东西,陈宛凝哪里有胃口,又想到苏颖跟她过来后看她时的眼神,如果不是陈宛凝确认自己没说漏嘴,她都以为苏颖心里知道点什么了。 陈宛凝咬着下嘴唇,扶着绿湖的胳膊,撑着往去找苏颖。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苏颖已经见到了“虎”。 说来陈宛秋还真是有几分闲情雅致,请苏颖见一面。并不是到她的院子里,而是在一处亭子里,半掩映在一丛竹子后。瞧上去倒是挺雅致的。 苏颖挑了挑眉,她还真想瞧瞧这一次陈宛秋葫芦里还能卖出什么药来? 苏颖伸手拍了拍芦荟的手背,芦荟从一开始听说是陈宛秋请苏颖小叙就不赞同,陈宛秋是个危险人物,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在芦荟看来,昨儿还和陈夫人真刀真枪的动了手。虽然不清楚陈宛秋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但看陈夫人脸上挂了彩。再看那胳膊上被咬的那一处,牙印里头都渗着血丝。可见是咬的多用劲。 这可不能单单用脑子不灵光、不着调来形容了啊!如果可以的话,芦荟都想跪下求自家太太三思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家太太憎恶的神色中绝对还掺杂了一些跃跃欲试! “太太……” 苏颖眯了眯眼睛,用轻松的语气说:“别那么紧张,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说不准啊,太太您怎么不想想二太太险些被咬下一块肉的胳膊啊! 苏颖刚踏到亭子里,陈宛秋装出惊喜的声音就从亭子里传出来:“大表嫂可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呢。” 苏颖淡笑道:“明明是你巴巴的请我过来,怎么反而是连这么一会子都不耐烦等了?” 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亭子,等进来才发现,这亭子里就只有陈宛秋一个人,而且她好似很悠闲的靠在栏杆上,还背对着她们。 芦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毛,陈宛秋“嗤”了一声:“大表嫂是堂堂的侯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多少人都冲着您卑躬屈膝,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陈宛秋愣是没扭过脸来,不阴不阳的说道:“大表嫂您多贤德淑良,又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吧?还是说侯夫人您就爱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要不被别人拆穿,就能一直套着一层虚伪的脸皮,把所有人都蒙骗过去呢。” 陈宛秋的语气不屑极了,苏颖眼底的笑意几乎没有了,她看了一眼亭子,想了想,难道陈宛秋特意找了个亭子跟她见面,是在回报上次在苏家时,她请她见面也是在亭子里吗? 到了这时候,陈宛秋还是在出言刺探她啊,如果还是这件事的话,苏颖真想说这可真是新瓶装老酒,一点新意都没有。 还有陈宛秋不是还有光辉璀璨的正事要忙吗,怎么就一直抓住她不放呢,还七拐八拐的把她拐到这儿来见面? 姑娘,大局为重啊懂不懂! 不过想想也是,陈宛秋要真的懂大局为重的话,这会儿可不会那么凄惨,连陈夫人都能对她拳打脚踢的,而是应该等着选秀入宫,到皇宫里大展鸿鹄之志了吧~ 现在陈宛秋都这般不客气了,苏颖还真不介意再跟她“虚以委蛇”,用陈宛秋的说法,应该是这样吧。 苏颖勾起嘴角,语气很平和:“我听说昨儿你和二弟妹之间发生了些小摩擦。得巧今日过来探望舅老爷,顺便给你带了些膏药来……” 苏颖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宛秋相当不耐烦的打断了。 苏颖嘴角保持着原来的弧度,陈宛秋这又是看不惯她的虚伪了吧。果不其然,陈宛秋又鄙夷她这一点了。真是毫无新意,苏颖兴趣缺缺的想。 陈宛秋冷哼一声,“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这话的时候,陈宛秋阴仄仄地瞧着一直对她态度不善的芦荟,露出个恶意的笑容。“没听到主子们在说正事吗?你这狗腿子还不快去看门,难不成你家主子赏你几块肉,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人了?” 陈宛秋这讽刺的话一出,苏颖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芦荟眉毛一掀。反唇相讥:“狗腿子再如何,也抵不过那些个逮着人就乱咬的,反倒是畜生不如了!” “芦荟!”苏颖呵斥了一声,长眉蹙起道:“作什么没了体统,难道狗朝你乱吠,你还要反咬回去不成?” 芦荟立马把头一低,做认错状:“奴婢知错了,狗若是敢朝主子乱吠。合该立马打杀了才是。” 苏颖欣慰的笑了笑:“这般才是,没得像刚才那般失了格调。” 她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的,刚逞了嘴边威风的陈宛秋脸上青青白白。几乎没有一块儿好颜色。 苏颖教训完芦荟,还恍若未见陈宛秋难看脸色一般的,冲着她微微一笑道:“叫二姑娘看笑话了,芦荟还不把给咱们二姑娘敷脸的药膏拿出来,这药膏倒也是得用,保管咱们二姑娘用过之后。颜色如之前一般丝毫未损。” 从刚才陈宛秋激动的转过脸后,苏颖就冷眼旁观。陈宛秋脸上虽然敷了厚厚的一层水粉儿,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她脸上被陈夫人打过留下的痕迹。 芦荟恭顺的把一个小瓷瓶拿出来,放到陈宛秋前面的石桌上,之后就自动退到亭子外几步远的地方。 陈宛秋满脸阴翳,盯着苏颖就真的好像真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的。 苏颖都觉得陈宛秋很有可能会在下一刻,扑上来狠狠咬她一口。 陈宛秋耷拉下眼皮,把目光放在芦荟放在石桌上的瓷瓶上,连摸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陈宛秋再次抬起眼帘来,皮笑肉不笑的说:“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大表嫂对自己的奴才都那么好。大表嫂快别站着了,快坐啊。” 苏颖优雅的坐到石凳上,斜睨着陈宛秋,语气淡淡的说:“你不是说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么?”怎么反而绕弯子说废话的是你自己了,啧。 陈宛秋的皮笑肉不笑都僵住了,脸色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苏颖看了都在心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暗道一声可惜了,想曾经的陈宛秋色如春花,皮肤如羊脂白玉般,气质也是温雅可亲的,那时候可真是个美人儿。 不像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心理扭曲了,原本温雅可亲的气质也变成了古怪尖锐,好好的五官染上了阴翳,人也瘦成了皮包骨头,可没有原先那么顺眼了。 也怪不得人家都说“相由心生”,果然古人诚不欺我也。 陈宛秋深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紧盯着苏颖,目光尖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苏颖再怎么都没想到,陈宛秋吭哧了半天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句话不是应该她这个受邀前来的人该问的吗?怎么反而是陈宛秋没头没脑的问她啊?反了吧。 苏颖愣了下,陈宛秋撇撇嘴,自顾自的说:“我不觉得上辈子咱们俩有什么仇,潘如月不是说了吗,你早早就死了。这辈子你想复仇想报复,就该冲着那些害你的人去啊,你干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苏颖眯起眼睛,目光变得冷厉起来。 和傅侯爷呆得久了,傅侯爷的不威而怒,虽然学不到那么厉害,但有其形还是可以的。 陈宛秋果然误会了,她藏不住心里的恶意,不屑的说:“我看你该报复的都报复了,唯独把傅侯爷落下了,难道是心软了?我可不信,上辈子你的死能跟他脱了干系?”   ☆、290章 狗急跳墙 苏颖眼睁睁的看着陈宛秋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明明是她的凭空臆想,可陈宛秋却自认为那都是事实。 苏颖眼里的笑意慢慢的结成冰,好整以暇的听着陈宛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心里还在想,尽管陈宛秋都是脑洞大开想出来的故事,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契合的事实的。 还有,这一次倒真是有那么一些新意了。之前陈宛秋断定她是苏侧妃借尸还魂,现在好像是从这一点上跳出来了,单纯的认为她是重生的了,而且还走的是重生复仇的路线。 苏颖沉默不语,更加助长了陈宛秋‘嚣张’的气焰。 陈宛秋嗤笑出声,苏颖都能大致猜出陈宛秋心里在想什么。 大概是嗤笑她,既然都重生了,竟然还没有脚踢渣男——傅侯爷也算是躺着也中枪——只知道对付女人,果然是后宅妇人,眼界只局限于后宅的那一亩三分地,只顾着宅斗,果然是古代女人云云的。 苏颖暗自哂笑,她去了解陈宛秋的心里想法做什么。 陈宛秋越说越多,却不知道说的越多露出来的破绽就越多,虽然人家并不在意自己话里的破绽,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几次会面中,陈宛秋自话自说时,都带了这时代不该有的词汇。 苏颖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海棠花式雕漆的小茶盘上,陈宛秋这一次倒是知道些待客之道了。 陈宛秋喋喋不休的怕是也渴了,注意到苏颖的目光,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茶盘,而是苏颖似乎并无所动的神情。 “嗤”了一声。道:“想喝茶?不敢碰,怕我给你下毒?” 苏颖表面上神色自若,可心里却是一突,她是真不明白陈宛秋的脑洞到底是长怎么样的?她不过是多看了那小茶盘一眼,陈宛秋怎么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来的? 以己度人? 苏颖把目光挪向仍旧放在原处的小瓷瓶。果然听陈宛秋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讥讽语气又上来了:“说真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了。你看照你说的,咱们俩这梁子结大了,都要不死不休了!你竟然还能笑盈盈的说出关怀我的话,还准备了这药膏给我。假惺惺到了极致了。” 苏颖淡淡的笑了:“你怎么不说我是故意来看你笑话来的呢?”反讽不懂吗? 陈宛秋咬牙切齿,银恻恻地盯着苏颖:“你这是有恃无恐了?你就不怕我把你是重生的这件事宣扬出去?” ‘不,陈大侦探,你推测错了,我不是重生的。’苏颖在心里否认了一句。她掸一掸衣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还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在得到了苏氏的记忆后,有些动作做起来就是不一样,这样的动作让她做起来都带着几分婷婷袅袅的意味。 只抬了眉眼来看陈宛秋,眉眼转动间都带着平和的意味,可说出来的话并不怎么温和:“我只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好似很熟悉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这样的话儿你可不是头一次跟我说了。” 陈宛秋嘴唇动了动,然后轻蔑一笑:“你是在套我的话?” ‘啊呀呀。被你看出来了。’苏颖在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她甩了甩帕子,用指尖勾了鬓角:“你千方百计的引我来,就是想这般的老生常谈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又是舅老爷昏迷不醒,又是叫三弟妹到我府上哭诉的。可真叫我觉得受宠若惊呀。” 苏颖这说着‘受宠若惊’,可神情以及语气中半点‘受宠若惊’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苏颖觉得有些事是陈宛秋搞反了。像刚才陈宛秋质问她的那番话——‘我不觉得上辈子咱们俩有什么仇,潘如月不是说了吗。你早早就死了。这辈子你想复仇想报复,就该冲着那些害你的人去啊,你干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陈宛秋是不是搞错了谁是受害者,谁是被害者? 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好像是陈宛秋一头热,单方面加诸到她身上的吧?不管是初次见面就送上的大礼,还是后面二话不说就反目成仇,把手伸到侯府里面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 怎么到最后陈宛秋见不到成效,却怪上侯府不配合了呢?侯府可真是有大罪过了,从陈宛秋这方面来看。 陈宛秋最见不得苏颖这样似笑非笑,似嘲似讽的神情,修炼还不到家,一动怒就很容易说漏话。 “我可不像大表嫂你是堂堂的侯夫人,高高在上的,什么事情只要张张嘴,就有人替你办妥了。我一个庶女,要是不用些特殊的手段,说不定早就被自诩高贵但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的给害得连渣都不剩了,邱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自诩高贵但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的’都不用指名道姓,苏颖大致能明白陈宛秋指的应该是戴夫人这个嫡母。 苏颖没说话。 陈宛秋以为是陈宛凝把什么事儿都跟苏颖说了,不然苏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冷笑一声:“说来真是好笑,她们嫡女就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仁慈多么的美好,欺压庶女来就那么的理所当然。等到庶女做出什么回击的事了,就成了冷酷无情的贱、人!怎么只准她们欺负别人,就不允许别人反击了?这到底是有多厚颜无耻,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实在是让人作呕!” 苏颖暗自眨眨眼睛,这怎么就从戴夫人这个嫡母扯到了陈夫人以及陈宛凝这些个嫡女身上了? 还有,这里面听起来很有故事啊。陈夫人又或者陈宛凝曾经对陈宛秋做过什么吗? 就看陈宛秋越说越起劲,“她有现在这样的下场,都是一报还一报,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她去死去死好了。小小年纪就那么恶毒,果然是有其母女比有其女。” 陈宛秋面容因为嫉恨而变得狰狞,苏颖抬抬眼皮,把落到一旁的目光收回来,这回确定了。陈宛秋说的是陈宛凝。 难道陈宛秋还有原主的记忆? 苏颖一直觉得陈宛秋是没有原主的记忆的,不然怎么还需要重新学规矩? 还有陈宛秋说的‘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她去死去死好了’,指的是哪件事呢? 还有不知道陈宛凝自己知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让陈宛秋认为她和戴夫人一样恶毒? 咦。是不是跑题了?陈宛秋找她来,不是要重申她是重生的吗?怎么到现在却成了陈宛秋的‘诉苦会’了。 站在亭子外的芦荟暗自咧咧嘴,更往外走了两步,她没敢再走远了,这会子还提着心呢。生怕陈宛秋一个愤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亭子虽说是被一丛竹子掩映着,可不止那么一条道能通到亭子里。 陈宛凝赶着来阻止苏颖和陈宛秋的会面,在看到芦荟站在亭子外时,鬼使神差的走了另外一条道,靠着竹林挡着,正好能隐隐约约听到亭子里的两人的谈话声。 保险起见,陈宛凝还支开了绿湖。让她不远处放风。陈宛凝站定的时候,正好听到陈宛秋说到‘我可不像大表嫂你是堂堂的侯夫人’,接下来陈宛秋大开嘲讽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苏颖能听出来的话外之意。陈宛凝自然是能听出来,这也得归功于陈宛秋说的太激动,就差指名道姓了。 陈宛凝几乎是要冷笑出声了,陈宛秋可真能替自己辩解的,她也不看看她如今做的那些好事! 而且对陈宛秋指责她恶毒的言语,陈宛凝却是不能承认的。咬着嘴角想听听陈宛秋还能怎么颠倒黑白! 陈宛秋说的愤慨没察觉到,苏颖耳聪目明却是透过丛丛绿色看到了一抹黄色。想来应该就是陈宛凝了。既然陈宛秋借着陈宛凝的手找她过来,又怎么能少得了陈宛凝这个观众。 苏颖在心里嗤笑一声。甭管陈宛凝是为着什么理由做了这件事,往前堆积起来的那点子好感全都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儿,苏颖也没耐心听陈宛秋开批判会了,抬手止住了陈宛秋的话头,“我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你想做什么?” “我要是说我真没想再怎么样,你信吗?” 陈宛秋这好无辜的一句话让苏颖怒极反笑:“没想做什么,就折腾着舅老爷又是昏迷不醒又是吐血的,你要是想做什么,岂不是要捅了天去?咱们俩可不是什么同道中人,也不是什么患难姐妹。虽说不至于到你说的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既是做过了,别想着风过水无痕般没留下什么印记。” “上一回儿我既是把话说的清清楚楚的了,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说来,该费解的是我,你为何仍是盯着我以及侯府不放?陈家图你这个女儿飞黄腾达了带携,我们侯府可半点不需要。” 其实,苏颖更想说的是,陈宛秋为何总是盯着她不放?看看,这才多长时间,陈宛秋就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的找上她三回了。 一回是曲曲折折的打听到她要去苏家,就去闯苏家了;再一次是在路上遇到了,孤身一人就要拦住侯府的马车,请她喝茶;再一回就是这一次了,明明就是陈宛秋直接到侯府去见她就可以的事儿,到了陈宛秋这里就变得格外复杂,牵连到了陈远良,还把陈宛凝拉下水。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苏颖的话,也把陈宛秋听得一愣一愣的。 要真让陈宛秋仔细说,陈宛秋一时都未必能把这个问题说个清楚明白。或许陈宛秋自己都还搞不清楚,怎么就一直盯着苏颖不放。 苏颖也没指望陈宛秋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看着陈宛秋目空一切的眼睛,苏颖就觉得无名火起。 紧接着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刺得陈宛秋莫名觉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我还当你是脑子犯浑,和那潘如月一般。疯疯癫癫的。可如今瞧着你,反而是确定了。”苏颖一字一顿的说道:“就你这般的,怕是那志怪小说里说的借尸还魂吧?恶鬼附身刚死去的人,导致性情大变!” 不要小看古人,志怪小说里这类记载还是有很多的。虽然大多都是编造出来的故事。苏颖昨天还特意翻了翻,找到好几篇呢。 苏颖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听着的人却吓得不轻。 陈宛秋听到苏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蠕动了下嘴唇,“你。你……” 苏颖明知故问得说:“我,我怎么了?叫我说中了!说来可着实可笑,分明是恶鬼附身,却谣传成仙女下凡尘。” 陈宛秋却是出乎苏颖意料的,很快就镇定下来:“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你自己不还是一样!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等着身败名裂,不,等着被架到火刑架上被火烧死吧!” 苏颖一愣,旋即嗤笑一声:“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呢?我已是想得明白,你从头至尾分明是想诈我的话罢了,却不知挖坑埋的却是你自个。从潘如月再到你,若我真是傻到认为你们都是脑子犯浑。那我岂不真成有眼无珠了。” 苏颖一口气和陈宛秋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她:你说的那些就只是你自己的幻想,我从头到尾可就没承认过。再说就算有什么能人误会的言语。那苏颖也能辩解说是,她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用来麻痹陈宛秋的。 陈宛秋听明白了苏颖的言外之意,恶狠狠地看着苏颖,嘴里上仍旧是不服输的说道:“你真的不怕?就算你不承认又怎么样,你不知道有个词叫‘人言可畏’吗?到时候就算你是堂堂的侯夫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等着被人绑着烧死!” 苏颖失笑,敢情陈宛秋也知道人言可畏啊。眯了眯眼睛。苏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腕上戴的佛珠,一点都没有被陈宛秋描述的光景吓到。“我既是来见你这等妖物,怎么可能没一点准备?我可是不想落得舅老爷那般的光景。” 苏颖真觉得自己是勇气可嘉了,胆敢独自来见‘妖物’,她自己都佩服她自己,还能编出这么个词来形容陈宛秋。 陈宛秋拿不准苏颖这句话的真假,说实话,在这一瞬间她退缩了。既然她能穿越到这里来,还拥有了空间外挂,那就说明这世界上说不定还有超出想象,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存在。 陈宛秋不愿意冒险,她只能不甘心的放苏颖离开,但同时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阴霾。谁说这一次她仍旧是来试探苏颖的了,她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可不是为了在苏颖面前自取其辱的! 不管是不是苏颖以及勇武侯府要报复她,她都不想查了,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哼! 陈宛秋这般想着,原先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稍微有所缓和,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刺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陈宛秋脸色一僵,抬头对上眼里闪着汹汹怒火的陈宛凝。 见到是陈宛凝,陈宛秋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了,还在心里恼火,她竟然连陈宛凝靠近都没有发觉? 这两天她觉得放出去的神识范围缩小了不少,原本是觉得是因为身体里劳累,跟不上了。可现在她竟然连陈宛凝靠近了都没有察觉,虽然也有刚她想事情想出神的缘故在。 不过,“你都听到了?”看陈宛凝的样子,应该是偷听到了不少。 陈宛秋一点都不在意被陈宛凝偷听去,在她看来,陈宛凝小小年纪却心狠手辣,但却没有那份本事,注定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碌碌无为之人。等日后她成为了人上之人,这样的货色也就不会再入她的眼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父亲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下毒害他!” 陈宛秋有一瞬间的怔忪,她可没有给陈远良下毒,再说如果不是她在陈远良身上做点手脚,陈远良会把她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若是这样的话,她要做的事可就是事倍功半了,她才不愿意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讨好陈远良的事情上。 不过这些。陈宛秋才不屑跟陈宛凝解释,她无视了陈宛凝快要化成实质的怒火,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也是他自愿的,我可没求着他对我言听计从。” “你!” “我,我怎么了?”陈宛秋冷哼一声。“还有你问我到底想怎么样,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麻雀变凤凰!到时候,你们这些贱,人都得对我下跪,对我卑躬屈膝!” “你这个妖物!”陈宛凝气急败坏的指着陈宛秋低吼道。陈宛秋一愣,然后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甚,说出来的话如同利刃一样刺向陈宛凝。 “我要真是妖怪的话,那也是你招惹来的,如果不是你。我也就不会附身到陈宛秋身上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宛凝惶恐而急切的问道。 陈宛秋冷笑,陈宛凝竟然还有脸来问她这个问题,她自己把自己的庶姐给害死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说根本就没把陈宛秋这个庶姐的命放在身上?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陈宛秋懒得和陈宛凝周旋,正要起身离开,却是被陈宛凝一把攥住了手腕。刚想呵斥让陈宛凝放开,就听到陈宛凝阴冷的声音:“原本说好的,我把大嫂引来。你就要救父亲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陈宛秋被陈宛凝捏的生疼,又想起来昨天被陈夫人按着打的事儿,似乎觉得脸上还隐隐作痛,立马就充满恶意的说:“我随便说说来骗你的,你就信了?果然是脑子没发育好。” “什么?” “怎么现在不仅是脑子不好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陈宛秋似乎是把刚才从苏颖那里积攒的郁闷和憋屈都发泄到陈宛凝身上了,说话越来越刻薄难听。 手腕越来越痛了。陈宛秋吃痛,甩着手想把陈宛凝的手甩开。口中还命令道:“把手放开!” “陈宛秋,你去死吧!”声音从陈宛凝的牙缝里挤出来,陈宛秋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似乎还听到“啪”的一声…… 陈宛秋当下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但却是被陈宛凝这种“以下犯上”的态度气懵了,顾不得了其他就和陈宛凝扭打起来。 绿湖原本被陈宛凝支开,站的远远的,可亭子里里面动静那么大,绿湖自然是听到了,咬了咬嘴角,顾不得其他就赶紧过来查看,看到的一幕险些让她魂飞魄散。 “姑娘!”绿湖眼一瞧就见陈宛凝身上有血迹,还以为是陈宛凝受了伤,当下就慌了神,大叫一声就连忙跑过来要把扭打到一起的两个人拉开。 陈宛秋这时候才真切感受到额头上的疼了,还有脸上黏糊糊的,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一脸的血。 顿时脑子就炸开了,这比刚才苏颖戳中她是‘借尸还魂’造成的冲击还大!当下陈宛秋眼睛赤红,也顾不得一手一脸的血,一下子跳起来,猛地朝着陈宛凝冲过去。 绿湖本来还在揪心陈宛凝身上的血,眼见着陈宛秋发狠冲过来,想也不想的就上手推了一把。 陈宛秋踉跄着,被身后的石凳绊倒,一下子倒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陈宛秋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加上脸上的血迹,看上去很是狰狞可恐。 陈宛秋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惨叫,让“罪魁祸首”的绿湖不自觉地抖了抖。 陈宛凝脸上血色全无,她到底是深闺小姐,就算是想要对付傅母,也从来没亲自过过自己的手,现在见了血,饶是变得胆大起来,也觉得惶恐。 “姑娘,现在可如何是好?”绿湖抖着声音问。 陈宛凝原本吸口气正要镇定下来呢,这时候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丫环的呼喊声:“二姑娘,二姑娘您怎么了?” 陈宛凝来不及多想,只拉了绿湖一把,说:“快,我们从另外一边离开。”   ☆、291章 管中窥豹 却说陈宛凝怒不可遏的砸伤了陈宛秋,绿湖又救主心切的一把推倒了陈宛秋时,苏颖仍旧一派从容淡定的去拜别戴夫人。 “怎的,你没和宛凝碰到一处去?”戴夫人疑惑道。 苏颖想到藏在竹丛后面偷听的陈宛凝,眼底的笑意不达眼底:“还真没有,许是走岔了道。” 戴夫人狐疑的看了苏颖一眼,可苏颖一派淡然的,戴夫人从她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苏颖一抽帕子攒在嘴角道:“出了那般的事儿,您打算如何处置陈宛秋?” “你——” “横竖昨儿弟妹们信得过我,全是说了。”苏颖眼睫毛颤了颤,把话说了这儿,就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不管陈宛凝听到了多少,但她也不想继续再掺合下去了,只在戴夫人紧绷着脸的神色下,说:“您就当我刚才只出于好奇,多了句嘴,到底这还是你们陈家的家事,我个外人可不必越俎代庖的搅合进来。” “如今既舅老爷已然无碍,那我回府也能有个交代。”陈远良这里是陈宛秋下的手,只不过被门槛绊倒摔倒了头就‘毒发’,这方式可真的够别致的。 戴夫人神色不愉,但她没想着要迁怒苏颖,疲惫不堪的着人送苏颖出去了。 结果,这边苏颖刚走,陈宛凝就神色慌张的过来了。 戴夫人打眼一瞧就瞧到了陈宛凝衣裳上的血迹,一把拉过陈宛凝来,在得知陈宛凝毫发无伤后,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头疼的问:“怎么一回事?” 陈宛凝对上戴夫人布满红丝的眼睛。鼻子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母亲……” 陈宛凝心里头跟油煎似的,一下子涌出来那么多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以及开口了要先说哪一件要紧事了。 不知道陈宛凝如此煎熬的苏颖。原本在戴夫人面前还露出个笑模样,等一上了马车,掀下了帘子,脸就一下子沉了下来。 苏颖把玩着手腕上戴的佛珠,这一串佛珠她寻常可不戴的,今天随着陈宛凝过来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给自己“壮胆”。 她还没傻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吧,虽然她是有这么个倾向,不然的话。就算陈宛凝哭啊哭的,眼泪把正院给淹没了,苏颖也不会就那么心软着答应跟着陈宛凝到陈家来。 好奇心害死猫啊。 苏颖当时可不就是好奇,曲曲折折的陈宛秋找她还能作出什么花样来。 事实上,苏颖还真有些高估了陈宛秋作死的能耐,她还以为陈宛秋还能继续搞出什么下毒控制人的花样呢。 就像是“三尸脑神丸”之类的,之前在门外隐约听到陈远良吐出一口黑血,连左院判都拿捏不准到底是怎么个病症的时候。苏颖就是这么脑补的。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到底是自己脑洞开太大,还是陈宛秋的想象力匮乏? 芦荟见着苏颖神色不愉。不由得问:“太太可是还在为陈二姑娘觉得心里不痛快?” 苏颖和陈宛秋在亭子里面‘密谈’时,芦荟在亭子外面守着,加上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也就是后面陈宛凝情绪激动,声音不知不觉地升高,芦荟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的。再加上在芦荟心里。陈宛秋已经和潘如月划了等号,一出口就把陈宛秋给代入了惹苏颖不痛快的首个名单上。 苏颖闭了眼眼神。心里起伏不定。保不准陈宛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来一出“人言可畏”,要把她送上火刑架呢。 苏颖撑着额头。心里倒没有多少患得患失,就算陈宛秋想玩这么一出,她也有应对的法子。 芦荟见她这样,便知道苏颖不愿意开口说话,就把薄毯拿过来盖在苏颖腿上,叫押车的两个小丫头息了声。 等回了侯府,苏颖才刚进了门,薄荷就跑了出来,口里说着:“可是回来了,可真是的,分明只叫个管事过去瞧瞧的便是旁人都说不出什么的,哪里还真的用的上太太紧巴巴的跟过去。” 薄荷虽然嘴里说着埋怨的话,伺候起来却是很利落,将苏颖接了进去,随即便送上了温热的帕子来给苏颖擦脸。 苏颖接了帕子,心里微微一动,薄荷平日里总是比芦荟她们几个要活泼一些,声音清脆,听起来也会叫人感觉到心情好转。 等苏颖净了脸,紫苏就将预备着的饭菜送了上来。 苏颖看了一看,不过是一碗清粥,几样小菜,都是苏颖惯常爱吃的。 紫苏将粥递给苏颖,笑道:“太太早饭也未得好生吃上几口,本是想给太太捎带上些热点心的,哪想到太太走的急,竟是没顾上。这又忙了好一阵子,怕是也没顾得上吃什么,如今好歹吃上几口垫垫肚子。” “还真叫你说准了。”苏颖又一看芦荟,指着芦荟也下去吃些东西,芦荟曲一曲膝盖谢过了苏颖,临下去的时候又对薄荷使了个眼色,见薄荷略一颔首,这才放心的下去到小厨房吃些东西垫肚子了。 芦荟是苏颖身边最得用的大丫环,紫苏又管着厨房这一块儿,就算现在早已经过了饭点,厨房那儿也给她留着饭菜。 厨房的人见她过来了,都热情的靠过来,芦荟也真有些饿了,当下也只客气了一句,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食盒,回到了供她们歇着的耳房,又把跟着苏颖出门的几个小丫头叫过来,一块儿就着还热乎的饭菜吃了。 几个小丫头可就没芦荟那么好待遇了,见到有热乎饭菜可吃,纷纷谢过了芦荟,便是凑过来。你盛饭我夹菜,叽叽喳喳的凑到一起倒也热闹。 芦荟匆匆吃过,又拿沏得浓浓的茶漱了口,整了整下衣裳,就到苏颖跟前去了。 芦荟过去的时候。见苏颖已经用完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太太怎么不多用一些?” 苏颖指了指墙上的自鸣钟,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平时午饭的时间了,再说她之前也在陈府吃了些点心,再用了一碗粥和两个花卷,也已经是够了。 芦荟瞧着苏颖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在心里小松了一口气,可等着苏颖看过姜家送来的礼单,眉头就皱了起来。 芦荟还未出声,薄荷就快人快语道:“这倒是怪了,这不节不礼的。姜家为何就送礼来?还这么大手笔。” 这礼单还是从外头送进来的,正如薄荷所说,这可不是大手笔,而且真的可以说“无缘无故”送礼了。 苏颖挑眉想到先前潘如月作出的事儿,里头可牵扯到了姜夫人,就连那玩无间道的媳妇子都被抓到侯府里头关起来了。 傅奕阳说了这件事不用苏颖管,苏颖也懒得多管,往那之后还真没插手过这件事。 尽管事情的走向完全走形了。如同脱缰了的野马一般——潘如月在回杭州的路上自尽了,潘夫人伤心过度,紧接着也跟着去了;至于姜夫人这边。又是唯一的儿子管不住下半身,叫人家家里人知道了在门口大闹,又是二房闹分家,看起来分身乏术,听说自那之后就不曾出门交际应酬过了…… 如果说没有忠睿王爷半路上插一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弄得扑朔迷离起来。这样的走向说不定还真符合了苏颖的口味。 一想到这里,苏颖就忍不住想磨牙。 鄙视完忠睿王爷。苏颖目光落在手上这份礼单上,轻轻在手掌心上敲了敲。吩咐芦荟:“去,去把那本册子拿过来。” 她可是知道的,姜家也是在归还国债一事上的顽固派,死拧死拧的就是不还钱,还想着法不责众,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呢。 可惜,法不责众的时,是先皇在位的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些顽固派硬撑着不还国债,能用的借口无非就是‘囊中羞涩’,还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不能败坏祖宗基业等等的。 虽说不知姜家用的哪个借口,但看着自从姜家和勇武侯府交上锋之后,姜家接连几回送来的礼单,可是一次比一次丰厚啊。 瞧着,姜家才分出一个二房,按照律法,这庶子分家分出去也是要分些家产的啊,如此管中窥豹,可见姜家家底颇丰啊。 芦荟“哎”了一声,从书架子上摆放的一摞书里,找出一本不算薄的册子出来,书册的书脊上用的是红色的丝线装订的,很容易就能找出来。 苏颖接过来,翻找到姜字头的那一部分,将礼单抄写了一份誊到书册的空白处。随口说:“送礼的可说缘由了?” 昨天傅奕阳和姜存富一起吃了顿饭,这本来就是破天荒了,不过苏颖觉得傅奕阳自有主张,今天傅奕阳回来用早饭的时候,苏颖就没想着要问他。 当然也有陈宛凝抹着眼泪就过来了,让苏颖没时间问的缘故。若是陈宛凝不来,苏颖掰扯来掰扯去,说不定还能问到这个问题上。 苏颖也就那么随口一问,想也知道来送礼的肯定不会直接说明来意的。 薄荷扁扁嘴,说:“说是打听到咱们府上大姑娘生辰到了,故而提前送了礼来。” 苏颖再仔细看了一下礼单,瞧着上面确实有给小姑娘用的物件,可也不怎么适合才几岁的小姑娘,忍不住“呵”了一声,她怎么觉得这送礼的缘由有姜夫人的风格。 侯府一个才几岁的小丫头,虽说是庶长女,这知道的人大有人在,可雯玉自打出生可就没正儿八经的过过生日,这知道的可就少之又少了,竟然能把这旗号打出来,苏颖也只能呵呵了。 这是送礼的还是自找不自在呢? 苏颖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姜夫人的主意,送礼送的不情不愿的,就不许这送礼的人作点小花样了? 可这一次苏颖还真是冤枉姜夫人了,自从姜源把玉簪给玷/污。导致玉簪愤而自杀,还让玉簪的家人闹上门来,让姜府名声再次往下降之后,忍无可忍的姜存富就把姜夫人给“架空”了。 更不用说,姜家二房为了分家。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又加上姜存富终于知道了姜夫人曾经做过的好事,如果不是忌惮着钟家,姜存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说起来,姜存富也算是翻身做主人了,不用像以前惧内惧的养外室,有了儿子都不敢认祖归宗了。 起先苏颖只在心里呵呵两声。但这姜家这礼送的可还真是捅到了马蜂窝。 苏颖照旧午休,芦荟和薄荷退出了里间儿,又小丫头过来找芦荟,跟她说了两句话。薄荷好奇的看过来,芦荟只说是去去就来。 来找芦荟的是她哥哥。芦荟原本还挺好奇的,她哥哥在前面跑腿,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可不会到后院来。 “可有什么事?” 芦荟的哥哥暗地里呲了呲牙,两边儿溜了一眼,见没人就往芦荟跟前凑了凑,侧过身子小声又小声的把前头姜家送礼送了女人过来的事情漏给芦荟。 芦荟还顾不着惊讶,她哥哥就朝着正屋的方向一拱手道:“这可不是我瞒着不报,只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往常可……” 他说了半截,意识到说漏了嘴,抬眼瞧见亲妹子对他吊眼睛的。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可千万别好心办成了坏事,连忙想着补救:“老爷是什么样的,咱们这跟前当差的还不清楚么,哪里会拿这样的事儿来劳烦太太……” 真是越错越急,越急越错。芦荟的哥哥干脆歇了声,冲自个亲妹子求饶:“好妹妹可绕我一命。再不能叫我好心办了坏事,太太那边儿你自瞧着办吧。” 说着他一溜烟的快步走了。留下芦荟呆在原地瞠目结舌之余又是又气又恼。 原先还觉得她哥哥有几分机灵,能帮着太太办事,可如今瞧着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话儿说的不清不楚的,而且竟还是这等子事儿,他说完拍怕屁股走了,留下她怎么跟太太交代? 况且,芦荟恼怒之余一琢磨她哥哥话里的意思,这样的事儿分明不是第一回了,可太太这边儿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芦荟忧心忡忡的回到正屋,全然没了先前出去时的好脸色,薄荷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摇了摇头,坐下了捏着原本绣了一半的花绷子。 心不在焉的连针扎到了指头,血滴到花绷子上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薄荷瞧见了,小小的低呼一声,芦荟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吮吸了下,那花绷子滴了血可算是白绣了。 薄荷盯着她看了一眼,压低了声儿问:“你这是怎的了?六神无主的。可是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薄荷的爹前些日子才生了重病,薄荷就是跟着六神无主的,好在现在总算是熬了过来。 芦荟咬着嘴唇,她想着立马进屋去把苏颖推醒了,把从她哥哥那里知道的事儿告诉给苏颖,可真是怕好心办坏事,若是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可如何是好? 可这种想法又被另外的想法压过去了,甭管这件事有没有隐情,那被送过来的女人总归是事实,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 可往常既是没人透些消息过来,这一次既是漏了信儿过来,保不准这一次情况特殊。这般的话,总该是立马告诉苏颖,早早知道了好应对。 可老爷和太太好不容易才好了这么久,稳定下来了,总不能就叫个被当成礼物送上来的女人给破坏了。 芦荟这下子可真是天人交战,看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薄荷在旁边都跟着干着急了,一着急就推了芦荟一把,芦荟毫无防备险些叫薄荷把她从椅子上推到地上去。 薄荷不好意思的冲芦荟吐了吐舌头,“你到底是怎么样了呀?” 芦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一咬牙把手中的花绷子塞到薄荷手里头,一转身就欲掀开帘子去找苏颖了。 “你做什么呀,太太刚歇下。”薄荷真是一头雾水,拉了芦荟一把。 芦荟无法。只得把从她哥哥那边儿得来的事漏给薄荷。 薄荷一听也傻了眼,她表现的可没芦荟那么蝎蝎螫螫的,直接掀了帘子就进去了,芦荟赶紧跟上去。 进到里间儿,哪想到苏颖却是醒着的。听到脚步声还往这边儿看过来,薄荷和芦荟一时竟是停了脚步。 苏颖一边拍了拍怀中睁着亮晶晶大眼睛自认很萌萌哒的禄小娃,一边睇了她们俩一眼:“慌里慌张的作什么,天塌下来了?” 禄小娃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把小肥腿翘到睡得香甜的傅昀身上。大人们的事情,他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掺合了哈。 苏颖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胎发,温柔的让禄小娃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还是芦荟上前捡话儿来说了。 苏颖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她“嗤”了一声。说:“我道呢,如何送礼的会给这么个缘由,原来真正说不得却是这么件礼物呢。” 禄小娃没睡着,芦荟和薄荷都当他是毛都不懂的小家伙,自然也就没瞒着他的道理,可这个小爷可真不是。 他现在听了苏颖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话,心里真是有槽无处吐——别看苏颖表现的这么淡定,她心里头的思绪不知道怎么奔放呢。 禄小娃不敢朝着苏颖吐槽她。她的手还放在他脆弱的脑袋瓜子上呢。 “回头记得提醒我,把这一件也记上去。”苏颖嘴角噙着笑说着,芦荟和薄荷见她这样。倒吃不准她是个什么心思了,被苏颖挥挥手赶了出来,她们俩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薄荷按捺不住,把声音含混在嗓子里问芦荟:“你说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 芦荟有心觉得苏颖还能有心思开这样的玩笑,瞧上去也不像是真的恼火的样子,再想着再糟糕的处境都能踏平了。何况是现在了。 要知道如今正院的情况可是比过去好了不知几倍,就算真有那么个女人。可既是被人送来的,出身也绝计高不到哪里去。到时候再如何也威胁不了苏颖的地位,更何况太太身边还养着两个哥儿呢。 芦荟把最坏的情况都在心里头过了一遍,薄荷却是比她乐观:“说不得是虚惊一场,我冷眼瞧着,老爷绝计不是那般的人,再说了老爷跟太太可真是有真感情的。” 芦荟也跟着松了眉头,刮了下脸冲薄荷说:“这话儿你也敢说,臊不臊。” 薄荷被芦荟揶揄的红了脸,瞪了她一眼,咕哝道:“不和你说这些了。” 不得不说,苏颖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太能唬人了,她心里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傅奕阳心事重重的回来,他这儿得到陈远良的身体状况的时间,也就比苏颖晚了那么一会子,甚至比戴夫人一行人知道的还要详细一些。 原本以为只是小事故,哪里想到竟然是被下了毒,整件事性质陡然不同了。 傅奕阳听了路院判的话就皱了眉,路院判当他是忧心陈远良的病情,只说陈远良已然无碍了,这样的情况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还说等明天再去陈府复诊,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罕见的毒药。 还嘀咕了句,这样匪夷所思的病症他今年也就见过两回,另一回是忠睿王府的世子爷。 傅奕阳没有漏听这么一句,眼眸暗沉下来。 忠睿王府、陈府,忠睿王爷、陈宛秋,又来了个谜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回到侯府,傅奕阳直接回了正院,苏颖却是在两个儿子的屋子里,他进去的时候,苏颖正给傅昀擦痱子粉,小家伙胖嘟嘟的,胳膊儿腿儿的都跟藕节似的,都起肉褶子了,眼看天气渐热,苏颖还真怕他给捂着。 禄小娃扯着布老虎的耳朵扔出去,旁边小丫头帮他捡过来,他再扔,就这么个游戏,他也能乐得咯咯笑。 傅奕阳原本心情不大好,见着了孩子却还是缓和了情绪,脸也没有那么僵了,柔和了不少。 禄小娃瞧见了傅奕阳这个他的便宜爹无知无觉的进来,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决定在心里给他点一排蜡烛好了,哎呀他可真是个好人。   ☆、292章 不解风情 禄小娃这边儿在心里头给便宜爹傅侯爷点蜡呢,黑溜溜的眼睛转到苏颖身上,见苏颖神情自若,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了冷厉的模样。 禄小娃不由得在心里头叹口气,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都白猜。 禄小娃自己忧郁着,傅奕阳却还是不知道别人送了别致礼物的事儿,在一旁瞧着苏颖给傅昀涂痱子粉,就接了小丫头的活儿,逗着禄小娃玩布老虎。 禄小娃有心要给便宜爹提个醒,可他一来不会说话,二来脑电波和傅侯爷也联系不上,三来就算他有贼心也没贼胆。他可不想发一次善心,就让自己往后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这就像是人家一对男女朋友闹分手,作为女方的闺蜜去劝解女方,跟着女方骂那男方,然后等到人家小情侣和好了,作为闺蜜的反而成了里外不是人了,图什么呢。 禄小娃很有理论经验,没看到从他知道这件事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去捋老虎胡须吗! 苏颖有心不理会傅奕阳,原先芦荟跟她说了这件事时,苏颖当下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明明知道傅奕阳的脾气,并非是饥不择食的人,而且很自律。想想去年傅奕阳去南边,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可他愣是没找别人,一素就是好几个月。 可这样的明明知道,并不能妨碍苏颖胡思乱想。 苏颖压着心里头的胡思乱想,想着把事情先弄清楚。 苏颖自认是自己行为有度,并不过分踏足傅奕阳的私人领域。 比方说虽说傅奕阳允了她往他的书房去,可苏颖没有什么要紧事都不会去的。也不会过去翻看些什么。 就是傅奕阳曾经把他私库的钥匙和清单交到苏颖这儿来,苏颖却觉得男人就该有些私房钱。更何况,如今真没那个必要,家里头他连个小老婆都没有,外面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拿私房去给别的女人,也没有人选不是。 可苏颖自认有分寸,但也不代表她就是盲目信任着傅奕阳,以至于把自己变成瞎子聋子,不然,又何必拉拢了永平。就是芦荟的哥哥都是从她这一边送上去的。 所以说,这样大的事儿,听芦荟她哥哥的意思,都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可苏颖这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要么是之前的那些发生在她代替苏氏之前。要么就是傅奕阳特意吩咐了,不让她知道。 那么,如果是后者的话,在禄小娃从系统化身成禄小娃这段期间,她是明确知道小侯爷的清白的。 可…… 苏颖蓦然想起前些时间,他许下的承诺,一时心中滋味可实在是推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皆有。 苏颖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傅昀睡醒了,见没人理他。他瘪瘪嘴哭起来。 顾着这个金贵的小家伙,苏颖还真没空想东想西了。 为了不让自己再患得患失,苏颖一直跟他们两兄弟在一块儿,可总归是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刚想了什么,傅奕阳就回来了。 苏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对傅奕阳呢。只得先假装自己很忙,忙的没空理会他。 傅奕阳还真是冤枉。他还没意识到‘后院起火’了,刚想着和苏颖说一会儿话呢。那边永平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傅奕阳一皱眉:“怎的了?” 永平缩了脑袋,额头上的冷汗就涔涔往外冒,心里直呼爹喊娘的。我的老爷喂,这种事儿怎么能当着太太的面说啊。 这件事一个弄不好,他不光得在老爷这里吃挂落,就是连太太那里也得不着什么好啊! 永平压根都不敢去看苏颖,心里边还存着些侥幸,可他还没说话,苏颖的目光就冷冷刺在他身上,仿佛将他心里打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似的,只一瞬间就叫永平手心直冒冷汗。 出乎永平意料的是,苏颖转头把刺在他身上冷冷的目光收回去之后,却是对傅奕阳说:“怕是外头的事儿,老爷快些去忙吧,别耽搁了正事。” 傅奕阳心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苏颖这温温柔柔的话听到永平耳朵里头就大为不同了,永平咽了咽唾沫,心里头发苦,果然这两头讨好不是多容易干的差事。 傅奕阳不疑有他,把咬着大拇指装无辜天真可爱稚童的禄小娃递给苏颖,只说了句晚饭会在正院用,就领着永平往外走。 永平利落冲着苏颖一打千,出门子时却是被芦荟狠狠地瞪了一眼。永平只觉得命苦,他这头也是才得着信了,可不是有意隐瞒的啊,更何况往常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儿,不也是没同正院说过,直接打发了吗?怎么这一回儿就碰着铁板了? 心里头又把送这样礼来的姜存富骂了个狗血淋头,连个礼都不会送,满京城打听打听去,他家老爷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清心寡欲,而且还是两袖清风的清官! 送什么不好,非得送个女人来,昨儿他家老爷的态度难道不是摆明的很清楚了吗?真是不识时务,怪不得官位不稳了呢。 永平心里七想八想的,等到了书房,却不好直接就把这事儿禀上去。 说起来若是这件事没漏到正院,永平这边儿真是好处理啊,傅奕阳是肯定不会受的,他不过是略略提上一句,得到傅奕阳首肯后,人甭管是多有风情的,一概是打发走的。这事儿他业务还算熟练啊,不用多费功夫。 可现在好了,叫太太知道了,万一太太恼了,老爷一不高兴,受罪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个下人,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他咯。 想到这儿,永平又在心里头冷笑一声,如今这府里头就是有些人看不清形势。非得来撞一撞南墙。蚍蜉焉能撼大树,真是不自量力。 傅奕阳都还没觉察出苏颖的变化,永平却是转念间就转完了念头,抱住苏颖的大腿不动摇,赶紧将功赎罪吧! 可这将功赎罪也得分怎么来了。永平只将姜家送了厚礼来说了,又道姜家怎么那么不识时务竟是想送个女人想来攀侯府的门,侯府的门槛哪里容得这样的礼物来弄脏了,他这就将人给打发走了。 又说是接礼的人到底鲁莽了,怎能留着这等人来给侯府抹黑,这是把错推到擅自把姜家送上来的女人给留下。留下还不算竟是招了眼,让正院太太知道了的下人身上了。 傅奕阳听了眉间褶皱更深,目光冷冷的落在永平身上,永平把头低得更低了。 扛着小身板不颤抖,心里却还想着。这太太和老爷好了这么久,竟是把老爷的气势也学了个五六成像啊。 开了那么一下小小的小差,回过神来险些被傅奕阳冰冻视线给冻僵。 又半天都没等到傅奕阳说话,可屋子里头下降的温度不是白下降的,永平把头压得更低,过了好一会子才听见上首坐着的人出了一口气,沉声问他:“礼单可是送到正院去了?” 永平敢说没有吗?而且这正不是因为送到正院去了,小的才这么惶恐啊。 永平原本以为傅奕阳会放下手中的公务回正院去。跟太太解释了下,连他都能感觉出来太太这一次可是发怒了,从那冷冰冰的可媲美老爷的视线上就能看出来啊。 可隔了一会子。竟是听到傅奕阳说:“把人领过来。” 永平愣了一下子,竟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没立马就动,结果就招来傅奕阳阴恻恻的一瞪:“聋了不成?” 永平不敢想太多,就赶紧应了一声,去领人。 傅奕阳瞧着他傻愣着出去的样子。心头那把无名火腾地一下蹿得更高,脸色阴沉如同乌云盖顶时的阴雨天。 不等片刻。永平就把姜家送来的女人给带到了。 姜存富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以为傅奕阳真偏爱江南女子。特意寻来了扬州瘦马。 美人儿身姿窈窕纤细,如弱柳扶风,素白着脸,我见犹怜,让人想将她抱入怀中好好疼爱。 偏傅奕阳不为所动,昨日里只不过是冷冷的看过来,就叫这女子僵硬着身子,心生惧怕,又暗自恼怒这人的不解风情,还不等她凑过来,对方却是已经站起来走了。 美人如玉,可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当下又羞又恼,不曾想第二日就被姜存富送到侯府来了。来之前,如玉也得知了这勇武侯府的情况,如今勇武侯竟只有勇武侯夫人一人,其他的妾室如今却是没有的。 哪有男人不偷腥,不爱新。如玉心里暗自打气,这不,那位昨日里对她不屑于顾的侯爷不就是把她留下来了,这就要见她了。 如玉心里略有些得意,可面上表现的却是另外一副模样,粉颈微垂,白色红花的长衣在腰肢上掐的紧紧的,体纤弱不胜衣,原本素白着的小脸竟是泛上了红晕,正是一副动了春心却还拼命克制的模样。 她这么一副做派,屋子里的人却没一个欣赏的。 就说永平,他还在心里赞叹,果然是特特训练出来的,昨日被他家老爷瞪了那么一眼,吓得小脸惨白。今日见着了他家老爷,竟还能转瞬间就摆出这么一副不胜娇羞的做派来,实在是勇气可嘉啊。 傅奕阳更是厌恶,昨天他连沾了点香粉味儿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见如玉做出这么一副风流做派了。 连原本想问几句的意思都没有了,直接叫永平把人拉下去。 如玉原本做好的做派顿时僵在了原地,眼里含着眼泪,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吴侬软语般的求饶起来,“妾身已是侯爷的人了,今儿侯爷不喜妾身,妾身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只不用侯爷厌弃,妾身自管自我了断了去。” 这般哭诉求饶的,可不像是求饶了,一双妙目噙着眼泪,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姿。 为着那么一句“妾身已是侯爷的人了”,永平傻眼了,这真的假的?永平正想抬头去看坐在上首的傅奕阳,拿个准话来,心里却还想了难道是真有些什么。所以才把人给留下来了? 不料,书房外响起一阵笑声:“老爷却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永平瞠目结舌,太太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么一想,永平可真是想兜头给自己一巴掌,尽力缩了缩脑袋,直想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当书房里没自己这么个人。 瘫软在地的如玉也是傻了眼,顾不得做戏,扭头往后看去,就见个仪态万千的丽人,款款走进书房来。她脸上笑盈盈的。柔美动人,莲青色金丝织锦暗花凤尾裙行动间流动着光晕,并未打扮的富丽堂皇,可叫人瞧了却生不出懈怠之心来。 她就这么款款走过来,自己却是倒在地上,仿佛说明了两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如玉修剪得当的指甲一下子掐进肉里,等苏颖走近了,仿佛受惊了般抖了下。积蓄在妙目里的眼泪也似找到开关一般的流下来,浸润着素白的小脸,更显得那眼泪晶莹。 傅奕阳直勾勾的盯着款款而来的苏颖。苏颖却是不看他,就在如玉倒地的地方站定了,语气越发轻柔:“好标致的美人儿,叫个什么名字?” 永平瑟缩了下,心里直哎呦喂,太太这语气若是换了个男人来说。活脱脱的就是调戏啊。 如玉声音仿佛受惊了一样轻颤颤的,“回夫人的话。妾身唤作如玉。” 苏颖勾着唇角露出半个玩味的笑来,走了一个如月。竟是又来了一个如玉,嘴上却说:“美人如玉,如玉美人,果然是个好名字,却是个什么来历?” 如玉脸色惨白,心里却暗自计较起来。这位侯夫人竟是这么无所顾忌,是想彰显自己的贤惠么?如今看来却是存心想叫她难堪的,侯爷怎么会喜欢这般不贤惠善妒的女子? 既然对方都送上门来叫她来利用,若是不抓住机会,那她就太傻了,如玉这般想着,轻启红唇,正想开口呢,却不料对方根本就没给她机会。 苏颖轻轻一笑,用赞叹的语句说:“我瞧着这位如玉姑娘竟是位难得的烈女,可叫我心生佩服,如此老爷不妨成全了她,也算是全了如玉姑娘的一番念想了。” 她这一番转折,可是说傻了如玉,就连永平也是暗暗咽了口唾沫。 “夫人,您……”如玉颤啊颤,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一位看上去端庄的夫人,竟是用那么轻松自然的语气说出要了她命的话,她就不怕惹了侯爷不喜吗? 如玉表现的惊恐极了,正是要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傅奕阳。 苏颖仿佛觉得这地雷放的不够多,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就是不知如玉姑娘喜欢那一种自我了断的方式了?说来也是我来得不巧了,不然,依着姑娘这烈性子,既是说出口了,自是要做到底的。撞柱子?不然,以簪抵颈而自戕?” 要是再听不出这话是实实在在的讽刺,如玉可算是白活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道是因为苏颖的讽刺,还是被苏颖戳中的心思。 傅奕阳在苏颖进来时,心里还是怒极的。她竟是知道这桩事,竟是半点异常都没有,可见心里头……傅侯爷何时有这么不自信过,可如今这火却是被浇灭下去,原本阴阴的目光也是放了晴,瞧着苏颖眉飞色舞的模样,还带上了笑意。 永平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傅奕阳,就瞄到他家原本阴沉的老爷的脸色阴转晴了,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原先他家老爷也是阴晴不定,可心思也没这么难猜啊,如今见着太太‘作威作福’,就心情好转了? 这可真是够邪门的。 苏颖却是一抚掌,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来我今儿也是造了七级浮屠了。” 傅奕阳轻笑出声,引得苏颖终于正眼看他了。 可不是,叫傅侯爷不满的还有这一点,苏颖从进门后不说正眼看他了,就连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苏颖被傅侯爷这‘美人一笑’弄卡了壳,她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吗?竟然博得侯爷一笑,真是挺莫名其妙的啊。 “莫闹了。”傅奕阳以手握拳抵在嘴边,掩住嘴边的笑意。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以及这句听起来像是教训自家不听话孩子的话语,都让苏颖嘴角抽了抽,心里冷哼了一声,可没听傅侯爷的话,诧异的说:“老爷。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断是不能就此成全这位如玉姑娘的。” 永平忍不住对苏颖心生敬佩,这哪里是劝人不杀生,这分明就是把那作死的如玉姑娘继续往火坑里推啊。刚才如玉那番要以死明志的话,谁看不出来啊,分明就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如玉应该还从没遇见过像苏颖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按常理出牌的贵妇人,本来眼泪噗噗往下掉,楚楚可怜的望向傅奕阳。 等发现傅奕阳好似真的在考虑要成全她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眼泪流的更凶了。 傅奕阳冷冰冰地看向在一旁从纠结变成了看好戏状态的永平。永平一个激灵,连忙回过神来,变成了‘老爷太太有何吩咐’的状态。 “没听着太太的话吗?”傅奕阳一开口,如玉就吓傻了,这下子是真的求饶了。 “查清来历。” “是。” 永平跟着傅奕阳这么久了,傅奕阳说的言简意赅,但永平还是意会了他这话里的更多意思,着人把哭得很凶的如玉给拉下去了。 想来能被姜存富送来。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这么一被吓,肯定问什么都肯说了。不然就成全她的心愿。 苏颖挑着眉毛看着如玉美人被拉下去,转眼对上傅侯爷黝黑深沉的眸子,心里一紧,抿了抿嘴角,语气淡淡的说:“既是老爷要办公,那我就不打扰了。” “都打扰了。这不差再打扰下去了。”傅奕阳这话说的苏颖一噎,却又听他问:“你所来为何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 苏颖被傅侯爷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她掸掸衣袖,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老爷觉得呢?” 傅奕阳这会子可是知道了缘由。走过去一扶苏颖的肩膀,苏颖拧开,结果被他一把扣住了腰肢不放,嘴唇贴过来说:“若是觉得我惹着你了,那我可真是冤枉了。” 说完就在她耳根边低低笑了一声,“娘子这般厉害,为夫如何敢呢?” 关上门来就他们夫妻两个,就算是书房,傅侯爷也能放得开了,可不像是之前在人前的时候,还一板一眼的。 苏颖斜睨了他一眼,波光潋滟的,似嗔还喜,竟是叫傅侯爷觉得比平日里还要可爱几分,心下一动,扣住她腰的手紧了紧。 “我若是不厉害,你便是敢了?”苏颖这话儿一说,都觉得有些幼稚了,她自己觉察到了,有些不自在的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苏颖这般跟他发小脾气,傅侯爷心里却是受用的,平日里八风不动的脸上都能显露出一些,而且嘴上还配合着说:“自是不敢的。” 他这般苏颖连气都生不出来了,可一转眼想起刚才那个如玉姑娘说的什么“妾身是侯爷的人了”,虽然觉得不是真的,可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一拧眉头就道:“方才那如玉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觉得姜侍郎不怀好意?” 如玉,如月可真是傻傻分不清楚。 傅奕阳拉着她坐到榻上去,冷笑一声:“那个姜存富,和他夫人可真是绝配。” 说完“嗤”了一声,“先前潘氏的事儿,是他那夫人做的,他竟是如今才知晓了。不直接了当的说,非得要搞这些个邪门歪道,忒的上不了台面。” 苏颖一听,就知道傅奕阳也明白了这如玉姑娘的用意了。不过苏颖也真好奇,怎么一个个都觉得傅奕阳会看上潘如月了?就不准傅侯爷一心一意啊? 不等苏颖说些什么呢,傅奕阳就搂了她的肩膀,“为这个竟也是恼我了?我可实在是无辜。”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他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和得意,苏颖伸手捏了他腰间的肉,却是没说话,就叫他得意这么一回。   ☆、293章 当局者迷 “可我怎么听着不止这么一回啊?”苏颖拿手指点了点傅奕阳的胸膛,“这一次我竟是头回知道。” “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傅奕阳奇道,“又不是什么体面事,我既不会收下,更不会瞧那些人一眼。” 所以,告不告诉来都是一样的。苏颖把他话给想下去,在心里叹口气,不知道傅侯爷的情商是算高还是算低? “人家都甘愿为你自我了断,你心里头可是一丁点想法都无?”苏颖把脸靠在傅奕阳怀里,轻轻地在傅奕阳脖颈处吐气如兰,话虽然是酸话,可实际上呢,经过刚才苏颖那么一折腾,哪里还会是什么真情真意的。 如玉姑娘那可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只是说说而已,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又不会真的会掉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如玉姑娘以为那一番‘真情真意’的表演,会起到了不得效果呢,毕竟旁人都吃那一套。 只可惜她遇到了不解风情的傅侯爷以及不按常理出牌的侯爷夫人,光是侯爷夫人打的一手好牌,就让原本的‘真情真意’变成了啼笑皆非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傅奕阳估计也是想到了这方面,忍不住笑出来,惹得苏颖捶他。 “我若不来,那如玉姑娘执意要自我了断,难道侯爷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美人香消玉损?”苏颖说话也不好好说,就直往那扣的严严实实的领口里头吹气儿,勾的傅奕阳的心跟着颤啊颤的。 傅奕阳扣住她的腰,不叫她再作乱。说:“可不就是成全她了。” 傅奕阳原本就没有这等心思,更不用说让永平把人领过来,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又怎么会分不出那女子的真心假意。 苏颖倒也乖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点到为止了。 原本心里头的那点闷气也就散了,往旁边懒洋洋的一靠,眉目间的明媚叫傅奕阳流连不已。 “老爷——” 永平那边很快就从如玉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信息了,其实也没多少真的有用的,如玉不过是姜存富买来专门送给傅奕阳的,不过是个小喽啰。也不会知道多少关于姜存富的事情。 永平过来也不敢抬头,即便是隔着屏风画屏根本瞧不出人影来,傅奕阳应了声,拍了拍苏颖的背,绕到屏风外了。 苏颖拿眼睛瞥一瞥外间。没刻意去听外面的动静,从榻上起来,走到傅奕阳的书架前。 这书架上的书,苏颖曾经翻了一两次,她记性好,而且傅奕阳爱洁,书都是原样照放的,苏颖很快就找到了她也有的一本志怪小说。 侯爷也是有些业余爱好的。总也不会迂腐到书房里就没这样的杂书,再说了苏颖书房里的那些书,也多是傅侯爷从外面捎带回来的。 想想他为了教儿子学农事。自己就先找了农事稼轩的书来看,给自己妻子买书时自己先过滤一番,也就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了。 苏颖翻开了那本书,手腕上戴的佛珠滑了出来,苏颖看着那串佛珠一下子走了神。 这佛珠还是之前的任务奖励呢,想到以前她玩游戏时的奖励。绝大部分都被禄小娃私吞了,苏颖还真是有些个不甘心啊。 禄小娃如今倒是卖的一手好蠢。让苏颖感觉好心塞。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苏颖回过头来。傅奕阳神色晦涩不明的进来,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影。 苏颖把书搁在手里边,缓步走过来,“怎的了?” 傅奕阳沉出声说:“她原是敬国公世子豢养起来,只转到了姜存富手边。”后来这姜存富又起了心思,把她转送了勇武侯府里,这转了两回手啊。 苏颖眼皮子一撩,嗤道:“怎么哪哪都有他们郎舅俩的事儿,正经活计不做,竟成了帮闲了?” 忠睿王爷闲的蛋疼,他那小舅子敬国公世子也是半斤八两。 忠睿王爷最近频频在傅奕阳跟前刷存在感,那敬国公世子也是个不甘示弱。 苏颖还真就不明白了,勇武侯府可真是招他惹他了? 从之前的敬国公世子联合潘夫人,想在大街上让疯马撞了她坐的马车;再到后来敬国公世子和姜存富厮混到一块儿,姜夫人脑袋不灵光,和潘夫人里应外合把潘如月放出来祸害人,就是因为敬国公世子把潘如月的事儿泄露出去的。 到如今怎么姜存富送个女人,都是从敬国公世子手边进的货,敬国公世子豢养扬州瘦马做什么?还想开青楼自己做龟公吗? 那如玉姑娘本来就碍了苏颖的眼,现在知道源头了,苏颖说起话来也就不客气了。 傅奕阳“哧”了一声,抚掌道:“你这形容倒是有些个意思。” 苏颖把书放在手掌心里,细声说:“这位如玉姑娘好似知道了一些事儿,听你这么说起来,好似有问必答了。” 傅奕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苏颖做过来,他斟酌了下用词,道:“她是专程教育来送到高官豪门中做姬妾的,概是江南盐商之家的女儿。” 苏颖不由得惊奇道:“我原以为是那扬州瘦马,没想到竟是……” 苏颖在傅奕阳暗沉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实在不怪苏颖这么先入为主,都是‘扬州瘦马’太有名了! 再看那如玉姑娘,倒不是苏颖侮辱她,只是瞧她盘条细软,脑袋里能给她个身份的,也就只有扬州瘦马这一个词了。 难道这一个词也是说不得了? 苏颖一头雾水,傅奕阳却是皱了下眉头,目光落在苏颖手中的书上,很快就释然的松开了。 苏颖还真没明白傅侯爷在搞什么鬼。就听他简单说了下这如玉姑娘的来历。 苏颖略微一听就明白了,其实如玉这样的,不是扬州瘦马甚似扬州瘦马了。 这扬州瘦马如何而来的呢? 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一般百姓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 在正史上。明代扬州盐商垄断全国的盐运业,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故在当时全国,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 苏颖现在所处的年代,虽然是历史架空的。但格局却是和明朝相似。 而傅奕阳所形容的如玉这般的,是扬州一代盐商族中的女儿。这盐商,家资泼富,官商分不开,这把族中的女儿送到官家就是其中一种方式。 对族中女儿的教育就有些和扬州瘦马类似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无所不教,送到高官豪门中做姬妾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像如玉就是生的面容姣好。苏颖称赞她一句如玉美人,她也当得起啊。 姜存富把如玉送来,打的什么主意也就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这如玉到底是听命于谁,那就有点微妙了。 苏颖拧着眉毛,直接点明了问:“如玉姑娘的来历,姜大人可清楚?” 傅奕阳赞赏的看了苏颖一眼,奖励般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来。 苏颖嗔了他一眼,见他还能有这样的心情。肯定觉得这件事不是多难的事儿,说不定他已经暗搓搓的想好招数反击了。 既然如玉威胁不了傅侯爷的清白。那苏颖就不多跟着掺合这件事了。 再想想怪不得傅奕阳对那些送来的女人都防着呢,家里后院的女人也都是家里边提起来的。外面送来的女人不安全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一刀子。 苏颖也就这么一猜测了,等到傅侯爷神情淡然喝茶的时候,慢条斯理的说:“舅老爷的病,你怕是还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吧?” 不等傅奕阳说什么呢,苏颖就自问自答了:“路院判说是中毒了,那你可知道这毒是谁下的?” “嗯?”傅奕阳放下茶盏,专心听苏颖说她打听到的事了。 事实证明,傅侯爷还是太天真了,苏颖接下来说的实在是刺激大了。 “陈宛秋。”苏颖为了傅奕阳好,说出来的事儿还都是层层推进的,没有直接把最劲爆的捅出来,好给傅侯爷一个缓冲的时间。 不过,苏颖还是低估了傅侯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苏颖以及傅母斗法,或者是苏颖和魏姨娘等妾室斗法,傅奕阳当局者迷。 但一旦跳出是非圈,作为旁观者,傅奕阳智商就恢复了正常水准。 所以,苏颖把陈宛秋给撂出来后,傅奕阳略一沉吟就说:“是影响神智的药?” 苏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她还以为原本陈远良就是那样子,被陈宛秋描述的光辉前程迷花了眼,一切都朝陈宛秋看齐呢。 她一撩眼落在手中的书上,慢悠悠的说:“你为何会这般想?” 傅奕阳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拿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说:“你怎的一点都不惊讶?” 苏颖的手修长白嫩,指尖还有些凉,她就那么任由傅奕阳握着,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那本从傅奕阳书架子上拿下来的书,听了这话,只道:“陈宛秋既是能做出往昔那些事来,即便是再多一桩事儿又如何,不过你为何会猜测是影响神智的药?” 苏颖这话儿听起来和傅奕阳问的有些出入,可傅奕阳并不在意,沉吟了一番方说出他的疑虑之处。 说的可是陈远良行事之间的变化,说来人的行事风格会变,但基本的原则哪里会说变就变,只不过傅奕阳原先也只是有所察觉,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这个想法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苏颖暗暗看着把自己的猜测都说的好似是真有其事一般的傅奕阳,暗想这也就是他的本事了,一本正经起来说的话很能让人信服。 “如此,”苏颖放在他手心里的手动了动,脸色沉着的说。“该是有这种可能的,不过这还不是我想和你说的最要紧的事儿。” “嗯?”傅奕阳先是诧异了下,顿了顿就说,“可是有关陈宛秋的?” “你如何知道?” “她一个深闺女子哪里来的毒药?更不用说往昔她做过的那些出格的事了,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这么说也是,苏颖垂下眼帘。只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乍一脱了他温暖的手心,苏颖不知怎么的心里头还有些失落,随即就把这情绪抛到脑后。 沉住气说:“一时我不知该怎么跟你开口说这件事,”把手中的书摊开。指着其中一页给傅奕阳看,“你看看便是能明白一些了。” 苏颖觉得她可真是够好心的,没有直接说出来,还给了这个迂回的法子。 这一回饶是傅侯爷也是惊骇了下,随后放下手中的书。 苏颖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苏颖愣了下,如果说她什么时候知道陈宛秋是穿越的话,那可就早了。但事实上,她该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那只有—— “昨儿。”苏颖觉得这个答案也不精准,赶紧说,“其实是昨日二弟妹和三弟妹来找我,只怀疑陈宛秋是换了人,被鬼祟附身,并不确定。” 苏颖说着的时候。还一心二用的瞄着傅奕阳的神情,继续说:“今日我随着三弟妹到陈家去。被陈宛秋找了去,被我拿话一激。她竟也不反驳。说来她也曾提到过潘家姑娘,只说潘家姑娘是重活一世的,还说我也该同潘家姑娘说的那般的……” “鲁莽,胡闹!”不等苏颖再往下说,就被傅奕阳斥了这么一句。 苏颖张了张嘴,不用傅奕阳再多说,她就已经明白了傅奕阳这斥责中的含义。 不过,她自己理解归理解,可傅侯爷这么不解风情的,不说清楚,二话不说就呵斥她,真是让她心中生出那么几分委屈来。 更闹心的是,苏颖还觉得陈宛秋说的那个,关于傅奕阳才是渣男,重生复仇戏码里怎么能少得了虐渣男的理论,多少还是有道理的。 想想看,她若真是苏氏重生,就算小妾不安分闹心,傅母这个做婆婆偏心,可不管怎么说这其中也有傅奕阳这做丈夫的不上心的缘故在。 怪不得,苏氏后面就没半点留恋的就走了呢。 苏颖抿了抿嘴角,不再去看傅奕阳。 反倒是傅奕阳先放软了语气,道:“既是知道她不同寻常,又是个危险的,你怎么还主动撞上去?” 得,这即便是放软了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仍旧是像教训人。 苏颖若不是了解傅奕阳的脾气,恐怕都会误会了。斜睨了眉头皱的打结的傅侯爷,就是先前知道陈远良是被陈宛秋下毒以及陈宛秋是借尸还魂的时候,眉头都没皱这么高。 “我这不是没事么?”苏颖这么一嘟哝,就被傅奕阳瞪了一眼。 苏颖不想把陈宛凝给牵扯进来,反正不管陈宛凝苦衷如何,她都不想再和她以及陈夫人有过多牵扯了。 苏颖不嘟哝还好,这一嘟哝可把傅奕阳的话痨毛病引出来了,他真的絮絮叨叨的说了苏颖好半晌。 实在是难得在清醒的时候,说那么多话,直把苏颖说的抬不起头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反省后,才停歇了。 苏颖暗暗松了一口气,生怕傅奕阳再像教导主任训导学生一样训导她,把他的茶杯往他手边挪了挪,喝口茶歇歇吧。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打岔,原本应该重点关注的那‘借尸还魂’的离奇事件就有点被轻视了。 苏颖自认是早知道了,又有她自己这个特例在,所以才能表现的比较淡定,可傅侯爷完全是第一次听说。竟也表现的那么淡定,实在是有颗大心脏。 不是说‘子不言怪、力、乱、神’的吗?怎么看傅奕阳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接受了呢? 苏颖左想想右想想,然后……觉得自己思维太发散了。 等回到正院,苏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还没问下傅侯爷,在得知了陈宛秋其实是‘借尸还魂’的这件事的感想呢。 芦荟原本是跟着苏颖到前面去的,只不过到了书房时,苏颖摆手让她停下了,等苏颖进到里面时,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清楚。但却是见到了永平着人从里面拉出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出来。 真有这么个女人啊! 芦荟有心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永平哪里有空和她说详细的,只摆手势说啥事没有只管放心,就自去忙自己的了。 芦荟见了这手势稍微放了心,可一直没见苏颖出来。心里也跟着煎熬。好不容易盼到苏颖出来了,一瞧苏颖的神情,还真拿不准她这是好了还是不大好了? 琢磨了下,就多问了句:“太太,老爷可是要回来用晚饭?” 苏颖真没意识到自己的大丫环也感染了她想太多的习惯,听芦荟这么一问,就随口说:“要。” 比起这对不管是真淡定还是假装淡定的夫妻,其他人可就没那么淡定从容了。 陈家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日戴夫人和陈远良接连晕倒,戴夫人不过是气血上涌,很快就醒过来了。不比陈远良晕倒的方式别开生面,就连晕倒的理由都特别的玄妙。 但不管怎么说,陈远良吐了一口黑血之后醒过来了,戴夫人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叫底下人伺候着。 紧接着陈宛秋一脸血的被底下丫环发现晕倒在亭子里,戴夫人多想叫陈宛秋自生自灭。只不过鉴于陈宛秋如今表面上还是陈家的女儿——她也只能是陈家的女儿,戴夫人很明白比起传陈宛秋自他的名声。就算是让她看不过眼的命格高贵之说的,也都好过陈宛秋是鬼祟附身。一旦沾上这事儿,陈家可就真的算毁了——戴夫人做嫡母的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家的女儿自生自灭。 陈宛凝双眼通红,可真是恨不能趁她病要她命,被戴夫人劝住了。 陈宛秋就是要死,也不能让陈家的其他人沾上手,尤其是陈宛凝。 原本戴夫人就忌惮陈宛秋,如今在确认了陈宛秋真是妖怪后,戴夫人心中的忌惮就更深了。万一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那真不是戴夫人想看到的。 陈宛凝被一连串的事儿折腾的有些神经衰弱,今天算是堵不住,全都爆发了出来。 戴夫人心疼的叹口气,吩咐了夏绿准备了安神汤,让绿湖服侍陈宛凝喝了,扶她回到原先她未出嫁时住的院子里去,先歇会儿。 戴夫人身心俱疲,此时又有小丫头跑过来怯生生的说:“夫人,老爷找您过去呢。” 戴夫人当下没好气的说:“可说有什么事?” 小丫头连忙摇头,只道不知。 戴夫人虽说从陈宛凝那里知道了陈远良是被陈宛秋下了毒,可没往旁的地方想,只在心里嘲讽陈远良费尽苦心,结果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真真是讽刺啊。 戴夫人却不打算同情陈远良,她现在是分/身乏术,不愿意去见陈远良,曾经的夫妻感情全都是叫陈远良近来的所作所为给糟蹋完了。 只让那小丫头去说:“老爷大病一场,须得好好静养,有什么事等老爷再好一些之后方说罢。” 小丫头踌躇了下,还是乖乖跑腿传话去了。 冬雪从外头进来,把戴夫人扶住,压低声音说:“二姑娘伤了额头,怕是会留下疤痕了。” 陈宛凝当时一时情急,就用茶杯去砸陈宛秋,把陈宛秋的额头给砸破了,血流了一脸,可见还是挺严重的,陈宛秋很有可能要破相了。 戴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却是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反而是关心起另外一件事了:“可还有谁瞧见宛凝从亭子里出来了?只找了由头,暂时先封了嘴,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罢。” 冬雪心中一凛,赶紧应了,道:“夫人只管放心罢。”见戴夫人形容憔悴,劝道:“夫人还是歇一歇养养神吧。”   ☆、294章 晴天霹雳 戴夫人形容憔悴,一桩桩的事儿几乎就要把她的背给压弯了,冬雪来扶她,她这一次也就没再逞强,由着冬雪把她扶到了软榻上,连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有些不支了。 夏绿连忙送上熬的补汤来,好说歹说的劝着戴夫人喝了几口,正要伺候戴夫人躺下歇歇,原先给戴夫人传话的小丫头带着哭腔的过来,是陈远良执意要见戴夫人。 戴夫人当下就把脸盘拉了下来,她以为是哪个想讨好陈宛秋的,把陈宛秋砸晕过去的事儿说给了陈远良听,陈远良转过头来要为他那“宝贝闺女”讨公道呢。 夏绿一见戴夫人把脸沉了下来,一琢磨就懂了戴夫人心中所想,忙是要把那小丫头给打发出去。 那小丫头含着眼泪,咬着嘴唇,怯懦道:“奴婢瞧着老爷好似有些不同了。” 戴夫人嗤笑一声,心里想着:‘这一个跟头摔的但凡能把人给摔的清楚一点,她就去菩萨面前烧住高香。’ “如何不同了?” 那小丫头不敢瞒,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好似是忘记自个是怎么病的了,醒了只问他怎么会躺下了……” 小丫头说的话本来也没什么,这人昏睡了一天,醒来了难免就有些浑浑噩噩的,过会子清醒过来就好了。 可她这样的话儿听到戴夫人耳中,就如同晴天一个霹雳般,一下子就想到陈远良跟陈宛秋一样,把恶鬼给招来了! 结果这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头重脚轻的就往下榻下倒,得亏夏绿和冬雪就在近前。把人给扶住了,不然,直跌倒地上,这陈家可是又要多一个伤患了。 戴夫人这一倒,可把来传话的小丫头唬的不轻。抖如筛糠。 夏绿这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戴夫人总算是缓了一口气,攥着丝帕的手却是泛起了青筋,阴仄仄地盯着那小丫头,好似要把那小丫头盯的少块肉,“老爷叫我作什么?” 戴夫人刚才也是一时惯性思维了。也怪陈宛秋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乍一听陈远良有古怪,难免就往这方面想。 到底戴夫人人精明,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不对劲来——陈远良若真是像陈宛秋那般被鬼祟附了身。那又为何接二连三的叫小丫头让她过去。 小丫头颤巍巍的一口气不停的说:“老爷本是要叫大爷来,奴婢说了大爷外放去了永州,可老爷竟是发了脾气,说家里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竟是不和他老人家商量,所以才叫夫人过去。” 说完,小丫头真是恨不能把头低到膝盖上去。 戴夫人想也不想的嗤笑了一声,这时候竟是想起关心伯儿了,以往可不是一心都扑在陈宛秋那个贱。人身上了,却是把嫡长子都放在一边儿不管不问了! 还和他商量呢,就是把伯儿外放到永州。都是她娘家四处活动给走的门路呢。原先皇上赏赐的五品官听着名头怪响的,实际上也就是个虚衔,还是得了荫庇才得到的,自是被那些正儿八经的科考入仕的所轻视。 戴夫人对陈远良是满腔怨怼,陈远良做什么她都能往孬初上想。 夏绿和冬雪面面相觑,夏绿可不敢“顶风作案”。以免扫到台风尾,只拉住那小丫头问了句:“老爷可说要找大爷做什么?” 小丫头咬着嘴角诺诺得说:“奴婢听了一耳朵。好似是说还银子的事儿,旁的奴婢就不知了。” 戴夫人正自怨自艾的。听了这么一耳朵,口气很不好的说:“还银子,还劳什子的银子?”陈家除了欠国库的银子,她怎么不知道还欠谁家的银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戴夫人霍然起身,急切问道:“老爷还说什么了?” 戴夫人这猛地站起来,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一跳,可她又不等小丫头答话,就要往外走。 她这样的态度陡然变化的,倒叫一屋子丫环都摸不着头脑,夏绿管不着那么多,赶紧跟上,扶住戴夫人的胳膊。 见戴夫人真的是往陈远良住的屋子去了,更加不解,她小心翼翼的瞄着戴夫人沉郁的脸色,就是一肚子疑惑也没好开口问。 戴夫人忐忑着到了屋门口,打眼便瞧见陈远良沉着一张脸,,正发脾气呢。地毯上一片狼藉,又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应是陈远良暴躁之下摔了药碗。 戴夫人一瞧见陈远良发脾气,脸色就又变了。 说来戴夫人除了在教养孩子方面有些糊涂外,其余里里外外各方面都是很精明的,陈远良往时性子有些软,被戴夫人吃的死死的。 可自从被陈宛秋灌了*汤之后,陈远良就突然强硬了起来,没少冲戴夫人发脾气,而且毫不顾忌,好几次都是当着一屋子仆从的面,冲着戴夫人大吼大叫,直叫戴夫人颜面扫地。 若不是管家这么多年积威犹在,别说在侍妾姨娘之间,怕是连在下人面前,都立不起来了。 饶是如此,原本在戴夫人面前乖的跟鹌鹑似的姨娘侍妾们,都敢张牙舞爪的要挠一爪子了。 索性陈宛秋的姨娘邱氏还很有些自知之明,陈宛秋得宠,她反而是比陈宛秋不得宠时更加畏缩了。 邱氏大病了一场,戴夫人冷眼瞧着,当时还不明白邱氏怎么就忧思过虑,又是惊又是吓的病了,还是心病。 当时戴夫人还不屑的想,果然是下贱胚子,但凡有了荣华也立不起来,如今再想想,可不就全明白了。 邱姨娘怕是早就知道了陈宛秋换了芯子,自己当命根子一样的女儿不知还回不回得来,且这个又是个疯魔的,邱姨娘又素来胆小怕事,如此一来。能不得心病么? “夫人?”夏绿见戴夫人停了脚步,脸上的神色绝对称不上好看,关切的叫了声。 戴夫人还在出神呢,倒是把在屋子里头乱撒气的陈远良的注意力引过来了。 陈远良大喜,快步走过来。竟是出手扶了戴夫人一把:“夫人,你可来了,快些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这一觉醒来,府里头竟是变了天一般的?” 不提陈远良说的这一番话,单就是陈远良这出手扶了戴夫人一把的动作,就足够吓人的了。 别说夏绿当下就呆愣在当场。便是戴夫人都非常不适应的,浑浑噩噩的被陈远良扶到了屋里,反倒是陈远良说的那一番话,戴夫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冷气。 “你这是怎的了?瞧着气色不大好。夏绿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夫人的?”陈远良转身训斥呆在当场的夏绿,夏绿也是傻了,这段时间以来哪里见过在戴夫人的院子里这么和蔼的陈远良? 戴夫人看起来镇定,实际上捏着帕子的手都发白了,颤着声音说:“你们都先下去。” 等人都下去了,戴夫人虽然红了眼角,但气势却半点都不见减弱,眯着眼睛沉沉的看着陈远良。连声音都没有刚才那么颤抖了:“老爷,可知道如今是什么时日?” 关上门,戴夫人开始‘审问’陈远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门外,夏绿回过神来之后,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夏绿本就是戴夫人跟前得用的心腹,戴夫人有些事情都没有避讳过她,就是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夏绿都是摸得着的,不过是为了求心安。在戴夫人跟前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就比如说有关陈宛秋的事儿,那些‘魑魅魍魉’之说。夏绿却是知道那么一些的,更何况有时候做主子的还没得到信,做下人的却能先知道。 方才陈远良那般行径,再联想到之前陈远良无故晕倒,醒来时又吐了一口黑血,现在好似清明了,夏绿产生了一个联想:难道老爷这段时日,是被魇住了? 那做法的? 夏绿突然不敢往下深想了,暗暗给自己鼓气,不管这事儿如何了,总归是夫人不倒,她们这做下人的才能跟着立足。 不过在心里,夏绿还是能盼着事情有转机的,如今眼看着陈府一团糟,就像是一团泥沼,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宛凝喝了安神汤,也睡得极不安稳,出了一头的汗,绿湖在旁边拿帕子不时的擦一擦,忽的陈宛凝一声惊呼,猛然坐了起来,吓的绿湖扔了手中的帕子,呼了两声:“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惊吓之余就叫了以前的对陈宛凝的称呼。 陈宛凝苦笑不已,只道:“我睡了多久了?” 绿湖拿了大靠枕来垫到陈宛凝背后,说:“太太才将将睡了小半个时辰。”又重新拿了帕子来给陈宛凝擦汗。 “才这么会儿,”陈宛凝却恍若觉得她睡了很久了,她看了绿湖一眼,说:“母亲可是派过人来?” “并不曾,只先前夫人交代了叫太太您好生歇着。” 陈宛凝哪里还歇着下,她能睡着还是托了安神汤的福,而且睡得相当不安稳,还做了噩梦。 陈宛凝不顾绿湖的阻拦,从床上下来。走了两步,陈宛凝由不得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举目四望,陈宛凝茫茫然的,不知道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形,该是怪谁? 陈宛秋丧心病狂的给父亲下毒,就是让她把大嫂引到陈府来;还有陈宛秋说的那句‘我要真是妖怪的话,那也是你招惹来的,如果不是你,我也就不会附身到陈宛秋身上了’。 陈宛凝深深的茫然和不安,在和戴夫人说这些的时候,就下意识将陈宛秋说的有关她的那些话隐瞒下来,一句都没有提。 陈宛凝忘不了陈宛秋带来陈家的灾难,她自从得知未来的事情后,无时不刻的不把陈宛秋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可现在陈宛秋竟然告诉她,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在她身上,是她把附身在陈宛秋身上的鬼祟给招来的,陈宛凝怎么能接受得了。 陈宛凝为了这件事都有些魔怔了。就像是练武功练到走火入魔了,当下就没有去怀疑陈宛秋为何会这么说,反而是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当中。 绿湖不明所以,还当陈宛凝还在对之前砸了陈宛秋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有些知道陈宛凝的心结。便是劝道:“太太,您大可不必自责,您不是说二姑娘作恶多端吗?这一次可不就是恶有恶报,都是她该的。” 绿湖时刻注意着陈宛凝的神情,见她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再接再厉的说:“太太何必在为这等子人自责。她当不得的。若不是老爷这一次没什么大碍,二姑娘一顿挂落怎么逃得了?” 说起陈宛秋来,绿湖还心有余悸,先前她替陈宛凝挡过发了疯的王姨娘,被王姨娘长长的手指甲划破了脸。险些破相,这一次也是险些就中了招呢。 她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破了相,即便她自己是陈宛凝跟前得用的,那也是大打折扣的,谁叫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一张脸面了呢。 绿湖不提陈宛秋还好,一提起来,陈宛凝神色剧变。接连想到陈宛秋的所作所为,再加上陈宛秋既是已然承认她是鬼祟附身,心思就渐渐转圜起来。 “等等。你说父亲没事了?”陈宛凝惊道,陈宛秋先前分明是说她给陈远良下了毒,除非她把苏颖给引到陈府外,否则的话,她就不给陈远良解毒。可先前,陈宛秋分明就没有靠近过戴夫人的院子。那又如何给陈远良解毒的? “是的,果然是太医院的院判大人医术了得。比那一般的太医大人还要厉害呢。” 陈宛凝这下子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想到原先砸了陈宛秋一脸血。又低声问:“陈宛秋怎么样了?” 绿湖不由得摸了摸脸,回道:“奴婢听来倒茶的小丫头说,二姑娘昏着,还没醒过来呢。”绿湖心里也有些忐忑,陈宛秋可是被她推倒,若是等到二姑娘醒了,老爷要拿她治罪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绿湖咬了咬嘴角,对陈宛凝说:“太太,咱们也出来已久,这会子怕是二太太和姐儿都挂念您了。再者老爷已经无大碍了,咱们是不是该家去了?” 这打狗还的看主人呢,她是陈宛凝跟前的下人,是这陈家姑奶奶的奴才,总不能老爷治罪能治到姑奶奶家里去。 陈宛凝不知道自己的大丫环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想到回家,陈宛凝心里就涌出一股子心酸来。 她嫁的男人根本就指望不上,绣花枕头一只。想到今日在侯府时,虽说傅奕阳一直面无表情的,可看得出来他对大嫂很有几分温情。 但她呢,被人陷害被逼无奈嫁给了傅煦阳,偏偏没有享受过一分这样的温情,甚至因为傅煦阳竟堂而皇之的在外面养外室给气的险些一尸两命。 想到昨日陈宛秋讽刺陈夫人时说的那句,‘跟自己的亲妹妹共事一夫,真是够恶心的’,陈宛凝就一阵气苦。 陈夫人嘴上说着不在意,可陈宛凝知道,虽然伤口结了伤疤,可不代表伤口就不疼了。 这件事,可是她们姐妹俩共同的痛处,如今被陈宛秋毫不客气的揭开,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 陈宛凝心里这么想,见陈夫人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何况这一次陈远良病了,陈宛凝都下意识瞒着陈夫人,这一次,恐怕不好交代了。 陈宛凝还在纠结,戴夫人跟前的冬雪来了。 陈宛凝见冬雪神情不再是跟戴夫人一样愁苦,反而是带了几分笑影,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 冬雪冲陈宛凝曲曲膝盖,笑着说:“老爷大好了,知道三姑奶奶回来,要和三姑奶奶亲香亲香呢。” 这一次陈宛凝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都僵住了,自从陈远良一心向着陈宛秋后,陈远良对戴夫人不假辞色,对她这个嫡亲的女儿也是如此,他们父女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僵硬,什么时候陈远良竟是主动要跟她亲近了? 陈宛凝蹙着眉头看向冬雪,又不好问冬雪可是传错话了,以为冬雪是为了讨巧才这么说的,心里有些不悦。但碍于冬雪是戴夫人跟前的大丫环,便不好说什么,由绿湖扶着往戴夫人的院子去了。 陈宛凝这边正去和陈远良以及戴夫人一家三口相聚,那边陈宛秋浑浑噩噩的醒过来,浑身火辣辣的疼。又忆起来,自己被陈宛凝用茶杯砸到了额头,还流了一脸的血,陈宛秋惊恐的去摸自己的额头。 “姑娘,您醒了。”兰香咬着嘴角怯生生的说。 陈宛秋对自己现在的相貌格外的看重,根本不容得有半点闪失。感觉到额头上的疼痛后,就没再去触碰,让兰香把镜子拿来。 “镜子,去给我把镜子拿来!” 兰香想到大夫的诊断,心里的同情压过了对陈宛秋的恐惧。一个女孩子家的。脸面最重要,这若是落了疤痕,恐怕…… 为此,迟迟疑疑的拿了镜子来,还被陈宛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兰香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要安慰下陈宛秋的,可被她这么一瞪,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像是被扎破的气球。顿时瘪了下来。 陈宛秋举着镜子看着额头上包扎的棉布,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对造成这一状况罪魁祸首的陈宛凝,陈宛秋恨得咬牙切齿的。昨天的陈夫人。还有今天的陈宛凝,果然不愧是姐妹,一丘之貉! 陈宛秋在心里狠狠咒骂着陈宛凝,连她的八辈子祖宗都不放过,不过就目前来说,那也是陈宛秋的八辈子祖宗。 把镜子随手一扔。冲着兰香不耐烦的说:“出去。” 兰香看着被随手扔到一边的镜子,心里胆战心惊的。这镜子可是很难得的,就连最爱美的杨姨娘那儿都没有呢。或许在姑娘这儿不算什么,可若是碎了,怕是她们一竿子都要担上干系。 听到兰香的关门声后,随手一扯把床帏阖上,陈宛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空间去。 可犹如晴天霹雳的事情发生了,陈宛秋惊恐的发现,在她默念进空间后,她没有向往常一样进到空间里,而是还呆在床上! 这怎么可能! 陈宛秋不相信的再试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不,不可能。”陈宛秋魔怔了一样,一次不行,再试一次,停了一会儿,再尝试,等到后来,一次次的还是没有反应之后,陈宛秋眼睛都充血了,还是徒劳无功。 进不去就是进不去了。 说起来,因为怕最后的秘密暴露,不愿意再被忠睿王爷或者是皇上的人发现更多,自从见过皇上之后,陈宛秋就没有再进过空间了。 这几天,陈宛秋忙着和严苛的教养嬷嬷‘斗智斗勇’,而且放弃了查出到底是谁在害她,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开始‘排除异己’。 首个找上的就是苏颖,要是苏颖这个,她肯定会嗤笑一句:“这真是我的荣幸。” 所以,陈宛秋都不知道她的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但如此,陈宛秋发现她的神识也放不出去了,怪不得之前陈宛凝闯到亭子里来,她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在不死心的尝试了不知道多少遍以后,陈宛秋筋疲力尽,身上的疼痛好像都感觉不到了,她现在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宛若一个疯婆子。 啊啊! 陈宛秋捶着床铺,把床铺捶的砰砰响。 守在门外的兰香听到里面的动静,动了动,就被竹香拉住了。 竹香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干嘛非去自找苦头吃,往前的事儿没叫你长记性了是不是?” 陈宛秋在严苛的教养嬷嬷那儿受了气,回头就全都发泄到下人身上。本来都是梅香近身伺候的,现在梅香没了,受苦受难的就变成了兰香和竹香了。 偏偏兰香实心眼,见飓风来了,都不知道躲一躲,好几次都遭了无妄之灾,看的竹香直在心里骂她蠢。 “既是姑娘没叫咱们进去伺候,咱们只在外面好好守着便是了。”可别去做那被殃及的池鱼,就是你自己愿意去,也别连累她也跟着遭殃。   ☆、295章 改邪归正 等敬国公世子和忠睿王妃一见面,一合计,忠睿王妃当下就傻了。 敬国公世子还没有回过味来呢,忠睿王妃就突然笑了起来,把敬国公世子吓了一跳。 “姐姐,你这是——” 忠睿王妃笑的凄凉,衬着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就显得格外瘆人,“我真是太傻了。” 忠睿王妃这么喃喃自语道,她早该想到的。 外界都说忠睿王爷生冷不忌,不但是把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捧在手掌心,破格封了侧妃;后来竟是正儿八经的纳了个下九流出身的戏子进府做庶妃。 这倒不是谁家没这样子出身的,只是也没谁真的会把这样出身的女子当回事,宠宠是一回事,但给个正经的名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不用说还是像忠睿王爷这样位高权重的了,光是这么正大光明的摆出来,都让人觉得抽了吧。 可旁人有误解,忠睿王妃却还是清楚的,忠睿王爷这个人其实很挑剔。忠睿王妃相信,如果那个戏子清婉长得不像苏侧妃,忠睿王爷如何会看上眼。 忠睿王妃想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当初忠睿王爷见着清婉后,因为清婉长相像极了苏侧妃,被忠睿王爷怀疑是谁派来的细作。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人带进府了——大人物么,总是那么多疑。 可惜清婉只是长得像苏侧妃,气质是半点不像的。忠睿王妃再看不上苏侧妃的出身,也不得不承认,苏侧妃并不像是婢女出身的。身上并没有那股儿卑微劲儿,也没有像清婉那种娇滴滴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劲儿。 更何况忠睿王妃自认能看清人,清婉虽然一副柔弱相,可眼睛不会骗人,那股子精明劲儿白白坏了她那副好容貌。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忠睿王妃见多了,并不差清婉这一个。 一个替代品而已,果然清婉很快就失宠了。 紧接着就是陈宛秋的出现,忠睿王妃一开始并没有将陈宛秋放在心上。可后来,忠睿王爷实在是在陈宛秋身上破了太多例。忠睿王妃才觉察到危险性,将注意力放在陈宛秋身上。 忠睿王妃冷眼旁观,发掘陈宛秋身上有什么可值得忠睿王爷破例的地方,深入了解之后就发现了忠睿王爷的企图,更不用说忠睿王妃还有内应提供消息。 要么怎么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宛秋深处局中,自认为能够把握住忠睿王爷的心,在她入皇宫之前,和风流俊俏的王爷来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成为王爷心头的朱砂痣明月光。 