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阿黛 作者:糖拌饭 【简介】: 王黛穿越了! 左邻,宁采臣刚刚把聂小倩领进门。 右舍,许仙他姐正喊他打酱油,断桥相会还待来日。 家里,老爹病重在床,老娘牢骚满腹,大哥游手好闲,大嫂好吃懒做,再加上事事跟她不对付的二姐, 抬头望天,从此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 这是一个在聊斋的故事里家长里短,发家致富的生活传奇。   第一章 贫贱之家百事哀   钱塘西湖边,春分,正是青黄不接时。   清晨。   东方才现鱼肚白,王黛便起床,穿上了粗布葛衣,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到院子里,一丝寒风迎面扑来,此时正是春寒料峭时,王黛不由的拢紧了衣服,然后朝院子的井台那边望去。   井台边,那一对母女正亲昵的说着话。   “娘亲,隔壁宁家相公好福气,听说昨儿个收账回来领回了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做女儿的蹲在母亲身边,仰着小脸道。正是王黛的二姐王靛。   “你这死丫头,害不害臊,净打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做母亲的没好气的点了点王靛的额头。此妇人正是王黛如今的娘亲刘氏。   “听说那小娘子叫聂小倩。”王靛腻着刘氏撒了一下娇又继续道。   王黛正巧听着,嘴角一阵抽搐,正准备朝井台边走去。   就在这时,墙外又响起邻家许大姐大着嗓门的吼声:“许仙,别一起来就盯着书看,家里的酱油没了,快去打酱油。”   王黛正迈着脚步,听着这话,脚步一打滑。踢着了路边的一只打水的木桶,发出嘣的一声响,脚尖踢的生疼,不由的呲着嘴,一个劲的甩着踢病脚尖儿。   “还知道起来啊?一个大姑娘家的,日日睡到日上三杆的,以后哪个夫家能容得你?”刘氏听到响声抬头看着王黛,便沉了脸,哗的一盆洗衣水倒在了地上,然后竖着眉没好气的冲着王黛道。而一边王靛却挑着眉,嘴角的笑意总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还不忘火上添油的叫了句:“懒丫头。”   王黛斜斜的睨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抬头望天,蒙蒙亮的天道,日头还没有升起,哪里日上三杆了?   这个身体的老娘真是有些不待见她这个女儿,王黛叹着气,来到贵地也有十来天了,若不是这几天,王黛旁敲侧击的,很明确了现在的她是这个刘氏的亲生女儿,要不然真会以为这刘氏是她的后娘呢。   当然,对于刘氏的话,王黛不会去辩解,因为老娘借口骂女儿出气这种事情,闷不吱声才是正解,若是真辩解了,搞不好就要点着炮仗,无休无止了,那对王黛来说,便是麻烦。   不过,却有人听不过耳了。   东屋传来一阵气弱的声音:“他娘,这天还没亮透呢,哪里日上三杆的,你别心里不痛快就拿阿黛出气。”   说完,便是一阵急剧的咳嗽,好似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似的。   说话的正是阿黛如今的爹王继善。是个老童生,大善人一个,只可惜命不好,考了几十年的秀才相公也没考中,身子骨却熬坏了,一年倒有半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同时也把王家拖到了如今一贫如洗的地步。   “好了,你管你休息吧,我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就你疼她。”那刘氏本是个气性大的妇人,若是平常,王爹敢这么说,她定是要发作回去的,可如今这段时间王爹正发着病,刘氏心里自是担心,气性儿就小多了,嘀咕了句,便又冲着阿黛瞪着眼道:“拄在这里当柱子啊,还不快去厨房烧水煮饭。一会儿那两个讨债鬼起来,都是张嘴要吃的。”   刘氏说完,又重重的棰起了石板上的衣服,好似那衣服棰不烂似的。   “哦。”王黛应了一声,便转朝厨房那边去。   瘦弱娇小还未长成的身影,再加上营养**,总显得有些弱不轻风。   刘氏瞧着阿黛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个小女儿性子总是那么不讨喜,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相处起来都觉是有些嗑嗑碰碰,想当初,生阿黛那会儿难产,她是过了一次鬼门关,再加上自这小女儿降生后,家里的境况就每况愈下,因此的便有些迁怒这丫头,对这丫头便没有对二女儿那般的亲昵,而这丫头也老是一幅可怜巴巴的受气包模样,她瞧着就有气,免不了常要喝责几句,这次数多了,反而让母女越来越离心了。   当然,最近一段时间,这丫头,似乎大气了点,不再像个受气包了,可却变成了事事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在家里晃荡着,却好似个外人似的,这让刘氏更有气了,所以,一大早看着阿黛,免不了又说起气话来了。   只是做娘的心里也不免烦恼,她其实不想这样,倒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她真不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才好。   真是冤家。   阿黛却理不得刘氏这般的纠结,对于她来说,穿成阿黛,总归是多了一次生命历程,家人能相和,那自是好的,不能相和其实也无所谓吧。   想着便进了厨房   而刘氏嘴里的讨债鬼就是这个身体的大哥王成和大嫂孟氏阿霞。   来到这里这段时间,这两位的性子王黛也摸清了,大哥王成,有些游手好闲,整日里便在茶馆里听着那些浪子游侠,神仙剑客的故事,一门心思便是想成为那仗义疏财的剑仙,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心气儿高,可家里一贫如洗,没那仗义疏财的份,便是偶尔的想请人吃酒,那也得挖空的心思,打着自家娘子孟氏嫁妆的主意。   而大嫂孟氏,娘家也算是薄有资产,也因此她的嫁妆也算是丰厚,只可惜,嫁入王家近两年了,顶不住王家一家人时时的掂记和打主意,最后丰厚的嫁妆全贴进了王家这个无底洞,而孟氏,不知是看开了还是破罐子破摔,总之,嫁妆你们要用就都拿去,家里的事情却是啥也不干,有好吃的那也先下手为强,总之,如今成了人人嘴里,好吃懒做的赖妇。   不过,赖妇归赖妇,这孟氏有一点却也是为邻里津津乐道的,王成和孟阿霞是定的娃娃亲,当时,孟家也是穷苦人家,算是门当户对,只是不久,孟家就开始发迹了,如何成了钱塘有名的大粮商,王孟两家早有贫富之别了。   据说当年,孟家人还想悔婚来着,是孟阿霞死活不同意,非要嫁过来的,从这一点来说,这孟氏相当不错。   如今这样,怕也是对王成太失望了。   阿黛边想着边点着了灶里的火,先烧热水,然后打开米缸的盖子,准备淘米煮粥,结果米缸里空空如也,一粒米也没有了,阿黛不由瞪大着眼睛,昨晚是她烧的饭,她记得还有一把米的,不用说了,定不知是哪一个半夜里肚子饿,起来烧饭吃了,难怪灶头还有一些灰呢。   没米,这早饭也烧不成了,王黛揉了揉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今天怕是要饿肚子了。   王黛吐了口气,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便直接将灶里的火头退了出来,埋在灰里,然后走出厨房,冲着院子里正晾着衣服的刘氏道:“娘,没米了。”   “怎么会没米,昨晚上我睡觉前还看了的,还用手抓过,整整一把米。”刘氏竖着眉毛道。   “定是阿黛半夜里偷吃掉了。”一边王靛不遗余力的打击着王黛,只是这种小手段在王黛面前哪有什么功击力,扫都不扫她一眼,只是平静的看着刘氏,再一次口齿清晰的道:“没了。”   看着阿黛的神情,刘氏知道缸里应该确实没米,竖起眉毛,正要发作,想了想,却颓然的挥了挥手:“算了,没了就没了。”   总不过是家里几个人,还能怎么着,真要弄清楚就伤感情了,刘氏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又道:“阿黛,你跑一趟,到你大伯家去借点米,再顺便赊两幅药,你阿爹的药吃完了。”   “大伯到外地收药材去了,家里大伯母守着。”阿黛又开始陈述事实,接下来的话自不必多话。   王黛家的这个大伯是开药堂的,不过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大伯在家的时候还会想方设法的周济王黛家一点,如今大伯外出了,而大伯母可早就放出话来了,王黛家休想再从她手里借一粒米。这种情况,王黛自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这世间多是救急不救穷,有急事儿,大多数人都乐得伸伸手,可这穷,一日两日的,一回两回,谁家的钱那都不是大风吹来的,借的次数多了,自不会有好脸色给人看。   这种事情,实在是人生长理。   一时间,整个院子沉默无语。   刘氏的脸上,一片颓然和无奈,眼中隐隐含着泪光,贫贱之家百事哀啊。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好你个王成啊,为了这一坛酒,你居然要休我?我孟阿霞哪点对不住你王家?当初进你王家门时,那也是十里红妆的,可如今这些嫁妆全砸进了你们王家这个无底洞,敢情着你现在是要过河拆桥是吧,行啊,把我的嫁妆拿出来,我立刻就走,至少,我还有个能吃饱肚子的念想。”   随后两个人影从屋里跑了出来,当先之人年约二十许的男子,穿着打着补丁的长衫,扎着英雄巾,面目挺周正,就是有些菜色,显得面黄肌瘦的,正是阿黛的大哥王成,此时王成手里正紧紧的抱着一坛酒,而他身后,是一身布衣钗环的年青妇人,正是王黛的大嫂孟阿霞,此刻亦是咬着牙,一脸的不平和愤懑,正伸着两条胳膊使劲的拉着前面王成的的一条胳膊,不让他走。   “这是干什么,一大清早的,就吵吵闹闹,你们不知道你们阿爹这段时间身子骨不好啊,就不能省心点。”刘氏揉了揉红红的眼眶恨恨的道。   “我倒是想省心点,可这日子没法过啊,娘,你给我做个主儿,当初,是你同意的,我那只镯子让我留着,那是我上花轿时,我娘硬塞在我手里的,虽不是什么太名贵的东西,可那也是我做为孟家女唯一的念想了,我今儿个早上才发现,阿成他居然偷偷的把我那镯子给当了,去买了这么一壶酒,陈氏酒庄的酒,这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吃得起的吗?而没了那镯子,便是我想回孟家也没脸回啊。”孟氏咬着牙,红着眼眶道。   “大哥,你太过分了。”王靛在边上挥着拳头,一幅愤慨的样子,却又压低着声嘀咕:“买什么酒,买些吃的也是好的呀。”   王黛只是在边上静静的看着,她现在还没能完全融入这个家庭,只能似个外人似的观望,此时听着王靛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却惹来王靛的白眼珠子。   刘氏已是气急,二话不说,拿着棰衣服的木棰子就朝着王成身上砸去:“你个败家子,不好好找个营生,却尽是打着媳妇儿的主意,天下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把酒给我退了,然后去把你娘子的手镯给赎回来,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娘,不能退,我这酒也是为了咱爹的病。”王成这会儿仍死死的抱着酒坛:“咱爹病了这些年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非神仙之力不可,昨儿个,集上来了一个道士,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就用一颗梨粒儿,种在地上,没一会儿,就长成一株梨树,然后开花结果,转瞬间便是硕果累累,这岂不就是神仙,我打探过了,这位道长好酒,所以,我才想法子买了这坛酒,只要那道长吃了我的酒,到时候才好请他出手,咱爹必手到病除。”   一听王成这话,院中的众人又无语了,毕竟王爹的病那是一家人的心病。   只是阿黛这里却是瞪大眼睛,一脸诧异,按王成这么说,这不就是聊斋里的种梨嘛?聂小倩出现了,许仙有了,如今种犁的老道也粉墨登场了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阿成休要再犯痴了,照你娘的话去做。”这时,王继善扶着墙出来,连站都站不稳了,气喘吁吁的道。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体,出来干什么?找不痛快啊,还说阿成犯痴,你不想想你自个儿痴成什么样了,这天下,不是秀才,不是举人的多了去了,若都象你这样放不下,哪还不个个只得投井跳河了。”看着王继善那病弱的样子,刘氏连忙上前扶着他,嘴里絮絮叨叨的。   虽然话不好听,但浓浓关心和劝诫却也是溢于言表,端让人心中有一丝暖意。   王黛看着,心里也暖暖的,这个家其实也挺有趣。   “爹,真的是神仙。”一边王成兀自不肯干休。   王继善苦笑的摆摆手,却是冲着阿黛道:“阿黛,你去,陈氏酒庄的东家不错,好好跟他说说,能照价退的。”   “哦。”王黛应了一声,老爹吩咐,她自是应从,便去抱王成手里的酒坛子,又接过大嫂手里的当票,然后转身一溜小跑的出了院子。   兀自听到身后王靛嘀咕着:阿爹眼里就只有阿黛。   第二章 鱼群和道人   陈氏酒庄在西湖的对面,得坐船过去,好在,自家是西湖边人家,打鱼贴补家计也是惯常的,因此,湖边的码头还拴着自家的小渔船,阿黛打算驾着家里的小船去,顺便撒上一网。说不准也能弄点鱼卖卖,换点米钱。   总归家计艰难,努力才有收获。   王黛想着,抱着酒坛子朝西湖码头过去,此时,天下起了密密小雨。   钱塘的雨,细细密密的,如雾似霭,微风拂柳,夹着雨丝,颇有那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意味儿。   这样的雨,对于王黛来说,完全不受影响,不一会儿就到了西湖边的码头,阿黛小心的将酒坛子放在脚边,就准备去解揽绳。   “阿黛,你这是要出湖打渔啊,如今西湖的鱼可不好打。”说话的是另一边一条渔船上的胡大伯。   随着打鱼的人家越来越多,西湖的鱼却是越来越少了,打鱼的难度也就越来越大。   阿黛冲着胡大伯笑道:“我到西湖对面钱塘门那边有事情,反正是要出湖的,再顺便撒两网子,捕不着鱼就算了,若能有个收获那便老天爷开眼,体恤我们穷苦人家。”   “说的倒也是。”那胡大伯听阿黛这般说,便乐呵呵的笑了,这王家丫头,倒是想的开,不过,生活就得这般过。   阿黛便冲着胡大伯摆了摆手,继续解揽绳。   没想到就在这时,胡大伯的娘子姜氏风风火火的过来,一手拖着一只网兜,网兜里面兜着一只挺大的乌龟,那背上的龟甲足有脸盆底那么大:“忙活了一个大早上的,鱼没弄到多少,倒是弄到这么一只大龟,拿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换几个钱。”   “这抓到龟是要放生的,胡嫂你还在乎这几个钱哪,听说你儿子前几天出门可是发大财了,我昨儿个晓见你那大媳妇买了宝庆斋的胭脂和水粉。”这时,一个在堤边洗衣的娘子道。   “哪发什么财,我那大媳妇就是个败家货。”姜氏愤愤的,当然对于发财是决不承认的,说完也不理那洗衣的娘子,朝着胡家的船快步走去。   没想姜氏走的急,那网兜里的大龟又实在不小,这拖行的时候正好撞在阿黛摆在地上的酒坛之上,酒坛打倒,骨碌的滚下了码头上的青石阶下,砸在淹在水里的石阶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后酒香四溢的,坛子碎,酒自融进了水里,酒和水融在了一起。   阿黛一下子愣了,不由大急,急步上前,用劲一扯姜氏的袖子:“胡大娘,你把我的酒砸碎了,这可是陈氏酒庄的酒,你得赔。”   胡大娘也叫吓了一跳,不过听阿黛这一说,那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陈氏酒庄的酒,那是老贵老贵,她哪舍得赔啊,不由的瞪眼辩道:“什么叫我把你的酒砸碎,明明是你自己的酒坛子没摆好,滚下石阶砸碎的,关我什么事啊?合着还想拉我做冤大头啊,想也别想。”   “胡大娘,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明明是你拖着这乌龟,撞倒了我的酒坛,大家都看到的,可由不得你瞎说。”阿黛握紧着拳头,冷着一张脸瞪着姜氏。   石阶边还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听得阿黛的话,自是点头。   姜氏脸色变了几下,又道:“就算是这乌龟撞了你的酒坛子又怎么了,这是在路上,路是让人走的,又不是让你摆酒坛子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哪,你们王家都下顿接不了上顿了,哪里有钱买陈氏酒庄的酒,别是随便弄了个陈氏酒庄的酒坛子,装了点劣质酒,就想在这里做局坑人吧,今儿个是我倒霉撞上了,要不然,倒不知这冤大头要栽到哪个倒霉鬼头上喽。”姜氏一张刀子嘴,最后竟是倒打一耙起来了。   阿黛气的脸都发白了,只是她知道这姜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人又极小气,想要她让根本就不可能,而更重要的是,如今赔不赔酒已经是其次了,姜氏两张嘴皮子一搭,就污她做局诈人。   边上那几个洗衣服的妇人已经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了,毕竟,她王家穷的揭不开锅那是整条街面上的人都知道的,经姜氏这么一说,这一坛子所谓的陈氏酒庄的酒倒是让几个有些起疑,毕竟凭着阿黛家的经济条件,是不可能买得起陈氏酒庄的酒的,反倒显得姜氏还挺有说服力的。   想着阿黛唯有一咬牙,两眼盯着一边的胡大伯道:“胡大伯,你是懂酒之人,这酒气你闻着,是不是陈氏酒庄的酒,我这里有一张当票,是我大哥当了我大嫂的手镯买的酒。”   买酒的钱来处阿黛说明了,至于其它的她便不再多说,端看胡大伯的回答。   “嗯,是陈氏酒庄的酒,这点没错的,既然是你大娘砸碎了你的酒坛,那自然是要赔的。”胡大伯点头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王家更艰难,这要不赔说不过去。   听得自家男人这般说话,姜氏虽然仍不太乐意,但却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于是撇撇嘴:“赔就赔,不过又不是我把你的酒坛打下水的,是这只龟,那我把这只龟赔给你好了,这么大一只龟,可是少见的,若是碰到个识货的,百十两银子说不这下都有人出,你赚大了。”姜氏说着,就将那手里网兜往阿黛手里一兜:“网兜先借你用先,用完了要还的啊。”说完也不理会阿黛,便快步窜上了她家的渔船,就冲着胡伯嚷嚷着再出一趟湖,再打点鱼,要不然,没米下锅云云。   只眨眼功夫,胡家的渔船便窜出了老远。   阿黛抿着唇看着胡家船远去,不甘却无可奈何。   只得面沉如水的看着面前的大龟,几乎有面盆大小,端是少见。   一边那几个洗衣服的嫂子也围过来看着龟,都不由的咋舌着:“这么大的龟还真是少见,到集上,若是遇上识货的人,百十两银子还真说不准。”   “可问题是,打渔的人家,这逮着了龟,都是放生的,更何况这么大的龟,透着邪性呢,真要杀了或卖了,那可不吉利。”另一个嫂子道。   “倒也是。”几个人点点头,失了好奇心,均冲着阿黛点点头,告辞回家了。   湖边,只余阿黛同大龟两个大眼瞪小眼。   那大龟两只绿豆眼儿清亮清亮的,还微侧着头看着阿黛似的。   阿黛蹲在大龟前,这龟种她认得,学名中华龟,小名草龟,最是常见的品种,当然,象这么大的还是少见的。   若是放在后世,那抵酒钱是绰绰有余,可问题是在这时代,龟是长寿吉祥的象征,不管是杀或者卖,正如之前那嫂子所说,都是不吉利的,一般来说,打渔的人打到了龟,那都是放生。   这也是为什么姜氏宁愿把龟给她,也不愿赔酒钱的原因,这东西是麻烦呀。   是拿去卖还是放生?贞娘着实为难哪。如果没有穿越这回事,经济困难,那卖也就卖了,可如今她意外的来到这里,心中自不免对一些怪力乱神有了一股子敬畏之心。   而且穿越前,她也养老了两只草龟,足足养了八年,龟这东西真有灵性的,每天早晨大约七点的时候,就会定时的把她卧室的门撞的老响,几乎从无例外。   说实话,这时真让阿黛把这只龟拿去卖,一来不忍,二来因着那股子敬畏之心,阿黛还真有些不敢,正如之前那位嫂子说的,这么大的龟透着邪性呢。   算了,“放生”终是积善之事,所谓积善之家有余庆,也算是为自己求得一份余庆吧。阿黛想着,便解开了网兜,然后抱着大龟到了水里:“好好的活着吧。”   阿黛嘀嘀咕咕了一句。   而大龟入了水,自是投奔自由,几下里一划动就渐渐的没入了深水,阿黛于它只是路人甲。   阿黛目送着它放水,然后才上了船,撑着杆子朝着西湖中心过去。   渺渺湖水,笼着如雾的雨丝,断桥在如雾的雨丝隐隐约约,远处青山如黛,阿黛一叶小舟,颇有一种置身画中之感。   这便是穿越的福利了,后世,西湖边可鲜少能看到这样的美景。   阿黛边看着风景边沿着水路撒下鱼网,甭管最后能打到多少鱼,终归是能贴补一点家用的。   也幸好前世,她家办了一个农家乐,租了水库,一是为了方便游客游玩,二也是养鱼,于是对于打鱼这活计,她做起来也算顺溜。   只可惜,再顺溜也没什么用,连着两网,小鱼两三只。   阿黛不免丧气,想着这般回去,又打碎了酒,免不了要驮老娘一顿竹笋炒肉丝,又想着前世因着性子问题,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今世,依然是这般,想着终是有些委屈,不免红了眼眶。   终是不甘,看了看天色,还不算晚,咬了咬牙,再撒一网,阿黛想着。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大出阿黛的意外,才没一会儿,围着她小船的一块水面,那是波光鳞鳞,对,就是波光鳞鳞,而不是波光粼粼,因为放眼望去,全是鱼身上的鳞片和那青黑的鱼背脊,太震撼了。   这……这是遇上大的鱼群了吗?   王黛一阵惊喜,机会稍纵即逝啊,便也顾不得多想,收网捞鱼,如此反复,没一儿,真正是鱼满仓了,端是大丰收啊。   此时才见得剩下的鱼群渐渐的散去。   王黛这才平复心中激动的情绪,这满满一仓鱼卖了,别说买米,便是赎大嫂镯子的钱都有了。   人生果然是悲喜两重天。   王黛握紧着拳头朝空中挥了挥,太捧了,老天爷还是很给力的。之前的些许委屈之感早就抛到九宵云外了。   满满的一仓鱼,自要把它们变成钱和米,于是,王黛便划着船朝着对面钱塘门的码头而去,码头上便有鱼市。   而就在阿黛离开后的那片水面,一只大龟沉浮几下,便游到了一块礁石上,趴着晒太阳。   ……   “姑娘,这都是西湖的鱼吧,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这么满仓的大丰收了,姑娘好本事啊!”阿黛到了码头,没一会儿,便围了一群人,看着阿黛满仓的鱼,便有人伸大拇指。   “哪里,是运气好碰上鱼群了,大叔来一条吧,瞧这多新鲜,活蹦乱跳的,不管是煮鱼汤还是烧醋鱼,都鲜着呢着。”王黛冲着人笑嘻嘻的道。   西湖醋鱼那可是名菜。   这般鲜活的鱼,自引得众人心动,于是你一条我一条的,更有那心思活络的,压了价,批了一筐鱼到各处酒店去兜卖。   短短一个时辰,一仓鱼就去掉了一大半。   这时王黛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从早上忙到现在,她还没吃饭呢,于是便转身回船上,拿出平日在船上用的小碳炉,直接放了碳,烧着后,便把那火钳子架到小碳炉上,然后选了一条鱼,刮了鱼鳞,开膛破肚的,处理好,洗干将,再直接的将鱼放在火钳子上,烧起了烤鱼来。   没一会儿,便传出了香味,阿黛又洒了盐巴,正准备吃,却听得一声更响的咕咕声,随后便听有人道:“小姑娘,老道肚子里的馋虫发作了,请老道吃条鱼吧。”   阿黛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眉目脸皮儿都打着褶的老道,头上花白的头发用一支竹签叉着,一袭半旧不旧的道袍随意的系着,松松垮垮的,腰间就挂着一只酒葫芦和竹筒,赤着脚,没有一丝高人范儿,倒跟神棍似的。   阿黛眨眼看着他,随后便笑着把手里的鱼递上前:“道长请。”   那道人显然没想到阿黛这般的爽快,倒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呵呵笑了,接过鱼,嘴里嘀咕了句:“小姑娘挺有意思。”   这赤脚道人又哪里知道,之前阿黛看着他的时候,却想起了种梨里面的卖梨人,那可是前车可鉴哪,这些个高人性子诙谐,嬉笑怒骂,皆由着自己的性子,又哪里能理解,平凡人家为着柴米油盐斤斤计较而养成的吝啬性子。   再加上阿黛本就不是小气之人,不管这道人真是高人还是神棍,总归不过是一条鱼罢了。部好过万一又惹得这些高人一时兴起,把她剩下的鱼弄没了,那她便哭都没地儿了。   将鱼送给了道人,阿黛便又挑了条鱼,刮鳞破肚洗净,继续烤着,这时又有人来买鱼,阿黛自又忙活了起来,也就不在意那道人了。   等到一翻活忙完,便又看那道人半靠在对面孟家粮行的屋檐下,手里还拿着鱼骨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好不惬意。   “大哥,这米价不都是二十文一斗吗?什么时候涨到三十五文了?”就在这时,孟家粮行门口一阵吵闹。   这不是自家大嫂的声音吗?阿黛醒觉,连忙站在一边的河堤上,越过人墙,便看到自家大嫂正在孟家粮行门口跟一个中年男子说话,这才想起,这孟家粮行正是自家大嫂的娘家开的。   “二十文一斗?那是早几天的事情了,这几天都是三十五文,明天还要涨呢,到时就是四十文五十文都不一定。”那中年男子回道,正是孟家的掌柜孟有良,也是孟氏的大哥,不过,集上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孟无良。   一听他这话,周围的人群哗然开了:“太过份了,这米价哪有这么涨的,如今正是青黄不接时,家家都缺粮,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大哥,那你就还按前几天的价,二十文一斗卖给我吧,我就只有二十文。”这时,那孟氏求着孟有良道。   “妹子,你虽是我妹子,但在商言商,这米价既然定下来了,那哪能随意要降就降的,我若二十文卖于你,那别人怎么办?”孟有良说的是义正言辞,听的人却是摇头,这可是对自家妹子呀。   “那大哥,就算是我再欠你十五文,你就先把米卖给我,我以后还你。”孟氏又冲着那孟有良求道。   “本店概不赊欠。”孟有良斜睨了一眼孟氏道。   孟氏气结,一脸胀的通红,恨声道:“大哥,我可是你妹子。”   “呵,现在知道是我妹子呀,那当初那会儿怎么那么硬气啊,你既进了王家的门,便不在是孟家的女了。”那孟有良重重的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进了米店了,不再理会孟氏。   孟氏咬着唇,愣愣在站在那里。阿黛瞧着,饶是她云淡风轻的性子也寒了脸,本来早就要上前拉开孟氏了,可最终却没有挪脚步,大嫂是个要强的性子,平日里跟家里争吵,就拿孟家当靠山,如今孟家大哥这么对她,她便是再委屈也决不希望被王家人看到的。   那样她当无地自容。   这笔账权且记下吧,王黛看着孟氏颓然的身影,暗暗摆紧了拳头。   “呼……好一场大梦,平白叫你们这些人给搅了,也罢,不就是米吗?道人这里倒是有一些米,便十文一斗卖于大家。”就在这时,那半眯在屋檐下打着盹的道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嘟喃的道。   “你这道人,说的什么痴话?看你这样,哪来的米?”边上便有人叽笑道。   “道人说有便有,且瞧着。”那道人一脸神秘的道。随后就拿下腰间那巴掌长的细竹筒,在人前晃了几下,那竹筒上下是通的,中空。   随后那道人就将竹筒放在地上,转瞬间,竹筒开始变粗变高,不一会儿就涨到八斗篓那般大小。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呆了。   此时那道人又从那大竹筒里抽出两张席子铺在地上,接着又从竹筒里拿出一只大的葫芦瓢,然后就从竹筒里开始往来舀米,源源不觉的,没一会儿两张席子上的米都堆成小山状,那竹筒竟好似个聚宝盆似的。   还有那不放心的人抓了把米放在嘴里嚼着,然后点头,是顶好的富春大米。   众人呆愣之余,也有小市民的算计,知道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过了这村没那店,立刻呼啦的全都围了上来,你几斗,我几斗的,直接将钱丢进那竹筒后,便开始装米。   有那好奇的人还朝竹筒里看了看,却惊讶的发现,竹筒里空空如也,丢进去的钱不见踪影了。   而王黛自一开始到现在,都瞪大着眼睛,她记得聊斋里有这么个法术,只是记得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那绝对是另一回事,太震撼。   “小姑娘,你请我吃鱼,我送你一袋米,咱们两清。”就在这时,道人突然就出现在阿黛的面前,阿黛才发现,脚边多了一袋米。   道人说完,又是一晃,便出现在十步开外,再几晃,便看不到人影了。   到得此时,王黛突然醒觉,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老爹还病着呢,咋忘了跟道人求个方子,只是此时,道人已渺渺不知何方。   第三章 防火防盗防道人   道人走远了,阿黛也不在纠结。   总归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这时那孟氏粮行的掌柜拿着牙签就站在门口,边剔着牙边看着道人离去的方向,一脸肉痛的表情,那心里啊跟猫爪儿抓了似的,多好的一笔账啊……   这道人,真是失心疯了,上好的富春大米,居然十文钱一斗就卖了,傻缺不傻缺啊,幸好他刚才让几个伙计挤在人群里面也抢了些米回来,只是想着若是那些米,全都由他十文钱买进,这等好米,卖个五十文一斗都不在话下的,那可就赚发了。   只是终归只是想想,一切都是泡影,想的孟有良心肝儿直抽啊。   就在这时,又听孟氏粮行里的一个伙计惊讶的叫道:“东家,快来看,咱家这柜台上怎么突然有一堆铜钱?”   立时的,粮行里的伙计和掌柜地都围了上前,果然在那柜台一边有一堆铜钱。   “哟,这钱好象还是刚才我们拿出去买米的钱。”就在这时,一个伙计道,本朝制钱,各地都略有不同,还有一些个私人柜坊也能制些个私钱,当然这样的私钱价值肯定比朝廷的制钱低,孟有良让伙计去买米,便让他们拿这种私钱去冲数的,这会儿自然一认就认出来了。   这刚刚买米的钱怎么好好的又出现在这柜台上了呢?   难不成是道人好心送他?不象。   “不好,快去仓库看看前两天新近的那批富春大米。”孟有良突然拍着大腿冲着一边的二掌柜道。   二掌柜一听,便拿了钥匙匆匆去了后院的仓库,没一会儿便边滚带爬的跑来,哭丧着脸吼:“东家,东家,不好了,不好了,那批富春大米不见了。”   一堆儿富春大米就这么的不移而飞了。   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那道人刚才买的米不会就是我们仓库里的米吧?”一个伙计儿怯怯的道。   “怎么不会,这八成就是了。”二掌柜一拍巴掌,再结合之前的事情,如此这般,谁都明白了,那道人先前卖的米竟是孟家粮行新进的富春米。   孟有良肥肥的脸此刻皮肉一阵抖动,踉跄的冲出粮行,冲着道人远去的方向吼着:“该死的贼道人,我跟你没完。”   门口,仍未散去的人一脸惊讶的看着这孟有良,都奇怪着,这孟无良失心疯了吧,随后从一边的伙计嘴里打听出事情来,便一个个脸色怪异,俱有些兴灾乐祸,哇哇,孟无良也有今天。   此时,那孟有良看着众人的表情,脸上的肉更是直抽,又冲着店里的伙计吼着:“还不快把刚才买米的人都给我拦住,把米给我追回来。”   几个伙计面面厮觑,开玩笑,那么多人,怎么拦,这时候谁还理他们啊。   买米的人早作鸟兽散了。孟有良气的一头栽地上,便大嚎了起来:“我亏大发了我……”   阿黛这时鱼也卖完了,只剩两三条,正好拿回家打打牙祭,那袋米也放到了船里,这下买米的钱也都省了,又点了点卖鱼的钱,数出赎镯子的钱,便又把多余的包好放在衣服里面。然后请一边的哨公帮着看船,她好去帮自家大嫂赎镯子。   这正上了码头,便看到孟家粮行的这一幕,不由的乐了,防火防盗防道人,尤其是有点正义感又嬉戏尘世的道人,孟无良啊,你伤不起,不过,对此阿黛倒没什么同情心,实在是这位做生意,大斗进小斗出的缺德事儿没少干。   可惜自家大嫂已经回去,要不然,这会儿,多少也能解气点。   随后,阿黛便直奔当铺,一番奔忙的,总算是把自家大嫂的镯子赎了回来。   如此一番,竟已是午时末刻,按后世的算法是快下午一点,自己一大早出来到现在,怕是家里人要嘀咕着不知出什么事了。   想着,阿黛便轻快的跳上渔船,撑着船杆往回赶。不一会儿便得这边的码头,系好船绳,阿黛便搬着那一袋米吃力的甩到肩上,然后踉踉跄跄的往家赶。   去时细雨蒙蒙,回来却是阳光晴好。   这一袋米,死沉死沉的,压的阿黛的肩背一片生疼,不过,心里却是痛并快乐着,有这一袋米,至少预示着自己和家里人这段时间不会再饿肚子了。   “呵,咱们家的三姑娘终于回来了啊,这知道的人是知道你去了钱塘门,不知道的人还道你去东海龙宫走一遭呢。”才到门口,就看到正朝外张望的二姐王靛,这时那王靛自是一脸没好气,这时更是伸着食指直点着阿黛的额头:“臭丫头,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为了等你回来吃中饭,害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小心你的皮。”   王靛龇牙咧嘴的说着。   看着她点过来的手指,王黛哪能让她点着,皱了皱眉侧过脑袋让过她的手指,然后顺势一耸肩,肩膀再一颠,就把那一袋米甩到了王靛的身上。   “呀,喂,这什么呀,臭丫头,这么沉。”王靛叫那袋米给撞的一个踉跄,脚步直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门坎上,两手还抱着那袋米,嘴里兀自没好气的冲着阿黛叫。   阿黛皮笑肉不笑的呲了一下牙:“一整袋的富春大米,你要是嫌沉,就丢这儿吧。”说完,便从王靛身边跳过门坎,嘻嘻笑的进了屋。   她可清楚自家这二姐的性子,知道是米,抱着定然是不肯再撒手的。   米?一整袋的大米?王靛这时也顾不得跟阿黛置气,仍是坐在门坎上,更紧的抱着那袋米,又拆了系口子的绳子,果然的,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不由的兴奋的尖叫起来:“娘啊,快来,咱家有大米了,阿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袋大米,咱家有米吃了。”   阿黛正进屋着,听到王靛的话,嘴角不由一抽,这个王靛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弄?   此时,屋里人听到王靛的尖叫声,全都跑了出来,刘氏自然是一马当先。   随后王成和孟氏跟着,王成先上前提起大米,孟氏扶起王靛。随后众人的眼光都盯着米袋子,里面白花花的米在阳光下,更显晶莹。一个个脸上都不由的带着喜气,唯有孟氏的脸上欣喜过后却多了一丝愤闷和黯然,阿黛是去退酒帮她赎镯子,而今酒不见了,却多了一袋米,很显然的,阿黛定然是把退酒的钱买了米,那她的镯子自然不可能赎出来了。   要是往常,她早要跳将起来了,只是想着之前去娘家米行买米的情形,那个家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这会儿便意兴阑珊,也懒的再追究了,换成米也好,总归能吃饱肚子。   而一边的刘氏自也是跟孟氏一样的想法,虽然她打心眼里赞同阿黛这个做法,但看孟氏黯然的神色,免不了要给这个媳妇一个交待。   便立刻抄起扫帚疙瘩,朝着阿黛的小腿直抽:“死丫头,反了天了啊,看我不抽死你……”   第四章 生活不容易   王黛这时候手里还提着两条大鱼呢,没有想到这个做娘亲的说打就打,一不留神,小腿就被抽了两扫帚疙瘩,不由的提着鱼瞪了眼跳脚:“娘,你怎么回事啊,敢情着我辛辛苦苦打鱼,打了一船的鱼,又辛辛苦苦卖鱼,卖完了鱼买袋米回来,这还做错了?”   当然,有关于酒打碎,姜氏拿了乌龟赔的事情就不提了,事情过去,再说也不过徒起争执罢了。   刘氏这才发现阿黛手里的鱼,又听她的话,不由的一愣,那手上的扫帚疙瘩便举着打不下来了:“怎么?这米不是你退了酒钱买的,是你打鱼买的?那你大嫂的手镯呢?”   “那当然了,大嫂的镯子我也已经赎回来了,在这儿呢。”王黛沉着脸说着,放下手里的鱼,然后从怀里掏出赎回来的手镯。转身递给大嫂:“大嫂,给你,收好了啊,别下回又叫大哥顺出去了。”   一边王成被王黛的话说的一脸悻悻,嘀咕了句:“臭丫头。”   刘氏这才知道误会了阿黛,也是一脸悻悻。阿黛沉着脸,扭身到一边,冷着一张脸,不痛快。   而孟氏这时看着手里的手镯,却颇有些百感交集,想着自己出嫁时娘亲硬将这手镯塞在自己的手里,可如今娘亲过世了,大哥又一点不念兄妹之情,那心中的滋味儿就甭提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   “干啥,干啥呢,不是赎回来了嘛,还哭。”王成黑着个脸。   孟氏立刻瞪眼,然后抬起脚重重的踩了王成一脚。   “你想谋杀亲夫啊。”王成抱着脚,单脚跳着,疼的在院子里打转。   “不好意思,没看见,谁叫你挡了道。”孟氏虽然在她大哥那里吃了憋,可倒底也不是省油的灯,王成想压她一头那是别想。毕竟靠媳妇儿嫁妆过活的人,可直不起腰杆。   “你给我闭嘴。”刘氏也是没好气的冲着王成道。   如果阿黛在这家里是不得刘氏喜欢的话,那么王成,就是人憎鬼厌,谁都能熊他。   王成叫两人说的一脸悻悻,转身进了厨房,这不,为了等阿黛,还没吃午饭呢,肚子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先蹲灶头吃一碗再说。   王成屁股撅一下,刘氏都知道他要干嘛。大家都没吃午饭呢,连忙招呼着大家吃。   一转身看着阿黛还一脸不痛快的侧脸看一边,刘氏便没好气的推推:“吃饭吃饭,你不饿呀,这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快去吃,娘亲烧鱼去啊。”   说着又提着阿黛提来的鱼,看到阿黛还是闷着张小脸。不由的叹了口气:“你大嫂这两年虽然好吃懒作了点,但她一身身家都贴给咱们家了,咱们不能对不住她啊,娘那不是急了点。”   “你急了点就可以冤枉女儿?打女儿?”王黛冷着脸道,却是有些不忿。   “那你想怎么样啊,还要娘亲跟你道歉啊?”刘氏亦有些没好气的看着阿黛问。这小女儿性子别扭,还记仇的很。   “那倒不需要。”在这讲究三纲五常的年代里,做爹娘的再怎么错了,那也没有跟子女道歉的,阿黛自要入乡随俗,真要刘氏道歉了,那她就是大不敬了。   “不过,要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后不准随便打人。”王黛正色的道。   “成成成,我家阿黛是大姑娘了,以后啊,娘决不打你。”刘氏承诺着,却是没好气的直点了几下阿黛的脑袋,随后提了鱼进厨房。   臭丫头。   王黛揉了揉被刘氏点着的额头,撇撇嘴,这个娘亲从不好好说话,不过,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讲理,就是脾气不太好。   刘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桌上又添了一道红烧鱼。   一家人边吃边聊天。   “今天孟家倒还有一个做亲家的样子,十文钱就卖我们一斗米,这等好米,我估计都是亏本卖的,下回碰到你大哥得跟他道声谢。”刘氏边吃着晶莹的大米饭,这等好米,往常便是过年间也不一定吃的起。   “娘,不用了,这不是一家人吗。说起来我大哥这回还真不错,本来这米是准备送给我的,不到我如今倒底是王家人,不能少了硬气,所以我才十文一斗买的。”这时,孟氏把快埋进饭碗里的脸抬了起来,一副长气的样子道。   “嗯,这事做的不错。”刘氏点点头,毕竟,当年孟家想悔婚,两家可是闹的有些不痛快的,便宜点和送那就是两回事了,总之王家不想欠孟家的,这点硬气还是要的。   这时王黛悄悄抬了脸,看了孟氏一眼,又低头吃饭,心里叹着气,大嫂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啊,今天若不是道人插一手,才能十文钱买到一斗米,要不然,还不知她回家怎么交待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嫂打肿脸充胖子也是不得已,这女人嫁了夫家,若是娘家人不把她当回事儿,在夫家说不得也会被看轻些,总归一切不过是为了能过的更好,生活,每个人都不容易。   阿黛闷不啃声的吃着饭。   “阿黛,你买的米多少钱一斗?”这时,一边的二姐王靛问道,这姐儿还颇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三十文。”阿黛淡定的道,倒不是她真有意骗人,实在是大嫂的话摆在前面,大嫂的米十文钱一斗,如果她说是道人送的,那必有一翻解释,那道人这一关就瞒不过了,说不得大嫂的谎言也要被拆穿,那可真落了大嫂的脸面了,这种打脸的事情阿黛不干。   而这等好米,三十文一斗这还是良心价呢,要是碰上孟无良那等粮商,这价决买不来,没听之前那会儿,孟氏想买普通的米,孟家粮行都出到三十五文吗。   “你怎么这么傻呀,同样的米,大嫂十文,你三十文,真败家,娘,干脆让阿黛把米给退了,再把钱给大嫂,让大嫂再去她大哥那里买十文一斗的米。”王靛咬着筷子道,打着如意算盘。   听着这话,一边孟氏的脸皮直抽,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个劲的埋头吃饭。   “二姐,做人不能这样,别人好意,亏本卖米给你,得知足,你还真当别人是傻瓜了,处处都要占点便宜。”王黛抬眼挑眉的看着王靛道,有些瞧不上王靛的小心思。   开玩笑,道人那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让大嫂去买米,那能买的来吗?那还不为难死大嫂了。   “嗯,阿黛这话说的对,别人的好意,咱们要知足,可不能顺着杆子爬,拿别人当傻瓜,那样以后,谁还愿意沾咱家呀,阿靛这点看得可没有阿黛明白。”这时,王爹咳着声道,今天王爹的精神头算是好一点的。   “爹就是偏心。”王靛没得个好脸,气哼哼的扒着饭。   “吃饭,吃饭,都说什么呢,阿靛这不也是想帮家里省点钱吗。”刘氏护着王靛道。   王黛撇了撇嘴,这位才是真偏心呢。   第五章 借钱   正吃着,就听门外传了一声叫唤和拍门声。   刘氏正吃好起身,便解下腰间的围布,出去开门,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妇人进门,妇人身后跟着一个黑胖少年,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脸皮子同样有些黑,脸上还有着婴儿肥,总之一看就能看出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呸,怎么是安家人,我回屋了。”王靛一看到来人,立刻丢了饭碗,转身进屋去了。   “王黛这一下心里暗乐,这妇人是安家婶子方氏,就住在前街,那一对少年男女正是安婶子家的一双儿女,那黑胖少年是安家大郎,叫安修之,今年十六岁,比王靛大一岁,跟王靛定的可是娃娃亲,安大郎算是自家未来的二姐夫了,当然如不如意就不好说,看二姐那一脸郁闷的表情显然是不如意的了。   安家在祖上也曾是衙门里的税官,可自从安老爷子丢了衙门的差事后,安家的日子也举步艰难了,每日里全是折借过日子。   而那丫头,叫安巧姐,今年十一岁。   “安婶子,大郎,巧姐,快坐。”孟氏见人进门,连忙端过凳子让众人坐下。   “大嫂子别忙活了,我不消得坐。”安修之连忙客气的礼让道,虽然外形平凡,但礼数什么的却是一板一眼的,倒也让人不能小看。   其实在阿黛看来,这位安大郎主要是有些胖了,若是能瘦点下来,那也算得“黑马王子”。   而此时,那安巧姐却盯着桌上的鱼大大咧咧的叫嚷开了:“娘,我肚子饿了,要吃鱼。”说完,竟是直接下手了。   巧姐虽然十一岁了,但方氏自己本身就是泼赖的性子,又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发愁,巧姐自小到大都是放养的,早就养成了野小子的性子,那规矩半点全无的。   “你这臭丫头,才吃的午饭,这就饿了?”方氏老脸一红,轻拍了巧姐一下。   “是我考虑不周,阿黛,拿副碗筷来。”一边刘氏连忙道,王继善也咳了几天表示未尽到主人之礼。   阿黛自己还没吃两筷子,她吃鱼一向慢,而之前大哥大嫂和二姐那吃的跟秋风扫落叶一样,若不是刘氏发话,给她留几块,这会儿鱼盘早就见底了,毕竟王家已经几个月不见荤腥了,便是偶尔有一点,也是给老爹补身子,别人是没有的,自不怪大家吃的没形没象。   如今碗里剩下的几块鱼,阿黛正想慢慢品味呢,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因此多少有些不舍,便闷闷的说了声:“我去拿碗。”   “不用,不用,就这么吃。”没想巧姐应的快,直接端了碗,用手吃了起来,本来嘛,吃鱼,拿着筷子也是不方便的,还是手吃方便。   阿黛本想夹两块鱼给巧姐,自己还留两块,没成想,巧姐为丫头居然一锅端了,一时气结:“呃,这丫头……”   “巧姐……”安大郎立刻板起脸瞪着巧姐,女儿家,这样太失礼了,嗯,就算不是女儿家,这样也失礼。   他一张黑脸,别说,这一瞪,倒象是那么回事。   “大郎,你瞪巧姐干什么,她是失礼了些,但这也是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不见外,以后不都是一家人吗?一家人还讲究什么?”一边方氏瞪着自己大儿子,护着巧姐,又冲着刘氏道:“靛儿她娘,我这话在理儿吧,一家人不分你我。”   倒不是方氏重女轻男,实在是她想着今天来的目的,借着巧姐事情把一家人不分你我的调子定下来,下面的话就好说了。这便是方氏的急智。   那安大郎自不好在外人面前反驳娘亲,只能闷闷的不啃声了,一边巧姐还冲着他做鬼脸。   “在理儿,一家人呢,不分你我。”刘氏有些闷闷的,阿黛还没吃进嘴呢,不过,她倒也犯不着为了几块鱼跟安家闹不痛快。   “对了,安大妹子,你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刘氏这时便转移话题的问。   “可不是,这不,再过几个月就是府试了,我家大郎那肚子里可是有墨水儿的,可终究啊,没有一个正儿巴经的先生教导,我公公当年那也是在衙门里当过差的,也知道一些,这府试里面的道道儿多着呢,我估摸着呀,得让大郎投个卷,正儿巴经的拜个先生,由先生领着,这道儿才能淌的清,靛儿他爹,你也是个有墨水儿的,我这话对吧?”   那方氏又探着头,朝着一边正同安修之聊天的王继善道。   “是这么说。”那王继善道,确实,有个师傅帮着打点,一些门道才能清楚,王继善想着这些年,他一直考不中,怕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说着,王继善又考教起安大郎的功课来。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王继善问。他虽然逢考不过,但几十年不停的学习,那课业却是熟的很,便提了易经中的问题让安大郎对。   “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期诚,所以居业也……”   如此一问一答。   那方氏虽然觉得王继善一个连秀才也考不中的老童生,那考较也有限的很,但不管怎么着,见自家大郎回答的流利,那脸上更是自得,又继续道。   “我家大郎是真有墨水儿,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干什么不得要钱哪,尤其这投卷拜师,我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那是肚子都吃不饱的,哪来的钱让大郎去投卷拜师,这不,便想着王家嫂子了,我家大郎若真是有个出息,那明天享福的还不就是你家阿靛吗?这是咱们两家的事情,妹子我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嫂子想法子了。”方氏又搓着手道。   刘氏听了一阵哭笑不得:“我说大妹子啊,你的意思我懂了,可我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里,修文他大伯那边还时常帮衬着点,修文也有出息,平日里帮人抄抄算算的,还能贴补个家计。可我家阿成,那是个败家子儿,这些年,全靠她媳妇儿的嫁妆支撑着呢,还有你王老哥,天天躺在床上,每天药不离口,我这两天还发愁着到哪里去弄两个钱来给他抓药呢,你家大郎,我自也是盼着他有出息的,可这也有心无力啊。”   刘氏疼王靛的紧,这手里但有余钱,哪有不帮衬安大郎的理。可问题是,别说余钱,便是给当家的抓药的钱都不知在哪里呢,因此,于安大郎的事情,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嘿嘿,我说王家嫂子,你这是瞒我呢,你家阿黛今儿个可是发了啊,整整一船子西湖鱼,西湖上多半年没这样的丰收了,今儿个在鱼市,全卖了,那可不少的钱。”安方氏有些不高兴的道。只觉得刘氏是在敷衍她。   “安大妹子这话说笑了啊,阿黛是个小丫头,现在西湖鱼难打,这谁不知道啊?哪可能满满一船子鱼?也就是有些收获罢了。这不,阿黛还算懂事,卖了鱼,就给家里买了一袋米,家里今后一个月,就指着这一袋米填饱肚子,这哪有钱哪。你别听别人瞎说。”刘氏惊讶的摆摆手道。   这街坊邻里的,虽有热心肠的,但也多有那捕风捉影的,见着别人得了一分,却硬被说成得了十分。   “我可没瞎说,不信,你到外面打听一下看看,都传遍了,听胡家嫂子说的可是真真切切的,她亲眼看到阿黛卖鱼的,整整一船子鱼,只多不少。再说了,若是往常那一袋米倒是要不少钱,但今儿个那一袋米却要不了多少钱,我跟你说啊,这真是老天有眼,一个神仙瞧不过孟无良那无德的样子,连你家阿霞去买米那孟无良都要高价,钱不够欠一点都不成,因此,那神仙瞧不过眼了,便用了个法术把孟家粮行的富春大米弄出来,十个钱一斗就卖了,好些人都买了,你家阿黛就在孟家粮行前面的埠头卖鱼,不用说了,那米定然是十个钱一斗买的,一袋也要不了多少钱。”那方氏道,又挑着眉,一副看刘氏再怎么推托的样子。   只是方氏这话一说,边上,孟阿霞那脸色就白了,眼眶也微红了,一脸难堪,扭身就回了屋。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了。   刘氏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但看孟阿霞那般脸色,自是明白方氏说的可能不假,便寒着一张脸冲着阿黛道:“阿黛,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米倒底是多少钱一斗买的,还有,你今天真的打了一船子鱼吗?”   阿黛没想到,事情兜来兜去的却兜到了她头上,皱着眉扫了方氏等人一眼,又被刘氏当着众人这一喝责,心里不痛快,皱着眉闷不啃声的站在门边。   “阿黛。”一边的王继善咳着出声。   “爹,娘,嫂子的话在前面,你们让我怎么说?”阿黛抬起有头,抿着唇回了句。   一听阿黛这么说,刘氏再想着之前孟氏红着眼眶,一脸难堪的回屋,那脸色倒是放缓了:“嗯,那倒也不错,那剩下的钱呢?”   一听刘氏说到钱,一边方氏便两眼灼灼的盯着阿黛。   阿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伸到襟下拿钱袋,冷不丁的却斜眼看着自家娘亲正冲她眨眼,阿黛一愣之下暗乐,娘亲这是不想借了,不是自家人小气,若是宽裕的话,事关二姐未来夫君的前程,依老娘对二姐那般的偏心,怕是家底都愿意掏出来。   只是如今,老爹病重在床,那每日的药钱都是不小的数目,再加上这长病之人,怎么着也得买点好的来补补身子中,要不然身体如何吃的消。   这可是吊命的钱,如何能借?   阿黛心里有数,便拿出钱袋递给刘氏:“娘亲,就只剩这么一百多个钱,我还打算吃好饭去帮爹抓副药的。”阿黛苦巴着小脸道。   其实这一百多个钱本是她自己想偷偷留下来的小钱,怀里还揣着的二两银钱才是要给家里的。   今天那船鱼总共给她赚了近五两银钱,虽然成色不是那么很好,但已经是一笔大钱了,花了二两银子赎手镯,再一些钱买了米,最后就还剩二两多,多的一百多个钱她留着当零花,另外二两是单独放的。当然,这会儿,她不会拿出来。   刘氏将钱袋抓到手里掂了掂,便把钱袋里的钱倒了出来,果然只有一百多个铜钱。   “不能这么点吧?阿黛你这小囡又在糊弄你娘了啊,这可是大不敬。”那方氏在一边脸色也不太好的道。   “安婶子,你可不能随便给我安罪名,不错,我今天卖鱼是卖了不少的钱,可全部砸进了当铺里了,安婶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哥他太过份了,每日在外面混,没钱花销了竟偷偷的把大嫂的镯子给当了,大嫂那镯子可是她娘亲的遗物,是大嫂的念想,就为这,大嫂气的要卷行礼走了。所以,我娘亲才让我一大早去打鱼,也幸得运气不错,碰上了鱼群,这才有了收获,要不在哪,我娘亲今儿个还思量着,是不是要安婶子家那里想法子呢,都是一家人嘛,要不然,没法给嫂子一个交待,安婶子若是不信,可去当铺问问便知。”阿黛应和着自家娘亲道。   听得阿黛这一番话,刘氏暗里松了一口气,同样应和着阿黛:“唉,都是家丑。”   母女俩这一答一和之间,竟是默契十足,哪里有平日相处那磕磕碰碰的样子。   “安大妹子,这事情你全都看到了,大郎的事情呢我不能不管,帮也还是要帮一点的,为里一百多个铜钱,我再掏箱底一共给你凑三百个铜钱,这些也够买几刀肉和几提上好的点心了。”   刘氏说着,三百个铜钱已经是不少了。   那方氏一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王成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家里娘子的嫁妆全被他败了,是当铺里的老客,也是,她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怎么就忘了王家还有这个败家子,王家就算是赚再多的钱都是白瞎。   算了,有三百个铜钱,她再到别处凑凑,勉强也能置办一份不错的礼物出来,也不只有这样了。   几人又唠叨了几句,安家几人便告辞离开。   第六章 王成   刘氏送几人离开,回来一进屋,便冲着阿黛伸手:“拿来。”   阿黛冲着刘氏撇撇嘴,这才从怀里拿出小包,将那二两银子递给刘氏。   “不对,若真是一船鱼,怎么也得有四两多银钱。”刘氏精道,多少鱼多少银钱一估摸就有个数。   “那不还有二两银子帮大嫂赎了镯子啊。”阿黛没好气的道。   “你把阿娘当外人胡弄啊?赎那镯子不是还有退酒的钱吗。”刘氏瞪着阿黛。   “没有退酒的钱,那酒掉到湖里,砸碎了……”阿黛道,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刘氏就先炸毛了跳将起来,打断了阿黛的话。   “你说什么,那一整壶酒,掉湖里了?”刘氏好似她身上的肉被割了般。说着,便又拿扫帚疙瘩:“你这败家女,我抽死你……”说着,就着手边的扫帚朝阿黛的小腿抽去。   阿黛小跑的跳开,性子一起,后面的解释也懒的说了,立刻瞪了眼,寒着一张脸:“你不讲理!!!!”说完便一溜跑到外面院子里去了。   “孩他娘,掉湖里就掉湖里了,阿黛也赚回了这么多的钱,你还计较什么,瞧把阿黛给屈的。”王爹边咳边道。   “这死丫头,现在气性越来越大。”刘氏思虑阿黛那一瞪,那心里都有些毛,只是也心疼啊,一壶顶好的酒,就这么打了水漂,她能不心疼吗。   “行了,你还是去看看阿霞吧,她对咱家仁义,咱们对她也得多关心关心,阿黛那里我去说说。”王爹继续道。   “唉,成,那我就去看看阿霞,刚才她那么难堪,阿成又不是个贴心的,这会儿使不得还笑话她呢,这儿女,儿女都是债啊,就没一个不让我操心的。”刘氏说着,把扫帚往门边一扔,就风风火火进了屋里。   王爹则慢慢的走出屋到院子里,便看到阿黛坐在井台上,正抬头望天,天上月光皎洁。   “阿黛啊,别怪你娘,家里穷,我又是这么个身体,你娘压力很大,因此一个钱看的比天上的月亮还大。”王爹走到阿黛身后,靠着院墙道。   “爹,你怎么出来了,外面的风大。”阿黛一看到阿爹出来了,连忙跳下井台,走过去扶着王爹椅子上坐下。随后又道:“我没生气,就是觉得娘不讲道理。”   说着,便把酒被姜氏碰倒砸进水里,姜氏用大龟相抵,而她放生大龟的事情说了说。   “这些你刚才怎么不跟你娘说。”王继善道。   “那也得给我说的时间啊,我这才一刚说酒掉湖里了,娘什么也不问,二话不说,就拿起扫帚……”阿黛冷哼了声。   王继善也是有些头大,这母女两个的一个爆脾气,一个又犟,相处起来老出问题。   “丫头,你曾曾祖父曾说过,这跟外人相处,讲道理,这跟家人相处,讲亲情,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这为什么呀,就是因为家人之间讲的更多的是亲情,要都讲道理啊,就生份了,还有啊,跟你娘相处,得讲策略,你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点哪,你得跟你二姐学学,服个软,撒个娇的,那不是别人,那是你娘,对吧?”王爹轻喘着气道。   娘儿顶牛,只得他来做和事佬。   王黛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啊,她穿越过来,重生阿黛,虽然继承了阿黛的身体,可到底没有完全把自己融进整个家庭,所以,事事都以道理为标准,那自然是觉得刘氏既偏心又不讲道理,母女俩相处更是磕磕碰碰的,这不是母女相处之道啊。   看着王爹,阿黛不由的想起前世那个孤儿院院长,在自己被领养时曾意味深长的跟自己说过:“孩子,你聪明,看问题看的透彻,这对外人是好事,但对家里人却要记得四个字,难得糊涂。”   直到今日,听了王爹这一番话,对于院长的话,倒似乎是有一些通透,前世自己跟养父母家之间也是相处的磕磕碰碰,怕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自己,你都不能把别人当亲人家人对待?别人又如何把你当家人呢?   “爹,我明白了。”王黛点点头道。当然,明白了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总归,阿黛尽力去融入。   “明白就好。”王爹呵呵笑了笑。   “对了,爹,胡伯母砸杯酒的事情你别跟娘说了,省得她去找胡伯母吵架。”阿黛又说了句,姜氏拿大龟赔偿,那面盆大的龟,也算得是稀罕之物,从价值上说,顶一坛酒也是够的,而放生是阿黛的事情,虽然有惯例在,但真说起来,这种事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到时除了吵上一架没别的用处。   “晓得。”王爹一脸欣慰,这丫头到底还是为她娘亲想的。   随后父女俩相视一笑。   “爹,咱曾曾祖父是什么样的人?”阿黛又笑嘻嘻的蹲在王爹的身边,想明白一些事情后,就感觉眼前开阔了不少,心情好了,又听之前爹说起祖父,便好奇的打听起来。   “你这曾曾祖父叫王柬之,曾是郡王府的仪宾,就是郡王的女婿,说起你这个曾曾祖父,却是一个传奇啊,当年一场政乱,郡王被牵连,削爵为民,整个家财被查抄,大冬天的时候,一大家子最后都快被饿死疼死了,有一天晚上,天寒地冻,你曾曾祖父出去讨饭,却碰到一只快冻僵的狐狸,看它快冻死了,便把它抱在怀里,又讨了点热汤才算把这狐狸的命救过来了,后来狐狸就走了,可过两天,便有一个小姐带着一车的金银珠宝来投奔你曾曾祖父,你曾曾祖父一家是惊讶莫名啊,后来才明白,这位小姐就是那只狐狸,是狐仙儿,这是来报恩的。此后你曾曾祖父就在狐仙儿的帮助下富了起来,只可惜子孙不肖,到得爹这一辈,又清贫如斯,真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王爹颇有些感慨的道。   王黛这时却有些发愣了,自小她就喜难看聊斋,当然,做为女子,她对那些什么秀才公子的**是不感兴趣的,她感兴趣的是发家致富,其中有一个故事叫王成,说的好象祖上就是仪宾府仪宾,有一个狐仙祖母,后来有一次,王成在一座废园里捡到一支金钗,正是这位狐仙婆婆掉的,那狐仙婆婆看到王成贫困的样子,便帮助王成发家致富,难不成,自家大哥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王成?   “你是不是很羡慕曾祖父他老人家啊,要不,你也出去试试,说不准也能碰到个狐仙儿。”这时,一阵没好气带酸溜溜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却是刘氏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没好气的瞪着爷俩。   第七章 外圆内方   “哪能呢?”王爹摸了摸鼻子。   阿黛偷笑了一下。   “娘子,你再让阿黛给安家送一两银子去吧。”就在这时,王爹又突然的正色道。刘氏拿到了钱,之前母女俩胡弄安家人的小心思自然就瞒不住王继善了。   “干什么,你身子不顾啦!!!钱全给安家好了。”刘氏一愣之下又发火了,说着反话。   “修之这事可是大事,我的身子我知道,多吃几贴药少吃几贴药都这样,我不想我的遗憾在修之身上继续发生。”王继善叹口气说着。   “阿黛,人行事当‘直’其正也,‘方’其义也,之前你跟你安家婶子的对话虽是为了家里着想,但失之以诚,明白吗?”王爹一脸严肃的看着阿黛道,阿黛还是个孩子,虽然她的行为不能算错,其中更有一片苦心,但做父亲的却也要让她明白正直,方义,诚心方是待人处事之道。   “你为老糊涂……”一边刘氏要为阿黛说话,王继善冲着她坚定的摇摇头。   阿黛心里是成年人,处理方式有时不免有些圆滑和投机,但这种圆滑和投机于她现在这年纪的纯真是相左的。   此时,阿黛看着自家老爹,从他的眼中和话中,阿黛明白,老爹是怕自己迷失在圆滑和投机的行事方式中,从而迷失了本心。   “阿爹,我明白,一会儿我会跟安大哥说清楚。”阿黛道。   “好。”王继续听了阿黛的话,非常高兴,他不仅高兴于阿黛听进了他的话,更高兴于自家女儿处事的灵活。正直,方义,诚心,从来就不是死死板板的,君子处事也讲究个外圆而内方。   阿黛说会跟安修之说清楚,却没说要跟安大婶解释清楚,这正是外圆内方的表现。   这事情若是跟方氏解释,说不得会在方氏心中留下刺,可跟安大郎解释,就不会了。   于是父女俩相视一笑。   刘氏闹不明白父女俩在打什么哑谜,只得仍一脸没好气的掏出那还没捂热的银子,分出一两给阿黛,让她给安家送去。   然后不理父女俩,一个人回屋了,她心里还闹着呢。   ……   “阿黛,多谢。”追上安大郎,阿黛把银子递给他,安修之接过银子,一脸正色的道,至于其它的,并没再多说,但从神色上看,这份情他是记下了。   阿黛只是点点头,倒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家了。   安修之若是一个有情之人,阿爹这份情他将记在了二姐身上,别以为一两多银子不多,所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何况谁都知道,这钱是王继善的吊命钱,其中之重不比千钧少。   而安修之若是一个无情之人,那更不用多说,用一两银子认清一个人,那于王家来说更是一种得。   阿黛也回到了家里,心情还不错。   所以进屋的时候路过自家大哥的屋子,便想起了阿爹说的曾曾祖父遇狐仙的故事,又看到大哥就蹲在门边,定然是大哥笑话大嫂,被大嫂赶出屋了。   不由的便想着,不知道此王成是不是彼王成,不管了,反正大哥整日游手好闲,就让他多到各处的废园走走,说不准就能捡到金钗,于是道:“大哥,你整日里的市集上晃当,是遇不上高人的,枯藤老树昏鸦,真正的高人啊,都在荒凉的地方窝着呢,你没事,就到各处废园荒地走走,说不准儿哪一天就遇上高人了。”   当然,阿黛这说的其实是有些玩笑,毕竟她不敢保证这个王成就是聊斋里那个王成。   “哟,今天咱家三姑娘转性子了,居然关心起大哥寻找高人的事情,这倒也对,明儿个,我就去走走。”王成一听阿黛这话,只觉大有道理,这神仙高人之流,常常避世红尘的,说不准儿真还就在哪个废园里窝着呢。   阿黛嘻嘻一笑,便回屋了。   晚间,刘氏跟王继善在屋里说话。   刘氏还为着王继善执意要借银子给安家闹心,但倒度也是明白自家相公也是为了二女儿着想,只不过嘀咕了几句王爹不爱惜身体的话便罢了。   “娘子,你以后跟三丫头说话耐心点,不要动不动就是骂就是打的,这也快是要及笄的姑娘家了,不好看,阿黛心里也不痛快。”这时,王继善靠着床背,看着刘氏在灯下缝缝补补的,心里格外的柔软,刘氏嫁给他,算是吃苦头了,是他没用。   “你以为我想啊,你也不看那丫头那脾气,动不动就甩脸色给我这做娘的看,那小脸上的表情就差写上我偏心我不讲道理了。”刘氏有些没好气的道。   “嗯,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是不会的,不过嘛,不讲道理却是有一点。”王继善温声的道。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一听王继善这话,刘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看看,还说阿黛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别人碰不得一下,若说都讲理,那你可清楚那酒为什么掉湖里?”王继善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还为什么,定是那丫头做事马虎呗。”刘氏道,却看着王继善在一边摇头叹气,便走到床边:“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是胡姜氏撞到了酒坛,酒坛才砸在湖堤上掉湖里的。”王继善道,随后便把阿黛跟他说的姜氏以大龟赔偿,阿黛放生的事情说了说。   虽说他答应阿黛不说的,不过,他也不想阿黛被误解,倒是要跟娘子说清楚的。   “胡家大嫂这不是欺负人吗?这湖边但凡是抓到龟的,哪家不是放生的,那东西是能卖能杀的东西吗?不行,我找她说道说道去。”刘氏一听,气的一拍桌子。   “你就是这急脾气,这大晚上的,你还找谁说道去,阿黛不告诉不就是怕你去找人吵架吗,这种事情掰扯不清。”王继善阻止道,家里不是病的就是浑的,而那胡家几个小子正当青年,一门子壮劳力,这吵起来,他怕自家娘子吃亏,便劝着娘子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过,心里却也打定了主意,隔天找胡老哥谈谈,邻里之间做事得端得正,不要总耍一些小心眼。   刘氏听得自家相公这么说,再加上天黑也就罢了,不过,那胡大嫂既是耍这样的心眼,那也别怕她背后说道人了。   “夜了,睡吧。”王继善道。   “嗯。”刘氏点点头,吹灭了油灯上床。   第八章 姜氏的心思   清晨,薄雾蒙蒙。   “阿黛,快起来了,出湖打鱼去。”王靛用劲的推着还睡在床上的阿黛。   阿黛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昨天里跟王爹聊天,前世的一些心结就那么的解了,因此一夜好眠,这被摇醒,还有些迷糊,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便对上自家二姐的脸,额上着着额黄,一张脸显得十分的俏丽,穿着一袭有些旧的细布长裙,一件嫩黄点翠的小袄,鬓边戴着一朵珠花,端是好看的很。   这身衣裳可是自家二姐唯一的一套上得了台面的衣裳,平日里可不舍得穿的,难不成穿着这个去打鱼?阿黛嘀咕道:“二姐,打鱼你还穿这个?就不怕沾一身的鱼腥气啊?”   “是你去打鱼,又不是我去。”王靛见阿黛醒了,耸着鼻子道。   “那你干嘛呀?”阿黛穿了衣裳起床,看着自己这身衣裳,灰朴朴的,袖口和襟边还打着补丁,跟王靛站一起,那真是灰的不能再灰的灰姑娘了。   “我一会要陪娘上街。”王靛小得意的道。   “小人得志。”阿黛嘀咕着。   “那有什么法子,谁让娘只喜欢我呢,你老是让娘生气,娘自然不带你。”王靛说着,转身对着一边桌上脱了漆的梳妆台,还在打扮着。   阿黛淡淡的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屋,路过大哥的房间时,看到窗户开着一条缝,便朝里面望去,却看到大嫂正坐在桌边,桌上有一盒点心,大嫂正吃着,阿黛敲了敲门。便看到大嫂飞快的把东西藏进一边的橱里,然后整个人一骨碌的爬上床,扯下了帐幔。随后人传出一声:“谁啊,我还在睡呢。”   “那你慢慢睡吧。”阿黛摇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便出了屋,走到井台边,打了井水,洗了脸,又去给爹请了安,然后吃了早饭,便收拾了鱼网。   “阿黛,叫你大嫂一起去。”刘氏边洗着衣裳边冲着阿黛道。   “我出来的时候叫大嫂了,大嫂还在睡呢。”阿黛道,随后想起昨晚王爹的话来,便试着跟刘氏亲近些,凑了上前,蹲在刘氏身边,依着她压低着声音,笑着脸打趣:“其实是在屋里偷吃东西呢。”   “呵,她就这德性,若不是看在她先前的仁义还有她过世的娘亲的面子,娘使不得要治治她。”刘氏没想到小女儿突然跟她亲近起来,先是一愣,随后便眉眼儿便不由的舒展了起来。   “那是,得治。”阿黛也笑呵呵道。   “对了,阿黛,这钱你拿着,先去打几角酒,你昨儿个遇鱼群,今天买点酒,得去祭祭。一般的就行了啊,主要是个心意,不在酒的好坏上。”这时刘氏又冲王黛道。   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个钱递给阿黛。   “嗯,我会的。”阿黛点点头,这是渔民的一个习俗,遇到鱼群,那是天大的运气,是老天爷的恩赐,得感谢的。   又想起没看到大哥吃早饭,便又问道:“娘,大哥呢?”   “出去了,一早就出去了,神叨叨的,说是要到城外几个废园子转转,不知又要整什么明堂,这臭小子。”刘氏没好气的道。   阿黛一听心里有数了,大哥这是听了自己的话,真到各处废园去碰运气去了。于是摆摆手:“我去买酒了,然后我就直接出湖了啊。”   “去吧,出湖时小心一点。”刘氏道,看着阿黛出了门,不知怎么的,今天心情挺好,嗯,是天气好的缘故,蓝天白云,**明媚的,是个好天气,得扶当家的出来坐坐,想着,刘氏便放下正洗的衣裳,进了屋,扶了王爹出来,在院子里坐着。   “你今儿个心情挺好啊,我在屋里,听你跟阿黛说了好一会儿话,挺亲昵的。”王爹咳了几声,有些气弱的道。   刘氏愣了一下才醒觉,原来自己的好心情是阿黛带来的,只是她一向嘴硬,这会儿便挥挥手:“哪里,就那样吧。”   王爹也不拆穿,轻笑了一声,然后靠着椅背打起盹儿来了,平日里胸口憋闷的那股子感觉也轻了不少。   阿黛此时则拿出钱出门打酒。   没想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姜氏。   “胡伯母。”阿黛打了个招呼。   “阿黛,早啊。”那胡姜氏应了声,随后便状似随意的打听:“听说你昨天碰到鱼群,这可好多年没见到鱼群了,是在哪儿碰到的?”   一听姜氏这话,阿黛一阵撇嘴,还听说呢,这事不早让她宣扬的众所皆知了嘛,那安家大婶不就是听她说的才来家里借钱,这会儿,这位倒又来听说了。   不过,她算是明白,这位搞不好就是在特意在这里等她打听鱼群情况的,对于阿黛来说,鱼群的地点无所谓,那东西本就可遇不可求,难不成还会天天在原地等着?   只是姜氏昨天耍小心眼,阿黛免不了要刺上几句。   “胡伯母,我说的地儿你会信吗?”   “信啊,怎么不会信。”姜氏回道。   “那我说,就在湖边码头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你信吗?”阿黛继续道。   “瞎说,那河道人来人往的,能有鱼群?怎么,跟伯母打马虎眼儿。”姜氏有些不高兴的道。   “瞧我说什么来说,我说你不信吧,这不,果然不信,我跟你说,那鱼群就在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你信不信都这样。”阿黛回道。   “你这囡子,不实诚。”胡姜氏听阿黛咬死了是在去钱塘门的河道中间,便一脸的悻悻,明摆着这丫头是防着她呢,不说就算了,西湖就那么大,在西湖上还没有什么能难住她老胡家的,说完,便不高兴的扭身走了。   阿黛看着她的背影,果然吧,她就说了胡姜氏不信的,这人心思太复杂了,一来,她定然心里早就认定鱼群应该是出现在一片偏避的湖面上。二来,胡姜氏心里其实也早有认定,认定她不会说真话,就象西湖有一种黑龙鱼,这种鱼只有胡家能捕着,多少人打听胡家愣是没走一点风声,姜氏是以已度人。   所以,她就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姜氏,姜氏也不信。   这便是人心,人性。   阿黛摇摇头,继续去打她的酒。   路口的小铺子,几个婶娘正在小铺子门口的一个茶坐上聊着天儿,姜氏先她一步,这会儿也在铺子门口跟人聊着天。   “怎么样,胡婶子,可打听出鱼群的下落了?”有人冲着姜氏道。   “屁,王家那小丫头精怪精怪的,我才问过她,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姜氏一脸不快的道。   “怎么说的?”边上人问道。   “她说,胡伯母,我说的地儿你能信吗?”姜氏学着阿黛的话道。   “你怎么回的?”几人好奇的追问。   “我自然说,怎么不能信啊?结果,人家就说了,就在咱们这边码头到钱塘门的水道上,你们说说,这不是糊弄人吗,那里船来船往,鱼早就捞光了,可她先一句话就把路子堵死了,你若说不信,她先前就说了我不能信的,这不就让她说中了嘛,既然都不信那还问个啥,若是说信,这明摆着这假话嘛,当时,把我给憋的,这丫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以后那做婆婆的有的头疼了。”姜氏一脸气闷的道。   “我说胡婶子,你这说话可就不地道了啊,人家阿黛发现鱼群,难道就该应要跟你说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家什么个情况,她家日子过的那个难,你还好意思去问,若真这么说,那就该让胡伯把怎么抓黑龙鱼的方法说出来啊,不能吧?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就在这时,一个爽利的女声插话道。   “啊,是娇容啊。”姜氏看到来人,一身水田服,正是住在王家隔壁的许娇容,不由一脸悻悻,许娇容自小父母双亡的,带着他弟弟许仙,为了讨生活,养成了她爽利麻辣的个性,尤其去年底,许娇容嫁给了公门里的李捕头,如今一些个道人长短的人可不敢惹她。   “许大姐好。”这时,阿黛也走了过来,随后转脸看着姜氏:“胡伯母,不待你这般说人的,可失了长辈的体统了,这样吧,我这买了酒,一会儿要去祭湖,你可以跟着,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完,便不理会姜氏,拿着家里带的酒壶,冲着小铺子的老板道:“掌柜的,给我打角酒,我要用来祭湖的。”   “好咧。”那掌柜的接过酒壶,便进屋里打酒了。   “阿黛啊,别理会那些说长道短,全是红眼病。”一边许娇容安慰着阿黛。   “我晓得。谢谢许大姐帮我说话。”阿黛回道。   “这算啥,咱们是邻居,远亲还不如近邻呢。对了,有个事儿大姐想跟你说说,请你帮个忙。”这时许娇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   “许大姐有事尽管说,你刚才不是还说远亲不如近邻的吗?”阿黛道。   “我听你大伯的药堂要招学徒?”许娇容问。   “嗯,是听我大伯这么说过。”阿黛回道。   “我家那小弟,识得几个字,人品也稳重,就是读书有点读傻了,我想着科举之道他是走不了的,便想让他到你大伯药堂里做个学徒,也算是有个一技之长,至少今后有个生计吧。”许娇容道,这一条街面,王爹可是所有想读书人的前车之鉴哪,读了一辈子的书,不管是什么考试,次次不中,最后却把身体读垮了,谁家也不想自家的人象王爹这样。   “这事啊,没事,等我大伯回来后,我让我爹跟大伯说说,就是成不成我不敢保证,你也清楚我家这情况。”阿黛实诚的道。其实她心里也有个打算了,打鱼毕竟是靠天吃饭,何况现在西湖打鱼确实很难,她打算等大伯回来,也跟大伯说说,去药堂帮忙,主要是想学点药材知识,上山采药也能有点收入的啊。   “没事没事,成不成不管,说一下就行了。”许娇容道。   “嗯。”阿黛重重的点头。   这时,掌柜的把酒打来了,阿黛接过酒,付了钱,然后同许娇容告辞便直奔码头。   一边姜氏想了想,也紧跟着去了。   第九章 神龟负书   还是昨天出现鱼群的地方。   阿黛拿出一只小香炉,点着了香,再拿出酒杯,斟满了酒,然的举起酒杯冲着湖面道:“不管是老天爷,湖神,或者是唯位过路的高人,总之昨儿个多谢了,如今备上水酒一杯,权做感谢,酒质虽一般,心意却是真诚。”   阿黛边说着,神情还挺虔诚,在现代,王黛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到了这个跟聊斋似是而非的世界,就不由的她不谨慎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是说不信,而正是一种谨慎而尊重的态度。   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妖鬼神狐,总归虔诚点是不错的。   说完,阿黛就把酒洒进了湖里,一连三杯。而就在第三杯刚倒进湖里,水面上荡起一阵波纹。然后便是一片片的青墨鱼背。鱼群又出现了。   阿黛一阵惊讶,这鱼群难不成还一回生二回熟了。   “鱼群出现了,鱼群出现了,快过去,快过去。”就在这时,不远去,传来姜氏母子三人兴奋的叫声。   阿黛醒觉过来,开玩笑,姜氏这是来抢自己的嘴里的粮食,便立刻准备撒网。   只是胡家的渔船大,阿黛的小渔船完全不是对手,没一会儿就被逼到了一边,整个鱼群出现的地方就被胡家渔船在占了。   他们的鱼网也大,一撒一大片,阿黛连撒网的地儿都没有了。胸中虽有怒意,可也没办法,人家船大人多,自个儿小人单力薄,争不过。   正气恼间,阿黛就看到一只大龟从湖下面浮了上来,游到自己船边,龟背上有一个油纸包。那大龟还眼巴巴的看着她。   大龟的两只眼睛虽小,却透着精亮,甚至还有一种睿智的感觉。   这……,这好象是昨天她放生的大龟啊,毕竟这么大的龟还是少见的,阿黛可以确认这龟正是她昨天放生的那只,只是它这是要干什么?   阿黛既觉得匪夷所思,又好奇,好奇之余,阿黛便拿下那外龟背上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本书。   神龟背书,这是阿黛脑子瞬间的想法,洛书就是这么出来的,所以洛书也叫龟书。就种这出场方式,绝对是宝贝。   “给我的?”阿黛拿着书对着大龟说话,虽有些傻样,但实在是大龟行为太神奇大龟,鱼群,龟负书,这会不会太聊斋了点啊,此时阿黛甚至已经脑补出了神龟报恩的故事。   边上大龟冲着她点了点头,随后整个面盆大的身子便沉入了水中,没了踪迹了。   看着大龟的回应,阿黛倒抽了一口气,还真的是成精了?   “快快快,快收网,哈哈,今天收获不小。”这时,便来姜氏兴奋的叫声。   阿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鱼群的鱼已经没多少了。   不由的一拍脑袋,她今天还一点收获也没有呢,也顾不得在揣摸在龟了,将书收了起来,然后随便找了个地儿下了网,只捞到小半网的鱼,估摸着卖了也够一天的开销了。   转脸看着另一边胡家几个正忙的热火朝天,一网一网的收,一条条的鱼在网里跳着,果然是大丰收啊。   不行,她得先去鱼市,要不然,等胡家的鱼到了鱼市,她家那么多的鱼一冲,自己这鱼就卖不上价了。   琢磨着,阿黛便立刻收了网,撑船离开,不一会儿就到了鱼市。   今儿个鱼市尤其热闹,胡家碰上鱼群,收获满仓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时胡家的鱼船还没有到,一溜子人已经在码头上等着。   堤岸上,一溜子大大的竹筐整齐的摆着,只等胡家鱼船一到,这些筐子都是用来装鱼的。   阿黛翻了翻白眼,此刻就靠在河堤的柳树边上,前面摆了两框鱼,边卖着鱼边翻出之前神龟送的书。   书面上四个大字:《太素秘法》   翻开一看,书的总章第一句便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接下来便是:先天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太素者,形已成而体未成……此乃天之道也。   再接下来却是一部脉法了,分五阳脉,五阴脉和四营脉,再接下来就是各种病例,由此可见,这本书是本医书,但这本书也不仅仅是医书,它把人体的脉相同五行八卦,河图洛书,甚至天上星辰结合起来,不仅能冶人之病,还能察死生之日,吉凶祸福,穷通寿夭,兼以知命。   这后面还有一个朱笔批注,穷通此书,上能知天文,下能知地理,中通天道。   这口气可太大了。   很快的,阿黛就翻到最后一页,却是一副混沌之图,阿黛盯开看的时候,突然的就觉得整张图变成了一个漩涡,随后漩涡里就出现了一个个的画面,自混沌天地开,如此种种,阿黛根本就看不清,好一会儿终于出现了阿黛熟悉的画面,刘氏,只不过那时刘氏还很年轻,而自己这个身体刚刚降生,接着便是这些年的经历,老爹生病,家道败落,随后便是自己穿越,不过,此后就再也没有自己的画面了,当然画面也没有结束,仍继续着,只是阿黛却是越看越心惊,先是二姐王靛,不知为什么,却被人用妖术杀死了,就死在家里,老爹一时受不住,病体加重,没两天也走了,家里的日子更是困难,接着大哥引来了狐仙婆婆,家里发财了,可大哥那性子,说的好听是仗义疏财,说的不好听就是人傻钱多,最后好不容易赚来的家财又被人骗走了,气的吐血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走了,而此后孟家也强行把孟氏接走,想让孟氏另嫁,孟氏不愿,悬梁自尽,而刘氏,连翻的打击,人已呆傻了……   “呸,这是今天早上打的鱼吗?这都臭了,这鱼哪还能要,这不坑人吗?”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惊醒了阿黛,阿黛此时已满脸是泪,尤沉浸在那些悲伤的画面里不能自拔。   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抹干泪,长长松了口气,太素者,形已成而体未成,也就是说原因过程都已具备了,就是最后的结果还未形成,自己之前所见的只是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但并不是已经发生的,她还有机会改变,这就够了,而这正是太素秘法之功。   而自己刚才的经历应该就是道门高人常说的点化。   这点化过后果然不一样,似乎脑子清明了不少,之前随意翻过的书面内容这会儿似乎历历在目,便是身体也觉得轻松舒适。   不过,又想想刚才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说鱼臭了,惊醒了她,要不然,由着她之前那么沉迷下去,心神耗尽,那她很可能直接坐化了,其中凶险万分哪。阿黛又有一丝后怕。   难怪以前看小说上常说,修行之道,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别说修行,仅仅是这点化之功,也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真的是刚刚出水的呀。”这时又传来姜氏哭丧的声音。   阿黛这才望过去,胡家的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岸了,只是原来等着卖鱼的人此刻都捂着鼻子远远的躲,而从胡家的鱼仓里,传来一阵阵的恶臭。   阿黛也忍不住捂着鼻子。   不对啊,怎么会这样,阿黛是清楚的,胡家的鱼确实是才出水的,没道理就发臭了呀。不由的便想着突然出现的鱼群,想着神龟,再想着这鱼臭,不会是神龟报复吧,事情真是越来越神奇了。   没一会儿,她的鱼就卖完了,便打道回府。   第十章 王靛的劫   背着鱼篓,挽着裤腿的渔家女,青石板的长街,窄窄的巷弄,无不透着西湖水那样的清新和宛约。   早上出来得早,这时回家也不过才巳时正。   “阿黛回来啦?”路过杂货铺的时候,宁大娘正带着一个小娘子坐在杂货铺门前的茶坐上跟人聊着天儿,那小娘子低眉顺眼,笑意温和,真个是美人如画,这位应该就是聂小倩了,宁采臣果然好福气。   “嗯。”阿黛点头应着,又回道:“宁大娘好,这位是聂家姐姐吧。”   “阿黛妹妹好。”聂小倩行礼道。   阿黛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这位真是鬼?   这时,一边杂货铺的掌柜娘子却叫着阿黛道:“阿黛,我刚才听人说了,说胡家一早上打了满仓的鱼全臭了,这时怎么回事啊?”   “这我哪能知道啊。”阿黛回道。   “也是,这事真弄不清,还真是怪了,早上打的鱼刚一出水就臭,这不合理啊。”杂货铺掌柜娘子是怎么也想不通,自个儿在跟自个儿纠结。   阿黛淡然一笑,便冲着众人摆摆手,告辞回家。   “对了,你是得赶紧回家看看,之前,你娘带着你家二姐路过,我看你家二姐一路走一路哭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杂货铺的掌柜娘子道。   “啊?怎么回事?”王黛听了一阵心惊啊,想着之前被点化时看到的预兆,虽说那些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但也预示着某些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想着,阿黛便加快脚步,一溜小跑的进家门。先把鱼篓放在井台边,洗了洗手脚就冲进了屋子,果然的,就看到二姐就坐在那里哭,刘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一边老爹也紧锁着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阿黛问。   “阿黛,你二姐活不了了,以后爹娘就交给你照顾,还有,你虽然不喜欢我,但我是你二姐,清明节的香不能少。”那王靛一听到阿黛问,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二姐,你瞎说什么呀,我看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个活不了了,这好人不在世,祸害遗千年。”阿黛却是一脸淡定的道。   “你这懒丫头,我都快活不了了,你还骂我是祸害。”王靛叫阿黛这么一说,也不哭了,气哼哼的咬牙。又道:“我现在是活的好好的,可街上那个高人说了,我活不过三日。”   这一句说完,王靛又抽抽答答起来。   阿黛一听二姐这么说,心中一惊,之前那个预见,二姐不正是死了吗?没想到居然就是紧接着的事情。   “娘,是不是真的呀?”阿黛转头问刘氏。   “唉,那高人是这么说。”刘氏叹着气道。   “那,那高人有没有说什么化解的方法?”阿黛追着问“说了,只要付一百两银子,他请人做场法事就成了。”刘氏有些烦燥的道:“一百两银子呢?一家人卖了也凑不齐。也不知真假,指不定这人就是讹钱的。”   王靛这时也不哭了,就是苍白着脸坐在那里,她心里也清楚,家里家徒四壁,一百两银子,家里是拿不出来的。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种事情,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一边王爹也担心着。   王黛这时却是微皱着眉头,前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想着,王黛便冲着刘氏道:“娘,我再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说着,便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到了集上,远远的就看见那高人挂着的铁口神算的幡。   此刻幡下正笔直的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褐衫老者,他背负双手,昂仰而立,端是松风劲骨,而石阶上,两个道士打扮的小童正朝他呼喝着。另一边的供桌边上,端坐着一个道士,金冠,云锦道袍,端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头,你别不信,我家仙长那向来是铁口直断的,别舍不得钱,到时候命没了,要钱有啥用。”期中一个小道士道。   “阎王要人三更死,又岂留人到五更?老夫若大的年纪了,阎王爷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至于钱,如今正是青黄不接时,倒不如买些米粮,周济一下城中贫苦百姓。”那老者说着。   这老人家这一番话,端是让人肃然起敬。此时老者说完,便背着手,施然然离去。   “哼。”那端坐正中的道人冷哼一声。   阿黛不由的朝他望去,却瞥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阿黛心里不由一突,侧过脸,两眼不由的就看着那供桌一边的朱砂纸鹤,眼神就变冷了,这朱砂纸鹤阿黛见过,就是在点化的那一幕里面,正是这种朱砂纸鹤害死王靛的。   这时她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天降横祸,这根本就是人为的,这道人或许有那么些个小法术,救人是不行的,但要杀人,尤其是杀这些个普通人却没什么难的,所以,他才故意说别人有凶灾,你若信了,拿钱消灾,道人赚了钱也就算了,你若不信,不舍的花钱,那道人就杀人害命以全他的名声,端端是可恨至极啊。   阿黛想着一阵咬牙。   立刻的,阿黛便退出人群,朝之前那老人家离开的方向追去。幸好老人家走的慢,在到路口的时候被阿黛追上了。   “这位姑娘,你跟着老夫有何事?”那褐衣老者显然察觉到了阿黛,便停了脚步。   “这位老先生,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位道人虽说不见得有救人的本事,但杀人怕还是行的,老先生要小心,这些个道人总会那么几个害人的小法术的,我看那道人供桌上的朱砂纸鹤就有些邪门的很。”阿黛朝着他鞠躬道。   阿黛的想法很明确,老人刚才那么落了道人的面子,怕是道人等不得几日后,今晚就会对这老人家下手,阿黛便提醒他,一来这老人风骨可敬,二来若是老人能顺利抓住这道人的把柄,那王靛的坎就能过去了。   那老者一把年纪了,阅历深厚,自是明白阿黛话里的意思,想了想,却是拱拱手对阿黛说:“多谢小姑娘提醒,老人家我记住了。”   “不用谢,我也是为了我自己,那道人说我二姐活不过三日呢。”阿黛直言道。却是暗里握着拳,只要自家二姐这一坎过去,那么预见的那一幕就不会再发生了。   太素脉法果然神奇,只可惜那日预见的那一幕也不过是点化之功,昙花一现,如果自己以后想练成这种预见之法,却不知要练到什么时候?   随后摆手告辞离开了。   第十一章 落网   回到家里,一进屋,便看到大伯正在给王靛把脉。   王黛的这个大伯叫王和,开了一家药堂叫庆安堂,倒并不是王黛家的嫡亲大伯,是属于族伯,不过血缘隔的还比较近。   王家这些年也幸得王和的照顾,要不然王黛这老爹还不知能不能熬到现在。   “嗯,阿靛身体好的很,并没有什么隐疾。”这时王和放下手道。   “这就得了,既然不是二妹身体有毛病,那显然就是外力了,不就是三天嘛,这三天二妹就待在家里,就待在房里,房里让她大嫂和三妹陪着,这屋外,我和娘守着,我再去找几个兄弟,让他们在院子和屋外守着,我倒想看看,有什么原因让我二妹出事儿。”一边王成挥着手道。   王爹,王大伯,还有刘氏相视一眼,这倒也是个办法,毕竟那一百两银子实在凑不起来,再说了就算一百两银子凑齐了,那家人还是不放心啊。   就得这么着。   “成,我看就这样。”刘氏拍了巴掌决定,随后就冲着阿黛和孟氏道:“阿黛,你和你大嫂陪着你二姐进屋里,从这一刻起就陪着她。”   阿黛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若是那老者那里能有所收获,说不准今晚一过就水落石出了。想着,正准备跟着大嫂和二姐进屋,又想起许仙他姐的托咐,于是停了脚步冲着王爹道:“爹,昨儿个许家姐姐问我大伯药堂是不是招人,她想让许仙到大伯家药堂当学徒。”   “行啊,汉文人老实本份,也肯努力,你就去跟他说,让他明天就去。”一边王和先接话了。都是常来常往的,哪家人什么样的秉性都清楚。   “嗯。”阿黛重重点点头。   随后又讨巧的笑道:“大伯,我也想去你药堂里做学徒成吗?”   “死丫头,你去一个丫头片子去添什么乱哪?”一边刘氏先瞪着阿黛,倒不是她真不许,而是怕她大伯为难。   “娘,我哪里去添乱呢?我是这么想的,大伯这些年来时常照顾咱家,现在他店里屋要人手,我也不要别的,端茶倒水,整理药材的总能搭把手吧,再说了,万一有个女眷来看病,虽说做大夫的不忌讳什么,但有个女的在身边总方便一点,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尽点心意,再顺便认识点药材,有空的时候上山采点药,也能贴补点家用。”阿黛诚恳的道。   “嗯,做人就该这样,不过,让不让你去还得你大伯点头。”一边王爹道,看着阿黛倒是有些欣赏,这个小女儿虽然年纪小,但在做人这方面倒是比她二姐,大哥都强上一分。   而刘氏更不要说,听到阿黛说能采点药贴补家用,那心里是一万个赞成,于是便看向王和。   “我自然欢迎啊,说实话,我也早有此心,有个女娃子,药堂来女病人的时候确实要方便一点,当初我跟你们大伯母就商量过,让她大伯母和欣儿来药堂帮忙的,只是你大伯母怕病人过病气,死活不愿意。”那王和也欢喜的道。   而他嘴里的欣儿就是独女王欣宁,阿黛的堂姐。   这一下子倒是皆大欢喜了。说好阿黛守好这三天后就过去。   随后王和告辞,阿黛同孟氏陪着王靛回了屋,王成去叫他的兄弟去了,刘氏去了隔壁跟许娇容说许仙的事情。   夜里,平日里根本不舍得点的油灯点亮了,发出如豆似的灯光,让屋里一片昏黄。   孟氏早已歪在一边床上沉沉睡去,她跟阿黛说好的,阿黛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   王黛此刻就坐在窗前的一张小凳子上,就着昏暗暗的油灯光,看着手里的书,太素秘法里面有许多东西深奥难懂,可阿黛意外却看得很顺利,似乎脑子格外的清明,一些深奥难懂的词汇一看就明了,其至看过的内容就好似深深刻进了脑海,只要她一想就能蹦出来,真可算是过目不忘了,这怕还是那点化之功,难怪一些大恶人一经点化,居然能立地成佛。   这神龟送的果然是了不得的东东了。   只是阿黛又哪里知道,这本书在落入西湖之前不知转辗了多少人手,学会其中医道的不在少数,但能被那混沌之图点化的就唯有她一个。   这便是天缘。   “阿黛,若是我真出事了怎么办?”这时,躺在床上的王靛支着胳膊看着阿黛。   “不会,你能出什么事啊,身体好的很,现在又这么多人守着你。”阿黛侧过脸,淡淡的道。   “懒丫头,就是这副不讨喜的样子,我看万一我出事了,你心里就高兴了。”王靛脸色不好的道。   “不可能,你若真出事了,那我也逃不过,你没看我就坐在这门窗边啊,真有什么事儿也得从我身上碾过,你才会出事。”阿黛斜了她一眼。   王靛听到阿黛的话,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懒丫头还挺有良心的,这样,以后不叫你穿我的旧衣旧裳了,让娘给你做新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阿黛就郁闷,前世她何曾穿过别人的旧衣裳,没成想到了这里,她尽捡王靛的旧衣裳穿,连个理儿还没地方说,因为,穷人家都这样。   淡淡的哼了一声,懒得理她,阿黛继续看书,油灯不时爆着灯花,夜已深。   一夜无眠,转眼天上便吐鱼肚白。   “呀,我怎么睡了一晚上。”孟氏醒来,不好意思的道,随后说着:“阿黛你怎么不叫我呢。”   “没事儿,我看了一夜书,也不困。”王黛道,这可不是客气的话,是真不困,这一晚上看书下来,竟是脑海清明,眼神清亮。   这会儿她看孟氏醒了,便道:“那大嫂陪着二姐,我去院子里走一下,活动一下。”   “行,你去吧,这儿有我呢。”孟氏挥着手。   阿黛便拿着书,出了屋。院子里的空气带着早晨的沁冷,但却格外清新,阿黛深吸了一口气,便绕着院子小跑了两圈,就在这时,却听屋外的小街上,一阵敲锣的声音。   正好奇间准备出去看看,就在这时,王成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大叫着:“娘,二妹,没事了,没事了。”   立时的,刘氏,孟氏还有王靛都跑了出来,连王爹也拄着拐杖出来。   “刚才衙门的人通知了,集上的那个算半仙道人根本是个妖人,他算的出事哪里是真的出事,是假的,全讹人呢,想骗银子,你若不依他,他便用妖术害人,以全他的名声,只是这会儿算是碰上对手了,城里的大善人于老爷子你们知道吧?昨天,那道人讹上了他,于老爷子什么样的人,早就看穿他,昨夜里摆下了龙门阵,那妖道乖乖入瓮,如今正被衙差押解着游街通报乡梓呢,所以,二妹没事了。”王成平日里喜欢听书,这番话说来抑扬顿挫的。   阿黛听了心里有数了,昨天那褐衣者怕就是这个于老爷子了,不由的暗暗一握拳,成了。   “那这么说,若不是那妖道出事,那这三日内,咱家要是交不出银子,那妖道就要来害靛儿了。”刘氏心有余悸的道。   “就那样也不怕,咱家这阵仗,那妖道不来则罢,要来也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说着,那王成还懊恼的跺跺脚:“可惜了,这天大的功劳本来是咱家的,反倒叫于老爷了领先一步,可惜,可惜。”   “呸……”几个女人全吐他一脸。然后开心的笑了。   第十二章 胡婆婆   王成这些年被家里的女人埋汰惯了,脸皮也厚,这被吐了一脸也毫不在意,这时却嘿嘿笑的冲着刘氏道:“娘,给点钱花花。”   “你这败家子,又想干什么?家里统共就那么一点点的钱,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还有你爹要吃药,我恨不得一个子儿掰它几个花,哪有闲钱给你败。”刘氏恨恨的道。   “娘,瞧你说的,我也知道我这些年没出息,可我没什么本事,好在还有点力气,我已经跟城里的一家货行说好了,每日去他那里搬货,赚点力气钱,我请来的几个兄弟你也见过了,我们一起去,以后我不会乱花钱了。只不过这回,我请了这几个兄弟来帮家里守门,如今没事了,可人家的情咱总得还吧,也不要什么别的,就是想请他们吃一顿,也是个意思。”王成道。   刘氏一听王成说的这话,点了点头,别说,这倒是应该的,只是……想到这里,刘氏问道:“你打算在哪家酒馆请,这太差了不行,最少也得中档吧,一壶酒,几样下酒菜,这估摸着也得花不少钱。”   刘氏说着,拿出荷包,钳了两粒碎银,想了想又钳了一粒回来,然后递给王成。   “娘,这点怕是不够,太寒酸了,不成的。”王成摆摆手道。到了酒馆,那还有小二的小费呢,几个大男人,这般的扣巴巴的,那脸皮可就丢尽了,还不如不请。   “照我看哪,请客也不一定得去酒馆嘛。”王黛这时将手上的书拢进袖子里道。   “不去酒馆那去哪里,请家里来可不成的,你和二妹在家里,他们都是大小伙子,请来家里可是要惹闲话的。”王成道。   “也不一定要来家里,河堤边,庙旦前,再要不,就家里的船拾缀拾缀,打几角酒,烤几条鱼,娘亲再做些饼,再到肉铺子那边讨几根骨头,炖一锅骨头汤,还可以弄些野菜,还有天上的雀儿飞来飞去,平日里也你也没打主意啊,怎么如今倒忘,如此一番,那酒菜可不是全齐活了,而且决不算寒酸,到时,也没别人打搅,你们想怎么吼就怎么吼,可少了酒馆里的那种拘束,岂不更快活,到时你再给大家伙儿来一段异侠传,说完了书,你们再学异侠传里面,歃血为盟,义结金兰,岂不痛快!!!!”王黛摇头晃脑的道。   至于说义结金兰是她突然间的灵感,阿靛这事,可是有风险的,能来帮忙的,那都算是铁子了,诚意摆在那里,而且都是周围附近的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一个好汉三个帮,结个拜,以后大家算是兄弟,也能互相帮衬。   这翻话可算是说到王成心坎儿里去了,重重的一拍巴掌:“得了,就这个,娘快去做饼子,我去打酒讨肉骨头去,也不用家里的船,这几天我没事钻了几家废园子,有个园子的景致还是不错,拾缀拾缀比船上好。”   “废园子有什么好,荒凉着,阴气重,指不定有什么脏东西。”阿黛又嘀咕了句。   “呵。”王成吡着呀:“不是你让我没事往废园子走动的吗,怎么现在又说有脏东西了,你消遣你大哥呀。”王成说着,抬手就给了阿黛两个毛栗子。   阿黛揉着额头,翻了翻白眼:“我那是开玩笑的,谁知你当真啊。”   当初,让王成去废园子,其一确实是开玩笑,当然另外的,阿黛也是想王成真象聊斋里写的那样发了财,那大家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嘛。可上回,经过那本太素秘法的点化之后,阿黛觉得,以自家大哥现在的心性,发了财不见得是好事,因此,倒有些后悔提意了。   “行了,不跟你扯,我忙活去了。”王成又哪晓得阿黛的心思,一溜烟儿的跑了。   “娘,我说怎么来着,你还老说我欺负三妹,你看看,就三妹这脑瓜子,我能欺负得了嘛,我冤死了。”