陈宛秋自认为她是在演戏,殊不知局中的人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个游戏,真真假假的,也只有舞台上的众人心中最清楚了。 忠睿王妃虽然冷眼旁观忠睿王爷和陈宛秋‘你侬我侬’。就算知道这对狗男女都是各怀鬼胎,但也是忍不住心塞——就算是虚假的情谊,忠睿王爷也从来不曾在忠睿王妃面前展露过一分一毫。 忠睿王妃尽管并没有把陈宛秋这个‘情敌’真放在心上。但想是一回事,但实际上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过在陈宛秋和忠睿王爷‘情浓’时,忠睿王妃不好动手。 紧接着,苏颖就出现了。 说起来,最开始的时候,像苏颖这样的根本就不用忠睿王妃多关注。不说别的,单就是苏颖为人妇这一点就够了。 可错就错在。苏颖长了一张和苏侧妃有几分相似的脸,而且加上气质的缘故。就算单论五官苏颖还没有清婉长得更肖似苏侧妃,但等苏颖活生生的站在人前,综合起来,乍一看就是比清婉更像苏侧妃了。 就算当时苏颖第一次正式和忠睿王妃碰面的时候,形容憔悴,演技炉火纯青,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那么不讲道理,更不用说还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了。 忠睿王爷行事我行我素,毫不顾忌,让忠睿王妃请在选秀女来府上做客,知道点内情的都觉得忠睿王爷这是对陈宛秋‘情根深种’了,可忠睿王妃虽然心塞,可等瞧见苏言容的时候,明显心神恍惚了下。 苏言容是苏颖的娘家侄女,面容有几分肖似苏颖,这种a肖似b,b肖似c,那a也肖似c的推理就显而易见了。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还是有迹可循的,虽然听起来还有那么些莫名其妙。 就拿陈宛秋和潘如月‘一见如故再见倾心’来说,照着旁人的心思,听潘如月神经叨叨的嘀咕,都会下意识的觉得潘如月疯了,可陈宛秋一听潘如月咒苏颖死的话,立马就把潘如月归类到重生这一挂中去——从中倒是可以看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是存在的。 然后再排除蝴蝶效应后,把苏颖归类到有问题这一挂中。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陈宛秋是过来人的缘故。 紧接着,陈宛秋发现了忠睿王爷隐藏在书房的秘密——苏侧妃的画像——经过联想,再结合上一定的事实,就直接把苏颖认定为,苏侧妃借尸还魂了。 在接过了一系列来自现实的打击——自导自演的美人救王爷的戏码功败垂成,然后这假刺客门引发的一系列负面事故,简直是人财两失,赔了王爷又折兵——陈宛秋将愤怒转移,就转移到了苏颖身上。 女人要看另外一个女人不顺眼,还需要理由吗? 苏颖在这里面可真是躺枪躺的很厉害,谁让她长了一张与苏侧妃有那么些肖像的脸呢。 从陈宛秋那边儿扯回到忠睿王妃这边儿,抱着对付‘情敌’的心思,忠睿王妃才和找上门来的陈宛秋一拍即合。 陈宛秋想一石二鸟,既想借着这件事来要挟忠睿王爷,又想借刀杀人。她认为的那把刀就是忠睿王妃了。 而忠睿王妃表面上被甘心上钩,实际上也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到底苏颖是不是真的苏侧妃的转世,以及她在忠睿王爷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 苏颖再一次膝盖中箭,成为众矢之的。 忠睿王爷本来很配合着陈宛秋演戏。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他还真是被忠睿王妃给骗了,等到后来巧合多了,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忠睿王妃即便认为她能在局外冷眼旁观,可惜一直到自己入局都毫无所觉,当局者迷。很容易被迷花了眼,露出了狐狸尾巴,被高一筹的忠睿王爷逮个正着。 如今忠睿王妃又输了一招,被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苏颖,仍旧活得好好的。 如同当年她作为王妃。忠睿王爷的嫡妻,唯一有资格和忠睿王爷站在一处的人,偏偏拿苏侧妃没办法一样,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 “呵呵——”忠睿王妃伏在书案上大口喘气,声音嘶哑,把一旁的敬国公世子急的不行。 敬国公世子不知其中玄妙,还以为忠睿王妃是为了陈宛秋而呕心沥血,赶紧上前来保证他一定会再接再厉整垮陈家以及陈宛秋的。让忠睿王妃狠狠出这一口恶气。 忠睿王妃却觉得心里头坠着的石头越来越沉,沉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看着眉宇间难掩戾气的敬国公世子。回想起母亲没了之后,她和弟弟相依为命的日子,突然间觉得鼻酸,突然想哭。 可忠睿王妃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自怨自艾,她什么都没了,不愿意连最后这点自尊都留不下。 喑哑着声音对敬国公世子说:“我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你只管好你自己便是了,”忠睿王妃语气生硬。“我听,听王爷说你近来搅合了不少事……” 忠睿王妃没说完。就被敬国公世子脸色铁青的打断了,他朝着忠睿王妃吼道:“都到这时候了,你竟还向着他说话!堂堂国公府嫡长女,先皇御赐的王妃,竟是落到如今这步境地,你还要继续逆来顺受下去吗?” 敬国公世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好似心灰意冷的忠睿王妃,忠睿王妃抿着嘴,一副不为多动的样子。 敬国公世子气的不轻,把茶杯猛地往桌子上一摞,冷笑一声:“为了这么一个心里从没有你的人,还一副痴心不改的样子,做给谁给看呢!” 敬国公世子一句句话如同刀子一般,刺的忠睿王妃脸色陡然,苍白如纸。 敬国公世子不是没看到,但覆水难收,他不知道忠睿王妃的苦衷,以为忠睿王妃临了又于心不忍的后悔了,弄得他这个嫡亲弟弟如同傻子一样。 敬国公世子忍着没去道歉,干巴巴的说:“你是你,我是我,如今忠睿王爷竟是侮辱到我国公府头上来,身为敬国公府的人,我没道理袖手旁观,任人欺辱。” 这些话一样伤人,一下子就把忠睿王妃划分到非敬国公府之人那一挂中了。 忠睿王妃脸上毫无血色,她心里有苦衷,却不能和敬国公世子明说,而且她如今又何尝不是为了敬国公府好。 忠睿王妃挺直了背,好像敬国公世子方才那些伤人的话,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转瞬之间就想到了说服敬国公世子老老实实的话来。 敬国公世子从忠睿王妃的房间里走出来时,脸色已经说不出是黑是白了,见着了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忠睿王爷,梗着脖子,倨傲的样子让忠睿王爷身边的内侍皱起了眉。 忠睿王爷不以为意,仍旧是寻常在外人面前的那副说好听是浪荡不羁,说难听就是欠揍的模样,优哉游哉的说:“怎么打算改邪归正了?” 敬国公世子的脸一下子涨成茄子色,一副要冲上来揍忠睿王爷的模样,可也只是像罢了。忠睿王爷再怎么形象不好,但他也是个亲王,深受皇上宠爱,又有太后撑腰,一般二般的谁敢给这位祖宗脸色看。 当然也不排除背后说坏话的,不然的话,忠睿王爷在坊间的名声怎么就那么不好呢。 敬国公世子有心要刺忠睿王爷几句,可他到底还没有蠢到家。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在忠睿王爷面前折腰。然后,不等 忠睿王爷再‘训诫’些什么,就一脸不服的告退了。 忠睿王爷对小舅子的无礼不以为意,不过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那就难说了。忠睿王爷别的优点不好说,但睚眦必报这一个还是有的。 至于敬国公世子是否真的‘改邪归正’了,忠睿王爷不置可否,他主要目的又不是这个,让忠睿王妃劝服敬国公世子不要再折腾那些个小打小闹了,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就算敬国公世子再固态萌发。也得看他还有没有那个资本。说到底,敬国公世子如今也还是世子,等到他继承爵位的时候,谁知道这国公府的爵位还保不保得住。 不用到那时候,就是现在碾死敬国公世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用他换来更多的利益,忠睿王爷不蠢,自然是知道选择哪一样。 说到这里,忠睿王爷突然想起了陈宛秋手底下的商铺,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还是有很多利国利民的亮点。不像陈宛秋发展起来那么困难,到忠睿王爷这里,他老人家只要动动口。自然就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务必榨干所有能利用起来的。 忠睿王爷坐在案桌的后面,盯着手中的册子。好一会儿才放开,张守礼殷勤的上前续了茶水,又亲手捧给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接过,啜了一口,张守礼自觉地退出去,忠睿王爷这才说道:“陈宛秋那边如何了?” 下属有条不紊的开始汇报陈宛秋的近况。当忠睿王爷听到陈宛秋能力消失的时候,还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想着:‘有那么些可惜了啊’。 下属也只是言简意赅的汇报了下陈宛秋的近况。其余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 真的是一举一动,包括陈宛秋今日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忠睿王爷看着册子上记录的,陈宛秋和苏颖的对话,忠睿王爷把嘴角翘起:“她还真是敢说。” 听到忠睿王爷的低喃,下属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到主子说话一般,至于忠睿王爷嘴中的‘她’是谁,就更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了。 忠睿王爷目光沉沉的看完了今日陈宛秋的所作所为,没了依仗,他真是好奇陈宛秋如果会孤注一掷的话,会选择做什么呢。 突然间,忠睿王爷又假惺惺的感叹,他这边时间把握的不够好。 忠睿王妃的人马已经撤回来了,如果再晚那么一天,比如这时候忠睿王妃的人马再次动手的话,说不定就能得手了。 毕竟陈宛秋没了空间,绝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然也不会接连的被陈夫人、陈宛凝兄妹按着揍了,尽管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看来这接连的事故之下,陈宛秋也学会了‘狡兔三窟’了,不然,这一次可就妥妥的破相了。 不但忠睿王妃的人马撤回来了,敬国公世子那边眼看也撒手不管了,而且敬国公世子在陈宛秋那边连连碰壁,已经有所怀疑了。 当然这怀疑没往陈宛秋身上去,反而是都归咎到忠睿王爷身上了,毕竟在敬国公世子眼里,忠睿王爷对陈宛秋情根深种,陈宛秋手里有保命的东西,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也是敬国公世子越发想替忠睿王妃弄死陈宛秋的原因之一,只能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忠睿王爷就算知道,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向。 像忠睿王爷这么一生放荡不羁的,屈尊纡贵的向人解释,可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屋内一阵沉寂,安静的只能听到忠睿王爷翻书页的声音,忠睿王爷不紧不慢的看完了。 “真是可惜了……”忠睿王爷假模假样的叹口气说道,可惜他眼底一点真可惜的意思都没有。陈宛秋的能力没有了,是他用云若寺大和尚给的东西给弄没的,可惜了,那东西消灭了就消灭了,不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继续看着她吧。”忠睿王爷吩咐下属,尔后施施然的站起来,“王妃那边儿也呈上来一份。”他很想知道他那位好王妃到底是怎么说服他那位‘桀骜不驯’的小舅子的。 “是。” 张守礼守在门外,忠睿王爷一出来。就连忙殷勤的跟上,眼瞅着忠睿王爷的步伐是往正院去的,也只是动了动眉毛,没有像之前那么大惊小怪了。 才往后院走了没几步,夹道里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张守礼暗暗皱眉,王府的奴才什么时候这么没规没矩起来了? “喜儿姐姐,你就饶过我这一回罢。” “你这小蹄子,规矩都没学好,都到处乱窜窜,我若是饶了 你这一回。回头嬷嬷问起来,看嬷嬷可是能饶了我这一回儿 。” “可,可分明是齐庶妃她……” “庶妃是主子,她叫你做事那是抬举你!” “呵。”忠睿王爷饶有兴趣的呵了一声,张守礼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忠睿王爷的神情。这哪是什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说:“不过是两个不守规矩的小丫头罢了,奴才这就叫人来领下去。” 忠睿王爷‘嗯’了一声,张守礼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跑到前面清道去了。 张守礼眯了眯眼睛瞧了瞧,猛然觉得其中一个怪眼熟的,再看了一眼,心里一紧。这不是那个像苏侧妃的小婢女吗?叫桃枝的,也不怪张守礼把个小婢女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关键是上一回这小婢女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些。而且还长了那么一张脸。 张守礼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发虚,偷瞄了下忠睿王爷,发现忠睿王爷好似没瞧见那小丫头的容貌。 张守礼这还没放松呢,哪想到那边儿又闹了起来,原本在一旁溜达的小京巴冲着这边跑了起来,那叫桃枝的小丫头就往这边追了过来。 张守礼心里直骂娘。直觉得小太监没用,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忠睿王爷却没心情再看,只说按规矩处置。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张守礼再存了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在这档口上去触霉头,那叫桃枝的很快就被赶上来的小太监熟练的堵住嘴拉扯住。 另外一个叫喜儿的早就害怕的跪在原地了,这一瞧就明显看出来不同来,张守礼在心里嗤了一声,叫小太监把人带给后院管事嬷嬷,管事嬷嬷自然知道怎么做。 忠睿王爷没将这么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径自到了忠睿王妃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似一点人气都没有,忠睿王爷对张守礼摆了摆手,自己负手进了忠睿王妃的屋子。 忠睿王妃自敬国公世子走了之后,就一直瘫软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她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等看到眼前的人是谁之后,眼珠子动了动,也只是动了动而已,眼神黯淡,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忠睿王妃喑哑的说道:“王爷,你来干什么?” 忠睿王爷目光深沉的没有说话,想着曾经第一次见到忠睿王妃时候的样子,端庄大方,风姿怡人,将一众同年龄的贵女都比了下去。 母后就算对她出身敬国公府心有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风范挑不出瑕疵来。可又怎么能想到,这样贵女风范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毒呢。 “呵,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想看看我还有什么能利用能压榨的?那还真是不能叫你如意了,我如今一个阶下囚还能有什么可供您堂堂亲王爷可图谋的呢。”忠睿王妃无比嘲讽的说着。 忠睿王爷转了一圈,在离忠睿王妃不远的椅子上坐下,面色平静的说道,“王妃这话儿说的可就不对了,你何时成了阶下囚,你还是忠睿王府的王妃。” 忠睿王妃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哈哈哈,忠睿王府的王妃?怎的,王爷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还值这么个称号的?” 忠睿王府的王妃,从她嫁进忠睿王府的那一刻,谋划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先皇封下来的王妃称号了,何其的悲哀。 “事到如今,王爷又何必再这么假惺惺的,不如给我个痛快,也好给后来人让路,您说好不好?”   ☆、296章 孤注一掷 忠睿王妃带着无尽的嘲讽说着。 忠睿王爷却面色不动,似乎并不意外忠睿王妃会口出讽刺之语,说道:“就这些?” “王爷急什么!”忠睿王妃恨声说道,“我该说王爷是无情还是深情呢,原本以为死了一个苏氏,王爷就能把心放到别处,可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一个姓苏的!王爷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子,明知道对方如今是有夫之妇,还是一腔痴情,还想把这件事瞒的牢牢的!真是可惜啊,对方完全不领情,不但没有给王爷守身如玉,反而是还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想当初可是都没有给王爷留下一男半女呢。” 早在忠睿王妃说到‘有夫之妇’时,忠睿王爷就变了脸色,忠睿王妃就是瞧见了,才更觉得悲哀,什么恶毒的话都能往外说。 砰地一声,忠睿王爷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中尽显戾色,狠狠得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跳,连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住嘴!” 忠睿王妃眼睛通红,听了忠睿王爷厉声的话,反而更加的激动。 “哈哈哈,怎么?我说到王爷的痛处了?我早就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冷血无情的男子,就是当初表现的对苏氏多深情的模样,却根本就不知道你之宠爱,她之砒霜!也不想想,苏氏本就是婢女出身,一无家世,二无帮衬,唯有王爷的宠爱,却是将她往火堆上架,根本就不用我动手,她早晚就会死在王爷的宠爱里。” 忠睿王妃句句都像是刀子戳到忠睿王爷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上。他面色铁青。 忠睿王妃看到忠睿王爷如此脸色,反而从刚才歇斯里地的状态里恢复了常态。 她面色平静,如果不是她脸上的泪痕,仿佛刚才那个仿佛疯魔了一样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忠睿王妃缓缓的坐下,她一颦一动的都带着刻进骨子里的优雅。这些日子的拘禁都没有磨损她的高贵端庄。只是以往的忠睿王妃总是爱穿着华服,打扮的富丽堂皇,如今的她脱去了象征着身份的华服冠冕,穿着朴素,背仍旧在忠睿王爷面前挺得直直的,眼神里仍旧带着不屈。 忠睿王爷阴仄仄的看着她。她仿佛无所觉察,她如今还有什么呢,她没什么可失去的,她为何还要让忠睿王爷觉得痛快呢。 “王爷,真不知道苏氏是怎么死的?”忠睿王妃面色恢复了冷静。吐出来的话却越来越恶毒,看着忠睿王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突然涌出来一阵快意,可这快意的背后却是越来越难以忽视的空虚和难受。 忠睿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没等忠睿王妃口出话语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说了让你闭嘴!” 忠睿王爷被掐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闪现了一丝的茫然,但很快的忠睿王妃就伸手要去抓忠睿王爷的胳膊,还没使力忠睿王爷就松开了她。她伏在软榻上大口喘气,声音喑哑着把一直以来在心里翻腾的话倒了出来:“哈哈,原来王爷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啊!” 这话换来了忠睿王爷冷厉的话语:“郑氏。别真当我是个大方之人,虽说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必要时能保住你们郑家,可你别忘了,这世上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可数不胜数!” “生不如死?”忠睿王妃狠狠咳嗽了几声才总算把话说顺溜了,“我如今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忠睿王妃这样的控诉换来忠睿王爷一声冷笑。他似乎都不愿意再说什么,可忠睿王妃偏偏懂了他这声冷笑里的含义。原本伪装出来的平静面具又被狠狠的撕下来,骤然变得比先前更加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当时知道自己要嫁给你。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忠睿王妃到现在都还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忠睿王爷时的场景,忠睿王爷当时一袭红衫,踏风而来,衣袂翩飞,龙章凤姿,那飞扬的神采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 “可你心里头明明有人,”还是个无论什么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卑贱之人,哪里值得被忠睿王爷捧在手心里,“明明不希望娶敬国公府的女儿,为什么不推拒?”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给你给我忠睿王妃的尊号,给我正妻的名分,到现在仍旧没有罢黜我这个不守本分的王妃,就是对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是不是?” 忠睿王妃手指抠着自己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哈哈哈,”忠睿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哭又笑的说起来,“也是呢,不知多少女人羡慕我有着这忠睿王妃的尊号,有着正妻的名分呢。可不是呢,但凡是个女子,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却是要去旁人家的妾呢。就算是有万千宠爱又如何,却名不正言不顺,生前死后都被人戳脊梁骨,死的冤却又不能报冤,哈哈。为何独独可怜的都是我们女子?” 忠睿王妃明显是已有所指,她是想戳忠睿王爷的伤疤,可她自己说到最后,却是伏在榻上哀哀的哭了起来。 张守礼守在门外,就算无心要听里面主子们的对话,可里面那尖锐的声音隔着门缝就要往他耳朵里钻。 虽然没有把话听全乎,但断断续续钻到他耳朵里的话,就足够让张守礼倒抽一口凉气的了,心想王妃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却觉得王妃贪图太多,既想要王妃的尊号,又希冀王爷能够喜爱她,却不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可怜,那些被她害的不能生育的女子又何尝不可怜,王妃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呢。 这些话儿张守礼自然是不能往外透露半句的,就是方才钻到耳朵里的那些话都得统统忘记,他可是没带耳朵过来的。 屋内哀哀戚戚的哭声未停,忠睿王爷就迈着大步出来了。张守礼没敢多看,只余光中那么一打量,就见他脸色铁青,难看之极,张守礼连忙一低头不敢再看了。 忠睿王妃孤注一掷的冲着忠睿王爷闹过这么一回。心里哀戚,也成功的把忠睿王爷搅的心里异常不痛快。 忠睿王妃说的那些话让忠睿王爷如鲠在喉,那样的细刺卡着喉咙,使得喉咙又干又涩,忠睿王爷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忠睿王爷不想承认,他不愿意再多做停留。一来是不愿意再和忠睿王妃共处一室,再来就是上面的缘由,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退了出来。 忠睿王妃伏在哀哀的哭了一阵子,她的奶娘在一旁不由得叹气:“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原本眼瞅着忠睿王爷能软下心肠来,可哪想到自家主子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软不下来,只和王爷硬碰硬,奶娘想也知道王爷并不喜欢这般硬性子的,偏偏王妃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唉。 忠睿王妃却是摸着脖子冷笑了一声,并不愿意多说,哑着嗓子说:“嬷嬷,你下去歇着吧。” 忠睿王妃不愿意再让旁人瞧见她此番狼狈的模样。就是奶娘都没发现她脖子上的被忠睿王爷掐出来的痕迹。 奶娘虽然在忠睿王妃面前很有些体面,但她到底是下人,忠睿王妃这么说。她替忠睿王妃盖好被子,就在心里叹着气,发着愁退到了外间。 忠睿王爷回外书房的路上是‘一路平安’,没有再闹出什么小插曲来。 至于来时路上的小插曲,忠睿王爷身边的小太监把话那边一传达,管事嬷嬷面上陪着笑塞了荷包把小太监给送走了。回头就虎了脸。 一概不问喜儿和桃枝,每人打了十板子。训道:“这一次只是打板子,若有下一回。直接撵出去了事!” 一开始桃枝还不服气,被无辜牵连的喜儿都恨不能咬她一块肉了,却在管事嬷嬷看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认了错:“再不敢有下一回了。” 痛快的跟着去领板子了,她在王府当差当久了,和人一说是怎么回事,旁人也都知道她是被牵连的,打板子的自然就有了分寸,听起来怪响亮的,可实际上也就听个响,不会伤多重。 管事嬷嬷自然是更满意喜儿的态度,听得桃枝不服气,啐道:“你这小蹄子,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别当嬷嬷我瞧不出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又摆这样的花花肠子,得亏没冲撞到了王爷,不然这可不是打板子这么容易的了。” 皮笑肉不笑的瞧了一眼眉目清秀的桃枝,嘴里嘟囔了句:“就是谁那般的,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想走老路子,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运道。” 管事嬷嬷这嘟囔的声音很小,却不妨桃枝听见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也放弃了争辩,脆生脆气的冲着管事嬷嬷认了错,管事嬷嬷也无意再跟这么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就挥挥手让桃枝下去领板子。 桃枝压住了心中的不痛快,迎面碰上了一瘸一拐的喜儿,喜儿因为被桃枝牵连受了罚,看桃枝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见桃枝过来冷嗤了一声。 桃枝却当没看见,还冲喜儿糯糯的叫了声:“喜儿姐姐。” 喜儿像吃吞了苍蝇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喜儿姐姐,像你这般善于钻营的,赶明儿怕是就攀了高枝去了吧,到那时候说不得我还得叫你一声姐姐呢。” 喜儿这是讽刺桃枝往齐庶妃那里钻营呢,要不,怎么能把齐庶妃的爱狗铃铛借过来呢。 不等桃枝再把热脸贴过来,喜儿就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桃枝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扁扁嘴,想到要去挨板子,心中又是一阵不痛快,谁能想到王府的规矩竟然这么大,她都来到这里好几天了,结果都是棋差一招,难道是她运气不够好?不应该啊。 还有根据她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似乎这王府里头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得摸清楚。她有预感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对她会很有帮助。 忠睿王爷回书房,不知怎么的就把原先陈宛秋本意要给傅奕阳,却到了苏颖手上的纸条给拿出来,看了一会子后,直接给浸到了还未干的墨盒里。墨水把纸条沾湿,很快白纸黑字就变成了一团黑。 张守礼只低着头听候吩咐,突然被忠睿王爷指了指茶盏:“换了君山银针来。” “是。”张守礼跟了忠睿王爷这么多年,这时候也不免在心里打起鼓来。忠睿王爷的脾气和心思一向不好捉摸,很有些喜怒不定,而且肆意的很。尤其是嫡亲兄长登基做了皇上之后。刚才被忠睿王妃揭了伤疤,发了那样大的火,这会子竟不能从脸上瞧出些波澜来了。 这惯常喝的茶说换就换,张守礼突然想起来君山银针茶可不是苏侧妃以前爱喝的,心一抖。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低头退了出去,亲自沏茶送上去。在进去的时候还往原先苏侧妃住的院子张望了一下,心里叹口气,王爷身边就那么个知冷知热的,可惜红颜薄命啊。 茶盖儿一掀,忠睿王爷深吸一口气,这味道儿他以前就常常闻到的,他平常不爱喝君山银针。她不是不知道,可每次他过去,她就一直给他沏她爱喝的。真是不知道让着他点。 忠睿王爷静静坐了半晌,等到茶凉了,他也没想着要喝一口。 第二日一早,苏颖送傅奕阳出门上朝,傅奕阳冷不防就提了句:“你拿老太太的私房去哄那陈氏了?” 他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苏颖就跟着眉心一跳。拿眼睛去看傅奕阳,他脸上毫无波澜。却没有皱眉头,说话语气也是寻常。 苏颖忖着就说:“横竖不能便宜了二老爷。” “这倒也是,”没想到傅奕阳竟然附和起苏颖的说法来,还说,“你就不怕他到时候闹将了起来?” 这种事儿傅煦阳还真的能做出来,苏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着说:“左右都是要传给儿子的,早些晚些又有何妨。” 傅煦阳那病谁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就算日后治好了,依着陈宛凝和陈夫人的脾气,还能从别人的肚皮里再蹦出个儿子不成? 苏颖向来看傅煦阳不顺眼,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客气。 傅奕阳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苏颖这话儿里的玄机,“唔”了一声。 苏颖顺手给他理了理衣襟,微微一笑,说道:“怎的,你觉得我说的不在理?”也没特指是哪句话。 傅侯爷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我私库的钥匙可还在我这儿。” 等苏颖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深意,忍不住一头黑线,大清早的大老爷太有幽默感了。 “再说,总不会往后就只有傅昀和傅晨两兄弟。”傅奕阳说完这句话,咳嗽了一声,“别往外送了。” 苏颖立在当场,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大老爷方才那是不好意思了?!但是,那话儿不是他本人说的吗?自己说完,然后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还是说大白天的,大老爷耻度就变高了? 苏颖吐了一路的槽,最后嘴角还忍不住翘起来,这样的大老爷还真是诡异的让人觉得略可爱。 想到这儿,苏颖都觉得她自己都略诡异了。 回到屋子里,苏颖思考了这件事,傅奕阳既然是抽出走路的功夫说这件事,可见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苏颖想了想,应该是陈夫人在上房嚷嚷,让傅奕阳派遣在上房的婆子们听着了。 说起来,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傅奕阳对傅母的态度转变之大,从之前的愚孝——还真不是苏颖说,苏颖不信傅母的图谋傅奕阳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傅奕阳作为一家之主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或许没有想到傅母会这么激进,对于这一点,苏颖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变成了如今的防备和疏离,不能说是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但变化还是非常大的。 在苏颖看来,这是非常能够理解的。母慈子孝,先来的母慈才有的子孝。像傅母那样的,她对傅煦阳都说不上是单纯的慈爱,更何况是对傅奕阳了。 以前,傅母偏向二房,一来是傅煦阳是在她跟前养大的不假。二来就是因为二房是二房,如果没有傅母这个老封君在上头护着,未必能有什么出路,毕竟袭爵的和当家做主的都是傅奕阳。 在个侯府也想搞出平衡,以保持她老封君的地位,那么不是逆来顺受之人的也就成了绊脚石。 那么诡异的是。傅母自打中风之后,反而变成了纯慈母了,当然仅仅只是对傅煦阳一个人而言。 这一点,苏颖到目前为止都还摸不清头脑呢。 苏颖想通了之后,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今天难得的清净。陈宛凝和陈夫人都没有上门。看来,陈宛凝还在忙陈家的事,也不知道昨天她走了之后,发生什么精彩的事了。没有留下围观,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颖心里觉得可惜,等从禄小娃这坑货嘴里得知陈宛秋的空间没了之后,就觉得她是不是漏看了什么,怎么剧情一下子跳到这里来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陈宛秋的空间没了?】 禄小娃嘟嘟嘴,她还真是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对于此事。禄小娃也不准备隐瞒,当然他觉得是隐瞒也没用,很爽快的说:【因为她的外挂空间在我这儿啊。】 【哦。什么?】苏颖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听禄小娃瞎咧咧呢,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不是瞎咧咧,她瞠目结舌,把这件事消化了。在估计着禄小娃并不是信口开河之后,阴仄仄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冒出一句:【其实你才是女主角吧?】 禄小娃:【……】 【你看看你连陈宛秋这个疑似女主角的外挂金手指,你都能抢过来了。你不是主角谁才是主角?】 苏颖不会说她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嫉妒恨,要知道她可是对传说中的空间仰慕已久,只可惜无缘得此一见,没想到禄小娃这坑货随随便便就得到了。 【不对,你们俩,我是指你和陈宛秋的空间,并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吧?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还有好端端的,陈宛秋的空间又怎么会脱离了陈宛秋?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还不老实交代。】 苏颖在心中酸溜溜想过之后,迅速找到问题根源所在,一连串问题毫不客气的丢给禄小娃。 禄小娃委屈极了:【我是想说,可你也得给我机会说啊。】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好不好?而且都这么一阵见血,让他就是想糊弄也一时找不到好借口来糊弄,再说了,就算他找到借口来糊弄了,被她戳穿的话,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呵呵。】 禄小娃:【……这件事说来话长,】在苏颖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禄小娃可耻的屈服了,改口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其实,说真的,我也有点受宠若惊呢。】 【哦?】 这尾音太*了,禄小娃有点承受不住,他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交差:【它自己找上来的,我只是被动接受而已,不关我的事。】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猪脚的命啊。】半晌,苏颖才慢悠悠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哪里哪里。】 苏颖:【……】他可真是不够谦虚。 苏颖想了想,先不纠结这种天上掉馅饼砸到禄小娃的‘好事’,长眉一挑,问禄小娃:【那你知道空间为什么不跟着陈宛秋了?难道她的空间也想要和你一样变成人,结果陈宛秋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空间等不及了,所以就脱离母体来找你了。】 【没这么狗血吧。】禄小娃弱弱的说。 【吧?这么说你是一问三不知啊。】 【你总共就问了我两个问题啊,哪里来的三不知。】禄小娃觉得他特别的委屈,忍不住为自己伸冤鸣不平道。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苏颖忍不住按住额头。   ☆、297章 无言以对 忠睿王妃带着无尽的嘲讽说着。 忠睿王爷却面色不动,似乎并不意外忠睿王妃会口出讽刺之语,说道:“就这些?” “王爷急什么!”忠睿王妃恨声说道,“我该说王爷是无情还是深情呢,原本以为死了一个苏氏,王爷就能把心放到别处,可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一个姓苏的!王爷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子,明知道对方如今是有夫之妇,还是一腔痴情,还想把这件事瞒的牢牢的!真是可惜啊,对方完全不领情,不但没有给王爷守身如玉,反而是还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想当初可是都没有给王爷留下一男半女呢。” 早在忠睿王妃说到‘有夫之妇’时,忠睿王爷就变了脸色,忠睿王妃就是瞧见了,才更觉得悲哀,什么恶毒的话都能往外说。 砰地一声,忠睿王爷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中尽显戾色,狠狠得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跳,连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住嘴!” 忠睿王妃眼睛通红,听了忠睿王爷厉声的话,反而更加的激动。 “哈哈哈,怎么?我说到王爷的痛处了?我早就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冷血无情的男子,就是当初表现的对苏氏多深情的模样,却根本就不知道你之宠爱,她之砒霜!也不想想,苏氏本就是婢女出身,一无家世,二无帮衬,唯有王爷的宠爱,却是将她往火堆上架,根本就不用我动手,她早晚就会死在王爷的宠爱里。” 忠睿王妃句句都像是刀子戳到忠睿王爷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上。他面色铁青。 忠睿王妃看到忠睿王爷如此脸色,反而从刚才歇斯里地的状态里恢复了常态。 她面色平静,如果不是她脸上的泪痕,仿佛刚才那个仿佛疯魔了一样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忠睿王妃缓缓的坐下,她一颦一动的都带着刻进骨子里的优雅。这些日子的拘禁都没有磨损她的高贵端庄。只是以往的忠睿王妃总是爱穿着华服,打扮的富丽堂皇,如今的她脱去了象征着身份的华服冠冕,穿着朴素,背仍旧在忠睿王爷面前挺得直直的,眼神里仍旧带着不屈。 忠睿王爷阴仄仄的看着她。她仿佛无所觉察,她如今还有什么呢,她没什么可失去的,她为何还要让忠睿王爷觉得痛快呢。 “王爷,真不知道苏氏是怎么死的?”忠睿王妃面色恢复了冷静。吐出来的话却越来越恶毒,看着忠睿王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突然涌出来一阵快意,可这快意的背后却是越来越难以忽视的空虚和难受。 忠睿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没等忠睿王妃口出话语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说了让你闭嘴!” 忠睿王爷被掐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闪现了一丝的茫然,但很快的忠睿王妃就伸手要去抓忠睿王爷的胳膊,还没使力忠睿王爷就松开了她。她伏在软榻上大口喘气,声音喑哑着把一直以来在心里翻腾的话倒了出来:“哈哈,原来王爷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啊!” 这话换来了忠睿王爷冷厉的话语:“郑氏。别真当我是个大方之人,虽说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必要时能保住你们郑家,可你别忘了,这世上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可数不胜数!” “生不如死?”忠睿王妃狠狠咳嗽了几声才总算把话说顺溜了,“我如今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忠睿王妃这样的控诉换来忠睿王爷一声冷笑。他似乎都不愿意再说什么,可忠睿王妃偏偏懂了他这声冷笑里的含义。原本伪装出来的平静面具又被狠狠的撕下来,骤然变得比先前更加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当时知道自己要嫁给你。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忠睿王妃到现在都还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忠睿王爷时的场景,忠睿王爷当时一袭红衫,踏风而来,衣袂翩飞,龙章凤姿,那飞扬的神采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 “可你心里头明明有人,”还是个无论什么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卑贱之人,哪里值得被忠睿王爷捧在手心里,“明明不希望娶敬国公府的女儿,为什么不推拒?”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给你给我忠睿王妃的尊号,给我正妻的名分,到现在仍旧没有罢黜我这个不守本分的王妃,就是对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是不是?” 忠睿王妃手指抠着自己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哈哈哈,”忠睿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哭又笑的说起来,“也是呢,不知多少女人羡慕我有着这忠睿王妃的尊号,有着正妻的名分呢。可不是呢,但凡是个女子,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却是要去旁人家的妾呢。就算是有万千宠爱又如何,却名不正言不顺,生前死后都被人戳脊梁骨,死的冤却又不能报冤,哈哈。为何独独可怜的都是我们女子?” 忠睿王妃明显是已有所指,她是想戳忠睿王爷的伤疤,可她自己说到最后,却是伏在榻上哀哀的哭了起来。 张守礼守在门外,就算无心要听里面主子们的对话,可里面那尖锐的声音隔着门缝就要往他耳朵里钻。 虽然没有把话听全乎,但断断续续钻到他耳朵里的话,就足够让张守礼倒抽一口凉气的了,心想王妃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却觉得王妃贪图太多,既想要王妃的尊号,又希冀王爷能够喜爱她,却不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可怜,那些被她害的不能生育的女子又何尝不可怜,王妃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呢。 这些话儿张守礼自然是不能往外透露半句的,就是方才钻到耳朵里的那些话都得统统忘记,他可是没带耳朵过来的。 屋内哀哀戚戚的哭声未停,忠睿王爷就迈着大步出来了。张守礼没敢多看,只余光中那么一打量,就见他脸色铁青,难看之极,张守礼连忙一低头不敢再看了。 忠睿王妃孤注一掷的冲着忠睿王爷闹过这么一回。心里哀戚,也成功的把忠睿王爷搅的心里异常不痛快。 忠睿王妃说的那些话让忠睿王爷如鲠在喉,那样的细刺卡着喉咙,使得喉咙又干又涩,忠睿王爷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忠睿王爷不想承认,他不愿意再多做停留。一来是不愿意再和忠睿王妃共处一室,再来就是上面的缘由,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退了出来。 忠睿王妃伏在哀哀的哭了一阵子,她的奶娘在一旁不由得叹气:“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原本眼瞅着忠睿王爷能软下心肠来,可哪想到自家主子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软不下来,只和王爷硬碰硬,奶娘想也知道王爷并不喜欢这般硬性子的,偏偏王妃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唉。 忠睿王妃却是摸着脖子冷笑了一声,并不愿意多说,哑着嗓子说:“嬷嬷,你下去歇着吧。” 忠睿王妃不愿意再让旁人瞧见她此番狼狈的模样。就是奶娘都没发现她脖子上的被忠睿王爷掐出来的痕迹。 奶娘虽然在忠睿王妃面前很有些体面,但她到底是下人,忠睿王妃这么说。她替忠睿王妃盖好被子,就在心里叹着气,发着愁退到了外间。 忠睿王爷回外书房的路上是‘一路平安’,没有再闹出什么小插曲来。 至于来时路上的小插曲,忠睿王爷身边的小太监把话那边一传达,管事嬷嬷面上陪着笑塞了荷包把小太监给送走了。回头就虎了脸。 一概不问喜儿和桃枝,每人打了十板子。训道:“这一次只是打板子,若有下一回。直接撵出去了事!” 一开始桃枝还不服气,被无辜牵连的喜儿都恨不能咬她一块肉了,却在管事嬷嬷看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认了错:“再不敢有下一回了。” 痛快的跟着去领板子了,她在王府当差当久了,和人一说是怎么回事,旁人也都知道她是被牵连的,打板子的自然就有了分寸,听起来怪响亮的,可实际上也就听个响,不会伤多重。 管事嬷嬷自然是更满意喜儿的态度,听得桃枝不服气,啐道:“你这小蹄子,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别当嬷嬷我瞧不出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又摆这样的花花肠子,得亏没冲撞到了王爷,不然这可不是打板子这么容易的了。” 皮笑肉不笑的瞧了一眼眉目清秀的桃枝,嘴里嘟囔了句:“就是谁那般的,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想走老路子,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运道。” 管事嬷嬷这嘟囔的声音很小,却不妨桃枝听见了,她眼珠子转了转,也放弃了争辩,脆生脆气的冲着管事嬷嬷认了错,管事嬷嬷也无意再跟这么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就挥挥手让桃枝下去领板子。 桃枝压住了心中的不痛快,迎面碰上了一瘸一拐的喜儿,喜儿因为被桃枝牵连受了罚,看桃枝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见桃枝过来冷嗤了一声。 桃枝却当没看见,还冲喜儿糯糯的叫了声:“喜儿姐姐。” 喜儿像吃吞了苍蝇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喜儿姐姐,像你这般善于钻营的,赶明儿怕是就攀了高枝去了吧,到那时候说不得我还得叫你一声姐姐呢。” 喜儿这是讽刺桃枝往齐庶妃那里钻营呢,要不,怎么能把齐庶妃的爱狗铃铛借过来呢。 不等桃枝再把热脸贴过来,喜儿就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桃枝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扁扁嘴,想到要去挨板子,心中又是一阵不痛快,谁能想到王府的规矩竟然这么大,她都来到这里好几天了,结果都是棋差一招,难道是她运气不够好?不应该啊。 还有根据她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似乎这王府里头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得摸清楚。她有预感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对她会很有帮助。 忠睿王爷回书房,不知怎么的就把原先陈宛秋本意要给傅奕阳,却到了苏颖手上的纸条给拿出来,看了一会子后,直接给浸到了还未干的墨盒里。墨水把纸条沾湿,很快白纸黑字就变成了一团黑。 张守礼只低着头听候吩咐,突然被忠睿王爷指了指茶盏:“换了君山银针来。” “是。”张守礼跟了忠睿王爷这么多年,这时候也不免在心里打起鼓来。忠睿王爷的脾气和心思一向不好捉摸,很有些喜怒不定,而且肆意的很。尤其是嫡亲兄长登基做了皇上之后。刚才被忠睿王妃揭了伤疤,发了那样大的火,这会子竟不能从脸上瞧出些波澜来了。 这惯常喝的茶说换就换,张守礼突然想起来君山银针茶可不是苏侧妃以前爱喝的,心一抖。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低头退了出去,亲自沏茶送上去。在进去的时候还往原先苏侧妃住的院子张望了一下,心里叹口气,王爷身边就那么个知冷知热的,可惜红颜薄命啊。 茶盖儿一掀,忠睿王爷深吸一口气,这味道儿他以前就常常闻到的,他平常不爱喝君山银针。她不是不知道,可每次他过去,她就一直给他沏她爱喝的。真是不知道让着他点。 忠睿王爷静静坐了半晌,等到茶凉了,他也没想着要喝一口。 第二日一早,苏颖送傅奕阳出门上朝,傅奕阳冷不防就提了句:“你拿老太太的私房去哄那陈氏了?” 他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苏颖就跟着眉心一跳。拿眼睛去看傅奕阳,他脸上毫无波澜。却没有皱眉头,说话语气也是寻常。 苏颖忖着就说:“横竖不能便宜了二老爷。” “这倒也是,”没想到傅奕阳竟然附和起苏颖的说法来,还说,“你就不怕他到时候闹将了起来?” 这种事儿傅煦阳还真的能做出来,苏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着说:“左右都是要传给儿子的,早些晚些又有何妨。” 傅煦阳那病谁知道还能不能治好,就算日后治好了,依着陈宛凝和陈夫人的脾气,还能从别人的肚皮里再蹦出个儿子不成? 苏颖向来看傅煦阳不顺眼,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客气。 傅奕阳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苏颖这话儿里的玄机,“唔”了一声。 苏颖顺手给他理了理衣襟,微微一笑,说道:“怎的,你觉得我说的不在理?”也没特指是哪句话。 傅侯爷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我私库的钥匙可还在我这儿。” 等苏颖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深意,忍不住一头黑线,大清早的大老爷太有幽默感了。 “再说,总不会往后就只有傅昀和傅晨两兄弟。”傅奕阳说完这句话,咳嗽了一声,“别往外送了。” 苏颖立在当场,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大老爷方才那是不好意思了?!但是,那话儿不是他本人说的吗?自己说完,然后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还是说大白天的,大老爷耻度就变高了? 苏颖吐了一路的槽,最后嘴角还忍不住翘起来,这样的大老爷还真是诡异的让人觉得略可爱。 想到这儿,苏颖都觉得她自己都略诡异了。 回到屋子里,苏颖思考了这件事,傅奕阳既然是抽出走路的功夫说这件事,可见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苏颖想了想,应该是陈夫人在上房嚷嚷,让傅奕阳派遣在上房的婆子们听着了。 说起来,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傅奕阳对傅母的态度转变之大,从之前的愚孝——还真不是苏颖说,苏颖不信傅母的图谋傅奕阳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傅奕阳作为一家之主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或许没有想到傅母会这么激进,对于这一点,苏颖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变成了如今的防备和疏离,不能说是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但变化还是非常大的。 在苏颖看来,这是非常能够理解的。母慈子孝,先来的母慈才有的子孝。像傅母那样的,她对傅煦阳都说不上是单纯的慈爱,更何况是对傅奕阳了。 以前,傅母偏向二房,一来是傅煦阳是在她跟前养大的不假。二来就是因为二房是二房,如果没有傅母这个老封君在上头护着,未必能有什么出路,毕竟袭爵的和当家做主的都是傅奕阳。 在个侯府也想搞出平衡,以保持她老封君的地位,那么不是逆来顺受之人的也就成了绊脚石。 那么诡异的是。傅母自打中风之后,反而变成了纯慈母了,当然仅仅只是对傅煦阳一个人而言。 这一点,苏颖到目前为止都还摸不清头脑呢。 苏颖想通了之后,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今天难得的清净。陈宛凝和陈夫人都没有上门。看来,陈宛凝还在忙陈家的事,也不知道昨天她走了之后,发生什么精彩的事了。没有留下围观,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颖心里觉得可惜,等从禄小娃这坑货嘴里得知陈宛秋的空间没了之后,就觉得她是不是漏看了什么,怎么剧情一下子跳到这里来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陈宛秋的空间没了?】 禄小娃嘟嘟嘴,她还真是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对于此事。禄小娃也不准备隐瞒,当然他觉得是隐瞒也没用,很爽快的说:【因为她的外挂空间在我这儿啊。】 【哦。什么?】苏颖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听禄小娃瞎咧咧呢,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不是瞎咧咧,她瞠目结舌,把这件事消化了。在估计着禄小娃并不是信口开河之后,阴仄仄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冒出一句:【其实你才是女主角吧?】 禄小娃:【……】 【你看看你连陈宛秋这个疑似女主角的外挂金手指,你都能抢过来了。你不是主角谁才是主角?】 苏颖不会说她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嫉妒恨,要知道她可是对传说中的空间仰慕已久,只可惜无缘得此一见,没想到禄小娃这坑货随随便便就得到了。 【不对,你们俩,我是指你和陈宛秋的空间,并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吧?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还有好端端的,陈宛秋的空间又怎么会脱离了陈宛秋?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还不老实交代。】 苏颖在心中酸溜溜想过之后,迅速找到问题根源所在,一连串问题毫不客气的丢给禄小娃。 禄小娃委屈极了:【我是想说,可你也得给我机会说啊。】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好不好?而且都这么一阵见血,让他就是想糊弄也一时找不到好借口来糊弄,再说了,就算他找到借口来糊弄了,被她戳穿的话,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呵呵。】 禄小娃:【……这件事说来话长,】在苏颖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禄小娃可耻的屈服了,改口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其实,说真的,我也有点受宠若惊呢。】 【哦?】 这尾音太*了,禄小娃有点承受不住,他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交差:【它自己找上来的,我只是被动接受而已,不关我的事。】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猪脚的命啊。】半晌,苏颖才慢悠悠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哪里哪里。】 苏颖:【……】他可真是不够谦虚。 苏颖想了想,先不纠结这种天上掉馅饼砸到禄小娃的‘好事’,长眉一挑,问禄小娃:【那你知道空间为什么不跟着陈宛秋了?难道她的空间也想要和你一样变成人,结果陈宛秋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空间等不及了,所以就脱离母体来找你了。】 【没这么狗血吧。】禄小娃弱弱的说。 【吧?这么说你是一问三不知啊。】 【你总共就问了我两个问题啊,哪里来的三不知。】禄小娃觉得他特别的委屈,忍不住为自己伸冤鸣不平道。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苏颖忍不住按住额头。 PS:297章是原来的296章,中间漏的一章是295章,现在已经补齐了,我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我也是醉了。   ☆、298章 身死道消 苏颖无言以对后,呵呵两声:【我才问了你两个问题啊。】 禄小娃一凛,苏颖刚才说了那么多,单就是问句就用了不止两个。 禄小娃默然了下,然后跟苏颖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所以你就算严刑拷问我,我也是会说不清楚啊。】 苏颖微微挑了下眉毛。 禄小娃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真的要严刑拷问我吧?】 苏颖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白眼,她看了一眼禄小娃的嫩胳膊嫩腿,别说严刑拷问了,就是稍微使点劲儿,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就承受不住。她冷冷一笑:【你说呢?】 【我什么都没想。】禄小娃真是蠢萌到苏颖不忍直视,她趁着天气晴朗把禄小娃和傅昀带出去晒太阳,禄小娃顿时就有种拨开乌云见天日的感觉,立马就忘了刚才的战战兢兢。 苏颖让人铺了厚厚的地毯,把他们兄弟俩放到上面,任由傅昀向爬行动物进化,至于禄小娃他就是个懒娃,懒洋洋的舒展四肢,一对上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立马就有点蔫吧了。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块儿跟我说了吧。】 鉴于禄小娃带来这是个好消息,陈宛秋最大的外挂没了,对苏颖来说绝对算是个好消息。 苏颖就先给禄小娃记一笔,暂时把这件事给揭过去,轻飘飘的又问了这么一句。 禄小娃咬着大拇指,憨态可掬,可苏颖不懂得欣赏。他这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围在勇武侯府外的点点正在逐渐减少,算不算?】 禄小娃吭哧出这么一句,不用苏颖说,他都觉得他现在可真是虎落平阳,说好的高大上呢?他都不知道因此被苏颖给鄙视多少遍了。英雄不提当年勇啊。 听了禄小娃这话儿,苏颖一愣,【仔细说说。】 她这么说的时候,还从芦荟手里接了个拨楞鼓来,可见这一心二用的技能是很高级的。 听到声响,傅昀咿呀咿呀的抬头去瞧。还伸出小胖手儿,禄小娃看不上他,哼哼唧唧的,奶娘就把他惯常爱玩的玉骨头给他,他这才满意了。 【忠睿王爷的人马逐渐减少。标着敬国公世子的点点们全撤走了。】 【敬国公世子?】苏颖在心里琢磨着这其中的关节,勇武侯府和敬国公世子有过节,可是要追溯到街上惊马一事了。 当初傅奕阳查出来是敬国公世子为了国库欠银一事,想给勇武侯府以及户部一个下马威,再者柿子要挑软的捏,苏颖就膝盖中箭的成为那个软柿子。 还有当初潘夫人也参与了,她只是敬国公世子推出来的炮灰。 潘夫人?苏颖思维发散,潘夫人如果是被敬国公世子选中的棋子的话。那她如今人都没了,自然就成了一枚弃子。 再往前推,潘夫人和姜夫人里应外合。想炮制一出丑闻出来。里面还有敬国公世子的份,不是说,姜夫人是听到了敬国公世子的酒后之言,才想出这么一出来的吗? 当初没往这方面想,如果是敬国公世子在里面牵线搭桥呢? 再来昨日的送美人上门一事,敬国公世子又想暗搓搓的玩什么把戏呢? 就是现在想想。都觉得想不通,敬国公世子若看勇武侯府不顺眼。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取得的效果就像是隔靴搔痒。对勇武侯府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啊。 还是说敬国公世子就是闲的蛋疼,没什么大招,就是想用这些小打小闹来恶心人,把人给恶心死? 另外,看看这里面都是谁在给敬国公世子做队友的吧——潘夫人和姜夫人哇,完全就是拖后腿拖得不亦乐乎的猪队友啊。 再看看这两个猪队友,一个‘身死道消’,一个把自己作的半死。 现在又拉入伙的姜存富,也是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多久了。 敬国公世子现在又退散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用她的思维想都想不通的事情吗? 还有,在这里面忠睿王爷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敬国公世子是忠睿王爷的小舅子,这其中的交集就是忠睿王妃了。 弟弟帮助姐姐对付姐姐的情敌——陈宛秋——也只能说明他们姐弟俩关系好。 难道说,敬国公世子看勇武侯府不顺眼,是因为陈宛秋的缘故?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你想什么哇?】禄小娃的声音突然在苏颖脑海中响起,他原本还是系统的时候,声音就是平平板板的机械音,虽然那时候那平板无波的机械音都掩盖不住他想表达的语气。 现在他进化了,禄小娃是这么认为的,声音也‘随波逐流’变成了奶声奶气的童音。对苏颖来说,违和感更重好不好?一点都没有他说的所谓的反差萌。 【我在想躺着也中枪的三十六式。】苏颖漫不经心的回了这么一句。 禄小娃:【哦,你思维真是跳跃啊,非小爷可比也。】 苏颖看了‘小爷’一眼,禄小爷玩玉骨头玩的很萌萌哒。 说起来他小爷虽然和傅昀是同卵双生,但相貌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不能玩谁是傅昀谁是傅晨的游戏,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可惜的。 【还有你说躺枪什么的,那不是应该无辜的人说的吗?】萌萌哒的禄小娃再一开口就拉了一手好仇恨。 【愿闻其详啊,亲爱的。】 禄小娃一抖,深沉的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主角特质吗?嘤嘤嘤,你从来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心都碎了。】 苏颖:【……】 这时候,傅昀经过了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苏颖怀里,伸手去够她手里的拨楞鼓。苏颖把这一个肉团子抱好了。他小胖爪子抓拨楞鼓可真是费劲,可不到他手里他就哼唧,还试图用他肖似傅奕阳的眼睛盯着人不放。 原本放在傅奕阳脸上,是很有威慑力的,瞪谁谁发抖。可放在小家伙身上,胖嘟嘟的脸蛋儿都快要把那双机灵的眼睛给挤没了,总之是不能更萌了。 苏颖专注逗儿子去了,把禄小娃气得碎了的心黏都黏不起来。 【这就是亲生的和……的区别。】禄小娃原本想说‘非亲生的’,可一想,从生理角度上来说。他还真是苏颖亲生的,如假包换。 他要是不承认这点,苏颖非的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生孩子是十三级的痛! 可从别的角度上来说,他又不是原汁原味的苏颖亲生的娃。和原汁原味的亲生娃傅昀比。差别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给自己机智点赞的禄小娃就把中间几个字含糊过去了。 苏颖逗了傅昀一会儿,就把拨楞鼓塞到他小胖手里,听了禄小娃‘自怨自艾’的话,吊了吊眉梢,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真想和我探讨什么是主角特质,我很乐意奉陪。】 苏颖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要是照着这位小爷说过的‘主角命’。那她认识的这些人中,最明显有这种气运的就是他自己啊。 【若论得天独厚,谁还能比过你。就连陈宛秋的外挂空间都能够舍弃旧主,投奔到你的怀里。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体系的产物,哦,希望我这么说没有冒犯到你。】 苏颖假惺惺的道歉,禄小娃心宽体胖的立马摇头晃脑表示不介意,苏颖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小胖脸儿以示嘉奖。禄小娃恨不能喵喵叫了,就听苏颖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陈宛秋的外挂空间到了你手上,你能不能用?】 禄小娃毫不隐瞒的说:【能用喵~】 禄小娃说完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他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苏颖:【你想干什么?】 【别一副惨遭流氓调戏的良家女子的模样好吗?】至于么。苏颖觉得她可没那么可怕,不过看禄小娃这模样,哼。【之前你说你不清楚,现在都能把陈宛秋的外挂空间收归己用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完全是被动的啊,陈宛秋的金手指被动脱离了,关我什么事啊。】 苏颖“唔”了一声,这小家伙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之前还说他不清楚呢,现在怎么就知道这么详细了。不过,虽然不知道陈宛秋是怎么得到这个外挂空间的,但既然是陈宛秋是被动切断了和空间的联系,才导致这空间向禄小娃投怀送抱,这其中可就有的琢磨了。 到底是谁做的……好事啊? 能有这样大的能耐的,无外乎就那么一两个人。 忠睿王爷下的好大一盘棋,虽然她看不懂。 想到这里,苏颖斜睨了一眼萌萌哒的禄小娃:【是不关你的事儿,只是那被动脱离的金手指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了而已,到底是谁有主角体质啊。】 禄小娃一噎,弱弱的说:【你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这话儿从何而来?】苏颖佯装诧异的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任你了?就算是你把我从游戏外带到游戏里,又半路不玩了,把自己从高级智能蜕变成了饿了要吃奶的小婴儿。】 【更别说你现在又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吸收了陈宛秋的外挂空间,这样的通天之能,妥妥的是大爷级别的人物了,真是叫我好生羡慕啊。】 禄大爷神经虽然粗,但还没有粗到认为苏颖这是在夸奖他的,继续弱弱的说:【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和你共享啊。】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可以把那空间给我呢。】 禄大爷沉默了一下,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苏颖嘴角抽了抽,傅昀拿着拨楞鼓似乎是想要往嘴里塞,苏颖忙分心去伺候这个看什么都想要尝一尝的小祖宗,不理会插科打诨的禄大爷了。 如果他不愿意说,苏颖是怎么都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的。就像是到现在。苏颖都还没有搞清楚禄小娃的目的,难不成只是单纯的想变成人?还用这种自然成长的方式,反正苏颖是不完全相信的。 禄小娃被苏颖的反应弄得心里打鼓,他琢磨了下,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与其说是让步。不如说是讨好,见苏颖不搭理他,他把玉骨头一摔,干脆的甩起了无赖,充分利用自己是小贝比的天然优势,哇哇的哭起来。 兄弟连心。被苏颖抢走了拨楞鼓的傅昀也跟着委屈的哭起来,尽管一个是打雷不下雨,一个是又打雷又下雨,也弄得苏颖焦头烂额的。 苏颖没有四只手,只能一次哄一个。禄小娃的奶娘心疼的过来哄他。 【我就知道你心里就只有傅昀那个小妖精,嘤嘤。】 苏颖被三重的哭声弄得头都大了一圈,直抱着傅昀到一旁去,离开能和禄小娃通话的范围。 苏颖最后给傅昀摘了朵玉兰花才把这小胖娃给哄的破涕为笑了,结果那朵玉兰花到了他的小魔爪下,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揪秃了。剩下一片,他很猎奇的要往嘴里送,苏颖也不拦着。看的跟着的奶娘丫环心惊肉跳的。 那花瓣儿能有什么滋味,在小家伙看来兴许还没有奶味好呢,果不其然。这个不懂得惜花的小少爷就呸呸的连着湿哒哒的口水一起,把花瓣给吐出来,上头还带着几个牙印。 他小人家现在已经长了三颗牙齿了,反倒是禄小娃这个做弟弟的,后来者居上,他第四颗牙齿已经冒头了。 傅昀皱着脸冲着苏颖咿呀咿呀。好似在说‘不好吃’,逗得苏颖这个无良娘亲哈哈大笑。 禄小娃可怜巴巴的嘟着嘴。见到苏颖回来,就举起胳膊来要苏颖抱抱。苏颖把他之前说过的话还给他:【你既是教导我这个年轻人要知足常乐,那你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了。】 禄小娃挤出一滴鳄鱼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苏颖呵呵两声,这丫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挫他挫谁。 又在园子里玩闹了一会儿,日头见高,她们就打道回屋了。 苏颖抱着傅昀走了一路,到了屋子里就出了一身汗,奶娘赶紧把傅昀给接过去,芦荟过来跟苏颖说了句,苏颖就让奶娘把傅昀和禄小娃带下去了。 苏颖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薄荷瞧见了问“厨房准备了酸梅汤,太太要不然来一碗吧?” 见苏颖点了头,就退下去到小厨房了。 苏颖从一旁摸出把扇子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对芦荟说:“你和我仔细说说。” 说起来芦荟也是一脸羞愧,就因为他哥哥偏听偏信,差点就真的好心办坏事了。 遂把昨日她哥哥是怎么听着了话过来漏消息的事儿说了,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原还以为他跟着主子办差事稳重了,哪想到心眼子就是没跟着长,偏叫人给当枪使了。” 薄荷端了玻璃碗来,玻璃碗里还放了几颗冰珠子,酸酸凉凉的正好喝。 苏颖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这会子怎么就转过弯来了?” 昨天那送美女之事,既然不是傅奕阳特意吩咐不让正院知道的,那为何送到正院的礼单上根本就没这么个礼,倒是有能做主的把这礼给昧下了。 芦荟咬着下嘴角:“是永平给他提了个醒。” 薄荷一听,眼珠子转了转,冲着芦荟努着嘴,苏颖被她那怪样子逗乐了,说她:“你那是什么怪样子。” 薄荷凑到苏颖耳边,嘀咕了句。 芦荟听不到,但瞧着薄荷那怪样子以及她跟苏颖咬过耳朵之后,苏颖就一直看着她,她也知道是在说她呢,就瞪着薄荷。 薄荷才不理她呢,跟苏颖叽咕完了。 苏颖把碗放下来,瞧了薄荷一眼:“你倒是眼尖。”别人的事儿她摸清了,怎么到自己身上反而有那么些迟钝呢。 薄荷一想这种事儿她不该就这么大咧咧的跟苏颖说了,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扯着衣带子不说话了。 芦荟被苏颖看的也不自在了,她不知道薄荷跟苏颖说了什么。这会子也只能干着急了。 苏颖微微一笑:“原来是永平好心给提了个醒。” 不过,永平这是好心提醒芦荟的哥哥,想来也是想冲着正院提个醒卖个好,毕竟昨日的事情在他看来,可真是险些弄出幺蛾子来。不希望正院记他一茬子。 再说既然永平都这么暗示了,也该是那从中作梗的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就这点来说,永平办事苏颖还是比较放心的。 “既是这般的,叫你哥哥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罢。”苏颖不打算追究芦荟的哥哥,毕竟如果不是他昨日过来打小报告。苏颖还真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茬在,可如今这样也不好赏他,就当功过相抵了。 听苏颖这么一说,芦荟也是在心里小小松了口气,赶紧替她哥哥谢过了苏颖。 结果就听苏颖说了句:“也得谢谢人家永平才是。” 薄荷忍不住笑出来。芦荟被弄得一头雾水,但也附和着苏颖的话,毕竟还真是人家永平给好心好意提的醒。 正说着,外头有小丫头来报:“太太娘家来人了。” 苏颖嘀咕了声,就叫人把带进来。 来的人是苏夫人跟前的管事娘子,只给苏颖带了封苏夫人的亲笔信。 苏颖在心里哀叹一声,这年头嫁出去的女儿回次娘家都不容易。不说苏颖过来之后,她的处境变好了。一年到头也难回娘家几次,一般还都是逢年过节,要么就是娘家长辈过生日之类的喜事。 和自己亲娘交流下信息。还得费劲的写信,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苏颖拆开信,扫了个大概,又写了封简短的回信叫来人带回去给苏夫人。 等芦荟领人出去的功夫,苏颖又把苏夫人的信看了一遍。 这里面无外乎就还是原先苏颖问的那两件事,一来就是有关苏言容的亲事。 平阳侯夫人那边私下里同罗夫人透了意思。罗夫人虽然心里不满苏家的其他人,尤其是她自个的相公什么都不跟她漏。可这攸关苏言容的前程的事儿,真事到临头了她反而不好自己做主拿了主意。 苏夫人这边先从苏颖口中得知了一些。可也没想到平阳侯夫人真是有这份心,瞧着罗夫人的意思,她是有意的。 到底平阳侯府的门第着实不低,府中老夫人更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堂姐,虽说只是嫡次子,日后承袭不了爵位,可这嫡次子也是个出息的,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少有才学,日后但凡入朝,有平阳侯府做后盾,自然是前程锦绣的。 罗夫人原本呢,还想着让苏言容能通过选秀,指门好亲事,可家里头的意思哪里是个她妇道人家能左右的。 心里头再有些怨怼,罗夫人到底没有钻了牛角尖。平阳侯夫人那有意结亲的意向一暗示了,罗夫人那感觉就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罗夫人心里有意,却真不好越过了苏申以及苏老爷和苏夫人行事,苏颖瞧着苏夫人的意思,这门亲事得再观望观望,但也没有说一口否决。 看到此,苏颖抿了抿嘴角,平阳侯夫人可真是雷厉风行,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和她大嫂搭上线了,当初干嘛非得把她给拉扯进来。 不仅是她,还有平阳侯那边,竟然找忠睿王爷来保媒,还把傅奕阳这个姑父扯进来,怎么看怎么都感觉是多此一举。 不过,苏颖也想了,到底苏言容只是她娘家侄女,她这个姑姑没有插手侄女亲事的道理。苏夫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信上的也只是阐述了下,对于这件事苏家人的态度,并没有要多问苏颖的意思。 苏颖不其然想起了她上一次回苏家时,她大嫂的态度。原本姑嫂相安无事的,可这相安无事的也只是表面上的,若是罗夫人知道她一个小姑子对她女儿的亲事指手画脚,心里肯定是不满的。 苏颖也无意于将姑嫂关系恶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对这部分看过也就罢了,在给苏夫人的回信中也只是略略说了句场面话,就跟批个‘已阅’似的。 第二部分才是重点,这部分是关于潘家的。 PS:原本漏了12月29号的更新,然后就跟着错下去了,现在已经修改过来了(ノへ ̄、)   ☆、299章 循序渐进 本来对潘夫人的去世,苏颖不该有不好的联想。就算苏颖自认她睚眦必报,可也没睚眦到人家都死了,还扯着不放,非要再来一出‘刨坟鞭尸’的。 就算以苏颖对潘夫人脾气的认知,觉得她不像是没那么‘坚强’的人——因为潘如月的自尽,就忧思过重,没挺过去。 可这毕竟是古代,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说不定潘夫人就是得了什么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就去了。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找了个好理由,来美化一下潘夫人。 可怪就怪在,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 忠睿王爷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搅合进来,还那么神秘兮兮的,真是让人不正视都难。 如果说是以往也就算了,就算潘夫人和勇武侯府真有那么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可谁让潘夫人一家人在离开京城之前,刚和勇武侯府有过矛盾呢,还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还有,潘如月的死,怎么说都是‘为情所困’,尽管她从头到尾就是单相思。 死人就是有优势,生前所有恶行都随之烟消云散了,再来计较,未免被旁人说成是得理不饶人,到时候就算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对于这种不相干的人,苏颖的态度可谓是冷漠至极。再说了,她又不是圣母,如何要对这么一对母女生出什么同情心来。 不说潘如月,单就是她那样的单相思扯出多少麻烦事儿,就是潘夫人,就曾经想要她的命,不单单是指潘夫人和敬国公世子勾结起来的那一次。 这件事说起来。还得从潘如月做妇人打扮到侯府,稍后季府人过来的那一次说起。 苏颖这还仅仅是偶尔遭受自以为是,却又心胸狭隘的潘夫人,可季夫人却是得实实在在的忍受着潘夫人这个小姑子,还有真爱至上。却不知道会给家里带来耻辱的潘如月这个外甥女。 就算季夫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当时和苏颖算是同病相怜,说起话来就不免带出一些来。 当时苏颖故意提起了她在大街上险些被惊马踩踏到一事,说的很是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季夫人显然还不清楚这件事。但季夫人的表现可就很奇怪了。 显然潘夫人应是还做过另外的事儿,是针对她这个原配夫人的,还被季夫人抓包了。 这么认为也对的上,瞧潘夫人从头到尾的心态吧。 在云若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长辈范儿。 为了一己私欲。就想要置她于死地,再往后还千方百计的想促成潘如月和傅奕阳成就好事,想来一出生米煮成熟饭。 就是事情败露之后,潘夫人还一点羞惭之心都没有。明明是她自己拿她女儿的名声当儿戏,却还一副都是旁人的错的姿态。 摆出一副大方宽容的姿态,想让潘如月进府做平妻。 还真是退而求其次啊,毕竟潘夫人原本打的主意,可不就是让苏颖这个原配夫人身死。然后潘如月作为继室嫁进来。这一点做不到之后,就想让傅奕阳纳了潘如月,以平妻的身份。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果然不愧是和潘如月是母女,就是那位潘如月的兄长,潘璋潘公子,多少也有这样理所应当的心态。 这一点从潘如月自尽后,潘璋立马写信过来诘问苏颖和傅奕阳就可见一斑了。 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凭什么?潘如月在明知傅奕阳有她这个妻子的情况下,还死心不改。难道是有人逼迫她这么做了吗?还有潘夫人,她曾经想要置苏颖于死地。 但是就是以为她们的那些‘阴谋’都没有得逞。潘如月没有破坏了她的家庭,潘夫人也没能如愿把她这个原配夫人杀死。也没有如愿让潘如月嫁到侯府来做继室或是平妻,而苏颖本人还是好好的活着,还是勇武侯夫人,所以就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就该原谅潘夫人和潘如月的所作所为? 苏颖自认自己心理很正常,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会冒出来。 在苏颖看来,潘夫人就是杀人犯,就算是未遂,那也是不可饶恕,不能原谅。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潘如月还是潘夫人会落个什么下场,苏颖只有额手称庆的道理,不会出现同情这样的想法。 更何况潘如月和潘夫人没是没了,还留下了一堆麻烦,简直就不能更烦。 把前情扯清楚了,再来说苏夫人信上有关潘家的部分。 这部分可不是什么宅斗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而是有关整个潘家的。 潘夫人的丈夫,前任潘知府的下台,整个过程,苏颖都在旁观,而且傅奕阳是经手人。 从直观上来说,潘知府的罢官和傅奕阳有着直接关系。 私情上来说,说是潘知府受到了潘夫人以及潘如月的牵连,也是说得通的。 但要真是说傅奕阳能够翻云覆雨般的把杭州知府弄下台,那就托大了。 傅奕阳平日里也和苏颖说一些朝堂上的事儿,从中可见潘知府的倒台是必然的结果,或许傅奕阳的参与,让这份必然加快了进程。 之所以说潘知府倒台是必然的结果,这点,不用看别的,只从现任杭州知府的身份上就可见一些端倪了。 现任杭州知府,胡通志,从私来说,他是苏颖娘家二嫂胡氏的娘家兄弟,拐八弯的亲戚,且是傅奕阳的同年;从公上来说,傅奕阳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这一位也是今上的心腹了。 作为一个女人,是很愿意看到自己的男人为自己报仇,去推翻什么恶势力的,这听起来很浪漫。不是么? 但现实里经过理智分析,尽管会让这份感动打了折扣,但有这分理智总是好的,不会变的那么盲目,但那份感动还是仍旧在的。 苏夫人信上写的这一些。苏颖知道其中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写到了如今的江南官场的局势。 像潘知府这样的,在江南官场这滩浑水里,连一只连大鱼都算不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牵一发动全身,由国库欠银案为由。潘知府倒台为引线,江南官场这一滩浑水就注定要先被搅得更浑。 所以,潘知府倒台,他背后的势力弃车保卒,非但不会救他。落井下石比比皆是。 更何况他只是丢官被抄家,连潘夫人的嫁妆都保住了,对他的罪名来说,这个判刑松了些。 阴谋论就出来了,就算潘知府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向上面人投诚,但‘人言可畏’,一旦有人这么认定了。不管潘知府说什么都没用。 苏颖眨眨眼睛,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苏夫人未必是自己知道多少。看来这其中也有她父亲苏文政的意思。 如今苏文政官居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这一次国库欠银案,都察院也是参与其中的,对江南官场的局势自然是很清楚的。 苏夫人这些信息,看似和潘夫人的死因没什么必要关系,但给点明了一个方向。 潘夫人乃是京城季家的女儿。季大人又官居一部尚书,潘知府一案中。季大人在潘夫人的祈求下没少为此事费心。 这样的姻亲必然是一大助力,潘夫人便是联系其中的纽带。可这一纽带一旦断了,那么两家的联系就必然是弱很多。 想来那些想看潘知府不顺眼的人,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形。 不过,这里面又有忠睿王爷什么事呢? 苏颖撑着下巴,暗暗的想着。 这也不能怪苏夫人,究其原因还是在苏颖这方面,她给苏夫人写的信中可没有提到忠睿王爷,那个蛇精病。 忠睿王爷既然是知道什么,那他就是嫌疑犯,但想不通的就在这里了。忠睿王爷何必去下手对付潘夫人? 难道是和敬国公世子有关?弃车保卒?然后忠睿王爷颠颠的跑来拆台? 这根本就说不通,如果忠睿王爷不颠颠来说,那就没人会知道潘夫人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因病而亡? 更说不通的是,忠睿王爷为何和傅奕阳说这些?难道他还指望傅奕阳会查下去吗? 好吧,他们还真的是往下查了查。 可最后查出什么端倪来又如何,潘夫人和勇武侯府还是敌对关系。 所以说,忠睿王爷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是白搭。 苏颖在心里叹口气,把苏夫人给的信给折起来。虽然苏夫人给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并不是苏颖最想要知道的。 苏颖把信收到一边,芦荟磨磨蹭蹭的从外室进来,瞧了苏颖一眼,才不甘不愿的说着:“三太太送了礼过来,人已是在门外了。” “送礼?”苏颖掸了掸袍子上的花纹,不咸不淡的说,“这是怎的了?一个个的都上赶着送礼来。” 芦荟都没问苏颖见不见,人家都已经到门外了。 “请她过来吧。”原本苏颖不怎么愿意和二房的有多少交集,不管是陈夫人还是陈宛凝,到侯府来,向来都是来去自如的。 不过前天苏颖对陈夫人说的,可不是说说而已,门房的得了吩咐,陈宛凝和陈夫人是一道的,所以等陈宛凝再随便上门来的时候,就被挡在了门外头。 这一来一往的,陈宛凝就在侯府门外等了好半晌,绿湖心中不满,脸上就露出忿忿之色来。 陈宛凝苦笑,原本就是分了家的,就算再有这层关系的,那也是两家子了。 先前苏颖客气,叫她们随意出入,这会子拿起架子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像是侯府里的下人叫她一声三太太,那都是原先叫习惯了,就像她们如今叫起傅奕阳以及苏颖来,可不是以往的大老爷、大太太,而是老爷和太太了。 陈宛凝拍了一下绿湖的手,让她规矩起来,绿湖忙低下头。 等陈宛凝进了苏颖的院子。见着了苏颖,苏颖就坐在上首,见她进来了,就只略点点头,指着下首的座位说:“不必客气了。坐吧。” 陈宛凝面上的笑容一僵,这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再也没有往常对她的那份亲昵。 陈宛凝心里明白这里头的缘由,可她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毕竟陈宛秋是拿陈远良来威胁她。她也是没有法子啊。 好在苏颖这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然,她就会觉得更加不自在了。 因着陈宛秋的事儿,苏颖心里存了点疙瘩,对陈宛凝就不如往日那般亲厚。但也是很客气的。 芦荟上了茶,照旧是陈宛凝爱喝的,陈宛凝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臀部,定了下心神说:“我父亲身体好了,我这次来是特地来向大嫂和大表哥来道谢的,如果不是大表哥着人请了路院判来,我父亲那边儿恐怕是没那么快就恢复正常了。” 这一番说辞也就解释了她为何送上礼来,苏颖微微一笑道:“不过是老爷的举手之劳。你们着实该谢的应是路院判才对。” 陈宛凝抿了抿嘴角,“这是自然的。” 沉默了一会儿,陈宛凝抬头看向苏颖。眼圈已经红了,眼泪眼看就要落下来了,似乎真有万般委屈的。 苏颖见她要哭就想到昨天她一大清早的过来,哭个不停,直把苏颖哭的心软,把人拉到陈府去。不由得抿了抿嘴。陈宛凝是有苦衷,可这也不是她这般行事的借口。 见陈宛凝眼看要哭。苏颖就淡淡的说:“既是舅老爷平安无事了,合该高兴才是。你又怎的落泪了?” 陈宛凝被苏颖说的一噎,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之后捏住帕子:“让大嫂见笑了,我父亲他……” 陈宛凝是想和苏颖说一说陈远良好了,不但病好了,而且还恢复了常智,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儿都是被陈宛秋魇住了,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而且在知道陈宛秋的所作所为以及陈宛秋其实是被鬼祟附身之后,自然也就不会再站到陈宛秋那一边了。 这样一来,陈宛秋少了最大的靠山,就算再有能耐,那也得大打折扣。 原本戴夫人和陈宛凝是想着把陈宛秋悄悄除去,以免再惹出大祸来,进而牵连陈家的。只陈远良觉得还得再考虑考虑,眼看选秀将近,陈宛秋说没就没了,那算怎么一回事。接下来,陈远良要和戴夫人商量事宜,便把陈宛凝排除在外了。 陈宛凝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但也知道陈家的事儿,她一个外嫁女一直跟着掺合也不像话,只得悻悻然的回了傅家。 可回到家才知道她的女儿发了热,顾不得发作伺候的奶娘丫头,便忙着请延医问药。 因为这语气不大好,埋怨了陈夫人两句。 陈夫人可不是会逆来顺受的,反过来责备陈宛凝:“你是姐儿的亲娘,却是整日里不着家,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些什么。如今姐儿病了,你却反过来埋怨我,这是什么道理!” 绿湖看不下去,刚张嘴叫了声“二太太”,就被陈夫人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通,弄得大家都没脸。 陈夫人也是气苦,娘家出了大事,一个个都瞒着她,就连陈宛凝这个做妹妹的都知道,她偏偏不知情,这像话吗? 如今又见着陈宛凝摆出一副姐姐款来教训她,这倒也罢了,连陈宛凝跟前的丫环都敢插嘴,陈夫人心里就无名火起,把绿湖给骂了一通,径自走了去看姐儿了。 一天连番折腾下来,陈宛凝已经是很有些个不支了,又被陈夫人这一责骂,弄得摇摇欲坠。 绿湖看了,连忙又是揉胸口又是送茶水的,陈宛凝才算缓了口气。摊开手心看看,已经掐出了血痕。 夜里又守着姐儿守了半宿,好在烧了退了下去,陈宛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回到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陈宛凝瞧着被子上绣的抵颈缠绵的鸳鸯,忍不住咬着被角呜咽,心里直叹自己命苦,又愤懑为何要让她知道那么多,如今劳心劳力的。却又是得不着好,为此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夜里哭过叹过了,等第二天醒来,陈宛凝还是照旧忧心。虽然陈远良已经是恢复了正常,可陈宛秋不死。陈宛凝心都放不下。 本来是想再去陈家观望观望的,可一想到姐儿还没好利索,陈夫人昨日的话也如针扎似的扎着她,她也就没亲自去,只叫身边的奶嬷嬷借着家去的理由去陈家看看。 戴夫人让奶嬷嬷带了话回来,陈宛凝才想起要去答谢苏颖来了。 结果到苏颖这儿。吃了软钉子不说,苏颖待她也变得疏远起来,顿时把陈宛凝心中万般委屈都勾了起来,也就红了眼眶。 本来想交心的话到嘴边也就硬气的咽了回去,硬生生的转了个弯。转到了陈宛秋身上。 陈宛凝不提陈宛秋还好,一提起陈宛秋来,苏颖心里就来了气,眼带嘲讽的睨了陈宛凝一眼:“她既是费那般心计找我过去,可还能有什么好事,再说我侯府可半分没有求着她的地方,不死不休都是最好的局面了。难不成你不知道这一点?” 陈宛凝分明就在当场听墙角,现在还明知故问了。好似苏颖和陈宛秋还摒弃前嫌,又‘狼狈为奸’了一般。 陈宛凝是有苦衷,可现在她连声道歉都没有。不管有没有诚意,说声抱歉可不难吧。 难道陈宛凝还抱着苏颖猜不着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的,所以就把这件事瞒下来的意向? 还真没那个必要。 陈宛凝闻言脸色就不大好,她哪里没听出来苏颖话里的讥讽之意,垂下眼帘,嘴边泛出个苦笑来:“大嫂想来是误会了。因着她,我这里是风声鹤唳了。如今只盼着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陈宛凝这么一说,说完就觉得话里不妥。心里一紧,看向苏颖,见她没有起疑,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陈宛凝还真是多想了,苏颖心里知道她大抵是个重生的,心里边就这么代入了,所以陈宛凝说起这种话来,也就没怎么在意。 苏颖眼睛往陈宛凝脸上一瞄,就觉得陈宛凝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语气就往温和上放:“既是精神不济,合该好好歇歇便是。” 别到处乱折腾了。 陈家的事儿可不单单是陈宛秋一个人作出来的,尽管陈宛秋占了大头,可陈家没个顶用的人,那也是造成现在局面不可收拾的一部分原因,看看是陈宛凝四处奔走就可见一斑了。 苏颖都想不通陈宛凝为何会有未来的记忆,真是邪门了。 苏颖说这话就是变相的送客了,陈宛凝黯然无力的走了。 苏颖转头叫来白芷,吩咐她:“三太太送来的礼,你折合一下,回头还一份价值差不多的礼回去。” 来来回回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思。 白芷应了声是,苏颖揉了揉眉心,心里想着陈宛秋既是没了外挂空间,依着陈宛秋的脾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不过,如果陈宛秋还妄想着进宫去的话,她应该会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在这一点上,苏颖还真是预想错了。 陈宛秋丧心病狂的事儿不知做了多少了,要毒死苏颖就是其中一桩。 只不过这件事苏颖不知道,陈宛秋也不清楚她根本就是出师未捷。 陈宛秋给苏颖准备的毒药还是慢性的,她还没有完全被仇恨蒙了心智——要是苏颖立马死了,她肯定就会被怀疑,她可没那么蠢呢。 另外苏颖不知道的是,陈宛秋被陈宛凝害的险些破相,这绝对是比其他的更能激怒陈宛秋,尤其还是在那之后,陈宛秋发现自己进不了空间了,陈宛凝不被迁怒就怪了。 还有就是陈远良一口黑血吐出来,竟然脱离了陈宛凝的‘光环’,神智恢复到了没有被陈宛秋灌*汤的时候,戴夫人这么认为的。 这样林林总总加起来,本来心理就有点扭曲的陈宛秋直接‘走火入魔’了。如果没有要入宫参加大选这一点拴着,说不定陈府就会立马变成炼狱了。 然而压倒陈宛秋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随后就来了,陈远良和戴夫人商量了,虽然不能让陈宛秋立马暴毙,但这么个妖怪绝对不能留着继续祸害陈家了,所以他们打算让陈宛秋得病,循序渐进的消失。   ☆、300章 一叶障目 这俨然就是压倒陈宛秋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信奉的向来都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在她心里,本来还都是陈家欠她的。 不然的话,陈家还国库的四十万两银子从哪里来的,再有陈大爷的五品官衔从哪里来的,更不用说日后她若是辉煌了,陈家还不是跟着她沾光。 不光这些,还有戴夫人贪财,把她原本日进斗金的两个铺子硬生生的拗走,导致两个铺子都败落了。 再说了,就像是陈宛秋自己对陈宛凝说的,就算她是恶鬼,那也是陈宛凝把她给招来的——如果不是陈宛凝心思狭隘,害了身为庶姐的陈宛秋,就不会有现在的陈宛秋! 现在,陈家竟然因为她光芒太盛,就要打压她,接连欺辱她,欲害她的性命,真是恬不知耻! 陈宛秋原本就没打算放过陈宛凝、戴夫人以及陈夫人母女三人,如今她们自己撞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陈宛秋原本还想怒气冲冲的摔了加了料的盖碗,可转念一想,这就会打草惊蛇了。 陈宛秋也没有料到陈远良那么一摔就摔出一口黑血,再也不在她‘光环’内了,另外陈宛秋也不得不承认,没了陈远良这个‘绿灯’,行事起来确实多了很多麻烦。 陈宛秋在心里冷笑一声,转头就策划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戴夫人尝尝眼睁睁的虚弱至死的滋味。 陈宛秋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加了料的汤,满眼满心的阴翳。 如果她的空间还在,就算她把这加了料的汤全喝了。回头她只要喝一两口灵水,身体就会一点事都没有。 可现在她进不去空间——陈宛秋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她进不去空间只是一时的,哪里会想到那空间已经脱离了她,投向了禄大爷的怀抱了——非但如此。她珍藏在外的灵水以及灵药都是有数的,用一份少一份。 在陈宛秋看来,那都是为了以后以应对紧急情况的,而不是用在现在这和戴夫人的‘尔虞我诈’上的。 陈宛秋不愿意浪费灵药,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还是拿起勺子喝了几口汤。转瞬就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那喝进口的汤水根本就没多少真入了口。 这技能还是陈宛秋特意练的,没看到那些电视剧或是小说里面都演了吗。后宫里那些娘娘想害人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宫里头的点心茶水上做文章,最常见的不就是绝育药。还有害人流产难产的药。 未雨绸缪之下,陈宛秋就练了这么一招,都忘了是在哪本小说里面看到的了。 陈宛秋放下盖碗,眼睛里的阴狠触目惊心。 不过陈宛秋不知道的是,不说别的毒药,单就是绝育药,她已经中过不止一回了。 忠睿王妃特意招待过她一次,敬国公夫人留下来的特质绝育药。还是独一份的绝育药。女子中了此药,就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来。 忠睿王妃可不就是靠着这独一份的绝育药,悄无声息的断绝了忠睿王府后院女子生育的可能性。 只是忠睿王妃做的太明显了。王府后院那么多女子都不能生,单就她能生,这不明摆着让人怀疑么。 再来就是戴夫人也款待过陈宛秋一回。 那时候陈宛秋还没有后来那么‘叛逆’,但已经超出戴夫人的忍受范围了。戴夫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给陈宛秋下了绝育药。 比起忠睿王妃的,戴夫人的这份绝育药就有些普通了。只是居家宅斗必备的一份。 只不过,不管是忠睿王妃下的独一份绝育药。还是戴夫人下的相对普通一些的绝育药,对那时候的陈宛秋是没什么影响的。 除了绝育药。别的毒药,陈宛秋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为何会说有经验呢? 那是把陈宛秋中过的其中一份毒药拿出来,放到普通人身上,那人绝对是一次就没命了。 可陈宛秋不是一般人啊。 敬国公世子特意准备的、敬国公夫人留下来的不一般的毒药,都没能把陈宛秋毒死,反而是敬国公世子为此投鼠忌器了,改为‘曲线救国’了。 再来就是忠睿王妃再次出手,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却是毁人容貌的毒药。女儿家的容貌多重要,这毁容也等于要人命了。 经过这几次的摧残,或许陈宛秋身上产生了抗药性,也说不定? 陈宛秋假装不知道戴夫人和陈远良想让她虚弱至死,假装着她并没有被苏颖说中她是借尸还魂的,假装周围一切都很正常。 在吃过早饭之后,还一切如常的去松涛院,跟着教养嬷嬷临阵磨枪了,顺便也给教养嬷嬷一个小小的教训。 谁让陈宛秋看这位被戴夫人请来教导她规矩的教养嬷嬷很不顺眼来着,一个下人罢了,还敢摆出主子的谱来,还严苛的要命。 陈宛秋就很不爽教养嬷嬷前恭后倨的态度,她为了学好规矩吃的那些苦可不能白吃。 陈宛菡年纪比陈宛凝还小一些,很敏感的觉察到陈宛秋的不对劲。再加上陈宛秋不小心磕到了额头,很有可能落下伤疤的事儿,瞒着了外人,可瞒不着陈宛菡的母亲。 陈宛菡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就很乖觉得不去触陈宛秋的霉头。 陈二夫人原本就对陈家将宝压在陈宛秋这个大房庶女身上很有些不满了,再加上陈宛秋容貌生的是几个陈家女儿中最美的,若是进了宫就很有可能会得宠,一路走高。 这都让原本一直期望着陈宛菡能够出人头地,好让她也跟着风光得意,顺带把一直压在她头顶上的戴夫人压下去的陈二夫人心里不痛快。 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这边儿有了什么风吹草动。陈二夫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等给陈宛秋诊治的大夫前脚刚走,后脚陈二夫人就得了信,当时就抚掌大笑了,暗搓搓的想陈宛秋破相了才是最好的,到时候宛菡的机会才更大一些。 陈宛菡当时去给陈二夫人请安。听了那么一耳朵,顿时觉得不自在。如今再见着了一脸阴沉的陈宛秋,以为她是为了面容的事揪心挠肺。 她本是无心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再说了虽说堂姐妹,但她和陈宛秋原就不亲近。这段时日,在松涛院里。陈宛秋又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陈宛菡也是有心气的,也就歇了跟陈宛秋交好的心思。 陈宛秋那一脸阴沉的,让陈宛菡看了直皱眉头,只在松涛院呆了一刻钟,就道了恼离开了。 陈宛秋阴恻恻的目送陈宛菡离开。在心里冷笑一声,陈宛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宛秋还记得陈宛菡以前是陈宛凝的应声虫,和陈宛凝在背后嘲笑她,还在她面前装的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 别以为她不知道,陈宛菡曾经在一众夫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替她说话,实际上却是话中有话,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多。 还有陈宛菡的母亲,陈宛秋的二婶。私下里说起话来尖酸刻薄,又自私自利,也没少给她脸色看。 