一边王靛冲着刘氏讨乖卖巧的道。   “冤啥冤?你三妹昨晚可守了你一夜啊,我在窗外可看着呢。”刘氏一脸正色的道。看着一边脸色又恢复的一片淡然的三女儿,这丫头其实是有些面冷心热的。   王靛叫刘氏这么一说,一脸悻悻。   “娘,我出湖去了。”阿黛说道,气氛有些不好,她也不多待,还是出湖打鱼去。   “去吧,小心点。”刘氏点点头。   阿黛点点头,就回屋整理了鱼网等东西,出了门,想了想,又去杂货铺那里打了一角酒。   出了湖,这回却换了一个地点,祭了酒,今天倒是没有鱼群了,不过,也有些收获,阿黛心里倒没有失望,至于鱼群啊,神龟啊的,这东西哪能天天有啊,人要懂得知足。   随后阿黛卖了鱼回家,下午,便去了大伯的庆安堂,许仙已经来了,一袭旧衫,性子憨厚有些腼腆,还时不时的走走神的,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以前看的白蛇传,真是憨人有憨福。   见到阿黛来了,那王和就领着阿黛到后院,学医先认药,这后院是晾晒培制药草的地方。让阿黛先学接触接触药材。   于是,一个下午,阿黛就在药堂里帮忙,药堂里的事情真不少,新鲜的药草要洗净晒干,有的还要烘干,当然还有培制药材的,那个工序就不是阿黛目前能插手,也就在一边跑跑腿,不过,她过目不忘,看的也仔细,一些个工序看了倒也暗暗记在心里。   如此,忙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才歇了工。   “大伯,我回家了。”阿黛冲着药堂里的王和道别。   “天已经有些灰了,我让许仙送送你。”王和道。   “不用了,路又不远,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呢。”阿黛摆摆手,许仙做为正式学徒,那晚上也得住在药堂里的,而阿黛只是兼职,又是个女孩子,因此就没那么多的要求。   出了药堂,阿黛活动活动了手脚,一个下午,真心挺累,但收获不小。而再给合这几天看的太素秘法,别说,阿黛心中还真有那么一点心得了。   想着,心情便有一丝雀跃。   晚上,王家一家人吃晚饭,一碗咸鱼,一大盆的野菜汤,再加上杂面馒头,这便是晚餐,日子过的着实清贫,便是这几天虽有些收入,但都得存着给王爹买药,所以在饭菜上并没有太多的改善。   “爹不出来吃啊?”阿黛看着桌前只有娘,大嫂,二姐和自己四个女人,便问道。至于大哥王成,一向是混惯的了,吃饭时十次到有七八次是不见人影的。   “昨儿个他不是担心你二姐嘛,一晚没睡着,就发病了,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刘氏一脸焦虑的道。   “我去看看。”阿黛连忙起身。那点化的印象里面,是王靛出事了,王爹一受打击就走了,而现实,如今二姐没事,阿爹应该也没太大问题吧,终究不放心,便想进屋看看。   “你去看有什么用,不会以为才去了半天的药堂,自个儿就成了女大夫了吧?”一边王靛埋汰着王黛。   王黛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位才是没心肝儿的主儿。亏自己昨晚还守了她一夜呢。   瞪完,不再理会王靛,自顾自的进了屋。   “就知道在阿爹面前表现。”王靛嘀咕了句,却被刘氏敲了一下:“吃你的,什么话,你阿爹病着呢”   王靛伸了伸舌头,忙低头吃饭。   此时,阿黛进了王爹的屋,就看王爹躺在床上,额上还放着一块汗巾。那王继善时不时的还咳上几声。   “阿爹,感觉怎么样?”王黛上前问道。   “老毛病,就这样,你不用管我,快去吃吧。”王爹喘气着道,微闭着双目,整个人极为虚弱。   “我给您把把脉,我今天去庆安堂了。”王黛说着,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拿过王爹的手,就把着脉,这一把却是吓了一跳。   脉分三部,为寸关尺,左寸候心,虽然阿黛也就是把书给死记了下来,却没有丝毫的实践,对于书里的五阳脉,五阴脉,四营脉什么的还分不清,但有没有脉还是能知道的,如今阿黛把脉的时候却发现王爹左手寸部居然没有脉相,这没脉相可就不是凶险二字了,几乎就是死刑啊,这翻遍那部太素秘法上的脉相也是没有的现象。   只是,看阿爹的样子,虽然病歪歪的,但倒也不象是马上就要翘辨子的样子,怕是自己弄错了脉部吧,阿黛皱着眉,不是很有自信的想着,毕竟她接触这书也没几天。   不过,阿黛记得太素秘法上有提过,人之心脉对应着天上南方的火星,按脉观星同样能察病,于是阿黛再次细细把脉,而就在她想着南方火星之位时,突然的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颗星辰,几乎是一闪而过,不过,阿黛还是感到那颗星晨极其晦暗,按其位置,正是南方火星,这颗星应该正是老爹心脉所对应的星辰,而此刻,这刻星辰除了晦暗以外,那周围更密布了许多网状的东西,将整颗星晨缠绕其中。   这情形,看着就很凶险,只是要怎么解决,阿黛毫无头绪,因为书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案例,而要融会贯通,阿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阿黛现在已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那秘法中的点化之功,直接开启了她的气机,而之前阿黛所见之星辰,并非真正天上的星晨,而是气机感应了王爹身体的情形的表现。   “怎么了?”王爹看着阿黛的脸色,便问道。   “没什么,有些不明白。”阿黛不好意思的道。   “行了,我这病连你大伯都治不了,你别操心,出去吃饭吧。”王爹有些淡然的道,实在是病了多年,他亦知自己的命也不过是拖一天算一天,死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坏事,反而是一种解脱。   当然,这样的心思,王继善自不能叫家人知晓,怕家人更为他操心。   “哦,那爹安心休息,我出去了。”阿黛说着,小心的帮王爹掖好被子,这才出门,正想着这几天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书,就听院门外王成大喊:“快开门。”   阿黛一听声音,便一溜小跑的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王成一脸兴奋,边上还站着一个一头银发的婆婆,一身褐衣,手中握着山中老藤编的拐杖。   此时那婆婆见门开了,也不等王成招呼,便先一步进了门,就好象进了自家门似的,随意在院子里走着,边走边打量,然后就进了屋,也不理人,就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转悠。   只是王家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看的。   “大哥,这谁啊,怎么乱转。”王靛这时正站在堂屋门前,见那婆婆自顾自的转悠,便叫了起来。   王成这时颠颠的紧跟着那婆婆,又压低着声音冲着她道:“咱爹小时候不是常跟我们说祖上的狐仙婆婆的故事吗,里面的狐狸精就是这位。”说到狐狸精,王成又轻打了自己的嘴巴:“呸,说错了,是狐仙的的那位。”   随后又把怎么遇上胡婆婆的经过说了说。   却原来王成这今去荒园请人吃酒,吃完酒收拾的时候无意中捡了一只金钗,王成这人虽偷懒打混,浑身的毛病,但有一点很好,不贪小便宜,也诚实,所以,便在原地等失主,最后就等到这位老婆婆,一淡之下,发居然是祖上家中的传奇人物,于是便带回了家中。   阿黛在一边听了自然淡定,这本是心中已知之事,蒲松龄的聊斋里就是这么写的,心里不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对于这位狐仙婆婆,她是既期待她的出现,又不希望她出现。   之所以期待,开玩笑,狐仙哪,那随便教两下子法术,便是了不得的东东,而就算没有法术什么的,狐仙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阿黛又怎么可能不期待。   可不希望狐仙婆婆也是因为在太素秘法的点化之中,她看到了家里的变故,发财是好事,可福兮祸之所伏啊,虽然在聊斋先生的笔下,王成得了狐仙婆婆的帮助之下,最终发家家致富,但阿黛却在点化之中看到,王成在狐仙婆婆离开之后,却是故态萌发,再加上他好结交奇人异士的毛病,却又不懂得识人,反而招来匪类,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所以,此时阿黛心中仍不由的有丝忐忑的,毕竟,如今她亦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   不过此时,胡婆婆如书上所说的那样同王成相遇了,那再纠结已无用处。   而王靛这时却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仍是有些不信:“大哥,真的假的,你不会胡弄个人来骗人吧?就这么一个老婆子,能是狐仙?”   听王靛这话,王成正要解释,而就在这时,那婆婆正好回转,听着王靛的话,突然一笑,而笑的同时,她的脸便迅速的幻化成狐狸脸,王靛哪里能承受这个,眼皮一翻就晕倒在边上阿黛的身上。   阿黛心中一乐,蒲先生在书上说狐性狡诘,果然,这位婆婆端是有趣,这般吓人。于是淡定的把王靛扶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而一边刘氏和孟氏两个也是一阵腿软,不过,刘氏倒底女主人,这会儿也强撑着为那狐仙婆婆领路。   这时,那位银发婆婆进了王爹的屋子。   “您是当年那位胡婆婆?”这时王爹直起身子,盯着银发婆婆问,当年那位狐仙祖母,他小时候是见过的,后来老祖母死了,还把一大家子都托付给了这胡婆婆,再后来祖父去逝,第二天,这位胡婆婆就失去了踪迹了,如今突然一见,这胡婆婆除了一头头发变白之外,那面容还是一如当年,所以,王爹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亏得继善还记得婆婆我啊。”那胡婆婆点点头道,转脸又看了屋子一眼,然后叹着气,颇有些感慨的道:“经年不见,没想到你们王家又落败如斯。”   王爹叫胡婆婆这一句说的面红耳赤,子孙无能啊。   而经王继善这么一证明,那原先刘氏等人对狐仙婆婆的身份便再无一丝怀疑。   “胡婆婆,我爹病了好多年了,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要不,您帮着看看。”阿黛记着之前老爹的脉相,不管怎么着,让狐仙看看总不错的,这狐仙总应该有些法术的吧。   “不用细看了,你爹这病是堵了心窍,心为物所“囚”,也就再拖个三五年吧。”那胡婆婆一脸平静的道,修行千年生老病死什么的早就引不起她心底的一丝波澜了。在她的眼里连死亡也是修行。   胡婆婆虽然说的无所谓,但这话对于王家的人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啊。   第十三章 更夫   刘氏这时也顾不得害怕了,冲到胡婆婆跟前求道:“婆婆,求求你,救救继善,继善要是有个好歹了,咱家就塌了。”刘氏说着,就哇的痛哭流涕起来。   说着,硬扯着王靛和阿黛跪了下来,边上王成和孟氏也跪了一地。   “求婆婆救救我爹爹。”跪下的王家一干晚辈亦是齐声道。   阿黛也握紧拳头,虽然她跪着很别扭,但若是为了王爹的病,便是跪上一跪又如何。   想着,她亦抬脸看着胡婆婆。   胡婆婆既知病因,应该也是有解决手段,仙,道,妖,鬼,总是有些莫测之能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走的关口,不必如此。”胡婆婆连忙将一干人扶了起来,只是看着王家一干人抹泪,最后终是一摆手:“罢罢罢,总归我于王家有着不解之缘,这事我既然遇见上,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了,不过,说好了,要想救继善,那一切都得听我的。”   胡婆婆重重的拄了拄拐杖,端起架子道。   “没问题,有什么要求,婆婆只管直说,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是要一一试过的,倾家荡产也无所谓,治不治得好,看天意。”刘氏这时也抹干了泪,她倒底是坚强的妇人,这时已经平静了下来,语气却是很坚决的道。   如今胡婆婆对于王家人来说,便如那溺水时所遇之浮木,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而这时,胡婆婆又转头看着王继善:“你呢。”   “自是听婆婆的。”王继善点点头,他这身子他也急啊,他不想再这么拖累娘子和孩子。让他们日日吃苦。   何况能不死谁又想死呢。   “那好,之前我跟阿成过来的时候,看到路口贴着一张衙门招更夫的文书,明日,你就把这张文书揭了,去衙门做更夫吧。”胡婆婆盯着王家众人道。   “做更夫?”听得胡婆婆这般说,王家所有的人都傻了。   做更夫能治病?这对于王家的人来说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吧。   “婆婆,这能治病救命?”刘氏一脸置疑的看着胡婆婆。   衙门那招更夫的文书贴在路口已有月余,但一直无人问津。   这做更夫一般都是鳏夫老汉,平日生活习性,那是日当阴来,夜当阳,便是再穷的人家,但有别的路子,都绝不愿意干这个活的。   更何况王继善,倒底也算是一个读书之人,又是这样的身体,家里日子虽难,但总不至于轮到他去做更夫吧?   真要去了,那也算是斯文扫地了。   但话要说回来,若是真能治病,对于刘氏来说,便是斯文扫地又如何,那东西能当饭吃?   听得刘氏的问话,那胡婆婆却是一脸老神在在的,拄着那山中老藤的拐杖,也不顾王家之人,便一个人继续在王家闲庭信步般游走。那完全是一副我的办法已出,你们爱信不信的样子。不过脸色却有些沉了下来,狐性不仅狡诘,而且很爱面子。   刘氏的置疑,自然让胡婆婆觉得面子受损了。   之前说好,一切听她的。   一边的王成和孟氏也是面面相觑。   而阿黛这时倒是沉思了起来,之前她用气机感应了老爹的脉相,再结合之前胡婆婆下的断言,明白老爹之病终归是一种心病,后世有一句话,钱是好东西,但你一但成了钱的奴隶,那又不是好事。老爹这情形也差不多,读书是好事,但他却太过执念,反倒成了读书的奴隶了,这也正是应了这胡婆婆之前那句,心被外物所‘囚’吧。   若真是这样,别说,胡婆婆这方法说不定还真是解决之道。   阿黛还记得穿越前在都市里,失眠等等亚健康的情况太多了,吃药干什么都不管用,可后来到了乡下,干了一个星期的体力活,那便吃的下,睡的着,嘛嘛的都香啊,而如今自家老爹这身体,别的体力活是干不了的,但唯有打更,虽然也累,但比起别的体力活要好的多。   同时,夜间本是人心思最纷杂的时候,老爹又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如此,心更难平静,反倒是打更,枯燥而规律的工作,反而能让心静下来。   想着,阿黛便看着自家老爹,不知他是何想法。   不过,王继善是纯善之人,胡婆婆于他来说于长辈无异,如今更也是为了他好,因此,不管胡婆婆这方法行不行的通,他都不会忤逆。更何况,家计艰难,阿黛小小年纪都要下湖打渔,他这个做父亲整日病卧家中,终是惭愧,而他这身体干不了别的活,也就这打更的事,能勉强撑一撑,到时,也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另外他的身体这样,什么法子都想遍了,没法子之下,也权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于是便冲着在屋里转了两圈回来的胡婆婆道:“行,一切听婆婆的,我明日便去衙门申请。”   胡婆婆眯着眼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刘氏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王继善既然应了下来,那她也反驳不得了。   而另外,虽说让相公去当更夫有失体面,但家里常常揭不开锅,做个更夫能贴补点家用,也算不错,于是也就默认了。   而至于能不能治病,刘氏完全不想了。   甚至,因着胡婆婆这个不太靠谱的方法,使得刘氏对胡婆婆先前的断言王爹的命只有三五年的说法都有些不信了,总之,以前怎么着,今后还怎么着。   于是,最终,王爹去当更夫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婆婆,你既然跟阿成相遇,来到家里,那便是缘份,不防在家中住下来,也好让我等晚辈尽尽孝道。”这时,王爹又冲着胡婆婆道。   “是啊,是啊。”一边王成应和着。   虽然感觉这位婆婆为老爹治病而出的这个主意似乎不怎么样,但狐仙就是狐仙,对于整日寻找高人的王成来说,那等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自要求教一下发财之道。   而这时,斜歪歪的靠在椅子上的王靛醒了过来,正巧听说胡婆婆要在家里住下,脸一白,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你家这二闺女这身子骨不成啊。”胡婆婆皱着眉看着刘氏道。   刘氏一脸尴尬,她哪是身体不好,那不是被你老给吓的吗?   不过,这等话她自不好说,于是点头:“是有些差,以后还要婆婆您费心。   刘氏这绝对是一句客气,可胡婆婆却是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当年在仪宾王府时,倒是得了几个调养身子的法子。”   刘氏呃然,想着这位婆婆给继善出的主意,连带对这几个调养身子的法子也悲观起来。   阿黛这时心里一阵大乐,二姐这下麻烦了,听说狐仙是很计仇的存在,平日里王靛处处埋汰她,这会儿,阿黛也不免兴灾乐祸起来。   “你这丫头也挺有意思。”这时,胡婆婆又冲着阿黛道。   阿黛一愣,有意思!!什么意思?阿黛不免有些惴惴。狐仙这东西的心思,果然神鬼莫测。   第一十四章 夜谈   之后刘氏将她住的正屋腾了出来,又仔细打扫了一翻,被褥什么的虽然都是旧的,但都是洗的干净,又经太阳晒过,皂角香同阳光的气味闻起来十分的清新干净。   最后又安排阿黛住在正房的茶水间里,以备不时照应。   胡婆婆看了后自没有不满意的。   如此安排好,王成便缠着胡婆婆问起发财大计来。   “你把这支金钗当了,然后贩一批葛布去京城,记住必须在下月十八运到……”胡婆婆把先前王成捡到的金钗又交给王成,吩咐着,总之这一段于聊斋先生所写的情节一般无二。   “好,我一定做到。”王成一脸兴奋,便又同刘氏,孟氏等人商量起明日去当金钗,然后批葛布,上京云云等事情。   而说起这些,刘氏等人也是一脸的兴奋,便是王爹也一脸趣味,家里的苦日子大家都过怕了,因此,对于胡婆婆的发财大计,那没有一个不期待,不看重的。   只有阿黛仍是有些走神的样子。   “没心没肺的丫头。”王靛冲着阿黛瞪眼。   阿黛咧了咧嘴,不理会王靛的埋汰。   若照书上来,大哥这趟虽然小波折不断,但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发大财,王家也过上地主的生活。   只是点化之中的画面还是让阿黛有些纠结,福兮祸之所伏啊。   如此,到得晚上,各自安睡。   阿黛回到茶水间,看了看正屋里,胡婆婆正在床上打坐,双眼微眯,神游物外,只不过桌上的茶水冷了,阿黛便煮了一壶热水端了进去。   “我瞧着我指点你大哥作营生的时候,你似乎并不高兴。”阿黛正把水壶摆在桌上,胡婆婆突然的道。   阿黛抬眼看着胡婆婆,好一会儿道:“大哥能正经的做营生,我自然高兴,只是想着婆婆是神仙人物,这一指点,大哥必然是要发财的,但大哥那脾气,我怕发财了反而不是好事。”   “你是担心这个?”胡婆婆有些啼笑皆非:“这世间任何事都是机缘,你大哥今日捡着我的金钗,这是机缘起,我指点他做营生,这机缘果,至于发财了是不是好事,那就不好说了……”   说到这里,胡婆婆便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遥远的什么,随后拍了拍床边的春凳让阿黛坐下。   “我小时候很顽皮,喜欢玩,但我又胆小,怕一不小心就落入猛兽之腹或者落入猎人之网,因此,我每回出去玩都要去找族里的族长算一卦,没有危险才出去。有一次,我非常想出去玩,于是同样去算卦,卦象上说会落入猎人网,最终我便放弃了,可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如果我出去的话,是会遇上猎人,但同时也会被一位道人相救,而就因为这一次放弃,使我失掉了一次机缘,而最终多用了五百年才化成人身。”   胡婆婆说完,便看着阿黛。   阿黛先是瞪眼,随后两眼便眯了起来,她明白了,之前太素秘法里的混沌图点化了她,但她同样也受了混沌图的影响,还迷失在里面没有出来,有些因噎废食。   就跟她爹读书读成了心结一样,她也迷失在了点化里面。   “婆婆,我明白了。”阿黛有些兴奋的点头,倒了一盅茶水,恭敬的送上,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婆婆定是看出她身上的点化之功了,如今正是用这种方法指点她。   “去睡吧。”胡婆婆接过茶盅,挥挥手。   “嗯。”阿黛重重点头,然后回到外面茶水间,坐在茶水间一角的床上,床边便是一个小窗外,窗外月朗星稀,院子里,一株山兰发出淡淡的幽香,阿黛点了一盏油灯,如豆的灯花虚虚幻幻。   阿黛盘腿坐着,继续看那本太素秘法了,她记忆力好,这本书的内容早已记在心中,只是每回读来,都会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相脉一道,没有三年,不能入门,没有三十年,难有大乘。   然而这是对普通人,于修行者来说,气机之下,纤毫分明,相脉便是水到渠成之势。   观气,相脉,相辅相成,成就太素秘法的神奇。   而此时,月光,清风,兰香,虫鸣,正沉迷于书中的阿黛,直觉得置身一片生机盎然之中,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透着一股子欣喜,那心情既宁静又雀跃,看似矛盾却又万分和谐。   这股子气机自瞒不过正屋里的胡婆婆,这会儿亦是眯着眼点点头,这丫头造化不错。   阿黛虽然先前气机已开,但那是点化之功,并没有同阿黛自身气息融合,便是之前,他给王爹把脉时能感应到南方火星相,其中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父女之间的感应,而阿黛若不能在短期内将点化之功同她自身的气息融合,那最终因点化而开的气机又会慢慢封闭了起来。   所以,这世间有机缘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够成就机缘的却是极少数。   胡婆婆正是因为看出这个,才特意指点一下阿黛。   夜渐深沉。   阿黛这时已沉沉睡去,边上油灯自动熄灭。   再醒时,正是丑末寅初。   睡的时间不长,但阿黛的精神尤其的好,披衣起床,正准备去厨房烧热水,突然心神一动,推开了正房的门,房里被褥整齐,一边的桌子上,茶壶下压着一张纸,但狐仙婆婆已踪迹全无。   显然,狐仙婆婆已走了,缘起缘灭,阿黛有一种感觉,王家同狐仙婆婆的缘份已尽了。   茶壶下压的纸,是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不过里面的黄莲够重的啊,显然是狐仙婆婆答应自家娘亲给二姐调理身子的方子。   狐性既重诺又狡诘,便是离去,也留下这等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子。   厨房里传来盆碗的声音,阿黛知道定是刘氏起来烧热水了,便拿着纸走出了房门。   “这妖精鬼怪的,也不尽都是坏的,跟人一样,人有好有坏,妖也有好有坏的,如今那雷峰塔下不是还压着一条白蛇吗?那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妖。再说了胡婆婆还是咱们长辈呢,长辈没有害晚辈的道理,你们怕什么!”刘氏的声音从灶头传了出来。   阿黛这时正走到门口,听到雷峰塔下压着着一条白蛇,脚下又是一个打跌。   许仙同学不是还在隔壁吗?这才刚去自家大伯家药堂当学徒,怎么白娘子就已经被压在雷峰塔下了,若真是这样,许仙应还在金山寺吃斋念佛呢吧。   阿黛有些纠结了。   “我们知道,就是想着心里就发毛。”传来孟氏同阿靛的声音,孟氏的声音有些沙哑,王靛的声音有些娇气。   阿黛回过神,挑了挑眉,大嫂和二姐今天可起的真早啊。   她又哪里晓得,昨晚到了睡觉得时候,想着家里住着一只狐狸精,孟氏和王靛就各种不好了,以至于一晚都没睡着。   第一十五章 云腾致雨   “婆婆走了。”阿黛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厨房里的三人道。   厨房里的三人有些愣的看着阿黛,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走了,留下这份调养身体的方子。”阿黛陈述着事实,然后把手里的纸递给刘氏。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能让她走呢,你这丫头太不懂事了。”刘氏接过方子,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又立刻炸毛,一挑眉,发飚了,冲着阿黛吼。   倒是孟氏和王靛有些松了口气。   “婆婆要走,是我能拦的住的吗?”阿黛脸色也冷了些,撇着嘴回了一句,便一扭身走到井台边自顾自打水洗漱。   有些瘦弱的身形在井台边挺的跟风中劲竹似的。   立时,母女俩的感觉又疏远了些。   刘氏一边揉额头一边匆匆朝着正屋去,心里也有些懊恼,胡婆婆是相公一力要留下来的,这突然走了,她怕相公难受,那病又要发了。   再说了,也不知婆婆为什么突然走,她也生怕是阿黛在侍侯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胡婆婆,妖终是妖,凡人是得罪不起的,因此不免急了点,得,那丫头又给她甩脸色了。   阿黛其实倒没有什么太别扭,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刘氏的性子她多少也摸透了点,偏见有点,但最主要是那炮仗脾子,换在后世,就是那种一张嘴就能把人都得罪的人。   所以,也就洗漱的时间,阿黛的已经云淡风轻了。   屋里,王继善同刘氏嘀嘀咕咕声音传来。   “应该没事,修行之人喜欢清净,性情又洒脱不羁,再说到底是妖,生活中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昨天估计也是见我留的殷勤,便没推辞,才干脆在夜里不辞而别。”王继善边咳道。   他这番话正是事实,于胡婆婆来说,同王家人相遇算是一种缘起,见过了留下点东西便是缘落,事后自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嗯,也对。”刘氏点点头,又道:“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早先起来,整理整理,再活动一下,一会儿我就去衙门里应征更夫的差事。”王继善道,又是一阵急咳,然后整个人便气喘吁吁的。   “要不就算了吧,这做更夫哪真能治病啊。”刘氏听王继善咳个不停的,终是道。   王继善摇摇头:“老在家里对身体也不好,而且,胡婆婆既然有这个提议,我相信必有道理,且先试试吧。”   “随你,小心点,一会儿让阿黛陪你去,我跟阿靛去打鱼,正好一起坐家里的船先到钱塘门。”刘氏道。钱塘县的衙门就在钱塘门过去。   “好。”王继善点头。   阿黛这时已洗漱好,天渐大亮了,太阳早早升起。   吃过早饭,王继善便整了整衣服,虽说只是去应征一个更夫,但去的是衙门,正式点好。   “阿黛,磨噌什么,快过来陪你爹。”刘氏又是风风火火的吼,阿黛一早给她甩脸色,她心里自也是恼火。   “来了。”阿黛淡定应声,小跑的过来,扶着王继善。   刘氏和阿靛也带着补好的鱼网,一边的王成拿着金钗已匆匆出门,开始他的发财大计。   只是阿黛刚扶着老爹走出门口,抬头看天之际,便觉天上云腾翻滚,一股子潮湿的气机夹杂着暴风雨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地阴阳运输,风霜雨雪,四季更迭,便全在这气机感应之间。   虽然阿黛昨夜才刚刚真正领悟点化的妙用,气机的感应其实还并不太强,但这股子暴风雨的气机太过猛烈,而人身本是一小天地,太素秘法又讲天人感应,所以阿黛便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了。   “阿爹等等。”阿黛停住了脚步,快速的转回屋里,拿出两把油纸伞,又用草绳提着雨天穿的木屐。   “阿黛,你傻了吧,这大太阳的天气,你带这个干什么呀?”换了粗布衣服,正抱着鱼网的阿靛看着阿黛带的东西,便龇牙咧嘴的嘲笑道。   “有备无患,西湖边的天气谁也说不好,一时晴一时雨的,阿爹身体不好呢。”阿黛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道。   怪力乱神的,自不好多作解释,阿黛只拿最平常的西湖边气候说话。   随后想了想又冲着刘氏板着脸道:“今天这太阳开的太早了,未必是个好天,我看你们今天别打鱼了。”   “行了,你顾好你和你爹吧。真要下雨,那边有亭子的。”刘氏挥手示意大家出门,口气也不是很好,反正娘儿俩一扭起来,总要有几天的。   王家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刘氏看着阿黛一手拿着伞和木屐,一手扶着王继善,整个人显得累累赘赘,再看着头顶上阳光灿烂,刘氏摇头,这个小女儿性情别扭不说,行事也越来越怪了。   刘氏的心思且不表,王家四口出了湖,没一会儿便到了钱塘门,然后兵分两路,直奔县衙的直奔县衙,打鱼的自撒网去。   ……   高百寿坐在衙着的差房里唉声叹气,他是衙门的天文生,掌着整个县衙的时辰和天气以及祭祀等事物。   算是一个油水不差的差事。   只是最近他有些烦,老是找不到更夫啊。而且最近几天,还有好几条街的更夫来请辞了,说是晚上打更老是看见脏东西,一个个的都疑神疑鬼的起来,再这么下去,若是县里的时辰奏报出了问题,那他这个天文生就要被县太爷打板子的。   “高先生,有人来应征更夫了。”这时一个衙差匆匆来报。   “谁,快让他进来。”高百寿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冲着那衙差直挥手,让他快将人领进来。   衙差出去,没一会儿,王继善便随着衙差进了差房。   “继善,开什么玩笑,你来应征更夫?”一见到王继善,那高百寿便坐椅子上跳将起来,说起来两人也曾是同窗呢,发蒙时候的小同窗。   高百寿这种情形早在王继善的预料之中,便微笑的:“是我,收不收?”   “我要收你,那让读书人的面子往哪里搁,那可是斯文扫地了,不成不成,你回去。”高百寿连连挥手。   “我一个老童生,哪算得真正的读书人,再说了,读书人不是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这最起码也要齐家吧,我家的情形你也知道,贩夫走卒都能养家糊口,我反而拖累家人,如此读书人,不做也罢。我这身体,别的体力活也做不了,也就能敲动更锣了。”王继善道。这些都是他昨夜深思后的肺腑之言。   王家的情形高百寿大体也清楚,想了想,也不由大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加上如今更夫难找啊,便点点头:“那行,你就先干几天,这段时间街面上有些不平静,你就管同文书院那条街面,若遇上什么怪异之事,可往同文书院暂避。”   高百寿算是照顾王继善了,同文书院这边连着县学,府学,还有几个书馆,算是整个钱塘的文昌之地,那安全也是重中之重,专门驻扎了一队卫兵的。   这般体贴的安排,王继善自没有任何问题,起身感谢。   一切说定,高百寿让王继善回家准备一天,自明日晚起,王继善就要到衙门点卯了。   ……   王继善的在跟高百寿说话的时候,阿黛就站在衙门口等着老爹,衙门这地方,不是一个丫头能随意进出的。   只是那守门的差人看着阿黛,便是咧着嘴直笑。   大太阳的天,阿黛抱着两把大伞,因着她的身形有些瘦弱,伞又抱的高了一点,结果那伞尖都快抵着下巴了,而另一只手又用草绳提着两双木屐,于是整个人便有些歪斜着,东边的太阳初升不久,正照在她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一个别扭在身影。   这大晴的天气,又同她手上的雨伞和雨屐相映成趣,端是让人有些发笑。   这丫头有些缺心眼儿吧?守门的差人边笑边嘀咕。   “丫头,这雨伞雨鞋的是你爹让你拿的啊?”另一差人没话找话说,守门的差事挺无趣的,逗逗这缺心眼儿的丫头挺有意思。   “我自己要带的。”阿黛斜了那差人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声,转身将木屐和雨伞放在一边的石阶,她也随性的坐在雨伞边上。   “那你是以为这天要下雨啊?”差人笑的更畅快了。   阿黛回过身看了他一眼:“这天气可说不好,东边日出西边雨,别看现在是大晴天,只要风一起,雷一响,说不准就是暴风雨。”   不是阿黛显摆,实在是这差人笑的可恶。   两人正说话间,高百寿送王继善出来了。   第一十六章 打架   “走了,阿黛。”王继善冲着坐在石阶上的阿黛挥挥手。   “好。”阿黛站起来,还轻轻的拍了拍衣摆,一手提起了木屐,另一手却将伞递给了自家老爹。老爹脸色很苍白,明显着,今日出来这一翻的走动,对于常年病卧的他,体力消耗已经太过了,于是其中一把伞正好成了王继善手中的拐杖。   一手扶着老爹,阿黛心里想着下午去大伯的药堂时,还得让大伯帮着开一贴补身体的药,要不然,凭着老爹这身体,打更也是吃不消的。   只是不晓得衙门安排老爹在哪一块打更?   “爹,衙门里的人说了安排你在哪一片打更吗?”阿黛扶着自家老爹边走边问。   “说了,就在同文书院那一块,就两条街,活不重。高先生是我幼时的同窗。”王继善声音微弱的回道。   “那敢情好,娘知道了定会放心些。”阿黛嘻嘻一笑。   “嗯,这些年啊,辛苦你娘了……”王爹低语,颇有些感怀。   父女俩渐行渐远。   那衙门的差人看着那一对父女离开,又侧脸看着仍站在门边,一脸颇有些唏嘘的高先生,便好奇的问:“这是哪个?不是来应征更夫的吗?竟值得高先生亲送出门?”   “湖对面的王家,幼时于我同窗,少聪颖,只可惜时运不济……”   高百寿感叹的道。   “跟先生您是同窗?那岂不是读书人?”那差人此时两眼瞪的骨碌圆。这位做老爹的莫不也是失心疯,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居然做起更夫来。再想着之前坐在石阶上有些缺心眼的丫头,又嘿嘿一笑:“那倒是一个妙人了,他那丫头也是个奇人,这大太阳的天气,非说要下雨……”   差人口才不错的,晓得王继善跟高百寿是同窗后,自不会再说失心疯,缺心眼的字眼,于是用了妙人和奇人来顶替。   “哦?要不雨吗?”高百寿随意的说了声,抬头望天。这时,一阵风起,风过云走,之前明晃晃太阳一瞬间就隐到了云层里。   渐渐的云层越来越黑,时不时的夹着隆隆的声音,随后一道紫金闪电几乎划破整个长空。   随后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便噼里啪啦的直砸了下来。   差人此时嘴巴张的足可以塞下一个鸭蛋:“还真是暴风雨……”   “呵呵,果然是奇人。”高百寿扯着嘴角回了句,然后一阵急跑着回差房。   雨已成瓢泼之势,两个守门的差人赶紧关了大门,躲到了门房里。   此时街面上自响起一片下雨了,收衣服的声音。   阿黛同自家老爹此刻就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两把撑开的大伞挡住了斜过来的大雨,在他们的四周留下一片干爽。   王爹显然很累了,就靠在店铺的窗边闭目养神。   阿黛则轻轻的敲击着脚下的木屐,看着街上匆匆急奔的人,车和马。看着大雨下来往的人急匆匆的神色,也挺有趣的。   随后又看了看天,西湖边的天气,这样的急雨是下不长的,只有绵绵细雨才会整日整日的下。果然,就在转念间,雨势渐小。   “阿黛,走了,你娘亲和你二姐怕是要等急了。”王老童生看着天上的细雨,这转眼便已过午了。   “好。”阿黛点头,收了伞,又提着换下来的鞋子,正扶着阿爹之际就听得一声招呼:“继善,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黛抬头一看,是打鱼的胡伯,这会儿正赶着一辆驴车。   “大昌兄,我去衙门有些事情,这不,刚才雨大,在这里躲了一会儿。”王爹咳着声道。   “唉,你这身子骨,还折腾什么呀?更夫的差事不好做,你这身子骨走点路都喘,更夫那可也是要整夜的打更的,走的路可不少。”那胡伯胡大昌道。   这世界上有两个地方小道消息传的最快,一个是茶馆,那是明的传。一个是衙门,那是暗的传。   王继善怎么也是个读书人,据说当年还颇得几个先生看重的,混到如今,居然要做更夫,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讽刺的,也因此,王家父女刚离衙门,这小道消息就传的满天飞了。   那比起王家父女走路的速度可快多了。因此,胡大昌才有此一说。   “我这不是也就是不想成个废人嘛,先试几天。”王继善倒是很坦然的道,决定来做更夫,别人的这些想法他自早就料到了。   “唉,也是。”胡大昌叹道,随后招呼着王继善:“你这是要去湖堤码头坐船吧,来,上我这驴车,我带你们一程。”   “谢谢胡伯。”阿黛一听,可不客气,忙不叠的先拱手道谢。   虽然从这里到湖堤码头的路已经不远了,但凭着自家老爹这身体,那还是要走一阵的。   有驴车坐正好。   “你这丫头,跟我客气干什么,快上来,已经过午了,赶着回去吃饭呢。”胡大昌轻笑道。   “嗯。”阿黛点头,便扶了老爹坐在车上,她随着车走。   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湖堤码头。   没想到湖堤码头却是热闹非凡。   围观的人将整个湖堤码头都围住,还不时听得里面传来:“打架了,打架了。”的声音阿黛人小,先挤了进去,没想到打架的双方意是自家娘亲,二姐同胡伯母和胡家大嫂子。   看清楚情形阿黛就乐了。   自家娘亲和胡伯母打的倒是平分秋色倒是在阿黛的预料之中,毕竟自家娘亲打起人来那从不手软的,她自己就是受害者。   倒是王靛,身形看着纤细,平日也娇气,而胡家大嫂却是圆胖的很,阿黛本以为二姐绝不是那胡家大嫂子的对手的。没成想,二姐滑溜的很,跟胡家大嫂子转圈子,反倒把胡家大嫂给转晕了,最后还反身推了一把,把胡家大嫂子推在了地上,做了个滚地葫芦,好不狼狈。   这眼看着胡家大伯母和胡家大嫂子就要发狠了。   “娘,二姐,爹和胡大伯来了。”见到娘亲和二姐暂时占了便宜,这等时机自然该见好就收,阿黛赶紧叫道。   听着阿黛的叫声,几人立刻停手。   “阿黛,还不快把你胡家大嫂子扶起来。”刘氏这时又冲着阿黛道,还做了个眼色。   阿黛看着自家娘亲,那速度真是快啊,只一瞬间,先前跟姜氏扯乱的头发就已经整齐了。老娘在老爹面前可是挺注重形象的。   老娘发话了,阿黛倒是不敢不听,便伸手去拉胡大嫂子,没想这位还想装伤,胡意哼哼的爬不起来的样子。   阿黛冲着一边的王靛看了一眼,姐妹俩第一次心思使到一块儿去了,一人拉着胡家大嫂子的一只手,竟硬是把她扯了起来。   只是阿黛扯着胡家大嫂子的手腕的时候,却是心神一动,一脸沉思。   而这边王爹同胡大伯相视一眼:“大昌兄,我想,我们两家该好好谈谈。”   第一十七章 胡大嫂的脉相   胡家的大船上。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起因就是王继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大雨的时候,众人都到湖堤边的观景亭去躲雨,胡家两人和王家两人均在其中。   另外还有一个街门的差人,便当稀奇似的说了王继善去做更夫的事情。   之前,刘氏因那姜氏撞倒了阿黛的酒却拿大龟赔偿,免不了说一些讥讽的话。   姜氏听着心里很不痛快,而此时,听得那差人说的稀奇,便大声应和,说这读书有个屁用啊,读了三十年,居然最后混成了更夫,这真是把天下读书人的面子都丢尽喽。   姜氏这般的讥讽王继善,刘氏肯定不干,于是双方就争执了起来,到得最后大打出手。   胡大昌没想到起因却是这个,面对着王继善难免一脸悻悻,便沉下了脸叱责了姜氏和大媳妇几句,这样的表态总是要的。   胡家大媳妇却是一脸委屈的道:“哪里都是我和婆婆的错,公公你也不打听打听王家二丫头说的什么话,她说咱家先前那次鱼臭是报应和撞邪,这等伤人话,我和婆婆哪里能忍得。”   邻里平常人家,争执起来,骂爹骂娘都是司空见惯的,但唯有报应和撞邪这等说活却是有些忌讳,轻易不能说出口。   但相骂无好口,更何况王靛倒底年少,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些忌讳,那自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阿靛,还不跟你胡伯母和胡大嫂子道歉。”这会儿轮到王爹脸皮子抽抽了。   “我不道歉,本来就是事实嘛,凭什么别人能说我不能说。”王靛这时红着眼眶,既委屈又不服气的道,胡家的一船鱼突然的臭了,这等奇异之事自是人人八卦的对象,街上说的人多了去了。   而阿靛的话音一落,那姜氏就炸了,再想着先前,刘氏和王靛母女两个精怪的很,自己和大媳妇儿竟没有她们手下讨得好处,她这时头皮还一阵子疼,都是叫刘氏扯头发扯的,就这样,偏自家男人还给自己脸色看,那胸中一股子不顺的气反倒冲着胡大昌而去了,这时整个人跳了起来,扑到胡大昌跟前,用拳头捶他:“死鬼,一回来就知道给我脸色看,你看看,你看看,王家人还有理呢,有你这么做男人的吗?家里婆娘叫人欺负的,竟还为着别人说话……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姜氏说着,就赖在地上嚎啕了起来。   胡大昌又是拉,又是骂的,一边胡家大嫂也在婆婆跟前劝。   场面是一地鸡毛。   总之原先两个男人想着两家人好好谈谈的愿望落空了,没谈出个啥结果来,一个还把自己坑进去了,弄的狼狈不堪,而王继善也有些傻眼。   这种情况他是完全没能预料到的,最初的日的也只是谈谈,大家相让一步,便能海阔天空的。   王靛和阿黛姐妹俩个在一旁看戏,而刘氏表情就颇有些意味,这时居然冲着王爹笑,笑的王爹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看什么看,走了。”刘氏这时冲着王靛和王黛挥挥手,然后上前扶着王继善朝外走。   都是些没眼色的,这等时候,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再留下来,胡大昌可就难堪了。   “怎么样?见识了吧,我若是来这么一回,你还有命吗?女人家吵架的事情是你们男人来掺和什么呀?”刘氏扶着王继善边弓着身出舱边道,语气里有些取笑的意味。   女人吵架有时不是吵个理,而就是为了出口气。而自家相公非要在里面说个理,那不是和自找罪受。   “是我没出息,累的你们也被人说长道短的,我这不是想坐下来谈谈,说个理吗?老是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我这心里不好受。”王继善反手扶着刘氏一起出舱,同时心有余悸的回道。又回头看着舱里还在闹的姜氏,不忍目睹,若是自家娘子也来给他这么一招,那他真没命了,想着,他背心一阵发寒。   先前吵架争执什么的,刘氏都是一副斗志昂仰,唯这时王继善的话落,她却红了眼眶,冲着王继善啐了一口:“呸,什么累不累的,谁让我前世没修行好,今世嫁了你,也只得生受着。”   王继善轻咳一声,扫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人上女儿,脸色有些不自然。   王靛还在生老爹的气,这会儿仍冷着脸。   阿黛则云淡风声,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说话间,王家四人到得船头,正要下船,胡大昌才从船舱里出来,冲着王继善拱拱手,一脸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王老童生也不是那迂腐之辈,这会儿居然也一脸感同深受的拱拱手,倒是让胡大昌脸色好看了很多。   看着胡大伯,阿黛想着他之前好心带自家阿爹一程,又看着正在一边整理揽绳,准备开船的胡家大嫂了,阿黛便停了脚步,转身冲着胡大伯道:“大伯,我有两句话问问胡大嫂。”   “什么事儿?”一边胡大嫂自不用公公再转问,倒是先一步问道。   “胡大嫂,你最近可是常常夜惊,神魂不定,日间更不思饮食,还时有些想吐的感觉?”阿黛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胡家大嫂突一听到阿黛这些话,便心中一惊。这段时间,她身体的情形确实如阿黛所说,一开始因为想吐,还以为是有了身子了,没想到找了郎中一探,却不是,空欢喜了一场。   “也没什么,我刚才跟我二姐一起拉你起来的时候,正好把着你的脉门,最近我在我大伯的药堂里当学徒,倒是学得一些医理,因此就试着说说,若胡大嫂真是这般,那不管是医堂,还是佛堂的,赶紧找个人瞧瞧吧。”阿黛一脸慎重的道。   之前她跟王靛一起拉起胡家大嫂子,因着最近一直在看那本太素秘法,也就随意的用气机一探,却发现胡家大嫂的脉相很有问题。   心脉细微,脾脉沉而迟缓,而心所属之星相透着一股子灰气,这按那书上解说,此脉相主神魂惊忧,而脾脉沉而迟缓,主灾来忧命之相。   另外阿黛突然想起,当初胡伯母砸碎她的酒那一天,那几个洗衣服的嫂子打趣胡伯母时,就曾说过,胡家大儿在外出时发了大财。   而此脉相亦有相断为:“求财常见鬼神随。”   如今看来,这财怕不是什么善财。所以阿黛才建议胡大嫂也去佛堂看看。   当然,鬼神之断,阿黛现在还是照本宣科,不一定准,但胡大嫂身体有问题是真的。   第十八章 宿慧   回家的路上。   不大的渔船,船头上刘氏撑着杆子划破一湖碧水,王继善闭着眼睛躺靠在一张简陈陋的竹制躺椅上,显然正在休息。   四周全是碧波,湖堤坝上桃红柳绿,远山苍翠如黛,顶上白云悠悠。   阿黛坐在船尾,侧过脸望着远处的天空,大雨过后,碧空如洗,那颜色都鲜的让人眯眼。   “阿黛,你怎么晓得胡家大嫂的情形?还有今天的大雨是怎么回事?”一边靠坐在后舱门帘边上的王靛一脸有些探究的问。   懒丫头今天很怪的。   “哪,胡家大嫂的情形都在这书上呢。”阿黛侧过脸看了看王靛,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看。   一家人在一起,有些事情是瞒不了的,阿黛也没有瞒的心思,所有的内容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她自也坦坦然然。当然气机之事也就不提了,有些说不清。   王靛接过书,随便翻了翻就没有一丝毫的兴趣了:“这什么书?又是看病,又是看相。”说着,便没有兴趣的把书还给了阿黛。   阿黛将书收到怀里:“至于大雨,今天早上的太阳开的太早了,这本就异常,另外,早上起来时,家里的地面是回潮的,铜镜上也挂着水珠,娘亲早上烧热水的时候还说一身胀痛呢,这些都是大雨来临的前兆。”   这可不是她找借口,天人感应从来都不仅只是仙侠小说里面的气机等,它其实反应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   比如说蚂蚁搬家等这些后世最普通的现象。   在三国里,孔明大神就把这一手玩的很溜。   阿黛如此说,王靛也就明白了,这戏法说破,也就不稀奇,她只是早上没在意而已。   “你倒是好心,你道胡家大嫂会感谢你么,说不准还会以为你是要为大伯的药堂拉生意呢。”王靛又冷哼道,嘲讽着阿黛的举动。   “他们感不感谢,信不信的那自在他们,于我何干。”阿黛整个人干脆的往后一躺,小船悠悠,好不惬意。   至于胡家做何想法,真于她不相干,她做这些,只为着“不欠”。   这时候,她倒是想到胡婆婆说的缘法,老爹体弱,胡伯驾着驴车过来,顺便捎上一程,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之后偏就有了自己发现胡大嫂脉相的事情,于是她当时心神一动,感觉是水到渠成一般。   那种有些奇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这里面就有一个“道”字。   “对了,你学那个医什么的,真能看相?”这时,王靛又有些好奇的问。   “要不,试试。”阿黛初学,正愁没有试验的对象。   “好吧,给你看看。”王靛想了想,将手递给阿黛。   太素脉法相人,男子以肝木部为主,这个是决功名的,而女子的福德则从肺金兑位来看。   阿黛帮着自家二姐把脉,二姐的脉相清轻,如指摸玉,乃是贵象,竟是命妇命格,不过心脉有些浮洪,且一动一止,这表明心性有些浮燥,而且有识人不明之相,不过,终归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小心点就好。   “怎么样?”看着阿黛放下手,王靛有些迫不急待的问。   “不可说,总之命好的很。”阿黛摇摇头,老神在在的道。书上说的,不是关键的时候不需要说出来,说多了反而影响命数。   “懒丫头,我看你是看不来,不懂装懂。”王靛怒瞪。   阿黛眯着眼看着天上的白云飘过,古代的白云果然白。   船头。   王继善和刘氏听着船尾两姐妹的谈话。   “阿黛好象有些不一样了,这才去了几次药堂,竟也似模似样了啊。”刘氏边撑着船边冲着正闭目的王继善道,说的自然是阿黛看出胡家大媳妇身体状况的事情。   当然,现在还不知说的对不对,不过,看当时胡家大媳妇那表情,显然种种症状,都让阿黛说中了。   王继善的脸色还很不好,其中一部份是身体原因,但那些闲言终也是有些影响的,不过,他亦明白,嘴长在人家的身上,是计较不了的,唯有自己真正振作起来,方能护佑家里的娘子和孩子。   如此的,他本因长年身体重病而渐生的一些厌世情绪,竟在瞬间烟消云散。   不是都小看他吗?那他便跟这世间斗上一斗。   如此想来,竟感觉精神好了不少,此刻听得刘氏的话,便轻笑了:“当然不一样了,昨天夜里,我半夜睡不着,起床时,听得阿黛跟胡婆婆谈了好久。”   “你是说……是狐仙婆婆……”刘氏惊讶出声,却连忙住了嘴。   “我听说这些修仙的有一个法门,能开启普通人的宿慧,你莫忘了,我王家的医术是从哪里来的?”王继善有些神往的道。   女儿的机缘实在是比他好的多,他但有一丝毫的机缘,也不至于如今这境地。   王家医术最早就是由狐仙婆婆用术法开启了一位王氏子弟的宿慧,随后才有王和如今的庆安堂,传至今王和手上,已是第三代了。   而当初那位被开启宿慧的王氏子弟却是有着神医之称的。   “这么说,阿黛岂不成神医了,你这病也有救了。”想到这里,刘氏一脸惊喜。   “哪那么容易,所谓开启宿慧也不过是师傅领进门,根基打的比别人厚一点,今后的成就还是要看个人的。”王继善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就算是暂时不劳而获,但若不珍惜把握,终归是要失去的。   就象他王家,当年狐仙报恩,发迹何等的快,但不知经营,破落再所难免。   可笑他王继善到如今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王黛自不晓得自家爹娘把自己身上看点化之功归于了狐仙婆婆。但其实王继善这么想也并没相差太多,阿黛的点化虽来自《太素秘法》,但最终也因胡婆婆的指点,才真正领悟点化的神奇。   说话间,船便靠了岸。   刘氏系好揽绳,一家四口便回了家。   到得门口,隔壁的聂小倩正好捧着一盆衣服出来,显然是要去堤边洗衣服。   “小倩姐。”王靛和阿黛一起打着招呼。因着宁采臣发妻刚病故不久,此刻聂小倩尚未正式进入宁家门,聂小倩被宁母收为义女养在身边。   聂小倩抿着嘴轻笑,眉目如画,阿黛细看了看,气机之下,看到聂小倩身影渺渺,果然是鬼。   打过招呼,聂小倩自去堤边洗衣,王家一家人进得门里,想着聂小倩眉目如画的样子,再叹宁采臣好福气。   第一十九章 出发   进得家里,大哥王成已经回来了,他这回做事倒不象往日的懒散,短短大半日功夫,葛布竟已备齐,商队也找好了,一切妥当,明日就能出发。   “我问过了,这段时间是下雨多,怕路上有耽搁,因此,早一天出发就好一天。”众人坐下来时,王成一脸兴奋的道,他不知做了多少回的发财梦,这回终于要踏上梦想之路了,那心情自然格外的雀跃。   “难得你这次这般爽利,成,就明天出发,一路要小心。”对于此次王成的雷厉风行,王爹难得的点头,也叮嘱了一些路途上要注意的事情。   “如此一来一往的,两个月足矣,到得长夏时节便能回来。”一边孟氏虽然恨王成平日里不体恤她,但如今王成要出远门,那心里也是不舍得,因此尚未出门,便计算起归期来。   “呸,阿霞别计算那些,别看成儿今天这点事办的爽利,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劲道,从钱塘到京城,路途遥远,谁能说得清会遇上一些什么事情,就他那懒散的劲儿,我看哪,最终能在初雪时回来就不错了。”这时,一边的刘氏没好气的道。   知儿莫若母啊。   刘氏说着顿了一下又继道:“这回啊,我也不指望他能发多大的财,只指望这两个月的行程,让他知道这世间行路难。”   刘氏一翻话,说的王成面红耳赤,平日里他太没出息了:“娘,哪能呢,这回我定不会偷懒爽耍,保准卖了货就回来,听说京城的香雪饼不错,到时也买几块让娘尝尝。”   王成举手保证。   一边孟氏又是一一叮嘱,王靛侧冲着大哥龇牙咧嘴,时不时的挥着拳头,明摆着,若是大哥不好好的做营生,那回来自要算账云云。   阿黛则坐在一边,手上还拿着一卷书,心里大叹,娘亲算的可真准啊,书上可是说的,王成正是因大雨,吃不得雨中行走的苦,最终还是误了期限,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最终几经波折,凭着斗鹌鹑,这厮终算是发了大财,风风光光的回家了。   如此算来,说不得大哥王成的归期还真要到初雪时分。   一番事情说定,已是黄昏,因着王成第二天要出发,刘氏便让孟氏多陪陪王成,带着王靛和阿黛烧晚饭。   此且不表。   且说胡家。   阿黛跟胡家大嫂说完那番话就走了,只留胡家大嫂一手拿着船杆站在那里怔怔的发愣。   “怎么回事?”一边胡大伯就问,之前阿黛同他大媳妇说话,他也不方便在边上听,再加上他今天叫姜氏一闹也自觉没了脸面,因着,便先回了舱里。只是迟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便又出来,就看到大媳妇儿脸色不对的站在那里,便问道。   “我明天想从家里拿点钱,去庆安堂看看身子。”听得自家公公问话,胡家大媳妇儿余氏便道,家里的钱全攒在婆婆的手里,这要看病,自得要问公公婆婆要钱。   “呸,你身子好好的,看什么病?”这时,姜氏也从船舱里出来,正听得大媳妇余氏的话,她心里头还堵着气呢,这会听到大媳妇要去庆安堂,便骂了起来,随后却又是瞪大了眼睛有些兴奋的:“对了,今天你叫王家那二丫头推了把,跌了一跤,莫不是跌坏了,那成,我们马上找王家人去。”   如此,瞧她不讹上王家人一把才怪。   “不是,王家的丫头也没多大的劲道,媳妇儿倒不曾摔伤,只是近日夜不能昧,白天吃东西也老想吐,没有胃口,刚才阿黛那丫头把了我的脉,说我这身子骨怕是有些问题,最好去医堂或者佛堂看看。”余氏声音闷闷的道。   “呸,她说严重就严重啊,你一天精神十足,干活也有力气,我看是前段时间好的东西吃胀肚子了,这段时间才吃不下睡不着的,王家人能有什么好心,说不得王家那三丫头就是想给她大伯拉拉生意。”一听余氏的话,姜氏便跳起脚来。   前几天,大媳妇就有些吃不下想吐,她当时以为是有了身孕了,那高兴的劲道,自是买了些好吃的给大媳妇补补身子,毕竟大媳妇进门有两年,肚子还没一点动劲,这会儿有迹象了,她自然是喜翻了心。   只是没成想,找人了一把脉,根本就不是喜脉,最终是空欢喜一场。如今听得大媳妇又提这事,又是王家的人提议的,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阿黛不在这里,要不然自是要大叹,倒是让二姐说中了,姜氏只以为她是为自家大伯的药堂拉生意。   “那我们不去庆安堂,去佛堂看看好了,我一天精神是十足,也有力气,可这也奇怪啊,我一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反倒有劲了。”病倒底在自己身上,余氏坚持的道。   佛堂受着善男信女的供奉,一般也能帮人看病去灾的。   姜氏还待骂,一边胡大昌便做了和事佬:“就去灵隐寺看看吧,也到了咱们家捐香油的日子了,每年灵隐寺也受了咱们家不少的香油,找大和尚们看看也在情在理,不用再花消什么。”   一般打鱼,杀猪等于杀生有关的行当,因着杀孽太多,普通人家大多都要礼佛,用来去煞气的。胡家自也不例外。   至于王家,虽然也打鱼,但一来,并不是完全以打鱼为生,二来,王继善习儒,于佛道等自有一股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不会不敬,但也不会去拜。   姜氏想了想,既然能不花消钱,那就带大媳妇儿去看看。   如此,也就说定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王家。   王成就背着包裹出发了。   “等等。”出门之际,孟氏咬着牙,紧紧的盯着王成一会儿,随后扭身回屋,没一会儿便快步跑了回来,将手里一只手镯递给了王成:“这个带着吧,若是路上有个不便的时候,便把它当了,也能凑凑急。”   这只手镯正是当初王成偷偷的当了,最后由阿黛卖鱼赎回来的那只。   “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王成握着那手镯,然后背着裹扬长而去,颇有一种侠士的洒脱劲道。   远处,运货的马队长长的一条,随着‘吁’的一声,得得得的起程了。   带着一个家庭致富的梦想。   第二十章 于老先生   长街路口。   王成刚走没多远,安方氏带着安修之和巧姐过来了。   “可是阿成这孩子做营生去了?阿尔陀佛的,这孩子总算是懂事了,知道为家里分担些事情了。”看着尚未走太远的马队,方氏便“哎哟”一声冲着王家人道,那表情颇有些为浪子回头的涕零样。   王继善和刘氏微笑点头。   孟氏显然还为着王成的离开有些失神,那脖子还伸的老长,阿黛皱眉,实是这方氏的表神有些夸张。   此时安修之上前见礼。   几日不见,他倒是瘦了几分,整个人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便是一开始避着的王靛都也悄悄的打量了几眼。   “修之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竟瘦了这么多?”王继善一脸有些担心的问。   “还怎么了?不就是为了拜师的事情,熬了几个日夜,写出一手好文章,可文章递到于老先生门口,竟是连个接的人也没有,大郎又在于老先生门前站了一日一夜,竟也没个理会的人,我瞧着这于老先生也就是名气大,也不见得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又哪里会窝在这个钱塘,过着清贫的日子……”   听亲家问起安修之变瘦的情形,那方氏便是满腹怨言。原来安修之想拜的先生是于老先生,显然受挫了。   “娘,你不懂别乱说。”一边安修之有些悻悻的急道,于老先生是他今生最敬重之人。   王继善有些哭笑不得,于佑康,于老先生,一代帝师,如今在方氏嘴里竟成了一个欺世盗名之徒,让人摇头。   方氏嘴里的于老先生,阿黛也是有一面之缘的,便是抓住那位说二姐三日必死的高人的于老先生。   事后,阿黛还打听过于老先生的事情。   这位于老先生起于布衣,扶佐当今皇帝登位,又在最风光之时急流勇退,他的人生经历算得一个传奇。   当然也有传言,他急流勇退是因为唯一的独女于小姐。   于佑康自幼家贫,然十多年来,到各地求学,年近四十时才遇上当今皇帝,被皇帝奉为帝师,方入得朝堂。   当年于佑康初入朝堂,便以巡按之职清查各省政务,而这时,正是钱塘水患,大水淹没了金山寺,当年的于老夫人便带着于小姐去京里找于大人,不曾想,当时于大人正巡政在外,母女俩人反而落得个投亲无门的境地。   而这时,恭王爷从胡地搬师回朝,凯旋而归,路遇于小姐,惊为天人,又见于小姐一身布衣,就直接将人掳了回府,于是帝师之女就被恭王强纳为妾。   等到于大人回朝,此事已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虽最终为于小姐求得一个夫人的封号,但终是意难平。   一年后,于小姐产下一子,六年后于小姐病故,到得这时,于老夫人已忧思成疾。   而此时于老先生做了一件让整个朝堂震惊的事情,他身着布衣,手持打王鞭,只身冲进了恭王府,带出了于小姐唯一的儿子,然后便辞官还乡了。   如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本来就是嘛,这些年也没见他收过什么学生,谁晓得他是什么水平。”方氏仍是不服的道。   之后话风一转,又一脸欢喜的说:“不过,也幸得大郎好造化,正好同文书院的阮先生路过,看了大郎的文章,对大郎的文章极为欣赏,如今大郎已拜在阮先生的门下,只等府试后,就能进同文书院读书了。”方氏说着,眉飞色舞的,颇是扬眉吐气的样子。   难怪刚才就见得方氏一脸春风得意的,原来是安修之已拜得名师。   “阮先生?阮子安?”王继善若有所思的问。   “怎么?叔父大人。”看着王继善的表情,安修之问道。   “没什么,既然得到阮先生的欣赏,就要好好珍惜。”王继善一脸叮嘱的道。阮先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位阮先生是京城人物,平日心高气傲的,没想到居然能看中修之,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就是,不过,这也更证明了他的眼光没错,修之今后会有出息的。   “谨尊叔父教诲。”安修之鞠躬道。   “对了,亲家公,听说你要去做更夫,做不得,做不得的,这多伤体面啊。”这时,方氏又摇着头道。   “我就一个老童生,也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家里总是要过日子的。”王继善淡笑的道。   “说是这么说,可这人言可畏啊,这两日,便是我家大郎也被人拉着问了几回了。”方氏嘀咕着。显然是觉得王爹去做更夫也让她家大郎没面子了。   这便是人情世故,阿黛默然。   “娘,你说这些干什么。”一边安修之皱眉。   “娘,大哥,快走了。”一边的巧姐不耐烦的催促着。   “那,就走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替亲家公有些不值。”方氏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连忙解释道,又有些悻悻的指着巧娘:“这丫头,一点也不懂事,这不,大郎快府试了,又要进同文书院,我就思量着找前街裁缝给他做几身新衣裳,这囡子听见了,也非要跟着去弄一身不可,瞧如今这般急的。”   “都是一般的样子。”刘氏亦是点头。心里还有些不快,但方氏已经解释了,再计较也没必要。   “那我们走了啊。”方氏又陪笑了一下,一只手已经被巧姐扯着拉的老远。   “叔父,婶子,大嫂,阿黛……”安修之自是一一告辞,最后又两眼瞅着王靛,拱拱手:“阿靛,告辞,等我府试后再去看你。”   阿黛在边上看得出,安修之黑漆漆的眼神只二姐姐的身上,显然是喜欢二姐姐的。   王靛却是脸一甩,冷哼一声。   “阿靛……”王继善瞪了王靛一眼。王靛才不甘不愿的福了一礼,然后转身跑回家了,孟氏不放心,在后面紧跟着。   安修之摸摸鼻子,又冲着王爹和刘氏拱手,然后追上方氏和巧姐。   安家人走远了。   “阿靛这般不行,你要好好点点这孩子,这门亲事早就定下了,修之也是个赤诚之人,只是阿靛这脾性,总是要收收,安家大嫂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这般任性,我怕她要吃苦头。”王继善道。   昨日让阿靛跟胡家人道歉,一是因为那等话确实有些忌讳,二也是想让阿靛道了歉后,算是把事情揭过,省得胡家乱说,反而误了阿靛。   “我看是安大嫂也不靠谱,都是亲家的,竟说那等话。”刘氏护着二女儿,瞪着眼道:“这安大郎象他爹什么都好,就是这安嫂子,总不免太世故了点,想着以后阿靛嫁进安家,我这心里有些不太放心,这要是婆媳不相得,日子过起来总免不了要磕磕碰碰。”   只可惜,安大郎的爹安海已故,如今家里也没个能管安方氏的人。   “以后的事情怎么样还不好说,但若没有方氏这个婆婆,也会有另外一个婆婆的,这世上婆媳知心相得的甚少,便是当初你初进我家门里,跟我娘也没少闹,我夹在里面为难的紧。再不说别的,就拿阿成媳妇来说,你这婆婆也算不得是个好婆婆吧?”说到最后,王继善不免打趣一句。   刘氏有些失笑,这捞光了儿媳妇嫁妆的婆婆,又哪会是个好婆婆,在孟家那边,她这个恶婆婆已经恶名远扬了。   “所以,终归一句,自身正,持之以礼,待之以亲,何俱之,再说了,咱们也不是摆设。”王断善这番说的十分的硬朗,只要女儿坐得正,那有什么事,自有做爹娘的为女儿做主。   “那我理会得了。”方氏点头,阿靛有时也是任性了点。真不明白为啥,小时候这丫头跟修之好的很,人前人后修之哥哥的叫着,要不然,做父母的也不会老早定下这门亲事,只是不知为何,这越大就越不对了,真是冤家。   阿黛在一边听着爹娘的对话,谁说阿爹不疼二姐的,依她看疼的很,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第二十一章 僧人   阿黛随着爹娘回了家。   王靛躲在房里踢着桌子腿发泄。   “房间里就这一场桌子的腿是好的了啊,你若是踢坏了,没桌子可不要发脾气。”阿黛抱着一叠子书,这些书都是从老爹的房里收罗来的。   习太素秘法,有十全三德等规矩。   十全是要识浮佑,晓阴阳,通运气,辨浮沉,知反毒,会炮炙,长于药性,别温柔,存礼貌,惟要活人等十全。   而三德,一是心通六艺,博览群书。二是要性情敦厚,玉堂金马,视如浮云。三则是高低一样看,贫富一般医,上不可欺天,下不欺地,中不欺人。   所以,接下来,阿黛自是要一股子劲钻进故纸堆里,再然后是跟着大伯专心习医。这些都是基础。   好在,点化之功了得,阿黛现在有过目不忘之能,看书于她来说实在是很悠闲的一件事情。   王靛就见不得阿黛这股子悠闲劲。   这会儿便瞪着阿黛:“我踢我的,于你何干,你便去找爹告状好了,反正爹疼你,眼里可没有我这个二闺女。”王靛这话说的酸溜溜。   阿黛嗤鼻:“二姐这话也不怕寒了爹的心,爹责你是他怕你性子太随意,以后嫁了安大哥,进了安家,因这性子吃苦头。”   “呸,谁要嫁那安黑子了。”王靛愤愤然。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阿黛侧过脸道。   王靛叫阿黛说的一脸阴晴,随后又瞪眼:“呸,谁以貌取人了,懒丫头,你莫不是忘了十岁那年,我带你去安家拜年的事情了?”   阿黛呃然,她真不知道,那时候还是原身。   不过,好在她身上有点化之力,原身的记忆已同她自己的记忆两世重合。   忙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一片段,那年她八岁,二姐十岁,而那时安家还很风光,那年过年,阿爹让她们去给安家拜年,当时安家还来了几个亲戚,客人问起她姐妹俩:“这对小姐妹是谁?”   安婶子回道:“邻居家的孩子。”   本来按规矩,这些客人若是知道阿靛是安家未来的儿媳的,那两姐妹每人一个红包是少不掉的,可那一回,别说红包,拜完年连一顿饭都没吃上,最后两姐妹是饿着肚子回家的。   毕竟,邻居家的孩子,家里有客人在,自没有留饭的必要。   倒是出门时,十一岁的安大郎追了出来,拿了几块点心塞在两人手上。   “安大哥不错,给了我们点心吃。”阿黛回道。   “没心没肺,两块点心就收买你了。”阿靛倒是冷不丁的叫阿黛这一句话给逗乐了。   那还怎么滴,虽知道这回事,但当初毕竟不是她,没有代入感,阿黛默然。不过心里倒也明白了,二姐抗拒这门亲事,有一部份是心里记恨安婶子当初不承认她是安大郎未婚妻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安大郎的相貌也有一点,毕竟十六七的女孩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郎君英俊潇洒的。   二姐要纠结就纠结吧。   姻缘之事是最不受人左右的了,阿黛自不会为二姐操那份心。   反正二姐的命格似乎不错,想来最后就算不是安大郎,也能安乐一生吧。   当然也是这么想,命运之事无法琢磨,便是太素秘法里的各种论断,阿黛一时也没法求证其正确性,而最终每个人的命运也只是所谓的各有缘法。   想到这里,阿黛倒想着,不知胡家大嫂的情况如何了,根据秘法里的论断,胡家大嫂这两日间便有性命之忧的。   傍晚。   王继善换下了书生长衫,换了黑色皂衣,腰间系上腰带,头上书生常戴的四方平定巾也换了下来,只在头上梳了一髻,然后用宽布系着,一身仆役似的装扮,让王家母女几人怎么也看不惯。   “要不,还是跟衙门推了吧。”刘氏看着王继善这样子,再又想起了上午遇到方氏时方氏说的话,眼睛便有些酸涩。   还记得当初初嫁时,白马郎官,英姿勃发,意气飞扬,哪曾想到如今这年纪,反脱了书生长衫,身着皂衣,做着这几等于仆役之事,刘氏心里哪里好受得了。   “是啊,爹爹。”一边王靛应和着。   倒是阿黛,不言不语,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帮着老爹整理着东西,点时的盘香,打更的就是跟据这种盘香,才能掌握好时间,还有打更的梆子,擦的澄亮,又拿了葫芦装了一葫芦清水,另外用油纸包包了几个饭团,如此种种的。   至于劝老爹的话,阿黛便不曾多言,一来,衙门的差事定下来,那也不是能出尔反尔的事情,出尔反尔也不是老爹的性格。   另外,自气机融合之后,阿黛心中总有一种似明未明的预感,老爹今生有没有成就的机缘就在这里面。   “行了,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三心两意,总之这一回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王继善倒是反过来劝着母女三人。   至此,刘氏不再多说,便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一件破夹衫,春寒料峭,王继善的身体实在不好,保暖是很重要的。   “阿黛,送你爹爹过湖。”刘氏将夹衫披在王继善的身上,仔细的帮王继善整理好衣角,冲着阿黛道。   “嗯。”阿黛提着整理好的包裹,重重点头。   同文书院的街面也在钱塘门那一边,都是要过湖的。   初更是从黄昏戌时开始,所以阿黛送王爹过湖时正是酉时。然后又说好明晨来接老爹的时候,便看着老爹和身影渐没在夕阳里。   夕阳的余辉之中,王继善的身影拉的很长,最后消失在古城门里,背影瘦削挺拔。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阿黛也不由的握了握拳头,能成功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可否带贫僧过湖?”正要回船之际,阿黛便听得一声清越的佛唱。声音低沉柔和,有着一股子宁静,清泉流水之感。   回头一看,夕阳里,一年轻僧人着月白僧衣,灰色布鞋,面貌俊郎,身形挺秀,持手做佛礼。   “大师哪里来?”阿黛问,这个僧人好似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般。   “寺里来。”僧人回来。   “大师哪里去?”阿黛又问。   “对面善宅中。”僧人含笑回道。他嘴里的善宅就是指善男信女的家中。   阿黛心想着,还好,没有很狗血的说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这等话。   “这里渔船甚多,另外客船将行,大师为何让我带?”阿黛再问。   “因为女施主身上有因果。”僧人回道。   第二十二章 白银枯骨   阿黛晓得,僧人嘴里的因果就想当于胡婆婆嘴里的缘法。   “什么因果?”阿黛问。   “可是施主让胡家女施主去佛堂看病的?”僧人含笑问,阿黛发现自开始到现在,他站在那里,竟是纹丝未动,只有晚风卷起衣袂,带着一股子出尘的气度。   此僧人气度非凡哪,阿黛想起秘诀上有一个关于僧道的脉相,六部平和,匀动分明,如珠入水,自然清净,此人自有紫衣师号。   只可惜啊,阿黛没法随便给人把脉,要不然倒是非常想求证一下。   而此时听得僧人的话,阿黛明白了,前天,她提醒胡家大嫂去看病,要么去医堂,要么去佛堂,显然的,最后胡家大嫂去了佛堂。   见到阿黛了然的神色,那僧人含笑道:“女施主既介绍胡家女施主来佛堂,如今我应胡家所求去去邪,又遇施主,施主难道不该带我一程?”   “应该,自然是应该的。”阿黛点头。   如此,僧人上得船来,阿黛撑槁入水,几下里,船便在水上轻驰。   僧人站在船头,衣袂飘飘,舟下碧水悠悠,夕阳最后一抹余辉消失在天际,天地便昏昏暗暗,船头的渔灯亮起,星星点点,如此光景和着水拍堤岸的声音,让人物我两忘,沉浸其中。   “大师法号叫什么?”阿黛突然想起她还没问这个和尚叫什么呢。   “贫僧法海。”那僧人道。   法海?阿黛脚下一颠簸,手上的船杆差一点掉湖里去了。   跟想象中破坏许仙和白娘子婚事的法海完全不一样啊,总之都是幻灭。   “贫僧的名号有问题?”显然看出阿黛的异常,法海问。   “没,只是久仰久仰。”阿黛点头。真的是久仰啊。   法海只是微笑不语。   不一会儿,船便到了岸边,阿黛系好揽绳,便跟着法海去了胡家。她还正想看看胡家大嫂的情形,想求证一下她之前的论断是否正确。   胡家就在街尾。   正是月半时分,在灰暗的天空里,如圆盘似的月亮升起,皎皎月辉清新如雾。   法海敲响了胡家的门。   此情此景,阿黛就想起了僧敲月下门那句诗。   “是大师来了,还请大师救救我娘子。”开门的是胡家大儿胡大郎,脸色很不好。只是此时看到法海之际,脸上绽放出惊喜。   前日,姜氏带着大郎媳妇儿去了灵隐寺,只可惜法海不在,去外云游了,虽然有僧人看出胡氏有些不对,但却弄不清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只得言,得等法海禅师回来,云:也就这两三日之间。   胡家人便捐了香油钱回来,只等法海大师回来。   只没想,到得今日中午,胡家大嫂却象是突然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整个人就倒了,本来胖胖的人,瘦的皮包骨似的,胡家人可是吓坏了,正准备再上灵隐寺,没想就在这时,法海到来了。   胡大郎这时急的竟是连阿黛跟着法海一起到来,也不曾多问一句。   只领着两人进屋,嘴里更是嚷:“爹,娘,太好了,法海大师来了。”   说着,几人直入大郎媳妇的卧房,此刻胡家大媳妇躺在床上,已经昏迷,却一直在说着妄语,整个人也瘦的脱了形。   阿黛看着胡家大嫂的情形,几日不见,胡家大嫂竟变成这般模样,知晓自己的论断没错了。   “大师,快救救我大儿媳妇。”这时,那姜氏早按奈不住的道。   法海未说二话,只是做了几个手印,床上的胡大嫂便沉沉睡去了。   “先让她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我再给她念段经文就没事了,之后再好好调养几个月就能恢复。”法海道。   众人这时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大师,你说我大媳妇是中了什么邪了?这时,法海从怀里掏一锭银子,十足的雪花银:“施主们请看这是什么?”   “银子啊。”胡家大郎道,这不是明摆着吗?   “这是我胡家昨日捐给寺里的香油钱。”一边姜氏看了看道,她家里的银子都是作了记号的,所以一看就能认出。   “这样的银子你们还有多少?”法海又冲着姜氏问。   “还有点,怎么了?”姜氏有些藏着掖着道。   “你们若想家宅平安的话就全拿出来吧。”法海道。   “这……”姜氏哪里舍得。   “痴妄,这哪里是善财,你们看它是什么?”法海这时大喝一声道。   众人只觉耳边一阵炸雷。   于是法海手上的白银变成一段灰白的枯骨。着实吓人一跳。   “这这这……”姜氏一连说了几个这字,脸色都发白。   “还不快去拿出来。”胡大昌气急败坏的一推姜氏,姜氏几乎是踉跄着进了里屋,没一会儿,抱出一个小箱子,一打开,整整十锭雪花白银。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唱,只瞬间,那十锭白银又瞬间变成了枯骨。   “为什么会这样?”一边胡大郎一脸苍白的问。   “这是鬼物,你把这东西求来放在家里,又岂能不招灾?”法海道。   竟是这样。   “我们俗人,又怎么看得透这东西是鬼物,毕竟这些银子,非偷非抢,是捡来的,大师不是说过吗?我等善男信女,只要虔诚信佛,礼佛,佛必护佑我们,趋吉避凶,为什么会招这等灾劫?”这时,一边的姜氏叫起屈来。   “佛的护佑也是要借助世人,机会早已给施主,只是施主没有把握。”法海说着,却转脸看了阿黛一眼。   “怎么?跟我有关?”阿黛挑眉。   “不错。”法海点点头,随后冲着姜氏道:“可还记得你抓到的大龟,当日你若是好好养着或者放生,那么现在的一切便都不会有了。”   “我,我当日打碎了这丫头的酒,所以赔给她了。”姜氏喃喃的道。   “大龟是一桩,其实就是姜施主打碎这位女施主的酒本也是破财解厄。”法海又说。   只可惜这两件事都被姜氏以小聪明逃过,反倒成全了阿黛。   阿黛眨眨眼睛。   姜氏自是一脸的悔不当初啊。   之后,法海又为胡家大媳妇念了一篇经文,胡家大媳妇就醒过来了,直喊着饿,一下子吃了两大碗饭,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只消静养,便不会再有问题了。   法海告辞,胡家人相送。   阿黛自也告辞回家,那姜氏更是从家里的水缸里抓了两条黑龙鱼递给阿黛:“你爹那身子骨,打更可吃不消,这鱼给他补补身子。”   “谢谢胡伯母。”阿黛倒是不客气的收下鱼,黑龙鱼极为滋补,正是自家老爹需要的。   她知道,胡伯母这一是感谢她之前的提醒,二呢,也是封口费,今日这事太过邪性,真要传出去那胡家免不得要招惹许多的闲话,阿黛心领神会。   提着鱼阿黛出得门,法海在前面缓行。   “大师误导世人,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虫蛇之毒,三步之内必有相克之解药,大龟或是巧合,未必有什么因果在里面,就算有,或也是天地阴阳相生相在之理。”阿黛上前道。   “我信佛,礼佛,所以我面前所见,俱是佛理。”法海道。随后身影一晃,便到了湖边,一个老叟摇船欲行。   “原来如此,如果信道,修道的话,那面前所见便俱是道法了。”阿黛大悟。   当于,对于她来说,手中的两尾黑龙鱼,这才是因果的“果”嘛,娘亲早想弄一条给老爹补身子,可这鱼平日里是极少的,就算有那么几条,只要一出水,便被各家酒楼给订掉了,别说王家这等人家,便是胡家自己都是舍不得吃的。   第二十三章 隔墙语   入夜,星斗满天,阿黛急急的往家里赶,估计娘亲要等急。   果然还没进家门,就看刘氏站在门边,伸着脖子朝来路望,远远的看到阿黛过来,就嚷开了:“你这死丫头,送你爹能把自己送的没踪影,娘还以为你掉到湖里喂王八了呢。”   刘氏说着,随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阿黛的后脑上。   “娘亲说过不随便打人的。”阿黛瞪眼。   “我这是随便打人吗?”刘氏反瞪,这回打的可是理直气壮的,之前她到湖边一看,只看到船,没看到人,真是吓了一跳。   阿黛抿了抿唇,这回倒没说什么了。   “还抓了鱼?”这时,胡氏看到阿黛手里提着鱼,以为她顺便在西湖里抓的,只是接过一看,一脸惊喜:“黑龙鱼,你哪来的?”   黑龙鱼,在西湖这边只有胡家能抓住。   “胡伯母送的。”阿黛回道。   “胡说,她怎么舍得?”刘氏瞪眼道。   阿黛于是把之前胡家的事情说了说。   “那行,咱们心里有数,外头你别乱说啊。”刘氏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阿黛回道。   随后回屋里洗漱后就睡下,明天一早要过湖去接老爹,顺便打渔。   睡下之后气机充盈,清风,月光,兰香,虫鸣一一入得梦来。   偶尔听得更声,更有一股子亲切之感。醒来是,正是寅时正,阿黛连忙起床。   寅时是最后一更,打完这一更,老爹就可以下差了。   此时,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知道娘亲正在熬黑龙鱼汤。   “阿黛,娘跟你一起去接你爹。”出门之即,刘氏扯下身上的腰布跟着阿黛一起出门,她昨天晚上是担心了一夜。   “嗯。”阿黛点头。   母女俩摇船出湖,自免不了要撒上一网,如今捕鱼,对于阿黛来说是极容易之事,点化之后,气机对身外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都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何处下网,何时收网,均是自然而然,心神一动之间。   到得收网时,阿黛看了一下,收成不好不坏,但够几日生活和阿爹几贴药钱。足矣。   随后阿黛就将船停在钱塘门,在市集上将鱼卖了。   鱼卖完时,天方大亮,阿黛就看到自家老爹的身影出现在了钱塘门里。   王继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夜的打更,对于他的身体来说,是有些勉强的,好在病了这么多年,心志坚强,此刻缓步走来,脸带微笑,只为着不让家人担心。   只是刘氏跟他生活了二十年,对王继善的熟悉说是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这会儿自是忙不叠的道:“阿黛,扶你爹上船,赶紧回家,家里的黑龙鱼汤正好能喝了。”   阿黛扶着老爹,三指自然而然的按脉门,于心脉相合的南方火星依然困在一片罗网之中,只是星光不再如上回所见的那么暗淡,发出淡淡的星晕,似要从那一片罗网之中挣脱出来似的,阿黛明白,这是老爹心志。   老爹现在的心志比一开始看脉相时要坚强多了,不管怎么说,这打更还真对了。   不过,随后,阿黛又脸现一丝讶然,老爹的肺脉脂下虚浮,又极为轻清。   书上有脉断:“三台华盖要须浮,指下虚浮事不虚,若更再三无实大,文章高折一枝归。”   三台华盖正是指肺脉,这是及第脉相,当然了,老爹现在连秀才都不是,自不可能进士及第,但若去参加院试,别说中秀才,说不得就是案首之名。   “爹,你今年参加院试吗?到时说不定跟安大哥翁婿同科。”阿黛突然嘻嘻笑的一问道。   “呸,你爹都这一把年纪了,再说这身体,还考什么考?别去惹那些糟心事了。”一边刘氏瞪眼,怪小女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前相公每回去考都免不了被人讥笑,后来都有了心结,结果是每考一回病就重三分,到最后也就放弃了。   “也不是这么说的,大伯说过了,爹的病就是因这考试而来,这已经是爹的心结了,若是突破不过去,身体怕是难好,我看爹爹这两日精神倒是好了些,只要再到大伯那里是买帖补药,每日再跟胡家求条黑龙鱼,那么撑过一场院试不难。”阿黛嘀咕了一句,又道:“如今连更夫都做了,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听着阿黛的话,王继善的眼神倒是一亮,确实,做更夫已经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如今他心志坚强,倒觉得以前难怪考不过,心绪受别人左右,未考先怯,考的过才怪。   如此,竟也真起了一份考的心思,不过,还需再商量一下,因此倒没多说,只是拍了拍阿黛的脑袋。   下午,阿黛便去了大伯的药堂。   先是帮老爹抓了几济药,然后就在后院整理药材。   最近药堂里病人比较多,而且,大多都是气血两虚之症。   “我听前街的一个老学究说,这是要闹人瘟的迹象了。”一个捡药的伙计一脸不得了的神情道。   “不能吧,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吃上两济补气补血的药就行。”另一个伙计道。   “你知道什么呀,补气补血的药也只能补一时,而现在这病症是,是补不顶亏啊,这边补了,过两天气血又亏了,这药石终归只能冶一时之病,哪能冶一世啊。”先前的伙计道。   “那倒是。”另一个伙计深以为然的点头。   阿黛抬眼看了两个伙计一眼,两个伙计立刻闭嘴了。   不过,阿黛心里也琢磨着,最近几天,病人也确实多的异常。   傍晚,阿黛离开了药堂回到家里,王继善这时已经打更去了。   而半夜里,阿黛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醒来,原来气机感应的清风,明白,兰香和虫鸣都消失,只感到一股子阴郁的气息。   这股子阴郁之气让人及不舒服。就好象后世的空气污染一样,吸多了对人体是有害的,阿黛想着,最近城中病人增多会不会是跟这股子阴郁之气有关?   正想着,突又闻隔墙的院外传来耳语声。   “宁大哥,燕大侠送我的剑囊何在?”是隔壁聂小倩的声音。   “我怕剑囊伤到你,就收起来了。”宁采臣道。   “明日,宁大哥把剑囊找出来吧,然后挂在家里的正门上,这两日,城中弥漫的阴郁之气越来越浓了,我怕是姥姥是要追来了,最近城中不是许多人家捡到银子吗?那是姥姥寻路的路标,这城中的阴郁之气便是这银子吸收人的气血形成。”聂小倩低声细语的道。   “该死的鬼物,好,我明日就挂起来。”宁采臣恨恨的回道。   随后隔壁院内的声音便消失了。   而此时,阿黛才突然想起,聊斋聂小倩的故事里是有这么一段,聂小倩逃脱了兰若树,最后,姥姥不甘心,就追来欲害聂小倩,没想到最后被燕赤霞的剑囊所除。   第二十四章 打更巡夜   听得聂小倩的话,阿黛才知道,原来胡家大郎捡到钱的事情也跟兰若寺的姥姥有关,这些个妖鬼,正是借助人们贪财的心里,将枯骨幻化为银子,银子到哪里,就会自动吸取人的气血,然后形成阴郁之气,到时妖物便能循着阴郁之气寻来。(在前面一章的末尾,我补了几句话,是聂小倩解释阴郁之气来源的话。)   这么说来,兰若寺的姥姥已经到了钱塘县了。   阿黛不由的有些担心起老爹来,老爹夜里打更,最易撞见这等妖物。   如此想着,后半夜的时间,阿黛便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早上,可能是因为城中阴郁之气之故,王爹回到家里整个人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也幸得胡家的黑龙鱼。   一碗浓浓的黑龙鱼汤下去,王继善的精神才缓过来,又吃了碗安神汤这才沉沉睡去。   这样晚上才有精神去打更。   “娘,我看爹的身子骨不成,今晚上我陪着爹打更吧。”阿黛冲着坐在一边椅子上怔怔发愣的刘氏。   “行了,一个小丫头的,大半夜里在外面像个什么样,要去也是娘去。”刘氏道。   “娘,你可不能去,你去,爹会被人笑话的。”这时一边王靛道,随后说了一句哩语:“说是爹打更也离不了婆娘。”   “呸,哪学来的荤话,若叫你爹听着了,瞧不罚你抄书。”刘氏听得王靛这话,瞪了二闺女一眼。   “娘不说,爹哪里会听到。”王靛嘟着嘴腻着刘氏道。   被王靛这么一腻,刘氏便没好气的笑了起来,伸着手指直点了王靛两下。   阿黛撇了撇嘴,二姐就会讨乖卖巧。   “成,就你陪你爹去,小心点。”想了想,刘氏才冲着阿黛道。   “嗯,娘放心。”阿黛回道。   “那你今天别去药堂了,在家里睡觉,这晚上可不见得有觉睡。”刘氏道。   阿黛便点点头,只是空气中阴郁之气愈浓,让她感到十分的不舒服,身上的气机也不清新了,有着一层郁郁之感,而想着象她如今这样都感到不舒服,那普通人就更难受了。   怎么也睡不着,出得屋来看自家娘亲,大嫂,二姐,脸色也不太好,还时不时不由自主的咳上几声。   “娘亲,我出去一下。”阿黛便冲着刘氏道,然后便一溜跑的出门了,既然胡家大嫂的事情是法海解决了,一事不烦二主,这事说不得也得找找法海。   “你去哪里啊?”刘氏叫道,只是阿黛已经跑远了。   “懒丫头变成怪丫头了。”王靛耸着鼻子道。   而阿黛这时只是一个劲的跑,她如今气机已开,跑步于她来说就跟散步一样,没一会儿便到了灵隐山灵隐寺。   “女施主找谁?”一个知客僧道。   “法海禅师在吗?”阿黛福了一礼问。   “在后面参禅。”知客僧回道。   “我有事要找他,还烦和尚帮我通报一声。”阿黛道。   知客僧显然想拒客,只是正要开口之际,听得耳边一阵传音,神色顿了一下,便冲着阿黛道:“施主跟我来。”   知客僧在前头领路,阿黛在后面跟着,没一会和就进了后院,后院的一株苍松之下,法海正盘坐参禅。   “大师参的什么禅?”阿黛走到法海跟前问道。   “我佛之禅。”法海回道。   “如今山下阴郁丛生,大师受四方香火,岂不知为世人解难胜过百倍参禅。”阿黛道,倒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她就在活在钱塘,阴郁之气对她一家已经有了影响,尤其是她爹,说不得就是要危及生命的,那胡家大嫂的情形可见一斑哪。   “机缘未至,女施主不必着急。”法海又道。   “机缘什么时候到?”阿黛紧接着问。   “到了施主就知道了。”法海打着禅机道,随后便又闭目参起禅来。   一边知客禅冲着阿黛做了送客礼。   见此情开,阿黛叹气,机缘这东西最不好说了,也可能马上就来,也可能迟迟未至,完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山下的人怕是等不得,这股子阴郁之气再发展下去说不定还真就成了人瘟了,阿黛看了法海一眼:“大师虽然信佛,礼佛,讲佛理,但却少了慈悲心肠。”   一边的知客僧听得阿黛说这话,两眼便怒瞪了起来,而法海却仍是闭着眼睛:“为何这么说?”   “《论语》中有话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何况如今只是机缘未到,小女子认为,佛祖普渡世人,凭的是慈悲之心,而不是什么机缘。”阿黛说完,便又一溜小跑的下山了。   心道,难怪小说里,法海容不得白娘子和许仙的人妖恋,其实白娘子若不是被法海逼的水漫金山,犯下天劫,法海可奈何不得她。   法海则看着阿黛离去的背影,心如磐石,这世间一切本就讲着机缘的,所以才有佛渡有缘人之说,只是心是这和以想,眼前的树叶却总在晃动。   阿黛回到了家中,心情难免有些失落,也只能指望聂小倩等人杀了那个姥姥后,这股子阴郁之气能消散了才好。   傍晚,又到了王爹该去打更的时间。   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息,王继善的身体好多了。   这回是刘氏送王继善和阿黛过湖。   戌时,又称戌狗,正是第一更时,王继善敲着锣,阿黛跟在后面拿着梆子。   “梆……梆……”的声音就回荡在青石板的长街上。   “关闭门窗,小心火烛……”   “检查门户,防火防盗……”   王继善边敲着锣边喊着话,而阿黛却是仔细的打量四周,刚刚戌时,此时,又值春末夏初时分,因此,天边还有一点点的天光,天上的月亮也同时升起,不过看着毛毛的,据说月亮长毛要下雨。   只是阿黛此时到是没感到要下雨的样子,显然月亮长毛是受阴郁之气的影响,便是边星辰也显得暗淡无光。   街口,一个捕兵的哨所,几个捕兵边剔着牙边聊着天。   “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平静了。”一个捕兵道。   “可不是,昨天同文书院里的几个学生也看到闹鬼,是我去处理的。”另一个正要下差的捕兵道。   “这些个学子,别看平日多神气,见到鬼也跟普通人一样,吓的腿软的趴地上。”另一个捕兵嘲笑道。   立刻的几个捕兵便都笑了起来。   这时,阿黛陪着自家老爹一路过来,几个捕兵跟然跟王继善很熟,笑嘻嘻的打着招呼:“王叔,开始打更啦,这两天小心点,这段时间这一带闹鬼呢。”   “没事,身正气清,则神鬼辟易呢。”王继善,他读书三十年,信奉的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惨叫:“鬼啊,鬼啊……鬼追来。”   第二十五章 学子净街   惊叫声传来,几个捕兵立刻端着长枪迎了上去,虽然知道这东西对鬼不一定有用,但权当壮壮胆。   王继善更是一把将阿黛拉到身后,警惕的看着惊叫的方向。   而随着惊叫声近了,众人望去,就见得几个同文书院的学子从街口处朝这边跑来,阿黛看到当先的几人中有宁采臣和安家的安修之。   而他们身后是一团黑雾,黑雾中间,火焰跳动,同时,似乎是同黑雾相呼应似的,此时,周围几条街道的上空都若隐若现的出现了星星之火,随后幻化成白银,又变成枯骨,发出蓝莹莹的光,将这一块衬的跟阴曹地府似的。   而随着人跑动,那些火焰便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跟着人飘舞。   “王叔,阿黛,几位大哥,快,快进书院,书院有圣人位镇着,这些鬼魅进不去的。”宁采臣和安修之跑过来,看到阿黛等人,连忙招呼。   而此时,阿黛已感到一股子浓重的阴郁之气,一边的王继善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几个捕兵这时哪里还敢回家,听得宁采臣等人招呼,便连连点头:“成成,赶紧进书院。”   于是,众人朝着书院跑去。   两个跑的慢的学子不幸被那黑雾笼罩着,没两下就晕倒了。   镇守在同文书院这一块的捕兵,其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保护这些学子的安全,此时押后的两个捕兵见此情形,自不能任由他们晕倒在地上,两个捕兵便拼了命冲回头,从黑雾里抢出两个学子,然后背着两人随着众人一起进了书院。   书院的门重重的关上。   众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外面,那些鬼火仍围簇在书院门外,上下跳动,但却没有一只鬼火敢进得门来。   阿黛给两位公子把了一下脉,还好,在黑雾里时间不长,只是有些气血两亏,调养一阵子当无大碍。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好一会儿,随着空气的流动,外面围着的鬼火才渐渐散去。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王继善却是看着一边的盘香,戌时将过,亥时就要到了,又到了该打更的时候了。   王继善便收拾了锣和梆子,打开门,看了看外面,街面上还零零星星的飘着鬼火。   钱塘县的夜晚,鬼气森森。   “王叔,我看今晚这更还是别打了吧,这外面还有鬼火呢,弄不好小命就没了。”一个捕兵冲着王叔善道。   “是啊,爹。”阿黛也连忙跟着劝,老爹这身子骨真不行,若是象刚才两个学子那样被黑雾罩着,别人是气血两亏,补补没事,阿爹说不得就是没命了的。   “不行,时辰奏报对于百姓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尤其是这几天,城里人心慌慌的,只有更声才能让大家的心里安宁些,若是没了更声,那情形会更糟的。”王继善道。   他这几天打更,对此深有感触。   “爹……”阿黛皱着眉叫道。   “我还是那句话,身正气清,鬼神辟易,为什么鬼火不敢进书院,就是因为读书人心中的正气。”王继善摆摆手,一脸正色的道。   他书读不好,考试考不好,难道连一个更夫都不能做到合格吗?所以,既为更夫,那就要踏踏实实的尽职责,不能因为一些个鬼火,就战战兢兢,这不是读书人的气度。   而此时,盘香烧尽,正是亥时。   亥猪时分,人定安宁。   “阿黛,你留在书院里。”王继善叮嘱了一句,便拉开了同文书院的后门。   手中的锣重重的连敲两下,表示二更天了。   “二更天,春寒露重,添衣加被。”   随后,王继善迈步出门,而果然的,随着人的活动,那些原来散了的鬼火竟又迅速的聚了过来。   王继善此时却是昂着头,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手中敲着铜锣,随后抬起头,冲着正飘近的鬼火,竭力的嘶喊了一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而随着这话冲出口,那些鬼火好似被什么用力推开似的飘出去很远。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星辰!”   见此情形,阿黛背诵了下面一句,她自然不能让老爹一人涉险,万一老爹要有个什么意外,老娘说不得要剥了她的皮的。   一众书院的学子,见王家父女如此气势,那自是豪气丛生。   不就是点鬼魅魍魉嘛,心中有正气,何须怕它。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宁采臣也跟了上前。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接着是安修之。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是颜生。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是陆生。   ……   渐渐的,书院里的学子一个个的走了出来,在长长的街上,汇成了一股洪流。   每一个学子,都正着衣冠,然后一脸肃然的前行。   以王继善为首,以梆声为节,众人一句接一接的郎诵着正气歌。   初时声音并不响,但随着书院的学子加入的越来越多,那声音竟成涛涛之势。   而此时,那在空气中飘散的鬼火,在这一片涛涛之声中,那亮光越来越暗,最扣熄灭,然后成灰。   原先空气中的阴郁之气也被这股子涛涛气势如扫垃圾一样清扫个干净。   此时两边街上,家家户户都开了门,看着青袍白领的学子,以一种昂仰之姿,阔步走在青石板的长街之上。   这是学子净街。   “好,好,这方是我大齐的读书人。”这时,两鬓斑白的于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正了正衣冠之后,便也走进了这长长的队伍。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   一代帝师,声音苍桑,而当他的声音加入了后。   阿黛便看到一股子勃然之气,如同利刃一般的劈向空中的阴郁。   阴郁之气如潮水般的退散了开去,云破天开。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县太爷不知何时换上了学士服,同于老先生还有王继善一起,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凤檐读书台,古道照颜色。”   ……   整个队伍从同文书院走到县衙门,再到钱塘门,又绕到清波门,所过之处,鬼神辟易。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此时,虽是夜晚,但是阿黛却有一种拔云见日的感觉,那长毛的月亮此时清亮如洗,月华挥洒,清透明析。   而借着这股子脖然正气,阿黛感到自己的气机也特别的清明,不用诊脉,阿黛便看到自家老爹原来南方火星相上的网状物已经消失了。   老爹的病好了,应该说是心结已解。   只消再补补身体消失掉的元气,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胡婆婆果然神奇,她让自家老爹打更,机缘就在此一刻!   第二十六章 入梦   一夜的学子净街直到寅时才结束。   清晨,当一缕晨曦照在路边的一朵小黄花上,阿黛陪着自家老爹在钱塘门渡头上了船。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船上,老渔翁边撑船,边放声唱着渔歌子。   “渔父,好快活呀。”一个汉子冲着那渔翁笑道。   “是真快活,也不知怎么,今天早上一起来,浑身带劲儿,看什么东西都带着喜意,不由自主的就直想唱那么几声,不象前几天,心里都是一股憋闷之气散不出来,脑子里好象云山雾罩,整个人也懒得动。”那渔翁哈哈笑道。   随后一扬手,又拉长着声调唱了一声:“万顷波中得自由……”   “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可听人说了,这段时间城中有瘟气,那是要得人瘟的,人如何舒服得了?不过,如今没事了,昨晚的动静你们也听到了吧,学子净街呢,一直到寅时才罢休,我家老婆娘一早带起来熬了百合羹,如今带着孙女一起给同文书院的学子们送去了。”这时,船上的一位老汉道。   “我说花老汉,你这是戏文里说的,那个司马昭之心哪,是想给你家孙女找个好孙女婿吧,这眼贼的,这是盯上同文书院的学子了吧”先前那妇人打趣道。   “只可意会,只可意会……”那老汉连连摆手。   惹得一船人哈哈大笑。   阿黛陪自家老爹坐在船舱里,虽然昨晚跟着学子们走了一夜的路,但经过那一场浩然正气的洗礼,气机十分的充盈,身体也格外的轻盈,自没有任何腿酸的感觉。   她现在的气机比点化之时更强上几分。   而王爹,走了一夜的路,虽然腿酸胀的很,但在一扫沉疴之下,又得于老先生和县父母大人的看重,那精神就别提多兴奋了,因此也完全没有觉得疲累。   此时,又听渔翁等人的对话更有一种满足感。   没一会儿,船到了渡头。   刘氏带着王靛正在渡头等着,见得王继善和阿黛下了船,便迫不急待的问道:“身体怎么样,听说昨夜闹鬼闹的厉害,又听什么学子都上街净街了?”   “没什么闹鬼,就是一点阴郁之气罢了,我身体没事,精神好的很,而且还感到浑身轻松,好象病都好了似的。”