陈二夫人想什么。陈宛秋很清楚,心里却很不以为然。陈二夫人怎么就那么有自信,陈宛菡大选就一定会入了上位者的青眼,一飞冲天了呢。 真是不自量力呢,陈宛秋心思阴沉的想。 她现在处在看谁谁都不顺眼的阶段,心里还想了。以前那些给过她脸色看的,她一个都不会饶过。 管他是什么身份。就算是血缘关系,那只是和原来那个包子女陈宛秋的。而不是和她的,她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陈宛秋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衬着苍白的脸色,额头上包扎着棉布,平添几分诡异,让一旁教养嬷嬷身后的小丫头看个正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边儿戴夫人得知了陈宛秋的行程后,把手里的请帖一摞,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夏绿说,“这倒是个心宽的主儿。” 心里却是活泛开来了,陈宛秋既是已经把自个的身份敞开了说了,却没见她为此有丁点的惶惶然,反而仍旧是和往昔一般。 难不成竟还有什么依仗不成?戴夫人心里也是不安,就从陈宛秋联想到陈夫人原先说过的,那个叫琥珀的丫头身上了。 若说如今的陈宛秋和那变了样的琥珀是一个德行的,那也该没多少妖法妖力的,不然,当初那琥珀哪能就那么活活被烧死了? 戴夫人是想这般安慰自个,可心里到底惴惴不安。 不为别的,一为了陈宛秋那诡秘的手段,竟是活生生的把陈远良魇住,供她驱使。 戴夫人再往前联想了一番,那陈宛秋不过仪门和大门就能出去,也能找着缘由了。这份子妖异手段,着实让人心悸。 二为着陈宛秋这心狠手辣的心性,身边的丫头说杀就杀了,完了就跟没事儿一般。若是惹恼了她,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思及此,戴夫人眉心跟着跳了几下,不由得伸出手来捏了一把眉心。 戴夫人心里不定,想了想把陈宛秋跟前的人叫到自己跟前。 “那汤你亲眼看着二姑娘用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伺候着姑娘用饭,亲眼看着姑娘用了小半碗,再不会看错的了。” 戴夫人眯着眼睛软软的倚靠在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上,心里思绪繁杂。 原本出了这等鬼祟,家里合该请个法师来做做法,可如今陈家的名声原本就岌岌可危,可不能在雪上加霜了。 想到这儿,戴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 原本陈家虽然是子孙平庸,但好歹还有着祖宗余荫,又有爵位,比之一般钟鸣之家也并不差什么的。 可先是出了个不慈的姑奶奶,还成了本朝破天荒被撤了诰命贬为庶民的老封君。为这陈家的姑奶奶都没少被戳脊梁骨。 戴夫人不知是该庆幸她自己的两个姑娘是嫁到这位不慈的姑奶奶家了,不用受牵连,还是该怨恨傅母这个老姑奶奶做事不顾着娘家,出了事儿却是把陈家的名声也跟着带坏了。 戴夫人倒也不选择性的忽略了,陈家姑奶奶的名声在陈宛凝嫁给傅煦阳做平妻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暗自皱眉了。 当初平妻一事,陈家虽然是受害者,可傅母这边儿可也是陈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当时傅母偏心小儿子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然,又怎么会给小儿子娶了自己娘家的姑娘,从家世上就想着要倾轧大儿媳妇一头。这可不是高门大户中的‘潜规则’。 傅母被贬一事儿,说大不算大,可说小也不算小了。尤其这里头还掺和进一位皇上和一位亲王。 舆论的导向可是一股脑的对傅母以及傅煦阳不利,毕竟涉及到皇上,还有皇上的金口玉言在。多少都得忌讳一些。 不但陈家姑奶奶或是姑娘的名声跟着受损——到底出了那么一位那么不慈的姑奶奶,就算这里头发生的事儿都藏着掖着,可大家都该想了,到底傅母这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儿,竟是让皇上和皇太后都看不下去,不顾着寒了老臣们的心,就把傅母身上先皇御封的诰命给一撸到底了——整个陈家的名声连带着也蹭上了污点。 陈远良可也是参与其中了,帮着外甥兼女婿去夺大外甥的爵位。可真不会带来什么正面评价。 紧接着,陈家发生的以陈宛秋为中心的那一系列事儿,可实在是负面大于正面的。 首先是陈宛秋出资资助陈家还上了国库欠银。还那么迫不及待的,让原本说好法不责众拖着不还的世家贵族们脸色不大好看,看陈家时都带上了审视。 这些世家贵胄都不用多做表示,只略略表明下自己的态度,陈家就隐隐被排斥了,尽管他们心里也不怎么看得上暴发户行径的陈家。 再次就是陈宛秋的大出风头。把同期的秀女映衬的黯淡无光。这些秀女家里门第最低的也得是有四品的直系亲属,她们如何会甘心。家里边寄予厚望的也心生不满。 总之,就算陈宛秋这孽障已消。陈家在京城也是岌岌可危的——唯一得用的姻亲之家的勇武侯府已是得罪的不轻,陈家的高调行事又为陈家拉了好一把仇恨值,底下没有得用的子孙,在这种情况下,陈家的衰败都是可以预见的。 陈宛凝一叶障目,认为只要陈宛秋这个罪魁祸首死了,那陈家就会没事,戴夫人的想法,也大抵是如此的。 却不曾想,其余人家都在观望,观望着陈家这位在选秀前就名声极大的姑娘,若是日后真有什么大造化还好说。可一旦前程无望,呵,这年头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繁多。 且事到如今,戴夫人还顾忌着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不请法师做法,力求循序渐进的解决陈宛秋。 可是没有陈夫人的魄力,想当初,从陈夫人知道琥珀是被鬼祟附身,再到放了一把火把人给活活烧死,这一连串动作下来,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拖拖拉拉的,不知什么时候能消停呢。 不过,戴夫人显然是不曾想过,除了她把陈宛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处之而后快外,还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还不止一方人马,经过了忠睿王爷的‘调停’,现在也就只剩了忠睿王爷这一方了。 忠睿王爷在知道在陈宛秋之前,还有个前辈敬国公夫人后,很讽刺的给陈宛秋也定了那么一个日期。 敬国公夫人的忌日就要到了。 思及此,忠睿王爷隽秀的面容上似多了两分讥讽之意。 忠睿王爷慢步在王府花园中,忠睿王府是在原本的皇子府上扩建的,这双字封号的亲王本就是独一份,更不用说忠睿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内务府修缮时自然是用了十二分心的,所以花园中景致怡人,亭台楼阁,比之御花园也就差那么几分。 忠睿王爷并没有带仆从。内侍张守礼也是远远的缀在后头。 忠睿王爷一身绯衣,慢步在迷人眼的花丛中,端的是一派风流隽永。 突然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是谁呀?” 忠睿王爷抬眼去看,从花丛中钻出来的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少女。这少女生的娇俏可人,两颊笑靥似显非显,双眼极亮,峨眉弯弯。 忠睿王爷瞳孔猛缩,站定脚步,定定的看了那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半晌。突然扬声叫道:“张守礼。” 远远缀着的张守礼片刻不敢耽搁的赶上来,在看清楚眼前的形势后,却只在心中咒骂。他在忠睿王爷跟前伺候了那么些年,自然是清楚忠睿王爷这是生气了。 原本还娇俏可人的少女在见到张守礼后,突然一愣。大着胆子瞧了一眼忠睿王爷,在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后,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原本笑着时的梨涡也隐了去,忙不迭的跪地认错:“奴婢不知是王爷大驾,冒犯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语气虽说没有方才那般如黄鹂般清脆动听,但也没有露出多大的胆怯来。不卑不亢的好似能叫人高看一眼。 事实上,张守礼听她还自称奴婢,就在心里皱了眉。最近新进上来的奴才规矩可是差了不少。 忠睿王爷眸光深沉,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她露出一段儿白腻的脖颈儿,衬着一头乌油油的青丝,甚是好看。 张守礼缩了缩脑袋,太监最擅长琢磨主子心意。虽说没当过男人,却很能把握男人的心思。看见忠睿王爷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又知道跪在地上的这小丫头眉眼间实在是有那么几分像苏侧妃。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真真是肖似。 且冷眼瞧着这叫桃枝的小丫头也是个有些个心机的,若真是凭此上位了,也不是不可能。这么想着,喉头一动。 张守礼可真是庆幸他慢了一步,只听忠睿王爷冷冰冰的说:“本王可不知什么时候,府里头的个小丫头,都有闲情逸致逛园子了。” 忠睿王爷要逛花园,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自然是有小太监过来清场,再说了远远都能瞧见王爷的阵仗,竟还有人不懂规矩的往上凑,还来一出见人不识的戏码。 原这起子欲攀龙附凤的,忠睿王爷不屑于开口,可这丫头竟是顶着那么一双眼睛,做出这般的勾当来,只把忠睿王爷心头的火都勾起来了。 这是东施效颦造成反效果了,张守礼缩了缩脖子。 跪在地上的桃枝闻言很有些不可置信,想抬头去看,可明显感觉到那冻人的视线,还有从忠睿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她不由得吞了吞喉咙。 忠睿王爷甩袖离开,张守礼冲着噤若寒蝉的小太监们挥挥手:“既冲撞了王爷,打了板子撵出去。” 桃枝顾不得得罪张守礼这等大太监,连忙摇头,她费尽心思到了内院,可不是为着被撵出去的,想求饶,可已经在张守礼心中打了叉的她,哪里还能得到张守礼另眼相看,直接有了机灵的小太监就给堵了嘴。 先前在苏侧妃的院子外,张守礼随便找个错处把桃枝给拿捏了,或打或撵。可凭着桃枝眉眼与苏侧妃相似,张守礼才愿意给次方面。 只这桃枝不是个安分的,这才刚在王爷经过的夹道里闹出一出了,转眼又能鼓捣出一出…… 张守礼微微眯起眼来看着一脸愤然的桃枝,琢磨了下,心中冷意更甚。一次两次是巧合,可次数再多一次,要还真是巧合,他就把头剁下来,这才进府的小丫头,能有这般大的能耐? “慢着。” 小太监们按住了桃枝的肩膀,听了张守礼发话,就停下要把桃枝扭走的动作,听候张守礼的指示。 桃枝嘴巴被捂住了,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那双黑晶晶的眼睛直朝着张守礼射过去。 张守礼一拧眉头,只附耳在其中一个小太监耳边吩咐了两句,那小太监一怔,张守礼摆摆手:“去吧。” “是。”小太监在心里暗自咂舌,隐晦的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桃枝一眼,这犯到了那位嬷嬷手上,怕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   ☆、301章 桃之夭夭 张守礼这一边儿认定桃枝行事上有问题,一次两次的巧合也就罢了,可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怕里头真有什么猫腻,再牵连到自个头上,平白吃了挂落,就让人好好审审那桃枝。 能选到忠睿王府做下人也不是那穷苦人家的女儿,桃枝先前才吃了十板子,险些被打的皮开肉绽的。 都这样了,不好往主子跟前伺候,她原本往齐庶妃跟前凑趣的活计也被旁的小丫环顶了去。只那管事嬷嬷竟是没想到,不过那么一错眼的功夫,桃枝就顶撞了王爷。 喜儿因是受桃枝牵连挨了板子,心里头对桃枝记恨在心,乍一听了这样的话,略一想便道:“王爷威姿不凡,再说又是在花园子里头,她怕是寻摸好的,故意撞上去的。想来是有那飞上枝头的心思,却不想自己是个什么低贱身份,竟也敢肖想王爷?实在是……” 喜儿还想再说些恶毒之语,就被管事嬷嬷瞪了一眼,她悻悻然得低下头。 喜儿到底年轻,又没有到过主子跟前伺候过,往常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可管事嬷嬷到底是王府的老人了,一些积年旧事还是很清楚的。 原先冠宠王府的苏侧妃原先不也是个低贱的婢女……这事儿是忌讳,知情人寻常说话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上行下效,那苏侧妃没了才一年多的功夫,她的事儿竟是知情者甚少了。 管事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这些心思按下不提,她跟喜儿沾亲带故,平日里也多护着她几分。瞧喜儿不服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你这木头疙瘩,怕是被人家利用了都不自知?” 喜儿不懂管事嬷嬷是何意,她只顾着幸灾乐祸了。也没往别处想。 管事嬷嬷略一思量,就冷笑一声说,“我问你,昨儿你们俩是如何跑到前院与后院之间的夹道那边儿的?这倒也罢了,偏可就那般不巧的遇着王爷往后院来?昨儿那一回倒也罢了,今日竟是好巧不巧的撞着了王爷。可见这丫头是个有心眼的。” 把人送到那边儿去,显然是张总管也想到了这个缘由,再往里头查,不知会扯出什么来呢。 见喜儿被点明之后愤愤惊惶的模样,管事嬷嬷哼了一声:“左右你们俩不对付。若是她攀扯到你身上来,也能有个说法。” 再者说了,到了那边儿能不能出来还两说呢。 就算是得了管事嬷嬷的宽慰,喜儿也不敢再排揎桃枝了,心里却把桃枝给记恨上了,一瘸一拐的回到下人房,刚倒了杯水喝,就听得外面一阵动静。 喜儿隔着窗户缝往外看。竟是瞧着了王爷身边的贴身内侍张大公公,心儿砰砰直跳。 在喜儿这样的小丫环看来,张守礼是王爷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不说不是她们能得罪的,就连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主子都不敢在他面前拿大,就连王妃对着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竟是劳动到张大公公了? 难不成竟是和桃枝有关?喜儿紧紧咬着下唇,只觉得屁股上的伤更疼了,心里只把桃枝祖宗几辈子都骂了个遍。 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竟是做这等子春/梦,自己起了花花心思。还要连累了旁人,死了才好呢! 喜儿心里痛骂桃枝,却胆子小的窝在屋子里头,偷偷往外打量。 张守礼却是不知道这个,不过这边一折腾动静不小,自有胆子大的没当值的小丫头往这边儿探头探脑,见着是张守礼,一个个都不敢再往这边打量。 像桃枝这样的小丫头,自是没有特别的待遇,只和另外一个叫桃叶的小丫头住在一间逼仄的屋子里。 张守礼亲自进了屋子,打眼打量起这斗室来,眼睛一扫就落在被湖绿色布头做成的帐子遮住的床上。 这倒不是说人家小丫头不准用床帐,只张守礼掌管着忠睿王爷的内库,好东西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那湖绿色的布头是什么材质的,他稍微一看就有了谱,可这不该是个小丫头能用得上的,更何况还奢侈的做成了床帐。 “把她的东西通通收罗起来。” 小太监得令,翻箱倒柜将桃枝的东西都给收罗起来,东西却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等到收拾床上的物件的时候,一个小瓷瓶滚了下来。 张守礼双眼精光一闪,将那瓷瓶捡了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拿不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万一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呢?只好好的收起来,等太医来了,一查检就可见分晓了。 小太监从枕头下找出叠的整齐的一纸笺,呈到张守礼手边儿。 张守礼接过来一看,先看到上头的“桃夭”二字,再一看剩下的。那字体倒也是飘逸,只不过在张守礼看来,有些缺胳膊少腿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张守礼稍一琢磨,就读懂了这几句诗词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愿景。” 旁的讽刺话不好说,张守礼将那张纸捏在手里,不说旁的,单就是这一首诗词就够那桃枝喝一壶的了。 喜儿透着窗户缝往外打量,见张守礼果不其然是进了桃枝的屋子后,愤愤地微微蠕动嘴唇:“果然是那个该死的小蹄子的作是非了!” 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心里又因为昨日的事儿惴惴不安,站的腿都软了,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一下子坐到屁股上,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能忍着没痛呼出声。就听见外头又脚步声,也顾不得屁股疼了,含着一泡眼泪偷偷往外看。 却是个小太监,是张大公公的干儿子张承恩,也是她们这些小丫头不敢惹的。 小张子气喘吁吁的。都来不及把气喘匀,见了干爹赶紧道:“干爹,事情不妙了。” “小兔崽子,一惊一乍像个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还是人咬舌头自尽了?” 原本张守礼是觉得事情巧合怕里头有猫腻,叫人给审问清楚了。可那边儿刚一问就问出问题来了。就报到张守礼跟前来了。 张守礼生怕是王府钻了老鼠进来,就把这事儿亲自担了起来,连过来查检桃枝的屋子都亲自过来了。 这一查检果然是有问题,那桃枝很有可能是旁人安插到府上的细作,而且在府里头怕是有同伙的。 陈宛秋在忠睿王府安插钉子。竟然能把清婉给杀了,就已经惹的忠睿王爷大发雷霆。 这是一桩,后来原本以为安生的暗卫里也出了钉子,这可不得了了。要知道忠睿王爷暗地里多少事儿都是用着身边的暗卫去做的,这些暗卫都是悉心培养的,没想到竟也能让忠睿王妃钻了空子。 那后果……不提也罢。 总之,忠睿王爷可是恨极了这等子事儿,如今不知是哪方的竟然敢把手伸进王府后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守礼自己想得多,立马在心里头过一遍忠睿王爷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那边小张子抹了一把额头。道:“哎呀干爹,我也说不清楚,您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张守礼一瞪眼,给了小张子一个脑嘣子,“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还敢跟咱家卖起关子来了,赶紧说!” 小张子也不哎哟了。咽了口唾沫凑到张守礼跟前一说,末了还道:“这事儿可真是邪门了。那边儿拿不准主意,可不就叫您老人家过去给掌掌眼。” 张守礼心里头一紧,原本只以为是个小喽啰,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大蛾子? 叫小张子在这儿瞧着把东西收罗齐整了,一定点儿东西都不准拉下,他揣着那张纸笺匆匆的往关押桃枝的地界去了。 喜儿隔着窗户缝瞧见张大公公急匆匆的走了,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张大公公因着昨天的事儿,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也给查办了。 小张子的威慑力远不如张守礼,原本张守礼还在的时候,没当值的那些小丫头都畏畏缩缩的不出,等瞧见张守礼走了,就有胆大的溜到喜儿这里来。 喜儿跟管事嬷嬷沾亲带故,隐隐是这些小丫头里面的头儿。有那小丫头一问,喜儿心里也不是很清楚,只含含糊糊的说:“先前她竟是在花园子里头冲撞了王爷,王爷要拿她治罪呢。” 小丫头们咧咧嘴,七嘴八舌的说着—— “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 “昨儿刚被打了板子,今儿竟是跑到花园里头了,还冲撞了 王爷,可不是个不老实的。” “可别牵连到咱们才好。” 喜儿昨天被打的屁股还隐隐作痛,打她板子的婆子没下重手,可桃枝不一样,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结结实实十板子打下来,可不得皮开肉绽的。 再加上她们可没资格请大夫,喜儿这儿还能抹些药膏,可桃枝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喜儿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可心慌意乱下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边一众小丫头叽叽喳喳,那边张守礼到了桃枝被关押的地界。 一婆子迎上来,圆脸盘,白白胖胖的,乍一看就是个挺和善的婆子。 可但凡知道她的,可没有一个会把她当无害的婆子,就连张守礼都不怎么在她跟前拿大,对她很是客气。 这婆子姓邢,旁人都叫她邢嬷嬷。 她见了张守礼来,也不废话,直接把情况说了。 原本桃枝进到这儿来,竟表现的不害怕,眼底还藏着兴奋。她不知道邢嬷嬷的事迹,见到邢嬷嬷就被邢嬷嬷的外表给欺骗了,还脆生脆气的让邢嬷嬷放了她,往后她会报答她的。 桃枝也没有空口说白话。拿出一对金钏给邢嬷嬷。 邢嬷嬷接过那金钏一瞧,再一瞧桃枝,把她的家世背景弄清楚之后,就默然了。 金子打得薄了连起来才好看,桃枝拿出来的那一对。一只就有五六个环,这金钏就有七八钱重了。桃枝不但客气的给了,还一给就是一对,就是后院的庶妃侧妃的,娘家有钱财的也都没这么大方。 邢嬷嬷是个厉害人物,她把金钏收了。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模样,还给桃枝弄了杯水喝。心里琢磨着桃枝不清楚她这儿是个什么地界儿,先糊弄着看能问出个什么来。 桃枝最开始还真被糊弄住了,她怎么也得想法子继续留在后院才成,要是被撵出去。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忠睿王爷了,她才不甘心就这么接连碰壁呢,一定是她巧遇的方 式有哪里不对。 桃枝眉眼一转,今天总算是和忠睿王爷正式碰上面了,桃枝能感觉到忠睿王爷在看到她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 桃枝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这进展不是挺顺利的吗?可哪里知道忠睿王爷说翻脸就翻脸,冷冰冰的讽刺让桃枝脸上火辣辣的。 心里却在想。就算是傲娇也不带这么傲娇的吧? 还有那个大太监,狐假虎威的,原本不是说要把她打了板子撵出后院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改主意了? 还让小太监把她扭送到这无名居来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听人说过这里? 邢嬷嬷在旁边把桃枝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把桃枝给评判个清楚。这里头可没什么巧合吧,不说旁的,单就是这么一张脸,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桃枝似乎并不把邢嬷嬷放在眼里,还主动和邢嬷嬷搭起话来。她是个藏不住话的,就傻乎乎的问邢嬷嬷:“婆婆。你知道那韶华院里原本住的是什么人吗?” 韶华院,那是原本苏侧妃住的院子。 原本这院子就如这极好听的院名儿一样。是这后院里头仅次于忠睿王妃住的正院一处院落,甚至于那韶华院比正院都要惹人眼,谁让这院子离忠睿王爷的书房最近。 只不过随着苏侧妃的去世,韶华院便不负原本的韶华,虽也是下人们尽心看管,但因着没了人气,就荒凉了下来。 桃枝那日追狗追过去,就是在韶华院外,当时就可见忠睿王爷很在意那韶华院,一个院子没什么好想的,那肯定是在意那院子的主人了。 桃枝原是想问问跟她一块儿玩的小丫环,可因着喜儿格外看她不顺眼,连带着那些小丫头们都远着桃枝,桃枝就这么被孤立了。 再说她原本就是个新进来的,活儿都还趁手呢,就乱打听,平白就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现在碰着了刑嬷嬷,桃枝也不管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就这么自来熟的跟人家聊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邢嬷嬷原本就因为桃枝送的一对金钏起了疑心,现在又见桃枝傻乎乎的打听韶华院,还拐着弯的问上了忠睿王妃的事了,且行事姿态里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邢嬷嬷借着端点心的空档出来,她跟前惯常伺候她的小丫头忙不迭的跑过来,殷切的说:“嬷嬷有什么需要,只管叫奴才去就是了。” 邢嬷嬷却是一拍手掌,想通了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头的桃枝明明是个奴才秧子出身,可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无,说起忠睿王妃来都是满嘴‘她’‘我’的,哪里像个奴才。 邢嬷嬷一转身就叫跟前的小丫头跑一趟去通知张守礼,这才有了张守礼去查检桃枝住处的事儿。 邢嬷嬷认定桃枝有问题,再想套桃枝的话儿,桃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后,有些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是被我收买了吗?” 邢嬷嬷没挺全乎,但也是看到桃枝一脸的不可置信,冷笑道:“姑娘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吧?但凡犯了错的婢女都归我管。” 桃枝被带进来的地方,如同寻常屋子一般,桌椅俱全,桃枝哪里会把这样普通的屋子往‘冷宫’想呢。 然后。邢嬷嬷就带桃枝去见识见识,怎么对待发了错、被押到这里来的人。 桃枝被吓坏了,还不等邢嬷嬷上刑呢,桃枝就哆哆嗦嗦的,尖叫一声后。就昏倒了。 邢嬷嬷原本也以为是昏倒了,可浇了一盆冷水上去,躺在地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邢嬷嬷眉心一皱,上去一探鼻息,竟是没了声息。 同张守礼这么一说,张守礼哂笑一声:“别是吓破了胆罢!” 邢嬷嬷可是在王府里头赫赫有名的。审问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就是跟前的人血肉模糊了,她也能面不改色的,手段狠辣到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尽管张守礼地位比较高,可对这么个夜叉婆。张守礼向来是客客气气的。 邢嬷嬷也不管张守礼这话里头的意思,只淡淡的说:“是不是吓破了胆,只叫大夫来验一验便知。” 张守礼顿时被噎住,他哪里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正好他这里还有需要用大夫来验的,便同意了邢嬷嬷的话。 邢嬷嬷又道:“这位姑娘昏之前,慌不择言。我这老婆子没有张公公你见多识广,只请张公公给分辨一二。” 张守礼完全没觉得邢嬷嬷是在奉承他。心里并不十分在意,只道:“嬷嬷请说。” 原来桃枝看到邢嬷嬷准备的刑罚工具后,吓得要命。尖叫着:“我要下线,我不玩了,妈妈啊好可怕!” 然后才没了声息。 “何为‘下线’?” 邢嬷嬷摸不着头脑,张守礼也是不解,他也不在邢嬷嬷跟前打肿脸充胖子,只说不解其意。“不过。这也说明了此人有问题,我这就去回报王爷。务必一查到底。” 等大夫来了,给桃枝一诊脉。惊疑不定,最后只说桃枝不是吓破了胆,也没有死绝,脉息微弱,应该是惊着了,把魂魄给惊走了,收收魂或许还有用。 张守礼气笑了,暗想:这到底是大夫还是道士? 又把从桃枝房里检抄出来的小瓷瓶给大夫,让大夫给看一看。 大夫不明所以,直接接过去,打开瓶塞闻了闻。 张守礼微微挑了挑眉,看那大夫没事儿,想来应该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大夫检查完了,说:“这该是上好的金疮药,对活血化淤、消肿止痛有奇效。” 张守礼眉头皱了起来,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桃枝一个小丫头从哪里来的这上好的药膏? 又问邢嬷嬷可问出来桃枝可有同党,邢嬷嬷摇了摇头。“嬷嬷这是不知道还是说她没有?” 邢嬷嬷照旧淡淡的说:“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是没有同党的,可这还没正式审问,到底有没有还未可知。更何况,才这么着她就被吓的丢了魂魄,想来也是个不堪大用的。” 张守礼沉默着,他懂邢嬷嬷话里的意思。假设桃枝背后有人,可能派出这么个不堪大用的来王府,是看不起他们忠睿王府还是怎的? 不过,三次都出现在王爷周围,若说是巧合,真说不过去。更何况这桃枝身上疑点重重,自然是要接着查下去的。 不过那桃枝受了惊,不知道这大夫会不会收惊? 邢嬷嬷这边继续查,张守礼去向忠睿王爷禀报,一五一十的将疑点说了,就连桃枝最后说的那句‘我要下线,我不玩了,妈妈啊好可怕’都没落下,还把从桃枝枕头底下找到的那纸笺给呈了上去。 忠睿王爷呵呵一声,张守礼把头低的更低了,只听忠睿王爷说:“看来我这王府是个招人的宝地。” 又吩咐道:“查呗,查清楚了。” “是。”虽说忠睿王爷说的漫不经心,好似不大在意的,可张守礼半点不敢含糊,等退出去,立马就把和桃枝同住的小丫头叫过去,好好问一问。 忠睿王爷低头看那纸笺上缺胳膊少腿的字,眸光闪烁,修长的手指有规律的在桌案上敲打着。 嘴角上扬,眼底却不带任何笑意,冰寒一片,喃喃自语道:“却不知可又是个劳什子‘穿越’的?” 忠睿王爷所知的‘穿越’中,清婉是其一,陈宛秋是其二,再来就是他那岳母,敬国公夫人。如今又来个疑似的,所以才有方才那‘招人的宝地’一说了。   ☆、302章 夜观天象 “太太,哥儿哭闹个不停,奴婢们哄不住,这才……”抱着禄小娃的奶娘唯唯诺诺的道。 说来她们这些个奶娘,跟寻常大户人家请来的奶娘便是不同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的,哪里有像苏颖这样的,亲自把孩子带到身边养的。 就是原来也是苏颖亲自喂两个哥儿,只是后来两个哥儿渐渐长大,她的奶水不够喂的,后来又因着福哥儿生牙发热,小孩子不能直接喝药,才是叫奶娘喝了药通过奶水喂给福哥儿的。 往后这才接了喂奶的活儿,平常也就是像是个伺候人的妈子罢了。 只不过奶娘们也不敢有所抱怨,毕竟在苏颖这儿,虽然规矩繁琐,但只要是有了章程,日日这般的也都习惯了。 更何况苏颖待下宽宥,只要是做的好了,赏赐都是很厚的,再加上苏颖已经允了她们,把自家和哥儿年龄相仿的孩子带过来,往后便是跟在哥儿身边的。 即便只是做个陪读小厮,那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这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出去了也是比个小官小吏有脸面,旁人奉承着都要叫一声爷的。 再说两个哥儿如今可是侯府的凤凰蛋儿,即便是往后不得继承爵位的禄哥儿,那也是金贵无匹的,跟在这样的人身边,不愁没有个好前程。 苏颖捏着奶娘家里的小子,奶娘若不想让自家小子丢了这么个好前程,自然是兢兢业业的。 苏颖原正在跟底下的管事媳妇说话,别看苏颖因着傅母一事儿,外出交际应酬的不多。但多数时人不到礼得到。 谁家主子奶奶少爷的要过生日,还有哪家又娶妻纳妾的,又有谁家媳妇儿生孩子了,这些林林总总,哪一样不都得苏颖过目。 勇武侯府如今地位虽说尴尬。毕竟在那些经年勋贵家中看来,勇武侯府到底还是底蕴不足,背后骂过来的时候,少不得骂一句“暴发户”“泥腿子”的。 再有就是勇武侯府本就是以武发迹,自古文官与武官之间就有着亘古不变的沟壑,所以在那些书香世家看来。勇武侯府也不那么纯碎。 这种情况到傅奕阳这一代才好上一些了,一来傅奕阳是科举入仕,看看在那些勋贵之家中哪里又有几个是能像傅奕阳这般的,未到而立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大员了,而且还不是虚职。执掌着户部,往后说不定在不惑之年便是能入内阁了。 二来和苏家的联姻,苏家乃是世代书香,家族中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难免让人轻看,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显爵之家族也不敢小觑。 更何况如今苏颖的父亲已经官拜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大哥苏申身为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这个职位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部长,官阶不过从四品,可是影响深远。 傅母当初看不上苏颖这个儿媳妇,不但在侯府露出这样轻视的意思,引得侯府中的仆从上行下效的;在一些相好的老封君面前,也不免会露出这样的意思来。 更不用说。但凡出门会客的时候,傅母不把苏颖这个有着正经诰命的大儿媳妇带在身边。却是把白身的次子媳妇带在身边,就不知引好些祖宗规矩的夫人诰命暗自皱眉了。 不过她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侯府的家事,更何况做婆婆的偏向于次子媳妇,这从大褶子上来说,还真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做人家媳妇儿的那就更不能说什么了,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要知道,‘不孝夫家父母’也是七出中的其一。 傅母在内宅也算得上精明一世的老人了,可在外眼光不足,又自持自己出身勋贵之家的陈家。 傅母出身比陈夫人还要高一些,毕竟到傅母娘家父辈时,身上的爵位是比如今落到陈远良身上要高一阶的,兼之又有陈远良这样袭了爵位的兄弟,她身上又有从夫的超品诰命,断然不是如今陈家的嫡长女陈夫人可比的了。 这般说起来,当初陈家答应把陈夫人许配给傅煦阳,真的很有问题啊。 也不想想,傅奕阳已然袭爵,本人又是精明能干的,而傅煦阳呢,不是长子,没有爵位,学识没有,即便是顶着一个侯府二老爷的名头,可侯府当家的也是傅奕阳这一房。 不过,这门亲事能促成,应该是老侯爷不在,婚事是傅母一力主张的原因吧。 另外就是傅母当初舌灿莲花,把傅煦阳描绘的天下有地下无,比傅奕阳这个长子不知道出众多少。 这一点从傅母和陈夫人认为傅煦阳的学识是多么的出众,但凡参加科举就已经能蟾宫折桂,就可见了。 再来就是答应了侯府往后的家业都是二房的,这一点也从戴夫人气急时说漏嘴得到了证明。 其实都不用戴夫人说漏嘴才让大家都知道了,往后傅母不是自己撕掉了那一层遮羞布,摆明车马,甚至还野心勃勃的付诸行动了吗? 扯远了,苏颖拧着眉,她总是忍不住对傅母‘落井下石’,就算傅母这个老太太现在已经是个庶民,躺在床上等死了,这也不能抵消傅母曾经做的那些孽。 勇武侯府本有自己的世交圈,尽管因着傅母的倒下,多少那些老封君们因着长一辈份的关系,不算多亲近,不过,就像是侯府一样,如今那些个人家,当家做主的可不还是年轻一辈的当家太太夫人居多。 没了傅母从中作梗,苏颖也是很快就融入了,不管里头多少人是真心的,多少是假意的,但面子上可没谁会给苏颖难堪。 毕竟像姜夫人那般混不吝的可真真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想来也跟那位钟继夫人有关。 就算是当年的事情已过多年,可冷眼瞧着姜夫人的,都能从姜夫人的品行上想到钟继夫人身上去。 除了那些官阶比这两家低的,有心奉承的,旁的那些个心里可是对这样的继夫人看不上眼。心里不知怎么嘀咕呢。 一般大家大户的正经教养出来的夫人,内里如何品行且不说,但在大家面前总归是很会做人的。 再加上苏颖是侯夫人,相公又是年纪轻轻便官居从二品,可谓是圣眷无双! 再说了,如今苏颖得傅奕阳爱重。又生下了侯府的继承人,上面的婆婆也倒了,更没有掣肘的妯娌,可谓是地位稳固,即便后来再来什么姨娘妾室的。也不会影响到她的根基。 说白了,地位高了就是能任性。 既是想到了姜夫人以及她的娘家钟家,姜存富能有如今这样的地位,可是很靠了他的岳家。 从傅奕阳嘴里透露过的只言片语,钟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苏颖不是很清楚,但单就是和那位钟继夫人不多的几面上,言语行动间难掩傲气,出口便是拿钟家的权势压人。 当家的夫人都如此了。更不用说还有当年的那一摊子腌臜事儿,这等子家风行事,即便是歹竹出好笋。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李二奶奶既是透了口风过来,她认为是有哪家看钟家不顺眼,把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找出来,想让钟家身败名裂。 苏颖略略和傅奕阳提了,傅奕阳旁的没说,只意味深长的来了句:“德行有亏。可堪当大任?” 要知道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时代,这种事儿若真的揭露出来。不但钟家老爷子晚节不保,便是整个钟家都跟着颜面无光。人生履历上记那么一笔,便是会被人用异样眼光看一辈子的。 这是要让整个钟家都跟着颜面无光,前途无亮啊。 这招虽然阴损了些,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钟家分明就是立身不正啊,那就不要怪旁人抓痛脚了。 从姜家到钟家,都德行有亏,苏颖隐隐察觉到点什么,只能感叹有人在很大一盘棋啊,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更何况苏颖对这两家,尤其是姜家,本身就没什么好感。不能指望她对有心害她的人家有什么好感吧,更何况姜夫人实在是太能作了,自作孽不可活。 苏颖把这些放到一边儿,把‘哭闹不停’的禄小娃从奶娘怀里接过来,见他嚎的小胖脸通红的,出了一头的汗,前面的一撮胎毛都湿漉漉的搭在额头上了。 苏颖掏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额头,“这是怎的了?” 奶娘嗫嗫嚅嚅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是饿了,也不是臭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生怕这么嚎着把小嗓子给嚎坏了,不然奶娘也不会抱着他来找苏颖,这不是显然自个没用么。 苏颖也不是要问奶娘,问的可不就是嚎个不停的禄小娃。 【我夜观天象……】 【停,停,能不能先不嚎了?】苏颖一听就觉得他在胡咧咧,赶紧打断他的话,让他先不要嚎了。 “嗷——”禄小娃在苏颖怀里供来供去,慢慢的才不嚎了,还打了个嗝,瞧这演技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苏颖把他放到铺了象牙席子的榻上,又怕凉着还在上面铺了一层薄毯,让他在上面打滚,随手拿起来放到一旁的纨扇,扇了扇。 【嗷,我和你说,我夜观天象……】禄小娃穿着一件嫩黄色的小衣,白白嫩嫩的一团,煞是可爱,他抬头想去够苏颖手中的纨扇,似乎对纨扇上面画的鲜艳夺目的牡丹花很感兴趣。 只不过苏颖才不会让他得逞,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夜观天象?现在天还没黑呢,你白日做梦了呢。还有,就算是你睁眼说瞎话,你抬眼能看到的也只有屋顶,哪里来的观天象之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生搬硬套,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好犀利,我受伤了。】禄小娃被堵回来,嘟着小嘴儿不干了。 苏颖逗着他,从旁边的盘子里捡了个果子。禄小娃吃货本质立马显露无遗,流了一围兜的口水。 逗得苏颖忍俊不禁,可她这般无良,就连芦荟都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劝道:“哥儿觉得有趣。不妨拿过来玩一玩罢。” 说着也不看苏颖,径自拿了个果子塞到禄小娃手边,禄小爷嗷嗷叫了一声,立马就把果子往嘴里塞。 就他那几颗小米粒还想啃呢,不过也不能用常识来比拟这小家伙,苏颖扇子也不扇了。就瞧着小家伙想拿那颗果子怎么样。 想象中的‘咔哧咔哧’的啃咬声没出现,反倒是那果子不听话,从禄小爷的小胖爪子里溜了出去,滚出老远。 屋子里随之一静,苏颖“扑哧”一声笑出来。小丫头们也跟着偷笑。 【这就是命啊。】苏颖还嫌对禄小爷的打击不够,啧啧了这么一句。 禄小娃恼羞成怒,小胖爪儿盖到脸上。 芦荟把滚到地上的果子捡起来,一见抿嘴笑道:“哥儿这是害羞了?” “可不是怎的。”苏颖也不逗他了,瞧那小脸蛋儿红的,哈哈。 【丢人不?】 【人家这是萌萌哒!】禄小爷据理力争,苏颖“嗤”了一声,【扯这么多没用的作甚。还不进入正题?】 【唉,我发现你现在说话都文绉绉的了,不伦不类的。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禄小爷现学现卖,把刚才苏颖揶揄他的话转过头来就还给苏颖了。 苏颖难得被噎住,却没有再反驳禄小爷的话,她要是再和这小爷扯皮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呢。【说。】 禄小爷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苏颖这么一说。他就变得老实了。 清了清嗓子:【是这么一回事,你还记得你之前玩的游戏吧。】 苏颖以前玩那宅斗游戏。斗在王府,一路青云直上。可惜玩到半截就出岔子了。借尸还魂到这里,然后过了很久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游戏里的世界,冲击不可谓不大,还引发了不少后续麻烦。 现在禄小爷突然说起来,苏颖一愣,她瞧了瞧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天真的禄小娃,想起这家伙从前的身份。如果原本的游戏系统有了智能,现在还变成了人,虽然还是存在于游戏中。 可如今苏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孩子都生了,再让她分辨,她都不会觉得这是游戏,而是觉得这是现实了。 其实这说起来真的很玄妙,按理说,这对苏颖和禄小娃来说,这是个游戏世界,但陈宛秋、清婉、潘如月等人可要怎么解释? 她们不能也是也玩原先她玩的那个游戏的罢,陈宛秋和清婉还有可能,但潘如月是绝对不可能啊。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都糊涂了。】苏颖脑子里跟禄小娃说着她糊涂了,可面上还是一派悠闲自在,甚至还让芦荟去给她端一盏酸梅汤来。 禄小爷口水又溜达出来了,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苏颖,鄙视道:【你刚才到底脑补了什么啊?】 见苏颖也不反驳,他越发来劲了,吧唧吧唧嘴,【我就说了一句话,你沉默了一会儿,肯定是脑补了很多,脑洞开到天际去了,才说了刚才那句话。我以前总爱说你想太多,你还反驳,现在证明你就是脑洞大,爱脑补。】 禄小爷吧啦吧啦的说的好不畅快,苏颖眯了眯眼睛,伸手推着禄小爷翻了个身,他一下子成了乌龟壳朝下的小乌龟了。 禄小爷:【……】 【你就说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还不兴我说一句我糊涂了。那你接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老人家‘夜观天象’观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我洗耳恭听。】 苏颖不客气的跟禄小爷说着,顺带讽刺了一把。 禄小娃扁扁嘴,他承认他说不过苏颖了,行了吧。不过嘛——【事情是这样的,我检测到一股波动,嗯,是那游戏的波动。】 “咣!”苏颖手里的纨扇没握住,就掉在了地板上。这对苏颖来说,显然是情绪波动极大了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等薄荷上来把纨扇捡起来的时候。脸色才算是好了一些。 “太太?” 苏颖“唔”了一声,道:“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无力,这会子缓过来了,没大碍的。” 薄荷原还说要请太医来瞧瞧。苏颖摆摆手,她这会子脸色也缓过来了,只重新接过来扇子的手捏着扇柄的手很是用力。 目光落到仍旧萌萌哒的禄小娃身上,这位小爷一下子放下了这么大一颗炸弹,炸的苏颖晕晕乎乎的,他自己反而是不以为意。 苏颖也不再想刚才一样想东想西的。就等着禄小娃往下说。 禄小娃“嘿嘿”两声,【看把你给吓得,你胆子原来也不小啊……】这话儿就戛然而止了,他感觉到了杀气,缩了缩脖子。 呃。小孩子本就是吃奶吃的虚胖,他在娘胎里养的好,虽然是两个娃,但生下来并不算多弱。生下来之后又养的好,就算苏颖没养过孩子,但在信息爆炸的年代,耳听目染的也多少懂一些,更何况身边也有经验丰富的嬷嬷。 林林总总加起来。禄小娃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本就是个三寸丁,能分出脖子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后吭哧吭哧的花了老长的时间。才翻了个身,憨态可掬,真是让人恨不能抱在怀里亲亲抱抱。 苏颖除外。 【唉,我原本以为没了我,那游戏就不会再运转了呢,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呵呵。我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大阴谋。】苏颖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是说真的?】 苏颖:【……】 禄小娃昂起头来看苏颖的神色,在脑海中连线就这点不好。面部表情和心理波动不符合,唯一能看出来点什么情绪的也就是眼睛了。 这对禄小爷小胳膊小腿儿的来说可真不容易。昂头昂了半路,跌到柔软的毯子里了,可把周围的奶娘丫环唬的不轻。 苏颖无语凝噎,招呼人把抱枕拿过来,堆起来,叫小家伙靠在抱枕上坐着,又奖励似的用镂花银勺子蘸了蘸没加冰珠子的酸梅汤,叫他尝尝鲜。 “嗷嗷!”禄小爷眼睛亮的薄荷都抵抗不住,飞快的又蘸了下,叫他舔了舔,不过再多就没有了。 苏颖也不嫌弃镂花银勺子上沾了禄小娃的口水,搅着酸梅汤,就那么一勺一勺喝的津津有味。 禄小娃气哼哼的说:【还用银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矫情不矫情!】 【……接着说吧。】苏颖不愿意跟禄小娃一般见识,让原本歪下来的楼继续扶正了。 禄小娃可忍不住,咿呀一通,让芦荟和薄荷都看的不忍的转过头去,可没谁敢拿他开玩笑,若是他再大一点也好说,可他现在还那么小,脾胃那么弱,乖乖吃奶就行了,要真是吃了旁的,生了病,她们可实在是担不起。 【你故意的!】 【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我渴了,喝碗酸梅汤竟也碍着你了,算了,等明天我就换绿豆汤来喝,反正都是差不多的。】苏颖故意答非所问,好让禄小娃也感受一下她刚才的憋闷感。 都这样子了,禄小爷哼哼几声后,就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苏颖。 【波动在忠睿王府,哎呀呀,说不定也是有人看中了忠睿王爷的皮相。说起来,忠睿王爷在游戏里也是很有欢迎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禄小娃原本还说的很正经的,然后一下子就歪了,奶声奶气的念着少女慕艾的词,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苏颖后槽牙都觉得酸了。 【咳咳,说不定这一次也是个想攻略忠睿王爷的,不过波动也就那么一下子,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颖听禄小娃这么说,也不分辨他这到底是推托之词呢还是其他,直接点明了:【你没有说到重点,这究竟是游戏还是现实?难不成你我现在都只是一股股数据流吗?这件事你不和我说清楚,呵呵。】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别来这虚话,苏颖垂下眼帘。   ☆、303章 严刑逼供 苏颖刚在心里腹诽庄周梦蝶或是蝶梦庄周,禄大爷就来了这么一句,该说他们俩是心有灵犀呢,还是说禄小娃到现在还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 或许就是禄小娃这种不以为杵的态度,苏颖渐渐也平静下来,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追问到底了。 【你还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啊,】禄小娃说,【其实不管如何,你自己心中应该有答案了,不是吗?】 苏颖冷淡的看了禄小娃一眼,【你是指我心归何处吗?真是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玄乎的话来。不过,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她为何会借尸还魂到苏氏身上,可不就是因为她肉身已死。这么说是有些别扭,可她在现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借尸还魂,她现在早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再让她选,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不为别的缘由,很简单的,就是因为她想活下去,而且不是像过去那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而是像现在这样,活得有血有肉。 福小娃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清楚,而是你要懂得,‘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这句话的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以前的一切就当在昨天结束了,以后的一切就从今天开始……】 苏颖一头黑线,她把禄小娃抱起来,小家伙扶着她的肩膀,三寸丁站了起来。 【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不愿意和我解释清楚,我懂得。】 苏颖说这话的时候,被禄小娃糊了一脸口水,芦荟和薄荷在一旁瞧着,还夸奖着小少爷真是活泼结实。旁的像他那般大的小孩子都没有他那么厉害呢。 禄小少爷为此得意洋洋,苏颖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就这儿也没有让他觉得扫兴,他还萌哒哒的冲苏颖吐了个泡泡。 【你觉得你这样插科打诨就能蒙混过关了?】苏颖的声音无波无澜、无悲无喜的,乍一听都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可就是这样不带情绪的话儿。才让比同龄小贝比厉害的傅家二少爷‘沉稳’下来。 傅二爷冲着苏颖咧开嘴,露出无齿笑容,不,他现在已经长了四颗牙齿了,尽管新长的那颗小米牙。才刚刚露头,但那也是一颗牙齿了,不是么? 苏颖看着他一脸满足的笑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腿上感到一片湿热。 “哥儿尿了!” 许是觉察到苏颖脸色僵硬,奶娘忙是把禄哥儿抱过去。 薄荷捂着嘴笑着说:“可是稀奇了,这还是禄哥儿头回尿到太太身上呢。” 不用薄荷提醒,苏颖也知道。 “太太也去换身衣裳吧。”芦荟一边用帕子在苏颖的裙子擦了擦。一边提醒着。 屋子里原本在地上还或坐或站吃点心闲聊天的小丫头们也动了起来,至于‘罪魁祸首’他好像一点不知道做了不得了的事儿,咯咯笑个不停。 【躲得了初一。你还能躲得了十五?】苏颖忿忿地丢下这么一句,才回了里室换衣裳。 【这不能怪我,我也不想尿在你身上的。】 【得了吧,你在尿之前难道就不能说一声,当你自己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贝比了?】苏颖换下原来的那一身家常服,换上了一身雪青色绣蔷薇的常服。 禄哥儿越是这样插科打诨。就越说明其中有问题,最起码他肯定是知道更多的。 这种认知。让苏颖心里很不痛快。就像是以前,说什么攻略傅奕阳。到最后也不过是证明那根本就不是狗屁任务,就算前期还发布任务给予奖励的,可到后面压根就是不了了之了。 至于禄小娃给予的生孩子惩罚,苏颖严重怀疑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算计好的,让她去感化个实实在在的圣母花,那根本就是个艰难的任务。 苏颖自己什么性格,她清楚的很,要和那种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真善美’的圣母花接触,那根本就是要人命。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就是那种情况。 禄小娃压根就是先斩后奏,如果不是苏颖觉察到不对劲,说不定到孩子都生下来了,她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现在,又过来冲击她了,还半遮半掩,简直是不能忍,往后还能不能好好共处了? 苏颖这么想着,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以为这一次还会就那么简单的妥协了? 禄小娃嗫嗫嚅嚅的话语传到脑海里:【我刚才语重心长和你说的,你都没听进去么?难道就没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感?】 苏颖装没听见。 【亏我还巴巴的探测到波动来和你说呢。】 苏颖把手腕上戴的一对翡翠镯子放到首饰盒里,听到这话儿一抿嘴儿,【你如今倒是能检测到异常波动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 【过奖过奖?】禄小娃用了一副疑问语气,不确定的回答道,苏颖没接话,他继续说:【这波动也就那么一瞬间,如果不是我……的话,说不定还就检测不到呢。】 中间的关键词呢?被狗吃了吗? 苏颖怒极反笑,掸了掸衣袖,等穿过了屏风,地上已经是收拾干净了,还拿了新鲜瓜果进来熏味儿。 苏颖把禄小娃抱到一边儿去瞧那座十二扇玻璃屏风上的风景,避开众人的视线,毫不客气的说道:【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不是觉得我权限不足,不足以查探啊?说来也真是好笑,明明你就是一个个体了,如今不会受旁的限制了。我这权限限制还不是你说了算,偏偏你还做出一副你也很为难的姿态来,你这是做给谁看的?】 苏颖心里憋着一股儿火,说起来话更加的咄咄逼人。【我真是服了你了,到现在你也不过是告诉我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其他的全都不告诉我!我真的不清楚你有什么好值得隐瞒我的,还是说你就是笃定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你,依赖你?然后再叫你白白利用。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禄小娃脸色变得很难看,白嫩的包子脸皱起来,沉沉地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难道这一次你就只是检测到波动,那么简单吗?你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什么都不清楚?你现在只要敢这么承认了,我就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咽回去?】苏颖抑着怒气。语气到底是缓和了那么一些,说道。 【我无话可说。】禄小娃沉默了良久,才吭哧出这么一句话。 【你!】苏颖真没想到她都这么说了,他仍旧是不松口,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你好得很!】 禄小娃垂下眼帘,翘翘的睫毛垂下来,就像是小扇子一样,衬得愈发柔软惹人怜爱。 苏颖可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对同样是贝比模样的傅昀和禄小娃的心态是不同的,气狠狠的说:【你就等着吃奶吃到吐吧!】 禄小娃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颖,可惜只能看到苏颖的下巴。 苏颖轻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的语气很平和。说哥儿困了,奶娘抱他回去吧。 禄小娃蠕动着小嘴儿,想再跟苏颖说点什么。可他真不知道该和苏颖说什么好,就心情异常忐忑的由着奶娘把他抱走了。 苏颖坐回到榻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动了动肩膀,芦荟见了忙过来给她揉肩膀,苏颖摸了摸额头。让芦荟给她揉揉头,经过了这件事她总觉得头都要大了一圈。神烦。 而造成现在这样‘不欢而散’局面的罪魁祸首,也陷入了不可想象的麻烦中。 忠睿王府 王府请来的大夫说桃枝受了惊。需要收惊,可没等准备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来,躺在地上就说是被惊吓到魂魄不全的桃枝一下子坐了起来。 “妈啊,诈尸了!” 桃枝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听到这句话,想也不想就吼道:“你才诈尸,你全家都诈尸了!” “嬷嬷快来,诈尸了!” 小丫头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外窜,在门外遇着了邢嬷嬷,邢嬷嬷反手甩了她一巴掌,很是镇定的说:“慌里慌张的不像话,出息!” 小丫头叫五儿,寻常跟在邢嬷嬷身边,专门伺候她老人家的,胆子也不算小,不然也不会跟在邢嬷嬷身边了。 只不过这一次太突然了点,她才被吓到了,现在平白挨了一巴掌,邢嬷嬷下手很有分寸,那一巴掌不疼,却把她给打醒了。 完了,立马对邢嬷嬷说:“嬷嬷,您来了。人醒了,方才还说了句‘你才诈尸,你全家都诈尸了’。” 五儿原本的声音还打着颤儿,可重复起桃枝说过的话却很像样子,甚至连桃枝说话时的语气和声音都学到惟妙惟肖。 桃枝看清楚是她们俩就跟见鬼似的,然后再一看周围的环境,立马尖叫起来,也不管暴露不暴露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下线了吗?怎么还在游戏里?见鬼!” 五儿站在邢嬷嬷身后,偷偷瞧着大喊大叫的桃枝,心里嘀咕,自个才是见鬼了呢!还有她说的那些话,自个怎么就听不懂? 五儿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邢嬷嬷,怏怏得想,她跟邢嬷嬷比还差远了呢。 邢嬷嬷回头阴仄仄的看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张公公来。” 五儿连忙应了,往外小跑的时候还吐了吐舌头。 她这样子和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截然不同,果然是被邢嬷嬷调/教出来的。 邢嬷嬷打发了五儿去找张守礼,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原本沉浸到自己世界里的桃枝立马色厉内荏的冲她大吼,“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这里的npc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已经提示了这个老嬷嬷被她给的那一对金钏儿给收买了吗? 邢嬷嬷停了下来,桃枝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这原本看起来特别慈爱的npc,用古井无波的语调说:“姑娘先前被吓散了魂魄,如今竟是这般快就恢复过来,倒省了给姑娘收惊的功夫。” “什么收惊?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桃枝一边装出镇定的样子,一边暗自分析她当前的状况。 她玩游戏玩出来的走向完全不在她的预料内。本来还以为会玩出个别开生面的走向呢?哪里想到她竟然被抓进了小黑屋,还有个深宫老嬷嬷,要来给她耍针舞了! 桃枝原本想着这样的走向也不是不可能,王府后院的其他女人要给她下绊子,冤枉她!想来一出虐身,然后在关键时候被偷来王府的江湖侠客英雄救美。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本桃枝是这么想的,可谁叫这游戏做的太逼真了,简直就是身临其境。等她被关到小黑屋里,看到满目疮痍,不。是琳琅满目的刑具,还有隐隐传来的呻/吟声,以及浓浓的血腥味,桃枝心肝抖了抖,立马选择了下线。 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以为她成功下线了,但睁开眼睛还在原地。 等她回去。一定要投诉! “姑娘是自己说呢,还是叫我个老婆子帮忙呢?我看姑娘细皮嫩肉的,要是叫老婆子帮忙。这身皮肉怕是保不住了。” 明明邢嬷嬷说话的语气也不阴沉,可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桃枝一咬牙,瞪着邢嬷嬷,反客为主的质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邢嬷嬷一愣,她审讯过这么多人。还真没有人会这么个态度,竟还问她是谁的人?王府里谁不知道她的主子是王爷啊。转念一想这桃枝是新来的。没把王府的情况打听清楚也是情有可原,这胆子倒是挺大。 邢嬷嬷一般不会搭理那些犯错的犯人的。今日却破天荒的很有耐心的回答了桃枝的问题,“老婆子得王爷体恤,一直随王爷身旁行事。” “你是王爷的人?是王爷让你这么对我的?为什么?”桃枝带着敌意看着邢嬷嬷,在玩这个游戏之前听说这游戏主打的是带着智能的npc,她之前还没怎么当真,现在看来那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如今的走向和预料中的不一样了,桃枝却想不明白她之前到底哪里做错了?竟然要被虐身了?难道那位王爷是个妥妥的蛇精病?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攻略么? 邢嬷嬷却是没回答桃枝的话,外头五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凑到邢嬷嬷跟前说了句话。 邢嬷嬷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的,让桃枝都不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然后,然后邢嬷嬷什么都没说,就和五儿走了。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桃枝立马觉得这里头阴森森的。 “这都是假的,假的,有什么好怕的!”桃枝给自己打气,她再次试了试还是不能下线,心里想肯定是哪里出了bug,等修好了,她就能下线了。什么狗屁游戏,她再也不要玩了! 桃枝也不知道在里头呆了多久,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等到肚子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 看吧,这游戏都能做到这么逼真了,她都感到饥饿了。桃枝撇撇嘴,捂住肚子,突然想到背包,她一拍额头,不知道背包还能不能用? 结果空欢喜了一场,桃枝蔫吧了,再怎么戳页面都没有用,难道她要饿死在游戏里不成?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桃枝缩了缩身子。虽然明知道这只是游戏,但现在都那么身临其境了,难免就想多了,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代入其中了。 “谁,谁呀?”桃枝力求镇定的喊道。 “嘎吱——”门被轻轻的推开,现在天也不早了,就算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线扫进来,屋子里也不见得多亮,还是昏暗的。 桃枝只看到一个人影飘过,门就被关上了。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桃枝刚喊完,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就是女子‘咯咯’的娇笑声。桃枝不寒而栗。难道是女鬼? “啧,原本我还以为是个多仙儿的,没想到也就这样。”女子出声了,声音清脆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儿却带刺。 桃枝抬头看过去。见来人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穿着海棠红色绣缠枝牡丹花样儿的圆领褙子,底下配着桃红色的绣花绫裙一头青丝挽起了高髻,上头插着赤金点翠凤头钗,凤嘴处衔着一溜儿的小珠子。整个人儿就如同才绽开的牡丹花一般,妩媚姣好,艳丽动人。 “你是谁?” 牡丹花却是不答她的话。走过来伸手很无礼的抬起桃枝的下巴,桃枝挣脱没有挣脱开。牡丹花就轻蔑地开口了:“长得倒也是清秀,怎么觉得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会想换换口味吃清粥小菜了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根本就是来侮辱她的,桃枝生气的伸手欲打开牡丹花掐着她下巴的手。没想到那牡丹花反而是先放开了她的下巴,用帕子擦了擦手,仿佛她手上刚才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桃枝气的想过去打她,牡丹花撇了撇嘴开口就把桃枝给镇住了。 “你是怎么穿越到这儿来的?” “什么?你是穿越女?”桃枝没想到会见到‘老乡’,尽管这老乡一过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但俗话还说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牡丹花点了点头,“嗤”了一声:“我听下人说有个丫头竟然在花园里,和王爷来邂逅那一套。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这里阶级森严,其他婢女可不敢这么大胆。后来又从你屋子里查出来一些东西,我就更确定了。所以就过来确认一下,没想到你还真是。” 桃枝被牡丹花说的脸红了,她嘟囔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吗?而且我看那些电视剧都是那么演的,谁知道竟然没用。” 牡丹花眼神一闪,漫不经心的说:“你虽然蠢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才来王府几天,就能摸清王爷的行踪。来和王爷玩偶遇了。” 桃枝听着牡丹花妩媚动听的声音,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 虽然有点不满她说她蠢。但桃枝猛然发现一个问题,诧异道:“你和我不一样!” 牡丹花冷哼一声,一股子御女泛儿扑面而来,“哪里不一样了?” “没想到玩个游戏,竟然还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什么游戏?”牡丹花拔高声音问道,额头上插的赤金点翠凤头钗上的那一溜珠子晃啊晃。 桃枝见她这样,心里就爽快了点,这个穿越女性格跋扈,反正就是不讨她喜欢,不过看她这一身打扮穿着,应该很得宠,原来忠睿王爷喜欢这个调调的。 “我问你呢!” “原来你不知道还有游戏穿这一说啊,你穿的这个世界呢,是我正在玩的游戏。” “什么!这不可能!”牡丹花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桃枝连忙阻止她再继续大喊大叫,“你想把别人招来啊,你就继续喊啊!” 还以为是多有智慧的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还敢说她蠢,桃枝撇撇嘴想着。 牡丹花冷哼一声:“要是你知道你自己穿越了,竟然穿到游戏里面,看你还能冷静下来!和我说说这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呀,你这个人真是的,有没有点礼貌?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耶,说声‘请’会死吗?”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你一个小小的婢女……” “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等我能下线之后,咱们俩就相忘于江湖了!不过就你这样的打扮,一看就是小妾,很了不起啊!” 牡丹花目光一转,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能下线了,是不是?” “这不是废话吗?我也不知道游戏系统到底出了什么bug,从之前被抓到这小黑屋里来的时候,就不能退出了。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就修好了,到时候我就能退出了,再不玩这破游戏了。” 桃枝仿佛找到了可以吐槽的对象,吧啦吧啦的和牡丹花吐了一大堆,听到肚子咕隆咕隆的声音,桃枝尴尬极了。 牡丹花不知道从哪里领过来一个油纸包,递给桃枝,用高傲的语气说:“赏给你的。” 原来是个傲娇货!   ☆、304章 提线木偶 桃枝对牡丹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吗?我看那些小说里写的,等到最后和男主恩恩爱爱的在一起了,然后再遇到什么事故,就能回到现代了呢。” 桃枝想着她还能下线,可牡丹花这样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穿越,还当了人家的小妾。 “不会是你是魂穿吧,现实里根本就没有现在这样的花容月貌?”桃枝看着牡丹花的容貌,她长得实在是用国色天香来形容都不为过,桃枝她现在的容貌都还只是靠着游戏调整出来的呢。 “你丑,你全家都丑!”牡丹花很傲娇的说。 桃枝明白了,看来是舍不得现在的花容月貌和荣华富贵啊。 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很受宠,我听说那王妃犯了错被关禁闭了,不会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吧,难道你是想做王妃?” 牡丹花沉默不语。 “我得承认忠睿王爷长得确实很帅,不然也不会有很多玩家想攻略他了。可游戏归游戏,不过是图一乐而已,但你这就不同了吧,就算你斗倒了他的正妻,自己被扶正当了王妃,可你就甘心对着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桃枝侃侃而谈,说到这里咂了下嘴,“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五六位,而且一个个人面兽心的,不说别人,就是那个齐庶妃,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心可黑了,分到她院子里的丫环长得好看。她就设计把人家的脸给划花了。” 说着桃枝打了个寒颤,她原本以为那都是游戏设定,可现在看来,对牡丹花来说,那都是真的。一说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么一想看向牡丹花,牡丹花被她看的不自在,瞪她一眼:“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杀过人吗?”见牡丹花皱眉,桃枝连忙又说,“我是说,宅斗那么激烈。你要是上位,还有获得王爷的宠爱,应该不会清白无辜吧?” 牡丹花叹息一声道:“你也说了那么激烈,我若是默然不动,早就被人拆吃入腹了。” “说的也是。”桃枝眼睛转转。“你一直呆在这儿,没问题吧?” 牡丹花一愣,撇撇嘴道:“原本以为是同道中人,没想到竟然空欢喜一场,你还不能下线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才开始玩这个游戏,早知道就让大神带着玩了。原先这个服是有个大神来着,也是跟我一样选的小婢女。后来就一路通关,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儿,就没再这个游戏里见过她了——”桃枝说到这里。身形就一阵扭曲。 牡丹花瞳孔猛缩,寻常人若是看见了,必然觉得眼花了,可牡丹花却看得真真的,桃枝却毫无所觉,自顾自的嘀咕着话。 “嗷。我想起来了!”桃枝说的激动,可她见牡丹花呆愣。就伸手在她眼前晃悠,不曾想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带了‘花’。桃枝也顾不得跟牡丹花说的有的没的了,“应该bug修好了,我能下线了!” “你自己保重”几个字都还没有说完,桃枝就凭空扭曲着消失在牡丹花的面前,牡丹花看的真切,饶是再见过识广,硬撑着没有失态,可额头上已经有涔涔汗珠。 冷静了一会儿,牡丹花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连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她穿这样的衣裳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脸上原本妩媚的笑容也消失了,换上了平板的表情。 从被桃枝命名的小黑屋里出来,和其他人一起到了忠睿王爷跟前。 又惟妙惟肖、一丝不错的在忠睿王爷面前将方才的情形演了一遍,就连那些在旁人听来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一丝犹豫的复述了出来。 这牡丹花哪里是什么忠睿王爷的宠妾,而是忠睿王爷的女暗卫,奉命在桃枝面前扮一个穿越女,那些话儿也有模板,之前凭着一曲《枉凝眉》唱红的清婉。 当初清婉为了赢得忠睿王爷的宠爱,忍着屈辱听了身边丫环的话去模仿苏侧妃,东施效颦,非但没有得到忠睿王爷的另眼相看,反而是让忠睿王爷怒不可遏。一不做二不休,将清婉关了起来,严刑逼供。 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清婉在‘临死’之前,心理和身体上受了莫大的折磨,那时候,连自己是穿越女这样的秘密都保守不住了,哪里还顾得其他的细枝末节。 忠睿王爷的人却根据那细枝末节,再从清婉嘴里撬出来更多的信息。 陈宛秋得到的消息滞后了一些,但不妨碍她杀人灭口。 陈宛秋自以为自己的秘密隐瞒的严严实实的,却不知道忠睿王爷这边儿早就知道了。 话说回来,牡丹花这一次假装自己是穿越女,轻而易举的从桃枝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忠睿王爷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很平静,可他眼底里就像是从水面上下涌出来块块碎冰,越来越摄人心魄,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来,似乎再用力一点,扶手都能让他给捏碎了。 “退下。” “是。”下属应了,眨眼间书房里就只剩下忠睿王爷一人。 忠睿王爷看似平静,实际上心中有座火山快要喷发了! 就像是牡丹花跺着脚对桃枝说的,‘要是你知道你自己穿越了,竟然穿到游戏里面,看你还能冷静下来’。 牡丹花这样的人物都不必说了,更何况是忠睿王爷这等上位者,着实是对他的侮辱,比挖了祖坟还严重的侮辱。 既桃枝不见了,凭空消失了,可张守礼自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样玄妙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往外说的。 不过叫个小丫头无声无息的消失,这还是很好办的。桃枝自己凭空消失了。倒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还省却了张守礼‘毁尸灭迹’的一部分工作。 该封口的封口,该处置的处置,张守礼驾轻就熟的办完了。 府里就像是没出现过桃枝这个人似的,府里头的下人也很是懂的趋利避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个敢就此事嚼舌根,更何况这样的事儿在王府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也就记恨着桃枝的喜儿私下里啐了句:“出头的椽子先烂罢。” 等张守礼回到忠睿王爷书房伺候时,他的干儿子小张子见着他就跟见到天仙下凡似的迎上来,冲张守礼抹脖子挤眼睛的。 张守礼往书房望了一眼,听到里头的动静。心里咯噔一声。 张守礼只知道那小丫头有几分怪道,可没想着那小丫头片子能鼓捣出什么大波浪来,可瞧着这氛围不像是只是小事儿的模样啊。 张守礼一时捉摸不清忠睿王爷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后头的事儿可不是他跟着处置的,可听着里头的动静也知道。忠睿王爷这一次气的不轻。 见干儿子还挤眉弄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左右这时候只夹紧了尾巴不往跟前凑才对,万一做了池鱼可不冤枉。 等忠睿王爷扬声叫“张守礼”时,张守礼把脖子一缩头一低就进了门。 好好的书房如同狂风过境,瓷器玉器散落了一地,张守礼打眼一瞄都顾不得肉疼,只听得忠睿王爷冰碴子一样的声音:“收拾了。” 自己却是甩袖子出去了。显然也是不想叫人跟着的意思,张守礼也不好多想。 这书房是重地,就是收拾起来。张守礼也不好假他人之手的,只等着忠睿王爷走远了,对着一屋子狼藉在心里叹口气。 忠睿王爷扭头去了皇宫,皇上仍在勤政殿办公,惠嫔宫中来了宫女,正在殿外候着。余大太监一听忠睿王爷往宫里来了,也不进去通报皇上。直接把惠嫔派遣过来的宫女打发走了。 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手一伸。他赶紧递了茶过去,见皇上咽进一口茶,才回上去:“忠睿王爷觐见。” “咦?可真是稀罕,叫他过来。”皇上把茶盏往案上一搁,拿玉管笔沾了朱砂,待写了两个字又道,“叫御膳房准备几道他惯常爱吃的菜式。”这是要留中忠睿王爷一起用晚膳了。 余大太监应了,心里却是想到那位还住在太后宫里的,太后娘家的小姑娘。 太后娘娘是个什么主意,该清楚的都清楚,人家小姑娘据说才貌双绝,又温柔可亲,和小世子相处也融洽,就连皇后都再三夸了夸呢。 当然,这也是可能皇后娘娘心里清楚,这位太后娘家的小姑娘,将来不是留在皇上的后/宫里,而是预备给忠睿王爷的。 双方没有利益上的纠葛,不就是说几句好话,反正又不会怎么的。 可宫里头数得着的几个主子都有意,可忠睿王爷愣是装聋作傻,愣是不接茬。太后娘娘也跟着揣着明白做糊涂,假装瞧不出忠睿王爷是在装聋作哑,皇上就在中间受夹板气,不容易啊。 余大太监原本想着见了忠睿王爷跟他隐晦的提一提呢,可远远一瞧乌压压一片,不,是忠睿王爷铁青的脸色,余大太监识时务的立马把心里头的话给咽下去,恭恭敬敬的把忠睿王爷迎进去。 忠睿王爷进来时,皇上放下手中的御笔,瞧见了忠睿王爷难看的脸色也不当一回事儿,笑着说:“正到了晚膳时候呢,你就来了。” 忠睿王爷脸色不好看的给皇上行礼问安,等皇上赐了座,忠睿王爷坐在椅子上仍旧阴着脸,皇上气笑了:“合着你到朕这儿来,就是让朕看你这张死人脸的,朕这边儿有个傅卿就够了,可不耐烦再看你的。” 傅奕阳寻常里表情不多,最多的表情的就是面无表情。他以前可不这样,虽然不说是阳光少年,但也是开朗过的。 只不过后来老侯爷去世,他不得不担起整个侯府的重担,而且没过多久,疼爱他的祖母也跟着去世了,傅奕阳不得不稳重起来。 再者侯府虽然人口简单。族中之人也因着是侯府这一枝最有出息,那些族人几乎可以说是依附着侯府了,因而尽管傅奕阳不是族长,可族里碍着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也都安安分分的。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孝字如大山,渐渐傅 奕阳傅侯爷就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傅奕阳能保着到他这一辈袭爵时,爵位不降,还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简在帝心。是借着当初的从龙之功,基础起的高。 皇上和他认识的早,所以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总是爱在私底下逗一逗这个股肱之臣。 尤其是今日,在朝堂上有人寻晦气。傅侯爷平白被泼了一盆污水,心情可想而知。 皇上非但没有安抚的意思,还调侃了几句。傅侯爷碍于皇上的身份,自然是忍了,皇上瞧的分明,心情颇为不错。 做皇帝的,就是能这么任性。 皇上不清楚忠睿王爷又在闹什么脾气,这时候还拿傅奕阳来调侃他。 忠睿王爷定定的看着皇上。他到宫中来见皇上,也只是一时意气,心中存着滔天怒火。就想着找皇上发泄发泄。 可如今再听皇上调侃他,一言一行皆是真实。忠睿王爷又不期然的想到曾经他们兄弟夺嫡时的艰难,步步为营,还恍若昨日。 如果这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都是虚妄,他们都成了旁人手中的提线木偶,那这旁人的能耐未免可登了天去! 皇上调侃之下。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反唇相讥,微微皱了下眉头。坐在忠睿王爷的上首道:“怎的了?” 忠睿王爷顾左右而言他,“臣弟饿了。” 皇上一怔。笑道:“你还真是到朕这儿来蹭御膳的么?”虽是这么说,可转身就吩咐余大太监张罗起来。 忠睿王爷进宫,瞒不了一直盯着他的皇太后,刚准备着叫忠睿王爷到慈宁宫来一块儿用膳,可后脚就听说皇上已经留了忠睿王爷在勤政殿用膳。 皇太后再不明白他们兄弟俩打的什么主意,那就真的枉为她能从当年的妃嫔升到如今的后宫最大的女主子了,遂摆摆手:“哀家就不扰着他们兄弟俩了。” 虽说皇太后喜爱自家娘家出来的女孩儿,可再喜爱都比不过自己的儿子重要。 更何况皇太后也乐得看到皇上和忠睿王爷兄弟俩关系和睦,皇家兄弟阋墙的多了,就算是同胞兄弟也比比皆是,皇上能和忠睿王爷一直和睦下去,皇太后才不至于两边都跟着忧心。 又想到自个娘家的女孩儿,莫不是忠睿王爷这个小儿子真瞧不上?可瞧不瞧得上,总归是要见一面才说得准吧。 这一次不行,那就再等下一回,皇太后转念一想选秀就没几日的功夫了,再让人家在宫里住着也不是法子。 皇太后正经挺为难的,末了叹口气,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为了安慰人家小姑娘,从自己的份例里另外赏赐了几道大菜过去。 空欢喜一场的小姑娘忍不住红了眼眶,虽说忠睿王爷没什么表示,可他这般避如蛇蝎的态度还是很伤人自尊的,尤其是还在这选秀的档口上。 心里难受归难受,可小姑娘仍旧是大大方方的谢了皇太后的恩典,这叫过来传话的嬷嬷不由得又高看了一分。 回头说给皇太后听,皇太后不由一叹:“原本这丫头就是家里头照着正头妻子的规范教养的,品行气度自是没得说,若不是忠睿媳妇儿不像话,哀家也不会有此一举了。” 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不好评判这话儿,索性皇太后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再往下深说,嬷嬷凑趣了句,便扶着皇太后用膳去了。 那边儿皇上和忠睿王爷也已经用上膳,忠睿王爷瞧着皇上夹了一筷子玉兰片,就冷不丁的开口说:“我府上又出了个妙人儿。” 皇上一愣,然后明白了忠睿王爷说的这所谓的‘妙人’是怎么一回事后,罕见的僵住了。 把那块玉兰片塞到嘴里,方说:“不曾想你那王府倒是块风水宝地。” 怎么说皇上和忠睿王爷是同胞兄弟且关系亲厚呢,给出的评价都差不多。 忠睿王爷沉吟半晌回道:“许是臣弟长得更好看吧。” “咳咳——”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皇上,这一次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皇上一咳嗽。整个偏殿都跟着动起来,偏就罪魁祸首的忠睿王爷优雅的喝了口虾仁粥,全然不顾及皇上在一旁朝他吹胡子瞪眼。 皇上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睨了忠睿王爷一眼,“合着你当朕稀罕你那份子奇遇呢。” “臣弟也就那么一说。皇兄那么错愕做什么?”当忠睿王爷自己高兴呢,如果不是桃枝自动消失了,她一旦留下来,等待她的,呵呵,忠睿王爷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左右邢嬷嬷才只是暖暖场子。还没有放开了干呢。 皇上“哧”了一声,硬是夹了几筷子玉兰片给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对着那几片玉兰片苦大仇深,他不爱吃这个,可皇上屈尊给夹了,哪里能不给面子。忠睿王爷夹起来丢到碗里。 “结果如何了?”合着是为这个生那么气么? 忠睿王爷挑挑眉,来了句:“从哪里到回哪里去了。” “不过就是到兰若寺沾染了几日佛香,你说话怎么就带着佛性来了?难不成为着这些红尘琐事,你就看破红尘,预备出家做和尚了?”皇上再瞧了瞧忠睿王爷的神情,他还能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 忠睿王爷沉声道:“皇兄可曾想过,她们那样的。一旦身死,便是回来处去,臣弟做的事儿便是没多大意义了。” 皇上说道:“原来你在纠结此事?旁的朕不好说。就拿陈氏来说好了,她这人儿嫉恶如仇、生性高傲、个性偏激、目光短浅,她那些奇才也是拾人牙慧,非她本人所想,若是打回原形,她也不过尔尔。” 皇上用的那几个形容词。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褒义。 皇上看了忠睿王爷一眼,又道:“再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享受惯了她‘大智大慧’带来的荣华,一朝高楼塌。落入尘埃里,且看她该如何适应。” 就如同把原本的勋爵人家贬为庶民,多得是明明自己有几分本事,可贬为庶民后,拉不下自己的身份去操持生计,最后沦落到连一般庶民不如的境地。 虽说这么比喻搁在陈宛秋身上并不恰当,可大抵是这样的意思。 陈宛秋把自己看的太高,却又把旁人看的太低,眼高手低又得陇望蜀。寻常人知道自己是那被得被望的,都还觉得自尊心受辱呢,更何况陈宛秋得的‘陇’以及望的‘蜀’,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呢。 忠睿王爷“唔”了一声,有一口没一口的把那碗虾仁粥喝了。 皇上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其实,如果那陈氏进了宫,你且瞧着吧,就算她再有通天之能,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陈宛秋之前的所作所为,其实只要是有心人,仔细查一查就能查出端倪来。就算没有忠睿王爷出手,大刀阔斧的把陈宛秋的臂膀都给砍了,也会有人出手。 不用多做什么,只需往外透个消息,自有人乐意服其劳,陈宛秋开的那几家铺子瞧着能日进斗金,可她没有多了解那一行的规矩,兴许只要几句话,就能叫那铺子再开不下去。 还有,陈宛秋到目前为止可招惹的不止一家,可除了忠睿王爷以及敬国公世子插手了,不见其他家凑热闹,也不过他们识时务,哪里还会和忠睿王爷,以及还很可能站在忠睿王爷身后的皇上抢‘敌人’。 傅奕阳夫妻打的可就是这个主意,有别人代劳教训了,虽然自己没有了亲自教训人的快/感,可自己省心省力了。就算到时候再出什么事也算不着他们头上,两相取其轻,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说这话倒没有让忠睿王爷停手的意思,忠睿王爷心里也清楚,听了这话儿“啧”了一声,“原是皇兄知晓您的后/宫凶残啊。” 他今日也才得了桃枝对他的王府后院的评价,一个个猛于虎。忠睿王爷和皇上对此不是不清楚,只是懒得分精力多加关注罢了。 把女子甚至是自己的妻子,向来都看做是附庸,就算是在陈宛秋身上栽了坑,可骨子里的认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皇上笑而不语。   ☆、305章 高瞻远睹 “说到陈氏。”皇上放下筷子,正要接着说,忠睿王爷指着自己碗里的虾仁粥,说:“这粥不错。” 皇上点了点头,立马就有宫女也给皇上盛了一碗虾仁粥。 皇上继续先前的话题,“叫朕想起敬国公夫人来。” 忠睿王爷把原先皇上夹给他的玉兰片挑出来吃了,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做出不雅的姿态来,好像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喜欢玉兰片一般。 确实,在这点上,不管是忠睿王爷还是皇上,都很克制,而且不会让人抓到弱点。 忠睿王爷想到这里,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原本就是他从小到大都刻入骨头里的做法,可没想到他也有将这点给忘记的一天。 是因为他的同胞兄长夺嫡成功,还是他自认为自己再也不是以前软弱可欺的皇子了?对自己就那么信心满满,殊不知就是这份自信葬送了韶华院里的韶华。 皇上睇了忠睿王爷一眼,以为他在沉思有关敬国公夫人的事,只说:“那些商铺,朕叫人盘查了,盘根错节的,不容小觑。” 并不像是陈宛秋的那几间铺子,乍一看生意红火,可实际上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旦离了陈宛秋的空间就会散了架子。 “虽说由着王妃监管的这几年里,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不过好在如今归了国库,大刀阔斧的动几笔,未尝不是一大好处。” 敬国公夫人与陈宛秋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敬国公夫人手中握有实权。她原本就嫁给敬国公,娘家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手中自有人脉。 官商相护,短短数年就发展成了后来商业蛛网的雏形,忠睿王爷说这些商铺一年的收入可挡国库收入的二成。也还只是保守估计。 皇上并非是迂腐之辈,在盘查过后,自然就有了将其化为己用的心思。更何况敬国公夫人那还只是借了敬国公府和其娘家的势,如今皇上代表的是整个国家,国家机器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忠睿王爷回过神来,听到皇上的打算。心思一动,道:“除此之外,敬国公夫人还有什么可叫人觊觎的?” 皇上眸光深沉,漫不经心的说:“谁曾想到她能有那般大的能耐呢。” 不然,敬国公夫人都死了数年。反而她手里握有的家私才重见天日。 皇上心里还有些遗憾,敬国公夫人有如此之能,若为男儿身,封侯拜相未必不可。 不过遗憾归遗憾,当时敬国公夫人没了才是几方都愿意见到的。不然照着敬国公还有他背后的老七的狼子野心,若是敬国公夫人的势力甘为他们所用,那皇上可就真该担心自己的位置的稳固与否了。 忠睿王爷冷不丁来了句:“当年,她真的死了吗?” 待皇上看过来。忠睿王爷慢条斯理的说:“既她手中有未可知的毒药,假死也未尝不可。” 皇上摇了摇头,“你以为把她害死的是谁?” 忠睿王爷一想。当初涉及其中的几方人,哑然无语。 皇上眯了眯眼睛,带着感叹的语气说:“她若是有敬国公那般的脾性,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一个女人,总是做不到像男人那般心狠,尤其是她还有一儿一女的时候。有牵挂就有弱点,而且更容易被情爱所迷惑。 忠睿王爷对此不置可否。嗤笑着说:“敬国公错把珍珠当鱼目。” 皇上笑了笑,他们兄弟俩再遗憾这件事。就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若是当初敬国公夫人不死,谁也不能保证如今的局势会是这般。 当年分明是敬国公选择了自己的前程牺牲了敬国公夫人,尔后却又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来缅怀敬国公夫人,还厚颜无耻的用此理由,和七王爷勾搭到一起。这一腔雪恨,可实实在在叫人不屑。 再说了,当时涉及其中的几方人中,皇上身为子孙后辈,还真不好多做评断。 还有,那件事是皇室密闻,皇上知道其中的大部分起因过程,比忠睿王爷所能查到的要多一些。这里面的是非功败,再多做评鉴没多少意义了。 因而,皇上就掐断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开通海上贸易一事儿。 忠睿王爷沉吟片刻道:“国库欠银一案还没做了结,皇兄就想着把精力放到海上那一块了,那也是根难啃的硬骨头。” 国库欠银一案牵扯甚广,海禁那一块儿也不遑多让,往前看几任皇帝在位时,海禁不就是开开闭闭,政策多变,这样的变动对沿海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是带来了动荡不安。更有甚者,还滋生了海盗…… 忠睿王爷猛然一凛,他目光灼灼的看向皇上:“皇兄是想——”重建海军? 皇上放下筷子,由着宫女伺候着漱口净手,待撤了饭桌,兄弟俩坐到宽大的榻上,已有人安排好了榻桌,兄弟俩围坐到一处儿。 皇上和忠睿王爷心有灵犀一点通,忠睿王爷未尽的话语,皇上自是明白,他点了点头,缓缓道:“国库欠银一案,不会拖下去的,快刀斩乱麻方为上策。先皇在位时,宽仁待下,以为朕会遵循父志,只如今先皇去世已过三年,”三年不改父志,就算再有谁能拿这说事儿,也放不出干个屁来。“又恰逢了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选,总归是要办的像模像样才是。” 若是这件事都实施不下去,那么往后再施行什么政策,一遇到阻力就退缩,日渐以往,他这做皇上的可就威严渐消了。 这如何都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先皇在位时待下宽仁,可给皇上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彩绣辉煌的江山,实际上怎么样? 不从别的方面来说。就拿皇上对忠睿王妃作为交换条件换过来的、敬国公夫人留下来的商铺,不是一般的看重,就可见一斑。 国库实在空虚,身上无银,就是皇上想要大刀阔斧的想做出一番事业来。那也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 而追缴国库欠银不过是其中的一步,当然这其中并非只是为了充盈国库,而是借此拔除一部分国之蛀虫,打压世家勋贵,为以后做铺垫。 皇上说的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模棱两可的。但忠睿王爷稍微一琢磨还是明白了。 敢情当初忠睿王爷为求多玩一会儿,恳求皇上推迟选秀时间,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想让驴子尽心尽力的拉磨,总是要给根胡萝卜。就挂在驴子跟前,却偏不叫它咬进嘴里。 这走一步看十步,如此的殚精竭虑,忠睿王爷被点透之后,觉得自愧不如。 端着茶杯,感受着热气暖在手心里,忠睿王爷想到什么,就道:“皇兄就那么个股肱之臣。也不怕经过这一案,把官场上的人都给得罪光了,往后可就不好行事了。” 户部尚书年迈。寻常都不怎么主事了,这关键时候又病了,事情都落到了下边的两个户部侍郎身上了。 另外一位户部侍郎先不说,就是傅奕阳这不到而立之年,又是勋贵之家出身的,干起得罪人的活儿。可不是把人一得罪一个准。 真不知皇上是真的太看重了,还是不大在意。 因为是忠睿王爷在侧。再加上刚用过晚膳,皇上也难得偷得半刻闲。他一杯茶已经见底,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就有余大太监亲给续了茶。 见忠睿王爷方才片刻不离手的茶盏放在几上,却是半口都没喝,看了他一眼,也没回答他刚才问的问题,道:“看来以后喝好茶时需避着你些,也不知在哪儿养成的坏毛病,多好的茶也只贪那一口热气儿。” 话虽是这么说,可也没挡着余大太监轻手轻脚的给忠睿王爷换了盏热的。 忠睿王爷往后一靠,懒洋洋的说:“这不是在皇兄这儿么?若是在旁处,臣弟哪里舍得。” 皇上自不会当真心疼几片茶叶子,听了他这话儿摇头失笑,尽管明知道忠睿王爷是假装哭穷,可仍旧是叫人给忠睿王爷送茶叶去。 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皇上道:“说来也是朕的不是,你那是什么样子?”皇上难得感慨一次,哪想到忠睿王爷这个兄弟竟然那么不给面子,气的拿起碟子里的核桃丢过去。 忠睿王爷眼疾手快的躲开了,还笑嘻嘻的把核桃捡过来,拿起小锤子砸起核桃来,一边说:“您说,臣弟听着呢。” 皇上被他这无赖的模样给气笑了,道:“瞧瞧,哪有像傅卿不到而立就坐到从二品的,更何况还是越级提拔。当初是朕考虑不周,手边竟是没个得用的人。” 不是说没个得用的,而是没有像傅奕阳这样身份合适的。他既是出身勋贵,本身也有爵位传承,另外却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又有书香门第的岳家,这样的身份本就该能左右逢源的。 “他本身颇有才干,瞧在这国库欠银一案中,就是很好的说明了。”一力降十会,傅奕阳运用得当。如今的形势,正需要他这样强硬的做派。 “你说的问题,朕不是没考虑过,不过如今瞧着并不用多担心。” 皇上这话儿叫原本埋头砸核桃的忠睿王爷,挑了挑眉,抬头看过来。 “丁忧需三年,到时候叫他避开这漩涡罢。” 忠睿王爷略一想,就明白了皇上是什么意思。傅母这老太太二次中风,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得靠丫环伺候,瞧着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算到时候侥幸不死,既是有了皇上这句话,不死也得死。 冷笑一声:“这种事儿在皇家稀疏平常,到了下边儿倒是稀罕了。” 不就是做娘的想杀长子给次子让位吗?这种事儿在皇家又不是没发生过。 父杀子、子杀父、兄弟相残、妻杀夫、夫杀妻妾……但凡是人能想到的,在皇家就没有找不着的,比这更罔顾人伦的事儿还更多的。只不过为了遮盖,往往透露出去的都不是真实情况。用的最多的就是一个‘暴毙’。 只不过,皇家之所以是皇家,就是比下面之人‘高贵’。就比如说这件事中,国有国法,国法规定爵位由嫡长子承袭。特殊情况之下,比如嫡长子去世,又没有留下子嗣,方才考虑嫡次子。 ——傅母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最开始想着缓缓图之,想去对付苏颖。让她生不出孩子来,大房没有嫡子。最后少不得要从二房过继,尔后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二房头上了。 只不过后来苏颖生了勇武侯府的嫡长孙,傅母和傅煦阳急功近利,异想天开。竟是把主意打到了圣上身上,才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这国法,到了皇室却是毫无约束力。毕竟呢,从根上来说,一般大户人家呢,都有着潜规则的规定,在嫡妻没生出嫡长子之前,一般是不允许庶子出生的。 可皇家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有嫡长子这既嫡又长的可谓是不多。更何况到最后登上皇位的,皆是不论嫡庶,而是论能力。就拿当今来说,他就不是嫡子,皇太后当年也不过是先皇的妃嫔。 不过,到今上这儿,倒是有了嫡长子,但到最后是否是由这嫡长子即位。犹未可知。 皇上勾了勾嘴角,似乎并没有听出忠睿王爷的衍生意。“只可惜老侯爷去的早。” 然后呢,若是老侯爷尚在。傅母这个为人/妻的就不会打这样的主意了吗?毕竟傅母最大的武器,就是一个“孝”字。 还是说,若是老侯爷尚在,傅母会不会胆大包天的做出弑夫杀子的事儿来? 忠睿王爷“嗤”了一声,“是可惜。” 若是见识了自己娶了这么个“贤妇”,有那么个“孝子”,说不定没早早病死,反而被活生生气死了。 不过,谁叫傅母倒霉呢。原本勇武侯府出了那么一道事儿,轮不着皇上来管,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可谁让那贤妇孝子的想由着皇上主持正义呢,那一道把傅母诰命撤了的懿旨,哪里是为着傅母做出的腌臜事儿,分明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 再者,也算是一种试探和一个信号。傅母这诰命是先皇在世时封的,可到了皇上这儿,说撤就给撤了。 皇上违父志,是有这么个意思,但也不过是随意之举,皇上总是乐于在最开始就下手。 皇上和忠睿王爷打了几回哑谜,皇上又说:“朕倒是记得傅卿的老家在镇江附近,上有扬州,下有苏杭,是富庶之地。”这丁忧自然是要回老家的,总不能无所事事吧,皇上看重傅奕阳这个先驱官,自然不只是在国库欠银案上了。 忠睿王爷抬眼看皇上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谋划着什么了。 但不管皇上在谋划什么和傅奕阳相关的,那都和他没什么关联,忠睿王爷自不会搅合其中。 尽管忠睿王爷之前不止一次的去撩拨人家,给人家造成了困扰。更有甚者,还特意模糊了一些事儿,利用傅侯爷去对付敬国公府。 被皇上和忠睿王爷提到的傅卿傅侯爷,并不知道皇上已经替他安排好了“退路”,他处理完公务回来,苏颖靠在枕头上,脸色算不得十分好看,傅奕阳挨过去捏了她的手,道:“怎的了?又有谁过来烦扰你了?” 苏颖原本心里正有些烦躁呢,听他这么一问,有了发泄的渠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都是你那宝贝小儿子,好端端的不耐吃奶娘的奶水,把一竿子人急的鸡飞狗跳的。” 禄小娃跟苏颖冷战,他觉得冷战得有冷战的样子,小屁孩一个竟然学着绝食了,把苏颖气的不轻。他不吃就不喂给他,到最后还不是小家伙饿了就哭着要喝奶了。 傅奕阳皱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是哪里不舒服,唉,小小个儿脾气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会子倒是好了,吃着奶睡过去了。” 傅奕阳瞧着苏颖气哼哼的样子,儿子有脾气还能是随了哪个。只这话儿不好说给妻子听,就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道:“等明儿我说说他,怎能这般淘气呢。” 苏颖“扑哧”笑出来,“那敢情好。他不听我的,说不定会听你的。”傅奕阳这话儿是说说玩的,可苏颖知道禄小娃完全能听得懂,就让傅奕阳过去对着他说教去吧,郁闷死他。 傅奕阳想的却和苏颖不同,他还真是说说的。那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个什么。 听苏颖这么一说,跟着笑了笑,抬手摩挲了下她的耳朵,嘴唇一侧就碰了碰脸颊,嘴里竟也是应了:“好。我教训他。” 苏颖脸色也跟着缓了缓,她还不信了,她就跟着禄小娃耗着了,看谁能耗过谁。 原本傅奕阳回来就先到苏颖这儿来了,没顾着去瞧傅昀和傅晨两兄弟,这会子说起来了,就过去瞧了眼傅昀和傅晨。 禄小娃哭着累了,吃着奶吃到半截就睡过去了。这会子撅着个小屁股睡得正香。 傅昀还很有精神,见着了傅奕阳过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张开两只胳膊,就要傅奕阳抱。 傅奕阳大乐,把胖儿子抱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小家伙欢叫一声。 苏颖没理他们父子,把禄小娃的奶娘叫过来吩咐了一通。真说因着禄小娃有事瞒着她。就使劲跟他怄气,再也对他不管不问了。苏颖还真是做不到。 不管如何,苏颖和禄小娃的情分不同。往日里也是相濡以沫过来的。但苏颖都说了那么一通话,禄小娃还梗着,苏颖自觉地下不来台,就一直这么梗着呗,说不定到最后再来个两败俱伤。 傅昀被傅奕阳抱了一会子,瞧见苏颖也不过来逗他,撅着嘴就冲苏颖咿呀咿呀的叫。 等苏颖走过来,他又不叫唤了,傅奕阳瞧了,乐呵呵的说:“真是个机灵孩子。”全然一副傻爸爸模样,苏颖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白眼。 没多会儿,小家伙就小鸡啄米了点起头来了,傅奕阳才不舍的把孩子交给奶娘,扫了一圈,就说起来给他们俩改造小院子的事儿了。 傅奕阳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不像是苏颖当时还颇有兴趣,后头就给忘了。不过也是傅奕阳后来全权做主了,而且要做就做到最好,毕竟两个孩子是嫡子,宝贝疙瘩,再说了侯府真的不缺钱。 那些假山石,他相中的样式侯府没有的,稍微次一些的他都不愿意屈就,非得叫下人去买来。这样子一准备下来,要彻底完工还得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两孩子都满周岁了。 不但如此,傅奕阳都遥想起往后了,还想着在他自己的书房边另弄出一间房来,专做给他们俩启蒙用的。