王继善道。   他虽然不晓得自己的病确确实实是好了,但近十年身体少有的轻松感自让他心这样的猜测。   “娘,你不晓得,昨晚上的学子净街,是爹打的头,爹很得于老先生和县父母大人的看重呢。”阿黛在一边笑咪咪的道。   “爹,真的?”一边王靛一脸的欢呼雀跃。   于老先生在钱塘德高望重,而县父母大人是一县之权威,能得他们看重,那也算得是一种荣耀。   这几天老爹打更的事情,可让一些邻里笑话死了,若是老爹真得到于老先生和县父母大人的看中,那便是一个耳光扇了回去了。王靛美美的想着。   刘氏也看着王继善。   王继善只是轻笑,然后的拉着刘氏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这是他的自信。   昨晚的事情,对于王继善来说,可以算是他自记事以来,最让他心情畅快淋漓的了,不过,昨夜的事情虽然是由他起头,但发展到最后,同样也是对他人生的一次洗礼。   如醍醐灌顶一般,颇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以的感觉。   在这样一种思想之下,虽然得于老先生和县父母看重让他高兴,但心里更有一份坦然,宠辱而不惊。   刘氏脸一红,抽出手,看了看一边的两个女儿,啐了一口:“行了,回家去。   王靛嘻笑,阿黛非礼毋视。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爹便说起了院试的事情。   马上接下来就是四月份的府试,府试过了是童生,再到得六月份,便是院试,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   王继善本是童生,只要院试通过就是秀才,而安修之,之前因着安爹安海身故,守制三年,所以,那个童生一直没考,今年是先过府试,再考院试。   所以,前次,阿黛还嘻笑过,若是老爹也报考的话,那就是翁婿同科。   “你要想考那就考吧。”刘氏道。   “昨天夜里,于老先生和县父母大人都跟我谈过,也考较过我的学问,说是凭我的学问,可以直接举秀才。不过,我如今倒是不再专注于什么功名不功名的,我是想着,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要不然,这终究是我的一个坎。”王继善道。   “嗯。”刘氏自是点头,只要是王继善真正决定的,她从没有不支持的过。   如此,王继善参加六月的院试便定了下来。   “爹要是考取秀才就好了,那样子我也算得是秀才家的小姐了。”回到屋里,阿黛正准备休息一下,王靛溜溜达达的跟在身后,一脸向往着道。   “何止秀才家小姐,你以后还是命妇呢,有凤冠霞帔的。”阿黛这是陈述着最大的可能。几次的研究,已经证实了太素脉法的正确信。   “我知道你是在说反话笑话我。”王靛却是瞪眼,完全不相信阿黛说的话,只当三妹是取笑她。   阿黛耸耸肩,这样那就没话说了。   晚上,王继善继续去打更,要做到善始善终。   阿黛不用相陪了,老爹的病已好了大半,这点,下午大伯来帮老爹复诊的时候已经确认了,当时大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实在是想不明白,只不过一夜之间,身体怎么就大好了。但身体好了是事实,总是大喜事。   如今,打更对于王爹来说不在是吃力的事情,阿黛也就乐得轻松。   傍晚,阿黛正撵着家里一只老母鸡进鸡窝。   王靛这时就坐在院子的井台上,拉着大嫂孟氏说着闲话。   “聂姐姐真奇怪,她这两天出门回来,经过正门,都不从正门进的,都要绕到后门,然后从后门进家里。”王靛伸长着脖子看着隔壁宁家的小院,一脸八卦的道。   “许是要从后门拿什么东西呗。”孟氏道,心思里却还是掂记着出门在外的相公王成。既怕他吃苦头赚不到钱,又怕他赚了钱浪荡掉,毕竟京城花花世界,让人着迷呢。   “也可能吧,我总觉得有点怪的。”王靛说着。   阿黛在一边听着却是心知肚明,宁家的正门上挂着燕赤霞的剑囊呢。   宁小倩怎么说也是个鬼魂,她自己也是要避开一点的。   接着,阿黛又想着,那晚呼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对话,那兰若寺的姥姥昨天说不得就要来杀聂小倩的,只是昨天晚上,学子们那么大的动静,别说一个兰若寺的姥姥,便是传说中的黑山老妖,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如此说来,说不得,今天晚上,那姥姥便要寻来了。   果然,到得晚上,阿黛刚刚睡下没多久,就发现气机感应的清风变成了阴风飒飒,随后便是似狼的啸,似猿的嘀,都是十分哀凄的声音。   边上的床上,睡梦里的二姐都有些不安的说着梦话。   如此,过得没一会儿,又听得一声尖促的叫声,随后一股子凌利的剑意飞扫过阿黛的气机,而在下一刻,剑意和阴风就消失了。   “好了好了,以后再也没事了。”院外,传来聂小倩欢喜的声音。   “怎么都成了水了?”是宁采臣的声音。   “是剑囊将妖物化成了水,只可怜这剑那囊以后就没用了。”聂小倩的声音颇有些可惜的道。   随后声音渐消。   兰若寺的姥姥完蛋了。   清风,明白,兰香,虫鸣再一次入得阿黛的梦里。   阿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边塞小城,狼烟四起,草原幽谷,火光冲天,冷面将军血染剑。   云山仙台,一条白蛇在问道,周围草木,花开花落,千年不过转瞬间。   京城断头台,青衣剑客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   去京路上,磅礴大雨,王成皱着眉头窝在客栈里。   随后又是一张混沌之图。   阿黛穿着红嫁衣端坐在床边,没一会儿,红衣的新郎官出现,掀开盖头之际,阿黛震惊了,怎么是安大哥?   随后她再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看着坐在床边的新嫁娘,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她,还是二姐。   是王靛跟安修之成亲的场景   虽说跟二姐老是吵嘴,但梦里的阿黛还是送上了祝福。   只是婚后,二姐跟安婶子总是矛盾不断,安修之夹在里面左右为难,婚后生活磕磕碰碰的。   随后,安修之高中状元,二姐欣喜万分。只可惜高兴了没多久,安修之上任时,安婶子却把二姐留在了身上,让她替安大哥尽孝道,反而为安修之纳了一房小妾,随后让小妾跟着安修之上任了。   如此岁月一过就是八年。   八年的时间,安修之未有子嗣。安婶子质问才知道这八年里,安修之没碰过那小妾一下,王靛喜极而泣,此后为了安修之,放下有些娇惯的脾气,尽心侍奉安婶子,竟获得贤妇之名,夫妻白头到老。   “呸,懒丫头,快去洗碗。”   阿黛猛的醒来,没有边塞烽火,没有仙台白蛇,也没有青衣剑客,还是她的小屋,掉了漆的旧桌子,长了铜绿的镜子,边上床上,王靛还在睡梦中,嘴里还在说着吆喝她去做事的梦话。   窗外,公鸡才叫头遍。   显然的,最后一段,她意是入得二姐的梦里了。   第二十七章 恶邻   四月十八日,钱塘县的府试结束,自然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对于安家和王家来说,却是喜事,安修之顺利过了府试,而且还得了童生案首之位,并顺利拜在阮子安阮先生的门下。   “你二姐夫这回可是风光了啊,大家都说了,要是再得个院试案首,那就是小三元。”庆安堂的柜台上,阿黛正看着医书,一边有些没形没象趴在柜台边的王欣宁打趣的说着。   王欣宁是阿黛大伯王和的独女,自小被大伯母蒋氏按着大家闺秀的要求来教导的,那一举一动都得规规矩矩的。   不过,王黛跟堂姐相处了一段时间却是知道,这位堂姐就是个两面人,在大伯和大伯娘面前,那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私下里,一举一动却也随性的很,还有一份爽气。   按着王欣宁的话来说,若时时日日都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那她没老死,就先憋死了。   此时,那王欣宁不等阿黛回话,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听爹说,二叔也要参加院试,哈,到时候莫不是要翁婿打擂台争这个案首?”   王欣宁越想越有趣,嘻嘻的笑着。   看着自家堂姐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阿黛没好气的斜了一眼:“堂姐,站要有站相,大伯娘可是对外说了——我那闺女自小可是照着大家小姐的风范养的,以后可是要高嫁大户的。”阿黛先是学大伯娘的话,随后才道:“堂姐这站相要是让大伯娘看到了,那说不得可是要呼天抢地的。”   听着阿黛的话,王欣宁立刻伸长脖子看了看通往家里的后门,然后摇摇头:“没事,我舅妈过来了,两人有的聊呢。”   两人正聊着,这时,许仙背着个药箱回来。冲着柜台里的阿黛道:“王家三妹,师傅让你帮王老夫人抓三贴药,还是往常的方子,然后送到王家去。”   “好的。”阿黛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往常王老夫人的药方,开始抓起药来。   “许汉文就开始出诊了?”王欣宁看着许仙放下药箱,有些好奇的冲着阿黛问。   “嗯,不服气不行,生而知之呢。”阿黛语气里颇有些玩味的道。   那许仙自进医堂以来,不管是望闻问切还是医药方子等,只要王和提个头,许仙就能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很熟练的样子,任何医药知识对于他来说,就象是在温习一般,问他以前是不是学过,这厮却是摸着脑袋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最后被归为生而知之。   本来阿黛还担心她过目不忘会不会太过刺眼,可有了许仙的生而知之,她的过目不忘也就一般般了,于是有了许仙的生而知之,阿黛学医的日子淡定而悠然。   不过,因着许仙的生而知之,大伯对许仙很是看中,有一次阿黛听自家老爹提起过,大伯还打听过许仙呢,似乎有招许仙为婿的意思。   “大伯可是看上了许仙了,堂姐什么个想法呀?”鉴于堂姐先打趣自家老爹,来而不往非礼也,阿黛便拿许仙的事情打趣回去。   “我娘有我娘的心思,我爹有我爹的心思,那我自己自然有我自己的心思。”王欣宁卖着关子道。   听着堂姐的话阿黛乐了,三个人三个心思,这事可有趣的很。   不过,许仙堂姐就不要想了,那是白素贞盘里的菜。   这时,阿黛已经抓好了药,便提着药包,准备给王老夫人送运。   出得门口,正看到许仙拿着油纸伞出来。   “许大哥这是去哪里?”阿黛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还能去哪里,又是断桥呗,也不知啥毛病,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去断桥,什么事也不干,就傻傻的站着。”一边一个伙计失笑的摇摇头,许汉文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傻气。   “也不是傻站,我就觉得我似乎该去。”许仙摸着脑袋有些呆气的道。   “你不是该去断桥,而是该去雷峰塔。”那失笑的伙计道。   雷峰塔下压着白蛇,而许仙和白素贞的传说已流传了几百年,于是那伙计自拿白素质来打趣许仙。   许仙好脾气的笑了笑,反正自小时候起,因着他的名字叫许仙许汉文,便有许多人拿雷峰塔下的白蛇来打趣他,他早就见惯不怪了。   “许大哥快去吧,说不定有一天,你的白娘子就在断桥上等着你。”阿黛笑嘻嘻道,突然就想起那天入梦里面,云山仙台问道的白蛇。   看着许仙离开,阿黛提着药包朝着于老先生家里去。   于老先生的家离药堂不过两条街,那里有一段西湖古堤,一株五人合抱的老柳树。   阿黛到时,就看到于家门口的老柳树下,自家老爹正陪着于老先生在下棋。   “修之啊,我知道,致正很欣赏他,亲点了他为童生案首。”于老先生边下着棋边道,他嘴里的致正正是钱塘县的县令李大人,李致正。   “那孩子自小敬仰老先生,前段时间还想拜在老先生门下的,只可惜终是同老先生无缘。”王继善落了子道。   “嗯,他应该是最近几年钱塘少有的灵秀之人了,只是性子还缺了一点磨练,我当日是有些故意晾他,就想看看他的坚持的,倒是没想到,最后却被阮子安截了去,阮子安才学有点,再加上阮家在朝中的势力,修之拜在阮子安门下,于他的前途来说那比我这个老头子好。”于老先生摇摇头道。   “阮家势力太盛对于修之来说未必是好事,修之从阮家得到的越多,今后失去的也就越多,做学问还是要如老先生一般越纯粹越好。”王继善道。   “见仁见智,就看那孩子的自持了。”于老先生回道,显然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便冲着远远过来的阿黛道:“丫头,可是我老伴的药送来了。”   “是的,老先生好,您跟我爹下棋,我去给老夫人煎药。”阿黛道。   送药的活不是第一次,偶尔的,阿黛会留下来帮着于老夫人煎药的。   “不行,今得这药得我亲手煎,今天是我和老伴成亲四十年的日子。”于老先生颇有些感怀的道。   “恭喜。”王家父女自是要道贺。老先生也是一脸笑意。   就在这时,一骑马急驰而来,后面又是十来个家丁打扮的人,呼呼喝喝的,卷起一阵尘土,马上的公子,十七八岁,玉冠锦衣,道不尽的**,只不过眼神飘忽,神情跋扈,这会儿还嫌着阿黛几人站在路过碍事,手中马鞭扬起,就要朝着阿黛抽了下来。   “尔敢……”于老先生怒喝。   那马上青年叫于老先生一喝,倒是收了鞭,随后却又骂骂咧咧的:“好狗不挡道。”   说完,一扬鞭,马一个急驰,然后停在不远的一栋大宅前,宅上有扁——永乐公主府。   永乐公主有两子,长子沉稳练达,却不为永乐公主所喜,次子轻狂跋扈,却是永乐公主的心肝。   而这位马上公子正是永乐公主的次子赵昱。   看着那一群人呼呼喝喝的进了王府,于老先生才摇头:“家有恶邻,倒是让贤父女看笑话了。”说着,又冲着阿黛道:“丫头,没伤到吧。”   “没。”阿黛摇摇头,随后却道:“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则两得之。”   这句话是明朝陈继儒所编的《小窗幽记》里面的一句。   刚才说安大哥时,于老先生说到自持二字,而以于老先生之能,真要在乎恶邻,搬个家不算什么难事,而如今却依然比邻而居,自显得是老先生自持守心,任何外物已不足以影响老先生了,阿黛正是借这一句话赞扬于老先生不为外物所扰,自持守心的功夫。   “这丫头,兰心惠质。”于老先生哈哈大笑,随后提着药回屋里为老伴煎药去了。   第二十八章 天道既是人道   “于老夫人如今身体怎么样?”回家的路上,王继善问阿黛道。   “大伯说了,多年的忧思成疾,这病也只能是养着,心情好,身体就会好一点,心情不好,身体就会跟着不好。”阿黛回道。   “唉……”王继善叹了口气。   “爹,不是说,于老先生身边还有一个外孙的吗?”当年,于老先生手持打王鞭,从恭王府把于小姐唯一的孩子接了出来,便一直养在身边,只是几次送药,阿黛却从未见过这位。   “哦,那位公子在边塞为将。”王继善道。   “哦。“阿黛点点头。   边塞为将啊,不由的,阿黛心头又浮起了那夜入梦的情形。   边塞小城,狼烟四起,草原幽谷,火光冲天,冷面将军血染剑的情形。   “对了,你以后若是来送药,不要提起这位公子。”这时,王继善又叮嘱的道。   “为什么?”阿黛更奇怪了。   “这位公子当年得于老先生亲传,文采飞扬,以十八岁之龄成为杭州府的解元,君子六艺,无一不精。可不料,他高中解元后,却回到了恭王府,认了恭王妃为嫡母。据说,当年,于家小姐,也就是皇上亲封的月华夫人,就是死在恭王妃的手里的。当时,听到消息的于老夫人吐血三升,若不是你大伯救的及时,差点就死了,由此,于老先生已将这位公子赶出了家门,不认这个外孙了。”王继善道。   “哦,我晓得了,我一定不提。”阿黛连连点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虽然恭王府的许多事情老爹并没说太清,或者老爹根本也就是不知内情,但前世,阿黛看多了网上的宅斗文,恭王府的事情早就被她脑补成一场宅斗大戏了。   传闻恭王妃入府多年,一直未有身孕,直到月华夫人被抢进了王府,恭王才得一子,而第二年,恭王妃亦得一子,因此人人都传,这是月华夫人带来的好运,据传恭王待月华夫人甚好,这样的事情,做为王妃肯定是不能容忍的,而最终王妃笑到了最后。   只是这位公子,六岁被于老先生带回来,又一直教养在身边,凭着于老先生的风骨当不至于教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这举动还真是费人思量。   不过,再费人思量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如今只是一户清贫人家的三闺女,嗯,清贫的现状正在改变,老爹有望成为秀才,大哥正在发财的路上。   午时,王老爹在屋里休息,养足了精神晚上打更。   阿黛则搬了椅子坐在门口,小巷子里通风,最是凉快,如今的天气,渐渐有些热了。   隔壁的聂小倩坐在门口,正陪着宁母聊天乘凉。   大嫂孟氏本就是懒的动的,亦早早的坐在门口,此时凑趣的问宁母,什么时候让聂小倩进门,宁母支支呜呜的,聂小倩只是低垂着头,孟氏只当聂小倩害羞,笑了一下也就不提了。   阿黛则继续看着那本太素秘法,每看一回,她都有不小的体悟,尤其是学子净街之后,经过浩然之气的洗礼,她的气机更敏锐一些了。   预测一点天气的阴晴雨雪等,已经不在话下了,当然,这个范围只在三日内,三日之后就不那么准了。   而气机变强之后,就更能感应脉相,以大天地而窥人身这一小天地。   难怪书中放出豪言,能察人死生之日,吉凶祸福,穷通寿夭,兼以知命,而最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天道。   何谓天道,天道即是人道。   秘法云,当人意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能让天意感应人意从而顺应人意。   其实天意感应人意,从而顺应人意的故事自古就有,小到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而大的,孟姜女哭倒长城,窦娥冤六月飞雪。   如此种种,看的阿黛也是心潮澎湃。   “阿黛,看书呢,女孩子家看这有什么用,又不能去考女状元。”这时,姜氏提着两尾黑龙鱼进了门。   这人的心思是最不好琢磨的,原来这胡伯母吧,有些尖刺,小气等等,可这人一但跟你关系好了,那一下子就掏心掏肺了起来。   初时,刘氏对姜氏还有些小疙瘩,可如今,两人倒是好的跟多年的老姐妹似的。   “胡伯母来拉,我娘和我二姐上街了,还没有回来,你先进屋坐一会儿。”阿黛起身招呼。见到姜氏提着两条黑龙鱼,便连连摆手:“胡伯母,我娘可发话了,这鱼老贵了,前些日子是我爹身子骨不行,我娘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可如今我爹好了不少了,所以,娘说不能再收了。”   “你娘说这什么话,我这不是听说你爹要考秀才嘛,我瞅着如今你爹的精气神,这回秀才准过,到时,我只要一说,你爹考了二十多年的秀才没过,如今一吃我的鱼就过了,那我不是还能跟酒楼里提提价吗。”胡姜氏瞪着眼道。   听得胡姜氏这话,阿黛知道这鱼不收是不行的。   不过,胡伯母要是想跟酒楼提价的话,阿黛倒是有个好主意的。   “胡伯母,你要跟酒楼提价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说说。”胡姜氏好奇的道。   “反正这鱼只有胡伯有本事抓到,如今是每天给酒楼提供两尾吧?”阿黛反问。   “不错。”胡姜氏点点头。   “这鱼本就稀少,我看以后胡伯每月给酒楼提供两尾就够了。”阿黛道。   “那怎么成,酒楼还不闹翻天啦。”胡姜氏直摇着头。   “不会的,这对酒楼也是有好处的,现在黑龙鱼提供的这量,少是少,但还没有到稀少的地步,只要有钱还是能吃的上的,所以,这鱼价酒楼也不好开的太高,可若是每月只提供两条,那物以稀为贵,到时酒楼把价提的多高别人都没话说,这其中利益可就大了。再如果到时我爹真过了秀才,胡伯母再那么一宣传,说不得,外地的人都要千里迢迢的来吃这黑龙鱼了。”阿黛笑咪咪道。   后世最普通的一种销售手段,饥饿营销。   胡姜氏虽然还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但隐约中也感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于是连连点头。   其实阿黛之所以提这个,倒并不完全是为了让胡家赚钱,而是这里面亦有因果。   黑龙鱼只有胡伯才能抓到,阿黛猜想着,这里面胡家应该是曾有过一次莫大的机缘。   只是,万事都得有个度,这些年,胡家靠黑龙鱼也着实发了不小的财,但同时也沾了莫大的因果,特别是这几年,胡家再怎么赚钱,可都会出一些意外,从而败财,比如,胡家大嫂的事情,还有胡家大嫂进门多年,至今未有身孕等。   而如果,胡家长此以往,那么,黑龙鱼绝之日,说不得就是胡家大灾之时。   虽然阿黛现在心神还不足以清晰的感应这些,但隐隐约约之中,却是有一些感觉,因此,便有此一提议。   如此,姜氏送的黑龙鱼,阿黛也就收的心安理得了。   两人正说着,刘氏和王靛母女俩回来了。   “娘,阿靛,回来拉,可扯了什么好看的布料了?”门口,孟氏冲着母女俩打招呼。   只是刘氏和王靛母女俩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哼也没哼一声,一阵风似的进了家门。   进了院子,看到胡姜氏,刘氏才扯着笑脸打了个招呼,只是再怎么扯着笑脸,脸色仍是不太好的。   姜氏看得出这母女俩定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再加上又想着阿黛出的点子,想着赶快回家跟当家的好好琢磨一下,便告辞了。   刘氏心里正闹的慌,告罪一声,也不多留。   送走胡伯母,阿黛扯了下孟氏,关了院门一起回屋,走到门口,就听得屋里王靛重重的踢凳子的声音:“我早就说过了,安家不是什么好人家。”   第二十九章 阮小姐   “娘,二妹,出什么事了?”孟氏问道。   刘氏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事情毕竟还没弄清楚。   一边王靛却是不管这些,一脸我早就料到的样子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早就说了,安婶子就是攀高踩低,十岁那年,我带三妹去给安家拜年的时候,安婶子就嫌我家穷,对外人都不愿承认我是安家未来的媳妇。若不是后来安家也落败,我们两家这亲事早就吹了。现在,安修之中了童生案首,又拜得名师,又哪里再看得上咱们家,你们心里还是早有准备吧。反正,我一句话说了,我不嫁安修之。”   “你给我住嘴,未来婆婆和相公是由你这么编排的?”在内屋休息的王继善推门进来,瞪着王靛道。   这二闺女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这样的话传出去,她以后在安家可如何立足?   王靛立刻红了眼,重重一跺却,不理众人,转身回屋,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里便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王继善看了一眼阿黛和孟氏。   “我去看看二姐。”阿黛知情识趣的进了屋。   “胡伯母送了黑龙鱼来,我去厨房煮鱼汤。”孟氏虽然平时不愿干活,但煮吃的决不在此例。   阿黛进了屋,王靛看了她一眼,更是侧过脸,理也不理阿黛。   阿黛也不是真要劝二姐,就二姐这脾气,她若是再劝,二姐只会更生气。   因此又拿出那本太素秘法,坐在掉了漆的桌边细细看了起来。   屋内无声。   屋外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继善问道。   “我今天带阿靛去做衣服,在街上看到修之陪着阮夫人和阮小姐逛街,状似亲热,又听得裁缝铺的几个人在传,说阮先生甚是看重修之,颇有让修之做女婿的意思。”刘氏道。   “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啊?毕竟是阮先生的妻女,修之作为学生,帮忙照看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阮家是什么人家,京城大族,恭王妃就出自阮家,别说修之一个小小童生,便是高中状元,阮家也不一定能相得中。”王继善有些轻责的道,怪刘氏听风就是雨。   王继善心里则也另有谱子,于阮家无关,只看安修之,安家。   若是安修之真的因为发达而做出背信弃义之事,那这门婚事自是作罢,都用不着安修之来悔,他王继善亲自退亲。   所以,现今之局,当是坐其言观其行,稍安勿燥才好。   “也是。”听得王继善的话,刘氏倒也有些哑然失笑,这别人家还没怎么样呢,自己这边倒是先乱了阵脚了,这可不成。   阿黛这边听着,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想着那日的入梦,若是依着梦境的情形来说,安修之是决不会负自家二姐的。   父亲的办法,听其言,观其行是再好不过的了。   ……   院外传来扣门声。   孟氏开门,没一会儿,安方氏拉着巧姐就进来了。   阿黛和王靛被叫出来见了礼,然后邀了巧姐进屋里说话。   屋外,安方氏说明了来意,她是来借船的。   “明日,灵隐寺有祀福法会,正好修之要参加院试,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一场考试,我打算去给修之祀个福。正好,阮先生的娘子和千金也要去灵隐寺,总不好让她们娘儿俩个去跟一些个臭汉子挤客船吧,说起来阮家这样的人家那真真是什么没有啊,可看那阮先生在咱们钱塘,一不占公,二不逞富,当真是清廉的让人心服。”安方氏道。   她的声音响亮,阿黛等人在屋里听听清清楚楚的,王靛更是一脸愤愤然。   阿黛也皱了眉头,安婶子这意思是来借自家的船带着阮先生的娘子和千金去灵隐寺祀福,可别忘了,父亲也是要参家院试的,安家人也知晓,可祀福的事安方氏却是提也不提,也不曾相邀。   总是有些疏忽太过。   “你娘对阮夫人和阮小姐想的可真周道。”阿黛冲着一边的巧姐道。   “那当然了,我娘说阮家姐姐是福星呢。”巧姐洋洋得意。   “为什么?”阿黛问。   “我娘说了,要是没有阮小姐,阮先生可不会收我大哥为学生。”巧姐笑道。   原来那日安修之站在于老先生门外时,阮先生阮夫人带着阮小姐阮秀去拜会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是阮秀在于家门房处看到了安修之的文章,才向阮子安推荐安修之,阮子安考较了安修之一番,最后才问安修之可愿拜他为师。   而安修之看自己的文章被阮家人拿了出来,知晓于老先生没有收他为学生的意思,又感于阮先生一片赏识之情,便拜了阮先生为师了。   可以说,这里面若没有阮小姐的举荐,阮先生也是不会理会安修之的。   “这要感谢啊,借个船算什么呀,我看让你大哥以身相许呗。”王靛在一边冷冷的道。   “巧姐,好了,回家准备准备。”这时,安方氏借好了船,正推门招呼了巧姐离开,冷不丁听到这话,脸便沉了下来。   “安婶子,我姐跟我娘上午出门,看到安大哥陪阮家小姐呢,又听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正吃味呢。”阿黛在一边呵呵笑道。   她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安修之陪阮家母女的事情,娘亲和二姐都见到了,外面也有些闲话在传,别把王家人当傻瓜。   第二呢,点明自家二姐吃味,也就说明了二姐刚才的话是负气,作不得真。   “可不是,这丫头,你别理她。”刘氏虽然对安家心里有些意见,但远远没到翻脸的时候,自不能让二闺女把未来婆婆得罪了,听得阿黛的话,长长的松了口气,阿靛刚才的话实是欠思量。   “阿靛我是晓得,心直口快,没心眼儿,修之早上陪阮夫人和阮小姐的事情是我让他去的,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你们别多心。”安方氏这才一脸悻悻的解释了句,带着巧姐告辞了。   “谁吃味了,我巴不得安黑子对阮小姐以身相许就好了。”侯着安方氏和刘氏等人离开,王靛冲着阿黛瞪眼。   阿黛翻了个白眼,有本事,这话刚才就说啊,候着人离开再说,也不过是那煮烂的鸭子,嘴硬。   此时阿黛还想着巧姐先前的话。   越想就越不对啊。   就在上午,她去给于老夫人送药时,还听于老先生跟父亲说的,本意只是要看看安修之的坚持,是考验安修之。怎么在巧姐的嘴里,就成了于老先生无意收徒,阮小姐慧眼识珠,才让阮先生收了安修之为学生呢?   而在上一次的入梦里,阿黛记得梦里,安修之高中状元之时,坐在师位上的是于老先生。   虽然说梦做不得真,但阿黛总觉得梦里有着一些莫名的缘法。   “娘,明日我们也去灵隐寺为爹祀福。”看着刘氏回来,阿黛道。   第三十章 船上说书   灵隐寺的祈福法会对于钱塘人来说,是除了三期香会外最重要的祈福节日。   清晨,阿黛自梦中那一片充盈的气机中醒来,整个人各种神清气爽。   近日读太素秘法颇有心得,她能感觉到大哥已经到京城了,只可惜终是迟了一步,葛布价格大跌,大哥还在苦苦等他的机缘。   “阿黛,快起床了。”门外,刘氏大声的喊着。   阿黛连忙出得屋,娘和二姐都已准备好香烛了,连平日一贯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的孟氏也难得起了个大早。此时正在收拾着行装。   阿黛瞧了孟氏一眼便明白,大嫂这是担心大哥了,今天一大早起来,是要去为大哥祈福的。   “懒丫头就是懒丫头,我们三个就等你一个了。”王靛昨天一肚子的气显然还没有消,这会儿瞪着阿黛。   阿黛扯了扯嘴角,只当是耳旁风。   “快去洗漱,我们一早出发,迟了天太热了。”刘氏催促着阿黛。   “嗯。”阿黛点头,飞快的洗漱好,才跟着娘亲大嫂二姐一起出门了。   到灵隐寺,必须经过钱塘门,王家的船已经借给了安家人,这会儿只能坐摆渡人的船去湖对面的钱塘门了。   今天去参加法会的人很多,摆渡人的船挤的满满当当的。   “胡人十万人马出兵平城,城中官员闻风而逃,只留下赵将军一人,及守兵不足千人,而平城后面,就是河套平原,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情况十分的危急……”船头,一个说书人打着快板,说得一脸激昂。   “那可如何是好啊?”船中人听得十分入神,这时不由大急的问道。   “列位别急,赵将军这两年守平城,胡人在他的手上何曾捞得过好的?赵将军早有定计,待胡人到达平城时,平城城头不见一兵一卒。城门大开,唯赵将军一人单枪匹马站在城门街口,神色冷峻的看着胡人兵马……”那说书人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   “啊,那赵将军岂不是小命休矣……”船上听客都不由的惊呼。   “列位放心,这本是赵将军惑敌之策,此时,那胡人将军看到这情形,他心里也犯嘀咕啊,他怕中了赵将军的计啊,于是就命十万人将城门团团围住,他却是按兵不动,又悄悄的遣了探子在四周打听,入夜,探子回报,原来平城已是空城了,赵将军早就将百姓以及城中物资转移到了鹰谷里,同时,赵将军在城中遍洒了火油,只等胡人一进城,便点然火油,到时让十万胡人于整个平城同归于尽,那胡人将军听得此计,那背都冒着冷汗,一面感叹此计甚毒,同时也庆幸他识破了赵将军的计谋,于是弃了平城,带着十万兵直扑鹰谷……”   “呀,这一下子,赵将军的计谋落空了,鹰谷的百姓岂不要糟?”一个老汉一脸发急的叫道。   “那老汉,你别插嘴了,衙门的邸报昨晚已经贴出来了,赵将军火烧鹰谷,一举葬送了胡部十万人马,可见赵将军早就有了防备,百姓不会有事,那说书的,你快接着说。”一边一个汉子冲着那说书人道。   “快说,快说。”一船人应和着,便是阿黛也听的入迷的很。   “赵将军当然有防备,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赵将军将城中百姓转移不假,但并不在鹰谷。反倒是鹰谷,赵将军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几天前,赵将军让人运去了无数的稻草人,将稻草人伪装成百姓,又布下一个个的帐篷,就好象百姓都暂居在帐篷里似的,并在谷中遍洒火油,而等于胡人十万人马进了鹰谷,赵将军早就安排好的神箭手,发射火箭,点烧谷中稻草人,又有火油添势,当夜火光冲天,同时赵将军又下令封谷,两边的山顶,更是砸下无数大石,如此,十万胡人兵马,无一生还。”那说书人说到激动之处,重重拍着巴掌。   众人听到此处,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但想着火烧,石砸,便是青天白日,听众一个个也不免的背心发寒。   “十万人马呀,说没就没了,那整个胡部草原岂不是要家家缟素?”一边一个汉子咋舌的道。   “那还咋滴,不杀了他们,让胡人直入我中原,那就是我中原生灵涂碳了。”那说书人瞪着那汉子道。   “我就感叹一下,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此赵将军扬名立万了。”那汉子道。   “对了,我家小叔在衙门当差,我听他说这个赵将军是咱们钱塘人?”这时,一个妇人问道。   “可不是,就是于老先生的外孙,那恭王府的庶子赵拓。”说书人道。   听得说书人这一说,周围一片哗然。   赵拓当年高中解元,那也是钱塘人的光荣,钱塘人对他甚是熟悉,只是后来他回了京城,拜了恭王妃为嫡母,气的于老夫人病倒,被于老先生赶出于家,大家也多有听说的,一个个都说于老先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震国之功啊,可惜人品不行。”有人感叹道。   一时间,众人倒没了一开始的兴致了。   船舱里也显得有些静默。   倒是阿黛在想着,平城?当日入梦里,她梦到的边塞小城那城头就有“平城”二字,如此说来,那入梦里的情形竟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了,或许说那并不是入梦,而是她的气机在梦里感应到的事情,正是属于天人感应的一种。   便一如当初点化中所见的情形一般。   同时,阿黛也皱了皱眉头,那么,如此,那日入梦里,自家二姐的事情也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了?虽然二姐最终跟安修之白头到老,但那八年的时光却也是说不出的心酸。   这时,船到了钱塘门。   王家四人随着人流和香客直上灵隐寺。   “看,那不是安家人吗,同安家人在一起的那两人是阮氏母女吧?”这时,孟氏指着不远处的塔林道。   阿黛等人望去,就看到安氏母女两人正陪着另外一对母女坐在石桌边聊天。   “就是她们。”王靛昨日见过阮家母女,这时便没好气的道。   许是感受到王家人的目光,那阮小姐转过脸来看向这边,正好迎着王家人的眼光。   阿黛看着她却是愣了一下,这位阮小姐她见过,但不是现实中,而是在梦里,入梦里,安婶子为安修之纳的妾跟这位阮小姐长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一章 佛签·画壁   阮秀看着王家人,最后那视线便定在了王靛的身上。   前世,那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女子,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单纯任性的少女。   想着前世,阮家招祸,流徒千里,而她最终也沦落到成为安修之的妾室,其中多少的意难平。   只是生活早就磨得她不得不低头,想当初,她曲意奉承安方氏,借着安方氏跟王靛的矛盾,硬是让王靛独守空闺八年,可换来的呢,她亦同样是独守空闺,这方面不得不说安修之铁石心肠。   她不甘心,好在,老天给了她又一次机会,在她将死之际,遇到三只鬼,三鬼通过往生境,让她又回到了这一刻。   这一刻,阮家大祸还没有来临。   这一刻,王靛还没有嫁给安修之。   这一刻,安修之还只是刚刚考过童生,正在准备考秀才。而谁又能想道,两年后,安修之中举,来年的春闱,更是一举夺得头名状元。   一切对于她来说,正该好好谋划时。   当然,现在王靛在她的眼里也不算什么,她只不过是顺便的收回一点前世的债罢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挽救阮家的灾难。   如今,那赵拓已取得平城大捷,回朝后必是加官进爵。   前世,赵拓回京后不久,就查出恭王妃,也就是她姑姑膝下的嫡子并非恭王所出,乃是假孕之后抱来的,这是混乱血统,最终,恭王妃被赐死。   而因着姑姑的事,最终也牵连到了阮家,查出了许多事情,最后阮家被抄,斩首的斩首,流徒的流徒,只落得个树倒猢狲散。   当时那场景,她现在想来,那背还直冒着冷汗。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这事情继续发生。   赵拓的事情她已经提醒姑姑了,赵拓并不是真的认她为嫡母,只是虚于委蛇罢了,真正要做的是为已故的月华夫人讨公道。   想来姑母应该会有所防备的。   至于家族里面,她和父亲远在钱塘,家族里的事情那也说不上话的。   但只要恭王妃姑姑不出事情,家族便不会有事,那她依然是阮家女,京里人人求娶的阮家女。   当然,阮秀没打算嫁京里,这不是有安修之吗?以他的才能,前世,他能做到四品大员的位置上,再凭着阮家的地位,今世,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   她又怎么会再看上京中那些纨绔子弟呢。   如今安修之已是她父亲的学生了,她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所以,如今她正一步步的交好安方氏。   阮秀这么想着,便嘴角含笑,一切自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一世,她要直上青云。   此时,那安方氏看到王家几人,倒是不由的拍着巴掌道:“继善嫂子,你们今天也来祈福啊,昨天怎么不说一声啊,咱们也好一道。”   刘氏暗里撇中嘴,心里说着,你昨天可是问也没问,邀也没相邀啊,不过亲家之间,这种话就不说了,只道:“昨日不曾做决定,到得早晨才有的想法,再说了,船小也装不下这么多人,干脆着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那倒是,那倒是,船是小了点,阮夫人还带了几个家人,有些挤,回去的时候,船还是你们用,我们租大船。”安方氏道。   她昨日巴巴的租了船,阮夫人和阮小姐是厚道人,倒是没什么表示,反倒是阮家的几个家人,那有些瞧不上的眼神,显然觉得这小小渔船,甚是入辱没了他们家夫人和小姐。早就在私下里嘀咕着回去要租大船了。   安方氏还在想着到时自己是跟着阮家人一道回去,还是自己驾船回去,如今又碰上王家人,倒是省事了,船让王家人自己用,她们自然是跟阮家人一道回去了,这才是有始有终。   “继善嫂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阮先生的夫人,这位是阮先生的千金。”安方氏又为双方介绍了一下。   双方各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只是阿黛看着阮秀,就觉得阮秀很不对劲,她气机充盈,能感受到阮秀对自家姐姐的态度很耐人寻味,而尤其让阿黛不舒服的是阮秀的眼神。   当然阮秀的眼神并不是阴狠的让人不舒服,而是深沉,深沉的让人看不到底。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   象自家二姐,那眼神从来都是十分的纯粹,喜就是喜,怒就是怒,睛神浅浅而明媚。   阮秀这样的眼神,阿黛也不是没见过,比如她自己的眼神,因着两世为人,就算是穿越到这个身体里,什么都可以取代,唯独那眼神,就比实际年龄深沉。   心神一动之间,阿黛便用气机感应阮小姐的脉相,初时,心里吓了一跳,阮小姐脉居然有双脉,一般孕妇有双脉,可阮小姐的脉相又同时显示是在室女,那显然不可能是孕妇了,而阮小姐双脉之脉相也奇特,一为贫贱婢妾脉,二为清贵脉,但显有大灾,不过,此灾却又被前面的贫贱婢妾脉给化解了。   阿黛想着那日梦见二姐的事情,里面的阮小姐就是为婢为妾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二姐梦里的阮小姐能解决现在阮小姐的大灾。   这种情形,倒是让阿黛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重生文,重生改变命运着不多就是类似这种脉相了。   阿黛便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阮秀跟自家二姐有着宿缘。   想着,阿黛回头看了看二姐。   王靛这时根本没看阮秀,而是扯着大嫂孟氏去求签。   “阮姐姐,我们也去。”巧姐听说求签,也是一脸兴奋,冲着阮秀道。   “好阿。”阮秀巧笑嫣然。   阿黛也跟了去看看。   几人抽了签,巧姐的签平平常常,无甚奇特。倒是王靛和阮秀的签颇有一些禅意。   王靛的签是: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大和尚,这签是什么意思,阿靛家里又没有田,不用插秧的。”一边巧姐叽叽喳喳的问着那解签的大和尚。   大和尚笑道:“这签虽然明面上是讲稻,讲插秧,但实则是让这位女施主不要好高骛远,身边之处,便是她所求,退步便是海阔天空,女施主须得好好领会。”   阿黛听了暗暗点头,这签解倒是跟她那晚的梦有些契合。安修之正在二姐身边,而梦里,二姐跟安婶子相斗八年,最终为安修之所感动,退了一步,最后反而得到贤妇之名。   “阮姐姐,你的签呢?”巧姐又伸头看了看阮秀手中的签。   阮秀此微皱着眉头,打开手上的签:“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大和尚,这又是什么意思?”巧姐问。   “因果循环,施主,前日因种今日果,今日果是后日因。”那大和尚哈哈一笑,随后手指往上一指,几位施主,请看顶壁之画。   阿黛等人看上去,大和尚的顶上墙壁上,有一顶观音画像。   阿黛看着,突然,那墙上观音变成了冷面将军,他走了下来,然后签着阿黛的手,两人便漫步在西糊河堤边,春风,杨柳,飞燕,新泥。随后画面一变,居然就已经跟这位将军成亲了,两人正准备入洞房。   “臭丫头,又坏我的事情。”边上王靛大声的一喝,阿黛醒来过来,还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好一会儿,气机萦绕周身,她才明白,刚才她进入了幻境,再看墙上观音像,阿黛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聊斋里的画壁。   幻由心生,只是她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就幻想出了冷面将军了?百思不得其解。   阿黛这时看着边上的王靛,还是一脸愠怒,只是眼神仍是迷离,显然还没有从幻境中出来,便拍了拍王靛:“二姐,我坏你什么好事了。”   王靛叫阿黛这一拍,也醒了,仍是瞪了阿黛一眼。   而刚才的幻境中,观音像突然变成了一个俊秀公子,儒邪俊秀的走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吟诗作画,正卿卿我我之即,三妹突然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水就朝公子身上泼去,还大喊着:“二姐,他是妖怪。”   所以,王靛才不由的大叫说阿黛坏了她的好事,当然,这会儿,她是不会说的。   “不,不要。”这时,阮秀却是一声惊呼,然后醒了过来。   “怎么了?”一边的巧姐惊讶道,她看画倒是没什么,就是一副观音像罢了。   阮秀吞了吞口水,刚才,她看到观音像变成了鬼,要挖她的眼,割她的舌,还把她变的又老又丑。便吓的一身冷汗。如今醒过来,才知只是幻境,终长吐了一口气。   这时,祈福法会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神游   一场法会后,灵隐寺得到香油钱无数,而信徒们也是心满意足后,各回各家。   而于阿黛来说,却又有意外的惊喜,她发现她的气机更加充盈了,不用直接把脉,那气机便能感应别人的脉相。   夕阳西下,钱塘门码头。   回程的时候,安婶子就带着阮家母女乃一干丫头媳妇子另租了大船。小渔船仍由王家人用。   双方道别后,阿黛跟自家娘亲正准备开船。   王靛还站在码头上跟人说话。   “阿靛,上船了。”孟氏冲着王靛挥手。   “就来。”王靛侧过身回过脸道,阿黛才看清跟王靛说话的人,是一个约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袭紫色锦袍,面容俊朗,身形挺秀,举止之间一派温文。   只是阿黛如今看人,并不只看外貌,气机感应之间,却觉得青年的精神并无正气,反有些小人戚戚之感。   王靛回着话,又冲那青年福了一福,这才回到船上。   阿黛同刘氏一起撑船,耳边听得大嫂再问二姐:“跟你说话的是谁啊?”   “是问路的,他问胡伯母家的船呢,我指给他了。”王靛回道。还伸着脖子看那青年,只是那青年已淹没在了人群里。   “人都走远了,你看什么呢?”阿黛回到舱里,冲着王靛撇着嘴道。   “谁看什么了?”王靛脸微红,瞪了阿黛一眼,自不承认刚才那青年端是让她神迷。   阿黛没有说话,神色间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晚上,阿黛还在想着那阮秀的事情,想了良久,便渐入梦中。   梦中气机自动运转,小窗外,清风明月,兰香虫鸣,不知不觉间,阿黛就看到她自己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这是……神游……   书中曾说过的,气机到得一定程度,就能脱体神游。   这一刻,太神奇了。阿黛走出了家门,漆黑的夜在阿黛气机的感应之下如同白昼。   青石板的长街不知何时,已凝出了点点露水,发出晶亮亮的光芒,煞是好看。漏夜更声,更是清幽至极。   嗯,既然出来了,就去看看老爹打更,于是,阿黛就一人走在静夜里,不一会儿就到了文昌书院那边,此时二更已过,王继善坐在更房里打着盹儿,一边盘香香烟袅袅。   阿黛用气机卷起一边的一件大衣盖在自家老爹的身上。同时她发现自家老爹的头顶,一道光华有数丈之高。   穿越前,阿黛曾看过《阅微堂草记》,其中有一则云:饱学之士,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灿如锦秀,气冲宵汉,于星月争辉,而若次一点的文士之才,则有数丈之高,再次则数尺等。   阿黛看自家老爹这光芒,已达文士之境,如此,六月份的院试,老爹必夺得院试案首。   阿黛想着,不由的又看了看文昌书院里面,安修之的位置,却只数尺,不及自家老爹。而大多的学子,也不过在数尺之间。   再遥看于老先生的住宅,只见那宅顶,有光华射出,直入苍穹,日月同辉,此乃大文士也。难怪能成为一代帝师。   如此,看了一圈,阿黛想起了阮秀,嗯,不如去看看她那边。   于是阿黛最后又走到了阮家,阮家的家门于此刻的她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我让你打听胡家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阮秀居然还没睡觉,一青衣男子垂手站在外间,阮秀的声音从里间透帘而出。   而这男子,分明就是白日那个跟二姐打听胡家的那人。   “我打听了,我们迟了一步,不知为何,胡家突然以黑龙鱼为资投靠了永乐公主,成为永乐公主的家属了,如今黑龙鱼每月只出两尾,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了。”那青衣男子依然垂手道。   “怎么会这样?胡家人没事吗?”阮秀又问,心里却想着,前世,胡家人人都中邪,赵拓凭着他一身杀气为胡家去邪,胡家为了感激赵拓,便把捕黑龙鱼方告知赵拓,赵拓于是凭着这个黑龙鱼赚了个盆满盂满。   如今她重生而来,为了这个黑龙鱼方,还特意从京里的大相国寺求得却邪符,本想着为胡家去邪后,能得到黑龙鱼方,没想到,胡家居然先一步投到了永乐公主门下,这是为何?   阮秀想着,右手不由的握紧,里面正是求来却邪符。   “胡家人没事,就是前段时间,胡家人打渔,只要鱼一出水面就臭,后来,胡家给灵隐寺捐了不少银子,就再也没事了,想来是灵隐寺的和尚帮胡家去了邪气。”那男子道。   而此时,在神游的状态下,不管是两人的对话,还是心里的念头,阿黛都能知晓的一清二楚。终于明白,这阮秀根本是重生的,她就是前世,那个嫁给安修之的妾室。   那晚,她的入梦,就是二姐的前世。   再结合白天感应阮秀的脉相,阿黛倒是明白了,前世阮家定是糟遇了大祸,阮小姐才沦为婢妾,而这一世重生而来,自然要化解灾祸了,如此,那两道脉相就不奇怪了。   而至于胡家的事情,胡家大嫂的情形,胡家人不会对外传,阿黛一家也没往外说,所以,知道内情的不多,倒是胡家捐给灵隐寺许多银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这男子打听到这些就不奇怪了。   只是阿黛倒是不晓得,这才短短的两天,胡家居然投入了永乐公主的门下。   这种家属可不等于家奴,家属就有点类似于上古时的家臣,那是有一定的地位的,而因着托永乐公主庇护,今后一干徭役赋税都于胡家无关了,胡家也算是改换门庭了。   “好了,就这样吧,你赶紧走,以后我没有传你,你就不要来见我。”里间再次传来阮秀的说话声。   “好。”那男子点点头,随后一个丫头领着男子从后门出去了。   阿黛这时也有一种气闷之感,念动之间就已回到了家里的床上。   “懒丫头,还不快起床。”耳边又响起王靛的叫声。   阿黛迷迷蒙蒙的醒了过来,昨夜又做了好长一个梦,当然,是梦?非梦?阿黛一时竟是弄不清楚。   “还想赖床!!!”王靛过来掀阿黛的被子,阿黛一把扣住二姐的手腕,气机一探,眉头便皱了起来,二姐的脉相变了,原来的命妇命格变的似有若无,便是脉相也变得有些重浊起来。   尤其是肺金兑位,应指不明,息数也有些混乱。   这是贵脉显贱相。   为什么会这样,前不久才为二姐把过脉,明明是贵相的。   阿黛有一种感觉,二姐这脉相变了或许跟阮秀有关。反正这些,她心里有数,就且看且行吧。   第三十三章 案首   “呸,又按着我的脉干什么?又来拿我做试验啊,依我看里面全是胡说的。”王靛这时又嘟着嘴道,三妹天天捧着那本太素秘法看。   “终是有些用处的,当初胡家大嫂我不就是说中了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你最近红鸾星动,怕是会有这方面的牵扯,不过,你跟安大哥是有婚约的,千万莫要理会其它,那是孽缘,真招惹了你会痛苦一生。”阿黛道。   二姐的脉相显示,正是姻缘方面的脉部牵扯到了她整个命格。   而一般也有这种说话,女人投生是一个命格,而嫁人后又会是另一个命格,所以,常有女人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的说法。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偏颇,但也有其一定的道理的。   “你胡说什么呢。”王靛重重的一甩手,冷着一张脸,三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她最烦别人提安修之了。   “二姐,这不是胡说,之前我给你把过脉的,当时你的命格很好,而今天我给你把脉,你的命格变了,变坏了,总之,今后,你在做任何决定前,一定要三思而行,最好要问过爹爹。”阿黛这时却是一脸慎重的道。   王靛虽然有些恼三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此时见阿黛说的慎重,倒也听进去一点,不甘不愿的点点头:“行了,就你事情多。”   说完,没好气的出了屋。   阿黛才不在乎王靛的态度,只要她听进去就行,虽然那是二姐的命格,但一家人之间,命格总是有些相连的,二姐命格变化必然会影响家人,所以要防备一点。   正说着话,屋外响起胡家伯母跟娘亲的说话声。   “胡嫂子,你怎么又送鱼来了,这回说什么都不能收了,听说以后这鱼金贵着呢。”窗外响起刘氏的声音。   “以后再金贵,继善老弟的鱼都不会少,你是不晓得呀,这回你家阿黛可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胡伯母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把那天阿黛给她出的主意说了说。   继续道:“我那日去酒楼,说是以后每月只提供两尾鱼,酒楼的掌柜不同意,还跟我吵了起来,正好公主查账路过,听得阿黛给我说的主意,直赞是好主意,于是公主就买下了我这黑龙鱼的专营,又担心这鱼今后利益大了,惹人眼红,给我家招灾,于是公主就提议,把我们的户籍迁到公主的封户之下,有公主庇护,也就不怕那些眼红的了,你说这岂不是阿黛给我出的好主意,如今,我一家投到了公主府门下,咱们自己就不指望了,指望着以后的子孙能有个出息。”   “那敢情好。”刘氏眉开眼笑道,然后一脸欢喜的收了鱼。   自家女儿得人赞扬,做娘亲的心里总是高兴的。   阿黛这才晓得,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主意,胡家才投到了公主府的门下。   再想着昨晚那似梦非梦里所听的,自己这一主意,可打碎了阮秀的如意算盘。这真是误中副车,她可不是故意的。   说起来,她倒是忘了一点,她那个主意,虽然保护了黑龙鱼,不至于过度的捕捞,同时也将黑龙鱼的利益最大化了,但黑龙鱼的利益一大,胡家只是一户小小的渔户,说不得还真会因此招来横祸。   倒是永乐公主考虑的周道,当然,也是因为永乐公主是最大的得利者,她自然不愿意胡家的捕鱼法落到别人手上。   总的来说,胡家投到永乐公主府门下,是双方得利的事情。   “你帮人家出主意赚钱,怎么不帮自家出个主意赚点钱哪。”吃饭的时候,王靛又冲着阿黛挑着刺道。   “爹马上要得院试案首,大哥也会衣锦还乡,家里以后不缺钱。”阿黛淡定的道。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一边孟氏点着头。   王继善和刘氏则相视一笑,虽然没有把阿黛的话当真,但这样的好口彩也是喜欢的。   王靛虽然不信,但这样的话,她也不好驳阿黛。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六月,王继善终辞了更夫一职,专心备考,院试三场完毕,到得出榜的那一天,阿黛一家人早早的去看榜。   “娘,爹中了案首,是案首,三妹说中了,你果然是案首。”虽然之前,王靛对阿黛的话嗤之以鼻,但真看到答案时,也却也欢喜的发狂,欢呼的跳跃着。   王继善抬头看天,颇有一种老天终于有眼的感想。   倒是阿黛,早有预见,这会儿只是眯着眼笑。看那榜上第二名正是安修之。便推了推二姐的胳膊:“二姐,安大哥得了第二。”   王靛听了,脸上也有着忍不住的笑意。虽说对安修之有着万般的纠结,但终是订了亲的未婚夫。   “怎么才第二,阮先生之前可是说了,案首非你莫属的,这真是的,哪有当泰山的跟未来女婿争案首的,一大把年纪,做事没个谱。”人群里传来安方氏的抱怨声。   安方氏一早就拉着安修之和安巧姐来看榜。   看榜的人多,挤成一团,安家人没有看到挤在人群里的王家人。   此时,王家人听得安方氏的话,那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王靛,脸上的笑意“嗖”的一下就飞了。唯有王爹倒是云淡风轻的。   安方氏这人是这样的,跟愚妇不消计较,倒是安修之下来的话颇上他满意。   “娘,可不能这么说,这个案首,叔父大人早就该中了,叔父大人一直以来是时运不济,如今也算得时来运转。”安修之皱着眉头反驳安方氏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叔父大人的学识,要知道,他的蒙学基本上就是叔父大人教的。他得第二,叔父大人得案首,在他来说,应是皇天不负。   “什么时来运转,说不定是县太爷看他年纪大的份上,给他个好。”安方氏仍有些不甘的道。   “娘……”安修之皱着眉头,最近,娘对王家的怨言越来越多了。   “行了行了,娘不说了,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知道护着媳妇儿的家人了。”安方氏没好气的道。   “哼!!”王靛哼了一声,便转身一溜小跑的走远了。   王爹和刘氏无奈的相视一眼。   黛抬头望天,这下二姐跟安大哥的亲事又有的纠结了。   下午安修之提了礼物来王家给王继善贺喜。   王靛想着上午听到的话,那心里就更呕的慌,瞪了安修之一眼转身出门,漫步走向西湖堤岸。   青堤绿柳,晓风拂面。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运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远处,一锦衣书先摇着扇子朗诵着《洛神赋》。   第三十四章 王靛的婚期   钱塘最近有两件事情惹人津津乐道。   第一件,自然就是王老童生,这位考了十多年的秀才,却一直名落孙山,如今,才打了两个月的更,居然就开窍,而且还一举夺得案首之位。   弄的一些老童生和老秀才都想着是不是也去敲上几更。   当然,这些也只不过说说,大体还是认为王继善时来运转。   而另一件,就是城西的一栋别苑,住进了一位京城来的公子哥,人物极是**,惹得一干大媳妇小姑娘两眼直冒桃花。   因此,尽若了无数的闲话。   “阮姐姐,你没去瞧啊,可英俊了,还是京城来的读书人,那气度,咱们钱塘没一个人能拿的出来。”安家,安巧姐自也说着这几天的八卦。   “巧妹妹可别乱说这些东西,你还小,莫要叫这些皮囊给晃花了眼,男人最紧要的是有才学,有责任心,能担当。”阮秀边说绣着手里的荷包边道,今天是巧姐找她,请她教几个京里的荷包样式。   “哈,我哥虽然没那位公子哥英俊,但就是有才学,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巧姐笑嘻嘻的接嘴,她这本是无心之说,一边正在做针线活的安方氏却是一愣。   然后抬眼看着阮秀,心里倒是起了一个念头,这阮先生家的千金小姐,倒是一点也没有千金小姐的跋扈气,还跟巧姐玩得来,时常到自家走动,这里面是不是有点什么想法呀。   这个念头一起,安方氏就跟猫抓心似的,再也放不下了。   这时,一边的阮秀收了花线,将手里的荷包递给巧姐:“诺,这是京城的式样,你好好学学。”   “嗯,太好了。”巧姐儿拿着阮秀绣好的荷包,看着那精致的荷包,一脸欢喜的道:“谁若娶了阮姐姐,那就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阮秀只是笑笑,便告辞离开了。   安方氏看着阮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直到晚上,安方氏因为这个念头都有些走神,一是觉得自己有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呢,又觉得有那么点谱,毕竟她是过来人,这方面总是要敏感一点的。   “娘,明日我们去王家提亲吧,把我跟阿靛的婚期定下来。”坐在一边看书的安修之看着有些走神的母亲,放下书道。   “你这才中秀才呢,还要读书,反正年纪不大,不如迟个一两年吧。”安方氏想了想道。   “这定下婚期到成亲也还要一段时间的,阿靛快十六了,再过一两年就十七八了,就稍微迟了点,再说了,我这中了秀才,是要去书院读书的,一个月也就只能每旬回家一天,巧姐是个粗疏,让阿靛来陪你们我也放心一点。”安修之又道。   “看看再说吧,还不知道王家什么个意思呢。”安方氏却已是起了拖的心思了。   “娘,亲事早就订下来了,还有个什么意思。”安修之道,两眼看着母亲,终于叹了口气道:“娘,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阮家女不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的起的。”   “那不一定,阮家女就金贵啊,这不是还天天上咱家的门,还跟我请安问候呢。”安方氏反驳的道。   “娘,你莫不是真有那心思吧?”之前安修之还是试探,毕竟街上已有了些许的传言,可没想到听这话,娘亲还真有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了,立刻急了:“娘,这门亲事是爹跟叔父大人定下的,叔父大人对咱家有恩义,教我读书,更把冶病救命的银子给我用,我跟阿靛也是青梅竹马的,是有情义的,你莫要再有这心思了,明天,我们就去提亲。”   安修之快刀斩乱麻,觉得一天都不能拖了。   听得安修之这么一说,安方氏回过神来,想着阮家的地位,那可是京城大户,恭王妃的娘家,真不是她家这等人家能高攀的,她是痴心妄想了,也一阵哑笑,再看儿子铁了心的脸色:“成,那就明天去提亲定婚期吧。”   于是,事情就说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安修之就去买了不少的礼物,然后跟母亲一起上了王家。   对于安家来说婚期,王家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是早就定下来的婚事。   于是,王继善和刘氏也就粗粗的应了,然后再找人选吉日正式定下婚期。   安家母子刚走,王靛就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声的吼:“我不嫁,不嫁安家。”   “你不嫁?你忘了你安叔叔是怎么待你的,小时候若不是你安伯伯,你差点就叫拐子拐走了。”王继善一脸严肃的道,阿靛四岁的时候,差点叫拐子拐跑,还好当时安海在衙门里当差,托了人才在城门口把阿靛劫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再加上阿靛小时候跟修之也很亲近,于是,两家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如今安海兄已故,这婚事如何能悔?就算是真悔,以后阿靛再怎么说人家?   王靛红了眼眶,小时候的事情她哪里记得?虽然安叔叔好,但是安婶子却是明显瞧不起她家的,再加上安修之那笨呆的模样,她心里立刻堵的慌。   知道爹这回是铁了心的,重重一跺脚,便冲了出门。   夕阳西下。   阿黛正从大伯的药堂回到家里。在门口,差点让王靛给撞倒,扶着墙才站稳:“二姐,你要去哪里?”   只是王靛回也没回一句,早风一般的跑向小巷子的尽头了。   “大嫂,二姐这是怎么了?”这时,孟氏从屋里跟了出来,阿黛便冲着孟氏问道。   “修之这不是考中了秀才了嘛,要进书院读书,就想先跟阿靛成亲,因此,今天,安家人来定婚期了,想让修之跟你二姐早日完婚,你二姐不乐意,就跑出去了。”孟氏道。   竟是这事?本来按阿黛的意思,二姐真不愿意也就算了,虽然安修之不错,但总也有好男儿的。只是安王两家关系甚密,再加上安叔叔早故,爹是决对不做那背信之事的,所以这事,只要安家不悔亲,王家是绝对不会悔亲的。   不对,二姐这么负气的跑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阿黛想起王靛脉相的事情,便站不住了,冲着孟氏道:“我去找二姐。”   说完,阿黛就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跑到路口,又跑到西湖边,可一直没见着二姐。   “阿黛,你找什么呢?”西湖码头,胡姜氏正在收拾着鱼网。   “胡伯母,可见着我二姐了?”阿黛问道。   “你二姐?我刚才好象看到一个背影挺象你二姐的,对了,跟住在城西别苑那位京城来的公子哥一路的,不晓得是不是你二姐?”胡姜氏道。   一听胡姜氏这话,阿黛的心便提起来了,随后二话不说,直朝着城西别苑跑去。   第三十五章 京城公子   阿黛此时站在城西别苑前,却是有些傻了眼。   在钱塘众人的八卦里,城西别苑是一栋别致清幽的小院,是那京城公子读书的所在,可此刻,在阿黛面前的城西别苑分明就是一座荒园。   枣红色的大门有些斑驳,铜环也上了一层铜绿,院墙上爬满了爬墙虎,院内几株树上还有鸟窝,便是门前的石狮子那脚也淹没在一片荒草之中。   这哪里是传说中的精致别苑。   “难道我找错地方了?”阿黛嘀咕着,前右左右的看了看,前面不远就是白水桥,左边是官道,另一边能远远的看到驿站,此时阿黛还能看到驿站门口站着一边士兵,驿臣带着几个伙计正忙进忙出的,不知在招待哪路过往的将军?   这景致一对比,跟传说中的城西别苑别无二致,如此,她眼前这荒园分明就是众人八卦里住着京城公子的城西别苑啊。   阿黛想着,又看了看那枣红色掉了漆的大门,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阿黛先是扣了扣门,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丝毫的应声,于是阿黛手用劲的一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让人听的牙酸。   阿黛再小心的探头进院子,果然,里面荒草及膝。   “有人吗?”阿黛杨声问道。   院里一片寂静。   阿黛这才干脆的进了院子,一条半掩在荒草里的路,路的尽头就是一栋宅子,宅子的门也是虚掩着的,阿黛小心的走了上前,这到处都是荒草,又是大夏天,她怕草里窜出蛇来。   走到大门前,阿黛再扣门,再推门。   “你找谁?”只是这时,并不是阿黛预期的那样没有人,一个一身黑衫的青年男子,年约二十出头,头上戴冠,脸容清俊,只是眼神有些冷,此时站在屋里,却如站在烈烈风中。   “啊……”阿黛叫这突然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平静了心跳才道:“我找一个从京城来的公子。”虽然阿黛很希望眼前这位青年就是京城来的公子,可显然,这位跟那位传说中的京城公子相差极大。   “没这人,离开。”黑衫男子冷硬的道。   而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人影从阿黛头顶掠过。   阿黛还没有反映过来,就听到那黑衫男子大喝:“休走,吃我一剑。”随后黑衫男子亦从阿黛身边掠过。   这又是什么情况?阿黛又回转过身看向院子,才发现先前出来的就是一位青衣公子,面如冠玉,俊秀异常,手中还使着一把描金扇子,腰间玉块,随着身影跳跃,这形象才是传说中的京城公子啊。   而此时,院中人已过了几招。明显着,那京城公子落了下风。   阿黛看着这位京城公子,难道让一干大姑娘小媳妇眼馋,便是女人,那样貌能胜过他的都不多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不过就是借你这里住了几天,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走就是。”京城公子说着,手上虚晃了几招,一副要撤了的样子。   阿黛这时急了,现在情况更扑朔迷离,这位要是走了,她到那里去打听二姐?   因此扬着声道:“公子慢点走,我二姐呢?”   而这时,黑衫男子也正正封住了京城公子离开的路,他站在那里,神色冷冷的,但京城公子却是一脸紧张。   京城公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干脆就站着不动了,听得阿黛的声音,这才转脸看着阿黛:“哦,居然是三姑娘来了。”   阿黛听他说的一愣,虽然她是王家的三姑娘,但平日叫她三姑娘的可真没有,都是叫阿黛的。再听这位京城公子的话,似乎认得自己似的,阿黛愣一下就明白了,二姐跟这位关系肯定不浅。   但不管关系怎么样,随便带着别人家的姑娘走总是不对了,因此阿黛沉了脸:“我二姐呢?”   “谁是你二姐?”那位京城公子一脸疑惑。   阿黛风中零乱了,这位是跟她装傻吗?先前一口道出自己是三姑娘,现在又问她谁是她二姐。   “王靛,之前青石巷跟你遇上一起走的。”阿黛瞪着眼道。   “哦,是阿靛啊,我们是一路过来的,不过才一过来就遇上这位,我就被他喊打喊杀,你二姐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兴许是已经回家了吧。”那京城公子道。   听得京城公子这么说,阿黛倒是愣了一下,难道她过来时跟二姐错开了?   “看在你救过龟爷爷的份上,卖你一个消息,是有人花钱让我故意**你二姐的。”这时,那个京城公子又道。   “是谁?”阿黛问道,心里却估摸着,怕是跟阮秀有关,二姐跟别人可没什么仇怨,更何况,一般人也弄不来这么一个京城公子来**自家二姐,唯有重生的阮秀,她前世是安修之的妾,对自家二姐自是有怨的。   此时,那京城公子手在空中一划,立时的,空中便显出一个人影,是一个身着管事服的男子,这情形,阿黛吓了一跳啊,不过,她自身都能神游,这情形虽难理解,但这是聊斋的世界,这种幻术倒也不希奇。   再结合此时城西别苑的情形,还有他嘴里龟爷爷,阿黛基本可以肯定,这位怕不是普通人。而至于京城公子的身份,明显是编的了,钱塘一干小媳妇大姑娘若是知道,怕是芳心要碎一地。   如此,倒也淡定,再看那人影,果然的,跟阮秀有关,空中显出的人影正是那晚阿黛神游时到阮家见到的那个跟阮秀说话的下人。   阮秀的计划,显然就是让人来**自家二姐,二姐一上当,那跟安修之的婚事肯定就不成了,说不得是阮秀要跟安大哥再序前缘?想着入梦里,安大哥高中状元,如此,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阿黛自动脑补了这一段。   “这位大人,在下走了,宅子还你了。”那京城公子这时又冲着那黑衫男子拱了拱手,然后一个腾跃就已上了墙头,然后没了踪影。   黑衫男子这回倒没有继续追。   而听得京城公子这话,阿黛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宅子的主人,只是不知为何,却让这宅子荒废至此。   “将军,一切都已打理,我们可以进城了。”这时,两位士兵站在门口道。   “走……”那黑衫青年依然冷着脸,看也没看阿黛,转身就出了门,随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显然走远了。   阿黛摸了摸鼻子,她被彻底无视了。   只是二姐在哪里?使不得,阿黛又得往家里赶。   第三十六章 闹大了   只是回到家里,二姐依然不见人影。   初时,刘氏和王继善还不是太在意,只当这丫头任性,一会儿应该会回来的,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王靛还不见人影,刘氏和王爹也急了,于是王家几人便四处去找到了戌时,可王靛还没有回来。   找得人也没看到踪影。   今夜无月,也无星光,天已黑透了,这要到那里去找?   而且,王家也不敢太过张扬的去找,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这要是一个晚上不回家,那就说不清了。   “这死丫头,我平日就是太惯着她了。”刘氏急的捶桌子。   “婆婆,你才知道啊。”一边孟氏翻着白眼道,别说,婆婆有时对二妹是真偏心。   “行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赶紧着把阿靛找回来。”一边王继善脸色也不好。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能去哪里找?”孟氏摊着手,阿靛太能折腾了。   是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还能去哪里找?   王家几人都没有话了。   只是阿黛心里隐隐约约着有一种感觉,二姐并未走远。   “我再出去看看。”阿黛道。   “不行,这天都黑了,你就不要出去了,我出去。”王爹道。   “没事,爹放心,我就在巷口走走,一会儿就回来。”阿黛道。   听得阿黛这么说,王爹只有点点头:“那行,拿着灯,别走远。”   阿黛应声,拿了一只小灯笼,然后出得门。而一边王爹和刘氏也出得门去找,只留孟氏在家里看门。   巷口杂货铺前,灯光隐约。   “阿黛,你二姐还没找到啊?别是被那位京城公子拐跑了吧?我下午的时候可是瞧着你二姐跟那位京城公子一道出城的。”   因着天热,附近几家的妇人大晚上的睡不着,便几个人聊在一起,坐在这巷口乘凉,边聊着闲话,此时一个妇人看着阿黛提着灯笼出来,又在街口转悠着,便问道。   先前孟氏就出来找过,再加上有好几个人看到王靛跟着那位京城公子一道走的,因此这会儿,这些人问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浓浓的八卦表情。   一听这些妇人的话,阿黛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大了,甭管二姐今天找不找得到,二姐今天的行为都成了话柄了。   “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阿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巷口,不远处便是西湖堤岸,湖风清凉,几艘渔船的渔灯发出幽幽的光。   突然,阿黛福如心至,渔船!!她怎么把渔船给忘了,自家的渔船还没有找过呢。   想着,阿黛快步走到自家的渔船边,举了灯笼上得船,立刻的,就看到二姐抱着膝盖坐在船舱里,答拉着脑袋,还发出微重的呼吸声,这分明是睡着了。   阿黛无语,家里人都急死了,这位还安心的在这里睡觉。   撇了撇嘴,阿黛蹲了下来,推了推王靛的胳膊,王靛睡着了,没有任何的防备,被阿黛一推就重重的倒在一边的小桌边上,磕的脑袋一阵生病。   “懒丫头,你皮痒了是不?”王靛猛的醒来,揉着额头冲着阿黛愤愤的道。   “我没皮痒,是你皮痒了,这回啊,娘都不会姑息你了。”阿黛这时没良心的偷着乐了。   “我做什么了?娘怎么不姑息我了?”王靛一脸的莫名其妙。   “二姐,你看看外面的天,现在已经是亥时了,从你下午跑出家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还有人看到你跟那京城公子一道出城,人家都当你跟他私奔了呢。”阿黛没好气的道。   “呸呸呸,什么私奔不私奔,这能乱说吗?我就是心情不好,坐在这里冷静冷静。”王靛一脸忐忑的反驳。   她之前跑出来,遇上那京城的青公子。   其实这位青公子,她认识好长时间了。   他就是那天在西湖堤边,诵《洛神赋》的公子。   之后,常常的,他们就会在西湖边相遇,王靛自为他的风采所折。   此番再遇,又被青公子几句话一说,她还真有跟他私奔的念头,但念头也仅仅念头,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更重要的是她记得三妹跟她说过的话,最近做事千万别冲动,有什么主意,也要问过爹再定。   因此,跟那位青公子刚出得城,她突然的就一阵心慌意乱,然后趁着那位青公子没注意,又一溜跑的回来了,只是让她乖乖的回家她又有些不甘心,最后就窝在了自家的渔船上,想心事想的,不知不觉的,竟然就睡着了。   直到这时,阿黛过来,她才醒过来。   听了二姐说了过程,阿黛无语望天,根本没什么的事情。   二姐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阿黛倒是挺高兴,可这姐儿太别扭了,你既然回来了,那你就乖乖回家呗,偏要作死,躲在家里的渔船里,还睡着了,害的家人找的发急,也让外人有了暇想。   如此,再想着如今那城西别苑已成慌园,京城公子怕是无影无踪。   到得明日,大家听说这些消息,那谣言怕不知要传成什么样了呢。   二姐这回真是给她自己找麻烦了,不过,也幸得二姐听进了之前说的话,就算是有麻烦,但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行了,赶紧回家吧,爹娘都急死了,现在街坊都传你跟京城公子私奔了呢。”阿黛道。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怎么乱说啊?”王靛也急了,私奔之名不是一个女儿家能担的起的。   “还好,没坏到底,现在赶紧回家,让别人看到你出现了,能把谣言降到最低程度。”阿黛回道。   这时,王靛也顾不得跟阿黛置气了,提着裙摆下得船,跟着阿黛一起往家里赶。   巷口的杂货铺,聊天的人正要散去,夜深了,也没那么热了,可以回家睡觉了。   “阿靛回来了。”杂货铺的老板娘正在收拾凳子,看到阿黛和王靛出现,脸上有些探究的表情道。   “我二姐在渔船上收拾鱼网呢。”阿黛应了声。   王靛恨这些人乱传她私奔之事,理也没理会钱娘子,先快步进了家门。阿黛提着灯笼自是紧跟着。   “不定是刚刚请了人找回来的,真要是在船上,那为什么王家人先前却找不到。”钱娘子嘀咕着。   随后关了杂货铺的门。   “你还晓得回家呀,你干脆走了算了,我权当没生你这个女儿。”王靛还没进门,刘氏一扫帚就砸了出来,这回她是铁了心要给这个二女儿一点颜色看看的。   王继善也是一脸严肃。   “娘,别人乱说的,女儿就是闷气,在渔船里散散心呢,外面人乱说,你可得为女儿做主。”王靛拿出平日讨乖卖巧的样子准备上前。   “你就给我在院子里站着,你不是不乐意嫁安家吗?行,你今天晚上在院子里想一晚上,明天,娘带你去安家退亲,娘给安家陪罪去。”刘氏声色俱厉的道,今天阿靛跟着京城公子出城的事情好些人看到了,再加上之前他们找人,这街房邻里,葱蒜那样的小事都能说个天大,更何况这事,另外,看阿靛的样子,实是不愿嫁安修之,总之,不管怎么样,王家都要给安家一个解释了。   第三十七章 成长   王靛从来没见到娘亲这么生气过,一时也慌,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再听得娘亲说要去退亲,一直以来的愿望突然要实现了,可那心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因此就站在院子里愣愣的,不敢动分毫。   阿黛耸耸肩,二姐就该得个教训,要不然,总是任性妄为,最后苦的终是她自己。   毕竟有重生的阮秀在,二姐是否还能得到她前世的结局就未可知了。   如今吃一番苦头,也让她能更成熟些。   一家人睡下,已是子时。   只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王靛还被罚站在院子里,因此,王家人从上到下,注定都将是一个无眠的夜。   阿黛睡在床上,气机充盈之下,正屋里,爹娘的说话声清晰的传来。   “真要悔婚?”刘氏声音有些低落的问道,之前跟王靛说的那翻话,是她跟王继善商量好的,本就是要给王靛吃点苦,只是现在真要悔婚,对于阿靛来说实是不利。   “那怎么办,街坊邻里说闲话那个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阿靛晚上找到了,倒是可以解释解释,可偏偏阿黛之前去过城西别苑,听说那里已经变成荒园了,那个所谓京城公子也不知什么路数,如今怕是人去楼空,阿靛又偏偏是跟他一起出过城,还叫许多人看到,怕是明天天一亮,城西别苑这奇异之事就要传的满城风雨了。阿靛这回怎么也逃脱不了闲言了,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安家,我于安海有兄弟之义,总之今天这事跟安大嫂说清楚,若是安大嫂仍相信阿靛,坚持婚约,那我便是绑了阿靛,也把她送上花轿。”王继善。   如今的王家,一贫如洗,也没什么能让人掂记的,而他这个院试案首,听着不错,但以他的年纪,那到底是昨日黄花,而安修之却是明日朝阳。   所以,若安家仍守信约,并相信阿靛,那这门亲事便是极善的亲事。   信义二字,说的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却又十分不容易的。这便是知易行难。   “但愿吧,不过,我怕是我们一提,正中安大嫂的下怀了。”刘氏的声音带着一种嘲意,也有一种浓浓的担心,为的自然是阿靛。   “那就退了,阿靛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要让她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要承担后果的。”王继善说着,又叹了口气:“还好,这丫头没糊涂透顶,让她吃点苦心,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嗯。”刘氏点点头。   两夫妻说着,心里明白,明天肯定是退亲的结局。   随后渐渐无声了。   阿黛睡不着,看着边上的床空空的,便干脆起床,走到院子里。   王靛此时就坐在井台上,天边无星无月,空气中有些沉闷,这天气,一会儿有雷阵雨。   “想什么?”阿黛搬了木梯靠在院墙边,然后爬上楼梯,坐在木梯中间,这样视野开阔。   “我是不是挺招人嫌的?”王靛好一会儿才吱声道。   她倒底快十六岁了,虽然平日被刘氏娇惯些,结果穷人家的孩子,倒是养出了娇气来,只是娇气归娇气,她不是不识数的,今天这事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心里也约模知道。   这之前,她可以任性,可以娇气,可这之后,怕将是闲言缠身了。   所谓言语如刀,她心里是有些怕的。   “你哪里招人嫌了?娘疼你,爹心里也疼你,嫂子跟你站一边儿,真招人嫌的是我,至于外人,别人是给你吃?还是给你穿?都是不相干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阿黛另类的宽慰,虽然她是觉得二姐挺招人嫌的,但这时候,总不能伤口上撒盐了。   好一会儿,王靛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随后便站在了井台上,虽然井台上盖着盖子的,阿黛的心还是突的一跳,连忙下了木梯,招手道:“二姐,下来,要下雨了。”   “放心,我才不会死呢,你二姐我要活到八十岁,然后吃衙门的粮,让衙门养着。”王靛回道,本朝是有规定了,凡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均由朝廷奉养。   别看二姐这个愿望没什么出息,但在这个时代,一个人要活到八十岁,那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听了这话,阿黛倒是乐了,总的来说,二姐其实还是一个乐观的人。   而就在这时,一个闷雷,然后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树枝,没两下,豆大的雨珠就砸了下来。   “二姐,快躲雨。”阿黛用劲的扯着二姐的手,将她扯下井台。   两人一溜跑的往边上的屋檐下去,雨瞬间成了瓢泼之势。   两人站在了一边的屋檐下。王靛睁着眼睛看着雨幕,嘴唇紧抿着,而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随后王靛就蹲了下来,两手捂,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漆黑的雨幕,哭过之后,两眼清亮清亮的。   阿黛也蹲在一边,看着雨幕,只是气机感应之间,她发现的二姐的气质少了以前的浮气,多了一些内秀。   梦里,二姐因为八年的冷遇,以及安修之的诚心相待而成长,而现实,二姐因为这次挫折而成长。   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契机,在契机来临前,浑浑噩噩,在契机来临后,便是脱胎换骨。   心神一动,阿黛便用气机感应二姐的脉相。   阿黛发现二姐的脉相虽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命妇命格,但妾婢之相已经消失了。   所谓心明则神安,神安则福致,总归二姐正在迈过她人生中的一个大坎,情形却突然的在一片晦暗之中好转。这应该又是祸兮福之所依的现象。   不过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二姐还有一段晦暗难明的日子要走,希望二姐能坚持住。   雨没一会儿就停了,家里公鸡迈着官步跳到井台上,下一刻,“喔喔……”的叫声在黎明中响起。   东方渐现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了。   果然,一大早的,城西别苑变成荒园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其实城西别苑本来就是荒园,只是把荒园变成精致的院落并不难,只要有钱就成,所以大家反而不稀奇。但是,如今一夜之间,原来精致的别院变成荒园,那就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了,再加上那京城公子突然没了踪影了,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就出来了。   而在这样的猜测和八卦中,王靛的事就被人扯了出来,毕竟,她是最后见过,并同京城公子在一起的人。   于是,大多数的传言就成了,那京城公子别是什么妖怪吧?迷惑了王家二闺女,王家二闺女就傻傻的跟着京城公子私奔,最终还是王家托请了高人才把王靛找回来。   甚至还有一场高人跟妖怪斗法,从妖怪手里截下王靛的故事。   如此种种,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虽然有同情王靛的人,但看笑话的也不少。   总之王靛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清白之名是没了。   第三十八章 且行且珍惜   “我们心里清楚,阿靛是清清白白的,但这丫头任性,不懂事儿,招惹了这些闲言,所以,今天我们带着阿靛来给大嫂子一个交待。”   安家简陋的客厅里,王继善和刘氏面前,各摆了一碗清水。对面坐的是安方氏。   阿黛陪着自家二姐坐在外间,巧姐在一边相陪。   巧姐还有些小女孩心性,她听了八卦,这会儿居然好奇的跟王靛打听,高人是怎么跟妖怪斗法的?   王靛自来到安家,除了叫人外,再没开过口,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但明显着有些失神。   阿黛回着巧姐道:“没这回事,阿靛根本没有被妖怪抓走,她一直在家里的渔船上了,莫听人乱传。”   “不是吧?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巧姐不信。   阿黛也不理会她,只是侧过脸,从窗子里看屋里的情形。   爹娘面前只摆了清水,再怎么说,凭着两家的关系,粗茶也该是有的,可现在是清水,可见安方氏心中的不痛快。   此里,屋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安方氏才沉着脸道:“怎么交待?今天我一早去买菜,在菜市上听人家说,那可真正是丢尽了脸面。”   安方氏这完全是问罪的口气。   听得安方氏这话,王继善和刘氏明白,今日这事只能是退亲结局了,最后一丝饶幸也没有了。若是安家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便不会这么说话了。   王继善挺了挺背:“总之是我们对不住安海兄了,阿靛没教好,而至于阿靛和修之的亲事,我看就解除了吧。”   “如此,甚好,也是我家修之跟阿靛这孩子无缘。”安方氏在王继善的话意落下后,就立刻回应了。   她本来对阿靛就不是很满意,如今儿子才十七岁就是秀才了,十七岁的秀才,钱塘可没几个,再加上还有阮先生这位坐师,今后前程远大着呢。   这门亲事是修之他爹在世时定下的,她就算心里有些疙瘩本也是悔不得的,本来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想着,要是以后不如意,大不了,再帮着修之纳房妾室。   可如今,王靛自己把屎兜在头上,那她自不能让这丫头拖累了修之。本来,今天王家人要是不来的话,她也会找上门跟安家讨说法的,所以,一大早的,她便把儿子派去他舅舅那边了,就是生怕这小子坏事。   不过,王家也算识相,不等自己上门,就先来退亲了,这正中安方氏的下怀,安方氏自是没口子的应了。   王家人倒是没想到安方氏应的如此迫不及待,连一句客气安慰的话都没有。   两家多年的交情,安方氏这态度,倒底是让王爹和刘氏有些心冷。   王爹和刘氏相对一眼,也许退亲未必就是坏事……   于是,退亲就这么说定了,比起定亲,退亲倒是容易的多,只消双主退回庚帖和信物就成了,所以说,这世上,破坏永远比建设更方便。   王家一家人告辞,此后两家再无甚瓜葛。   “叔父大人,怎么就要走啊?快屋里坐。”王家一家人刚出了门,就看到安修之一头汗的跑了回来,头上的书生巾有些乱。   “大哥,王家来退亲了,阿靛做不成我嫂子了。”一边的巧姐嘴快的道。   安修之之前在舅家那边听到了一些有关于阿靛的闲话。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急急往家里赶。而此时听得巧姐的话,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不成,我不答应退亲。”安修之说着,又冲着安方氏道:“娘,不能退亲,至少现在不能退。”   王靛对这门婚事抗拒,安修之其实心里有数。   那还是他十二岁那年过年,当时家里来了好些个亲戚,有人考较了他的诗文,对他甚是欣赏。当时,有好几家亲戚看中他颇有说亲的意思,而娘亲对于爹帮他定的安家这门亲戚也甚是不满,因此,也就应和着这些人的话。   正巧这时,阿靛带着阿黛来家里拜年。   别人问起,娘便只说这是邻家的孩子,大中午的也未留一顿饭。   而从那以后,阿靛便疏远他,不太理他了。   如果是平常时候,王家要退亲,虽然他心里记着那个小时候老是跟着他的阿靛,有些舍不下,但他还是会答应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只是这时候退亲,那等于向别人昭告了阿靛确实有损于清白。   这对于阿靛现在的处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已经退了,又岂能出尔反尔?”安方氏没好气的道,心里倒是庆幸退快了一步,要不然就有的纠缠了。   “修之,你的心意叔父领了。”王继善摆摆手,招呼着刘氏等人走了。   安修之看着王家几人人离去的背影,随后一脸严肃的冲着王继善的背影一鞠躬:“叔父,阿靛一日未嫁人,我便一日不定亲。”   他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只要王靛没有好的人家,他便一直承认这门婚事。   听着这话,王继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欣慰,而一直有些出神的王靛这时也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安家门口有些胖,但此时正正着衣裳和头巾,显得堂堂正正的黑脸书生,神色间五味杂谈。   阿黛心里也叹,不愧是老爹一直看中的人,不管未来如何,就刚才那句话便不负自家老爹看重,自小载培。   不过,是不是真能做到,也就且行且看了。   总之,王安两家的亲事到此结束,至于未来,且行且珍惜。   ……   “啊……”王家一家人刚走出巷口,到得正街,就看到一个人被人从客栈里丢了出来,此时,那人正倒在地上,哀哀痛叫,看他那腿扭曲着,以及上面的血迹,显然是叫人打断了腿。   而此时,那人的脸正好是朝着阿黛等人这边。   阿黛看清了他的脸,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管事服,正是那日阿黛神游时在阮家见到的人,也正是那位京城公子用幻术显示出来的人影,不用说了,这位就是那阮秀的手下,同时也是布局坑自家二姐的人。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啊。   而此时,客栈里走出两位军爷,走到那倒在地上的男子面前,还用脚狠狠的踢了一下:“我们将军说了,你们阮家要干什么他不管,但莫要牵连上我们将军,今天这顿打只是警告,记住了,下回别再犯。”   那两位军爷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离去。   第三十九章 王成的消息   “这是谁啊?这么凶悍?”路人拉着那客栈的掌柜问。   “是赵将军的属下,就是于老先生那个外孙,咱们钱塘五十年才出的解元郎赵拓,前段时间屠了胡人十万兵马的那个。”那掌拒一脸神叨叨的道。   “哇,是他呀,那可也算是杀人如麻的,这位是怎么得罪了那位爷了?”边上人悄悄的指着地上断腿的那位,一脸八卦的问。   “这谁知道呢?”掌柜的摊摊手。那两位军爷一进客栈就下狠手打,他们自不敢上前问了。   随后掌柜的像是发现什么的,用劲的推了推边上的人:“别说了,正主来了,真得罪了这位,谁晓得他会不会下狠手?”那掌柜的说着,又连忙推了伙计回店里。   围观的人也作鸟兽散。   此时,不远处,于老先生在前,黑衣男子在后。   一个在前闲庭信步,一个在后亦步亦趋。   看着这黑衣男了,阿黛算是明白了整个事件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位黑衣男子正是昨日她在城西别苑见过的,跟那京城公子对打的那位,没想到这位就是传说中于老先生的公子,边塞小城那位屠胡十万的将军。   难怪,当日阿黛见他站在那里,便如站在烈烈风中。   而眼前的情形也很好解释了。   当日,那位京城青公子借着她救了神龟为由卖给她一个人情,把阮秀这位手下出卖了,当时这位赵将军也在场,自然也看到了京城公子幻化出来的景象。   此后京城公子没影了,但他占用赵将军的宅子的账还没算呢,而追本求源之下,这位赵将军自然就找上了阮秀这位属下。当然,其中有没有因为恭王妃的缘故,对阮家借题发挥那也就未可知了。   所以,才有之前两位军爷警告的话。   这里面,纠缠着因果。   而此时,于老先生和赵拓象是根本没看到客栈前的混乱,两人慢步前行。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只是声音低沉,外人是听不清的,只不过阿黛气机分明,听力也格外的灵敏。   两人的话语倒是淡淡然然的进了她的耳。   “你想干什么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但这里提醒你一句,江头未有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如今你风头太劲,所谓疾风吹劲草,你要小心。”于老先生语重心长的道。   语气里满是担心,屠胡十万虽然痛快,但到底杀人太多,有干天和。   “我知道了。”那赵拓点点头,却并不多话。   ……   爷孙俩说着,渐行渐远,声音也就消失了。   ……   一段插曲也就过去了。   王家人自朝家里走。   ……   阮宅。   丫头桑红正跟阮秀说着今天的事情。   “我已经把阮五送去医馆救治了,赵将军也太不讲情份了,不就是借用了他的宅子吗,那宅子本也是荒着的,他可是认了咱们姑奶奶为嫡母的,怎么能让属下对阮家人下这么重的手?”桑红有些抱不平的道。   “嗯,这几天你多去医馆跑跑,跟大夫说,好的药尽管花钱使,不能留下什么伤根,至于赵将军讲不讲情份,这不是你一个丫头能说的,下回说话小心点。”阮秀沉着眉眼道。   “嗯,小姐仁善。”桑红一脸感怀的道。她本是个粗使丫头,竟不知怎么的入了小姐的眼,居然一夜之前提成小姐的贴身丫头,而那阮五,本也是外院打杂的,也跟她的情形相似,一夜之间从外院打杂被小姐提成管事。   桑红的感怀,阮秀明白,其实她也不过是得了重生之利,前世阮家遭难,当时,一院子的下人,能留到最后,帮着阮家跑腿的也就桑红和阮五了。   所以,这一世,她别的可以利用,可以使心计。唯独这两人是她真正真心相待的。   而至于赵将军,他娘可是被姑姑害死的,他会跟阮家讲情份?那是笑话,这回他只是打断阮五两条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对了,阮五让我跟小姐说,他对不住小姐,小姐交待的事情没有完全办成。”这时桑红又道。毕竟按原来的计划,是让王靛跟着京城公子私奔的。   当然,在这一点上,阮秀并没有使用什么腿谋,一切都是要王靛自己心甘情愿,这是阳谋。本来依她对王靛性格的了解,这个计划完成的可能性十分大的,倒是没想到最后却差了临门一脚,虽有些遗憾,但也无所谓了,如今王靛还入不了她的眼了。   “你跟他说没事,虽说没有完全办成,但效果已经有了,王靛的名声终是有了污点,就算他王家不退亲,安家这边也不会坐视的。”阮秀低语的道。她比谁都明白,王靛跟安方氏的矛盾。   “可不是,那王靛如今成了钱塘人嘴里的大笑话了,她以后怕也说不了什么好人家了。安公子是小姐的了。”桑红笑道。   “讨打,这种话可不要说。”阮秀轻嗔。   至于安修之,那也要看他以后的发展,阮秀现在有些后悔,她发现她做错了一件事情,她因着前世安修之的成就,所以,重生以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爹收安修之做为学生,以便把安修之抓在手里,可她忘了,前世安修之的坐师是于老先生。   她爹虽也算有学问,但跟于老先生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所以,前世,在院试时,安修之是案首,可今世,案首却成了王继善。   因此,安修之的未来,还得且行且看。   ……   临近午时。   王家一家人刚到自家门口,却看到院门敞开门,屋里传来争执之声。   “大哥,阿成去京城做生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钱等阿成回来,一准还啊。”孟氏有些哀求的声音。   “等他回来?那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昨天,跟王成那小子一起去京城的商队的人都回来了,人家说了,京城葛布价格大跌,王成拖到最后,只能贱卖了葛布,倒也收回一点钱,可这小子不甘心失败,又听别人说卖鹌鹑赚钱,便又把剩下的钱全买了鹌鹑,结果,买回来的鹌鹑日夜相斗,最后还不知能活几只呢,他如今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还还个屁。”孟无良在那里叫嚣着。   “怎么回事啊?”王继善和刘氏连忙进屋。   就看到,孟无良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秀才模样的青年站在院子里。孟无良此时冲着孟氏说的口沫横飞的,而那青年秀才,却是环抱着胳膊,嘴角带着一股看好戏的表情,眉眼阴骛,一看就是那种阴狠之人。   “阿成去京城时,曾跟我大哥借了十两银子。”孟氏见得公公和婆婆回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将事情跟公公婆婆说了说。   听着是这回事,阿黛想着,大哥这次去京城可是下了大决心的,办了不少的葛布,再加上一路的路费,还有加入商队,以及请护卫队的份子钱,真借钱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大哥居然能从孟无良这铁公鸡手里借到钱,真是不可思议。   欠债还钱,天经地仪的事情,这倒是没说的,而且十两也不多,前段时间,王继善中了案首,县衙的奖励了二十两银子,拿出十两来还也不是还不出来。   只是这银子终归是王成借的,具体情况家里还不清楚,总是要等王成回来让他还的,于是王继善道:“有良啊,这钱是阿成借的,我们不是很清楚这里面情况,还是等阿成回来再还,你放心,十两银子,就算是阿成不赚钱,家里也是还得出来的。”   “可不是十两银,王成借的是高利,如今要还的已经是五十两了。”这时,一边的青年秀才一脸淡然的道。   一听这青年秀才的话,王家人唬了一跳,孟氏也没想到居然是高利贷,一脸恨恨的冲着孟有良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阿成是你妹夫。”   “这高利贷又不是我逼他借的,他要借我也没有不借的道理啊。”孟无良理直气壮的道。   “借据我看。”王继善脸色有些难看。   “我拿着你看。”孟无良说着,怕王家人撒毁,举起手中的借据,王家众人看了一下,果然是高利贷,字迹是王成的,上面还有王成的手印。   阿黛也是一阵跺脚,大哥可真是太大胆,难怪能从孟无良这铁公鸡手里借到钱,高利贷啊。孟无良当然愿意借了。   “那这个更要等阿成回来了,我们不清楚清况,没法还。”王继善肯定的道。   “那王成要是回不来了呢,总不能这么拖着吧。”这时,那青年秀才又道。   “我王家不是还有这栋宅子吗,凭着你钱秀才的本事,还怕拿不到手。”这时,王继善却是冷然的道。   青年秀才叫钱茂,是本县的讼师,一张嘴十分的了得,常常窜掇别人打官司,而他往往都是吃完被告吃原告的,而他这时出现,显然也是盯着王成和孟无良之间的这场债务纠纷了。所以,王继善才有这么一说。   