说到这个,又想起来该请什么样的先生,哆哆嗦嗦的,这般说下去都没个尽头了。 苏颖笑着说:“照着你这么说下去,怕是说到天亮都说不完了,到那会儿怕是能说到孙子都有了。” 傅奕阳一想也觉得挺可乐的,笑着说:“可别说,我不少同年如今都做了祖父了。” 傅奕阳今年二十六,因是守孝他成婚晚,成婚的时候都二十了,在成婚的这几年里又守过一次孝,再加上里面这样那样的原因,到去年才得了一双儿子。 其实在同龄人里头,就已经算是晚的了。这时代普遍早婚早育,和他同龄的,说不定最大的孩子早已经能打酱油了。再者他中进士时自己是年轻,可同年里白发苍苍的老者说不定都有,做祖父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苏颖却是想想自己,不到四十岁,说不定就能做人家祖母了,嘴角抽了抽。 她这还是晚的呢,一般人家三十出头就升任祖辈,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说笑了一阵子,傅奕阳啜了一口茶,对苏颖说:“还真叫我说准了。” “什么事儿?”这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苏颖可真猜不出来了。 “舅老爷恢复正常了,他被陈宛秋下了影响神智的药。”傅奕阳语气平淡,可苏颖就从里头听出一股子高冷不屑的意味。 “老爷料事如神!”苏颖笑着冲他举了举大拇指,惹得傅奕阳也端不住高冷范儿了。   ☆、306章 恍若隔世 苏颖这么称赞了傅奕阳一句,她自己就说起来:“先前小弟妹还带了礼登门,说是谢了咱们帮衬,我只说是举手之劳,请她很不必放在心上呢,没想到这里头竟还有这等子事儿。” 想来陈宛凝也该知道的,没和苏颖说,苏颖倒不在意。 再说要真是谢,也轮不着陈宛凝她一个外嫁女带了礼物巴巴的登门来谢。 傅奕阳听了也淡淡的:“她倒是孝顺。” 苏颖并不再多提陈宛凝,好奇道:“舅老爷那边儿的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傅奕阳托起茶盏来啜饮了一口,轻轻一声搁在了炕桌上头,语气平常的说:“这等子事儿旁处都没得打听,可不是人亲口说的。” 苏颖“咦”了一声,“舅老爷亲找上你了?” 这可真是,该怎么说呢,原本陈远良就和傅奕阳没多少舅甥情谊。倒不是说傅奕阳天生凉薄,也实在是跟傅母这个母亲都那般了,再和陈远良这个舅舅还能有多好的感情。 再说了就算原本还有几分情谊,可也止不住这样那样的消磨。 苏颖忖着他的神色,再想想陈家的行事做派,问了句:“可说是什么时候就被陈宛秋做了手脚?” “该是有段时间了,说是在二月间。说来也奇妙的很,人倒是没了这些时日来的记忆。”傅奕阳说着微微挑了挑眉,显然是觉得这药可是来的玄乎。他本人在这药理方面有所涉猎,就算只是个门外汉,可这种药乍一听来就觉得匪夷所思。 “这么厉害?”苏颖都跟着挑了一回眉毛。 傅奕阳见她跟着想到一处去了。翘了翘嘴角,把人搂过来,两人挨到了一边儿。 苏颖往他身上一挨,“若真是有这等子药,往后若是叫她得了人青眼。”苏颖伸出手来往上指了指,“旁的都不用,只管使了这药,岂不是能大杀四方?” 傅奕阳听了一愣,抵在苏颖肩膀上笑得开怀,苏颖挨着他。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苏颖却被他笑的一头雾水,忍不住伸手捶他一把,一挑眉毛,睇他:“哪里就惹你发笑了?” 傅奕阳“哧”的一下喷出口热气来,伸手握住苏颖的手。又在她脑门上敲了敲,得了苏颖的怒视,才收敛了小动作。 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消不掉的,“往日里瞧你敏慧,如今怎么竟也异想天开起来?” 苏颖不知道是该高兴傅侯爷夸她敏慧,还是该恼怒他又说她异想天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傅奕阳的手指头上缠着苏颖的发丝,道:“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即便真是有这种药,显然也该是有某种限制的,不然也不会只有舅老爷中招。不然的话,放在有些个人身上,岂不是美哉。” 傅奕阳往上指了指,显然指的是皇上又或者是忠睿王爷。 苏颖学着他刚才“哧”了一声,贴到傅奕阳的耳朵根上,细声说:“说不得她就想来一出情真意切呢。我倒是记得她跟我说过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呢。” 苏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带着对陈宛秋的鄙视去的。不说旁的。就是陈宛秋看上的忠睿王爷以及皇上,他们两个都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就这一点,你再和人家玩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不怕叫人嗤笑。 傅奕阳眸光沉了沉,把苏颖往怀里搂紧了,想着陈宛秋曾经的作所作为,冷笑一声:“她既想得一人心,可许了自己的真心?” 都是拿真心换真心的,她自己既是做不到,却偏要求别人做到,这是何种道理? “我瞧她所求的莫过于权势二字,只那些真情假意的,都是为此披上个华丽的外衣。” 傅侯爷这话儿完全是一阵见血啊,苏颖摸准了陈宛秋想进皇宫,为非作歹,不,为妃为后,这实在是个伟大的理想。 实际上,陈宛秋的理想不止于此,她是想做太后,想沐泽众生。 傅奕阳又说道:“这也是建立在是真的情况下,可若是假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颖沉吟片刻,撇开这真假问题不说,问:“舅老爷是知陈 宛秋是借尸还魂的吧?他既是来找你说明真相,”说到这儿,苏颖在心里冷笑,“可和你说到此事?” 傅奕阳没直接回答,只说:“你觉得呢?” 苏颖拿眼斜了傅奕阳一眼,这种事儿也值当他卖关子,略一想就道:“怕是没说。” 不过一想也不对,“原这事儿两个弟妹都没想着要瞒我,那日里我也是跟陈宛秋说过一道的,既是这样,你也是该知道的。舅老爷莫不是觉得你该知道,就没有提起来。”这种事儿说出来都是见光死的。 傅奕阳伸手捏住了苏颖的手背,捏到手心里揉搓,“照我说,即便没有那劳什子玄而又玄的药,他近段日子的所作所为都说得过去,不然,怎么就没人怀疑他性情大变了呢。” 傅奕阳说起自己的亲舅舅,语气也不是多客气,连声‘舅老爷’都不愿意称呼了。 苏颖略一想,试探道:“舅老爷可是找你‘一笑泯恩仇’的?” 傅奕阳被她这说法给说的一乐,“像你说的,又不是江湖上那些草莽间的刀光剑影的,哪里有这么简单。” 苏颖眨眨眼,也别怪苏颖错愕,毕竟她接触到的都是正经官家,又不是什么武侠,怎么还涉及到了‘江湖’这样的说法。更惊讶的是,这样的词从傅侯爷嘴里说出来。 不过,他这么说,也算是默认了。 苏颖一撇嘴,恐怕不是‘一笑泯恩仇’。而是‘一笑泯仇’吧,还是单方面的。 想想看,傅奕阳先前说的,吃药跟没吃差不多,就可以见得。有点像是她原先给傅母吃的那种。无端的放大人的所思所想,但在傅母这里出了点意外,她完全把傅煦阳当做唯一可信之人了。 “虽说我不耐说那些个虚话,可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陈家是勇武侯府的舅家。俗话还说舅甥舅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若真是撕扯起来,不免叫人跟着烦心。”苏颖挨着傅奕 阳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在她这边,跟傅母这个婆婆都彻底撕破了脸皮。可这撕破脸皮,那都是几个主子心知肚明的,从没有说到外面去。 真说起来,像苏颖这样跟着婆婆对着干的,在这年代可真是少之又少。所谓的多年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可见这年代做人媳妇委实不容易。 就是苏颖原先的待遇,刨除傅母给人下药致使儿媳妇不孕不育。又在儿媳妇生产时买通产婆想一尸两命的,又加上买通人想败坏儿媳妇名节的,或许是都不用刨除这几样。真的说出去,说不定比这更会磋磨儿媳妇的婆婆还有呢。 就算如此,也只有做婆婆的能对儿媳妇变本加厉的磋磨,可没得做儿媳妇的敢光明正大的反抗的。当然这都是大面上的,谁知道私下里婆媳斗法能斗成什么样子,可不管如何说。 在这时代,婆婆无论其他。要拿捏儿媳妇不用旁的,就只用‘婆媳关系’。就能把儿媳妇拿捏的死死的。 毕竟做人儿媳妇的往后是要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中间牵扯的不光是两个人,还有两家人,毕竟这婚姻结的可不就是两姓之好。 苏颖这边儿情况特殊就特殊在,这做婆婆是通过磋磨儿媳妇去对儿子下手,破坏的是国法,问题就升级了。 而且傅母当初想的法子,可就是想往傅奕阳头上扣屎盆子,扣他一个谋害生母,只想着如此就能让傅奕阳的爵位到傅煦阳身上。 可傅母就没想过,若真是这罪名成立了,傅奕阳别说爵位不保,怕是前程无望,甚至会身陷囹圄,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了。想想也是,就算傅母想到了,说不定还乐得如此呢。 凡此种种下来,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外热内冷”的局面。 苏颖自不必说,就是名副其实接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傅侯爷,都在吐了一口血之后,“大彻大悟”了。 即便如此,每日的晨昏定省都不少的,这和以往其实没什么不同。就算以前傅母还‘正常’的时候,对傅奕阳也没什么好脸色。 苏颖都很多次怀疑,傅奕阳不是亲生的了。 总之说下来,就算如今傅母担了个“不慈”的名头,还是官方鉴定的,侯府都不会露出“不孝”的意向来的。 扯这么远,就是说明如今的形势,再绕回到陈府那边儿,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想来陈远良和傅母的想法差不多,更何况人家被下了药,这中间做的事情如何能算得了数! 想想,都够心累的。 苏颖原本就看不上陈家,这个傅母的娘家、陈夫人和陈宛凝的娘家以及傅奕阳的舅家,再加上不管有没有被下药,陈远良在其中掺合了,更让苏颖打心里厌恶。 谁家是都有几门糟心的亲戚,可亲戚糟心到这种程度,那就真让人敬而远之了。 苏颖又想到陈宛凝身上去,不免对着傅奕阳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是咱们夫妻好性儿,觉得好拿捏?” 端着好名声,都觉得心累,可如今谁让勇武侯府被人盯着呢。不光是陈宛秋的事儿,还有国库欠银的事儿,一丁点错处都能叫人恨不得用放大镜放大了百倍搁在人前呢。 远的不说,就是去年那所谓的平妻一事儿,这种事儿说小可小的,可偏偏还闹得沸沸腾腾的。 “好性儿,你若是好性儿,可就不会……”剩下的就低了声去,在耳畔缓缓往她耳朵里吹气,这样的话儿,眼见着她脸上泛上了红晕,酡红着一张脸,跟吃醉了酒似的。 苏颖恼的掐了他一把。慢吞吞的说:“可谁叫咱们老爷神勇无双,简在帝心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傅奕阳怎会不懂,如今还有皇上在上面压着,可一旦崩盘。若是皇上也保不住他了,到那时候,能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不光是旁的事,单就是这追缴国库欠银一事上,就算那些勋贵世家心里清楚那都是皇上的意思,可他们未必有胆子冲着皇上去。那么作为执行人,又铁面无私的傅奕阳就成了他们嫉恨的对象。 傅奕阳自是心里明白,他胸有成竹,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这副淡定的模样才叫人无名火起呢。苏颖坐起来,上手戳着他的胸膛,咬唇瞪他一眼说:“是呀,咱们英明神武的侯爷心中有数,我这没等子见识的妇人杞人忧天了。” “这也值当你恼我。”傅奕阳无奈又好笑的说,说着揽了苏颖的肩膀又把她给拢在了怀里,“做男人的倒叫家中的女人跟着‘杞人忧天’,那倒是显得男儿没担当了。” 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苏颖心里挑眉,面上却嗔他:“敢情你这是自个夸自个呢。” 傅奕阳只往她嘴上一啄,“只管你高兴。便随你怎么说。”一句话便是把苏颖给逗笑了,原先傅侯爷何曾会说这样子的情话,现在可是张口就来,真是进步巨大。 许是她眼中的调侃意味太浓,叫傅奕阳看个正着,傅奕阳就想起来曾经她说他可爱的事儿了。一边想着一边手就自动的溜到了她腰间。 苏颖穿了件雪青色绣蔷薇的家常服。掐了腰,便是显出玲珑来。 原先的苏氏起先也是珠圆玉润的。可惜做了夹缝里的媳妇儿,殚精竭虑的很快就瘦了下来。待后来身子骨越发不好,临到了生了场大病,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 等到苏颖接手了,情况才有所好转,养了回来,加上生育了一回孩子,反倒是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夫妻间夜生活和谐,等傅奕阳两只手一搓一揉,苏颖从鼻子里便喘了一声出来。 这一声儿喘的傅奕阳喉咙口跟着一紧,原本就在苏颖耳畔说了几句床笫之间的话儿,心里头跟着热烘烘的,这会子儿自然而然的就心猿意马起来。 “这事儿我是真有数,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性,若是心里没个底,如何会跟你说这样的虚话,平白叫你跟着担心。再说万一等日后没做到,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时候他还一本正经的说起这样的话来了,苏颖叫他手下的动作弄得身子发软,听了这话儿先是急急喘了口气,他们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外头的软榻上,稍微有点大动作,就会响起来,伺候着的丫环就在帘子外头。 “你便是多和我说几句,我哪里会是不信你的……”后面那几个字都含含糊糊的含在喉咙里。只说了这一句,下边傅奕阳的手已经动作起来,苏颖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别在这儿……”说着又咬了嘴唇。 傅奕阳却偏不准,屋子里头又没了人,他可没了顾忌,见她咬了唇,凑上去撬开叫她放开唇瓣,自己凑上去叫她咬,手上动作不停。 苏颖又羞又恼,她自己是胆子越来越小,反倒是傅奕阳得了趣味之后越发放开了。 叫他伸了舌头过来撕缠,一狠心就那牙去咬,反倒是被他横冲直撞进来,纠缠着她的舌尖儿一通搅和,彻底让她没了力气。 到底没在榻上行事儿,男人把她从榻上抱着转到屏风里头,原本亟不可待的,却又突然耐下性子来,照着他的理由就是,“可还有些话儿没说完。” 就变成了两个人还坐着,可他却是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凑。这原先是苏颖开发出来的,后头偏也少了,只他食髓知味,寻常想到一出便是一出的。 不知怎么的,这样不过是做个手活儿,在苏颖瞧起来竟是比正经做起来还不好意思,她不肯,要是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还要折腾这么一出来。 可架不住傅侯爷磨,只扯了被子出来掩在他腿间,起先还装作去看被子上头绣的花样,可大老爷不干。凑过来含住了舌尖儿,好一通嬉戏。 这一分心,手上动作却是慢了下来,傅奕阳不满得“哧”的热气喷洒出来,自己握住苏颖的手。来回动作着,终是先叫他舒服了一回。 苏颖手上黏黏糊糊的,寻了帕子来,这边儿还喘着气享受着余韵的大老爷喑哑着嗓子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儿偏还就正儿八经的,“追缴国库欠银。说是虎口拔牙,可拔了牙的老虎,不说威力减半,对着今上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苏颖原本正又羞又恼呢,可不曾想傅侯爷还有心跟她说这种正经话儿。气的差点将手中的粘液丢他身上,坏心思的在那囊/袋上捏了一把,结果就那么一下,就让男人急红了眼。 别说他原先就是存了逗弄的心思,真叫他再忍下去他自己都不干了,可现在让那所谓的逗弄还有正经话儿都见鬼去吧!又是扯又是拽的把衣服给扯了,架着她两条腿就直/捣/黄/龙。 苏颖自觉是扳回一城,被顶撞着时还磕磕巴巴的跟他说话。惹的傅侯爷发了狠,来了几下狠的,让她再没了力气和精神去跟他说话。脑子里没化成一团浆糊都算是好的,身子也跟着软成一团。 被他摆弄了又摆弄,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被他哄着说了多少混话,到最后根本再没有心思去想些旁的,亦或是再跟他说说话,继续先前的话题。嗓子都哼得哑了,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颖起来的时候,傅奕阳已经上朝去了。她身上懒洋洋的。靠着枕头上不打算立马起身,把昨儿傅奕阳跟她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突然发现,别看昨儿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通,可实际上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到点子上的话儿少得可怜。 苏颖忍不住拽了一把被子,腰酸背痛,又在心里咒骂了“罪魁祸首”两句。 忠睿王府 今日是敬国公夫人的忌日,忠睿王爷特别允了忠睿王妃回娘家。 忠睿王妃的奶娘一早起来就忙前忙后,悄悄拿话儿暗示忠睿王妃。 虽说敬国公日渐不上朝,可到底余威犹在,只叫敬国公在忠睿王爷那边说上几句软话,好叫忠睿王妃能离了这佛堂,别受这罪了。 忠睿王妃听了只木然不语,心里头就跟灌了黄连似的,又苦又涩。 敬国公府已经一脚踏进不复之地了,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偏偏照着她从忠睿王爷那里得知的信息,她父亲还是毫无所觉,丝毫不知道皇上早已经盯上了他。 忠睿王妃如今的地位就不如从前,一旦日后敬国公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到时候她的地位更是尴尬,怕是会彻底成了有名无实了吧。 说不定还会受到娘家牵连,连这“有名无实”的“名”都保不住了。希望忠睿王爷看在她给出的诚意的份上,能说到做到,保全他们敬国公府。 思及此,忠睿王妃又暗自苦笑。那日,她是呈了一时口舌之快,冲着忠睿王爷发泄了她内心的怨怼,可再恢复理智后,忠睿王妃不是没后悔过。 她自认了解忠睿王爷的性格,偏偏刀刀都往他的痛处上戳,忠睿王爷若是为此翻脸不认,那她这些时日以来的隐忍以及让步不就成了笑话。 奶娘原还喋喋不休,可打眼瞄到忠睿王妃苍白的神情,忙是住了嘴,在心里跟着叹气,想着若是国公夫人尚在,自家姑娘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手上却不停的亲自给忠睿王妃梳了发。 忠睿王妃被奶娘扶着走出屋子,晨光照过来,忠睿王妃眯起了眼睛,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张守礼亲来了,冲着忠睿王妃行了礼,道:“王爷在前厅正等着王妃呢。” 忠睿王妃睇了这奴才一眼,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干涩:“有劳公公了。” 张守礼把头一低:“奴才不敢当。” 忠睿王妃对此不置可否,她现在也没多余的心思跟这些个奴才计较,只扶了奶娘的胳膊往外走,张守礼面上恭敬的随在身后。   ☆、307章 斯文败类 季夫人前几日下了帖子来,原是季大人过寿,因着潘夫人的事儿,并不打算大办,只请了亲朋好友来。 这样的事儿,苏颖问了傅奕阳,他有差事要办,不能亲去,苏颖只能应了下来。 甭管先前发生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儿,为了两家的名声着想,全都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苏颖虽然瞧不上季尚书摇摆不定的姿态,可论起来,谁家没门渣亲戚呢,尤其还是潘夫人这样的,只管往人家家里拉祸的。 季尚书过寿,苏颖自是把寿礼打包好,坐马车登门了。 等到了季尚书府,芦荟掀开车帘子,瞧着仪门外的马车轿子,蹙了蹙眉,疑惑道:“不是说不大办么?怎的,我瞧着倒像是来了不少人呢。” 苏颖笑笑,“亲朋好友?还能只有那么几家子么?” 再说季尚书官居一品,季家也算是积年世家,说是不大办,可人家都上门来送礼贺寿了,难道还能把人家赶出去不行。 芦荟奇道:“我好似瞧着了李尚书家的车马,不知李二奶奶有没有跟着过来?” 苏颖挑了挑眉,李夫人果然是没过成生日,要给李府那天的宴客让道了。她不过是她不过,苏颖这边儿照旧是把寿礼送过去了,李尚书夫人秦氏这婆婆做的不厚道。 苏颖都不知道这时代,做婆婆的是不是都有着给自己儿子房里添人的好习惯。 这说来也怪,明明自己做人家媳妇的时候,恨不能自己屋子里的莺莺燕燕越少越好,可转头等儿子长大了。又忙不迭的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也不管自己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熬成婆后就能任性了。 那秦夫人在某些方面也可以跟傅母媲美了,傅母往傅奕阳房里塞人,原先那魏氏不就是傅母钦点过来的。 魏氏这个妾。得到的待遇可比苏氏这个正儿八经的媳妇儿的好多了。 不说旁的,只说一件事儿就足够了。那就是雯玉这个庶长女的存在。 魏姨娘跟着傅奕阳的时间够长了,不可能不知道傅奕阳的脾性,在嫡子未出生之前让庶子女出生的机会可不大。 给姨娘的芜子汤可没停过,魏姨娘若是没有谁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敢在里面投机取巧。抢在嫡妻之前怀了孕。 谁做了她的靠山,这很明了。傅母不但把人连孩子都保住了,还保到了一朝生产。 当然了,傅母可没那么好心,苏颖觉得傅母这应该是想用这庶长女/子来的坏傅奕阳的名声。叫他落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没瞧着庶长女/子都生了么? 不过,庶长女让这计谋打了折扣,另外又赶上傅奕阳的祖母病重,一个孝顺的名声落下来,其他的就不怎么显了。 更外,傅母从来就不想想,傅奕阳承袭了爵位。是傅家的当家人,和傅家一荣即荣,一损既损。他的名声若是不好了,整个傅家还能跟着幸免? 扯回来,除了魏姨娘,另外还有其他几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成气候的。但最厉害的可就是傅母祭出的、自个娘家的侄女了。 当时傅母想玩一石多鸟,想把苏颖这个日渐不好拿捏的儿媳妇赶尽杀绝、又能把个好拿捏的娘家侄女——庶出的陈宛秋——给傅奕阳做继室。顺带再给傅奕阳泼脏水。 想想看啊,在自己亲娘的寿宴上。把自己舅舅家的表妹给强行睡了,简直是斯文败类,又大不孝! 再然后,侯府往后就是陈家姑奶奶的天下。 没了苏颖这块难啃的硬骨头,陈宛秋又是懦弱可欺的,傅母想玩点什么花样,比如说让傅奕阳断子绝孙,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 想多了都要给傅侯爷掬一把辛酸泪了。 再扯回来,到傅母这里是现成的娘家侄女,到了李二奶奶的婆婆秦夫人那里,人家是没有娘家侄女制造娘家侄女也要上。 一听这档次就不一样。 “太太,到了。”芦荟的声音打断苏颖天马行空的想象,苏颖条件反射就扯出个温和的笑容来,等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由着芦荟把她搀出去了。 季大少奶奶领了一众婆子丫环笑容满面的迎了苏颖进去,虽说她们俩是同一个辈分,可国大于家,苏颖身上有一品诰命,不说季大少奶奶得给她行礼,就是但凡品级比她低的,甭管是什么辈分,那都得先行礼再来论辈分的。 季大少奶奶是个伶俐人,一路上七拐八拐的,把今日来的人都给说清了。 还真叫芦荟说着了,李二奶奶随着秦夫人这个好婆婆一块儿过来了。 “知道您和李二奶奶是手帕交,等会子我们这些人可是要退一射之地了。”季大少奶奶开玩笑着说。 不但如此,让苏颖有些诧异的是,她娘家二嫂胡氏也来了。 季大少奶奶许是瞧出了苏颖的疑惑,笑着解释说:“本是给苏家下了帖子,只大夫人不便过来,便是托了二夫人过来。” 季大少奶奶这么解释倒是能说得过去,可苏颖只笑一笑,说不定她二嫂过来,更称了季夫人的意。 不过,潘夫人那么花样作死把自己作死了,身为嫂子的季夫人怕是没那么好心,这样儿八成是做给季尚书看的。 苏颖想着不见着罗夫人也好,省的再处出什么尴尬来。等到了花厅,季夫人迎了过来,互相见里礼,季夫人笑容可掬的拉着苏颖,“虽知你家里事多,又有老人要照顾,可总憋在家里也不是个法子,总归是要出来轻省轻省不是。” 这般全然没有尴尬的模样,苏颖也乐于如此,谁也不整天想着那些糟心事不是。只顺着季夫人的话往下说,客客气气的表婶的叫着。 李二奶奶跟在秦夫人身侧做孝顺儿媳妇呢,瞧见苏颖了,趁着她婆婆不注意的空档,冲着苏颖眨眨眼睛。 苏颖笑容不由得更大了些。她虽然是年轻媳妇,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夫人,论品级能和她不相上下的,可多是再往上走一辈的,随夫的官位品级得到的诰命。 年轻媳妇中,除非也有和苏颖这样情况类似的。不过放眼京城,除了皇室宗室,也是数不着几个的。 可跟老一辈的在一块儿,苏颖的儿子还没人家孙子大,可碍不着她品级高。在一处说话总会觉得别扭。 可又不能把她归到同龄年纪的媳妇中去,不熟识的在一处说话就显得拘谨了。 所以,李二奶奶来了,苏颖也不怕到时候没有个能说话谈天的。 只可惜,有秦夫人这个婆婆在,李二奶奶不好过来,苏颖这边儿也围了人,一时脱不开身。只能隔着人海相望了。 胡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单从她鬓上斜插出去两寸远的八宝步摇簪,就能感受出来。 若说季夫人的笑容可掬里还带着几分水分的话。这二嫂的笑容可掬可是实打实的。 不过,这已是避开了季夫人一丛人,胡氏可不是那般没眼力见的,跟苏颖说起家常:“原慧容想随着我出门子做客的,可临了竟是有些不舒服,便是叫她好生歇着。别是纵出病来。” 苏颖听了,自然是要关切两句的。胡氏只说着没事儿,倒是可惜慧容昨儿还念着苏颖这做姑姑呢。临了不能来还难得红了眼圈。 苏颖嫁出去六年,即便是嫁在京城,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回娘家的次数可算不上多。就算是回了娘家,都是跟老太太还有苏夫人说话,呆半天就回侯府了。 说起下头的侄子侄女来,侄子先不说,就侄女中,和她关系亲密一些的也就就是苏言容,毕竟她小时候还被养在苏夫人身边过。 慧容年纪小一些,就更不用说了,虽说姑侄本就亲,可到底没时间相处过,说起来显得很亲近还真不好说呢。 可既是胡氏这么说了,苏颖也不好开口戳破吧,便笑语晏晏的说:“时间过得真快,好似一眨眼的都长成大姑娘了。上回桂嬷嬷还和我说呢,我这个做姑姑的在慧容这个年纪,女红上还真是赶不上慧容这个侄女呢,说的我可真是惭愧。” 胡氏心里得意,嘴上还谦虚了几句,完了又跟着苏颖暗暗说了句:“不怕跟妹妹说实话,我心里只担心冲撞着呢。” 胡氏这话儿说的隐蔽,可苏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她是个什么意思。 潘夫人虽嫁在杭州,人没了,可报丧的过来,到这会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虽说季府这边儿不需要守孝,可姑奶奶没了,尚在热孝,该忌讳些还是忌讳些的。 这次季尚书过寿,没大办不说,连过寿该有的戏班子也是没请。 引她过来的季大少奶奶穿的也不是大红大紫的衣裳,可到底又是季尚书过寿,便是穿了件雨过天晴色石榴纹亮缎的对襟长褙子。 按理说,人不是在这边儿没的,又只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可先前潘夫人可是在季家住着,那潘如月可是从去年冬天就过来了,现如今母女俩刚离了京城,接连没了。潘夫人还好说,可潘如月还是个小姑娘呢,才到及笄之年呢。 苏颖知道潘如月是自尽没的,可这等子事儿不好往外说,也只能说是生病没了的。好在潘如月病弱,知道的人不少,从潘如月到季府来住,前前后后病了好多回,也不是没出过门子见过客。 原本就算心里打鼓的,见着了潘如月之后就信了,无他潘如月就天生长了一副弱相,腿脚好似使不上力似的,眉毛一蹙就似要掉下泪来,这样的,各家夫人瞧见了就先生了不喜。 再说知道潘如月又是客居季府的,和她们又没什么关系,给了表礼也就罢了。 后来潘如月魔怔了般,季夫人就更不敢叫她出来见客了,更何况潘夫人这个正经母亲还在呢。也轮不着季夫人带她出来。 等到潘如月和潘夫人接连没了,这事儿忒巧,不免有人在心里嘀咕一两句的。 可季府还真没什么好诟病的,毕竟潘家出事那会儿,季尚书这做兄长的没少在其中转圜。季夫人都能拉下脸来为了夫家的姑奶奶去求自个的娘家。 任谁知道了,不也得赞一句他们夫妻是实诚人——外嫁的姑奶奶夫家出事,娘家怕连累自己,断绝关系的凉薄之人可不是没有。 可到底是人接连没了,可实在是晦气,慧容又恰恰是在要过来做客的时候。有点不舒服了,胡氏哪里还敢叫她来,就算哭闹也没用,直接武力镇压之。 慧容无非就是想到苏颖这边蹭蹭光,说白了倒是有些小女儿攀比的心态。苏言容是嫡长孙女。近来又要参加大选,大不大选倒也无他,只能说明这个女儿家里留的时间不长了,想着多宽宥一些罢。 慧容到底年纪小,瞧见了难免羡慕嫉妒。好在胡氏也不是一味的纵着她,私下里教导几句便罢了。 胡氏跟苏颖说这么一句,苏颖心里过了一回,因着提到了潘夫人。苏颖就多说了句,“我竟还不知胡大人是我们老爷的同年呢。” 胡氏最近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娘家兄弟高升成知府,而走路都带风的。苏颖这么一说可真是挠到了她的痒处,碍于是在季府,季府的姑老爷是前任知府,不好张扬,可饶是如此,也还是露出笑影来。 末了还谦虚句:“断断是比不上姑爷的。” 杭州知府是从四品。胡知府的年纪也比傅奕阳大上十来岁,他那般年纪升任到杭州知府这个实缺。已经是难得了。由此可见,傅奕阳这般的真的放眼过去。实在是凤毛麟角,也难怪招人眼。 苏颖抿着嘴笑道:“圣上隆恩罢。” 说到此,苏颖又想着昨天傅侯爷‘忙里偷闲’和她说的那些话了,老虎拔了牙是威力大减,可拔了牙老虎并没有变成猫咪。 但听着傅奕阳言之凿凿的语气,苏颖难道还能泼盆冷水过去么?当时还真没顾得上。 赶紧止住脑海里的奔头,脸上却染了粉色。 胡氏瞧见了,在心里感概一声,有丈夫爱重跟只得看着好看的敬重可是大不相同的。只前头还磕磕绊绊几年呢,受了不少苦,可见着做姑娘能娇养,可不能太娇宠了,娘家和婆家可是大大不同的。 因着没有戏班子,也不好热热闹闹的玩叶子戏或是摸牌九,好在大家都是熟识的,说起家常话来也不觉得太无聊。 李二奶奶终于从婆婆身边逃出来,凑到苏颖这边儿,夸张的一气喝了一盏茶。 苏颖用余光瞥了一眼她婆婆秦夫人那一挂,她婆婆是背对着这边坐的,也不知道跟一块儿做的夫人们谈些什么。 苏颖收回目光来,笑着说:“你到底收敛些,好似主人家多紧着你呢,连口水都没让你喝着。” 虽然说的是主人家,可明摆着李二奶奶在她婆婆跟前鞍前马后的,这会子跟秦夫人凑到一块儿的都是上一辈的,没的年轻媳妇儿,她才被秦夫人打发出来松口气了。 李二奶奶眉目一转,“可不是沾了您的仙气儿,这茶儿味儿香么?” 苏颖“扑哧”一笑:“你就贫吧,怎的由着你跟着出门了,你大嫂呢?” 李二奶奶微微撇了撇嘴,嘴上却说:“可不是我婆婆疼我跟大嫂,大嫂身子不大爽利,又知道我是个活猴儿,便是领我出来了。” 还真是这么说的?若是不知道她们家的事儿,苏颖还觉得秦夫人是个开明的婆婆了。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听李二奶奶的话,才觉得不对味。 苏颖没说话呢,李二奶奶又说:“没想着能遇着你呢,我还当你在家里头生根发芽了呢。” “哪里有你说的这般夸张。”苏颖自觉地她最近也有出门啊,不到宅到家里等着发霉的地步。 “扑哧,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了真不成?不过,跟我这个坐不住的比,你确实不爱动弹了些。”李二奶奶冲着苏颖甩了一帕子。帕子在她手里头都甩出一朵花了。 “我怎么听着有人想攀你家的门呢。”李二奶奶低声问了句。 苏颖知道她说的是姜存富往勇武侯府送美人的事儿,不过她不知想到什么,复又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拉了苏颖的手说:“你可不知为了这,便是有好些个人唉声叹气呢。” “这话儿可怎么说的?” 李二奶奶诧异起来:“怎的。你竟是不知道么?” 苏颖瞪了她一眼:“跟我也弄起鬼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往常可没听着这些的,你知道了竟还不告诉我?偏还又说的这么含糊,存心是来吊胃口是吧?” 李二奶奶啐了苏颖一口,“合着我一句话你就有十句话等着我。往常还当你个憨的,哪想到你竟是个刺猬心肠。再说,你说这话儿倒不觉得心里发虚,这到底是你家的事儿,你做当家夫人的竟是不知。却还要我来告诉你,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你越说我越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李二奶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吊胃口到此为止,就同苏颖说了句:“如今谁不知傅大侯爷惧内,却不知你这侯夫人……善妒。” 最后几个字咬字不重,李二奶奶见苏颖仍旧懵懂,心里也是眼红她如今苦尽甘来。这‘甘’的让旁人看了口中说着不妥不妥,可实际上呢心里发酸。 哼哼了两声,“你可算是好生厉害。你家男人在外头帮你立面子呢。罢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哪里好从旁说,你自管去问一问,便是清楚了。” 李夫人这说的还不如不说呢,说的苏颖更加迷糊了。只知道问题出在了傅奕阳身上。 她一头雾水,李二奶奶心里的那点酸涩感倒是散了。 想到可很有些夫人媳妇的。瞧着自己屋子里的莺莺燕燕,再瞧人家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就算心里羡慕,可嘴上仍旧拿那些个规矩说事,说苏颖这是为妻不贤。 如今可好了,人家做相公的都出面支持了,看那些个人还能唧唧哇哇个什么劲儿,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苏颖把这件事记下了,准备回头查一查呢。 李二奶奶嘴皮子一动,又给苏颖八卦了一件事,“攀你家门的那位,可不得了了。你该是知道那家子前些日子,大门口闹什么逼死母亲房里大丫环的?” 苏颖点了点头,这件事还是专门八卦回来说给她解气的,全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猜怎么着,”李二奶奶突然也没那么爽利了,这种事儿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可苏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便压低了声音说,“偏那大丫环是个性烈的,拉扯间……说是伤着了腰呢。” 苏颖原本还想说腰怎么了,可李二奶奶那边已经低了头不好意思了,苏颖一想,说是伤到了腰,应该是伤到了肾吧? 看看傅煦阳,可不就是因为被揍了一通,就出了问题。 可傅煦阳那一次是连姜源带家丁一起揍上来的,可轮到姜源这儿,只是想强上人家姑娘,这拉拉扯扯的,是怎么拉扯法儿,竟是伤到了那处儿? 不过,也是活该。 姜源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就算苏颖常年不怎么出门的,自从和姜夫人有了交集之后,姜家那边的事情儿关注多一些,隐隐绰绰知道一些都够了。 姜源小小年纪,就风/流名声在外了,屋子里的通房丫头不知凡几,而且还挺会玩,不然,也不会和傅煦阳为着个唱曲儿的伶人就打起来。 在外闯了祸,还不老实,还去招惹姜夫人房里的丫环,可真是奉行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生信条啊,才导致了如今连风流的资本都伤了。 这种拿命根子在风/流的姿态,不佩服都不行。 苏颖咂咂嘴,压低了声音说:“原这等子事儿该是特别隐蔽的,怎的你却是知道了?” 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就像是这时代女人的名声贞/节对女人来说,一样的重要,藏着捂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就传了出来? 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308章 硝烟弥漫 李二奶奶闻言愣了下,带着点不知是同情还是自得的情绪,睇着苏颖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呗,更何况还是这等子事儿。” 苏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热茶,“你也说了是这等子事儿。” 姜存富明面上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还是姜夫人给他生的嫡子,往后他还能不能生出一个还另说。不过瞧着,这么多年,姜存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嫡子,就可见着许多问题了。 若是姜源被伤到了腰,那么最不想这个问题暴露出去的应该就是姜夫人和他本人了。 毕竟姜存富是只有姜源这一个嫡子不假,可事实上,姜存富并不是只有姜源这么一个儿子,不是还有一个外室给生的儿子么。 尽管当初外室和外室子闹将出来后,姜存富出了一个昏招,把自己的庶弟拉出来顶缸,名义上来说,那外室以及外室子都归给姜二老爷了。 但改头换面再认祖归宗,又不会是什么难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姜存富为了姜家岌岌可危的名声,也不会放任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不然,姜家可就等着成为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吧。 李二奶奶掩了口:“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苏颖眨眨眼睛,“想来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李二奶奶消息灵通,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但这技能,实在是让人自愧不如。 她奇道:“难不成你竟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么?” “侯夫人太抬举我了。”李二奶奶捂着嘴吃吃的笑了声,“你可知道京城里哪里传递消息最快最多最灵通?” 苏颖第一反应就是——青楼! 随后被自己这个想法震了下,虽然觉得这个答案太扯了。但也抵不住她看向李二奶奶时,神情有些异样。 李二奶奶奇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颖慢吞吞的回道:“敬佩?” 李二奶奶的模样好像是过来挠苏颖一爪子,她翻了个白眼,不再跟苏颖卖关子了,她真怕被现在不按常理出牌的苏颖给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 “罢了。这些不需要在意,我把我知道的说给你听吧。”这才对嘛。 李二奶奶蠕动了下嘴唇,压低声音同苏颖说:“姜家可不是有个分家分出去的二房么。” 苏颖暗自挑了挑眉,姜家的二房夫人可在她这儿留下深刻印象呢,玩的一手好无间道。 不过,那位“双面间谍”。涉及到潘如月一案中的姜夫人的心腹,已经被遣回到姜家了,保不齐姜存富还能从她嘴里得出些什么来呢。 然后,姜家的嫡庶两房就对上了,才会落个李二奶奶说的“狗咬狗一嘴毛”的局面? “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姜字来。”苏颖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李二奶奶就挑眉看她,苏颖眨眨眼睛,李二奶奶又甩了帕子花,意有所指的说:“你们妯娌间相处倒也融洽。” 一笔还写不出两个傅字呢,更何况比起姜存富和分出去的姜家二房,还只是同父异母,嫡庶差距明显,而傅奕阳和傅煦阳可是嫡亲的同胞兄弟。中间还梗着一个偏心傅煦阳偏的没边没原则的老太太呢。 李二奶奶显然是知道傅家分家的内情,就她来说,傅煦阳那一房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既是分出去了,那就是两家人,没得再让人家打蛇随棍上。 说着看苏颖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了,苏颖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再说相处的那也只是看起来融洽罢了,嘴上说得一派光风霁月:“我们夫妻重情重义。难不成还想得个不孝不悌的名声来?如此,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我们可做不来。” 就像是傅母和傅煦阳做了那样的事儿,勇武侯府不会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一样。 再远一点就说陈家的事儿。就算他们夫妻心里不舒坦,可真的事到临头了,傅奕阳却不能不管,不是什么以德报怨,或是真有那么几分亲戚情分,而是形势所逼。 因为陈府无论如何都是傅奕阳的母族,陈府有难,傅奕阳这个简在帝心的侯爷若是不拉扯,便要被世人诟病。 李二奶奶自然是明白苏颖的意思,她只稍微往这方面延伸了下,就又拐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了。 “说来倒真不是我消息多灵通,只那两家行事不大顾忌,”说着眼里就带了讥讽,说出来的话却是,“唉,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扑哧——”苏颖忍俊不禁,这是什么破比喻,先前还说人家是狗咬狗呢,现在就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连两家人都不算了? 苏颖的目光在花厅里扫了一圈,转过头来假模假样的冲着李二奶奶叹息道:“如此,姜夫人怕是忙的焦头烂额的吧。” 李二奶奶眼一斜,原本还想着嗤笑一声呢,可瞧着周围都是外人,她还真不好表现的多不屑于顾,只掩着帕子对苏颖说:“唉,要不怎么就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句话在这几家子上说,那可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这句俗话地图炮开太大,苏颖撇开吐槽的意向,想着李二奶奶说出来的这句话。“几家子”显然还包括了钟家,钟家的那颗地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呢,到时候可不止钟家会受影响。 姜夫人之所以在姜家那么强势,无非就是因为姜存富是靠着岳家,也就是钟家,才有了今天。 显然是姜存富为了此才忍着姜夫人,不然也不会偷偷在外面养外室,连外室子都整了出来,一旦钟家势衰,以姜存富这样的心态。姜夫人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若说姜夫人到时候成为可怜人吧,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瞧瞧姜夫人自己都曾经做过什么吧。 苏颖在心里微微一嗤,自作孽不可活,没什么好说的。 李二奶奶嘴角一动。正要说什么,秦夫人身边的丫环过来了,见着苏颖,微微一滞,冲着苏颖和李二奶奶曲了曲膝盖,对着李二奶奶说:“夫人叫二奶奶过去呢。” 苏颖摆摆手。微微一笑:“在表婶府上,便是咱们说话也说不得尽兴,赶明儿我下帖子给你,请你到我府上来,咱们促膝而谈。说个尽兴。” 说的那丫环脸上红了红,扯着嘴角赔笑,苏颖心里一哂,她对李二奶奶的那婆婆可真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李二奶奶的份上,苏颖可真不会多顾忌到秦夫人。 李二奶奶笑着应了,“侯夫人请我去,那是看重我。便是有千难万难,我也定是会过去的。” 苏颖无奈道:“照你这么一说,好似我们勇武侯府成了龙潭虎穴似的。罢了。我也不和你打嘴皮子仗了,你快些去吧,你家老夫人是片刻都离不开你的,让我瞧了都有些子羡慕呢。” “婆婆若是知道侯夫人这般说,定是会心花怒放的。”李二奶奶和苏颖嘴上过了几个来回,这才领着秦夫人的丫环过去到秦夫人那边儿。 羡慕?羡慕什么?当然是羡慕秦夫人和李二奶奶“婆媳情深”了。这话儿旁人说出来,自然是能往秦夫人脸上贴金的。 这意思也好理解。就比如做嫡母的,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总是对外表现出对嫡庶是一视同仁的,就算表现不出来,但说起来的时候,也会是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实际上,谁都知道,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这做婆婆的嘴上也爱说着把儿媳妇当自己亲姑娘的,实际上,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不会有做姑娘的要比做媳妇的金贵这种话儿了。 总归是人都是好名声的,这做婆婆的可不会想让人家知道,她私下里其实是可劲磋磨儿媳妇的,被旁人称赞一句为婆婆慈爱,这便算是夸赞了。 可从苏颖嘴边说出来,就有点怪怪的了,原因无他,谁让苏颖有个公认为母不慈的婆婆呢。 把秦夫人来跟傅母做比较,秦夫人要是不比傅母慈爱,那问题可就大了。 但要是有心这么想的话,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但要是辩上一辩,旁人认为这是心虚了,是狡辩了,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况且苏颖转头还说了,秦夫人怜惜大儿媳妇身子不爽利,又偏爱二儿媳妇做事爽利会来事儿,便是带二儿媳妇出门,言传身教,实在是个可亲的婆母。 这话儿听起来完全没问题,旁人多是觉得苏颖是和那李二奶奶交好,想抬高自己的好友,又不好单单拿出来说,便是拿夸赞秦夫人做筏子,顺带提携了李二奶奶。 苏颖诰命品级高,背后又是勇武侯府,再者今儿的主家又和勇武侯府有亲,她有这样的心思,自是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跟着附和上几句。 旁人夸你,你总不能说人家是不怀好意吧,秦夫人自然只能谦虚着应着。 可秦夫人没觉得有多高兴,毕竟这夸奖是从旁人看在苏颖这个勇武侯夫人,以及和她交好的自己的儿媳妇的面子上来的。 这可让秦夫人觉得不大舒服,秦夫人自认自己也是从夫的一品诰命,在一众夫人诰命中间,向来都是受追捧奉承的。 而苏颖呢,年纪轻轻就因着夫家的爵位得了个一品诰命,就因为是这样,就更应该谦虚谨慎,好好向其他人学习,年轻气盛像什么话。 就比如在上次她的寿诞上,她本来是一番好意,给钟夫人以及这位侯夫人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偏偏这位侯夫人气焰太盛,仗着背后是勇武侯府,便是不把李家以及钟家这样积年的世家放在眼里了。 果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嫁到勇武侯府那样的“新贵”之家,就跟着沾染上了世俗势利之气,忒没有世家的谦虚内敛的风气。 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平阳侯府搭上了线,果然是个会攀扯的。 若单单是平阳侯府。秦夫人心里是不怯的,到底李尚书贵为一部尚书,深得皇上敬重,与有爵位的世家相逢了,人家都是客客气气的呢。 平阳侯府贵就贵在。其老侯夫人乃是皇太后娘娘的堂姐,在太后面前很有几分体面。 这样的关系,自然是叫人不得不高看几分的,秦夫人得知平阳侯夫人有意给他们家的嫡次子说亲,瞧上了她家的姑娘时,若是没有选秀。秦夫人必然是求不得的。 可平阳侯府再与皇太后有那份亲戚关系,那也及不上皇家宗室贵重,李小姑娘是秦夫人的骄傲,秦夫人自然是希望闺女争气,嫁到宗室。最好是入了皇室,给自己争脸面。 秦夫人有这样的宏愿,又想做两手准备,以为瞒得好,可平阳侯夫人却是知道了。 平阳侯夫人平白被看轻,自己的嫡子还成了秦夫人眼里可有可无的备胎,能不恼火么?再往后就立马歇了与李府结两姓之好的苗头,秦夫人再暗示的提起时。平阳侯夫人很干脆的不认账,只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还笑语晏晏的预祝李姑娘有大造化呢。 秦夫人看出来了平阳侯夫人的冷淡。一时还有些拿不准主意,后头得知平阳侯夫人和苏颖交好,好似有有和苏家结亲的意向。 平阳侯夫人不愿意和李家结亲也就罢了,秦夫人觉得更为不忿的是,平阳侯夫人若真是瞧上了苏家的姑娘,那岂不是觉得她李家的嫡女比不上苏家的姑娘! 她的嫡亲女儿贵为一品大员的嫡女。而苏家那位姑娘呢,父亲才是从四品。舍前者而倾向于后者,那岂不是打她以及李家的脸。 本就是因为不可说的原因。对苏颖存有偏见,如此可好了,秦夫人就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是苏颖在平阳侯夫人搬弄是非,诋毁李家。又加上还有个意难平的老姐妹钟继夫人在吹“耳旁风”,偏见越来越重。 好一出傲慢与偏见。 苏颖觉察到秦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倒不是说苏颖敏锐,而是秦夫人的目光太炙热了,灼热的苏颖想不发现都难。 苏颖朝着秦夫人露出个纯良的笑容,落到秦夫人眼里,那就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挑衅,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而且也没有发作的理由,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憋的脸都红了。 旁人不清楚这里头的机锋,只当是秦夫人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苏颖和李二奶奶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夫人被夸的天花乱坠,夸成堪为天下婆母表率最好了,最好还能说的人尽皆知,秦夫人想再自谦都不行。 人都是好名声的,一旦被赞誉声架了起来,她往后若是做出什么磋磨儿媳妇的事儿,一旦被传出来,那打脸可是打的可疼,所以再做这些事情之前,就得思量再三了。 有了这样的掣肘,做儿媳妇的运用的好,日子自然不会多难过。 苏颖相信以李二奶奶做事的爽利劲儿,应该很会变通善用的。 夸赞秦夫人这个话题很快就淡下热度来了,毕竟这里是季尚书府,又不是李尚书府,不能喧宾夺主不是。 秦夫人才刚来得及沾沾自喜,就一下子被冷却下来,脸上的表情就不大好看,想发发火吧? 偏李二奶奶鞍前马后的,任哪个做婆婆的看见了都挑不出错来,再说秦夫人就是再想鸡蛋里挑骨头,那也得看看场合,看看现下的氛围——刚被夸了是好婆母,慈爱的婆母,一转眼就找儿媳妇茬,打脸不打脸? 秦夫人又想去阴仄仄地瞪“罪魁祸首”,可惜在花厅里扫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苏颖,蹙了蹙眉,在心里啐了一口:“在客人家不知安分守己,她若是有这样的儿媳妇,定是要好好教教她为妇之道!” 秦夫人这般想实在是太甜了,若是她们俩成了婆媳,结局会怎样?或许还得参考一下勇武侯府里婆媳斗法的结局呀。 苏颖去哪儿了? 她被季夫人请到内厅里说悄悄话了,不像是勇武侯府正经主子少,来客人了都没能找出其他人来做陪客,季府家大业大。除了季夫人这个当家夫人之外,还有儿媳妇,二房夫人,不缺招待客人的主子就是了。 季夫人也不好离席多久,跟苏颖也没多做寒暄。直接挑明了说了潘夫人的丧事儿。 “姑太太一没,我们老爷最是感伤,若不是有公务在身,自是恨不能亲去杭州送姑太太最后一程呢。” 季夫人只说季大人因着潘夫人的死如何如何,却不说自己,想来她也没多少感伤的地方。说不定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呢——潘夫人和潘如月人一死,祸根就从根上没了。 苏颖神情平和,也没有刻意装出跟着悲戚的模样,语气也很温和:“表婶节哀,到底这种事儿谁也想不到。” 若说潘如月自尽还有理可循。可潘夫人一病到底也跟着没了就说不过去了。 这样的想法又冒出来,苏颖蹙了下眉毛把这想法压下去,垂下了眼帘,安慰的话儿再没有第二句了。 季夫人叹口气,反过来宽慰了苏颖一句:“事已至此,你也无须自责,人各有命罢。” 苏颖眨眨眼睛,这自责一说从哪里来。难道潘如月和潘夫人的死还能往她身上拉扯不成?就因为他们逼走了潘夫人一家人,所以才导致了那样的悲剧? “倒也是,横竖我们也已是仁至义尽。自认问心无愧不是。”苏颖轻巧巧的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先前的事儿,必是要给几方一个交代的,便是如此情景,更合该如此。总不能叫潘夫人以及潘姑娘走的不心安,表婶也只管安心。” 季夫人皱了皱眉。她显然是觉得“人死如灯灭”,往日的恩怨都一笔沟通了。毕竟人都死了,再计较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可听苏颖的话锋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张了张嘴,苏颖又说了:“总不能叫人欺负过来,还要以德报怨的,不然,勇武侯府以及季府的威名何在。潘夫人以及潘姑娘那边儿自然是要顾忌的,毕竟人已是不在了,再如何也不会再添纷扰的。” 苏颖这话里的分明是在探讨姜家,可季夫人总觉得她说的话里话中有话,眉头仍旧皱着,只顺着苏颖的字面意思往下说了。 苏颖也不以为意,听了季夫人的话,笑的越发平和:“合该如此,很希望这些个事情能尽快告一段落呢。” 季夫人对着这不大按照常理出牌的苏颖,感觉到很棘手,心里生出一股子无力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苏颖说的话,她从感情上觉得未免有些得理不饶人,人都没了,再抓住不放就显得太睚眦必报了,若是叫人知道了,未免遭人诟病;可理智上呢,想想先前受过的罪,还有从潘夫人那里得来的憋屈,又觉得苏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在这种情况下,季夫人和苏颖相顾无言了一会儿,气氛就冷了下来,季夫人清了清嗓子:“到外头去吧,别叫客人等着了。” 苏颖求之不得,应着了,还伸手扶了季夫人一把。 苏颖这样把自己放在晚辈上的姿态,季夫人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苏颖对潘夫人可潘如月可相当不客气,如今听着她的话,心里还存着芥蒂,可倒没有此事儿,把芥蒂转到季家来。 往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再那么不尴不尬扥处着,也不是办法不是。既是苏颖主动递了个台阶,对比前面,季夫人觉得这样也好,主动受了。 刚出了内厅到了花厅,苏颖就发现花厅的气氛变得诡异,她一出现,原本还热火朝天的花厅,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的目光看过去,就有些人闪闪避避。 苏颖挑了挑眉,这是怎么了?她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回来就变成洪水猛兽了?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还说着话的秦夫人就特别突出了。 季夫人没开口,苏颖就笑意盈盈的听着秦夫人继续义愤填膺的说话。 有人给秦夫人使眼色,秦夫人正说得兴起,便是没看见,或许是看见了,就当做是没看见。 季夫人听了两句,就皱了眉,刚想说话打岔,就被苏颖按住了胳膊,笑着说:“且听听李夫人有何指正?”   ☆、309章 素有贤名 秦夫人侃侃而谈,在安静的花厅里,大家都听得分明。 苏颖听了片刻,就明白了秦夫人在说什么,以及为何她一出现,众人都噤若寒蝉了。 原来是在说傅奕阳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这件事始末,苏颖就算不是都清楚,但也是从傅奕阳那边儿知道一些的。 自从今上言明要严查这些年国库亏空,朝中一大波世家贵族都有波及。 本来这种事情先皇在位时,国库空虚的时候也曾提起过,但因为牵扯过多,而且还多是盘根错节的权势世家,这件事儿最终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了。 如今圣上又重提,大部分人仍旧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认为这次查亏空仍旧会无功而返。 倘若今上太过严苛,还会惹的朝中不稳,今上登基不过才几年功夫,怕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这种消极的想法,这里面也是分人的。 一部分呢是今上提拔上来的手握实权的臣子们,早是互相通过气的,这几年也是勤勤恳恳还上了不少借的国债。 就比如说傅奕阳傅侯爷,勇武侯府欠了国库二十万两,在今上发明旨要归还国库欠银之前,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还上了八万两。 还把侯府众人瞒得紧紧的,当然,后来也是有意无意的隐瞒。傅煦阳不还是一直以为侯府有二十万两的国债,“一怒之下”就分了家么。 等分了家,傅奕阳作为户部侍郎,负责追缴国债的主管。随后就请罪还债。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还算得上是陈远良带动的呢。在归还国债上,陈远良瞧着都比傅奕阳等臣子们还上心积极。 陈府欠债四十多万,说还就给还上了。皇上龙心大悦,给予嘉奖,又是升官又是荫蔽子孙的,还特意提点了下陈家在选的秀女。 在这种情况下,狠狠带动了一批人还债。 再有就是嗅觉灵敏对局势把握的准的大臣们,不管这里面有没有跟风。随波逐流的,但林林总总又有一批人还债。 但这些比起那些世家权贵们所欠的银子,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侯府所欠的二十万两真的不算什么,说不定连有的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呢。 今上给了转圜期。主动归还欠银的且不提,好似预料到了就有某些人不把户部追缴令放在眼里,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本来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这年头,欠钱的是爷,想叫有些人往外掏银子比死了爹娘还可怕。当然,这里面也是有些人达成了默契。都硬气着不还,看日后能待如何? 不但不觉得如何,反而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秦夫人便是替被追缴国库欠银的钟家打抱不平呢。苏颖不得不赞叹一句果然是老姐妹了,这之间的情谊着实令人感动,她感动得都要哭了呢。 秦夫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转过身来瞧见未语似笑的苏颖,不知道在那边儿站了多久。 那似笑非笑的神态,没见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好似自个是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秦夫人扯了扯脸皮。强笑道:“侯夫人在这儿倒是正好,且听老身一言。勇武侯行事未免太过蛮横,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些理儿老身瞧着侯夫人也是懂的罢,勇武侯到底是年轻气盛,旁人劝不得,侯夫人这做人家妻子的如何能劝不得?” 原本秦夫人也只是替钟家打抱不平,没有指名道姓的提及傅奕阳,但在场的夫人诰命哪个会不清楚,秦夫人的意有所指? 一个个还在心里纳罕呢,没听过李家和勇武侯府有新仇旧恨啊?先前人家勇武侯夫人不还是爱屋及乌,因着和李二奶奶交好就间接奉承着秦夫人的吗? 怎么一转眼,秦夫人就暗指上勇武侯做事不地道上了。 这倒也罢了,背后说这样的话,还叫人家听到了。既是如此,那也该适可而止了,毕竟这又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到人家家里做客,这季家可还是老侯爷的母家呢。 本来这时候说几句圆场面的话就行了,大家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秦夫人如今说的是什么话啊? 听起来是劝诫的语气,但错就错在这语气上了,长辈劝诫晚辈!不说秦夫人本就和侯夫人扯不上长辈晚辈的,但就是从诰命等级上来说,苏颖这个随着侯爵而得来的一品诰命等级实际上是要高于秦夫人随夫而来的一品诰命的,毕竟李尚书这尚书也不过是从一品。 于情于理来说,秦夫人这语气都称得上不得体了。 几个诰命夫人互相换一换眼色,有人皱了眉头,有人闭了嘴儿不说话,置身之外,想瞧瞧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胡氏倒是有心替苏颖这个小姑子辩驳几句,可一来她品级低,说话没多少分量,再来她瞧着苏颖的神色,心里就觉得这定是不肯吃亏的,她若是说些什么,弄巧成拙了就不大好了。 季夫人眉头微拧,秦夫人这话儿说的她也不怎么舒服,更何况在她家里摆出这一副长辈款儿,去给苏颖没脸,也是没给她这个主人家面子。 但碍于来者是客,季夫人也不想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正要开口做和事佬,就见苏颖笑起来。 “尚书夫人,可恕我愚钝了,可不知我们老爷做事是如何蛮横了?竟是叫夫人您说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样的话来?” 苏颖也不等秦夫人回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若是在追缴国库欠银一事上的话,我虽是知道的不多,可我却是有些话能说的。” “今上下旨追缴国库欠银。我们老爷所在的户部自当是奉命行事,旁的大人我不好评说,只我们老爷兢兢业业,对圣上的旨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也不敢有任何出格之处。生怕有一丝一毫做的不好的,就有负圣上慧眼识才、提拔重用之恩。” 秦夫人不惧勇武侯府的权势,那总该敬畏天家的威严吧? 苏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追缴国库欠银是皇上下的旨,傅奕阳行事的背后都有皇上在。 再有傅奕阳“年轻气盛”不假,可他年纪轻轻能升任到正二品。完全是皇上慧眼识才、提拔重要来的。 秦夫人说人家年轻气盛,难道是暗指皇上眼光有问题,还是说官员提拔时,某位官员分明是有能力的,偏偏要因为人家年轻。就觉得人家行事一定会鲁莽,义气行事,所以就该选用另外年长的官员?搞年龄歧视么? 此外,傅奕阳在户部行事,上峰以及最上面的上司,皇上,都没有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轮到秦夫人来规劝了? 季夫人出声道:“说来圣上前几日还对着忠睿王爷称赞勇武侯是股肱之臣呢。我家老爷可着实羡慕一番呢。” 又对秦夫人说,“莫不知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钟家到底也是积年的世家了,再如何也落不到夫人说的那般不堪的境地吧?” 季夫人是两边安抚。想和稀泥,双方各退一步,可她这话儿多少还是偏向于傅奕阳这边的。 没听着么,皇上都说傅奕阳是股肱之臣了。什么是股肱之臣,那就是简在帝心且办事得力的臣子。既然都办事得力了,如何还能有秦夫人说的那般胡搅蛮缠? 再者后面对秦夫人说的那一句。也是有根据的。 钟家在先皇在位的时候,素来赫赫有名。在本朝时,虽说没有先皇在位时那么风光。但那也是富贵无双的。没瞧见姜存富这个女婿,不就是借着岳家的势力,在岳家的帮衬下,如今是兵部侍郎了么? 既如此,钟家又怎么会落到秦夫人所说的被国库欠银迫的食不下咽,凄惨戚戚的局面呢? 若是钟家会落到如此局面,那其他欠了国库的人家,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去? 秦夫人心里有火,说到这程度上,她还能往下说:“原是圣上发旨意归还国库欠银不假,可圣上却还没说竟是得逼着人卖祖宗基业,动摇祖宗留下来的根基来还债?本是宽限些时日的,可户部再三催促,竟是扬言交不出现银来,就拿地契店铺来抵,便因是家大业大,阖家也是有千余口要养,少了这些安身立命的,能不戚戚然?老身便是倚老卖老,说上主事儿的傅侯一句,奉劝他行事有度,便当是结善缘积福德,也好为着日后做考量罢。如此,便是说得说不得?” 秦夫人说出这样的“可怜戚戚然”的事情来,在场的竟是没有一位夫人心里动摇的。 季府今日请来的是亲朋好友,清贵的人家居多,像钟家那般的钟鸣鼎食之家是没有的。再说了,在场的谁家没欠国库银子啊,拿不出现银,自然是要变卖家产了,地契店铺那不是正常的吗? 再者说了,听听秦夫人这句话,“阖家也是有千余口要养”,这应是没算上阖族人吧?也就是单单一个钟府,连着主子带仆从竟有千余口? 主子满打满算能有多少,家里有仆从千百余,能养得起那么多仆从,竟还“戚戚然”?那自家就几十仆从的,那是不是该痛哭流涕,痛哭活不下去了? 再有秦夫人越说越过分了,之前还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就直接过渡成了要结善缘积福德,都跑到这方面来了,傅奕阳到底行事多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钟家的“千余口人”给逼死了呢。 苏颖轻轻笑了,秦夫人却因为苏颖这轻轻一笑,心里更是憋火。 “圣上追缴国库欠银,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充盈国库,日后用来修建河堤、通凿运河、用兵,赈灾……旁的我懂的也不多,便只说是赈灾罢,如今从欠国库人家追缴上来的银子,说不定只收上来的那么一钱银子。就有可能多救一人性命。如此一来却是在为自己积德了,且积累的还是大功德。” 秦夫人可真是拿钟家做筏子做的欢乐,可也不看看这个例子听起来能不能打动人,还有李尚书家难道就没有欠国库银子么?还是她家也是打死了不还,如果是这样的话。亏得李大人还是一部尚书呢。 “听夫人说起钟家都是带着赞叹的语气,我也知道钟家向来素有贤名,该是个心系百姓的、为国为民的,愿为圣上分忧的。如此,便是日还一两,只要有心。那银子总是能还完的,等这银子来日用在百姓身上,便是能积一份功德了,百姓知晓了,还会感念一句呢。” 这帽子扣得好。扣得高,扣得呱呱叫。 钟家托着不想还银子,这样的话儿一说出来,瞧钟家还好意思不还银子。到时候就是意思意思也得还,而那时候,勇武侯府拉的仇恨值已经够多了,钟家必然会将目光转移到主动拿钟家做筏子的秦夫人身上。 到那时候,也不知道钟继夫人。这位秦夫人的老姐妹,会不会上来挠秦夫人的脸。 在场的夫人诰命家里都是还了欠银的,听了苏颖这话儿。莫名的就觉得突然高大上起来。 等意识到这点之后,面面相觑,看向苏颖的目光中就带了点莫名的情绪,平时也没见着勇武侯夫人那一张嘴这么利,现在见识到了,往后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李二奶奶刚凑空去更衣。回来就瞧着她那婆婆捂住额头,摇摇欲坠。也不管其他了,连忙过来扶住秦夫人。她也机灵,又见苏颖对她使眼色,心里一咬牙,口中急道:“太太!太太?” 秦夫人气血上涌,阴仄仄直盯着苏颖,季夫人看的分明,微拧着眉头,心里只觉得秦夫人气度不够,只作为主人,又得忙着收场:“先到屋子里歇一歇罢,我瞧着李夫人脸色不大好。” 苏颖“担忧”上前:“尚书夫人没事罢?都怪我一时心直口快。” 秦夫人又怒又气,只恨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只这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儿呆下去,方才她环顾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上前来站到她这一边的,她又叫个年轻媳妇儿说的颜面无存,再在这儿呆着干什么,自取其辱吗?思及此,秦夫人也不用李二奶奶扶着,硬撑着就往外走。 李二奶奶不知是该庆幸她刚才去更衣了,还是该失落她竟然没瞧见她这婆婆吃瘪的画面,见状带着歉意对季夫人说:“方才家里来人,说家中有急事,还请夫人派车来送我们先回去,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秦夫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话儿,她既是失礼的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把人家主人家落在当场,好歹还有李二奶奶这打的圆场,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 季夫人强笑着顺着这话儿说:“既如此,那我便是不留你们了。” 李二奶奶和苏颖又对了眼,苏颖暗暗朝她点了点头,李二奶奶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走了。 花厅里众位女眷对秦夫人的恼羞成怒,直接撂挑子不干走人,暗自撇嘴的有,幸灾乐祸的有,觉得秦夫人气度不够的有,不一而足。 胡氏带着关切的走过来,她在心里暗自咂舌,又想着别叫苏颖误会了,若是叫家里的人知道,她在有人针对小姑子的时候,无动于衷,少不得要让婆婆心里不痛快。 低声问:“那尚书夫人怎就如此针对你们夫妻?”毕竟这追缴国库欠银是户部的事情,户部那么多官员,傅奕阳还不是户部尚书呢,秦夫人别的人都不针对,就只针对傅奕阳,傻子也看出来其中有问题。 这还就算了,关键是秦夫人针对就针对,拿着钟家做筏子,可等苏颖辩解了,她又气度涵养不够,一副被气晕过去的模样。还气冲冲的在人家主人的宴席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这便有些失礼了。 苏颖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也觉得莫名呢,只怕是尚书夫人是替钟家打抱不平吧,他们两家不是世交么。可到底是莫须有的事儿,我自是不想叫为圣上办差的我们侯爷平白担了那样子的指责。” 秦夫人若是再乱扣帽子,也得看看傅奕阳是给谁干活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礼部侍郎齐夫人和苏颖有些交情,便是过来说:“你可知道钟家欠了国库多少银子?” 苏颖摇了摇头,道:“想着便不是小数目罢。” 齐夫人点头,道:“岂止是不是小数目。他家欠了这个数目。”齐夫人向苏颖比划了个数字。 苏颖咂舌,勇武侯府欠了国库二十万,都还只是钟家欠的后面的零头,钟家是怎么借的,一共欠了国库一百三十多万! 想想看,傅煦阳都因为侯府欠的那二十万。吵着闹着要分家了。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不光只是因为这个,虽说傅煦阳用的就是这个做“导火线”的。 那钟家欠一百三十多万,去了零头。就当做是一百三十万好了,倘若是照着苏颖说的一日还一两的话,那得还个三千六百多年。 照着古人平均年龄是五十岁来算的话,这得足足还个七十多代人,到那时候本朝说不定早已经不存在了。 想想都醉了。 齐夫人一笑:“谁叫钟家家大业大呢。” 苏颖抿了抿嘴儿,也不知道秦夫人是帮钟家呢还是在黑钟家呢。 齐夫人转眼又说了:“这谁家还国债,不都是变卖家产,凑齐银子还上去为皇上分忧。尚书夫人没经过这事儿。怕是不清楚那里头的门道吧。” 苏颖吊吊眉梢,李家没还欠银?怪不得呢,这是要和老姐妹同仇敌忾啊。“李尚书素有贤名。怎的对这造福百姓的事儿不上心?” 如果可以的话,苏颖真想把之前秦夫人对她的说的那句,“旁人劝不得,侯夫人这做人家妻子的如何能劝不得?”还回去了——“旁人劝不得,秦夫人这做人家妻子的如何能劝不得”,就只用改一个称呼。啧啧。 齐夫人干巴巴的笑着,并不接话。这样的话。叫人家怎么回答。毕竟大帽子都扣下来了,人家若是反驳。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可若是同意了,那就得验证啊,还钱证明自己的素有贤名不是说着玩的,证明自己真的是想造福百姓的。弄到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胡氏都要开怀大笑了,这姑奶奶的嘴忒毒。 苏颖同齐夫人以及胡氏说了几句话,就过去了季夫人那边,到底这里是人家家,在人家家里跟人吵起来,怎么说都有些不好意思。 季夫人也是在肚内叹气,一个两个的都不叫人安生,可她也不好说苏颖,瞧秦夫人气的鼻子都歪了。 季夫人也是见识过苏颖那张嘴的,想当初潘如月硬闯上门后,大家都在,苏颖就是笑容淡淡的把人说的快要吐血。 秦夫人的离开,实际上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众人笑笑,便是一致把之前的小插曲揭过去了。 苏颖眼中流光溢彩,脸上笑容就一直没下去,等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听芦荟说了几句话之后,苏颖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落地有声啊,总不好叫秦夫人做一回无名氏——替钟家打抱不平的无名氏——总得叫钟家知道,到时候要谢要怎么的,都好说啊。 还有,秦夫人今次出门,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苏颖“以德报怨”,免费帮秦夫人弘扬她的好名声,都没有问她要银子呢。 苏颖这么做,也不是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又或是给找补找补,实际上也是不愿意李二奶奶夹在中间受气。 毕竟苏颖这边儿是跟秦夫人你来我往好不痛快了,可别忘了李二奶奶往后都还要在秦夫人手底下过活呢,依着秦夫人的脾气,很有可能回过头来就迁怒到李二奶奶身上来。 现在总归是要给秦夫人找点事做,让她没时间来找李二奶奶的麻烦,就算日后抽出空闲来了,那时候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   ☆、310章 错综复杂 秦夫人看李二奶奶不顺眼,变着法子的磋磨这做儿媳妇的,这是很明显的事儿。 原本来看呢,做婆婆的往自己儿子房里塞人,在这大环境下,是很正常的。 可不正常的地方就是,秦夫人并不是把自己身边的大丫环赐过去,而是费尽心思的找了个远房侄女,里面还有钟继夫人掺合。 里面果然是有猫腻的。 苏颖和李二奶奶交好,对李二奶奶在夫家的遭遇,如何也不会真的就当是听不相干的路人的故事,听过就算了。 她要是真相信了那都是一般婆婆都会做的事儿,她还真就是神经太大条了。 其实,很多迹象都能表明问题。 就比如说秦夫人过寿的时候,她自己不下帖子,反而是叫李二奶奶这个好友过来请人。 还让李二奶奶这个次子媳妇帮衬着大儿媳妇操办寿诞,乍一看是给李二奶奶这个儿媳妇做脸呢,可实际上不也是给一直管家的大儿媳妇没脸么。 非但如此,在寿诞上还请了钟继夫人来,还是想做和事佬,其中的真心假意,苏颖在心里冷笑一声,该说秦夫人不愧是和钟继夫人一挂的么。 且不说其中又发生了什么苏颖不清楚的,再说今日在季家,秦夫人可是好大的威风。 姜夫人想给苏颖盖一个“善妒不贤”的戳儿时,还记得把地盘摆在自己家呢,可秦夫人就那么大喇喇的在季府,去人家家里做客的时候,毫不顾忌的说起来。更可笑的是。秦夫人还用钟家做筏子,搞了半天,连李家都还没有还上国库欠银呢。 苏颖虽然和秦夫人接触不多,但她从侧面了解过秦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侧面的来源,一个是作为儿媳妇的李二奶奶。二个是曾经很有可能会成为儿女亲家的平阳侯夫人,三来可就是秦夫人的老姐妹钟继夫人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就苏颖知道的消息来说,用这个做判断有点武断,但多少还是可以用来做参考的。 现如今,秦夫人这为老姐妹家出头的举动。可真是“可歌可泣”啊。 苏颖在觉察到秦夫人阴恻恻的目光之后,就觉得来者不善了,其中她和李二奶奶相谈甚欢的时候,这做婆婆的让丫环来把人叫走的小插曲,看起来没什么。苏颖表现的相当客气。 当然,只除了当着秦夫人派来的丫环的面,和李二奶奶打了几回机锋,转眼就把花厅里的诰命夫人的话题调动起来,去给秦夫人戴高帽子了。 接下来的事儿,真要说起来,并没有多出乎苏颖的意料。倒不是苏颖未卜先知,而是。实际上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点明傅奕阳行事不够圆滑了。 因为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傅奕阳以及户部都成为众矢之的,尤其还是在户部尚书病倒。户部侍郎顶上的情况下。 这追缴国库欠银本来就是件得罪人的事儿,而且傅奕阳本身又是勋爵出身,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本来就让人眼红。 苏颖也不是多清楚,陈宛秋这段时间的高调,以及某些人在她身后的“捧杀”。又给傅奕阳以及勇武侯府带来多少影响,甭管这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正如苏颖曾经想过的。不能不管陈家的事儿,不能不在陈家出事时不管不问。这都是形势所逼,谁让陈家是傅奕阳的母族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不管傅奕阳作风强不强硬,这次国库欠银一案,本身就触及了世家贵族的利益,更不用说在这追缴一案后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了。 在这种情况下,总会有个焦点,或者说有个靶子,来转移一定的注意力。 傅奕阳被屏风选中,这其中要真是没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谁会信。 只是没有传到苏颖耳朵里来,或者说,没有谁真的当着苏颖的面,直接指出来,而且还义正言辞的,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姿态,甚至连“积福积德”这种话儿都说出来了,确实蛮叫人错愕加震惊的。 不管为了什么,只能说,秦夫人也蛮拼的。 李二奶奶实在是个妙人,很会审时度势,不然,又怎么好巧不巧的,秦夫人“出口成章”的时候,她就更衣了。 又等着秦夫人被苏颖的话儿弄得就差七窍生烟的时候,就适时出现“解围”了呢? 苏颖垂下眼眸,觉得她担心李二奶奶应该是有些多余的,比起自个,李二奶奶可是八面玲珑的多,还有也有能耐的多。 今日的谈话,苏颖可不会再真觉得,李二奶奶能知道坊间那么多八卦,都是自个八卦出来的。她以前还真那么认为,现在想想觉得有点蠢。 所以这一次,想来李二奶奶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 秦夫人从季府“落荒而逃”,原本在季府做客的李二爷也慌忙告辞回来。 原本身体不爽利就没跟着出门会客的李家大少奶奶朱氏得了信,一挑眉毛:“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到什么时辰,连宴席都没开了吧? 下面的丫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朱氏悻悻的不愿意动弹,她还真是愿意身体不爽利到起不来呢。 不过知道秦夫人回来,不得不迎到了内仪门。 一路上,秦夫人又怎么消得了气,看朱氏也不顺眼,甩开了朱氏伸过来扶着的手,只扶着闻讯赶来的李姑娘的手进去了。 朱氏面上十分尴尬,因而见了随后下来的李二奶奶脸色就不怎么好,李二奶奶生受了,不等朱氏再发难,就自顾自的跟她解释了秦夫人发火的缘由。 朱氏一听自己是被扫到了台风尾,心里不由得忿忿,转而又故作担忧的说:“这如何是跟勇武侯夫人计较上了?侯夫人可一向不是和你亲密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怎的给了婆婆难堪?” 李二奶奶刚才解释缘由的时候,说的言简意赅,可到了朱氏嘴里,反而事像挑拨苏颖和李二奶奶的关系。而且错还在了苏颖身上。 李二奶奶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她上手扶了朱氏一把,跟着往前走,只苦笑着说:“不瞒大嫂,我也是一知半解的,只知婆母和侯夫人闹将上了。对其中的缘由却是不知的。我若是清楚,这会子必是上去劝一劝婆母了。怒伤肝,婆母可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若是她老人家被气出个好歹来,那咱们家不都跟着动摇几分的。” 对李二奶奶的说辞。朱氏自然是不信的,又听她后头狂拍秦夫人的马屁,更是在心里嗤笑。 要说这家里对秦夫人不满至极的,朱氏自认是一个,她这个弟妹也绝对是一个,尤其是近来秦夫人这个做婆婆的,关心起儿子来,旁的不管。只管往儿子房里塞人。 再者,朱氏本是管家媳妇,可这管家媳妇儿做的忒是憋屈。处处被做婆婆的掣肘。可偏偏这还是做婆婆的主动放权的,但权真的被放下来吗? 对此,朱氏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做婆婆的贪权,这很正常,可秦夫人留给朱氏的就是个烂摊子,内里亏空。公中银钱有限。原本这种情况就该开源节流,可结果呢。开源没做到,更不要提节流了。 选秀日子越来越近。李姑娘的开销就越拉越大,这些作为疼爱自家姑娘的好婆婆却在银钱上半点不知慷慨,那银钱从何来,还不是从公中出。 秦夫人说的很好听,等日后李姑娘出息了,阖家不都跟着沾光。 朱氏能说什么,不得咬牙硬撑着。这还只是一部分,反正朱氏对秦夫人这做婆婆半点好感全无,有时候都恨不得这老虔婆早死,她就能跟着松一口气了。 朱氏相信李二奶奶这个妯娌,也跟她是一样的想法。 李二奶奶当然知道她这一番话忒假忒浮夸,她自己都恶心的不行,不过李二奶奶还是给她大嫂提供了点可供开脑洞的素材——国库欠银。 李尚书乃是上皇在时的老臣,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尚书和当今皇上没有半点香火情,当年夺嫡时,暗中支持的也不是今上,不过等皇上登基后,仍旧是在一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次在归还国库欠银上态度不积极,又和钟家关系好,钟家欠了国库一百三十多万,都不在意,也没有要还的意思,还想着到最后肯定也会不了了之了。 那李家欠了国库五十多万,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钟家的影响,也跟着没还。 朱氏一听李二奶奶说的国库欠银,眉心就跟着一跳,李二奶奶不管家不清楚,可她明面上还管着家,心里清楚知道公中能有多少银子。 莫说五十万两,就连五万两一时半会儿的都拿不出来。 正心惊肉跳着呢,到了秦夫人住的上房,还没进到屋子里呢,她们的小姑子李姑娘就神色不愉的说:“母亲不舒服,刚歇下了。” 朱氏扯了扯嘴角道:“既是不舒服,合该请大夫来。”走路生龙活虎的,恨不能吃人,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恐怕是心理不舒服吧。 李二奶奶接话道:“已是叫人去请大夫来了,既是婆婆已经歇下了,我们只在外头等着。”省的再被殃及了。 朱氏倒也不介意李二奶娘抢了她的话头,她还对李姑娘说:“劳烦妹妹了。” 李姑娘矜持的点了点头,落下帘子进里屋了,对朱氏和李二奶奶这两个嫂子不怎么客气。 李二奶奶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该怎么说她这位被婆婆娇纵着的小姑子呢?外头她有一份“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可那就能骗骗不知情的,但凡知情一些的,就知道那好名声是怎么来的。 再说了如今她是有秦夫人撑腰,又是未嫁的姑娘,她们这做嫂子的让着她,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可这小姑子也未免把这客气当着她们好欺负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秦夫人尚在不如何。可别忘了日后当家做主的是朱氏,一旦秦夫人没了,且等着瞧吧,这样子不会来事的小姑子,哼! 若是这小姑子嫁的好还好说一些……李二奶奶想到一茬。隔着帘子往里面望了一眼,好似能瞧见里头,秦夫人正在装病,她那小姑子在一旁作孝女呢。 这时候,从季府匆匆回来的李二爷耷拉着脸过来了,去给“病”了的秦夫人请过安之后。就拉着李二奶奶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问:“这是怎的了?” 李二奶奶又把先前诓骗朱氏的说辞拿出来说,末了又说:“这事儿原不该问我,合该问问老太太……跟前的金珠,她一直随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 李二爷闻言瞪了李二奶奶一眼。李二奶奶假意哼了一声:“你瞪我作甚,我在这里头还左右为难呢,一边儿是婆婆,一边儿呢又是侯夫人。且不说这里头当着那么些个诰命夫人的,生了什么龌蹉,到底是在人家季府,我们这道儿半路离开了,就叫人家主人家脸上不好看了。” 秦夫人这一次里子面子可都全没了。李二奶奶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不过现在也不是光顾着乐呵的时候。 李二爷冷呵了一声,“平日里只听你说和那勇武侯夫人多亲香。怎的人家却是半点都不顾念着你们俩的情分,把母亲气的不轻!就算是那勇武侯府多有能量,可也不该如此猖狂!” 李二奶奶被李二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推卸的做法半点都不苟同,也不多和李二爷理论,挑高了半边眉毛,轻嗤了一声:“咱们家可是欠着国库五十余万两银子罢。不知道咱们家是打算如何的还头?” 这话儿原本没头没脑的,可李二爷却是一愣。忙道:“可是听着什么消息了?” 李二奶奶张了张嘴,她能打听来的不少。可这家里头她哪里能插得上嘴,正想说什么呢,外头就有丫环通报:“大夫来了。” 李二爷站了起来,李二奶奶在心里冷笑一声,秦夫人又来这一套,不过看这一次不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就再给李二爷纳一房来! 等李二爷站起来去上房,李二奶奶把她的贴身丫环叫过来,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只管做的不着痕迹的。” “奶奶,您只管放心罢。” 李二奶奶转眼一想,她那小姑子跟在她那好婆婆跟前长大,好婆婆不知跟她灌输过多少要高嫁,最好入宫的念想。 平常家里头的从上头的主子到下面的仆从,都抬着敬着,便是到外面交际应酬的时候,也多是跟身份不如她的大家千金来往,长此以往,李姑娘心气儿自然而然的就高了起来,她断然是不能忍受被撂牌子的,尤其是还输给出身不如她的秀女。 所以,从这点上还真是最好切入了。 李二奶奶掸掸袖子,慢了李二爷一段路子。再想着她那大嫂,在捧杀小姑子的事儿,真是和她很有默契。 也不对,这把小姑子往一径儿往高处捧的,主要还真不是她和朱氏这个大嫂,而是秦夫人这个做人家亲娘的。 她们这做人家大嫂的也不过是处处让着金贵的小姑子,下人又是最会看菜下碟,迎高踩低呢。 大夫请来了,一诊断,秦夫人是气着了,气得病了。 李二奶奶对这诊断一点都不意外,秦夫人被气的不是一般的狠,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很失礼的离开季府了。 李姑娘眼光只往李二奶奶身上瞟,李二奶奶在心里哂笑,不等秦夫人这做婆婆的发难,又或者是李姑娘这小姑子的“快人快语”,只是认了错。 只说她当时就不该离了秦夫人半步,可人有三急,她想去更衣这真是忍耐不了,只至于叫秦夫人跟苏颖起争执的时候,没能在身旁帮衬。 李二奶奶脸上也带着窘迫和懊恼,又苦笑着询问秦夫人,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竟是惹的一眨眼的功夫就闹将了起来,还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朱氏眯了眯眼睛,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跟着搭腔,说了:“若是那勇武侯夫人的不是。咱们如何是不能叫人这般欺负到头上来的?这不把婆婆放在眼里,岂不是把咱们尚书府也不放在眼里了,如此便是如何,也要去讨要个说法的!便是她代表的是勇武侯府又怎样,咱们有理在手便是到了哪里都站得住脚跟。” 朱氏表明立场。可这话儿听到秦夫人耳朵里如何会是滋味,简直就像是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上,当下冷冷地看了朱氏一眼。 朱氏捂着帕子低下头,心里更是确定,今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秦夫人理亏,不然依着秦夫人无理还能搅三分的左性子。恐怕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哪里还用得着生一肚子气,把自己给气得不行。 李姑娘见状,宽慰秦夫人,细声道:“原我从苏家姑娘那边瞧着。以为勇武侯夫人是个宽和仁厚的性子呢。可如今冷眼瞧着,却是有些个激进,没那般平易近人了呢。” 这话儿一说,不说李二奶奶皱了眉头,就连朱氏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 朱氏说话的时候是带着倾向性的,可她没有把话说死,言语中都是“要真是勇武侯夫人那边的错,就如何如何”。 可到了李姑娘嘴边。几乎是把话儿给锁死了,而且还把苏家给带上了。说人家这做姑姑的不宽和不仁厚,再反推回去。就是说苏家姑娘性子也不大好么? 再有这样的话儿,是个未嫁的姑娘能说的么? 秦夫人没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冷笑道:“我活到这么大把年纪,什么都经历过了,吃的玩的,不说不说样样见识到了。也有十之八/九,如今可是开了眼界!” 阴仄仄地看了一眼李二奶奶和朱氏。挥挥手,叫她们出去。只留李姑娘。 李二奶奶掀开帘子,隐约听到秦夫人冷冷的说:“明知自己根基浅薄,却不广结善缘,殊不知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李二奶奶攥着拳头,脸色不怎么好看,朱氏也听见了,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讥讽谁。 李二奶奶很快就恢复成常态,斜睨了随着秦夫人出门的大丫环一眼,那大丫环被瞧的毛毛的,心里有些发紧。 李二奶奶借着更衣,把这段躲了过去,可她一直跟在秦夫人身边,却是实实在在知道事情原委的,可却是说不得。 朱氏也看了过来,李二奶奶却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对上朱氏的目光,竟也是恍若无事的朝着她笑一笑。 朱氏在心里冷哼一声,只吩咐着那大丫环好生照料着秦夫人,说完就扶着丫环的手往外走。 秦夫人喝了药,便是昏睡了。李姑娘便有了轻松的空档,由丫环服侍着用了饭,照旧在园子里散散步。 路过假山的时候,却听着有窃窃私语声,想来是躲懒的小丫环,李姑娘身边的丫环瞧见主子一蹙眉,就想着出声训斥,却不料李姑娘耳朵尖,听到了“秀女”这样的字眼,就制止了自己的丫环,想听听这两个小丫环能说出个什么来。 “……但凡是想叫贵人高看一眼的,都还了欠银呢。” 另一个道:“这是哪里来的道理?还有别是你自己瞎琢磨的吧,外头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该懂的。” “我才不是自己瞎琢磨的呢,”声音低了下来,李姑娘隐约听到“钟夫人”“不小心”的字眼,“想来咱们府上也该还了吧。” 另一个道:“这等子关乎阖府的大事儿,你瞎跟着操心作什么,左右和咱们这样的小丫头可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有这等子闲心,还不如多想想往上挪挪等吧!” “你这小蹄子,往后可什么事儿都不和你说了!你不是想知道那方姨娘的事儿吗?我倒是知道了一些,今儿你求我我都不和你说了!” …… 待两个小丫环走后,李姑娘才由着丫环扶着走出假山。 那丫环啐道:“这两个惯会嚼舌根的小蹄子,等禀明了大奶奶,打她们板子。”又小心翼翼的窥了下李姑娘的神情,道:“姑娘可是别把她们乱秃噜的话放在心上,断是个没个准的。” 李姑娘抿着嘴,什么话都没说。   ☆、311章 网开一面 李姑娘郁郁不平的带着丫环走了,身后远远地影子一动,两个小丫环从游廊拐角处探出头来,正是说话的那两个。 这两个身上穿着红比甲,这样的打扮多是上房的小丫头,只这两个小丫头扯扯身上穿的衣裳,避着人回了二房所住的院落。 李二爷正在跟李二奶奶生闷气,李二奶奶扯着帕子抹着眼角,“原人家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岂是我个五品宜人能去攀扯的,往后只管断了这份子交情,也省的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黑心肠烂心肝,合着外人挤兑自家人罢!” 秦夫人这做婆婆的分明就是知道这一层关系,可她若是能顾忌到一星半点儿,今日就不会鼓捣出的这么一出! 苏颖都顾忌着这一层关系,对秦夫人多加忍让,又生怕她这做儿媳妇的受秦夫人迁怒,还处处的抬着秦夫人一分呢。 可结果呢,之前秦夫人当着大嫂和一众房里人的面,指桑骂槐的好不痛快。好罢,秦夫人是做婆婆的,养尊处优,被人奉承着惯了,骂几句痛快一番,她这做儿媳妇的能说什么! 可她那小姑子也敢借机攀扯上去了,若不是秦夫人纵容,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会说出那样不妥当的话来! 再如何,李二奶奶在上房都得生生受了! 等回了自己院子,李二爷又是一通不阴不阳的讽刺,李二奶奶可不稀罕受这等子气,噼里啪啦的说这样一通反话儿! 李二爷再想刺一刺都给憋会肚子里了,他还当人家勇武侯府是那些家世不如李家的软柿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呢。也不过是因为李二奶奶和苏颖交好,一时间脑袋没转过弯来,把苏颖当成是和李二奶奶一个辈分的了。 殊不知人家是堂堂的侯夫人,品级在那儿摆着呢,不能是他能随意替秦夫人出气就能随意在背后“义愤填膺”的! 一转回弯来。李二爷口气软和了几分,道:“这不是瞧着母亲气出病来,我就失了分寸,一时没按捺住我这急脾气罢,方才那些话儿你别放在心上了。” 李二奶奶在心里冷笑,李二爷会失了分寸。秦夫人若是没说这些颠倒是非的话儿糊弄他,她就把头扭下来给她那婆婆当夜壶去! 可嘴上说着:“二爷这话儿可真是折煞我了!”说着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二爷原本脸色也不大好,她这一哼叫他看过来,见她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眼窝处透着些黄,倒显得比往常更觉得可怜可爱。 心里头便是软了几分,遂拉下身段来哄了几句,李二奶奶方才破涕为笑。 李二奶奶咬死了她对发生了什么不知情,这会子如何也不会透露出半句来的,更何况秦夫人那边儿既是已经咬死了是苏颖“仗势欺人”,那李二奶奶若真是说了半句与秦夫人这话儿意思合不上的,岂不是就还是那“合着外人挤兑自家人的黑心肠烂心肝”! 再说了。李二奶奶自个不说,李家人今儿听信了秦夫人的一面之词,那么明儿就等着妥妥打脸吧! 秦夫人莫不是认为她认定是苏颖“仗势欺人”“性格睚眦蛮横”。今儿在场的那些诰命夫人们也会跟着睁眼说瞎话?可别忘了今日她们去的是谁家? 那季家可是老侯爷的母族,莫说帮亲不帮理了,便是这件事是秦夫人先挑起来,经过苏颖那一番“辩白”的话,人家是‘亲’和‘理’都占了。 更何况秦夫人自己输不起,来一出失礼而退走。便是没将人家主人的脸面放在眼里,一步步来便是步步都落到下乘! 这还不算。今日季府请的本是交好的亲朋好友,来的诰命夫人李二奶奶都记得分明。那些人家分明不管什么身家,可多半是已经偿还完国债,剩下的可都是陆陆续续在还的。 秦夫人一番话可就是显得多“出淤泥而不染”了,那些人没在秦夫人振振有词的时候,出声附和,又在苏颖辩驳后,没出声打圆场,这种乍看像是中立的姿态,实际上还不过是建立在她们都是来客的身份上。 那一时她们不好说什么,可等回到自己府里,难免不会就今日发生的事儿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二奶奶眯了眯眼睛,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那位好婆婆,到时候被流言打脸时的情景了。 既是秦夫人都被气病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就得暂时往后排,李二奶奶心知肚明,可就是假装不知情,又催着李二爷去上房尽孝,她自己眯着眼往秋香色迎枕上一靠。 大丫环桃红过来,凑到她跟前把话一说,就连后头李姑娘身边的大丫环说的那几句话都学了。 那大丫环以为四处无人,说话也不大顾忌,那两个小丫头又没有真的走远,模模糊糊的虽然听得不大真切,但大概意思还是能琢磨出来的。 桃红撇嘴道:“原还不曾有什么呢,叫那妮子一说,便是没什么也有什么了,也不知太太和姑娘是怎么调/教出这么一个实诚人哟。” 李二奶奶虽然不管家,可这几个主子跟前得用的大丫环媳妇子的,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桃红这么一说,眯着眼想了一圈,心里头不由得一动,嗤笑道:“既是姑娘身边的,如何能用那面上贤良,实际上内里藏奸的!” 说罢指着手边的一碟子果子点心,对桃红说:“把这果子散给那小丫头罢。” 那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的接了。 “大嫂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李二奶奶虽说想到一点,可有不太确定,不过这件事即便真是叫她那大嫂知道了,李二奶奶也不是多在意。她那大嫂可不是个蠢的,再说了她作为管家奶奶,里头可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 旁的不说,李二奶奶只搭把手办了一回差儿,不说油水没捞着多少。反倒是往里头贴了几十两银子。 李二奶奶不觉得是她那大嫂故意掣肘她,再找人一查探,稍微一琢磨,就明白里头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们妯娌俩平时表现的不怎么对付,可却是有共同的‘敌人’的,如此。她那大嫂必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红一边用剥了皮的鸡蛋给李二奶奶敷眼,一边笑着回答说:“大少奶奶病了有两日了,今儿有一番折腾的,瞧着都憔悴不少呢。” 瞧瞧自家奶奶的神情,桃红压低了声音说:“我瞧着大少奶奶也是。病了两日,管家事务愣是不经他手,事事亲为,旁人谁知道了不得赞一句大少奶奶贤良的。可私下里,倒是未必这般说的。” 不用桃红说,李二奶奶都能想出来那些碎嘴的婆子媳妇的会说什么,不由得撇了撇嘴。 “大少奶奶怕是夫人借着这空档,把管家权收回去么?可管家权再重要。也不及自个的身体重要啊。”桃红跟着感慨了句。 李二奶奶洗了把脸,接过桃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闻言冷笑道:“你信不信。便是我那大嫂病的在重一些,主动跟太太说她无力管家,太太都不会接手,说不定还不计前嫌叫我帮衬着管一段日子呢?” 李二奶奶说到“不计前嫌”的时候,明显加重了音。 李二奶奶先前和李二爷说她被人戳脊梁骨骂,可不是无的放矢。显然秦夫人就把火撒到她身上了。 桃红“咦”了一声,瞧着李二奶奶脸色不大好。便是凑趣道:“奶奶向来料事如神,我是傻了才和奶奶赌呢。奶奶是家缠万贯,我那点子银钱奶奶可是看不上吧。” 李二奶奶啐了桃红一口,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可她心里清楚地很,这管家权现在可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到手了谁都跟着倒霉吧! 朱氏手里有管家权瞧着多风光,可内里如何她自己清楚。与其等着朱氏想来一招“祸水东引”了,还不如她自己过去和朱氏说清楚。 现在么,还是先瞧事态如何发展了。 李二奶奶想着事到如今,她这边儿其实还好说。她那好婆婆是个什么性子,虽说联合着那骄纵的小姑子下了她的脸面,可实际上也仅止于此了,在李二奶奶这里看来可就是色厉内荏。 怕是恍惚过来了,苏颖可不是那些平日里奉承着她的夫人太太们了,勇武侯府便是根基浅薄又如何,可谁叫人家简在帝心,深受皇上倚重,背后有皇上这座大靠山,谁不得忌惮。 秦夫人拿了钟家做筏子,殊不知钟家也没能从勇武侯府上讨到过什么便宜,现在还被苏颖将了一军…… 李二奶奶正想着呢,外头小丫头通报说:“夫人跟前的银珠姐姐来了。” 李二奶奶一边说着叫人进来,一边又指使桃红,道:“我还觉得我这眼睛涩得慌,你再拿鸡蛋给我揉揉,便是出门了叫人瞧见我这眼睛红肿肿的,忒的不像话。若是叫人误会了去,那我可实在是在婆婆面前无地自容了。” 桃红会意,道:“奶奶说的是什么话,先前在季尚书家做客的时候,可是几家子夫人太太都夸咱们夫人是个慈爱的婆母,待儿媳妇比待自家姑娘也不差几分的呢。” 银珠脚步往里头踏,自是把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的话儿听了进去,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无他,秦夫人这会子可是化身成不慈的婆母,叫李二奶奶过去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李二奶奶把银珠的神情看的分明,在心里微微一晒,等银珠行了礼,热热乎乎的把她拉到跟前来,“惯常不是金珠么?怎的这会子换成你了?” 银珠扯了扯嘴角:“金珠姐姐不小心烫伤了手,夫人体恤她先回去养着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桃红,我可记得咱们这儿有一瓶专管烫伤的药膏子,回头给金珠送去,她是个妥帖的,夫人这边儿离了她怕也是不自在的。” 李二奶奶揉揉眼睛。瞧着不大显了,才随着银珠去上房了。 刚进去就和掀了帘子出门的李姑娘碰了个照面,李二奶奶打眼一瞧,李姑娘眼圈红红像是哭过的模样,李二奶奶佯装错愕。低声问道:“妹妹怎的这般?可是婆母实在被气出好歹来了?” 若是往常李二奶奶说出这样的混话,李姑娘如何能依的,可如今像是没听出李二奶奶话里的‘诅咒’之意的,连个笑影都懒得给李二奶奶这个二嫂子,颇有些不耐烦的说:“二嫂看茬了,母亲正等着你呢。快些进去罢。” 不等李二奶奶回应呢,就冷着脸往外去,扶着李二奶奶的桃红眼底露出一丝忿恨,这还是嫡亲的小姑子呢,忒的不客气了。 李二奶奶用帕子遮住扬起来的嘴角。 这边李家都围着生病卧床的秦夫人转呢。那头“苦主”苏颖回了侯府。 薄荷迎出来,朝傅昀和傅晨的屋子努努嘴,小声道:“老爷和大姑娘都在呢。”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奕阳上朝勤勤恳恳,户部那边儿又忙,他也不是点卯就走人的类型,通常回侯府也多是下午才回,在书房和幕僚们商量公务,这来来回回的差不多到了晚饭前回来。这样的次数更多一些。 “才回来到不到半个时辰,只在大姑娘的院子里用了饭。”苏颖嘴一抿,想起李二奶奶说的傅奕阳在外给她立面子的事儿。又想着摆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大姑娘,就觉得有些腻歪。 回到屋里换下了见客的衣裳,换上了家常服,出了里屋,原本领着女儿和儿子们玩的大老爷已是老神在在的坐到上首,端着茶盏喝茶了。 雯玉和苏颖请过安后。就被丫环们带下去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苏颖随口问了句,芦荟掀了帘子进来。端着个托盘,里头有两样一看就是明显垫肚子的点心。不消多说,苏颖也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芦荟脸上冲着苏颖勾了唇角,便是拎着托盘退到一边儿了。 苏颖往枕上一靠,捏了块儿点心放在帕子里,吃了两口便是放了碟子边上。 傅奕阳可不装老神在在了,挥一挥手,芦荟偷眼瞧了苏颖这才退了下去。 傅奕阳挨过来捏了苏颖的手,“怎的了?在季府有人给你难看了?”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我可是堂堂的勇武侯夫人,又是在季府,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又会有哪个会给我难看呢。” 说是这么说,却是睇了傅侯爷一眼,他把苏颖吃了两口的点心塞到嘴里,三两口吃完,又塞了一块儿到苏颖手边,“味道倒也适宜,你再尝尝。” 苏颖心里一暖,也绷不住了,嘴角边的笑真切了几分,“户部最近可是在追缴钟家的欠银?” 傅奕阳“唔”了一声,不知道是算默认了,还是怎么的,没说什么,等着苏颖接续往下说。 “李尚书夫人和钟继夫人交好,所以出言劝说了几句,只说让主事的人转圜几分,别把钟家逼得太紧了呢。” 苏颖说的轻巧,傅奕阳可不会真以为会是那么轻轻巧巧的,不说旁的,单就是涉及到了这两家,李家先不说,钟家就是大刺头。 心里便把苏颖说的这话儿往重里想了十二分,再把那些语气轻巧的话儿变换一下词汇,还有刚才那句话儿往反意思上想,大概就应该是真相了。 当即冷笑一声道:“钟家,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他家。” 见苏颖不解,就简单了说了下,当年钟家在夺嫡时的所作所为。 钟家在夺嫡时明面上没有站位,可背地里却是广撒网,想谁不得罪,想着无论最后是哪位皇子登基了,钟家那一份从龙之功都少不了的。 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这种事儿呢若是没有被点破还没什么,可偏偏竟是被看破了。在上位者看来,这样的都比不上一心只跟着一位的,便是那份子从龙之功都变了味,打了折扣。 偏偏钟家自认做的隐蔽,等今上登基之后,便处处以功臣自居。占得好处,又不像出力,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一次,追缴国库欠银。钟家这种姿态表露无疑。 