阿黛之前就觉得这青年秀才有些眼熟,此时听得老爹一说,突然就想起当初点化时,她所见到的家里的未来,当年大哥发了财,人傻钱多的,乱结交朋友,而这位钱秀才就是大哥结交的朋友中的一位,最终大哥就载在他的手上。   如今可真算得是冤家路窄了。   “那也要有个期限吧,毕竟这钱也是要付利息的,时间长了,我怕你们真还不起了。”钱秀才道。   “放心,初雪时节,我大哥就能回来了。”阿黛突然的道。气机张扬,感应阴阳二气的轮转和升腾,她已经能感应到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就是大哥进门的时间了。   虽然在外人眼里,大哥已经没赚钱的希望了,但聊斋里可记着这一段,那剩下的那只鹌鹑正是大哥发财的凭靠。就光那一只鹌鹑就卖了600多两银子。   再加上之前赌斗鹌鹑时也是赚了不少,还这点钱那是绰绰有余的。   “好,那我们就等到初雪时节。”那钱秀才代替着孟无良道。   离初雪时节还有几个月,怕到时这债就要涨到快100两了,倒要看看王家怎么还?钱秀才自然希望事情闹的越大越好,这样,他才能得利更多。   第四十章 断头之凶   钱秀才的如意算盘且不提,而王家这边,刘氏使不得又是“败家子”“没心没肺”等,把王成骂了个透。   只是再骂也没有用,钱已经借了,王成更远在京城,一切事情该怎么还得怎么。   转眼便是初冬。   本是小阳春的气候,这两天突然就起风了,天也阴沉沉的。   庆安药堂。   “听说了吗,安家要跟阮家结亲。”阿黛正给一个妇人抓药,堂姐王欣宁神色不豫的从外面进来,在阿黛耳边道。   “您拿好,每日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阿黛叮嘱着那个妇人道。   “好的。”那妇人接过药,连连点头,然后付了钱出了门。   阿黛这才皱着眉头道:“不能吧?就算有那苗头,也不会这么快的,阮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京城大族,就算阮秀是旁支,但也没有这时候就跟安家定下的道理。”   “反正大家都这么传,对了,似乎是前段时间的丰收祭,当时,杭州知府来钱塘参加丰收祭时,是由安修之做的丰收祭诗,听说得了知府大人的夸奖,还鼓励安修之用心功读,说是一年后的乡试,让安修之向赵解元学习,再夺解元之位,因为当年,赵解元就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拿下解元之位的,到时定能传为美谈。”王欣宁道。   “就凭着知府几句夸奖和鼓励的话就定下了?”阿黛仍有些不信,虽然她心里有些数,阮秀是看上了安修之的,但象阮家这样的大家族,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而阮秀的婚事也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那倒不是,是丰收祭之后,县里许多有钱人家都托了媒人上安家,想跟安家定这门亲,偏那安婶子,再好的条件都不应,后来私下有人就跟巧姐打听,巧姐还不太懂事,就说出了阮秀要做她嫂子的事情……一开始许多人都说安婶子异想天开。可怪了,几天过去,也没见阮家人出来避谣,于是大家的话风又一转,就成了安家和阮家要结亲的话了,你说这阮家不会是真就看上了安修之吧?”王欣宁有些不信的问道。   “也许不是看上,而是看好,阮家现在既不否认,又不定亲,显然是在观望,就看安大哥一年后的乡试能不能中举了,若能中,结亲的可能性就大,若是中不了,结亲怕是无稽之谈。”   阿黛说着,嘴角却有些笑意,那日,王家人去安家退亲,出来遇到安修之后,阿黛当时下意识的用气机探了探安修之的脉,这一世安修之的命运却没有上一世那么顺利了,一年后怕是要名落孙山,她倒是要看看阮家倒时会有什么举动。   其实想想也在情理。   王姐的前世里,安修之的先生是于老先生,而这一世却成了阮子安。   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大体上还是名师出高徒啊,不同的师傅,徒弟的成就肯定是不一样的。好在,安修之虽然多了些磨难,但最终的成果也不会比前世差。   “也对。”王欣宁点点头,然后拢了拢袖子,门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的灌了进来。   “这两天真冷,这才不过午时呢,天就这么阴沉沉的,别是要下雪了。”王欣宁哈着手道。   “嗯,怕是再过一会儿,雪花就要下来了。”阿黛抬起头道,迎着沁冷的空气。   “对了,你大哥还没回来啊,孟无良这东西太无良了,自家人还弄什么高利贷。”王欣宁跺了跺脚。   “没事,这回,我大哥是真要发财了。”阿黛笑道,便起身走到门口,许仙拿着一把油纸伞从外面回来。   “许大哥,又是从断桥回来啊,今年怕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了,明年,明年的春天,你的白素贞就要来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许仙以为阿黛在笑话他,脸躁的有些红,却不知阿黛是跟他说真的。   前段时间她又入梦了,梦中,云山仙台的白蛇已经醒了,她正在向一位黄衣老道说她梦境中问道的情形。   那娓娓道来的正是传说中白蛇传的故事。   而故事说完后,阿黛至今还记着白蛇同黄衣老道的对话。   “道长,为什么素贞身在云台,可雷峰塔下却压着素贞蛇褪,民间也流传着白素贞的故事,更有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的预言?”白蛇道。   “一念沧海,一念桑田,沧海奔涌,桑田阡陌,你能说清沧海和桑田是真是假?庄周梦蝶,你能说清是蝶入庄周之梦,而是庄周入蝶之梦?”道人声音通明的道。   而一听道人这话,白蛇又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明年春天,你该入世了,红尘才是你问道之路。”道人说完,然后整个人便消息。   到此,阿黛才明白,为什么许仙生而知之,是因为他被白素贞卷入了道法之中,医道,正是许仙在白素贞的道法里面学会的。   又或者,白素贞虽然在云山仙道,但道法三千,她其实早已入得红尘,如今醒来,她虽不在红尘,但红尘却留下她的传说。   这便是千年之缘。   道法之中,白素贞是报恩而来,而等到明年春天,白素贞又将因何而来,阿黛十分期待两人的缘起。   此时,一朵细碎的雪花飘落,就落在阿黛的鼻尖之上。   初雪了。   “堂姐,我先回去了啊,我大哥回来了,我去钱塘门接他。”阿黛笑着,然后迎着碎雪一溜跑的跑到西湖码头自家的小船边上。   没想到,此时小船边站着两个人,月白僧衣的法海,依然是黑衣的赵拓赵将军。   “女施主,我又来乘你的船来。”法海做着佛唱道。   黑衣的赵拓一言不发。   “和尚,要付船资。”阿黛道。   “和尚身无分文,这些船资就代施主捐给我佛,也为施主多结些善缘。”法海一脸淡定的道。   “如此,和尚请上船。”阿黛道,这和尚赖船资赖的如此高明,果然是高僧。   却又看了看赵拓,此时赵拓从怀里掏出两枚桐钱递给阿黛,然后淡淡然然的上了船。   此时,雪花渐大了。   阿黛撑着船慢悠悠的前行,和尚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只新泥小火炉,煮着茶水。   没一会儿,茶火便沸了,扬着茶香。   此时,和尚开口了:“赵施主,你一身恩怨,不如放下,随我修佛,修得大自在。”   听得这话,阿黛嘴角一抽,这位法海和尚原来是在渡人啊,只是人家好好一个大将军,怎么就不是大自在。   而突然的,阿黛心神一动,却发现,赵佑的脉相为六脉俱克之相,乃断头之凶。   “天生红尘中人,快意恩仇走一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和尚的大自在不是我的大自在。”赵拓道,声音低低沉沉,有些暗哑,但能激起人心底凭听的**。   “没了命,又要如何自在?”法海反问。   “生,人杰,死,鬼雄,又如何不自在。”赵拓语气平静,但那一丝霸决之气让人荡气回肠。   “赵将军真是冥顽不化啊。”法海叹道。   “是和尚冥顽。”赵拓淡然的回道。   此时,船到了钱塘门码头,和尚挥挥衣袖,飘然远去,赵拓迈步下船,阿黛终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你六脉俱克,有断头之凶。”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赵拓说着,依然阔步下船,前面不远,一队军马早已等候多时,赵拓上了马,扬鞭而去,军马紧随,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阿黛摸摸鼻子,嘀咕了句,得,人家于生死根本不在乎。   此时,由远而近,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到得码头前,王成一身风尘,背着包裹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到阿黛站在码头上。   “三妹,咱家有钱了。”王成一脸兴奋的道。   果然人傻钱多的样子。阿黛无语,但心情还是很高兴的。   第四十一章 得于失   雪悄然落下的时候,刘氏带着孟氏和王靛正在屋里做针钱,经过大半年的相处,隔壁的宁母终于决定让宁采臣迎娶聂小倩进门了,只是女儿家嫁人,那嫁妆总是重中之重,女鬼也不例外。   而宁母还跟王家说好,到时,让聂小倩从王家抬出去,然后绕西湖一周,从巷子的另一头抬进宁家,到时办的热热闹闹的。   只不过,亲是定了,但迎娶的正日还没确定,主要是嫁衣这些东西一般都是要亲手绣的,而配套的东西也大多是小姐妹之间互赠,这里面主要讲个祝福和喜庆。   聂小倩只身到宁家,那可算得是不带一丝一线,所以,一切的东西都得从头来,时间就不好说了,总之尽快就是了。   而王家这边女人多,大家街坊邻里的,也算得是小姐妹,所以,孟氏和王靛自宁母的意思确定下来后,就开始帮着聂小倩赶制嫁衣。   便是另一边的许仙他姐,许娇容,也跟着一起忙活。   不过此时,刘氏等人手里忙活着,其实心思却是有些不定的。   这两天天冷,阿黛一早又说过,初雪就在今天。   而果然的,刚过午时,雪就开始飘飘洒洒的下了,阿黛也一脸笃定的驾船去钱塘门接人。   这接人的人去了,可等的人那心就更七上八下的了。   想着,刘氏站起身来,她决定去码头看看。   刚到门边,王继善从外面推门进来,他手里夹着书,是从同文书院回来。   自中了院试案首之后,王继善就能在书院里读书。   只是一来他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二来家计艰难,所以,他本来决定在外面找个账房先生干干的。后来,经于老先生介绍,王继善进了同文书院做训导,就相当于教谕的助手。   如此,他既能赚生活费,又不误读书,可谓是两全齐美。   当然,同文书院是府一级书院,收的学生至少都是秀才,或者便是功勋之后。本来,凭着王继善秀才的功名,做训导是有些不够资格的。   同文书院教谕是进士功名,由朝廷委派的,而训导一般是由府和县酌情任命,一般是要举人功名的。   只不过,王继善的情况特殊,他三十多年苦读,功底十分的深厚,再加上学子净街的事情,教谕沈槐沈大人,和知县李致正李大人,对他都颇为欣赏,再加上有于老先生的保举。   于是,最终由李大人将王继善举为茂才,在汉以前,茂才是可以直接封官的。当然,现在大齐,茂才是指有才学有品德之人,如此,进书院做训导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今天初雪,学院里的学子诗兴大发,书院便放了假,让学子们踏雪出游去了,而王继善同样也是掂记着跟孟无良初雪的约定,早早的回家了。   “怎么样?阿成回来了吗?”临头碰到,王继善就冲着刘氏问。   “阿黛去接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回来了?我这正准备去堤边看看。”刘氏道,坐在家里既不安心,倒不如去河边看看。本来,之前,她是要跟阿黛一起去的,可又担心孟无良和那坏鬼秀才来追债,家里就阿成媳妇和阿靛可不成。   “既然去接了,那就等等。”王继善冷静的道,心里却在做着,若是阿成没有回来,而孟家来追债时要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被“蹦”的一声推开了。   “亲家爹,不是我追债追的紧,实在是快年关了,我家里也没有余钱,这初雪了,该还钱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   孟有良在前,钱秀才在后,两人施施然就进来了。为了弄点钱,钱秀才跟进跟出的,倒也辛苦。   “已经去接人了,等等吧。”王继善。   “别是推托吧?”孟有良挑着眉毛。   “大哥……”一边的孟氏很是有些难堪。   “我说大舅哥,为了这点事情就这么翻脸,吃相太难看了啊,钱来了。”这时,王成大步进门,冲着孟有良道。   阿黛则一脸笑咪咪的跟在身后。   王家人看到王成出现,也是一脸欣喜,阿黛算的果然准。   “爹,娘,娘子,二妹,我回来了。”王成冲着家人打了个招呼,又朝着孟有良一摊手:“借据拿来,我这就还你钱。”   这厮一副财大气粗相,阿黛无语,她路上已经叮嘱大哥要低调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哥就是这性子。   孟有良自是忙不叠的拿出借据,他心里倒是挺高兴,虽然钱秀才说要是拿不到钱就帮他打官司,可普通的人有谁原意打官司呢,这衙门的门可不好进的。   他那日听商队的人回一为说王成亏的一塌糊涂,还当这钱拿不到了呢,如今能顺利拿到,倒是不想打官司的事情。   连忙把借据递给王成。   只是钱秀才却是微皱着眉头,他的眼微眯着,看着王成从孟有良手里接过借据,又从肩上的褡裢里拿出九个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再看那褡裢还沉沉甸甸的,看来,王成这一趟去京城,还真是发了财了,这弄的他心里直痒痒,只可惜啊,机会没了,有些遗憾和不甘。   阿黛自进门,却是一直悄悄的盯着钱秀才,他眼中的不甘和遗憾自没逃过阿黛的眼睛,不过,刚才一路来的时候,阿黛已经探过自家大哥的脉相,从脉相上看,大哥是福相,一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时刻提醒大哥防着他点。   此时,王成把银子递给了孟有良。   “好啊,妹夫啊,果然发财了,我这妹子以前可吃了不少的苦,你以后可不能亏待啊。”孟有良接过银子,哈哈笑着。   虽然,他从来没有把孟氏这个妹子当一回事,不过拿到了钱,心情高兴,这等送人情的话说说也无所谓的。   只是王家人却没人给他好脸色,包括孟氏。   孟有良便同钱秀才一起告辞了,他也知道,这钱毕竟是高利贷,拿出这钱,王家人心里肯定不痛快的。   “呸,便宜他了,借的时候才十两,这也不过大半年功夫,就涨到九十两,太黑了。”王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愤愤的道。   “就算他得了钱,一会儿也要破财,有的钱得了也会失去。”阿黛突然道。   “啊,什么意思?”孟氏道。   而就在这时,门外的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正是孟有良的叫声。   第四十二章 人心更险   听到门外的惨叫,王家人相视一眼,孟氏更是快一步的冲着到门口,众人自也跟着出了门。   此时,青石巷口,已围了许多人。   一些人也还在打听着:“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孟氏先挤进人群里,才发现,孟有良抱着小腿坐在地上,此时撒开的裤腿里,小腿一片血肉模糊。   而孟有良边嚎边恶狠狠的道:“谁家的狗?谁家的狗?我跟他没完!!!”   听这话,显然正是被狗咬了。   正说着,一条狗从人群外窜了出去,浑身赃兮兮的,那毛色已分不出是黄色还是褐色,肚子上的皮松松的垂挂下来,看不见肉,勾勒出一身骨格,正朝着远处奔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这怎么看都是一只野狗。   “是野狗,原来都在山那边找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人群里有人道。又说:“孟掌柜,你还管那些干什么,赶紧着让人带你去处理伤口啊,这被狗咬,弄不好可是要得疯病的。”   “正是,孟兄,先不是算这些的时候,赶紧着,还是去药堂处理了伤口再说。”一边的钱秀才一本正经的道,又冲着边上两个孟氏粮行的伙计道:“你两个死人哪,还不赶紧着去借块门板,送你们东家去药堂。”   孟有良今天是来讨债,自是要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伙计,自也做好了讨不到钱,发生争执的准备了。   如今倒是派上这用场了。   两个伙计连忙去借门板。本来借门板的最好对象是王家,毕竟是亲戚,但他们两个知道东家今天是来讨债,而且还是高利贷的债,自然觉得不太好向王家开口,于是便冲着一边的杂货铺的东家娘子借。   只是孟有良平日里偷奸耍滑,大斗进小斗出的,更有着孟无良的外号,竟是没人家愿意借门板。   “阿成,把家里的门板卸下来,然后你跟着一起去看看,顺便把门板带回来。”倒底是亲戚,孟无良平日可以无情,但王家这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两个伙计抬着王家的门板,心里也不由的腹诽,东家做事太不地道了。   随后王成就陪着孟有良等人去了医堂,顺便把门板带回来。   人群便散去了。   “倒叫阿黛说中了。”刘氏看着远去的背影颇有些感触的道。   王靛本待要幸灾乐祸的嘲讽几句,动了动嘴唇,看了看一边的孟氏,终是抿了抿嘴没说话。   经过安家的事情,王靛的性子倒底不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要是以前,王靛这时候定然是挖苦嘲讽孟无良几句,而不象现在只是抿抿嘴,想着会不会让大嫂为难。   阿黛也说不清这对二姐是好还是不好,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在现在付出,就在以后付出。   真正能懵懵懂懂过一世的人很少,就算有,其实人家心里明着呢,只是学会了难得糊涂罢了。这已经是反朴归真的境界了,人生到得这时,方能求得大自在。   “阿黛,你怎么看出孟大哥会破财的?你刚才又没给孟大哥把脉。”这时王靛不免好奇的问,阿黛能通过脉相断人吉福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刚才阿黛并没有给孟大哥把脉啊。   “太素秘法,是医相,它包括望闻问切的,而脉相六部同人的五官面相各有相对,自也能看出一些。”   阿黛说着又道:“再说了,上回胡家的事情,不也是因为得了意外之财,结果就打碎了我的酒的事情,我曾听人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孟家大哥得到的是不义之财,天道必然会减损以助不足之人,所以我才那么说,只是倒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句话意义深远,并不是阿黛这么浅显的解释,但其实这话的根本就是天道对于得失之间的一种平衡。   所以,阿黛这么说也并没有什么错。   听得阿黛这么说,王靛点点释然,这么一说,便无甚稀奇了。   这时,远处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刚才跑远的野狗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嗅了两下,又跑远了。   “这野狗真凶。”王靛嘀咕了一句。   “恶狗虽凶,但不及人心险。”这时,一直站在隔壁门口的聂小倩突然的道。   “怎么了?”王靛好奇的问,明摆着聂小倩这话是话里有话了。   聂小倩冷着一张脸道:“其实,那恶狗是冲着钱秀才去的,结果钱秀才却暗中推了孟掌柜的一把,野狗这才咬了孟掌柜,那孟掌柜在慌乱之中竟毫无察觉。”   她之前正好站在门口,虽然离的远,但她是鬼,钱秀才暗中使的手段自是瞒不过她的。   听着聂小倩的话,王继善不由皱了眉头。   阿黛也咋巴了一下嘴,之前在屋里,她已经看出来了,这点破财对于孟有良来说只是小事,不就是吃点小苦头,花点治病钱,而对于孟有良来说,更大的祸事在后头。   孟无良的肾脉为阳中生阴,这种脉相主有外情,当然,这种脉相对于男子来说是桃花运,说不得还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于此脉相相承的,孟有良的肝部脉相却是破财争讼之相,这二者相结合就不是好事了。   而再观那钱秀才的脉相,知其性情,乃是险恶奸曲,谄诈邪佞,反道悖德,小则是贱人,大则是逆天,最是凶恶之相。   可以说,孟有良争讼之相必于钱秀才有关。   本来,孟有良再怎么也是自食恶果,阿黛并不想理会,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孟有良可以无义,但自家大嫂怕是做不来无情。从大嫂刚才冲出来的情形就能知道了。   而亲戚之间,有些东西就算是你想避,却总是有些牵连的。   所以,阿黛之前就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大嫂。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孟无良,还是因为大嫂,王家这些年,最困难的日子正是靠大嫂的嫁妆顶过来的,虽然大嫂懒了点,但那也是因为大嫂看不到希望,总的来说,孟氏于王家是有恩义的。   没想到这会儿,聂小倩倒是先点出了钱秀才的险恶用心。如此,这事情倒不用她在提醒什么,大嫂肯定要跟孟无良说。不过,阿黛估计,就算是自家大嫂提醒,怕也没什么用,孟无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不会信大嫂的话。   “这可恶的钱秀才,我过两日就跟我大哥说说,这等人沾惹不得。”果然,聂小倩的话让孟氏一阵竖眉。   “就怕你这话你大哥不信,说不得还会说我们挑拨离间呢。”刘氏嗤着声道,她活到这个岁数,一些事情看得更要分明些。   孟氏有些悻悻,知道婆婆说的不错。   “该说的还是得说,听不听自在你大哥自己身上,天道自有其数。”王继善道。他一向讲究的是坦坦荡荡。做不做在己,信不信在人。   “嗯。”孟氏点头。   第四十三章 京城谣言   雪还在下,过了一会儿,王成一手扛着门板,一手还提着几包卤菜,还有一刀肉进门。   显然的,今天晚餐是要好好的加餐了。   上好门板,一家人进了屋。   说起孟有良的伤势,王成道:“是去百草堂看的,百草堂的董大夫那可比大伯下手狠心多了,一翻诊治就收了大舅哥整整二十八两银子,再加上怕染上疯病,董大夫接下来几天还要上门复诊,又去了十几两,大舅哥从我这拿的钱还没捂热呢,就去掉一大半了,这是何苦来哉。”王成咧着嘴,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那我明日去看看大哥。”孟氏还记着聂小倩的话。   “嗯。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去之前,先去成衣店买两件新衣裳,首饰铺子那里也去挑两样,另外包几个红包带着,回家也长长脸面。”当初出门时,孟氏把她仅有的手镯拿出来,而王成在京城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正是靠这只手镯挺下来的。   如今,王成自要承诺对孟氏的诺言。这是要让孟氏衣锦还家了。   虽然王继善在这方面一向讲究低调,但这阿成媳妇,王家实在是欠她良多,因此,也是微笑的点点头。   倒是让孟氏红了眼眶,到得王家这些年,她第一次感到王家人对她的重视,于是心里为为她自己一向以来的懒散红了脸。   她心里也明白,以前不是不重视,而是贫贱之家百事哀,又哪里顾得着别的。   “对了,我刚回来的时候,路过大伯店里,请了大伯一家一会儿过来吃饭的。”王成又道。   “嗯,应当的,这些年,你大伯没少照顾我们。”王继善点点头。   随后一家人才真正坐下,听王成说他这一趟京城之行。   其大致内容同聊斋王成的内容相当。   起先,正如先前回来的人所传,葛布价格大跌,王成最后买了鹌鹑,又发生内斗。   “那一批鹌鹑斗到最后只剩下一只,我当时恨不得直接把它炖汤算了,还是店东家劝我说,拿鹌鹑去街上的斗场试试,于是我就带了那只鹌鹑去街上斗场,可没想这鹌鹑所向无敌啊,连成王爷的鹌鹑都败在我那只玉鹑的脚下,最后成王爷看中了我的玉鹑,花了六百两买下,其实我当时还卖快了,店东家跟我说,我再要抗抗,八百两成王爷也会要的。”王成说着,还咋了咋舌,显然有些可惜了。   六百多两银子,对王家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如此,王成这一趟京城之行,还真说得上是跌宕起伏,成果丰硕。   “那你回来打算干什么?”王爹激动了一下最先冷静下来,自不能再让王成象以前那样游手好闲,要不然,再多的钱也能败掉,当年的王家,是何等的家财万贯,最终还不是破落了。   “这几天夜里,我梦到胡婆婆了,她告诫我,若是不勤奋努力,这钱财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我也想了,打算用一半的钱买些田地,再用一半的钱买个铺子,我想开个酒肆。”王成道。   酒肆不是酒楼,在这时代,若说酒楼是阳春白雪的话,那么酒肆就是下里巴人,一些落魄的侠士或者异人,就最喜欢流连酒肆之间的。   酒肆不象酒楼那样考究,它的饭菜讲究的是实惠,当然了,若是味道好的话,那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就是了。而气氛讲究的是热闹,可以大声说话放松的那一种。   阿黛明白了,总之大哥还是要追寻他心目中的高人。   不过,大哥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身边还有几个狐朋狗友的,开酒肆也算适合。只是钱塘之地酒肆众多,要想出头也并不容易。   想着,阿黛不由的用气机探了探大哥的脉相,太素秘法里,脾气滋养万物,代表田宅和财运,而大哥脾部脉相轻浮而缓迟,正应和脾气滋养万物的特点,为食禄魁肥之相,这么说来,这生意大哥做得,想来大哥自有机缘。   而王爹想了想,也觉得这事情适合王成,至于成不成功,王爹倒没有阿黛想的那么多,这世间之事,最难得的是努力和坚持。   王成这前虽然发财,但在王爹看来,运气的成份更大一点。如今,王成能沉下心来做点事情,这就是进步,而只要王成坚持下去,他相信会成功。更何况,就算是失败了,还有买的田地,至少吃饭不成问题,怎么都比现在好的多。   所以,不如让这小子去踢腾一下。   于是,王成开酒肆的事情就基本定了下一来。   阿黛心里倒想着,等大哥的酒肆开下来,让大哥找个说书的,别的不说,她肚子里一肚子的聊斋故事,到时也能成为大哥酒肆的一大特色。   正说着,大伯王和过来了,刘氏又看了看门外,没看到周氏和侄女王欣宁,便问道:“嫂嫂和欣宁没来啊?”   “下午的时候,欣宁她娘亲带着她去她舅妈那边赏雪去了,今天晚上在那边吃饭。”王和道。所谓的赏雪只不过是借口,主要是欣宁十五岁了,到了该定人家的年纪,欣宁他舅家是公主府底下酒楼的管事,平日也认得几户大户,偶尔会有聚会,主要是各家主妇看看适龄儿女,好挑儿女亲家了。   “哦。那快进屋,外面冷。”刘氏连忙招呼。   而这边,阿黛,二姐和大嫂上菜。   吃饭的时候,王和不免问起一些京城的奇闻异事。   “如今,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恭王府的夺嫡之事。”说到奇闻异事,这是王成最大的兴趣,这会儿,喝了一口酒便一脸兴奋的说了起来。   “恭王府的夺嫡?恭王府不是有嫡子吗?”因那赵拓是于老先生之外孙,王继善这段时间颇得于老先生照顾,因此关心的问道。   “有嫡子是不错啊,可最近京里传出一个谣言,说是恭王妃的嫡子并非恭王所出,也非恭王妃所出,而是当年恭王妃怕月华夫人夺了她的正妃之位,假胎抱来的儿子,为着这传言,京里的府尹已经下了封口令了,还杖责了不少人,可越是这样,这消息私下里传的更是凶猛。”王成道。   “竟有这等事情?是真是假?”王和一脸惊讶。   “这种事情哪说的清真假啊。”王继善摇摇头道。   “虽说是说不清真假,但那赵拓本是庶长子,前不久又烧死胡人十万,我回家的路上听人传,胡人今翻聚集了二十万人马攻我大齐,朝廷已经急招赵拓领军迎战,我来的时候正碰上赵将军带着护卫出发呢,若是这次,赵拓再大败胡人,别的不说,就凭着这功绩,再加上他的身份,恭王府的嫡位绝对要落到他头上了。”王成挥着手道。   而听到王成说起恭王府,说起赵拓,阿黛便把今天遇到赵拓和法海以及两人之间的对说话了说。   “赵拓这次凶险了。”听完王成和阿黛的话,王继善脸色有些担忧的道,他这自然是为于老先生担忧。   “嗯。”王和也点点头。   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人生历练不少,一个学医一个学文,也都不是愚笨之人。   如今赵拓继嫡的传闻传的这么凶,那恭王妃要保住嫡位,便只能除掉赵拓。   再加上如今,朝中主和主战两派又斗的很凶,赵拓夹里面,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而这一点显然赵拓也明白。   从他的话里,此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四十四章 齐心   恭王府这等的事情,实在不是外人能明白的,而赵拓的处境,做为正主,都只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作为外人的八卦众也只不过多了一声叹息。   随后几人转了话题,一会儿酒足饭饱。   王和正要告辞,就在这时,院门被拍的“啪啪”响。   “谁啊?”阿黛边往外走边问了一声。   “是我,欣宁。”外间回话的正是阿黛的堂姐王欣宁。   听到王欣宁的声音,屋里人笑了声道:“欣宁这是来接大伯了。”   王和也呵呵笑,他已经有些酒意了。   院子里,阿黛则拢了拢袖子,这几天作雪,天气不是太冷,只是今天这雪一下下来,那风便有些刺骨了,搓了搓手,“吱呀”的一声,阿黛把门打开,便看到门口站着大伯娘周氏和王欣宁。   “大伯娘,堂姐,快进屋暖和一下,这天气可真冷了。”阿黛笑着道,侧过一边身子。   却只听得周氏哼了一声,撞开阿黛直朝着正屋冲去,踩的雪咯吱咯吱响,那情形颇有些气冲冲的。   天黑,阿黛看不清周氏的表情,但这时也感觉到不对,便问跟在后面的王欣宁道:“堂姐,大伯娘怎么了?”   “别提了,今天的聚会,讨了一个好大的没趣,快进屋,我娘是要找你娘算账呢,可别吵起来。”王欣宁急急的跺着脚道,也跟着朝正屋追去。   阿黛关好门,紧随其后。   果然一进得屋里,就听得周氏正朝着自家娘亲问罪:“你教的好女儿,如今倒来败坏了欣宁的名声。”   “大嫂有话好好话。”刘氏被喷的一头雾水,心里也不痛快,但事关欣宁的名声,又不清楚什么情况,也只得忍着气,先问问清楚再说。   阿黛在后面听着,心神一动,便看了看二姐,定是有人又拿二姐的事情说事了。   一边的王靛此时紧抿着唇,显然也是心有所感。   “坐下说话,你这成什么样子?”王和今天喝了酒,胆气儿有些粗,此时板着脸道,自家娘子这行为,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一边孟氏上了热茶。   “你还说我呀,你女儿就要嫁不出去了。”周氏一脸愤愤然,却绷着个脸一语不发。   “欣宁,你说。”王和转过脸来冲着王欣宁道,王欣宁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   就说今日,周氏带着王欣宁去参加的赏雪聚会,其实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聚会。   来参加的多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主妇。   周氏一心是要把王欣宁说个大户人家的,平日对王欣宁的教导也是依着大户人家的规矩来,而王欣宁在外人面前也总是温婉大方,在加上王和在钱塘杏林界也算是小有名声。如此,在聚会上,好几家大妇对王欣宁的印象都很好。   可这太惹人眼也不是好事,自有些人听不惯周氏在那里猛夸自己的女儿,于是便拿了当初王靛的流言说事。   本来,若是个聪明的不要理会这些便没事了,毕竟是非自有公断,不是靠谁两张嘴皮子就能下定论的。   可偏周氏情急之下,急着为王欣宁辩解,便极力的撇清了王靛,等于无意中又在众人面前踩了王靛一脚。   结果,这又让那些有些正气的妇人看不上了,同姓之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氏连这点都看不清,自然让这些大妇看不上。   反而就此,冷冷的削了周氏几句。   而且,大妇相人,历来有一句俗话:女儿什么样的,看母亲就知道了。   如此,周氏让人看不上,连带着王欣宁在别人眼里也降了分。   到得最后,周氏是两面不讨好,还白白的惹了一肚子气,更连王欣宁也叫人小看了,怎么不气的发疯。   因此,勉强撑到局散,满脑子乱的周氏便带着王欣宁杀到王家来算账,在她想来,一切都是王靛的不是。   “对不起,都是阿靛不懂事,连累了欣宁了。”听完王欣宁说的这些,刘氏眼中跳着怒意道,虽然在她看来,一切都是大嫂不聪明,但不管如何,欣宁受阿靛所累也是事实,所以,这一句道歉也是必须的。   一边王靛也红了眼眶,虽然,自退亲以来,她承受了不少的流言,但心里明白,那流言是假的,再加上一切也都是她任性造成的,因此,还能坦然面对。   只是,此时,面对周氏赤果果指责,王靛毕竟是刘氏自小娇惯着养大的,心里那股子委屈真是无法形容。   阿黛在一边,静静的拉着自家二姐的手。气机张扬起来,竟能安抚人心。   “弟妹,这不关阿靛的事。”王和说着,又冲着周氏道:“胡闹,阿靛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当日,她不过就是在自家的渔船里睡着了,外人乱传,你不帮着解释,还一个劲的撇清,难怪叫人小看了去,这段时间,你别再去参加这些聚会了,好好在家里静静。”   这事说起来,阿靛才是无妄之灾了。   “去,为什么不去,再过几天,就是腊八的祈福日了,到得那日,城中的妇人都要带着各家女儿去灵隐寺祈福,然后在灵隐寺的梅园赏梅,到那日,我们就带着欣宁,阿靛,阿黛三个就去走走,王家女儿,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刘氏沉着脸道,几句话说出了铿锵之声。   之前,阿靛之事,总也有自家不对之处,刘氏本着息事宁人,只等着流言过去就行了,倒不成想,如今竟成了别人嘴里的把子了。   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站在人前。   所谓日久见人心,王家女儿是好是歹,那糊涂的人看不清楚,清明的人还能看不清楚?   听着刘氏这落地有声的话,王和心里感叹,论起挑媳妇,还是当年的婶娘有眼光,当年,王家还算是有些家底的,可挑媳妇偏偏就挑了刘氏这个做独女的。   当年的刘家,刘老爹早早病故,只留下刘氏母女相依为命,这样人家的女儿,在大多数人眼里,那是不吉利的,可偏偏当年他婶娘就为继善挑了刘氏,再回头看看这些年,若非刘氏费尽心机操持,继善一条命怕早就呜呼了。   又哪能等到现在守的云开见月明。   再听刚才之话,是啊,别人人云亦云,两眼不能分清黑白,却于自家何干,王家之女,无不可见人之处。如此,那自是该怎么就怎么,站到哪里,挺直脊背。   想着,王和便看了看自家娘子,刘氏那话是冲着周氏说的,自要周氏回应。   周氏虽然今天情急出错,但如今发泄了一通,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也明白,打铁趁热,今日的影响要不赶紧消除,时间久了影响更不好,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几日后的腊八赏梅聚会倒是一个机会,于是点点头:“嗯,到时一起去。”   说完这个,周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留在王家了,便拉着王欣宁告辞,到得门口,王欣宁冲着王靛一摊手,王靛的手掌就“啪”的一声拍了下去,一边的阿黛侧过脸,眯着眼笑,似乎在回忆什么,也举起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两人的手掌之上。   记忆中,小的时候,王靛和王欣宁都是顽皮的主,这个身体小时候是没有发言权,所以,要干什么调皮事情的时候,都是王靛和王欣宁做主,这个身体属于协从。   如今,三人这一拍掌,竟似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这世间,有的时候挫折让人迷失方向,可有的时候,相同的挫折却能让人拧成一股绳。   王家姐妹如今就是这般。   而心神一动间,阿黛却是晓得,腊八祈福是个机缘。   晚上,阿黛睡下,院子的雪沙沙声一直不断,这枯燥的声音极有节奏,就好似安眠曲一般。而随着这简单的节奏,阿黛的气机就慢慢的迷散开来。   沁冷,清新的空气入得梦里。   第四十五章 青鱼   枯藤,老树,古道,西风。   阿黛的梦里,一队军人还在雪夜中急行,远处,驿站的顶上的气死风灯昏昏暗暗。   “将军,驿站到了。”打头军士勒马回头冲着赵拓道。   “好,进驿站休息一下。”赵拓点点头,雪越下越大了,不能再赶路了。   此时,驿站门口,早有两个驿卒等着,赵将军携圣旨北上击胡,一路各驿站自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不能误了赵将军的事情。   雪夜寒冷,驿站的大厅里,三三两两过路的官眷和家人正围着火盆边烤火边闲聊着。   阮秀此时,就部着阮夫人坐在靠墙边的火堆边上,雪大,这驿站又实在简陋,四处透风,屋里冷的睡不着,到不如在大厅上烤着火,还能靠着墙打着盹。   明日还不知能不能上路。   阮家一家人是提前回京了,此时阮学正正坐在边上的火盆同几个文士聊天。   “你说这事倒底是真还是假?”这边阮夫人拢着厚厚的毛披风,低声的问着身边的女儿。自去年春天,女儿生了重病痊愈后,这个女儿倒是越来越有主见了。   而自接到京里的消息,阮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安的,恭王妃居然假胎抱子,这可是混乱血统的大事,真要查实了,恭王妃获罪,那她们阮家也使不得要受牵连的。   “娘,放心,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姑姑都不会有事,咱家也不会有事的。”阮秀低语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这事如今闹的这么纷纷扬扬的,就算是别人能压得下,那赵拓他真能视而不理?他真要揪不放,以他现在的功绩,怕是皇帝也要护着几分的。”阮夫人道。   “娘,我是这么想的,京里好多大事,暴发之前,都是毫无征兆的,而许多闹的纷纷扬扬的事情往往到最后却是什么事也没有,而且凭着姑姑的手段,你认为这等谣言,她会压不下去?你想想当年月华夫人的死,月华夫人的爹于老先生可是帝师,最终还不就是病亡两个字。”阮秀慢条斯理的道。   “这么说,这消息很可能是你姑姑故意放出来的,她要干什么?”听得阮秀的话,阮夫人皱着眉头。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阮秀道。   “唉,闹的这样,对你姑姑有什么好处?”阮夫人问。   “想来是赵拓如今风头太劲了,这样一闹,反倒让人觉得整个事件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浪,这样姑姑的压力反而会轻些。”阮秀低语。   阮夫人沉思,还真是这样。   而这时,阮秀也陷入了沉思。   如今京中之势,处处显得对赵拓有利,可越是这样,皇上就越会顾忌,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当年那么英明神勇了,如今皇帝老了,一心想长生不死,便是连疑心病也更重了,赵拓如如今的功绩已经赤手可热了,现在京中又出现这种谣言,如今,朝中,不管是军方,还是清流,已经是众口一致的支持赵拓继嫡。   可继嫡之事,历来是很敏感的事情,若是恭王府可以凭着功绩,或者别的手段以庶代嫡,那么宫中了?皇位大统呢?   到时,不用姑姑出手,皇帝便要出手了,姑姑好手段。   当然,若没有她先提醒,姑姑未必会有这些防备就是了。   前世,这事情是在赵拓得胜归来后暴发的,而这也是阮家覆灭的第一步,恭王妃一倒,阮家许多事情就暴露了出来,于是你踩一脚,他打一拳的,最终阮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今世,恭王世子的身份现在就闹的沸沸扬扬了,想来,等到处理完赵拓的事情,姑姑便要处理这个祸患了,只是那恭王世子终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知今世,恭王府的结局会是怎么样?   但不管恭王府的结局会怎么样,她相信,她的结局将不在是前世那样。   正想着,一阵皮靴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便看到驿臣领着一队人进了大厅。   当前之人正是一身戎装的赵拓,身后是赵拓的亲卫。   每一个身板都挺的笔直的,寒冷的天气对他们似乎没有一点影响。   而赵拓站在那里,就如一株松。   赵拓一行人,吸引了大厅所有人的注意。   许多人便在那里窃窃私语。   阮秀也垂下眼睑。   此时,赵拓一行人便占据了大厅一角,众人既不解甲也不解剑,只是围坐在火盆边抱剑闭目休息,养足精神。   雪沙沙的下,院外,时有枯枝被压断的声音。   “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乡路。”(取自阅微草堂笔记)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长吟。   一个一身青衫,背着长剑的剑客就坐在驿站外的阶梯上,此时边赏雪边吟着诗。   “去去去,哪来的落魄汉子,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两个驿卒驱赶着,官驿只接待来往官眷。   “走累了,哪也不想去,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那青衣剑客斜依着门坎,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打鼾声。   “把他给我丢同去。”驿臣叫了几个驿卒过来。只是任那几个驿卒用劲的吃奶的力气,却挪不动那青衣剑客。   “这位侠士,相逢既是缘,不如坐到这里来,一起吃肉喝酒。”这时,赵拓站起来,朗声的冲着那青衣剑客道。   “好,有酒有肉最好。”青衣剑客嗖的起身,只一个晃身就坐在了赵拓的面前。   几杯酒下肚,赵拓问,兄台贵姓。   “燕,燕赤霞!”青衣剑客道。   梦中,阿黛惊讶,燕赤霞出现了。   而梦中,青衣剑客一挥手,阿黛的梦境便嗖然的离开了驿站,出现在西湖边。   法海坐在钵盂上,整个人就驻立在水面上,双手合十,不知在诵着什么经。   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条青鱼在水面上跳跃着,时不时的从鱼嘴里喷出水,喷得法海一脸。   “孽障,还不皈依我佛。”法海两手结着佛家心印。   “修佛有什么好,四大皆空,酒色财气,什么都不能沾,多么无趣啊,和尚不如皈依了我小青吧。”此时青鱼口吐人言,湖水一阵荡漾,没一会儿,青鱼就变成一个身着青衣的姑娘,面容秀丽,带着慧诘。   只是法海却是不为所动,闭目盘坐如石继续修他的佛。   而看着小青的阿黛,那眼睛一亮,踏破铁甘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青居然就是前不久的京城公子。   而阿黛知道,最早的白蛇传,小青就是一条青鱼精,而不是青蛇。   虽说这是梦里。   但白娘子快来了,小青还会远吗?很期待钱塘人见到京城公子是女儿身时的表情。   但不管别的,自家二姐的谣言到那时将是不攻自破了。   ☆、第四十六章 规矩 寅初时分,阿黛自梦里醒来。 昨夜做了一夜的梦,只是阿黛却也分不清昨夜之事倒底是入梦还是神游。 不过,燕赤霞?小青?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赵拓,虽没有什么交集,但这样一个人物,总让人不免多一些关注,而从昨夜梦里,阮氏母女的对话来看,怕是阮秀这个重生女在里面起了举足重轻的作用吧。 只是,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结局,要端看老天爷的安排。 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处处都有缘法。 想着,阿黛披衣起床。 出得门。路过大哥大嫂的房间时,从那半开的房门里,可以看到大嫂正在梳妆打扮,今日大嫂要衣锦还家,于她来说,这着实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事情。 阿黛捏手捏脚的走过,到得院子里。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扫到了一边,露出青石板,浅浅的水光使得青石板看上去温温润润的,十分的洁净。 厨房里传来刘氏和阿靛的说话声。 “娘,你这些规矩哪弄来的?”王靛的声音低低的传来。 “你忘了,当初胡婆婆走的时候,可是留下一方补身子的方子,其实那可不单单是一个方子,那是王家的治家格言,是从当年公主的手上传下来,每一代女人都要学的,只可惜当年家道败落,这东西我也只是听说,却不成想,胡婆婆已经早一步给我们留下了。” 昨晚,因着说好腊八的时候要带着阿靛阿黛两个去祈福,而刘氏也是个好强的,自不能在那时输了阵,又想着当初,胡婆婆走时,曾留下一个补身子的方子,因着里面的黄莲十分重。刘氏也没有真让阿靛吃。 但昨夜里,被欣宁的事情一激,刘氏倒是想着,胡婆婆到底是狐仙。她不可能留下一方无用的方子,于是翻箱倒柜的把那方子找了出来。 这一找出来,细看之下,却发现,这可不仅仅是补身子的方子,根本就是女子为人处世的标准,也是女子治家的格言。 “啊,我看看。”阿黛听得好奇,进了厨房,锅里正冒着蒸气。王靛就坐在灶头,一手正捧着那张方子再看。 阿黛凑了上前。 看完方子,整张纸便自动又显示的新的内容,如此一页页下去,端是十分的神奇。胡婆婆好术法。 想当初,阿黛拿到这方子时,只是扫了一眼,并未细看,因此才没有发现玄机。 阿黛记得聊斋的文里,胡婆婆是亲自教导了王成和孟氏的,而如今。有了爹娘,有些事情胡婆婆自不会插手了,因此留下了这方子。 可以说,事事都教胡婆婆算在了前头。 而纸页最后一次显示的内容,却是解释女子为何要学规矩。 女子学规矩决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它是用来约束男人的。 “娘。这句话什么意思?”阿靛抬头问。 刘氏放下手里的碗,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两姐妹身边,先是看着灶里的火出了一会儿神。 刘氏心里也颇为感慨啊,世间人人都认为,女子学规矩是为了约束自己。同时也用来管束别的女子。 而事实上,从这王家的治家格言来看,女子学规矩,它实则是用来约束男人的。 “女子学规矩首先是自尊自重,而世间男子,多是双重标准,女子若是不学规矩,由着男子胡来,而等得事后,吃亏的便是女子,所以才有聘者为妻奔为妾之说。”说到这里,刘氏没好气的瞪了王靛一眼。 这丫头差一点就着道了。 “而有了这规矩,是世人要女子遵守的,女子要遵守,那么做为男子,就必须有维护规矩的义务,而他要维护,那他首先也得遵守你的规矩,按着你的规矩来,如此,女子便立于不败之地了。”刘氏道。 “所以,你们要好好用心学。”刘氏看着王靛和王黛道。 两人自是一阵点头。 阿黛回味着自家娘亲这一通话,端是透彻。 …… 雪后初晴,屋檐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滴在青石板上,然后四散开来。 早上,吃过饭,王靛自回了屋,捧着那页纸看,吃一堑,长一智,所以说失败是成功的妈。 此时王成跟孟氏两人也打扮的簇新,出门时,王成这厮还去叫了一乘小轿,算是要显摆一回了。 阿黛则去了大伯的药堂,反正她过目不忘,那方子里的内容早已记在心里,日后只消在具体的事物中慢慢领会就是。 “阿黛,你大哥可是发了财了啊,昨儿个又是酒又是肉的,今儿个一早,居然坐了小轿,晃悠悠晃悠悠的。”一路上,不少人冲着阿黛道,那语气里颇有些酸味。 “哪算得上是发财,我大哥年头上出的门,如今年尾才回家,路上吃的苦头大了去了,当初跟我大哥一路上京城的,哪个不是赚了钱早早回来的,偏我大哥,又踢腾到现在,才回到家里,赚点钱花消花消,撑撑脸面,那也是拿命拼来的。”阿黛笑咪咪道。 心里却是颇有想法,世人多看得别人发财,却不思着别人所吃的苦,因此一听谁谁谁发了财,便免不了语带酸味儿,总觉得别人发财是天上掉下来似的。 众人一听阿黛这话,倒是一脸点头道:“可不正是,阿成这也算得是浪子回头了。” 如此,一路到了药堂,阿黛来的早了点,药堂正门还没有开,阿黛也懒得绕后门了,便在门外的墙角处等着。 药堂隔壁,是家茶馆,这种雪天,几个带着娃儿的妇人坐在茶馆里,看着娃儿在青石长街上玩耍,一边聊着八卦。 “听说了吗?周氏昨天的赏雪会丢了脸面了?”一个妇人一边扶着一个正学走路的孩子,一边跟边上的人八卦道。 “早听说了,钱塘就这么点地方,什么事传不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她是中了别人的计了。”边上那穿着蓝靛大袖对襟的妇人故作一脸神秘的道。 “怎么说?”那扶着孩子的妇人果然好奇的问。 “有一句话叫出头的橼子先烂,昨日的赏雪会,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也到了,听说是奉了公主的命。给公主府的小公子相媳妇儿的,偏周氏一个劲的直夸着欣宁,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似乎也有好感的,这可挡了别人的路了,昨天那场合,有几户人家就是直奔着公主府小公子去的,这种情况,又岂能让周氏讨巧,几句话一激,周氏又上了当。结果就闹笑话了。”那着蓝靛大袖对襟的妇人显然是有些来路的,把里面的前因后果说的更透了。 而公主府的姑奶奶就是公主府的长女,叫赵芙蓉,嫁给了杭州的一位盐商。 “公主府的小公子,赵昱那纨绔子弟?哪家没眼光的居然看上他?”那扶着孩子的妇人嘴角抽了抽。 赵昱那是钱塘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手下一批狗腿子也都是心眼坏的流黑水的,但凡是看上的闺女或宝物,没有不想法子弄上手的,便是弄不上手,也非是把别人家整的身败名裂不可。 好在公主和驸马还不算糊涂,事事跟在赵昱身后,给他善后。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的,总算都把事情安抚了下去,不至于闹出人命。 但钱塘人说起这位赵昱,那无不摇头,就是一个纨绔恶棍。平日里避之唯恐不及。 钱塘也常私下里传着,公主府的家业迟早要败在这纨绔子弟的手里。 “也就是赵昱这名声,官宦人家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赵昱,要不然凭着公主和驸马的背景,这赵昱哪还轮到去娶小户人家的女儿啊。而对于小户人家来说,公主这高枝儿谁不愿意攀哪。”那着蓝靛大袖对襟的妇人说的口沫横飞的。 阿黛没想到她就站了一下,就听到这个。这妇人倒是比自家大伯娘和堂姐更了解内情。 而这拉赵昱赵公子,她也是见过一面的,就是当初于老先生嘴里的恶邻,当初,她可就差点无故被抽一鞭子,真正是一个大纨绔,阿黛撇撇嘴。 而说起驸马的前景,这位也是恭王府的旁支,算起来,于老先生家的赵拓,跟这位赵昱实是堂兄弟。 只不过,二者却天差地别。 如此说来,昨日堂姐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要不然,公主府的人真要是看上了堂姐,那也是挺麻烦的。阿黛想着。 “那这么说,周氏栽的不冤。”先前的妇人瞪着眼道。 “这不冤又怎么样,栽了就是栽了,如今笑话她的可不少,当初,我为我家小子提亲,她还拿翘,如今,便是我也看不上她家了。”那蓝靛大袖的妇人嗤着声,显然还气着周氏当初没有应她的提亲。 “齐娘子,说话留一线,这邻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人,一身衣裳很旧了,浆洗的发白,边角上还有几个补丁,但看着却是清清爽爽的,只是眉宇间,一直压着一股子郁郁之气,脸色也萎黄的很,一脸病态。 边上一个青年书生扶着她,那妇人说完,便不由的弓着身子咳了几声,显然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这时,药堂的门开了,王欣宁拿算盘,重重的敲着门板,脸色沉的难看,显然在屋里也听到门外两位妇人的闲话了。 两个妇人没想到在一时闲聊,但叫正主听了去,脸皮子倒是有些过不去,于是,随意的找了个借口,便溜了。 “庄婶子,你最近又受了寒了吧,快进屋。”见得两个长舌妇走了,王欣宁才放下算盘,过来一起扶着这位妇人,边轻抚着那妇人的背,缓解她的咳嗽。 “没事,老毛病了。”妇人又咳了声,才拍着王欣宁的手道:“欣宁啊,莫要听别人乱说,是好事才会多磨呢。” “嗯。”王欣宁点点头。扶了她进屋。 阿黛已准备好了药箱,让妇人坐下为她把脉。   ☆、第四十七章 机缘 从妇人的脉相上看,妇人的病很麻烦,主要在一个肝郁上面,尤其是肝脉岁君星上,团着一团灰灰的雾气,阿黛气机感应着就有一种压抑,如此,妇人的病便不是药石可以痊愈的了,得有机缘。 说起来,妇人的情形跟自家老爹当初的情形有些相似。 机缘一来,便立扫沉疴,机缘不至,若是拖得时间长了,便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这些阿黛都是在心里琢磨着,表面上一脸平静。 实在是因为,病人身体不适,那心便有些不安,心不安,则疑心自起,若是医者在看病时,表现出迟疑或者为难之相,那难免让病人猜忌。 病人要么会认为医者医术不行,又或者认为自己病入膏亡,不管何者想法,都会增加病人的心理负担,对病人的身体没有好处。 “最近天冷,婶子受了些寒,又休息不好,所以还是重在休息,吃几济药,好好调理一下就会好些。”把了脉相,阿黛又问了几句,便道,然后拿起笔,舔了墨写药方。 阿黛在写药方的时候,那青年书生却显得一脸的为难。 阿黛岁数小,又是个女子,而且一看是店里的学徒,直接由她看病开药方,这书生如何能放心?只是他平日只知闭门苦读,人又有些方正,再加上阿黛是帮他娘亲看病,一片好心,终是不好驳了阿黛的面子,但他心里又不放心,因此,一个人在一边说又不是,不说更不是的。 只得来回了走来走去,几次冲着王欣宁是欲言又止。 而他的心思倒也没逃过王欣宁的眼里。 平日里,周氏虽不大让王欣宁来药堂,但如今王和膝下就只有王欣宁一女,医术可以不学。毕竟王和这里也带了好几个徒弟,以后药堂便是交给徒弟经营也成的,但有一点,王欣宁必须要懂得管理账目。 这样才能把药堂打理好。 也因此。在经济账方面,王欣宁摸的透,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多了,人心也能琢磨出一点。自是明白这书生不放心阿黛看病了。 只是书生这般难以开口,让王欣宁觉得有些有趣,但书生不问,王欣宁也不好冒然的上前解释,再加上,本就另有安排的,王欣宁也就不动声色了。 此时阿黛写好了药方。将药方恭敬的放在一边,随后冲着王欣宁点点头。 王欣宁这才看了那书生一眼,偷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后院,没一会儿。便叫了王和出来。 那书生看着王和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想一抬头,便看到王欣宁笑意盈盈的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那脸不由的涨的通红。侧过脸去,浑身的不自在。 让阿黛和王欣宁看得极是有趣。 而王黛自也晓得自己。虽然这大半年来,她自认底子已经打的厚实,但看病这种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的。也要给病人一个接受她的过程。 因此,她看病归看病,但最终的药方,还是要由大伯复诊来定论的。 “嗯。就照这个药方抓,另外,夫人,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万事要想开些。好好调养,这样身体才能好。”看完病,王和又有些语重心长的冲着那妇人道。 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是啊,娘。”一边那书生终是转过神来,一脸担心的冲着那庄夫人说着。 “娘晓得,娘晓得,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什么的都得慢慢来。”那庄夫人道。 只是这口气众人也都听了出来,怕心中之事终归还是放不下了。 而阿黛也听出,夫人这口气,跟自家老爹当初一样,这庄夫人其实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是不想让儿子担心罢了。 如此,求生意志便薄弱了,于身体也没有好处。 “嗯,夫人也不能刻意做什么,这世间之事讲究个水到渠成,我刚才给夫人把脉,夫人的肝脉虽有郁郁之气难消,但脾脉宽缓,心脉洪秀,无不透着一股子生机,想来不久,便有扭转乾坤之机缘,到那时,夫人便会一扫沉疴,否极泰来,所以,夫人且放宽心,不用想太多。”这时,阿黛把药交给那书生,便冲着那夫人道。 “世间之事,讲究个水到渠成,嗯,这话说的好,行了,我知道了。”那夫人点点头,但看她那情形,也只当阿黛这是宽慰的话。 却不知,阿黛却是从脉相中看出来的,过段时间,便有机缘解了这位夫人的心病。 只是什么机缘,却是鬼神莫测,别说阿黛,便是当初胡婆婆让王爹打更,也仅是知道机缘于打更有关,其它的也并不清楚。 随后夫人同书生告辞。 那夫人临走时倒是把阿黛的话又送给了王欣宁:“欣宁啊,这世间之事都讲个水到渠成,莫再乎别人的闲言。” “嗯,欣宁记下了。”王欣宁点点头,送了庄夫人和书生出了药堂。 看着几人出药堂的背影,阿黛心神一动之间,突然感到自家堂姐跟这位庄夫人怕是还有些缘份。 “嗯,治病主要治心,阿黛这翻宽解的话倒得了圣人三味了。”王和表扬着阿黛道。 阿黛呵呵一笑,心里明白,那翻话可不是宽解,而很可能是事实,端看事情发展吧。 只是阿黛有些奇怪,隐隐约约之间,她感觉庄夫人这机缘竟跟自家大哥能扯上些关系似的。 “只是宽慰缓得了一时,庄夫人心病不除,终是脱不去病根啊。”这时,王和又叹了口气道。 “庄夫人有什么心病?”阿黛不由的问道。 “庄夫人这心病怕是跟六年前的一场事故有关。”王和道。要了解病人,有些事情终是要分析,因此,王和就把庄夫人的一些事情跟阿黛说了说。 让阿黛没想到的是,这位庄夫人跟那钱讼师竟是叔嫂关系。 庄夫人的夫君姓钱,叫钱建柏,是那钱秀才钱讼师的大哥。钱家老两口早故,是钱建柏将钱秀才一手带大的,还供着他读书考了秀才。 而那钱建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读书人。只是也是屡考不中,干脆就弃儒从商,此后一直做个跑商,倒也赚了不少钱。攒了点家资,家里日子过的也挺红火。 可就在六年前,钱大在松宁经商时,得了重病,不幸就病故了。 庄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当时钱易不过十二岁,也还是个懵懂少年,接到这个消息,两人都蒙了,悲伤过度。只是勉强撑着身子去松宁奔丧。 当时,是由刚刚考中秀才的钱二也就是钱讼师先行一步,打理钱大哥的丧事,这边庄夫人再带着钱易轻装起程。 这本是一个好安排。 可不料,等到庄夫人和钱易赶到松宁时。却又再遇恶耗,原来钱大之所以病故,是因为一笔生意出了差错,亏了一大笔钱,一时承受不了打击,才病故的。 而父债子还,如今。对方商家一举把钱大之子钱易告上了公堂,要他赔钱。 庄氏先是丧夫,如今儿子又要面临上公堂,整个人便天崩地裂一般。 最后只得把家里的一切交给钱二,让他帮着走动,把家资卖尽。了解了官司,这才把儿子领了回来,家里也落得一贫如洗的地步了。 如此过得一年,钱二却突然的发财了,又是盖房子。又是买田地的。而且当初庄夫人这边为了了解官司而卖掉的铺子最终也落到了钱二手里。 再加上整个事件也还是有些疑问的,比如,钱大经商天份极高,而且性子沉稳,几乎从不做没把握的投资,更何况关系那样一笔巨资的生意往来,怎么可能之前没有一点风声。 还有当初那个松宁商人,在这件事后就销声匿迹了。 于是许多人都私下里猜测,整个事件,根本就是钱二跟别人通起来坑了庄氏母子,谋了钱大的财产。 然而别人说别人的,做为当事的庄氏母子和钱二却是各过各的日子,相安无事,如此,时间久了,闲言也渐渐的散了。 只是此后,庄氏大病一场,那身体就时好时坏的一直也没有断过根,而到现在,竟是越来越重了。 而王和虽然没有学太素秘法,但是自古医相结合,更何况,这些年,庄夫人的病都是他看的,平日也会聊到一些,而根据一些只言片语的分析,总能发现一些苗头的。 再加上近几年,钱二做讼师,使用各种手段谋钱,就算钱大那事当年大家不清楚,这些年,众人的心里是明白的,哪还能不知道内情。 而钱二在讼师的职业上越做越精,也晓得有些事情就算大家猜到真相,但只要没有证据,律法便耐何不得他,因此,更是有持无恐的。 平日里,待庄氏母子极是凉薄,最后庄氏母子只得搬出钱家大宅,住在湖边草棚里才算得个清静。 听自家大伯说这些,阿黛才明白前因后果,说起来赵大事件中的手法,跟点化里面,钱秀才坑了自家大哥钱财的手法相差无几。 所以,这必是钱讼师的手笔了。 而庄氏,显然是心中有数了,只是当初这个案子,钱秀才故意把侄儿钱易扯了进去,钱大已经病故了,就只有钱易这一点骨血,庄氏输不起,所以,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如此,心中自然郁愤,不闷出病来才怪。   ☆、第四十八章 铺子 世人爱钱财,但象钱秀才这种,为了黄白之物,却把良心了喂狗的,实是人僧鬼厌,难怪那日野狗见了也要扑上前咬。 只可惜却让孟无良挡了灾。 闲暇之余,阿黛感叹了一下钱家事物。 下午,雪又开始下了,听说往北的地方雪下的更大,一些路已经不通了。 阿黛想着昨夜入梦里,怕是有好些人要阻在那个驿站里了,不过,如赵将军一行,就算是天上下的刀子,那也要赶路的。 申时,路面上的雪又积二寸厚有余,街面已不见行人,庆安堂也早早的关了门。 阿黛带了一点驱寒的药回到家里,晚上熬了,睡前喝上一碗,能一夜好眠。 许仙也包了一包,说是给姐夫夜里驱寒用。 “昨天,城里有好几家富户家里的库房被盗了,听说损失了一些钱财,我姐夫这几天夜里,要在那一片巡逻,我姐夫让我跟大家说,夜里,家里门户都紧着些。”许仙拿了药包,又冲着大家道。 许仙的姐夫是县衙的捕头。 “那倒是要注意点,这又是年关了,又是下雪的,一些个汪洋道盗都出来活动了。”王和道。 “咱们穷人,倒不需要担心,若这些个汪洋大盗是那劫学富济贫的,说不得哪一天,我家里就多出些银元宝来。”一个伙计笑嘻嘻的道。 “想钱想疯了。”另几个伙计打趣着。 阿黛到是想着,前世,那新白娘子传奇的电视剧里,小青就干过这事情。 只不知这事会不会跟小青有关?随即阿黛拍了拍额头,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巧的,自己这是想多了。 于是众人各回了家。 到得家时,却听得家里有外人说话,阿黛进屋里一看,是隔壁的宁母和聂小倩。 聂小倩看到阿黛回来。微笑着打招呼:“阿黛妹妹回来了。” “嗯,聂姐姐好。”阿黛应了声,回屋里喝了一杯热开水,一路来的吹进胃里的寒气。便消了,又挤到自家二姐的火盆边,听着大家说话,边又开始看起书来。 “我一个老婆子,身体又不好,偏这丫头实心肠,整日里只是陪着我闷在家里,平日里跟大家走动的也少了,使不得我这老太婆陪她来跟各家邻里叨叨家常。”宁母这会儿冲着刘氏道。 因着这段时间,大家都帮着聂小倩做嫁衣。宁母和聂小倩倒是跟各家邻里走的近多的。 “这是您的福气,哪象咱家两个,一个两个的,没一个是能让人少省心的。”刘氏道。 王靛在一边嘟了嘟嘴。 阿黛则一派淡然,这种话。就相当于后世,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好的。 而另外,阿黛也明白,聂小倩毕竟是鬼,低调才是王道啊,自不好没事窜门子了。 “聂姐姐平日都有什么消遣?”这时,阿黛又听得二姐跟聂小姐说话。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家务事,若得空闲,看看书的。”聂小倩回道。 “那跟阿黛一样,阿黛平日在家没事,就是捧着书看。”王靛笑道,又指着正在看书的阿黛。 阿黛这时抬起头来看着聂小倩。倒是想起了几天后的腊八赏梅会,这几天虽然跟娘亲学规矩,但有些东西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比如做诗,比如画画。 以前。总认为古时候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其实这句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女子无才,而是要让女子含蓄低调,不要太过彰显才华,而真正的,还是要讲究才华,贤德的。 一些必要的场合,如果没有才气彰显,也是要叫人小看了的。 而腊八赏梅会,怕也不能免俗,只是这方面,王家姐妹却是要差一点,但是聂小倩不同,那可是真正的才女,官家小姐出身的。若是能一起撑个场面,也挺好。 想着,阿黛便道:“对了,再过几天就是腊八,灵隐寺那边,腊八要施粥,还有赏梅会的,聂姐姐要去吗?” “去,正好也一起出去走走。”聂小倩尚未回答,一边的宁母倒是先道。 “那母亲一起去。”聂小倩回道。 “我就不过了,这天寒,我这腿脚总是有些不便,你跟阿黛她们一起去,莫要整日拘在家里。”宁母笑着道,她实是希望聂小倩能多出去走走,多认得几个闺友。 不过,似乎又想到什么,宁母又压低声的说了句:“嗯,毕竟是古刹,你若是不方便,就不去了。” 阿黛明白,宁母是晓得聂小倩是鬼的,怕佛门之地容不得鬼魂接近。 “没什么不方便的,到时便跟阿靛和阿黛一起去耍耍。”聂小倩抿着嘴笑道。 “那就好。”宁母点头。 接着,又聊了几句闲话,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要回去准备晚饭了,宁母和聂小倩才告辞回家。 宁母和聂小倩前脚刚走,王成和孟氏后脚便回来了,两人的兴致都很高。 王成身上更是带着很浓的酒味, “怎么,喝酒了?”这时,王继善书院那边也下差了,一进门,就闻到了王成身上的酒味。这小子,也不知象谁,身上就是有一股子江湖气。 “嗯,今天中午,我大哥叫了一桌酒菜,跟阿成喝了几杯,过去的一些不愉快也说开了,大哥有伤,不能多喝,阿成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孟氏扶着王成道。 “那赶紧着扶他进屋换身衣裳,再熬点茶汤解解酒,这一会儿又要吃晚饭了。”刘氏挥着手,毕竟是下雪天,喝了酒,叫雪敢一次,若是不赶紧又热水洗漱,怕会得酒风。 “嗯。”孟氏连忙扶了王成进屋。 王继善却是微皱了眉头,过去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么非要计较的,只是那孟有良虽说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实是一个势利小人。又吝啬如铁公鸡,这样的人,王继善是不喜的,心里不希望阿成跟他走的。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根本就是个没心眼的,肚子里的肠子也是直通通的,容易吃亏。 嗯,以后再提点他一下。 “大嫂,昨天的事情,你跟孟大哥说了吗?”吃饭的时候,阿黛人理问着孟氏道。 “嗯,提了一下,大哥说他会注意的。”孟氏一脸笑的道。随后又起身,拿了一个小袋递给刘氏:“娘。这是我大哥给咱家的,说是南洋来的珍珠米,他也是通过关系弄到一点,在京里,也就大户人家吃得到。” “可不是。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舅哥倒是变了。”一边王成也咧着嘴道。显得颇为高兴。 刘氏接过袋子一看,果然的,那米莹晶莹晶的,当得起珍珠二字。 “娘,明天就烧这珍珠米看看。”一边王靛一脸向往着。 王继善一脸沉思。 而阿黛琢磨着。有些怪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哪有变的这么快的。而且,就算人要变,也必须是有特别的经历。比如自家二姐,这段时间,变了不少,整个人不象以前那么浮了,但一场退婚之事。于二姐来说,是人生一大劫,这变自然是情理之中。 可就算是变了,但平日里一些好吃,或者喜欢打扮啊什么的,也还是在的。 又或者,孟家大哥这是别有所图,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着,阿黛不由的问道:“大哥,你们吃酒时,是不是谈了什么事情了?” 一听阿黛这话,王成和孟氏一脸惊讶。 王成更是一拍桌子:“三妹如今可神了啊,这都能猜道,怕说说,是不是胡婆婆教你什么法术了?” “还懂不懂规矩了,吃饭拍桌子,做大哥的,怎么还比不过两个妹子沉稳。”王继善板着脸教训,以前身体不好,便是想教训也没那力气,所以,以一直以来,倒是荒费了王成的性子。 但如今不同了,他的身子好了,一些该教导的还是要补上的。 再加上又进了同文书院做训导,这渐渐的倒是养成了一股子气势,王成叫王爹这么一瞪,倒是不敢向往日那么的顶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阿黛自这时便翻了翻白眼:“大哥,这还要什么法术啊,你心里可是藏不住一点事的,发了财,要买田地和铺子的事情,你能不说?” “就是,你这性子谁不知道啊。”一边王靛也补了一句。 王成想想,还真是这样,他心里真是藏不了一点事情的,于是道:“不错,我跟大舅哥说了要买铺子的事情,正好,大哥手上有一个空铺子,在旧西湖堤那边,一直空着的,看着亲戚的份上,便有意低价卖给我,只要二百六十两,两个大门面,后面还有独立的小院可以住人的。” 两个大门面,再加上独立小院,旧西湖堤那边西面紧临菜市,东面又多是大户人的豪宅,比如公主府,还有于老先生都住在那边,南面又是故西湖水道,连通西湖,是热闹的所在。 如此,二百六十两,是真不算贵的。 只是,孟有良那是跌倒黄泥都要抹一把的人,一个好好的铺子,若是没有缘由,会因着亲戚关系便宜卖,打死她都不信。 再加上又是送珍珠米的,更有些可疑。 “可定下了?”刘氏连忙问道。 “何止定下了,合约都签好了。”王成从怀里掏出一纸合约,拍在桌上。 一看这个,王家人都急了。 “阿成,我不是说回来先跟爹娘商量一下吗?你什么时候签的合约?”这时,一边的孟氏都跳将了起来,当时,说到铺子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悄悄的拦了一下,让阿成回来跟公爹商量一下,再确认卖不卖,不是她不向着娘家人,只是那个大哥,这些年,她也是心寒的,总是要防着一点。 没成想,居然还是签了。 “是你被大嫂叫去屋里说话的时候,我跟大哥签下的。”王成道。 “大哥,你一准上孟无良那厮的当了,他哪是那种好心的人?”一边王靛也懊恼的叫。这时,也顾不得孟氏难不难堪了。 王继善也皱着眉头。 倒是阿黛,此时看着自家大哥一脸胸有成竹的面容,倒觉得大哥不至于这么傻吧? 而从聊斋王成的故事来看,大哥这人别的没什么好,唯有一点运气好。 果然,此刻,王成哈哈大笑:“你们还真当我是傻子呀,大舅哥这铺子之所以卖我这么便宜,是因为传说这铺子招鬼。别人畏惧,都不敢要。不过,这世间哪有鬼,我听那些道人和侠士都说了,人们之所以说鬼,大体是人们自己心中有鬼,爹不是常说吗?心中有鬼则心乱神涣,神涣则复又被鬼神乘之,而我王成,傻气是傻气了点,但胸中无愧疚之事,倒是不怕这鬼的。” 听着王成这翻话,王继善颇有感触,还记得学子净街那一场,人要正气,又何怕鬼。不由点头。 “既然我不怕鬼,我还怕什么招鬼,这铺子这么便宜,市口又不算差,我凭什么不要?”王成得意的道。   ☆、第四十九章 腊八祈福 夜里,孟宅。 天冷,因着白天的事情,孟有良有些兴奋,并没有什么睡意,便让娘子柳氏去烫了一壶酒,再配上四碟子小菜,卤猪舌,卤猪耳朵,鸭掌,再加上花生米,豆干子。 都是下酒的时兴菜。 嚼了一口猪舌,孟有良又拉着柳氏陪他喝。两人碰了个杯,三钱的小酒杯,孟有良滋溜的一声就是一杯干。 “少喝点,瞧你这得意的劲道,你腿上还有伤呢。”柳氏咪了一口酒,然后咋了咋舌道。 一说到腿上的伤,孟有良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腹里咒骂一句,该死的狗。 不过,今天心情高兴,这伤痛都感觉轻了不少。这时便道:“你这婆娘真多嘴,我晓得的,这不是心中一桩心事了吗?你别败兴子了。” 孟有良说着,这铺子砸在他手上有大半年了,刚拿到铺子时,他还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分店,可不曾想,铺子拿到手的第一天,就遇上那贼老道,白白的把他一仓库的富春大米十文一斗给卖给了别人,损失了一大笔的钱财。 初时,他还没觉得啥,等到后来,他搬货进铺子,准备开业,突然的,铺子里的一道梁又砸了一来,砸伤了一个伙计,好在那伙计身体壮,伤倒是不太重,但那伙计家里兄弟众多,竟讹去了他好一笔钱。 如此,再想起一些传闻,他便晓得,这铺子真是要不得的。 想当初,他跟钱秀才买这铺子时,钱秀才倒是推托过,说这铺子运势不好,不想害他,是他以为钱秀才是不想卖,说的是推托的话。直言自己不在意的。 可没想,还真是这回事啊。 孟有良却不晓得,那正是钱秀才以退为进之计。 如此,看着那开不了业的铺子。再想着买铺子花去一大笔钱,以孟有良那钱公鸡的性子那岂不要心疼到死,这大半年来,这铺子都成了他的心病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倒没想,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成这憨子居然发财了,如今回来,居然也要开铺子做酒肆。正好,就便宜了予他。 这心病便也解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阿成跟他爹可不是一个性子,身边狐朋狗友也是有几个的,这也不过才草签了一个契约。钱没拿到手都不作数。”柳氏打冷着孟有良。 孟有良一想也是,钱没拿到手,总是虚的,一时,也没喝酒的兴致了,让柳氏撤了下去,这段时间。他好好养伤,养好了伤,赶紧着拉着王成把事情办了才是正事。 如此且不表。 转眼便是腊八。 腊八节的由来,众说纷纭。 有说是新旧交替之意,也有说是为了冬祭,更有逐疫迎春之意。如此种种。 但在穷苦百姓之中却另有一个传说, 据说,穷人家一年到头,到得腊八这一天,家里能吃的其本吃光。只剩下一此零碎的干菜和糙米,最后合到一起,熬了腊八粥,腊八过后,穷人就靠老天爷活命。 所以腊八这一天,吃完腊八粥,都要祈福,求老天爷保佑。 所以,腊八节,腊八祈福是尤其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熬腊八粥也是有讲究的,头天晚上就要用小火熬起,一直熬到零晨开锅,正好吃了去祈福。 而有那穷的连腊八粥都没的人家也别急,一大早的,去灵隐寺排队,寺里今天也是要赊腊八粥的。 阿黛家头几天,刘氏就买了莲子红枣木耳皮蛋等等,今天的腊八粥,是王家这些年来,最好的腊八粥。 头天晚上,刘氏就弄好粥放在大锅里,先是烧开后,然后用灰盖了些碳火,便一直煨到天亮,天亮开锅里,那粥的表层有一层浓浓的粥浆,闻着味儿喷香喷香的,口舌自然生津。 大冷的天,一家人自是吃了个畅快淋漓。 吃完腊八粥,王继善去了同文书院,今天的腊八祈福,同文书院那边也是有仪式的。 而王成则去联系他的那些朋友,开酒肆的,免不得要找人帮忙。 阿黛这些天空闲的时候,倒是挖空心思再想着前世聊斋里的故事,还有阅微草堂笔记里的一些故事,这些故事多是简短,如大纲型的,阿黛再把它们铺程开来,这样,每一个小故事,都能变成几集的中篇故事。 等到大哥的酒肆开业,到时再找个说书人,定能吸引不少客户的。 而若一时找不到说书人,阿黛觉得自家大哥就成,他平日里听得不少奇闻异事,说予大家听时,也是眉飞色舞的,颇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阿黛每每想着自家大哥说书的样子,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阿黛,去叫上聂姑娘,我们出发了。”收拾好一切,刘氏便冲着阿黛道。 此时不过是卯时正,因着是冬天,天边才一点点的光亮,但一会儿要过西湖,再由西湖上灵隐山灵隐寺,再加上,路上行人肯定多,而这两天虽然雪停了,但积雪和冰冻还是有些的,路上并不好走。 因此,必须提早出发的。 “嗯。”阿黛点点头,正准备去叫聂小倩时,聂小倩的身影已袅袅的出现在王家门口了。 “啊,正巧,还正准备让阿黛去叫你呢。”王靛看到聂小倩,笑着道。 阿黛却晓得这并不是巧,而是聂小倩听得娘亲让自己去叫她,便飘然过来的。 最后,留下孟氏看家,一家人便出门了。 出得门,到得湖边码头,又同周氏和王欣宁碰上,这都是头天约好的。 王家人没有自己划船,因着人多,怕一会儿到了钱塘门那边没有停的地方,因此,便乘了载客的船,撑船的老船夫唱着号子,几艘来往的大船相和着,场面颇为热闹。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些大官船。 “听说,今天县太爷的夫人,还有公主等人都来了。”船上有人看着湖面的大船窃窃私语的道。 “可不是。听说各家夫人一个不少,我还听说书院那边县太爷等人也出面在圣人面前祈福,还要祭天呢。”又有人道。 “今年这腊八祈福怎么这么热闹?”船上便有人好奇的问。 “还不是北边胡人闹的,年中的时候,赵将军屠了胡人十万,如今胡人报复,已集齐二十万人马,连夺大齐边塞几城,如今是朝野震动……”边上那书吏说着话风一转:“其实当初,赵将军屠胡十万时。朝中主战派就说了要趁胜追击,将胡人赶往漠北的,便是朝中那帮主和派,说是不可妄动干戈什么的,而皇上要修长生之道。也说妄动干戈影响气运,竟直接罢了战,为此还把赵将军召了回来,让胡人得到了喘息的起会。如今胡人反扑而来,来势凶猛,朝廷再又急召赵将军,而各地官员等。自要为国运祈福了,所以,今年腊八的祈福就格外隆重。” “哦,原来是这样。”船上众人大悟点头。 随后,船上便又起了一阵对胡人的咒骂,可也仅仅是空洞的咒骂。毕竟北地离钱塘太远,战事也离钱塘太远,众人没有切身感受。 这时,船上人骂了几声,便又转移话题。无外乎东家长西家短的。 等王家一行人到得灵隐寺时,已是辰时,天光大亮,晨曦透过松林,洒在庙前的石阶上,掩映苍翠,生机勃然。 此时,灵隐寺门前两口大锅,上面热气蒸腾,正是熬的腊八粥, 锅前排着两队长长的人流,都是来领腊八粥的,当然,这里面并不是人人都是穷的吃不上腊八粥的,也有那家底不错的,之所以来领粥,却是因为觉得灵隐寺的粥更有福气一点的意思。 王家一行人都是吃过腊八粥的,自不去凑这种热闹,而是进了寺里,先捐了香油钱,得了福香后便去拜佛。然后抽签,解签。 阿黛看着那解签的和尚,跟上回的和尚不同,再看那上面的观音像,却并没有如上回那样进入画壁之中。 果然机缘只有一次。而至于原来的那个解签和尚,大体如武侠书中所说的扫地僧的存在。 一应佛礼敬过后,刘氏同周氏就带着阿黛三人进了灵隐寺梅园。 这里有各种梅花近三百株。 “怎么不见周娘子来?”一株老梅树下,李夫人先是陪着永乐公主闲聊了几句,便问起边上的人。 李夫人是县令李致正的夫人,县今李致正来钱塘任期已近五年,大齐的官员的考评一向是三年一考五年一迁。 三年的任期考评是看官员合不合格,而五年的大考评则牵涉着官员的升迁,所以,在官员心中,这个五年任期的考评是尤其重要的。 而这段时间,先有北方的烽火之乱,再加上前几天,下了几场大雪,靠北一点,许多地方的民房都压塌了,因此,这段时间,钱塘县城外也涌来了不少的难民。 李致正为政还算清明,再加五年考评在即,也想着锦上添花,因此,便安置难民,而李夫人也一向有着贤内助之称,这次便想趁着腊八祈福会的时候,约了各家夫人去城外施粥施药或义诊。 而本城两大药堂,其一是庆安堂,其二就是百草堂。因此,李夫人正打算找个机会跟周娘子说说这事情。 听得李夫人问起,一边百草堂宋大夫的娘子罗氏却是别有意味的笑了:“周娘子今天怕是有些不好意思来了……”   ☆、第五十章 刮目相看 整个梅园,几百株梅树互相掩映,石桌,石凳,再加上溪流缠绕,景致十分的清幽。 不过,再清幽,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清幽不起来了,整个梅园显得十分热闹的。 各家的夫人,以及跟随着夫人同来的姑娘,丫头,仆妇等,将整个梅园挤的满满当当,东一团,西一族的,有的在做诗,有的在画画,有的自在那里聊天。 而这人群自然属公主和李夫人这边的人聚的最多。 以至于,罗氏在说着周氏笑话的时候,竟没有看到周氏一行人的到来。 “可不是,她当时那么急,最后竟还拆了王训导家的台……” “我看说不得是做贼心虚……” “当时走的时候也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这次,定然是不会来了……” 如此处种的,罗氏边说还边笑的开怀。 几人说话间,声量颇为不小。 “谁说我不会来了,我这不就来了。”这些话自然就进入了周氏耳里,周氏一脸怒容的上前。 一边的刘氏却拉了拉她,冲她暗使了个眼色。 周氏这才强压着火气,想着一路上,刘氏仔细跟她说的话,因着有赏雪会的事情,今天来,会遇上什么样的情况,之前刘氏跟周氏已经有过商量了。 而眼前的情形,自是在预料之中,只是这种情形,却是不能无端发火的,要发火,那就是不顾全大局,落到别人眼,那又落入了下层。 但世上,没有无解的题,所以,针对这种情况,两人也商量出了应对方式的。 红对绿。俗对雅,往往会起到别开生面的效果。 想到这里,周氏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刘氏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后原来板着的脸却放松了。一脸笑骂的冲着罗氏道:“好你个罗娘子,幸好我来了,要不然还不晓得你又在编排我的坏话了啊,赏雪会那天,还不是你们几个给我挖坑,让我上了大当,我不于你分说已经不错了,你如今倒是倒打一耙起来,没的说了,灵隐寺的金丝云糕最是好吃。别忘了买一笼收买我,要不然,今天我可是要在公主和李夫人面前评理了啊。” 灵隐寺的素点十分好吃,而这金丝云糕正是其中最佳品 罗氏这会儿正说的起劲,冷不防的被周氏这一顿的笑骂。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注意到是周氏,她带着她的女儿王欣宁,边上还有一个妇人和三个颇为清秀的姑娘,眼生的很。 此时周氏正带着刘氏,王欣宁,阿靛,阿黛。聂小倩几个给公主和李夫人等人见礼。 行动举动,端庄自然,没一丝毫的不自在。 罗氏这时很是纳闷了,本以为不会来的人,居然来了,这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再看这作派,跟过去端是不一样啊。 周氏今天转性了?罗氏想着,她对周氏其实是比较了解了。 这要从她的夫婿宋大夫说起。 罗氏夫婿宋大民当年也是师从王老大夫的,跟王和有师兄弟的名分。 只是当年,宋大民认为王和的爹王老大夫藏私。还刁难他,因此愤而叛师转投到百草堂罗大夫的名下,后来娶了罗大夫的女儿罗氏,继承了百草堂。 而因着这些之故,罗氏跟周氏也是很不对付的,私下里夹枪带棒的话向来不少。 而周氏对罗氏也一向不假辞色的,可以说,周氏和罗氏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 可刚才周氏那些话是怎么回事?虽说那话语是一幅问罪的口吻,但明显着是有些打趣的意味在里面,反倒向两个关系较好的人在互相拆台笑骂一样,这跟周氏的性子可不附。 罗氏心里嘀咕之余,也在想着回话。 这才发现,周氏这话,她很不好回。 若是反驳挖坑之说,那不免要说到当日那些关于王靛的闲言上去了。 可王靛的那些闲言本就是流言,今天在坐的有着公主,李夫人,阮夫人等人,这种流言若是摆上了台面,那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所以脑子里转了一下,罗氏发现,这时候,她解释不清,只得顺着周氏的话然后开玩笑的反驳,只是如此一来,周氏赏雪会出的丑也就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是被坑了才出丑的,如此,最大了消除了赏雪会那天的不利影响。 想到这个结果,罗氏不甘啊,这不白白的给周氏抬了轿子了嘛。 罗氏又哪里晓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在上层的夫人之间是比较少见的,毕竟,上层的夫人之间,讲究的是含而不露,润物丝无声那种。 但是,刘氏平日交往的都是下层的贫苦百姓,贫苦百姓这间却喜欢当面鼓对面锣的,这样的笑骂方式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就是之前所谓的俗对雅,果然立竿见影。 这时,罗氏不甘也没法子,只得顺着周氏的说话:“谁挖坑了?你嘴馋想吃灵隐寺的金丝云糕就直说,别找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就是金丝云糕吗?我还请得起。” “好,这可是你说的,折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正好,好东西也要同大家一起分享才有味道,趁着今儿个这个好日子,罗娘子不如就请大家尝尝吧。”周氏这是打蛇随棍上啊。 罗氏郁闷的差点要撞墙,灵隐寺的金丝云糕并不便宜啊,今天在这里的妇人可不少,虽说不需要个个请到吧,一些人有份量的总是不能少的,如此,真是要大吐血一笔了。 而更让罗氏吐血的是,她出了钱,人情却被周氏得了去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只是这时,说不请她也说不出口,只得叫来沙弥,定了十几笼金丝云糕,算是又为灵隐寺的香油钱添砖加瓦了。 而周氏跟罗氏这一对手戏,边上的妇人自看在眼里,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这周氏还真有些不一样了,今儿个这一出玩的漂亮。 周氏不管这些,从众人的表情中也看得出,赏雪会那点影响基本上烟消云散了。 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侧过脸跟刘氏相视一笑。 这时有几个妇人便注意到刘氏等人。因着面生,都问是哪家娘子? “这是我家二弟妹,现在同文书院王训导的娘子。”周氏说着,又介绍了聂小倩,王靛,和阿黛三人。 而王继善在钱塘其实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读书三十年,差点把命送掉,一朝打更,直上青云。 虽然最后一句实在夸张了点,但能得中院试案首。并被县太爷举为茂才,从而进入同文书院做训导,这对普通的下层百姓来说,说直上青云也不为过的。 当然,也有几个妇人因着流言的缘故。悄悄的打量着王靛。 只是王靛却是几人中,样貌可以跟聂小倩并驾齐驱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也照着胡婆婆留下那本格言下了狠功夫的。 虽然此时不说话,但一举一动之间,大方得体,再加上她性子里本就有着天真和娇憨。 一时间。反而在众人眼里留下不错的印象。 而流言这东西,信不信是随心的,心若有了好感,流言这东西也就一笑置之了。 这样的情形,阿黛几人自是心中欢喜,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别人的评价。 而是。好象打赢了一场战一样,总是欢喜的。 此时,倒有几个夫人唤着刘氏说话,而李夫人自叫了罗氏,周氏。还有其它几家妇人,又邀了公主,一起商量城外施灾求济的事情。 而阿黛等人,自是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品着佛茶,赏梅赏雪赏风景。 有了之前大伯娘跟罗氏那一场对手戏,今天的目地基本达到,阿黛觉得到不需要再节外生枝的,安静的赏梅景正好。 这时,隔着几株梅树,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说话声。 “妙手回春,打一历史人物。”竟是巧姐的说话声。 陆陆续续的有人回答。 “都不对。”巧姐回着。 “那是什么,别是你自己都不知道。”有人反驳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霍去病嘛。”是巧姐有些得意的声音。 “那我问你一个,凿壁偷光,打一历史人名。”另一个女声道。 “哈,这个我阮姐姐早就跟我说过了,是诸葛亮孔明嘛。”巧姐的声音更得意了。 “婶子,这是你家巧姐啊,一段时间不见,巧姐这皮肤白多了,嗯,性子也温和多了,便是连这学问都长了。”又传来妇人的说话声。 “哎,这丫头是瞎鼓捣,还不都是阮小姐的功劳。”回话的正是安方氏,这话语中自有一股子得意。 “哈哈,反正是一家人。”先前那妇人声又道。 “这话可不能说,没的事啊,也就修之得阮先生看重罢了。”安方氏道,前面说没的事,但后面一句,却又让人听来意味深长。 “这一看重,不就是女婿了,王家那丫头没福气,也是,那样的人品可配不上你家修之。”先前的妇人声道。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也是两个孩了没缘份罢了,阿靛那丫头还是不错的。”安方氏反驳的道。虽然之前,她对王靛有着各种看法,但等得退亲事件后,王靛招惹了无数闲话,毕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这时,使不得辩解一句。   ☆、第五十一章 月夜 安方氏的话倒是让阿黛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两家关系来往了多年,安方氏这么说总还算有点人情味。 而一边王靛却是若有所思。 “二姐……”阿黛怕自家二姐多想。 “我知道,我主要是在想,站在旁观的角度,能看人更清一些。”王靛眯着眼。 以前或许是心里对安婶子有意见,又或许是本来对那门亲事就有些抗拒,那时看安家人是怎么都不顺眼,只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委屈。 如今,经过在几个月的心理磨练,发现其实以前,她自己也是有许多的问题的。 阿黛这边听到二姐说的话,那眼睛也弯弯的笑了。 二姐能这么想就好了,这段时间以来,她能看得出来,自流言起,二姐一直有些压抑,虽然有时还极力的表现着以前的娇气,其实却是有些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心。 而娘亲怕也正是发现这个,所以这一回,才一定要来参加这劳子的赏梅会。 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只有迎难而上,解决它。 “走,阮姐姐在那边画画,我们去看看。”这时,又听得巧姐道。 立时的便有几个女声应和着。 阮秀也来了?对了,刚才还看到阮夫人了。 阿黛想着前段时间入梦时在那驿站里看到了阮家一行人,是正准备进京的,而如今出现在这里,嗯,怕应该是因为雪大阻了路,阮家又回来了。 阿黛猜想着。 “阿靛……阿黛……”这时,阿黛便听得巧姐有些迟疑的招呼声。 经过上回的退亲之事,安王两家就没什么往来了。 过节时,安修之到是来地这几趟王家。只是刘氏都没让他进门,大意是家里都是女儿家,安修之进门不方便,而实则王家自有自己的傲气。既然退了亲了,就没必要再往来,否则,徒惹闲话罢了。 而此时,从巧姐的招呼中也能听出,两家关系已经生疏太多了。 王靛和王黛也只是冲着巧姐点点头。 “巧姐,那就是跟你大哥退亲的王家女啊?”连上有人小声的问。 巧姐到底年纪小,这会儿又当着王靛王黛的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没好气的道:“哎呀。快点啦,阮姐姐开始画了,我们快去看。”说着,便一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石桌一溜小跑了。 几个女孩要么跟巧姐差不多年纪。要么就是比巧姐还小的,之前的问话也是好奇,倒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因此,这会儿便也嘻嘻一笑,追着巧姐上前。 不远处的两株老梅树下,阮秀一身粉红裳裙。表面还套着一件深梅红的短比甲,比甲的襟边绣着云纹,脸上微笑,颊边带着一点嫣红,看着整个人就跟一朵梅花似的,俏丽非凡。 此时。她正要画着一幅梅花图,枝干苍虬,更显得寒梅傲立。 “真是好画。”边上一黄裳女子边看边点着头。 “如今,别说钱塘,便是在京城里。谁不知阮家四姑娘诗画双绝,前不久,恭王妃生辰,阮姐姐送了一副嫦娥拜月图,不但恭王妃赞赏,便是见过的也没有一个不赞赏的。”说话的是宋可儿,就是罗氏的女儿。 而那黄裳女子正是县太爷李致正的千金李晴岚。 “你怎么知道恭王妃赞赏?你去过京城吗?京城好玩吗?”这时,巧姐一帮人正好过去,里面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儿听着宋可儿话,不由的好奇的问。 七八岁的女孩子自不懂得拆台的意思,她问这话纯粹就是一股子对京城的向往。 只是宋可儿却是一脸涨的通红了,她自然没去过京城,之所以说这些,全然是听阮秀的丫头桑红说的。 但女娃子的话却是让宋可儿有些难堪了,下不来台了。 “都是以讹传讹,还不是我那丫头桑红乱嚼舌根,她总认为我便是画个纸片都是最好的,因此,免不了太过宣扬了,其实不过是一幅祝福的画罢了,好不好是其次,最主要就是一翻心意而已。”阮秀这时放下笔,站起身来微笑的道。 如此,连消带打的,既解了宋可儿的围,又表现了谦逊的气度。 另一边公主,李夫人等人听了都不由的点头,阮家这一代的姑娘,倒算是这位阮秀最为出彩了。 而周围的一些夫人自也一个个恭喜阮夫人生了个好女儿。 阮夫人看着阮秀,也是一脸高兴。 而这边的热闹,阿黛几人却没太在意。 四人聚在一起,自有自的乐趣,聂小倩本就是才女,又做了几年的鬼,奇闻轶事知道不少,一一说来,几人都听得十分的有趣,阿黛和王靛也捡着一些打渔的乐趣说,而王欣宁说一些医道奇闻的,也让人耳目一新。 又或者借着沙弥送来的笔和纸,玩起了抽签的游戏。四人自得其乐。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欣宁,我早听说你们过来了,却一直没瞧见人,原来躲在这里啊。”这时,宋可儿带着几个人过来了,看着王欣宁却是一脸微笑道,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有些王欣宁躲在这里见不得人的意思。 “我哪里躲了,可是一直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只是你的眼睛看的太高太远了,这低处近处反而看不见了。”王欣宁虽然表面是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她只是一向低调,实则却也是嘴皮如刀的,这话是说宋可儿狗眼看人了。 如此,宋可儿一见面就吃了个暗亏。 “好了,今日大家都是做了画的,你们四个也不能免,可以派一个代表。一会儿还要送那边让他们题诗的。”这时,一边的李晴岚道。 李晴岚所说的那边就是同文书院的学子,这边梅园有夫人小姐们的赏梅会,另一边溪涧则是同文书院学子的祈福文会。 而李晴岚这出头,也不是要为难阿黛等人,毕竟别的不说。王欣宁这种聚会参加不少,而周氏一向是拿她当大家闺秀陪养的,诗画什么的虽不出挑,但中等总是有的。平日里大家知根知底,所以,李晴岚实是为大家解围。 王欣宁正要站出来,这时阮秀却突然的道:“王训导可是今年的院试案首,又曾率领学子净街,其家学必有过人之处,不如这次就请王家二小姐赐教看看。” 听着阮秀这话,阿黛不由的微眯了眼睛,这位重生的阮四小姐,这是不忘见缝插针的给自家二姐添堵啊。 好在。二姐别的不行,绣花针线什么的却不差的,而梅花更是绣花里常见的样品,真画起来也不会太差的。 随后,阿黛又看了看聂小倩。一边聂小倩居然冲着她轻轻点头。 阿黛心中一动,大叹,鬼果然是有着神通之能,怕是自己邀聂小倩同行的意思,聂小倩早就知悉了。 不过,见聂小倩点头,阿黛就更放心了。 “二姐。画吧,画梅花。”阿黛冲着王靛道。 既然已经对上阵了,王靛知道她也不能退缩,于是道:“好,那我就献丑了,只不过。大家也晓得我是平民女,比不得几位小姐,若是画的不好,污了大家的眼,可不能怪我的啊。” 这样的场面话也是不能少的。 这时。一边的小沙弥又拿来笔墨纸砚。 “今日画梅的已经太多了,不如换上题材怎么样,做个签筒,由二姑娘抽签,抽到什么就画什么吧。”这时,阮秀又道。 而到得这时,许多人已经闻出味道来了,敢情着,阮小姐这是跟王二姑娘对上了,再联想到安修之曾是王二姑娘的未婚夫,又有关于阮小姐跟安修之的传言,大家脸上都有着暧昧的表情。 而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便立刻的有人应和,已经叫着让沙弥送签筒来。 到得这时,王靛已经没有退路了。 阿黛能感到自家二姐有些紧张。 “画吧,不会有事的。”这时,一边的聂小倩开口道。而阿黛也将气机张扬开来,王靛的心便立刻平静了不少。 王靛深吸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磨好墨,铺好纸,压上纸镇,再抽签,抽出的居然是月夜。 李晴岚看着这题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她一出提意,最后竟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实非她的本意。 而此时王靛看着月夜也是很迷惘,这要怎么画? 而就在她想着要怎么画时,突然的一幅画面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随后她就不由自主的拿起笔,舔了墨,就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画的过程很流畅,几乎没有一刻停顿。 而随着她一笔一笔的画,围观的人也不由的越看越惊讶。 画面上,一座清幽的荒院清晰的显现出来,然后秋草,空庭,屋角的飞檐渐渐的勾勒开来,最后是一束月光越过飞檐,照在残壁之上,露出一片青苔,整个月夜空灵,飘渺,清幽,唯一不足的就是显得有些鬼气。 但甭管鬼不鬼气,这绝对是一幅上佳的月夜之图。 到得这时,王靛放下笔来,看着自己画的图,也是一片惊讶。 阿黛却是眯着眼笑了,她自是明白,刚才定然是聂小倩施的法借自家二姐之手画出的画,所以,这副画就透着一点鬼气。 但正是这一点鬼气,反而使得整个月夜更灵动。   ☆、第五十二章 咏梅 “刘夫人,你可真是能藏啊,你这二姑娘的丹青之技算得上是大家了。”那边县令李夫人冲着不远处的刘氏道。 “哪里,这丫头是讨了个巧,以前曾看过这样一幅月夜图,因着喜欢,日夜在家里临摹,没想到这次抽题正巧抽到这个。所以,这画之所以能画成这样,没别的,只是熟能生巧而已。”刘氏欠着身来道。 之前,那阮小姐窜掇着别上让阿靛画画,还弄了个月夜题出来,她心里就大急。 直到阿靛画出来,她自是大吃一惊,自家闺女什么样个水平,她心里是有数的,好在,阿黛刚才过来,跟她解释了是聂姑娘帮忙。 虽然,她不明白光天化日,聂姑娘是如何帮忙的,但她心里明镜着,自家闺女的水平她清楚,为免弄假成真,于是便想了这个解释。 倒也合情合理。 至于别人,是认为真的?还是认为她们谦逊?那就不关她们的事情了。 总之,不管何者,画是佳画。 ………………………… 梅园这边出了一副好画的消息,没一刻就传到了溪涧学子们的船上。 “快快快,去拿来,咱们要先睹为快。”一众学子催着小沙弥。 小沙弥被催的急的,只得朝着梅园跑。 梅园这边听说学子们让人来催画了,都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些人莫不都是长了顺风耳不成,咱们这刚出一副好画,这就巴巴的让人来催,行,都拿去,跟他们说,好好题诗,这些画到时可是要拿来义卖赈灾用的。”李夫人一脸笑骂。 然后收拢了画,让小沙弥拿过去。 梅园的小溪直通溪涧。小沙弥抱着画沿着溪走快走,一阵风起,卷起梅树上的碎雪如扬起一蓬雾一般,小沙弥迷了眼。便用手去揉。 而这时,最上面的一张画却被风吹到了地上,复又卷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溪水上。 “哎呀呀……”小沙弥大急,几个跳跃,踩在溪水中间的青石上,一手抄入水里,托起那画,只是宣纸本就吸水,只这一会儿。整幅画已叫水湿透了,画面上的梅花也糊了一片,正是阮秀那一幅傲梅图。 小沙弥欲哭无泪,只是到此已徒呼奈何,只得哭丧着一张脸。把剩下的画拿到了溪涧边。 “果然是好画,这画的诗就交给我了。”颜生等人看着月夜图赞叹。 而边上几人自也是赞不绝口。 “什么叫就交给你了,你的诗过于豪气,这月夜图不合你的诗风,还是我来。”宁采臣看着落款虽是二姑娘,但画风明显着是小倩的画风,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也当仁不让了。 “宁兄,此等画作,岂能让你专美于前。”边上几个书生大笑道,这等画作,不在上面留下墨作实在是一大憾事。 而文无第一,大体上。每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诗写的差的,佳画自要好诗配。 “抽签,抽签。”这时,安修之拿过小沙弥手上的签筒。 “你凑什么热闹啊,阮小姐的画就归你了。”宁采臣嚷嚷的道。 “宁兄。慎言。”虽然外面多有流言,但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既迁连了一个姑娘闺誉,而他亦早就对叔父大人做出了承诺,阿靛一日不议亲,他便一日不说亲。 “哈哈。”宁采臣打着哈哈过。 “没,没了。”一边小沙弥搭啦着脑袋道。 “什么没了?”连上人好奇的问。 “阮小姐的画没了,刚才风大,吹下了溪里,糊了……”小沙弥垂头丧气的道。 “啊……”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毁的画是那阮小姐的,想那阮小姐之画亦是佳品,也不由的叹息了几声,过后,也不就在意了。 “抽签也不行,这样,每个人都写,到时由先们们评判,谁的诗最合适就用谁的。” 终是不甘心由签筒来决定,这时又有人出着主意。这就相当于斗诗了。 当然了,年轻的学子,谁也不服谁,此等斗诗正合大家心意,到时,更能得一场佳话。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众人便绞尽脑汁的做起诗来。 “令二姑娘好一手丹青之技。”画舫的楼台上,几个先生冲着王继善。 王继善一脸微笑,一幅谦逊的样子,其实他内心里也在是好奇啊,自家二丫头什么水平她是知道,那是绝画不出这样一幅画来,不过,有三丫头在,整出点异事也并不稀奇,只得等到回来,再解心中疑惑了。 “不如这诗就由训导去题,父女合作,也算得是佳话。”边上又一先生道。 “不了,那可是要扫那帮学子的兴致了。”王继善道。 “那倒是。”众人微笑,便慢慢欣赏起大家写的诗。 几位先生看来都不错,但却又都少了一股子灵气。 “莫要又像这幅雪梅图一样……”这时,一位先生指着画舫上挂着的一幅雪梅图,冰天雪地的山崖,崖前一簇荆棘,荆棘之中却有一株老梅隐于众中,偏那梅枝的顶端,一朵嫣红的寒梅绽放。 而整个画面却又笼着一片冰雪之中。 冰雪沾在那边绽放的梅花上,可偏偏的花的底部却有一点点刚刚暴出的绿意,让人感到春意萌动之感,更体现了寒梅顶着冰雪一片护春之意。 而这样一副画,它的边上却没有题诗,因为都找不到一首合适的。 其实好诗是不缺的,尤其是写梅的诗,只是总觉得配这画,要么气势不足,要么意境不合。 这副画是当年赵拓赵解元留下的,而每一次文会都要挂出,看看谁能写出适合这幅画的诗来。只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因此这幅月夜图,几位先生倒是不想再重复这样的事情了。 “咦,这诗很适合。”一位先生站在安修之身边,看他的题诗,扯着胡子点头。 “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 若说诗,在坐的有几首并不比这差,但要说意境的相合,则非这首莫属了。 最终。此画的题诗就用安修之这首月夜诗。 而此时,其它的画也都配好了诗。 “对了,再把这一副崖梅图拿去给夫人们那边欣赏。”这时,那老先生又把那幅崖梅较放下来,每年的梅园会大体都是如此的。 小沙弥再一次慎之又慎的把题好诗的画以及那副崖梅图送回梅园这边,一路上战战兢兢,总算是没有再出错。 只是少了阮小姐那幅傲梅图,阮小姐虽未说什么,但小沙弥使不得被阮小姐的丫头桑红埋怨了一通,便垂头丧气的出了梅园。到佛祖面前悔过去了。 “小徒,为何垂头丧气。”一个须发皆白的扫地僧扫着枯黄的松针叶子,问那正坐在苍松下哭丧着脸的小沙弥。 “我做错事了。”小沙弥抽着鼻子说着,便把风吹落画到溪水里的事情说了说。 “你可是有意毁了画的?”老僧问。 “绝对没有。”小沙弥把头摇的跟拔郎鼓似的。 “那可是你把画丢到水里的?”老僧又问。 “不是,是风。”小沙弥道。 “既然如此。你又怎知是你错了,而不是天意如此?”老僧反问。 “是这样吗?”小沙弥喃喃自语。 “静修,听道,问心,自明。”老僧亦说着,继续扫他的地。 小沙弥则一遍遍的背着这四个词:“静修,听道。问心,自明……” 如此,渐入入定之中。 不远处,法海盘膝而坐,静修,听道。问心,自明。 那梅园中,几位姑娘因果纠缠。 ……………… 梅园中。 此时众女看着配好诗的画,自是又要评判一番,但无疑安修之的月夜诗同王靛的月夜图最是相配。 只是安修之给王靛的画配诗。再结合之前,阮秀为难王靛的情形,而偏王靛的画又出了事,如此,总给人一种打脸的感觉。 此时,阮秀不由皱眉头,而阿黛在一边感叹,这是缘法吧,又或是天意,这些东西无可琢磨,但自有其道。 一时间,梅园的气氛便是有些怪异了。 “大家仔细看看赵解元这副梅图,也想想有没有相配的诗,书生那边做不到,若是姑娘们做到了,也让他们瞧瞧巾帼不让须眉。”这时,却是永乐公主道。 立时的,众女的目光都不由的被赵解元那幅雪梅图呼吸引。 自也有几个才女之称的女子跃跃欲试的想给这幅画配诗。 只是思来想去的,都合不上意境。 阿黛看着这副画,倒是想起了后世那一首咏梅诗。 风雨送春归,飞回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它在众中笑。 “王二姑娘的画画的好,想来诗文一道也不差,不如也写上一首吧。”这时,阮秀又突然的道。 众人想着之前,安修之为王靛的画题诗的事情。 看来,今日阮小姐是跟王二姑娘杠上了。 这时,边上众女自也相和,倒不是真的为了帮阮秀,而是不甘心。 今日梅园会居然让王靛占了头筹,如果今日是阮秀拔得头筹,那大家自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王靛这个平民女,之前名声还不好,被她压在下面,众女自是有些不甘心的。 人之心思,大体多是如此。 “各位姐妹可别为难我了,这诗文我实在是做不来。”王靛笑着讨饶道。 她本是娇憨的性子,这一讨饶,倒是让人有些亲近和好感,一边几个女子便嘻嘻笑的不说话了。 但也有不依不饶的。 “算了,就不要勉强了,能先碰上一幅临摹过的月夜图已是佛祖保佑了,难不成还能再碰上一首配得上这雪梅图的好诗?说不得当初她爹中案首,也是碰巧押到了题……”一边宋可儿嘀咕着道。 听着这话,阿黛不由的耸了眉头。别的倒无所谓,只有老爹三十多年苦读,这之中的功夫是不容别人抹灭的。 “可儿,没规矩……还不跟刘娘子道谦。”一边罗氏板起脸,可儿说这话就是太没规矩了。 宋可儿涨的一脸通红。 “算了,家里还有琐事,我们就先告辞了。”刘氏这时脸色自不太好的道别了。 阿黛等人自跟在刘氏和周氏之后出了梅园。 这情形,弄的整个场面有些冷场。 不过,今天来的目的都已达到, 因此这种情形众夫人也不会真放在心上,只是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了。 渐渐的众人就开始告辞了。 沙弥们开始打扫,一个沙弥正整理阿黛等人坐的石桌时,就看到石桌上的纸上写着一首诗,看了一会儿,一脸惊讶,拿着诗,急匆匆的走到已经走到园门处的李夫人身边:“夫人,请看。” 李夫人看着,只见上面写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道,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时,它在丛中笑。” “这词倒不错,配画也相合,谁写的?”这时,公主凑了过来。 “不知道,没有题名。”李夫人回道。 公主看向,最后有一行小字。 “高人所作,偶然听闻,借花献佛。” 有意思。   ☆、第五十三章 又一个传说 诗不用说,最后又送到溪涧的同文学子那边,自又引得一片哗然。 如此,人未散尽,这首诗便流传起来了,虽然没有题名,也说是高人做作,但毕竟之前从未有人听闻,又是在王家女所坐的地方发现的,想来是跟王家女有关的。 几位夫人都是低调内敛之人,自不会到处宣扬,但大家心里也是有数的,再加上今日众人所见之王靛,跟传言相左太多了,由此流言实不可信。 倒是有几家大妇开始悄悄的关注起王靛来。 可以说,今天,刘氏带着王靛等人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已是未时末刻,冬日,白天短,太阳已渐隐入西山,夕阳的光芒勾引出远处的青山,显出淡淡的金色。 刘氏等人此时已上了渡船,梅园中的曲曲折折也都抛掉了。 而此时,船上最热闹的话题就是赏梅会和学子文会的事情,只不过说的人并不晓得,阿黛等人就是他嘴里的话题人物罢了。 当然,最后重点提到的自是那首《咏梅》 赵解元的画配上无题名的诗,也是一段佳话 当然,别人如何看,王家等人已不在乎了,阿黛留下诗,一是因为感觉那首诗和画是真心有些相配的,二却也是不忿宋可儿歪曲自家老爹,自是有些率性而为了。 前世,阿黛看网络小说,就常常吐糟这种抄诗的行为,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耍了一把,说起来,感觉不坏。 如此,便自得其乐。 ………… 马车里。 “你今日的表现让我有些失望。”阮夫人望着阮秀。这丫头一向聪慧,今日为何会连连向那个王靛发难,叫人看了,反而没有了气度。难道真的是为了安修之,这丫头一颗心真向着安修之那小子了? “不是说好了吗?跟安家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乡试他是否能中举了再说。”阮夫人继续道。 “娘,我是故意的。”阮秀看着阮夫人道。 “怎么说?”阮夫人问道。 “先前我表现的太抢眼了,后来想到公主今日来是另有目的,是为了赵昱选媳妇,若是太入了公主的眼反倒不美。”阮秀淡淡的道。 赵昱那纨绔子弟,自己没本事,贪花惹草,惹事生非不说,偏偏只是嫡次子 。爵位啊什么的也轮不到他的继承,这样的人在大家豪门眼里自是一无是处。 属于米虫这一类的。 一听阮秀这话,阮夫人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额头:“瞧我,倒是把这忘了。若公主真看中了你,倒也麻烦,如此说来,你做的也对。” “只是你这一抬,反倒把那王靛抬高了。”阮夫人又说着。 “再抬高又怎么样,终是订过亲退过亲的。”阮秀道。别说公主,就是正经的大户人家若没有特别的原因。也是看不上的。 听着这话,不知为何,阮夫人总觉得阿秀对那个王家二姑娘有敌意,只是,若是说为了安修之吧,平日里倒也没觉得阿秀对安修之有多大情份。唉,这女儿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阮夫人也就不在说话了。 而阮秀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前世竟然不知道王靛还有这一手。不过,前世,王靛在家八年。她这个做妾的跟王靛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王靛并不十分了解。 好了,不管这些,毕竟今世她跟王靛纠缠不多了,倒不需要再多放心神在她的身上,这回,也只是正好碰上了机会就顺便想为难下她而已,结果反倒是成全了她。 阮秀心中其实有些不是滋味的。 ……………… 王家一行人乘的船这会儿到得了码头,下了船,周氏带着王欣宁由另外一条路回家。 这一趟的赏梅会,周氏打了一个翻身仗,心情高兴之余,还约着刘氏有空去走走。 刘氏自是点头应着,然后带着阿黛几个往青石巷的路口过去。 算是各回各家。 不远处人家,黑黑的烟囱里开始扬起灰白的烟,屋顶上的雪融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好似一副大写意图。 王靛的心情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 “娘啊,你不晓得,当时我的手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就那么画啊画的,然后一副月夜图就出来了,定是胡婆婆保佑。”一路一到得家门口,王靛笑颜如花,双手还合着做出拜的手势。 刘氏瞪了王靛一眼,这丫头是个糊涂蛋,谁帮的忙也没弄清,不过聂小倩低调,刘氏自也不会说砍,明白聂小倩大体也是跟胡婆婆相似的存在。 这倒不是阿黛跟她说的,而是刘氏平日里跟宁母在一起聊天,有的东西总是说啊说的,不小心就说破了,总之,似乎是宁采臣救了这聂姑娘,聂姑娘就留下来报恩了。 阿黛觉得,二姐不犯二的时候,性子确实讨人喜欢的。 到得傍晚,王继善回到家里,自不免又要问起今日之事。 刘氏一五一十的道来,王继善才明白其中道道。 “对了,那最后那首咏梅词是谁作的?”王继善道,那词一送到同文学子那边,众人就打听起做词的人来,只是梅园这边语焉不详,仅打听出似乎于王家姑娘有关。 “这个得问你女儿啊。”刘氏打趣的道。 王继善看着王靛。 “不是我写的,问阿黛。”王靛用手指着阿黛笑道,最后写下诗的是阿黛。 王爹又转过脸来看阿黛。 “采药的时候,偶尔听山中樵夫朗诵,就记下了。”阿黛笑嘻嘻的回道。 “这样啊……”虽然感觉这丫头有些不尽不实的,但也是个解释吧。王继善也就不追究了。 不过,如此一来,接下来几天,听说有许多学子无事就结伴上山,寻找高人。 只是高人渺渺。不知仙乡何处,又哪里找得到。 于是钱塘的烟雨里,又多了一个传说。 如此,转眼就到快过年了。 阿黛的入梦里。 云山仙台。白蛇再一次醒来,而随着她的醒来,空中电闪雷鸣,而随着一道雷轰在白蛇的身上,白蛇的身子便腾身进八了仙台四周的云雾之中。 云雾渺渺,只看得蛇身翻腾,若隐若现。 阿黛明白,这是白蛇要在天劫中真正的化形了。 雷声隆隆,最后又变成金戈铁马之声。 边塞之地,如今已是尸山血海。 胡人连拔几城。已向关内逼进。 “将军,已断粮三天了,这样顶不住啊。”士兵冲着赵拓嘶着声道,显然已经力竭。 别说士兵,便是赵拓。此时握剑的手也一阵的发抖,不是怕的发抖,是脱力的发抖。 “既然顶不住,那这样,按第二套方案,撤走关内百姓,引胡人进来。然后闭关杀胡。”赵拓沙哑着声道。 “将军,三思啊,关内就是京城,一但让胡人攻到京城外,别的不说,朝中的奏折怕是要将将军淹没了。众口烁金啊……将军……”边上一个偏将叫道。 “只有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赵拓一脸平静的道。 溅满了血的衣袍在风中霍霍飞扬。 夕阳的残红,映着鲜血,一片萧杀。 阿黛从梦中醒来,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梦到这样的情形,总是有些压抑的,边塞的将士很难。 阿黛再也睡不着了,穿了衣服走出门,一开门,院内的冷风就直灌了进屋,这天气真冷啊。 不过,马上快过年了,也意味着春天就要到了,因此风虽然冷,但尤显清新。 搓了一下手,阿黛走到青石井台边,拿起一边的竹竿,用竹竿上的叉勾着水桶,放到井里,几下里一甩,没一会儿,水桶里的水就满了,阿黛又用竹竿将水提了起来,倒在一边屋檐下的水缸里。 “懒丫头今天倒是早。”这时,王靛也起床了,穿着一身嫩黄的衣裙,倒显得整个人娇嫩而清新。正屋里也传来刘氏起床的声音,倒是大哥和大嫂那边,没一点响动。 不过,大嫂最近正想着要个孩子呢,想来两人这段时间,每晚都累的很,总之,这段时间,大嫂又恢复到以前睡懒觉的情形了。 阿黛撇撇嘴。 “碰碰……”这时院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阿黛看了看天,还是青白的天空,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王靛快步上前,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孟有良。来的太早了,眉毛上还挂着一层霜。 “孟家大哥怎么这么早过来?”阿靛好奇的问。 “没法子,今天才候着人,你大哥呢,赶紧着跟我一起办手序去。”孟有良一脸懊恼的道。 他想早点把铺子转给王成,只是一直以来,他的腿伤,又不放心让王成一个跑,怕王成在里面坑他,因此,便一直挨到腿好,能走动了才拉着王成跑手序。 而衙门的事情,也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立马能办好的。 其中各个关卡,免不了要有一些人情物事。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吃拿卡要。 而孟有良是铁公鸡,又哪里肯花这冤枉钱,王成再傻也不可能帮着孟有良抗这些东西,再说,王家也不急,年前铺子肯定是开不了得,得等年后。 最终到底还是孟有良顶不住了,想在年前把事情完结,今天终于约好了办事的差人,这便来叫王成,而之所以这么早,是怕万一又岔了,事情早办早了。   ☆、第五十四章 葛庆 王成刚从屋里出来,脸还未及洗,就被孟有良扯着出了门。 那急吼吼的样子,有些让人侧目。 阿黛摇摇头,这孟有良也太心急了点,小人之心,这是怕夜长梦多啊。难道那铺子真就这么不好? 但从大哥的脉相来看,应该不是这样的。阿黛边想着边进了厨房,先烧热水,这没有热水瓶的时代,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大体都是烧热水。 “阿成呢?”王成前脚刚出门,这边孟氏边走边系着衣带出来,一脸焦急。 她之前睡的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清醒,便赶了出来,却没看到王成了。 “被孟家大哥拉走了。”一边王靛端了洗衣盆过来,准备洗衣服。 “哎呀,怎么这么急?也不等我叮嘱上两句。”孟氏连忙走到门口,只是长长青石巷子,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只有墙角处的凤尾草在风中轻摇。 孟氏跺了跺脚,回到屋里。 “大嫂,你能叮嘱什么呀,铺子过户的手序你又不懂。”王靛把一件件衣服浸洗,泡在浆水里面道。 孟氏便蹲在旁边,拿起泡过浆水的衣服,用木槌子槌着道:“阿靛你不晓得,我这几日悄悄的问了大郎和二郎,才晓得那铺子是真有些问题的,我这不是担心一会儿过户了后,那铺子就算是咱们的了,到时还不晓得要整出点什么事来,这不,想叮嘱你大哥当心点吗?” 她嘴里的大郎二郎就是孟有良的两个儿子。 一些话大人嘴里不好套问,小孩子的嘴里却是一问就出的。 “之前都出了什么问题?”王靛好奇的问。 厨房里的阿黛也竖起了耳朵,当然,其实她不用竖耳朵也听得到。 人在白天因为五色五气五音等干拢,灵性没于体内。世人便浑浑噩噩。 而到得夜晚,人进入了睡觉之中,灵性便自动觉醒。带动气机运转,阿黛只觉得如今气机越来越充盈,耳目更加灵便。于天气,于福祸。于因果,便有一些自然而然的感应。 “先前啊,最早我大哥刚得到那铺子时,一仓库的富春大米叫老道以十文钱一斤卖了,捐失不小,这事你也知道的。后来整理铺子时,横梁砸了下来砸伤了人,你应该也听说了,这些是大事。另外小的损失就别提了,数不胜数。我又听说,当初钱秀才想把那铺子租给别人家用时,几乎每一家准备接手的都会出些事情,只在事情大小不同。你说说,如今你大哥要接手了。我这能不担心吗?”孟氏有些担心的说着。 “哎呀,真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天还这么早,衙门那边定然还没办公呢,要不,我们到衙门口堵人去,叫大哥不要那铺子了。”王靛拍去巴掌上的水珠道。 孟氏又是一脸悻悻。虽然孟有良有些不地道,但,那也是她大哥,这样的事情她又做不出来。 “你不好去就我去。”王靛现在心思细了不少,自也看出了孟氏的为难,便站起来道。 “二姐不用去。这铺子于大哥来说应该没有坏处,而且我可以肯定,就算是你现在去也堵不了人,说不得手序早就办好了,那差人只不过是想要多拿点银子。便卡在手上而已。”阿黛走出厨房道,刚才她见孟有良的腰间鼓鼓,显然这会儿是下了狠心要把事情了解,因此,也就顾不得平日铁公鸡的性子了。 “你又晓得了,又是用你那个太素秘法里面算出来的?”王靛挑着眉问,显然对阿黛所习的太素秘法有些看不上。 “嗯。”阿黛点点头,二哥脉相为食禄魁肥之相,近期只会得财而不会破财,当然,这也只是大体的一个说法,毕竟得财和破财是相对而言的。 一些无关紧要的破财不在其中。 “我看你那本事有些不太准,你还说我是命妇命格呢,而今呢?”王靛皱着眉头,虽赏梅会后,关于她的流言几乎已经消失了,但订过亲退过亲,一般的人家都忌讳,何况官家。 “还是命妇命格啊。”阿黛道,自那日赏梅会后,自家二姐的命格又恢复如初了。 “真的?”王靛虽不信,但也还是有些期待,哪个女儿家不期望自己命好呢。 “走着瞧……”阿黛眯着眼道。 “那这样,咱们现在去堵大哥,看看是不是真堵不到人,若是真堵不到人,我就信你。”王靛打量着阿黛道。 “好啊。”阿黛淡定的点头。 两人说着,一个丢了衣服给孟氏洗,一个丢了厨房的事情给刚起床的刘氏。 “这两丫头,这越大倒是越爱闹了。”刘氏看着比以前关系好多了的两个女儿,心里挺高兴的,嘴上却免不得埋怨。 “这样不挺好,象俩姐妹。”王继善笑道,家里总算是否极泰来。 也不过两句闲话间。 此时,王靛和阿黛两姐妹刚出得门。 隔壁的许大姐风风火火的过来了:“阿靛,阿黛,你大哥在里正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靛和王黛两个大急的问道,这边家里还正担心着呢。 王靛问着,还看了一眼阿黛,倒是叫三妹说中了,既然出了事了,按大嫂的说法,那肯定是事情已经办完了。 而屋里,王爹,刘氏和孟氏也都跑了出来,许娇容的嗓门大,刚才那一吼,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你大哥一大早从里正家出来,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上葛庆那浮浪子,那小子手上捧着一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咸菜坛子,叫你大哥一撞,那咸菜坛子就砸在地上砸碎了,结果葛庆那小子非要说,那咸菜坛子曾是前朝宫中的御用物品,这会儿正讹着你们大哥赔钱呢。” 王家众人相视一眼,从里正那里出来,那显然是刚刚拿到铺子的房契,还真邪门了啊。这一刚拿还真就出事了? 想着,王家人在家里呆不住了,刘氏锁了门,众人一起朝里正那边去。 到得里正那边。事情已进入了尾声。 “葛庆,我王成不是那没见识,便是连京城也是跑了个来回的,事情怎么个回事,我想大家心里清楚,就这坛子,钱塘门那边五文钱一只,我可以买十只来赔给你,而我王成也不是那小气的,你若是手头不便。那跟我打声招呼,五两银子,我便是送于你算交个朋友又如何?我不会在乎的,当初,我家里那么穷的时候。我还借过银子请全城的乞丐喝过酒,这事,大家还清楚吧?”此时,人群里,王成冲着人侃侃而谈。 而他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便轰然大笑,这王成做的傻事钱塘县的人都是说上一两件。 当初。王成不晓得听谁说乞丐里有高人,便弄了钱买了酒到处请乞丐喝酒,当时,都成了钱塘一个大笑话了。 如今这会儿旧事重提,众人自然一阵乐呵。 阿黛站在人群外看着自家大哥,撇撇嘴。用大嫂的嫁妆钱买酒请全城的乞丐中喝酒,有什么好炫耀的,大哥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不过,自家大哥一趟京城跑下来,那嘴皮子倒是更溜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而大哥这性子,倒真是能做酒肆的料子。 “大家别笑,我王成现在虽然赚了两个辛苦钱,能穿上绸衫了,但骨子里没变,我就喜欢交朋友,但是……”说到但事,王成话音里一顿。 “但是若谁真当我王成是傻子,想坑我,那对不住,总要掰扯掰扯清了,王兄,就看你是愿意多个朋友,还是多个敌人。”王成这会儿又冲着那葛庆道。 “多个朋友怎么说?多个敌人怎么说?”那葛庆这会儿沉着脸。 “多个朋友嘛,朋友有急事,五两银子帮朋友义不容辞。多个敌人吗?今日既然中了你的局,我王成也不是个输不起的,五两银子我也陪了,不过山高水长的,套用江湖上的一句话,咱们就走着瞧喽。”王成郎声道。 听了王成的话,那葛庆脸色数变。 昨日,他是从里正这里得知今天一早,孟有良和王成要到他家来拿过户好的房契,其实这些契约头几天里正就已经办好了,只是恨那孟有良一毛不拔,便一直拖着他,如今孟有良终于开窍了,于是便约好一早过来。 而葛庆知道王成发了财了,再加上王成以前的傻样,他便布了这个局,想坑点钱,本以为王成那性子,人傻钱多的,讹了也就讹,却不料这位人傻归傻,但却也是肚子里有货的,明亏无所谓,却是不吃暗亏的。 再想着不管多个朋友多个敌人的,反正自己五两银子倒手,朋友总比敌人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讹讹这小子,想到这里,那葛庆便哈哈一笑:“王成兄弟爽快,成,那今日,我葛庆就交你这个朋友了,拿来。” 葛庆说着,便朝着王成伸了手。 王成也爽快,从腰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葛庆。 葛庆收了银子,扬长而去。 “大哥怎么这么傻!!!”王靛一阵跺脚。这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这不明摆着都是被坑嘛,何况葛庆这种人,又岂是能交朋友的? 王继善先是沉着脸,随后却一脸放松了,阿成这做法看着傻,却也是有点好处的,阿成这次发了财,免不了要招人眼红,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王成既然还象以前那样愿意吃明亏,那打心思的人也就没必要再弄那些暗里的手段了。 而另外,别看葛庆得了五两银子,但今日他却是摆明在了理亏上,之前讹诈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了。 阿黛这时却看到城隍庙里,城隍两个手下正在忙碌的登记着功劳薄。 葛庆:某月某日某时,得五两银子,为余,两日之内必损之。 阿黛嘴角翘了起来,这是太素之道的沟通阴阳。 当然,于葛庆此人,大哥要交朋友,阿黛倒是不反对,这个人在点化里出现过,点化里面,大哥交了许多的朋友,这葛庆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大哥最后入牢时,也只有葛庆给大哥送过牢饭,两人在牢里喝了一顿酒,也颇为痛快。   ☆、第五十五章 舍生取义 “上当了!!”刚走到正街,葛庆便一拍脑门,咧着嘴直摇头,一脸懊恼。 本来,他布局赚这银子,那是理所应得,更甚者是本事。 可如今,被王成三句两句的,弄成做为朋友得了这银子,那他就欠了王成一份情了? 想到这里,葛庆就直咧着嘴,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这王成也不知是真有这心计,还是傻有傻福。 葛庆这会儿越想着就越不是滋味。 当然,王成是真没这心计,只不过葛庆在浮浪人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而王成是要开酒肆的,再加上他本就好交朋友,又是个愿吃明亏不愿吃暗亏的,所以才有那么一说。 “庆爷,怎么了,上什么当了?”边上几个跟着起哄的帮闲一惊一诈的问道,之前葛庆布局,自不少了起哄架梁子的。 “没啥,走,一大早的,大家忙活一通,我弄桌席面,吃茶吃酒。”这事情说出来总落了脸面的事情,葛庆也懒的细说,反正已成定局,既然王成愿意做明的傻子,那以后也有个找花消的地方。 那几个帮闲见葛庆不说,又听说有茶有酒吃,自也懒的细问。 “前街酒坊掺水最少,小菜最得味。”一个帮闲馋着脸道。 “那成,前头带路……”葛庆吊着戏文里的腔调一扬手,一伙人便哄哄嚷嚷的去了前街酒坊。 王成拿到了铺子的房契,吃过早饭后,便去看铺子去了。 阿黛则要去给于老夫人送药,这几天天气冷热不定,于老夫人又受了风寒了,阿黛自免不了要多跑几趟。 而王继善也要去探望一下于老先生。于老先生于王爹有着提携这恩,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该有的礼自不能少。 难得一个大晴天。冬日的暖阳晒在人身上,使得人心底都透着暖意。 屋瓦上的残雪见着阳光,融的更快了,不一会儿。便沿着屋檐沟,连成线,嘀答嘀答的滴在门前的青石板。 那青石板长年累月的被屋檐滴着,已形成一块浅浅凹槽。 一黑黄相间的花猫懒洋洋的趴窗棱间打着盹儿,窗里,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于家,屋里,阿黛正煎着药,于老夫人躺靠在床上,精神不错。一边一个中年美妇正在床边陪着于老夫人说话。 这位美妇姓孔,孔氏,是于家的大媳妇。夫君于辅,是于老先生的长子,也是独子。 当年。于老夫人带着独女月华夫人进京寻亲时,于辅正是跟在于老先生身边的。而月华夫人发生的事情也是于辅这个做大哥的深为不平。 后来,于老先生做出打王之事辞了官后。于辅的仕途也很不顺利,一直辗转在偏远的地方做知县,之前一任,就在云南,离着钱塘天遥路远。今年,正好又是一个五年期满,这才带着夫人和孩子回到家里,一是看望老父母,二也是等待朝中另外安排。 当然,大体的好去处。于辅也不会多想。当今顾忌着父亲在清流一派名声,自也不会让他出头的。 而老夫人的精神好,显然也是因为儿子媳妇的到来。 此时,阿黛煎好药,交给孔氏。扶着于老夫人喝下,又按摩了一下于老夫人的手指。通过气机,可以更好的调理于老夫人的身体。 药中有安神的成份,没一会儿,于老夫人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阿黛又说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情,便退下,孔氏仍在屋里照应着于老夫人。 屋外,于老先生正跟儿子于辅还有王继善说着话。 听得阿黛出来的声音,于辅先问道:“我娘怎么样?” “睡下了,情况还好。”阿黛福了一礼道。便在边一边收拾着药箱。看到边上茶几上的纸笔,想了想,便又坐下来开了几济食疗的方子。 几人的表情才放松些。这段时间,有着阿黛时不时的帮着于老夫人调理,老夫人的身体比起前几年,确实好多了。 一边于老先生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桌上的地图,嘀咕了一句:“已经连丢五城了。” “边疆战事,瞬息万变,而这次胡人又是有备而来,赵将军已经尽力了。”王继善接着话头道。 “不,你不了解正风的能力。”于老先生摇摇头,正风正是赵拓的字。 赵拓是于老先生一手带出来的,一身文武艺也是他一手教的,而更重要的是,赵拓的性子极像他,都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阿黛这才晓得,原来两人在说着边疆战事,这段时间,阿黛也听爹说过了,边疆战事越来越紧,昨日梦里,边疆的情形亦是她亲眼所见。 而想到昨日的梦境,阿黛不由的脱口而出:“缺粮了。” “你说什么?”李老先生质问。 阿黛这才回过神来,自明白这种时候她插嘴是很失礼的,刚才随口说来,完全不经大脑,好在,她也是颇有急智,这时便道:“哦,我这里少写了一个粮子。” 阿黛扬了扬手中的方子。 而这时,在坐的几人已不在乎她倒底为什么说缺粮。 显然另有心思。 “是了,是了,父亲,朝中人还真敢做啊,定然是粮草出了问题,前线将士无以为继,如此,不得不退了。”于辅拍着桌子一脸气愤的道。 “原来是这样。”于老先生一阵悲哀,国家危难,偏朝中还在倾轧相争。 于老先生想着,又继续盯着地图,又看着一边李致正送来的朝报,正风虽然在退,但退而不乱,不错,正风还没有放弃。 于老先生想着,随后于老先生却重重的一拍桌子,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拿来棋盘,接连在棋盘上摆了几个子:“不,正风这是以退为进,你看。胡人进关后战线拉长了,而正风又早一步撤走了百姓,听说他还让百姓能带走的粮食带走,带不走的全烧。如此,胡人入得关就不能以战养战了,而关内不象草原上适合骑兵,再坚壁清野,没了补济,最后胡兵势力必然要被分散。到时,集齐京师六军人马,对胡人分而剿之,而胡人直逼京城,皇上就算是不想战。为着大齐的体统,为着齐姓的天下,也不得不战,如此,上下一心。此战大有可为。” 于老先生说着,声音都不由的大了起来。 他看刚细看了正风的兵力布局,包围之势已成,扭转乾坤就在当下了。 “父亲,我也听说,这次是达汗王亲率胡人九族入侵,若是能将达汗王杀死在关内。那胡人九部没有了约束,必须会混战,此战若胜,可解我大齐边境五十年之忧啊。”于辅也一脸兴奋的道。 可随后,于辅却一脸苍白。 此战确实可为,此战若成。确有泼天之大功,可正风把帝都放在危险的地步,更把皇帝逼到不得不应战的地步,更不知其中他会有多少抗旨行为,到时。就算是胜了,正风说不得也要人头落地。 “父亲……”于辅两眼赤红,正风可是妹子的唯一骨血。 虽然正风回恭王府认恭王妃为嫡母这事让人生气,但于辅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如果正风不回恭王府,那别看他是解元,又是帝师之外孙的,在朝中怕也跟自己这个当舅舅的一样,永远出不了头,那孩子被父亲教的太像父亲了。 胸有抱负,又一心想为其母讨个公道,如此,又怎么甘心。所以,他不顾人言,回了恭王府。 父亲也说过,正风此举不够光明正道。这一点,正风怕是像已故的恭王。 可就算这样,倒底没有瞒过恭王妃啊。 恭王妃手段了得。 本来,正风屠胡十万后,回来就是要封爵的了,可不成想,京里突然闹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乱血统的事情,当时听说这谣言,他还以为这是正风弄出来的,还暗里觉得正风做事不成熟。 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功者动于九天之上。因此,谋事要么不动,要动就得雷霆一击,一击必死。如此,弄的满城风雨,却无实际之功,实为不智。 可后来才知道,这事情根本不是正风所为。 正风倒是查出这事来了,只可惜迟了一步,证据叫恭王妃毁了,而京城的谣言,初听好象是对恭王妃不利,但没了证据,这就真成了谣言了。 甚至有意无意的带出了赵拓欲夺嫡的表象,更隐讳的把朝中清流派牵连了进去,再加上于老先生这个曾经帝师的身份,在清流派实在有着非同一般的声望,而这些,都是皇帝忌讳的,这情形,对正风就是极为不利的了。 可以说,恭王妃算无遗策。 当然,于辅自不可能晓得,这算无遗策的并不是恭王妃,而是重生的阮秀。 在阮秀的前世里,赵拓平城大捷,屠胡十万后,回到京里就封了爵,然后恭王妃假孕抱子混乱血统之事暴发,最后更是牵连出了阮家。 只不过让朝中人意外的是,当皇帝要封月华夫人为恭王妃,并让赵拓继嫡时,不管是赵拓,还是于家的人都拒绝,于家人要的是公道,至于恭王府的一切从来不是于家人所求。 这是前世之事,也许只有阮秀知道。 而此番因着阮秀提醒,恭王妃提前布局,而这直接导致赵拓屠胡十万的功劳没了,反而被闲置了几个月,而这次胡人入侵也极为可疑,胡人对大齐的边防很熟,熟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一路过关斩将的,逼的赵拓没有办法,才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 只是这计也许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对于赵拓来说,却同样是死地。 当然赵拓要活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同朝中和谈派合作,同意和谈,同时自请战败之责,到时赵拓就算不是赵将军了,但依然会是那个洒脱不羁的赵解元。 最终结果,也不过朝廷岁岁给胡人纳贡罢了。 只是,不管是于老先生的教导,还是恭王府那位已战死沙场的恭王,这二者让赵拓都不可能那么做。 于辅甚至觉得,便是这也在那位恭王妃的算计之中。 “老先生,赵将军离开时,小女曾碰到法海禅师,听法海禅师说过,赵将军似有杀劫。”王继善也叹息着道。 于老先生沉默,法海之说,他知道,那老和尚还多次想度化正风。 只是佛门出世,儒道入世,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何况,事情到得这地步,已非人力可为,只能耐心的等待结局。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外吹了进来,卷起一边桌上的书卷。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则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 此时,阿黛亦感到身上气机飞扬。 阿黛虽然看出赵拓有断头之相,但这种事情倒底是不能全信,而另外一点阿黛当日也看出,赵拓虽有断头之相,但又不是死脉,另有变数。 总之相当难测,太素之道,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五十六章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终是太过压抑的话题,谈起来总是让人心情不太舒畅。 因此,谈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于老先生又打趣的问起《咏梅》词和樵夫的事情。 “如今,许多学子都上山去找做咏梅词的樵夫,只是都没有找到,阿黛说说,这樵夫在哪里啊?”听这口气,明摆着于老先生是不相信樵夫之说。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阿黛笑咪咪的道。 “贾岛这句诗让你用的妙。”几人都笑道。 又闲聊了几句。 随后,阿黛跟自家老爹一起离开了于家。王继善想起家里的炭不多了,天冷,大过年边总是要多备一点炭的。阿黛也想逛逛古西湖的年节市集,最后两父女便去了清波门的坊市。 钱塘门的香袋儿,清波门的柴担儿。这说的就是两地市场的特色。 钱塘门那边因着是去灵隐山的路,上香的人多,因此,各种香烛什么的最多。 而清波门出去就是南山,钱塘人砍烧炭的多在此山,所以,买炭买柴基本上要来清波门。 再加上清波门的年集,此时,清波门内外,热闹非凡,沿街的茶坊,酒肆,肉铺都挤满了人,还有一些唱小曲儿,说书的,车行脚马,络绎不绝。 还有卖对联和年画的。 “大嫂,小易,这摊子别摆了,叫人看着不好看,过年的时候,到家里过年去。”这时,一边摊子上传来说话声,阿黛听着耳熟,侧过脸去,原来是那钱讼师。 而钱讼师面前的字画摊子,就是由庄氏和钱易母子摆的,想来也是想趁着过年边,赚点银钱过个好年。 “我性子古怪。也不喜欢到别人家吃年饭,二叔你的好意,我心领的,就不打扰了。”庄氏不冷不热的道。 钱讼师的脸皮就沉了下来。 “行了行了。快过年了,你拿什么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钱讼师身边,一个二十七八的妇人,穿金戴银,好不阔气,这会儿,却是扯着钱讼师没好气的道。 正是钱讼师的娘子田氏。 钱讼师自不是好心要请庄氏母子过年,只是他家里日子如今珍海味的,而他自小是由兄长养大,钱塘一些人心里也多有数。 平日里。庄氏母子在家里日子在穷,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如今,在这里摆摊子,那可就是在打他的脸了。因此,这会儿脸色自不太好看。 最后由着田氏扯走了。 只是过得转街处,钱讼师却拉着一个浮浪人在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扬长而去。 “庄夫人,钱公子,还是赶紧把摊子收了吧,我怕一会儿有人来捣乱。”阿黛看着远去的钱讼师,冲着庄氏和钱易的。这倒不是她算出来的,而是推测出来的。毕竟刚才钱讼师拉浮浪人说话并没有避开人,再加上之前黑沉的脸色,不难猜出他要干麻。 “我知道,我不收,我让他砸。我要看这老天最后怎么收他。”庄氏瞪着眼道。 听得这话,阿黛才明白,庄氏亦是明白之人。说不得,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而就在这时,几个浮浪人呼呼喝喝的过来。到得庄氏和钱易的摊子前,二话不说,便掀了摊子,然后一阵踩踏,最后扬长而去。 庄氏和钱易看着这几人砸,未曾阻止,只是庄氏寒着脸,钱易一脸通红,两手紧握着。等到几人扬长而去,母子二人才弯下身子收拾地上砸乱的东西,情形显得萧瑟而凄凉。 周围的人一阵叹气,也帮忙收拾。 阿黛也蹲下来:“夫人,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钱易的脉相极为轻清明润,肝脉三十至而止,今后位至守令,再加上脉动大小明净,往来如珠,今后将主风宪之权,说不得就是御史之位。 另外,阿黛从庄氏的脉相里看出,庄氏大病将愈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要不然,受得这气,依着庄氏的身体,这会儿说不定就得晕过去了,可如今庄氏除了气闷之外,倒并没有别的不适。 而且较上回观脉,阿黛发现,庄氏脾脉渐丰,这应该是有发财之兆。 如此种种,预示着庄氏母子将否极泰来。 庄氏和钱易收拾好一切,回家了。 王继善这时叫了个卖炭的过来,选了两篓炭,让卖炭的挑着,又招呼了阿黛,一起回家。 路上,两父女自不免说起庄氏母子的事情,对于钱讼师更是口伐笔诛了一番。 不一会儿,就回到了青石巷这一片。 而路过正街时,两人又看到葛庆摇摇晃晃的从一家酒肆出来。 阿黛看了看天,已是傍晚了。 此时,葛庆正挥手同几帮闲道别,他这一顿酒从早下喝到傍晚,着实喝的有些长了点,只不过,这家酒肆新弄来几个小娘,那舞姿端是火辣,如此,一帮人喝着酒,就不舍得走了,到得此时酒意甚浓。 出得酒肆的门,看着到处是采买年货的人。 葛庆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祖母,正好得了钱了,便想着买点点头和肉回家,一年到头的,也好让老祖母吃一顿好的。 想着,葛庆便迷迷糊糊的朝着前面肉铺子去。 这时,身后一个穿着布衣的汉子急急的上前,肩膀用力的撞了葛庆一下,然后又急急的朝前面跑。 葛庆被撞的踉跄了一下,他本是混江湖的,一些江湖技量他门清着,一被撞,便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结果摸了一个空,钱包没了。 整个人便激零了一下,这可真是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再加上酒气上涌,更觉得一股恼怒之气发散不掉。 不由的朝着那人的背影大吼一声:“直娘贼的,这摸钱居然摸到庆爷的头上,庆爷今日不打得你认不得爹娘不算完。 葛庆说着,整个人就朝前冲,撞得一路上的人人昂马翻的。 而因着人多。前面的人虽然走的急,但并未走出太远,没一会儿就被葛庆抓到。 “直娘贼的,把银子还我。”葛庆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 “什么银子?我没拿你的银子。”那人也是一脸急怒道。 “还嘴硬。”葛庆气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先握着拳头,揍了起来,那人身形比葛庆瘦弱,再加上明显着也是一个不惯于打架的,没两下,就被葛庆打趴在地上。 “你干什么,哪有这么打人的?真要是偷了钱,找差人报案,查清就是。”围观的人看葛庆打的凶。都不敢上前阻止,王继善终是看不惯,站出来道。 “呸,要你多管闲事。”葛庆喝责一声,一推开王爹。又想着他的银子,便在那人身上一摸,只摸到几枚铜钱,自己的银子显然已经被转移了。 这时,阿黛在人群里叫了一声:“差人来了。”她怕自家老爹吃亏。 葛庆脑子这才猛的一清醒,没有证据,再看这人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要是被差人抓到,反咬一口,使不得要被他反讹,这种仙人跳的局他不是没做过。 今天真倒霉,想讹王成,却被他弄成了朋友。还欠了他人情,吃点酒消消闷气,没想到银子又丢了,最后还差点中了别人的仙人跳。 想到这里,葛庆放开了人。然后摇摇晃晃的跑了。 而那被打的人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急急的走了。 哈,看到这一幕,阿黛想起之前感应到的,城隍小吏为葛庆所登记的功劳薄,某年某月某日,得五两银子,为余,两日内损之。 这还不到两日呢,一日之内就损掉了。 只是阿黛点化到现在,于太素因果之间也有一些感应,她有感觉,那被打之人也许并不真的是偷葛庆钱的人,说不得这里面另有因果。 只是以阿黛现在之能,要完全看透因果还不可能。 如此,一段插曲,父女二人也没太在意。 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之中,父女两回到青石巷,街口的杂货铺,一些个嫂娘们在聊天,看到王家父女回来,便头碰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有些便宜,真的是不能贪的。”阿黛走过后,听得杂货铺娘子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到得家门口,阿黛拍了门,是二姐开的门。 卖炭的人摆好了炭,领了钱便离开了。 “二姐,人呢?”阿黛看了看屋前屋后,没看到娘,大嫂和大哥,不由的问道。 “在大伯哪里。”王靛脸色有些怪的道。 “怎么了?”感觉到二姐怪异的神色,阿黛不由的问道。 “懒丫头,那铺子真的很不对劲啊。”王靛拉着阿黛到一边道。 “到底怎么了?”阿黛更奇怪了。 “下午大哥去看铺子的时候,结果,那铺了有层隔楼,一块隔板砸了下来,大哥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娘已经发话了,今后,谁也不准去铺子那边。”王靛道。 阿黛一愣,这才想起来之时,杂货铺娘子那闲话的意思。 “胡闹,子不语怪力乱神,那铺子都多少年没有人气了,隔板年久失修的,砸一块下来也是正常的事情,明天,爹亲自己去瞧瞧。”王爹说着,又冲着王靛和阿黛道:“你们就别去了。” 显然,虽然王继善不信这个,但也不会让家人有任何冒险的机会。 ………………………… 今天早上那一章,把读者都炸出来了,不过,关于阮秀此人,我还是要说一下,在整件事中,她其实只是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 做为重生女,以阮秀所处的情况来看,前世,阮家败落,她沦为婢妾,也很无辜,而今生她不想重复这样的命运,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拯救家族的命运,而拯救家族就要保恭王妃,如此,自然要提醒恭王妃注意赵拓,至此,阮秀的作用就到此为止。 而战局,以及赵拓所面临的情况,却不是阮秀能办到的,别说她,就算是恭王妃也不可能完全办到,这其中不免又牵涉到清流于权臣之间的争斗。 所以不能把一切的罪都怪在阮秀的身上,这有些不公。当然,也可能是在上章,我的书写有些用力过猛,造成大家这种感觉。另外,不管如何,阮秀是目前局势的引子,也就种下了因,那必然会引来果,所以,大家也别怕她没有报应。 因为本书的主题就是因果。 而本书还才刚刚开始,剧情还只冰山一角,所以,大家别急,你们一急,我也急,急中容易出乱。   ☆、第五十七章 一饮一啄 转眼天就灰灰了,阿黛和王靛烧好饭的时候,刘氏等人回来了。 王成的头包了一个大圈子,脸上也有些青紫和擦伤,看着有些吓人,但一顿晚饭他吃了两大碗,到得晚间,更是呼呼大睡。 吃得睡得,自没什么大碍的了。 只不过,家人的担心,总让气氛有些压抑。 晚上,阿黛坐在油灯下写着书,虽说铺子还不一定能不能开,但先写下来总是不错的。 阿黛写的第一个故事就是白蛇传,一来这个本就有传说,她再发挥一下,甚至她想着,是不是把入梦里,云山仙台的事情也写进去,倒是不知,等白素贞入红尘时听到这故事会有什么想法。 总之,有点阿黛的恶趣味在里面。 一边王靛则摆了纸笔,在画画,因着上回夜月图的名气,王家二女擅丹青之技如今在钱塘大多数的大妇之间传开了,为着不能穿帮的,于是这段时间,王靛就把大把的心思花在这上面。 成效不错。虽说目前还达不到聂小倩那种技术水平,但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前世曾有人说过适当的荣誉可以起到促进学习,规范行为的动力。 比如王靛现在这样,之前的画技并不是她的,但因着这名声传开了,为了维持这名声,她便有了学习的动力。 夜深人静,隔壁正屋传来王继善同刘氏的对话。 “既然花钱买下了,这铺子摆着总是不成的,我仔细算过阿成的事情,我觉得应该是巧合,你看葛庆的事情,阿成发了财,葛庆这样的混子打点主意也是正常。而至于被隔板砸了头,你想想啊,那铺子有近六年没人气了吧。六年没有人气的屋子,没有人修缮,隔板松动或者腐烂,砸下来也实在是正常的事情。我看明日让阿成叫些人,把屋子好好捣腾捣腾,如此,还有什么危险啊,不管如何,花了银子买来的铺子,总不能摆着不用吧。”王继善一一跟刘氏分析着道。 “说是这么说,但谁知道呢?”刘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定,不过,想想也确实。钱已经花了,铺子买了来,现在闹成这样,就算是想卖也卖不出去,总不能真就这么摆着。 “成。到时重新装装,不过,我看这些过年后再说,先过个安生年。”刘氏道。 王继善想想也对,这离过年也就七八天了,就暂时摆摆,先过完年再说。 如此就说定了。到得第二天跟王成一说。 王成本就是个懒货。铺子不管有鬼没鬼的,他倒是不怕的,但是摆摆,年前轻松轻松倒也乐意的很。因此自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王家这边熄火了,这情形落在外人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如果说。年前钱塘最热闹的八卦是什么,无外乎是王家买铺子的事情,那铺子本就争议万分,如今王成刚买到手,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于是铺子出鬼的事情就成了板上定钉的事情了。 而王成先前发财,免不了财大气粗,惹人侧目。如今,三百两银子买了栋鬼铺子摆着,那银子白白打了水漂,大多数人自是乐得看笑话了。 不过,王成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一直以来,败家子,懒汉等等就是他的代名词,早见惯不怪了。 因此,第二天,照样出去请原来的几个朋友吃酒,再顺便敲定来年来帮忙修理铺子的人。 当然,因着那铺子是鬼铺子,有好些兄弟是酒照吃,但说到事情却是推三阻四的,有的说要出远门,有的又说到那一天再说。 总之是各种推托。 王成表面是嘻嘻哈哈的,看似人傻钱多,但并不真的完全是傻子,如此,这些推托的人自也被王成暗记在心里,这些人在今后交往中自要疏远一些。 这鬼铺子无意中倒是先帮王成刷选了一批可交的朋友。 这事情,王成回家还得意洋洋的一说,倒是把鬼铺子夸上了一翻。 而阿黛记着点化中的事情,于是问了几个当初跟钱秀才合伙的朋友,如今都一个个上了大哥的黑名单了。 这倒真是歪打正着了。 傍晚,杂货铺前。 西湖的天气多变,昨天还艳阳高照的,今天阴沉沉了一天,到得这时,那风就刮的刺骨的冷,似乎又要下雪了。 阿黛是来打酱油的,家里的酱油用完了。 这时,李捕头带着两个差人,拘了一个人打巷口过。 “好象是浮浪人葛庆。”杂货铺门前一个汉子一脸惊讶的道。 “李捕头,这葛庆犯了什么案子了?”远远的就有人问道。 “醉酒打死人了。”李捕头回道,最近这段时间,李捕头忙的脚不粘地,先是盗窃案,这还没个头绪呢,结果又出了一个杀人案,还好,这个案子案情明了,只花了一天的工夫,就把犯人抓住了,如此,年前也能轻松一把。 一边那葛庆听着李铺头这么说倒是一脸坦然,江湖人,江湖生,江湖死,杀人偿命的道理他早就想透的,只是想着家里七十多岁的老祖母,那眼眶也不由的有些红,悔之晚矣啊。 早知道当初不去讹王成的银子,又哪里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李捕头一行渐行渐远。 而早有那消息灵通的打听了案情来了。 “听说那天葛庆吃醉了酒,不知怎么就说人家摸了他的银子,将那人狠狠的打了一顿,那人回到家里,到半夜就死了。” “倒也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家里那个葛婆婆,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这日子怕也是到头了。”闲谈的几人不免唏嘘。 虽说,爱八卦是人之本性,但同情之心亦也是人之本性。 而听别人说这些,阿黛才想起这就是前日的事情,她是看到葛庆打人的,倒是没想到居然就把人打死了,虽说不一定以命抵命。但冲军刺配是少不掉了。 只是阿黛记得点化里葛庆并不是这样的,倒不知是蝴蝶效应带来的变化还是以后另有机缘。 这时,雪一朵两朵的飘落,落在脸上。瞬间化成水。这快立春的雪,倒不是那么冰冷,反而还着一股润透。 “下雪了,下雪了。”围在一起闲聊的人就散了,各回各家。 阿黛提着酱油瓶子倒是慢慢的踱着步子,沁冷的空气让气机隔外的灵敏,她突然感应到,这葛庆怕是跟自家大哥有着莫大的机缘。 而葛婆婆之事,依着自家大哥的心性,不会看着不管的。 “懒丫头。打个酱油这么慢。”阿黛一进门,王靛就接过酱油瓶子。 阿黛撇撇嘴,其实自己比二姐勤快多了,只是如今懒丫头倒成了她的外号似的,不过。也最多家里人叫叫,有外人时,王靛是不这么叫的。 晚饭前,王成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碎雪。 一进家门,就翻箱倒柜了起来,先是找出几件冬衣。随后又拿了麻烦装了一袋米,再加上这段时间买的一些点心和干菜,腊肉等。 “你这是在干什么?”刘氏看的莫名其妙,不知这小子又抽了什么风。 “葛庆坐牢了。”王成道。 “就是前两天讹你的那个浮浪人葛庆?”一边孟氏也好奇的问。 “不错。”王成点点头。 “活该啊。”孟氏一拍巴掌,家里铺子惹来的闲言,就是从葛庆讹人开始。孟氏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呢,这一听说葛庆坐牢,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他坐牢你这整的是什么?”一边刘氏问,不知道葛庆坐牢跟王成拿家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大哥这是要去看葛婆婆。”阿黛靠在门边,悠悠闲闲的道。果然她的感应是准确的。 王成边整理着东西边冲着三妹竖了竖大拇指。 见到这情形,众人自然明白阿黛说对了。 只是…… “阿成,你傻了吧,葛庆讹你呢,他出事,你还去照顾他的祖母?”孟氏先叫了起来。 刘氏也挑着眉,王靛更是一副完了完了,大哥老毛病又犯的表情。 “当日不是讹,是交朋友,而朋友二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既是朋友,我便要尽朋友之义。”王成道,他就是认这死理。 阿黛叹气,点化里,就是这死理害了大哥,并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真心相待的,暗藏诡诈的也有不少。 不过,如今因着鬼铺子的事情,倒是把一些心思不纯的现了形,也算得是意外之功。 当然,如今葛庆这事,阿黛倒是支持的。 阿黛觉得,点化里面,葛庆给自家大哥送牢饭,如今自家大哥给葛婆婆送东西,这里面未尝不是一饮一啄。 “这事做的对。”这时,王继善走到厨房门边道,说起这个儿子,懒,不务正业,吃不得苦,也没有读书的天赋,如此种种,都是让王继善看不惯的,但唯有这一点,这儿子只要交朋友,便真心以朋友之义相待,这点非常不容易。 王继善虽然落魄了三十多年,但这三十年磨历了他的心智,也拓展了他的心胸,一些东西自看的比刘氏等人开阔。 只要觉得应该去做,那就去做,人生计较太多,反而容易迷失。 所以,这一点,他支持阿成。 听得王继善这么说,刘氏等人也无话可说,她们倒不是不支持王成,只是觉得人家都讹到你头上了,你还去帮人,没这道理。 收拾好东西,王成戴着笠斗,冒着雪背着东西出门了。   ☆、第五十八章 过年 五仁里 葛家,柴门篷户,四壁漏风,碎雪被风直接吹进了屋子,湿了一面墙壁,更觉得屋子冷了。 葛庆平日里是能弄点钱,但大多又花消在朋友身上了,家里也就维持着够吃就成,其他的自不讲究。 “葛婆婆,你也别伤心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再伤心也没有用,日子还得好好的过,来,这碗粥你喝了,喝完了就早点歇息。”隔壁的花婶冲着葛婆婆道。都是邻居,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帮忙的,只是家家的日子都难,能帮得上的实在没多少,葛庆这进去,葛婆婆日子她想想都发愁。 葛婆婆仍然愣愣的坐着,不言不语。 “唉……”花婶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我先走了。” “嗯,麻烦你了。”葛婆婆这时才点点头,只是声音十分的低沉。 花婶又看了看,然后吹灭了油灯,又把屋里的一盆碳火拔的旺一点,让屋子暖和一点,这才开门出屋。 只是才迈开腿,差点叫东西绊的跌一跤,借着雪光低头细看,发现是几袋子的东西,再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疑惑之余,便回屋里点了油灯又出来,打开系着袋口的绳子一看,这才发现,这几袋子里面有米,有面,有肉,有干菜,有油,还有冬衣。 这些东西既然出现在葛家门口,那定然是不知谁送来给葛婆婆的,也许是葛庆的某个朋友。 花婶一脸的兴奋,将东西搬了进屋,又冲着葛婆婆道:“婆婆,你快来看,定是葛庆的朋友,送了好些米面油来,还有肉,还有两件冬衣。” “婆婆啊。你得振作起来,葛庆这是有肝胆相照的朋友呢。”花婶又劝着道。 葛婆婆缓缓的点点头,或许她还能有再见到孙儿的一天。 雪依然沙沙落下,掩去了足迹。掩去了行人的气息。 王成此时已回到了家里,倒不是他故意不现身,只是他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那位来照应葛婆婆的是个热心肠的,既然有人在照顾葛婆婆,自不用他在干什么,一点米面吃食,实在是小事,放在门口,自由人搬着进去就行了。 此后。每隔几日王成便会送点吃的去葛家。 而葛庆之案本就明晰,不过,凡牵涉到杀人案,县里审好,还要交由府里。最后还要上报刑部审批,如此,最后的判决还要等到来年。 ……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了。 九冬三十夜,寒于暖分开。坐到四更后,身添一岁来。 鱼灯延腊火,兽炭化春来。青帝今应老,迎新见几回。 王家今年的年夜饭算得上是丰盛无比。 “阿黛。快吃,吃完,我们去湖边看烟花。”王靛边吃边冲着阿黛道。 “嗯。”阿黛点点头。 西湖上,今夜有人放烟花。 刘氏瞪着两人说过年吃个饭也不安生着吃。 一边王爹却是难得的笑哈哈道:“同去,同去。” 如此,吃过年夜饭。王家一家人便到了西湖边。 湖面上,游船画舫交织往来,各色鱼灯并不会比上元节更逊色多少。 王家的渔船上,阿黛和王靛两个扎了两只大鱼灯,阿黛还特意把鱼灯制成了孔明灯。到时,别人放烟花,她们放孔明灯。 此时阿黛等人坐在自家的渔船上,看着通明的渔火,颇有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感觉。 “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就在这时,湖心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子的诵诗声,那音调里透着一股子豪迈和洒脱的气概。 阿黛一听,眼睛瞪大了。 这声音,这诗,阿黛在入梦里听过,是燕赤霞!!入梦里,他还在无名驿站,如今,除夕之夜,这位却到钱塘了。 此时湖面上鱼灯星星点点,如一在上繁星密布,再加上夜雾蒙蒙,西湖水面的各色船隐隐约约,如仙河上仙舟飘渺。 只不过有的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夺人眼球的存在。 湖心乌篷船,船顶挂着一只鱼灯,灯下,一青衣男子,头扎方巾,背倚长剑,面貌看不太清,只是那身形如山岳一般挺立在船头。而那诗正是从他的嘴里发出。 “好诗。”周围船上的人都跟着起哄,其中还有一些总角小儿的喊声,甭管听不听得懂这诗,但那气概让听的人都是豪情万丈。 人于人之间的交流,不管是语言,动作还是别的,总归最终所交流的就是情感。豪迈之情,洒脱之情等等。 而最能感染人的,引起人共鸣的也是这些东西。 黄口小儿亦能领会。 “这定是个剑仙,我们追上去,我要请他吃酒。”王成这好结交高人的毛病又犯了,这会儿一脸兴奋的道。 于是便撑起船,朝着湖中心的乌篷船追去。 只是今日船多,等得王家的船驶出没多久,那乌篷船早已不见了踪影。 “可惜,可惜,失之交臂啊。”王成一脸失落的摇头。 “大哥,山重水覆疑无路啊,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哪天,高人就到你眼前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此等大牛人物,理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 而于王成来说,高人踪迹渺渺的本就是不易寻的,若是让他一追就追到,说不得反而不是高人了。如此情形,反倒成了情理之中。 此时,空中一团焰火绽开,灿烂夺目。 “给你。”这时,坐在船头上的王靛将一件东西递给阿黛。 阿黛打开一看,却是一根银簪子,这才突然的醒起,明年,也就是明天,她就及笄了。 “谢谢二姐,我们放灯。”阿黛笑着收下道。 于是两人点着了鱼灯下的烛火,燃了一会儿。鱼灯便缓缓升起,四周烟花绽放,却是有着众星捧月之势,随后烟花渐灭。鱼灯渐远…… “霉运去去,康乐来来。”一边孟氏看着渐去的鱼灯,也说着喜庆的话。 如此,大齐昭康三十五年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过去了。 夜里,睡在床上,阿黛气机飞扬,立春的第一场雨到来了。 绵绵密密的细雨声入得梦来。 京城百里外,冷面将军智珠在握,胡人大将连连嘶吼:“中计了,中计了。快退。” 然已是十面埋伏,胡人九部联军退无可退。 喊杀声震天。 而此时,京城古宅一狐穴,胡婆婆端坐上位,面前。一只只小狐冲着她做揖辑礼,然后领过一个个红包,然后欢喜的吱吱叫,那样子憨态可掬。 梦境再变。 钱塘旧湖堤边上鬼铺,有华光隐现。古书云:屋有华光,必有其宝。 而云山仙台,白蛇已化人身。一副洛水仙姿,白发黄袍的老道坐在苍松之下,身前是一炼丹炉。 “师傅,素贞下山,该如何了解于许仙之间的恩怨?”白素贞坐在丹炉前,手里拿着一把巴蕉扇。正扇着炉火。 这时,那白发黄袍的老道手一挥,虚空处,便出现了许仙的身影。 “你看他是谁?”白发黄袍的老道问。 “是许仙。”白素贞回道。 “再看呢?”道人继续问。 “是在悟道里面跟我有恩怨纠缠的许仙。”白素贞继续道。 “在我看来,他是许仙。他是人,他是一方天地,你已执迷于悟道之中了。”白发黄袍的老道含笑摇摇头道。 白素贞额上冒汗,是的,她执迷了。 “妖修千年,只为成人,而人身是一天地,天地之中,唯求本心。你于许仙之恩怨,不是要了解什么,而是看你求什么。”老道之声如暮鼓晨钟。 白素贞沉默。 “素贞明白,素贞于许仙本是不相干的两人,然悟道之中,有了恩,有了情,亦有了怨和债,素贞可以了恩,了情,了怨,了债,然最终所得却在贞素一念之中,素贞本心想求何者,便能得何者。”白素贞道。 “善。”老道点点头。身形渐虚。 白素贞下山了,自云台拾阶而下,据说云台石阶有一万八千阶。 ………… 阿黛是在一片鞭炮声中醒来的。 “懒丫头,快起来拜年。”屋外,王靛大叫。 阿黛却在回味着梦,每回老道在点化白素贞时,阿黛便也在跟着学道,一念苍海,一念桑田,人的一生功过,便在这一念之间。 再想着京城战事,大胜可期,还有那些讨红包小狐,突然间心情大好。 出得屋,却看到王靛正站在院中跟安修之说话,显然安修之是一大早来拜年的。 “阿靛新年好。”安修之揖礼道。 王靛脸色有些不太好,毕竟任谁面对着退了亲的未婚夫,总不会太愉快的,不过,想了想,终是福了一礼道:“安大哥新年好。” “听叔父大人说,阿靛近来丹青之技进步很大,恭喜阿靛了。”安修之又道。 “谢谢。”王靛平淡的回道。 “阿靛,快来帮忙。”厨房里,刘氏叫着。王靛一溜跑的进了厨房。 阿黛走到院中井口处,打了一桶井水,然后冲着安修之道:“安大哥,在你跟阮小姐的流言没有解决前,还是莫要来招惹我二姐了。” 这个恶人只有她来做了。 安修之于二姐是有真情,阿黛知道,但既然已退了亲,再加上上回赏梅会时,阮秀朝着王靛发难。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阮秀此举正是因为安修之之故,所以,阮秀才会朝着王靛发难。 听说,当初公主颇中意阮秀的,想为二子赵昱求娶阮秀,就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 所以,现在钱塘人就等着安修之跟阮秀订亲的消息呢,这时候,王靛若是纠缠其中,对二姐没有好处。 “我明白了。”听了阿黛的话,安修之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点点头。   ☆、第五十九章 信 缘断时不要纠缠,缘继时不要放弃。 人生种种就在一个相宜。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在合适的时候遇上合适的人,做合适事情,如此万事相宜。 安修之显然懂这个道理,离开时也颇为洒脱。 不过,他离开时仍是留下了那句话。王靛不定亲,他便不议亲。 倒是让王爹和刘氏颇是唏嘘了一把。 王靛只是窝在灶头烧火,看不清神色。 正有初十,吉日,宜动土,修宅。 阿黛一大早是在几声喜鹊的叫声中醒来,醒来之时,就听得大哥跟大嫂在低声的说话。 “你别去了。”是王成的声音。 “你能去得,我为什么去不得,难不成你跟你那些兄弟之间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们夫妻之间反而不能了?”是孟氏不由的扬高了声音,有些不愤的道。 “哎呀,谁跟你说这些啊。”王成没好气,可没一会儿,又传来孟氏的抽泣声,王成只能无奈的道:“好好好,你要去就去吧,不过留在铺子外面,铺子里都是重活,你一个妇人家,别掺和耽误了事情。”王成道。 孟氏只要能去,倒也不跟王成较这些真,立刻的拉泣声就没了,脆响响的应了声。 “嘻嘻,大嫂是假哭,大哥其实是在担心大嫂出事。”屋里,王靛也醒了,王成和孟氏虽然压低了说话声,但最后两句声音却是抬高了的,因此,王靛也听的清清楚楚。 “嗯。”阿黛应了声,自也能听出大哥话里真正的含义,当然,大嫂其实也是担心大哥。 此时,阿黛继续听着院外的喜鹊在叫这是吉兆,再想着前几天入梦里。旧湖堤边鬼铺,隐现华光,看来,今天修铺子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懒丫头。你去不去?”这时,王靛又嘟着嘴问。 “不去,想去也去不了。”阿黛很干脆的道。 “没心没肺的丫头。”王靛生气了,觉得阿黛临阵退缩。于是便飞快的穿衣起床,然后冲出了门。 阿黛依然慢条斯理的,等到出门时,爹娘和大哥大嫂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只看到二姐在院子里发愣。 这一点,阿黛早就料到了,今日请去帮忙的都是跟大哥差不多大的小伙。她们两个女子夹在里面实在不方便,依照娘亲的脾气,能让她们去才怪。 “你这懒丫头,娘亲的脾气都让你摸透了。”到得这时,王靛哪还不明白先前阿黛的意思。边说着边没好气的点着阿黛的额头。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阿黛拍开王靛的手,随后又瞪了眼道:“二姐还不快准备。” “准备什么?”王靛莫名其妙。 “自然是准备出门啊,娘亲不让咱们去,咱们可以偷偷的去,在外面看看也是好的啊。”阿黛挑了挑眉道。 “对啊,你这懒丫头鬼点子真多。”王靛大叫,然后赶紧洗漱吃早饭。 吃过早饭。两人便锁了门。 旧湖堤边,鬼铺。 因着头天已经打好了招呼,因此,等王成几人到时,门板,木窗。隔板,粉灰,等等都已经运来了。 只不过,几人都晓得这铺子有些邪门,因此。这会儿都等在屋外。 王继善和王成父子俩先进屋,溜了一圈,手里还拿着杆子,有危险的地方还鼓捣鼓捣,如此,平安无事,这才招呼人进屋开工。 这行为,倒是让一干来帮忙的心里有了底。 虽然王成借着鬼铺子考险了一把朋友,但是答应来的人里面,自也有借着鬼铺子之事看看王家人行径的,毕竟王成发财了,再不是当初的穷朋友。 这世间也多的是发了财便不认人的。 因此,一些人心里也有一杆称,若是王家人不把别人的安危当一回事,那大体上,也会觉得王成不可交。 而此时,由王氏父子先进屋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安全,平安无事,再请大家进门开工,这让来的人看在眼里,自对王家人有了一个相对厚道的评价。 而此时,周围的人看着王家要修鬼铺,自也是各种心思。 有的巴望着再出点事情,到时又有八卦可说。 而有的倒是巴望着平安无事。 巴望着平安无事的,多是周围的店家,鬼铺在这里几年,最先钱大经营时,那可是红红火火的,可等到钱二接手,生意拉二连三的出事不说,最后弄的想租这铺子的都要出点事情,再到王成接手,鬼铺之名更盛,如此,连带着周围店铺的生意也受了不少的影响。 此时,鬼铺斜对门的茶楼。 平日这间茶楼生意清淡,今日倒是热闹万分。大多都是那闲的无聊的人来看看王家这修铺子的结局。 钱讼师今日一个人就坐在茶楼二楼靠窗边的位置,点了几盘点心,叫了一壶龙井茶,悠哉悠哉的品着,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鬼铺子的全貌。 每看着这铺子,钱二就有咬牙的冲动,这铺子当年也是日井斗金的,但是自他接手后,却连连出事,再加上传言他夺了长兄家财,因此,当时就有流言说是他的报应。当时真是狠狠的扫了他的面子。 只不过后来,想租这铺面的商家也都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因此,关于他的流言才渐渐的少了些。 而至此,他就有了一个乐趣,谁接手这铺面,他就喜欢坐在茶楼这位置,看着别人吃憋,那心里就跟六月天喝了冰酸梅汤一样舒爽。 总之,这世间就有这样恶趣味的人。 而今日,王成要修理铺面的事情传出,他便来了。 年前,王成被砸了头的事情他也看到的,而今日,他就想看看王家又会出点别的什么祸事,如此,倒也抹平了当初没有在王成借高利贷的事情上捞着好处的遗憾了。 “走,我们进去。”阿黛和王靛此时在也人群里。见到王家人和来帮忙的都进了铺子,便也跟在后面进屋。 “哈,就知道你们会偷偷的跟来。”没想两人才一进铺子,一扫帚就朝着两人小腿扫了过来。正是刘氏。 阿黛自以为得计,却不知这世间,知女莫若母,她那点小算盘早就让刘氏看透,这会儿正等着呢。 “娘,说好不打人的。”阿黛没好气的瞪着二姐。 “再不打还不上房揭瓦!”刘氏没好气的道,不过,终是放了扫帚。也算是默认两人跟来了。 阿黛嘻嘻一笑,便自顾自的在铺子里转悠了起来,那日梦中所见之华光正是铺子靠北的地方散发出来。 而铺子里靠北面。原来应该是放柜台上,上面铺了一层地面板,比起另的地面,要高出两个台阶。 阿黛扫了一眼,又看到其中有一块地面板上有血污。已经发黑了。此时,王继善就站在边上。 “爹,那地上怎么有血迹?”阿黛问道。 “还不是你大哥年前来看铺子时弄的,当时他就站在这里,哪,就是上面的一块隔壁砸了下来,砸的满头血。这就是当时弄上的,一会儿,弄点水来冲洗掉。”倒是一边刘氏解释道,那手还指了指顶上,那处原来有隔板的,此时已经空了。 “这有血总是不太吉利的。我刚才看到送来的有地面板,不如把这一块换掉吧?”阿黛福如心至的道,虽说华光不一定跟这有关,但是换一块地面板实在是小事,试试又何防。 “嗯。这样也好。”王继善点点头,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换一块地面板图个心安何乐不为。 于是便叫了王成过来,然后父子俩一起,把那块带血的地板起了出来。 “这下面怎么有个坛子?别是藏了财宝吧?”没想到,地板一起出来,下面就露出一只大坛子,众人一阵惊讶。 王成平日里听说了一些奇闻异事,这时一脸兴奋的道。 阿黛一看到这坛子,心里约莫明白,入梦中的华光正是出自此处了。 再想着,那块地板上的血迹是先前大哥被砸伤时留下的,突然便有一种玄妙的感觉。 人人都以为大哥被砸伤是坏事,却不知这正是一种提示。 “爹,打开看看。”王靛也在一旁道。 阿黛动了动嘴巴,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提醒一下别在这里打开,但心神一动,觉得里面另有缘法。因此也就没开口了。 坛口的泥封很紧,王继善便拿起一边一块砖头用劲砸开,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一层泥封,只是泥封的上面还有一封信。 王继善便没在管那坛子里的泥封,而是先拆开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看完信,眼神之中便有一种莫名的神彩,然后一脸慎重的冲着王成道:“阿成,你带几个人去把坊头,李捕头,还有钱大的娘子庄氏和钱易叫来,这信是钱大留下来的。” ………… “咳,咳……”一间简陋的土屋,自上回卖对联,又被钱二让人砸了摊子后,庄氏心情郁闷之下,病又时不时的发作了。 而这两天,她觉得身子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娘,药煎好了,我扶你起来喝,今儿个这药,王姑娘可没要钱。”一边钱易端着药过来。钱易嘴里的王姑娘自是庆安堂的王欣宁。 “是个好姑娘啊。”庄氏扯嘴皮子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只是那嘴角终归无力的垂了下来,而钱易喂进她嘴里的药却又很快的流了出来,已经病的药都喂不进去了。 “娘,你挺住啊,上回,阿黛姑娘还说的,你这病一到春天就能好的,现在已经是春天了。”钱易哽咽着。 “痴儿,安慰人的话怎能做数?”庄氏断断续续的道。 钱易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便听得屋外有人拍门:“庄娘子和钱公子在吗?” 钱易连忙摸了脸上的泪痕,开门一看是王家的王成:“在,有什么事?” “我年前买下了旧湖堤边的鬼铺,今日修铺子时,在地板下发现一只坛子,里面有一封信,我爹让我来请你们去,信是当初钱大爷留下的。” 而一听王成的话,已病入膏亡的庄氏眼中迸出异样的神彩,冲着钱易道:“快,背我去。”   ☆、第六十章 怒斥 “信……我夫君的信在哪里?” 钱易背着庄氏跟着王成匆匆进了铺子。 一进铺子,庄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便挣扎的从钱易的背上下来,冲着王家等人急切的问。 “这里。”王继善也没多话,而是直接把手中的信递给了钱易。 钱易看了看先他们进门的宋坊头和李捕头。 坊头老宋和李公甫突然被请到这里来,初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进了铺子看到坛子,自也大约明白了些什么。 这会儿老宋和李公甫均冲着钱易点点头。 钱易便打开信读了起来。 “人生最苦为行商,抛妻弃子离家乡。餐风宿水多劳役,披星戴月时奔忙。水路风波殊未稳,陆程鸡犬惊安寝。平生豪气顿消磨,歌不发声酒不饮。少资利薄多资累,匹夫怀璧将为罪……” 钱大的信的开头就是一首描写行商的古风诗,写了行商之苦。 而接下来,就是钱大担心他常年行商在外,若是有个意外,留下孤儿寡母,实在不放心。因此,就把历年所集之财换成黄金全都藏在坛子里,算是预防之用。 其一,慈母多财儿,怕家里钱财最后养出个财家子,家财败尽,母子生活何以为计?于是,藏金于地下,到时可缓母子生计。 其二,又怕钱财惹人眼,反给孤儿寡母招祸,如此,地下之金正可解燃眉之急。 而在信的末尾处钱大还注明,这笔钱财若意外落入外人之手,还请得财之人归还钱家一半钱财,另一半做为酬劳归得财人所得。 如此种种,将钱大行商在外,忧心家人的心思表现的淋漓尽致。 听钱易读完这封信,庄母已是泪流满面。 便是王家一行人,以及被请来的坊头老宋。李捕头都不由的一阵唏嘘。 “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接下来,是不是把坛子砸开?看个分明。”这时,倒是老宋先回过神来。 他年轻时做过衙门文书。如今老了更是这一片永康坊的坊头,算是一个积年老吏了,他知道,但凡这种牵扯到钱财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当,反而会惹不无数的麻烦。 而他自也明白,王家人请他来,是做见证,那么自然就要把坛子砸开,弄个清楚分明。 “砸!”这时。一边的庄氏斩钉截铁的道。 “李捕头,你劲大,你来吧。”老宋将那还被泥封着的坛子递给李公甫。 李公甫二话不说,拿起先前王继善砸泥封的砖头朝着里层的泥封重重砸下去,立时的。一片黄澄澄之光入得人眼,耀的人眼发迷。 全是金子。 然后几人将坛子里的金锭一一拿了出来。 一起二十锭,每锭十两,就是二百两金子,相当于两千多两白银。 这时,整个屋子一片寂静,二十锭金子摆在一起。也是颇有些夺人心魄的。更何况在坐的都是平常人家,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按钱大爷留下来的信,这批金子一半归庄钱和钱易公子,一半应由王家人所得。”这时,老宋重重咳了一声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此时,庄氏由钱易扶着冲着王家人深深一鞠躬:“今日能再见亡夫遗信。薄命之人已是感激万分,至于金子,此屋早就卖出,金子既然在这屋里发现,那全部都应归屋主所有。” 庄氏一字一顿的道。口气显得十分的坚决,而她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激荡。 活了这一把年纪,世间冷暖尝了不少。说起来,今天这金子的事情,若是王家吞下,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惹下一丝毫的闲言。 可王家人坦荡,那她自也该投桃报李。 更何况,这批金子,解了她心中一个结。 当年,对于这批金子。她心中是有数的,生前,有关这一批金子的事情夫君跟她说过,只是后来钱大处理好后就又匆匆出门经商了,并未来得及跟庄氏说明金子藏于何处,毕竟,虽然钱大有着忧患意识,但也没有想到,这一回就真的会客死异乡。 而后来,钱大出事,钱二跟别人合伙坑了她了,为的其实也是这一笔金子,她便一直以为这笔金子已经为钱二所得。 没想到,如今这笔金子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她心中郁郁之气突然就松泛了不少。 钱二机关算尽,这笔金子连同铺子在钱二手中也有差不多六年,可钱二一无所知,最后还把铺子连同金子轻易的低价卖了出去。 便这一点,已让庄氏觉得,死可瞑目了。所以,如今钱财倒不是她所求的了。 “庄夫人言重,今日之事未尝不是钱大爷冥冥之中的安排,不如就依着钱大爷的遗言来。”这时,王继善倒是坦荡的道。 本来,钱大若是没有在信的末尾留下那样的备注,那么,今日这笔钱财王继善定会让王成全数归还,倒不是王继善有什么高尚的情操,只不过是本分,得该得的,不属于自己的决不会贪。 便一如当初,王成捡得金钗,便也留下来等失主一样。 只是钱大既然在信的末尾留下那样的话,那么,如果王家不要的话,倒反而有些惺惺作态了。 王继善读书三十年,落魄困顿,学子净街,一朝顿悟,性情之间有着梗直,也有着洒脱,万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当然,钱大留下这样的备注也是一种对人性的体悟,有着这样一条备注,那得财之人说不得会看在一半的金子上归还另一半,这样不管如何,钱家人还能得一半。 若是没有这样的备注,那有些人会为了留下金子,干脆就闷声大发财了,那样,庄氏母子便是一文也得不到了。 “可不就是,死者为大,就该依着钱大爷的遗言。”一边的宋坊头道。 于是,最终。在宋坊头和李捕头的见证之下,这批金子就由庄氏跟王家平分了。 …………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而此时,铺子外面围观的人那心却跟猫抓似的,之前。突然的,王家让人请来了坊主,李捕头,还有钱大娘子和钱易,如此种种,都意味着王家人定又在这铺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只是自坊主,李捕头,和钱大娘子母子被请进屋子后,铺子就房门紧闭,外人却是不晓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下,先前并不怎么好奇的人都好奇了起来,纷纷打听着。 “谁知道呢,等里面的人出来再打听。”一边人回道。 而这时,对面茶庄二楼的钱二也眉头皱了起来。他在考虑着什么情况下,王家人会请庄氏和钱易来,难道是钱大留下了什么被发现了? 正想着,铺子的门开了。 当先,钱易背着庄氏出门,庄氏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 那十锭金子用旧衣服包着,揣在钱易的怀里。边上有李捕头护卫着,自不会有碍。 此时,庄氏趴在钱易的背上,抬头望,今天之事,让她也有着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由夫君安排的感觉,夫君这是怕她死不瞑目才安排的一切吧。 庄氏觉得呼吸有些越来越困难了。 只是抬头之间,庄氏有些迷蒙的眼神正好扫到此刻正坐在二楼的钱二身上。 “放我……下来……”庄氏虽然虚弱,却是坚定的道。 “娘,你别急。如今有钱了,我先带你去看病。”钱易劝道,娘亲的身体让他很担心。 “我要下来。”庄氏坚定的道。 钱易终是不敢有违,于是轻轻的放了庄氏下来。 “把金子给我。”庄氏又道。 “娘,这外面人来人往的,不安全,我回家再给你。”钱易为难的道。 “给我!!”庄氏的声音有些嘶吼。 钱易没法子,拿出装金子的包裹,递给庄氏, 庄氏接过金子,嘴角有些莫名的笑意,随后她猛的打开包裹,一片金光便在人前显现:“他二叔,当年,你不就是因着这金子故意陷我儿于官司之中吗?最后连这铺子也被你谋了去,可又如何呢?你可曾想过这金子就埋在这铺子里?可笑这铺子在你手上六年啊,你却一无所知,你机关算尽,最后终落得一个笑柄,老天有眼哪!!!” 庄氏竭尽力气嘶吼!!!两只眼珠都要爆出来似的 “娘!!”一边钱易急的大叫,又急着冲一边的阿黛道:“阿黛姑娘,我娘怕是不行了,你快看看她。” 阿黛却是冲着钱易摇了摇头,庄氏的病是否能沉疴尽去,机缘就在当下。 庄氏的病因心病起,因怒气郁结,而这一下,正是她疏发怒气的时候。 就在这时,庄氏喷出一口乌黑的血块,随后整个人就软了下去,被钱易一把抱住。 阿黛上前把脉,原先东方岁君星相的那股灰色的雾气已经消散了,此时脉部缓而匀和,另外,庄氏也不是晕倒,而是睡着了,等她一觉睡醒,就沉疴尽去。 “没事,睡着了,你先背婶子回去休息,明日再去药堂,到时开几幅调养身子的药就没问题了。”阿黛冲着钱易笑道。 “你是说我娘的病好了?”钱易瞪大眼睛。 “嗯。”阿黛点点头:“心病尽去,自然不药而愈。” “快背你娘回家吧。”一边王继善道,这种情形他曾是亲自所历,自是明白其中缘法。 听得阿黛这么说,钱易点点头,背着庄氏,又收好金子,再由李捕头护着回家了。 而此时屋外的人群,却是一片哗然,纷纷打听着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来帮着王成修铺子的人不少,这种事情本就瞒不住,再加上庄氏这一下,没一会儿,王成修铺子,结果挖出钱大埋的金子的事情就传的纷纷扬扬了。   ☆、第六十一章 埋金 几家欢乐几家愁。 孟有良就头疼,这一天也没心思去粮行了,而是窝在家里,唉声叹气。 至于为着什么,大家伙儿心中有数。毕竟两百两的黄金跟他擦肩而过,是谁心中都不能平稳,更何况孟有良是有名的铁公鸡。 不过,他一想到钱二,那心里又好过了一点,毕竟人就是这样,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那自己的倒霉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而至于钱二,具体情形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听钱家的下人说,当天,钱家砸碎了几只镇德镇的茶壶茶杯,还有一把黄花梨细脚椅子也折了一条腿。 再加上庄氏怒斥钱二,总之这回,钱二的脸丢大了。 “钱大娘子今天那一顿怒斥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就怕是把钱二得罪狠了,那钱二是个狼心狗肺的,又是讼师,他要是针对庄氏和钱易下手,这母子俩可不见得能顶得住啊。” 傍晚,王家人请了宋坊头,李捕头还有来帮忙修屋的人吃完了酒席,几人一路回家。 路上,说起铺子的事情,自不免要说到钱二,由此便又说到了今日庄氏怒斥钱二的事情。 那可也算得是痛快淋漓,显然这些事情,庄氏已经憋了很久了,只是痛快归痛快,怕是会招来祸患哪,刘氏感叹的道。 听着刘氏的话,边上的王继善却是微笑的摇头,想那庄氏,拖着病体硬是把钱易带大,去年,钱易还跟他一起中了秀才。 此等人物,岂是那没有心思的。 “今天此举是庄氏聪明,别看庄氏是愤然之举,但这举动未必没有深思啊。”王继善道。 “怎么讲?”刘氏问道。 而跟在家人身后的阿黛听自家老爹的话,不由的沉思起来。一开始她也以为庄氏是愤然的冲动之举,可经老爹这么一说,她反而另有想法了, 从庄氏的为人来看。应当不是那么冲动之人,何况已经病到这种程度,按理,当时不应该有那样的举动的,更何况,财不露白这种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不过,细想之下,阿黛却是明了了。 庄氏此举看似蛮撞,实际上却是自保的行为,挖出金子的事情终是瞒不了人的。 钱二知道也不过是早晚两天的事情。 而这批金子正是当年钱二挖空心思想得到的。如今在手上六年,居然一无所思,最后反而又落到了王家和庄氏手里,想来钱二是决不肯甘心,到时自免不了有许多阴司的动作。而首当其冲的定然是钱易母子,毕竟他们最好对付。 而王家这边,王继善如今已有训导之职,又深得县太爷李致正和于老先生看中,钱二就算打什么心思也不是那么好下手的。 而钱易母子就容易的多,那庄氏显然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庄氏直接就点出当年之事的黑幕,指出钱二当年所作所为,把矛盾完全挑开,如此,大家都知道钱二一直就在打这些金子的主意,那以后。针对钱易母子,钱二要再想什么花招,都得掂量掂量了。 毕竟,钱二这些年打官司也没少得罪人,再加上他是秀才。还想要考举人功名呢,如今因着庄氏的怒斥,多少人盯着他,他自也不能授人以柄。 可以说,庄氏此举是用心良苦的。 果然,王继善的解释跟阿黛所想的一样。 “那这么说,咱们以后也要防着那钱讼师。”刘氏瞪着眼道。 “倒也不用刻意防,毕竟咱们跟他八杆子打不着,就算铺子有什么争议,咱们也是从孟有良那里买的,于钱讼师不相干。不过,以后若是有什么空子让他可钻,那就要注意他一点了。”王继善道。 所谓小人如鬼,正是指钱二这种人。 点化里面,大哥就是差了钱二的道,不过,如今许多的情形跟当初点化中所见的情形都不一样了。 未来会怎么样?阿黛也无法尽知。不过,依着大哥的脉相,或有争讼之虑,但无破家之险,因此倒不需太过担忧。 ………… 回到家里,王成把那十锭金子拿了出来。 虽说这金子之前已经看了许多遍了,但这时再看,仍不免有些失神。 这穷的时候恨不得天上掉下财宝来,可这真等到天上掉下财宝了,又有些无所适从。 一切感觉跟做梦一样。 “懒丫头,你捏捏我,看看疼不疼?”王靛直到这时还瞪大着眼睛。 阿黛伸着两根手指,用劲的在她的胳膊上一拧,王靛一阵抽气,连忙躲开:“懒丫头,你还真捏下。” 阿黛斜了她一眼:“你让我捏的。”以前吃了这位姐儿多少的亏,这回能补一点是一点。 王靛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没好气的瞪了阿黛一眼。 一边王成和孟氏也是兴奋的一阵眩目。 王继善将一切看在眼里,发财是好事,但处理的不好,可能就是祸根。 “阿成,这些金子你打算怎么处理?”王继善这时一脸慎重的冲着王成道。 钱财迷人眼哪,别说这些孩子们,便是他王继善,瞧着那些金子也一时恍惚,好一会儿才冷静下心来,这多得益于他苦读三十年磨练出来的心智。 “再买田地?再买铺子?”王成抓了抓头,也有些弄不太清楚,当然,按他心中所想,这些钱财正好拿来多交朋友,或拜高人为师,学那神鬼莫测之道。 “这会不会太过招人眼啊?”倒是一边孟氏有些心里不安的道。 “嗯,阿霞这点顾虑的对。”一边刘氏也点头。 “阿成,今日钱大爷的信你也看了,对于这事情,你有什么感想?”王继善却又突然转了话题。 阿黛跟在后面眨巴了一下眼,老爹这是话中有话啊。 “没什么感想啊。”王成粗线条,只觉得一切都是巧合,能有什么感想。 “你好好想想。”王继善没多话,有些事情还是要这小子自己想通的。 夜里,王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说。爹是什么意思?”王成问睡在边上的孟氏。 “我哪晓得?”孟氏困的很,嘟喃了一声。 王成还在想着:“那钱大爷除了把金子埋在地下,也没做什么事了,这能有什么感想?”王成直迷糊。他本就不是个善于动脑筋的。 而这时孟氏听到他的话,却不由的坐了起来:“ 哦,对了,爹会不会是让你学钱大爷那样将金子埋了。” “说不准还真是这意思,我明白了,爹定是怕我因为这些金子,又开始胡混起来,不用心做事。”听得孟氏这话,王成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推了推孟氏:“你去弄只坛子,我去院子里挖点黄泥。对了,你再弄点糯米浆,到时封的更紧一点。” “你还真打算埋啊?”孟氏吸了气道,有些不太乐意。 “埋,说不准。咱哪一辈的子孙也受了难了,就靠这些金子度过难关。”王成拍着巴掌道,又拍了拍孟氏:“放心,我经营酒肆,一样能给你赚回这些金子来,再说了这金子就算是埋了,那也还是咱家的。又丢不掉,只是不准用罢了,你心疼个啥。” 孟氏想想也是,于是,接下来,就是孟氏和王成两个出门的脚步声。 阿黛睡在床上。气机充盈之间,孟氏猫在厨房里找坛子,王成在院中的梅桩下挖黄泥的情形便一一入目。而正屋,王继善披衣起床,悄悄的看了王成在院子里忙活。回到屋里睡下,一切归于寂静,只有夜风轻扫。 如此,也挺好。 ………… “话说,这世间有没有鬼?我告诉你们,有!!!” 西湖边的茶铛上,一身长衫的瞎眼说书人,拍着快板说着书,几个老叟,一群总角小儿,还有不少游人围在瞎眼说书人周围。 “啪。”的一声,瞎眼说书人快板拍完,便又继续道:“别的不说,单看旧西湖堤边鬼铺便知,这些年,鬼铺子之所以闹鬼,并非别的,乃是赵大爷阴魂不散,在宅子里守着黄金,而他守着铺子,其实是想寻一个可托付黄金之人,只是人心难测,谁能托付,谁不能托付,赵大便是作为鬼,也不一定能分清的,于是才有之前种种闹鬼之事,这是一种试探,而书上说,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只有心正之人,自不怕鬼闹事,也只有正心之人,才不会贪了黄金。而这鬼铺子经过钱二和孟无良之手,均无所获,此二人心正不正,咱们且不提。只说,这铺子到得王成手上,便接二连三出事,按理,一般人是不敢再碰这鬼铺了吧?可王成,义士也,不惧鬼怪,钱大终于等到了可以托付的人,于是显出黄金,而王成果然不负所托,归还黄金……这就是钱大鬼魂显灵,王成恩义还金的故事。” “好……”瞎眼说书人说完,众人便鼓起掌来。 此时,不远处的湖心亭,燕赤霞同一位华服公子对坐饮酒,一边饶有兴趣的听着岸边瞎眼说书人说的故事。 “有趣有趣,此等人物,近年来已少有听闻了。”燕赤霞一口干尽杯中之酒。 对面那华服公子掐指一算:“王家酒肆不久就要开业了,不如到时,我们便去捧捧场。” “余德兄有此兴趣,燕某奉陪。”燕赤霞大笑道。   ☆、第六十二章 惊雷 阿黛的梦里。 京郊百里外,燕城。 夕阳,残血,断壁,更多的是倒在地上的尸骸。 城门口,赵拓骑于马上,身形挺拔如山罐岳,身着黑甲,面容冷峻,手中长剑,斜指向天,上面的血迹顺着剑身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的泥土。 而他对面,是胡人的战阵,当先之人,正是胡人九部赫赫有名的达汗王,正是他一手将胡人九部统一起来,到如今,成了大齐边境最大的祸患。 不过,此时,他亦是很不好过,今番,他兴师伐齐,本以为齐国定会早早和谈,可不成想,最后一步一步的他居然落入了这位赵将军所布之局。 汉人有一个典故,叫既生瑜,何生亮。 此时,看着对面的赵拓,达汗王心里就有这种感觉。 而今日燕城之战,将是决死一战,他生,那便能全身而退,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他死,今番入侵大齐的胡人九部子弟怕就要全军覆没,到时,胡人九部将陷入自乱之中,再无能抗横大齐之力。 “呼呼!!!”想到这里,达汗王举着长刀,大喝一声:“我胜!!” “呼呼!!!王胜!!!” “呼呼!!!王胜!!!” 他身后,众胡部将士手举长刀,挥舞着大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行。” “岂曰玩衣?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而这边,赵拓身后的将士也昂扬的唱起了这首秦风,同样也是在为赵拓鼓劲。 整齐的声音,在肃杀的战场上飘扬。那杀气,让飞在空中的大雁都不由的发出一声哀鸣。 风霍霍飞扬,带着血腥之气。 赵拓,达汗王两人同时动了。 两骑战马在风中急驰。朝中对方冲去。 血腥之气更浓了,随后双马在急驰中交错,又奔出十余步,双马立定。 赵拓依然是剑尖斜向天空,达汗王同样背挺如松,只是只眨眼的工夫,达汗王的身体便从马背上滚落在地…… “将军威武!!”瞬间,汉军战阵发出阵声的嘶吼。 “冲……”赵拓剑指胡部战阵。 胡军战阵乱成一锅粥。 嘶杀振天…… …… 一骑战马自燕城急驰,手持战报,直朝着京城夺去…… “大捷。大捷,达汗王被杀,胡军尽数被俘……”战报直进宫门。 立时的,笼罩在大齐上空的战场烟云烟消云散了。 好一场大捷!! 阿黛自梦中醒来,心底也透着喜意。 院中。梅花仍带数朵,湖边,柳枝已爆新芽。 阿黛在井边打着水,王爹已经穿载整齐,新年过完了,王继善自又要去同文书院当差了,还要给一些同年拜年。 “去了书院,你安心读书,家里一切有我,莫要担心。”此时,隔壁传来聂小倩叮嘱宁采臣的声音。 宁采臣好福气,家里一切都被聂小倩打理的妥妥当当的。而聂小倩虽不太跟别人往来,但,但凡邻里有什么事找到她头上,从来不没有拒绝的,也未有办不成的。 如今这一带有传言。生女当如聂小倩,娶媳当如聂小倩,而宁家可是把这两样都占了,不得不让让大叹,王家好福气啊。 风过,院中落花飘落几瓣,而树桩下,是挖开的新泥。 王成昨天夜里跟孟氏忙活了一晚,埋好了金子,因此,不免又睡迟了点。 今日一起床,便又要匆匆出门,开酒肆之前也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一来,要到衙门那边去登记,另外,酒水,下酒菜什么的也要备好,更重要的是一些浮浪人的打点,好在这方面,王成本就是混子,跟浮浪人其实也沾一点边,再加上他好交友,倒是没什么问题。 “大哥,等等。”阿黛看着自家大哥要出门,便连忙叫道,然后一溜小跑的回了屋,取了写好的白娘子传奇的书稿。 “你再找个说书先生,让他先熟悉这故事,到得开业那天,正好说说,也热闹热闹。”阿黛说着,把书稿塞在自家大哥的手里。 “我开的是酒肆,又不是茶馆,哪用得着说书先生啊。”王成抓着脑袋。 “这可不是这么说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你瞧瞧,自古以来,哪一个名人,哪一个典故能少得了酒,品酒,听故事,交朋友,四海之内称兄弟,这是洒肆之精髓,如何能何得了说书人,少得了这些传奇故事?”阿黛挑着眉反问。 阿黛一说交朋友,四海之内称兄弟这些,正对准了王成的味口,王成果然点头:“说书人少不得。” 只不过等得翻了一下故事,却是有些乐了,居然是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小心汉文跟你急。”刘氏点着阿黛的脑袋。 王成却一把把书塞进怀里,出门了。 “湖边的瞎眼老汉说书不错……”后面王继善提醒道。 “知道了……”王成的声音远远的回道,人早已不见人影了。 而就在这时,原来晴朗的天空闪现一片乌云,随后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着便是雷声隆隆作响。 “惊蛰都没到呢,怎么这个时候打雷了?”刘氏惊讶的道,往年这个时候可没听过打雷。 “不会是燕城战事有什么变故吧?”一边王继善有些担心的道。这段时间,男人们关心的最多仍然是燕城战士,毕竟这关于国家气运。 阿黛这时心底也是一悸,惊蛰未至雷声起,预示人间有不平事。 而听着自家老爹的话,阿黛便想起昨夜的入梦,燕城的那场战事真个是惊心动魄,气吞山河呀。 “爹,燕城大捷了。达汗王也被赵将军一剑斩于马下,赵将军创下了不世之功。”阿黛笑咪咪的道。 “你又知道,你还能远见千里啊。”边上王靛跟阿黛抬杠。 “嗯。我就是知道。”阿黛理所当然的点点。 只不过,燕城这场短兵相接的战赵拓打赢了。可接下来朝堂上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输,是赢就未可知了。 再想着赵拓的断头之相,前段时间,听说赵拓的舅舅已经进京了,也不知这断头之相会不会改变。 赵拓的脉相于阿黛来说就是一个待解的迷,她已经猜到了谜底,但准不准确,却要命运这只大手来揭晓。 王继善虽晓得这小女儿有些宿慧,但这种事情。王继善也只能半信半疑,一会儿去书院,大家自不免要谈到燕城战事的,正好听听。 于是,王爹匆匆出门了。出得门,正好碰上宁采臣也出了门,两人便结伴同行。 阿黛也出门了,去药堂。 而王靛留在家里,今年,阿黛也及笄了,那么王靛的婚事就迫在眉睫。前几天,大伯娘周氏过来的跟刘氏提过,接下来的春社日,花朝节等聚会,周氏让刘氏带着王靛多走动走动,也好相相人家。 女儿家养大了。你窝在家里,外人到底弄不清好歹,说不得反而被一些长舌妇给败坏了姻缘。就好比那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周氏的这翻话,刘氏听了自也是心动了,再加上如今阿黛都及笄了。若是二女儿还不定亲,那小女儿的事情说不得也会被耽误了。 那可就误事了。 而当日,虽然王靛也算是挽回了一些名声,但别人也不会仅仅凭着赏梅会那一下子就定论,总还是要看看的,如此,当日王靛虽引得一些大妇的关注,但到底大家还是在观望中。 也因此,这段时间,刘氏更是让王靛在家里学着胡婆婆留下来那本册子上的规矩,又教着阿靛一些处理家务的人情世故等等。 只是如今,外间的一些闲言,偶尔的还是会拿京城公子来说事情。 当然,对于这一点,阿黛倒是淡定,只要小青一出现,那自家二姐于京城公子的闲言便会烟消云散。 古老的青石街,一间打铁的铺子正发出当当的打铁声。 两个老农坐在门口,一边等着铁匠师傅修好农具,一边在闲聊着。 无外乎今年会典多少田亩种种等话。 “哎,今天我原先想多典几亩的,如今这心里倒是有些打鼓,这惊蛰未致就打雷,可不是个好年成啊。”那左边的老汉道。 “这也不一定,天灾*的,谁晓得这老天是预示着天灾,还是预示着*,总之咱们种地的,甭管它好年成坏年成,这地都得好好种,种的好,好年成就能得个丰收季,一家人吃饱穿暖,这坏年成呢,多种一点,多流点汗,也能多收那么一点,说不定到最后就是救命的粮。”右边的老汉声音暗哑的道,但一翻话却蕴含着一种人生至理。 甭管你老天爷怎么样,我该的依然努力去作。 不过,老农的话,却让阿黛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太素秘法云,天意其实就是民意。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白蛇出!这是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就相当于民意了。 而如今云山仙台的白蛇已经下山了,等她到得钱塘时,正应了白蛇出的典故。 如此,西湖水会干吗?雷峰塔会倒吗? 惊蛰之雷会不会预示着这个,阿黛无法窥尽天意。   ☆、第六十三章 人意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再走得几步,细雨不知不觉又细密密的飘洒而下,阿黛并未带伞,便抛开西湖,雷峰塔,许仙,白素贞等等纷乱的思绪,提着裙摆,小跑几步,又轻跳几下跃过路边的水洼子。 看着水洼子倒映出轻快的身影,一时间,阿黛竟感到轻松和惬意。 雨丝带着气机弥漫开来,庆安堂隔壁的茶铛上,说书人正说着钱大阴魂显灵,王成恩义还金的故事。 总之,自去岁王继善打更起,王家的话题断断续续的就未曾停过。 阿黛已经听怪不怪的,能成为说书人嘴里的传奇,亦是一件能让人心情飞扬的事情。 须臾间,阿黛便进了庆安堂。 堂里,几个伙计在打扫着卫生,许仙早早来了,正坐在坐堂大夫的位置上给人看病,许仙因着生而知之,自去年起,便已经坐堂了,手下也治好了几起疑难杂症,如今在钱塘也算是小有名声。 而内堂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语。 王欣宁坐在柜台边上,一手只在噼里啪啦的拔着算盘,身子却斜到一边,隔着门帘,正伸长耳朵听里面的话。 阿黛看她那样子好笑。而此时,王欣宁看到阿黛来了,直朝着阿黛招手,等阿黛进了柜台,便把账册丢给阿黛,她干脆搬了只小凳子坐在门帘外面,一手抛了半面门帘,内屋里的声音便清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阿黛气机充盈,此时虽然一手帮着王欣宁盘账,内屋里的说话声却是一丝不露的传进了阿黛的耳里。 原来是庄氏,足足睡了两天,庄氏的身体大好了,今天过来,一是前天。