有些不知底的见了,可不就是觉得既然钟家这样的,站到皇上这边的重臣,都罔顾皇上的旨意,不交欠银了,他们自认还不是钟家那样明摆着站位的。又何必上赶着还钱呢。 皇上着实被恶心住了,尤其是钟家老爷子的风、流、韵、事都在皇上御案上备了份,左右收拾钟家,都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也就在近些日子了。 “钟家家大业大。不能没一件违法乱纪的事儿,若落个抄家流放之类的下场,名声便是也无所谓了吧。”苏颖觉得傅奕阳既然特意把钟老爷子的风、流、韵、事特意提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违和。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到底曾有功于社稷,为了不让功臣们寒心,今上应是会网开一面的。” 这话儿怎么听怎么假,苏颖再想一想。凑到傅奕阳耳边说悄悄话:“声名扫地,门庭不起,这可算不上网开一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或者说,叫人家活着受罪,还得感念皇上隆恩,这还不如给人家个痛快呢。 傅奕阳一本正经的说:“立身不正矣。” “这般说来,和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呀。”苏颖慢吞吞的来了一句,低头吃点心。钝刀子杀人,啧啧。 傅奕阳用了个简短的鼻音算是回答了苏颖的话。苏颖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今儿李尚书夫人为了钟家打抱不平。待钟家真出了事,李尚书夫人必定会施以援助之手,才不负这番情谊。” 傅奕阳咳嗽了一声,带着笑意说:“怪声怪调的像什么样子。” 苏颖瞪了他一眼,把手中还剩下一口的点心塞到他嘴里,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傅奕阳嚼了,说:“味道更好些了。” 苏颖一愣,脸上就烧了起来,晕红一片。 这人,用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容讲调戏人的话,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苏颖见过这样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苏颖脸上如同染了胭脂,眉目潋滟,瞧得傅奕阳有些发愣,顺势搂住了她,叹道:“瞧你旁的地方都精明,怎的反而小处儿却糊涂起来了。” 苏颖疑惑道:“这话儿怎么说的?” 傅奕阳淡淡的说:“柳氏从庄子上跑出来了。” “什么?”苏颖错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柳姨娘被关到庄子上,之前想跑来着,可不是没成功么,苏颖就让人看着她,想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来。可没想到,这一次竟让她跑出来,听傅奕阳的语气,“竟是叫你遇上了么?” 傅奕阳伸手捋捋她耳边的头发,“发现的早,没捅出什么篓子来,放心罢。” 又皱了眉说:“既是发觉出她的不对劲来,就不该纵着,只管处置了。” “我哪里想到她竟是从庄子上跑出去了,这回是我的不对。”傅奕阳说的倒也没错,苏颖就是觉得柳姨娘翻不出什么大的波浪来,才放纵着,只是让人‘打入内部’,想看看柳姨娘还能怎么样花样作死。傅奕阳这么一说,她就立马认错了,半点不带勉强的。 她这般干脆利落的,倒是把有话要说的傅奕阳给堵住了,干巴巴的说:“瞧你这认错可没诚意。” 苏颖挑高眉头,撇嘴说:“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庄子是您名下的庄子,庄子上的人也是您的仆人,柳姨娘是您的妾室,如今她犯了错,您就不该反省反省?” “……狡辩!”傅奕阳哽了下,才吐出这样两个字来。 苏颖低下头,喏喏的说:“为了这个,老爷竟是破天荒的早回来,还为此质问我,便是柳姨娘知晓了,定会欣喜若狂吧。” 傅奕阳给她这倒打一耙给气笑了,“可不就是欣喜若狂,都狂到疯癫了。”傅侯爷说的时候,忍不住磨了磨牙。   ☆、312章 请君入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颖抬起头来就对上傅侯爷的黑脸。 傅侯爷“哧”出一口热气,想到闹了出来的柳姨娘,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还从庄子上跑了出来! “她既是疯了,就该好好看管起来罢。” 苏颖还是一头雾水呢,凑到傅奕阳跟前,不满的嘟囔:“你只这么说,可前因后果的全都没有,让我再怎么说啊。” 苏颖还真的不知道柳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事,可看傅奕阳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傅奕阳挑挑眉毛,正要说话,苏颖就堵住他的话头:“你不会是要说,这事儿你自会处理,叫我不用再管么?” “哼!”傅奕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做主母待下过于宽厚,才助长了她的野心,让她越发肆无忌惮。” 苏颖瞪大了眼睛,傅奕阳责备她做嫡妻的对妾室们手段软和,还真是让她惊讶。 傅奕阳见苏颖有点懵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他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苏颖在这方面的不够精明,心肠太软。 真要说起来,魏姨娘当初能那么张狂,除了仗了傅奕阳的势狐假虎威外,也未免没有苏氏对着她没什么霹雳手段,震慑不住那些妾室。 就拿魏姨娘来说,她是家生子出身,虽然得了傅奕阳宠爱,又得了姨娘的分位,可那也只是说的好听,不过是比一般的通房姑娘听着好听一些罢了。 苏氏作为主母,拿捏起妾室起来一拿捏一个准,但凡拿捏住错处。把魏姨娘发卖了,打死了,便是说得通,都没什么的。 只可惜苏氏势弱,又因为没有一儿半女傍身。底气不足,更何况魏姨娘身后不但有傅奕阳,还有傅母在背后撑腰呢。 前者先不说,便是后者,自然是没按什么好心的。 只能说苏氏不适合做当家主妇,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苏家门风清明。规矩严谨,苏氏本身是嫡幼女,苏夫人对其娇宠良多,日常又不会接触到后宅的*,再加上苏家原本就没打算叫苏氏嫁入高门。依着她的性子,便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也不会找嫡长子。 做儿媳妇本就难,做个管家交际应酬的长妇就难上加难了。 苏夫人原本都是想好的,给苏氏找门家境殷实,人口简单,又是家中嫡次子或是同样是嫡幼子的,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哪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曲曲折折的苏氏就说给勇武侯府了,还会做长媳,这把苏夫人的算盘打乱了。再想教苏氏后宅*,根本就是来不及了。 到了苏颖这儿,仔细想一想,在最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苏颖除了在魏姨娘的事上,主动出击过。后来都是被动的防御,要么就是等人家主动出击招惹她了。她再出手。 就拿柳姨娘来说,苏颖明知道柳姨娘不是个安分的。当初她主动靠过来,也是不怀好意,可苏颖明面上还真没做什么震慑手段,只是暗地里卸了她的爪牙,让柳姨娘再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苏颖垂下眼帘,非但如此,有时候她还真是有意纵容,觉得她们再如何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柳姨娘反常也不是最近的,从她那一次咳血病重就见端倪了,莫名其妙的还提起来魏姨娘来。 苏颖现在想想,傅奕阳也有可能是知道什么,在柳姨娘再作的时候,不念旧情——毕竟柳姨娘是祖母赐下来的,就把柳姨娘撵到庄子上去了。 名义上说是养病,可实际上柳姨娘是犯了错,放到庄子上思过。依着柳姨娘的性子,就不会再蹦跶了,可柳姨娘非但没沉寂下来,反而闹得庄子上人心浮动的,还把手伸回到侯府来了。 苏颖觉得无聊,想看戏,就叫芦荟‘策反’了宋新家的,叫她去和柳姨娘玩一出‘反间计’,苏颖也就没多管了。 可没想到纵容出出乎意料的事情来了,苏颖闷闷的说:“里头的猫腻可查清了?” “怎的?”傅奕阳也收回自己的思绪,听苏颖这么说,看了她一眼。 “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同寻常……”苏颖简单的把柳姨娘的反常说了下,“这次竟是从庄子里偷跑出来,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不必查。”傅奕阳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逝,若说原先还不会多想,如今有陈宛秋的事在前,这世上还有许多不可说的事务存在。 苏颖皱了皱眉,冲着傅奕阳扯了扯嘴角,“原先还想着请君入瓮的,现在没摸清楚,老爷就想着吊人胃口不成?” “你呀。”傅奕阳无奈的说,他的意思还没说明白么,不过是个妾室,如何值得花那么多的心思,若是发现问题,直接处置了便是,哪里还用得着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然后再来给对方定罪么? 原本傅奕阳还想说这件事不需她管的,可转念一想,这么说不是被她刚才的话给堵住了么,只说:“既是你想知道,我便是叫人查清楚罢。” 他这一副“既然是你那么要求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弄明白”的态度,让苏颖微微撇撇嘴,“怎么你说的,好像发生如今的事儿,责任全然都在我一般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鼻子里哼哼出声,傅奕阳心里头原先仅存的一点无名火也被她这爱娇般的哼哼给哼没了,过去拍拍她的脸颊:“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我断然是没这么想的。” 苏颖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他用自己的话将了一军,又从鼻子里头哼出一声来,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傅奕阳没和她说柳姨娘到底闹出什么来了,具体细节她一概不知,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没闹出大的幺蛾子来。先松了口气,又反省了下自己的心态。 拿眼斜一斜傅侯爷又转过头去说:“这等子事儿,该是杜绝了吧。” 傅奕阳原先的几个妾室,魏姨娘和丽月死了,柳姨娘也彻底打趴下了。不过这都是旧人。对了,中间还有个想爬床的红玉,以及和傅侯爷有着前世缘分的潘如月,哦,还有个人家送上门来的如玉美人。要是再出这等子事儿,可不就是有什么新人的了。 “我这儿哪桩事儿可不都是紧着你的。”苏颖这样的暗示傅奕阳俨然是听懂了。里头的深意也明白了,心情变得不错,说起来话来也没有先前那么绷着了,伸手在苏颖腰上掐而来一把,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家有悍妻。为夫莫敢啊。” 苏颖一拳头捶在他肩上,腰上原本就有些酸软,叫他那一捏就有些麻,若不是手还撑在榻上,恐怕都先软了半截身体。 耳朵上叫他喷出来的热气儿都给熏红了,这一串下来,连脸上都染上了热气儿。 心里直骂傅奕阳不正经,捶他一下都还是轻的。 傅奕阳没等她再捶第二下。就先站起来理理衣裳,苏颖知道他这是要去外书房,撑着腰跟着站起来。咬着唇瞪他一眼。 傅奕阳瞧着了,心一想跟着一乐,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挡住翘起来的嘴角,不用苏颖过来,他自己整了整衣角,略想想说:“你还有什么要紧的。大可到前面来问我,我若是忙。就叫永平来。” 苏颖没什么好气的说:“原就柳氏那件事,偏你还藏头露尾的。故意吊我胃口,现在我偏不想知道了。” “也罢。”傅奕阳说了这两个字,留下苏颖目瞪口呆,也没等她说话,先掀了帘子出去了。 苏颖愣了半晌,最后嘟囔了句:“恶趣味!” 傅奕阳出了正院往书房去,永平凑上来,听傅奕阳吩咐他去查一查柳姨娘事儿里头的猫腻。 永平听得一愣,原本这件事不是在遇到之后,就立马粗暴的将事情掐死在源头中么,怎么又要查里头的弯弯绕绕了。 转头一想,傅奕阳是从正院回来,该是见过苏颖了,能叫他改变主意的,又有哪个? “查完了,你只管看着处置了,不用叫太太那边儿费心。” 傅奕阳觉得就算查出来那柳氏有什么苦衷,也没捅出什么大篓子来,苏颖很有可能仍旧是把人给拘在庄子里,顶多是多叫几个人看住柳氏,不叫她再弄鬼罢了! 先前在魏氏的事上,她就是太宽宥,叫人打蛇随棍上了,若是自己与她置换下处境,定是早将人给处置了。 对魏氏,到底是曾经宠爱过好些年的女人,就算如今彻底厌恶了她,只人都没了,人死如灯灭,傅奕阳也不愿意多想。 刚对比了下,就转圜了思绪,从魏氏身上想到大姑娘那儿,今儿见了雯玉,从气色到气度,到底是有长进了,可见身边的教养嬷嬷下了大功夫的。 原本因着红玉的事儿,傅奕阳一恼之下,将雯玉身边的仆从换了一茬。原本傅奕阳还怕苏颖多心,疑心自己并不信她,或是因为此事怕她对雯玉新生不满,只没想到他话里头刚露出个意思来,苏颖就立马摆明了态度,显然也是不怕他插手的。 管着吃穿,且吃穿用度一概不吝啬,身边的下人管住了,派去的教养嬷嬷也不是个心里藏奸的,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傅奕阳瞧着苏颖对傅昀和傅晨两兄弟,再看对雯玉的,他也没什么不满的。嫡庶有别,亲生的和不是从自己独自里出来的,都是不同的。 傅奕阳弯弯绕绕想的多了些,回头在心里琢磨了件事,想着还是和苏颖商量了下,到底孩子还养在正院,越过了她这个嫡母也不好。 不过说不定,她又当甩手掌柜,不掺合进来了。傅奕阳想苏颖这真是大事上瞧着不出错,怎么小事儿上反而糊里糊涂的,怎么都还得他看着点呀。 等永平要退下的时候,又听傅奕阳说:“去查查今儿在季府,那李尚书夫人闹了什么幺蛾子来?” 永平把头一低应了。 苏颖不知道傅奕阳这么想,他走了之后。芦荟端了小厨房刚调好的核桃奶酪来。 在季府的时候,原本就为着季府的顾忌,大家也不好笑闹。后面又有了秦夫人唱的那出戏,虽然秦夫人落荒而逃之后,大家面上把这个小插曲撇过不提。可到底还是被坏了兴致。 不过为了顾及主家面子,大家撑到宴席结束,又说了一会子话,才起身告辞。 苏颖心里存着事儿,席面上也没吃多少,这会子还真是饿了。先前芦荟憋着坏。从小厨房里端来的点心就有两样明显是用来垫肚子的点心,可也不算多冤枉了她。 苏颖端着盖碗,用勺子搅动了两下,淡淡开口:“柳姨娘从庄子上跑出来了。” 芦荟倒抽了一口气,眉毛皱成结。讥讽了句:“那柳姨娘可真是好气魄!” 芦荟跟在苏颖身边久了,连讽刺人的话都学了几分,这一句可就像是苏颖会说的。 不过,芦荟一寻思,苏颖今日出门宴客,才刚回来,她没得到消息,那也只有从老爷那边得了这消息。转瞬就黑了脸,神色愤然。 “都被罚到庄子上思过了,怎还不知道老实些。原先那些个恭谨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再说了,原本她若是老实本分倒也好说,现在竟是闯下大祸,难不成竟不知道如此会更遭主子们厌弃。老爷是何等重规矩的,她这么做分明就是不将老爷和太太以及侯府的名声放在眼里,如此便是打杀了都不为过!” 芦荟更担忧的还是这件事传出去。会对苏颖的名声有碍。连个犯错的姨娘都管教不严,还从庄子上逃出来到外面丢人现眼。可不会往太太脸上贴金! 芦荟这说法里有些矛盾,不过说的也对。柳姨娘分明是心有不甘,但段数也没低到这种程度!如果她还想要好好的,就该在庄子里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就当没她这么个人。 还是说她是想破釜成舟,想用这样的法子来引起傅奕阳的关注,尽管这只会引起更糟糕的反应,但也比当没她这个人好? 不管柳姨娘是什么心态,反正她都不会再成功就是了。 芦荟见苏颖没说话,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叫宋新家的过来问问?” 苏颖眉头微拧,舀了一勺酪,“先等老爷那边儿查清楚再看看吧。” 芦荟一听就觉得苏颖好似不怎么在意,不免有些担忧,咬了咬嘴唇,等苏颖一斜眼睛看过来,她才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苏颖把勺子搁下,瞧了眼吃了几块的点心碟子,想到傅奕阳的所作所为也在心里有了谱,淡淡的说:“原是想叫柳姨娘到空气好,环境好的庄子上养病,没想到竟是得了癫症,庄子上的人也是疏忽,竟叫这样的人跑出来发狂,险些叫人看了笑话,辱没了侯府的名声。咱们侯府一向待下宽宥,看在她得了恶疾的份上,又曾经伺候过老祖宗和老爷,从轻发落,只日后好好在庄子上养病罢。” 芦荟原本还听得云里雾里的,可等苏颖讲完,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苏颖话里的深意,跟着道:“老爷太太仁厚。” 苏颖微微一笑,即便她没有给寻个好借口,傅奕阳那边儿也不会任由这件事闹出去了。 再说那原本是傅奕阳名下的庄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不用苏颖刻意提起,庄子上的一干人等都会因这件事担干系。 原本若是叫苏颖来处理,或许只是罚罚月钱,叫他们记住这个教训,可若搁在傅奕阳身上,可就不会只是罚罚月钱那么轻松的了。 想想魏姨娘的老子娘一家,最后落了个凄惨的境地,说来是傅奕阳眼里容不得沙子,再加上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喜欢的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宠着,不喜欢的只会糟践到烂泥里去。 哪家没个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的奴才管事的,一旦发现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一般都是私下里处置了,少有像傅奕阳这般直接送官的呢。 不过,这当中也少不了那魏家墙倒众人推,魏家能有那么大一座宅子,宅子里还有买来的小丫头伺候着。但凡耳清目明一些的奴仆们会不知道。当然不可能,只是碍于魏家出了个得宠的魏姨娘,他们不敢说。 就照着魏姨娘那敢窜到正院撒泼闹事的娘和嫂子的性子,怕是平日里没少得罪人吧。魏姨娘一倒,傅奕阳转眼就要处置魏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儿,摆明是有人落井下石。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可也没得纵容贪得无厌的蠹虫。 这一次,说不得也是个好机会呢。 芦荟把心落了回去,又想到秦夫人的咄咄逼人。跟苏颖提出来。 苏颖一挑眉,笑道:“我们家芦荟可真是成了管家婆了,操那么多心小心长皱纹,平白比人家显老喽!” 芦荟不由得去摸脸,她才多大。还不到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又是苏颖跟前得用的大丫环,平日里吃穿用度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姑娘们都要好。苏颖又不是个吝啬主子,寻常也多有赏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一个个养的水嫩嫩的。哪里会有什么皱纹。 芦荟一见苏颖哧哧直笑,就明白苏颖是在逗她,咬了咬嘴唇。 又抬头看明显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苏颖。她穿着家常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莹润明丽,是前头几年都没有过的好气色,乍一看可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媳妇了。 转念一想也是,操心的事少了,又有了嫡子。跟前又没有那一看就添堵的莺莺燕燕,只和老爷夫妻俩和和美美的。日子过得舒心,养尊处优的。自然是得比过去还更有光彩。 芦荟索性也放宽了心,在她看来那尚书夫人摆明了就是刻意针对着侯爷以及太太来的,根本就站不住脚,得不了理,便是日后拿这件事说事儿,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苏颖原本就是有心推波助澜,自然是计划好的,难道还能再出什么差错。 再加上和傅奕阳那么隐晦一提,大老爷什么都没问就明显是偏向她了,还有上头的意思,这样加起来,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都这样了,要是还能再叫人家占了便宜,那可真就没办法了,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儿的概率,可是很小很小的吧。 苏颖吃了小半碗酪,就把盖碗放下了,正想着去看看傅昀和傅晨两兄弟,刚走出门,就见薄荷急匆匆的过来,气还没喘匀就道:“太太,可不得了了!” 芦荟稳住她,叫她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薄荷冲着芦荟吐吐舌头,凑到苏颖耳边把外院传过来的消息一说。 苏颖瞠目结舌,也顾不得去看傅昀和傅晨了,“去找老爷。” 苏颖才走了几步远,那边傅奕阳就大步流星的过来。苏颖很少见他那么失态的模样,他原本还快步疾走,见到苏颖,就跑了起来,一把把苏颖给抱住。 院子里当值的丫环婆子连忙低下头,不敢往这边看。 苏颖羞红了脸,正要嗔他,可看他的神情,就把羞涩的话咽了回去,“发生了什么事了?” “别说话!”傅奕阳声音都有些发颤,直接把苏颖抱回屋子里,叫她躺在床上。 苏颖一头雾水,可倚靠在他胸膛的时候,听得他心跳跳的特别快,这会子又看他脸色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才发觉到他的手都在发抖。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他在惊惶?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原本还摸不着头脑,跟着进来了,听得傅奕阳发怒般的说着:“太医怎么还没来!” 不说芦荟和薄荷傻眼了,就连苏颖都跟着傻了,怎么就和太医牵扯上了?她一点事都没有啊?如果她身体出什么状况了,禄小娃也会及时提醒她的嘛,虽然他们俩现在还在冷战中。 “到底怎么了?我没事,身体好的很。”苏颖的手被傅奕阳握紧了,她被握的疼,可没有叫疼,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胳膊和背,试图叫他冷静下来,他这样让苏颖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PS:割到手指了,更新晚了点。   ☆、313章 心有余悸 傅奕阳心还提在半空中,只扶着苏颖的手不说话,让苏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不到一刻钟,路院判就过来了,傅奕阳也顾不得跟他寒暄,只叫人过来诊脉。 在这期间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路院判,亏得路院判寻常时候都是为皇上以及皇太后皇后看诊的,这等威压也是能视而不见了。 路院判面无难色,确诊了几遍之后,便是朝傅奕阳使了个眼色,“侯夫人无碍。” 这时候也别再引经据典了,没看到勇武侯那仿佛吃人的目光了吗? 做太医的,尤其是他这做到院判的,医术不说,这察言观色的本事那都是一等一的,毕竟能让他诊病的,哪一个不都是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的。 所以其他的都省了,也别人家没病都说的要虚三分的了,直接斩钉截铁的来了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傅侯爷面色稍微放晴,冲着路院判拱了拱手:“有劳路院判。” 傅奕阳也没跟路院判来那些虚的,路院判同傅奕阳也是有些交情的,他的外甥韩思源正是傅奕阳的下属,若不然的话,傅奕阳也不会这么快请到路院判来。 路院判对此没有不快,对傅侯爷的性情很有些了解,再者也是在心里感叹,平日里冷硬示人的傅侯爷也有这等柔色情怀的时候,果然是“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永平来回奔波,里衣都湿了,在外头撑着好大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了,等着路院判一脸轻松的出来。永平那被悬到嗓子眼里的心才放回去,对着路院判那简直就是如看到再生父母,殷勤备至的陪着路院判往外走。 原本太医还没来的时候,傅奕阳可是把苏颖当眼珠子似的紧着守着,如今太医诊断苏颖没事了。他反而是‘翻脸不认人’,直对着苏颖冷面相对,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就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芦荟和薄荷虽然还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可也是知道自家太太并无大碍,好生松了一大口气。 之前傅奕阳的表现。可实在是把她们给吓住了,这会子得知苏颖无碍后,原本刚想欢喜一番的,可偷偷掀了帘子来,又觉得这里头的气氛实在是僵硬。着实是摸不着头脑,只得面面相觑。 薄荷咬了咬嘴唇,轻声说:“管那些作甚,太太无事才是最紧要的。”再说了,老爷和太太先前也不是没闹过别扭,最后也不是转眼就和好了,桂嬷嬷说得对,夫妻哪有隔夜仇。便是床头打架也是床尾和了。 芦荟心想也是,便是冲着先前老爷那么紧张太太的劲儿,哪里还担心这个。 显然薄荷也想到先前傅奕阳在人前的那一抱了。和芦荟对看一眼,偷偷的笑了。 芦荟想起先前苏颖听了薄荷的汇报,便是要急匆匆的去找傅奕阳,就拉住了薄荷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先前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她一问,薄荷想起来。呲了呲牙,嘟囔了句:“可实在是不得了的事儿。” 凑到芦荟耳边嘀咕了句。芦荟也不由得咂舌,“这可是要捅了天了!”不过她可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反而是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自作孽不可活,若是落到那份上,可都是她活该。 芦荟和薄荷放轻松了,正院原本凝重的气氛也渐渐散开了。只不过内室里,傅侯爷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好似活阎王,令人望而生畏。 苏颖却不怕他,也没急着从床上起来,虽然傅奕阳从头到尾的行径都像是在打哑谜,只言片语都没有透露出来,可苏颖思维发散,自己琢磨了下,反而摸到了门道。 正想着,这件事怕是和陈宛秋脱不了干系,就听得傅侯爷重重的哼了一声。 苏颖失笑,从床上起来,走到傅奕阳身边,欲扯他袖子,可他好似能预见一般,在苏颖伸手的时候,就抬手,让苏颖一下子落了个空。 苏颖心中一动,再次上手扯住傅奕阳的胳膊,腰一扭,就侧着身子坐到了大老爷的腿上。 “你!”傅奕阳刚想张口怒斥苏颖,可苏颖故意晃了晃,他不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主动伸手揽住了苏颖的腰,让她坐稳当了。 苏颖把头枕在他胸膛上,也不主动说话。 傅奕阳原本如坚冰一般的神情却是融化了下来,看她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拿手摸在她缎子一样的头发上,“陈家那边传了话来,说陈宛秋疯了,口中只说给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都下了毒。” 傅奕阳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轻描淡写的,可苏颖感受过他的惊慌失措,他在面对外面那些暗中挤兑他的官员世家们,都毫不顾忌,却在这件事上险些失去了理智。 这种滋味,傅奕阳真的很少感受过,也就那么几次。上一次还是在知道,魏姨娘给雯玉送的荷包里藏着腌臜之物,想借着雯玉的手去害傅昀和傅晨两兄弟的时候。 傅奕阳眸光深不见底,幽深的如同藏着万年玄冰。 苏颖一震,乍然想到了陈宛秋历经曲折的,利用陈宛凝把她引到陈家去。当时苏颖还在想她是高估了陈宛秋,她还在玩套话那一套,可没想到陈宛秋是想趁机想给她下毒,想一了百了了。 幸亏她当时戴了那一串佛珠! 苏颖没想到她会再次和死神擦肩而过,感受着他身上的僵硬,一时间可真是悔恨上心头,张了张嘴,涩声道:“都怪我,是我托大了。” 苏颖悔恨自己,安逸的生活过的太多了,也有些自以为是起来了。以为算无计策,自以为自己把什么都想到了,就不把陈宛秋放在心上了! 觉得陈宛秋不过如此,而且还被忠睿王爷和皇上惦记上。肯定是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她当时去见陈宛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是觉得反正也无聊,就去看看陈宛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就当是看戏了!何其轻慢,便是后来傅侯爷得知她贸然过去。都责骂她鲁莽,她还不以为意呢。 可不就是她托大了! 傅奕阳原本在得知苏颖没有中毒后,本就该庆幸的,摆出不理她的样子,也是想叫她冷静冷静,然而。等到苏颖真的知错了,抱着他不放手,声音都带着哭腔,傅奕阳便是有气也生不出来了。 稍微有点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叹道:“幸而这一次只是虚惊一场。然而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断不能再如此鲁莽。” 能把关心的话说成这般冷硬的,也是挺不容易的。 苏颖本来就心有余悸,又听了傅奕阳这么说,心里更是懊恼和沮丧,有些话不好说出来,什么都不顾了,扒着他的肩膀支起身体来。捧着他的脸,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两片红唇张口欲动。直接印在他的嘴唇上,舌头也横冲直撞的,撞开了他的牙关,主动吸住了他的舌头。 傅奕阳身体轻颤,说不清是哪里涌上来的热流,从四肢百骸都流到了他的心口上。热的他都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知道把手臂紧紧锢住。化被动为主动,嘬住那探进来的舌尖尖儿。只嘬的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苏颖双颊染上了胭脂色,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泛红发烫,伸手扶上傅奕阳的脸,静静地看着他,如水的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 傅奕阳好似也成了毛头小子一样,被妻子这样看着,竟还觉得不自在,心扑通扑通乱跳,脸上也跟着发烫。 饶是如此,抱着她的手仍旧没放松,原本她还是侧着身子坐在他身上,这会子整个人都趴在了身上,重叠在一块儿。好像他把她整个人都包起来,勒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若是放在旁的时候,苏颖说不定还会大煞风景的揪住傅奕阳脸红去调侃他,可现在,搂住他的脖子,昂起头来把嘴唇印到他脸上,心里暖洋洋,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觉得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 傅奕阳涩然,感受到一个接一个的轻吻印在自己脸上,从额头到眼睛,从鼻子到下巴,最后落到唇上,傅奕阳身子跟着震动。 傅奕阳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她,目光灼灼。明明不是夜里,她的眼睛里的却像是星光布满的清泉,盈盈烁烁的,能够把人溺死在里头。 傅奕阳心头痒痒的厉害,直抱着她给压到床上。 上下的位置立马颠倒了,傅奕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能把她全然看到眼底,俯下来,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脖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等到芦荟和薄荷被叫进来送茶的时候,原先僵硬的气氛早已经散开了,苏颖的脸粉白红润,就跟吃了琼浆玉液一样容光焕发,斜着身子靠在迎枕上头,傅奕阳也跟着坐到榻上。 明明没什么,可芦荟和薄荷就觉得不大一样,不知道怎的也不好意思在里面多呆,倒了茶之后就赶紧轻手轻脚的退出来了。 到了外面,两个丫头相视一笑,再没什么比老爷跟太太和和美美的更好的了。 送走了路院判的永平,忙不迭的回到正院来,瞧见芦荟和薄荷轻松的样子,可是彻底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头去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到现在还是觉得后怕,先前侯爷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骇人了! 太骇人的傅侯爷这会子实在是化成了绕指柔,也不管外头还是青天白日的,屋子里一没了人,就靠到了苏颖身上把她搂了起来。 知道苏颖没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先前又了心理上的餍足,傅奕阳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一张喜怒不动的脸上,苏颖都能看出几分脉脉来。 苏颖原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了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就先红了脸,朝他嘟了嘴,啐他:“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儿一说都觉得撒娇意味甚浓,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刚想撇过脸去。就被他手掌捧住了脸,细细刮过眼睛眉毛,吮了她一口。 苏颖脸上发烫,按理说他们俩什么没做过,就是先前才刚见过面。就睡到一个床上了么。当然,那不是身份限制,但可不像是现在,反而是刚恋爱的青涩男女一样。 苏颖有些不自在,推了推傅奕阳,满脸绯红着压低声音说:“青天白日的。”说着指指外头的天。现在也才是下午,天色晴朗,又因为装了玻璃窗,屋子里明晃晃的。 先前还能说是隔着屏风,又是在里屋。现在怎么都觉得不大好意思。 傅奕阳张口就说:“先前可是你扑上来的。” 苏颖恼的啐他一口,他还真好意思说呢,是谁傲娇病犯了,还得她过去哄,她也才是受到惊吓的那一个好不好! 苏颖捏住他伸过来的手,恼道:“该说正经事儿了。”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在苏颖的注视下坐正了,脸色沉了沉。“舅夫人被陈宛秋刺伤了,大逆不道不外如是。” 没有前因,苏颖抿了抿嘴。也不用管前因如何了,只看陈宛秋一介庶女竟是刺伤了嫡母,莫说日后前程了,她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先前薄荷急匆匆过来,也说了这点,既然陈家都派人传到侯府来了。显然也不顾及着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摆明是要置陈宛秋于万劫不复之地。 傅奕阳眸光暗沉。复又握住苏颖的手腕,能感受到她的脉搏沉稳而有力。才接着缓缓说:“陈宛秋发了狂,无所顾忌,什么都说了,陈家不敢耽搁,就报到咱们这边来。” 陈家便是想瞒也不敢瞒,若是苏颖真是出了什么事,依照傅奕阳的性子,到时候查出来,和陈家那点亲戚情分算得了什么,彻底和陈家撕破了脸都是轻的,陈家可是受不了勇武侯府的重创。 若是傅母尚还清醒,还是先前侯府老封君,陈家都不会这么上赶着了,到时候傅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傅奕阳便是再不甘心又怎么样。 可惜,如今不但傅母诰命被撤,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得反过来仰仗陈家呢。傅煦阳丝毫不顶事,往后就得仰着傅奕阳这个嫡亲大哥的鼻息过活。 再者曾经陈家在夺爵的事中起过的龌蹉,可不是当时被魇着了,就能将责任撇的一干二净。破镜还难圆呢,更何况是原本就单薄的亲戚情分。 再如今,就算陈宛秋是被“借尸还魂”,算不得陈家中人,陈远良也曾经是被“魇着”,所做之事非发自本心,可若是说毫无怨言的,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发生到自个身上的! 苏颖垂下眼帘,陈宛秋,呵! “她说她给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下毒,那知道都有谁?” 不知道以陈宛秋的标准,能入得她黑名单的都还有谁。 “陈府派来的人只说到了你,往下我可就不清楚了。”傅奕阳听到了苏颖的名字,顿时惊惧的无以复加,哪里还会再听那人继续说下去。 当时就目呲欲裂,把一众人吓得魂都快要掉了,陈家派来的管事直面了傅奕阳的滔天怒火,直吓得觳觫成一团,抖如筛糠,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等傅奕阳疾走之后,缓过神来的小厮去拉那管事,结果闻到了一股臊味儿,当下不屑的啐了一口,殊不知自个的腿肚子还在打颤。 苏颖眨眨眼睛,想起傅奕阳惊惶的样子,顿时就虚了下来,捏着衣带子。 傅奕阳见状,把她搂过来,扶着她的背,喟叹般说:“幸好你没事。” 苏颖可真是多灾多难,不说去年,就是今年,一年才过去多久,就出了好几次事了。 一次是傅母买通贼寇想劫她坏她名声,拉马车的马受惊狂奔;再来是敬国公世子和潘夫人勾搭到一处,叫疯马在闹市冲撞她当时坐的马车;如今又被陈宛秋下毒。 哪一次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啊,事后想起来,苏颖都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其中有旁人处心积虑想害她的,可也有只要苏颖想,便是能避免的。 就比如说傅母那一次,苏颖明知道傅母让她去云若寺。定是没按什么好心,当时陈宛凝以生病的理由躲过去了,苏颖却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不是侥幸遇到忠睿王爷,那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再比如这一次。既是觉察到有猫腻,苏颖还是跟着陈宛凝去了陈家;既是知道陈宛秋叫她过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可还是“勇敢无畏”的带着芦荟过去了。 傅奕阳觉察到苏颖身子僵硬,扶着她的背,叫她安心,万事有他呢。 苏颖咬了咬嘴唇。郑重其事的说:“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样的保证语气说是说给傅奕阳听的,还不如说是苏颖说出来告诫自己的。 傅奕阳安抚好苏颖,才起身去陈府。 陈家派人来可不就是想叫傅奕阳过去主事的,戴夫人被刺伤,陈远良气的昏厥。陈家大少爷又不在京城,陈府乌烟瘴气的,可就得需要个人过去主事。 原本还有陈家二老爷和二夫人,也就是陈宛菡的父母,只不过这两位,一位闷声不吭,把自己关到书房里醉生梦死去了,一位倒是没做缩头乌龟。把事情分析完利弊,双手一掐腰,就在戴夫人的屋子里指桑骂魁。 陈宛菡臊的脸都抬不起来了。扯了扯陈二夫人的袖子,叫她收敛收敛。 陈二夫人双眉一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陈宛菡,啐道:“你当我这都是为了谁,可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陈家未嫁的姑娘!如今叫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可是谁的错!” 陈二夫人唾口大骂,竟也没人拦她。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了来。恨不能满院子都听到她在破口大骂。 “大伯可是疼爱她,踩着自己的嫡亲侄女把个小妇生的小贱/胚/子给捧上了天,纵得那下/贱/胚子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做出这等子大逆不道的事儿,可见是个从根子上就坏了的!” 后头越说声音越尖锐,听着就像两片劣质的刀在胡刮铁锈,刺耳极了。 “二婶,可真是懂的审时度势!原先陈宛秋势起的时候,二婶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姐妹之间要友爱,相互帮衬,相互提挈的,别提多亲热了。如今二婶见着陈宛秋出了事,怎么这口气变得这么快,二婶可真是嫉恶如仇!” 陈宛凝和陈夫人得了信,就往陈家赶,听到陈二夫人那番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出口就刺她。 陈宛凝多少还顾忌着点,说话还算委婉,可陈夫人就不顾这些了,撇嘴道:“谁不知道二婶专爱捧人家的臭脚,如今被熏着了,又嫌弃人家脚臭了,啧啧!” 陈夫人这话儿可着实不好听,说的陈二婶脸上青青红红的,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点儿正常颜色。 可陈二婶也不是吃素的,转眼反应过来,就指着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俩的鼻子骂:“嫂子被陈宛秋那个下/贱种子伤着了,你们姐妹俩不说同仇敌忾,反而是替那下/贱种子说起好话来了!嫂子可真是养了两条白眼狼,非但把我这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自个也是糊涂油蒙了心,黑了心肠,也不怕烂了舌头!” 陈宛凝听得堵心,也不欲再与陈二婶分辨,只冲着陈二婶冷笑:“二婶,若真是好心,别在我母亲屋里外头骂,有这样大的气性,何不冲着陈宛秋去骂,也不会浪费了这一番好口舌!” 说完,也不管陈二婶脸色如何,掀开帘子就进屋去了。 陈夫人更绝,撇嘴道:“二婶别不是不舍得吧!” 陈二婶被气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咽不下这口气来,直扬声讽刺道:“大嫂养的好女儿!” 话还没说完,一盆水就泼了过来,好悬是陈宛菡拉着她躲得急,不然那一盆水可就全都泼到她身上了,饶是如此,身上穿的杏红色绣花鸟的裙子还是被溅上了一片泥点子。 “我新做的裙子,花了我二十两的新裙子!” 陈宛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忙和陈二婶的丫环一道把还骂骂咧咧的陈二婶搀出去了,也没去计较到底是谁泼的一盆水。 夏绿朝着她们狠狠啐了一口。 PS:收藏掉的心肝颤q_q   ☆、314章 上蹿下跳 陈宛凝和陈夫人一进屋子就直奔内室,可没想到内室里还有旁人。 陈宛凝和陈夫人停下脚步,正欲说什么,就听得熟悉的声音:“你们俩过来,叫大夫给瞧瞧。” “母亲!”陈宛凝和陈夫人也顾不得外男不外男的了,急匆匆的进了里面,看着躺在床上的戴夫人,急的掉眼泪:“母亲,您没事吧?” 陈夫人如今恨极了陈宛秋,嘴上就骂:“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 陈宛凝却是比陈夫人仔细,她仔细的看过了戴夫人,发现戴夫人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可身上好像并没有…… 咬了咬嘴唇,陈宛凝压低声音同戴夫人比划:“母亲,您?” 戴夫人握住了陈宛凝的手,脸色兀然沉下来,也不和她们姐妹俩解释什么,只叫外面候着的大夫给她们俩仔细瞧瞧。 陈夫人不明所以,叫大夫给诊了脉,等到陈宛凝的时候,陈宛凝却想得多了。 陈宛凝在听到陈府派来的人说戴夫人被陈宛秋刺伤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 在她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这件事,而且今天还是陈宛秋的死期! 为这,这几天陈宛凝就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小佛堂里,烧香跪佛,求不管是哪路神仙收了陈宛秋,不要让她再在陈家霍乱了! 可陈宛凝没有等来陈宛秋的死讯,反而是等来了戴夫人被陈宛秋刺伤的消息,陈宛凝着实是傻眼了。 在来陈家的一路上,陈夫人都在咒骂陈宛秋。就算她咒骂人的话有限,颠来复去也不过是“天打雷劈、五鬼分吃”,“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这般的,可陈宛凝闷声不吭,指甲却掐到了肉里。把手心掐破了皮,都毫不自知。 如果真是她的缘故,才导致了这件事发生,陈宛凝真的不敢想。 陈夫人骂骂咧咧,可见陈宛凝木头人似的,伸手推了她一把。 陈宛凝手紧紧攥着。小拇指上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登时便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却犹如不觉。 陈夫人一咬牙,便是把恍恍惚惚恍若丢了魂的陈宛凝拢在怀里。“母亲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便是这,姐妹俩到了上房才是看谁都不顺眼,冲着撞到枪口上的陈二婶也不管对方是长辈,就毫无客气的一通讽刺。 陈夫人是愤恨陈二婶那一副落井下石、见风使舵的嘴脸,至于陈宛凝,她难免有一些‘近乡情怯’,生怕真的是她的缘故。才导致了记忆里没有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可戴夫人不像是重伤,又亟不可待的叫大夫给她们诊脉,陈宛凝觉得脑袋钝钝的。一时转不开。 旁人一个指令她就木木的去执行,陈夫人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手心惊呼一声,若不是大夫正在诊脉她都要过去拉陈宛凝的手了,一叠声地叫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取了药酒来!” 戴夫人眼圈顿时红了,陈夫人又恨骂道:“都是……” 后头的话没往外说,等到大夫给陈宛凝诊断过了。说了她们俩并无大碍后,戴夫人支撑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床上。顿时屋子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 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陈夫人一边给陈宛凝上药。一边气闷道:“原来是虚惊一场,母亲怎的不透个风,只叫我们俩吓得魂都要掉了!” 她的动作不知觉间重了些,可陈宛凝好似都没觉得痛,望着戴夫人簌簌的掉下泪来。 原本陈宛凝闷声不吭的,这会子却是忍不住了,哭的陈夫人也心酸不已,不禁跟着落下眼泪。 夏绿原本听得陈夫人的埋怨,心里不忍,想要替戴夫人言明,可没想到这会子她们母女三人抱着哭成一团,她只把话咽了回去。 知道她们母女有私密事要说,她能不听的就不听,只悄悄退了出去,在外面把好门。 屋子里母女几人好不容易止了泪,陈宛凝方哽咽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陈宛秋突然就发了狂?” 戴夫人老泪纵横,这段时间她仿佛老了十岁,看的陈夫人神情悲愤,她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无畏嚷道:“你们蝎蝎螫螫的,让那鬼祟欺负到头上来了,你们怕,我却是不怕的!一回生二回熟,她在哪儿?我去一把火烧了她罢!” “宛茹!”戴夫人回过神来,忙拉住起身欲走的陈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恨不能叫咱们一家也跟着陪葬不成?” “母亲!”陈宛凝惊呼,事情怎会到这么严峻的地步? 陈夫人先前要唾骂陈宛秋就被戴夫人捂住了嘴,这会子欲跟陈宛秋单挑也被制止,她是不聪明,可也没傻到真不听戴夫人的话,狠狠地坐在一旁气闷不已。 “早知道上回就该把她的脸皮子扯烂,看她还能不能再去做妖弄鬼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陈宛凝神情有些崩溃的冲着陈夫人吼道,被吼的陈夫人一头雾水。 陈宛凝脸色发白,手上还滴着血,再也瞒不住也不想瞒了。 “那日,就是父亲莫名昏厥的那日晚上,我收到了她送来的一封信。”陈宛凝心往下沉了几分,“信里边说父亲之所以昏厥不醒,全都是她动的手脚,要是想让父亲醒过来,就让我务必把大嫂引到陈家来。” 戴夫人脸色煞白,她似是想到什么,狠狠闭了下眼睛,没出声。 陈夫人却是咋呼起来,目呲欲裂:“原来不止是母亲,就是父亲也遭过她的毒手,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我忍耐!她根本就已经不是人了,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听你妹妹把话说完。”戴夫人冷厉的目光扫过来,陈夫人悻悻然的坐下来。咬了咬牙。 陈宛凝苦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是父亲这段日子……不着四六,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父亲就那么遭了她的毒手,再也醒不过来。” 在之前陈远良踩着戴夫人的尊严和脸面。阖府都跟着抬举陈宛秋的时候,陈宛凝私下里也曾自私的想过,如果没有陈远良,陈宛秋根本就成不了那么大的气候。 可真的事到临头了,陈宛凝能做的只有被陈宛秋牵着鼻子走。 如果说陈宛凝还将信将疑,可陈远良在她们俩过来之后。就吐出一团黑血,毒就解了!不管是不是陈宛秋把解药给了陈远良,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陈远良真的中毒了! “她同大嫂说了一些大言不惭的话,我听得气不过,就随后拿茶杯掷了她的额头。流了血,她额头上应该留了疤吧!”陈宛凝不无嘲讽的说。 当时陈宛秋说的话岂止是大言不惭,对陈宛凝来说是赤/裸/裸的挑衅,火上浇油。 当时陈宛秋还是有恃无恐,她没想到陈宛凝一言不合就直接冲她动手了,砸到额头上流了不少血,然后空间也没了。 陈宛凝回过神来,又凛然道:“父亲呢?他没事吧?” 戴夫人强笑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父亲正在想应对之策呢,不管如何,横竖有了这样的名声。她是绝技不可能再入宫的了,至于咱们家,能保住多少就保住多少吧。” 陈宛凝的眼中掠过丝丝缕缕的阴霾,阴郁覆满了脸,一脸的暗沉无光。 陈夫人颇为不解:“陈宛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干咱们全家什么事?” 陈宛凝假装没听到陈夫人这样傻不隆冬的话。一嘴的涩然道:“母亲,她怎的在今日发了狂?”把先前问戴夫人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她既是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宫里去,又如何会按捺不住做出这样忤逆不孝的事来?” 陈宛凝说这样的话。当然不是替陈宛秋开脱,而是讥讽陈宛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在她的记忆里,不就是还没进宫就死了吗? 陈宛凝心在发颤,她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分岔,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陈宛秋的死期! 这才是最重要的!陈宛凝眼中的阴霾集结,心中的恨意滔天。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眼戴夫人,戴夫人面容憔悴,神色灰白,听了她的话儿,似毫无动容。 陈宛凝忍不住想,这是不是戴夫人故意设计的一出,想要用这忤逆不孝的名声彻底把陈宛秋给锢住,好让陈家能有机会跟着脱身? 可戴夫人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把陈宛秋彻底打趴下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这有些不寻常? 陈宛凝目光落到自己被涂了药酒的手上,喉头涌动了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尝试着问:“母亲让大夫给我们诊脉,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戴夫人猛然震动,更让陈宛凝心里七上八下。 陈夫人原本还坐在一旁,径自生闷气。陈宛凝先前说得那些,她一点都不知情,听得云里雾里的,就为这心里头更是憋屈。 戴夫人有什么事都和陈宛凝说,而陈宛凝又是什么事都瞒着她,导致如今出了大事了,她反而是‘一说三不知’。说不定她刚才那上蹿下跳的,在戴夫人和陈宛凝眼里,就是那玩杂耍的猴子,就是个笑话呢! 陈夫人心情不好受,又听陈宛凝说大夫不大夫的,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睛一瞪,“我没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扭扭捏捏,一句三个弯的,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然,我可是听不懂!谁叫就我被蒙在鼓里呢。” 陈宛凝没好气的说:“你也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安分些,让我们少跟着操心一点吗?” “我不安分?”陈夫人混劲儿一犯,不管不顾的,站起来指着陈宛凝道,“你整日里把姐儿丢家里,就只顾着往娘家跑了,姐儿病了你这当娘的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若是你有能耐我就不说了,可咱们家是没人了还是怎的了。还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我倒是想帮忙呢,可你们谁又把我放在心上了,什么事都瞒着我,合着便是不把我当这家里的一份子,又嫌弃我碍手碍脚叫你们操心罢!” 陈夫人说完。心里也不好受,又有气,看看沉默不语的戴夫人,又瞧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陈宛凝,越发觉得堵得慌,站起来就往外冲出去了。 戴夫人生怕她虎劲儿上来了。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连忙唤了夏绿,叫夏绿好好看着陈夫人。 这一通闹得,戴夫人已经有些不支了,陈宛凝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凑过去又是揉胸又是送水的,戴夫人才算缓了口气,摊开手心看看,已经掐出了血痕。 陈宛凝瞧见了,伸手给了自己脸颊一巴掌,鲜红的掌印立马肿了起来,戴夫人心疼不已,伸出手来给她揉:“宛凝。你这是做什么?” 陈宛凝闭着眼,眼角里泪水不断的涌出来,“都是我没用!” 陈夫人说话不中听。可陈宛凝偏偏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她本来就没有那样的本事,她才多大,可为什么偏偏叫她知道了往后会发生的事儿,却也不给她能补救的能耐,让她夜不能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记忆里的事再发生。 现如今全家乌烟瘴气。深陷泥沼,可陈宛凝能用来安慰自己的。只有今天就是陈宛秋在她记忆里的死期,然而陈宛凝却是连是谁把她杀死的都毫不知情。 戴夫人把陈宛凝抱在怀里。轮到她安抚颤着身子、抽噎不已的陈宛凝了。 且说气呼呼甩帘子出门的陈夫人,没走几步就被夏绿和翡翠拉着。 夏绿脸色不好看,觉得陈夫人不懂事,非要在这时候再乱上添乱,因而语气里就不免带出一些来:“大姑奶奶,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夫人已经够烦乱的了,这几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今儿别瞧着夫人没大碍,可若不是冬雪护住了,冬雪她都不知道如何了。大姑奶奶便是少叫夫人再跟着操心,便是帮上大忙了。” 一瞧陈夫人气的脸成茄子色,夏绿也自知失言,可覆水难收,她只能冲着翡翠勉强笑道:“姑奶奶来得急,这会子怕是饿——”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陈夫人打断了,陈夫人也不欲跟夏绿一般见识,咬着牙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从头到尾,好好地说清楚了!” 夏绿一愣,想着怕是戴夫人不愿意陈夫人和陈宛凝多跟着忧心,才没有把实际情况说给她们俩听。她刚才把冬雪扯出来,算是说漏了嘴? 这一想,夏绿就为难起来,踌躇道:“姑奶奶先歇着,奴婢——” 陈夫人恨恨道:“我还使唤不了你了?你知道什么便是说了,母亲那儿有我呢。”戴夫人不跟她说,陈宛凝也瞒着她,难道她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查到了? 陈夫人都这么说了,夏绿可不敢再反抗,毕竟陈夫人的性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夏绿拿不准陈夫人都知道了什么,只把陈宛秋发狂,欲对戴夫人不利。原本她和冬雪都在门外候着,听到里面动静不对,也顾不得其他了,就推开门进去,发现陈宛秋手里拿着青釉无纹汝瓷双环瓜楞花口瓶,脸色狰狞的要去砸戴夫人。 当下哪里还顾得着那么些,连忙去拦,哪想到陈宛秋不顾一切,真就拎着花瓶砸过来,夏绿赶紧去拉扯傻眼的戴夫人。兵荒马乱之间,那花瓶就砸到了挡在戴夫人面前的后脑勺上。 夏绿说到这里,眉眼中带着几分狠厉,“就算那花瓶没砸到夫人身上,可夫人受到惊吓不假,二姑娘欲拿花瓶伤害嫡母也不假,我们上房的丫环们都看着了!二姑娘被婆子捆住之后,非但没有半点悔恨之心,反而是口出污言秽语,合该烂了舌头,被天打雷劈!” 陈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你们明知道陈宛秋就是个疯子,是个……”她本想说是脏东西,是鬼祟附身,可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跟母亲不对付,怎么就放心让她和母亲单独同处一室!你可知道她和母亲都说了什么?” 夏绿也是一阵后怕。她不敢想象,若是那偌大一个花瓶真砸到了戴夫人身上会如何? 想到陈宛秋当时那一股子疯狂劲儿,面色狰狞,语气森然,就如同厉鬼似的。让人很是毛骨悚然,夏绿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奴婢不知。”夏绿顿了顿,才回答道。 陈夫人阴仄仄地看着她,夏绿避也不避,就算当时听到了一些,可夏绿真的不好也不敢跟陈夫人说。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陈夫人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退而求其次,道:“她后头不是又说了什么吗?你说来我听听。” 那么激动的情况下,肯定不设防,说出心里话。说不定还能找点有用的来呢。 可夏绿脸色更难看了,忿忿道:“二姑娘口出污言秽语,半点不像是千金小姐,反倒是像了市井泼妇,实在是……” 倒不是夏绿找不出词来形容了,而是她突然想到,前几天陈夫人才和陈宛秋上演了一出市井泼妇打闹戏。 这时代的女子讲究贞静淑德,家族越大。规矩越多,也越讲究。就比如说一般的大家小姐,身边都有专门教授规矩礼仪的教养嬷嬷。有的甚至还不止一位。 别说上手与人厮打了,就是动口说些略微粗鄙的话都少有。可在陈家,可实在是,陈夫人就和陈宛秋大打出手,抓、挠、扯、踹,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最泼辣的市井泼妇怕是都要自愧不如了。 陈夫人没意识到夏绿话里的影射,她还嗤笑着接口:“什么腌臜事儿她都做出来。说污言秽语又算得了什么!说吧,她都说了什么。说出来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夏绿原本只知道陈夫人颇有些不着调,可没想到她真是这般不着三四的,都说了是污言秽语了,她这做奴婢的不敢复述,她怎么还是执意要知道啊。 夏绿在陈夫人灼灼的目光下,僵硬着说:“二姑娘犯浑说了不敬之语,大姑奶奶听不得,奴婢也不敢复述。” 陈夫人呲牙,是呀,陈宛秋既然敢做出拿花瓶砸戴夫人的事儿,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不敢说的! “她现在在哪儿呢?”陈夫人磨着牙,攥着手,她上次打了陈宛秋几巴掌都打少了,“既是口出污言秽语,那真该好好给她洗洗嘴巴才好呢。” 陈夫人可真是大无畏,先前在得知陈宛秋是和琥珀一样的鬼祟附身后,可吓得不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自己亲手把陈宛秋胖揍了一通,而且还是压着陈宛秋揍,所以自信心极度膨胀,还就把陈宛秋当成可以揉圆搓扁的了。 之前陈宛凝同戴夫人说的陈宛秋给陈远良下毒,陈夫人是左耳进右耳出了,这才无知者无畏啊! 夏绿得了戴夫人的吩咐,生怕陈夫人怒发冲冠,做出混事儿来,一听这话儿连忙说:“夫人已经叫人把二姑娘捆绑起来,关起来了,还命婆子们看管,任何人都不准靠边。” “哼!”陈夫人虽然不满戴夫人不把她放在心上,可戴夫人 说的话她还是很听从的,现在不过是在口头上过过干瘾,“她既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便是把她关到祠堂里,跪个五天五夜都是应当的!” 不给吃不给喝,饿死她! 夏绿扯了扯嘴角,心想大姑奶奶还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庶女忤逆不孝,竟然伤了嫡母,这可不是单纯跪祠堂就算了的! 便是把她除名都是可以的,做不了千金小姐,看她还有什么力气再骂人! 陈夫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子就着陈宛秋的事儿一通骂,心情也变好了。浑然忘了她刚才才指着陈宛凝的鼻子,把陈宛凝好一通“棒喝”,平了口气就要回内室。 夏绿哭笑不得,这时候外面有个小丫头哭丧着脸进来,“夏绿姐姐,不好了!” 夏绿这会子最听不得‘不好了’这种话,当即就把脸拉下来,冷道:“又怎么了!” 小丫头低下头,小声说:“二姑娘不见了。” PS:一更。   ☆、315章 袖手旁观 “二姑娘不见了!” 夏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才刚和陈夫人说过,陈宛凝被捆绑起来,关了起来不说,还命婆子们严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准靠近,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婆子们是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小丫头头低的更低了,怯懦道:“婆子们都晕过去了。” 夏绿觉得事情大条了,先进去回禀了戴夫人。 戴夫人只有一瞬间的慌乱,尔后就镇定了下来,吩咐夏绿叫人去守住门,她倒要看看,陈宛秋还能插了翅膀不成? 夏绿不敢多说什么,应下了就急匆匆的去处理了。 陈夫人刚挨了戴夫人一顿排头,也不急着呛声了。 陈宛凝眼皮红肿着,眼底的阴霾都要溢出来了,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戴夫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之意,事情都发展到这步田地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陈宛凝冷不丁的说:“若是叫她出了门,母亲觉得她会到哪里去?” 戴夫人倒抽了一口气,顿时不放心,又叫夏绿过来,叫她去跟陈远良知会一声。 又问:“勇武侯府可有派人来?” 夏绿摇了摇头。 戴夫人无力的摆了摆手,陈宛凝心里一咯噔,瓮声问:“可还是与大嫂他们夫妻有牵连?” 戴夫人自知瞒不住,再勉强找借口也没意思,道:“陈宛秋癫狂时,曾言曾欺辱过她的,她一个都不放过。便是下了毒叫人家生不如死,就曾联名道姓的提及了你大嫂苏氏。” “什么?!”陈宛凝震惊不已,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话来。 陈夫人反应更大:“若是大嫂死了,那姑妈的私房我就拿不到手了?” 陈宛凝一下子哽住,脸色铁青。盯着陈夫人半晌,啼笑皆非。 戴夫人也觉得面上无光,这都什么时候了,陈夫人惦记的还只是傅母的那点子私房! 陈夫人自知失言,忙补救道:“大嫂那个人心眼多着呢,哪里会定定的叫陈宛秋算计到啊!再说大嫂和陈宛秋也没有多少渊源。她们俩什么时候有龌蹉了!” 陈宛凝浑身僵住,如果真有这回事的话,那最可能的就是那天了。陈宛秋千方百计的让她把苏颖哄骗到陈府来,陈宛秋又把苏颖叫到亭子里,在那个空档。那一壶茶…… 若说龌蹉?陈宛凝知之甚多,更有甚者陈宛秋的奶娘就是死在了侯府,再加上苏颖直言陈宛秋是“借尸还魂”的,陈宛秋想要“杀人灭口”! “疯了,疯了……”陈宛凝喃喃道。 陈夫人见陈宛凝自言自语,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母亲让大夫给我们诊脉。是想看我们有没有被陈宛秋下毒吗?” 一针见血。 陈宛凝猛然抬起头来,望向戴夫人,戴夫人点了点头。 陈宛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喑哑着问:“母亲是派人去和大嫂说了?陈宛秋还指名道姓的提到其他的谁了吗?不,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陈宛凝越说越急切,“既然是陈宛秋下的毒,那她肯定会有解药!事到如今,咱们可不能再顾忌了,去搜检陈宛秋的院子。肯定能找出些什么的。” “母亲,我怀疑邱姨娘和梅香的死不是意外。既是邱姨娘知道了她不是原来的陈宛秋了,梅香又是她的贴身丫鬟。肯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叫她给灭口的!” 想到这些,陈宛凝青白着脸,呆呆地坐在脚踏上,又开始无意识的攥紧手指,两只手心都被刻出血来也不知道,说着泪珠子噗噗往下掉,嗓子眼里呜噜噜直动。 不知是想到什么,手脚都开始哆嗦。 “陈宛秋给父亲下毒,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没查出来,就连刚开始请的太医也没觉察到异样,还是后头请的路院判才诊出点门道来!这一次,她若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寻常大夫会诊出来吗?” 虽然陈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可陈宛凝后头说的太吓人了, 陈夫人头“嗡”的一声炸了,“死,我不要死啊!” 戴夫人十分冷静,白着脸拉住陈夫人的手,呵斥道:“浑说什么!那不是一般的大夫,专攻毒这一块的,他既是说了你们没事那就是没事!” 陈夫人哆嗦着嘴说:“真的哇?” 戴夫人厉声道:“那是自然。” 陈夫人可真是被吓住了,戴夫人的话一颗定心丸,顿时就把陈夫人给唬住了。 陈宛凝见戴夫人一副平常的样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方才又怕又委屈的情绪瞬间崩开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哭的眼泪鼻涕俱流,半点平日里侃侃而谈、比陈夫人还稳重大方的样子也不剩。 陈府乌糟糟的,时刻关注着陈府以及陈宛秋动向的暗卫们,平日里四平八稳的暗卫们看起来仍旧八风不动,唯有在看被派遣去跟忠睿王爷禀报的暗卫时,眼里稍微流露出点羡慕的神色。 本来么,忠睿王爷派他们来监视陈府,多少是有点大材小用的。 不过鉴于陈宛秋有外挂空间,神识外放的时候就能察觉到,暗卫可都是能人,用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摸清楚了这外放的范围,再然后发挥所长,在这样颇为特殊的环境下监视着陈宛秋的一举一动。 忠睿王爷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陈宛秋“变戏法”,所得知的基本上都是靠暗卫们的口头汇报或者是文书报告,可暗卫们不一样啊,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到陈宛秋的“神秘莫测”,乍一下实在是受了不少的冲击。 精神上的冲击,日积月累久了,也是会产生心理阴影的。 忠睿王爷的暗卫们实在是很忙。早期陈宛秋的人马众多,又频繁出门,暗卫们斗智斗勇,为了完美的完成任务,真是够拼的。 好不容易等陈宛秋的翅膀被忠睿王爷剪除了。暗卫们又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同行们”的来来去去。 作为这一行里的状元,就算不是状元,那也得是榜眼或是探花,暗卫们力求做到最好,争取不被其他的“同行们”发现,一旦被人家发现了。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不仅如此,还要面临主子随时变化的命令,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增一分减一分都不妥当,必须恰如其分。 就比如现在。原本以为陈宛秋不能“变戏法”,身边也没有得用之人,身旁之人皆避之如蛇蝎,“靠山”已经清醒了,身份也被揭穿了,还差点毁容了等等的,可陈宛秋的杀伤力非但没减,反而是变得“杀气腾腾”。可真是见佛杀佛见神杀神,再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了。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陈宛秋是完全没有计划性的。不改张牙舞爪的姿态,俾睨天下的语气特别有。 戴夫人在和陈宛秋的较量中,因为陈远良的涉足,戴夫人一直都是不甘拜下风的,可她到底是管家多年,说句吃的盐比陈宛秋吃的饭都多也不为过。 在陈宛秋无所顾忌。情绪不稳的情况下,套陈宛秋的话。让她说出了好多“真心话”。 陈宛秋在意识到不对劲后,戴夫人什么都没说呢。她就突然狂化了,特别激动的指着戴夫人的鼻子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戴夫人不过是反口相讥,说了那么一句,戳痛了陈宛秋,陈宛秋情绪更激动了,不但动口还动手了,随手操起一旁的花瓶就要砸戴夫人,语气森然:“你就是个恶毒的嫡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下毒害我,哈哈!难道就只准你下毒害我,就不准我打击报复回去了?!啧啧,你不但自己恶毒,还养了两个恶毒的女儿,一个个心黑手辣!” 陈宛秋话太多了,她说话的空档,觉察到里面不对劲的夏绿和冬雪就闯进来了。 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三。 结局就像是夏绿告诉给陈夫人的那般,陈宛秋束手就擒,胳膊被粗壮的婆子剪到身后,本来她嘴巴是没被堵住的,可谁让陈宛秋骂骂咧咧的,还骂的特别难听,不用戴夫人吩咐,婆子就拿住帕子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这一幕暗卫们全程目睹,不但把陈宛秋和戴夫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在陈宛秋被绑起来关住了的时候袖手旁观。 暗卫们收到主子的命令就是如此啊——顺其自然、袖手旁观,不过袖手旁观也是有附加条件的。 之前一段时间还是别让陈宛秋死在旁人手上,过了几日就是死在旁人手上也没关系,这两天又变了,变成了别让陈宛秋在今天之前死了。 忠睿王爷打算让陈宛秋“死得其所”,而且还得死的“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达成主子的命令,暗卫们也是蛮拼的。 等暗卫将消息传达到忠睿王爷耳边时,忠睿王爷还在敬国公府。 敬国公府还是先帝在时御赐的府邸,修建的富丽堂皇。 如今除了敬国公世子夫人,并没有其他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不过世子夫人并没有住到最居中的一处最宽广的院落,据说那原本是敬国公夫人的居所,自从敬国公夫人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旁的女人住进去过了。 忠睿王爷在听到这点的之后,难得的没有露出嘲讽之意。 忠睿王爷陪着忠睿王妃到这处院落里来,忠睿王妃原本在外人面前挺得直直的背以及强撑住的优雅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忠睿王爷并不以为意,他之前才和敬国公,他的岳父,见过面,敬国公近年来很少上朝,尤其是皇上登基后,几乎是长年累月的也不能在殿内见上几面。 和忠睿王爷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忠睿王爷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再典型不过的纨绔子弟,而敬国公是伏枥的老骥,人家仍旧志在千里呢。 不然,怎么就有原杭州知府是敬国公府门下。后来被扯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如此,所以说敬国公是名副其实的老骥。 敬国公对外说身体不大好,所以这次会面也就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再之后招待忠睿王爷的就是他的小舅子,敬国公世子了。 小舅子不甘不愿。想来如果不是碍于忠睿王爷的身份,敬国公世子早就挥舞着拳头,朝忠睿王爷俊美的容颜而去了。 忠睿王爷对敬国公世子的虚以委蛇不以为意,事实上,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在忠睿王爷看来颇为有趣。 忠睿王爷微微一笑。不过笑意并不达眼底:“你私下里的那些小打小闹,本王奉劝你还是及早收手。” 对忠睿王爷来说是小打小闹,可小动作多了也实在是碍眼,就像是整日在耳畔嗡嗡直叫的蚊子一样。 敬国公世子眼框一缩,色厉内荏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忠睿王爷冷笑一声。敬国公世子既然这么说,就表明他心里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挑了挑眉,“除了那些不痛不痒的想针对勇武侯的,难不成你还竟有旁的大手笔? 这句话讽刺意味颇重,敬国公世子刹那间涨红了脸,紧攥着拳头说:“我竟是不知姐夫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敬国公世子很少叫忠睿王爷为“姐夫”,寻常叫声“王爷”都带着微微的不屑与浓浓的敌视。现在叫起“姐夫”来。就只剩下浓浓的敌意。 再者说到“关心”两个字的时候,也不由得加重了音。这可不是什么关心,这是见鬼的监视! 对此。忠睿王爷笑而不语。 敬国公世子见不得他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姿态,加重了讥讽的说:“还是姐夫您变换了口味,看上勇武侯府的哪位佳人了?” “我以为你姐姐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忠睿王爷脸上仍旧带着笑,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反衬出他这一瞬间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可不是谁都能有被本王纵容的资格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容就跟凝固的冰雕一样。丝毫未变,可特别的不真实。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敬国公世子不自觉暗吸了口气,他既是觉得忠睿王爷的后一句太讽刺了,又不得不屈服,忠睿王爷是在拿他姐姐来威胁他!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她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身为王妃,难道随意处置几个侍妾都不行吗?搁在寻常人家,嫡妻随意处置侍妾,便是发卖了打杀了都没问题的。 还有他姐姐都是被逼的,京城里谁不知道忠睿王爷宠妾灭妻,什么糟七糟八的人都往府里带,半点不把他姐姐以及敬国公府的尊严放在眼里。 “让我收手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忠睿王爷微微挑了下左边的眉毛,饶有趣味的说:“哦?说说看。” “你不能再软禁我姐姐!”敬国公世子在忠睿王爷的目光下脱口而出。 “软禁?”忠睿王爷一愣,重复了下这个词,哈哈大笑,“本王何曾软禁过本王明媒正娶的,受过册封的王妃了?外人可道是王妃一片慈母心怀,愿意代世子受病痛折磨,甘愿入佛堂,接受佛祖的佛光沐浴呢。” 忠睿王爷不无讽刺的说。 “哈!事实如何,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何必再打马虎眼!”敬国公世子恼怒的冲忠睿王爷吼道。 “大胆!”忠睿王爷没说话呢,张守礼尖锐的声音就传进来。 敬国公世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忠睿王爷漫不经心的说:“原来你不曾知晓王妃做过的事啊,倒也难怪,后宅的腌臜事儿如何好开口呢。” 更何况那还与敬国公夫人一脉相承,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忠睿王爷留下脸上青青白白的小舅子,慢悠悠的出去了,仿若把敬国公府当成了他忠睿王爷府的后花园。 忠睿王妃和弟妹世子夫人相顾无言,世子夫人颇为尴尬。她一个做弟妹的,和嫁出去的姑奶奶又没多相处过,说起话来别别扭扭的,更何况身份有别,世子夫人也不好妄言。 忠睿王妃似乎看出了世子夫人的不自在。露出一分笑说:“你若是忙便自去吧,不必在这儿陪我。” 世子夫人看出了忠睿王妃的拒意,也没有多推辞,就应下了,交代了一众下人尽心尽力方才退了下去。 在世子夫人离开后。忠睿王妃露出个苦笑。 她待字闺中时,因是敬国公的嫡长女,在一众姐妹中很是出众;等嫁了人,又是嫁给皇子,后来又摇身一变,从皇子妃变成了亲王妃。满京城里的除了皇宫里的太后和皇后,便是宗室里的长辈们比她辈分高身份高的了。 可如今呢,便是对着娘家的弟妹都觉得身份尴尬,外面那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她呢。 忠睿王妃如何都有股子气难平,等到和忠睿王爷到了敬国公夫人曾经住过的院子时。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王爷,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再这么绕弯子了。” 忠睿王爷闻言轻轻嗤了声,“你们姊弟俩都挺有趣。” 忠睿王妃轻轻一颤,紧盯着忠睿王爷,可忠睿王爷就说了这半截话,剩下的也没有要跟忠睿王妃解释。他们姐弟俩如何有趣的意思。 忠睿王妃垂下眼帘,眼底里不免的爬上丝丝阴霾。 忠睿王妃在心里认定了忠睿王爷还有所所图,不然。又如何会“好心好意”的陪着她回娘家来,祭拜她的母亲。 对忠睿王爷的任何话都能分析出阴谋来,忠睿王爷兴许有所感觉,但他并不当一回事儿。 “你可知,国公夫人是如何去世的?” 忠睿王妃瞳孔猛缩,她深切感受到冒犯。冷然道:“家母业已去世多年,如今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王爷拿我们姐弟来调笑也罢了,如何又要针对已经去世的人?” 忠睿王爷目光讥诮的看过来。不用说什么,忠睿王妃却莫名读懂了忠睿王爷的意思——你先前用苏侧妃的事儿做筏子,现如今却也知道那是对已去世之人的冒犯了,真是好得很。 忠睿王妃脸色发白,攥着手指,这如何能一样?! 苏侧妃不过是一介侧妃,就算是上了玉蝶又如何,那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妾,顶多再高贵些,算是个贵妾!她如何能跟国公夫人相提并论,这摆在一起提了,都是对国公夫人的侮辱! 忠睿王爷说了解他这位王妃吧,可他这位王妃总是能做出出乎他预料的事情来。说不了解吧,偏偏这时候,他都能看明白他这位王妃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这时候,她斤斤计较的还是身份、地位以及出身。 忠睿王爷不予计较,目光落在这座修建的颇具风格的院落上,“本王在想,既是国公夫人善毒又懂的炼药,怎么偏偏对自己的病无可奈何呢?” 就算忠睿王爷只是说句寻常感慨的话,忠睿王妃也会解读出好几种意思来,更何况忠睿王爷本来就是话里有话。 忠睿王妃心里震动,勉强平复心神道:“医者不自医罢,再说‘阎王叫人三更死,岂会留人到五更’,母亲便是命数到了,再多外力也无可奈何。” 忠睿王爷眯了眯眼睛,忠睿王妃表现的太淡定了,淡定的让他以为她知道什么。也是,苏侧妃的死,他都没查到什么呢,他这位王妃就好似什么都知道了,那里面自然是有他不及的渠道。 忠睿王爷突然觉得很讽刺,他们夫妻,姑且他们俩还是夫妻,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像呢。 “你自去,本王就不随着过去了。”忠睿王爷歇了和忠睿王妃打太极的意向,觉得很是乏味,示意忠睿王妃该干嘛干嘛去。 忠睿王妃早已经把神情武装起来了,仿佛还是那个在众人面前高贵得体的十全姑娘、亲王妃,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冲着忠睿王爷施了一礼,姿态无懈可击的带着跟着不远处的下人离开了。 张守礼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忠睿王爷身后,忠睿王爷闲庭漫步般走在这院子里,似感慨的说:“看来国公府的人把这院子维护的不错。” 张守礼踌躇了下,难道他该感叹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夫妻情深么?可这不大妥当。 不用张守礼踌躇,送消息的穿墙越壁过来了。   ☆、316章 其利断金 忠睿王妃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寻常模样般走进屋子里。 这院子自从敬国公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女人再住进来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保持着敬国公夫人尚在世时的模样。 忠睿王妃心里一阵酸楚,内心不知该如何面对敬国公夫人。 一方面觉得若是敬国公夫人尚在,敬国公又如何会在她遭难的时候保持沉默;一方面又觉得敬国公夫人传授给她的那些东西,让她一步步的走到现今的地步,忠睿王妃的头衔将要名存实亡。 奶娘老泪纵横,她原本就是敬国公夫人挑选出来,做了忠睿王妃的奶嬷嬷,后头又随着忠睿王妃陪嫁到夫家。 若是一般人家的夫家就好了,可这夫家却是皇家,有苦便是得往肚子里吞。 忠睿王妃手刚摸上了椅子,双眼含了泪儿,就听得敬国公世子怒气冲冲的声音:“王妃!” 忠睿王妃连忙抹了泪,如今也没那么多的忌讳,就让敬国公世子进来。 敬国公世子扯了扯嘴角:“王爷都走了,王妃为何还在此?” 这话儿说的生硬,忠睿王妃脸上强扯出来的笑意顿时就僵在脸上,她片刻前才和忠睿王爷不欢而散,怎么忠睿王爷二话不说就径自离去了,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敬国公世子忍着一腔怒火,质问忠睿王妃:“姐姐,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敬国公世子心里难受,忠睿王妃被他质问的,心里又何尝舒服。对奶娘使了个眼神,示意奶娘领人下去。 奶嬷嬷蠕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可在忠睿王妃的注视下,什么都没说出来。只领着几个丫环退到外边。 忠睿王妃环顾一周,露出怀念的神色来,“我还记得母亲还在时,咱们一家人是如何的和和美美,谁能想到一场风寒竟是要了母亲的命,从此咱们家不家的。” 忠睿王妃在心里默默得咀嚼了下“一场风寒”。联想到忠睿王爷那一番话里有话的挑衅,那些几乎再明显不过的弦外之音便是指向了一件事,她母亲的去世并非是意外。 可忠睿王妃从不曾怀疑过,手边曾有的能量也不曾调查过。 忠睿王妃年纪比敬国公世子要大几岁,心智比敬国公世子成熟。又是被敬国公夫人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承袭了敬国公夫人的行事作风,算得上敬国公夫人的延续。 在这种情况下,敬国公夫人在临死之前将自己大部分暗处的势力交予了忠睿王妃,是无可厚非的。 可惜,忠睿王妃没有继承到敬国公夫人在那方面的能耐,更何况在这时代的大环境下。女子相夫教子,身处后宅一亩三分地,三从四德的思想。已经是根深蒂固,非个人而能改变的。 敬国公夫人留下的势力被忠睿王妃大材小用当成了砍柴刀,渐渐就变成了鸡肋,一着不慎被忠睿王爷抓到了蛛丝马迹,改弦易辙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敬国公世子手上也有一部分,但却是不能和忠睿王妃手上的相比。再者敬国公世子在敬国公的眼皮子底下,他心智并不成熟。势力在他手上,就如同孩童在闹市街头抱着一个金元宝。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到了日前看来,他们姐弟俩都没有延续敬国公夫人的“丰功伟业”,不过,到头来也变成了护身符,也不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忠睿王妃抠着手心,却拿不准忠睿王爷故意在国公府里提及这件事,是怎么样的居心。 莫不是想离间她和国公府,故意往她心上插刀子?是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是因为她曾经用苏侧妃的事儿,故意触忠睿王爷的逆鳞? 忠睿王妃心里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喘不过气来,偏生的那团棉花里还有针,扎的她生疼! “姐姐,”敬国公世子的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冲了,可他对着忠睿王妃不吐不快,“王爷和我说的——” 随后他就把忠睿王爷跟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忠睿王妃凄惨一笑,“他是想害我一无所有么?就因为个,个!” 忠睿王妃哽咽着说不出来,敬国公世子不由得接道:“是因为那个苏氏?还是说陈宛秋?” 忠睿王妃掩面痛哭。 “可恶!我就知道他是在离间咱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敬国公世子目呲欲裂,若是一般人,敬国公世子都不用借助国公府的势,就能让对方生不如死了。 可偏偏对方是一般人么,就是国公府也不敢与其硬碰硬,杀敌一百自损八百的。“我去找父亲!”他自己不能动手,难道还不许他父亲敬国公动些手脚了? 忠睿王妃猛然一凛,忙不迭的拉住敬国公世子,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护身符,自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了。 忠睿王妃暗恨自己每当遇着和苏侧妃有关的事时,都沉不住气,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与敬国公世子分说了几句,才打消了他“蓄意报复”的心思。 忠睿王妃心细如发,摸了泪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端方,“勇武侯府?怎的还和他府扯上关联?” 敬国公世子先前听了忠睿王妃的话已然撤离了,只现如今被忠睿王爷点了名,他心里有几分发虚,只说:“不过是为着江南官场之事,前杭州知府是国公府的门生,被撤官抄家不说,还牵扯出一些事端来。其夫人乃是礼部尚书季的嫡亲妹子,和勇武侯府有些龌蹉,我便是怀疑那前杭州知府被摘了顶戴花翎便是和那勇武侯有关。若是旁的官员倒也罢了,怎的最先被开刀的偏是那前杭州知府,还有那潘季氏离了京城便是没了。” 适才,敬国公世子便是想送个瘦马进去做探子。可没想到傅奕阳“坐怀不乱”,那样的瘦马他偏生看不上眼,还反将了姜存富一军。 忠睿王妃蹙起眉毛:“江南官场?父亲叫你参与其中了?”敬国公世子反射性的摇头。 敬国公世子和忠睿王妃说的那一番话里,避重就轻,能省略的都省略了。比如其中的龌蹉是什么。这说来还和忠睿王妃有关。敬国公世子想替忠睿王妃出头,设计了那么一出,可他又把潘夫人牵扯进来。 等傅奕阳调查的时候,知道真相的忠睿王爷推波助澜,傅奕阳从潘夫人上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敬国公世子身上。也可以说。前杭州知府被第一个开刀,敬国公世子和潘夫人“居功甚伟”。 敬国公世子的否认并没有让忠睿王妃松口气,反而是把画的精细的眉蹙的更紧了,告诫道:“不管有没有,你便是尽早脱身。京城里的那些事儿也被掺合了,最近怕是要不太平了。” 忠睿王妃如今活动范围只在正院,但她又不是真的聋了瞎了,得不到外面的半点消息。再者,她原就在忠睿王爷的暗卫里有眼线,这眼线被拔除也是最近的事儿,原先也得到不少第一手消息。 敬国公世子并没有抱怨,点了点头。 忠睿王妃不放心。又说:“你把我的话真听进去了,才是好的。便是你好,国公府好了。我才能跟着好。” 敬国公世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见忠睿王妃面容上香粉都盖不住的憔悴,只郑重的应了下来,又安慰她说:“父亲虽说不常上朝,可如此也没人敢小觑咱们国公府,再说父亲最疼的便是姐姐了。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欺负。姐姐暂时受苦了,相信过段时间便是能柳暗花明了。” 忠睿王妃眉心猛地一跳。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说:“父亲是这般说的?” 忠睿王爷是和忠睿王妃暗示过。敬国公有二心,忠睿王妃生怕敬国公世子听后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便是没有告诉过他。 敬国公世子以为忠睿王妃是真的受苦了,无所觉的说:“因着姐姐的事儿,我气不过就去找父亲,父亲只说先过了风头,他再暗地里活动活动,便是叫王爷松口。再说即便王爷宠妾灭妻,可王爷上头还有皇上和太后呢!” 忠睿王妃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提口气,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来。就算她仍旧是名副其实的亲王妃又如何,一个得了相公厌弃的嫡妻是什么滋味,忠睿王妃可是再深有体会不过的了。 忠睿王妃垂下眼帘,攥紧了手心。 敬国公世子很快就得了消息,忍不住抚掌大笑,“我看她这一次如何翻身?” 忠睿王妃蹙眉。 敬国公世子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那个陈宛秋,竟是刺伤了她的嫡母!上一次说她是天仙下凡,竟没能置她于死地。这一次如此忤逆不孝的污点,我看谁还能再包庇她,到时候也不怕一口唾沫星子把他给淹了!我就让人把这等消息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敬国公世子暗指的‘包庇陈宛秋之人’,忠睿王妃一听就明白他说的是谁。 忠睿王妃想到忠睿王爷片刻前急匆匆而走,说不定就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冷笑,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越攥越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敬国公世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抬眼看到忠睿王妃黯然的神色,就把话咽回去,斩钉截铁的说:“如果这一次还能让陈宛秋侥幸逃脱了,那就不要怪我出杀手锏了!” 敬国公世子既是想对付陈宛秋,那自然是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 原本以为陈宛秋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再有些心机,勾住了忠睿王爷,这等人还是很好对付的。 敬国公世子也懒得话费多少功夫,买通了陈家的下人,在陈宛秋的饮食里下了剧毒,简单粗暴的法子。 可没想到陈宛秋侥幸没死,敬国公世子后面又传她是“天仙下凡,手中有灵药”,想让陈宛秋招惹来皇家的忌讳。置她于死地。 可没想到陈宛秋进宫见了一次皇上,竟然无事了。 敬国公世子查到了陈宛秋见过忠睿王爷,定是忠睿王爷从中作梗,更加悲愤了,还替忠睿王妃觉得不值。 如今。把柄送上来,敬国公世子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逝。 而他所谓的“杀手锏”,是忠睿王爷和陈宛秋在选秀前早就勾搭成奸,而陈宛秋又是想着进宫做皇妃的,如此水、性、杨、花之人,再加点火。就是兄弟争抢一水、性、杨、花之女。 皇室桃色事件可是天下人最爱的八卦,到时候陈宛秋就会成了霍乱朝纲的红颜祸水,天底下最大的狐媚子,不用敬国公世子再动手,御史言官的进谏就足够了! 因为涉及到皇上以及忠睿王爷。这等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使出来。 所以,最好这一次彻底将陈宛秋打入泥沼里去,永世不得翻身!如此,也能解了忠睿王妃心头之恨。 “既是你知道,旁人定然也是能查到的,出了这种事。她自是进宫无望,既如此,又何必再过了你的手。”忠睿王妃同他分析道。 这样的丑事若是有心遮掩是能遮掩住的。可敬国公世子既然那么快就知道了,就说明了问题。 再者说了,陈宛秋这段时间那么高调出风头,几乎是把其他秀女的光芒都给抢走了,看她不顺眼的怕是大有人在,这时候不踩一脚更待何时。 只要稍微透点风头出去。定会有大把的人闻风而至,众人拾柴火焰高。到时候就是有人要查源头,查到了法不责众呢。 忠睿王妃说的有道理。敬国公世子也想到了忠睿王爷冷冰冰的眼神,干巴巴的说:“就照姐姐说的办。” 敬国公世子还欲和忠睿王妃说什么,前面就来了人,说是时辰不早了,问忠睿王妃可打算回王府? 敬国公世子颇为不耐,不满的嘟囔了句:“姐姐才出来松散多大会子,就要回府了?可要再多留一阵子?” 忠睿王妃勉强笑了笑,只吩咐人过去说,她再留一刻钟。 敬国公世子在心里叹息,“姐姐可是要去拜别父亲?” 忠睿王妃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勇武侯府 涉及到侯府,傅奕阳不好不沾手,再说这一次叫险些陈宛秋的疯言疯语吓破了胆,自然不能再置身事外,平白的再让人当软柿子捏了。 傅奕阳临走时很郑重的说:“我原是打算关你禁闭的,好叫你长长教训……” 没说完,苏颖就利落的从榻上下来,冲傅奕阳盈盈一拜:“妾身知错了,再没有下一次了,老爷便是格外开恩,容了妾身这一回罢。” 拿腔捏调,跟唱戏似的,婉婉转转,苏颖都觉得不大适应,到了末了,就赶紧停下来,拿眼睛去看傅奕阳。 “咳咳。”傅奕阳以手做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只说是原本,如今便是不罚你也不行了,瞧你这般哪里是正经认错的态度。至于罚你什么,我还没想好,等回来再和你论。” 苏颖:“……” 之前的浓情蜜意呢?全都喂狗了吗? 傅奕阳走后,原本守在门边的芦荟和薄荷赶紧进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苏颖上下看:“太太,没事了吧?” 苏颖点了点头,薄荷顿时眉开眼笑:“这就好,先前可是把我给唬住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苏颖往榻上一坐,芦荟拿了大枕头给她垫腰,显然她也跟薄荷差不多。实际上,正院的下人都是如此。 苏颖想了想说:“是虚惊一场,去和底下人说说,别忘了大姑娘那儿,叫她不必劳动了。” 薄荷应下了,“我亲自过去说。”其实先前那边儿也打发了人过来瞧了瞧,不过屋子里苏颖和傅奕阳夫妻正腻歪在一处,哪里好叫人过来打扰,就让人先候着,这会子得了话,自然是要过去一趟的。小丫头过去又不够格,薄荷亲自过去一趟,也算是全了彼此的脸面,说着便是退下了,把屋子让给苏颖和芦荟。 芦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老爷突如其来的。可着实把我们给吓住了,好在是虚惊一场呢。” 这一回可是看出来,太太在老爷心中的分量,老爷什么时候有这么失态过?满院子的下人可都看到了,谁还敢在背后说酸话! 苏颖摸了摸手腕上戴的玉镯子。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吁出一口浊气来,“可不是虚惊一场。” “太太?”芦荟心思通透,觉察到苏颖语气有异,更何况傅奕阳那样的表现,光是虚惊一场可真的解释不通。再者还很郑重其事的把太医院的院判都请来了,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大事的。 “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呢,我不过是不小心被殃及了,如今没什么大碍了。”苏颖抿了抿嘴,蹙了蹙眉。由着芦荟把她扶起来,“去看看昀儿。” 芦荟抿嘴一笑,有心凑趣道:“太太还和晨哥儿置气呢,小心晨哥儿记着了,不和太太亲了。” 苏颖哼了一声:“他敢!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他敢不和我亲?” 芦荟笑了笑,太太一和两个哥儿对上,怎么变得就跟小孩子似的。 苏颖正在和禄小娃冷战。冷战自然得有冷战的样子,所以苏颖就特别高冷的对禄小娃说:【我被陈宛秋下毒了。】 【……哈?】禄小娃原本还懒洋洋的,等反应过来之后。反应可不小,险些头朝下掉下床来,得亏苏颖眼疾手快,一把把这胖小子抱住,目睹了这一幕的奶娘和丫头直接腿软给跪下来了。 苏颖心跳都停了一拍:“你这小子,想吓死娘吗?” 禄小娃可无辜了。【明明是你随随便便放地雷的好吗?受到惊吓的应该是我才对。你怎么能那么无情,那么冷酷。那么无理取闹?】 苏颖:【……】偏不说,噎死你。 禄小娃往苏颖怀里拱了拱。自己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说你被陈宛秋下毒了?是怎么回事啊!不可能啊,你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你希望我不好好的吗?】苏颖凉丝丝的说。 禄小娃炸毛:【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吗?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呢?被狗吃了吗?】 苏颖:【呵呵。】 禄小娃:【……】 【你真的中毒啦?】禄小娃的语气特别的小心翼翼,【不过就算你真的中毒了,也不怕。陈宛秋的空间里有能解任何毒药,真正做到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灵泉,传说中的灵泉啊,能有幸一见,我——】 【你也能死而瞑目了,是不是?】苏颖很顺溜的把这句话接下来,【那你怎么还没瞑目?】 禄小娃:【……】 【还能不能好好交谈下去了?】禄小娃悻悻然的说,【快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终日打雁还能叫雁啄了眼?阴沟里翻船,可真是不常见呢。】 苏颖:【……可不是呢,不但有雁,还有白眼狼。】 禄小娃缩缩脖子,【我知道你在暗指什么,不过呢,我就是想告诉你。时机未到,待到时机成熟,我定是什么都告诉你。】 苏颖幽幽的说:【就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这成熟的时机了。】 禄小娃:【……】 吞了吞口水:【绝对能等得到,不然你死也不能瞑目不是。】 苏颖挑了挑眉,会反讽了呀,真是了不起。 没有就这个问题再逼迫禄小娃,苏颖想了想说:【我记得曾经有款能探测有毒物质的玉珠,你不是说要分享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唔,就算你不主动提,我听了这件事,也是要义不容辞的。那毒药探测器算什么,要不给你加个百毒不侵体质?绝对是宅斗必备体质。】 【百毒不侵?春/药呢?】 【你非要强词夺理是吧?难道你不知道,春/药是所有毒药里最神圣的吗?既然是最神圣的,那就要最神圣的解法!】说的好铿锵有力,苏颖默然无语。 半晌后说:【你看看,侯府有人有中毒迹象吗?芦荟跟着我去见过陈宛秋,当日同去的还有另外几个小丫头。】 禄小娃抗议无效,含着两泡眼泪趴在苏颖肩头。   ☆、317章 大难不死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陈宛秋那空间的缘故,禄小娃“修为”大涨,以前就那么一个鸡肋的技能,现在才真的有点他“全能全知”“居家旅游杀人越货必备良品”的模样了。 听到他说府里头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禄小娃很“善解人意”的说:【也是我觉得你那么厉害,谁都不会伤到你分毫呢,哪想到陈宛秋就那么一下子,就把你给吓破了胆。这么着吧,我记得原本还有一些防身的玩意儿,我一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松松手了。】 苏颖怒极反笑,禄小娃可实在是记吃不记打!他们俩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呢,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又固态萌发,嘚瑟起来了! 禄小娃不提那些东西还好,一提起来,苏颖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别以为她不知道,禄小娃能有的那些东西,都是原先苏颖玩游戏时得到的奖励,存在背包里的。 就是后来“借尸还魂”了,做任务得到的那些奖励,可不都还是禄小娃从她原先那些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说的就是这样的。 苏颖眯了眯眼睛,斜睨着禄小娃,【是啊,您老人家手指头缝松一松,就足够我吃三年的了,是不是啊?】。 禄小娃连忙打起哈哈来,冲着苏颖卖萌,又许诺道:【我现在就很高兴,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毫毛。】 【我暂且信你。】苏颖一手温柔的抚摸着禄小娃的小肚子,小肚皮鼓鼓的,滑不溜秋,养肥了再杀~ 禄小娃被苏颖顺毛顺的舒服极了,等苏颖像逗猫一样拿手指头刮他肥下巴的时候,他几乎都从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噜的声音了。 奶娘在旁边才实在的舒了一口气。先前禄小娃“鲤鱼打挺”的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可实在是把一屋子的人心肝都跟着要蹦出来。 正巧原先睡得呼呼大睡的福哥儿醒了,瞧见苏颖。也不叫奶娘抱他,撑着手冲苏颖“啊啊”两声,又见苏颖怀里抱着禄小娃,更急了,咿呀呀的冲着弟弟过去。 禄小娃跟福哥儿向来就不对付,毕竟看起来苏颖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可禄小娃又不是真婴儿。论起来也只有福哥儿才是苏颖的心肝宝贝,苏颖自然是更疼他的。 这让禄小娃很不爽,每次和苏颖说他的时候。都称呼福哥儿为“小、妖、精”,什么形容词都往上加,那甜腻腻的“磨人的小、妖、精”是这家伙最爱用的。 每次苏颖听到这样的称呼都忍不住嘴角抽抽,本来好好的兄弟争宠,让禄小娃这么一折腾,愣是变了个调,让人哭笑不得。 禄小娃不承认自己是在拈酸吃醋。又仗着自己非同一般,天下独一无二,不屑于跟个小贝比一般见识,可他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有时候就爱跟福哥儿争抢。 用的手段也特别的幼稚,比如冲着福哥儿吐口水。摊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的小萝卜腿架到福哥儿身上去。没事儿冲福哥儿咧咧小嘴显摆一下长得特别快的小玉米牙,或者把福哥儿的玩具扒拉到一边儿……凡此种种。他都玩的不亦乐乎。 殊不知他这些都被看护他们俩的奶娘们和丫环们看在眼里,看着禄小娃的奶娘也乐得看他有这个活泼劲儿。虽说文静一些的小孩子好带,可他才多大,活泼好动了才显得更机灵,显得出来她把哥儿带的好。 福哥儿冲着弟弟咿呀呀的叫唤,禄小娃也不甘示弱,他们俩谁都不会说话,只会说些大人都听不懂的火星语,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吵了起来。 苏颖把禄小娃放下来,两个肉团子就在炕上滚到一块儿,看得一屋子的女人都跟着乐,奶娘们就站在炕边上,防着孩子掉下来,守着福哥儿的奶娘脸上笑开了:“哥儿们翻身学爬都比旁人快了一步呢,可见是有灵气活泛的,日后必是要有大出息的。” 苏颖笑眯眯的,心里再有什么烦躁的,看到两个小的无忧无虑的,什么坏心情都要跟着放晴了。 福哥儿不耐跟禄小娃纠缠,撇开禄小娃就带滚带爬的蹭到了苏颖腿边,冲着苏颖“呀呀”两声,苏颖乐得不行,把他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福哥儿呀呀两声,扭着身子去瞧慢了一步的禄小娃,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惹得一屋子人跟着笑。 禄小娃翻了个白眼,他很是觉得没面子,也不跟福哥儿一般见识了,揪着手里头的布老虎玩的自得其乐,恨恨的跟苏颖说:【小、妖、精那么大点就有这样的心眼儿,也不怕心眼多了坠着长不高!】 苏颖眉毛不动的来了句:【你们俩可是同卵双胞胎,往后鸽子应该是差不多的。】福哥儿长不高,你长得高就显得好看了? 禄小娃吭哧吭哧的把布老虎甩到一边儿,立马就有机灵的小丫头给捡过来,他再玩再扔,总之他是很喜欢这个游戏的。福哥儿冲着禄小娃“啊啊”两声,禄小娃才不要理他呢。 苏颖又亲了亲福哥儿,问他:“是不是要跟弟弟一起玩?” 【我才不要跟这个爱娇的小、妖、精一起玩呢!】禄小娃原本还想气呼呼的把布老虎扔到一边儿,不知是想到什么坏主意,努力抓着布老虎的尾巴冲着福哥儿显摆。 那布老虎做的精致不说,颜色还特别鲜亮,福哥儿很喜欢玩,在苏颖怀里拱来拱去,苏颖把他放下来,心里感叹着:她这做人家妈妈的,还比不过一只布老虎,唉。 禄小娃原本还笑眯眯得跟年画上的福娃似的,等到福哥儿被他哄骗过来了,就立马把抱住布老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涂了布老虎的两只耳朵湿哒哒的口水,然后就把布老虎蹭到福哥儿身上,末了。还拍拍小手,“咯咯”的笑起来。 苏颖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奶娘一见刚要过来,苏颖就把她拦住了:“让少爷们自己玩。” 奶娘也知道苏颖古怪的规矩多。旁的不说,单就是苏颖自己喂养着两个哥儿,这一点说出去怕也是会叫人说嘴。大家夫人奶奶的,尤其是像苏颖这样的当家太太,也没有个会亲自喂养孩子的。 无他,历来规矩传统便是如此。可搁在苏颖这儿。愣是没谁说句什么。 本来么。两个孩子得来的万分不容易,唯一能插嘴的傅母当时就节节败退,人家还忙着帮衬二房。谋夺爵位呢,对两个孙子别说亲了,还深恨着福哥儿把侯府嫡长孙的名头占了,满月礼,她这做祖母的连装都不愿意装,干脆称病不出了。 后头傅母直接就倒下了,这侯府里完完全全就成了苏颖的一言堂。底下人多是人精儿,上赶着奉承还不够呢,哪里会不长眼色多嘴儿。 所以,两个孩子苏颖就一直喂养到现在。 这样的规矩都打破了,其他的再有些规矩就不是什么事了,更何况两个哥儿养到现在。长得好。比一般小孩儿看着就有灵气,便是再没人说道什么了。 苏颖说让他们俩自己玩。福哥儿抓着布老虎也要啃,口水滴滴哒哒的流到下巴上。 【不讲卫生的小、妖、精,咦!】语气里尽是嫌弃鄙夷之气,苏颖嘴抽搐了下,五十步笑百步,禄小娃自个有什么好得意的,他这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禄小娃“咦”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颇为沮丧的说:【我的智商都让这小脑袋发育不全的小、妖、精给拉低了,呜呜,我的一世英名啊!】 【小、妖、精你哥啊,往后你是不是要叫福哥儿一声小、妖、精哥哥,呃——】苏颖吐槽了那么一句,把自己给恶心住了。 禄小娃也被雷的不轻,撅着屁股爬到苏颖这边儿,不理口水湿哒哒的福哥儿了。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下,对苏颖说:【如今你大难不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宛秋最后的砝码空间到你手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苏颖觉得陈宛秋原本虽然被刺激的性格有些扭曲,整个人有点黑化,可她毕竟还有着远大的目标,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狂化了。 空间没了,无异于是压迫了最后一根稻草!陈宛秋全靠着空间保命呢,而且她最得意的应该就是有这样的空间,以前那些“辉煌战绩”,可都离不开空间。 乍然间空间没了,陈远良又“恢复了神智”,再容不得陈宛秋继续“作威作福”了。戴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陈宛凝也是不惜余力的在旁边敲边鼓,陈宛秋的日子想必不怎么好过。 原本呢,陈宛秋性子就狭隘,全然以自我为中心,只能看得见她想要的,再往深处想一星半点的都没有。在陈家,以为陈远良靠到她这一边儿,就万事大吉了,以前的温婉也装不下去了,干脆的撕破脸皮,爬到戴夫人头上作威作福,行事如此高调,惹来祸端全然不自知。 这样的,可是受不得一星半点儿的苦,极端的自卑又极端的高傲,这样的性格糅合在一起,等事态不再她控制之后,就极度容易失控。 才几天就彻底狂化了,能把戴夫人刺伤,可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呢。 苏颖眼底冷冰冰的,就算她那日冒失去见陈宛秋,叫陈宛秋有机可乘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好了。 可以前那些帐,苏颖可是一笔笔都和陈宛秋记着呢,刨除了其中和当初陈宛秋配合将计就计,将住傅母的那一笔抵消的外,剩下的还有好几笔呢。 禄小娃没有一点负疚感,他说的振振有词:【良禽择木而栖,这难道不行吗?哎呀,我可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苏颖:【……】虽然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可他这么说真的好吗? 禄小娃摸摸下巴,不自觉地把爪子伸到嘴里,苏颖随手拿过来一个布公鸡给他玩。福哥儿那边玩够了,被奶娘抱到一边儿喂奶去了。 【没有了空间,陈宛秋就像是没有了主角光环,现在都蜕变成女配了。可怜见的。】 苏颖额角狠狠抽动了下,再不想和禄小娃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芦荟掀了帘子进来,苏颖看她一眼。让奶娘好生看顾着两个孩子,就站起来回了内室。 “打听的怎么样了?” “正在前头关着呢,如今由四个婆子看管着。”芦荟说的是柳姨娘,傅奕阳只说了结果,其他的半点都没说,苏颖就叫芦荟去打听打听。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好。 “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庄子上的管事过来请罪了。”芦荟说着就愤愤起来,这时候知道请罪了,原先做什么吃的。她可不信,偌大一个庄子上带着管事连着下仆,不说有上百号人,几十号人也是有了,怎么还能叫柳姨娘一个弱女子跑了出来! “那柳姨娘倒是个幸运的,从庄子上逃出来,凑着到城里来卖货的农家人的牛车进来的。一路上磕磕绊绊的竟也平安到了城里。她却是寻摸到老爷公干的衙门去了,若不是府里头的小厮眼尖,把她给认出来,可实在不知要弄出什么妖来呢!” 芦荟原本就暗恨柳姨娘不安分守己,跑出来做妖弄鬼,这会 子打听到原本消息后。更是愤恨不已。 柳姨娘跑到户部衙门外头去了。那衙门里头来来往往的可都是各家的大人,若是柳姨娘拎不清闹出来。不但傅奕阳这户部侍郎被闹得灰头土脸,叫各家大人们看了笑话;苏颖这做嫡妻的名声可就别要了,叫一个犯了错的妾跑到衙门前,整个侯府脸面都不必要了。 先前魏姨娘被圣母花穿了的那会子,圣母花被算计,跑到了二门外,撞见了外男,就很是严重了。如此就更不必提柳姨娘做的这事儿了,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小小巫见大巫! “她若是想不叫我好过,可不必去衙门等老爷了。”苏颖沉下脸,她怎么不知道柳姨娘对傅奕阳真有那么一片心,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就去“守株待兔”了? 芦荟被苏颖的想法弄得错愕不已,“太太,话如何能是这么说的,从柳姨娘打庄子里偷跑出来,就已经够出格的了。可不能因着她被小厮认了出来,没酿成什么大祸,就那么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姨娘是在庄子上被人作践的活不下去了呢,可实际上呢,就算柳姨娘被送去庄子上养病,吃穿用度都还是按照原来的份例送过去的,太太可是叫我吩咐过的呢。” 索性那庄子不是苏颖的陪嫁庄子,不然有那么些仍旧下/作的下人怎么在背后嚼舌根呢。那些个人真是如同专盯着鸡蛋缝的苍蝇,不痛不痒的,可恶心起来都能叫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样的人还如韭菜一样,割了一茬,竟是还有冒头的,这一回出了这样的事,很该好好杀一杀,也好叫他们知道这府里头谁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芦荟瞧了瞧苏颖的神色,想了想说:“老爷为此发了火,亲自吩咐了永平,叫永平好生的把这件事查一查,回头怕也是叫太太定夺的。” 那庄子上的偷奸耍滑的还可以叫永平代为处置了,可柳姨娘到底还是傅奕阳的妾室,虽说没有挂名,但好歹下人们都叫她一声姨娘。 说起来柳姨娘的家里头比魏姨娘那世代家生子还好一些呢,最起码不是奴籍,不然,柳姨娘娘家侄子何德何能能到傅家的族学里去读书。 芦荟想着,神色更加的愤恨了:“主子宽厚,先前柳姨娘娘家见钱眼开,被撺掇着来坏太太的名声,太太看在柳姨娘曾经伺候过老祖宗和老爷的份上,并不与他们多加计较,仍旧叫那柳家子侄在族学里读书。可柳姨娘竟是不知天高地厚,又弄出这样大的幺蛾子,实在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颖一怔,难道她还真是太宽厚了?傅奕阳之前还那么说她呢。 拧起了眉头:“谁能想到她这么大的胆子。罢了,她的事儿我也不耐烦再费心思了。” 苏颖可不想再纵着看戏了,万一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芦荟点了点头:“很该如此,主子宽厚是下人之福,可没得厚颜无耻着拿着这当理所当然的。” 薄荷也从大姑娘那边儿回来了,苏颖见了她就问:“大姑娘那边儿如何了?” “原大姑娘挂念太太想过来呢。奴婢连忙劝了,又有章嬷嬷在旁边劝着,这才擦了泪。平了心。”薄荷觉得这会子大姑娘还是不上来添乱的好,劝住了也就没什么了。 苏颖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叫薄荷开了箱子,拿了原本就准备好的金灿流光的璎珞圈和一块芙蓉玉做的玉锁给大姑娘。 家里家外这么多糟心事儿,苏颖也没什么心情去给雯玉过生日了,大方给了东西。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反而会赞苏颖一声大方宽厚。 薄荷拿出那块芙蓉玉做的玉锁,赞叹道:“这块芙蓉玉可是难得,旁的先不说。单就是这玉石养人,大姑娘有些不足之症,戴上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若是以往,把这么贵重的物件给大姑娘了,薄荷还会觉得不舍。可冷眼看着,苏颖对大姑娘大方了,傅奕阳必是看在眼里的。回头给的东西也越是大方贵重,如今可不就是干脆都把自个私库的钥匙给了苏颖么。 芦荟笑她:“就你话多,说这话儿的功夫可就把东西送到了,要不我替着你跑一趟。” 薄荷扁扁嘴,瞪了芦荟一眼,把玉锁小心翼翼的放到匣子里。和那璎珞圈放到一处。“你就知道埋汰我,等我回来再来弄你。” 傅奕阳回来的快。苏颖迎上去,她现在在大老爷眼里还是“戴罪之身”,马虎不得么。 傅奕阳原本从陈家带了一肚子火气回来,这会子见着了苏颖小意温柔的,也露出几分笑影来,等着苏颖帮他擦手理过衣裳,抬头看他时,才略微收敛了下笑意。 苏颖问他:“事情如何了?” 傅奕阳坐到椅子上,语气不是很好的说道:“还能如何,我一个做外甥的可干涉不了舅舅家的家务事。” 苏颖略吊吊眉梢,陈家那边儿给他气受了? 苏颖可不管什么舅舅不长辈的,反正她对傅母的娘家没什么好感,就是勉强因为陈宛凝有那么点,可现在也消失殆尽了。 苏颖贴过去,给他揉揉肩膀:“那边儿给你气受了?” 说完,觉得这话儿不像,又一想,可不就是傅奕阳偏她的时候说的吗?现在颠倒过来,怪怪的,想着就自己“扑哧”笑了出来,被傅奕阳瞪了一眼。 苏颖可一点都没被他这虎目一瞪给吓住了,笑意盈盈的继续不轻不重的给他捏着肩膀,“舅夫人伤的重不重?” 傅奕阳知道实情,只说:“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身边的护她的丫环被花瓶砸到了头,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颖倒吸了一口气,她原本还猜测着会不会戴夫人设计这么一出,污了陈宛秋呢,可现在一瞧,可真不像了。 “那陈宛秋呢?” 傅奕阳“嗤”了一声,“逃了一回,被抓回来了。” 索性傅侯爷也没有大喘气,简明扼要的把闹得陈家兵荒马乱好一阵子的事儿寥寥几个字就说完了,留给苏颖好大的脑补空间。 苏颖咂咂嘴,这可真像陈宛秋的作风,也是,她做了那样的事儿,哪里会坐以待毙,自然是要去找“靠山”去的,也不知道她逃出去是想去找谁? 忠睿王爷? 苏颖眯了眯眼睛,十有八/九就是忠睿王爷了,陈宛秋就是想去找皇上,也得找得着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傅奕阳见她停了动作,就把她拉到跟前来,哪想到她心思好似不在这儿,不知在想什么。 苏颖回过神来,随口说道:“我想着她既是要逃,可不知是要去找谁?”   ☆、318章 奇耻大辱 苏颖这话儿一问出口,傅奕阳的脸色就变了。 苏颖眉毛一挑,他还真知道点八卦么?遂眼巴巴的看着他。 傅奕阳先前刚和苏颖浓情蜜意,感情更进一步了,这会子他还真说出硬气的话来,只咳嗽一声:“她欲逃往何处我是不知,只知她是被谁送回来的。” 小小的卖了个关子,苏颖在心里猜测,别真是忠睿王爷吧? 没想到傅奕阳给出的答案,实在是出乎了苏颖的意料。 “你是说忠睿王妃?”苏颖可真是吃惊不已,忠睿王妃再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啊,怎么和逃出陈府的陈宛秋扯上关联啊? 为着忠睿王爷?那她们俩见面可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傅奕阳皱一皱眉头,去了陈府这一趟,对陈府一起子人越发不耐烦。 本来么,如果不是牵扯到苏颖,傅奕阳可半点都不愿意去陈府的。 他去到陈府的时候,偌大个府邸,竟是兵荒马乱,仆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能主事的陈远良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他却松了一口气。 话里话外却是由着傅奕阳这做外甥的把这件事给抹平了,他还想做起甩手掌柜,着实把傅奕阳给振住了。 莫说这是陈府的家事,陈府是他的母族不假,可没有做外甥的去管舅舅家家务事的道理,更不用说还要他一力担下这烂摊子了。 饶是傅奕阳这八风不动的,也被陈远良这做舅舅的气的不轻,险些就此甩手而去了。 “亏的是遇到忠睿王妃把人送回来,否则,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 苏颖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一时还拿不准他说的这是正经话儿还是讽刺话。 她的神情太微妙了。傅奕阳觉察到了,略一动眉毛:“怎的了?” 苏颖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凑到他耳畔跟他咬耳朵。难不成他竟是忘了忠睿王爷和陈宛秋的那茬了? 听苏颖这么一提,傅奕阳一时还没转过弯来,等瞧见妻子略有些扭捏的模样,低着头摆弄着衣摆,声音细细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忠睿王妃未尝不知呢。” 傅奕阳才想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咳了一声:“这便无从得知了。” 他压根都没有往那一层面想。再说这件事还真是不好说。 傅奕阳之前如何遇到过陈宛秋和忠睿王爷那样的情况。大家闺秀不似个大家闺秀,反倒是个可随意摆弄的伶人之类的人物儿。 平生所遇到过的这般寡廉鲜耻的人,一个是陈宛秋。另外一个便是潘如月了。 陈宛秋和忠睿王爷“私会”,姑且称之为私会,都让傅奕阳撞上过不止一次,可这也不是切身体会的。 另外一位却是切身体会过其中利害的,傅奕阳姑且把人代入一番,回过味来,对此不置一词。 苏颖也觉得奇怪。陈宛秋在这样“落魄”的时候遇着了忠睿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不得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么,那场面一定是特别非凡。 事实上,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陈宛秋千方百计的出了陈府,正如苏颖想的那般,想去找“靠山”。 陈宛秋能想的也就那么几家。忠睿王府、勇武侯府以及皇上。 其中勇武侯府么。苏颖被她下了慢性毒药,这是个天大的把柄。陈宛秋心想:若是以苏颖的性命做要挟,由不得勇武侯府不就范。 可陈宛秋打心里就排斥这个念头,她辛辛苦苦的给苏颖下了慢性毒药,借此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哪里会再给她解药。 这样的念头在陈宛秋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陈宛秋最中意的人选自然是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指鹿为马,旁人都得跟着附和说那是马,只要皇上说句话,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可关键是,陈宛秋找不到皇上。 咳咳,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上一次皇宫之行,给陈宛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说更加激发了陈宛秋入了那巍峨严峻的宫殿的念头,还想着等她掌权了,头一件事儿就是把胆敢呵斥她,狗眼看人低的余大太监和一竿子小太监全都打入冷宫。 但不可否认的是,陈宛秋也知道了皇宫不是人想进就进得去的。 再说如今也不是以前那些“天真美好”的日子了,那时候陈宛秋还能和皇上来一场偶遇,现在皇上不微服私访了。 这个选项就打了叉。 剩下的唯一一个选项就只有忠睿王爷了。 陈宛秋一想到忠睿王爷出尔反尔,他分明是答应了,在她入宫选秀之前都会一直护她周全的,可结果呢? 她接二连三的被毒害,险些毁容,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空间没了! 陈宛秋最怨毒的就是在她意识到空间不见之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陈宛凝!苏颖也被牵连,所以勇武侯府也被毫不留情的打了叉。 忠睿王爷也上了陈宛秋的黑名单,可这怨毒中还夹杂着异样的心思。 说来忠睿王爷也是陈宛秋曾经动过心的男人,他本人又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反而相貌堂堂,龙章凤姿,一双桃花眼烁烁其华,比之皇上更胜一筹。 陈宛秋本来就是想和忠睿王爷虚以委蛇,可假戏真做,动了心也实属正常。 所以,怀抱着异样的心思,陈宛秋就踏上了去忠睿王府的道路。 陈府发现陈宛秋不见了,立马出动人去找,陈宛秋躲躲避避的才避过了陈府的家丁,耽搁来耽搁去,就那么巧的和从敬国公府出来打道回府的忠睿王妃,碰了个正着。 忠睿王妃在人前还能强装出优雅高贵的模样,便是在敬国公面前,都没有露了怯。 装着从不曾从忠睿王爷那里得知敬国公有谋逆之心的模样,敬国公仍旧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在忠睿王妃临走前还给了她一匣子银票,暗示了让她放心,他敬国公的嫡长女怎么也不会平白受了委屈去。 忠睿王妃泪睫于盈。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可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心中的一声长叹。 别过了敬国公,就匆匆的上了回忠睿王府的车架。 虽说忠睿王妃被拘禁在小佛堂里,可总也得在外蒙上一层面纱,说的好听,实际情况只上层的人家摸得着门道。寻常百姓可不会懂这些。 再者忠睿王妃的金册宝印都未收回。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仍旧是名副其实的亲王妃,亲王妃出行。即便是轻车简从,在普通百姓眼里那都是赫赫威仪,便都是纷纷回避,生怕冲撞了贵人。 陈宛秋听到身边的人议论忠睿王妃,冷不丁的听了那么一耳朵,不由得抬头去看王妃的车架。 那样的排场,刺的陈宛秋头晕目眩。 忠睿王妃怎么会出府了?她不是被忠睿王爷打入冷宫了吗? 陈宛秋从来都是看不上忠睿王妃的这样传统的大家贵妇的。认为这些贵妇以及千金小姐都个顶个的虚伪,眼皮子只留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上,只知道跟这个斗跟那个斗,斗的跟乌眼鸡一般。 可结果呢,做正妻的,端庄大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不到丈夫宠爱。 一如陈宛秋也看不上苏颖。在头一次见着苏颖的时候,都朝着苏颖流露出怜悯之情。 想当时。陈宛秋在得知忠睿王妃被拘禁在小佛堂,实际上是被打入冷宫,连唯一的儿子都送到宫中由皇太后教养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得意。 看吧,枉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那又如何,忠睿王爷不是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了! 可没想到,才多久,忠睿王妃就出来了,仍旧是她的亲王妃。 “听说今日是王妃娘娘母亲的忌日,王爷亲陪着王妃回娘家祭拜呢。” “王妃的娘家不是国公府么?也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忠睿王爷冷落忠睿王妃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还亲自陪着忠睿王妃回娘家! 不就是忠睿王妃有个好家世吗? 陈宛秋心里无比的痛恨,为什么让她一朝穿越,却穿成个活该被人糟践的庶女?如果她也有像忠睿王妃这样的好出身,她又何必辛辛苦苦谋划那么久? 周遭还都是如狼似虎的绊脚石,想当初她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她能有选秀的资格,都是她险中求来的! 如今,就因为她一个庶女的出身,她出了多少力,可现在都化作了流水不说,还有个恶毒的嫡母千方百计地要除掉她,不愿意让她参加选秀。 之前和戴夫人对峙的时候,陈宛秋是恨不能戴夫人立马去死的,陈宛秋可真是恨极了,拿起花瓶砸戴夫人可不是耍耍花招而已。不然,那花瓶砸到冬雪后脑勺上,直接把人砸了个凶多吉少,可见陈宛秋的意志了。 尽管陈宛秋砸完之后,被闯进来的婆子钳住时就后悔了,她当下就明白了,戴夫人是故意的! “你算计我!你算计我!你这个恶毒的嫡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和你那俩同样恶毒的女儿一样,下地狱去吧!” 陈宛秋混混噩噩的,脑袋里跟针扎似的,一阵阵的疼。 直到耳边一阵棒喝,“放肆!” 陈宛秋手上火辣辣的疼,她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人群推搡到路上,没站稳就跌倒了,手上肯定是破皮了。 听着那尖锐的“放肆”声,还有周围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陈宛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能身边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更让陈宛秋难堪的是,坐在富丽堂皇车架里的忠睿王妃却是认出她来,还让押车的丫头引着她过去拜见。 “这是王妃娘娘,还不快些拜见。”丫头在旁边低声提醒着。 奇耻大辱! 陈宛秋为了从陈府人眼皮子底下逃走,换上了一身丫环服饰,又把自己弄得灰扑扑的,这就不是先前那和忠睿王爷“情投意合”的清丽温婉的陈二姑娘。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陈宛秋便是哪家的奴才,能够拜见高高在上的王妃。便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陈宛秋死死的抠住手心,恨毒地看向被掀开了一道帘子的车门。 “这丫头片子乍见王妃威仪,吓破了胆。失了礼数,王妃仁厚,便不予你一般计较了!” 忠睿王妃透过门缝看过来,她本就是自有一方威仪,这会子又端出亲王妃的风范来,看上去可不就是高贵不可及。 再说就算忠睿王妃没有端出亲王范儿来。便是如今她和陈宛如秋。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灰头土脸,俨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对陈宛秋来说。比任何形式都来的侮辱! 忠睿王妃如何会错漏了陈宛秋眼里的恨毒,可越是如此,忠睿王妃才越觉得快意,过后又觉得悲凉。 忠睿王爷宁愿与这么个女人暧**昧,把臂同游,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对忠睿王妃来说。如何又不是奇耻大辱! 如此一来,加之又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忠睿王妃就失却了羞辱陈宛秋的心思。 转念来,忠睿王妃就有了计较。 忠睿王妃从敬国公世子那里知道,陈宛秋刺伤嫡母,看她这副模样定是从府上逃了出来。想想也知道她会去找谁。忠睿王妃如何能让她如愿。 也不点破陈宛秋的身份,便是叫了人来。把陈宛秋好生的、全须全尾的送回到陈府去,自是全了她们相识一场的情分,又赏了下个荷包来。 旁的不许说,只一个“赏”字,就道尽了一切。 亲王妃,和没实缺的县爵的庶女,天差地别。 陈宛秋这时候看忠睿王妃已经不仅仅是恨毒了,那真是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不负戴天之仇! 可忠睿王妃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等陈宛秋做出什么来,就轻轻巧巧的把陈宛秋带到一旁。 旁人看那动作就是轻轻巧巧的,可实际上,陈宛秋就是动弹不得,就眼睁睁的看着忠睿王妃的车架从眼前消失。 那赏下来的荷包,陈宛秋真是恨不能扔到地上踩个稀巴烂,又想偷偷溜走,可没想到忠睿王妃派下来的人早有防备,根本就不给陈宛秋任何偷溜的机会,直接把陈宛秋塞到青围乌轮车里。 冲着陈宛秋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想到你倒是得了王妃娘娘的眼儿,若是旁人那般对王妃娘娘不敬,早打板子了!” 形势比人强,陈宛秋心里恨死了忠睿王妃,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一路上在心里诅咒着忠睿王妃,活该她不得忠睿王爷喜欢,活该她被打入冷宫! 就算有个好家世,这么快就被放出来又怎么样?忠睿王爷就是不喜欢她,宁愿喜欢个婢女出身的小妾,就算那小妾死了,仍旧是念念不忘。 就这样,陈宛秋的怨气恨不能直达天际,让忠睿王妃的人止不住打寒颤,陈宛秋还是被押送回了陈府。 忠睿王妃赏下来的荷包,陈宛秋才不屑要,结果便是便宜了几个下人。 陈宛秋被押送回陈府的时候,正好傅奕阳也在陈远良的书房中。 陈远良一脸饮恨:“那个孽障!要知道她会造出这么多孽来,当初就该一劲儿掐死她!” 傅奕阳对此不置一词。 在陈府没呆多久就回来了,横竖和陈远良这个大舅舅话不投机半句多,至于那位二舅舅,打从出事儿就没有露面。陈远良还帮他遮掩了句,说是身子不爽利。 傅奕阳如何会不清楚那位二舅舅是个什么德行,遇到好处冲到前头,可但凡有点事儿他比谁缩的都快。 这件事儿若是处理不好,陈宛菡被牵连的,连个选秀资格也被免了,就算不被免,被忤逆不孝的陈宛秋一牵连,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人家才不管是堂姐妹,一个是嫡女,一个庶女呢,谁叫她们都姓陈,还都在一个府里住着呢。 更何况前头还出了一个做了平妻,和嫡亲姐姐共事一夫的姑奶奶;再有一位因为为母不慈,被撤去诰命的老姑奶奶,没有很说她祸乱祖宗家法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凡此种种的。陈家女儿的名声也已经是不怎么好了。 也不冤陈二婶在发生了陈宛秋刺伤戴夫人的事情后,跑到戴夫人屋檐子底下指桑骂槐了。 只可惜陈二婶前倨后恭的太厉害,说话又难听。让戴夫人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非常的不齿,不过是碍于陈二婶是主子,不好和她计较罢了。 话扯回来,对陈宛秋和忠睿王妃这对情敌的见面,苏颖在心里暗自咂舌一番。 暗叹过后,凑到傅奕阳面前问:“那陈府打算如何做啊?” 按理说这种家丑尽量不外扬的便是不外扬。可如今时机和身份都不对。陈宛秋乃是在选秀女,这时候瞒下了,等着被人抓到把柄。到时候可就没法子挽回了。 傅奕阳淡淡的说:“还能如何,上折子请罪。” 与其让别人抓住把柄主动攻讦,还不如自己先捏着鼻子认下了。说不定看在陈家主动归还且很积极归还国库欠银的份上,皇上还能格外优容一些。 毕竟比起其他皇上认定的毒瘤,陈家又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更多是碌碌无为,空有爵位不干实事。总之就是无功没大过,皇上或许会乐的放陈家一马。 苏颖没问陈家愿不愿意,看傅奕阳的神色就该知道,陈家不愿意又怎么样,难道还想让傅奕阳帮忙抹平这件事吗? 再说比起这个来,陈宛秋还没有被当成妖怪点天灯。就已经很优容了吧? 苏颖垂下眼帘。回复了下心情,不和傅奕阳再讨论这件糟心事了。笑着对他说:“劳动了这么久,你可是饿了?不若我叫下人煮些东西过来?” 傅奕阳瞧了瞧落地钟,他可没有半下午吃东西的习惯,特意看了苏颖一眼,问:“可是你饿了?” 苏颖瞪圆了眼睛,她还就那么随口问了句,哪想到他不领情,还竟然是笑话起她了? 傅奕阳说着心情稍微好一些了,眼睛还往苏颖肚子上溜,恼的苏颖粉着一张脸去捶他。 傅奕阳微微一笑,也不再绷着脸了,还说:“我虽不大饿,不过用些也无妨,你也稍微吃一些罢。” 可他那神色分明就是说,苏颖想吃不好意思说,他大老爷善解人意看出来了,就承认自己饿了,给苏颖个由头吃东西,还不快来谢他。 苏颖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爷活泼了,可就不大那么可爱了。 不过傅奕阳可没等到小厨房煮了东西来,陈府那边儿便是来人急巴巴的来请了,说是有要事要商。 傅奕阳脸上的笑影顿时就没了,冷冷的看了一眼那跑腿的管事,只那一眼就叫管事入坠冰窖,强忍着才没打哆嗦。 忠睿王府 忠睿王妃车架还未入府,忠睿王爷便是知道了她和陈宛秋那一茬,一时间脸色有些古怪。 忠睿王爷原本还等着陈宛秋“自投罗网”呢,可谁想到半道上杀出忠睿王妃这个程咬金,那自投罗网的雀儿又被赶回陈府去了,这罗网算是白搭了。 “可是巧了。”忠睿王爷给了这么个评价,也不知道是说陈宛秋那么巧和忠睿王妃碰到一处,还是指其他。 忠睿王爷心思转圜间,从怀中掏出个怀表来,瞧了瞧还有时间,不急于这一时么。 却说忠睿王妃打发了陈宛秋,自认是堵住了陈宛秋的后路,再加上陈宛秋灰头土脸的模样,和那日里趾高气扬,眼底带着轻蔑的模样,有着天差地别,忠睿王妃心底到底是轻快了一些。 “她也有今天。”忠睿王妃在心里恨恨的想着,一面又疑神疑鬼起来,陈宛秋有了污点,被家族不容,可再换个身份对忠睿王爷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难不成忠睿王爷是打着这样“偷龙转凤”的主意? 一面又将这样的想法否认了,若是忠睿王爷真的心仪陈宛秋,以他在皇上和皇太后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忠睿王妃隐隐又想到了陈宛秋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命格之说,莫不是忠睿王爷在忌讳这个? 不然的话,忠睿王爷何至于对陈宛秋的事儿那么上心? “这就是男人。”忠睿王妃心里五味杂陈的想到。   ☆、319章 助纣为虐 奶嬷嬷多少知道一些这里头的纠葛,瞧见忠睿王妃神色阴郁,蠕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忠睿王妃却张口说了:“嬷嬷,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贤惠大度,不过是一个女人,我便是容忍不了?” 奶嬷嬷在心里叹口气,这样的话先前那位苏侧妃在的时候,奶嬷嬷不知道劝过多少次。 毕竟像苏侧妃那般出身的,便是抬成了侧妃,也是被人看不起,太后更是不满,只不过碍于忠睿王爷喜欢,才没把她怎么样,可也是冷着,眼不见心不烦。 孤助无缘,又没有家世,肚子也不争气,便是这样的,其实可比个出身世家的贵女侧妃来的没威胁的多。 更何况花无百日红,等到苏侧妃容颜不再,又没有子嗣傍身,到时候一旦忠睿王爷不再偏宠她,最后怕是没个好结果的。 可偏偏苏侧妃容颜正好,和忠睿王爷感情正浓的时候没了,活着的人又如何能比得上死了的。 当时忠睿王爷大发雷霆,整个王府黑云压阵,血流成河,不然的话,苏侧妃又如何会成为禁忌,知道多一点的人都是被当时那血腥残暴手段给吓怕了。 当时奶嬷嬷都曾在暗地里怀疑过忠睿王妃,从旁看,忠睿王妃表现的很像是正统教育出来的贤妻,王府后院也是百花齐放。 可王妃就跟魔障似的,跟苏侧妃不死不休了,结果苏侧妃是死了,可王妃也是败下阵来,从此忠睿王爷竟是不曾正经在正院留宿过。 再往后忠睿王爷行事愈发荒唐,连下九流的戏/子都抬到府里头了。 可便是如此,外人不说忠睿王妃管不住王爷,打理不好后宅。便是只感叹忠睿王爷行事不羁,宠妾灭妻,倒是可怜了忠睿王妃。 忠睿王妃在外何尝没有贤惠的美名。只不过内里如何,端看着忠睿王爷借着世子一事,便是不再容忍忠睿王妃便是可见端倪了。 奶嬷嬷也是在忠睿王爷震怒的时候,知道府中其他侧妃庶妃均无所出,便是忠睿王妃的功劳。 可奶嬷嬷却不知,忠睿王妃下得了狠手。在忠睿王爷和陈宛秋勾搭上之后。竟是找来了抑男子精元的药物,想断了忠睿王爷的子嗣以绝后患。 只不过忠睿王爷手中有暗卫,又对忠睿王妃多有戒备。并没有中招,只在后来查出后,将这件事隐了下来。 便是皇太后那边儿,也只知道她曾经盛赞过的儿媳,暗害府中其他女子,又拿世子冒险罢了。 忠睿王妃却以为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忠睿王爷不曾透露一丁点。她当做忠睿王爷不知。 在出了世子之事后,虽然这件事是她暗中导演,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可她毕竟就只有世子那么一个儿子,当时愤而吐血也不是假的,身心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失了理智和章程。接连露出狐狸尾巴,被虎视眈眈已久的忠睿王爷抓个正着。 忠睿王妃如今已成了被卸了爪牙的老虎。非但如此,原本可以仰仗的娘家敬国公府,也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稍有不慎,便是不可收拾了。 奶嬷嬷没说话,忠睿王妃也不在意,心里跟火燎一样的,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冷不丁说道:“若是母亲还在……” 这话儿说了半截,剩下的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悻悻然的不再说了。 奶嬷嬷离得近,把忠睿王妃这半句话听了进去,原还在心里感慨敬国公和国公夫人夫妻琴瑟和鸣,便是国公夫人在的时候,敬国公跟前通房侍妾俱无,就只守着国公夫人一个人。便是后来国公夫人去了,国公爷也没有再娶,如今管着国公府的便是世子夫人了。 奶嬷嬷肚里直叹气,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这样的先例在,忠睿王妃心生向往也是难免的。 可国公府又如何能和王府放在一处,那些侧妃、庶妃的,不是忠睿王妃不愿意要就能推了的,那些全都是选秀选的出来,上面赐下来的。 便是庶妃,除了极个别的,便也都是出身官绅之家,并不是能轻易打发的,就更不用说上了玉蝶的侧妃了。 忠睿王妃不知道奶嬷嬷在想什么,她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只说乏了,打发了奶嬷嬷下去歇着,伺候的丫环也跟着退下去了,眨眼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忠睿王妃一人。 忠睿王妃虽然是被拘在正院里不得外出,可忠睿王爷也没叫人作践她,一应用例都和以往无二。 忠睿王妃打量着满屋子彰显奢华的摆设,如同看到满目疮痍,眼底的阴霾怎么都褪不下去。 且说陈家在傅奕阳回侯府后,又急巴巴的过来请。傅奕阳问来的管事,那管事吞吞吐吐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的满头大汗。 傅奕阳不耐烦,那管事才敢说:“二姑娘说些疯言疯语,只老爷拿捏不准,须得叫侯爷您亲去商议。” 外人只当陈宛秋是疯了,可傅奕阳这边是知道真相的,陈宛秋俨然是鬼祟附身,便是不发生今天的事儿,想来陈家也不敢冒着大不韪,装作不知,把这样的人送到宫中去。 陈宛秋只得慢慢消失,可她又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先发制人,闹到现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局面。 碍于陈宛秋身份特殊,陈远良和戴夫人一直都不好跟她正面起冲突,再者又有陈远良被下毒这样的先例在,对陈宛秋说的那些“疯言疯语”,陈家是不敢不当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真的,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傅奕阳稍微一斟酌,便猜到管事不敢说的,又叫他亲去商议的,怕是跟苏颖被陈宛秋下毒一事脱不了干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是有路院判给诊过脉,确诊苏颖安然无恙,可傅奕阳仍旧不敢拿苏颖的性命安危做赌注。沉着脸应下了。 苏颖心知陈宛秋不可能就此罢休,她性子已经在从天堂往下跌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扭曲了。又对着进宫做妃嫔做太后这样的愿景偏执到了病态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认不清现实,唯恐天下不乱,非得搅的大家鸡犬不宁,谁知道她会为此做出什么来! 傅奕阳虽然不说,可苏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过来傅奕阳是怎么想的。 他是顾忌着她。才被掣肘,这样的解释让苏颖心里一暖,可她本身真的没事。禄小娃已经鉴定过的,可这一点苏颖又不能说,只能硬生生憋在心口。 想了想便说:“她一心向往着飞上枝头,如今出了这等子事儿,便是硬生生的折了翅膀,怕是她难以甘心。不管其他,只说些模棱两可。不知真假的话,来争取逃脱的机会。” 瞧着傅奕阳沉吟,苏颖就再接再厉的说:“我们不知真假,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是给了她能拿捏的资本。便是被她唬住了,把这件事瞒下了。可再怎么样。有她那样的身份。以及今日做出来的丑事,瞒了一时。等瞒不到一世的时候,哪样可都是会遭来祸端!” 陈家那么扒着侯府,无非就是想把侯府也拉到这条船上去,便是到时候事发了,还能有个一条绳上的蚂蚱。到那时候,侯府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一着不慎就跟着一块儿沉下水吧。 傅奕阳喉咙发紧,“就怕万一……” 苏颖捏了捏他的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说着她冲着傅奕阳笑了笑,“我和你一块儿去。” 傅奕阳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苏颖便说:“说起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和她打过不少交道,对她的性情还算有一些了解,她执意要进宫,偏做出了刺伤嫡母之事,怕是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再者她欲害我,少不得刺激她一番,我便是想亲眼看看她还能有什么花招。” 傅奕阳不欲苏颖再冒险,可苏颖坚持,最后连“不是还有你在的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苏颖这一胡搅蛮缠,把先前的紧张气氛都打散了。 傅奕阳真真是关心则乱,等扶着苏颖上了马车,迎风一吹,他顿时冷静下来。 苏颖坐在马车上,猜想着陈宛秋还有什么后招。 最大的依仗空间没了,现在在禄小娃那里。禄小娃说他也弄不清楚陈宛秋的空间怎么会到他那里,苏颖最开始是半信半疑,后来想想,还是偏向于相信他不清楚的。 可陈宛秋那空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像禄小娃说的“良禽择木而栖”一样,眼看主人不行了,就自动跳槽了?暂且不纠结这点,再看陈宛秋的其他依仗。 陈宛秋行事作风,呵呵,苏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就拿他们家来说,陈家扶不起来,侯府如日中天,陈宛秋想拉拢侯府这无可厚非。 所谓的拉拢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陈宛秋上来先是参与到傅母设计她与傅奕阳这件事上,照苏颖说的,她们算是合作,可陈宛秋事后却是以恩人自居。 再来就是稳婆一事,陈宛秋好心好意来提醒那稳婆有问题,还帮着把那有问题的稳婆给解决了。这说来就有问题,如果不是陈宛秋时刻盯着侯府,她是如何知晓那稳婆被傅母收买的? 苏颖并非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尽管知道陈宛秋目的不单纯,可她也没有戳破,不过是冷眼旁观。 但陈宛秋见这些不成,就改变了做法。她想施恩于侯府,侯府没灾祸她就制造灾祸,把主意打到了傅昀和傅晨兄弟身上。先给他们兄弟俩下毒,然后再装成能解毒的人来,傅昀两兄弟是侯府的命根子,这救命之恩足够成为恩情了。 这事不成之后,侯府反而成了她憎恨的对象。潘如月闹上门,红玉给傅奕阳下药,前者和陈宛秋有间接关联,后者也是陈宛秋在其中搅合。 被戳穿之后,陈宛秋半点悔意都没有,反而是觉得侯府不上道,不识时务。 苏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忠睿王爷身上。不管是陈宛秋是想和忠睿王爷谈恋爱,还是以情动人想拉拢忠睿王爷,用的手段也和拉拢勇武侯府如出一辙。 找人追杀忠睿王爷。然后在关键时刻,美救英雄。如此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面对这样肯为你无条件付出性命的女人,心也软了。 啧啧,可惜陈宛秋时运不济,忠睿王爷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没等到陈宛秋去救英雄。英雄不但自救成功。还把刺客给擒住了。 苏颖以己推人,福至心灵的想到先前忠睿世子病危的事儿,那里面不会也有陈宛秋的“功劳”吧? 由此可见陈宛秋的行事作风有些问题。其实呢,这样的手段并非不常见,可不知是陈宛秋运气不好,还是没有能支撑这样手段的实力,到头来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这种情况下,陈宛秋愣是把一手好牌都糟蹋成烂牌,还是烂的不能再烂的牌面。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每个人都恨她恨得要死。 到了这时候,陈宛秋的依仗还能剩下什么? 苏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她所谓的下毒。 再想到陈宛秋再三试探她,究竟是重生还是苏侧妃转世,或许在陈宛秋眼里。这也是能利用的一点。 要不然。陈宛秋还剩下谁不知道的底牌? 苏颖微拧着眉,想了一圈。不知不觉就到了陈府。 苏颖和傅奕阳直接被领到了上房,陈宛凝原还在内室和戴夫人说话,听到夏绿说苏颖也来了,愣了一下。 “没成想大嫂也过来了。” 陈夫人扁扁嘴,心里还惦念着傅母的私房,可这样的话她说了一次被戴夫人瞪了,就没有再说第二次了。 “你去迎一迎。”戴夫人心力憔悴,可也明白陈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少不得还得仰仗侯府,能不开罪就不开罪。 “我就去。”陈宛凝踌躇了下,还是站起来往外迎过去了。因着被陈宛秋胁迫把苏颖领到陈家来,很有可能因此叫苏颖中毒这件事,她心里很有些忐忑。 看到苏颖的时候,陈宛凝不由得去打量她的脸色,看她气色不错,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在心里稍微有点安慰。 可她也是自我安慰罢了,“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这太笼统了。就连陈宛秋真的下毒与否,以及下的是什么样的毒,中了这样的毒人会有什么迹象,她一概不知道。既然如此,又何来的判断。 “大嫂。”陈宛凝喏喏的叫了声,陈夫人按捺住心头的想法,也跟着站起来叫了一声“大嫂”。 “都这样了,不必多礼了。”苏颖走过来,问了戴夫人安好。 戴夫人笑的很是勉强,“叫外甥媳妇你跟着提心吊胆了。” 苏颖扯了扯嘴角,说话也没有绕弯子,“得了信之后,便是叫了太医来诊断,好在是虚惊一场,便是如此,也是跟着不安定。原以为陈宛秋为着她的前程目的,有所顾忌,可没想到她竟然疯魔了一般,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菩萨保佑,你没有事。”戴夫人的欣喜是实实在在的。 苏颖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可不是呢,我家老爷也是被唬住了。可如今我们都知道陈宛秋是疯魔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儿便是没个准数。但我们都唯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到性命安危,再如何能淡定的了,便是都过来了。” 苏颖这话儿说的实实在在,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他们夫妻过来不过是因为事关到苏颖的安危,旁的可不会沾手的。 这是陈家的家丑不假,可谁知道陈宛秋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狂的。 苏颖可觉察到了陈家的态度,自家的丑事自己不处理,反而叫人家帮着收拾烂摊子不成? 苏颖既是把话说了,自然不单单是代表她自己的,戴夫人焉能不明白其中话里的深意,心里不免有些怨怼。 到底是舅舅家,舅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往前即便是有些恩怨,可到了这样的关头,竟都还睚眦必报的记着。若是陈家有个不好了。侯府还能跟着荣光不成? 戴夫人把目光落到陈宛凝身上,想到陈家的女儿,就更是愤懑了。不过这愤懑不是冲着苏颖去的。而是冲着躺在床上熬日子的傅母去的。 戴夫人从来都对这个出了嫁,不安心做人家家里的奶奶夫人,却还想着在娘家插一脚,以彰显她在娘家的地位的大姑奶奶没什么好气的。 先不说傅母替傅煦阳求娶陈夫人时答应的那些话如今全都没实现,反而是让陈宛凝这个嫡幼女也搭进去了,还险些一尺两命。戴夫人就恨透了傅母了。 更不用说。后来傅母被皇后下懿旨斥责,说她罔顾国法,不甘寂寞。企图废长立幼,还剥夺了她的诰命,命其抄写女戒女训三百遍,闭门思过。 如果不是戴夫人的两个女儿都嫁到傅家,傅家还有个简在帝心的傅奕阳,照着戴夫人的意思,这样的姑奶奶。就该从族中除名,有这样糟心的女儿,要是还留着,这不是给陈家找麻烦,继续连累陈家的女儿嘛。 便是为此,傅奕阳也是怨上了舅家。如今想着袖手旁观了! 戴夫人不知咒过傅母多少次。可傅母二次中风,摊在床上不能动弹。太医都摇头了,可她仍旧硬撑着一口气,愣是到如今都没有断气。 实际上,傅母第一次中风的时候就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想她都半边身子偏瘫了,期间还到处折腾,疑心病很重,怀疑傅奕阳联合太医要害她,那些珍贵的药材不知道便宜了哪块泥地了。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傅母坚强的挺了过来,虽然还有些后遗症,但到底口能言,偏瘫都有些看不出来了。 苏颖深切怀疑,傅母后来说话那么顺溜,完全是得益于她整日里骂这个骂那个,从傅奕阳到苏颖,从陈宛凝到陈夫人,气血上涌,有助于血液循环么。 戴夫人心中再怨怼,再愤懑,也不能当着苏颖的面发作,只脸上难看了一些:“谁也没能想到她竟是毫不顾忌,肆无忌惮了。可怜我身边的丫环,到现在都还没能醒。” 这个苏颖知道,她皱了眉头:“倒是个忠勇护主的。”顿了顿又问,“我怎的听说她却是逃了出府,竟还叫忠睿王妃碰着了?” 原本陈家估计都没有要真的藏着掖着的意思,陈宛秋又逃出去,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不是?更何况还撞见了忠睿王妃,忠睿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戴夫人正欲说话,陈夫人就相当不耐烦的插嘴道:“大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性命安危都没得保障了,还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我看大嫂就淡定的很,那应该就是没事的,所以我才想说,现在就该想想如何对付陈宛秋吧!” 苏颖被陈夫人这一通抢白的话,弄得特别无语,半天没说出话来。 戴夫人眉心微拧,却是闭了嘴儿不说话。 陈宛凝一直记着陈宛秋就是今天死的,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可陈宛秋是逃不过的,所以陈宛凝也不担心陈宛秋的下场,反而是揪心陈宛秋造的孽给陈家带来的后果。 乍一听陈夫人这么说,在心里微微一晒,也不去看陈夫人,转脸正想跟苏颖说话,就见苏颖微微一笑。 “我怎么忘了,弟妹对付她那样的人比我们都有经验,弟妹既然觉得我只会扯这扯那,何不身先士卒?”苏颖又不是个没脾气的,更何况她姓苏,不姓陈,先前说话还软中带硬,现在直接就刺过去了。 “大嫂!” “外甥媳妇!” 苏颖这话说完,就招来两道不赞成的声音。 苏颖挑了挑眉,瞧了拉住她的陈宛凝。陈宛凝心里一虚,脸上的笑就牵强了几分,“大嫂可是知道大姐的脾气……不管如何,这件事总归是要好好商量商量的,该如何才能处置妥当了。” 苏颖想说“这干我何事”,可又不够委婉,只道:“陈宛秋如今在何处?”   ☆、320章 畏罪自杀 听苏颖这么问,陈宛凝抿了抿嘴儿,望了戴夫人一眼。 戴夫人神色不大好看,可也没说什么,显然都到了这时候,连不高兴都得往后摆。 陈夫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她也见识到了苏颖的冲脾气,心里惦念着那只有清单没有实物的私房,想转了话头可她向来笨嘴拙舌的,见陈宛凝把话头都拉过去了,就悻悻然坐下了。 陈宛凝拉了苏颖到了纱橱外,苦巴巴的说:“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着大嫂的,不独大嫂提心吊胆,我和大姐也是。虽说诊脉没诊出异常来,可父亲的例子摆在前面,我们也不想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谁能想到陈远良给陈宛秋做起了靠山,是因为陈宛秋给她下了毒呢。往前还总说陈远良这样,不知是被陈宛秋灌了什么*汤,如今看来可不就是什么“*汤”! 苏颖挑了挑眉头,她仔细看着陈宛凝的神态。 见她焦急中还带着一丝释然,在心里忖了一番,也想了明白。如今陈宛秋是被掐住了七寸,只要陈家人别犯浑发昏,陈宛秋的“登天路”就要毁了。 再说,如今这样的情况,倒可以把罪名一径儿的都推到陈宛秋身上,弃车保卒,陈家说不定还能保全。 苏颖嘴角抿了起来,只等着陈宛凝继续说。 陈宛凝心里惴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瞒着也没什么益处,就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出了事后,我们就封了她的院子,伺候的下人也关了起来,从她屋子里抄检出来一些物件。” 见苏颖蹙着眉,她苦笑道:“原便是想着可能找到解药。” 苏颖终于开口了:“可查到什么了?” 陈宛凝垂下眼睛。细声的说:“大嫂,不瞒你说,她可实在有几分能耐。” 苏颖眉心跟着一跳。沉下气来听她继续说。 “原嫂子过府的那天,我用茶杯砸了她的额头,大夫都说留了疤,可今日我再看她,她额头光洁如初,半点都看不出有疤的模样。” 不等苏颖张嘴问。她又说了:“在从她那里搜出来的物件里。就有几个瓷瓶子,里边便有装着药膏的,兴许便是用了这药。还有其他的。真是不好叫大夫过来看,便是拿不准了。” 苏颖绷紧了神经,听到这茬,拧了眉毛,她想起禄小娃先前跟她说得,那空间里有一灵泉,那泉水有起死人而肉白骨之效。想来那瓷瓶里多半装的就是那灵泉水了吧。 陈宛凝扭扭捏捏也有道理,万不能再让陈宛秋和那什么“天女下凡,手用灵药”联想到一起。 “她被绑回来,又说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又火急火燎的来请傅奕阳过来。“可看牢了,别又逃了出去。” 一说到这个。陈宛凝脸就阴沉了下来。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和苏颖咬着牙说了实话:“她一个人哪里会有那样的能耐。可不就有天打五雷轰的下/作奴才帮衬她!如今叫我们查出来,非得剥了她的皮!” 苏颖在心里暗自称奇,没想到陈宛秋到了如今这步境地,竟还有狗腿子! 想想也不是那么奇怪,陈宛秋当初最有能耐的时候,都还能调动刺客去刺杀忠睿王爷,由此可见那些人忠心可是有的。 只不过那次刺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陈宛秋的势力由盛转衰的导火索。 忠睿王爷气得头冒青烟,容不得陈宛秋在太岁头上动土。短短时间内,陈宛秋名下的铺子以及庄子都被封了,现在还重新开业了呢,显然是换了主子。 “你去看过她了?”苏颖觉察到陈宛凝和戴夫人好像是有意避开陈宛秋的“疯言疯语”,先前戴夫人的姿态就有问题。 就算陈家是傅家的母族又如何,傅家完全可以来一次马后炮,等陈家出事了,做些姿态,不让外人诟病他们凉薄也就行了。如今还愿意搭把手,也不过是因为苏颖被牵扯进来了,陈家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就算求人帮衬,也得将姿态放低点,戴夫人是强撑着低了头,可也是听了苏颖的话后,就有些不满,陈夫人抢白那次,她不就是什么都没说。 难道还想让傅家“身先士卒”吗? “我恨不能她立时死了,如何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呢。”陈宛凝也是远远的看了陈宛秋一眼,陈宛秋被忠睿王妃差遣人送了回来,陈家的人都不好说那不是家里的奴才,而是家里的二姑娘。 陈宛秋做丫环打扮,忠睿王妃仁厚,认出了陈宛秋,又没有点破她的身份,可就算如此,陈宛秋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陈宛凝生怕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也有可能是想趁机泄愤,当即叫粗使婆子把陈宛秋身上的丫环服侍都给扒了个干净。 那粗使婆子自是知道陈宛秋风光不再,又牵连的几个老姐妹挨了板子,又得了陈宛凝的吩咐,对她毫不客气。扒她外衣的时候,趁机把她手上戴的镯子,鬓上插的钗环都给顺手牵羊了,就连耳朵上戴的耳环都撸了下来。好在这些婆子手上还有些分寸,没有直接撕破耳垂把耳环给摘下来。 一溜儿的把陈宛秋身上的首饰钗环都扒了个干干净净的,美曰其名,怕陈宛秋想不开,用这些个物件自戕了。 最后陈宛秋被扒的只剩下一身亵衣,在这时代只剩一身亵衣,虽然还穿着衣服,但这与果奔无异,搁在旁的姑娘身上,这无异就是断了活路。 陈宛凝看着陈宛秋被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里满是吃人的恨毒,陈宛凝非但没被那骇人的目光吓到,反而是心生无限的快意。 陈宛秋原本就在忠睿王妃面前受了奇耻大辱,当时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又恨不能跳起来挠花忠睿王妃那张冠冕堂皇的脸,更恨的却是她逃出来的急,没有把剩余的毒药带在身上。不然一定要洒到忠睿王妃身上,让她被那慢性毒药折磨的生不如死! 忠睿王妃不过是端着亲王妃的范儿,就让陈宛秋滋生出这样恶毒的心思来。陈宛凝指使粗使婆子做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更甚者,陈宛凝根本就是在陈宛秋第一个恨之入骨的名单上,新仇旧恨,陈宛秋扭曲着脸爆发了,竟是硬生生的推开了拉住她的婆子。猛地往外冲。嘶叫着:“你不得好死!你就等着被毒性发作,生不如死吧!哈哈,知道我给你们下了什么毒吗?” 粗使婆子原本竟被眼睛都气红了的陈宛秋推的踉跄着。差点倒在地上,又一听“毒”什么的,当即唬了一跳,这一耽搁,竟叫陈宛秋快冲到门边了。 都不用陈宛凝招呼,门边的两个婆子当机立断就把陈宛秋给擒住了。 “没有我的解药,你们也不得好死!”两个婆子根本就不客气。陈宛秋似乎觉察不到疼痛了,神色癫狂,“等我成了皇……” 陈宛凝心提到了嗓子眼,得亏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婆子就已经把帕子塞到她嘴里了,把陈宛秋把半截话都给堵住。成了“呜呜唔唔”。 “等你成了黄土一抔时。我发发好心,说不得还叫人给你烧些纸钱。” 陈宛凝也不管旁人会如何看她。把先前陈宛秋那半截话说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陈宛秋私下里自信心膨胀,可少不得表示过几回她的宏愿,便是对着苏颖就曾经说过,她是要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 可私下归私下,当时和苏颖说的时候,亭子里就只有苏颖和陈宛秋两个人,饶是如此,苏颖都觉得心惊肉跳了,叱责了陈宛秋,为此还让陈宛秋给记恨上了! 陈宛凝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便是有了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的记忆,性格稳重了不少,可她前世也不过是这么个年纪。 眼界有限,陈家为何会落到日后的凄惨境界,她不往旁处想,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宛秋!如果不是陈宛秋痴心妄想,想进宫去当贵人,就不会连累到陈家一败涂地! 再说了,如今在知道陈宛秋压根就不是原来的庶姐陈宛秋,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鬼祟附身,没有立即把她点了天灯就已经是对得起她了,如今陈宛秋还想再害陈家一步,陈宛凝真是恨不能她历时死了,对其他的更不会顾忌了! 陈宛秋恨死了陈宛凝,陈宛凝又何尝不是恨不得活剐了陈宛秋。 “最后一面”,苏颖垂下眼睛,从以前陈宛凝不经意泄露的信息来看,陈宛秋是没活到选秀开始,眼看这就要到了,这么说也就这几天了。 想到这里,苏颖心下大定,一个陈宛秋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即便是她这边运气好,没让陈宛秋的阴谋得逞过,可有这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不,现在就已经爆炸过了,现在是大面积爆炸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会子陈宛秋好似毫无顾忌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要是陈宛秋把什么都嚷嚷开,到时候就不是她一个人死了。 苏颖对这么一个人可不会心软,眼见着陈宛凝心灰意冷的样子,原先那点迁怒也散了,只安慰了句:“你劳心了。” 苏颖对陈家人更是嗤之以鼻,出了事,劳心劳力的反而是出了嫁的姑奶奶,也就陈宛凝还有些担当。 然而这对陈宛凝来说,哪里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这些天,陈宛凝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如果不是陈宛凝嫁的是傅煦阳,而傅煦阳又关在上房里养伤,光是陈宛凝这女生外向的架势,就算夫家再宽和,也绝对是让人家诟病的,说不得把人给休了,陈宛凝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这年头,本就是如此,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冠上夫姓,那就是夫家的人了。即便是同嫁到一处,做了人家媳妇儿一年到头都难回几趟娘家。 不过,苏颖不赞同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陈家男人没担当。还没有陈宛凝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些个担当呢。 苏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反把陈宛凝的眼泪给逼出来了,如果可以。她也绝对不愿意对着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叫人认为她是个心大不安分的! 旁人也就算了,可给她当头一棒的却是陈夫人。 便是到了现在,陈夫人都还心大神经粗到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现在心里惦记的就只有傅母的私房了! 苏颖这边儿在心里鄙夷陈家男人没担当,傅奕阳那边儿也是这般想法。当然。他向来无表情惯了,就算是心里波涛汹涌了,脸上照样都能不露分毫。 再者。如果说戴夫人还知道是求人,摆低了点姿态的话,陈远良可半点求人的姿态全无。 觉得就算往常有对不住傅奕阳这个大外甥的地方,比如说掺合到傅母与傅煦阳母子企图废长立幼一事,陈远良这不和傅奕阳说他当时是被魇住了,然后就完了。 你觉得我有错,可我被魇住了。我说了,然后就完了,你要是再记仇,那就是不孝长辈了。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陈远良和傅母不愧是亲姐弟。 傅母以“孝”压人。何尝顾忌过傅奕阳的前程。傅奕阳的让步和隐忍,在傅母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是傅奕阳简在帝心。颇受皇上重用,说不定大房在侯府都没有立身之地呢。当然,后来傅母连这点顾忌也忘了。 到了陈远良这里,想法也是,就算先前就算有些龌蹉,可他现在不是半点事都没有嘛。 所以如今舅家有难了,傅奕阳作为外甥,又不是没有能耐,就应该尽心尽力,难道还想叫外人说他凉薄不成? 听陈远良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傅奕阳仍旧八风不动,只撩了撩眼皮说:“舅母被舅舅的庶女刺伤,难道叫我这做外甥的上折子请罪?叫我这做外甥的说什么?难道说我身为外甥,没有孝顺好舅舅,导致舅舅家出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事,以至于无颜面对世人?” 傅奕阳向来寡言,可寡言又不代表不会说话!若是叫他出去舌战群儒,依着他的水准,肯定能来一个战一个,来一双胜一双,把人说得吐血,撞柱子。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他身后有皇上,身上又有爵位,简在帝心,位居高位,旁人就算暗搓搓的记恨他,也不会在人家正“当红”的时候去对上。 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呢。皇上如今大权在握,又不像是先皇那般宽仁,有胆子去触霉头的,呵呵,坟头都长草了。 更何况傅奕阳还有个做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岳父,原先苏家因着苏氏嫁入侯府,和傅家生了芥蒂,更何况苏氏过的美满也就罢了,偏有个偏心到外星球的婆婆,苏氏日子过的不算好。 苏家对傅奕阳这个姑爷不甚满意,不过如今不同了,傅母倒了,苏颖彻底在侯府当家做主,又有一双嫡子傍身。傅奕阳跟前半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如今俨然是好丈夫的代表,京城里不知多少人对苏颖羡慕嫉妒恨。 一般人家也不会盯着别人家的后院,哪怕心里有想法,嘴上也只会说,贤伉俪夫妻情深,让人羡慕之类的话,总得积点口德。 当然这里面也有另类的,也许没什么旧怨,纯粹眼红看不过眼,碎嘴几句的。 扯远了,傅奕阳成了好丈夫代表,和岳家的关系也就和谐起来了。傅奕阳因着苏颖吃了那么多苦,又是傅母造的孽,也是被自己牵连了,这种事儿又不能往外说,便是用心回馈岳家。有来有往,关系拉近了不少。 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傅奕阳这本身就有才干,原本有些毛病现在也没了,苏家对他自然就得多看顾一些。 傅奕阳在户部追缴国库欠银进展的比预想中顺利,苏文政这做岳父的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总之,傅奕阳这“舌战群儒”技能,很少有用武之地。 现在,甫一用在陈远良身上,可把陈远良气的直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傅奕阳这话儿忒毒了,“没孝顺好舅舅,导致舅舅家出了忤逆不孝之事”。原本这样的句式多是用在高身份的人对低身份的人上的,比如说,“身为舅舅。却不能教导好外甥,让外甥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实在是无颜面对世人”。 这反过来说,算是怎么一回事? 是寒碜人还是讽刺人呢? 陈远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瞪着老神在在的傅奕阳,半天都没说句整话出来。“你。你——” 傅奕阳皱了眉头。又说:“舅舅,您莫忘了我姓傅,不姓陈。” 折腾出这件事的是陈远良自己的庶女。被伤了的是他的嫡妻,叫个外姓人来搅合,算是怎么一回事? 傅母是妄想把傅家变成陈家女人的天下,可她却是忘了,这傅家终究是姓傅,傅煦阳是傅家的子孙,傅母也是傅陈氏。死后也是要埋入傅家祖坟的! 傅母让两兄弟离心离德,又险些造成傅家根基不稳,子孙有碍,不知傅母死后如何有脸面去面对傅家的列祖列宗。 陈远良正气得七窍生烟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陈远良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 就连里面正小声说话的陈宛凝和苏颖都听见了。苏颖在心里哂笑一声,往外看。却看到一股红光,再定睛去看,哪里是什么霞光的,分明是失火了!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得,这都不用丫环来通报发生什么事了,她们都知道了。 陈宛凝猛然一凛,看了看,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对苏颖说:“如今便是救火要紧了,我得过去看看,别再闹出什么伤亡来。” 苏颖道:“应当的,你快去吧。” 那失火的地方离上房很近,稍不注意,恐怕就要烧到上房来了,府中的下人都被召集起来去灭火了。 陈夫人咋咋呼呼道:“那不是陈宛秋被关的地方吗?” 苏颖恍然大悟,怪不得陈宛凝先前突兀的变了脸色呢,原来是陈宛秋在那边儿。 陈夫人神经果然粗到一定程度,拍手叫好,嚷嚷道:“那妖怪被烧死才好呢,也省的她再出来造孽!” 苏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叫叫嚷嚷的陈夫人,径自走到外面,看到往这边侧目的傅奕阳,快步走了过去,低声同他说:“失火的是陈宛秋被关的地方。” 火势那么大,又好像是一下子烧起来的,要说不是人为的,谁都不会信。 傅奕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火不久之后就扑灭了,陈宛秋没救出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女尸。 而且一点分辨的物证,比如说首饰物件,又或是衣物什么的都找不着。 但那屋子原本就是用来关押陈宛秋的,几个婆子怕她再折腾出什么来,把门窗都锁死了,又给陈宛秋勒住了嘴,她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外面守着。生怕再让陈宛秋给逃走了,前面那些被打的屁股开花的婆子们就是前车之鉴呢。 据她们交代,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一下子就烧了起来。陈远良听了这样的话,冷笑道:“亏她还有些廉耻心,只自戕也非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来,亏得火灭的及时,不然——” 不然,烧到上房,把大家伙都烧死么?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陈宛秋是怎么点的火,还有火是怎么一下子烧那么大的,再比如陈宛秋先前还千方百计的想逃出去的,现在怎么就存了死志了?陈远良寥寥几句就给这件事定了性子,陈宛秋是“畏罪自杀”! 戴夫人听了夏绿的话,念了一声佛,着实松了一口气,被火烧死了,那附在陈宛秋身体里头的鬼祟也一并被烧死了吧。 不但戴夫人这么想,陈宛凝以及陈夫人也是这般想的,陈宛凝惶惶然,木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夫人向来心大,先前还扶掌欢笑呢,这会子知道陈宛秋被烧死了,还称死得好呢。 苏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可以说是,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321章 虎头蛇尾 对于那烧的只剩下半截墙的屋子,再有那据说烧焦的女尸,还有陈远良二话不说就定了下来,说陈宛秋是自杀了, 这一切苏颖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不等苏颖做些什么,原先龟缩起来不露头的陈家二房的一众主子,就纷纷冒了头。 苏颖跟戴夫人原本就交情不深,如果不是戴夫人是傅奕阳的舅母,谁还管她是谁呢,如此就更不用说寻常没什么交集的陈二太太了。 陈二太太原就是骂骂咧咧的过来,瞧见了苏颖和傅奕阳愣了一下,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就噎在当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苏颖抬眼瞧了瞧傅奕阳,傅奕阳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很不必在这儿添乱了。” 苏颖觉得傅奕阳有他自己的思量,陈宛秋死的不明不白的,便是他们都觉察到这件事里头有猫腻,可到这时候,也都假装不知情,当陈宛秋是“畏罪自杀”了。 一来,那点亲戚情分全是狗屁,陈宛秋自作孽,撇开以往那些“恩怨情仇”不说,单就是陈宛秋性格扭曲,见谁咬谁,拿着毒/药随便下,就没得让他们会对她产生什么正面想法了; 二来,陈宛秋究竟得罪过谁,陈府浑浑噩噩的摸不着头脑,可苏颖他们夫妻却是知道的,光是看现在这么一出,就该知道这其中的轻重缓急。 如何会为了这么一个自作孽的人,让自家失了圣心,让锦绣前程蒙上一层阴影。 苏颖权当自己是中规中矩的后宅妇人,为着陈宛秋之死叹口气,脸上摆出点伤感的神情,也就罢了。 又冷眼看着戴夫人直念佛号,陈夫人欣喜如狂。亏得她的大丫环翡翠拉扯了她袖子一把,她才稍微收敛一点。至于陈宛凝,她木愣愣的。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二太太原本憋足了劲儿要借题发挥,可没预料到苏颖还在这儿,她虽说是小辈,但国法大于家规,陈二太太这做舅母的见了外甥媳妇少不得还要行国礼。这样的差距让陈二太太心里发虚。嘴皮子蠕动了几下就暂时歇了声。 她都如此了,就更不用提闻讯赶来的陈二/奶奶了,她只当自己是背景板。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少不得在心里庆幸一番。原本陈宛秋有陈远良在背后撑腰,在陈家的地位一涨再涨,戴夫人势弱,陈远良跟前的那些侍妾就有按捺不住,要挑战衬戴夫人威严的,弄得人心浮躁。 陈二/奶奶也被撺掇着去分割戴夫人的管家权。陈二/奶奶显然是动了心,毕竟那时候陈大/奶奶操心着陈大爷外放的事儿,她这一房又是庶出,何不趁着管家的时候好捞些银钱来? 只最后到底陈二/奶奶还是没敢动这样的心思,戴夫人积威犹在,她一个庶出的少奶奶管家何曾名正言顺。更何况戴夫人与陈宛秋这一个庶女的斗法。哪能会一直就是陈宛秋压倒戴夫人,便是东风压了西风。西风压了东风才对。 但看如今,戴夫人可不就是一朝蛰伏,但凡出招就彻底把陈宛秋给压倒了。 陈二/奶奶听底下人说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陈宛秋死了,那往常有些事儿就该死无对证了,陈二/奶奶心思转圜间,额头上冷汗涔涔,幸亏大家都各怀鬼胎,没谁注意到她。 苏颖趁机提出告辞,戴夫人才恍惚回过神来,虚弱的说:“叫外甥媳妇跟着劳心劳力了。” 苏颖客气了一句,戴夫人指了陈宛凝送苏颖出去,陈二太太抢白道:“没得叫姑奶奶送客的道理,得巧碰着了外甥媳妇,我有意跟外甥媳妇亲香亲香,便是叫我送外甥媳妇出门罢。” 一句话说的陈宛凝尴尬,陈二/奶奶冷眼看着,半句话不说,只当屋子里就没她这个儿媳妇。 苏颖只推辞,“没得劳动二舅太太的道理,便是我家老爷那边儿也是差不离了。” 陈二太太似乎听不出苏颖推辞之意,笑着说:“怎么当不得,外甥媳妇如今可是勇武侯府的当家太太,一品诰命的,咱们这里数来数去,可就是你诰命等级最高,便是老姑奶奶如今都比不得了!” 这老姑奶奶自然是指傅母了,这时代可不光婆媳问题是个大问题,就是妯娌之间,做儿媳妇的与大姑、小姑之间,问题也是层出不穷。 看得出来,陈二太太不喜欢傅母这个老姑奶奶,这也不难理解。 就冲着傅母这做人家老姑奶奶的,嫁出去的不知多少年的姑娘了,想借着娘家侄女做筏子,使出那样的昏招之前,就根本就没想着和娘家商量过,不把娘家侄女的名声当一回事。 就算傅母相中的只是陈家的庶女,可那也是陈家的女孩儿,傅母就算计的理所当然,光冲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傅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没人会喜欢这样只把自己当回事,任何人她牺牲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人。或许在傅母看来,她那么做还是抬举娘家了,毕竟她算计了陈宛秋,就能把娘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嫁到侯府来做侯爷的续弦了! 如今,傅母落魄了,陈二太太都不惜踩她一脚来抬高旁人。 踩低迎高,本来也无可厚非,可她踩的是婆婆,迎的是儿媳妇。即便苏颖心中对傅母毫无敬重,但对外她可不是这么表现的,谁叫这年头“孝”字憋屈住天下人,就连皇上都不能例外啊。 苏颖若是真应了陈二太太这样的话儿,叫人怎么看她这做儿媳妇的? 这是奉承人呢还是膈应人呢? 怪不得寻常交际应酬,都是戴夫人出面,就是陈二太太这“心直口快”的,出去不知能得罪多少人,嗯,这点和陈夫人蛮像的。 苏颖故作谦虚道:“二舅太太可是折煞我了……” 没等苏颖把话说完。陈二太太就要亲亲热热的挽了苏颖的手臂,她这一出一出的实在是让众人齐齐侧目。 苏颖眉心微拧,不着痕迹的把手臂从陈二太太手边收回来。扯了扯嘴角:“二舅太太如此盛情,我再拒绝便是不大好了,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陈二太太在苏颖撇开手臂时,不免有些尴尬,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她若是个脸皮薄的。先前陈夫人和陈宛凝联合着对她的嘲讽。都让她没脸再到戴夫人这儿来了。 等陈二太太和苏颖出了门,陈夫人就从鼻子里“嗤”出一声来,鄙夷道:“二婶就爱捧臭脚。可不知道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铁定吃个闭门羹!” 结果,没人接她的话。 陈夫人自讨个没趣,悻悻然的瘪了嘴。 这边儿陈二太太不住嘴的夸赞陈宛菡,也不知是她这做母亲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还是并不是心灵嘴巧之人,来来去去夸奖陈宛菡的话。无非就是什么端庄、贤淑、大方……之类的言语。 虽说陈宛菡论起来和陈宛凝以及陈夫人一样,都是傅母的嫡亲侄女,傅奕阳的表妹,可因着傅母的关系,苏颖这做表嫂的和陈家就不亲近,对陈宛菡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去年那一桩糟心事儿上。 那时候见过一面。给了表礼。就投入到将计就计将傅母的事情上去了,对没有波及的陈宛菡根本就没什么印象。 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颖一下子还猜不透陈二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敷衍着,陈二太太便是急了。 “唉,原本好好的,她和二姑娘一并去参加选秀,姐妹俩相互提携,便是入选了,那岂不是咱们全族的荣光。只如今可就被二姑娘这一颗老鼠屎给坏了大事了,我可怜的宛菡啊,若是因着大房这等腌臜事儿坏了前程,那可真是要逼着她没了前程,便是说出去了,也是没得就叫人看轻了。” 苏颖恍然大悟,原来陈二太太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有所求,还是为了陈宛菡啊! 想想也是,经过今天这件事,陈家女儿的名声就一降再降了。这年头,庶女见了嫡母基本上都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像陈宛秋这样的竟然刺伤嫡母,可见这庶女教养行事是如何的不成体统,庶女都如此了,嫡女说不得也不如何。 人家可不管是大房二房的,他们只当是这些个女孩子是一起长大的,名声一起跟着不好了!更不用说陈宛秋之前那么高调,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呢。 如此一来,陈宛菡不说被留牌子了,便是被摞了牌子之后,找人家都是难事了。 再听陈二太太的意思,她分明还是做着陈宛菡入宫做贵人,给家里带来荣光的美梦,可她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叫他们家在其中使使劲儿,给陈宛菡保驾护航吗? 陈二太太又转过来奉承了说:“大外甥简在帝心,若是在后/宫里头也有个帮衬的,两厢得益……” 苏颖听了也不计较,对陈二太太笑道:“我们老爷身上有着侯爵,未及弱冠,便是在科考中拔得前筹,自此忠君爱民,兢兢业业,未及而立,就成了从二品大员,这一份成就,便是我们老爷自己得来的。在本朝不说找不着第二个,那也是凤毛麟角的。” 又道:“且不说傅家百年门风,何至于需要靠裙带关系上位。更何况当今是什么人?当世明君!难不成二舅太太认为万岁爷会受后宫妃子枕边风的蛊惑,识人不明不成?这等子话,二舅太太还是不说为好,省的叫人误会二舅太太是在质疑万岁爷的德行?” 本来陈二太太就是在畅想美好未来,拉傅家一起入伙而已,结果到了苏颖嘴里,三言两语就成了陈二太太质疑皇上德行了,这帽子扣的可够大的。 当下陈二太太脸上青青红红,秃噜着嘴就是说不出半句清晰的话来。 这还不算完,苏颖又说了:“如今出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事,若是旁的时候倒也罢了,只如今陈二姑娘是陈家推举入宫选秀的,便是此等素质。若是一个不好,一个欺君之罪扣下来,那可就……” 苏颖只说了半截。但这个帽子扣的比之前的还大,陈二太太脸上的青青红红迅速褪成了煞白色,如果不是丫环扶着,说不定还会腿软的倒下去呢。 苏颖见火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了:“不过呢,想来万岁爷体恤下臣。对此事定有合适的圣裁。”那也得要看陈家是个什么姿态了。若是还不安分守己,哼哼。 陈二太太唯唯诺诺道:“说的是,是该这样。” 也不说再缠着苏颖了。只说突然身子有些不爽利,叫丫环扶着她急匆匆的离去了。 扶着苏颖胳膊的芦荟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连觉得陈二太太这送客送的“虎头蛇尾”,有些失礼了都没来得及想呢。 苏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领着她们往仪门去的大丫环,明显感觉到那大丫环抖了下。 苏颖便是当做没看见,而且她相信。这个大丫环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刚才跟陈二太太说的那一番话,这大丫环肯定会学给她主子听的。 苏颖这边儿还“拉拉扯扯”的,才从内院出来,傅奕阳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了,瞧见苏颖过来。他走过来亲自扶着苏颖上了马车。 苏颖略看了一眼。过来送傅奕阳的是陈二爷,和傅奕阳是同辈不假。可陈二爷是陈远良的庶子,便是身为嫡子的陈大爷也不过沾了陈家积极归还欠款的光,才被恩荫了个从五品的虚衔,身为庶子的陈二爷如今也不过是个白身,连秀才这等功名都没有呢。 看来,傅奕阳和陈远良的交谈不甚愉快啊。 苏颖和傅奕阳什么都没说,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苏颖笑了笑,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没曾想他也跟着上来。 “不耐骑马了。”傅奕阳说了这么一句,算是解释了。 苏颖往里面坐了坐,马车本来就宽敞,过来的时候没带几个丫环,便是傅奕阳坐进来也还很是绰绰有余的。 芦荟抿嘴笑了笑,很自觉地坐在外头的车辕上,又松手把帘子放下来。 “他们打算开宗祠,把陈宛秋从陈家除名。” 苏颖挑了挑眉:“人都没了。” 傅奕阳冷笑了一声,他如今对陈家可算是耐心告罄。 想着就过去握了苏颖的手腕,苏颖瞧他还有几分大夫诊脉的架势,没说话,就笑盈盈的看着他。 傅奕阳也是略懂一些,理论经验有,实践经验可是少得可怜,不过叫他看一般的脉案便是没多大问题的,真是不得不让苏颖对此佩服至极。 除了锦绣文章外,他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也是异常的讲究,平常也是有点小爱好。苏颖也是不经意间才发现的,他喜欢自己刻印,这听起来风雅但是很烧钱的爱好,毕竟就是雕刻练手用的石头,就是青田石。 青田石细腻温润,极易受刀,拿这个练手再好不过了。不过就算是寻常一点,可青田石也并不是多便宜。那就更不用说田黄石了,“一两田黄三两金”,非但如此,有时候还有价无市呢。 苏颖先前得了块用寿山荔枝冻石雕刻的印章,透明的跟玻璃一样,却又比玻璃厚重,又如冰糖一样通灵,晶莹透彻。 当时苏颖得到那块印章的时候,说是傅奕阳亲自选的寿山石,画的花样,是让匠人雕刻的。可实际上呢,还是一次他说漏嘴,那印章是他自己雕刻的。 其实不光是傅奕阳有这样风雅又烧钱的爱好,其实苏氏也有这种喜好。只不过苏颖虽然有了苏氏的记忆,可再如何在那些方面也是比不得苏氏的。 桂嬷嬷曾说了句,“想太太在苏家时,日子过得惬意,时常自己画些花样子,叫老师傅照着打造首饰,很是受姐妹们欢迎呢,只如今便是很久没了这心思了……” 这样的话儿又是引来一阵心酸,桂嬷嬷说过一次便再就没说过了。 苏颖暗自感叹,可又觉得一样米养百样人,单就是傅奕阳和傅煦阳是同胞兄弟,傅奕阳样样优秀(就如今的表现来说么,还有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傅煦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还自持甚高,还钻钱眼里了! 傅奕阳抬起头来,见苏颖脸上带着笑。可却是出神了,忍不住抬手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在苏颖回过神来之前迅速把手收了回去,脸上装的一本正经的,好像刚才他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苏颖“扑哧”笑出来,“傅大夫。你可诊出什么来了?” 傅奕阳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脉象沉稳有力……” 他说了几句,苏颖原本还听得认真,后边怎么越听越是觉得耳熟。稍微一想,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先前路院判给的诊词么? 挑挑眉头嘴角含笑的看着他,傅奕阳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沉下气说:“万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那陈宛秋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苏颖原先轻松的心情也收敛了一些,她抿了抿了嘴角。颇觉得不大意思,毕竟这件事也是她鲁莽行事,招来的灾祸,再者她根本就没有中毒,不管是陈宛秋说了谎话,还是其中出了什么弯弯绕绕的。她从禄小娃那里得到确诊却是事实。 可她没办法跟傅奕阳说啊。她就是笃定自己没中毒,可她又不是大夫。 先前去陈家时。还想着去跟陈宛秋当面对质呢,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陈宛秋就被火烧焦了。 陈宛凝说的“最后一面”还真是成了最后一面,就是这样,苏颖还觉得不大真实了。 像他们这样知道的多了,心思又重的,就容易多想,傅奕阳和苏颖这样的都不能免俗,尤其是苏颖,在这种自觉不真实的情况下,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像陈夫人心大,神经比水桶还粗,知道陈宛秋被烧焦后,就拍手相庆,觉得问题解决了,烦恼就没了。 苏颖想起陈夫人的表现,不知怎么的还有点羡慕她呢。所以,就把那些乱七八糟,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再一想死的是陈宛秋,是陈家人,干她什么事啊! 就笑着对傅奕阳说:“我不欲再想了,便是真有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傅奕阳一怔,却不觉得有什么,带了些笑意说:“夫人豁达,倒是为夫着相了。” 苏颖再忍不住,捂着嘴巴乐不可支,笑趴到傅奕阳肩膀上,笑着调侃:“我真不知道外面都说是谦逊恭谨的勇武侯爷,也有这般有油腔滑调的时候呢。” 傅奕阳无奈极了,可也不是就认妻子这么调笑他不反击的,搂着苏颖的肩膀说:“旁人不知也是不了解,可为夫里里外外都叫夫人看过了,夫人怎么还会觉得惊讶?” 苏颖为了他这句话一下子烧红了脸,心里暗骂他不按常理出牌,甭管是多正经的男人,便是在床上的时候,情到浓时还能再正经着不成,调/教好了,他如今可不就是好丈夫的典范了,比这还不正经的话儿更有的是。 又骂自己没出息,都滚过多少回床单了,只不过一句隐晦调笑的话就脸红个什么劲,到底还是瞪了他一眼,从他怀里起来,拢了拢耳边的鬓发。 傅奕阳看着苏颖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他记得原先妻子刚嫁过来的时候,性子很是明丽的,只后来渐渐便是少了稚嫩,与在闺中时被娇宠出来的天真活泼,渐渐就变得端庄大方起来了。 人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变得更加成熟。可这磨难,原本就是人为的,便是傅奕阳自己,他本就是孝顺,对傅煦阳也是多有忍让,可这孝顺和忍让都在傅母那些所作所为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便是后来因傅母势衰而软和的心肠,也因为傅母变本加厉,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冷了心肠,他自己都如此了,觉得苏颖作为无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却受了这么多磨难,难免有些移情作用。 因而见到苏颖日渐明丽起来的性子,心中颇多感慨,觉得她这样比端着贤惠范儿,鲜活可爱多了,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322章 排除异己 傅奕阳和苏颖坐车回府,那领了苏颖出来的大丫环回头,在戴夫人问起来的时候,就一五一十的把两个人的对话一一说了。 陈夫人先声夺人道:“我就说了,二婶是决计在大嫂跟前讨不着什么便宜的!” 戴夫人没那么多精力去管陈夫人,听了这样的话,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摊在床上喘着粗气。 陈宛凝却没想到那么多,只把苏颖后来说的“不过”之后的话记在了心上,斟酌着就跟戴夫人说:“万岁爷是当世明君,定然能够明察秋毫的,毕竟咱们称一声“苦主”都不为过。再说,大嫂和大伯夫妻俩惯是面冷心软的,如何都不会看着咱们家被问罪,到底这样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戴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戴夫人又想起先前皇上赏赐下来的玉如意,还美曰其名说是她这个嫡母把陈宛秋那个庶女教养的好,现在看来,可不是成了笑话一场。 戴夫人心力交瘁,虽说陈宛秋没有刺伤她,可也着实受了惊吓,后头又强撑着一口气,如今陈宛秋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没了气息,强撑着的那口气就松懈了下来,一阖上眼很快就昏睡过去。 如此,却把一干人等唬了一跳,连忙把候着的大夫请进来,大夫只说是力竭昏睡,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陈二/奶奶此时也不好再做背景板了,她虽说是庶子媳妇,可也是陈家的二少奶奶,再如何也比陈夫人以及陈宛凝这两个姑奶奶操持起来,更名正言顺。 回过头来便对陈夫人以及陈宛凝说:“姑奶奶忙前忙后的,怕也是累了,不若去歇息一番。太太这儿自有我呢。” 陈夫人是嫡出,向来瞧不上庶出的子女,听了陈二/奶奶的话。眉毛一扬,不甚客气的说:“早先做什么去了?” 她还欲说什么,陈宛凝就制止了她,对陈二/奶奶说:“多谢二嫂子惦记,那就麻烦二嫂子了。” 陈二/奶奶又不是个泥人性子,虽说是自家男人是庶子。难免就矮一头。加之如今戴夫人气焰再度高涨起来,她一个庶子媳妇,往后都要在戴夫人这个嫡母跟前讨生活。自然是要夹着尾巴的。 可陈夫人未免欺人太甚,这哪里是小姑子,这分明是小祖宗! 就算有陈宛凝打圆场,陈二/奶奶还是意难平,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做儿媳妇的服侍婆母那可是天经地义,可很是当不起姑奶奶这声“麻烦”。” 陈宛凝何尝没听出陈二/奶奶这话儿里头的恶意。她现在浑身懒怠,又兼之陈宛秋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没了,心里提的那口气不上不下的正难受,也懒得再和二嫂子计较什么,硬拉着陈夫人出门了。 陈二/奶奶在心里啐了一口,真当自个还是陈家娇宠的姑娘呢。出嫁从夫。如今那姑爷可不是侯府二老爷了。也不过是个白身罢了。又在圣上那里挂了号,和当权的嫡亲大哥分了家。这辈子怕是前程无望了。 也不过如此,大家往后谁也不比谁身份高,对着娘家的事儿指手画脚的,可真以为自个真有本事!有真本事的,可是那勇武侯夫人。 陈宛凝出了内室,冷不丁就问了句:“陈宛秋人呢?” 夏绿咬了咬嘴角:“老爷吩咐人装好了抬走了。” 都烧的面目前非了,连装裹都没有装裹,更何况陈宛秋本就是未嫁女,又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儿,差不多便是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 陈夫人抖了抖肩膀,小声同陈宛凝说:“该是把她烧成灰的,这样才能放心啊,最好再找个道婆来,做做法事,定叫她再不能害人,再不能超生。” 陈宛凝抿了抿嘴角,细细的说:“父亲那里有数。” “她是这么说的?”忠睿王爷捂着腮帮子,突然觉得牙疼,“当世明君?”这话儿可不能叫皇兄知道,不然他准会嘚瑟的。 忠睿王爷虽然这么想着,实际上眼底的冷厉没化开多少,目光落在一旁的那几个瓷瓶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也算得上陈宛秋的遗物了。 “如今,本王可以交差了。”亏得他特意选了个有意义的时间点呢。 毫不客气的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夸奖了傅侯爷的苏颖,还真不知道她特意说给陈二太太听的那番话,该听得也听着了,还叫意想不到的人都听去了。 她和傅奕阳坐车回了侯府,车子刚行到二门外,永平就候在那儿了,傅奕阳皱了眉斜了他一眼,永平脑袋一缩。 傅奕阳拍了拍苏颖的手,“你先回去。” 苏颖点了点头,目送着傅奕阳下了马车,往外书房去。 马车又往里走,苏颖扶着芦荟的手下了马车,走在半道上突然想到,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傅母应该是半点消息都不曾得到的吧? 苏颖在心里“唔”了一声,傅母在侯府从孙媳妇做起,直做到侯府老封君的位子,经营多年,手底下不能没什么人手,也必然不是她这个入府才不过寥寥五六年的能比的。 可当初傅母被剥夺了诰命后,苏颖原本也只是不动声色的蚕食傅母的那些“猢狲”,可这过程却出乎意料的顺利。虽说树倒猢狲散,可散的太快了,如今仔细想想,这里头未免没有傅奕阳的手笔。 比起苏颖这当家太太能耐更多在后宅,傅奕阳作为一家之主,满府的奴仆都能任由他拿捏,他略一动,虽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但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傅奕阳一旦硬起心肠来,绝对不迟疑的。 芦荟见苏颖神思不属,轻声说:“太太可还是在惦记陈二姑娘?” 苏颖垂下眼睛:“她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 芦荟听了这话儿若有所思,“唔”了一声,见苏颖睇她,便说:“奴婢也只是替陈四姑娘觉得可惜了。平白被连累了名声。” 有那么个一心“卖女求荣”的母亲,又被陈家其他姑娘连累了名声,就算她自己是个好的。可旁人先入为主,可不会那么想。 苏颖眯了眯眼睛,这种事儿还真是不好说,随口说道:“福祸相依罢。”谁叫她是陈家女的,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富贵荣华,那也得承担现任的祸、难。 【陈宛秋真死了?】苏颖沉默了半晌。问禄小娃。 禄小娃丝毫不被这些“红尘琐事”影响。语气仍旧很欢乐:【如果你说的死是代表她的那个点灰了的话,是哒,她死了。】 苏颖没吭声。 【我原本还很看好她的。她很有成为女主角的潜质,最起码比你有潜质多了。想想看,如果你没有借尸还魂,仍旧是冠宠忠睿王府的苏侧妃的话,那按照彼此的配准,那就是女主和女配的一场酣战。】 苏颖听禄小娃叽里呱啦的就此事发表着他的言论,和苏颖关心的那是八竿子打不着。苏颖翻了个白眼:【谁有你的配准,你才是猪脚!】 禄小娃桀桀的怪笑一阵,【我可是要征服星辰与大海的男人!】 【……在那之前,还是先做个不尿床的男人吧。】 禄小娃:【……】 被噎了之后他很快就壮志熊熊的说:【不,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个能大口吃肉。大口吃酒的男人!】 【呵呵。这么说,你是想尿床尿到娶媳妇啊。真是有雄心壮志的。】苏颖知道陈宛秋是真死了之后,也就有心情跟禄小娃插科打诨了。 禄小娃一时间被吓到了,他磕磕绊绊的同苏颖说:【我还要娶媳妇啊?】 苏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故作惊讶的说:【你不想娶媳妇?难道你是断袖?你要是真断了的话,少不得傅老爷到时候家法处置,把你赶出家门,任你自生自灭啊,你可要想好了。】 这年代说民风不开化也是真的不开明,可说是开放也在某一方面开放,比如说南风上,世家子弟爱南风的比比皆是,只不过多是当成“兴趣爱好”,甚至一度还成了攀比之风,但没有哪家男子真断了的。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连家里的妻子对丈夫有此类“爱好”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男男不能生子,比后院那些侍妾姨娘之流还少生是非呢。 禄小娃急的哇哇大叫:【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娶妻生子,天要亡我!】 【其实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苏颖慢吞吞的说着,眼底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什么办法?】 【你可以出家当和尚啊,这时代做了和尚,那就真的是皈依佛祖,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就不用娶妻生子了。】 禄小娃终于意识到苏颖这是在耍他玩了,嘤嘤了一会儿,撅着屁股把自己埋起来,【就当我彩衣娱亲了。】 【呵呵,这年头不讲究自由恋爱,讲究“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包办婚姻不要太一般。】苏颖笑呵呵的丢给禄小娃这么个“大礼包”,让他自己去纠结吧。 她绝对不是睚眦必报。 傅奕阳回来时天都黑了,苏颖也算是少了一桩心事,不说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可也惬意起来,把原先苏氏的爱好也搬了出来。 “这是什么?”傅奕阳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苏颖把描眉的笔在纸上描描画画,听他这么问就笑着说:“把你给的那方印章把玩呢,就突发奇想了,画了一套茶具的模样来,回头叫人烧制出来。” 傅奕阳也有这等风雅的爱好,想到她过去从没有说过这个,恐怕也是闺中的爱好,只把心里那点遗憾按下,凑过去瞧一瞧。 “是花神杯?倒是风雅。” ——十二月令花神杯分别以水仙、玉兰、桃花、牡丹、石榴、荷莲、兰草、桂花、菊花、芙蓉、月季和梅花为主题,一花一月,并配以相应诗文装饰。 苏颖推了他一把,“还没画好呢,等烧制出来再叫你看看。”又问他:“前头的事儿完了?饿不饿?要不要用点鸡汤面?” 傅奕阳在前头见了幕僚,晚上吃的怕是不多,苏颖让厨房熬了鸡汤来。就等着他回来下面呢。 见他皱眉,苏颖就知道他想什么,“鸡汤煮的清淡。并不油腻的,面切的细细的,晚上吃了也不会克化不动。” 傅奕阳点了点头,也没再往苏颖画的那套花神杯上瞧。 苏颖把描眉的笔放下,她哪里是突发奇想的,根本就是为了投桃报李。或者说想用这个来“讨好”傅侯爷。虽然不算亲手烧制,可也是动手画了的,寓意自然是好。总比亲手绣些个扇套荷包或是做一套衣裳,在苏颖看来简便的多,也雅致的多。 天知道,做那一个扇套可险些没让她把脸都丢尽了。 没一会儿紫苏便亲自端着托盘上来,放在傅奕阳面前,刚揭开碗盖就闻见一阵清香扑鼻而来,里面放着几丝洁白如丝线的面条。挑起来吃一口果真是爽滑可口,鲜美之极。 傅奕阳赞叹了一声好,很快就把一碗面都给吃了。 苏颖见他喜欢吃,就笑着对紫苏说:“每人赏些大钱。” 紫苏应了一声,把碗筷收拾起来喜气洋洋的出去了。 待饭后,夫妻两个在院子散步消食。当然是傅侯爷散步加消食。苏颖这不过是陪着散步。 苏颖想到今天在陈府里,忍不住说:“出了这等事儿。舅太太卧床,能有些担当的偏是三弟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只三弟妹也不过是一味觉得错都在陈宛秋身上,不曾知道陈宛秋往前做过的那些事儿。” “本就是不求上进,只靠着祖荫,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大舅老爷身上虽有爵位,可再传一代便是到底了,到那时候也与庶民无异了。至于二舅老爷,我至始至终都没见到他,想来是身体实在是不爽利。” 傅奕阳对着苏颖话难免多了一些,再说今日之事他也是憋得慌,总得和人说说才好,到最后也不免带出点讽刺来。谁家没几门糟心亲戚,可傅奕阳这糟心亲戚实在是不好说啊。 陈家是母家,他母亲的娘家,更何况他另一门糟心亲戚,分家分出去的嫡亲兄弟,对傅煦阳来说,这陈家不仅是母家还是岳家,而且一娶还是娶了人家两个嫡亲姑娘,这关系实在是太近了。 听傅奕阳说起陈二老爷,苏颖就想到了一心钻营的陈二太太,不说旁的,乍一看,陈家的女人都比陈家的男人厉害啊。 冷不丁傅奕阳来了句:“陈家所欠国库欠款,全是陈宛秋出的。” 苏颖也不是多惊讶,“她可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就是我偶然得知的一处位于铜锣大街的胭脂铺子,便是车水马龙,极有名气的。她能攒下那么多银子,我倒不是多惊讶。”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陈宛秋已经没了,她做得这些投资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只不过,傅奕阳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来? 苏颖看向傅奕阳,傅奕阳叹息一声,道:“有得有失才正常。” 如今已是入了夏,夜里已经不冷了,偶有夜风吹来,吹散了一些心里的浮躁。 傅奕阳那声叹息很短,很快就散在空气中了,听了他那句评价,苏颖眨了眨眼,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就傅奕阳看来,是有得有失,不能说公平,也不能说不公的。 可在陈家那些人看来,他们多数是怨怼的,怨恨着陈宛秋带来的灾祸,或者是恼怒着陈宛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没能继续给陈家带来好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苏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傅奕阳倒也没有说怜悯陈宛秋的,和苏颖的想法差不多,就算陈宛秋曾经做过对侯府有益的事情,但那些有益的事情在后来她作的恶前就压根不值一提了,比单纯的真小人更叫人憎恶。 “这件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毕竟这件事和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撞上了。”苏颖说着皱起眉头来,“今天上午就李尚书夫人就当着好些个夫人诰命的面,毫不顾忌的提醒我叫你积德呢,实在是不知所谓!” 之前苏颖和傅奕阳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还很委婉,根本就没有把秦夫人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转述给傅奕阳听。 可哪想到紧接着就出了陈宛秋的事儿,可真是保不准。有人想借机滋事。 傅奕阳听了也没动怒,牵了苏颖的手就说:“倒不知夫人是如何驳她的?我可是知道她半道就早退了,回家就立马请了太医。可见是被气得狠了。” 苏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张了张嘴,就反应过来,瞪他:“你都打听到后续事件了,还怎叫我再说一通?拿我开心么?” 先前那有点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傅奕阳舒展开眉头。吐出一口气来:“夫人受了委屈。为夫怎么也得寻摸个清楚,好替夫人出气。” 苏颖见傅奕阳越说越不像样子,伸手掐了他一把。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外面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颖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是在外面,虽然丫环们都很有眼色见着主子牵上手了,就慢慢的放缓了步子,远远的跟在后头,可又不是半点看不见,听不着的。 