阿黛让她睡醒后来药堂里开点补身子的药,毕竟病了六年,身子已经亏了。另外就是来感谢这些年庆安堂对她的照顾。 这些年,庄氏母子的难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因此,庄氏的一些诊金王和大多数时候都免掉了,便是药费,也多是要比正常的优惠不少。 这一切,庄氏心中有数,如今,庄氏一扫沉疴,一番感谢是少不掉的。 不过,阿黛听了一会儿,倒是听出味道来了。 却原来庄氏一直以来就看中王欣宁。只是以前那种情况,终怕是拖累了王欣宁,再加上庄氏也是心高气傲的,知晓周氏有着攀高之心,庄氏自不想让自家儿子被人看轻。因此。虽然心里早看中王欣宁,但嘴里却没露出丝毫的口风。 不过,如今终是不一样了,庄氏一扫沉疴,再加上又得了金子,之前,还听庄氏跟周氏说。钱易如今正着手把当初卖掉的一些田亩和宅子买回来,再加上钱易去年也考中秀才,如此,钱大一房这是又要起来了。 如此,钱家也算是有了些资本。 不过,以庄氏的稳妥。这骤然发了财,就马上提出结亲之间,其实不太好。 只是世上许多事情是手快有手慢没有的,王欣宁正是说亲的年纪,自去年以来。周氏频频带她参加一些妇人的聚会,这些庄氏心里是明白的,若是不早先提出,等到王欣宁定了亲,那便什么都迟了。 因此,庄氏便趁着今天来开药并感谢之际,尽管觉得还不太适宜,但还是隐晦的提出了这个意思。 接下来自看周氏应不应和了。 不过,听里面的谈话,庄氏倒也没有直接笼统的提出结亲之意,只是表明的她对王欣宁的一直以来的喜欢,但那言下之意,听的人也能听明白的。 周氏虽然没有明的接茬,但是也让庄氏以后多走动,这也就是没有拒绝,还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毕竟之前从未想过跟钱家结亲,如今庄氏似乎有这意思,那家里几个人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如此,周氏和庄氏算是有了一个默契,便是最终结不成亲,那庄氏也不会有遗憾了。 这时,屋里有了起身的响动,正听门角的王欣宁动作比兔子还快,飞快的把凳子拖了回来,抢过阿黛手上的算盘和账册,就噼里啪啦的拔了起来,不过,全是在乱拔。 阿黛在边上忍着笑。 此时,里屋几人又聊得几句,庄氏告辞,掀了帘子出来,先是冲着王欣宁笑了笑,见着阿黛却是施了一礼,倒是唬的阿黛手忙脚乱的,阿黛连忙拖起她:“庄婶子,你这可是要折杀我了。” “不折杀,老妇能有今日,多亏了阿黛姑娘吉言。”庄氏道是一脸慎重的道,王家于她的大恩,无异于雪中送碳。当然,同阿黛说,庄氏只提了阿黛之前说她身体要痊愈的预言,至于王家于她的大恩。 所谓大恩不言谢,是因为“谢”字太轻了,这些事,她自会让钱易记在心里。 随后庄氏便告辞了,王欣宁连忙把包扎好的药递上前。 看着庄氏远去的背影,王和同周氏自不免一阵唏嘘,感叹庄氏母子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 “钱易公子好象挺不错的。”阿黛冲着王欣宁眨眼。 去年赏雪会后,阿黛想着堂姐受自家二姐的闲言牵连,也惹了一些闲话,庄氏当时就一直在安慰欣宁堂姐,再想着当日,王欣宁跟钱易的样子,别说,这事说不准还真有谱。 “去,后院的水缸没水了,你挑水去。”王欣宁恼羞成怒,推着阿黛进了后院。 看着后院水缸满满的水,阿黛哈哈大笑。 “阿黛妹子……”这时,身后传来许仙的声音。 许仙今天穿着一袭青衫在后面冲着阿黛拱拱手。 “许大哥,何事?”阿黛转身问道。 听得阿黛的问话,许仙脸色微红,吱吱唔唔的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日,你说到得春天,我就能等着我要等的人,可是真的?” 去年,庄氏来看病时,阿黛当初就曾断言过。到得春天,庄氏的病便去沉疴尽去,只是庄氏一直在庆安堂看病,大伙儿对她的病情知悉甚深。说实话,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因此,阿黛当初说这话时,药堂里的人跟庄氏一样,都只当是安慰庄氏的话,便是王和也曾以此说阿黛得治病得圣人三味,说这是一种心理治疗。 可不曾想,钱大阴魂显灵,王成恩义还金。庄氏大骂后沉睡一场,等得睡来,果真是沉疴尽去,而此时,刚刚入春。 虽说。大家认为阿黛的断言也只是碰巧了,但许仙生而知之,于天道之间亦有那么一点点感悟,倒觉得阿黛妹子的断言未必就是巧合,再想着,阿黛曾断言他将在春天时遇上想寻找的人,因此。这会儿终是忍不住相问。 阿黛没想到许仙这般一问,倒是绕有兴趣的打量着许仙,自点化以来,许是能感兴一些天道,阿黛的性子便有些自然而然的随性和洒脱,这会儿倒没觉得盯着许仙看有什么不妥。倒是许仙让阿黛看的颇有些拘促。 “前面忙,我回去了。”许仙脸皮薄,终怕阿黛取笑他,便打起退堂鼓了。 “许大哥,你要等的人是什么人?”阿黛侧着脸突然问道。说起来。她对许仙生而知之,以及云山仙台白蛇入道如何感兴许仙的事情都很好奇,只是一般来说,这种隐秘的事情总是不好问的,如今,许仙问起,阿黛正好解解心中疑惑 听着阿黛的问话,许仙停了脚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慢慢的走到走廊对面的池边,蹲在那池壁上,看了看池边的一株鱼腥草,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梦到许仙和白素贞传说中的事情,初时我以为是我听故事听的太入迷了,可久而久之,我发现梦中的一切我都身有感受似的,尤其是到了药堂来,习医道之术,意跟梦中所学一样,而每夜梦回,总似乎能感觉有人在某处等我似的……” 一个人心里压着一个秘密,时间越久,总是越有一种越来越沉甸甸的感觉,而关于许仙等人之事,平日里大家也只是当笑话说,并不真当他是要等什么人,唯有阿黛,许仙觉得,她是真的知道。 原来不过也是一场入梦。阿黛的入梦是能见着一些事情。 而白蛇的问道,却变成了几世轮回的梦境。 “那你觉得你今年春天能遇上她吗?”阿黛看着许仙问。 许仙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重重的点头:“我感觉能!!” “许大哥觉得能,那就一定能,天道感应人意,所以心想事成。”阿黛笑嘻嘻的回道,白素贞已经下山了。断桥相遇还会远吗? 天道感应人意,所以心想事成吗?许仙想着。 “阿黛,来病人了。”不远处,王欣宁探着脑袋出来道。 “来了。”阿黛应声,路过王欣宁时又被她扯住。 王欣宁冲着阿黛挤挤眼,眼神中有些捉狭,还指了指一边正因阿黛的话发愣的许仙,又指了指阿黛:“阿黛什么时候跟许仙这么谈的来了?难道是看对眼了?” “哈,你昨天还跟隔壁的茶博士谈的来呢,难道也是看对眼了吗?”阿黛回道,大伯喜茶,王欣宁便常常从隔壁茶当的茶博士那里问些煮茶的学问。 听阿黛这话,王欣宁也乐了,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我怎么会跟他看对眼,讨打。”   ☆、第六十四章 不一样的结局 病人是状元街的元四娘。 说起这位元四娘,也算是钱塘的奇葩人物。这位元四娘娘家是卖布裁衣的,自小学的就是怎么样用最小的尺寸做出适合客人穿的衣服。 嫁的夫家又是开当铺的,平日里最惯会做的事情就是挑剔客人的当品。 如此种种,就养成了她挑剔小气的性格,再加上她又有些蛮不讲理。 总之是个难缠人物。 阿黛让她坐下,便为她把脉,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点咳嗽和流鼻涕,应是受了点风寒,仍是风寒初起之象,若是穷人家这点病早就抗抗算了。 于是阿黛开了方子,那元四娘拿到药方去柜台点药结账。 “什么?一贴药要八文,你们庆安堂这是宰猪吧?”看着王欣宁结出的账,元四娘横眉竖眼的。 药堂里的人嘴角都抽了抽,阿黛也扶额,八文钱的药,可没地方原意开的。 只是,那元四娘自小就跟着爹娘做生意,一张嘴皮子练的了得,便是庆安堂大伙儿加在一起也是辩不过她的。 此时,边上一些来抓药的客人也忍着笑,大多都晓得元四娘的为人,这会儿便等着看戏了。 “我这倒还有一个土方子,不花一文钱便能治病,只是之前怕你不信,便没拿出来。”阿黛道。 “哦,什么方子?”元四娘瞪大眼睛,不花钱能治病的方子,倒是有些稀奇。 “你这病是风寒初起,回去后拿生大蒜一瓣含于口,生津则咽下,直到口中大蒜无吐出,如此三瓣便可奏效了。”阿黛道。 其实,之前她本就想到这个方子的,只是以元四娘的性子,若是一开始说出这个药方。她肯定不信。再加上她如今也不过才初初坐堂,那开药方,自以中规中矩的好。 “这法子真成?”元四娘挑眉,虽然她挑剔小气。但也更惜命,要不然,也不可能这点小病就到药堂里来瞧。本来,她家那边是离百草堂近,只是百草堂的大夫都知道她的脾性,知道不管是开便宜的药还贵的药,这位都要闹,干脆的那药开的死贵,还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样子,碰上百草堂这种滚刀肉。元四娘也是没奈何的。 于是元四娘才选了庆安堂。 “要么刚才的药方,要么就这方子,婶子自己看,这世上没有十成十的事情,婶子也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阿黛道,大蒜本就有去寒之功,是对症之法。 但话语上,阿黛还是要说的滴水不漏,要不然被这位钻了空子,可就没完没了了。 “那成,我回去试试。若是不成,我明天再来找你,你可得给我便宜点。”元四娘道。付了诊金转身就走了。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摇头。 “成不成啊?”周氏还未离开,这时有点疑惑的问道。 “成的,大蒜本就是一味药,元四娘只是风寒初起之症。用大蒜治也是对症之法。”王和道,之前阿黛给元四娘把脉时,他就在边上看着,对于元四娘的病情心里有数,最开始阿黛开的方子是中规中矩。倒是这大蒜治病,看似简单,却暗合医理,颇有些神来之笔。 那元四娘回到家里,自弄大蒜且不提。 且说钱二在家里闷了三天,这越闷心情越烦燥,于是便走到院子里散发散发胸中闷气。 “呸,这大蒜味道真冲。”隔壁元家,传来元四娘略粗的抱怨声。 “你也是的,不就是八文钱吗?你省那点钱干什么,大蒜治病,听也没听说过,王家那三姑娘别是糊人的吧?”元四娘的夫婿没好气的道。 “你懂什么?那丫头说这方子时,王和可是在边上的,他没说什么自然是默认了,咱们做生意,那先拿出来的都是虚头,这被客人逼急了才吐点好东西出来,我想着这天下生意都是一个理儿,我估摸着这说不定真成,你别管我,我慢慢的来。”元四娘道。 阿黛若听得她这话,怕是要哭笑不得。 在她来说,两个方子是一样的效果,一个中规中矩,另一个算得是土方,端看各人相信。 而这边院子里,钱二听到王家三姑娘便竖起了耳朵,王家三姑娘在庆安堂学医坐堂他也是知道的,想着,他那眼睛便不由的一亮,之间的闷气一扫而空,一手端着一把紫砂茶壶就朝着隔壁元家去…… ………… 庆安堂。 到得中午,绵绵密密的细雨停了,钱塘的空气里还有透着湿意,天边一抹彩虹浅浅的浮现出来。气温略回升了,再加上春天,人便有些懒洋洋的泛着春困。 因此,一家家店铺里的小二都没精打彩的打着盹儿。 此时,清脆急切的马蹄声自外面的青石街道上传来。 一骑驿卒手持文报沿着青石长街直朝着钱塘街门而去,嘴里还大声的嚷着:“大捷了,大捷了,燕城大捷,达汗王被杀,胡人兵卒尽数被俘,前所未有的在捷……” 这一声大捷,将所有人的春困都吹走了。 立时的,街边各铺子的人都出来,几人聚到一起,东一簇,西一堆的交头接耳的打听着具体的消息。 没有一会儿,衙门的文书就贴了出来。 燕城大捷,达汗王被杀,二十万胡人兵卒死的死,降的降,而更重要的是,边关各将领趁着胡人虚弱之时反扑,不但夺回了被占之地,更逼的胡人九部朝漠北逃窜。 大齐边境五十年内无忧,不世之功啊!! 立时的,各茶馆里什么八卦消息都没了,只剩下大捷这消息,每个人都说的兴奋异常,如今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一般。 傍晚,阿黛一路回家,路上所见之人,俱是喜笑颜开。 “懒丫头,又让你说中了。我看你可以去街边摆摊算命了。”阿黛一进门,王靛就一脸喜滋滋的道。 “什么话,好好的女儿家,摆什么摊算什么命。”一边刘氏没好气的道。孟氏在边上也是笑呵呵的。 “爹呢?”阿黛问道。平日里她回来,爹都已经到家了。 “这等大事,你爹哪里还能坐得住?肯定又去了于老先生那里,快吃晚饭了,你去催催你爹,莫要真赖在人家于老先生家里。”刘氏道。 在刘氏看来,于老先生地位尊崇,平日里来往点还好,若是吃饭的时候还赖在人家那里,便有些失礼了。 “好的。我去看看。”阿黛说完又出了门。 古西湖旧堤,老柳树下。 阿黛到的时候,就看到自家老爹,县父母李大人,还有于老先生三人下坐在老柳树下饮酒。 一盘猪舌。一碟花生米,一碟香干,还有一条糟鱼,边上便是一壶酒。 三人均有些忘形。 自家老爹正拿着筷子敲击站碗边,发出清脆的击打声。 县太爷李致正则举着酒杯朝于老先生敬酒:“当浮一大白。” 于老先生边饮着酒边唱着。 “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 声音苍桑却浑厚。 “老爷,您醉了,回去休息吧。”边上,于家的老仆于四海在边上劝着于老先生。 “是啊。醉了,该醉!臭小子,行啊,几代人没有完成的事情在你手上完成了,就算最后结局是个死。也值了!!!”于老先生哈哈大笑道,声音是真的痛快。 随后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由于四海扶着朝边上宅子里去,喉底却犹低沉的唱着:“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哀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阿黛明白,这是祭奠,祭奠那些死在胡人战争里的将士。 战争都是残酷的。 一边几个差人扶了李大人上了马车回县衙。 阿黛自扶了自家老爹回家。 路过街边衙门贴的文书时,就看到阮秀带着她那个丫头桑红正站在文书前看。 两人视线一交错,便各回各家。 而阮秀,此时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一样了,这场战争今生跟前世不一样。 前世,当时,赵拓携屠胡十万之功,回来后就揭发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之事,随后就牵边到了阮家,而阮家一倒自又牵连出不少的朝臣,当时,胡人入侵,朝中之事纷乱不休,根本没法子齐心抗胡,而赵拓自回来后就被清流派举荐,转了文职,抗胡之事自于他无关,而这场战争是以和谈结束,为此,大齐连年贡奉。 可如今,赵拓携屠胡十万之功回来,就正对上了恭王妃放出来的谣言,便被皇上所忌,因此闲置了几个月,而等得胡人再入侵,又因着各方心思,赵拓被推到了风头浪尖的最前面,大体上就是让他做替罪羊的,没想到最后,居然成就了他如此不世之功。 不过,再不世之功又如何? 多次抗旨,又被栽上夺嫡之心,立功越大,死的越快。 阮秀长长一叹,前世,赵拓是京城所有贵女的梦中情人,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命运捉弄人。 阿黛扶着自家老爹回家,王继善一脸醉意的样子自惹来刘氏的唠叨,不过王继善心情好,刘氏说刘氏,他自笑咪咪的喝茶解酒。 入夜。 春风,潮声,月光,鱼灯,还有战场上消散不掉的兵戈之声入得梦来。 京城,天牢。 昏暗的灯亮,腐臭的气息,这里是九幽地狱一样的存在。 赵拓挺直着肩背坐在那里,他对面坐着的是于辅。 “舅舅,不要在为我奔忙了,我已死而无憾了。”赵拓一脸平静的道。 牢门外的一块牌子上写着,赵拓,大逆罪,三月三日斩首! 触目惊心!!   ☆、第六十五章 发病 清晨,阿黛在一阵屋檐水的滴答声中醒来,昨夜又是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倒是格外新清,只是想着昨夜的梦,也唯有一声叹息…… 似乎自古以来,英雄都难落得一个好下场,也不知是人妒还是天妒? “懒丫头,一大早的,叹什么气?没的坏了别人的好心情。”边上,正梳着头的王靛侧过脸瞪着阿黛,语气里有一丝烦燥。 阿黛看着二姐,最近可难得听她这么刺人的话了,又看着王靛一件淡粉小袄,下身一条梅红长裙,连上的流苏缀着几朵白色的珠花,再配上白色的襟边,整个人着实看着粉嫩嫩的,让人移不开眼。 便撇撇嘴道:“你这几天可是春风得意,那好心情岂是一声叹息能败的掉的。” 这几天刘氏常带着王靛去参加一些趣会,似乎反应非常不错。 阿黛这话虽然反讽,但大体还是打趣的语气,只是王靛听了,头也不梳,举着手上的梳子,愣愣的看着梳妆台边上插着的一支残梅。 “怎么了?”阿黛起身,走到王靛身边,侧过脸看她。 “没什么。”王靛深吸一口气。 “阿靛,快点啊,一会儿我们去李夫人那里,听说,她家的一株桃花开了,这可是今天的第一支桃花。”此时屋外,响起刘氏的催促。 “哦。”王靛应了声,眉宇间不由的多了一抹新愁。 阿黛坐在王靛的对面,撑着下巴,看着自家二姐:“二姐其实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游园会吧?” 她算是看出二姐一早上不痛快的原因了。 “你又知道了。”王靛没好气的拍了阿黛的脑门子一下,随后一手下意识的梳着发梢道:“是啊,没趣味极了,几家夫人聚在一起,评的不是哪家小姐,就是哪家公子,又或是哪家相公怎么怎么的。我们几个姐妹聚到一起。说的也不外乎哪里的胭脂水粉好,哪家公子俊俏,哪家的妹子没脸没皮的等等,一开始挺有意思的。可参加几次之后,我又想着,兴许别人在背后也是在这么评论我,于是就觉得没意思极了。”王靛冲着阿黛道。 “既然觉得没意思,那就不去啊。”阿黛道,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些聚会,偶尔去个一两次是挺有意思,就当是涨见识,可去多了,确实很没意思的。 “娘还不是为了快点给我找个人家。怕耽误了你。”王靛瞪眼。 “胡说,我今年不过才刚刚十五,还是虚头,若算生日,还没及笄呢。钱塘人家,十六七再说人家的多的是,我可不在乎这一两年,再怎么,还不得二姐先找个贴心的。”阿黛道,随后却紧紧的盯着王靛。 王靛被阿黛看的心虚:“看什么看?” “二姐可是还有些放不下安大哥了?”阿黛看着王靛道。 毕竟两人姻缘前世注定,今生虽然看似已经没什么瓜葛了。但安修之掷地有声的保证还余音未散,虽说还要听其言观其行,但阿黛估计自家二姐的心多少会受些影响的。 “有点吧,但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糊里糊涂的,我想要给自己一段时间想明白。”王靛想了想道。 “既然这样。那你跟娘说清楚,娘那么疼你,哪还不依你。”阿黛道。二姐懂得想清楚是好事。 “哈,一股酸味儿。”这下王靛得意了,随后又问道阿黛:“三妹。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 这个……阿黛还真没想过,抓了抓额头,道:“倒还没太想过,不过,我的夫婿是要能够跟我在西湖的烟雨中打鱼的那种。” 说完,阿黛便是不由的想起去年去灵隐寺,画壁中所见的情形,再想想现实,嘿嘿一乐,画壁果然是幻术,做不得真的。 当然,对于赵拓,阿黛有惋惜有不平,就好象后世一些名人一样,但于个人感情无关。 “哈!”王靛听阿黛说的趣味,乐了。 “你们两人还在屋里嘀嘀咕咕什么,快点。”窗外,刘氏又催促着。 阿黛冲着王靛使了个眼色,按她的估计,说不定对于那些个聚会,娘亲会更加的不耐烦,毕竟成长环境不同,有些东西可以学习,但是习惯难以改变。 王靛一溜小跑的出了屋。 “娘,我不想去参加那些聚会了,没意思极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绣点绣品拿出去卖。”院子里,王靛腻着刘氏道。 “真这么想?”刘氏正提着水,听得王靛这么说,便放下水桶反问。 “嗯。”王靛肯定的点头。 “也好,来,跟娘一起抬。”刘氏指着水桶冲着王靛道,走了两步,却又压低了些声音道:“说起来娘也不耐烦。” 刘氏跟王靛在屋外,阿黛在屋内,三人都不由的乐了。 “娘子,你不要担心阿靛阿黛她们,书院里有出息的厚生不少。”这时,正屋传来王继善的声音,他昨天吃醉了酒,今天也醒迟了点。 听老爹说起书院的学子,阿黛再乐,说起来,自上回参加赏梅会后,王家两位姑娘一直都是学子们嘴里的话题,一个擅画,一个也拿出一首好词,更弄出了一个高人的传说,再加上又是训导之女,在一干学子的嘴里,那也绝对算得娇花两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总之,王家女儿,其实还是不愁嫁的。 这句话,是私下里王继善跟刘氏说的。 吃过早饭,王继善又匆匆去了书院。王成和孟氏则一早去了铺子那边,铺子虽还没有开业,但要整理的东西太多,这些天,两夫妻都在那边忙。 阿黛则去药堂,出门之间,又下起了密密的细雨。 西湖边最近的天气总是这样。 就在这时,许仙连伞也没打一把,就急匆匆的来了。一身衣衫湿了半件。 “阿黛,师傅让你暂时不要去药堂。”许仙一进门就急切的道。 “许大哥,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阿黛连忙问道,看许仙这样就是很急了。 “元家来闹事了。说是昨天你给元四娘开的药方吃出问题来了。”许仙道。边上刘氏和王靛听了这话,也是唬了一跳。 “丫头,你开了什么药啊?”刘氏连忙问阿黛。 阿黛便把昨天的事情说了说。 “呸,就是三瓣大蒜,我每天炒菜吃的还不止呢,大蒜能把人吃出毛病来,听也没听说过。”刘氏瞪眼道。 “娘,我心里有数,我去瞧瞧。”不管怎么样,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没理由躲在家里。 “一起去,倒要看看元家搞什么鬼。”刘氏愤愤然。 “我去叫爹和大哥。”王靛道。 于是,几人锁了门,去庆安堂的去庆安堂,叫人的去叫人。 元家过来时肯定闹的很大。阿黛等人一路过去时,就见得不少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 刘氏自是一脸沉的难看。 须臾间便到得药堂,此时药堂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而圈内隐隐传来哭嚎声。 “让让,我们进去。”阿黛道。 看闲话的人见到正主来,自是都纷纷让了路。 “百草堂的宋大夫已经疹过了,元四娘原先是受了风寒,本是小病。但她是火体,冷热相冲,风助火势,这时本应该用药温养,可偏偏你们庆安堂,让一个丫头坐诊。开了大蒜这奇怪方子。大蒜性热,如同火上浇油,使得元四娘体内脉气乱窜,阻了穴位,造成气血不通。如今这病可麻烦了,宋大夫说了,没有几百两银子治不好,也因此,江五郎才请了我出面,于你们庆安堂对质,你们庆安堂庸医误人,要负全责,若是不负的话,便公堂上见。” 庆安堂内,钱二一翻话可谓是铿锵有力,这位在躲了几天后终于出来了。 钱讼师一翻话竟也说的似模似样的,更重要的是他还借用了百草堂宋大夫的话,那就更显得专业了。 边上听的人,都不由的点头。 阿黛进了庆安堂,先看到堂中间摆着一块门板,元四娘就躺在门板上,全身时不时的抽搐下,嘴眼也有些歪斜,还一直在哼哼着:“疼啊,真疼,全身都疼,快求求我,我疼的受不了了。” 边上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男子,带着两个十五六的小子在那里抹泪。这三个自是元四娘的相公江五郎和两个儿子。 听着那声音,也是凄凄。 阿黛连忙用气机一探,元四娘的脉相十分的平稳,相格也算是平安康泰,不过,脾脉却有些虚,显是有些破财之相,但于性命无忧啊。 阿黛沉思着,自然,钱二的话完全没听在耳里。 阿黛走到一边正给元四娘把脉的大伯身边:“大伯,什么情况?” “我把脉看不出问题,可她这样……”王和皱着眉头。 看这脉相身体根本没多大问题,但想是这么想,王和也做不得准啊,毕竟医道上,学无止境,疑难杂症更是层出不穷,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穷尽医道。 阿黛却是心里有数。 “我问几个问题。”阿黛冲着一边的江五郎道。 江五郎看了看那钱二,钱二点点头。 “昨晚,你们可是一晚没睡?”阿黛问,那眼又扫了扫边上两个半大小子,这是元家的小子。 “不错,吃了大蒜后我娘子就不舒服了,自然睡不着了。”江五郎道。 “昨晚,你们还发生了争执?”阿黛又道。 邪了门了,这丫头怎么知道?江五郎暗里嘀咕了句,昨晚争执声不小,家里人都知道,细问之下瞒不过,于是点点头:“我娘子当时身体不舒服,我就说是你的药有问题,我娘子还不信,就跟我争了。” “是不是我的药方造成的可不好说,一晚没睡那火气自然就大,又发生争执,那才是火上浇油。”阿黛慢条期理道。 一边钱二正要站出来说阿黛推卸责任。 只是不等他开口,阿黛口气一转:“不过,治这病不难,我一文钱不要就能治好。”   ☆、第六十六章 交锋 阿黛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便一片哗然,别的且不说,百草堂的宋大夫那可是名医,便是他都说元四娘这病难治,要好几种名贵中药理气才行,其中所费,非几百两不可,可偏偏这王家三姑姑娘却说的这般轻松,一文钱不要能治这病? 众人看元四娘看情形,病的是真不轻啊。 因此,有的摇头,而看戏的则更有兴致了。 “倒要听听王姑娘高见。”一边那钱二道,在他来说,这事闹的越大越好。 阿黛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从一边的药箱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金针。 “元婶子的病无外乎就是气血混乱,有一门技术度穴顺气,人生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就是600个穴位,再加上50个经外奇穴,如此,共720个穴位,108个重要穴位,其中72个穴位不至于致命,但有36死穴……” 阿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元婶子放心,我施针的时候会格外小心,就算是刺中死穴也没有关系的,如此依次扎遍元婶子全身720个穴位,为元婶子理顺混乱的气血,到时元婶子的病就不要而愈了。” 阿黛侃侃而谈。 众人这才明白竟是这么个治法。 一边江五郎吞着口水,看着那长长的金针,还要在自家娘子身上扎720下,怎么想都是让人心中不安的。 想着,江五郎看了看一边睡在门板上的元四娘。 元四娘这时心中也是大急啊,开玩笑,让这样的针在全身扎上720下,其中还要扎死穴,这扎完了哪还能有命在,到时,就算再让庆安堂赔千两万两的又有什么用,元四娘贪财。但也惜命。 想到这里,元四娘偷偷的看了一眼边上的阿黛,心里想着,难道她看出内情了。又或者是真有这治法。 只是,不管是真有这治法还是别的,总之,这个治法她是不敢试的。 因此,暗暗的冲着自家男人使眼色。 “不行,我对你的医术信不过。”那江五郎连忙拒绝道。 便是围观的人也嗡嗡做响,确实,用这金针在身上扎720下,谁敢啊? “这就有意思了,我昨天开的方子。仅是大蒜。这天底下,谁都知道,三瓣大蒜便是吃下肚也不会致命,更何况我仅是让元婶子含在嘴里,等大蒜的气味没了再吐出来的。这更不可能致人重病。不过,谁让是我开的方子呢,再加上元婶子如今病的确实重,医者父母心,见着病总是要救的,再加上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们负责,如今我要负责。并保证治好元婶子的病,难道这不是目前最当务之急的吗?”阿黛一脸无辜的反问。 随后又一字一顿的道:“还是说,你们其实是想讹诈?” 阿黛说着,然后那眼睛扫了扫钱二,再又移到元家人身上。 阿黛两世为人,再加上气机之故。那眼神深遂而清亮,能看透一切,映出一切似的。 钱二和元家人叫她眼神一扫,都有些不自在,当然。几人并不清楚这不自在因何而来。 “胡说,元四娘的病便是百草堂的宋大夫都看过的,怎么可能讹诈。”这时,一边的钱二先接口,随后又冲着那元家一家人道:“让她治,省得她说你们讹诈,若是治不好,到时我分文不取帮你们打官司,连着这一场治病,我会让庆安堂和王家赔的当裤子。” 钱二很兴奋,他巴不得让阿黛再治,治不好,那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一下了,到时,他非出了那口气不可。 “既是如此,那我就试了啊。”阿黛道。 一边的江五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觉得这样不对,这岂不是把娘子置于危险的境地,可他又被钱二的话拿住,若是不让这王姑娘治,这讹诈之名怕是跑不掉了。 唉,昨晚他就跟娘子争辩过了,事情不能这么干?可娘子叫钱二那鬼一窜掇,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确实,这世间,一些会说话的人,那言语之间是极有煽动力的。 江五郎言语比不上元四娘,眼看着事情由钱二跟王姑娘定了,却想不出合理的拒绝法子。 躺在门板上的元四娘更是大急啊,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坐起来拒绝,可她也不敢啊,她这会儿若是坐起来说没事,那讹诈之名就跑不掉了,王继善那可是茂才,还是书院的训导,这王家人若是反告她的话,那她也吃不起罪啊,这时,颇有些骑虎难下了,只恨昨天耳根子软,起了贪心,中了钱二的计。 如此,她岂不要无端的摊上一门官司。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元四娘左右为难。再权横着到底是拿命试试好,还是拼上一场官司算了? “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一颗药*丸,也有通血理气之功效,只不过可能功效要差一点,要不,就先用这药试试,若是不成,再下针,只不过,这一颗要200文,做不到不花一文钱了。”阿黛这时又道。随后眯眼看着元四娘和江五郎,梯子她已经给了,下不下就看他们自己。 其实之前,阿黛就是在使计,金针渡穴或许有这技法,但阿黛不懂的,更别说把人体720个穴位全扎遍,那不是治病,那是要人命。 而阿黛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为药*丸这一步做铺垫。她相信元四娘是惜命的,其实世上没人不惜命。 当然,之前江五郎的拒绝她想到了,但不是有钱二吗?钱二的心思那是唯恐事情不大的,他可不会为元四娘的性命着想,到时钱二自会逼着元家接受自己这治疗法子。 事实正是如此。 此时,元家要么只能承认讹诈,要么就是拼命试针。显然这两种都是元家不想的。 而这时阿黛给了另一条路…… “200文,不贵不贵,就用这药试试了,说不准就能治好了。”阿黛这话让江五郎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连忙回道,更是二话不说。掏出两钱碎银递给阿黛,一幅生怕阿黛反悔的样子。 而到得此时,一边的王和和许仙等人也心里明白了。 阿黛手里拿的药丸他们都清楚,那里药堂里最普通的理气丸。 说起来。之前,阿黛弄那个什么金针理穴的,倒也是让他们的心七上八下的,开玩笑,全身720个穴都扎遍,那真是要死人的。 因此王和早就打定主意,等到阿黛真要下针时,哪怕真是赔钱也要阻止的,不能再闹出人命来啊,而显然的。看到现在,也明白阿黛的用意。 这元四娘明显是装病来讹诈。叫阿黛看穿,阿黛才用这针吓唬她。而之后用理气丸,自是让元四娘下台。 这时,那江五郎还生怕阿黛拒绝似的。抢过阿黛手上的药*丸,连水都没用,就直接塞进了元四娘的嘴里,元四娘用口水吞下。 立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元四娘。 只一会儿,元四娘的气息就平稳了,过了一会儿。身体也不抖了,嘴角歪斜也正了。 那江五郎扶着元四娘坐了起来,还似模似样的问了一句:“娘子觉得怎么样?” “怪了,还真是妙手回春啊,浑身一点都不疼了,气而也平了。好了!”元四娘一脸惊喜的道。 不过,演技不行,有些太夸张了。 但是,外面围观的人不清楚啊,一看这情形。便是一片哗然,真是太神奇了,看来庆安堂果然医术了得,之前元四娘那么重的病,庆安堂这边只拿出一颗药丸,就药到病除了,端是神乎奇迹。 都说百草堂的宋大夫医术了得,如今看来,居然还比不上庆春堂的一个学徒,明明200文钱就能治好的病,到百草堂居然要花几百两银子,如果不是宋大夫大贪,就是医术有限,但不管哪一种,都不是病人原意看到的。 当然,也有一两个聪明点的,觉得或者里面别有内情且不提。 钱二这时很郁闷,没想到这王姑娘小小年纪,不但医术了得,这心计也是不差,对人心把握的很好。 先是以金针刺穴吓唬人,然后又给了台阶下,一收一放,端是自如。 如今这回他又是无功一场了。 使不得还得赞扬几句收场,因此便拱拱手:“王姑娘真是好医术。”声音里怎么都是透着不甘,只是不甘也没法子。 钱二觉得,这王家真有些怪,以往,他事事无往而不利,可只要碰上王家的事情,却总是不顺。 如此,一场闹剧收场。 而各人心中所思各人自知。 不管这病是不是大蒜引起的,总是庆安堂妙手回春,那一切都解了。 而现在这种情况,大多数人更相信元四娘这病并不是大蒜引起的,而是正如之前阿黛所说,一夜未睡,两夫妻又起争执而造成的。 当然,阿黛之所以推断两人一夜未睡是因为,毕竟,人心正才能睡的安,元四娘夫妻两人弄出这一场,其心不正,邪自入侵,如何能安枕? 二来,她看那江五郎性子要略忠厚一点,怕是贪心的是元四娘,象这种事,江五郎肯定要顾虑些,有争执是正常,只是江五郎有些惧内,最终还是依着元四娘了。 这些倒不是太素脉法之功,毕竟太素脉法也只能断个大概,这些只是正常的推理。 人群渐散,也不过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些谈资。 连带着庆安堂和阿黛的妙手回春也传扬了开去。 而元家人做戏做全套,感谢阿黛,顺便送给庆安堂一个妙手回春的评语,然后告辞。 庆安堂这边自没个好脸色。 说实话,今天这事一来阿黛是看那江五郎和元四娘在自己一番吓唬之下还有悔意,又因为钱二夹缠其中,若是真打官司,最后得利的反而是他。所以,才给了元家台阶,算是和平解决, 要不然,真要跟元家好好算算不可。毕竟看病的这么多人,若是谁都来这么一招,这药堂还怎么开? 元家人也知理亏,一脸悻悻的转身出门。 只是几人才走到门口,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就匆匆而来,见到江五郎和元四娘便道:“东家,东家娘子,快回店里,赵昱带着人来了。” “这瘟神来干什么?”元四娘唬的一跳道。 “听说是要修道观,如今整条街面的人都必须认捐,每家两百两。”那伙计咬着牙道。 “那我家呢?”一边钱二连忙问,他家也开了几个铺子的。 “也一样是两百两,我出门的时候,田娘子在家里骂人呢。”那伙计道。 钱二嘴角一阵抽,该死的,二百两,下手真恨。 “走走,回家。”元四娘也是一脸肉疼,但没法子,赵昱可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公主的护短谁都知道,只要不出人命,那公主一向是由着这位公子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谁也惹不起。 阿黛这才想起之前她探脉元四娘的破财之相。 两百两,对于普通人家,算是一笔大财了。 虽说两件事之间不一定有因果,但有时越想发财越破财,世间之事往往如此。 “呸。活该。”看着众人离开,庆安堂的伙计不免幸灾乐祸。 “干活了,干活了。”王欣宁招呼着众人。 刘氏王靛还有刚刚赶来的王继善王成父子也告辞回家,临走前拍了阿黛额头一记,这丫头,了不得了。 只是王和神情有些恹恹。 “你爹怎么了?”阿黛冲着王欣宁呶呶嘴,事情解决了,再怎么都是该轻松的事情啊,怎么大伯这神情反而比之前还郁闷了? “还不是叫百草堂闹的。”王欣宁皱着眉。 “哦。”听堂姐这么说,阿黛明白了。今日之事,其中有个关键点就是百草堂事先给元四娘看过这病,还放出那样的话来,也是有着同谋之嫌。 而草百堂同庆安堂的恩怨阿黛也知晓一些。 百草堂的宋大民之前也算是大伯王和的师兄,只是当年因着认为王老大夫不公,叛出师门,又投到百草堂罗大夫的门下。 可以说,百草堂和庆安堂恩怨已久。 今日这事,王和有些神伤也是自然。 不过,在阿黛看来,宋大夫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不管内在的交锋是怎么样的,在外人看来,庆安堂仅以200文一粒的药丸就冶好了百草堂认为非要几百两巨资才能治好的重病,如此,孰优孰劣,一眼分明。   ☆、第六十七章 纨绔 傍晚,雨还在细密密的下,不过,西边却映出一抹彩虹,煞是好看。 阿黛撑着油纸伞从庆安堂出门。 一路过来,便听得街边的路人在说着公主府的二公子赵昱建观道,要钱塘所有商家认捐的事情。 大多数都说的义愤填膺,只是面对公主府的背景,众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还在下,这几天,这细密密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的,家里都要长毛了。” 路过青石街口听杂货铺,阿黛便听到几个妇人聊天,其中一个妇人抬头看天,便没好气的道。 “可不是,这天也跟梅雨天差不多了,家里的衣服也晒不干,你闻闻,这衣服上还有水腥气呢。”这时,边上有胡姜氏抬起胳膊让那妇人闻着衣服上的水气。 没法子,住这一片的就算是家底还行,但也实在不是富人家,家里换洗的衣服也就那么两套,连着十来天的阴雨,衣服大多都是阴干的,有水腥气再自然不过。 “胡伯母,明天起就晴天,起码能晴个好几天,到时家里晒晒呗。”阿黛路过时,便微笑的道。 “你怎么知道?”先头那个抱怨的妇人道。 “常言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你看看,现在雨已渐收,西边的晚霞映了半边天呢。”阿黛道,那手指了指西边的天空,隐隐透着彩霞。 “嗯,是这理儿。”边上几人都点头。 大家都是西湖边计生活的,对西湖边的天气也多少有些了解,看那西边的晚霞,说不准接下来的几天真是好天。 “哈,那我一会儿回家补补鱼网,这样几天的雨一下,明天一晴,最好捞鱼。”胡姜氏又计算着。 虽然如今胡家一家已投到公主府门下。但那也是因为黑龙鱼之故,公主府接受他们投到门下,免去各种税和徭役。又或者以后子孙多了一条能从公主府走的路子。但那一切都得有个前提,自己有本事。被公主看中。 除此以来,平日该干嘛还是得干麻,比如胡家是打鱼的,因此平日的生活来源,还得是打鱼。 “唉,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要去弄条船,打点鱼贴补贴补家计啊。”这时,那杂货铺的老板娘一脸难看的道。 “钱娘子你这是说笑了啊,你开着这铺子,平日里咱们这一块人家。那生活用品还不都在你这里买,一个月下来的收入也不少吧。这活计,夏天晒不着,雨天淋不着的,平日里大家伙闲时还到你这里来消遣消遣。多快活。你还要贴补什么家计,那打鱼的活可不轻松,而且一身腥气。”那衣娘道。 “呸,你说的轻松,你却不知一行有一行的难处,咱们这坐铺子的,要应付的事情多着呢。差役们。没事来打打秋风,浮浪小子们再来个顺手牵羊,这些也就算了,开门做生意的,终归是以和为贵。可公主府那位,莫名其妙的要建什么道观。一开口就让我这样的小铺子认捐二十两,我一年也不过四五十两的收入,他这一开口半年多的收入没了,他要是一年来个两三次,我还不得上吊算了。”那钱娘子狠狠的啐了一口。 阿黛没想到公主府那位二公子连这样的小杂货铺都不放过。这下手也太狠了,公主居然也听之任之,难说道不怕闹起民怨来? 随后一想又明白了,赵昱让大家认捐的款项是建道观。 道观,寺庙,书院等都属于地方教化,而历来,建道观寺庙本来就是认捐的多。再加上有公主府撑着,就算是惹些民怨也治不了这位二公子。 而一众人一听钱娘子说起这个,也都不由的叹气。 “可不是,你这才二十两,已经得天之幸了,涌金门那边的袁大官人你们可听说了?”这时,连上一老汉叹了口气道。 “可是那开南北货行的袁大官人?”边人便有人问。 “可不就是。”那老汉点点头。 “怎么了?这回认捐他少不了吧。”边上妇人道。 “何止少不了,倾家荡产,连个栖身之地都没了。”那老汉摇着头道。 “怎么回事?”边上人连忙问。 便是阿黛也驻足听了起来。 “那袁大官人也不知何方人氏,总之大前年在咱们钱塘落户,之后就开了那南北货行,生意挺红火,每日里带着身边那个燕娘,出入风月场所,在咱们钱塘商界也算得是一号人物了。可前不久,那二公子不知怎么的就看中了他的宅子,说那里风水好,要用来建道观,开了一百两银子要买他那宅子……” “天哪,他那宅子可是下了大力气建的,前后园林,亭台水榭,起码五六百两吧?”那老汉话未说话,便被那衣娘打了岔,这衣娘去年的时候还应着那燕娘的相邀,去为她裁衣的,当时进去,就觉得跟走进了画里一样。 “可不是,那袁大官人自然不肯让,人家也不缺那百两银子。只是没想到,接下来袁大官人的货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最后不得不用宅子抵债,大家心里哪还不明白,全是那二公子在后面捣鬼。”那老汉叹着气道。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这遭瘟,总有一天,老天会收他。”杂货铺钱娘子愤愤的道。 阿黛默默的听着人群的讨论声,人意汹汹,杂货铺钱娘子这句话说不定会一言成真。 “阿黛,我们一路回去。”胡姜氏也有些意兴阑珊。 “嗯。”阿黛点头。 几步路,阿黛到得家门,挥手同胡姜氏道别,就进得家门。 院中梅桩是的残梅已落尽,梅枝上已开始抽新芽。 井台边,王靛正跟孟氏说着话。 说的居然也是那赵昱的事情。 “大嫂,咱家的铺子快开业了,你说到那天,这赵昱会不会带人来也让咱家店铺认捐?”王靛皱着眉道。 “哎呀,说不定还真会,这回,这位二公子对钱塘商家那可是一网打尽的。一会儿,得跟你爹和你大哥提个醒。”孟氏被王靛这一提醒,一惊的道。 “提醒又怎么样,还不得乖乖交。那可是个惹不起的。”王靛闷气的道。抬头看到可黛进门,便拍着巴掌道:“三妹,你不是会算吗?赶紧算算看,怎么避开这瘟神。” 阿黛将油纸伞放在厨檐下,而气机弥漫之间,她竟觉得自家跟赵昱这瘟神怕真是有些纠缠。 而且从自己的脉相上看,似乎纠缠还不浅。 隐隐的,阿黛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家开业当天,赵昱一脸耀武扬威的样子。 “二姐,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阿黛道。 记得穿越前的世界里。流行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而阿黛认为,所谓的修行,便是各个难关。 人要趋利避害,但大多数时候却是要迎难而上。 不过…… “二姐不要担心。咱家铺子开业那天,说不定会另有机缘。” 阿黛又隐约看见燕赤霞还有一位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 “真的?”王靛眼睛一亮。 “到时候看喽。”阿黛笑嘻嘻的道。 而果然,接下来几天都是晴空艳阳,各家忙着晒衣晒被,倒也冲淡了一丝由赵昱带来的郁闷之气。 二月二十,吉日。 这一天,对于王家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王家酒肆要开业了。 清晨,寅时末刻,天还很黑,王家就已灯火通明。 各人都早早起来,此时正忙忙乱乱的准备着东西。 “大哥,说书先生你可请好了?”阿黛冲着正要先出门的王成问。 “请好了。就是西湖边那个瞎眼的盲翁,为着把书读给他听,可花了我好一阵子嘴皮。”王成道。 “那大哥,我的画可挂好了?”王靛在一边也急切的问。 为了庆贺王家酒肆的开业,王靛也画了一幅画。是诗仙李白的醉酒画,而老爹王继善在上面配了诗,就是那首著名的:“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而诗里面的酒家就变成了王家酒肆,算是为自家酒肆宣传一把。 “行了行了,锁好门,去湖堤那边。”刘氏也催促着,虽然开业的吉时是辰时末刻,但之前的准备着实不少。 晨雾蒙蒙。 王家一行人安步当车的朝着铺子那边去,路上还遇到两个打更的,见着王继善,还互相打了声招呼。 阿黛曾私下里听人传,自家老爹已经成了更夫里的传奇。 毕竟打更能把自己打成案首,更被几位贤人举为茂才,一举进入书院做训导的实在太具传奇性。 阿黛每每听着一些更夫谈论自家老爹的事情,那一脸于有荣焉的样子,就曾想过,说不得若干年来,自家老爹就会成为更夫里面类似祖师爷的那种存在。 哈,挺有意思。 说话间,王家一家人便到了旧西湖提边,此时,一些早档的铺子已经开门了,一盏盏的油灯,在晨风中光晕自然的晕开,瞧着也是瞒温馨的。 王成和孟氏这段时间往这边跑的多,跟一些店家早就熟了起来,此时一路过来,便一路打着招呼。而那些店家显然也知道今天是王家酒肆开业的日子,一个个便恭喜了起来。 此时,隐约的晨风中,一个汉子抱着一坛东西踉踉跄跄的朝着旧湖堤,老柳树边上,那栋豪华大宅奔去。   ☆、第六十八章 卤水点豆腐 转眼辰时末刻,王家挂好了鞭炮,只待到吉时一点燃,就算是开业了。 这时,客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王靛和孟氏等人在厨房里帮忙。 阿黛在门口帮着招呼一些熟人。 “不好,有人在公主府门口喝盐卤自杀了。”而在这时,不远处老柳树那么传来一阵惊叫。 立时的,街面上的人便都朝着公主府门口去。 “爹,我去看看。”阿黛冲着王继善道。 “去吧,小心一点,若是能帮忙的就帮一把。”王爹叮嘱阿黛,他自不好丢在满店的客人去凑热闹。 “嗯。”阿黛点点头,身为医者,这种事情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于是,阿黛便顺着人流到了公主府门口。 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地上,边上还翻倒一只坛子,里面流出的汁液正是盐卤。 嘴角边也是卤汁。 此时那中年人还兀自喊道:“赵昱,我今日就死在这门口,我要看着老天爷什么时候收你。” 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是袁大官人,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就算是生意玩蛋了,凭着他的本事,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唉,真是太想不开了,也不听劝。” “你晓得什么,生意被赵昱弄玩蛋了是一回事,另外,听说跟着他的那个艳娘卷了他剩下的盘缠跑了,这叫屋漏偏缝连夜雨啊,那心里的坎过不去了……” “也是活该,谁让他养外室。”边上一个妇人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但凡女人,对于男人养外室这种情形,那是绝对忍不下的。 “是啊是啊,这外室还不都是冲着钱,能有几个是同甘共苦的?说起来也是自作孽。”边上又一妇人道。 “行了行了。终归人命关天了,不说这风凉话了。”先前的妇人叹了口气道。 “也是也是。”后面的妇人应和着。 阿黛才晓得,居然是这么回事。 生意被人整垮了,身边信任的女人也跑了。袁大官人一下子从云端掉到泥里。那心里落差太大,有些受不了了。 “那这可怎么办,要送医堂吗?”边上有人窃窃私语道。 而袁大官人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脚色青白,显然正在承受着卤水之毒。 “这位老弟,这性命可不能开玩笑,走,我们扶你去药堂,这盐卤刚喝下去。还有救的。”边上有人去扶着道,只是却被那袁大官人用劲一甩。 他已萌死志,今日就是要死在公主府门前,他要以死来抗争。 而这时,公主府的大门才开了下来。 “怎么回事?”赵昱一马当先的。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然后呼呼喝喝的,显得愚顽而浮燥。 一边一个门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喝,想不开要自杀呀,这人要死,别人可挡不得。”赵昱摇着头走到那袁大官人身边,还用脚踹了他两下。一脸遗憾的道。 “告诉你,死了也是白死,还想看老天爷什么时候收我?呸,好人不在世。祸害遗千年知道不?老天爷也是怕恶人的。”赵昱又一脸无所谓的道。 “你……”盐卤的毒这时有些开始发作了,说不出话来,此时听得赵昱的话。伸手指着他,目眦尽裂。 “行了行了,都给我散了,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啊,公主府。是你们能围观的地方吗?都给我散了,你们认捐的还少了是吧,要不,今天我再带着人走一遭。”这时,赵昱又没好气的冲着众人道,还一脸危胁。 他手下的家仆自是跑过来赶人。 大家伙儿虽然恼怒,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世间,最贵的是人命,最贱的也是人命,最贱的人命,如同现在的袁大官人这般,而最贵的人命却如当今圣上,为求长生之道,尽举国之力。 不辩忠良,不辩奸妄。 人群散了,毕竟这是公主府的地盘,赵昱更是惹不起。 “可惜了,公主和驸马不在府中,这袁大官人这回是死定了。”众人摇头,虽然公主和驸马护短,但平日里,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终还是要拦着点。 阿黛也随着众人离开了,只不过她去的地方是拐角一家豆腐店。 拐角处,正是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店。 “云娘子,给我拿一大碗豆浆。”阿黛冲着那豆腐西施道。 “好咧。”豆腐西施便打了一大碗豆浆给阿黛。 “我一会儿送钱过来啊。”阿黛道。 “要什么钱哪,今天你们王家开业,就算是我给你们开业贺喜了。”那豆腐西施笑道。 “那谢谢。”阿黛也没什么客气,道了声谢,便端着豆浆一溜跑了回来。 “这位大叔,你盐卤才刚喝下,马上把这豆浆喝了,或者解你卤水之毒,就算一时解不了,也能留下救治的时间。”阿黛把买来的豆浆递到那袁大官人手上。 那袁大官人并未接,只是一脸青白的看着天空,于其说他恨赵昱,其实他心里更恨他自己。 “大叔,于其去追求天报应,不如靠自己,人活着,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有什么遗憾,有什么仇怨才有机会去了解,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再退一万步,别的不想,你总要想想,你死后为你流泪的人。”阿黛平静的道。 “小娘皮的,一张嘴巴倒是了得,就他,还东山再起?哈哈,那小爷等着,只希望不要等到小爷进棺材的那一天。”边上,赵昱得意洋洋的道。 袁大官人脸色很难看,只是这时他的眼睛却是一亮,阿黛的话倒不如赵昱的话来的有用,既然这位要等着,好,那就等着,等他东山再起的一天,如果之前,他想自尽的话。那么现在他后悔了。 只是此刻,他似乎已经有些不行了。 于是又看了看阿黛递到他面前的豆浆。 豆浆?卤水点豆腐吗?好个聪慧的丫头,且试一试。 想着,袁大官人二话不说。就端起那碗豆浆又猛灌进了肚子。 他要活着,还要东山再起,到时叫这位小爷看看。 袁大官人喝完,只觉腹中绞痛好多了,只是仍很不舒服,自然知道这法子只是缓解一时,于是爬起来扶着肚子踉踉跄跄的朝着医堂去。 阿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街角,耸耸肩,正要离开,却又被那赵昱拦住:“小娘子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跟我作对。” 阿黛淡然的看了赵昱一眼,真是个白痴,公主虽然跋扈,但到底也是聪明人,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儿子来。别的不说,就认捐一事,其实是很忌讳的。 不错,建道观,是为了地方教化,真认捐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问题是,这事不能由赵昱来做。这种行为一般只有衙门才能干的,你一个公主府的公子,做出只有衙门能做的事情,说句好听的,是纨绔子弟,不识轻重。说句不好听的。可是想取衙门而代之? 而衙门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朝廷,这里面忌讳可就大了。 若真有人一状告到御前,这小子就算不丢命,怕是也落不得好,说不得还要连累公主府。 阿黛自是不晓得。这段时间是恭王妃五十岁寿,那永乐公主的驸马赵世道是赵氏族人,因此,就算是公主,遇上这样的事情,也是要走动一下的,所以,公主和驸马带着长子赵衡在半月前已经进京了,一是贺恭王妃五十岁寿,二是为长子赵衡封爵一事。 因此,这认捐之事,公主并不晓得,要不然,又岂能由着赵昱妄为。 阿黛此时飞快的绕过赵昱等人,一溜跑的回来了。 开玩笑,纨绔子弟,自是不讲理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自是早早离开是非之地。 这臭丫头溜的倒快,而赵昱看着阿黛远去的纤细身影发愣了,这臭丫头那眼神清灵透彻,而又十分的幽深,象一汪清泉,看得人这心里冰凉润润的,让他的心直痒痒了。 而一般钱塘的女子见了他,要不就是恨的咬牙切齿,要么就是巴结讨好,而这丫头,居然无视他,有趣有趣。 “这丫头,我要了。”赵昱自言自语的道。 而他手下的狗腿子自是了解他的心思。 这位小爷自上回公主要帮他订亲后,就不准他再调戏女人,后来这位小爷又被青云观的道士忽悠着学道,求长生,到如今,可是有一段时间不进女色了,如今这位小爷怕是故态萌发。 “二公子可是看上那姑娘了?”边上的狗腿一脸猥琐的问道。 “嗯,想个法子,怎么把她弄到手?”赵昱理所当然的道,以前都这样的,他看中哪个,自由这些恶仆去帮他搞定。 “二公子,那姑娘是王家的三丫头,今天王家酒肆开业呢,咱们要不要去让他们认捐,前段时间,那王家可是得了百两金子……”其中一个家仆道。 “百两金子?”赵昱摸着下巴,干什么都得师出有名嘛。 …… 鞭炮响起。吉日吉时,王家酒肆开业了。 王成忙着招呼,而王爹,一会儿还要去书院,今日只是先为儿子撑撑场面,至于以后,这店终是要王成自己努力经营。 于王继善来说,这店赚不赚钱是一回事,他只是想王成花了心事在里面,踏踏实实的做一件事情,磨练磨练一下性子。 王继善正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赵昱带着几个恶仆又施施然的进门了。 “什么,捐一百两金子?”等得那恶仆报出这数字。 王家人知道,赵昱这完全是来找岔了。 “放肆,赵昱,你还是书院的学子呢,书院里看不见你的人,整日里只见你横行霸市,今年,书院的评语绝对是末等,到时,你就得退学了。”王继善看到赵昱一脸严肃的道。 虽然书院的学子大多都要秀才功名,但实际上一些王公子弟却是可以直接进书院的,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特权。 “呸,退学就退学,你当我稀罕啊,快交。不交就砸了你这铺子。”赵昱道,随后却是嘿嘿一笑:“你家这丫头颇为有趣,不如把他给了二公子我,那就一笔勾消了。”赵昱说着,便用手指着正陪着几个妇人说话的阿黛。 “放肆,这等恶客,给我滚出铺子,王家酒肆不招呼。”王继善和王成几乎是异口同声。 赵昱欺人太甚。使不得等公主回来,要讨讨这个理。 “不交是吧?给我砸。”赵昱冲着家仆一挥手,手段简单而粗暴。 公主府的家仆那身手自不用说。 “给我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众人转过头去,却是于老先生。 最近因着赵拓的事情,于老先生心中焦虑,那身子骨自也有些承受不了。一直在家里养着,只是今天凑巧听得家仆于四海说王家酒肆开业,静极思动的,便也来走动一下,没想到一来居然看到这一幕,又岂能忍得。 “你这老头好不晓事,大堂兄这眼看着就要砍头啦。你不好好的在家里为他准备着后事,还要在这里来多管闲事。”赵昱没好气的道。 说起来,平日他怕于老先生,一是母亲的叮嘱,二却是因为赵拓,这位大堂兄下起手可黑着呢。小时候。他没少被赵拓揍,因此赵拓就是他的恶梦,如今赵拓入牢,他自不在乎于老先生一个老头。 什么帝师,什么清流名宿这东西对于赵昱来说根本就不在乎。 赵昱此人。也就只有象赵拓那样,揍得他怕他才服气。 “什么?赵将军要被砍头?”而赵昱这话却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不可能吧?那可是立下不世战功的。”另有人道。 “唉,功是立的高,可罪也不小,听说违了八道圣旨,还杀了一个谈和使,这抗旨之罪岂能不纠……”有人摇头。 一些人窃窃私语。 而此时于老先生碰上赵昱,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气的胡子发抖,心里更是悲伤啊。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有趣有趣,看来这酒肆是自比长安酒家了,如此,余兄,咱们且在这里饮上一杯如何?” 这时,人群中两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燕赤霞,一身青衣,背着一把大剑,头发随意的束着,自有一股洒脱和不羁的味道。 而另外一个虽然是个中年男子,但一身衣服极为华丽,头上戴着金冠,一身气度非凡。 这两人,阿黛那日也是隐有预见。 “好,余某就跟燕老弟喝上几杯。”那中年男子道,随后一挥手:“店家,上酒。” “上什么酒?没看小爷在办事吗?速速离开。”赵昱挥手,呼喝着道。 “哈哈,可是好久没听人这么跟我说话了,有趣有趣。”那中年人说着,手一挥,赵昱和他那帮恶仆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众人正奇怪间。 “哈,看外面。”有人指着外面不远的老柳树道。 此时,连同着赵昱能就恶仆等人,一个不漏的挂在不远处的那株老柳树上。 而奇怪的,此时老柳树柳枝飞扬,一些柳枝将几个死死捆住,一些柳条却在风中飞抽,不停的抽打在几人身上。 赵昱等人发出一阵阵惨叫。 路人看的哈哈大笑. 这老柳树不会成精了吧? 王家人自也是解气的很。 “先生尊姓大名?”边上王成此时两眼发亮,自晓得又是遇上奇人了。 “余德。”那中年人道。 余德?阿黛听这名字有些熟,再看着外面赵昱几人狼狈的样子,阿黛想起来了,聊斋有一篇余德的短文,虽未说明他的出处,但从后来别人的分析之中,这人应该是出自于龙宫。也不知这余德是不是聊斋里的余德? 想到龙宫,阿黛就不由的想到了西湖水干,雷峰塔倒之事。 快了,三月三,许仙和白娘子相见,也不知这一天会不会有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此时,台上的盲翁开始说书了 “义妖传,千年白蛇白素贞下山报恩,于西湖边许仙结为连理,却为法海所逼迫,最终白素贞水漫金山,犯下天条,被压雷峰塔下,于是便有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白蛇出的传说,然世人却不知,这一切皆是幻,乃是云山仙台白蛇在悟道,只是道法三千,都出自天道,白蛇下山是要顺应天道,然,何为天道,古有孟姜女哭倒长城,后来,窦娥冤六月飞雪,看似天道,又何尝不是天道顺应人意,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流传几百年,已成了人意,如此,待得云山仙台白蛇下山之时,西湖水会干吗?雷峰塔会倒吗?”盲翁一段概意说的抑扬顿挫,听的人虽然云里雾里,只是这一段于平日流传的白蛇传颇是不同,听的人也满是趣味。 “快说,快说。”众人催着盲翁道。 “如此,且听盲翁慢慢道来。”盲翁唱道。 于是云山仙台,白蛇悟道,却引得人间万念,似真似幻,如庄周梦蝶。 最终在人间留下白蛇传的传说。 余德听罢,脸色一变,掐了掐手指:“西湖水还真的会干。” “雷峰塔也会倒!!”燕赤霞,他虽是剑仙,但亦是能感应天意的。 “如此,我要先回去布置了。”余德道,万千西湖水族之生灵可容不得他疏忽。 “嗯,我还欠人一顿酒,我也要去京城一趟。”燕赤霞道。 “告辞。”余德手一挥,外面的老柳树柳条归于平静,赵昱等人跌落一地。 此时,燕赤霞亦背着剑扬长而去。   ☆、第六十九章 西湖异相 掌灯时分。 王成和孟氏两个在灯下盘账,今天一天的收入着实不错。 当然,这里面有人情捧场的,也更有看热闹的,毕竟今天赵昱在王家酒肆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听说还伤的不轻,从大柳树上掉下来时还一个劲的哀号。 而这段时间钱塘商家没少被他讹诈,那心中早就积了一肚子的闷气,此时看到赵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那自然是十分的痛快。 因此的,看热闹之余,众人也会在王家酒肆叫上一壶酒,坐下来几人闲聊着,又听听盲翁那新奇的义妖传,听说这义妖传是出自王家三姑娘之手,倒颇是有趣。 如此的,连带着王家酒肆得了一个开门红。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想来过几日,这股风头一过去,生意就渐会清冷下来,再经营一段时间,把口碑立起来,生意才会真正走向正轨。 虽然王家这边没人做过生意,但打听打听大都是这么回事,尤其是庄氏那里,钱大当年的生意就做的很好,而钱大在外面跑的时候多,家里的生意多是庄氏在照应,如此,王成倒是从庄氏那里得了不少的经验。 如今,只差的是一步步的走。 夜了,阿黛睡下,仲春的夜依然是寒意料峭,不过这寒意却还着一股新清的气息。 阿黛一呼一吸间,就感应天地阴阳之运输,一日之间,午时阳至极,一阴生。夜间,子时阴之极,一阳生。而四季轮转亦在这阴阳运输之间。 “相公,今日那二公子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你说等他伤养好,会不会来阿成店里找麻烦?”正屋里。今日一天忙忙碌碌下来,刘氏倒是有些睡不着了,这一睡不着,便想的多。便想起赵昱的事情,他今日不仅丢了脸,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依着赵昱那性子,怕是不会干休。 而余先生那种高人,赵昱也轻易若不起的,就只怕他到时迁怒。 所以,刘氏不得不担心哪。毕竟有一个袁大官人前车之鉴。 “没事,就他那养尊处优的,今日这一番苦头,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怕是也没工夫来找麻烦。再说了,等到公主从京里回来,怕是不会由着他胡来了……”王继善道。 “怎么会?公主还不都是由着他。”刘氏愤愤的道。 这些年,赵昱恶事可没少做,还不是因为有公主撑腰。 “这回不一样。他这回这认捐的事情闹的大太了,县父母已经递了奏折,一状把他告到御史台了,连同公主未尽教养之责也一并告了,公主再宠着他,那也得为整个公主府考虑吧,想来这回定要约束他了。”王继善道。 虽然这些年。李致正碍于公主的权势,对赵昱一些恶事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主要是公主和驸马善后善的好。 但是,赵昱这回这事情,牵涉面太广。已经引起了民愤,而认捐其实就是摊派,这已经衙门的职能,等于赵昱这回这手已经伸到了李致正的头上,李致正又如何容得? “这么说。这回岂不是公主也受牵连了?”刘氏道。 “嗯。至于受牵连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王继善点点头。 “这就好,这位赵昱也该收收他,太恶劣了。”刘氏这才放心的点头。 吹了油灯,同王继善睡下。 “宠之过了,实为害之。”王继善也感叹的摇摇头。 随后正房就没声了。 阿黛半梦半醒之间想着老爹的话,确实,公主对赵昱宠爱太过,实是害了他。之前,赵昱从柳树上跌落下来,阿黛怕他出意外,还远远的用气机探过他的脉相。 伤不过是皮外伤,倒是不太重,当在,一番苦头也免不了。 只是赵昱的脉相却极为不正常,现在正是春天,本应是肝脉旺时,而赵昱却是肺脉旺,肺脉那属金,金克木,反而压的肝脉更弱,脉相重浊,这就把原来的富贵之想改为贫贱之相了。 这还不算。 阴阳轮转,春下来是夏,夏是火旺之时,再加上金胜极转衰,又逢火克金,此为绝命之相,也就是这位二公子是夏来绝命之命格了。 可不正是公主爱之则成害之。 阿黛想着,便伴随着西湖的潮声入梦。 一夜好眠。 …… 二月二十八。 “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公主一回到府里,赵昱便冲着公主告状。 想他赵昱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丢过那么大的脸,吃过那么大的苦头,这口气不讨回来自不会罢休的。 “做主?这回没什么主可做,你可给我听,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好好的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更别再找什么人的麻烦,明白吗?”永乐公主说着,挥挥手,让几个家丁扶赵昱回屋,同时,更吩咐几个家丁守在外屋,不准赵昱出屋一步。 “娘……你不给我做主也成,你不是一直想给我说媳妇儿吗?我就要王家那个三丫头……”赵昱仍不甘的回过头来冲着永乐公主道。 那日的事情,赵昱自是要迁怒的王家的,只是一来他伤没好,也实在没心情去找王家麻烦,二来,公主还未回府,就已经差人回来,盯着他在府里,不让他出门一步了,他就算是想找王家麻烦也没机会。 这没的找麻烦了,但赵昱的气还没消啊,这厮便不由的想起了王家那三丫头。 他本就想的心痒痒的。而越得不到嘛,那就更想。不弄到手,他觉得人生无趣。 “听话,下去。”公主心情烦燥无比。 赵昱这才被家丁强扶了下去。 永乐公主看着赵昱离开那一脸不甘心和发怒的表情,心中长叹,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边丫环奉茶。 “行了,别气,气大伤身,咱们慢慢想办法。”驸马赵世道永远是好脾气的。端起茶杯塞到公主的手里。 “这段时间的事情我都查了,认捐是事实,只恨昱儿被妖道迷了心智。被他窜掇做出这等事情,若不是现在时机不会,我定要封了那道观,将那妖道下狱……”永乐公主紧握着茶杯。一脸恨恨的道。 “还有那个袁大官人,也幸好王家那三丫头先施了妙手,保住了性命,要不然,就这一桩命案,昱儿说不得就要下牢了。”公主有些无奈的道。 “你先也别太担心,宫里你已经递了话进去,我记得小时候,皇帝还抱过昱儿呢,虽说这回昱儿这事做的太过分了。但毕竟他少不更事。这段时间,再让衡儿在京中打点一下,想来最多,昱儿也就被关在府里反醒,我觉得这些年。我们对昱儿也许真是太纵容了,关在府里于他未必不是好事。”赵世道劝道。 “也只能这样了。”永乐公主点点头。 “对了,我看昱儿挺喜欢王家那三丫头,要不……”这时,永乐公主想起刚才赵昱说的话,又起了兴致道。 “别,现在千万别……人家王家。二闺女的亲事还没定呢,哪可能就定三闺女的亲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赵世道连忙打消公主的心思,虽然王家是门好亲,但昱儿实在不争气,那王继善却是颇有些风骨的。这亲事是绝对不可能成的。 而且王继善的身后有着李致正和于老先生,这万一弄不好,又得罪清流,公主府还真要玩完了。 “放心,我明白的。”这等节骨眼上。永乐公主自是明白要低调的,不过,这不防碍她打听打听吧。 …… 傍晚,夕阳映天。 “大家快去西湖边,西湖出现大鱼群了。”西湖码头,几个老渔翁一脸兴奋的道。 “真的?”岸边渔夫都一脸惊喜,西湖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大的鱼群。 “是真的,大批大批的,什么鱼都有,连黑龙鱼群我都看到了。”说话的人道。 “真有黑龙鱼群?走,赶紧出湖。”几个渔夫一听黑龙鱼群,这可是卖到了天价上的鱼。 此时,阿黛正从药堂回来。 “阿黛,快出湖,西湖出现黑龙鱼群了。”胡姜氏正抱着鱼网从家里出来,见到阿黛,便连忙道。 虽然王家现在不差钱了,但是黑龙鱼却是稀奇货,平日里多少人想抓一条黑龙鱼而不得,如今,居然出现黑龙鱼鲜,那岂有放过的道理。 “好,胡伯母,我这就回家拿鱼网。”阿黛一听,也十分的兴奋。 匆匆进得家门。 “三妹,走走走,鱼网我准备好了,我们去抓黑龙鱼。”才刚一进门,阿黛就看到王靛抱着鱼网出来,显然是早就听到消息了。 于是,两人二话不说,就直奔西湖码头。 而到得码头一看,两人不由的苦笑,此时,整个西湖上,到处都是渔船,因着渔船太多,好几条船碰到一起竟是动也动不得。 “算了,我还是回家帮娘亲烧饭吧。”王靛深吸一口气,抱着鱼网转身就走了,这情形,别说抓鱼,两姐妹要是出了湖,使不得也是被人挤的不能动弹。 阿黛站在湖堤边看。 西湖远处的水面,就能看到一片片鱼背,如波浪一般的起伏,在一片夕阳的映衬下,金光闪闪。 只不过阿黛总觉得这次这鱼群出现的有点怪。 “不好了,快上岸,鱼群发疯了。”就在这时,就听得湖心船上的渔夫大叫,随后岸上的人便看到西湖里鱼群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个湖面都是鱼群。拱得渔船东倒西歪。 近处的渔船连忙靠岸,远处的一些渔夫,也顾不得船了,直接入水从鱼群之中游回来,而有的,居然是踩着鱼背上岸。 “我怎么觉得这些鱼好象逃难似的,全往那下水口去。”这时,岸上的一些老渔夫道。 “可不是,真的是在逃难。”众人看着这情形,也一片深以为然。 阿黛在一边听着,不由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便想到了余德。 难道西湖水真的会干,是这鱼群在迁徙逃难。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鱼群出现的异相。   ☆、第七十章 笑指沧浪可濯缨 “呸,你这和尚,好不晓事,我家汉文好端端的,你偏来窜掇他当和尚,你这是要绝我许家的根吧,我跟你拼了。” 人群正看着西湖上的诡异场面,冷不丁的,法海从巷口狼狈而出,身后许娇容正举着扫帚疙瘩,没好气的一路追赶着。 只等到得路口,许娇容才停了脚步。 “兀那和尚,你给我听着,以后上门,若是化斋还好说,若是要勾得我家汉文去做和尚,小心我一把火把灵隐寺给烧了。”许娇容放着狠话,才拿着扫帚疙瘩仍是有些气愤的回家去。 而法海此时,一身月白僧衣上多了几块灰尘,脚上的僧鞋也脱了半只,好不狼狈。 阿黛这时正回家转,见到法海这情形,心里一阵乐呵,明知故问的道:“大师这是怎么了?” 腹中却腹诽着,人家许家只是许汉文一名男丁,可就指着他传宗接代的,这和尚居然这时候就要拐许汉文做和尚,许娇容又如何能依?只是把他赶出来已经算不错的了。 这可是灭人宗嗣的事情。 “女施主说笑了,贫僧这也是无端受女施主之累啊。”虽然一身有些狼狈,但法海神情算是淡定,身上仍是带着出尘的气息,这时却又冲着阿黛道。 法海这话让阿黛一愣,这干她何事?难不成这点化许仙是她让法海去做的? “大师这话从何说起?”阿黛瞪眼道。 “女主施一则义妖传道尽因果,贫僧已身陷因果之中,不全因果,何以证佛法?这岂不是受女施主之累?”法佛做着佛唱道。 “大师谬矣,义妖传虽然小女子新编,但它的故事已流传百年,想来大师早就在因果之中了,又谈何说受小女子之累?”阿黛反驳道。 被阿黛这一反驳,法海一时无言。他已是几世修佛,但每一世,都是几近大道时却终不能成大道,只得再入轮回。 只到近年来。他才悟得他佛法不够精深,竟于普通人一样受到了道法的干拢,以至于被卷入了因果,不能全因果,则无法证大道。 所以,他要成大道,就必须度许仙。 “而且,天意莫测,大师又焉知这不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呢?”阿黛又笑嘻嘻的道。 “女施主果然有慧根。”法海道。他自是明白,这正是他修行的一道劫数。度过,则立地成佛,渡不过,自又重入轮回。 “我不是许仙,不用大师渡。”阿黛笑嘻嘻的回道。然后摆了摆手。悠悠然的往青石巷子里去。 嘴里又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阿黛如今气机飞扬,那看问题常常能透过一些表相,比如法海这事,他说是白蛇传这个传说。把他牵进了因果之中,其实这传说只是他人眼中的传说,于法海何干,他之所以进入因果,正是因为他佛法不够,心有所执。不能放下,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进入了因果之中。 薏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难道一切俱是我自寻烦恼吗?法海想着。 眼前树叶乱动。 “大师。你的心乱了。”人群之中,小青一闪而过。 远处,雷峰塔在夕阳下仿若带着佛光。 雷峰夕照,美不胜收。 如此,一夜无言。 而等得大家第二天起来,西湖的碧波里再也见不到一条鱼,哪怕是小鱼小虾。 “这别是西湖的水真的会干吧,白蛇真要出塔了?”有人一脸缀缀的道。 “别胡说了,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再说了,咱们钱塘叫白素贞和许仙的还少了啊。”另一个人没好气的道。 因着白蛇传的传说,许多人给自家儿女取名许仙或白素贞,尤其女子,姓且不提,便是叫素贞的,你在街上喊一声,应者无数。 “那这是怎么回事?”又有人问道。 “怕是天有不公之相吧?又或是有什么祸事?”众人猜测道。 因着西湖异相,这两天,钱塘县百姓便有些人心慌慌。 于是西湖水会干,雷峰塔会倒就真的成了一种预言的传言了。 一家家的大水缸里都蓄起了水,生怕西湖水一干,水不够用了。 刘氏一早也将家里的几个水缸都装满了水。 这一日,阿黛并未去药堂,而是在家里看书。 “都是你这丫头弄出的故事,结果要弄假成真了。”刘氏将所有的水缸装满,热的出了汗,进屋换了衣裳,出得屋,看阿黛坐在门边,云淡风声的看着书,便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娘亲好没道理,我若写个故事就能弄假成真的话,那我一定写咱家怎么发财,如此,岂不比大哥经营酒肆来的轻松。”阿黛挑着眉回道。 “娘,外面人都在传,这回西湖之所以出现异相,跟赵将军要被砍头有关,说是老天都为他感到不公。”这时,一边王靛神叨叨的道,想了一下,又借着比喻说:“就好象窦娥冤,不也是六月飞雪吗,就这意思。” “这种话,别到处传。”刘氏瞪眼。 王靛学着阿黛耸了耸肩。 这天正是三月三,草长莺飞,放纸鸢的好季节。 入夜,阿黛才一睡下,那气机就迷漫开来,意识便如同风中的纸鸢一样缓缓升空。 西湖上,余德大嘴一吸,整个西湖的水便干了。 他便是以这种法子应一应天相。一般来说,只要应过了,也就算是度过灾劫,这便是有名的瞒天过海。 雷峰塔前,白素贞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雷峰塔,然后长袖一甩,雷峰塔轰然倒塌,一道白光自塔里射出,白素贞那手在空中一捞,那白光便没入她的手中,然后变成腰带系在腰间,那不过是她的蛇褪罢了。 而京城断头台上。一身青衣,背着长剑的燕赤霞立在赵拓面前。 “我欠你一顿酒,走,我们喝酒去。”燕赤霞朗声的道。同时手中剑一挥,几个逼近的兵卒瞬间被他挑翻在地。 “又何须到别处喝,在这断头台上喝才痛快。”赵拓却是大笑道。 “如此,你真就决心死了?”燕赤霞逼问着赵拓。 “我是普通人,比不得燕兄神仙人物,人间自有人间要遵循的法度,我若走了,我的亲人会受牵连。各人自有各人的路,今日不防忘却生死,且醉他一场。”赵拓又是大笑道。 “好一个且醉他一场。依你!”燕赤霞道,随后手一挥,于是,便看到几坛酒从京城最好的酒楼里飘了出来。 许多路人跳跃着,却又哪里抓得到那些酒坛。只看到酒坛子最终飘到了断头台上。 燕赤霞一举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随后将酒抛给赵拓,赵拓一手接过,便痛饮了一口,然后一抹嘴边的酒渍:“好酒。燕兄请……” 燕赤霞也抱起酒坛子,痛快的喝了一口。 随后两人相视大笑。只觉痛快非常。 午时三刻,终是血溅长空。 清晨,阿黛醒来,不知为何已满脸是泪。 毕竟人人都是向往人间正义,然世事并不尽如人意,赵拓之死是于他的处境有关的。他是被有心人一步步逼到那种必死之境。 要么和谈。逼得他承担战败之责,如此,或能保得命在,但大丈夫岂可苟且偷安。 那么,拼死一战。然却不得不抗旨杀使,虽成就不世之功,但终是招了大忌,不过,终夺得一个名垂青史,或许也是死的其所。 但其实谁愿意死呢? 又或者天意另有安排,只得且行且看,该了的债终是会了的。 惊蛰未惊雷起,预示人间有不平事,西湖水干,雷峰塔倒,便是人间异相。 崇山峻岭之间,一盏引魂灯朝着钱塘飘来。最后停驻在西湖上空,此时,余德嘴一张,那水又重新注入了西湖,远处,曾逃离西湖的鱼儿此刻正在回游。 西湖,还是原来的西湖。 看着西湖如故,钱塘人的心也就平静了。唯有雷峰塔倒却成了一个谜,也惹来众多的争议。 ……………… 阮府。 阮秀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可是梦惊了?”桑红听到响动,连忙掌了灯过来。 “今天初几?”阮秀问道。 “初三。”桑红先是道,随后却一拍脑门子:“已过子时,今日已是初四了。” “如此,他已经死了?”阮秀喃喃的道。 “谁死了?”桑红奇怪的问。 “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阮秀挥了挥手。家族的大祸应该是能避开了吧,不过,她心中并没有太轻松。 她记得,前世赵拓在两年后死时,她可是十分的痛快的,还买了酒在爹娘的坟前大笑了一场。 可如今,为什么会有些不安呢,不应该呀,赵拓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这一世只是让他还了前世的债罢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总之,至今日起,她终算是摆脱了前世的悲剧,今日之后,就是她的新生活了。 她却不自,她自认了解了前世的因果,却又纠缠于今世的因果之中了。 ………… “离骚读罢怨声声,曾向江边问屈平,醒还醉,醒还醉,笑指沧浪可濯缨。” 由清波门到钱塘门街上。柳浪闻莺,此是西湖十景之一。 青衣白领的同文学子昂首阔步,一脸肃然的朗诵着这首渔父词,借着屈原之屈,为赵拓鸣不平。 然后就驻立在钱塘门口,直到夕阳西下。 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站在人群的前面。 今日是于辅送赵拓的棺回钱塘归灵的日子,大家是接赵拓的灵的。 阿黛今日也随着父亲一起过来了,她主要是要照顾于老夫人,怕于老夫人一激动之一下,身体受不住,所以要看护着她。 只是这气氛终是让她心中感到一股子酸意。 此时,天上的细雨又蒙蒙的飘了起来。 今日本是个艳阳天,谁也没想到会下雨,便是阿黛,也很奇怪,她的气机感应之间,根本不可能有雨,这想来又是特殊的异相了。 这等细雨,别人或许无所谓,但老夫人却是淋不得。 “老夫人,下雨了,我们到前面的亭子里等。”阿黛冲着于老夫人道。 “不,我就在这里等。”于老夫人却是一脸悲戚和坚决的道。 “那我去借把伞来。”没办法,老夫人不从,阿黛只能去借伞,或买一把了。 阿黛说着,便一溜跑的进了边上的店铺。 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在钱塘名声极高,一边的店家听说借伞给于老夫人用,无不应从,甚至还多拿出几把给大家用。 等到阿黛取伞回来,看着队伍最前面的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两眼瞪的铜铃大。 此时,雨已渐大了,周围地面已湿,唯有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所站之四周却是一片干爽,象有一把无形的大伞正为他们挡雨似的,一个飘渺的身影便立于两人之间。 不远的官道上,漫天飞雨之中,一队车队远远而来,车前竖着招魂幡,白色的纸钱随风漫天飞舞。   ☆、第七十一章 千年之缘 赵拓的棺木到了。 “阿黛,伞快拿来。”有人看到阿黛有些发愣,连忙叫道。 “哦。”阿黛应声,连忙上前,先是将手中的伞分给别人,然后打开手中的伞,撑在于老夫人的头上,而这时,等她再要细看那飘渺的身影时,却是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了。 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阿黛嘀咕着。 此时,棺木近前。 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仰天痛泣。 白天人送黑发人,终是人间至惨。 …… 远处,几个守门的老卒也靠在城墙边看着。 “于家怎么把赵将军的遗体运回来了,赵将军不是恭王府的人吗?”边上几个混小子嘀咕着。 “哼,恭王府,赵拓一下牢,恭王府就把他除名了。”一个老卒哼哼着声音。天家无情,高门无义。 “不过这样也好,赵将军可是我们钱塘的骄傲,其英灵就该葬在我们钱塘的南北高峰。”这时,那老卒又嘟哝的道。 “还骄傲呢,抗旨杀使,大逆罪。”边上的混小子故意抬扛的道。 “臭小子,你懂个啥,抗旨,是因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杀使,军前,凡动摇军心者,杀!!!这是当年老恭王留下的杀令。”老卒道,一双浊黄的眼睛望着细雨蒙蒙的长空。 若非如此,何以治军。 而这样烟雨蒙蒙的天气,在塞外是看不到的。 塞外的天气,苦寒,漫天黄沙,大块的山石,靛蓝靛蓝的天,有着天高地远的胸怀,亦有着燕山幽怨的乡愁,不过。现在回忆最多的却是袍泽之情,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 还记得当年老恭王说过,或者朝中那些个大佬有着种种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将军,又或者一个出征小兵,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杀敌。 赵将军不愧是老恭王的儿子,有老恭王当年的气愧。 只可惜,老朽生不逢时,未能在赵将军的麾下当一马前卒。 想到这里,那老卒抢过边上混小子的酒壶冲着那棺木的方向一敬:“敬将军,走好!” ……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山烟雾中,春来愁杀侬。 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峰。 西湖的画舫里。不知哪家姑娘唱着曲儿,煞是好听。 而此时,送棺的队伍继续前行,要将赵拓的棺木停在北山的一间寺庙里,等做足了七天的法事后再下葬。 只是山间路滑,颇有些难行。 “婆婆,小心些。”孔氏扶着于老夫人。 阿黛自也在一旁相随。 看到前面山边横伸出来的荆棘。阿黛正要上前拂开,就在这时,那飘渺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伸出来的荆棘就自动折断了,随后路上一些挡路的石子会滚落一边,又或者正好填在湿滑之处。 如此。一路向前。 而气机弥漫之间,阿黛也看清了那飘渺的身影,正是赵拓,仍然是一身黑衣,不过。许是因为漂渺之故,看上去少了以前那份冷硬和严肃,倒是多了一份随性和洒脱。 此时,赵拓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于老先生和于老夫人,双手轻拂 挡路的山石自动滚落,刺人的荆棘要么倒伏,要么折断,总之这本应是难行的山路,于家老俩口走来的却是难得的轻松。 这等小状况,一般人不会在意,也只有阿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中颇有感触。 这或是另类的子欲养而不得,人鬼殊途了。 烟雨,松风,钟鸣,流云齐叹。 不一会儿就进得山间寺里,停灵,祭拜,法事等等且不说。 于老夫人终是在一切结束后晕了过去,好在阿黛早有准备,一番救治,老夫人沉沉睡去。 接下来就没阿黛什么事了,阿黛便告辞,回头之即,依然看到赵拓守在老夫人的床前,只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罢了。 阿黛深吸了一口气,下山。一路到得钱塘门码头。 之间是撑着船过来的,这会儿,自然是撑着船回去。 阿黛还了伞便回到自家的船上。 绵绵细雨仍在下,船行碧波间。 “船家,可否带我过湖?”路过断桥时,桥上传来一声温和清亮的声音,阿黛抬头一看,那嘴角就翘起来了,梦中曾见过的白素贞。 “娘子要去哪里?”阿黛将船靠岸问道。 “前面的码头。”白素贞指了指远处掩映在翠柳之间的青石码头道。 “倒是同路,娘子请。”阿黛淡笑道,那码头正是青石巷出头口的码头。 “阿黛妹子,等等。”这时,许仙撑着油纸伞气喘吁吁的赶来。 “许大哥这是做什么来?”阿黛复又停了船,让许仙上船。 “刚出诊过来。”许仙道,阿黛看他,果然还背着药霜,显然今天运气不好,许仙遇上出诊,这来断桥等人就迟了点,还好,正好是遇上自己的船,要不然,这一番前缘可就错开了。 阿黛开船。 船小,白素贞和许仙坐在船舱里,自不免成了面对面之局。 “这位娘子去哪里?”许仙喃喃的好一会儿才问道,心里却是一阵神奇,真的是梦中的娘子,他梦中习医,待得真进了药堂,才发现自己生而知之,如今再又见到梦里的娘子,此时就真认定白素贞是他的娘子。 不过想着梦中的情形,许仙心中就跟打翻了五味坛子,酸甜苦辣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尤其惭愧。梦里,娘子待他以诚,几次三翻救他性命,偏他听信了法海的话,最后累得娘子犯了天劫,最后法海还是假他之手将娘子压在雷峰塔下的。 没想到,前不久,雷峰塔道,娘子终于出来了。 许仙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是这会儿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最终只问出了这么一句有些唐突的话来。 白素贞却是淡然的抬了眼:“萍水相逢,公子就打听这个,不失礼吗?” 悟道之中,白素贞已明白,不管人间有什么样的传说,那不过是她悟道中留下的痕迹罢了,就好象雁过留声,水过留痕 雁过留声,不等于雁要留下。 水过留痕,不等于水要停驻。 所以,她于许仙终是陌生之人,只恨她道心不坚,最终反而执迷于悟道之中,这才跟许仙有了恩怨纠缠,师傅说她所求什么就能得什么? 可问题是她现在也不知该求什么? 不急,慢慢来,师傅说,只问本心,她会明白的。 而许仙听了白娘子的话,只得叠声道歉,然后两人各揣着心思默默无语。 “到了。”此时阿黛停了船道。 雨还未停。 “娘子,我家就在青石巷中,这伞借你一用。”许仙看白娘子要上岸,又连忙拿出伞道。 “不用。”白素贞干脆的道,看着许仙吃瘪,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有一丝快意的。 许仙拿着伞站在码头上,跟梦中情形不一样了,不过,是他的娘子不错。 阿黛则提着几条鱼,是之前在湖里抓的,今天晚上可以喝鱼汤,而至于许仙和白素贞的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七十二章 亲事·生活·案子 提着两条鱼,阿黛悠悠闲闲的朝着青石巷走去。 杂货铺门口惯例的有许多人再聊天, 屋边的一株槐树已有冲天的高,树完冠铺开,正是一块挡荫之地,难怪大家没事都喜欢在这里聊天,只是今天有些奇怪,阿黛路过时,众人反倒没声的,一个两个的看阿黛的眼神总有些异样。 这又闹哪样?阿黛莫名其妙,也管不得这些。 “吱呀!”的一声,阿黛一手推开了自家的院门,刚进得院子里,就看到欣宁堂姐跟正家二姐两人一个坐在井台边,一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檐下。 相对无语,两人两张俏脸都皱成一团。 “堂姐来了,这是怎么了?可是跟钱易的亲事又出了问题了?”阿黛将手上的鱼放在一边的木盆里,然后众厨房门边的大水缸里舀了水,洗净了手,便笑嘻嘻的冲着王欣宁打趣道。 上回,庄氏跟大伯娘透露了心中的意思。 而接下来,大伯和大伯娘便免不得跟自家老爹打听钱易的情形,毕竟钱易也是同文书院的学子,他的情形跟自家老爹打听最是清楚。 对于钱易,王继善也是极为欣赏的,虽然在悟性上,王继善觉得钱易跟安修之有一定的差距,但钱易那孩子是吃过苦,所谓勤能补拙,这些年,钱易也是下了苦功的,便是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的事情也没少做。所以,钱易能在十八岁中秀才,那实是他靠着水磨功夫,以及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考取的,这点非常不容易。 而正因为钱易的性子,他的底子尤其的厚。 所以,虽然再考秀才的时候,钱易的名次并不好,但在下一场的乡试上。王继善甚至认为钱易比安修之中举的可能性更大。 王和和周氏听得钱易在王继善的嘴里评价这么高,那心里十分的高兴。 再加上,对于王和来说,倒也不要求钱易有多大的成就。毕竟王和这边就王欣宁这么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 若是钱易最后成就不大的话,那说不定还能安心下来陪着女儿经营药堂,也未尝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事情。 最终钱家跟王家的亲事便提上了议程。 一般到得这时,便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了,阿黛的话自然是调侃而已。 “没心没肺,我们这是担心你。”王靛回过脸瞪了阿黛一眼,坐在井台边那两条小腿还晃当着。 “我好好的,担心什么?”阿黛倒是叫二姐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她倒想起刚才杂货铺里。那些人有些异样的眼神。 只是,王靛还没开口,此时,从屋里却传出刘氏的颇有些惊讶的声音。 “什么?你说公主看上了阿黛,想要阿黛给她做媳妇儿?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听说还是赵昱那小子自己提的,而赵昱最近又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公主也想他收收心,既然他提了阿黛,那公主自是没有不应的理。所以,头前两天,公主就把欣宁她舅妈叫了过去打听阿黛的事情。中午的时候,欣宁她舅妈才从我家离开呢,我想着这事情可不得了,所以就匆匆赶来跟你说说。”屋里,大伯娘周氏道。 王欣宁的舅舅正是公主府门下一家酒楼的掌柜。 “不行,阿黛不能嫁赵昱那小子。”刘氏急的跳将了起来。 “我知道不能嫁呀。但是怎么处置还得要斟酌着点。”周氏叹了口气道。 屋里静默了,刘氏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 听着屋里的声音,阿黛这才晓得意是这么一档子事情。 不由的抬头望天,天上白云悠悠啊,可她却颇有一点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的感觉,也不知赵昱那坏家伙这又了发了什么疯。 “就是这事情,我娘私下说了,这亲事你爹娘定不会同意的,只是公主如今放出这样的 风声,再加上我那舅妈是个大嘴巴,到时这事情传了出去,大家顾忌着公主,怕是以后给你说亲就难了。”这时,王欣宁道。 心里还在想着之前娘亲在有里说的话,阿靛和阿黛的姻缘故怎么这么不顺。 听得王欣宁的话,阿黛明白自家二姐和堂姐再愁什么。难怪刚才杂货铺门前的闲人那么怪,这事想来已经传出来了。 也不知是公主有意传出,还是堂姐的舅妈无意传出的,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想那公主在钱塘那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这回若不是赵昱弄出的事情太大,公主投鼠忌器,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说不定依着公主的脾气,那就是直接上门定亲的。 公主府一惯是容不得别人拒绝的。 只是这回,因着赵昱的事情,她自不好明着施压,于是就来这种暗的了。 显然也是存了,若是王家不答应,但这事已传出,别人顾忌着公主府,怕是王家三姑娘就难嫁了。 嗯,打的真是如意算盘,说起来,凭着公主的气魄,实是不应该用这种小手段,只是为着赵昱,公主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只可惜人算永远算不过天。 阿黛想着赵昱那脉相,似乎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公主这样,自家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而至于流言,等到赵昱去世,那自又是烟消云散了。 所以,阿黛一点也不急:“二姐,堂姐放心,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且走着看。” “呸,我们白担心了,这丫头神叨叨的,咱们不理她。”王靛看着阿黛那云淡风轻的样了,啐了一口,不过心里倒也是稍稍放下,阿黛的话虽说不一定十成十的准,但亦有六七分是可信的。 她说且走着看那就且走着看呗。 …… 夜月,已是春末夏初,西湖的潮声伴着鸟鸣,如一首春江花夜曲。 主屋里。 刘氏却是毫无睡意,跟王继善说起了公主的意思。心里总是担心着:“唉。本来,我想着,今年把阿靛的亲事定了,明年就可以操心阿黛的亲事了。没想到公主这么横里一杠……” “我看这样,阿黛的亲事,就暂时就让嫂子放出风声,阿靛亲事没定,阿黛的亲事就不提,不管谁家来提都不提,毕竟长幼有序。如此,公主就算是不甘心,但也无话可说。”王继善道。 “可不管怎么样,咱们算是拒绝了公主。等于就是得罪了公主府,等到明年,还有哪个敢来给阿黛说媒?”刘氏这操心自是操的要远一些。 “你先别想的太远,阿黛岁数还小,也才十五虚岁。便是再等个两年说亲也没什么问题的,而两年之间,会发生什么谁说的好。”王继善道。 他心里明着,这回赵昱弄这个事情不小,不管结局如何,公主是绝对不会再任由赵昱这么荒唐下去,给他讨个媳妇束一束是当务之急。所以,他想,阿黛可以等得,赵昱那边怕却是等不了,只能另觅亲事。 所以事情来了不需急,尤其事情越急就越需要缓缓。说不得就云开月明了。 阿黛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叹,果然还是老爹沉的住气。 “小青,姐姐来了。”梦里,一弯月亮映在西湖里。一条青鱼自水里弹射而出,落到岸上,便是一青衣秀丽的女子。 而她面前,便是千年白蛇白素贞。 “呸,原来是千年白蛇,你是谁的姐姐,我们打过再说。”小青气愤的道,大家都是妖,谁是姐姐自然是凭本事说了算。 “好。”白素贞也不多话,手中一扬。 立时的,原来平静的西湖便波涛汹涌了起来。 月隐入了云中,林间的鸟儿也息了声。 西湖上,一条水龙就直扑小青而去。 小青自不肯甘休,手中长剑快如闪电。 只不过,小青终是几百年的道行,比不得千年白蛇,剑光还未近身,便被白素贞给消弥了,反而是她自己却被那水龙捆住,动弹不得分毫。 “姐姐,饶命。”小青光棍的很,此时立刻喊起了姐姐来了。 阿黛瞧着非常有趣。不过她眼光扫过对面湖边的石亭里,一盏灯挂在亭角的飞檐上,赵拓此时就站在灯下,看着西湖上的这一场争斗,似乎也是看的很有趣的样子。 湖边。 “姐姐,你下山有何打算?”小青这时已经白素贞亲近的很,此时笑嘻嘻的问道。 “妖修千年,只为成*人,接下来我们自然是要学着做一个真正的人。”白素贞道。 “那要怎么开始?”小青问道。 “赚钱,努力生活。”白素贞道。 “赚钱还不容易啊,衙门的库房里就多的是,我要要的话,分分钟就有了。要不,姐姐,我们去盗库银吧。”小青一脸兴奋的道。 白素贞想起悟道里,她本是报恩的,可事情就因为小青盗了府库的银两,最终却让许汉文身陷牢狱之灾,也因此,她跟许仙的因果也就越来越纠缠,最后脱不得身。 如今自不能让这些因果再纠缠下去。 “小青,普通的人可没有这么赚钱的,赚钱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本钱,不可不劳而获,对了,小青你把盗来的库银放回去。”白素贞道。 “什么盗来的库银,我未曾盗银啊?怎么,姐姐怀疑我。”小青有些不高兴的瞪着眼。 白素贞听得小青这么说,便明白,显然的这时候小青还没有盗库银,便道歉道:“那是姐姐误会了,之前,我曾听说钱塘有多起盗银案了,之前听小青一说,还以为是小青所为,姐姐向小青道歉。” “不是我,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小青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随后又兴奋的问:“那努力生活的第一步要做什么?” “先找个住的地方,再找个营生。”白素贞道。 “啊,住的地方我有,本来还是有主的,可如今那人已死了,自成了无主之物。”小青兴奋的道。 “那好,你带路。”白素贞道。 随后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阿黛晓得,小青说的是定然是西郊荒院。 想着,阿黛便又看向西湖对面石亭中的影子,只不过这时连着灯都已经不见了。却不知赵拓的鬼魂要息身于何处。 …… 清晨,阿黛醒来。 已近四月,院中的梅树已是绿叶成荫。 再加上今晨有雾,便显得绿叶更是清翠滴。 春雾晴,夏雾雨,今天想来又是一个晴天。 “阿成,你这是要去哪里?”孟氏从厨房里出来,正看到王成提了一包东西要出门,便问道。 酒肆主要是做中午和晚餐的生意,早上不忙的。 “去看看葛婆婆,唉,葛庆的案子判下来了,也不知谁在背后弄鬼,本来是流放的案子,交到府里,最后却改成了秋后处斩,我怕葛婆婆想不开,去看看他。”王成道。 孟氏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没好气的道:“去吧,去吧,也不知你前世欠了葛家多少?今世要这么还。” 对于王成这么无端的帮人,孟氏终是有些气闷。 而阿黛却是没想到葛庆最终还是判了斩首,可不对啊,那天她探过葛庆的脉,并无身亡之相,说不得后面还有波折。 “大哥,你跟葛婆婆说,葛庆虽然判了秋后处斩,如今离秋后还有好些日子,让她先别悲伤,一日未死,终还是有希望的。”阿黛站在门边冲着正准备出门的王成道。 “好咧,我知道。”王成只当这是妹子想出来的宽慰的话,这种事情,老人家一时肯定是想不开的,也只能让她这般的宽解宽解心神。 “这类案子不是可以赎买的吗?我记得阿成还帮着葛庆付了一笔赎买银的。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便是流放已经重罚了,怎么还改成处斩了?”刘氏同王继善一起从屋里出来,正听得王成的话,刘氏不由的疑惑的问。 “别提了,谁也不晓得这里面有什么纠葛,李父母为这事着实郁闷过。”王继善道。 杀人偿命是必然的道理,但本朝的律法,象葛庆这样的杀人案,是可以赎买,赎卖之后再判,基本上也就流徒,做几年苦力,便是流放充军已经是判的重了,没成想案卷送到府里,最后下来就变成秋后处斩了。 衙门的事情,王家众人倒底是闹不清的,也就嘴上说说。 就在这时,院门被重重的拍响了。 阿黛跑去开门,是隔壁许仙他姐夫。 “王训导,县太爷请你赶紧去一趟。”李公辅一进门,就冲着王继善道。 “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了?”王继善看他说的严肃,连忙问道。 “同文书院的学子击鼓上书了,此时正聚在衙门外。”李公辅道。   ☆、第七十三章 激昂学子意 “啊,竟是这等事情,快走。”一听这事情,王继善一脸也严肃了起来,就跟着李公辅一起出门了。 刘氏扯了阿黛一下,阿黛自然明白娘亲的心思,便也快步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听得李公辅的解释才知道,同文学院那边,由宁采臣,颜生等老生,带着钱易等一干去年的新生,因不平赵拓被斩,以及朝中奸臣当道,于是才有了这击鼓上书之事。 而因为当初学子净街一事,王继善在学子中颇有威望,县太爷李致正让王继善赶紧阻止这事情,这事要是闹大可就不得了了,搞不好这些学子的功名都要除去。 王继善听着更是加紧了脚步。 阿黛自然紧跟着。 “叔父大人。”只是几人刚到码头,就碰到正要过湖的安修之。 “修之,你在这里,那书院里的学子是怎么回事?”王继善一见到安修之,就赶紧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事前,众人并未跟我联系过。”安修之脸上带着点苦涩,自然明白书院里众同窗的意思。 阮家正是国师一系,这次赵将军被斩首,除了那位恭王妃的手段,阮家也少不了,而他是阮子安的门生,又有传言他跟阮秀有些不清不楚的,如此,这种事情,大家自是要避开他。 只可惜谁又明白他胸中那一股子激昂之气。 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衙门前,就看到几排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学子,由宁采臣,颜生带头,就站在衙门前。 青衣白领的学子服,头上戴着士子冠,昂首挺胸的,自有一股子昂昂正气。 此时。众人正朗诵着:“经略中原二十秋,功多过少未全酬。丹心似石凭谁诉,空自游魂遍九州。” 这首纪念前朝岳飞的诗,其所喻何人。不言而明了。 而一边同文书院的教谕沈槐沈大人正在劝他们,鼓还没有敲响,书还没有上,此时还得及。 当然,这一切都是县太爷拖时间的缘故。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先跟我说,由我帮你们传递,如此聚在衙门外,成何体统?” 沈大人说着,顿了一下。双压低着声音跟众人道:“今年还有乡试,你们这么一闹,还想不想要考了,你们倒底明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 沈大人心里焦急着,这些个学子一腔热血。却又哪里懂得厉害轻重。 从这些学子身上,他仿佛看到曾经的他。 