苏颖觉得不能就这么让傅侯爷牵着鼻子走,看他一味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今要是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泼皮无赖”的样子,会不会叫人惊掉下巴? 可不容她想出什么招数呢,就被傅侯爷揽着肩膀回了屋子。 可他偏偏回了屋子,就不把话往下说了,弄得好像苏颖不领情一样,苏颖也跟他拧上了。你不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吩咐了下人抬了热水进来,丢下傅奕阳不管。径自坐到梳妆台前,把发髻上的一支缠枝蔷薇的钗子拔下来,放到首饰盒子里。 傅奕阳踱着步子走过来,帮着苏颖把碧玉坠子摘下来放到一边儿,口中说着:“你这般行事,我心里头便是没有不高兴的。”听苏颖维护他,断然只有高兴的份。 苏颖任由他帮忙把头上的钗环摘下来,从镜子里看他,突然福至心灵了,他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本来傅奕阳整日里板着一张脸,情绪波动都不大,如果不是跟他相处的久了,从细微之处看他究竟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苏颖都真可能误会了他去。 现在冒出这么个想法来,不知怎么的就越觉得如此,眼底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软软的说:“你不觉得我给你添麻烦就好。” 傅奕阳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一本正经的说:“不怕他们滋事,就怕他们不滋事呢,水混了才好知道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等明儿瞧瞧都有谁冒头,说不得就能网住几条鱼虾呢。” 听他这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忠臣,反而是像排除异己的奸臣了,苏颖在镜子里面看傅侯爷那张正直脸,忍不住笑一下,随口说:“怎么就不放长线钓大鱼?” 傅奕阳眼前一亮,随后就说:“我就说夫人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了,”他顿了顿,“你放心,这些事情都是男人家操心的,绝没有叫家里女人跟着一起操心的道理。” 这话儿苏颖不爱听,把自己的耳垂解救出来,冲着傅奕阳啐道:“男人家的事儿?便都是男人家的事了,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了?你还跟我打起哑谜,说一半吞一半了,可真是!” 她这抱怨不像是抱怨,撒娇不像是撒娇的,偏说到最后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把傅侯爷哼的也没了脾气。 这会子婆子们抬了热水进来,隔着大屏风芦荟还问了句:“太太,可叫奴婢进来伺候梳洗?” 苏颖正想回答呢,傅奕阳伏在她耳边往她耳朵眼里吹气,“夫人你别恼,要把为夫也伺候夫人一回?” 苏颖心里一动,伸手推推他,却是冲着外头吩咐:“不必了,你们下去候着吧。” 傅奕阳听了,只凑过去在她透着粉色的耳垂上嘬了一口,嘴里啧啧出声:“夫人倒是个口是心非的。”   ☆、323章 隔靴搔痒 这一天,傅奕阳神清气爽的起来,低下头碰了碰苏颖的额角:“别起了,再睡一会儿吧。” 苏颖全身暖洋洋的舒服,不愿意爬起来,傅奕阳凑过去来,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为夫把夫人伺候的舒服了。” 苏颖脸上绯红起来,刮了刮他的脸皮,真不知道是打开了那个开关,一下子就变得油腔滑调起来。苏颖觉得有些不适应,其他倒还好,心里还觉得挺高兴的,突然就柔情蜜意起来。 永平在正院外头候着,打眼没瞧着苏颖送傅奕阳出府门,心里也就了然。 心里想着,甭管是其他的,光是这细节中见真章,以往哪一日不都是太太送人出门的,不过多是身边还跟着个魏姨娘罢了。 现如今,哪里还有人跟太太争抢,便是那柳姨娘,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用太太拿捏住把她掐死,就是老爷也容忍不下了。 真说起来,永平直在心里头纳罕,原本还觉得柳姨娘是个聪明人,最起码比得志就猖狂的魏姨娘强吧,可没想到也是个拎不清的。真当把她送到庄子上,是太太撺掇的不成?分明是老爷要给太太立面子,一径同意的。 再有,也没见过哪家被打到庄子上思过的侍妾竟还明里暗里那么生事的,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死)么? 傅奕阳也想起来,他一路走一路问跟在身后的永平:“柳氏之事,查清楚了?” 永平头一低,声音也跟着低下来:“那些个原先还有些硬气,不见棺材不落泪,只稍微一威吓,就撑不住招了。柳姨娘能从庄子上逃出来。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有人给了方便……” 哆哆嗦嗦的还未说完,就被傅奕阳阴恻恻的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永平暗自叫苦。没等傅奕阳瞪他第二眼就麻溜说了。 傅奕阳脚步顿了顿,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紧接着就顺堂堂的大步往外走,冷笑一声,“侯府这座小庙装不下这等大佛罢。” 永平心里一紧,明白了傅奕阳的意思。垂下头应了句。随即在心里头冷笑。什么叫蚍蜉撼大树,他这次可真真长了见识了。 还当这还是先前呢,不过便是先前。这等事儿捅到了侯爷面前,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姑息的,毕竟这可实实在在打的是侯爷的脸面。 实在是“天堂有路你不在,地狱无门自来投”,永平暗自想着,这件事他得实实在在办好了,傅奕阳这边儿有个交代。便是也能卖太太那边儿一个好。 他爹在太太的陪嫁铺子里做管事,既清闲又有体面,便是她妹妹,如今跟着太太从外头买进来的药嬷嬷身后打下手呢,便是学得那样一身本事,往后便是嫁人都得叫夫家高看一筹呢。 但他听说太太有心替身边几个大丫环说媒呢…… 傅奕阳出门时神清气爽。便是到了神武门外等着上朝。也和往常一样。 他那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一干想看热闹的都拿不准了。便是有那暗搓搓心思的,都在心里头打鼓,暗自琢磨着,还是再观望观望,省的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 若是这事儿搁在旁人身上,只要拿捏好了,把人拉下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傅奕阳不一样啊。 傅奕阳在功勋之家中算是个奇葩了,这念头功勋之家的子弟多是像傅煦阳这样的,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祖荫吃喝不愁,便是想做官了,家里头出钱给捐个官。 可像傅奕阳这般的,从正经科举出身,又年纪轻轻位居高位的,真真是凤毛麟角,看着就特别的碍眼。 当然这不过是功勋之家的看法,但傅奕阳风头太盛也是事实,成为了一些人的绊脚石,可有些人想拉他下马。 不过傅奕阳本人谨慎,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把柄,从他本人出手不行,那就从其他人出手,所以当初傅煦阳娶平妻,就闹得轰轰烈烈的,就算娶平妻,在有体面的人家那都是瞧不上的,律法也不承认,可又不是傅奕阳这袭爵的娶平妻,当时闹得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傅奕阳娶平妻呢。这件事,到最后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下面人闹腾的再厉害,最后做主的还是皇上,也就象征性的罚了傅奕阳三个月的俸禄,傅煦阳没了前途而已。对傅奕阳来说,不痛不痒的。 有些人再回头来看,如今户部尚书老迈,上头生病,萌生退意,上乞退折子,皇上不准,还特特赏了御医去给户部尚书诊脉,乍一看像是多舍不得户部尚书老大人呢。 可有些人一瞧,分明就是觉得傅奕阳年纪和资历不够,不能够服众,留着老大人再呆几年,然后直接把尚书的位置过渡给傅奕阳罢了。 想想看,傅奕阳不到而立,就达到了旁人兴许做一辈子官都达不到的地步,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说旁的,便是和傅奕阳同年的那一届进士,官途最亨通就属如今任杭州知府的胡大人了,那也不过是从四品,可那已经是让人称道的,怎么都没法和傅奕阳比。 傅侯爷平步青云的让人眼红,如今见他这边又出状况,便是没有和他交恶的官员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态了,这算是善意的,礼部右侍郎齐大人假模假样的叹息:“谁家没门不上进的亲戚呢。” 齐大人还留口德了,“不上进”这个词太笼统了,而且概括范围太广了,这样“不上进”的亲戚谁家都有,不独侯府有。 虽说京城什么不多,“大人”最多,可那是和地方相比,但真说起来,这个圈子还是很小的,又盘根错节,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凡一家知道,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更何况陈家之事,还有“有心人”在里面推波助澜,昨天发生的事儿,今早上朝基本上也都知道个皮毛了。 所以齐大人这么一感叹,跟他凑到一块儿的官员们都清楚他这是在说谁了。 工部左侍郎史大人捻了捻胡须,低声说:“他家不上进的亲戚也是多了些。” 这话一说。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毕竟吧。单不说旁的亲戚,单就是那么一个嫡亲兄弟,就能以一敌十了!虽说夺爵之事。详细情况大家可能不清楚,又涉及到皇上,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又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可从细枝末节上看,就能脑补出来了。更不用说,还有个偏心到丧心病狂的母亲了,就为了这个。虽然傅奕阳伤到了心,但莫名的人缘好了些,事发之后也还是有人隐晦安慰他的。 齐大人隐晦的瞧了一眼史大人,在心里暗笑了两声。主要吧,他说话时是没题名道姓,旁人理解他是说勇武侯。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想到昨个家里夫人跟他说的新鲜事。可忍不住咂舌。齐夫人昨天去季尚书府赴宴,围观了秦夫人和苏颖“群枪舌剑”。回头跟说书似的和丈夫说了。 齐夫人偏向于苏颖,毕竟一来季尚书是自家丈夫的顶头上司,勇武侯又比李尚书简在帝心;二来么,秦夫人立身不正,她家没还国库欠银,偏拿旁人家在那里做筏子,输了还没风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有本事你挑事,有本事你输了就别输不起啊,平白就落了下乘。 末了,齐夫人还感叹了句:“寻常还看勇武侯夫人温温和和的,谁曾想着实长了一张利嘴。不过,也难怪,如今她底气足,说削李尚书夫人面子就削了。” 秦夫人再如何,丈夫也是从一品大员,两朝大臣了,且秦夫人话里还把钟家牵扯进来,钟家比李家只有更显赫的,可苏颖丁点都不顾忌,在场的那些夫人诰命暗自觉得苏颖嚣张,可往往都往这嚣张背后想。 后宅夫人诰命能想到的也就是,看一个女人的地位,不外乎三方面,夫家、娘家、以及子女。 在外人看来,苏颖如今有嫡子傍身,又笼络住勇武侯的心,便是娘家也是蒸蒸日上,如此能这么硬气也是无可厚非的。 后宅夫人不外乎如是想,心里也是羡慕居多的,可同样的事到了男人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傅奕阳不欲苏颖操心这些个,才跟她说不让她跟着操心的,可实际上呢,后宅交际和前面男人的事儿是分不开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齐夫人那么一感慨,齐大人不免是联想到前朝政事上了。 难道皇上有意要对钟家开刀了? 至于李尚书,齐大人琢磨着,皇上应该也是不满他尸位素餐了,占着高位,却不干什么实事,啧啧,还因为国库欠银的事儿惹了皇上不痛快,偏偏李尚书自认是太上皇在位时的老臣了,皇上总得要优待老臣的不是吗? 可李尚书也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和当今皇上可没有多少香火情。 想到这里,齐大人用很微妙的神情看了一眼工部左侍郎史大人,说不定他过不了多久就能高升了。 齐大人心情微妙,这时候就听得一个略微刺耳的声音。 引得正低声细语说话的一干官员都侧目,等看清楚是谁后,齐大人皱了下眉,跟他凑成一个小圈子的官员们都纷纷露出嫌恶的神情来,要知道姜家的名声如今就跟洗抹布的水差不多。 先是外室,再到后头姜源打死人,以及逼死丫环叫人找上门等等一系列事件,可着实让姜家的声名扫地。 就算和姜家二房分家事件里,大家多是觉得姜二老爷这庶子不识时务,那是因为嫡庶历来是有天壤之别,可姜存富同样是没捞着什么好。 他拿庶出兄弟当替罪羊,可是在金銮殿上,这事儿一出,大家看他的目光中就带了异样。 虽说他如今还坚实的硬/挺着不倒,可敏锐一些的大臣们心中都有一杆秤,在心里都给姜存傅打上了“敬而远之”的标签。 偏偏姜存富没有这样的认知,也难怪,他能够在一众官员中“脱颖而出”,他的岳家钟家出了不小的力。钟家还屹立不倒呢。 所以,一众官员冷眼旁观姜存富去嘲讽傅侯爷,齐大人在心里冷笑着想:‘怪不得人家总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姜存富这纯粹是花样作死!’ 当事人陈远良憔悴不堪的到了,当场气氛就顿了一秒。 不过,也没有给他们多少八卦的时间,上朝的时间到了,神武门开启,众位大臣们鱼贯而入。 齐大人多长了个心眼。注意了下李尚书的神情。不巧呢,李尚书正向着傅侯爷飞眼刀呢。 齐大人低下头,瞄着官服上的锦鸡补子。可实在是绣的栩栩如生呢。 还没上朝呢,就暗潮波动了,如此也就注定了今日朝堂上的不平静。 非但不平静,反而能用热闹非凡来形容了。 刚一开始,不等有人弹劾陈远良,陈远良就上折子请罪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 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向,在那边跟唱戏的一样,将陈家的家丑自揭了不少出来。 什么当初选秀推举入宫参加选秀的本是家中的嫡次女,没想到嫡次女被人构陷,不得不嫁于人为平妻,户部来征召的时候。只得将庶女报上来。 本就没指望着这庶女有什么大出息。可谁想到这庶女鬼迷心窍,糊涂油蒙了心。一心想往上爬。又说自个被下了毒,迷了心窍,纵得她一个庶女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做出那等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事来! 陈远良很多话说得语无伦次,又说不求家中女儿给族中带来什么荣耀,担求女儿能够安分守己便罢了,可没想到自己造孽生出个这么个来讨债的女儿! 虽说她自知犯下大错,引火*了,可他这当爹的也有责任,愧对被刺伤的老妻,愧对陈家百年门风,又有负于皇恩,实在是无颜面对世人,还请皇上降罪云云的。 说到最后降罪,真真是悲从中来,一度哽咽到差点要厥过去。 陈远良自爆家丑,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呢,倒也没蠢到把陈宛秋其实是被鬼祟附身这等要人命的事儿说出来。 作为什么都知道的皇上,瞧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真说起来,若是要治罪,陈家那些罪名里头,占着大头的都是不可往外说的罪名,又或者是忠睿王爷折腾出来的。 不过,谁让陈家倒霉,“万中无一”的事儿都让他家给摊上了呢。 皇上哭笑不得后,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当然了,也没谁敢直视圣颜,看着底下一众朝臣,道:“诸位卿家,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陈家虽有爵位,不过也只是靠祖荫,到陈远良这一代,空有爵位而无实权,但谁家有一门好姻亲。傅家能干,到傅奕阳这一辈的,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简在帝心。 但姻亲归姻亲,陈家的人没什么本事,渐渐没落,在官场上并没有多少影响力,大家也没什么兴趣去和这么一家过不去。 可谁料到,陈家突然就“神来一笔”,崩出个有大造化的秀女,一出一出的实在就跟唱大戏一样。 可惜,这高调的方向不对,看清门道的就觉得这哪里是什么“大机遇”“大造化”,分明就是把人架到火堆上烤嘛。 没看清门道的,也想自家里攀裙带关系,往宫中使劲的人看陈家就森森不满了,如今陈家自家作了那么一个大孽,那就是落水狗,不打白不打啊! 更何况,还有人暗搓搓的想着,能不能靠着这件事儿把傅奕阳给拉下水,就算不能彻底拉下水,膈应膈应他也好啊。 陈远良这上折子请罪,底下就有人跳出来弹劾了。 什么治家不严,抬庶灭嫡,家风不严这些罪名都还是轻的,到最后欺君罔上的罪名都跑出来了。 后边傅奕阳就被捎带出来了,毕竟陈家是傅家的母族,母族出了这等腌臜事儿,傅奕阳不可能不知道,非但不劝阻,反而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实在是有负皇恩。不堪高位。 这弹劾一出,就有人在心里翻白眼了,不说亲亲相隐乃是人之常情。只这“罪名”实在是太过于牵强,而且还是隔靴搔痒,对人家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如果这样的“罪名”都能落实的话,那往后大家还要不要和亲戚来往了?谁家没几门糟心的亲戚,若是亲戚有罪。甭管自己知情不知情。都被连坐,那岂不是乱了套吗? 齐大人是从二品礼部侍郎,这官职听起来不低。可朝堂上站位的时候,也是在殿内占个中游,有心看了看是哪位。 不说旁的,这勇气实在可嘉。 齐大人打眼一瞧,这跪下的官员实在是面生,想来应该是被人当了枪使唤了,至于是哪位在背后操纵。给傅侯爷使绊子,这就有待商榷了。 齐大人往右侧瞥了瞥,瞧见姜存富姜侍郎没掩藏好的幸灾乐祸,顿时就有点了然。 收回目光后,在心里把姜侍郎鄙视了一番,想找人家茬。就该拿出点真本事来啊。这隔靴搔痒算是什么回事? 齐大人正胡思乱想着呢,上头皇上听朝堂上吵吵嚷嚷了半天。最终大手一挥,定了陈远良作为家主,治家不严,管束不力,导致家宅不宁。 不过看在陈远良积极归还国库欠银,又曾进献灵药的份上,从轻发落,身上的爵位往下降三等,罚银三万两,以作惩戒。 陈远良这爵位到他头上,已经是一代过一代的降袭了,本就是不高,这再降三等,往下就没得降了,也就是说家里的爵位到陈远良这一辈就是最后一代了。 更何况有实权的爵位和没实权的爵位,那真是天差地别的。就拿傅侯爷来说,京城里有侯爵的多了,甚至侯爵往上的也有些,可傅奕阳偏生比旁人有体面,以至于连顺郡王见了他都不敢拿大,还不就是因为傅奕阳手里边有实权,得皇上青睐得缘故。 如今在大家看来,陈家这爵位也就听个响,实际上也不比一般平民好到哪里去了。 至于傅奕阳,他丁点事儿都没有。 齐大人在心里琢磨了下,总觉得这里头有哪里不大对劲,就听得旁边捏手指头捏出来的骨头声,斜睨过去,果不其然,姜存富铁青了脸,显然是很不满这个惩处,不过转眼他就换了一副嘴脸,齐大人很有些不解其意呢,就听得有大臣站出来,“臣有本奏!” 齐大人瞄了下,原来是石御史,在心里暗叹:不知道这一次是哪家要倒大霉了! 姜存富在心里“咦”了一声,难道岳父找的竟然石御史么? 不过,这比他想象的要好,毕竟石御史在朝中向来铁口直谏,很有威名,说不定是抓住了傅奕阳天大的把柄,让傅奕阳翻不了身。 姜存富还在心里洋洋得意呢,可只听石御史字字铿锵,却不是弹劾傅奕阳,而是弹劾钟家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 姜存富当下就懵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齐大人却在心里想:‘果然如此,万岁爷也是要对钟家开刀了。’ 稍微一琢磨,看姜存富的目光就变了,这“操纵诉讼”一事,说起来姜侍郎的儿子前些日子不是才打死了人,后来叫个下人顶罪了么?当时这件事还闹得不小,现在看来,若是查起钟家来,姜家也是跑不了的吧? 果然,皇上大怒,说的振振有词:“钟家乃是簪缨之族,门风严谨,如何会做出如此罔顾国之律法的事来?”当即命刑部出来,要严查此事,一定要给钟家一个交代。 陈远良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其实没留下多少痕迹,可钟家就不同了,就像皇上说的钟家是簪缨之族,乃是太上皇的心腹大臣,在兵部很有些能耐,不然姜存富也不会就被推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这么一个手握实权的大家族,要被皇上下旨彻查了?别看皇上说的多冠名堂皇,但听听给个“交代”,而不是还他清白,就知道,一旦钟家不清白了,就等着吃挂落吧。 皇上“愤怒”而下了朝,转身离去,文武百官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324章 非礼勿听 皇上因为钟家一事,愤而离开,文武百官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中都有些沉甸甸。 先前傅奕阳的事儿,大家也想了,谁家没门“不上进”的亲戚呢。在场的诸多人,也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钟家被弹劾的这条“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的罪名,虚着不好说,就拿姜家儿子打死人来说吧,瞧瞧这还是在天子脚下呢,最后顺天府尹结案,结出来的可不就是姜家儿子管教不严,纵容下仆当街打死人,当下仆当了替罪羊,姜家少爷除了被罚点银钱,丁点事都没有。 这种事呢,若是上头没发现,自然一切都好说,可问题是,看皇上的意思,显然是要拿钟家开刀了,还从重处置。 皇上就说了那两句话,怎么就看出来是要从重处置呢,可不就是弹劾钟家的乃是石御史,这可是皇上很得用的尖刀、喉舌,以前没事,怎么现在就开始弹劾了,那必然是得了皇上的授意啊! 如此,可见圣意如何了。 因此,不少人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家人,以后这些事情,不能随便沾手了,还有以前做过的,赶紧收拾了首尾,该打点的打点好,省的再闹出什么问题来,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也有些人想的深远,不但揣测了圣意如何,还想到了这钟家必然是要完了,那么钟家一旦倒台,必然是要牵扯不少的。 钟家虽然如今没有先皇在时,那么光鲜亮丽了,可这些年仍旧是屹立不倒。还不是他家在兵部很有几分势力。 一旦这些势力被连根拔起了,那么必然是要多出很多空缺的,如此,定是要替自家好好谋划谋划了。 这般一来,这些心存了私心的,在皇上要拔除钟家时,必定不会出手相助。冷眼旁观都是最好的。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呢。 齐大人多长了个心眼,他从之前有面生的官员弹劾傅奕阳“知情不报,不堪高位”时。就格外注意姜存富的反应了。 在那面生官员隔靴搔痒时,姜存富得意的翘起了嘴角;等皇上对陈家的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对傅奕阳更是撇开不谈时,姜存富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再然后等石御史站出来弹劾人的时候。姜存富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不过等到石御史弹劾的是钟家,姜存富的岳家之后。他就十分错愕以及不可置信,好似不相信石御史竟然会弹劾钟家。 等皇上宣布散朝后,姜存富那一脸的“怎么这样”。让观察他一路的齐大人在心里直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跟着看这一出出的都看糊涂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齐大人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是说好要弹劾那姓傅的吗?怎么就改口成弹劾钟家了?” “是要弹劾他的啊,可根本就没找着机会?再说,你又不是没看到,万岁爷根本就是偏袒着他,咱们说的那些个弹劾说不定仍旧是不痛不痒的,没得让咱们没抓到羊反而是惹了一身骚!” 齐大人本想念一句“非礼勿听”,可刚听了姜存富开口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把两个人的对话听进去七七八八。 先前的疑惑都有了解答,原来姜侍郎暗搓搓的想给傅侯爷一点颜色看看呢。 不过,竟在这地方起了争执,想来也是在朝堂上,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而是钟家被弹劾,才导致姜存富如此气急败坏,行事不大顾忌了。 至于另外一位,齐大人瞧不见人,也是也分辨不出是哪位。 不过听这人说话,倒也有几分见地。说不得原先是收了姜侍郎给予的好处,但在殿内眼见形势不对,立马就缩回来了。 说话间也没有指名道姓的把人拎出来说,可见还是个谨小慎微的,就是不知道姜侍郎出了多少血了。 齐大人在脑海里过滤着朝中这等人物,渐渐的也有了人选。 又听这人说道:“姜兄,我瞧着如今的形势,你家那些污七糟八的事儿,还是赶紧扫尾去吧,凭的再沾上一身,小心乌纱帽不保!” 齐大人不由得在心里嗤笑,先不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就是姜侍郎那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就足够姜侍郎喝一壶的了。 回头想想,万岁爷是个什么性子,比不上先皇仁厚,怎么会一而再的放过姜侍郎呢?怕是在这里等着的,不比傅奕阳跟陈远良,是外甥管不着舅舅府中的事务。 姜家可是钟家一手提拔起来的,或许姜家还是击破钟家的突破口呢,不然怎么旁的罪名不弹劾,就弹劾钟家“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呢? 看来,姜侍郎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偏偏姜侍郎还毫无所觉,一心找傅侯爷的麻烦呢,这两家什么时候结了那么大的私仇了? 晚间齐大人回府,跟齐夫人多了句嘴,齐夫人想了想,拍手道:“姜侍郎与傅侯爷有什么恩怨,我不晓得,可内宅结的仇怨,我却是知道一些的。” “哦?”齐大人显然是有点兴趣听的,“姜侍郎夫人是钟家女罢。” 齐夫人拿帕子攒攒嘴角,笑道:“可不就是钟家女,说起来,比如今钟家的几位嫡出出身还高些呢,到底是原配嫡女呢。” 虽说姜夫人都成婚这么些年了,可她向来悭吝刻薄,很是引人侧目。所以也就是这样的原因,那位钟家继夫人到底会因此被大家门户的诰命夫人看轻了几分。 虽说继母难当,可把原配嫡女养废了,又有什么好处。又不是原配嫡子,一个嫡女,也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儿。若是教养的好而来,将来嫁人了也是自家的一份助力不是。 可偏偏这位钟继夫人太出格了,好好的原配嫡女被养的粗鄙不堪,最后只能嫁给当初还没发迹,说句破落户都不为过的姜家。 为这,钟家继夫人的名声也就那样了,可不就影响了她生的嫡子女的婚事。说亲都没说京城里的。 齐夫人简略的跟齐大人说了一番姜夫人曾做过的“好事”。听得齐大人也跟着咂舌,最后感叹了句:“妻贤夫祸少,果不其然。” 齐夫人从齐大人这儿讨了句好。心里却想了,若不是姜侍郎娶了钟氏,如何会有如今这般成就?当然,她心里对性子粗鄙悭吝的姜夫人。也无甚好感。 有钟家的事在后,好像衬得陈家发生的事儿无足轻重了一样。 陈远良被人扶着回了陈家。戴夫人也顾不得力不足了,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听得陈远良有些灰心的说:“皇上仁厚,念着咱们家积极归还了国库欠银。从轻发落,只我这爵位就降三等,往后就再没有了。” 戴夫人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便是没了爵位又如何。咱们家总算是保住了,这可比什么都强。” 陈远良也是心有戚戚然,可没等他歇口气呢,就有礼部的人过来了,毕竟是降了爵位,有些逾制的地方总归是要改过来的。 陈远良不得不强撑着去接待,陈二太太听闻了陈宛菡被免了选秀资格,不免又过来大闹了一场:“我好好的姑娘都被连累的毁了前程,往后可还叫她嫁不嫁人了?且如今我们没沾得半点好处,反而是跟着阖家一起倒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陈二太太本就是个掐尖混不吝的,见如今什么谋划,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再不趁机闹一闹,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 戴夫人原本也是强撑着等皇上的判罚的,如今陈家得着的结果比想象中要好得多,最起码家里的爵位还保住了,就算是最末流的,那也比贬为庶民来得强。 大惊大喜之下,戴夫人身子就有些受不住了,等陈二太太这如市井泼妇一般的哭嚎,嚷嚷的戴夫人原本还有的几分愧疚,都给陈二太太那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像话的叫骂,给磨光了。 撑着身子,没有好脸色的,一字一顿的问:“你想怎么着?” 陈二太太瞧见戴夫人难看的脸色,她更气了,指着戴夫人冷笑道:“怎么着?大嫂还有脸问我怎么着?我不过是个二房太太,算是哪个牌面的人物,还敢对着大嫂这个当家太太,对着陈家指手画脚的?” “再说我也没那个能耐,好端端的爵位降等了,陈家的名声算是被败坏光了!大嫂如今可是得意了,除去了二姑娘那个眼中钉肉中刺,往后再没什么要紧的!可是苦了我们二房,什么都没做,就累的坏了名声,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 陈二太太嗓子尖锐,就跟刀子磨在磨刀石上一样,况且不但声音刺耳,就连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顺耳的,反而是越说越尖锐,句句都戳了戴夫人的肺气管子。 “我又不像大嫂,膝下没有未说亲的女儿,但凡我们家宛菡已说了门亲,便是给那侯府爷们做个平妻的,也总比如今被人嫌弃,只恨不得绞了头发做了姑子强!” 这可实实在在的戳了戴夫人的肺气管子了,当下,戴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就厥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陈二太太见戴夫人昏过去了,也有那么一些个气弱,可一想到她一场空的谋划,想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这点气弱全都不见了,梗着脖子道:“大嫂,今儿我这话就摞这里了,若是大嫂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就去祠堂里哭一哭!” 撂下这句话,陈二太太就趾高气扬的走了。 陈家乱糟糟的,李尚书府也不怎么平静。 秦夫人还不知钟家被弹劾了,她正“卧病在床”呢。 似傅奕阳昨天就知道秦夫人从季尚书府祝寿回来,就被气病了的事情,秦夫人自然是要做出“被气病了”的模样,正等着往日里的夫人诰命上门来探望她呢。 只可惜了,本来秦夫人这一出能够引不少侧目呢。可惜了昨天发生了件更爆炸性的事件——赫赫有名的陈宛秋刺伤嫡母后引火*了——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拉到陈家去了。 秦夫人想的夫人诰命来探病的事情没有发生,不过她们虽没有亲来,老亲故旧的那些人家也是派遣婆子送了补品来,便是钟家继夫人也不过如此。 为此,秦夫人心情不怎么舒畅。 李少奶奶正在秦夫人院子里侍疾呢,冷眼看着,不由得在心里哂笑。怎的。拿了人家做筏子,还要人家来“感恩戴德”么,她这婆婆实在是想的够美。 桃红急匆匆的从外头过来。凑到李少奶奶耳边嘀咕了句。 李少奶奶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桃红点了点头,李少奶奶不由得想,这才是天助我也!不过想想。昨儿才发生了她婆婆跟苏颖撕扯大戏,今儿钟家就被弹劾了。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勇武侯在起作用? 李少奶奶挑了挑眉,这钟家被弹劾,若是被查起来,肯定会牵扯到这国库欠银的事儿。到时候可真就不用她再做什么了,只要把矛头往秦夫人这里一引。 再然后么,钟家不还有个天大的“秘密”吗?既是秦夫人和那钟继夫人“情同姐妹”。到这时候岂不是要“有难同当”么? 李少奶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就恢复寻常。回了秦夫人屋子里。 秦夫人自认是在苏颖那儿受辱,她养尊处优惯了,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见了李二奶奶进来,嘴上说着:“等我病好了,我定是要进宫去找太后娘娘给评评理,岂能容得那起子人仗着皇上恩荣就猖狂的,若是此等脾性的做了诰命夫人,如何能够服众?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皇后娘娘管理不好诰命夫人?” 秦夫人这一番颠倒黑白,无理搅三分的做派,真真是叫伺候在侧的李少奶奶听得瞠目结舌,心里堵得慌,可转念再看秦夫人那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几声。 秦夫人这也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别说她是真病着一时不能入宫,便是她本来就是装病,立马好了,也不会进宫去向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告状的! 李少奶奶有心想搭个桥,让秦夫人下不来台,把她要进宫告状的事儿做实了,看她到时候如何自处,但转念一想,这对她没多少好处,不过是再被秦夫人这做婆婆的狠狠记上一笔罢了。 因而,当即寻了个要去看药炉子的活儿,就退出去了。 秦夫人瞧着李少奶奶的背影,脸色冷了冷,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和她的心意,若不是看在她娘家还有几分能耐的份上,哼! 当初把她那远房侄女,只做了姨娘可实在是便宜了她,怎么着也该是做贵妾的!不然,等她那侄女生了一儿半女,她就做主给抬了二房。 这姨娘说是比通房丫头高一级的,可也不过是妾室之流,妾同买卖,地位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连主子跟前的大丫环都比不过。 但贵妾/二房就不同了,那是上了族谱的,也就比正妻差一些,算得上个正经主子了。 就如同傅煦阳原先那位王姨娘,她就是个贵妾,毕竟她不是奴才出身,家里头好歹也有个做八品县丞的父亲,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否则,陈夫人早就寻了错处,拿捏住她,把她给打发了。 往常这时候,李姑娘必然是和秦夫人一个鼻孔出气的,可今日她有些神不思属,秦夫人对着这个嫡女向来是格外疼宠的,见她神色不对,关怀的问了一句。 李姑娘勉强笑一笑,搪塞了一句,又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李府的国库欠银来。 一提起这个来,秦夫人就无名火起,语气有些不大好的说:“这外道的事儿,你个女孩家家的是如何知晓的?” 李姑娘干巴巴的说:“母亲昨儿不是为这事儿同那勇武侯夫人起了争端吗?女儿虽不得为母亲分忧,可也是想多知道一些,也好心里有个底,便是同人说起来,也不至于言之无物。” 秦夫人一听这话儿。脸色才好起来,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到底是一品大员家的唯一嫡女,这样的身份便是在这一届秀女里也是拔尖的。你若是软和了,可不是凭的叫人看低了去。不过,倒是有些泥腿子破落户出身的,惯常会打肿脸充胖子的。说起家教礼仪来也就不过如此。这等子人,你尽管远了去,没得叫她们那身歪气给熏了去。” 秦夫人睚眦必报。她自己丢了那么大脸,又不见季府或者是勇武侯府的来道歉,这下子心里更是恼火。 便是觉得这两家,尤其是勇武侯府没把他们堂堂尚书府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半路出家的暴发户。再有个小门户出身的太太,这等子人家最是小人得志就猖狂的了。 秦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从昨天到今天说起话的时候,就带点有的没的。尤其是当着李少奶奶的面。 李姑娘撇撇嘴,道:“便是母亲不说,我也是知晓的。毕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儿交往的那些个朋友,便都是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 秦夫人这才笑起来。“如此便对了。” 李姑娘眼里滑过一丝不甘,秦夫人心疼她,就让她回去歇着,若是往常李姑娘自是不愿意离开母亲的,可她这一次听了,只说:“还是母亲疼我。” 就起了身,冲秦夫人福一福身,就带着丫环扬长而去。 秦夫人不疑有他,看着李姑娘亭亭玉立的背影,心里是止不住的骄傲。 转念又想到,这届秀女里最出挑的陈宛秋,不但引火*了,而且名声扫地,果然是乌鸦穿上了锦衣,也变不成凤凰! 至于那勇武侯夫人,口口声声说着她家不屑于靠裙带关系,便是那陈家秀女日后再如何如何,都和他们勇武侯府没半点关系。 端的是一副清高模样,实际上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哼,如今人都死了,想有那等大造化也都不要做白日梦了! 若说秦夫人昨日还有些忌惮,今日陈宛秋没了,而她的嫡女贤德淑良,又有尚书大人坐镇,皇上若是想拉拢他们家,必然是要把他们家的嫡女选入宫的。 秦夫人不免有些志得意满,想象着若是李姑娘被选入后/宫,该是封个什么分位。皇上的后/宫不丰,便是妃位上的都没有,说不得她家姑娘能得个四妃,贵、德、贤、淑妃中的其中一位呢。 到了那时候,别说叫勇武侯夫人低头认错了,便是他们家成了皇亲国戚,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呢。 秦夫人正畅想着“美好未来”,大丫环银珠过来说:“老爷回府了。” 秦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不为旁的,可不就是为着陈家那摊子事,想知道陈家以及勇武侯被罚了什么? 瞧吧,她说什么来着,叫那家子积点德,毕竟是根基浅薄,行事还那么高调,像什么样子!偏偏人家不听,结果马上就出事了吧,可见这等子媳妇也是要不得的。 秦夫人这会子神采奕奕的,半点不像是病的起不来床的样子,叫银珠伺候她起来,梳起了头发,假惺惺的说着:“我便是说什么来着,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可就是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就自恃甚高——”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外头小丫头通报:“老爷回来了。” 秦夫人也不优哉游哉了,叫银珠把头发梳好了,摸着眼角的皱纹,抿了抿嘴唇,很快就放开来了,她孙子都多大了,难道还自降身价去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狐媚子争宠不成,她们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李尚书脸色不大好看的进来,旁的先不说,就跟秦夫人说:“钟家叫人弹劾了。” 秦夫人乍一听这话儿就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便是下意识的否认:“这哪儿能啊,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弹劾他们家?”   ☆、325章 层出不穷 秦夫人脱口而出的话,就可以看出点问题来了。 就算秦夫人自认尚书府也是世家,可就算不愿意承认,和钟家这等手握兵权的人家,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不然,她如何会勉强自己和钟继夫人交好。 不是她说,那钟继夫人出身本就一般,不过是沾了嫡枝的光,或者是那死去的原配夫人的光,才能嫁到钟家做续弦。 涂有心机笼络住了钟家老爷子,又是个能生养的,这才在钟家站稳脚跟,实际上也不过如此,不然,怎么会叫人抓住把柄,一个苛待原配嫡女的名声就一直跟了她这么多年。 秦夫人再一反应便是:“与咱们家可有干系?” 李尚书捻了捻胡须,“怕是钟家树大招风罢,咱们家向来低调行事,子孙俱有才干,行得正坐得端,便是今上不如先皇仁厚,可也不会对两朝老臣开刀,便如何也不愿意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吧?” 李尚书在背后妄议起皇上来,不但不知道遮掩,反而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偏偏秦夫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点头附和,“老爷两朝为臣,素来兢兢业业,如何是那等没点子根基,给点颜料便是能开染坊的小子能比的!” 秦夫人不说还好,她一说李尚书叹息了一声:“谁叫那小子运道好,赶上了从龙之功,便是为了这个,今上也是对他格外优容!” 便是有了这从龙之功,傅奕阳才能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正二品的户部侍郎的位置,不是没人道他资历尚浅,不能服众,可谁叫人家有从龙之功呢! 李尚书心有不忿。眼看着傅奕阳这年纪轻轻的就位居高位,瞧着皇上的意思是叫他做到户部尚书,然后就进内阁的。 李尚书汲汲钻营这么多年,为的可不就是一朝能入内阁拜相,素有阁老从六部尚书选的传统,可并不是六部任一部的尚书都能入内阁的。 眼睁睁的看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人先一步又入内阁的资格,这让李尚书如何能意平! 秦夫人左右看看。屋子里的丫环早在李尚书脸色肃杀的进来时。就很机灵的退到外面去了。 李少奶奶远远的瞧了一眼,知道这些丫环是在避嫌,在心里冷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避人耳目了?也不过是在掩耳盗铃罢了。’ 想到烫伤了手的金珠。就能知道秦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金珠少说也在秦夫人跟前伺候五六年了,便是养只猫猫狗狗的也都有感情了,可秦夫人心肠硬着呢。金珠可是最得用。少不得知道些秦夫人藏着的秘密呢? 秦夫人如何猜得到她的儿媳妇在背后算计她,在她的认知里。李家后宅可是让她把持的严严实实的,便是如今管理庶务的是大儿媳妇如何,但凡遇着什么事,不还得她这个太太出面。 朱氏与其说是个管家太太。不如说是个管着钥匙的大丫环,不过人家大丫环还有月钱可拿呢,朱氏没得月钱可拿不说。少不得要贴补自己的嫁妆进去。 朱氏也想着脱手,可那管家权既是她当初辛苦谋划来的。若是脱手了去,岂不是叫人看她这个大少奶奶的笑话,她性子有要强,只能强撑着。 秦夫人一举就拿捏住了大儿媳妇,便是二儿媳妇那儿,若是有半点不让她如意的地方,她也有的是法子闹得二儿媳妇非但有苦说不出,还得打落牙齿混血吞。 这还是嫡子家呢,剩余那些庶出的就更不用说了,被秦夫人打压的,不成透明的也差不多了。 彼时秦夫人正“宽慰”李尚书,“便是那从龙之功算得了什么,看他那般的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少不得行错了一步,便是有不知多少人去收拾他呢!就比如这次追缴国库欠银一事,老爷也不是不知道,和那些夫人们交谈时,她们说到此事也是咬牙切齿的呢。” 秦夫人想到钟家,本来么,秦夫人自认昨日是为钟家出头,才那般受辱,钟家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 她想的好好的,等钟继夫人来了,她把昨日的事儿添油加醋那般一说,保准叫钟继夫人恨上那勇武侯夫人,到时候她肯定能借机出了这一口恶气。 可没想到钟继夫人压根就没亲自过来,只派遣了身边的嬷嬷来,让秦夫人一拳头打空,硬是憋足了气。 如今钟家被弹劾,秦夫人虽然觉得不以为然,心里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不过,秦夫人说这番话意不在贬低傅奕阳,而是:“咱们家媛儿,贤德淑良,大方端庄,便是在一众秀女里头也是出挑的。一旦入了后/宫贵人的亲眼,入宫为妃嫔,再一举得男,到那时候咱们可就有个小皇子的外孙了,这可不比那劳什子从龙之功要实在的多。” 秦夫人点到为止,而李尚书想的还更多呢,皇上后/宫不丰,子嗣同样如此,便是皇后生下了两个嫡子,可皇上却没有立太子…… 李尚书想到如今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可不就是因着出了位皇后,一时富贵显赫至极。 李尚书清了清嗓子:“媛儿那边儿好生备选吧,其他的自不用操心。” 秦夫人自然是看出李尚书这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一时喜笑颜开,“老爷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一时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平阳侯府,秦夫人记起平阳侯老夫人乃是太后娘娘的堂妹,素来在太后娘娘跟前很有几分体面,若是她能帮着自家女儿在太后娘娘跟前美言几句,岂不是更有几分保障的? 秦夫人选择性的忘记了,她先前还私下里嫌弃人家嫡亲孙子,瞧不上人家的门第呢。 秦夫人和李尚书都没把钟家受弹劾之事放在心上,还沉浸在未来的美好畅想中呢。 李少奶奶那边儿问了下人,李姑娘李媛因着秦夫人疼她。回自个屋子去了,暗自挑了挑眉,看来她昨日那小小的离间计很是起了作用呢。 实际上,昨天那事儿照李少奶奶自个看来都错漏百出,可那就是照着李媛的脾性设的。 李少奶奶自认还比较了解她这小姑子,不如说是更了解她那婆婆的脾性,被她那好婆婆教养出来的小姑子。不能说是照着一个模子刻下来的。那也差不离了 甭管计谋多简陋,可有用就行。 想到钟家被弹劾一事儿,李少奶奶不禁想了:‘不知她那好密友在其中使了几分力?’ 被李少奶奶惦记的苏颖正绷着脸问孙嬷嬷私密事呢。她也没多支支吾吾,只简单问了,“夫妻之间太过恩爱,床事过密切。是不是反而不容易有孩子?” 孙嬷嬷乍听苏颖这么一问,还愣了下。等回过神来,悄悄得打量了苏颖一眼。也不怪孙嬷嬷没反应过来,她被苏颖寻来做药嬷嬷时,苏颖已经怀孕了。往后也没怎么用得着她出手,刺头都给打趴下去不说,就连正经婆婆都被按住了。 孙嬷嬷也不觉得是自己空有一腔本事没处使。原本她学药理就是为了调养人,不是为着害人的。 像她这样的药嬷嬷。在旁人家都是供奉的,也是她见多了后宅那些阴私,伤阴翳的事儿才萌生了退意,可知道主人家那么多事儿,如何能全身而退,若不是上一个主人家家里出了事儿,她还真没那么容易就出来。 等来了侯府,那些个本事还真就没了用武之地,孙嬷嬷觉得挺好的,更何况如今还有个徒弟在身后,把她当长辈孝敬着,便是日后也不愁没人给送终了。 孙嬷嬷真是诧异,毕竟往常那些太太夫人们,哪一个不都是千方百计想着固宠,打压姨娘侍妾,从没有像苏颖这般,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的,还烦恼起跟男主人太恩爱了。 诧异归诧异,但孙嬷嬷还是很尽职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苏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问起这样的问题,还不是某个很有上进心的大老爷。 昨天晚上,傅侯爷做了一把好丈夫,伺候着苏颖去沐浴。 咳咳,这种一听就带着绮丽色彩的话儿,再延伸出点什么就不用说了吧? 可是呢,到了傅奕阳这儿,就不能用常理去推测。 明明他也是心猿意马起来,底下的那根都把绸裤撑起来了,可他偏偏拿出自己堪比和尚的自制力,真什么都没做。 苏颖当时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本就是敏感体质,这会子挨挨蹭蹭的就差软成一滩水了,偏他卡在半空中,如果不是他那处儿精神的让不得人忽视,苏颖都强烈怀疑他心有力而气不足了。 怎么回事? 苏颖也不问,她身体力行的去磨傅侯爷,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一会儿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有意呻/吟,一会儿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磨蹭,一会儿又贴上去含他的嘴唇……惹得傅侯爷整个人都绷紧了,可就是没半点实质性的动作。 苏颖自己也是纯属自找苦吃,知道他没了那样的意思,闷闷的把脸贴到绸缎被子上,凉沁沁的才缓解了下那股子热意。 傅侯爷嘴里终于憋出一句来:“我问过太医了……” 怎么和太医牵扯上什么关系?她又没中毒?苏颖突然想到这个,心里一咯噔,语气就有些不大好:“可是不确定我有没有中毒?怕是到时候牵连了你呀。便是如此,你直说便是,何必藏着掖着的。” 傅奕阳面色一怔,把苏颖从被窝里捞起来,瞧她脸粉白,小衣半开的模样,原本还以为她这话儿而恼怒的,这一碰她就只剩下一个地方还硬着,其他地方都软了下来,哭笑不得说:“你想哪里去了?” 苏颖眼角里还含着水光,伸手捶了他一下,也不动,咬了咬嘴角说:“那你说。” 傅奕阳顺了顺她的头发,也没想到才半句话就造成她这么大的反应,原本还以为她这是不信他,后来等把她抱起来,她搂住他贴他那么紧。才恍惚明白过来。 为着那中毒的事儿,不止他一个人担心受怕,妻子才是说是被下毒的那一个,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往坏处想,可见也是在担心受怕,只是没有多表现出来罢了。 傅侯爷自己圆了过来,不由得把苏颖抱得更紧。俯身过来。低声在苏颖耳畔说了几句话。 苏颖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傻眼。动了动嘴唇:“你怎么会问太医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是好意思拿房中事儿去询问大夫,苏颖不禁脑补了一番这样的场景。 傅奕阳面无表情,好像在说“午饭吃了吗?”这样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话题,以至于太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等被傅侯爷冷气冻了一下后。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太医目瞪口呆后欲言又止。以至于反应慢了,再然后傅侯爷阴恻恻得瞪过来,太医立马就说了。 再然后目送着傅侯爷的背影,太医迎风流泪。活像个险些被纨绔子弟调戏的良家妇女。 苏颖被自己的脑补打败了,傅奕阳清了清嗓子:“如此,你便不会误会了吧?” 妥妥的顾左右而言他。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从他怀里扭出来。脸色也从先前的粉白变成了粉红,“那你去睡书房吧。” 原先可不就是他两天睡书房,再一天回后院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睡书房的次数越来越少,多是回正院来睡的。 傅奕阳若是能老实听话,那就不是他了,过了半晌才回到床上,底下那根也老实了,苏颖如何能不明白他去做什么了,窝到他怀里,凑上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脸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躺好了。 傅奕阳的嘴角勾了起来,胳膊紧了紧把她揽在怀里,跟着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 孙嬷嬷说苏颖问的也是那么个意思,也拿不准是为了个什么,想了想又说:“这两胎之间隔的时间最好还是长一些,等两个哥儿满了周岁再怀一胎,这样不会因为频繁怀胎伤了元气。虽说如今太太养的好,可到底以前伤了着根本,为了更妥帖,间隔长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虽说,多子多福,儿子多了根基更稳,尤其是如今主人家跟前没有通房侍妾,庶子庶女不用想了,为免旁人多嘴舌,再生养儿子也是好事。 只再怎么着,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体,孙嬷嬷可不是没见过频繁怀孕生产,一出月子就怀上的也不是没有,可那般的实在是很伤元气,没过个几年就显出来了。 尤其是苏颖的身子被药伤了这么几年,说不得留下不易发觉的暗伤,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了?真是马虎不得。 苏颖表示自己受教了,让白芷送了孙嬷嬷出去,生孩子的事儿,还是再说吧。 没多久,苏颖也知晓了皇上对陈家的处罚,苏颖暗自挑了挑眉,看起来还是轻的了,怎么也不像是陈宛凝说的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难道还有什么后续不成? 苏颖原本是想个管事到陈家看一看的,还没等她去说呢,外头就有小丫头来通报:“三太太来了。” 苏颖挑起一边眉毛来,心里想着:‘瞌睡刚来送枕头的就到了’,一边指了芦荟过去把人迎一迎。 苏颖也懒得在跑去花厅里待客,芦荟自是明了,一路把陈宛凝迎到了偏厅里。 陈宛凝垂着眼皮,见了苏颖,叫了一声“大嫂”。 苏颖指着下首的椅子,也不与她多客气,“不必多礼,自管坐吧。” 一时丫环或是奉茶或是端着点心果子上来,摆在了各自面前,又躬身退了出去。 陈宛凝没说话,苏颖就先开了口,“如今可算是尘埃落定,你也就不必再跟着提心吊胆,没个安生日子过了。我冷眼瞧着,打从你和我提起过,就一直惴惴不安,瞧着人都清减了不少呢。” 说来也奇怪,说是陈宛凝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沉稳了,其实也是有迹可循的,可那日期可比陈宛凝为陈家的事儿殚精竭虑要早,难道陈宛凝这“重生”的还不是一般么?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如今陈宛秋既已死,陈家那边儿也是尘埃落定了,再怎么着,两家关系都已经是随着傅母的倒下,也不过是维持着几分面子情。再经过了这件事,怕也就那样了。 等到傅母一死。说不得这面子情都没了。尤其是傅奕阳兄弟已经分家的前提下。说到底,他们跟陈家的联系也没有二房那么深,既是母族又是岳家的。 陈宛凝心中很有些茫然。陈家的下场比她认知的要好多了,只不过—— 她苦笑道:“多谢大嫂惦记,如今陈家有这般……,我自是知道这里头少不得有大表哥在其中转圜……” 苏颖捏着手中的象牙扇子。也没打开来,听了这话儿就笑起来。截住了陈宛凝的话头:“你说这话儿可实在是折煞我们老爷了,说到底都是万岁爷隆恩。又是瞧着陈家积极归还国库欠银,又进献灵药有功的份上,格外开恩的罢?” 说着把手中的象牙扇子打开。这象牙扇子做的十分精细,扇面上雕成了一丛湘妃竹,另有仕女眉目宛然。扇面却不厚重,透亮轻薄。底下还缀着一枚小巧的白玉坠子,十分秀美。 苏颖扇了几下风,瞧着陈宛凝,似笑非笑的说:“便是陈家得此隆恩,我们心里也是十分感念万岁爷的,到底是咱们家的母族不是?” 不管是陈夫人还是陈宛凝,到现在恐怕都没有她们已经嫁到傅家来,已经是傅家人的认知。 单从这称呼上都可见端倪,陈夫人和陈宛凝唤傅母,都是一口一个“姑妈”,而不是婆婆,对傅奕阳也多是喊大表哥,而不是大伯。 至于陈夫人愿意叫傅煦阳“二表哥”,那还能说是人家夫妻情趣么。 苏颖瞧着陈宛凝怔住了,也不以为意,又问:“瞧你这样子,是从陈家来的?可不知如今陈家是个什么光景?便是你不来,我正要打发管事的过去一趟,瞧瞧可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至于陈家领不领情,那是他们的事儿,左右他们这边儿做得到位,谁还能说什么。 陈宛凝被苏颖这一番话说的涨红了脸,她明摆着知道苏颖说的不过是客气话,便是哪家亲戚家如此了,她也是会这么说的。 可那在苏颖看来,不过是寻常亲戚,或许连寻常亲戚都比不过,可对陈宛凝又能一样,毕竟是她的娘家。若是大嫂的娘家出了事,不知道大表哥和大嫂会不会也这么轻描淡写,不轻不重的? 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陈宛凝心里泛苦,嘴里就带了些出来:“我原本以为这事儿能尘埃落定了,往后可不必为了这个头皮都发紧了,可哪想到后续事情也是一摊摊的。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母亲才刚转醒呢。” 苏颖抬眉瞧了一眼苦着脸的陈宛凝,阖上象牙扇子,放在手里头摩挲着扇柄上精致的凤尾纹,搭了句话:“可是大喜之下,情绪波动的厉害?” 这话儿实实在在的把陈宛凝噎了下,戴夫人哪里是大喜之下,受不住晕过去的,那是被大放厥词的陈二太太给气晕的。 陈宛凝和陈夫人过去的时候,正和博得一筹从戴夫人屋子里走出来的陈二太太,碰了个正着。 陈二太太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逮着她们姐妹俩就一通嘲讽:“得亏着你们是嫁到老姑奶奶家里做儿媳妇了,不然,凭的往日里再如何是个得意人,娘家里出了这么糟心的丑事,便是没法子在婆家做人了罢!如今可怜的是你们四妹妹,她一个没出阁的,如今家里出了这等子腌臜事儿,便是不用嫁人了!” 可不是呢,陈家可不单只有傅家这一门子姻亲,嫁出去的姑奶奶也不止傅母,陈夫人以及陈宛凝姐妹几人,可瞧瞧出了陈宛秋这等子事儿,嫁了人的姑奶奶里头,是没有一个愿意沾手的,她们还想在婆家抬头做人呢。   ☆、326章 破而后立 在这种情况下,陈家若是还得势还好,但凡陈家遭了秧,她们的处境想必只有更糟糕的,一个个都把娘家给埋怨上了。 陈夫人和陈宛凝毫不避讳的上门,可不就是婆婆也是个累了名声的陈家女? 陈二太太这一番连消带打的话,饶是寻常大咧咧的陈夫人,以及经历过一番“生死”,看透世事的陈宛凝都涨红了脸。 陈二太太也是真心心疼陈宛菡,冲着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俩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陈宛凝回想起来,都还觉得脸上发烧,冲着苏颖说:“都到这时候了,我也不怕是家丑外扬,母亲是被二婶的话气晕的。说起来如今陈家到了这般的地步,也是陈家的命,再怨不得旁人的。” 见陈宛凝到现在还在耍心眼,苏颖只觉得跟她再没什么好说的了,陈宛凝自己为了陈家殚精竭虑,那是因为陈家是她的娘家,可在这种情况下,非要拉旁人下水,到现在仍旧还不满足,可真没意思。 “虽说如此,可我想着以舅太太的本事,想来能处理好你们家的事儿。”苏颖截断了陈宛凝可能说的话,笑盈盈的说道。 戴夫人虽说在教养儿女方面不大精明,但其他方面还是很精明的,苏颖相信,现在戴夫人被气晕也只是一时的软弱,等到她反应过来,肯定能振奋起来的。 瞧瞧,陈家的女人,就算只是戴夫人这个嫁进来的,都显得比陈家的男人有能耐,傅母也是个中翘楚。当然。这不能说傅家的家风也不好,不然怎么会有“桔生淮北则为橘,生于淮南则为枳”这样的说法。 苏颖真是该庆幸傅侯爷没被教养在傅母身边,能想象一下,傅家有两个“傅煦阳”吗?那可真是傅家的灾难了,说不定陈家就是傅家的出路了。 苏颖想了想,最该被同情的就是老侯爷了。有傅母这样一个老婆。实在是家门不幸啊,说不定他就是这样承受不起,这么早就去世了呢。 苏颖在心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不该对去世的老侯爷不敬的。 苏颖的话让陈宛凝僵住了,光是一个“你们家”就足够了。 陈宛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下子连勉强扯扯嘴角都扯不出来了,她定了定心神。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姑妈的病情如何了?” 苏颖重新把扇子打开来,随意的摇了摇。这份闲适的态度怎么看怎么让陈宛凝觉得碍眼,她垂下头,她手中的帕子让她揉捏的乱七八糟的。 “老太太的病你还不清楚么?总归是在平和的状态下,说不得也就那么几个月的时间了。”苏颖不清楚陈宛凝到底想做什么。她也没多少心思跟她虚以委蛇。所以这话儿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到这里这么久,跟这么些人相处。苏颖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在这儿,不学会说话弯弯绕绕。都是不可以的,说话太直白人家不会说你心直口快,当然,开脱的时候也能这么说。心直口快就相当于人家在心里头“呵呵”了。 说话弯弯绕绕,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让人尽情脑补去了。 瞧瞧,陈宛凝反应一下子剧烈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 苏颖瞄了一眼象牙扇上眉目秀美的仕女,漫不经心的说:“到底老太太二次中风,期间又大悲大怒的吐了回血,便是太医来了好几个,都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我知道比起我这个大儿媳妇,你们既是婆媳又是姑侄,自然是要更亲密一些,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震惊,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陈宛凝定定的看了苏颖半晌,从苏颖无懈可击的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扯了扯嘴角道:“大嫂说的是,我这些日子都在为陈家的事情奔波,竟是没能找出时间来去孝敬姑妈。好在有傅煦阳呆在上房全天候的伺候姑妈,他一个孝顺儿子可是要把我们这些其他人全都比了下去呢。” 陈宛凝眼里闪过一事阴翳,她心里最恨的除了陈宛秋,再就是傅母了。就算如今傅母瘫痪在床,动弹不得,也让想起来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苏颖睇了陈宛凝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二老爷那边儿呢,旁人知晓了定是会赞他一声纯孝的。” 陈宛凝眼里的讥讽都快流于言表了,至于苏颖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在说陌生人,说旁人家的事情。 “你们毕竟是分家分了出去,常常上门来探望一二,也不会叫人说了嘴去。就算老太太有个不慈的名头,可咱们这做晚辈的不能被人说了不孝,便是对自个名声无所谓的,总也得想想小辈呢。” 傅母这“不慈”的名声是经过官方认证的,连一直最为看重的诰命都被剥夺了去,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老实说,天底下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实在是少得很,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便是做官的官员家里头也有不少摊上偏心父母的,作为被偏心的对象还好,作为被父母压迫着给别的兄弟谋福利的,谁真的心甘情愿啊。 可这种事吧,真心说不得,但没想到傅侯爷这等人物,竟也摊上这样的母亲,当时可有些觉得同病相怜的官员暗搓搓的去“安慰”傅奕阳的。 原本呢,苏颖还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们虽然占理,但傅母毕竟是亲生母亲,出了这种事,难免叫有些人在背后嘀咕。 可没曾想傅母的人缘实在不如何,自她再次中风后,得到消息的老亲旧故上门,亲自来探望的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派了身边的嬷嬷送了补品药材来,好像生怕沾染上什么病毒似的。 苏颖在心里冷笑,转眼就以为卧病在床的婆婆祈福的名义,从底下的仆从中选了一些人。送到寺庙里替她为婆婆祈福念经。 又借机放了一批人出府,说的也好听,是让人做回良民被恩放出去的。可这世道,良民哪有那么好做,说不定还比不得在侯府做一个三等奴仆呢,至少吃穿不愁,每个月还有月钱。 但这些被恩放出府的“良民”。便是有苦都说不出。跟别人诉苦,旁人说不定都得骂句“不知好歹”,毕竟主人都开恩。给消了奴籍,叫你做回良民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除了这些,在寺庙里点着长生灯。并不吝啬香油的。再有施粥,铺路造桥的。都打着孝道的名义,苏颖可从不吝啬银钱的,如此下来,便是有人觉得不过是走走过场的。也都改了主意。 苏颖这么一席话,似在“劝诫”陈宛凝,让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尚在襁褓里的哥儿、姐儿着想。难不成还想在陈家女本就不好的名声上再添一笔么? 陈宛凝垂着头,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哽咽。“大嫂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只瞧着如今,傅煦阳都那样了,我算是想明白了,日后也不图姐儿能嫁得多风光,只求着她能找个好人家,平安喜乐过一辈子罢。” 不分家的时候,傅煦阳还是堂堂勇武侯府的二老爷,可如今分了家,傅煦阳不过是个白身,且看着前程无望。便是给两个孩子说亲的时候,人家自然是要看看娘家是个什么样的门户,再有个做侯爷的亲伯父又如何,那又不是姐儿的娘家,这一下子就平白落了下乘。 苏颖撩起眼皮睨了一眼想的深远的陈宛凝,心里就觉得厌气,淡淡的说:“合该如此,平安喜乐可比旁的都紧要呢。” 又说:“二老爷那边儿,到底是我们老爷的嫡亲兄弟,便是以往二老爷做下的那些个烂事儿,我们若是再计较着,没得被人说一声太小气。横竖不能被人说我们老爷不悌,所以呢,我们老爷有心拉扯一把,可也不过如此了,若是二老爷自己都立不起来,便是旁人怎么拉扯,都是做了无用功的。” 陈宛凝眼里含着泪,怔怔不语。 苏颖把扇子搁在自己手心里头,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若是陈宛凝识趣一点,就把她那些心眼收敛了。 陈宛凝掐着手心,瞧着苏颖脸上那淡淡的神情,搁在嗓子眼里的话就吐了出来,“到了如今,也不过是命该如此,我若是想怨恨,可还能怨恨着谁呢,只能说自己命苦罢了。” 苏颖在心里冷笑,以前陈宛秋就拿那件事来威胁她,现在轮到陈宛凝了,实在是可笑。陈宛秋先不说,就拿陈宛凝来说,她若是愿意,拿捏陈宛凝可太容易了,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既是陈宛凝这么不识时务,苏颖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年轻,如何会这般消极待世,难不成竟真是叫陈宛秋得逞,给你下了毒吗?” 陈宛凝当下一僵,在苏颖穿透性的目光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就好,”苏颖做出一副松口气的模样,“你可是你们家的支柱,你若是倒下了,家里家外的都不知靠谁来撑着呢。” 说真的,苏颖说这句话很有些水分。当初傅奕阳和傅煦阳分家时,按照律法规定,嫡次子分了三成家业。勇武侯府祖上是发了战争财的,虽说没历经几代,可被人称作“暴发户”,也总有些道理的。 傅煦阳分了三成家业,那些商铺、田庄还有古玩玉器的,可并不是个小数目。傅煦阳一个白身,底下那些管事的没有蠢蠢欲动,自不是因为傅煦阳“霸气侧漏”,而是上头还有勇武侯府镇着。 不是苏颖瞧不起陈宛凝,陈宛凝瞧着是比以往沉稳大方了不假,可她到底是内宅妇女,外面的庶务她还没厉害到那种程度,便是自己越过陈夫人管家,就沾沾自喜了,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总之呢,陈宛凝如今再看不起傅煦阳,也知道家里没有个爷们,是万万不行的,就算傅煦阳现在举不起来了,那也比陈宛凝有震慑力。 陈宛凝深吸了一口气:“大嫂说的是。既我来了,大嫂也说了,我很该去瞧瞧姑妈的。” 苏颖对她含沙射影,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说:“应该,应该的。只太医交代了,老太太这病如今最忌讳情绪起伏。弟妹你——” “不用大嫂特意说。我也是有分寸的。大嫂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和我一起到上房去见姑妈吧?”陈宛凝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后面那句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她这大嫂和她那好姑妈, 可是有“血海深仇”的。论起谁巴不得她那好姑妈不好,怕是她都要往后排的。 所以在苏颖说“孝”的时候,陈宛凝才会如此不屑一顾。可出乎陈宛凝意料的是。苏颖听到她的提议,顿了顿。然后就答应了。 陈宛凝抿着嘴,她能拒绝吗?显然这里是勇武侯府,她根本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苏颖和陈宛凝一起去上房,自从上回把傅母气吐血之后。陈宛凝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乍一看在傅母屋里伺候的大丫环,愣了下:“这大丫环怎么瞧着那么眼生?” 傅母跟前原本有四大丫环。白鹭撞柱子死了,杜鹃得了急症被傅母下令挪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朱鹮和黄莺两个,后头也就没急着再挑大丫环上来了。 黄莺没在跟前,那面生的丫环顶得就是黄莺的缺。 苏颖笑着说:“前些日子,府里恩典往外放人,黄莺老子娘得了恩典,他们一家子就出府去了。如今挑上来的大丫环会些医理,叫她贴身伺候老太太,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陈宛凝听着苏颖温文的声音,一股子凉气窜上了脊背,说话声音都僵硬了起来:“这般。” 陈宛凝并不觉得黄莺这件事是个巧合,再联想到之前苏颖和她说的,陈宛凝就更加笃定了——定然是苏颖发觉到了什么,才会出手把人给除去的。 陈宛凝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亏她还想着用那个把柄去威胁苏颖,殊不知对方手中,她的把柄可有不少。班门弄斧,徒增笑料。 陈宛凝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就没心思再弄些有的没的了。匆匆看了傅母一眼,就退了出来。 苏颖掸掸衣袖上的花纹,“弟妹可是要去瞧瞧二老爷?” 陈宛凝想也不想的就摇头,她脸色很不好,嘴唇带着青紫色,抿了抿唇说道:“伤筋动骨的,就该安生养着。再说,既是在姑妈的上房,如今又是大嫂子当家做主,想的也没谁敢怠慢他,我和姐姐都是放十二分心的。” 傅煦阳既然是摔断了腿,那第三条腿又不能用,就算是娇俏的丫环环绕,他可不就是心有力而气不足,总比他在自家整日里不着三四,来的舒坦。 “那是二老爷一片孝心换来的。”苏颖说这话儿,纯属就是膈应人的,不过没把正主膈应住,反而是把她俩给膈应了。 苏颖干脆就收了话头,眨眨了眼睛又说:“我听闻你家大姐儿病了?现如今怎么样了?” 陈宛凝完全僵住了,盯着苏颖半晌,垂下眼帘来:“劳大嫂惦记了,只有些发热,现在已经好了。” 苏颖这一句话可在陈宛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经历了这么多事,陈宛凝不免都往坏处想,以为苏颖在她家安插了钉子。 苏颖也不说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叫白芷收拾了些不宜动手脚的东西,叫陈宛凝带了回去。 陈宛凝坐上马车,就瘫软下来。 回到家,陈夫人斜睨了一眼陈宛凝,又见绿湖手边带的东西,拿上来陈夫人目光灼灼的瞧了几眼,很快就失望的发现,也不过是一些不值多少的东西,嘴上就带出来几分:“怎的,大嫂这是把咱们当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了?就这么些东西就把你给打发了,可见大嫂平时瞧着温温柔柔的,见人都三分笑,其实压根就没把咱们看上眼。” 陈夫人嗤笑一声,“你又何必眼巴巴的靠上去,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大嫂若是说话不算话,我可不是吃素的,到那时候非要闹个天翻地覆。看谁硬的过谁!” 陈宛凝难得没有反驳陈夫人,叫绿湖把那些东西收拾起来,放到库房里去,末了说了句:“是给咱们大姐儿的。” “怎么没有哥儿的?”陈夫人不满的嘟囔了句。 陈宛凝就当没听到这句话,木着脸领着绿湖回自己的屋子了。 苏颖想的没错,戴夫人只是一时的气短,等到她养好了精神。瞧着乱成一团的陈家。立马快刀斩乱麻,单就是短短几句话就摆平了陈二太太。 “你不是觉得偌大个陈家连累了你们二房了么?那好,那就分家!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亏待宛菡,当初宛茹、宛凝出嫁时,从公中出了多少嫁妆,如今我也一视同仁。也从公中拿出同等的分量。” 陈宛菡虽也是嫡女,可陈夫人以及陈宛凝出嫁的时候。陈远良身上的爵位还没有降,论起出身来,陈宛菡是比不过她们姐妹俩的。 陈二太太如何肯干,陈家被降罪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分家了,二房靠什么过活。难道靠陈二老爷那点子俸银吗?他一年的俸银还不够做几件好衣裳的呢。 陈二太太是个欺软怕硬的,戴夫人硬气起来。她就萎了。戴夫人摆平了陈二太太,转头就劝陈远良,把京城里的房子卖了,他们回老家去。 “咱们家原本就是招了人惦记,为着陈宛秋那孽障的事儿,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路,且看如今万岁爷仁厚,格外优容了咱们,可我说句实话,咱们家有几斤几两呢,更不用说如今了,若是那些个人想再对付咱们家,说不得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就遭了大难。到那时候,连祖宗基业保不保得住都难说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咱们就此脱身,回老家去休养生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戴夫人也是有决断的,见陈远良虽然脸色铁青,但忍着没发怒,就知道他把话听了进去。 又说外放出去的大儿子,“当初给他谋了个实缺,老大也算是长进了些,咱们主动离了京城这个漩涡,少不得还能叫大外甥记咱们几分好。舅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往后他总会照看老大一二。” “咱们家在京城没几分根基了,可回了老家就不同了,横竖爵位还在,天高皇帝远的,咱们再使些银钱,那些族人定是要把咱们当菩萨供起来的。那般的,可比咱们在京城左右受难,恨不能当孙子一样来的强啊。” 戴夫人费了牛鼻子劲,总算是说服了陈远良。 至于陈二太太想闹,戴夫人一个眼风过去,“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宛菡着想吗?等回了老家,过个一两年,风头过去了,再在老家替她寻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我出一份嫁妆,保管叫她风光嫁出去。若是你执意留在京城,莫不是想叫宛菡绞了头发做姑子?如此你这做娘的都不管自己姑娘死活,那我这做伯娘的,就是说不得什么了。” 陈二太太被戴夫人一番连消带打的话,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旁人都看着呢,陈二太太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戴夫人雷厉风行,借着回老家的借口,又趁机把府里头的仆从消减了大半,那些蠢蠢欲动的姨娘侍妾一个个都成了鹌鹑,再也不敢伸头去挑战戴夫人的权威了。 苏颖瞧着戴夫人遣人悄悄送来的红木匣子,在错愕之余,又忍不住有那么几分佩服之心来,“可不是谁都有这般‘破而后立’的魄力。” 想了想,又叫了大管家来,把戴夫人送上来的几处田庄和店铺的地契,让他去估了价,折合成市价,点了银票,给戴夫人送了过去。 戴夫人看到那一匣子银票,深深叹了口气,连日来叫她整个人老了五六岁,摸了摸那匣子,“她这么做,好似衬得我这做长辈的不厚道了。” 毕竟若是想尽快脱手田庄和店铺,那些买家肯定会要趁机压价的,根本就没不会拿到那么多银钱。 戴夫人想了想,叫了夏绿来,吩咐了她几句。 夏绿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您想好了?”   ☆、327章 比邻而居 陈家一行人变卖家产,准备回老家,在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京城,就像是一个小石子丢到湖里一样,没掀起多大的涟漪。 只不过陈宛凝和陈夫人姐妹俩反应比较大一些,但又各有不同。 陈宛凝虽然有些明白为何何戴夫人执意要离开京城回老家,可她感觉到很迷茫,她这样算是对陈家做了有益的事吗? 陈夫人横眉倒竖,对神不思属的陈宛凝不满的抱怨道:“我怎么听说,母亲把自己的陪嫁送给大嫂了?” 原本以为戴夫人回老家,她的私房总归是要留给几个儿女的,可没想到她就听说戴夫人把收罗出来的地契、房契,送到勇武侯府去了。 陈夫人怒发冲冠,径自拉着陈宛凝去勇武侯府了。 苏颖正和戴夫人寒暄,戴夫人正要说明自己的来意,外边就有丫头通报:“二太太、三太太来了。” 苏颖微微一笑:“这是来给舅夫人保驾护航来了呢。” 戴夫人暗自拧起了眉头,不用猜测她们两位的来意了,陈夫人还没进花厅里来,就嚷嚷开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母亲怎么就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等进来后,一眼就瞧见了戴夫人手边的匣子,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后,脱口而出:“母亲,你竟是糊涂了不成?怎么会眼巴巴的把自己的私房送给个外人!” “外人”端起茶盏,权当自己毫不知情。 戴夫人脸沉下来,呵斥陈夫人:“你胡吣什么!” 陈夫人指着戴夫人手边的匣子,尖声道:“母亲敢说这不是你的私房吗?到底大嫂子给母亲灌了什么*汤,母亲竟是要把你的私房给她。而不是给我们这些亲生儿女!还会说大嫂趁火打劫,威逼着母亲,不得不把私房给她?” 明明被说的是她这个趁火打劫的“外人”,戴夫人却显得比苏颖还生气,当下也不顾的自己是在苏颖这里做客了,铁青着脸截断了陈夫人的话头,“还不给我闭嘴!你既是知道这是我的私房。如何论处就该是我说了算的。还有教你的规矩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对着长辈,在旁人家里,就是这样的规矩?” 陈夫人被骂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戴夫人掩住尴尬。又像苏颖开罪。 苏颖放下茶盏,巧笑嫣然:“二太太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我早是明白的。如今既是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来了。咱们就把话说清楚,省的日后再为着这些个身外物闹得不可开交。伤了咱们彼此之间那些个亲戚情分!” 戴夫人张了张嘴,苏颖又说了:“我知道舅夫人想说什么,可听我把话都摆到台面上来说罢。俗话说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其他了。事先说清楚了,总比日后闹得跟乌眼鸡一样好吧。” 苏颖假装没瞧见戴夫人讪讪的神情,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 “另外呢。也不止舅夫人您这一遭,既是二太太说到私房了。正好还有家里老太太的私房,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也一并说清楚了,正好舅夫人在也能做个凭证。” 原本被骂的面红耳赤的陈夫人,顿时就来了精神。 不等戴夫人说话,她就开口了:“大嫂果然是个爽快人,其实便是大嫂不提姑妈私房的事情,我也按耐不住要问个清楚明白了。毕竟当初咱们也只是口头约定,便是谁不愿意了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真追究起来也是追究不动的。现在大嫂这个提议很好,有母亲做凭证,便是日后有什么不妥,也能找到说理的地方。” 在陈夫人嘴里,苏颖真是个变化多端的人物。从“外人”到“仗势欺人”,如今又变成了“爽快人”,敢情她成了“变色龙”了,哪里需要就变哪里。 还有,谁说陈夫人笨嘴拙舌了,听听陈夫人这话里头的意思,不就是暗示恐怕苏颖说话不算话么,陈夫人还真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了啊。 陈夫人说话“爽利”,可把戴夫人气得脑仁疼,想斥骂陈夫人几句,可这样怪没意思的。 陈夫人说两车这等泥腿市侩,分斤拨两,除了钱财,都不要脸面了!可再追究她,人家就会质疑她是怎么教养出来的。那陈夫人可不就是戴夫人的嫡女,还能是谁教养出来的。 如今陈家女名声已是成了洗抹布的水,再来这么一个,不如都一头撞死,也省的再被旁人指指点点的好! 戴夫人颇有些心灰意冷,看向神色不变,似是听不懂陈夫人言语里的贬低之意的苏颖,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戴夫人没出声叱责陈夫人,显然也是默认了苏颖的说法。苏颖眉梢眼底轻轻一动,要不怎么说,孩子都是前世来讨债的呢。 “如此,便是先说说舅夫人的私房罢。”苏颖看向戴夫人,戴夫人也不拦着,苏颖微微挑起嘴角,说起这件事来。 “这件事说来也是我的疏忽,原本只想着舅夫人有那份“破而后立”的魄力,到底是我们老爷的母族,举手之劳若是不帮,那实在是不怎么像话了。便是舅夫人送来的田庄、店铺的地契、房契,我已是叫账房照着市价估算了价值,折合成银票,交到舅夫人手上,钱货两讫罢了。” 说到这儿又看向陈夫人,“弟妹刚才的那一番话可实在是提醒了我,本这件事只是我与舅夫人之间的默契,便是连个口头约定都没有呢,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了。不若,再叫人立一份文书,记载妥当了,也省却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颖话音刚歇,陈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向戴夫人确认:“母亲,是这样吗?可我怎么听说,是母亲要把私房给大嫂呢?” 苏颖微微拧起眉角,在心里哂笑。心想:‘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她这好不容易发一回善心,出了一回血,给自己的陪嫁里‘添砖加瓦’,可真没想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这样也正好,她原本就不想再沾手跟她们有干系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那就再好不过了。’ 戴夫人如今虽然恼火,可也没让这恼火淹没了理智,一问陈夫人从何而来。不用再多说,大致就明白了陈夫人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还是在外人跟前,戴夫人即便是再想挠陈夫人一爪子。也得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虚话的,可看今天都闹成这样了。若是再虚里来虚里去,不过是平添几分不爽快罢了。 如此,戴夫人也很爽快的对苏颖说:“你这么说可叫我这个做舅母的无地自容了,原本也是我脑子一热。做出这等事情来。现如今,你这提议甚好,便就这么着了吧。” 戴夫人“能屈能伸”。稍微出乎苏颖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再费什么口舌,苏颖一边欣然应允,一边又吩咐芦荟去找账房先生立两份文书来。 戴夫人在心里喟叹,她原本可是一番好意,想用自己的私房换苏颖几分心软,她拿了自己的钱财,拿人手软,便是能不看在亲戚的份上,就看在那些钱财的份上,能关照陈夫人以及陈宛凝他们一家子几分。 可如今被陈夫人这么一搅合,苏颖没有当面和她翻脸,就已经是好脾气了。 戴夫人无力的看了一眼,混不吝的陈夫人以及垂着头默然不语的陈宛凝,她若是一味再管着她们,处处替她们打算,若她还在还好,可等她百年之后呢……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的事儿她不多管了。 既然戴夫人都这么说了,钱货两讫,陈夫人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接下来就该是傅母私房的事了。 陈夫人才不管傅母尚在,他们就私下里把她的私房搬空,是不是不孝顺。那私房没到她的库房里放着,她是一日都不安生。 戴夫人皱着眉头:“这样的大事,就咱们娘几个私下里决定了,不大妥帖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苏颖,这就是所谓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了。虽然对他们夫妻来说,傅母的私房还没到“砒霜”那么“见血封喉”,可也是他们不愿意沾手的。 “我明白舅夫人的顾忌,只我们这边儿并没什么问题的,”苏颖轻描淡写的说道,“真说起来,我也没权利处置老太太的私房陪嫁。” 陈夫人想呛声,被苏颖轻巧巧一个眼神压过去,她就偃旗息鼓了,嘟囔了几句,谁也没听清楚她嘟囔什么,反正不会是多好听的话,苏颖也假装没看见,同戴夫人说:“跟二弟妹口头约定的,也是叫二太太她们能安心罢了。我们这些晚辈中,老太太独独疼二老爷一人,我们再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横竖我们老爷已然是勇武侯,当初分家时也是按照规矩分了七成的家业,对我们来说也是尽够了。再说老太太的私房陪嫁是老太太自个的,她老人家给谁我们都半句话没有的。” 陈夫人已是不耐烦了,“小声”嘀咕了句:“蝎蝎螫螫的真是不干脆。” 对陈夫人“敢怒又敢言”的姿态,苏颖视而不见,好脾气的笑道:“我不过是把话摊开了说,既是二太太不耐烦听这些,那我便不再啰嗦了。老太太生……清醒时,就不止一次或是当众或是私下里,说过她的私房陪嫁都是要给二老爷一家的,这话儿自然是有人能作证的。” 苏颖险些说秃噜嘴,说成“老太太生前了”。 陈夫人当即就抢白说:“没错,我能作证,妹妹也是能作证的,是吧,宛凝?” 陈宛凝自从到了花厅来,就一直垂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夫人叫了她好几遍,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怎么了?” 陈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便不再理会她,同苏颖说:“我怎么听大嫂说的这些都是空话呢,别是想空手套白狼吧?现在你自己也说了,老太太都自己说了她的私房是要留给我们一家的。那就没大嫂你什么事了呀!” 说着撇撇嘴,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颖,好像苏颖要是不给她一个完全的交代,她就不罢休了。 苏颖也不在意,笑着说:“我是能做的了勇武侯府的主儿,便是不知二太太可是能做的了二老爷以及你们家的主儿?” 陈夫人一下子卡壳了,她在苏颖笑盈盈的目光中。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反正日后二老爷就只会有哥儿这么一根独苗了。老太太的私房留给我们哥儿总是没错的吧,反正都是差不多的。” 戴夫人原本也就坐在旁边听着,她自然是听出来苏颖言语里。对傅母的不以为意。个中缘由,戴夫人作为曾经参与过傅家变革的一份子,多少还是有些谱的。 如今戴夫人深恨傅母,对此也生不起半点要维护自家老姑奶奶的念头。权当没觉察出苏颖话里含着的嘲讽。 乍一听陈夫人这话儿,戴夫人听着觉得怪怪的。可没有多深究,只当陈夫人对傅煦阳这个丈夫心灰意冷的缘故。 可这件事,苏颖清楚啊。 本来么,关于傅煦阳这举不起来的事儿。苏颖先暗搓搓知道了,然后暗搓搓的同傅奕阳揣测了一番。 别看当时傅奕阳没啥表示,可苏颖觉得吧。他肯定在心里偷着乐呢。 别说什么嫡亲兄弟了,这还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呢。傅煦阳害起傅奕阳来都是毫不手软的。 都这样了,傅奕阳要还是对傅煦阳再有多少兄弟情,除非傅奕阳是真圣父。显然,傅奕阳不是。 傅奕阳和苏颖夫妻也只有偷着乐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谁知道自曝其短的是陈夫人呢,也是傅煦阳自己花样作死,陈夫人都“心灰意冷”了呀。 苏颖眉梢轻轻一动,假模假样的说:“这样啊,这事儿但凡老太太同意,谁都不会有意见的不是。毕竟谁不知道,二老爷是再孝顺不过的孝子了,老太太决定了把自己的私房留给你家哥儿,她的孙子,二老爷必定是没话说的。” 一旦涉及到银钱方面的问题,陈夫人就会很精明。 苏颖这话儿暗示的也不是那么隐晦,陈夫人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苏颖的意思。 想想也是啊,若是她和大嫂私下里达成协议,把姑妈那个老虔婆的私房给坑了,等到日后也有那么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傅煦阳闹起来,还真麻烦了。可要是老太太把私房留给孙子,她代为保管,这样可就名正言顺了! 想通了之后,就咧开嘴对苏颖说:“还是大嫂想得周到。姑妈之前就最疼我家哥儿了,再者哥儿又是我们家的独苗,姑妈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们家哥儿呢。” 对陈夫人这么大咧咧,说的好像只有她生的儿子,是傅母的亲孙子的话,苏颖还真没多在意。 傅昀和傅晨,自打出生后也就见了傅母这个祖母寥寥几面,傅母都没把他们俩当亲孙子,他们也不觉得愤恨,他们不稀罕。 苏颖笑着说:“就这么说定了,同样的,我也叫人写一份文书出来,等盖了章画了印,就再有效不过了。” 陈夫人也跟着连连点头。 不多时,两份文书都被送了过来。 苏颖为了表示她“尊老”,把其中一份先递给戴夫人过目。一点都不觉得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挖坑给她闺女跳,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陈夫人是自愿跳坑不说,还自己扒拉土呢,至于戴夫人,她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微妙,她假装没觉察出来,谁叫这里面一边是她的亲闺女和亲外孙,一边却是遭人恨的大姑子以及越发看不上眼的女婿兼外甥呢。 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戴夫人看完之后,在心里叹息一声,按了手印。 苏颖气定神闲的拿出寿山荔枝冻石印章,也在后面盖了章。 陈夫人了结了一桩心事,心情正好呢,见着了苏颖手中的印章,艳羡道:“大嫂可真是雅致,这印章可怪好看的。”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苏颖笑盈盈的说着丝毫不谦虚的话。把陈夫人噎住了,苏颖又把另外一份文书递给陈夫人,“你瞧瞧,可是这么个意思。” 这算是伪造遗嘱了?不过这时代不兴遗嘱这一套,但陈夫人觉得有用就行了。 有了这个,陈夫人也就不纠结苏颖的印章好不好看了,迫不及待的从苏颖手中接过那薄薄的几张纸。陈夫人字还不能认全。就只好抓耳挠腮的把纸给戴夫人和陈宛凝各一份,叫她们俩帮着看看。 陈宛凝没什么意见,戴夫人深深的看了苏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不同的意见来。 “那就请舅夫人做个见证吧,总归是能增加说服力的。” 苏颖将自己的寿山荔枝冻石印章收了起来,陈宛凝冷不丁的开口说:“大嫂,怎么不也做个见证人呢?” 苏颖的目光不躲不闪。似笑非笑的说:“我在这里头掺合像什么样子呢?没得到日后翻找出来,叫人说我这个儿媳妇越俎代庖谋夺老太太的私房呢。再说了。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老太太对我这个儿媳妇是个什么姿态,可真是恨不能喝血啖肉的。便是有我做证人,说出来可不是笑掉大家的大牙!” 这本来就是越俎代庖谋划老太太的私房! 可苏颖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了,等日后有人质疑她。可也是说不通的。毕竟都说是“谋夺”了,可老太太的私房人家半点都没拿到手。反而是给了陈夫人生的儿子,何来的“谋夺”一说。 另外苏颖后半段说的也是一点都没错,傅母对苏颖是恨之入骨,若是她想分她的私房,肯定是要瞒着大房的,生怕大房“趁火打劫”,所以说她不出面才是最好的。 可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明明就是苏颖策划的,可到最后她一撇四五六,撇的个干干净净,而且人家还振振有词了,另外还难为人家一个做伯娘的真心实意替侄子考虑,背地里做了这么一回恶人,人家都这样了,就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不然可不就成了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了! 如此,没等着苏颖再辩解呢,陈夫人就附和上她的话了:“大嫂说的有道理,再说这上面有没有大嫂的印记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妈的……咳咳。” 陈夫人自己说漏了嘴,她自认为这件事隐蔽呢,实际上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戳破而已。 戳破了可就没意思了。 陈夫人打着哈哈把陈宛凝拉出去说悄悄话了,戴夫人冲着苏颖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外甥媳妇替我那没出息的女儿谋划这一番,实在是难为你了。” 苏颖自然是听出了戴夫人话语里的嘲讽,她浑然不在意,笑盈盈的说:“舅夫人可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二太太,可是为了哥儿罢。” 陈夫人都没有自己是陈家女、傅家媳的认知,就跟傅母似的,一心把勇武侯府当自己的后花园一样捯饬,可她真真忘了,勇武侯府姓傅,她死后也是要埋入傅家祖坟的! “更何况,我若是有什么私心,又如何会有今天这么一出。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便是我想,老太太的那些私房,一星半点都到不了二老爷他们手里头。” “你——” 苏颖目光往戴夫人带来的匣子上扫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我知道舅夫人的目的何在,不过是叫我关照二太太她们几分吧?实际上呢,舅夫人也是杞人忧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戴夫人眉头都要打结了。 苏颖摩挲着手中的印章,这印章摸上去光滑温润,触感意外的好。“老太太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了,怕是过不了许久,便是要去见老侯爷了。到那时候,我们这两家自是要扶灵回老家的,到那时候不又是要见面了。” 傅家跟陈家的老家可在一个地方,一处发迹的,不然,老侯爷如何会娶了陈家女。 苏颖笑意加深,到时候不但能见面,还能再次比邻而居呢。   ☆、328章 痛心疾首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陈夫人和陈宛凝又一起过来了。 陈夫人是喜笑颜开,至于陈宛凝她仍旧是一副木然的模样。 陈夫人抖了抖手中的几张纸,得意道:“姑妈果然还是最疼我们家这唯一一根独苗的,我把意思和她说了,她便是同意了呢。” 那几张纸上果然有了傅母的手印,至于陈夫人的话,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苏颖是不信的。 不过,那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冷眼瞧着陈夫人志得意满的姿态,又扫了一圈其他人,真不知道戴夫人以及陈宛凝对陈夫人这“没心没肺”的做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事情都说清楚了,戴夫人就没心思再留下来了。 苏颖站起来送客,多说了句:“舅夫人可要瞧一眼老太太?” 不等戴夫人说话,陈夫人就抢白道:“姑妈精神不济,我先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昏睡过去了,如此母亲还是不必再去打扰姑妈了吧?” 戴夫人能说什么,再看陈夫人在那里充当跳梁小丑吗? 经过这么一遭,戴夫人深刻意识到,苏颖别看温温柔柔,脾气好的不行,对先前陈夫人当着面说那些难听的话都没有发火,可实际上,再锱铢必较不过了。 可戴夫人想发火,冲着谁发? 如果不是陈夫人愚钝贪财,又怎么会乖乖的跳进苏颖挖好的坑里而不自知,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戴夫人不但自己走了,还把陈夫人以及陈宛凝都拉扯走了。 苏颖亲送她们到仪门处,礼数周到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太太。咱们回吧。”芦荟扶着苏颖的胳膊回院子。 “奴婢瞧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先前多半是从陈家过来的,”苏颖好脾气,不跟陈夫人一般见识,可底下人听到陈夫人那张嘴吐出来的不着四六的话,反而是窝着火气呢,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大客气,薄荷跟上来撇撇嘴道:“原先也没见着二太太把娘家当成自己家。如今反而是时时紧着。怕是没有老太太和二老爷在,少了那么一根弦罢。” “这话儿倒也没错,可我瞧着二太太跟三太太都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得顾着娘家。旁人知道了内情,怕也得说她们做姑奶奶的对娘家情深意重呢。” 芦荟嘴才叫毒呢,明褒暗贬可是手到擒来。 薄荷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三太太如何不好说,可二太太是为了什么。明眼人可不一看就看得出来。” 那一副把戴夫人的私房也当成她们兄弟姐妹的所有物了,可没听过出嫁的姑奶奶还惦记着娘家的家产的。 惦记也就算了。竟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自己亲娘的面,那么大咧咧的表现出来的,也就不怕寒了自己亲娘的心。 苏颖听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外乎是埋汰陈夫人的,不以为意的说了句:“你们说这些礼数规矩的,可也得人家自己懂的。才有所用。可你们瞧着二太太,像是在乎这些个的模样?”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还是芦荟说道:“二太太倒是可以不在乎,可总归该替哥儿和姐儿想想吧?” 苏颖眨眨眼睛:“谁说二太太就没有替哥儿着想了?没瞧着老太太的私房都尽数归了哥儿么?” 薄荷撇撇嘴:“明明福哥儿和禄哥儿才是勇武侯府的正经的嫡子嫡孙,怎的到了二太太嘴里,偏就似她家的哥儿才是老太太唯一嫡亲的孙子?” 苏颖伸出手指点一点薄荷的额头:“你这丫头,可是替福哥儿和禄哥儿鸣不平了?这有什么的,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的,她家可不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自然是再金贵不过的。” 再说了,老太太的私房本就是没有要给他们夫妻一分一毫的。苏颖不管傅奕阳这个亲儿子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可她对傅母可没有半点正面的感情,半点都不稀罕。 老实说,天底下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是在是少之又少。 在傅家,去世的祖母不也是偏心养在自己身边的傅奕阳吗?在去世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私房都留给了傅奕阳,连傅母都不清楚那私房有多少,心里更为愤恨,往后就更加偏向傅煦阳,直到把心都偏到二房去了。 这么说,好像他们兄弟俩还挺公平的。 苏颖能这么想,不过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来看的。 再者祖母毕竟是祖母,隔着一层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再性情坚韧,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傅侯爷不也是被傅母的所作所为,折腾到吐了一口血,才渐渐“回心转意”了么。 芦荟眨了眨眼睛,低下头。 等伺候着苏颖午睡的时候,芦荟帮苏颖拉了拉毯子,悄悄的问:“太太,为何大费周章……帮着二太太呢。” 苏颖懒洋洋的说:“你觉得呢?” 芦荟抿嘴一笑,“太太真叫我说?”可瞧苏颖是真在问她,她沉吟了一番,尝试着说:“难道太太是想看他们那一家子,为着老太太的私房,狗咬狗一嘴毛?” 苏颖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 芦荟手里拿着玉锤给她捶腿,撇撇嘴说:“亏得二老爷整日里标榜着他是个大孝子,实际上也不过是整日里惦记着老太太的私房罢了。先前才多大会子,就能说通了老太太的丫环,偷得了一千两了。” 苏颖突然想起了那一家子都放出府的黄莺,当时陈宛凝的神情可实在是有意思极了,想来那黄莺着实不冤枉。 “二老爷怎么样了?” 芦荟心里看不起傅煦阳这个伪君子,觉得老太太那么偏心他,可他到头来也没见得有多孝顺,在老太太跟前装孝子。就是图谋老太太的私房,早晚遭人唾弃。 “大夫可是说了,二老爷的腿摔得不轻,若是不安心养伤,可是有很大可能会落下残疾的,因而二老爷就什么事都不管不问,一心养伤呢。” 苏颖心里想着。傅煦阳第三条腿都瘸了。自然是不愿意再瘸一条腿的。 陈家说回老家就回老家,半点都没有拖拖拉拉,前前后后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了。 可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里,京城里就风起云涌,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陈家虽然被边缘化了。可也有所感,陈远良原先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可他还没自欺欺人到觉得自家还是祖上无比风光的时候,就如今这点子能耐还是不要留在京城被灰了。他反而是积极起来,所以这回老家才这么顺畅。这风雨将至的导火线,自然就是赫赫威名的钟家被弹劾了。 钟家起初被弹劾的罪名是。“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刑部立马就这点展开调查。 上面也说过了,谁家没几门糟心的亲戚。或是自家没有几个不上进的子弟,这种事儿只要想查,都能揪出几桩来。 更何况是钟家这等大家族呢,瞧瞧秦夫人说的吧,一大家子千百口人,不能够每个人都是遵律守法的,尤其是这家子从嫡枝上就家风不正了。 上头铁了心要拿钟家开刀,下面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刑部那边反应很快,很快就将石御史奏的那一桩案件翻了出来,顺带还翻出了不少旧案来,其中还牵连到一桩谋害朝廷命官的案子。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皇上震怒,着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进行三司会审,务必要一查到底,明面上还说的好好的,不相信钟家会辜负了朕以及先皇的信任,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云云的。 皇上痛心疾首,可实际上呢,已经信了刑部调查出来的事儿,觉得这还不够多,不够重,务必再网罗出更多的罪名来,也好一起定罪。 不,是看看钟家到底是有多辜负先皇以及今上的信任。一时间,就连追缴钟家国库欠银都要靠后了。 傅奕阳回头和苏颖说起来,就道:“其实不过是做做姿态,没把追缴国库欠银当成一回事的,钟家绝对是数得着的。” “所以是杀鸡儆猴么?” 傅奕阳听苏颖这么说,不禁冷笑:“钟家可不是什么鸡,若说是猴子,倒也是像那么一回事。” “什么?” “这么说吧,你可见过猴子戏?”傅奕阳心情还不赖,撒下的网捞了这么一条大鱼,户部肯定能得到充盈,还能将钟家连带着攀附钟家的猢狲们抓起来,肃清官风,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作为忠君爱民的官员,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苏颖眨眨眼睛,怎么就说到耍猴上去了?可见傅侯爷兴致颇高,想了想就顺着他的话说了:“见过吧?” 傅奕阳奇道:“见过便是见过,怎么还带着不确定的?” 苏颖也忍不住笑了,她自己当然是见过的,可又不确定苏氏见过没有,所以到嘴边最后一说就成了这样了。“我想着,老爷说的猴戏可是我认知里的猴戏呢。我可想象不出来老爷也见过街头杂耍。” 傅奕阳哭笑不得:“便是这个猴戏。”他原本也不过是说来讽刺钟家的,被苏颖这么一打岔,实在是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呢,傅侯爷就有这点好,看谁顺眼了觉得谁好了就会越看越顺眼,当然在这儿,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可以的。 “不过是被耍的,可真把自个也当个人了。”傅奕阳毒舌了这么一句。 苏颖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傅侯爷这是骂钟家人呢,可转念想想,钟家既然是被耍的那只猴子,那他这是把谁比作了耍猴的街头艺人呢? 反应过来,苏颖觉得傅侯爷嘴可不是一般的毒,想了想又赶紧把这话题岔开来,“这些个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李尚书那边儿。可是会被牵连到?” 苏颖还惦记着李少奶奶,又知道李家还没归还欠银,瞧秦夫人跟钟继夫人“情同姐妹”的模样,谁知道李家跟钟家有没有什么牵连? 傅奕阳皱了皱眉毛,苏颖就解释说:“可不就是我闺中的密友嫁到他家,成了他家的次子媳妇,便是多问了句。我可是知道那尚书家可是没有归还国库欠银的。那尚书夫人素来又和钟继夫人交好。不然,如何会当着那么多诰命夫人的面,替钟家出头呢。” 这话儿说出来自然是带着讽刺之意的。秦夫人若是安了什么好心,那才怪了呢。 “李尚书最多只是尸餐素位,没什么大不了的罪名。”傅奕阳沉吟一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颖嘴角抽搐了下。这句话算是褒义么? “不过,我只管着户部。又不是在大理寺或是都察院任职,知道的不多。”傅奕阳啜了一口茶,老神在在的又说了这么一句。 苏颖嗔了他一眼,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听。怎么都觉得有问题吧?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多严重吧。 “看来爹爹这段时日可有的忙了。”苏文政如今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弹劾官员。怎么都少不了御史言官的,既是如此。那怎么都饶不过都察院。 “倒也未必。”傅奕阳不慌不忙的说了句,苏颖等他下半句呢,见他气定神闲的去喝茶,苏颖都急了,上去捶他一下,不满道:“你是来消遣我来了?说话留半截可很有意思么?”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道:“以前没人弹劾,不过是火候未到,钟家那一摊子事儿,桩桩件件都记着呢。现在么……” “自然是火候到了,”苏颖自己就把话给接了过来,想了想说:“所以呢,好像是一夜之间,御史们的眼睛全睁开了,所有的御史一下子全看到了钟家犯下的罪状么。” 傅奕阳也不逗着苏颖玩了,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御史。” 苏颖还先琢磨了下后半句的意思,然后觉得傅大老爷是故意挑她的语病,她说“所有的御史”不过就是个修辞,他偏偏还透露下,御史里也分好坏,不,也是分效忠于皇上的,以及其他的。 苏颖不免黑线了一把,让傅侯爷继续气定神闲去吧,她自顾自的设计她的十二花神杯去了。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有影响到她,心里有了谱之后,就自顾自悠闲自得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傅侯爷再说什么,回头一看,这位斜躺在榻上,睡过去了。 虽说这件事没有户部什么事,可他还是有很多紧要事要忙,最近这几天都是歇在书房里头的,听永平说,差不多都要和幕僚商量事情到很晚,几天下来平均每天只能歇两个半时辰。照着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都禁不住。 苏颖又不能替他分担外面的事务,就尽量在旁的方面给他提供补充,好在那样忙的次数也就这几天,不然,苏颖都要在心里暗自诅咒傅侯爷的上司了。 屋子里燃了安神香,一屋子的丫环早已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面去了,或是在廊下凑到一起做针线,或是到耳房里凑一堆喝水吃点心去了,只留下几个丫环在外头守着,听着里面的动静,以防主子叫人进去伺候时找不着人。 傅奕阳这一觉睡得可沉,做梦梦到了被石头压到了胸口,沉甸甸的,压得他呼吸不过来,又有细细的水流流过来,眼见就要流到嘴里头去了,他猛一挣扎就醒了过来。 一边喘气,一边瞧着眼前的画面,哭笑不得。 “啊啊。”压在他胸口的“石头”被抱了起来,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啊啊’些什么。至于另一个,小小一只的可霸道的很,整张榻都要被他占了三分之一了,睡得可香了,湿哒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想到自个做的那个梦,傅侯爷当下就黑了脸,捞过来苏颖随手放到榻旁的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靶镜。 其实,都不用去照,光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妻子,都能知道“美梦成真”了。 苏颖抱着福哥儿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冲着帕子努了努嘴。忍着笑意说道:“快些擦擦脸,多大的人了,竟也跟小孩子一样。” 傅奕阳无奈的擦了脸,他就是想训人也张不开嘴,跟两个还不到半岁的娃娃一般见识,就算是自个的儿子,那也是掉价的。 “什么时辰了?”刚醒过来。声音还有些喑哑。他往外瞧了瞧,天边泛着一片胭脂色的晚霞,照在屋子里头。印在她白皙的脸上,就跟涂了一层胭脂似的。 “可巧了,正赶上吃晚饭。”苏颖拍了拍在怀里扭糖一样的大胖儿子,一面叫了人进来服侍傅奕阳洗了脸。一面又吩咐下去,叫厨房准备饭菜来。 傅奕阳擦了手。从苏颖怀里接过来冲他“啊啊”的福哥儿,还颠了颠,“几天没抱,倒觉得又胖了些。” 苏颖捋了一把睡得四仰八叉的禄小娃的头发。他整个人睡得红扑扑的,倒是没有出多少汗,才放下心来。听傅奕阳这么一感慨。笑着说:“小孩子都是这样,一天一个样。禄哥儿这小不点。才长了几颗牙,都还没长好呢,就搀他不能吃的。先前还想哭呢,我沾了点酸梅汤给他,他立马就收声了,连眼泪都没掉一滴呢。” 反正禄小娃黑历史那么多,也就不介意苏颖哪来说说,再说这是真的,不是苏颖凭空捏造出来的。 “这小子,倒是个机灵的。”自认是个严父的傅奕阳听得津津有味,然后颇有些得意的评价道。 正巧福哥儿皱着小眉毛,咿呀的叫一声,傅奕阳笑着说:“福哥儿也是个机灵的。”转过头对苏颖说:“他这不满意我只夸弟弟呢。” 苏颖忍不住莞尔,福哥儿能听懂什么,刚才那说不定就是凑巧了,偏他还能煞有介事的解读出一番来,还洋洋得意,真是。 看他们父子俩相似的脸庞凑到一起,苏颖心里暖洋洋的,看他们的时候,都不自觉软和了眼神。 傅奕阳余光瞧见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动,等奶娘过来把孩子抱走时,两个人走在最后面,苏颖只觉得脸颊上一热,再抬头时那人已经正了脸色,不知怎么的,不过是蜻蜓点水的吻,就叫她跟个刚恋爱的青涩妹子一样红了脸。 临睡前,苏颖说到离了京城回老家的陈家,傅奕阳感叹道:“他们离了京城相当于离了是非窝,尤其还是这个时候。” “傅家和陈家祖籍在一处呢,我还去过呢。”老侯爷去世的时候,苏颖还嫁过来,等后来傅祖母去世,并没有跟着扶灵回祖籍,“说起来,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京城呢,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去瞧瞧杏花烟雨下的江南是个什么光景呢。” 傅奕阳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傅家祖籍不是什么大城市,若是做运河南下的话,到扬州靠岸,离扬州往西行数十里。景色怡人,日出江花红胜火,你该是喜欢的。” 苏颖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就像是苏颖说的,好像一夜之间,御史们的眼睛全睁开了,所有的御史一下子看到了钟家犯下的罪状。 一大堆的御史言官,弹劾钟家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到了当今的御案上。 这些弹劾钟家的折子网罗了各种种样的罪名,贪污受贿、亏空库银、勾结外官、包揽词讼、强占良田、强抢民女、逼良为奴、草菅人命、谋害朝廷命官、纵奴行凶等等罪名。 作为钟家的女婿,姜家也不能幸免。姜源纵奴行凶,以至于当街打死人的案件也被翻了出来。不过,这只能是众多罪名中的一个案子,自有刑部再重新审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查出来钟家那一桩大丑闻,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原配夫人不过一年孝期,钟家家主就和原配夫人的族妹有了首尾,无媒苟合,还怀了孕生下了后来的钟家嫡长子。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这条丑闻一出来,随之而来就有种种延伸。 什么钟家家主其实早有色心,看上了原配夫人的貌美族妹,色字头上一把刀,钟家家主一不做二不休把原配夫人害死,还有那貌美族妹也是蛇蝎心肠,不但鸠占鹊巢,还苛待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嫡女……等等,不一而足。 一时间钟家嫡支的名声算是臭不可闻了。 PS:更新晚了点(ˉ▽ˉ;)   ☆、329章 铁证如山 世家大族的爱恨情仇、风流韵事,最是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了。 钟家这丑闻一出,风头瞬间就盖过了皇上御案上那雪片似的弹劾折子。 茶馆、酒楼顿时也不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轰轰烈烈的传出了好多个版本。 一个个都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似的,说的唾沫横飞,口水直流。 苏颖坐在雅间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睇着吃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的李少奶奶,打趣道:“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把我请出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合着你是想自个散心,拿我做筏子的?” 李少奶奶一点都不脸红的说道:“真叫你猜着了,我可不就是拿你做筏子,出来见见世面,顺带长长见识的。在家里头,又怎么听到这么精彩纷呈的故事,看到这么高/潮迭起的好戏?” 也是,就是家里头的仆从转述的时候,也都是说的很文雅的。不像是在外面,贩夫走卒说起来可一点都不顾忌,连荤/话黄/段子都出来了,实在是叫人大开眼界。 苏颖斜睨了她一眼,才不信她这话呢。 那钟继夫人和钟家家主无媒苟合,胚珠暗结,原本风光无限的钟家嫡长子变成了奸生子,那自诩有着高贵身份的钟继夫人也变成了未婚先孕的无节女子。 说不得还得背上谋害族姐的名头,甭说钟继夫人完了,连她生的儿女都声名扫地了。 这件事还是李少奶奶偷偷告诉给她的呢,现在还一副“真没想到,世风日下”的模样来,做给谁看的呢。 “钟家作奸犯科。数罪并罚,少不得是要抄家罢官的,如今再传出这样的事来,便是侥幸没事,也是抬不起头来了。” 在这名声大于天的年代,有了这样的名声,可不就是釜底抽薪了。想想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么。 苏颖对此没多大的感触,听李少奶奶这么一说,就抬起头来看她。 李少奶奶嗤笑一声:“你当那位钟大爷是什么好的么?五毒俱全的黑心下/流种子。仗着自个托生了个好胎,无恶不作,光是叫他祸害的良家子一巴掌都数不过来。先前竟是看上了一位良家妻,为了此女。生生的把人家夫家一家五口都给害死了,尸首就丢在了乱坟岗上。” “如今可好了。”李少奶奶一拍巴掌,“从堂堂嫡长子变成了奸生子,比那通房侍妾之流生的庶子都要下/贱,可要遭人唾弃去了。” 苏颖神色未变。只沉声说道:“若真叫你这么说,万岁爷明察秋毫,杀人偿命。他说不得没机会瞧见旁人唾弃他了。” 虽说不算是杀鸡儆猴,但钟家绝对是个典型。皇上颇有拿钟家立威的意向,自然是绝对不会姑息轻饶的。 李少奶奶眉眼一转,笑了:“如此,岂不是还便宜了那黑心王八羔子。” 苏颖狐疑的看了李少奶奶一眼,她跟钟家有仇吧?当然也不排除,李少奶奶心善,嫉恶如仇。 苏颖这么一想,微微一晒,她自己无动于衷的,难道就不许旁人嫉恶如仇了? 李少奶奶没注意到苏颖的狐疑,又同苏颖说:“钟继夫人的娘家,许家,当即就开了祠堂,把她给从族里除名了。好似,许家也要把那旁支除族呢。” 李少奶奶冷笑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外人兴许是不知情,可叫我说,许家若是半点不知情,那定是骗鬼的。莫不然,许家旁支的女儿嫁到钟家,那旁支也没跟着多沾了什么好处,也不过是近几年才起来的。如今怕不过是见事情败露了,嫡支想撇开干系了,可真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你到底是站在那边儿的呀?”钟家的事儿,苏颖是从苏夫人那里听说过一些,谁对谁错还真是不好说,但现如今,舆论流向如此,便是钟家想辟谣,也不过越抹越黑。 谁叫“铁证如山”呢——根据户部那边的户籍记录,钟家嫡次子怀上的时候,嫡长子还在肚子里呢,多传奇啊——旁的那些不好说,可这无媒苟合,奸生子是事实吧,更何况那原配夫人还是继夫人的族姐。 李少奶奶振振有词的说:“我占在‘理’一边儿。” 苏颖抿唇笑一笑,没多说什么。 李少奶奶嘴一撇,哼道:“近来源源不断的消息传来,上房那位病立马好了,如今也是急着撇清关系呢,生怕叫她的心肝宝贝沾上了这坏名声,忒没意思。” 说到这个,苏颖就问了:“你们家国库欠银,户部那边可没见半点动静呢。” 一说国库欠银,李少奶奶顿时就没了好气,“哈”了一声,“我原本只当是公公向钟家看齐,硬拗着不归还国库欠银,可我才弄清楚了,原来他们两位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少奶奶一点都没有,家丑不外扬,胳膊肘折了要往袖子里藏的意思,她嗤笑着同苏颖说了。 “想着等我那小姑子进了宫有了大造化,带携娘家,到时候再说什么国库欠银那多生分啊。” 苏颖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公府也没这样的想法,人家早就响应皇上的号召,跟着皇上走,把国库欠银给交上了啊。 还有,他们就那么有自信,李姑娘就一定被留牌子,被皇上留在后/宫中呢。以傅奕阳透露的,皇上对李尚书无感的态度,那位李姑娘应该不会被留下来的。 苏颖虽然没说话,但她神情都说明了一切,李少奶奶也是苦笑:“家里头的大伯和我相公心里未免不知道形势,可但上面两位一心认定的事儿,哪里还有我们置喙的余地。不瞒你说,刚出了钟家被弹劾的事时,他们还不以为意呢,现如今眼看钟家陷入泥沼里了,才有些慌神了,到底我们两家来往不断。” 李少奶奶这般说的时候,眼底有一丝讥讽,慌神是慌神了,可她那好婆婆竟头一反应的是,要顾念小姑子的好名声。又觉得该做点什么,就把她给派出来了。 李少奶奶这么一说,苏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在傅家呢,傅母再“叱咤风云”那也是在内宅,外面那些个大事还是傅奕阳做主的,现如今就更不用说了。 李少奶奶的情况跟她不一样,苏颖眉梢一动,微微一笑:“皇上自是明察秋毫的,不会随便牵扯的。” 听了这话,李少奶奶心里一动,虽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场面话,可李少奶奶想到苏颖既是有身为皇上心腹的相公,又有个在都察院任左都御史的父亲,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要有些分量的,心里安定了些。 “瞧我,把你叫出来竟是叫你听我说这些烦心的事了,”李少奶奶也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不是,“这家茶楼招牌点心做的不错,你得尝尝看。” “自然。”苏颖虽然觉得李少奶奶还蛮苦逼的,但也不想多惹麻烦,更何况那是旁人家的事情,李少奶奶都插不了手了,她一个外人可没嫌弃自己手长,闻言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李少奶奶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点了好些个招牌点心,一边吃一边还和苏颖扯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或许是看别人不快乐,自己就快乐了,李少奶奶尽是说别人倒霉的事儿,比如说姜家。 “原先姜夫人人缘可不如何,只如今钟家出了这样的事儿,旁人一说起来反倒是有些同情起她来了。不过,一码归一码,钟家的事儿也牵扯到了姜家,那姜源当街打死人的事儿也被翻了出来。还有,”李少奶奶压低了声音,“姜侍郎那外室子没了,那外室疯了,转告姜夫人呢。” 苏颖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咂舌道:“那姜侍郎可不是要绝孙了。”断子倒不至于,可那外室子没了,姜源又伤了腰,可不就是要绝孙了。 李少奶奶“嗤”了一声:“说不得姜侍郎老当益壮,再努努力还能再有个老来子呢。” “你可真能说。”苏颖心里绝对是幸灾乐祸的,谁叫姜存富姜侍郎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儿子,还想着给傅侯爷使美人计,什么如玉姑娘,扬州瘦马的也敢攀侯府的大门,哼! “谁知道那侍郎还能做多久呢,他既是靠着钟家的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若是钟家倒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李少奶奶不客气的说了句,苏颖表示了赞同,本来就是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到今天已经是上面额外开恩了。 这话不假,很快的,姜存富就被罢了官。 罪名也不少,徇私枉法、贪污受贿、包揽诉讼、教子不严、纵子行凶、内帷不休等等。 不但如此,不但要在限定期限内归还国库欠银并罚银的二十万两,逾期着户部抄家抵债。 至于钟家,谁叫钟家家大业大,不但嫡支,还有分支的,在各地做官的也有好几,姻亲故旧的,那叫盘根错节啊。 这树大招风么,一看皇上要收拾钟家,不知道哪儿藏着的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要砸一块石头。 喊冤的、告状的,实在是层出不穷,不管真的假的,那架势叫人一看,就觉得钟家真真是臭名昭著啊。 PS:尾声中……   ☆、330章 见猎心喜 钟家落马,覆巢之下可无完卵,钟家相关联的那些,比如说是攀附钟家的人家,哪一个不心存侥幸,可心存侥幸是一回事,等到事到临头了,再有侥幸也不过如此了。 一时间,京城氛围都为之一轻,不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与其整日里念叨着哪家被抄家了,还不如想想自家鸡毛蒜皮的事儿呢。 有个简在帝心的心腹,在这时候就真显现出来了。往勇武侯府送礼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因着傅奕阳不在家,苏颖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接待,更何况这时候去沾染是非,岂不是嫌自家还不够招眼么? 苏颖只管拿着家里没爷们,不方便招待,都想着干脆闭门谢客了。 傅奕阳回头却说了:“若是再有人来送礼,你只管收下。” 苏颖不明所以。 傅奕阳动了动肩膀,苏颖就明了,过来帮他捏起肩膀来松起筋来,这活儿苏颖不是头一回做了,现在也能拿捏起力道来了。 傅奕阳如今也是忙,到苏颖这儿,才能放松片刻,苏颖问他,他也不藏着掖着,“既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怎的还能送出这等厚礼来?” 说着,把手中的单子撩了起来,冷哼一声后把单子摞在桌子上:“你瞧瞧里头有什么好的,或是你自用,或是相中了给孩子们,先瞧好了做个标记。”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苏颖还真是不懂呢,难道就是什么官场潜规则? 再说,她真不缺那点子东西。傅母瞧不上苏氏,说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直观的感触莫过于觉得苏氏的嫁妆单薄。比不上陈夫人的。 可实际上呢,苏家是书香门第,金银珠宝那些黄白外物,在他们看来就是太俗了。苏氏的陪嫁里多是雅物,古书、字画、碑帖等等皆是珍品,价值不菲,傅母看不懂其价值。就认为苏家家底薄。 自己的嫁妆不说。关键是傅奕阳把他的私房交给了苏颖,有些东西也算得上只有傅家继承人才有的,苏颖也隐约知道一些。 除了上几代女主人留下来的嫁妆私房外。傅奕阳也有其他的产业,庄子田园不论,京里数得上号的铺子也有好几家。 收入多,但相应的开销也不小。 瞧着侯府正经主子少。可一年的开销真的不算少。主子的嚼用,下人的月银。还有一年四季首饰衣裳就是一大笔开销。另外还有送到亲朋古旧那里的节礼,红白喜事送的礼,人不到礼也是要到的,这些林林总总的都是不小的开销呢。 但如今侯府并不缺银子就是了。毕竟如今没了傅母掣肘,又经过那么多动荡,傅家豪奴锐减不说。又分了家,如此一来。侯府用作自己嚼用的就少了不少。 这意思,可不是明的指出傅母还有她那些心腹下人是蛀虫呀。若说陈夫人见财眼开的榜样是谁,傅母这做姑妈又做婆婆的,可是榜上有名。 不过陈夫人到底还稚嫩,没有傅母那般的手段,不过傻人有傻福,傅母辛辛苦苦几十年,胜利的果实全都叫陈夫人给惦记走了。 总的说起来,苏颖如今日子过得富裕又喜乐,便是燕窝这样的东西也是日日能吃的,有时候还觉得腻歪了,再说她也是很见识过许多好东西的,库房里也堆了一堆,现在也不过在里头蒙尘罢了。 傅奕阳见她好似没什么兴趣,觉得她是担忧给他添麻烦,心里不免更受用,握了苏颖的手叫她过来坐下,指着单子上的粉青釉粉彩虫纹叶式笔觇,“这个,留给昀儿和晨儿,再过两年,他们就能开蒙了,到时候我亲自给他们启蒙。” 一个不够分,又找了一只粉青釉矾红描金葫芦式笔觇来。“咳,这个满堂富贵的盆景,摆在屋子里正好。” 见苏颖嗔他,就笑着说:“左不过那些抄家得来的物件都得归拢到户部去,然后由户部出手,所得就充入国库。” 不用傅奕阳再多解释,苏颖就明白了。 那些被抄没的家产是由户部处理的,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东西最终都是以两三成的价格,被一帮子权贵瓜分了的,也只有一小部分会流到一般商家、人家的。 当然了,傅奕阳身在户部,又是户部侍郎,作为内部人员,自然是有些优先权的,一些清单什么的都能提前拿到手。 “良田店铺也就罢了,容易招了别人的眼,倒是有些古玩摆设字画之类的,买回来留作自家用,或是给家里女孩做嫁妆。你看好了,等到时候户部那边收拢了,我叫人留意了。” 有权不用,过期不候。 女人都有购物癖,苏颖也不能免俗,更何况现在都不是一般的购物了,简直就是享受着vip待遇,不,是内部待遇。 她看了一眼傅奕阳手中的清单,倒是来了些兴趣。 人家又来了句,“其实这些看着倒不错,只不过也就那样,等钟家被抄了,你就知道差距了。当然,顶好的是要被收录到皇上私库里的。” 苏颖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想笑。这么背地里嘀咕顶头上司,皇上知道吗? 果不其然,没多久,傅奕阳就让永平送回一沓清单来,看来钟家还是被抄没了。 苏颖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姿态,把清单叫人抄了一份,送到苏夫人手上去了。 苏夫人得了苏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她的一番心意,怎么也得受用了。” 想了想把两个儿媳妇叫过来,罗夫人和胡氏也是见猎心喜。 罗夫人这儿还有个说亲的大女儿呢,如今苏言容的亲事基本上算是定了下来,平阳侯府的嫡次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毕竟是嫁到侯府,虽然是嫡次子,但怎么也不能叫人看轻了去。虽说从苏言容小时候,罗夫人就已经在给她攒嫁妆了,可谁会嫌弃嫁妆少,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如今可不是瞌睡来了就送了枕头来,罗夫人自然就盯上了分量重,又符合他们家家风的珍宝,绝对不能叫言容在嫁妆上就落后一筹。 胡氏除了有替女儿攒嫁妆的心思,也有想填充下自己的私房的意思,她是次子媳妇,又不管家,可不得在旁的方面开源么。 苏夫人笑盈盈的瞧着,见两个儿媳妇兴致勃勃,她也来了兴趣:“那我替孙子们瞧一瞧可有上眼的书籍。” 苏颖这边儿,桂嬷嬷也跟着来凑热闹,看到那些个清单上的东西,忍不住咂舌:“钟家这可是有泼天的富贵了,只可惜,再这么多的好东西,没得命享也是白搭。” “多行不义必自毙。”谁知道这么些东西的来路,再说,那些大罪名苏颖不清楚,可光是那位从嫡长子变成奸生子的钟家大爷,手上就沾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 就像是苏颖说的,他没机会被人唾弃了,直接判了斩立决。照苏颖说,直接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就该叫他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好受众人的唾弃,叫人们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才好呢。 听了傅奕阳的话,良田店铺之类的就跳过,盯着这些的人家不要太多,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太多了,就容易招了别人的眼,引来忌讳。 看到宅子别业,苏颖想了想,跟桂嬷嬷推心置腹的说:“老太太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了,等老太太一去,老爷必定是要上折子丁忧的,到那时候我们一家子都跟着回祖籍。我知道嬷嬷是舍不得我,可我如何能再叫嬷嬷再替我操心,郑荣是个孝顺且有本事的,老早就想接了嬷嬷去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到那时候嬷嬷就跟着郑荣去荣养罢。我送嬷嬷一座几进的宅子,怎么也得带个花园子,嬷嬷想改成菜园子也得有地方不是。” 郑荣是桂嬷嬷的儿子,是苏颖的奶哥儿,是个孝顺的,也有本事的,家里虽说不大富大贵,可也是小康之家。便是他媳妇,也不是个掐尖要强的,不然,苏颖还担心桂嬷嬷回去还得受媳妇气。 桂嬷嬷原先听着还有些伤感,后来听苏颖说把花园子改成菜园子,再怎么都伤感不起来了,“那不是暴殄天物么?不行不行。” 薄荷在一旁凑趣:“我们可都知道嬷嬷的儿子是孝顺的,别说是弄个菜园子了,嬷嬷便是要吃一碗米饭倒一碗米饭,他也只有说好的。” 桂嬷嬷啐了一口:“嬷嬷是吃饱了撑的么?还吃一碗倒一碗。” “不是吃饱了撑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闹得众人都跟着笑,原本的伤感都被冲散了。 桂嬷嬷是放心不下苏颖,现在苏颖已经是侯府说一不二的当家太太,地位稳固,桂嬷嬷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更何况她也不想叫自己的儿子落个不孝的名声,明明家里过的好,却还叫自己老娘去当伺候人的。 当然说这话都是眼红,宰相门前七品官呢,桂嬷嬷身为苏颖的奶嬷嬷,就是说出去那就是很有体面的。 但碍不住就有些人嘴上臭气熏天,桂嬷嬷总也得替儿子考虑。 苏颖很大方的选了一套三进带花园子的宅子,不管将来桂嬷嬷是自己住还是卖了还是租出去,都不是苏颖的事了。 ‘分手礼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331章 皇恩浩荡 至于苏颖自己,她相中了几座宅子,都不在京城,而是在江南。 既然是要离开京城,回傅家的祖籍去,怎么都想做好一点事先准备吧。 苏颖就挑中了几处在扬州的宅子,这样的宅院自然是建的格外精美的,能用市价的两三成买下来,自然是赚了。 光看这个,就知道钟家被抄的不冤了。 等傅奕阳回来,苏颖和他说了,傅奕阳点了点头:“我让贺喜去杭州吊唁,也是有让他回老家,照看一下老家的祭田以及祖产,将一些琐碎事件处理一下的意思。” 傅奕阳不说,苏颖都有些忘记了。 当初潘夫人去世的让人猝不及防,本来没什么的事又让忠睿王爷一搅合,就显得有些什么了。 傅奕阳就打发了府中的二管家跟着季家的大少爷,下江南了。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原来里头还带着傅侯爷另外派发的任务呀。 是说他未雨绸缪,还是说他心思缜密好呢。不过,这还真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傅奕阳看了看苏颖标记的单子,她选的东西不多,看了她一眼。 苏颖解释道:“虽说机会难得,可到底搬家时有些个麻烦。” 傅奕阳失笑:“怎么说的好似咱们不回京城了,不过是三两年的功夫罢了。不过,也许时间会更久一点也说不定。” 苏颖疑惑。 傅奕阳摩挲了下单子边缘,沉吟半晌道:“皇上有意叫我接管江南,最有可能便是盐政或是漕运了。” 苏颖细眉拧起,如果不是知道傅侯爷是真心腹,而不是皇上欲收先给。故意捧高的,苏颖都觉得皇上这是恨不得傅奕阳死的不够快了!树大招风,原本傅奕阳年纪轻轻已经是正二品户部侍郎,就已经是很招眼了。 再管江南盐政或是漕运,这两项哪一项都是既有权又有钱,同样的也得危险性更高的官职。有那样的滔天权势和富贵,那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皇上。这是人干事?! 傅奕阳见苏颖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是蹙起了眉头,握了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皇上只是私下里有这么个意思罢了。如今江南开始乱了,皇上有些个忧心,不过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且看看罢。” 想了想又笑着说:“钟家是忠睿王爷负责抄的。可真是雁过拔毛。” 傅奕阳虽然瞧着不近人情的,可他官商实在不低。毕竟就算是有从龙之功,那也分个“轻重缓急”,作为皇上的心腹那也是很有本事的。 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表面上是大权在握。深得帝宠,风光无限,实际上也是战战兢兢地。每一步都是走的很是小心谨慎的。 到底,不是他不舍得退下来。而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皇上表示很信任你,要重用你,你一个当臣子的,除了感念圣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外,难道还能怪皇上给你太盛的恩典吗? 信不信,这么说出去,有多少人会想啐一口口水把你给淹死,不带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皇上也算是个好皇帝,他自己或许也意识到了,别好好一个能用之臣就那么半路“夭折”了。 所以这一次抄家,当得此重任的,竟然是一生放荡不羁爱风花雪月的忠睿王爷,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然后,诡异的没有哪一个派别的来得及提出反对意见,就被皇上一锤定音了。 之后,大家就见识到了忠睿王爷的凶残,偏偏没人敢硬着头皮和他杠上,谁不知道忠睿王爷背后就是皇上他老人家啊,没瞧着抄家抄出来的那些珍品,都麻溜进了皇上的内库,成为皇上的私藏了嘛。 苏颖可不会像外人一样,认为忠睿王爷就是个纨绔里的纨绔,她曾经有幸见识过对方的凶残,那表面上放荡不羁不过是麻痹世人的。 苏颖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等到傅奕阳看另一份清单,“这是?” 苏颖就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了,那是娘家送来的清单,找姑爷给行个方便么。 傅奕阳点了点头:“这有什么的,孝敬岳父岳母是应该的。” 他这是要一起出钱了,苏颖赶紧拦了他,孝敬岳父岳母是应该的不假,可里头多是她两个娘家嫂子选来,给小辈做嫁妆或是私产的,这也叫傅奕阳出钱实在是不像话了。 傅奕阳没多纠结此事,瞧了瞧,感叹一般的说:“书籍这时候都是一箱一箱卖的,价钱就跟市面上旧书的价格差不多,多是一些常见的书籍,不过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买到不常见的孤本的。” 这年头,虽说有了活字印刷术,但是,书本这类东西仍旧是被垄断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书籍也属于奢侈品的范畴,不然何来孤本一说。 苏颖还真没有这样的认知,她听傅奕阳说话的语气,笑着问:“听你说的,你捡过漏么?” 傅奕阳心里得意,面上却不大显,颇有种“英雄不提当年勇”的意思,苏颖忍不住笑出声,刮了刮脸颊:“老爷慧 眼如炬么。” 傅奕阳低头啜了一口茶。 苏颖心里记挂着李少奶奶,好像听说她家正筹银子还国库欠银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选秀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李家姑娘也是过了初选了呢。 漫不经心的问了问傅奕阳,傅奕阳挑了挑眉:“不过是皇上给老臣的一点脸面,不过若是有人再不识好歹,那就连里子也别想要了。” 苏颖本来想说,对这样的官员就应该狠狠削一顿,把他的面子都给削到地上,踩一踩才最好呢,别到最后纵的给脸都不要脸了,都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官场那些事儿,苏颖不懂,再说这里头还涉及到先皇,有什么都是忌讳的,苏颖也就把这话咽下去了。 但从傅奕阳这话里也知道,皇上可不是个慈善人,最起码不比先皇仁厚,有些人可得小心了,小心弄巧成拙,到最后面子里子都没了,那多丢人啊,啧啧。 苏颖不承认她这是在暗搓搓的幸灾乐祸,那秦夫人不是依仗她丈夫是一品尚书吗?等这依仗没了,看秦夫人还怎么再耀武扬威。 说来也好笑,秦夫人暗讽勇武侯府是仗着背后皇上的势,在肆无忌惮,甚至还“仗势欺人”,她怎么不照照镜子,她那样又何尝不是仗势欺人,谁比谁高贵了去,真是不知所谓。 还有更不知所谓的事情发生呢。 苏颖稍微关注一下的就是姜家了,姜夫人还有姜存富明里暗里给勇武侯府添了不少麻烦,先前傅奕阳说要让他家削掉一层皮,现在可真是连血肉都削掉了一大块。 当然,这都是皇恩浩荡。 姜存富被罢了官,又被罚了款,还限期交齐,不然就等着抄家吧。 姜存富打落了牙齿混血吞,钟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姜存富还能如何,只有砸锅卖铁,凑国库欠银以及罚款吧,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俗话都说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那么一笔巨款了。 姜家内部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撕逼大战,实在是狗咬狗一嘴毛,弄得乌烟瘴气,两败俱伤,实在是叫外人看足了笑话。 外行人看热闹,苏颖格外注意了下那位玩无间道的姜二太太,好像姜二老爷的官职也丢了,里头的罪名就有一项“内帷不休”,跟他哥一样。 苏颖让人打听了下,那位姜二太太品格着实不怎么的,不说旁的,光是“放印子钱”这一项,就足够她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其他的有的没的了。在这种情况下,最后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没被流放三千里就是老天保佑了…… 转述这消息的贺喜家的,很是憎恶的说:“这等有伤阴德的事儿,她就不怕日后会报应到儿女身上?” 苏颖对此不置可否,那位姜二太太可是个很有心机的,看她能在姜夫人手底下安插心腹,还弄出那么一个“无间道”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那位心腹都被送回姜存富那里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姜存富查出什么来了,才把二弟妹恨之入骨,我不好干脆大家都跟着一起下泥潭吧! 不管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姜家一朝回到发迹前是已成定局的事了。不过不同的是,姜家是怎么发迹的?是因为姜存富娶了钟家的嫡女,靠着这姻亲裙带关系,被岳家拉扯发迹的。 可如今不同了,钟家已经完蛋了,不仅完蛋了,而且名声更是臭不可闻,百八十年的都不能缓和过来了。 钟家完蛋,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儿,可那些等着钟家倒下,惦记着拔走钟家而空出来的空缺的人家,就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谈笑间就提拔了一群人上来,迅速把空缺给占了,完全不耽搁正事。 就好像皇上早有准备,等这天等很久的样子。 一时间,朝堂上都安静了许多,风气都好了不少,可再没有哪位老臣还敢仗着自己有功于社稷,就敢跟皇上对着干了,最起码表面上如此。 感触颇深的还有傅侯爷,他如此说来着:“如今户部工作开展的可比往日里顺畅多了。” 苏颖总觉得傅侯爷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暗搓搓的觉得抄的不够多呢。   ☆、332章 宫中见闻 苏颖听了傅奕阳这么说,也跟着他松一口气的样子,她原本还想跟他说自己也收获颇丰呢,就听他说:“皇后娘娘宣你三日后进宫请安。” 这可把苏颖吓一跳,到这里来这么久,苏颖还真的很少直面过宫里的大头目啊。 就是过年过节,命妇诰命进宫时,那也是有其他的诰命夫人作陪,不远不近的跟皇后娘娘说几句话,皇后娘娘赏赐一二,大家就跪安了。 再者,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光顾着生孩子坐月子去了,可没多少机会啊。还有,怎么突然就宣召她了? 苏颖微微拧了拧眉,看向傅奕阳,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奕阳不觉得有什么,以为苏颖这是紧张了,就微笑着说:“我觉得多半是为了你娘家侄女的事儿。” 苏言容?苏言容进宫选秀了,现在是过了初选,难道是要被留牌子了么?不应该啊,毕竟她娘家已经和平阳侯府私下里有了共识,再加上平阳侯府那位老封君是太后娘娘的族亲,在太后娘娘那儿求个恩典,应该不是难事吧? 怎么还需要她这个做姑姑的出面么? 傅奕阳又说:“再加上最近户部得了皇上嘉奖,皇后想见见你,也无可厚非。” 傅奕阳这么一说,苏颖就放松下来,老板娘自然是要跟着老板的脚步走的,男主外女主内,外面嘉奖了,内里自然也是跟着沾光的。 苏颖笑着说:“那我可是跟着老爷沾光了,放心吧,我自然不会给老爷拖后腿的。” 傅奕阳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叮嘱了一声:“你只需好好拜见皇后即可。不必太紧张。” 苏颖笑着应了。 苏颖回头把这件事跟禄小娃说了,禄小娃突然“啊”了一声,说:【你以前做苏侧妃的时候,进宫面见过宫里的*oss吗?】 【这一点,不是你更应该知道的吗?】当初玩游戏的时候,主要战场还是忠睿王府,不会轻易开启副本的。皇宫什么的。那可是比王府更加激烈的战场。当然,当今皇上的后/宫十分之空虚,这一次应该得到充盈了吧。 禄小娃:【这可说不准。你要知道对当时的你来说,那只是个游戏,可现实总是和游戏有所不同的。】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说说。】禄小娃顶着苏颖似笑非笑的神情。立马就改了口,【好吧好吧。我是说你应该不会被苏侧妃的历史遗留问题,在宫里出什么意外哟。】 苏颖嘴角抽了抽,【我还真是谢谢您的好心提醒,不过您大可放心。我现在可是勇武侯夫人,不是什么苏侧妃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还请节哀。】 禄小娃:【……】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竟然对我使用敬语,那我得折寿多少年啊?】 苏颖斜睨着他:【不用折寿多少年。直接折寿一年,你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不可能!我那时候应该是在母体里,在你的子宫里……】剩下的话禄小娃在苏颖慑人的目光下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一歪脖子,当自己睡得“人事不省”,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叫苏颖抽了抽眼皮,翻了个大白眼。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傅奕阳去上朝,苏颖也就跟着起来了,芦荟她们都是人人自危的样子,给苏颖换上了诰命服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苏颖觉得好笑,怎么都好像她要去上战场一样,有意要调侃两句,可觉得她不调侃还好,要是调侃了说不定她们更紧张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苏颖也有些紧张了。 傅奕阳送她上了马车,两个人到了神武门才分开,傅奕阳扶她下了车,“回头我来接你。” 这句话比什么安慰的话都管用,苏颖好似一下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内城大门口,换上了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行了有一刻钟,轿子停了下来。 便有领路嬷嬷上前来引路,将苏颖领到了侧殿,说:“请夫人在此静候,待皇后来宣见。” 苏颖颔了颔首,跟着宫女进了侧殿,侧殿里已经来了位外命妇了。 苏颖见着是谁,不由得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在这样肃穆的环境下,苏颖也不由得跟着提起心来,所以能够见到熟人,怎么可不得轻松一下。 先来的可不是旁人,正是平阳侯夫人。 平阳侯夫人没想到苏颖也过来了,她比苏颖内部消息多,加上家里头还有个能随时进宫来的老祖宗,本来还有几分疑虑的,见到苏颖来了,顿时就把想法确定了。 欢欢喜喜的迎上来,一把握住苏颖的手,还调皮的冲苏颖眨眨眼睛,“你说咱们俩有没有缘分,在这儿也能碰着面?” 这话儿显然是说笑的,苏颖也确定了苏言容跟平阳侯嫡次子的婚事便是成了。 平阳侯夫人想替小儿子求娶个对他前程有助力的媳妇儿,原本没想到苏言容,可在李家见到苏颖,就福至心灵了。苏家是世代书香,实力不可小觑。 不说旁的,单就是冲着苏言容的父亲苏申是国子监祭酒这一点,就能让平阳侯夫人动心了,无他,她家小儿子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若是学问上得了国子监祭酒的指点,那必然是有所裨益的。 再冷眼看苏家的情况,还有个坐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当家家主,这个职位也是非皇上信重之人不可当。 除此之外,较为显眼的就是苏家还有一门好姻亲,他家姑娘是如今勇武侯府的当家太太,地位稳固,勇武侯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有从龙之功的皇上心腹。 当然,苏家也不止这么一门能上得了台面的亲戚,孟家以及胡家都算得上中等人家,抱起团来的能量不可小觑。 加上她也曾经见过苏家那位嫡长孙女,稳重大方,果然不愧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比那徒有虚名的姑娘强上好几分。 如此一来,平阳侯夫人真是越看越觉得这门亲事好,回头跟家里老祖宗一说,老祖宗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她又偏疼小孙子,对这门亲事自然就上了心,等进宫来拜见皇太后的时候,就暗示上了。 皇太后被老夫人水磨的功夫磨的答应了,至于皇后,自然是乐意送顺水人情,还能撇开一个背景不低的秀女,又能讨得皇太后欢心,何乐而不为。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次宣召,可不能说是有缘分。 苏颖想了一圈,把这件事差不多想清楚了,又听平阳侯夫人这么一说,心里大定。 没等多久,就等到皇后召见了,既是大家都心里有数了, 但选秀还在继续,怎么都得装装样子,所以都没默契的提到什么他们私下看好了这种事儿。 皇后先和平阳侯夫人说了会话,正刚歇了音,就听外头宫女来请,说是皇太后请平阳侯夫人过去呢。 苏颖一听才知道,平阳侯夫人不是一个人进宫的,而是和婆婆一起进来的,老夫人没来皇后这儿,直接去皇太后的慈宁宫了。 平阳侯夫人和皇后关系好像还挺不错的,听了宫女的传话,还打趣的说:“定是臣妇的婆母离不开臣妇,一刻不见就想得慌。” 皇后也跟着笑了,“三伏天儿还没来,嫂子倒卖起瓜来了。” 说笑一番,平阳侯夫人也不多做耽搁,就规规矩矩的拜别了皇后,跟着慈宁宫过来的宫女走了。 平阳侯夫人一走,苏颖多少还有些不自在,当然了,这份不自在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反正来了这宫里,摆正身份,循规蹈矩,规规矩矩的就行了。 毕竟既然是皇后跟着皇上的脚步走,施恩来的,她摆出感念皇恩的模样总归是没错的。 苏颖这样,皇后也心里暗自点头,觉得她不骄不躁,是个稳得住,没有因为自个丈夫得意就跟着眼高的。 所以呢,等皇太后那边来说人请皇后过去,一起去引阅秀女呢,皇后就笑着说:“本宫可记得,你娘家侄女也是过了初选吧,听说是个可人儿,太后娘娘也是提过的,如此,你这做姑姑的跟着过去瞧瞧吧。” 这不合规矩吧?可皇后既然提了,那压根是没给人拒绝的余地,苏颖只能恭敬的说:“多谢皇后娘娘。” 到了慈宁宫,秀女们还没过来呢,苏颖先拜会了一番皇太后以及平阳侯老封君,太后娘娘着人赐了座,平阳侯夫人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太后娘娘也被她哄得开心,拉着苏颖的手不放,还叫太后娘娘打趣了一声。 等秀女进门,她们再留在这里不大合适了,平阳侯夫人就趁机拉了苏颖避了出去,苏颖远远瞧了叫过来的秀女。 秀女们都穿的差不多样式的衣裳,只除了细节上有些不同,远远的看过去都差不多,不过苏颖还是认出了苏言容来,她瞧着神色不错,看来在宫里应该没受什么罪吧。 平阳侯夫人突然开口叹道:“瞧这些小姑娘们,可真是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呢,跟她们相比我可就是烧糊了的卷子了。”   ☆、333章 平淡无奇 苏颖闻言收回落在秀女们身上的视线来,侧过脸来瞧了突发感慨的平阳侯夫人身上,她小儿子都要说亲了,年纪比苏颖的大嫂罗夫人还要大一些,不过位居高位,家中富裕,日子过得大多数诰命夫人都要好,又兼之保养得当,她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点的模样。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平均年纪也就是五十岁的年代,别说平阳侯夫人,就连苏颖这样才二十出头的,都已经算不上什么多风华正茂的年纪了,那群十四五岁的秀女们才是呢。 平阳侯夫人回头瞧了一眼苏颖,笑着说:“你么,也就是个将糊不糊的。” 苏颖假假的说:“你这话儿可是夸我呢,我可不是什么将糊不糊的,我也就个烧糊的了。” 平阳侯夫人一愣,啐道:“你说这话儿可把我往哪里放。”她年纪可比苏颖大多了,不过就算是多大的女人了,也最忌讳旁人说她老了,当然她自己谦虚着说自己的时候不算。 苏颖无辜的说:“还能往哪里放,自然是往炉子里头放了。” 平阳侯夫人气笑了,放了苏颖一马,就和她在太后宫里的花园里散散步。 苏颖还能怎么着,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如果不是平阳侯夫人拉着她,她这会子应该就已经出宫去了。 宫里的规矩太大了,就算苏颖本身对皇权什么的没有这里的人那么大的畏惧心,可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瞩目,还有人提点,大氛围是这样,自然也就被渲染了。让人不自觉的紧张。字字句句的还得斟酌再斟酌,这才多长时间,苏颖都觉得特别累得慌,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适应的。 如果陈宛秋不死,她现在也该是要参加选秀了,苏颖暗想,就以陈宛秋那样的脾气规矩的。到宫里来可说不准会闹出什么来呢。 平阳侯夫人主动说起了苏言容。“那姑娘我是见过的,都说侄女肖姑,细看起来。那丫头也真是有几分像你,是个大方孩子。” 苏颖笑盈盈的说:“我方才远远的瞧见她了,瞧她精气神不错,回头娘家人都可以跟着放心了。虽说知道她在宫里头一切都好。可做父母的还是止不住跟着挂心呢。” 平阳侯夫人点了点头:“这话儿在理,便是我那小儿子在国子监念书。日日都是要回家的,可一日里头我家老祖宗都得念他好几回呢。” 平阳侯府的爵位日后由大儿子继承,所以对聪明伶俐的小儿子就难免偏疼一些。 这样的情况和傅家有些相似,可平阳侯夫人不是傅母。就算再偏疼,也不会乱了国法家规,导致兄弟阋墙。不说旁的。可就是傅母的事情一出,多少偏心的人家都得到警醒。 毕竟被剥夺诰命。那就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还要遭人嗤笑,谁都不愿意再做第二个,就算心里没多少改变,最起码行为上也不敢做的太过了。 如此一来,不知道造福了多少不受父母偏爱的人家呢。 平阳侯夫人见苏颖有了谱,也接下了话,她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过了一刻钟,就有两个宫女前来寻人了。 她们在宫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既是太后和皇后娘娘还要相看秀女,她们也就不好多呆,先前这情况,看样子是太后娘娘想给老夫人做脸,才把她留下来看看小姑娘。 苏颖和平阳侯夫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就跟着前来寻人的宫女往正殿里去。 其中一位宫女多看了苏颖一眼,苏颖觉察到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习惯性的微微一笑略微颔了颔首,那宫女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实在是太精彩了,都不能说是惊慌失措还是惊骇无比,苏颖都在心里反省了,难道她有这么恐怖了? 很快那宫女就反应过来,恢复如常,也不再往苏颖这边看了,只不过那不着痕迹的瞥,更是显得欲盖弥彰。 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历史遗留问题么? 苏颖仔细想了想,她还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见过这宫女了? 当然也不排除,真的是她,不,苏侧妃认识的人。可一个宫女?这怎么牵连上的? 不过,就像是苏颖自己跟禄小娃说的,她现在是妥妥的勇武侯夫人,苏侧妃什么的跟她毫不相干,顶多也就是相貌有几分相似罢了。 平阳侯夫人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毕竟也就那么一个照面的事儿。 等到了慈宁宫的正殿,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来对先前的评断很满意。平阳侯夫人见状,笑容就更大了些,毕竟是她主张找了这样一个小儿媳妇,老夫人满意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后最后说了两句勉励的结束语,这一次皇宫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苏颖也不嫌弃皇宫之行那么平淡无奇了,平淡无奇那才是最正常的好吗? 不过,皇后话音儿刚落下,就有宫人迈着细步往她耳朵边凑,皇后的脸色立马变了,她脸上还强撑着笑,脸色却不大好看了。 苏颖她们自然不会傻了吧唧还留在这儿,立马就告退了。 怎么来的怎么出去,等到神武门下了轿子,平阳侯夫人搀扶着她家婆母下了轿子,打眼一瞧就冲苏颖笑了起来,笑中还有些不怀好意。 “都说勇武侯夫妻感情好,这可真叫人羡慕呢。” 苏颖也看到傅奕阳了,又被平阳侯夫人这么一打趣,脸就有点红。 老夫人拍了拍平阳侯夫人的手背,嗔怪道:“你这人,尽仗着自己脸皮厚去排揎人家年轻媳妇了。” 平阳侯夫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打趣勇武侯夫人,回头我可就要去打趣您那孙媳妇了。” “你敢!”老夫人虽然嘴上责怪着平阳侯夫人,但实际上都能看出她们婆媳关系挺好。 平阳侯夫人点到为止,有些话不好在明面上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不好说的意会就行了。 辞别之后,苏颖走到自家马车前,脸上还带着粉色。 傅奕阳打量了她一下,虽说仍旧绷着脸,可眼里带了柔光。 苏颖还真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心里头又觉得甜蜜蜜的,笑着说:“你衙门里头还有要务要忙,快去吧,我这儿不打紧的。正想着回娘家一趟呢。” 傅奕阳咳嗽一声:“回岳母那儿也是应当,你且去吧。” “哎。”苏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这地方可不是诉衷情的地方,傅奕阳也是抽空过来一趟,说了两句话,送苏颖上了马车,他就上马准备离开了。 苏颖上了自家的马车,听见了马蹄声,就掀开车帘子透过去看了看,直目送着傅奕阳离开,马车也悠悠的行驶了起来。 苏颖这才坐稳当了,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为了不在宫里失礼,早上起来连水都没敢多喝,只喝了半碗粥了事,能撑下来没唱空城计,那都是天赋异禀。也有 可能是在宫里头光顾着拧紧头皮了,没能管到肚子,现在出了宫一放松,肚子就来抗议了。 在上车前,紫苏专门包了一包点心来着,苏颖找出来,捏了一块儿枣泥山药糕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满嘴香甜,吃了一块儿才舒服的叹出口气来。 进宫什么的绝对是摧残人的,绝对不是个享受活儿。不过这话儿也就自己想想,别往外说,不然那些个没机会进宫沐浴圣恩,显示自家有能耐受宠的人,肯定会羡慕嫉妒恨,认为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果不其然呢,等到了苏家,早得了信的苏家人都对苏颖进宫表示了喜闻乐见,胡氏都直接说了羡慕,就连罗夫人都有些个意动呢。 苏颖还能说什么,只有撑着笑了。 “得皇后娘娘恩典,远远的瞧了言容一眼,她在宫中一切安好。”苏颖看了一眼大嫂罗夫人,顿了顿加了句,“今日一同进宫觐见的还有平阳侯老夫人以及平阳侯夫人,平阳侯夫人还夸起言容呢。” 苏言容既然是早早被相中了,还是被平阳侯家相中的,皇后再怎么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对苏言容关照一二。 既是苏言容不会被留在宫中,那么就和其他秀女没什么直接利益冲突,其他秀女也不会傻了吧唧的去为难她,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一切安好的。 苏颖后一句也是给罗夫人一个定心丸,这门亲事是平阳侯府先有意的,如今定下来,未来婆母满意总比心有不满,日后成婚了给儿媳妇穿小鞋来得好。 罗夫人自然是明白苏颖话外之意,喜不自禁。 胡氏在一旁瞧着,也只有跟着高兴的意思。虽说苏言容是罗夫人的女儿,可那也是苏家的姑娘,她嫁得好了,整个苏家面上都有光不是。 见苏夫人和苏颖娘俩有私密话要说,罗夫人和胡氏就很识趣的道了恼离开了。 “我瞧着老封君也对言容挺满意的,如此一来,等言容嫁过去,只要经营的好,日子定然会过的和和美美的。” 这门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苏颖自然不会去说些扫兴的话,毕竟她本身也是个嫁出去的姑娘,只是苏言容的姑姑,没看着就连苏夫人这个做祖母的,都隔了一层的么。 苏夫人有些淡淡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罢。”   ☆、334章 左右逢源 苏夫人并不多想孙女再嫁入高门,只现在看着事已成定局,她这个做祖母的还能再说什么。说多了,无非就是更招人嫌罢了。 苏夫人怜爱的看了看苏颖,别看女儿现在过得和和美美了,就能忘了先前受的苦难了? 旁人能忘,苏夫人是片刻都不能忘的,“燕窝雪蛤最是滋补,每天早上一小碗,你就拿去补身子吧,我瞧着你都有些清减了。” 苏颖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脸颊,“真的?” 苏夫人怜她小女儿情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摸嫩滑,不由得又摸了一把,很大方的说:“左右我这儿多着呢,你就拿去吃吧。” 苏颖窝到苏夫人怀里撒娇:“还是母亲疼我,不过母亲倒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着就把礼单拿出来,苏夫人见上头也有些燕窝人参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那是你的一片孝心,回头给老祖宗送去罢。她老人家近来常常念起你的,”说着苏夫人不免叹口气,“再过一旬就是她老人家的寿辰了,我正想着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请咱们家的亲朋好友都过来聚一聚。只盼着到那会儿,京城里这一摊子事儿都尘埃落定了。你若是便宜,把你家那几个孩子都叫过来叫老太太掌掌眼。” “母亲?”怎么说的,好像苏老太太行将就木了一般? 苏夫人瞧着苏颖一脸沉思的,就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这是舍不得你呢,你们家那位可不就是再熬日子了,说不得这个夏天都熬不过去。到时候你们可不得跟着回祖籍扶灵,这一转眼可是要好些日子不见了。” 苏夫人对傅母恨之入骨,私下里从来就没个好脸,就连称呼起来也都是“那位”“那位”的。不过,既是苏颖夫家的事情,他们只当是没知道那一茬,当然。私下里该做的事情一点都没少做。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苏颖在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那有什么的,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说不得到那时候母亲都有重孙子了。” “那敢情好。”苏夫人又瞧了一眼笑盈盈的苏颖,“姑爷在户部可还顺遂?” 苏颖起身倒了一盏茶捧予苏夫人,一面皱眉,一面思量道。“我听着他话里的音儿,因着如今有那有倾族之祸的前车在前。原先有哪些个刺头也老实不少,户部那边的工作开展起来比过去可是顺利不少呢。” “母亲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苏夫人笑着说:“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不然可不就显着我这个做岳母的不关心女婿了。” 苏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夹在老娘与老婆之间的夹板了,她想了想说:“说起来。母亲先前看中的那些物件,姑爷有心孝敬您呢。” 苏夫人挑了挑眉,笑道:“这敢情好。我就等着姑爷的孝敬了。不过也就几张字画,几本子书罢了。也不多值当的呢,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我给你几个侄子选的。” 苏夫人的言外之意,苏颖很清楚,既然是给几个侄子选的,那就真算不上给岳母尽孝心了。苏颖头皮发麻,夹板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最起码都会两面讨好,会说甜言蜜语。 苏夫人见她踌躇,忍着笑意喟叹道:“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 “母亲!” 苏夫人还真怕苏颖恼羞成怒了,温声说:“现如今你这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在我这做娘的看来那比什么都让我觉得舒心了。你也不用管旁人的酸言酸语,那些个人可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苏夫人虽然不怎么管家了,可她在这家里仍旧是积威犹在,有些事该知道的都是知道的,这也是她对罗夫人冷冷淡淡的一部分原因了。 “自己的日子过得好那才是真的好,便是为了那虚名弄得自个表面上看光鲜内里也不过如此的,辛酸的还不是自个,这图个什么呢。” 孙女是得她疼爱,可那毕竟是隔着一层,女儿才是从自己肚皮里蹦出来的。更不消说,那等子为了所谓家族中女儿的贤名做理由劝诫的,根本就站不住脚,苏夫人却不欲把这种事儿叫苏颖烦恼,想了想反而对傅奕阳满意了几分,意味深长的说:“‘惧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的好了,可不照样也能博得美名,女婿这一方面倒是叫我满意一分了。” 苏颖第一个反应就是,怪不得人家总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虽然这女婿都当了五六年了。 再想到苏夫人话里的深意,苏颖也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傅奕阳作为一个原汁原味的古代人,能做到这份上实在是不容易。 毕竟原先的傅侯爷就是一个正统的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对于嫡妻,便是没多少喜爱之情,也给予敬重。照着这年代的标准来看,傅侯爷的行为真算不上宠妾灭妻。 苏氏先前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就这年代的大氛围来说,毕竟家里头没有贵妾,二房之流。便是魏姨娘和柳姨娘,这两个抬成姨娘的,也不过是婢女出身,远远比不上原先傅煦阳的那位官家出身的王姨娘呢。 傅母宁愿是往傅奕阳房里塞家生子出身的侍妾,也不愿从外面找良家子出身的女人来,给傅奕阳‘添砖加瓦’。 从一定程度,可以说是苏氏“成也傅母败也傅母”,“成也傅母”自然指的是上面说的这些了,“败也傅母”指的自然是傅母不想大房生出嫡子,对苏氏下药——自古至今,对于女人,最可靠的并不是枕边的男人,而是自己的儿子。这条定理,更适于这年代。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的傅奕阳做的实在是够好了。回到家里,皇后那边的赏赐已经到了。 芦荟她们都跟着松了口气,这一通闹腾下来,苏颖还没怎么着,几个丫环都好像是要折寿一年的。不过恢复的也快,叽叽喳喳的围着皇后赏赐下来的东西啧啧称奇。 “这几天倒叫你们忙的脚底都打转了,也罢,我也不叫你们白忙活。”说罢,一人赏了一对二两重的金镯子,底下的丫环也照着等次各有赏赐,连粗使婆子也得了个金戒子,一时间人人都喜笑颜开。 苏颖瞧了她们几人一眼,都没把金镯子戴上,就笑道:“这有什么的,等你们嫁人时,我另外再给你们添妆。”闹得几女都脸红不已。 苏颖自然不是说说而已,傅母那边儿可是在熬日子了,她们几个大丫环也该尽早说了人家,尽早嫁出去,别叫她给耽搁成老姑娘了。 原本芦荟的哥哥林起有意薄荷,双方都有意,这门亲事只等着过了明路了。可除了薄荷,她这身边还有芦荟、白芷和紫苏三个呢。 苏颖在心里叹口气,她还真是舍不得这几个丫头,颇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傅奕阳回府时天色已晚,苏颖先嘘寒问暖:“老爷回来得晚,可用过晚饭了?” “嗯,同同僚在知味楼吃的,大家辛苦了一场。”傅奕阳别看被有些人背地里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他并不是不懂为官之道,不然凭着他的年纪和资历,如何能那么快在户部站稳脚步。 这里面固然有皇上的“圣光笼罩”,可他若是没什么真本事,那也是白搭的。 有真本事,又有圣眷,再加上待底下人是真心的好,人最是护短不过的。 这点和他那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格也有关,手下的人对了是对了,错了也是对了,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担着,他吃肉底下人也能喝汤。 这样一来,户部那些人都对他蛮信服的,便是国库欠银一案,实施到现在户部基本上没出什么大的岔子。 “可是吃了酒?” “拗不过有人劝酒,就喝了几杯。” 苏颖想象着有人顶着傅侯爷的冷脸鼓起勇气去劝酒,“扑哧”笑了,叫人去厨房叫热水让傅奕阳好好洗洗。 等他洗完澡出来,坐在床边儿上,问她:“今儿在宫里如何?” 苏颖过去给他打散头发,边梳理边说:“太后和皇后娘娘俱是和善之人,我冷眼瞧着,可还真叫你说对了。我在宫里头见着了平阳侯府老夫人婆媳二人,瞧着像是来叫太后跟着掌眼相中的孙媳妇呢。皇后那边儿也是勉励了几句,我都一一领了。” 那面有异色的宫女,也不过被苏颖当成了一个小插曲,不管里头有什么猫腻,但凡与历史遗留问题有关,那就不关苏颖什么事儿。 苏颖扶着傅奕阳躺下,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想起回娘家的事儿,就笑着说:“我回娘家,母亲还赞你这做姑爷的孝心呢。” 苏颖真觉得自己可真是两面讨好了,唉,她可真是不容易。 傅奕阳支起身子来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半晌没等到她下一句话,清了清嗓子说:“应当的。” 苏颖用梳子把头发打理好,又把镜子放好,把梳妆盒盖上,到床上和傅奕阳并肩躺下。 傅奕阳见她嘴角一直带着笑意,拿手指勾勾她的下巴:“什么事儿这么乐呵?”他直觉应当是与他有关的。 苏颖抿抿嘴,“没什么。” 傅奕阳挑了挑眉,黑沉沉的眸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苏颖先屈服了:“这可是你想知道的。”   ☆、335章 近水楼台 “选婿当选傅侯爷呢。”苏颖说完这句话,趴在傅奕阳身上吃吃的笑起来,“便是面容不够,品德来凑。” 这年头,最符合人们审美观的便是面容俊秀,身材颀长的白面书生型,才子与佳人的故事里,才子定是要先有一副姣好的面容才可。 傅侯爷长得不属于俊秀的行列,是一种冷峻的好看,但不属于主流审美观里的那一型的,加上气势太盛,虎目一瞪,都能止小儿啼哭的那种。 苏颖现在想想,他这样的都被标上好丈夫、好女婿的标签,就觉得特别可乐。 傅奕阳听了这话一怔,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苏颖眼底的笑意都没有淡下去,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句:“这是夸你呢。” 傅奕阳一皱眉,“怎的,难道还是贬我的不成?” 苏颖闻言,笑的花枝乱颤。 她是一时喜笑颜开了,等到第二天腰酸背痛的在榻上躺了半天。 偏桂嬷嬷高兴,“瞧见太太跟老爷夫妻如此和美,老奴便是出去了,心里也只有高兴的。”又悄悄的跟苏颖说:“虽说太太已经有了昀哥儿和晨哥儿,可大家里头只有嫌儿子少,没得嫌儿子少的。便是再生个姑娘,那也只有更金贵的份。” 桂嬷嬷这是冷眼瞧着,傅奕阳对大姑娘雯玉上心,都和苏颖商量了要给她找女夫子的事了。 倒也不是非看个几岁的姑娘不顺眼,只是但凡是跟苏颖过来的老人,心里都有道过不去的坎,谁叫雯玉的亲姨娘是魏氏呢,便是魏氏没了。心里的疙瘩该在的还是在呢。 苏颖对此倒不以为意,桂嬷嬷见苏颖淡然的模样,知她自有分寸,便也罢了。 “不说这个,我正有事要和嬷嬷商量呢。”苏颖耳垂上挂着的红宝石坠子轻轻晃动,“祖母过寿,这寿礼我准备了一些。可总觉得不够周全。叫嬷嬷帮我掌掌眼。” 桂嬷嬷稍微一想,也有些明白苏颖的意思,这寿礼自然是要往年要厚几分的。可又不能打眼了。 “这有什么的,太太若有什么想送的,不记在礼单里,私下里送过去便是了。” 苏颖眼前一亮。“这个好。” 两个人选好了寿礼,苏颖又拿出一张单子来。拢了拢鬓发,“芦荟她们几个的亲事,这是我一桩心事了。前几天和老爷提了句,今儿他叫永平送了张备选人选的单子来。虽说我是能做主。可也不能两眼一抹黑,就胡乱点了鸳鸯谱不是,我想着就得麻烦郑荣一回了。” “他哪里当得太太这一句。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桂嬷嬷接过单子一瞧,很是错愕。感叹道:“老爷的眼光定是再好不过的了,老奴冷眼瞧着,这可都是些少年才俊,便是叫她们几个的老子娘去找,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哟,这里头怎还有他呢?” “谁呀?” 这名单写的也算详细,名字,年龄,何处当差,连相貌都化个上、中、下三等了。 可这在苏颖看来可不算详细,最起码得有家里情况,芦荟她们几个是一直跟在苏颖身边的,刚来那会儿病的不轻,她们天天在床边守着,跟着熬得眼圈下面都是青的,等她好了,她们几个都跟着瘦了一圈。 再是忠心不过的,虽然她们这是跟原来苏氏的情分,但苏颖心里绝对是承了她们的情,对她们是不一般的,这亲事自然是得好好看看的。 这点,桂嬷嬷也是如此,那座三进的院子虽说是买的“赃货”,可也不便宜。 桂嬷嬷指着最下面一个,这字就比旁的小,看上去好像是临时加上去的。 “周永平?” “可不是永平那老小子。” 桂嬷嬷这一说,苏颖就挑了挑眉,永平这是瞧上她身边的大丫环了? 苏颖一瞧他在容貌上写了个中等,“他倒是实事求是呢。倒不知他看中了谁?”苏颖想了想,最可能的怕是薄荷和芦荟中的一个,几个丫环里头,白芷管着苏颖的库房私物,紫苏管着小厨房,都很少到外面去露面,寻常有什么事儿多是薄荷和芦荟出面的。 永平若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得有得‘月’可见才行么。 桂嬷嬷沉吟着说:“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跟在老爷身边识文断字不说,是个机灵能干的,咱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家里头的事儿太太也是知道的,也就一个老子还有个妹妹。他那老子最是老实巴交了,他妹妹小萍是个伶俐的,跟着孙妹妹学药理,我瞧着孙妹妹是拿她衣钵传人了呢,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桂嬷嬷一琢磨觉得还真是不错的人选,又道:“既如此,一家子都得承老爷和太太的情,也不怕他日后敢耍什么心眼子。我瞧着太太跟前也离不了芦荟她们几个,若是说给了永平,日后也当个管事娘子,太太这儿也不至于突然缺了个臂膀,觉得空落落的。” 再加上永平是傅奕阳跟前的第一人,把跟前的丫环嫁给他,也有拉拢之意,总归是多一层保障。桂嬷嬷这话儿没说出来,不过她是看好永平的。 苏颖掀掀眼皮,“叫他做候选吧。” 桂嬷嬷笑眯眯的瞧了苏颖一眼,“哎”了一声。 不过半晌呢,桂嬷嬷就乐呵呵的过来了,人老了都爱这些保媒拉纤的活儿,跟苏颖嘀咕了。 永平瞧上的是芦荟,苏颖哼道:“他倒是好眼光。” 桂嬷嬷也有些得意:“太太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哪一个不是个顶个的好。识文断字不说,每个都有每个的优点,便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见多识广呢。”要不怎么就有句“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俗语呢。 “再看看,这事儿总归得芦荟同意才行。” 桂嬷嬷知道苏颖这是真心对几个大丫头好,不过桂嬷嬷也想了,总归是苏颖跟前的大丫环,亲事谋划好了,对苏颖有益处才行,不然可不就叫她们白担了主子对她们的好。 苏颖这边儿是要精挑细选了,还把几个丫环叫过来,细细问过她们对未来夫家的要求,等问完,几个丫头臊的不行,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那边儿周永平自前几天从傅奕阳口中得了这么一个活,就抓心挠肺的难受。他可实在担心,他“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若是再没个动作,看中的姑娘就成别人家的了。 所以,可不就在送到苏颖手上的单子上,一咬牙就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送完了名单,正心里上火呢,突然福至心灵的一拍额头,他不是没处问啊,他妹妹萍儿跟在孙嬷嬷身边当学徒,那不就是在正院里,这才是近水楼台呢,去探探口风可是很要得的。 苏颖隔着玻璃看到萍儿凑到芦荟身边去,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把亲妹妹当成了红娘。 薄荷那边儿可不也是芦荟去偷偷探口风的,等到了芦荟,就成了永平的妹妹萍儿过来架桥拨火,啧啧。 苏颖看见芦荟红扑扑的脸,突然生出了“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苏颖这感慨还真没白感慨,没过几日,芦荟问过了苏颖就点了头。 在那之前,薄荷家里头已经和芦荟家里头过了小定,听说永平在里头出了不少力。这还没定好呢,他就想着“曲线救国”,去讨好大舅子了。 如今芦荟点头了,永平可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趁着来服侍傅奕阳的空档里,悄悄的托他妹妹塞给芦荟一个荷包。 苏颖起先不知道,跟薄荷说了句:“怎么一上午都没瞧见芦荟?” “她在屋子里躲羞呢,”薄荷也没什么当人家嫂子的自觉,嘻嘻一笑转手就把未来小姑子给卖了,“太太不知道吧,今儿早上萍儿过来,送了芦荟一个荷包,那荷包倒也没什么,只里头有一对玉镯子,我们都说她们是姑嫂相宜呢。” 哪里是什么姑嫂相宜,那镯子明显是永平的心意,又不好自个送给芦荟,只能派妹妹上了。 “芦荟只说太贵重了,不好收下,萍儿就叫芦荟给做双鞋,算是全了彼此了。”薄荷越发笑的高兴,“我瞧着她寻了半尺青布,准备给将来的小姑子做双鞋呢。” 这算什么哑巴谜啊?苏颖笑盈盈的扇了几下手中的纨扇,打趣薄荷:“你瞧人家芦荟,都知道给自个未来的‘小姑子’做双鞋,你这做人家未来‘嫂子’的,怎么就没得表示了?小心你嫁过去,芦荟暗地里捶你。” 笑人者人恒笑之。 薄荷先前还笑语晏晏的打趣芦荟呢,这会子轮到她,她脸皮儿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说:“她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她可就不是林家的人了!” “哟哟,这还没嫁人呢,就把自个当林家了,着实是女生外向啊。”苏颖摇着纨扇,笑着加了把火,直接把人给煮熟了,开始冒热气了都,跺了跺脚,也跟着出去躲羞了。 苏颖正咂舌这皮可薄呢,刚躲出去的薄荷回来了,脸上仍带着没有退下去的红晕,瞧了苏颖一眼,咬了咬嘴角方说:“太太,柳姨娘没了。”   ☆、336章 从中作梗 薄荷一句“柳姨娘没了”,让苏颖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薄荷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殆尽,毕竟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庄子上的管事来报的,说是柳姨娘自回了庄子上之后,没几日就得了风寒,本是延医问药,可没想到柳姨娘到底没熬过去。” 苏颖坐正了身体,柳姨娘先前闹出了那么一出,傅奕阳虽然没说,但到底心里不喜。就说了原本柳姨娘做这种吸引傅奕阳注意力的事儿,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些猫腻,而那猫腻可真真是打了傅奕阳以及侯府的脸,为了这件事,侯府上又放出了一批下人。 现如今柳姨娘一场风寒就那么去了,苏颖问:“人呢?” “已经装裹了。” 苏颖眯了眯眼睛不再问了,垂下眼睛说:“看在她伺候老祖宗有功的份上,比照着魏氏的例子把后事办了。她余下的那些东西,都归了她娘家罢。” 左右那些东西来处也不算多正当,苏颖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原本还以为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原来竟然魏姨娘的“残余”从中作梗。 还有,她竟然是没想到侯府的奴才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手伸到主子身上来。不过想到,在傅母的暗示下,那几家子奴才就敢凑银子,请来劫匪,在云若寺下山的路上, 借此来毁她这个当家夫人的名声;以及魏氏这个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在侯府耀武扬威,她的娘家竟在外面打着傅侯爷的名头收取贿赂。 有了这两件事,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想到他们的目的。苏颖更觉得好笑,搞得就跟在扶持皇子上位一样,一个倒了,他们竟还去支持另外一个。 虽说苏颖不是传统出身的古代人,可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那就更不用说傅侯爷,因为此事发多大的火了。 那简直就是啪啪的打他的脸。那批人可不曾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不过是奴籍,身契还在主人家手里攥着呢。再嚎哭他们家里几辈子都在侯府伺候了,那更是火上浇油了。连着他们的家人都一个不留的放出府去。 为此,上房一些丫环倒是如愿以偿的离了上房这水深火热之处了。 柳姨娘的死没在侯府惊起什么波澜,就是苏颖回头告诉了傅奕阳一声,傅奕阳也只是漠不关心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又过了没几日,选秀复选结束了。苏言容不出意外的被摞了牌子,出宫回了家,只等着选秀过后,平阳侯府那边儿请冰人上门。正式定下了。 让苏颖有些意料的是李家那位李姑娘李媛,竟是被留了牌子。到了这一遭,剩下的那些秀女。不是被收录到后宫,便是要赐婚给宗室了。 再说这一届选秀。主要是为皇上服务的,被留牌子的那些秀女十有八/九是要充盈后宫的。 苏颖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有些奇怪,不是说皇上瞧不上李尚书么?怎么还把他的嫡女留下来了? 随着这消息传来的便是李尚书病倒了,上折子乞退,而皇上赞了几句李尚书,便同意了的消息。 也就是说,李尚书已经从从一品大员的位子上退了下去。至于秦夫人,她的诰命是随夫册封的,李尚书没了官职,她也就跟着没了从一品的诰命,就算是她的大儿子再为母请封,秦夫人也多有个四品的诰命。 而且,要知道这请封诰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妇人诰命品级有从夫、从子两种说法,只是大多从夫的时候多。有世袭爵位的,其妻诰命直接跟着爵位走,不用皇家特意封赠,就像是苏颖,傅奕阳的官位是正二品,可她却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一品自然是跟着爵位走的。 其余官员的妻子诰命则是皇家加封的,这代表了,并不是每个官员的妻子都能得到诰封,否则,就不会有“从子”这一说了。能得皇家封赠的,要么为官功绩超群,要么是简在帝心。 秦夫人的大儿子这两样可都不怎么沾边呢,苏颖才不会承认她小心眼了呢。 还有,这件事可有点不太寻常,李姑娘被留了牌子,转头李尚书就上折子乞退了,而且皇上就把他空出来的缺儿给填上了。 苏颖挑挑眉,怎么看都有问题。 苏颖之所以关注着李家的事儿,主要还是为了李刘氏,她那闺蜜。 李少奶奶不愧是胳膊折了往才不往袖子里藏的性子,苏颖还在兀自猜测呢,李少奶奶就风风火火的上门了。 苏颖看她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想来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疲惫,可精气神看着还好。 苏颖还没问呢,她就自己说了:“最近为着公爹的病,全家上下都跟着揪心呢,我们可都是个孝顺的,侍奉汤药,便是我到你这儿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的。” 傅晨兀自睡得四仰八叉的,倒是傅昀是个精力旺盛的,在象牙席上爬来爬去,见着李少奶奶也不认生,还冲人家咧着嘴笑,李少奶奶顿时就乐了,从丫头手里拿了金三事儿来,“百宝楼出的新样子,我瞧着样子精巧,挂在腕子上能听见响动,小孩子都爱呢。”说着摇了两下。 傅昀听见金珠碰动发出的脆响,动着黑亮的眼睛到处乱转,爬过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够,脚脖子上挂的金铃铛跟着不住的欢响,苏颖一把捏住他藕节似的腿儿,让他没法子往前爬,小家伙回过头来冲着苏颖“啊啊”的叫两声。 李少奶奶爱得不行,瞪了苏颖一眼:“有你这么对儿子的么?”说着就把手里的金三事儿往傅昀跟前送了送,小家伙眨了眨眼,一挠爪子竟是把李少奶奶手里的金三事儿抓在了手里,自己摇了摇,乐颠颠的爬过来缩到苏颖的怀里,自顾自的玩自己的去了,苏颖拍拍他的圆屁股。 李少奶奶目瞪口呆,随即笑起来:“这个小机灵鬼,可怜我一世英名竟是毁在了福哥儿身上。” 又逗了傅昀一会子,才跟苏颖说起来意,“本来呢,这自家的事儿不外扬,可都这会子了,还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有个什么意思。” 苏颖抬头看她,没说话就等着她说。 “我家公爹是真病了,大概是七八天前,被万岁爷召见了一次回来就吐了血,后头乞退,从一品尚书官衔没保住,又昏了一回。这里头若真没什么,我们做儿子儿媳的可是不信的,偏那头小姑子被留了牌子,便是想着这件事和小姑子脱不了干系。” “原不该来找你的打听这事儿,可到底那天你被皇后娘娘宣进宫了,我家那位就差我来了,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听听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李少奶奶说到最后忍不住苦笑,她原本和苏颖在闺中就关系好,便是嫁了人之后也没有断了往来,可便是再好的交情也碍不住消磨。 先有她婆婆折腾出的那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李少奶奶便是心气,可也没法子,谁叫那位是她婆婆,是她相公的亲娘呢。 现如今,家里头出了什么事了,她那婆婆倒是忘记了她先前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泥腿子”“暴发户”的骂人家勇武侯府,又是什么“家教不严”“得志猖狂”的说苏颖,反而是记起她这个儿媳妇和勇武侯夫人的交情来了。 这还算是有求于人呢,她那婆婆还放不下架子,真还当自己还是原先的一品诰命夫人呢。 苏颖听到李少奶奶的话暗里挑了挑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她那日是被皇后娘娘宣召,进的是后/宫,怎么还会知道什么与前朝有关的事儿? 可若是说是李家姑娘,她便是想关注也关注不了了,后/宫又不是她家的后花园,便是她自己的亲侄女,她也是因着平阳侯府的面子,皇后给个恩典,才远远的瞧上一眼。 “因着选秀,我如何能得知宫里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外面的事儿我向来都是比谁都晚知道的,便是你家的事儿,我也是才知道呢。” 苏颖慢悠悠的说着,还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傅昀这小胖子身上,见他晃着那铃铛,想往嘴里戳,就赶紧伸手揽了,“可别把才长的几颗牙给撅了。” 一句话把李少奶奶的注意力也跟着转到了小家伙身上,手在傅昀胖乎乎的脸上轻轻一捏,“这可是个福娃娃,叫你养的好。”一面捏一面轻轻一笑,顺了苏颖的话往下说:“我也不过例行问一句,免得回去了不好交代。” 说着似叹了一口气,也没说具体对哪个不好交代了。 苏颖微拧了眉,想来李少奶奶说向她打听什么,也不过是个托词,更多的应该是问她从傅侯爷那里可知道些什么。 如今有求傅奕阳什么事的,或多或少都有求到她这里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明白,这说明外头度知道她这个侯夫人是能当家做主的,起码能吹得了枕头风,探知点第一手消息。 李少奶奶也不再纠结此事,说完那句话再不提他们家那摊子烂事了。说起来算她有些凉薄也好,单纯怨怼秦夫人这做婆婆的也罢,在她看来,如今熬过去,日后她的日子只有比过去好的。 PS:正文完结倒数中……   ☆、337章 趁人之危 李少奶奶又想起家里的一摊子事儿,忍不住跟苏颖多说了句:“你可不知道呢,为着钟家的事儿,我婆婆在其中出了一些力,如今外头可很有些人赞她是“大义灭亲”呢。” 见苏颖疑惑,李少奶奶用帕子攒了攒嘴角,掩住嘴边的讥讽,说道:“原先我婆婆的娘家侄子的妻子,乃是钟继夫人娘家侄女,如今倒是没有因着钟家的事儿受什么牵连,被休弃,只大病一场,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 这虽是没休弃,可也算是差不多被夫家放弃了,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就病逝了。这样那家子说不定还能得个善待嫡妻的美名,等事情过了,再娶一房继室,什么影响都没有了。 苏颖在心里嗤了一声,听李少奶奶这两段话,不能理解是,这法子是秦夫人出的。不过,这“大义灭亲”可不像是什么褒义词,趋利避害这倒是人之常情,可秦夫人这种在人家得势的时候捧着奉承着,可等人家失势了,旁人都可以去落井下石,偏秦夫人这样的不能去,不然,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苏颖忍不住露出个轻笑来,秦夫人定是会受到教训的。 另外便是秦夫人的指望李姑娘,李尚书被上折子乞退,十有八/九跟李姑娘被留牌子脱不了干系。若真是这种情况, 李姑娘便是最后留在宫里,也不会受宠,分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毕竟她还从从一品尚书的唯一嫡女,变成了四品官员的嫡妹,这两者之间差异可就大了去了。 李少奶奶还真想和旁人说一说她那婆婆说过的好事,可到底还有些分寸。就住了嘴,瞧着苏颖儿子围绕,再瞧着房间里的摆设,榻上摆的一整套的抽丝象牙席象牙枕,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日子过得舒心,干干净净的没有其他幺蛾子…… 想着就忍不住感叹句:“还是你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干干净净的。多叫人羡慕呢。” 苏颖眉角未动,把傅昀搂在怀里头,“我这舒坦日子可也不是一步步过来的。” 先前苏氏在的时候。日子可没那么如意,自己也早早把身子折腾坏了,后来也不是有了苏颖。可便是苏颖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过的舒坦了。也是后来才把傅母这位想置她于死地的大头目给整倒了,日子才真的舒坦起来了。 李少奶奶心里倒也知道苏颖这话里的意思。由人思己,李少奶奶把主要心思都放到秦夫人这个婆婆身上去了。 秦夫人以为她作为婆婆“技高一筹”,可李少奶奶还是得知了她想抬举那所谓的“娘家侄女”做二房,来压着她这个正经儿媳妇。 尤其是如今。李老爷把乌纱帽丢了,秦夫人自觉得要是不再做点什么,敲打一下两个儿媳妇。怕是日后都压不住她们了。 不过,秦夫人这做婆婆有“妙招”。可不代表做儿媳妇的就得生受了。若说之前秦夫人是一品诰命,娘家也有权势,可现如今,李老爷没了官职,钟家一事中,秦夫人的娘家受了不少的冲击。 女人的三依靠——夫家、娘家、儿子——中倒了两项,李少奶奶还有朱氏这两个儿媳妇,若是不“趁人之危”,都对不住秦夫人做婆婆的对她们的“拳拳爱护之心”。 更何况,李家受到牵连,这其中未尝没有秦夫人不懂低调,得罪人而不自知的缘由,最起码钟家一事上,可不是出事后立马撇清就真的能撇清干系的,别人可不是傻子。 李少奶奶原本就和朱氏通了意思,李家国库欠银,必定是要秦夫人吐出原先管家时,中饱私囊的那部分。 这些李少奶奶都没跟苏颖说,她可抹不开嘴说这些。这般的,一时屋子里倒也沉静了下来。 不过她们两人的最后一句对话却是落到了傅奕阳的耳朵里,他原本是下了衙回正院,知道李少奶奶在将要退出去,就听见里头李少奶奶那句感慨,还有后面苏颖的回答,抿了抿嘴角,便是退去了书房。 坐在书桌后头,眼睛一瞥却是瞧见了,摆在博古架上的六只花神杯,另外六只在苏颖那儿收着呢。这原本是苏颖画了样子,叫人烧制出来的,总共十二只。本来就是苏颖送给傅奕阳的,傅奕阳只要了六只,摆在书房的博古架上,瞧着很赏心悦目。 剩下的那六只苏颖收着,她可没像傅奕阳一样当摆件,而是自己来用,虽然不是自己亲手烧制的,可是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果然就不大一样。 傅奕阳把六只花神杯从博古架上拿下来,摆在书桌上观赏了好一会子,眉宇间的皱褶才渐渐松开了。 等夜里回来,两个小家伙都团在象牙席上闹成一大团,苏颖侧躺着,手里拿着芙蓉花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傅奕阳走过来放柔了神色,“他们俩还没睡呢?” 禄小娃对傅奕阳这个便宜爸爸向来是爱答不理的,听了他这话,打了个哈欠,小肉拳头揉了揉眼睛,往苏颖怀里靠了靠。 福哥儿见着爹,倒是很乐意跟他亲近,抓着苏颖的衣裳就要起来,他倒是有那能耐,可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翻倒了,傅奕阳赶紧伸长了手抱住了他。这小爷还以为这是在玩呢,笑的手脚都摇起来,脚丫子挺有劲,傅奕阳抱稳了他,又被他“吧唧”一口,涂了一嘴的口水。 苏颖支撑着胳膊看戏,禄小娃磨牙:【好一个谄媚的小妖精!】 哄了一会儿儿子,傅奕阳就沁出汗来,天气又热,小孩子火性又大,抱在怀里就跟抱了个小火炉似的,要是冬天还好说,现在可是夏天,可要不得了。 苏颖叫芦荟送放了冰珠子的酸梅汤来,又叫傅奕阳把福哥儿放下来。 傅奕阳把福哥儿放到象牙席上,拿过了苏颖的帕子擦了擦汗。 一听有酸梅汤喝,原本还装睡的禄小娃“腾”的睁开眼,【好吧,为了酸梅汤,我愿意做一个活泼又可爱的小孩儿。】 【昀儿是谄媚的小妖精,到你这里就成了,活泼又可爱了,你可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苏颖“嗤”了禄小娃一声,又落了一块石头,【为了你脆弱的肠胃着想,你不能喝,没得商量。】 苏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没商量了,禄小娃眼不见心不烦的蹬了蹬小腿儿,闭上眼睛准备去会周公了。 福哥儿见弟弟睡了,也跟着爬过来,没一会儿竟也睡着了。 苏颖不急着叫奶娘把他们哥俩儿抱走,生怕在吵醒他们,手上的扇子也不停。傅奕阳喝了一盏沁凉的酸梅汤,才好一些,他火性也不小,可他向来自律惯了,便是现在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里面还有一层亵衣,能不觉得热么? 苏颖都替他觉得热,就叫他去擦擦身子换了清爽一些的寝衣来。 等傅奕阳出来,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娘抱回去了。傅奕阳伸手把她拉过来,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头枕到他肩上,拿过纸扇给她送风。 苏颖在卧室里也没那么多讲究,原就换了轻薄的水绿色寝衣来,一头乌发已经放了下来,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麻花辫,在灯下越发衬得肌骨莹润,容色恬静。 傅奕阳给她打了几下扇子就把脸贴过去,咬了她的嘴唇在口中含着,却没有做别的,两个人就这么靠在靠了一会儿。 “李家的事儿你不消再管,那里头涉及到宫里,他家那般儿也算是今上给保留了最后的一分颜面。”傅奕阳说着顺顺她的头发,苏颖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李二奶奶是个明白人,不消我多说什么呢。” “她娘家兄弟实在是有些意思。”傅奕阳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李少奶奶的娘家?苏颖知道她娘家是武将世家,她娘家兄弟,他说是哪一个? 苏颖白日里睡得多了,主要是跟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吃一起睡来着,所以到现在也不觉得困,只是装装样子眯缝着眼睛靠在傅奕阳身上。 傅奕阳手中扇扇子的动作没停,苏颖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他不说话,叫他忍不住侧过脸来往她额头上亲了亲,沉着声音说:“往后几日,你只管像往常一般便是,外头不管谁来,一律只管叫大管家拒了便是。” 这话儿乍一听,就跟惊雷似的落下来,苏颖再没那份闲适了,猛地睁开眼睛,咬了咬嘴唇,“是要发生什么大变动了吗?” 傅奕阳神色未变,把苏颖搂着继续躺着。苏颖见他这样,反而是沉着了下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埋怨道:“你尽吓我吧。” 傅奕阳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我哪是吓你了,不过是句寻常叮嘱的话,你倒是能往坏处里琢磨。” 这话音才落,苏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的好似你那句叮嘱的话儿真的寻常一般,你自己说的不清不楚的,反而是怪我理解有误了,外人可是知道英明神武的傅侯爷有时候是个无理取闹的主儿?” 傅奕阳把扇子一丢,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压着她,“无理取闹我是不认的,可得叫你见识下老爷我的神武。” PS:正文完结倒数中……   ☆、338章 功成身退 别看昨天晚上那段话轻轻松松的,可等第二天苏颖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可她半点都没表现出来,什么都跟往日里一样。 都没有跟禄小娃提及此事,可苏颖心里实在是不怎么轻松,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几乎是度日如年了,真是恨不能这几天赶紧过去,又想捶傅奕阳一通,他外面的事儿干嘛要跟她说,不是白白叫她跟着担心么? 说了这事儿的第三天,晚上傅奕阳没回来,连往府里传个信都没有。 苏颖心里一咯噔,来了! 苏颖叫奶娘把两个孩子抱过来,跟着她一起睡。 傅昀睡得香甜,苏颖无意识的拍着他的背,突然外面一闪,紧接着一个闷雷下来,她心口“砰”的一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电闪雷鸣之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树叶上头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要和我说说话吗?】禄小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苏颖脑海里,硬生生的把苏颖吓出一身冷汗来。 【你没事吧?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原本听前面还觉得心里感动的,听到后面,苏颖不由得的黑线,为了叫自己安心,搂着禄小娃说:【你能看看傅奕阳现在在哪儿吗?】 禄小娃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呢,可觉得苏颖有点不对劲,他凭着他的直觉把调侃的话省略了,【好哒,请稍候。】 苏颖抿了抿嘴角,就听禄小娃说:【在皇宫里,看这密密麻麻的点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等苏颖反应过来呢,禄小娃就“恍然大悟”的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逼宫?不过看这牌面,皇上的人多,难道是玩了一出“瓮中捉鳖”?有智商,我喜欢。】 苏颖:【……】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真傻真的。禄小娃回过神来,就对苏颖说:【所以说。你不是大姨妈来了。而是在为傅侯爷提心吊胆,是吧?】他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原来我在你心中,竟然那么的靠不住,你宁愿担心受怕,也不愿求助于我?我。我,我——人家不要理你了啦!】 苏颖:【……】 禄小娃:【我不听我不听!】 苏颖:【难道我该说‘你请我解释’么?】 禄小娃:【……】 虽然有禄小娃在那里做“现场直播”。可那并不是真的“现场直播”,只能看到‘人名’,看不到具体状况,苏颖虽然没那么担心了。可没见到傅奕阳平安回来,她就一刻不能把心放下来。 苏颖几乎是一夜没睡,外面也是下了一夜的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之间的。忽然听得一阵喧嚣,有人嚷嚷:“太太!老爷叫人抬回来了!” “什么?!”苏颖惊醒,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跑,一个没注意撞到了椅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芦荟都来不及去扶,薄荷从外头扬高了声音说:“太太,别惊慌,老爷没事!”说完狠狠地瞪那传话的小丫头,小丫头被瞪的抬不起头来。 “真的?”苏颖也顾不得疼了,连忙问。 芦荟在心里把那说错话的小丫头骂了好几遍,赶紧点头说:“老爷好好的呢,怕是忙着公务累着了,那传话的小蹄子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该打!太太,你没事吧?” 把苏颖扶起来,瞧着她手上破了皮,一叠声的叫薄荷去拿药膏来,苏颖拒绝了,“我去看看老爷。” 芦荟和薄荷连忙把人搀着,薄荷哭笑不得说:“太太便是担心老爷,怎么也得穿着妥当才行!”一看苏颖连谢都没穿,只光着脚踩在地上,赶紧指使着小丫头们拿鞋子的拿鞋子,找衣服出来的找衣服出来。 又有永平气喘吁吁的过来,再三保证了傅奕阳没大事。 苏颖一拧眉:“老爷若是无事,回来怎不亲自过来?” 永平也没想到苏颖这么一针见血,一下子被问着了,再想转圜可没有了余地。 苏颖脸上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厉声问:“说实话,老爷他到底怎么了?” 永平苦哈哈的不敢再瞒,“老爷胳膊被砍了一刀,不过太太放心,太医已经给诊治过了!” 都到这时候,傅奕阳还想瞒着她呢,一下子气的要命,急急忙忙的跑到前面书房去,顾不得其他了,看到傅奕阳脸色惨白的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胳膊上包扎,她也看不到具体伤的怎么样,可看他还皱眉说:“不是叫人和你说我 没事……” 苏颖也不知道怎么的,当下“哇”的哭出来,哭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担心受怕了一整宿,你还这样……你根本就是没把我当妻子,你不稀罕我,我还不稀罕你呢!”说着就要走,却被傅奕阳拉住了手,苏颖心里正觉得他还有点情商呢,可没想到他却说:“你手受伤了?怎么回事?” 苏颖气死了,“傅奕阳你个大混蛋!” 因着苏颖突然闯进来而避出去的一众人,包括太医们、管家、还有皇上指派过来的得用太监于敬忠等人,听着里头的哭嚎声,都面面相觑。 都不约而同冒出个想法来:原来傅侯爷惧内是真的? “傅侯爷夫妻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于敬忠小声的说着,众人皆是点头,过了今遭,这勇武侯怕是要更进一步了啊。救驾之功啊! 就连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于敬忠都不敢托大,非但没觉得被怠慢了,相反,还乐呵呵的给打着圆场,不过这意思很明显了,‘咳咳,这话儿,咱们都当没听见吧。’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一阵拉锯战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颖避到屏风后,听外面于敬忠说:“咱家有皇命在身,就先行一步了,侯爷只管安心养伤,万岁爷可是等着侯爷早日康复,再为国效力呢。” 几个太医却是被留了下来,皇上可是说了,要叫这几个太医把傅奕阳治好的,还得治的比没伤着之前还要好。 于敬忠前脚刚走,几个太医也有大管家带到旁处,苏颖就对着傅奕阳怒目而视,傅奕阳视而不见,用没有伤到胳膊的那只手拍了拍床铺,“过来。” 苏颖口是心非的说:“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却还是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手上没用力气的捶了他一下,嘴上却说:“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一场虚惊之后,两个人蜜蜜对视着,苏颖俯下头来,拿嘴唇贴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上蹭过去,舌头顶开了嘴唇,含着舌头缠绵一番,一颗心终于才是落到了肚子里。 气氛正好呢,却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扰。 “老太太那边不好了。” 正好太医也在,省的再去请了,太医给看过之后,眼睛微微一阖,转头就委婉的暗示后事该准备起来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傅母病了这么久,那时候太医就婉转暗示过了,现在傅母熬不下去了,也都有了准备。后事该用到的东西,早早都准备起来了,便是到现在,也不至于多慌乱。 更何况,几个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中,又有谁是真心替傅母觉得伤心的呢? 接下来几天,侯府就是一喜一悲。 喜的是,傅奕阳救驾有功,擢升为一等勇国公,又有赏赐若干。 悲的是,傅母熬了两天,去世了。 按理,傅奕阳是要丁忧三年的,可皇上不舍得,说是要夺情。傅奕阳带着伤在金銮殿内承情,言辞恳切,皇上最终应允了下来,赞赏了傅奕阳的孝心,文武大臣们纷纷附和。 他们现在可算看出来了,就算傅奕阳丁忧三年,等三年后都不用担心人走茶凉,一个从龙之功一个救驾之功,他要守孝皇上还想给人家夺情,这是妥妥的日后圣眷不衰,只要不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的, 虽然人家现在已经是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了。 想想看啊,傅家的爵位传到傅奕阳身上的时候,本该是要降等的,可人家一个从龙之功的,就没降等,到现在再来一个救驾之功,又往上升了爵位,实实在在的光耀门楣啊,谁家要是出这么一个子孙,那可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啊! 老勇武侯,走的早,没有看到这一幕,太可惜了。 府里出了白事,府内众人都在哀悼,自然管不着外面的由造反不成带来的腥风血雨。 这一次造反未遂,抄家有之,灭族有之,流放有之,一时间菜市街几乎血流成河,刑部大牢人满为患,不过这都和国公府没关系了。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傅家便是要举家扶灵回祖籍了。 傅奕阳胳膊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当时的情况太凶险了,如果不是傅奕阳挡的及时,那刀可就要砍在皇上身上了。当然,那行凶之人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傅母的棺木被抬上船,傅奕阳一手抱着傅昀,一手搂着抱着傅晨的苏颖,随后上了船。 水波悠悠,站在船头的苏颖和傅奕阳相视一眼,再别了,京城。 PS:正文完结了,还有几个番外,把有些没交代的交代一下。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