只是如今朝堂,皇帝已十多年未曾上过朝,朝中以国师陆大人在朝堂上一手摭天,连于大人这样的帝师都被挤出了朝堂,而这些学子仅凭着上书又能有什么用? “大人,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也不是不明白厉害轻重,只是春有鸟鸣,夏有蝉鸣,秋有虫鸣,唯其时也,而今朝中有不公。又岂能没有人鸣?”这时,一边的颜生朝着沈槐恭恭敬敬的道。 听得颜生这话,再看众学子一脸的平静,沈槐不由的皱了眉头,看来。这回这事并不是一时性起,或是热血冲脑,而是众学子经过深思熟虑,想要这些学子打消念头,怕难了。 “把书信给我。”这时,王继善二话不说走上前,站在为首的颜生面前,伸手一脸平静的道。 “钟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王训导,你忘了当初你带着我们学子净街的那一幕了吗?还是说你如今做了训导,反倒比不过当初一介更夫的胆气了。”颜生不甘的道。 他以为王训导要夺了他们的书信。 王继善这时却是正正衣冠,然后挥了挥大袖,直接从颜生的手里夺过书信。最后平托着书信一脸平静的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而就在这时,衙门前的鼓被敲响了,众人的心都一抖,抬眼望去,却是安修之,此时,安修之一脸肃穆的敲着鼓,一下一下的,清晰而分明,却仿佛敲在了人心之上。 之后王继善冲着面前的县父母李致正鞠躬道:“县父母大人,我是书院训导,学子俱在我的训导之下,春有鸟鸣,夏有蝉鸣,秋有虫鸣,天下不公,自该有人鸣,还请县父母大人为我们递书。” “训导……” “安兄……” 颜生,宁采臣,安修之等人大叫。始知之前是误会王训导了。 便是之前因着安修之跟阮家的关系,而把他排除在行动之外,也有些小人之心了。 阿黛此时看到老爹的行为,却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种事情有时什么事也没有,有事却又很可能要人命的,而老爹此举,等于他成了带头人,如此,若是上面要追究的话,那大体的责任怕是要由老爹和安修之承担了。 连忙运用气机探自家老爹的脉相。 老爹的脉相,寸口脉洪而弦,大而散,此正是退位这脉相,也就是说,老爹的训导怕是做不了了,另外还可能会有几日牢狱之灾,好在,并无性命之忧,这就够了。 阿黛松子口气。另外,爹的脉相还有逢贵人,如得贵人相助,则是柳暗花明之相。 近的,并不会有什么大事。而远的,暂时还看不出来,虽有几日牢狱之灾,但最终也能安然无恙,这就够了。 阿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阿黛又探了探安修之的脉相,为潜龙在渊之相,怕是安修之要沉寂好一段时间了,想想前世安修之可是继赵拓之后的钱塘第一才子。 十九岁中举,二十岁得状元,风光无限,而现在,由于阮秀的插手,安修之的命运可比前世要坎坷了。 不过,想来真金不怕火炼。 “李大人,众学子心意拳拳,你不如就成全了吧。”就在这时,沈槐亦正了正衣冠,走到王继善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怀王弃屈子,憔悴楚江湄。 终然葬鱼腹,终古耀文词。 千年洛阳客。作赋不无讥。 谓当弃之去,览德乃下之。 君臣本大伦,当以恩义持。 如皆轻合散,是与涂人夷。 灵均岂愿沉。深意实在兹。 傅怀终泣死,何亦拳拳为。 沈槐不由背诵起这首纪念屈原的诗,想当年,秋风起,帝师于老先生被贬出朝堂,他那时正是六品御史,慷慨激昂,同样也是上书朝堂,最终被贬为钱塘教谕,如今回想起来。这十多年,颇有一些壮志消磨。倒不如这些学子了。 圣人云:明知不可为而为。 沈槐的加入,则让众学子更是昂仰。 “好,我接下了,立刻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御史台。”这时,李致正正了正衣领,然后双手接过书信,看过之后,便盖上了他的私印,叫了衙差,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之后。一骑黑衣衙差带着书信急驰而去。 这封书信将在京城朝堂激起一阵阵涟漪。 “好了,沈大人,王训导,我们进衙门谈,大家且散去吧。”李致正冲着众人拱拱手道。 到得此时,众士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散去。 “修之兄。走,去石亭中吃茶去。”颜生等人招呼着安修之离去。今日之事,也许到老了后都能让他们回味无穷的。 王继善和沈槐便跟着李致正进了衙门。 路边树下,赵拓的身影又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朝着众学子深深一鞠躬。 阿黛远远的看着。想来这时候,赵拓的心情应该是激动,不过,这鬼倒底有没有心情可就不知道了。 “阿黛,你在看什么,快进来。”这时,衙门的角门处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李县令的女儿李晴岚,这姑娘性子爽朗,很是和人。 “来了。”阿黛应了一声,再回头看那树下,赵拓的身影又没了。 这真正是神出鬼没了。 阿黛随着李晴岚正入衙门后花园,李致正,王继善还有沈槐三人此时正坐在后花园的八角亭里聊天。 “你们什么时候走?”阿黛跟李晴岚一起坐下,一边丫头上了点点心,阿黛正饿了,便捡了一块边吃边问。 李致正任期已满五年,再加上去年底钱塘救灾得力,吏部评分给了优等。如此,那肯定要官升一级,所以阿黛才有此问。 “不走了,吏部的文书已到,我爹继续留任钱塘县令。”李晴岚有些郁闷的道。随即拍拍手:“不过这样也好,我正舍不得你们呢。” “那敢情好。”阿黛自也是笑嘻嘻的,但心里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李家是京城人士,本来说好升一级是回京的,那可是家人团聚,如今这样岂有不失望的道理。 奇怪了,忧等居然不给升官?这应该算是比较少见的吧?毕竟评这个就是用来升官之用的,想着阿黛侧过脸看着另一边亭子里的三人,如今她的气机已经随心而动。 于是便运起气机。 气机如一缕清风,卷起地上几片落叶,正好落在亭中李大人的手腕上。 李大人脉相依然是轻清的贵脉,只是贵脉本应平和。 可此时,李大人的脉相中却有一股子不平之气,阿黛可以感觉到,这股子不平之气并不是李大人本身的,而是外因带来的。 这股不平之气正好压在肝脉上,于是肝脉显滞,这就是李大人不能升官之因果。 “衙门最近可出了什么大案子?”阿黛问道。 “没什么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的大案还是去年底的葛庆杀人案,他被判了秋后处斩。”李晴岚道。 如此说来,竟又是牵连到了葛庆杀人案上?   ☆、第七十四章 天下父母心 从衙门出来,因着学子上书之事,王继善自还要去书院,阿黛则要去于家探望于老夫人,大伯让她这几天多跑跑于家,于老夫人的病一直是庆安堂看的,最近又是因为赵拓的事情,于老夫人的病情反复的比较厉害。 必须每日查其病情,这是对病人的负责。 从钱塘门到清波门,是一片柳浪莺啼。 阿黛同老爹一路。 阿黛想着之前发现李大人脉相的情形,便跟自家老爹说起了葛庆的案子。 “爹,我感觉葛庆的案子怕是另有些内情。”阿黛说着,便细细的把她从李大人脉相中推断出想法说了说。 “你是说那方大并不是葛庆所杀?”王继善回身问。被葛庆杀人死人就叫方大。 “这我也说不好。”阿黛摇摇头:“但预感上觉得杀人者也许另有其人。” “这预感上的事情怎么好说,这案子,仵作验过尸,葛庆自己也认罪,没有任何他杀的线索。”王继善道。 那倒也是,这等杀人案,讲究的是证据,自己这点太素秘法的预测之术终是上不得台面的,阿黛点点头。 说话间,王继善到了书院,阿黛便同他分别,转去于家。 绕过几条街,才到得旧湖堤边的老柳树下,只是才刚过来又碰上赵昱这混世魔王。 “臭丫头,居然敢拒绝我的亲事,你不想好了是吧?” 赵昱一身锦袍,头戴珠玉冠,身形胖瘦适中,面容也甚是俊秀,这不说话的时候,倒是翩翩如玉郎,只是这一说话,浑身就透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物有浮燥劲。让人看着直摇头。 前段时间,赵昱看中王家三闺女的事情在钱塘传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只不过才传得一天,王家这边便传出话来,说二闺女尚未订亲。因此暂时不谈三闺女的亲情。 于是,众人自晓得是怎么回事。 而这话传到公主府,公主虽有些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王家的话在情在情。如此,这尚未提及的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赵昱,自小以来,那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如今他心心念念的看上那王家那丫头。王家居然敢拒绝,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 要是凭着他以前的手段,那早就开始抢人了,只是最近他被娘亲拘着,也知道上回认捐的事情闹的太过分了。因此。不得不收敛,这才没有直接上王家找王家的麻烦。 只是今日既然遇上 ,那他自要出一口气,顺便也一尝心愿,想着,赵昱得一脸得意,颇有一切尽在掌中的感觉。 自我感觉良好。 阿黛翻了翻白眼。嘴里念了前世网上流行的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随后自是懒的理会他,自顾自的往于家走。 “你别走,还反了天了,把她给我抓进府里。”被阿黛如此无视,赵昱咬牙。便指挥着手下的爪牙道。 阿黛哪能让他们得逞?转身直接往于家跑。 “我看谁敢?”这时,王成正从于家出来,立刻将自家妹子护在身后。 于老先生在他的酒肆里订了酒,他这刚给于老先生送酒,据说赵拓生前爱喝酒。于老先生免不了要在他的灵前摆上几杯的。 而最近于家还真出了怪事,每晚摆上的酒,第二天就没了,初时,于家还当是哪个下人偷喝了,可便是值守的人盯了一夜,那酒该没还是没了。 于老夫人一口咬定,是拓儿来喝的酒,自此,家里灵前的酒便再也没有断过。 此时,王成见两个家丁冲了上来,哪能让他们得逞,一个箭步上前,几拳就将冲上前的两个家丁打翻在地。 王成自幼就好侠义故事,为了成为他心目中的侠士,他这些年可砸进了不少钱,为此还得了败家子的称号。 结果虽说侠士还是没做成,但花下去的银钱总起了一点水花,那便是也学得了几下庄稼把式,再加上他未发迹前,都是在码头给人搬货的做苦力,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而赵昱身边的这些家丁,别看人五人六的,其实跟赵昱都是一路货色,中看不中用。 所以,没两下就被王成打趴在地上。 “你居然敢打我的人,小心我抓你了去吃牢饭。”赵昱气的咬牙的道。 “吃牢饭就吃牢饭,我还怕你不成啊,我今天也放下话来,你若是再打我妹子的主意,便是跟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也是敢的。”王成也放着狠话。 对于赵昱打自家妹子的主意,王成也是忍无可忍的,早就看赵昱这小子不顺眼了。 赵昱没想到王成居然敢说这等狠话,再看王成咬着牙的样子,倒是唬的退了一步,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便有些恼差成怒的指着身边的狗腿子道 “我白养你们这些人了,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给我上啊。” 赵昱跳着挥手。 “四海,给我把他抓起来,吊到外面的老柳树上。”就在这时,于老先生沉着一张脸出来,显然外面的动静惊动了他。 “是,老爷。”于四海也恨赵昱打搅了老爷的休息,这时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个家仆把赵昱抓了起来,赵昱身边的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做为狗腿子的存在,总是见风使舵的,于老先生这样级数的人可不是他们能沾惹的。 “死老头,你敢!!”赵昱被于四海抓住,气的哇哇大叫。 “我有何不敢的,别忘了,你娘前几天上门,可是跟我说过,以后你若是撞到我的手上,由我处置,便是打死也勿论。”于老先生一脸淡定的道,只是眉宇间总是有些伤感的,自是因着赵拓之事。 这回赵昱认捐的事情闹的太大了。公主痛定思痛,也知赵昱被她宠坏了。更何况,因着赵昱之事使得长子赵衡封爵之事也落了空,如此。兄弟之间便有了间隙,若是赵昱再不懂事,今后别说锦衣玉食,是否能平安康顺都不一定。 所以,永乐公方一面拘着赵昱,另一面便给于老先生递了这样的话,本来按公主的意思,是想让赵昱拜在于老先生门下,受教听用的,总算以后有个出路。 只是赵昱这臭小子多次得罪于老先生。再加上,于老先生眼光很高,赵昱这样的纨绔子弟实是入不了他的眼,于是永乐公主才退尔求其次,只说若是赵昱犯在于老先生手上。便由着于老先生罚,实也是指望着赵昱吃点苦头,能浪子回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是贵为公主,还是一介村妇,这父母之心都是一样的。 只可怜大多数的子女却不能了解。 此时,赵昱被于四海吊在老柳树上。却是咬着牙恨恨的道:“母亲,你好狠心,你是恨不得孩儿死是吧!!你好狠心!!” 周围路过,听到这话的人都一阵摇头,钱塘谁不知道,赵昱这二公子是公主的心头肉。 “咦。得月楼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关门了?”就在这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得月楼。 得月楼是钱塘顶级的酒楼,也是公主府门下最大的酒楼,尤其是自从拍卖黑龙鱼开始,不但在钱塘。便是在整个杭州府,得月楼也是最有名的。 当然,它的名声,大多因黑龙鱼而来。 而此时,得月楼的伙计正摘下门前挂着迎各的灯笼,然后上门板关门,可这正是中午的时候,也是得月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关门。 众人都十分的安奇。 “你们不晓得啊,得月楼出大事了。”这时,一个闲汉道。 “什么事?什么事?”众人自是忙问。 “今天不是得月楼竞拍黑龙鱼的日子嘛,这黑龙鱼可不得了啊,自上回西湖异相之后,黑龙鱼就绝迹了,如今的黑龙鱼是以前公主府存下来养在泉水里的,到如今仅剩三条,可以说,这三条黑龙鱼是这世上最后的三条了。今天,大公子从京里请来了好几个王公子弟,办的就是黑龙鱼宴,可没想到,黑龙鱼上桌,居然是以普通的黑鱼假冒的,那些个王公子弟哪受得了这个,当场翻脸就走了,呵呵,这事儿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呢……”那闲汉摇头道。 阿黛在人群里听着,竟是这事情,那这事情要收场,公主怕是要大吐血了。 正说着公主,远远的永乐公主一脸疲惫的从得月楼出来。 众人自都闭了嘴。 “母亲,你来的正好,快给孩儿作主,于老头这是要害死孩儿啊。”此时,吊在树上的赵昱哇哇直叫。 永乐公主这才看到这边的事情,便走了过来,见到赵昱那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味道。 “我问你,酒楼的黑龙鱼可是你吃了?”公主这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错啊,娘,前先日子,孩儿可受了伤,亏了身子,这自然是要补一补的。”赵昱一脸无所谓的道。 “所以,你就让人把竞拍的黑龙鱼给掉包了?”公主几乎是咬着牙问。 “又有什么关系嘛?”赵昱一脸的无辜。 “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娘被你害死了。”到得这时,永乐公主也有些失控了,竟是不顾赵昱被吊着,冲上前,就是一顿捶打。 只是,便是这愤怒之时,众人也是看得出来,那捶打总是有些分寸的。 “娘,你凭什么打孩儿?”赵昱仍在那里不服气的叫。 永乐公主看着赵昱仍是那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脸平静:“我真是把你宠坏了,宠到你不分轻重,宠到你无法无天。” 永乐公主说完,然后转身就走。 “娘,你不管我啦……”赵昱又是撞着屈的大叫。 公主却只当未闻,直接进得府里,没一会儿,永乐公主又出来了,只是手上多了一个包裹,永乐公主一脸寒霜的走了过来,将包裹丢在老柳树下。 “娘是狠心,告诉你,娘还有更狠心的,今天娘分家了,这包裹里的东西就是分给你,从今日起,你就自力更生吧,娘管不得你死活了。”永乐公主说着,深深的看了赵昱一眼,然后转身回府。 “母亲,你不是认真的吧?”赵昱急的大叫。 只是此时,公主府的大门又缓缓的关上了。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赵昱大叫,于四海看了看于老先生,于老先生点点头。于四海才把赵昱放下。 赵昱连包裹也顾不上前,飞快的跑到公主府的门口,只是此刻,任赵昱怎么叫门,公主府的门都不开了。 赵昱气的咬牙。 “二公子,包裹。”这时,一个家丁捧了包裹过来。 赵昱眼睛一亮,连忙把开包裹,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裳外,还有几封银子和一叠厚厚的银票。 赵昱立刻乐了:“也好,这样我还不受拘束,走,我们找个地儿吃酒去。”赵昱手一挥,一帮子狠腿便乐呵呵的跟着,嘴里说着奉承话。 那情形,让人看着有些心寒。 公主府紧关着门,赵昱也带着他的狗腿子玩乐去了,没戏看,围观的人自然散了。 只是今天这事情着实让众人一头雾水。 阿黛隐约之间却是想着,怕是赵昱掉包黑龙鱼这事情又惹下大祸了。 当然,这些事自于阿黛无关,阿黛跟着于四海进了于府,为于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在家里,自也听到外面的响动,便问阿黛什么事情,而阿黛觉得,这时候多用一些闲事分分老夫人的心是好事。 于是就把外面赵昱和公主府的事情说了说。 “唉,公主一翻心思白瞎了呀。”于老夫人长叹。 “老夫人什么意思?”阿黛一边温着药,一边问道。 “公主府的事情,我倒是听辅儿媳妇说过,之前赵昱闹的那个认捐的事情,公主在京里多方走动,才算是平息了下来。不过,却听说连累的大公子本该封的爵位没了,大公子这回请了京城一些王公子弟,请他们吃黑龙鱼,其实也就是要请大家帮忙说说话的,可未曾想,又叫这混小子给弄砸了。京里那些人王公子弟,哪一个不是自视甚高的,这般被人愚弄又岂会罢休,这回别说大公子的封爵,说不得又要闹出别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怕是赵昱那混小子担不了,公主这时候分家,其实就是告诉众人,所有问题她公主府担着,不关赵昱的事情,只可惜那混小子却不能体会公主的一翻苦心。” 听着于老夫人的话,再想着最后之前赵昱带着一帮子狗腿吃酒去的得意劲儿。 突然阿黛觉得真为公主不值。 只是天下父母心,这些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第七十五章 水莽鬼 从于家出来前,阿黛被于老先生叫住,问了几句学子上书的事情。 “回去让你娘放心,你爹不会有大事的。”听完,于老先生冲着阿黛点点头道。 “嗯,我晓得了。”阿黛重重点头,心里明白,这事于老先生不会置身事外。 虽然,赵拓之事,于老先生无能为力,但不能等他没有能力。 赵拓之事是有其必然性的,其一是因为恭王妃的布局。 其二,赵拓一方面是恭王府的庶长子,另一方面又是于老先生的外孙,再加上他文蹈武略,凭着他的身份,深得军中和清流的看重,而恭王府又是异姓王,随着皇帝老迈,赵拓这样的身份必为皇帝所忌。 如果赵拓象恭王府那位嫡子一样平庸无能的话,或者还能逍遥自在。 这也是当初,赵拓一直想出仕,却被于老生先阻止,而最终,赵拓剑走偏锋,干出了回到恭王府认恭王妃为嫡母之事,这才能由军中起步。 所以,赵拓之死,是种种矛盾以及时遇相纠结出来的必然结果。 而如今学子上书一事,那自是不同,于老先生说几句话应该能起点作用。 出得于家,阿黛便到大哥的酒肆帮了一会儿忙。 今天,许是因为学子上书之事,酒肆的生意不错。 “咱们钱塘的学子,硬是有骨气。”一个酒客竖着大拇指道。 “那也不是个个有骨气的,公主府的赵昱,听说也是同文书院的学子,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啥?”边上有人讥笑道。 “他那哪里是正经的学子,还不是靠公主的蒙荫。”那酒客道,随后叹了口气。 总有些特权阶级,能不花任何力气就站在别人千辛万苦才达成的目标前。 哪一个时代,都有拼爹拼妈的存在。 而台上说书的盲翁今天也不说义妖传了,说起了京城断头台。赵拓于义士燕赤霞饮酒的趣事,直到斩头,听众无不叹息。 “列位不必叹息,赵将军生前说过。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想来如今在泉下他亦是一方鬼雄,这正是死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那盲翁说完,云板重重一拍,便是这瞎眼老翁身上都有一种舍我其谁,一往无前的气概。 “好,男儿当如是。”众酒客疯狂的鼓起掌来。 风起,卷起老柳树的枝条一阵飞舞。 “大哥。给我一壶酒。”阿黛冲着柜台里的大哥道,爹爹今晚定是要喝酒的。 “好咧。”王成点头,端了一坛酒给阿黛。 “大哥晚上早点回去,陪爹爹喝酒。”阿黛又道。 “晓得,放心。今天定陪爹爹喝个痛快。”王成一脸豪爽的道。 抱着酒,阿黛往家里走,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夕阳的残红有些肃杀,但更绚丽。 “爹,你怎么站在门口?”到得家门口,阿黛才看到自家老爹一脸有些无奈的站在门外。于是笑嘻嘻的问。心里也是明白的,今日学子上书一事,老爹出了头,娘亲担心之余,自也是要给爹一些脸色看看的。 “明知故问,快敲门。”王继善没好气的道。 “嘿嘿。”阿黛嘻嘻一笑。便敲了门:“二姐快开门,是我。” “爹呢?”门里传来王靛的声音。 “爹?我没看到他啊。”阿黛侧脸看了一边的老爹,却是冲着里面忍着笑意,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娘,不好了。爹负气走了。”屋里又传来王靛一惊一诈的声音。 随后一阵有些急乱的脚步声,门猛的从里面拉开,刘氏从屋里出来,紧张的四下张望,就看到王继善正朝她陪笑的拱手。 “死丫头。”刘氏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屋。 一进屋,阿黛就闻到一股子菜香,往厨房里一钻,便乐了,显然娘也是晓得今天家里定是要喝酒的,酱牛肉,糟鱼,粉煎小鱼,五香花生米,虾米豆干,再加上几样鲜菜,晚上的菜丰盛的很。 这时,王成也回来了。 晚上,家里每人都喝了几杯,酒酣之时,阿黛在自家娘亲耳边低语了句:“娘放心,我今天去了于家,出门时,于老先生跟我说,爹不会有大事,女儿想,爹最多也就不做这个训导了。” “呸,不做就不做,谁还稀罕吗,家里那样的苦日子都过过来了。”刘氏愤愤的道,但明显着,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也确实家里那样的日子都过过来了,便是再差也就是打回原形罢了。 今晚,大家都醉了。 而人生难得几回醉,且醉它一场又如何。 ………… 阮府。 安修之跪在门外。 “爹,你见见他吧。”阮秀冲着正一脸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的阮子安。 “不见,我没他这个学生,真是个好学生,这种事情连跟我商量一下都没有,别人的事情他出什么头?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先生吗?”阮子安说着,又一脸没好气的冲着阮秀道:“你跟他说,从今日起,我没有他这学生。” “爹……”阮秀皱着眉。见阮子安仍是一脸坚决。 “娘……”阮秀又冲着一边的娘亲道。 “好了,好了,也别一棍子把人打死,今日这事也全怪不得修之,说不得是那个王训导窜掇的,我听人说,他是跟王训导一会儿过去的,王训导说起来也是修之的叔父大人,叔父大人的话修之也不能不听,那孩子未必有心让你难堪。”阮夫人只得从中劝道。 “好,那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看这次乡试,看他能不能中举,若是不能中举,那他就不是我的学生,你那点心思也给我打消了。”阮子安说完,一甩袖子进了屋。 “知道了,爹。”阮秀应声。然后出了门,冲着跪在外面的安修之道:“安大哥,你回去,别的事不要多想。好好准备今科的乡试吧。” 面对安修之,阮秀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的,总之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若是两人还不能走到一起,那也好,一切重新开始,各走各的大道。 听得阮秀的话,安修之站了起来,然后冲着屋门一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安修之知道。他今日之举算是忤逆了阮先生,所以他来请罪。只是看如今这势头,他心里也有数,他同阮先生的师生之宜是否能继下去,怕也就在今科乡试了。 若能得中。师徒缘份便在,若不能得中,怕从此就是陌路了。 ………… 上半夜,惊雷阵阵,随后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 到得下半夜,正是好眠之时。 阿黛气机深沉,在静夜里弥漫开来。心神一动,她就看到她又出现在了院子里。 雨刚停,空气尤其的清新,院子一角的野草上挂着水珠,在静夜里看着晶莹亮透。 青石板上的水洼或深或浅,一只野猫窜过。溅起水珠无数。 突然的,两只鬼飘飘荡荡的进得院子,随后两人就在梅树下挖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大坑。露出当初王成埋金的坛子。 原来大哥就是把金子埋在梅树下,那么,这两只鬼是来盗金的。 “呸,滚开。”阿黛的身影从黑暗处显了出来,气机直朝着两只鬼卷去。 两只鬼象是受了什么痛击一样,惨叫着,然后惊慌的逃出了院子。 气机一卷,梅桩下的深坑又自动的复原了,阿黛可以感到坛子依在在坑里,也就不管这些了,整个人飘了出去,朝着那两只鬼逃的方向追去。 自去年末以来,钱塘已经发生了多起盗窃案,之前,阿黛以为是小青所为,后来入梦里,听了小青和白素贞的对话,才明白并非小青所为。 这回两只鬼出现在自家院中,显然也是为着盗金而来,如此,她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是谁? 随着鬼的踪迹,阿黛一路就到了涌金门,进了一座华丽的宅院。 只是于这宅院很不相衬的是,宅院的上方却是青云观三个字,显然的,这是一座道观。 这好象就是当初袁大官人的宅子,后来被赵昱占了去,改成了道观。 “急急如律令,收!!!”这时,道观里响起一阵铃声,一个道人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子当中,他手里正托着一只巨大的铃铛。铃铛的响声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吸引力。 不过,阿黛有气机护着,这铃声却干扰不到她。 阿黛看着道人,突然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这时,随着铃声响,渐渐的,就有一些鬼魂朝着这边聚了过来,还有些鬼魂的手里正抱着各种金银财宝。 阿黛明白了,敢情钱塘的盗窃案罪鬼魁祸首在这里。 这时,阿黛又看到一个鬼影飘过来,是赵拓,只不过此时,赵拓一身红光,路过阿黛身边时,阿黛觉得自己的阳神都有些不隐的感觉,那红光是杀气。 “急急如律令,收!!”道人脸色有些紧张,开玩笑,这种身带血光的鬼可是非同小可的,他不晓得他的束魂铃到底能不能束住这只鬼。 “呵,此等小小术法,就想收我赵拓,太异想天开。”此时,赵拓冷哼,身上一道红光射出,直接将那铃斩成两半。 铃铛落地,众鬼纷纷逃散。 道人显然本事不大,保是逃命的本身却是足的,感觉不对,立刻逃进了屋里,屋里有神位镇着,任何鬼怪邪物都进不去。 赵拓颇有些遗憾。 此时,几个鬼差出现,朝着赵拓一鞠躬,然后引着众鬼离去。赵拓依然秉承着他的神出鬼没,身影隐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最终这一方天地,只有一只鬼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阿黛细看这只鬼的面容,才发现这只鬼正是当初被葛庆打死的方大。 “鬼差,为何不引渡他走?”阿黛叫住最后的鬼差问。 “他是水莽鬼,水莽鬼不入轮回,只能是另外有人中毒代替,方可转入轮回。”那鬼差道。 水莽鬼,是指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的人。 可是,这方大不是被葛庆打死的吗?怎么会成为水莽鬼?如此说来,他不是被打死的,实是中水莽草之毒而死的。 那葛庆倒真是冤了。   ☆、第七十六章 托梦 鬼差走了,方大仍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阿黛看着他,他也看着阿黛。 “那贱人可授首了?”这时,方大十分艰难的说着话,他本是一绥新魂,凭着一丝怨气成鬼,只可怜刚成鬼就被那道人束于铃铛之中,直等到这时候才出来,大部份灵智已经消散,只剩下心中那唯一的执念。 “贱人是谁?”阿黛问。 “就是毒死我的贱人。”那方大仍然是不清不楚的道。 “我不知道什么贱人,我只知道,关于你的案子,衙门下的定论是,那日葛庆打伤了你,夜间,你内伤暴发而死,如今葛庆也判了秋后处斩。”阿黛道。 “不……不……不是葛庆,是贱人,是贱人毒死我的。”听了阿黛的话,方大的鬼魂非常激动的大叫。 “大家都不知道真相,你如心中不甘,不如托梦给你的亲人,把你被毒死的事情跟他们说,想来,他们必会为你伸冤的。”阿黛道。 虽说,在阿黛眼里葛庆不是好东西,但怎么着一个冤案总是想它大白于天下的。 “托梦,对托梦,我明白了,我走了……”方大说着,飘悠悠的朝原来家中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阿黛也觉得精神极度的疲倦,身影嗖的回到了身体里,然后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神游是极耗精神的。 而在他们都离开后,那青石长街又浮现出赵拓的身影:“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夜深沉。 阿黛的睡眠并不好,你妹啊,又做梦了,是那方大,一遍遍在她耳中说中他是中毒而死之事。 结果弄得阿黛一夜都没睡好,直到鸡鸣后,百邪退尽。她才安心的睡个好觉。 这一觉真是睡到日上三竿。 春末的太阳透才窗台晒在人脸上已经有些热了,阿黛眯着眼醒来,就看到窗外梅树枝繁叶茂,晨曦透过那树叶照在窗台上。形成一个个的光斑。 于是边迷迷糊糊的,阿黛脑海里却象快进一点闪过昨夜神游的情形。 原来这些日子里盗银的并不是小青,而是青云观的那个道士。 而说到青云观的道士,阿黛是真的觉得有些眼熟,她觉得她应该见过,只是却想不起在何时见过。 还有那方大,你既是要托梦给亲人,偏又在她耳边唠叨一晚干什么,虽说她有气机护体,可仍是很烦哪。 “唉……”此时。梳妆台那里传来一阵幽幽的轻叹,是王靛。 看到王靛,阿黛猛的就突然想起那道人是谁了,还让得最初,集上那个恶道人带着两个徒弟讹钱财的事情。后来,经过她的提醒,那道人的把戏被于老先生拆穿了。道人下了牢,这会儿不知在哪个矿山挖石头呢。 但他两个徒弟却只是趋散了去。但阿黛想起来了,这青云观的道人正是当初那道人的徒弟之一。 虽然如今气质和打扮都截然不同,但阿黛不会认错。 想到这里,阿黛猛抱着被子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乱的跟鸟窝似的。 “你这懒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这睡醒了还弄的一惊一咋的。”梳妆台前的王靛显然也叫阿黛这举动吓了一跳,平常骂懒丫头她还有些心虚。 但今日骂懒丫头可是理直气壮的。此时,辰时都过了,而平日里大多数农家和渔家寅时就会起床。便是那闲着不做事的,也不会超过卯时,这懒丫头今天实是真的懒了。 “我这不是叫二姐吓的吗?平常这时候,二姐早掀了我的被子了,又哪会任由我这么睡。更何二姐从未曾象刚才那样叹气,我还当二姐中邪了呢。”阿黛拍着额头,一副心有余悸的道。 道人什么的自没必要跟二姐说了. “你才中邪了呢,反正最近没什么事,便让你睡,你倒不识好人心了。”王靛叫阿黛这般一说,倒是了,随后拿起另一边床上的枕头就砸向阿黛,阿黛猛的把被子一抛,全兜在了王靛的头上,把好梳好的头又弄乱了。 姐妹俩打闹了好一番才罢休。 “说说,二姐叹什么气?”阿黛抱着膝盖问王靛。 王靛动了动嘴皮子,随后才道:“杂货铺的钱娘子就住在前街,昨天伴晚,我听她在跟别说人,安修之昨天在阮府门口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呢,现在街面上有些人在传,说是阮先生要不认安修之这个学生了,今天早上,我陪娘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婶子买了好些个礼物,好象是要上阮家。” “哦。是这事。”阿黛点点头,这事情她昨天在大哥的酒肆里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了。 随后,阿黛却是有些打趣的道:“二姐这是担心安大哥了?” “呸,我担心他干什么呀?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在感叹人情冷暖啊。”王靛颇有些感叹的道,虽然现在有时,她还有些没心没肺,但其实心里清楚。 阿黛笑了笑,这是自然的,当初安修之拜在阮先生门下,那在这两条街面上安婶子是很有一翻扬眉吐气的,再后来安修之一举考中秀才,虽然案首被王爹夺得了,但安修之年龄摆在那里,因此,那风头绝对比王爹更劲。 安婶子又不是一个省事的,那段时间,可着实在人前风光了一阵,再后来又传出安修之跟阮秀的谣言,偏偏阮家还没有人出来避谣,也因此,安婶子那心里可是早把阮秀当自个儿的儿媳妇了,在邻里面前,那常常是秀儿秀儿的叫着。 邻里虽然嘴里也奉承着,但谁个心里能痛快?暗里也有不少巴不得等着看安家的笑话的,如今,安修之因为击鼓之事,惹恼了阮先生,自惹得别人看笑话了。 虽说安修之此举不但无错,也是骨气铮铮的,但这个时代的师生之谊实不亚于父子之情。 而众学子上书,虽说的是皇帝。但其实主要征对的就是国师一党,而阮家偏偏跟国师一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安修之此举在阮子安不眼里就成了忤逆。 当然,实际上。阮先生和安修之的师生情远远比不上上一世,安修之同于老先生的师生情来得重,来得深厚。 上一世,于老先生把安修之带在身边那是言传身教,悉心教导的。 如今阮子安收安修之做学生,主要是因为阮秀之故,其实打心眼里并不看重安修之,平日里教导也稀松平常的很。也就是白白战了一个师徒名份。 阿黛估计着,这里面肯定有阮秀劝解,否则。传出来的闲言将不在是“要不认安修之这个学子。”而是已经不认了。 而阮秀等的肯定是乡试这一科,在阮秀的前世里,安修之可是一举中了解元,而在第二天的春闱,便又中了状元。 只是如今是不是还会这样。就只能看老天之意了。 “二姐,莫操这些闲心。人家阮家还等着安修之考中举人呢,又哪里会在这个时候不认安修之。”阿黛道,安修之可是自赵解元后第一人,这眼看着就快要到摘取丰收果实的时候了,阮家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过,万一安修之中了举人。阮家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阮安两家的关系,不到乡试是不会有变化的。 而乡试过来,安修之中举,那么接下来说不定就是阮安两家结亲。那安婶子自是风光无限。 但若是安修之落地,那就很可能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而在阿黛看来,在二姐跟安修之解除婚约之后,两家就没什么关系了,虽然安修之放下来说了二姐一日不定亲。他便一日不说亲。 但这事情不还得走着瞧吗。这世道毕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修之能否做得了主还真不好说,要不然,也就不会有退婚之事了。 总之阮安两家,现在除了安修之有时还会来找王断善外,其他的人已没什么往来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倒也是,我瞎操什么心呀。”王靛拍拍巴掌,一脸不在意,其实心里却是有些在意的。 阿黛哈哈一笑,有些事情自不会去点破,时间是世间一切的试金石。 阿黛飞快的跳下床,走到院中井台边洗漱。 昨日酒喝的不少,王成今天也犯懒劲了,此时也才起床,不过,洒肆早上本就没什么生意,王成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会儿正拿着一根油条,兑头着豆浆吃的不亦乐呼。 王继善则正准备出门。 “呀,李捕头这是怎么了?”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王靛也是个好管闲事了,早一溜的跑门口去看。 “哎呀,李捕头是让人用门板抬回来的,屁股上都是血啊,这是挨了板子呢。”王靛说着。正要去打听怎么挨的板子。 就听隔壁传来许大姐高八度的声音:“汉文,汉文,快去买些伤药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抬门板的两个捕快道:“还能怎么回事,昨天夜里又有好几家富户又被盗了,今天一大早,被盗的富户便集中到了县衙,质问县太爷的办事能力呢。县太爷这些日子正因着不能升迁恼火,这不就是火上浇油了,县太爷认为他不能升官就是因为这案子闹的,自是要怪李捕头办案不力,于是就一顿板子下来,还着令十天之内必须破案,若是再破不了,咱们就得从衙门里扫地出门了。” 那衙差说着一阵叹气。 “这该死的贼,还有这县太爷,平日看着清明的,如今也是个糊涂虫,他不能升官定是火候未到,却干我家公辅何事?”许大姐自是叫骂了一通,却也没法子。 隔壁院子吵闹着。 阿黛这边便是微皱着眉头,虽说方大会托梦,但看他昨晚托梦却托到自己头上,也不知最终靠不靠谱,这事还得自己再推上一手,便冲着一边正要出门的老爹道:“爹,可记得我昨日说过的葛庆之案另有内情。” “怎么?你有线索。”听得出阿黛话中有话,王继善问道。 而一边的王成也赶紧过来听着,他倒真是把葛庆当朋友了。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那方大了。”随后阿黛才把方大托梦说中水莽草而死之事说了说。 “托梦之说总有些怪力乱神。”王继善道。 “咱家都有狐仙祖母了。托梦也不稀奇,阿黛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一边王成却是一脸正色,若真是这样,那他必为葛庆翻案。 “大哥不防去找找葛婆婆。然后去找方大的父母看看,我能接到托梦,那方大的父母没理由接不到。到时,大哥可邀方大的父母还有葛婆婆去衙门击鼓鸣冤,而只要方大父母说通,到时开棺验尸,水莽草之毒在人的体内,时日一久,便会深入骨髓,到时骨头是黑色的。”阿黛道。 “好。我这就去办。”王成二话不说,就出门直奔葛家。 “我去隔壁看看李捕头。”看着大哥出门,阿黛又冲着自家娘亲道。 “去看看吧,都是邻居,能帮上的帮帮。”一边刘氏道。 阿黛便出门。了隔壁许仙家。 许仙此时已从药堂买了伤药回来,见到阿黛来,倒是冲着阿黛道:“阿黛,你来给我姐夫把把脉看看。” “许大哥还不信自己的医术啊。”阿黛笑嘻嘻的道。 “这点自信是有的,只是牵涉着家人,心里总是有些担心,两人都看看能更放心一点。”许仙拱着手道。 所谓医不自医。有时也并不是看自己的病,于自己关系密切的亲人,也因为太过关心反而心乱了。 “嗯。”阿黛应声,给李捕头把了脉,又看了许仙弄的药,没有任何问题。 “哎。现在看好又有什么用,这案子一日不破,说不得过几天又得挨上一顿。”李捕头趴在凉席上,有些唉声叹气,县太爷也是着令十日内破案的。 “李大哥。这案子莫不是无头公案不成,竟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吗?”阿黛站在一边问。 “要是有线索就好了,这被盗的人家都是富户。”说到这里,李捕头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了,穷人也没线,而这些富户,哪家不是养了家丁的,而被盗之时,家丁没有听闻一丝的响动,同时门窗都是从里面拴的很紧,并没有任何贼人入室的痕迹,可就怪了,锁在箱子里的金银就自动的不移而飞了,这让我如何去破案?”李捕头叫着苦啊,他心里屈的,以至于在阿黛这样的姑娘面前也如竹筒倒豆一般。 “那会不会是由什么法术做的案,李大哥可还记得当初我二姐的事情,当初集上的一个道人说我二姐活不过三日,可把我们一家吓坏了,可这道人偏偏打主意打到了于老先生身上,最后事赙被于老先生抓个现形,当时还是李捕头去抓的人吧。”阿黛故作一脸沉思的道。 听着阿黛的话,李捕头先是一阵沉思,随后一拍凉床:“对啊,我怎么没往这方面想。” 只是拍完又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碰到屁股上的伤了。 “嗯还有,青云观的那个道人我看着挺眼熟的,好象是当初那个恶道人的徒弟。”阿黛又说了一句,这才是重点。 “你是说这案子很可能是青云观那个道人所为?”李捕头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个道人很面熟而已。”阿黛自然死不承认。 “大家听着,刚才所听的,不可露出一丝毫口风,二虎,小凉,你们两个这几天给我盯着青云观里的道人,他那师傅是个恶道,如今,他却窜掇着赵昱那纨绔子刮了我们钱塘地皮,我倒要掂量掂量他的轻重了。”李捕头道。 “是,我们这就去。”那两个铺快应声便急急出门了。 “嗯,我去衙门”李捕头也躺不住了,硬是爬了起来,也不顾屁股痛了,一瘸一拐的就出了门,任是许娇容大叫也顾不得。 ……………………………… 关于赵拓将会以何种形式再出现,其实已经有很多的暗示了,而我之所以不明确说,是因为接下来有一个大*,其实某糖写书写情节,一向喜欢水到渠成。所以,具体怎么样大家没必要太争论,慢慢看,我相信你们会喜欢我的安排的。   ☆、第七十七章 解铃人 钱塘又爆出了大新闻,葛庆杀人案风云又起,据说是死鬼方大托梦,说并不是被葛庆打死的,而是被人用水莽草毒死。 “哈,托梦之说又哪做得了准。”青石巷的杂货铺前,又成了闲话的聚集地。 “谁说托梦之事就做不得准了,要知道,当天这梦可不是方大父母两人梦得,方大的两个兄弟,还有葛庆家的祖母都梦到了,这事,你说稀奇不稀奇,再说了,虽说托梦之说做不得准,但方大父母坚持开棺验尸,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一个闲汉就翘着腿坐在杂货铺门口,神叨叨的道。 “怎么了?”众人问。 “棺一开,县里的仵作捡了骨头,那骨头都成墨黑色了,然后又专门验了毒性,还真就是水莽草中毒的,你们说说,这梦若是作不得准,怎么就恰恰是水莽草中毒了呢?”那闲汉反问。 “那如此说来,葛庆没事了?”有人问。 “那是当然。”闲汉道。 “那是谁毒死方大的?”又有人问。 “这还能是谁?当日方大被葛庆打伤,回到家里就再未出得门过,他那娘子柳氏跟公婆又过不到一块儿去,早就是分家出来的,家里除了柳氏还有谁?”闲汉道。 “这么说是柳氏杀夫?”众人一阵惊讶。 “不好说,不好说,反正现在衙门里在查。”那闲汉倒是不再多说了,毕竟尚未定案的事情,他也不好明说的。 已经初夏了,风中带着一丝闷热。 方大家。 柳氏年约二十出头,身穿水田服,头上插着珠玉簪,身形窈窕,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此时脸色很不好看。 家里一片狼藉。方大父母刚才带着方大的两个兄弟过来狠狠的闹了一场。砸碎了她好些东西,那可都是钱哪。 当然,真正让柳氏担心的还是方大父母已经把她告上了公堂,说不得明日差人就要来传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刚露了半张脸,那柳氏一见,唬了一跳:“死鬼,你这时候还敢来?”那柳氏吓了一跳,连忙扯着那人进了里屋,门窗等所有的帘子均放了下来,屋里便暗沉沉的,看不清人脸。 “没事。我这时候来你这里正常的很。”那男子道。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柳氏深吸一口气道。 “不怎么办,跟他们打官司就是了。”那男子颇有些无所谓的道。 “打官司,说的倒是轻松,方大的父母可是把我给告了,说方大托梦给他们。是我下的毒,我要如何开托?”柳氏大急的问道,随后又发了狠话:“我告诉你,你可不准置身事外,要不然,我拖你下水。” “得得得,你急什么呀。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打官司那是我的强项,方家告你,你就反告他们。”那男子道。 “反告他们,反告什么?”柳氏疑惑的问。 “很简单,托梦之说到底是他们一面之辞。虽然开棺验尸证明方大是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但这并不能说明就是你下的毒,你大可以反咬一口。”那男子道。 “怎么咬?”柳氏问。 “翁强叔壮,又觊觎你的财产,方大生前曾多次跟方父还有兄弟争执。而且方大那日是从方二家里出来,然后急匆匆的回家,路上被葛大所打。所以,你完全可以反告方二,是他给方大下的毒,只不过可能药力并不太重,所以没有当场毒发,直到被葛大打了一顿,才诱发了水莽草之毒。而这一点,也由方家告你可以作证,当日方大死,连仵作都不知是中了水莽草之毒,何以方家却突然知道了呢,别拿托梦之说当回事,那东西不能上堂为证。再说了就算要托梦,为何刚死那几日不托梦,到得现在再托梦,如此,说不得,方家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那男子道。 “死鬼,还真有你的。”柳氏听得男子这一翻话,立时觉得自己一点事也没有了,不由的媚眼横扫,嗔了男子一句,半边身子已靠在男子身上。 只是这会儿那男子却又突然盯着柳氏问:“对了,这案子本来就完结了,怎么方家就突然的又告起你来,是不是你露出什么马脚了?” “没,我这段时间听你的,一直在家时为那死鬼守孝呢。”柳氏一脸无辜的道。 “那怎么突然的方家就知道这事了,难道真是方大鬼魂做祟?”那男子嘀咕着。 “别说了,怪吓人的。”柳氏搓了搓胳膊,总觉得家里阴风阵阵的。 “有为夫在,你还怕什么,娘子,可想死我了。”男子这时却是一声邪笑,抱起柳氏便往里屋。 “啊……死鬼,你家里还有夫人呢,什么为夫的……”柳氏由着男人施为,只是她一抬眼,便对上了床边方大阴煞煞的脸。 “啊……”柳氏大叫了起一为,推开男子,跳下床,两手抱着胳膊躲到屋角,浑身发抖,一脸苍白。 “怎么了?”男子被她吓了一跳,一脸阴沉的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半敞着。 “那死鬼就在那里瞪着我。”那柳氏擅抖着声音道。 “我看你是心虚,行了,按我说的作不会有事的。”男子觉得诲气,整了整衣裳,又叮嘱了柳氏几乎,然后就离开了。 离开时也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 葛庆从来也没有想到他还能有活命的一天。 所以走出大牢门口,看着外面绿柳如荫,仍有些晃神,直到看到瞎眼老祖母时,才回过神来,便冲上前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抱着老祖母的腿痛哭了起来:“孙儿不肖,累得老祖母受苦了。” “祖母倒是没怎么受苦,比你这混小子在家的时候日子过的还舒坦呢。”葛婆婆重重的拍了葛庆,这孙子是不争气,可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孙子。更何况,儿子出去跑商音讯全无时。这孙子才不过十四岁大小,一个半大小子要自己讨生活,还要养她这瞎眼老婆子,那又岂是容易的。 所以。也怨不得他。 “这些日子多谢花婶了。”葛庆便冲着一边陪自家祖母来的花婶道,想来他出了事,也就花婶等人会照顾他祖母了。 “没什么,也多亏你自己交的好兄弟。”花婶摆摆手笑道,虾有虾路,鳖有鳖路,葛庆虽是个浮浪子,但浮浪子讲恩义。 想着,花婶又说:“那阿庆,你扶你祖母回去。我去菜市上买些菜。一会儿来我家吃饭,算是给阿庆庆贺。” 花婶说完,就走了。 “麻烦花婶了。”葛庆冲着远去的花婶拱拱手道。 看着花婶走远了,葛庆有些一头雾水的问自家祖母:“祖母,什么好兄弟?” “怎么。你不晓得啊,王家的王成啊,他说他是你的朋友,你入牢这些日子,每几隔几天他都会送些吃的用的来,便是你这案子,他在里面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初时,他每回来去匆匆的,总是放下东西就走,我问他是谁他也不明说,只说是你的朋友,直到前几天。方大托梦一事,他让我出面为你申冤,我叫了花婶才晓得就是王家的王成。”葛婆婆道。 “啊,是他!!!”葛庆太意外了。他跟王成之间的朋友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想着当初他想讹王成。朋友之说只不过是一个下台阶罢了。 想着他一脸惭愧:“一会儿我就去王家感谢。”葛庆边说着边扶着葛婆婆朝家里走。 “臭小子,人家再乎你那点感谢啊?”葛婆婆却是没好气的道,两手却是紧紧的抓住葛庆的手,生怕这孙子再出事似的。 “祖母?”葛庆不知葛婆婆是什么意思。 “记得,大恩不言谢,感谢的话就免了,别人待你以恩义,你自以恩义待人,这句话给我牢牢记在心里。”葛婆婆道,那手重重的拍了拍葛庆的胳膊。 “是,祖母,庆儿明白了。”葛庆重重道,说实话,这回他真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第二次生命,早立定决心,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 而接下来两天,方大之死案却是越发的扑朔迷离。 之前开棺验尸,查出方大确实是中了水莽草之毒而死,再加上方大的托梦说是,钱塘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柳氏杀夫,而方家告的也是柳氏。 可没想到公堂上,柳氏却又将方大父母,及两位兄弟告了。 反说是方家兄弟贪她的财和色,故意布局谋算她。最后更把方大之死也算在了方二的头上。 当日方大离开方二家时,确实行色匆匆,面色诡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跟葛庆撞上,被葛庆打了一顿后毒发身亡。 再加上鬼魂托梦本上不得台面,更何况人家柳氏说了,鬼魂既有冤,那为何当日不托梦,却要等到这半年多后。 如此种种的,柳氏的证词倒显得更合理一点。 再加上先前,因为方大惧内,跟父母和兄弟的关系并不太好,所以,柳氏这一反告竟也是有理有节的。 但是方二也话说,当日方大之所以行色匆匆,面色诡异,正是因为他告诉大哥,说大嫂跟别人通奸,也正是因为这个,方大才急匆匆的要回去抓奸。 而方大之急,定然是方大回到家里,正好撞见奸夫,柳氏见事情败露,这才下毒害人,也很有理。 于是,整个案子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县太爷李致正带着手下多方查证,可一来,水莽草本就是长在水边的一种毒草,并不需要去药店买,不存在任何记录。再加上事隔日久,就算有一些个珠丝蚂迹的,也早就没了。 一时间,案情进入了焦灼状态。 “依我看只要抓到柳氏那奸夫,看她有什么话说。”王家酒肆,几人吃着酒听着书,八卦案情来。 “你道那么容易抓奸夫?再说了,倒底有没有奸夫还两说呢,方家翁强叔壮的,真象柳氏那么说的也不一定。”这是一些支持柳氏的人道。毕竟在外人看来,柳氏却是弱势一方。 阿黛今日在大哥这店里帮忙,前两天大嫂突然不舒服,阿黛为自家大嫂一把脉,却是喜脉,把个王成高兴的跟傻子似的,便是王爹和刘氏也欢喜的很,如此,自不能再让孟氏来店里忙了,这两天先让阿黛帮把手,王成准备再招两灶上的仆妇。 听得众人谈案子的事情,阿黛也叹息,审案终是要讲究讲据的,鬼怪之说做不得准,这案子眼看要成为无头公案了。 不过天地有正气,冥冥中会有安排。 “娘,让我回家吧,我不要分家,我不要待在外面。”这时,不远处的公主府门前,赵昱虽然仍是一身华服,只是那一身却是脏兮兮的,此时正拍打着公主府的门。早没了以前那不可一世的气焰。 只是任他怎么拍打,公主府的门依然紧闭。 “怎么回事啊?这小子如今怎么混成这副样子了?”酒肆里有人探着脑袋朝那边望,边望边回头嘀咕着。 “这小子得罪了不少人,听说有几人做局,把他坑在了赌场里,公主当日分给他的钱财全砸在赌场里了。”有那知情的人道。 “哈,真是活该,只是公主还真这么狠心不理会这纨绔子了?”边上又有人问。 “依我说就该这样,这几天公主府每天都有几车的财物拉了出来,送往各地,还有原来公主府名下的好几家酒楼如今也换东家了,听说,灵隐寺那边公主府的别苑也卖了,全是这小子闹的。”隔壁茶楼的掌柜双手抱胸冷哼的道,要是他有这么个儿子,绝对分分钟打死。 “不对吧,说起来不就是把黑龙鱼调了个包嘛,永乐公主可是当今唯一的亲妹妹,适当的道个歉,公主何至于这样?”也有人疑惑的道。 这回公主可是差不多把整个家底掏空了。 “唉,这世间哪,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五德始终说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那是自先秦起的一种王朝兴衰论,以五行论五德,每个朝代都据一德而兴衰。而本朝为水德,水在五色中为黑色,亦就是说本朝据黑水德而兴。而龙代表真命天子。有人就说,黑龙鱼本应该是本朝的祥瑞,而如今祥瑞成了盘中餐,皇帝若是真要在意这个,那便是亲妹妹又如何,如此公主岂能不惶恐。”那掌柜叹着气的道。 虽说大家都讨厌那纨绔子,但公主现在这形式,也让人叹息。 阿黛正好出来倒水,听得那掌柜这一翻话,心中也是大叹,清风不识字,无故乱翻书,哪个朝代都有这样的事情。 阿黛没想到最早的黑龙鱼居然又扯出了这么些因果来,不过,她有种感觉,解铃还须系铃人,公主的危局说不得还要应在赵昱的身上。 只是赵昱的脉相明明是死相,那又如何来解这个铃呢?   ☆、第七十八章 牢狱之灾 赵昱在公主府门口闹了一会儿,一直没人理他,公主这回是下了狠心要让他吃些苦头了。当然,更重要的却还是一种保护,把赵昱排除出去,赵昱惹出来的祸事全由公主府一肩担当,只可惜,赵昱却不懂公主的用心良苦。 只怨恨起公主狠心肠。 只是赵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肚子饿了,看着不远处的王家酒肆,便一挥手,叫着两个狗腿子:“走,我们先吃一顿去,我倒不信了,他们就在府里不出来。” 这打算是要跟公主死耗到底了。 “是,我们吃一顿去。”两个狗腿子应着,却是双手环抱着胸,神情有些散漫,虽然对赵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敬,但显然也不象以前那么的恭敬了。 三人晃悠悠的来进了王家酒肆。 “一坛上好的杜康酒,再把你们酒肆拿手的好菜端上来。”赵昱一坐下就吆喝着。 虽说赵昱现在情形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倒底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店里的伙计可不敢怠慢,连忙将酒菜上了上来。 “呸,你们胡弄二爷啊,就这些菜,是我们二爷这等身份的人吃的吗?”酒菜一上来,边上一个狗腿子便叫了起来了,平日里,他们出入酒楼,那无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 但酒肆不是酒楼,大多是下里巴人的聚集地,哪里有什么拿手的好菜,不过是一些酱菜,或一些干子等普通的下酒菜罢了。 在酒肆吃酒,要的就是一股子江湖味儿。 “把你们东家叫来。赵昱也沉着一张脸道,生活环境的变化让他极为不适,同时也变的格外敏感起来,他平日从不上酒肆这等地方吃酒,自不太明白酒肆的规矩,因此这会儿只当是王家人小看他。因此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怎么?一个个看我赵昱现在落魄了,便不把我赵昱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们,再怎么我也是公主府的二公子。你们敢怠慢我?”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 王成出去了,如今只有阿黛在后院,前面店堂的吵闹声自瞒不过阿黛,阿黛便走了出来。 “不敢,只是我们这里是酒肆,不是酒楼,平日里就是这种菜,二公子若是吃不惯,便自找酒菜好的酒楼去好了。”阿黛一脸平静的道。 看到阿黛,赵昱心中更是火起。阿黛虽然没有明里拒绝她的亲事,但实际上就是拒绝了,这是打他的脸,今日撞上,使不得要出出这口气的。于是压下心中的火气:“行,我就在你这酒肆吃了,不过,你得给我倒酒。” 赵昱这话一说,周围人便一阵嗡嗡响,私底下指责声一片。 王家三姑娘那是药堂的女郎中,虽说比不得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却是正正经经的姑娘家,赵昱这却是拿王家三姑娘当陪酒的姑娘了,这欺人太甚了。 阿黛自也是气的一脸通红,两眼因为生气反而更亮晶晶的。 “姓赵的,我可是说过的,你敢找我三妹麻烦瞧我不治死你……”这时。接到消息的王成匆匆赶来,一进门,听得赵昱这话,肺都气炸,便放出狠话。 “哈。来啊来啊,你到是动手啊。”赵昱吊儿啷当的坐在那里,看着王成,显然是量王成也不敢动手。 王成是真忍不住的,卷起袖子就要上前,只是有人更快,不,不是人,是鬼。 “太吵。”冷冷的哼声传进阿黛的耳里。 随后便突然传来:“啪,啪……”的巴掌声。 赵昱的脸上便多出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谁……谁打我……”这时,赵昱却捂着脸一脸色变的质问,只是他周围除了他自己的两个狗腿就没别人,而王家酒肆的两个伙计却是护着阿黛退的远远的,便是王成跟赵昱也隔着两张桌子呢,这会儿王成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显然不是王成动的手,可周围再没有别人,那是谁动的手? 围观的众人都倒抽一口气,大家都看得分明,根本就没人动手,随后便传来啪啪声,赵昱就被打了,这真是出鬼了。 这王家酒肆是修理铺子开始就异事不断啊。 于是,钱大鬼魂说,又或者是当初那个将赵昱吊在老柳树上的异人的神异手段等等,众人一个个在心里揣测着。 阿黛这时却看着不远处的窗边,赵拓虚幻的身影就悠悠闲闲的坐在窗台上,两眼专注的盯着前面,窗外不远处,于老先生拿着一本书坐在老柳树下的石堤上,一边一总角小儿正站在他面前,背诵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此时赵昱也弄清了情形,这比不弄清还糟糕啊,他自是想起了当初被人吊在外面老柳树的情形,每一样起这事,他便心有余悸,这王家酒肆邪门的很。 便是那两个狗腿子这时那腿也有些发软,当初他们可是陪着赵昱一起被吊的,之后足足养了十多天才能下床。 “二公子,这等低贱之地不是我们呆的地方,不如,我们去酒楼吃酒去。”一个狗腿子劝道。 “不错,我们去酒楼。”赵昱正不知该如何下台,狗腿子这台阶送的正好,于是哼哼的应声。 只是就这般的退了,终显得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 “谁治谁死还不好说,你给我等着,我非得一把火烧了你这酒肆不可。”赵昱又冲着王成放着狠话,他三番两次在王家酒肆出丑,那心里自是恨急了,这烧酒肆之说倒真是他心底的话。 随后赵昱带着两个狗腿子狼狈的出了王家酒肆。 只留下一众人有些神叨叨的,刚才到底是谁打的赵昱? 阿黛冲着窗边的赵拓福了一福,赵拓一直盯着前方的脸转了过来,就那么幽深的看了阿黛一点,微皱了眉头,心中一个念头便产生了,这丫头看得见他? 阿黛对上赵拓的眼神,才突然醒觉不对,对方是鬼。是跟聂小倩不同的鬼,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因此,她这会儿的形为就显得有些不妥。也有些忌讳了。 阿黛两眼立刻就变的茫然了些,同赵拓的眼神交错而过,落在窗外一个僧人身上,月白僧衣,竹杖芒鞋,不是法海又是哪个。 众人顺着阿黛的眼看看到和尚,有些人大悟,刚才定然是这和尚惩戒了赵昱,一时间,原来有些紧张的气氛便没了。众食客便又轻声笑语了起来。 然后又传着灵隐寺的法海如何如何了得。 盲翁又多了个说书的段子。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还眷恋尘世,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法海冲着赵拓道。 只是他的话赵拓越恍若未闻,仍是专注的看着老柳树下。 窗外老柳树下。五岁小子稚嫩的声音继续背诵着:“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阿黛则在想着,法海这是要渡赵拓吗? ………… 天气真有些热了,又出了赵昱这事情,王成便让阿黛回家,或者大伯的药堂。酒肆这种地方,倒底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太过的抛头露面。 阿黛也叫赵昱弄的没什么心情,便早早回家。 院中的梅树更枝繁叶茂,阿黛拿着太素秘法细细的详看,其实每一字一句都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在沉思着一件事情,今日。大哥在跟赵昱发生争执时,阿黛就感到大哥有牢狱之灾。可这灾从何而来? 因果之间总是有迹可寻的,阿黛觉得大哥的牢狱之灾可能跟赵昱有关。 这时,王成推门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大嫂孟氏从屋里迎了出来,冲着王成道。这时候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往常可没有这么早关门的。 “我今晚打算睡铺子里,赵昱那混小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说不准还真就去烧我的铺子,我得守着。”王成道。 之前阿黛回来时,对于赵昱闹事的事情也说过,此时王成这么说,孟氏也就不奇怪了,没好气的嘀咕了几句害人精外,便跟着王成一起进屋,帮他收拾东西。 阿黛看着大哥大嫂回了屋,又沉思起来。 难道赵昱晚上真的会来烧铺子?然后大哥跟赵昱发生争执引来牢狱之灾?阿黛坐在梅树下思考着,树叶在她的脸上映出几片阴影。 “你一天就是忙忙忙,也不关心关心汉文。”隔壁传来许娇容的抱怨声。 “汉文怎么了,我看着不是好好的,我还常听人夸汉文的医术呢。”李捕头道,随后又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案子嘛,方大的死,还有盗银案,青云观的那道人确实反常的很,可这也是只狐狸,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这两个案子忙的我头都大,弄不好我又得屁股开花的。” “汉文哪里好好的?我看这些天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许家大姐道,随后却是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否则等打的屁股开花还赖我。” “哈。”李捕头乐了,随后:“魂不守合?他该不会是看中哪家姑娘了吧,也该给他说房媳妇儿了,也省的你这做大姐的操一辈子的心,我倒觉得隔壁的阿黛不错,要不咱们说说。” “什么事等到你想起来早就没戏了,谁晓得汉文什么心思啊?我倒是跟他提过阿黛的,可他不让我管这些,算了算了,随他去。”许娇容道,这个弟弟是有些一根筋的,也只能慢慢来。 阿黛在这边听着有些暗乐,许仙魂不守舍的,这是为了白素贞吧,那白素贞在钱塘安顿了下来,却出其不易的成了百草堂的坐堂女郎中。 百草堂跟庆安堂是冤家呢,白素贞跟许仙这是打算相爱相杀? “那我走了啊。”李捕头道了声,随后就听得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阿黛这边一溜跑的走到门边,正看到李捕头出来。 “李大哥,赵昱扬言要烧我家的铺子,我大哥晚上要守铺子呢,这几天,你的人夜巡的时候让他们帮着照看点可好?”阿黛冲着李捕头。 阿黛想着,赵昱那混小子是说的出做的出的,倒不如提醒李捕头一把,事情不发生最好,若是发生了,有衙门的捕快在也能及时处理。 其实,阿黛倒是觉得这里面说不定还会另有因果,但是太素秘法也只不过是能预知一些福祸灾劫,却不可能让人预知事情每一步的发展。 阿黛此举也不过是多个防备罢了。 “这二公子,这时候还要添什么乱?成,你放心,我这两天派两个人在你大哥的店铺那边巡逻。”李捕头连忙应声。 如今已是焦头烂额了,他自不想再多出事端来。 然而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你越不想,它偏偏就越来。   ☆、第七十九章 天威浩浩 夜里。 赵昱一脸阴沉的街上走着。 他无家可归了,本来分给他还有一栋大宅子的,被他一起给输掉了。 此时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当时从王家酒肆出来,说是去酒楼吃,可他的钱全都输光了,哪里还有上酒楼的钱,最后使不得当了一套衣裳,这才对付了过去。 白天发下豪言要去烧王家酒肆,可面对着自己都要吃不上饭了,也就没那心情了。 “张三李四也不晓得去哪里了,两个狗腿子,果然不是东西,没有好处就跑的不见人影了,等回来瞧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赵昱狠狠的咒着。 两腿无力的坐在一边店铺的石阶上。 “呸,哪个叫化子坐门口,快滚。”屋里有油灯亮,随后传来喝声。 “呸,你小爷我是公主府的二公子,谁是叫化子?不想活了吧。”赵昱跟被踩了脚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恨恨的道。 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屋里听得他这么吼,龇笑了声。又吹灭了油灯,夜归于寂静。 只是赵昱这时却又是无端的火起。 钱,他要弄钱,对了,不是还有青云观,还有那青云道人吗? 那可都是他刮地皮刮来的。想到这里,赵昱一阵兴奋。也不知哪来的劲就直奔青云观去,那里可是袁大官人的宅地,相当不错的,不比公主府差多少。 这宅子本就是赵昱弄来的,门子看到赵昱便直接放行了。 宅子的正堂如今已变成了道观的正堂,此时正堂后面的小屋隐隐传来人声。 赵昱直接推门。 青云道人正跟人在分赃,没想到赵昱会出现,那人先一步藏到了神坛后面。 “哈,贼道人,还挺发财的,这些银钱小爷笑纳了。”赵昱进得门。两眼便被桌上那些不及收拾的金银财宝给吸引住了,立刻冲上前净金银财宝拢在怀里,又扯了一块幕布,将一桌了的金银财宝包了起来。 完全当青云观是自家的菜园门。 只是正包着。后脑一疼,整个人就扑倒在了那包金银了,头上的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道人唬了一跳,一探赵昱的气息,很微弱了。 “你……你怎么杀人了,你知道这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吗?他可是公主府的二公子。”道人冲着动手的人喝问道 “不杀他,难道由他把咱们的金银抢走吗?”那人道,侧过脸之即,居然是钱二钱讼师。 “可是他死了公主岂会不追究,到时咱们这些财宝说不得就要漏陷。最近衙门的公差盯我这里盯的很紧。”那道人道。 “没事,不是还有王成那个现成的冤大头吗。”钱二道。他是讼师,干这种事情比顺手牵羊还容易。 那道人听了,眼睛一亮,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道人转身之即。头又是一痛,勉强转身艰难的指着钱二:“你你你……” “善财难舍,不如我一人独得算了。”钱二道。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在松宁为了夺得大哥的遗产,跟人合谋的那一幕,真是惊人的相似啊。 ………………………… 夜里一阵雷阵雨,清晨,天还灰蒙蒙的。青石长街一片湿漉漉。 阿黛还没睡下便又起床了,昨夜大嫂不知怎么的,十分的烦燥,她照顾了大嫂一夜。而睡下时却又想着大哥的事情,然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所以,天将亮她便起床了。 此时。院子里又传来孟氏难受的做呕声,大嫂这次怀孕反应很大。 “来来,快喝点水。”刘氏在一边忙活的照应着,又一边嘀咕着:“可比我怀阿成时反应大多了。” “那当然了,你当时只怀了大哥一个。大嫂这回可是一子一女。”阿黛站在屋檐下,听得娘亲的话,便笑嘻嘻的道。大嫂这是要么没有,一来来俩啊。 最初她探大嫂的脉时就知道了,大嫂这一胎是又胞胎,还是一男一女。 “你这丫头,你大嫂的身子才不过两个多月呢,你咋知道?”刘氏没好气的道。 “那走着瞧喽。”阿黛耸耸肩,自又被刘氏骂了声没规矩。 “真的假的。”王靛刚起床,从屋里出来,这会儿便用肩膀撞了撞啊黛。 “我现在说真假都没用,一切要用事实检验。”阿黛回道。 “嗯,也是。”王靛点点头。 “杀人了,王成杀了赵昱……”就在这时,静溢的清晨,一阵惊叫划破长空。 王家人听了俱是唬了一跳。 “这谁在乱说啊?”刘氏瞪眼跳脚着。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钱塘叫王成的有不少呢。”王靛道。 “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阿黛这时却是咯噔一下,心里却明白,这说的十有*就是大哥了。 难道赵昱真去烧酒肆被大哥打死了,不对,明天她劝了大哥万事一定要冷静的,再说大哥只是有牢狱之灾,并无性命之忧。 想来定然别有隐情,只可惜昨晚她照顾了大嫂一晚,没有睡觉,本来这种相关之事,应该会有些片断入梦的。 这时,一个酒肆伙计一头冲进了李家,他是王成的一个朋友:“东家,阿成涉嫌杀死赵昱被带进衙门了。” 王家几人大惊失色,刘氏手里的舀子砸在了地上,整个人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伙计急道:“你快说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开玩笑,杀死赵昱,就算是赵昱再坏,但那是公主府的二公子,若真是王成杀的,那王成必然只能抵命。 而孟氏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阿黛和二姐在一边紧紧的扶着她。 “早上,收夜香的路过老柳树巷时,就在王家酒肆不远的一条小街上看到赵昱晕死在地,头上满是血,王成当时就在他边上,也是一手的血。地上还有一些火油和纸媒,收夜香的人惊叫了起来,惊动了旁人,立刻就有人报告了公主府。公主府的人立刻就要揪了王成去了公主府。正好李铺头的人赶了过来,说这种杀人之事应由衙门处理,之后王成就被带去衙门了,现在公主告王成杀人。”那伙计一五一十的道。 听完伙计的话,王家几人便直奔衙门而去,只留王靛在家里陪着孟氏。 此时,静溢的街面已经叫刚才的声音给搅成了一锅粥,家家户户都半开着门,探出半个身子来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王家这是又出事了? ……………… 县父母李致正最近不是一点烦,而是很烦很烦。盗银迟迟不能告破,方大之死案又扑朔迷离,这时又出了公主府的二公子被人打死之事,虽说那赵昱最近闹了不少祸,为这个还等于被公主扫地出门。但他心里明白,公主将赵昱扫地不门并不是不管他,反而是一种保护。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岂能不给公主一个交待? 此时,衙门的大堂上一片吵吵嚷嚷,一边一张软榻上,赵昱就躺在上面。气息全无,显然已经死了。 公主红着眼眶瞪着李致正,驸马也显得老了几岁。虽然赵昱是混球,但再混也是他们的儿子。 王家人赶到时,李致正正在审王成。 事情一出,王成就当场被公主府的人抓到县衙。公主更是紧盯着,所以这案子第一步就是开堂审。 “赵昱不是我杀的,不错,头天我是跟赵昱起了争执,赵昱当时扬言要放火烧了我的酒肆。所以我昨天晚上就守着酒肆,一直到寅时都没有任何动静,我便认为赵昱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要烧我的酒肆,再加上家里娘子有身孕,我有些担心她,于是便离开了酒肆回家,走在巷子里,远远的看到有一堆东西在地上,但是巷子光线本就暗,再加上此时又是寅时,天光也暗,我并没看清是人,走上前时还踢了一脚,这才发现是人。当时他是面孔朝下的,身上还有一根长棍子,寅时天又昏暗,我不晓的是谁,又担心他有事,于是就拿开棍子,将他侧过身子,探探他可还有气息,而就在这时,收夜香的过来,于是便大叫了起来,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多说了,大家都清楚。”王成如今也算是有些历练,一翻事情说的还算清楚。 “大人,王成在说谎,我有证人证明当时就是王成动的手。”这时,钱二站起身道。 “传证人。”李致正点点头。 没一会儿,衙差带着收夜香的,还有张三李四进来,张三李四正是跟着赵昱的那两个狗腿子。 “他胡说,昨天二公子在酒肆里可是遭了王家人一顿羞辱,本来说放火烧酒肆也是气话,只是到得半夜,二公子气的睡不着,因此,又叫我等起来要去烧了王成的酒肆,只是当时火油不够,公子又叫我等去筹火油,只是大半夜里,我们也没处筹,一起到寅时,有晨起的店开业,我们才筹够,可等我们再赶回去时,公子已经倒在地上,王成这厮还拿脚踢他。”张三李四俱是义愤填膺的。 而夜香郎也证实,他到时,就看到王成手里还举着棍子,赵昱倒在地上。 “还有,王成的娘子并不是昨天才发现怀孕的,王成也仅仅是昨晚一晚没在家里,所以王成说担心他娘子,在丑时这个大家还是熟睡的时刻出门回家,显然不合情理。那么王成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巷子里呢,再加上之前,王成多次扬言要跟赵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再加上二公子气坏了要去烧酒肆,这就有了杀人的理由。另外,杵作的验尸报告上也说了,二公子是头部被重击致死,凶器正是当初王成拿在手里的长棍,上面有王成的手印,二公子身上的脚印正是王成的,如此种种,在下认为,王成正是杀害赵昱的凶手。”这时,钱二一翻推论有理有据。 但有时候并不是说的有理有据就一定是真相。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紫金闪电,随后炸开的霹雳声直震人心。 天威浩浩。   ☆、第八十章 以命报恩 钱二的这一翻解说跟王成辩解的内容其实大致是一样的,只是着眼点不同,那含意就相去甚远。 比如,王成说他看到有一团东西扑在地上,隔的远,光线又昏暗,他便先用脚踢了踢,正常人在光纸昏暗时碰上这种事情,大体也是这么做,这或许就是人类本能的一种小心谨慎。 可在张三李四和夜香郎的证词里,却成了王成在踢打赵昱。 再比如说凶器,那根长棍子,王成的辩解,长棍子起先是搁在赵昱的身上的,他去侧翻赵昱的身体时,就自然而然的拿掉长棍,这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功作。 可在张三李四等人的证词里,就成了王成举着棍子在打人的情形了。 如此这些,再经过钱二的推理分析,于是就变成了王成杀人在先,强词夺理在后。 此时,别说围观的听众,便是县父母李致正也觉得王成可能就是真凶了。 毕竟赵昱是要去烧人家的店铺,这起争执打死人在情理之中的。 “李大人,案情如此明晰,你该为我儿做主了吧。”这时,永乐公主站起来狠狠的瞪着王成,复又瞪着王家人。 王家人心急如焚,可他们都不在场,就是想辩解也无从辩解。 “大人,小的有情况呈上。”这时,一边的李捕头却行礼道。 “哦,说。”李致正道。 “这段时间,小的一直在查盗银案和方大毒死案。前段时间,我发现青云观的青云道人是曾经集市上行骗道人的弟子,小人觉得颇为可疑,于是这段时间一直让人在青云观一带巡逻,昨晚属下的人曾看到赵二公子进过青云观,却未曾见赵二公子出来。当然,赵二公子曾替青云观认捐,小的当时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今晨进道观时,却发现那道人出去云游了,再结合赵二公子之死,小的倒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味道了。 另外。昨天王家三姑娘曾跟小的说起白天赵二公子在酒肆闹事之事,也怕晚上赵二公子冲动之下真去烧了她大哥的酒肆,因此,曾托在下夜间巡逻时多在王家酒肆那边走动。这是有关本县治安之事,小的身为捕头自没有不应的道理,于是昨晚亦派了两人在王家酒肆周围巡逻,如果赵二公子真是要放火烧王家酒肆的话,必然会在周围徘徊,可我的人之前却一直未曾发现异常,直到夜香郎叫起杀人时。我的人才发现赵昱死在那条巷子里。 因此,此案虽然看似案情明晰,但其实疑点颇多,小的认为此案应该押后,慢慢查清再审不迟。”李捕头很客观的一翻话。既不说凶手是王成又或是另有其人,只是提出各个疑点,但无疑最有说服力。 王家人听得李捕头这一翻话,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李致正也频频点头,按这种说法,那确实有可疑之处了。 不过阿黛神色仍是绷着,她清楚李捕头这些话虽然在理。但亦是有空子可钻的,而钱二最会钻空子。 钱二必有反击。阿黛紧紧的握着拳头,虽说大哥的脉相并不是短命之相,但这事会怎么个结果?阿黛心中依然没有数目。 难道还会走上点化中所见的老路?阿黛心里比谁都急。 可事到了如今这地步,她也没法子,太素秘法可以预见灾劫。却并不等于就能完全逃过灾劫。毕竟天道之事自有它的成算。 而气机之中,阿黛还是能分明的感到大哥仍有机缘。 外面天光渐暗,并不是时辰晚了,而是暴风雨就要来临。 “公主,大人。学生认为李捕头有私心,这是在混淆案情,在学生看来,李捕头所说的疑点均不是疑点。其一,赵昱出现在道观,正是为他要去烧铺子做准备,要知道烧铺子要火油,而其实是夜间,油粮店已关门,赵二公子想要火油只能去道观拿,在学生看来,这一点就恰恰证明了赵二公子要去烧铺子,而至于李捕头的人没有看到赵二公子出来,很显然,那是李捕头的手下玩忽职守了,后来李捕头的手下没有看到赵昱在王家酒肆出现亦是同理,学生很是怀疑李捕头统领属下的能力啊。”此时,果然如阿黛所想,钱二冲着永乐公主和李致正道。 随后他转过身子又冲着李捕头:“李捕头,你不能因为你跟王家是邻居,有交情就这么混淆视听,这有违公义。”说到这里,钱二又再次冲着李致正拱手道:“禀大人,学生认为李捕头不适合再做捕头了。” 钱二的话咄咄逼人。 县父母官虽是大堂正印官,但历来衙门正堂常常受胥吏的制肘,县衙胥吏往往是代代相传,然后用利益织就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所以,历来不少县正堂就坑在胥吏的手里。 当然,李致正为官清正,又在钱塘经营了五年,也算是能掌控整个县衙,但能掌控不等于没有制肘。 比如此时,李致正也觉得此案太过明晰,反而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觉,凭着他为官多年的经验,他觉得里面很可能另有内情,按他的意愿自然是如同李捕头所建议的那样,细细推敲,把整个案情的疑点再梳理清楚再审不迟。 可事关公主府的二公子,永乐公主又认定了王成是凶手,更重要的是种种线索都指向王成,如此,他没有理由再拖,毕竟感觉之事是不能作为证据出现的。 再加上钱二咄咄逼人之势,他又是个讼棍,熟知衙门的程序,有他为公主府打这官司,今天,这案子没个结果公主不会罢休的。 不过…… 此时,天空又是一道紫金闪电,那紫金光线从院外映进大堂,每个人脸色都显的青青紫紫,再映着公堂的威严,竟有些鬼域的感觉。 此时大堂的光线也变的十分的昏暗,几个衙差点了灯笼挂了起来。 大雨滂沱而下。 围观听审的众人全挤到了大堂外边的屋檐下。大堂门前一空,露出两边的诫牌和功德牌。 这是衙门宣扬教化之用的。 同时也代表着衙门的威仪。李致正的视线越过大门,望着戒牌和功德牌。面沉如水。 随后李致正站起身来,先是冲着钱二道:“李捕头是不是有私心这要查了说,不是你钱讼师随意可妄加推论的。” 说完,李致正站了起来。朝着公主拱手:“公主,二公子之死下官甚是悲痛,但整个案情还有疑点,下官请求将案子押后,等下官查明所有疑问,若真是王成所杀,下官必依法办案,绝不姑息。” 只是公主盛怒这下,哪里肯依,她腾的站了起来瞪着李致正:“我昱儿遇害。有人亲眼目赌王成行凶,钱讼师的分析也在情在理,王成就是凶手!!!可是什么让大人你不顾这些摆在桌面上的证据,坚持认为案情有疑点?哦,本公主想起来了。学子净街,李大人于王继善并肩前行,院试后,李大人又保举王继善为茂才入得同文院,学子上书,李大人同王训导又站在了一起。这可是了不得的情谊啊,如此。我认为此案李大人该避嫌。” 赵昱是永乐公主的心头肉,之前家里那么困难,她仍是想法子把他分了出去,由她来承担所有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推出去。昱儿就一命呜呼了,此时,她若不是凭着要为昱儿报仇的意志挺着,这些儿她早就支持不住了。 因此,这会儿明明是证据确凿之下。李致正还要拖案,这将她永乐置于何地? 李致正没想到永乐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避嫌?公主作为苦主,又点出他跟王继善的一些渊源,让他避嫌也是在情在理的。 可这案子如果他避了,那王成非被当堂杖杀不可。退一万步,就算赵昱是王成所杀,但种种迹象显得赵昱要放火在前,王成有罪,但不致于死。 而这时,阿黛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有李大人在,还能跟公主顶一顶,可若李大人避嫌,那自是由下面的典史办案,那典史阿黛可是知道的,跟钱二关系不错,钱二能在县衙横行,有一半就是因为典史撑腰,到得那时,自家大哥岂能有命在。 整个大堂的气氛都凝窒了起来。 就在这时,衙门外又响起一阵击鼓声,咚咚咚的直震人心。 “堂外何人击鼓?带上来。”李致正连忙道。 两个衙差冒着雨去门外带人。 雨幕中随着两个衙差出现的人居然是葛庆。不过,阿黛却在葛庆身后又看到了那黑衣的赵拓,此时大雨飘然而下,但赵拓的鬼魂却一丝也不受影响。 赵拓自顾自的走到赵昱的尸身前,沉默不语。 此时葛庆一身衣服*的,头上的帽子正淌着雨水,那雨水如冲刷一样从他的脸上流下。不过葛庆此时依然挺着背,跟着衙差一步一步上得大堂。 入得大堂站定,他所站的地方立刻变成一片水洼。他又跪在地上,水洼连成一片。 “堂下何人?”李致正喝问。 “平民葛庆。”葛庆回道。 “何事击鼓?”李致正再问。 “为王成鸣冤!”葛庆再回道。 而这一声却如石子投湖,惊起千层浪。 “为王成鸣冤?王成何冤之有?”李致正再问。 “杀害二公子的不是王成,而是我。”葛庆抬起头,一脸决然的道。 葛庆的话音一落,立时的,整个大堂就炸开了,这葛庆是失心疯了还是怎么了,居然突然跑来认罪。 便是王家人也盯着葛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唯有阿黛,在气机下感到葛庆的义无反顾,她明白葛庆这是在报恩。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五仁里,葛家。 “祖母,赵昱并不是王成所杀,只可惜青云道长已死,死无对证,便是我此时出来举证也没有用,那钱贼对律法极通,而王成于我有恩义大家都知道,我若出来举证他。可一来青云道长已死,死无对证,二来那钱贼定又会借我跟王成有恩义之事发挥,说不得还会把青云道长之死载在我的头上。到时告我跟王成同谋,那样我自己陷进去倒无所谓,但根本救不了王成,反而还会害得王成更陷入绝境。所以,孙儿打算直接替王成顶罪,只是公主盛怒之下,说不得会当堂杖杀了孙儿,孙儿不孝,求老祖母愿谅。” 葛庆跪在地上冲着葛婆婆磕头。 却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葛庆自出狱后,一直记着王成的恩义,赵昱放出要烧了王家酒肆的话,葛庆自不能容着赵昱胡来。于是昨夜里,他便跟了赵昱一夜。后来赵昱进了青云观,他也一直在外面守着,可二公子一直不出来,到得下半夜,葛庆有些急了,便摸进了青云观,却发现青云观一个人也没有。找了很久,才在一座神像下发现了血迹,他推了推神像,发现很轻,移动了一下才发现,神像的底部是空的。葛庆抬起神像,就在神像下发现了青云道长。 只可惜当时青云道长已是弥留之际,只说了二公子是为钱二所杀后就死了,而正如葛庆所说的,仅凭这一点根本告不倒钱二。自然也救不了王成。 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先替王成顶罪。再由老祖母去申冤,到得那时,凭着他一死,公主的怒火应该能消了些,这样才能让李大人从容查案。 “我儿虽不孝,但有大义,我们祖孙俩本就欠了王家的恩义,如今你自该还报。你若死了,老祖母为你申冤,你把见青云道长最后一面的事情写下来,到时,老祖母去给公主和李大人呈上。”葛婆婆颤抖着道。她虽是普通的农妇,但也知道君以恩义待我,我必报君以性命。 “是。”葛庆说着,便把事先写好的呈辞交给了老祖母。 随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 他身后,赵拓飘荡荡的出现,这世间仗义每多屠狗辈。 “赵昱这回尽是做了一个糊涂鬼,且看看去。”赵拓思索着,身影跟在葛庆身后。 浑小子,在世时不干好事,这死了还被宵小利用,真丢尽了赵家人的脸面。 随后才有前面葛庆击鼓一事。 …………………… 此时大堂上。 听得葛庆的话,永乐公主腾的站起身后,恶狠狠的瞪着葛庆:“我儿于你有何怨仇,你要杀他?” “二公子于我无怨,只是他扬言要烧王家酒肆,但王成于我有恩义,我自要为王成出头,因此跟二公子有隙,夜里争吵之下,错手杀了二公子,只是我没想到,我刚离开,王成却正好路过,结果反而害了他,王成于我有恩,我不能报恩不成反报仇,因此,自要一认罪。不过,这些年二公子在钱塘恶事也做了不少,在下认为,死不足惜。”葛庆坦然的道。 “好……好一个死不足惜……”公主气的混身发抖:“李大人,凶手在这里,你还不将他拿下。” 今日之案是一波未平一波起。 既然葛庆来报案,那自是要拿下的。 “左右,拿下葛庆。”李县令投下令签。 此时,阿黛的眼睛不由瞪大了,县父母大人的令签投出时,赵拓的鬼影正站在赵昱的尸身前,那令签正好砸在了赵拓的的鬼影上,县衙之物有着官威压身,赵拓被那令签砸中之后,身子猛的震了一下,阿黛不由的呀的一声轻叫。 而就在这时,赵拓也猛的一抬头,就迎上阿黛惊讶的眼神。 这丫头果然是看得见他的,这是赵拓鬼魂最后的意识,然后他一个踉跄就扑在了面前赵昱的尸身上,然后整个鬼影就没入了赵昱的身体里。 而阿黛气机飞扬之间,原先赵昱毫无生机的尸体突然的就腾起了一股生机。再探赵昱的脉膊,生机渐盈。 这这这……赵昱这是又要活了,那再说的到底是赵昱还是赵拓?不过,不管活着的是谁,只要活着,自家大哥这一关也就不算什么了。 原来机缘在此。 ……………… 赵拓重生在赵昱身上,许多同学都已经猜到了,虽然有的同学不太愿意,但相信我,这会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而且后面会有一系列很精彩的因果。 还有关于赵拓和赵昱的关系,我发现有的读者不太清楚,恭王府是异姓王,姓赵,他不是皇族,而本朝的国姓是齐。而赵昱的父亲赵世道是恭王的族弟,所以,赵拓和赵昱是堂兄弟。   ☆、第八十一章 该杀!! 令签落地。 “是。”左右衙差捡起地上的令签,就要拿下葛庆。 “等等,大人,人是我杀的,不关葛庆的事情。”这时,一边跪在地上的王成却又出乎意料的道。 葛庆意外的站出来出乎王成的预料。但随着葛庆的解释,王成还真以为赵二公子是葛庆杀,这象是葛庆会干的事情,浮浪人最讲义气。 二公子要烧自家的酒肆,葛庆见了决不人会坐视,如此杀了二公子也是很正常的。 但葛庆讲义气,他王成也不是那无义之辈,就算是葛庆杀了赵二公子,但那也是因他王成而杀,这份杀人之罪,他王成自也该担下。 听审的众人一阵唏嘘,历来只听遇事互相推诿的,何曾见过这等将死罪往自己身上揽的。 “成儿这死小子……”刘氏急的哭了。 “他做的对……”王继善眼眶也红着 阿黛这时亦也是红着眼眶,心里激荡,大哥今翻落得此灾劫,但得葛庆为友,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就在这时,阿黛撇见一边的钱二整了整衣冠,又要站了出来。 这人是坏的流脓,但有一点,他在律法一道却实是十分的精通,只要有一点空子让他钻,他就能所案情引向他的意图。 这回大哥因着义气,在葛庆出来自首后却又一改之前的口供,承认自己杀人,这就成了出尔反尔,这点必然会为钱二所利用。 不行,不能任由他发挥。 阿黛想着,看着大堂中间的软榻,气机弥漫开来,赵昱的心跳已开始微弱的跳动了。 机缘在此。 “二公子没死。”阿黛突然的大叫了起来,虽然这样有些喧闹公堂之嫌,但因着事关二公子的生死。她惊讶之下尖叫,想来不会有人计较的。 果然,阿黛这话音一落,大堂上所有的人都一惊。那眼光都盯着那躺在大堂中间的赵昱身上。一时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而似乎是应和着阿黛的话 “咳……”一声极轻极轻的咳声自赵昱的喉底发出。 虽然声音极轻,但这会儿因着阿黛之前的话的缘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昱的身上,所以尽管这声音虽然极轻,但大多数人都听到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发出咳声……这,众人心底都有些发毛。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那紫金光线映着整个大堂鬼气森森。 “诈尸啦……”一个衙差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惊叫了起来。 只是此时,躺在大堂中间的赵昱又无声无息了。 好一会儿。众人又松了口气,还道之前是听错了。 阿黛这时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四指紧扣赵昱的脉门,随后转过脸冲着公主道:“公主,二公子真的并未死。他的脉虽然微弱,但真的还有气息。” “真的?”永乐公主大悲之下,竟有些失了分寸,有些不敢相信,她自然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小姑娘,信口雌黄。你当这是你那庆安堂吗?来的时候,公主已经请百草堂的宋大夫救治过,宋大夫确诊二公子已经死亡了,你这是妄图转移视线。”钱二做贼心虑,听了阿黛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道。 于是趁着喝责阿黛的机会,上前用手放在赵昱的鼻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大人,请问后堂可养有鸡鸭?”阿黛这时却站起身来,冲着堂上的县父母官福身问道。 “有的,何事?”李致正点点头问道。王家这三丫头惯会行异常之事。这会倒不晓得这丫头又有什么主意了,难道赵昱真的未死。 可之前衙门的仵作也是验过的,确认是死了。 又或者这丫头有本事救活赵二公子?听说这丫头的一身医术也是颇为不错的,李致正倒是有些期待。 “还请大人让差人去取一些鸡鸭的绒毛来。 李致正不知道阿黛要这些干什么,但也晓得这等时候,王家这丫头应该不会胡来,于是便唤了差人,去取了绒毛。 没一会儿,绒毛取来,阿黛拿过一根绒毛,放在赵昱的鼻尖处,众人紧盯着,初时还未觉,可仔细看时,终发现绒毛一息一息的轻拂着,虽然轻微,但却是可以看清的。 “真有气息。”众人不由的惊叫。 “好好好,你快救他。”一边公主也是一阵大喜。 “我先急救一翻,还请公主传我大伯来。”阿黛道,她这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魂魄于身体的融合是需要时间的,这之中外人是没有办法的。 立刻的便有人去庆安堂传王和。 这边,阿黛这边切过脉后,能够感觉得赵昱身体里的生机正逐步加强,随后她又从身上拿出一颗理气丸,要了水让赵昱服下。别说,理气丸还真就应了赵昱目前的身体状态,原来赵昱的魂魄已散,那身上的元气就渐散,而此时,赵拓魂魄附身,身体的元气不足,便不足以支持魂魄的隐定,此时,理气丸下去,正合宜。 整个大堂内,所有的人都凝着气息,看着放在赵昱鼻尖的羽毛,明显的,羽毛的拂动越来越有力了。 到得这时,大家自都明白,赵昱真没有死,又或者说,赵昱死而复活了。 这种事情民间也时有传闻,大家虽然惊异,但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民间是有先例的,比如某位孕妇,难产而死,都准备抬棺下葬,最后却为神医救活了。 “看来庆安堂是有一手啊,当初元四娘那病也是一颗药丸就解决了问题。”外面听审的今天真是过足了瘾,先是只当王成要定罪,可没想冒出一个葛庆出来自首,莫庆出来自首还不算,这突然的,又出来了一场死人复活的大戏。 没一会儿,王和就到了,而这时,赵昱的脉博也已经稳定了。 王和把了把脉。随后又施了金针急救术,之后,赵昱猛咳了几声,咳出了一块血团。 “好了好了。二公子没事了,之前他是脑部受了重击,淤血倒灌,闭了呼吸,如今血团吐了出来,再好生休养些日子,就能恢复过来的。”王和道。一翻医理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也让人清楚了赵昱死而复活的原由。 赵昱在咳出血团后也瞪开了眼睛。 阿黛在边上盯着他的眼睛,眼是心灵之窗,果然。赵昱的眼神已没有了以前的轻浮,但奇怪也不象赵拓那样冷凝,而是云淡风轻。 “昱儿,倒底是谁杀了你,是王成?还是葛庆?你指出来。娘亲这回一定为你做主。”这时,一边公主抱着赵昱哽咽的道。 平常昱儿只要是受了委屈,必是要求她做主的,这回这委屈可大了去了,可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个主自也是要为人了做的。 公主护短那可不是假的。 赵拓抬眼看着公主,却是不啃一声。心里却觉得匪矣所思,当日,燕赤霞在京城断头台为他送行,最后以一盏引魂灯将他的鬼魂保住,燕赤霞曾跟他说过,他另有机缘。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机缘。让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王成?葛庆?这事于他们何干,并不是他们害我,害我的是青云观的人。”赵拓此时边回想着边道。他脑海里还有赵昱的一丝执念:“青云观的贼道人,坑人坑到小爷的头上了,堂兄要给我报仇。”只是这浑小子。真正是谁下的手,居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真是个糊涂鬼了。 “哦,是怎么回事?”李致正连忙问道。 于是赵拓便把昨天晚上,赵昱去青云观打秋风,然后被人打了蒙棍之事说了说。 “具体是谁我没看清,想来跟青云观那牛鼻子定脱不了的关系,但跟王成和葛庆应该没关系。”赵拓最后下着定语道。 此定语一下,王家人长长的松了口气,便是阿黛也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之前精神太过紧张,这时一放松,这种眩晕感自是在正常不过了。 而钱二此时也是松了口气,还好,他当时是从背后击打这纨绔子,而且下手准狠,一击致命,这纨绔不晓得他才是真凶,而青云道长已死,他将尸体藏于神像之下,外人找不到,只道青云道长已外出云游,如此,虽然赵昱又活了,但他仍可安枕无忧。 “那葛庆是怎么回事?人既不是你动的手,你为何出来认罪?”这时,赵致正喝问着葛庆。 葛庆还未及回话,这时,堂外听审的人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那是因为贼人就在公堂之上,一张嘴巧舌如簧,我儿因证据不足,怕告不倒他反而更连累王恩公,所以才自甘顶罪,以命相抵,说好事后由老婆子为我孙儿伸冤的,好在苍天有眼,我孙儿和王恩公得以洗脱罪名。” “是葛婆婆。”周围听审的自认得葛婆婆,此时,便有两人扶着葛婆婆上得堂来。 “大人,这是我儿来自首前写给老婆子的,请大人明察。”葛婆婆摸索着从怀里把葛庆事先写好的那封呈情信递了上前,由师爷接过,交给李致正。 李致正仔仔细细的看了信:“来人,拿下钱二。” 立刻的,两名差人就上前,扭住了钱二。 “大人,我有功名在身,你因何拿我?”钱二一脸色变,挣扎的问。 李致正将那封呈情信丢在钱二的面前:“因何拿你?你好好的看看吧。” 钱二捡起信,一看之下,是亡魂大冒,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曾想到那个葛庆居然一直跟着赵昱那小子,更没想到青云道长的遗体还被葛庆找到了,找到时还没断气,还给葛庆留下遗言,真是棋差一招啊。 不过,钱二到底在官司上身经百战,没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随后哈哈大笑:“大人啊,你受这些刁民愚弄了,我昨夜好好的在家中,有家人做证,又何曾去过青云观?学生倒是认为昨夜的情形应当葛庆跟着二公子进了道观,看到钱财。财迷心窍之下先打晕了二公子,然后又朝着青云道长下手,如此死无对症。而至于青云道人遗言,怕只是葛庆自己编出来的吧。当初葛庆的死罪是我力辩出来的,他对我怀恨在心,再加上这事又阴错阳差的牵连到了王成身上,王成于葛家有恩,所以,葛庆才弄出了这么一出戏,既报了仇又报了恩,而他自己更置身事外,真是好计谋啊。” 果然,正如之前葛庆担心的那样。钱二借着青云道人已死,反而倒打一耙了。 但心里明白的人却有不少。 比如李致正,王继善,再比如公主…… 虽然之前公主因为赵昱之死方寸大乱,可等到这时。她也知道,若不是昱儿死而复活,此时葛庆定已被自己当场杖杀,一个报着必死之心的人,又何必做这种魍魉小计。 只是此时证据不足,而钱二有功名在身,李致正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此事只行先闭堂。待找齐证据查审。 就在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击鼓。 今日公堂真是一波连一波。没一会儿衙差带了几人过来,却是方大的父母还有方大的娘子柳氏。 柳氏面色灰白,精神恍忽。 “你们击鼓有何冤情?”李致正端坐正堂喝问。 “大人,柳氏已招认,是她伙同奸夫钱二毒死我那大郎的。还请大人为我家大郎做主。”那方大父母跪地,声声哀泣的道。 又是钱二。 此时,众人看钱二的目光已有些异样了。 而事情的原诿却是,原来当日方大在方二家中听说自家娘子于人有奸,于是就匆匆的赶回家抓奸。这才在路上撞到了葛庆,被葛庆打了一顿,等得方大赶到家里,正要堵住了钱二,钱二一不作二不休,就把他打晕了,而柳氏是鬼迷心窍,一心想跟钱二做长久夫妻,于是两人合计,由柳氏去河边采些水莽草,然后将水莽草熬成汁,到得半夜灌了方大喝下,方大毒发身亡,而因着有白天葛庆殴打方大之事,结果最后葛庆差点成了替罪羊。 而等得方大毒发身亡之事暴发,柳氏得了钱二的授意,最后反诬了方二下的毒,不过方二下毒之事也是证据不足,最终导致整个案子纠结停顿。 但柳氏倒底只是一个妇人家,做贼心虚,再加上方大冤魂不能转世,便日日在家里作祟,柳氏精神崩溃,再加上方大父母和兄弟日日来家里闹事,柳氏终于抵不住了,全都招认了出来。 于是,方大父母终将柳氏扭送到了公堂之上。 “钱二,你还有何话说?”李政正重重一拍惊堂木。 这钱二实是钱塘一害,较之纨绔子赵昱更甚。 “大人,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这柳氏明显精神不正常了,怎可只听她一面之辞,在下家有贤妻,怎么可能于她做那苟且之事。再按柳氏的口供,明显水莽草是她一人去采,也是她在夜里给方大灌下的,这于他人何干?还请大人明查。” “你你你……”柳氏看着钱二,闭上了眼睛,是她瞎了眼。 而确实,在柳氏的口供之中,采水莽草和毒死方大都是她一人所为,在律法上抓不到钱二的漏洞。 但这事任谁听来,都是意难平。 “好了,大人,既然二公子之案要押后审,而柳氏之案于学生无关,如此,学生告辞。”钱二拱拱手,居然就要走。 而此时,所有的人都盯着钱二,到得这时,谁都明白钱二有罪,但这厮因为律法精通,在加上行事谨慎,竟是让人没有漏洞可抓。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钱二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空中雷声隆隆,霹雳之声响彻人心。 气机迷漫,天道正义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葛庆突然暴起,一手肘扣住钱二的脖子,同时从怀中抽出匕首,紧紧的抵在钱二的脖子上。 “你你……你快放心,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对我动力,可是找死。”钱二恐吓着。 葛庆却不为所动,哈哈大笑:“我今本就是本着死而来的,还怕什么?” 说完,葛庆手上的刀锋贴近钱二的脖子。 “说,赵二公子是不是你动的手?” “说。青云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说,是不是你教唆柳氏毒杀亲夫?” “说,当年钱大的财产,是不是你伙同另人谋夺?” …… 一连窜的逼问。钱二额头冒汗。 “不不不,没有事的。”钱二连连否认,又转头冲着李致正等人道:“大人,救命啊……”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一出,钱二更没有想到他机关算尽,但有些东西你再算尽机关都没用。 这种事情,李致正不能不管,虽然葛庆这么做很痛快,但同样冒犯了衙门正堂的威仪。 “葛庆,放下刀。本官只当没发生过。” “大人,我既已发动,就没有放下刀的机会了。”葛庆说完,那手上的刀又用力了一下,在钱二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不要求救命。在任何人救你之前,我必能先杀你。” 葛庆恶狠狠的道。 “葛庆,葛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到得这时,钱二就算是机智百出也没奈何了,只得哀求道。 “我跟你没话说。快从实招来,若是不招我便先结果了你。”葛庆说着,那匕首直接就划破了钱二颈边的皮肤,血流了下来。 “我招我招。”到得这时,钱二只有忙不叠的道。 “记录……”葛庆指着一边的师爷道。 一边师爷忙取出笔纸。 “是我伙同外人谋夺我兄长之财,也是我教唆柳氏毒杀亲夫。二公子也是我打伤的,当时以为死了,又因着怕公主追究,于是把二公子尸体弄到小巷子里,那里离王家洒肆近。就算王成当天不遇上,最后也是会扯到他头上的,夜香郎是我收买了的,至于张三李四,他们是怕担罪责,便顺着我的提示,自动栽赃王成的……青云道人也是我杀的,一是谋财,二也是怕他供出我。” 钱二怕死,这时也知道别人救不了他,于是全都一五一十的招了。 “画押。”最后葛庆又逼着钱二画押。 匕首就架在脖子,容不得钱二不听,钱二画了押,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只要安全了,便叫自家娘子到府台申冤,到时他自可翻供,如今先保得命再说。 葛庆,我倒时定将你碎尸万断,便是李致正,到时也要弄得你丢官去爵。钱二暗暗发着狠。 看着这一幕,阿黛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狡吏恃智,其勇必缺,迫之可也。” 以勇对狡,果然是奇招。 不过钱二被迫招认,说不得以后必然翻供,这等狡吏但有一丝机会,便能见缝就钻的。 阿黛自不晓得,她想到的事情,葛庆也想到了。 葛庆虽然是个蛮夫,但他是浮浪儿出身,平日里坑蒙骗的事情也做过不少,钱二的心思他摸的透透的,而他今日来也早就做了绝断。 葛庆此时收好了钱二的供状,随后盯着钱二重重的道:“我知道你现在定是想着翻案,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小人我见多了,我不给你机会……”葛庆说着,顿了一下,环视着众人,随后又看着天空,乌云密布。 “父母早亡,兄长抚育,你却狼心狗肺,在兄长遇难时谋夺兄长之财,该杀!!” “见财起义,杀人嫁祸,杀人灭口,天理不容,该杀!!” “私通妇人,谋人亲夫,不顾天伦,天理不容,该杀!!!” “代人理讼,颠倒黑白,以笔杀人,天理不容,该杀!!!” …… 一连窜的该杀,带出冲天的豪气和煞气,外面天空乌云滚滚,雷声隆隆,紫金闪电如同蛟龙。 此时,阿黛分明感应到这些该杀形成一种磅礴之气,搅动的天空中气机翻腾。 雷声更响,闪电更惊,大雨如注。 什么是天意,天意既是民意。 什么是天道,天道假手人道。 而几个该杀吼完,葛庆手一用力,一股血就从钱二的颈侧飞贱了出来,钱二几乎整个头都被斩断了,身子倒在地上,两眼瞪着,死不瞑目。   ☆、第八十二章 天意 胆大如斯!谁也没有想到葛庆居然胆大如斯! 看着一身是血的葛庆,一个个心惊之余,却也感到痛快,钱二这些年来在钱塘的所作所为,早就天怒人怨了,尤其是一些在他手里吃了亏的,那早就恨不得吃了他。 只是钱二是一个铁嘴讼师,一般人就算心有怨忿,却也不敢得罪他。 而此时,见得钱二倒地,死不眠目,众人叹息之余,倒也觉得是一种报应。 只是葛庆当堂杀人,这罪可就大了。想着,所有的人都盯着堂上的李致正。王家一家人更是提着心,葛庆今日所为,全是因王家而起。 李致正面沉如水,心里却也颇有起伏。 自他上任以来,这个钱二借着典史以及衙门中的胥吏关系,可没少给他下坑子,虽说是讼师,但实是讼棍,是所有正印官最讨厌的讼棍。 可偏他有功名再身,再加钱二在松宁道那边也颇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他娘子田氏,便是松宁道按察使下田佥事的妹子,本朝钱塘属杭州府,杭州府属于松宁道。 可以说,钱二也是朝中有人哪。 就因为这个,这些年来,李致正一直也奈何不得钱二,当然,主要是钱二在律法这一道上极为精通,实在是没有什么空子给人钻,这是让李致正颇为皱眉头的。 因此,这会儿,以李致正此时的心情来说,葛庆此举也颇有些大快人心。 只是侠以武犯禁,葛庆此举却是犯禁了,犯了朝廷律法之禁 ,那么他得依法办理。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左右,将葛庆拿下。”李致正抽出令签重重的丢在地上。 平日办事利落的衙差,这会儿面面相觑之余,又见李大人一脸的坚决,只得慢腾腾的走上前拿起令签。 “大人。钱二犯罪累累,葛庆出于义愤杀人,虽违了法,但却是基于义字。情有可愿,还请大人法外开恩。”这时王继善上前拱手道,虽说今日葛庆是报王成之恩,但王家人却同样记着葛庆之恩,葛庆之事自不能置身事外。 “钱二死不足惜。”一边公主也咬牙切齿,刚才听得钱二供认,她便恨不得直接杖杀钱二,被葛庆一刀杀了,倒是便宜了他了。 一边赵拓仍躺在软榻上,虽然他已经借壳重生了。但一时还不能完全控制身体,此时只是静静的闭目躺着,一醒来,便是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快事,可惜这葛庆未入军中。若不然,之前他定是自己的先锋将。 “还请大人法外开恩。”这时,便是一众听审的,也叫葛义的豪气所折,哄然道。 啾啾民意,直达上天。 “大人,我夫死的冤。葛庆公堂杀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人素有青天之称,如今,还请大人给民妇一个公道。”这时,却是钱二的娘子田氏听得消息赶来。扑在钱二的尸身上痛哭哀告。 “钱田氏放心,葛庆之罪本官会依法办理,但是钱二之罪,本官也是会好好的办办的。”李致正沉着脸道。 “大人,我夫有何罪?葛庆以命相挟。我夫承认只是假意应承,这同屈打成招是一个道理,大人难道看不见吗?这明明就是这些人合起来谋我夫性命,还请大人公断。”田氏虽是一个妇人,但平日听钱二说的多了,也多少能辩上几句。 “合谋起来谋你夫性命?带夜香郎!!”李致正本要退堂,等把此案所有先理顺再判,可没想钱二如此,便是他这娘子钱田氏也咄咄逼人,还真当他李致正是软柿子吗? 没一会儿,夜香郎再一次上堂。 这夜香郎本就是钱二的手下,若是钱二不死,他自然死也不会承认,只是如今钱二已死,再加上之前葛庆的手段真是把他吓到了。 他反正也就收了点钱,帮着钱二做了个假证,最多也不过仗责几下,罚点钱,又或者徒几年,可不想把命搭上。 因此,一上堂来,夜香郎便把钱二收买他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便是赵二公子的尸休也是放在他的车上运到小巷,等见到王成从王家酒肆出来,才同钱二布好局,让王成正好撞上。 便是张三李四那里也从实招来,正是因为钱二恐吓他们,若是不指证王成,那他们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两人为了脱嫌,自然顺着钱二的口气,也一起指证起王成了。 到得此时,众人哪还不晓得钱二果真就是对赵二公子下手的人。 “如此,钱田氏你还有何话说?”李致正喝问。 “他们是见我夫死,血口喷人,大人若是不秉公而断,小妇人便去松宁道按察那里击鼓鸣冤。”田氏挺直腰杆道,话语中隐有危胁之意。 “好一张利嘴,你要去便去,本官候着。”李致正站起身来,一声冷笑,一脸坦然。 这么多的证据,这案子若是他李致正办不下来,那他这乌纱帽也没必要要了。 正要退堂。 就在这时,外面大雨中,一骑差人急驰而来。 “报……松宁道公文!!!” 随着话音一落,一个一身雨水的差人急匆匆的进来,然后从怀里掏出防水油布包着的信件递给师爷,由师爷呈上。 李致正接过信件一看,却是哈哈大笑。随后又是抽出令签:“左右,封了钱二所有店铺。”说完,李致正又冲着那田氏道:“钱田氏,你且回到家中,这几日暂不出门,听候衙门传唤,我会让人看着的。”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怎么又突然来了一个急转。 “大人,这是为何?”这时田氏再也顾不得为夫申冤了,急忙的问道。 “师爷,读给她听。”李致正将手中的信递给师爷。 却原来信件里说的是一件六年前的旧案,当年,钱大病死,钱二欲谋钱大之财,却没想钱大棋高一招,早就将钱财兑成金子埋在家里的店铺里。这就是王成之前挖到的金子。 可以说钱二当年所谋划的一切,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便是从庄氏那里弄来的钱财也完全打点在松宁衙门人的手里了。 可事实上,钱二自那之后却是发了大财。那他这财由何而来? 这就要说到当初跟钱二合谋的那个外地商人了,初时钱二跟商人合谋,才有了钱大欠下巨额债款一事,可因着钱大的预防,钱二除了得到钱大的一些固定屋产外,并没有什么收获。再加上衙门里,里里外外的打点,他谋划的这一场夺财之局收获实在太小,别说他不甘心,便是当初松宁府衙门的田典吏。后来的田佥事,也就是田氏之兄也不甘心,偏偏那商人因为并没得到好处,反而转过来危胁钱二,于是钱二一不做二不休的。同田典吏一起合谋,杀害了那商人,谋了他的钱财,于是这才是钱二发家的根本。 但纸终是包不住火,田佥事事发,最终牵连出了钱二以及当年这场神不死鬼不觉的案子。 现在,松宁道发下公文。其一是让钱塘县捉拿钱二。其二却是让钱塘寻访苦主,据田佥事交待,那商人其实是钱塘人,姓葛,叫葛汉中。 “你说叫什么?”这时,站立一边的葛婆婆全身发抖。她虽看不见,但听得出声音的方向,此时,她一手在虚空中抓着,好似要抓住师爷细问一般。 她这异样自落在了众人的眼里。葛姓商人?葛汉中?葛婆婆?葛庆? “姓葛,叫葛汉中。”堂上众人好似回味出了什么,那师爷大声的道。 “汉中,那是我孩儿啊,那是我庆儿的爹啊,当年,汉中跟人去跑商,后来说是遇到土匪死了啊……”葛婆婆失声痛哭了起来。 没想到啊,当年未死,却在六年前为钱二所谋,若非田佥事事发,这案子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大白天下。 “老祖母……爹……”葛庆这时也红了眼眶。 一时间,堂上众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六年前,钱二同人合伙谋害了葛汉中,六年后,葛庆义愤杀人,杀了钱二,这冥冥之中,岂非是天定? “葛庆为父报仇,虽然手段激烈,但此乃人伦大义,暂先收押牢中,待得所有案情弄明后,再行定判。”此时,李致正一拍惊堂木,算是为葛庆当堂杀人下的定语。 虽说义愤杀人,替天行道更显侠义和豪气,但一介百姓却欲替天行道,实是犯了天家大忌,也犯了朝廷威仪,那罪就大了。可若说是替父报仇,正如李大人所说,虽然手段激烈,但却属于人伦大义,再加上钱二罪有应得,如此,葛庆那罪责可就小多了。 到时,再花些金钱赎买,葛庆便能无事。 至此,王家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阿黛也重重一握拳头。 今日之事,实是跌宕起伏,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又实在让人痛快,让人一舒胸中闷气。 想来过不久,酒肆盲翁的嘴里,又将多了一段传奇。 田氏此时萎顿在地,却被衙婆子扶回家中,接下来的日子显然不会太愉快了。 而李大人,接下来的日子也很忙。 之前一个盗银案,一个方大毒死案纠结着都快成无头公案了,没想如今,由赵二公子引出的这场大案却将两个案子都扯了出来。 李大人要作的是,多方查证,补齐证据,将几个案子理清,一举破获三案,收获着实不小。 阿黛气机飞扬,李大人此时寸口脉相,公明流利,洪滑而弦,如有一点明珠在盆,定入公台之位,这是要升官了。 王家等人走出县衙,此时乌云散尽,云破天开,只是时已近傍晚。 通红的晚霞映着半边天空,竟让人心都透着一股子喜意。 西湖堤边绿柳莺啼,西湖上游舫如织,悠悠丝竹之声隐隐传来,还有士子们朗朗的诵诗声,再配上渔哥晚唱,一派画中景像。 “咱们赶紧回家,阿成媳妇儿这回还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如今她那身子,可急不得。”刘氏急急的道。 一家人到得钱塘码头,上得船,此时船上早有那之间听审的闲汉,正一幕幕的说着今日听审的事情,说的人激情飞扬,听的人心潮澎拜。   ☆、第八十三章 自省 回到家里,孟氏见得王成没事,喜极而泣自不必提。 入夜。 西湖湖水拍打着堤岸,阿黛了无睡意。 回想这次大哥的事情,她一身的冷汗。之前因为太素秘法,她觉得大哥就算有一点牢狱之灾,但大体上不会有什么事情,因此,便也未作太多的防备,仅只是提醒了大哥几句,又或者让李捕头加强一下巡逻。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事情的发展却是惊心动魄,这次大哥真是太凶险了。 说起来,若非葛庆站了出来,若非赵昱死而复生,那自家大哥今日之事是决难脱身的,说不得,点化之中的一切会依然会发生。 但这二者都取决于别人,而非自己能掌握。 当日自己实应该更坚决,完全可以劝大哥不要去守夜,到得那时,便是钱二想嫁祸也不是那么好嫁的。 所以,越想这些,阿黛那背心就发寒。终其原因,她太过迷信太素秘法了。 又或者对太素秘法太依赖了,因此努力不够,只等着某个机缘。 迷信财者,辛苦赚钱,求得钱财,便以为钱财能解决一切。 迷信权势者,辛苦求权,求得权势,便以为权势大如天。 其实都错了,钱财不能解决一切,权势也不是万灵丹,真正有用的正是他们辛苦赚钱,辛苦求权那种努力奋斗,以及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精神。 就如当初,钱塘邪气迷漫之时,阿黛曾上山找过法海。法海稳坐泰山,只说机缘一到便可化解。 而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机缘靠天,而天意莫测,谁又能知道那个机缘是在何时?又或者阴错阳差,机缘不至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不靠机缘靠自己,努力了,成于不成都不会后悔。 现在想来,当初自己是何等的清透。 而如今。因着太素秘法次次都准,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把太素秘法看成了解决之道,于是就依赖太素秘法,自己却失之主动,却是大错矣。 太素秘法所预测的只是一个征兆,在机缘未来之时,其中有着诸多的变化或者因果牵扯,一个不小心,预测的结果就会改变,所以。以后就算是知道结果,她依然还是要为那个结果而努力奋斗。 想通这些,阿黛觉得自己心境又迈过了一层,气机飞扬,涛声更响。虫鸣更清,月夜清透,天乾地坤。 只一瞬间,阿黛发现她出现在了本城的城隍庙里,城隍里,老城隍早不知去哪里云游了,只有一个庙祝在添着灯油。烛灯昏昏暗暗,但光之所至,却是清透明晰。 “唉,这是哪位神仙?”阿黛看着庙祝左手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座从没见过的神像,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家。便好奇的问,主要是她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三姑娘像,是万千水族所立。”那庙祝道。 听得庙祝所言,阿黛突然大悟,难怪这像看起来有些眼熟啊。是有些像自己啊,她明白了,因为她写书说明西湖水干之劫,使得余德及早做了准备,保住了西湖水族,这显然是西湖水族感谢自己所立。 这段时间,阿黛为外物所固,气机虽然不受影响,但感应力却减了很多,所以竟不知晓。 阿黛抓了抓额头,倒真是没想到这种情形,有些怪异,不过,神像终究是泥塑菩萨,又立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倒也没什么。 随后阿黛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最后看着城隍位前,一盏引魂灯明明灭灭。 这不是她梦里,跟赵拓鬼魂同时出现的引魂灯吗,如今赵拓应该是重生在赵昱身上了吧,那这灯怎么在这里? 也就一时疑惑,但阿黛没有多问,神神怪怪的总是要忌讳一点的。 之后阿黛又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里,梅桩枝繁叶茂,天上,繁星点点,月华清幽。 一夜好眠。 第二天,钱塘自又是八卦满天飞,但对于葛庆这个曾经让人头疼的浮浪儿,众人这回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说声:“好汉!!!” 连带着钱塘的浮浪儿也挺起胸膛。 而这人也怪,平日里浮浪儿做些坑蒙闹事的,百姓背后戳脊梁骨,大家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似根本不把千夫所指看在眼里。 可等得葛庆一番豪事被人传唱,连带着众人对一浮浪儿也改了些看法,众浮浪儿倒是一收平日乖张的行事,处处守起了规矩来。 一时之间,钱塘治好大是好转,这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不过,说起赵昱未死,众人又不免大叹,好人不在世,祸害遗千年。 …… 而接下来一段时间,李大人便将几个案子的线索理清,又在青云观和钱家搜出大量的财宝,其中大部份都是自去年以来各家失窃的财宝。 于是,钱二同道人合谋窃银一案便算是人赃俱获了,只不过道人和钱二俱已死,也就退回各家一部份财物,盗银案就算完结了。 而方大毒死案,虽然柳氏是跟钱二合谋,但终是柳氏下的手,最终柳氏判了绞刑,虽是罪有应得,但亦难免让人叹息。 而至于赵二公子一案,通过从钱二家搜出的赃物以及他跟青云道人的往来证明,再加上青云道人的遗言,基本上证实了钱二那日的供词是真实的。 而赵昱未死,活了过来,性情似乎也变好了不少,再加上钱二已死,公主对此案倒没有再指手划脚,不过钱二一案后来牵扯不少,据说是公主在里面暗中使了力,最终钱二家财产没尽,而因钱二并未有子女,钱氏族人便将田氏送回了娘家。 如此,尘埃落定。 …… 公主府。 西院。 魏氏一脸闷闷的坐在窗边。 “怎么了?”赵衡从里屋出来,就看到自家夫人坐在那里,不由问道。 “娘这是打算又让二弟回来了?”看着赵衡,魏氏沉着脸道。因着赵昱惹出的大祸,别说公主府。便是她自己的嫁妆也差不多贴了大半进去,眼看着事情快平息了,没想这二公子死了一回活过来又要回府了。那他当初分出去的可怎么算,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还有一栋大宅和两间铺子,可这些,在那小子手里还没捂热呢,就全输进了赌场。 真真是一个败家子。 如今又回来了,那以后还不知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我看多半是吧。”赵衡也有些郁闷,任谁到手的爵位被弄没了,又岂能没有怨忿的。 “那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搬出去算了。”魏氏终究气难平的道。 “什么话,我们是长房长媳要撑门梁的,这能搬出去?”赵衡没好气的瞪了魏氏一眼。 正要再说话。却看着外面院子。 院子里,赵昱一身天青夏衫,头上戴着书生巾,手里提着一只包裹,就那么闲适自然的在前面走着。 后面跟着老仆赵苍。赵苍原是跟着驸马爷赵世道的,只是这回赵昱身边的狗腿子大多都跑了,原来也有两个书童,也不堪重用,最后公主作主,就把赵苍调了过来,侍候赵昱。 “二弟这是要走?”赵衡皱了眉头。 “谁晓得他要闹什么?”魏氏仍是没好气。 “我去看看。”赵衡道。轻拂衣摆走到院中。 “二弟这是要去哪里?”赵衡问道,眼神之中却有一丝厌烦。 赵昱的身体里可不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赵纨绔,而是颇通人情练达的赵拓,赵衡那眼中的厌烦又岂能瞒过他。 不过,对于这一点赵拓淡定非常,别说赵衡这个深受赵昱所累的。便是当年自己对赵昱这小子那一见面也是非打既骂,实在是赵昱那小子太招人恨了。 “见过大哥,都分家了,我身子骨这也见好了,自回我的住处。”赵拓理所当然的道。 “你住处不是……”赵衡本想说你住处不是赌输掉了吗?不过终不好明说。这小子颇有些不好脸,这要明说了,说不得要跟他打秋风。 赵拓笑笑没说话。 然后跃过赵衡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赵衡看着远去的二弟,突然感觉这个二弟有些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八角亭里。 公主同驸马默默的看着赵昱离开。 公主心里自是不舍的,只是家里的事端还没有完全平息,谁小的后面还有什么事情。 再加上公主本就是下了狠心让赵昱出府的,这回,赵昱差一点死掉则更坚定了公主让他出去独立生活的决心。 没有力量之下,居然要占别人之财,这是不知审时度势。 一言不合又要放火烧别人的铺子,这是任性妄为,不知轻重,这都是招祸之根。 以前有她护着还成,可以后她也不知自己护不护得住。 自己再不放手,那后悔晚矣,现在是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心该狠时还是要狠。 ………… 赵拓此时站在公主府门口,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五百两,公主还是不够银心,若是依赵昱那小子的脾气,有这五百俩又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苍伯,这银子你收好。”赵拓将银票递给身后的老仆。 “二公子不用吗?”这么一大笔银子,赵苍拿着手有些软。 赵拓远望,那小子就是银子用的太多了,需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才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当然,这想法赵拓自不会说,只是冲着苍伯道:“你先收着,我要用再问你拿。” 说着,赵拓又回过头,透过敞开的大门,朝着里面仍远远望过来的公主和驸马一揖礼。 赵昱那混小子虽然混,但临走时倒是求他帮他活出个人样了。 既然这样,那便活出个人样吧。 “好。”苍伯点头,然后小心的收好银票。 两人出门。 天空晴朗,绿柳拂风。 不远处的老柳树下,于老先生依然在教着童子读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六岁的童子朗朗上口的读着。 赵拓拿着包裹就站在边上听着朗朗读书声,不一会儿,便也跟着童子一起一字一句的读着:“苟不教,性乃迁……” “你这么大了还读三字经?”趁着于老先生喝茶的当儿,童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昱,小孩子显然以前没吃过赵昱的亏。 “没办法,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想读也不知迟不迟?你要好好读书,莫要学我。”赵拓淡笑道。 跟在赵昱身后的赵苍听到这话,两眼瞪成了铜铃,等确认确实是自家二公子所说,那两眼含泪啊,恨不得立刻跑回府里,把二公子的话跟公主和驸马说说。 这几天,他跟着二公子,就说二公子是在改。 偏府里许多人都说是二公子再跟公主闹别扭,恨公主把他赶出府才遇上这场大劫。 如今怎么着,真要闹别扭能说出这翻话来? “嗯,我不学你,爷爷说了,我以后会跟我正风表哥一样厉害。”那童子道。正风,正是赵拓的字,而这童子正是于辅的幼子于易礼,六岁,赵拓的小表弟。 “你会比他更厉害。”赵拓轻笑道。 小易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第一次有人说他能超过表兄,心里有些美。 “朝闻道,夕死可以,任何时候想读书都不会迟。”于老先生抬了抬眼,扫了赵昱一眼淡淡的道,虽说这纨绔子曾对他无礼,但他自不会跟一个小小纨绔计较,只不知这纨绔子今天这闹的是哪出,但能说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显然是有感而发了。他便是点拔一下也无防。 “多谢老先生教导。”赵拓恭敬的揖礼,然后迎着朝阳大踏步离开。 借着赵昱面目,他活的很轻松,因为不用顾忌太多,可以随心而欲的生活。 而做为赵拓,作为恭王府的庶长子,作为帝师的外孙,他的每一举每一动都在别人的注目之下,做的好,理所当然。做的不好那更怕辱没了母亲和外祖父。所以任何事情他都做的尽善尽美,但高处不甚寒。 如今这样,挺不错。 “爷爷,他说我会比表哥厉害。”小易礼有些得意的冲着于老先生道。 “你不用比你表哥强,你只要读些书,知些礼义,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开心就好。”于老先生揉揉小孙子的头发。 有些事情他太要强,想想小时候,拓儿跟着他,八岁通读所有蒙学,十岁做诗,十六岁通六艺,十八岁中解元,曾得大齐第一才子这称,再到二十四岁,他立下不世战功而死,一路走来风光无限,可等到拓儿死,他回想起来竟发现从没见拓儿开怀笑过。   ☆、第八十四章 练心和传言 入梦里,阿黛又梦到城隍庙里城隍位上,那一盏引魂灯,那灯就象前世海洋里的灯塔一样,又象是夜空中的星辰,孑然立于孤寂之处,却能让人心里透着一股暖意。 尤其边上一枝寒梅绽放,鲜艳清透的红在昏黄的引魂灯光之下更显鲜艳夺目。 不知不觉,阿黛的睡眠更深沉了。 “懒丫头,快起床,晴岚妹妹一家要出发了,爹说要相送到十里亭的。”清晨,王靛的叫声传来。 阿黛自半梦半醒中醒来,却也神清气爽。 然后起床,洗漱。 在连破了三大案后,李大人意外的收到了吏部文书,回京述职,据说新的职位已定了下来,是礼部郎中,对于李家人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晨光初起。 钱塘门外,官道漫漫,十里街亭,晨间的薄雾还未散去。 “你以后若有机会到京城,一定要去找我。”李晴岚拉着阿黛的手,虽说平日之前交往不多,但两人却是有些性情相近,如今这一道别,两人俱是体味了一番离愁。 “好,一定。”阿黛点点头。 当然,阿黛心里明白,这一别怕是再见无期了,这时代本就是这样。 又或者也未必。 若是二姐的今生跟前世的结局一样的话,最后却是要在京城生活近二十年的。 那自己说不定也是要走京城瞧瞧的,如此,说不定哪一天,她同李晴岚便在京城的街头相遇了。 若得那时,不知是惊喜,讶然,又或者仅是一笑而过。 毕竟人于人之间随着明光流逝,感情或深,或浅。又或成陌路,种种皆有可能。 但是此时,感情却是最真挚的。 随后两人又嘻嘻笑的聊了几句。倒是冲淡了不少离愁。 “对了,听我爹说。朝廷来查学子上书之事的人已经出京了,还有今年有秋试,还包挺巡视学务,所以,下来的人肯定是一省学政。”李晴岚又冲着阿黛道。 “岚儿,上车了,要出发了。”前面,李夫人在催着起程了。 “嗯,我记下了。”阿黛明白,这定是李大人让李晴岚说的。毕竟李大人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是不好直接透露的。 随后李晴岚随着家人上了马车朝着京城而去,钱塘只不过是他们人生的一站罢了。 阿黛同自家老爹还有一些乡绅们一起,看着李大人一家的车马渐行渐远。 “爹,刚才晴岚姐姐说。朝廷派人来查学子上书的人快要到钱塘了。”回去的路上,阿黛冲着自家老爹道。 “嗯,爹也听说了。”王继善一脸平静,这事本在预料之中。 “爹不担心吗?”阿黛问。 “有什么担心的,学子上书,不管是问责还是什么,朝廷总是要给个交待的。爹自认并未做错什么,又何须的担心,论语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高洁,爹比不得。但胸中无鬼,自不怕半夜鬼敲门。”王继善道。 阿黛乐了,老爹用半夜鬼敲门来形容朝廷查学子上书一事,虽看上去南辕北辙,但实则异曲同工。 半夜鬼敲门的。说不定也就是问个路而已。 人生之路如同行海,平静时悠游自在,逍遥而行,看一番旖旎景色,惊浪时,便博击浪沙,踏浪而行,谱一曲雄壮之歌。 不外如是。 迈过了一个坎,阿黛心灵通透。 其实什么太素秘法,预测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练心,不管是修道,修家,儒家,还是俗世间的厉练,修的就是一颗心,妖修千年,只为成人,修的就是人心。 而人在俗世中修行,修的是一种信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一种自强之心。 自强者,仁,义,勇。 不畏,不惑,坦荡进取。 …… 庆安药堂。 正是午时,药堂没有一个客人。 天有些热,阿黛拿了茶杯,放了几片薄荷叶,然后捧着到隔壁茶馆。 隔壁的茶馆门口一只大炉子,炉子上摆着一只大大的铜壶,外表擦的噌亮噌亮的。 “阿黛,要茶吧,来给你冲一杯。”那茶博士看到阿黛,便将一块抹布甩到肩上,然后提了铜壶给阿黛冲上一杯,水从高冲高高的冲下,却不溅一滴到外面,果是真功夫。 “谢谢。”阿黛道过谢,捧着茶杯,茶水里的薄荷香慢慢的溢散的鼻尖。 清新,润透。 捧了茶回到药堂,阿黛便看到许仙站在药堂的角门前,隔着门帘,愣愣的出神。 许仙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药箱还未卸下,薄薄的夏衫,背后有一块汗渍子。 阿黛正要说活,却听得后院传来两个伙计的说话声。 “许仙这段时间往跑的可勤啊。”一个伙计道。 “那可不,听说都是在往百草堂那边吧。”另一个伙计道,说完又嘿嘿了一声:“百草堂那边请来了个女郎中,听说貌似天仙,人家还叫白素贞,我还以为许汉文会跟阿黛好上呢,没想到他居然还是看上了这个白素贞。” 听得这伙计的话,阿黛颇有些囧。只因着她在药堂里做事,许仙也在,所以,几个伙计私下里议论这事情的不少,可事实上话题的两人完全没有意思啊。 这时两个伙计继续道。 “喂,你听说了吗,宋大夫好象要挖走许仙,我瞅着许仙跑的这么勤,嘿嘿,王大夫这回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先前的伙计又神神秘秘的道。 “那可不是,宋大夫那里也给了高价,又有许仙心仪的白素贞,说不得还真就被挖走了。”另一个会附合着道。 许仙生而知之,一身医术早就不在王和之下,甚至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再加上平日里王和对这个弟子也十分的喜爱,自不免多夸上几句。 如今,许仙的医术也早已名声在外了。 越说越不象话了。 “许大哥,你回来了。要不要到隔壁冲一壶薄荷茶,这天喝正好。”阿黛淡笑道。 一时间,里面说话声就停了。 许仙放下药箱,道一声好啊。然后也拿了茶杯放了几片薄荷叶,去了隔壁。 再回来时,两名伙计在整理着药包,阿黛坐在一边翻着医书,许仙自回到坐堂大夫的位置上,整理着药箱,时不时的啜上一口薄荷茶。 薄荷茶的香味在药堂的空气中萦绕,自凭添了一抹清凉。 只是这份静溢之下总有一股疑滞久久不散。 阿黛托着腮,半眯着眼睛,闻着薄荷茶的香味。提神醒脑。 至于许仙,这世间闲话何其多,总是要他自己想明白,持一颗平常但有坚持的心,这也是一种练心。 气机飞扬。隔壁茶馆人的闲聊渐盈于耳。 “新任县太爷姓赵,是咱们驸马爷的四弟,也是已故恭王的族弟。”茶馆里,一个略嫌粗哑的声音道 永乐公主的封地就在钱塘,因此,钱塘人称永乐公主和驸马那就接就是咱们的公主和驸马。 “言掌柜,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别是瞎胡说的吧。”有人问着。 阿黛一听。原来是新任县太爷到任了,她也好奇,气机更是弥漫开来,那声音便更渐清晰。 “我可没瞎说,县太爷一来就到公主府去拜访了,是公主府里的人传出来的。”那粗哑的声音道。 “哦。这样啊,公主府这段时间总算是出了点好事了。”一听这个,又有人道,因为赵昱那纨绔子,公主府这段时间着实是倒霉了点。 “好事?未必!” 先前粗哑的声音道。 “怎么讲?”众人又好奇了。 “你们也是晓得的。赵二公子在钱塘认捐,还有调包黑龙鱼的事情闹的可不小,得罪了不少有来头的人,听说朝堂上参公主教子之责的折子都堆的老高,公主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暂时摆平,可公主府也快掏空了。这些也就算了,可赵昱那倒底也是赵氏子弟啊,他闹的这些也让赵氏子弟脸面无光,何况前面还有个赵将军铮铮铁骨,他二公子的行为完全是给赵将军脸上抹黑啊,那京城赵家的族人岂有不说上两句的道理,当然了,赵家人不可能说公主,但驸马那里岂有不责上几句……”粗哑的声音说着,立刻得不少的认同声。 虽然钱塘人大多都把赵拓往于家这边靠,但再怎么靠也抹灭不掉赵拓姓赵的事实,赵拓是恭王府的庶长子,是赵家的子孙,虽然赵拓抗旨杀使被斩。 但赵拓之功却也是任何人不能抹灭的。 明里,一些赵氏子弟因着恭王妃的威望不敢提赵拓,但私下里却有不少人以赵拓为荣。 倒是阿黛听到这里却有一种怪异感,如今活在赵昱身体里的是赵括吧?但却是要为现在的自己给已故的自己抹黑而受责,怎么感觉都有一种莫名感。 不过,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莫名的阿黛就有这种感觉。 确实一个连死都能坦然面对的,那么再活一世,还有什么能在他的心底留下尘埃的? 虽说阿黛从未跟赵拓有什么接触,但许是梦里梦到的多,竟觉得有一些了解。 “哈,公主那脾气,怕是容不得赵家人来指责这些吧?”有人道,钱塘人谁不晓得公主护短,虽然这回大家也知道,公主对赵二公子是失望透顶了,但以公主之骄傲,怕也容不得赵家人指手划脚。 “容不得也得接受啊,儿子不争气有什么法子?”又有人叹道。 “也确实。”众人都点头,心里都暗暗打着主意家里的小子要好好教导。 “不过,如今二公子倒是改了不少了,再也看不到他纵马街头,也没找别人家的麻烦了,听说回书院读书了,如此也算是浪子回头啊。”又有人道。 这话题从新任县太爷便歪到了赵昱的身上。 “浪子回头个屁啊,听说现在同文书院里的几个先生要请辞了呢。”这时,又有人道。 茶馆里人嘴杂,这个一条消息,那个一条消息的,窜到一起竟也跟说书似的。 “怎么回事啊,先生要请辞跟那纨绔子有什么关系?”有人好奇的问。 便是阿黛好奇心也提了起来,现在的赵昱实际是上赵拓吧,按说他不会做出什么惹得要先生请辞的事情吧? “以前赵二公子那真正的纨绔,招人恨挨千万的那种,现在呢,却烂泥扶不上板壁,大家都知道他回书院读书,可每回先生上课,他就在底下睡觉,这种赤果果的无视,先生岂能容得,所以,几个先生扬言,要书院退了赵昱的学,要不然,就请辞。”先前的人道。 “哦……”众人恍然大悟。 “怕是听不懂吧,那小子是白铜元宝一肚子烂稻草,我家小子也是这样,让他识字,他就睡觉。”倒是有那理解的汉子道。 于是,整个茶馆一片感同深受,大家都是睁眼瞎,真让他们去读书怕也是跟赵二公子一样。 一时间,赵二公子倒是突然间让大家有一种亲切了。 唯有听着隔墙语的阿黛明了,赵拓那是什么样的才学,帝师的嫡传弟子,一榜解元,再去听这些先生讲学,怕是无趣的发闷,不如睡觉的好。 “哈,那这一下子书院的人要头疼了,书院要是敢退了赵昱的学,那公主还不掀了书院啊。”此时,茶馆里一些脑筋转的快的人道。 就是啊,书院的先生要求退赵昱的学,但是公主是什么样的脾气,这时候退赵昱的学,那是绝了赵昱最后的路,虽然现在公主低调了许多,但真怒了,那怒火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书院头疼的何止这些,最近有则传言不知大家听说过没有?”又有人开口道。 “什么闲言?”众人又问。 “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那人道。 茶馆里的许多人或许还没明白什么这句话的意思,但阿黛这边眉头一跳,更夫不就是说她爹吗?更夫举茂地和,直入同文门,一方面可以说是唯才是举,但另一方面又会让人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这句传言颇有些居心叵测了。   ☆、第八十五章 斗鹌 不过谣言这东西王家经历得太多了,而谣言止于智者,倒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正如自家老爹所说,终归自己坦荡而无愧于心就好。 心神一动之间,到得立秋时节,谣言自会散去。 就在这时,隔壁茶馆的闲聊声嘎然而止。 “老板,给我来杯凉茶。”清朗自然的男声,听着有些耳熟,阿黛正想着是谁的时候,就见街对面一个三四岁,扎着冲天小辨的男娃子颠着步子过来,边跑还边回头冲着跟在他身后的娘亲道:“娘亲,热,喝凉茶。” “峰儿,别顽皮。”那身后的娘亲有些嗔怪,只是一下刻脸就变了色。 随后阿黛又听到一街的抽气声,店里的伙计也探了头出去看,随后窃窃私语。 “是赵二公子,那男娃子撞了赵二公子,把赵二公子的凉茶给撞泼了,全溅在衣衫,这下麻烦大了……” 原来是赵二,阿黛恍然大悟,难怪她听着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毕竟这厮以前可是在她面前飞扬跋扈过的。不过当初听他的声音,只觉得轻浮和气燥,如今声音相似,但感觉完全两样,即有着十七八岁男子的清朗,这是赵拓所不具备的,赵拓二十四岁,他的声音略低沉而冷冽。同时,许是少了一份轻浮,如今赵昱的声音多了一份悠然,倒有点这夏日清风的感觉。 真真是大不相同了。 此时,各家店铺都有人探头看,一个个心都是提着的。赵昱以往的性子,那鞭抽脚踢的,不定男娃子半条命就要没了。因此更有人准备着,若是真有不对那也要搭把手的,总不能看着这么可爱的娃子遭罪。 当然阿黛倒不担心,现在的赵昱并非以前的赵昱,而气机之下。这娃子无病无灾,虽非大福大贵,但却是一生平安福乐之样,对于普通人来说。实是好命格。 因此阿黛就是好奇,这事件现在的赵昱会怎么处理? 想着,阿黛捧着茶杯也走到药堂门口, 茶馆门口,赵昱一身天青夏衫,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只书箱,此时,夏衫前襟上已溅了一大块褐色的茶渍。 “哇……”男娃子撞着了赵昱,自己也在反作用力下跌倒,此时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二公子,对住了,孩子不懂事,你这衣服,奴家给你洗洗。”那年轻的妇人蹲在地上。孩子有没有伤着都不及看了,只是忙不叠的跟赵昱道歉,一脸已经吓白了,几乎就在跪在了地上。 立时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赵昱。 小娃子得不到母亲的安慰,更显委屈,一直在哭。 赵昱却根本不顾母子俩。而是突然蹲了下来,然后从袖笼里拿出一件东西,在手掌上扑腾着,是一个鹌鹑。那鹌鹑甚是乖巧,此时在赵昱的手上先迈着几下步子,然后便啄起羽毛来。 赵昱又拿出几粒米在手上。那鹌鹑便轻啄了起来。 样子十分的有趣。 而赵昱更是仔细的检查着鹌鹑,那样子好似怕之前娃子的冲撞惊到了鹌鹑似的。 三四岁的男娃子对什么都是好奇的,看到那鹌鹑,立刻就不哭了,瞪着大眼好奇的看着。 这时。街边的几个无赖子一见到鹌鹑,便围了过来:“二公子,斗否?”这几个无赖子的腰侧都挂着一只巴掌大的柳条笼子或者竹笼,里面都是鹌鹑。 斗鹌鹑实是民间一大游戏,想想当初王成去京城,就是凭着一只鹌鹑发的家,可见斗鹌鹑本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贬夫走卒之间最风靡的游戏了。 “斗,怎么不斗?”赵昱两眼立刻亮了起来。完全不管那正道歉的妇人了。 二话不说,便同那几个无赖子移到了街边空旷处,一个无赖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个柳条编的大圈,正好在街边圈了一块场地,成桶状。 只是这情形让一干看热闹的人有些傻眼,赵二公子不说计较或者不计较,根本就是无视,那做母亲的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还不走,二公子不跟你们计较了。”立时的,一边的茶博士冲着那妇人道。 那做妇人才反应过来,远远的朝赵昱福了福,拉着儿子就走了,那小子却是有些不舍:“娘亲,小鸟,小鸟好玩。” 母亲的脚步却是愈快。 渐行渐远。 只留下一街的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是赵二公子是真不计较还是恰好玩兴起来了。 “嗯,二公子死过一回,倒底是不一样了。”有那对母子捏了一把汗的道。 也有撇撇嘴:“什么不一样,也就这对母子运气好,二公子显然是要查看那鹌鹑有没有伤到,又碰巧那几个无赖子约斗,二公子玩兴一起,一件污了的夏衫自也不会在乎了。” 总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而街边的空地上,斗兴正酣。 围好了场地,几个无赖子便拿出自己的鹌鹑,一脸跃跃欲试。 几人打着主意,当初,二公子在大兴赌场,赌的就是斗鹌鹑,一夕之间输掉了几千两的银子和一栋大宅两间铺子,那完全是送财童子啊。 如今,虽然二公子被公主赶出了府,但也是书院的学子,身上多少有几个花销,他们也不求弄多,弄几杯茶钱凉快凉快。 其实斗鹌鹑最好的时节是秋末以后,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冬兴”,不过,这种玩的比较专业。 而平日里,养着几只鹌鹑的无赖子们则不分时节,日日玩耍。 “不行,咱们这回换个规矩来。”赵昱这时手托着那只鹌鹑却又突然的道。 “换什么规矩,二公子请说。”几个无赖子连忙问道。 “这回,咱们比输不比赢。”赵昱道。 那几个无赖子先是一愣,随后却乐了,想来这位二公子大概是输怕了,已经没有赢的信心了,居然想出了比输不比赢这一招,却不知比赢不容易,比输可就太容易了。 此时。便是围观的人也心里一阵暗乐,这位二公子果然是败家子啊。 阿黛这边挑了挑眉,心里估摸着没那么简单吧。 “好,比输不比赢。”几个无赖子立刻点头。于是双方拿出鹌鹑放进圈里。 那几个无赖子平日也算得是玩鹌鹑的老手了。既然是比输,那在放出鹌鹑之前,便先把鹌鹑喂的饱饱,这样,鹌鹑一下场,抛食就引不起它们的斗兴了。 而只等赵昱的鹌鹑啄了自家的鹌鹑一下,那些个无赖子便一个个的认输了起来。 赵昱是赢了一场又一场,好不痛快。可这回是比输不比赢,所以赵昱虽赢的痛快,但银钱输的也快。 如此。没一会儿,赵昱便输掉了好几吊钱。 “不玩了,输光了。”赵昱收起鹌鹑,此时那鹌鹑在他的手掌里顾盼神飞。 那几个无赖子便也心满意足的带着鹌鹑离开了。 赵昱依然把鹌鹑放进袖拢里,又叫了一杯凉茶喝完。然后悠悠然然的离开。 “哎呀,还说浪子回头呢,果然是烂泥扶不上板壁。”周围人看着远去的背影,一个个摇头叹息了起来。 阿黛看着已走到青石街尽头的天青色身影。 闲适,淡定又带着洒脱。 此时眯着眼琢磨了起来,在别人看来几场斗鹌下来,赵昱完全是败家。 但阿黛气机飞扬。对于那只鹌鹑的感觉却是比较敏锐的,一开始赵昱那只鹌鹑很乖很温顺,完全没有任何斗志,但大胜了几场后,就立刻神态飞扬,斗志盈盈。虽然阿黛不懂得训鹌。但也晓得,一开始赵昱那只鹌鹑只能算只宠物,而等得这几场大胜下来,却已经迈进了斗鹌的大门了。 而刚才那几个无赖子的鹌鹑却因为主人的故意认输,已消磨掉了斗志。假以时日再斗,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不过,梦中,赵拓一向是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几个无赖子怕还用不着他布这样的局吧。 也就是说,很显然,赵拓仅仅是在用这几个无赖子的鹌鹑给自己的鹌鹑练兵,他所图者或是当初让真正的赵昱输的倾家荡产的那些人吧? 阿黛猜想着,不由的眯着眼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还有之前茶馆里传言,说书院要退赵昱的学,嗯,回家问问老爹看看是不是这样。 之前对于赵拓,阿黛也是敬仰,一个英雄总是让人敬仰的,而对于之前的赵昱,阿黛是恶人远避,只是当赵拓附身赵昱的时候,阿黛就会忍不住好奇,想要深究。 傍晚,夕阳西下。 阿黛回到了家里,没一会儿,王继善也下了差回来。 吃过饭,阿黛看自家老爹坐在院子里乘凉,便也搬了张小凳子出来,坐在廊上。 “爹,听说书院要退赵二公子的学?”阿黛问道。 “嗯,大家都有这意思,这位二公子太不把先生放在眼里了,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二公子这般,太过狂狷,再加上他进书院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当时也实是却不过公主的情面,如今这样,退学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王继善道。 “爹,我觉得这样退学有些不合理。”阿黛却是突然道。 “哦,怎么讲?”王继善饶有兴趣的问,自家这女儿早慧,而且一些见解颇有不同。 “不管他当初进书院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总之书院收下他,他就是书院的学子,该一视同仁,而至于说上课睡觉就退学,这点也没有先例,仅凭先生的抗议就退学也不合书院规则吧?”阿黛问道。 听得小女儿这么一说,王继善倒也觉得如果就这么退学确实有不合理之处,但是不退学的话却也难以服众。 “爹,书院里不是每个月底都有一次考试,两次不合格是要劝退的吧?”阿黛问道,实则却是提醒。 “嗯,这个主意不错,爹本该早想到的,只是赵昱似乎从来都不参加这类考试,再加上这次先生闹的太急了,竟是没想到这一点。”王继善拍着脑袋。 阿黛眯着眼笑,最后一抹夕阳落下,正是鸡上窝暮色沉时。   ☆、第八十六章 因果牵扯 第二天,书院对于几位先生要求退赵昱学的事情有了定论。 让赵昱参加下个月的测试,若是不合格,便直接劝退了。本来赵昱是可能参加两次月考,若是两次不合格才劝退的,可偏偏前两天正好是月考过去,而赵昱睡觉睡过头了没参加,于是就记了一次不合格,如此,就只剩下个月的月考了。 如此,这一场月考对于赵昱来说就至关重要了。 “这书院每个月的测试挺难的,前头,有好几个秀才都因为考试不合格劝退在家读书了,就凭赵纨绔,那绝对过不了吧?”钱塘人听到这消息,都不免在肚子里嘀咕着,实在是赵昱那货色是什么样的料,大家都清楚。 更何况之前的劝退的还是秀才呢,那赵昱是什么?连个童生都未考过,完全是凭关系混进书院的,这会儿书院来真的了,那被赶出书院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之前,先生闹事,以赵昱不敬师长为由要求退了赵昱的学,凭着公主府的能量还能辩上一辩,甚至公主还可以私下里找几位先生,说不定也能摆平。 可如今,王训导向书院建议了这个主意,那等于就是光明正大的绝了赵昱的路,而且公主还没话说。 如此,在众人的眼里,赵昱被退学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 “你们说这该不会是王家的报复吧?那赵昱打王家三姑娘的主意不说,还多次扬言要烧了王家酒肆,这回更是累得王成牵连了一场无妄之灾,若我是王家人,这场子也得找一找。”有那心思阴暗一点的人道。 “哈,若真是王家的报复,那公主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再倒霉那也是公主。岂是随便一个人能欺负的?”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 如此,种种闲言又更上了一级。 六月的天。钱塘的气氛叫这些闲言给搅的火热。 清晨,吃着早饭,对于这些闲言,刘氏不免满腹怨气。 “爹。倒是女儿的不是了,那天一个建议,倒叫爹如今处于为难的境地。”饭桌上,阿黛看着自家老爹一脸若有所思便道,她倒是没想到她的一个建议竟会惹来这么些个闲言。 难怪一些天机高人们就算是知道机缘,却往往坐壁上观,实在是因为每一个举动都牵扯着因果。 而种种因果又岂能算尽? 当然,阿黛之所以建议,除了因为她知道赵昱实则已是赵拓,而对于曾经的一榜解元来说。一个月考实在是毛毛雨的事情,只是这些外人却是不晓得。 而阿黛的建议倒是因为有些佩服赵拓,不忍他被逐出书院,这才跟自家老爹出的主意。 另外,她的建议。却也是因为赵昱这月考之事又跟自家老爹有些缘法牵扯。 心神感应间。 “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这一闲言惹来的因果,其化解缘法就应在现在的赵昱身上。 “没事的,这事情本就应该这么做,任何一个学子在书院里都应该平等对待,赵昱凭着身份不参加考试这本就不对。所以,你的提议没错。”王继善一脸正色的道。做为一个训导,对于书院学子自该一视同仁,以前他没有做到,有错必纠,如今改过,则正是当行之事。所以这些闲言从未被他放在眼里。 而他之前之所以若有所思却是想着,书院每月的考试其目的是为了让学生用心苦读,并不是将学生逐出书院。而赵昱的情况也有特殊,以前的各科的先生碍于公主的身份,再加上他实是顽劣不堪。因此,大多都是本着恶人远避的态度,对他并未有过真正的教导。如此,也就造成了赵昱的底子极差。而今,这个主意即是他提出来的,那么他自该对赵昱负起责来。 嗯,他决定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将尽心教导赵昱,书院月考其实不难,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只要赵昱能踏实下心来学,未必就不能过。 想着,王继善也不顾早饭未吃完,便匆匆起身去书院了。 阿黛依然去了药堂。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病人也比较多,都是天热惹的祸,有好几个人是得了热伤风。 到得晌午,阿黛刚看好一个病人,才喝了一口茶,就看到巧姐扶着安方氏进来。 “巧姐,安婶子怎么了?”阿黛连忙起身问道。 虽然,自家二姐跟安修之的婚事掰了,但退亲的事情本就是自家主动,安家也就是就驴下坡,再加上王爹同安大爷当年的情谊实非同一般,两家的情谊还是在的,当初赏梅会时,安婶子也曾帮过自家二姐说话,所以阿黛也还敬着一点,更何况这本也是医者本份。 “没什么,可能是天热中了点暑,你帮我看看配两济药。”巧姐未及回答,安方氏抢先道。 “哦,好的。”阿黛点头,便为安方氏把了脉,这一把脉却发现安婶子这可不仅仅是中暑,而是郁结于心。不过,刚才她问巧姐的话,巧姐本要回答的,却被安婶子打断,显然有些事情安婶子并不愿让自己知道。 因此,阿黛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又问道:“嗯,是有些中了暑,可有恶心胸闷?” “有有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娘还吐了呢。”一边的巧姐连连点头。 阿黛点点头,却是明白,安方氏这个呕吐并不一定是中暑,而很可能是心中郁结和焦虑引起的,于是她便开了仁丹还有木香化滞散两种药。 “仁丹用温水吞服,也可以含在嘴里慢慢润化吞下,木香化滞散煎服……”阿黛说完,便将方子递给了安方氏,让她去柜台上抓药,同时却示意了一下巧姐。 趁着安方氏抓药的时候,阿黛问巧姐:“你娘最近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嗯,还不是我大哥的事情吗,那次上书是他敲的鼓,结果惹恼的阮先生,差点就被逐出了师门。娘后来去阮家求了好几次情才算了事。可最近娘又听说朝廷要来人查当初上书的事情,不知朝廷最后会怎么处置我大哥,这心里急,再加上天热。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巧姐倒是老实的道。 “嗯。”阿黛明了的点点头,又道:“劝你娘也别太急,上书之事又不是你大哥一人之事,他上面不是还有我爹,沈大人以及李大人嘛。” “嗯,我哥也是这么劝我娘的。”巧姐点点头,却再未多话。 有些话她并不好明说,也怪娘亲之前太招摇了,人前人后一幅拿着阮秀姐姐当儿媳妇的架式,以前阮家跟安家走的近。邻里不免也要奉承些,只是自上回自家大哥参加上书被阮先生责罚了之后,阮家跟安家就渐远了些,虽然阮姐姐一如既往的没变,但阮夫人却再也未请娘亲过府说过话。便是娘亲有时借故过府,阮夫人也都避了开去,那态度,娘亲又岂能心中没数?总之现在许多人背后都在等着看娘亲的笑话呢,娘亲真正郁闷的是这个。 而这些阿黛岂有不明了的,阮家如今的态度怕也正是在等着朝廷对这些上书的士子的处置,一但尘埃落定。便是阮家做出明确表态的时候了。 所以,如今虽然阮先生和阮夫人态度变了,但阮秀未变,当然,阮秀未变又或许里面仍有着前世的情份在,也不知这情份最终能坚持到何时?若是阮秀真能坚持下去。那最后说不得还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虽然安大哥对自家二姐有那样的,估且算做誓言吧,但自家老爹也只是把安大哥这话当成一种情份,却并未真正当真。毕竟这时代婚姻总是父母之命为先,再加上还有一种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想法。大体上。爹娘还是要另外为二姐寻人家的。 阿黛听爹跟娘亲说过,等得自家老爹度过学子上书这一场事的风波后,便要为二姐定下亲来。 如此,接下来的一个关口对于阮秀,王靛,安修之这三个前世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来说尤其重要,就看各人的选择。 虽然有些事情阿黛其实可以主导,出手干预,但是感情的事情却是不能有任何外力,这东西是真正要靠机缘的,机缘未至,如同拔苗助长,反而坏事。 “巧姐走了……”安方氏抓好药,便招呼着巧姐闷头离开了。 “哼,我看安家跟阮家的亲事悬的很,根本就是安婶子剃头挑子一头热。”王欣宁看着安方氏母女离开,走到阿黛跟前道。 “其实一开始未必是一头热啊,只是有些事情是会变的……”阿黛颇有些感叹的道。 两姐妹正说着话。 就在这时,许娇容却是匆匆的跑来:“阿黛,快回家,公主带着人到你家闹事了。” 一听这话,阿黛唬的坐春凳上跳了起来,公主怎么会去自家里闹事,随后立刻明白了,公主定是叫那些闲言给影响的,认为自家老爹提出月考之事是在报复赵昱,公主那护短的性子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堂姐,我先回家了。”阿黛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小心点啊,让二婶冷静点。”王欣宁连忙叮嘱,老爹同许仙都出诊了,她必须看着店不能离开。 “知道了……”阿黛远远的回着。 气机飞扬之下,阿黛跑的特别快,许娇容没两下就看不到阿黛的身影了。 “这丫头跑的,都快赶上传说中的草上飞了。”许娇容追了几步没追上,便干脆停了慢步走。   ☆、第八十七章 打赌 阿黛没一会儿就到得自家门口,家门口此时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打起来了,公主怎么这么不讲理,进门话没一句,就让下人开打?”这时,里面的人群一阵窃窃私语。 阿黛一听,这还得了,虽然娘亲平里跟邻里的妇人之间,打架也是有的,而且从不吃亏,但是公主可是仗着人多啊。 “你们让开。”阿黛大急,从人群里挤了进去。才刚一进院门。就看到两个仆妇追着自家娘亲打,但自家娘亲却一直绕着公主跑,直接拿公主当挡箭牌,有时还趁着混乱朝公主下黑手。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可是二公子身体又出什么状况来找我家阿黛去给二公子看病的?可公主就算心里再急,也不能进门什么也不说就动手啊。”刘氏叫嚷着,这话看似毫没章法,但实则是借赵昱的身体,指公主忘恩负义。 虽然阿黛心里明白,赵昱复活实是因为赵拓附身,但在别人眼里,赵昱能复活阿黛功不可没的。 果然,刘氏这话说完,外面的议论声便大了起来。 “都住手。”公主恼羞成怒的道,同时一脸恨恨的瞪着刘氏,巷弄小户人家的主妇当真是跟泼妇一样,刚才她们敲门,这刘氏一开门,看到情形不对就要关门,差点将她的手压到,几个仆妇自不能见着公主吃亏,因此挤开门就要拿下刘氏。 没想这刘氏滑的跟泥鳅似的,几个仆妇这边还没怎么着,倒是她这个堂堂公主吃了不少暗亏,如今腰间一阵生疼,定被这妇人掐的青紫一片了,只恨她还不好叫嚷,真真是气死了。 毕竟公主有公主的威仪。 “你少乌鸦嘴,我家昱儿身体好的很,倒是不劳烦你家三姑娘。只不过。你王家欺人太甚,虽然我昱儿以前有错,但如今已浪子回头,可姓王的却要绝我家昱儿的后路!我告诉你。我公主府现在就算是再弱,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就能欺的!总之,你们王家绝我儿的路,我也绝你王家之路,先给我砸,然后去给我一把火烧了王家酒肆,今后在钱塘,我要你王家无路可走。”公主也发了狠。 本来公主早打算好了,让赵昱在书院混个几年,结识一些学子。那同文书院的学子不见得个个都有出息,但今后定然会有不少能在朝为官的,到时也能帮衬昱儿一二。 另外,从同文书院学成出来就是贡生,到时凭着她的脸面。花点钱也能谋个闲差。 公主打的如意算盘,长子继承爵位,赵昱以书院为基础谋求出路,这是长久之计。 而之前几个生先要求书院将赵昱逐出书院,虽令她有些头疼,但她早打算好了,施些手段。恩威并施,无外乎就是几个银钱的事情,就不信几个先生不就犯。 可没想到突然的,这一切如意算盘就被王继善给打破了,而在公主看来,之前昱儿多次跟王成起冲突扬言要烧王家酒肆。又打王家三姑娘主意,这怨也结的不小,正如闲言所说,这正是王家在报复,而偏偏王继善的这个主意堂堂正正。公主便是想施些手段也使不上力。 昱儿若是被赶出了书院,那就真正只能是平头百姓,再加上昱儿胡闹的事情连累的长子的封爵也没了,怕是以后,衡儿也难容得下昱儿,如此,昱儿以后可怎么得了? 所以,今天公主摆的便是拼命的架势了。 当然,做为公主,自小在后宫长大,行的事情也不象表面上这么简单,些许闲言又怎么迷了她的心智。本来,若真是不满书院的决定,她大可以闹到书院去,毕竟就算王继善的提议,那也要沈大人等人同意才行。 但一来,公主府如今本是多事之秋,真闹到书院怕局面难以收拾,这个险公主不能冒,毕竟书院是文人的天下,清流派更是如同护眼珠子似的护着,若真闹到书院,那就是大不违了。 二来,自公主府出事以来,威信也直接下降,别的不说,若是以前,就算是昱儿被赶出府,那有谁敢打昱儿的主意?可如今,昱儿才出府两天,分给他的钱财和产业就让人合伙给坑了,公主府让人小觑了。 所以,今天公主借着这一出也有杀鸡骇猴的意思。 而王家显然不幸就成了那只“鸡”。 此时围观的众人一听公主这话,都不由的倒抽一口气,正如公主所说,虽然现在公主府是多事之秋,但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她一天是公主,那她说的话要做到并不难,如此,王家在钱塘那可就是要寸步难行了。 “公主太无理,二公子的事情自由书院做主,干我夫君何事?”此时,刘氏脸色也有些发白了,一边王靛更是有些腿软,公主发怒的威仪,绝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生受的。 阿黛这时颇有些无语问苍天,做儿子的扬言要烧王家酒肆,这做母亲也扬言要烧王家酒肆,果然是母子啊。 心神一动之间,阿黛自是明白公主杀鸡骇猴的心思。 那几个仆妇和家丁已抄起了家伙,就要开始砸。 “慢着。”阿黛一溜跑到自家娘亲身边,然后瞪着公主道:“公主好不讲理,我爹做为书院的训导,本着对学子一视同仁的态度做此提议并无不当之处,公主如今是仗势欺人,我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训导,但这公道还是会去书院讨的,还望公主三思。”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 阿黛的意思很明白,公主你不就是为了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扯着王家和公主府的恩怨说事吗,可若把王家逼狠了,我王家就找书院出面,到时公主却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见得公主微眯了眼睛,阿黛继续道:“而且,公主又怎么知道这个月考二公子就一定考不过?公主把二公子分出府,不就是要让他摆脱你的庇护,真正活出个人样来吗?因何遇到一点点的挫折,不思着让二公子努力进取。反而又以势压人!如此,二公子何时能够自立?公主如今所为对于二公子来说岂不是爱之反而害之,二公子混到如今这样,公主难道不该负责任吗?我爹此举实是为了二公子好。” 阿黛一番话有理有据。盯着公主,也无一丝毫怯懦。 而一边听众都是大点其头,虽然赵昱现在有了浪子回头的迹象,但赵昱在钱塘可是积怨已深,再加上公主一向的护短,大家对公主的怨言自也不小,如此,虽然大家都不敢得罪公主,但心里都站在王家一边。 “哼,小丫头嘴皮子厉害啊。你爹想来就是看中这一点,以为如此,我就只能看着我儿乖乖吃亏不便声张了。不错,我是要让我儿自立,让昱儿遇些挫折从而努力进取。也正是我的心愿,但再努力进取也是要时间的,一口可吃不成一个胖子。如果是一年以后,你爹提议这个,我便一句话也没有,可如今,就是不行!!!”公主冷声的道。 她既然出来闹。那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的。 “如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公主又怎么知道二公子不行,要知道这人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又盯着公主道。 “不如,小女子代替家里跟公主打个赌,一个月后的月考。二公子必然能安然度过,到时公主得给我爹娘赔礼道歉。”阿黛握着拳头道。 虽然真说起来月考过于不过,其实主动权在现在的赵昱身上,但一来赵拓那样的品行自不屑于故意不过。 二来,现在的赵拓其实也需要一个合理改变的契机。虽说死而复生。可以让性子改变,但学识你总不能无故突然高了起来,那样总会惹些猜疑。 而今,自家老爹提了这个意见,凭着老爹的性情,并不是真的要逐赵昱出书院,反而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督促赵昱读书。如此,有了自家老爹的教导,再加上赵昱自己的努力,那么学识的提高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所以,阿黛有此笃定。 “那若是度不过呢?”公主冷着一张脸反问。 “那公主要怎么样,我们普通百姓又岂能阻止得了?”阿黛盯着公主道,反正这本来就是公主的打算。 气机飞扬之下,便是公主也有了一丝心虚之感。 说起来这丫头实是救了昱儿的命的。 “好,话说到这份上,那就走着瞧。”公主冷声道,一挥手,带着仆妇和家丁扬长而去。 等得公主和她带来的人离开后,众邻里这才散去,然后东一簇,西一簇的聚在一起闲聊,都在为王家担心。 王家几个女人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几人也顾不得进屋,直接就坐在院子的石阶上。 “娘,没事了吧?”孟氏挺着肚子从屋里出来,这前刘氏下了严令,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让她出来,实是怕孟氏出事,毕竟怀着身子,孟氏的肚子又尤其的大,对于刘氏来说,王家的血脉那是第一重要。 “没事了,你回屋去,昨天才下过雨,院子里湿漉漉的,有青苔,滑的很。 “没事,我就坐门坎上。”孟氏道,家里有事,她总不好一个人躲在屋里。 “阿黛,你跟公主打个这赌成不成啊?我怎么觉得这个赌打的很别扭啊,咱家赌那二公子能过,那二公子才学本来就不成吧,再加上万一公主怕输,故意让二公子不过呢?这赌是必输之局啊。”这时,王靛有些急的道。 “安大哥可是爹教出来的,爹能教出安大哥,又岂能教不出赵昱,何况赵昱考的是月考,比起府试院试来说要简单多了,我听爹说过,月考考的大多都是基础,爹读书三十多年,这方面便是在于老先生面前,爹也不逊色多少。因此,我相信爹能教出赵昱。而至于公主,她今天来闹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二公子能留在书院里继续读书,谋个出路,这正是她所求,她又岂会故意让二公子不过。”阿黛分析道。 当然,这些分析都是表面,其实这样的赌局对于王家来说几乎就相当于死局,但因为赵拓这个变数,就成了活局。 赵昱必然能过,也一定要过,因为这也是赵拓需要的。 刘氏本以为刚才是阿黛的缓兵之计,如今听阿黛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家相公那人认真的要命,他既然有这个提意,那定是会下死力教导那二公子的,如此,二公子未必不能过。 “公主呢?”这时,王继善和王成听到消息匆匆的赶了回来。 “已经让阿黛糊弄走了。”刘氏道,随后把公主闹事,以及把黛跟公主打的赌说了说。 听了刘氏说的话,王继善黑沉了一张脸,直接进屋,随后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戒尺,这戒尺王家儿女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但凡犯错什么的,就得挨这个。 “我这几天就住在书院里盯着赵昱读书,他要是敢不用心,我打死他。”老实人王继善暴发了。   ☆、第八十八章 你是谁 一场纷乱暂时尘埃落定,但也使得本来平淡无奇的月考牵动人心。 立时的,闲言更又纷纷乱乱起来 “阿黛,给你爹送张毯子和几套衣裳过去。”傍晚的时候,刘氏突然想起来,相公刚才回来的快,走的也快,又说这段时间不回家了,之前叫公主闹的脑子一团混乱,如今梳理清了,便连忙让阿黛给她爹送些生活物品。 只希望相公能专心教导那位二公子,当然了,若最后二公子还过不了,她也不怕,虽然阿黛那个赌注,表面上好象是输了随公主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实际上阿黛却等于什么也没有承诺。 “好的,娘亲。”阿黛点头,接过刘氏整理好的包裹就出了青石巷。 西阳已渐西斜,远处群山如同镶了一道金边。 西湖码头,阿黛解了自家船的揽绳上得船,长长的竹竿一撑到底,那船嗖然的滑行了一段,直掀起一道水线,煞是好看。 没一会儿就到了钱塘门,将船停好,阿黛拿了包裹沿着衙前街一直走,走到底便是同文书院了。 “阿黛,来找你爹啊。”守门的认识阿黛,给她开了门打着招呼。 “嗯,我爹这段时间要住在书院里,我娘让我给他送几身换洗衣物。”阿黛回道。 “嗯,去吧,你爹不在书舍里,而是在书舍后面的梅亭中。”那守门的指点道。 “谢谢田伯。”阿黛道过谢,又问明路径便朝着书舍后面的梅亭而去,只是路径曲折,一时间她倒是有些迷了路,正要找人问问。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学子,宽衣大袖的学子袍,意气昂扬的行来,嘴里说说笑笑的。 “哈,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王训导这回怕是要下死手了。”阿黛听得其中一个学子道。 “能不下死手吗?那公主可是闹要人家家里去,还扬言要烧了王家酒肆,还要绝王家后路,要我也要下死手。”另一个学子愤愤然的道。 都在为王家打抱不平。 “整篇大学要一气背出。并要明其意,还有论语学而篇,不但要明其意,还要让赵昱写读书笔记,畅述自己的学习态度和学习要法……哈哈,平日那小子上课要么不见人影要么闷头睡觉,这回可有难了,走走,我们旁观去……”一众幸灾乐祸的学子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如此阿黛便只跟着他们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梅亭。 梅亭里。王继善和赵昱相对而坐。梅亭边上一株老梅枝杈苍虬,可能因着实在太老,树叶并不多,只是在顶上和几个侧枝上暴出嫩绿的叶子,夕阳透叶而出。正斜斜的映在亭子里。 亭子里王继善一脸严肃,赵昱则挺认真的在看书。 “爹,娘让我给你带几件换洗衣物。”阿黛走上前,将包裹递给自家老爹,眼中余光看到赵昱正翻着《大学》这一篇。 传闻中,《大学》这一篇赵拓在十岁时就倒背如流,如今这厮却还要装作用心读书的样子。倒也挺难为他的。 只是显然难度太低了,这会儿被阿黛一打岔,赵昱趁王爹不注意,便低头在袖子里拔拉着。 王继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啊,赵昱读书总是那一股子懒懒散散的态度,对于一个从小三十年严谨读书的王继善来说。那真是孰不可忍。 “把鹌鹑拿出来 。”王继善拿出戒尺,重重的一拍桌子。边上几个看的热闹的学子哄堂大笑。 赵昱看着王继善,眼眯了起来,阿黛在边上有些紧张了,虽然这厮表面是赵昱。可里子是赵拓啊,那家伙的武力值,小青都不是对手的,谁知道这般这斯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想着,阿黛便靠近自家老爹,握紧拳头瞪着赵昱。 赵昱只是微眯了眼一下,随后摸了摸鼻子,无奈着一张脸,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只小鹌鹑。那鹌鹑甚是乖巧,在赵昱的手里只是啄着他的手心。 “拿来。”王爹摊了手。 赵昱再叹气,然后将鹌鹑放在王爹的手里,许是感觉到不同的气悉,小鹌鹑开始燥动了。 王继善轻轻抓住,又冲着赵昱道:“这鹌鹑我先替你收着,等你过了月考再还给你。” 说完,却把鹌鹑放在阿黛的手里,阿黛接过鹌鹑,有些莫名的苦恼,她不会养鹌鹑啊,此时鹌鹑在她手中跃跃欲飞,没奈何,阿黛试着气机一扬,没想还真管用,许是感受到气机的清新和纯和,那只小鹌鹑立刻乖巧了起来。 “这要是过不了呢?”赵昱看着鹌鹑,颇有些不舍。 “这还需要问吗?”王继善沉着一张。 显然的,都过不了了,王家也要倒大霉,那这鹌鹑自然是有去无回了。 于是众人便看见赵昱化悲愤为动力,大声的读起出来。 “阿黛,你回去吧,这只鹌鹑仔细照料。”王继善道,他也是用心良苦啊,这段时间,赵昱的改变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大体上都还好,至少没象以前那样无法无天的惹祸了,就是这厮的纨绔劲还没完全改,天天耍着这鹌鹑,玩物丧志,又是这非常时期,他自然要严厉些。 阿黛点点头,本来她还担心鹌鹑难养,但此时小鹌鹑在她手中,竟也轻啄了起来,似乎不难,再说了,大哥可是凭着这个起家的,真要不会养请教大哥没问题。 于是阿黛便带着鹌鹑转身离开,但气机仍然飞扬着。 “先生,《大学》已经读完了。”亭子里,赵昱站起身来道,长身而立,虽无以前的锐气,却有一股子挺秀。 “背。”王继善道。 “大学之道,大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洋洋洒洒的,没一会儿,赵昱就把《大学》从头背到尾。 这还没完,接着赵昱又继续背:“也利为义以,利为利以不国谓此。矣何之如无亦,者善有虽,至病害灾,家国为使之人小。之善为彼……” 众人一开始不晓得赵昱这后面背的是什么,拗口不说,更象是完全不通嘛,只有王训导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赵昱,倒背如流,他也是做得到的,可问题是他苦读了三十年啊。 “倒,倒背如流啊……”这时,一个学子先反应过来,然后重重的一拍大腿。 立刻的。一群同窗脸色就变了,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服啊,《大学》他们谁不会背,可能倒背如流的却没几个啊。 “走走。回去温书,若是这次月考输给赵二那咱们的面子就丢大了。”立刻的一群学子纷纷攘攘的走了,倒是被赵昱激起了读书的劲头。 哈哈,看来赵拓对这鹌鹑很看重,这会儿竟也毫不掩饰了起来,想来一会儿,他便会来要鹌鹑了。 阿黛想着。 ……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阿黛站在钱塘门码头,正要上船,却听得后面一声招呼:“王三姑娘请留步。” 一回头,果然是赵昱。 “二公子可是来要鹌鹑的?”阿黛先问。 “三姑娘果然兰心惠质。”赵昱淡笑道。 “不行,得等到月考后再说。”阿黛肯定的道,开玩笑。就算你是赵拓很无辜,但公主闹了这么一出,王家也是要收点利息的。 “如此……”赵拓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认命的样子,随后两眼轻眯着:“有个问题问一问姑娘……” “什么问题?”阿黛反问。 “姑娘似乎对本公子很有信心。要知道就边我娘亲都认为我过不了,而姑娘却认为我必然能过。”赵拓为会儿却紧紧的盯着阿黛,眼中颇有些意味难明。 听着赵昱的问话,再看着赵昱那意味难明的眼神,阿黛心神一动之间,突然有一种明悟了,难道他知道自己能看穿现在的赵昱其实是赵拓? 当然这也只是猜想,阿黛心中百转,脸上却是一脸气愤的道:“还不是公主,我要是不这么说,公主可是要砸了我的家,烧了我家的酒肆……另外,我相信我爹,当然也请公子努力,到时,就处公主输了赌局,但想来也会十分高兴的。” “哦,原来如此,家母失礼之处,还望王三姑娘涨函。”赵拓闲适的拱了拱手。 这丫头明明就知道他是谁,一张嘴却死硬,不过,他倒也没放在心上,两世轮回,轻装上阵,鬼身,人身,他只求一个淡泊自然,当然,一些该收的债也是要慢慢收的,这也是一种趣味。 至于赌局,这丫头赢定了。 “阿弥陀佛,施主好。”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一声佛唱,正是月白僧衣的法海。 “大师好。”阿黛和赵昱一起还礼道。 法海再还礼,随后又冲着赵昱问:“施主是谁?” 这话听来仅是普通的问话,但此时法海手中的禅杖半举,一股端正庄严的气息就发散了开来。 “我便是我,大师想多了。”赵昱淡笑道。 随后又拱拱手:“在下还要回书院读书,告辞。”说完,赵拓转身离去,青衣白领,宽衣大袖,晚风吹过,衣袂飘飘,风景这边独好。 风中传来一道清朗之声:“生我之前我是谁,我死之后谁是我?” “阿弥陀佛。”法海又是一声佛唱,放下禅杖,然后转身带着小沙弥离去。 “大师,他好像是鬼附身。”小沙弥跟在法海身后道。 “不管是不是鬼附身,他已重入人间因果,如今的他就是赵昱,因果不断,咱们就耐何不得他。”法海道。 “哦……”小沙弥拖着长音道。 阿黛看着法海和小沙弥远去,然后跳上船。 “船家,可否带我去湖心亭?”这时,岸边,一个一身家仆打扮的中年人道。 湖心亭上,竹之声悠悠传来,显然不知是哪里的达官贵人在湖心亭上游玩。 反正是顺路,阿黛便点点头:“请。” 等得那人上船,阿黛便撑着船直朝湖心亭而去。   ☆、第八十九章 聂父 夕阳渐隐于两峰之间,月牙儿在青白的天空中隐隐浮现。 湖心亭上,四个亭角挂起了一盏盏宫灯,亭中心更是灯火通明。 聂纪堂微眯着眼品着手里的香茗,明前的龙井着实能让人清凉润透,端是好茶呀。 于他对坐的是一同出京的阮子明阮大人,翰林院学士。 此时,偎翠楼的香脂姑娘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完,便上来给两位老爷敬茶,同时套着话儿,这两位大爷看着气派非凡,香脂姑娘也是起了心思要拉拢的。 “两位是外地人吧,来钱塘是游玩还是怎么?”香脂姑娘依着阮子明坐下道,虽然两位老爷都气派不凡,但姓聂的那位年纪大了,性子也方正,对自己目不斜视,显然是不好此道之人,而姓阮的这位大爷,三十多岁,看着又是风流倜傥的,倒不防更亲近一点。 “说不好,听说钱塘是个好地方,来走走看看,先领略领略风物人情。”那阮子明便接着香脂姑娘的话道,随后又微笑着说:“不知钱塘最近有什么风物人情或传奇故事,姑娘说道说道。” “如此,那奴家就给两位说说。”香脂姑娘福了一福,然后学着说书人的派头。 从王成恩义还金,葛庆蒙冤入狱,到再葛庆以命报恩,却机缘巧合杀了杀父仇人,最后二公子死而复活,如今浪子回头,如此种种,一一道来。 这些都是钱塘自去年底到现在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事迹。 “哦,姑娘嘴里的王家可是王继善王训导家。”这时,那聂纪堂才微睁着眼问道。 “可不正是。”那香脂姑娘点点头。 “那这王训导可是带领学子上书的?”边上阮子明也问道。 “这小女子就不太清楚了,小女子只知玩乐,上书这等大事,小女子别说打听,便是闲言都不敢多听一句的。”青楼自有青楼的规矩,玩乐之事无有不尽。但任何敏感之事却是三缄其口的。 “对了,我这前在客栈里听人传言说‘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又是怎么一回事?”阮子明继续问。 “哈,这便是王训导本身的传奇。这王训导自幼聪慧,八岁读书,十五过童子试,只可惜也不知是撞了哪门子的邪,此后便一直过不了院试,后来身体也熬病了,大家都以为王训导这辈子估计也到头了。可不曾想,王训导突然接了衙门打更的差事,后来钱塘闹瘟气,他带着学子净街。之后就大病痊愈,此后参加院试,一举得中案首,为李大人和于老先生看中,同举为茂才。进了同文书院做训导,这便是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的传奇。”香脂姑娘道。 “这倒真是传奇异事,只是一个大病将死之人,突然这样,倒是让人感觉神道道的有些不足信。”阮子明又道。 香脂姑娘悻悻的笑了笑,这种话题她自不会参于争辩。不过说一以王家,她突然的又一拍额头:“瞧我差点忘了,最近钱塘有一局非常有意思的赌局。 那香脂姑娘说着,便把阿黛跟公主的赌局又说了说。 “哈,这赌局有什么意思,这根本是王家必输之局啊。又或者那位王训导打算放水?”阮子明挑了挑眉道。 “阮老弟,莫要信口开河,书院的月考还不是一个小小训导能左右的。”聂纪堂颇有些不赞同的道,随便几句传言,未经证实。便下论断,实为不智。 挥了挥手,让香脂姑娘下去了。 香脂姑娘便带着丫头回到了画舫之上,丝竹之声自画舫里再起。 “也未必吧,一会儿学子净街,一会儿学子上书的,聂老兄,我看这同文书院如今倒不似那清静读书的地方了……”阮子明颇有些意味的道。 聂纪堂闭目不语。 夜风起,湖心亭的灯笼被吹的摇摇晃晃的。 此时,阿黛撑着船朝湖心亭靠近。 “来者何人?”亭边上两个健壮家丁喝问。 “老爷,是小的,小的从金华回来了。”先前上了阿黛船的那家仆冲着亭上的聂纪堂道。 如此,双方答好话,阿黛的船靠近,那家仆上了湖心亭。 “怎么样?”那聂纪堂有些急切的问。 “我找到了兰若寺,只是如今兰若寺已经荒凉了,另外,小的找不到小姐的坟。”那男仆道。 “怎么会找不到呢,当初我特意在小姐的坟上边种了一株白杨树,如今白杨树怕已是摭天蔽日了,那样一株大树你看不见吗?”聂纪堂有些火了。 “树小的看见了,但树下没有坟。”那男仆恭身的道。 “怎么会这样,算了,等我此间事了,我再亲自去打听打听。”聂纪堂叹了口气,毕竟事隔多年,兰若寺又荒了。 阿黛这边本来正打算离开,但她气机充盈,突然就听到两人的对话,金华?兰若寺?白杨树下?这说的不就是聂家姐姐的坟头吗? “船家且慢走,再载我们一程。”这时,那聂纪堂看到阿黛还未离开,便冲着阿黛道。随后聂纪堂又冲着阮子明道:“今日就到此了,我先告辞。” 虽然这边有画舫,但还有别人,他自不好扫了别人的兴。 此时,他再无心吃酒。 阿黛看了看天,天已变的灰蒙蒙的,本来这时候她不会再载外人了,只是眼前这位很可能跟聂家姐姐有关系,于是便又将船靠了过来,让主仆二人上船。 “两位去哪里?”湖心处,阿黛撑着船问道。 “城西。”那位老爷道。他才刚到钱塘,如今就暂住在载西驿站。 去城西可不在自家的码头,阿黛使不得得绕上一点路。于是阿黛调准方向继续前行。 “老爷……”这时那男仆还要说什么。 “回去再说。”那位老爷挥挥手,有些意兴阑珊,起身站在船头,落日的风吹过,卷起衣袂。 男仆便静静的站在那位老爷身后。 已是酉时末刻,天昏暗暗了下来,沿岸各家点起灯火。隐隐的光透出窗外,打渔的船家唱着渔父曲收网,天上一轮弯月映在水里。 “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那位聂纪堂看着湖上景色,颇有感触的诵起了诗。 许是在怀念聂小倩。 阿黛边撑着船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老爷,五十上下,外表看起来内敛而沉稳,但隐隐有着铮铮之气,颇有威仪。 阿黛一时好奇,便将气机弥漫开来,以气机探了探那位老爷的脉。 肝脉轻清,脉动四十而止。大小明净,来往如珠,此人不但为官,而且主风宪之权。 应该是官场中人,再想起前几日老爹说过的。朝廷派来的查问学子上书一事的官员已经到钱塘了,莫非就是此人? 再想着书上,对聂小倩之父描述几近于无,只知是辞官回乡的路过,聂小倩病故,聂父停灵兰若寺,后来实在没钱运回乡。便葬在了兰若寺后院。 如果眼前这位真的是聂小倩之父的话,那说明,他又起复了,更可能正是查学子上书之事的钦差。 再观右手寸脉,却是子女分离,他乡再遇之脉。 也就是说。他于聂小倩尚有一面之缘。 “这位老爷可是自京里而来?”阿黛撑着船突然的道。 “姑娘为何这般问?”那聂纪堂好奇的道, “小女子会一点相术。”阿黛淡笑的道。 “那姑娘可知我因何而来?”聂纪堂便有些打趣的问。 “因公事而来,不过却也顺带寻亲。”阿黛侧着脸又道。 这样聂纪堂有些惊讶了,他此行虽不能算是寻亲,但也有些相似。基本上叫这姑娘说中了。 “那老夫寻亲可能相遇?”聂纪堂便顺着阿黛的语气问,也是带着考究,看看是不是这丫头瞎猫碰个死耗子。 “放心,这位老爷天庭饱满,一脸福相,定能于令千金再会的。”阿黛笑嘻嘻的道,脉相分明就是于亲人相遇的相格。 一听阿黛这么说,聂纪堂既然有些失落又有些正该如此的神色,这姑娘果然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人都已经死了多年了,又如何还能得见,他这回是来迁坟的。 只是让人叹息,如今却是连个坟头都找不到了。 “小姑娘说笑了,再也见不着了。”聂纪堂颇有些伤感, “未必,二期香会,灵隐山上寻。”阿黛道。 阿黛又道,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哈,都是鱼,湖中鱼儿竟然自动跑到船舱里,这真是太神奇了。”那下人一阵惊讶的道。 却原来此时湖中鱼儿破水而出,竟有十几条鱼落在船板上。 这等情形,那聂家主仆二人何曾见过,均是称奇不已。 不过,时近端午,气候闷热,湖里的鱼儿跳出水面是常见的事情,这幕奇景虽然神异,但也还能解释得过去,只能让人大叹这姑娘的运气太好了。 唯阿黛自是明白,这是西湖水族再感谢她曾经的救命之恩。 如此,将船停在去西城的码头,让两人下船,阿黛这才回家,免不得手上又提着鱼。 阿黛进得家门时,天已完全的黑了。 自免不得又被刘氏唠叨几句。 夜间,阿黛躺在床上,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打在芭蕉之上,声声如泣。 聂小倩站在园中芭蕉树下走来走去。 宁采臣正在书房里看书,虽然学子上书一事,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理,但秋试再即,书还是不能放下的。 “怎么了?”宁采臣看到院中身影,便也走了出来问道,因着宁采臣要为已故的妻子守孝一年,因此,虽然宁采臣同聂小倩婚事已定,但至今仍尚未成亲。 “近日心神不宁,再过不久就是二期香会,到时,我想去灵隐寺上上香。”聂小倩道。 “让娘陪你一起去。”宁采臣道,因着并未成亲,一些避讳还是要的。 “好。”聂小倩低眉浅笑。虽说是心神不宁,但隐隐感到却是喜事。 阿黛在隔壁听的也是眉头舒展。 这事倒不是她不跟聂小倩说,而是不必多此一举,缘法这东西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 嗯,自葛庆故事的高潮之后,某糖的写作就好象突然陷入了低潮期,写起来总觉得不太顺,甚至语言有些枯涩,思路也总卡壳,由此导致更新有些不稳定,但一个低潮期其实就预示着未来的一个高潮期,总之咱们慢慢来哈。   ☆、第九十章 无悔 隔壁人声渐消,屋里,小鹌鹑发出咕咕的叫声,低沉而有些呢喃。 阿黛伴着叫声沉沉入梦。 梦里,小鹌鹑衔来一支梅花,分明就是城隍庙里,插在引魂灯上的那支。 小鹌鹑衔着梅花落在院中的梅树上,瞬间,那梅树花开花落,转瞬之间,几度春秋,而此时,阿黛发现自己已站在京城的街头…… 阿黛猛的惊醒,只觉屋里有些闷热,便披衣起床,开了门,一阵清风卷入,周身凉爽,信步走到院中,随后便惊呆了,院中的满树梅花绽放,在这夏夜里显得十分的玄幻。 “晕,我这是做梦呢。”身后,传来王靛嘀咕的声音。 阿黛回过头,果然是看到二姐瞪大的嘴巴看着满树的梅花。 “二姐,你梦游了,回去睡觉。”阿黛抿着唇道。 “哦,原来是梦游啊。”王靛是半夜起来方便,本就睡迷糊着,这会儿又见这奇景,还真当是自己梦游了,便又转身回屋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黛一阵乐呵。 再回头看梅树,依然是满树绿叶,便是阿黛也怀疑之前的景象直是在做梦一般。 回到屋里,阿黛却一时了无睡意了,不免又想起了那位京中聂大人的事情,事情虽然会水到渠成,但她不防再送一程。 于是她又披衣起床,点着了油灯,磨了墨,摊开纸。 提起笔,抬头写下《聂小倩》三字,终觉有些不妥,于是便改为《兰若寺》。 随后阿黛便把聂小倩的故事一一道来。 孤女魂魄无依,受恶鬼欺凌,得遇刚阿书生,终逃得罗网,于是倾心相随。 整篇故事里面。阿黛未提及宁采臣和聂小倩之名,但紧扣兰若寺,又将聂小倩坟头的情形描述清楚,想来那聂大人听了。自然会想到聂小倩身上。 等得阿黛放下笔,外间天已渐白,家里的公鸡已叫了两遍了。 “三丫头,你今天倒起早。”王靛醒来,看到阿黛坐在桌前梳头,油灯刚灭,还有淡淡的烟在缭绕。王靛说着还扑到窗前,看着院中的梅树,绿叶成荫。 “果然是梦,梅花哪里开花了。”王靛嘀咕着。然后转头看向阿黛,见到桌边那一叠子颇厚的纸张,便好奇道:“写什么?” 书中,聂小倩的故事并不复杂,若是用钢笔写也不过两三页的事情。只是这用毛笔写,便成了颇厚的一叠子了。 王靛拿起一看,她本就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聂小倩的故事,虽然换成了鬼,但其实也是旧瓶新装,还是才子佳人。佳人落难,才子相救,佳人以身相许的老桥段子,只不过把佳人变成了鬼,那落入眼中,自有了神奇之处。 王靛看的手不释卷。随后就坐在那里,脸也不洗,头发也不梳的,直到把这个小故事看完才罢手。 “你们两个丫头,这都日上三杆了。怎么还躲屋里。”院外,刘氏没好气的道。 最近公主闹事,再加上京中来人要查学子上书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闹心事,刘氏的急脾气便也发了,平日里又没个好脸色起来。 王靛这厮眼色最快,早一步一溜跑的出去,阿黛依然慢条斯理的,不过,现在,就算被刘氏说上几句,她也淡定非常,早已不在乎了。 昨夜半夜的雨,今晨却是好天,隔壁的聂小倩搬了梯子将家里的一些干菜晒在屋顶上。 “聂姐姐,跟你说个好听故事听不听?”王靛边洗漱边冲着聂小倩道,本着自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好啊。”聂小倩一贯随和,平日虽不多说话,但邻里多是喜欢,当然也有那碎嘴的,在背后窜掇着说聂小倩来历不明什么的。 但宁家人自己不在乎,便是别人再说什么自也毫不相干了。 于是王靛便把刚看的故事跟聂小倩说了起来,说的是神彩飞扬。 不过听的人却是异色连连。 这故事是要用来做说书的段子的,阿黛本就打算一会儿找聂小倩看看的,此时,二姐先一步说了倒真合心意,于是便也问道:“聂姐姐,你说这故事用来说书可好?说起来这故事还得益于宁大哥,他于我大哥吃酒时就说起过若兰寺的神奇。” 阿黛说着,便盯着聂小倩的脸,但凡聂小倩若有一丝不愿意,那她也就不在多事了。 “甚好。”聂小倩点点头。她于宁采臣这一段本也是相当传奇,若是能像义妖传那样流传下来也是美谈。 更何况,阿黛这故上并未注明宁采臣和她的名字,于她的生活并无影响,如此,何乐而不为。 “嗯,我一会儿就让我大哥交给盲翁。”阿黛笑眯眯的点头。 于是接下来几天兰若寺的故事便又在钱塘茶馆里流行了起来。 而一些不方便出来的闺阁小姐也让家里的丫头出来听,听完了回去讲。 阮府。 刚吃过晚饭,天气闷热,阮秀坐在闺房里,半开着窗,凉风习习。 桑红一边为阮秀打扇子,一边说着兰若寺的故事。 不过,阮秀的心思显然不在故事上,她此时手里拿着一封信,信是由二伯带来的,是二伯家的三堂姐寄给她的。 这时,阮夫人推门而入,桑红放下了扇子便退了出屋。 “怎么了?我看你吃饭的时候闷闷不乐的,可是你三姐在信里又说什么怪话了?”阮夫人看着女儿手里的信问道。 “她还能有什么好话呀。”阮秀没好气的道,前世,这个三堂姐就处处踩在她的头上,而今世,重生后,她先是帮着提醒姑姑赵拓之事,使得姑姑逃脱了一场劫难,也使得阮家逃脱了一场劫难,现在家里的老夫人还有恭王妃都甚是看重她。 已经几次催她回京里,只是因着安修之的事情。她终是有些放不下。 如此,却惹的三堂姐忌恨在心。 也不晓得她跟安修之的传闻三堂姐是如何知晓的,这会儿居然巴巴定信来嘲笑了她一翻。 本来,她还在想着。等到安修之高中状元,到时再看看三堂姐的脸色是何等精彩,可没成想,又出现了学子上书一事。 赵拓之死,在朝中就十分的敏感,而钱塘学子一上书,立刻的朝中便风起云涌起来。 当然了,这些风起云涌于她一个小女子来说没甚么关系,但是作为上书首当其冲的安修之,王继善还有教谕沈槐三人。却总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娘,二伯可说了朝廷要怎么处置安修这他们?”阮秀拉着阮夫人坐下,有些急切的问道。 “好象是要罢了他们今年的乡试资格,让他们闭门读书,三年后才准参加。不过王继善和安修之两个为首的怕是不会这么轻,搞不好要革了功名。”阮夫人道。 “革了功名?”阮秀猛的惊跳了起来。 “是的,你二伯是这么说,不过,倒是有一个方法能让安修之避过灾祸。”阮夫人道。 “什么方法?”阮秀赶紧问。 “让安修之出来举证,说他的行为是受人胁迫,到时他自然就无罪了。”阮夫人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二伯从京里一来。就把夫君训了个狗血淋头,这不算还让她出面,让秀儿去劝安修之举证别人,这都什么事儿?只是二伯本就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大的还还止一级,又抬出家里的老夫人。他一家终是阮家人,却是拒绝不得。 更何况安修之是自家夫君的学生,自家夫君也有教导之责,所以,这个法子也是不得不为啊。 “这法子怕是不成。”阮秀摇摇头。前世跟安修之相处了八年多,对于安修之的品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成就算,咱们就回京去,总有口饭吃。”阮夫人道,他二伯一来咄咄逼人的,她心里也是有些不愤的,倒不想逼着女儿去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对女儿家的名声毕竟是不好的。 “娘,我不甘心就这么回京,或许,不管成不成总要试一试。”阮秀却是拧着眉,前日,她无意中从巧姐儿嘴里知道一个消息,那安修之居然对王靛许下,王靛一日不定亲,他便一日不说亲的誓言,说实话,若不是前世她隐忍惯了,她当场就差点爆发了。 这一世,她贵为阮府的千金,没想到在安修之眼里仍然比不上王靛。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安修之一意孤行,那这一世,安修之的前程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 西湖河堤。 安修之被巧姐扯着到了曲院小亭,此时正是夏天,小亭外荷叶田田。 进得小亭,巧姐就避到远处,亭中,一女子窈窕而立。 “安大哥。”女子回过身,正是阮秀。 “阮姑娘,你找我何事?”安修之拱手,却也立在亭外。 “安大哥,我二伯从京里来了,带来了朝中对学子上书的处理结果,所有学子今年乡试不得参加,但安大哥和王训导,很可能会被革除功名。”阮秀道。 安修之心中一沉,随后却依然拱手:“上书之时便有心里准备,多谢阮姑娘告之。” “其实,说是这么说,但只要结果未公布一日,都是可以改变的。”阮秀又道,远眺群山 。 “如何改变?”安修之问。 “只消安大哥承认上书是受人影响,便可避过此灾,之后便是青云之路。”阮秀盯着安修之道。 “阮姑娘,我敬你是先生之女,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上书击鼓是我自己的决定,于他人无关。”安修之说着,二话不说,甩袖就走。 “安大哥,你就真的从未想过跟我在一起吗?”阮秀终是忍不住问。 “缘份天注意,多谢阮姑娘看重,只我无福了。”安修这说着,人已走远。 “安大哥不要后悔。”阮秀咬着牙道。 “无怨无悔。”这是最后的余音。   ☆、第九十一章 传言 “娘,这几天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阮秀回到家里,便冲着阮夫人道。 “那安修之这边放下了?”阮夫人问道,这个女儿自大病过一场后,她就一直有些不懂,许多事情都有预见性,更得了王妃的赞赏,她们这一房因着这个女儿着实涨了脸面。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秀儿对这么一个贫寒子弟这么上心?不可否认,安修之有才,可这天下有才的何其多,以她们阮家的地位,完全没必要对安修之这么上心。 “本来就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念想罢了。”阮秀微沉着脸道。 一直放不下安修之,一是因为安修之最终的成就,二也是因为前世她确实曾喜欢安修之,再加上她不服气王靛。但今生,阮家已度过前世的大劫,安修之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如今,既然安修之依然如前世那般的绝情,那她也没必要再巴着这棵树。 更何况今生,安修之到底是草还是树也就未可知了…… 毕竟重生以来,跟前世不一样的事情太多了。 …… 且说安家。 正是梅雨时节,这几天一直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晴,安方氏便打算上街一趟。 安方氏昨夜又仔仔细细的量了量安修之的身量,准备今天去裁块料子,找姚娘子帮着儿子做一身新衣裳。 再过两个月就要乡试了,到时修之要去省里,怎么得也得裁一身体面的衣服,她的针线活一惯不行,只得求姚娘子子。 只可惜王家二姑娘的亲事退掉了,本来王靛那丫头脾气虽不好,性子也娇惯,但一手女红还是不差的。 想到这里,安方氏又摆摆手。这都什么跟什么?王家那丫头根本就不适合她家修之。 安方氏想着,一路到得姚家衣铺。 许是今天难得的天晴,衣铺的人比较多,队伍排的老长。主要是二期香会就要到了,一些祈福的多也是要裁件新衣,求个吉利。 安方氏不耐烦等,便伸长脖子冲着正忙活的姚娘子道:“姚妹子,来,我这个尺寸是量好的,你照着这个尺寸给我剪点天青的湖绸,做件男子秋衫。” 姚娘子听说尺寸是量好的,再加上安方氏也是常客,便抹了一把汗。先接过安方氏的尺寸,又亲手去扯湖绸,还回头冲着安方氏道:“还好,这天青的湖绸特别好销,这是最后一件了。这几天货都进不到。” 姚娘子利落的扯了布料道。 这时,排在前面的一个婶子不干了:“姚娘子,万事有个先来后道吧,我也是给我儿子扯这天青的湖绸,没道理我早来买不到,后来的倒是买到了吧?这可是有点欺人了啊?” 这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而平日里买绸的也不多。大多的是粗布,细布,毕竟姚娘子开的也就是普通的成衣铺子,跟那些个大东家是没的比的。 可今儿个就这么一个疏忽,就出纰漏了。 “什么叫先来后道啊,我这衣服可是早前几天就跟姚娘子打过招呼了。”那安方氏自是不甘示弱。 “呵。我还去年就跟姚娘子打招呼了呢。”那位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姚娘子一看这要争上了,连忙劝解:“于嫂子,你看这事情闹的,一切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是应该先给你的,只是安婶子这生意是我先接下了,我也不好出尔反尔,安婶子是给安大郎扯的,那是要穿着乡试的,安大郎若是中了举,那也是咱们钱塘人的脸,所以,这块料子还是先给安婶子,我这两天就立刻催货,怎么也把你那件淘出来,你就给我这个面子怎么样?” 姚娘子这番话说的极是诚恳,那于嫂子显然也有些却不过面子,只是悻悻的点点头。只是突然的,她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起头:“哈,安家大郎怕是没资格去参加乡试了吧?” 她这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个恶毒的妇人,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你至于这么咒我儿?”安方氏急了,朝着那姚娘子就扑去,安修之是她的命根子,更何况还是牵扯着前程的问题,哪里能让人这么编排。 众人一看这闹的更厉害了,连忙把两人格开。 “是啊,于嫂子,为着一件衣裳,不值当说这样的话。”邻里虽然有争执,但有些忌讳也是要讲的,更何况安家大郎那明显是个有出息的,于嫂子这话就说的太过了点。 “我可没瞎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钦差就要到钱塘了,学子上书的事情可是让朝廷的大佬们没了脸面。大佬们发怒了,所有牵连学子上书的学子今秋乡试一律罢试,而为首的王训导和安修之要革除功名,这都没功名了还怎么参加乡试啊。”那于嫂子振振有词的道。 “这话你听谁说的?”一听于嫂子这话,安方氏心里咯噔一下,这于嫂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再加上学子上书这事情确实没个着落,这难道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安方氏这时也没底了,有些慌的问道。 “谁说的我倒也记得了,就是街边的闲言,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那于嫂子道,她也就是买菜时路过听闲话,谁来注意谁说的呀。 “闲言能做得了真啊?那学子上书也不是坏事,听说县太爷都按了大印的,能有什么事儿,别听风就是雨的。”安方氏尽管心里有些慌,但表面上却是嘴硬的道,随后又冲着姚娘子说:“姚娘子,衣服就交给你了。” “好的,安婶娘尽管放心。”姚娘子不管其它,只有付了钱就成。 安方氏这会儿便急慌慌的走了,这事她得问问儿子去。 而她身后,立刻的,便一阵嗡嗡之声,若真是这样,那安修之的前程可就完了。 且说安方氏肯赶慢赶的回家,这前脚刚进门。安修之后脚就回家了。 “大郎,娘问你,你可别瞒着娘,听说学子上书的事情处罚下来了。你被革了功名?”安方氏问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这事情她是越想越害怕。 “娘,你这打哪听来的?钦差都没露面呢,别听风就是雨。”安修之连忙安慰着,他心里也不好受,自小苦读,不就是为了求个功名好成材么,如今要革了功名,那心里自不好受的。 但自小起,王叔父就跟他说过。每遇大事要静气。 而且,如果之前他对这结果信三分的话,那么这会儿他娘亲问起这事,他反而有些疑惑了,这钦差尚未露面。这结果就传的纷纷扬扬的,怎么都不是正常的事情,这时候更要静气,局事不明时亦静观。 “真没这回事?”安方氏仍是一脸有些担心的问。 “到少书院没有接到通知,钦差也未露面,这消息就做不得准。”安修之道。 “这就好,这就好。吓死娘了。”安方氏拍拍胸脯。 不过,她心里终是不安定,想着找个空,带着巧姐去阮家问问。虽说阮夫人这些日子淡了些,但阮秀那丫头对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 如此,一夜无话。 而因着裁缝铺的事情。这个所谓学子上书的处理结果就纷纷扬扬的传开了。 就是青石巷的杂货铺门口,这些传言也流传开,一个个也免不得背后打探着王家人的心思。 不过,王家人淡定的很。 只要人没事,没功名就没功名。这种情况是当初王爹预计的最坏的情况,当时王爹也跟刘氏商量过的,王家当初那种情况都挺过来了,何况现在,别的不说,至少王继善身体建康。 “你爹去书院时告诫过的,别理这些个闲言碎语的,咱们该怎么就怎么,过自家的日子。”每遇大事的时候,刘氏还是很能撑的住的。 “娘,放心,爹不会有事的。”阿黛坐在井台边道,她每日要去书院拿老爹换洗下来的衣服,也查看过老爹的脉相,肝部清轻,并无任何不好的迹象。 听得阿黛这一说,刘氏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也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丫头说的话还是有些准的。 入夜。 细细的雨声入得梦来,钱塘门口的官道上,也就是晨雾将将起时,几辆马车,并着几十个家丁出发了。 晨风卷起车帘,阿黛看到从车里探出来的脸,是阮秀! 而此时,书院内,赵昱仍然在灯下苦读,灯影绰绰,一边自家老爹还在细细的讲解着。 清晨,阿黛自梦里醒来,便想着梦里所见,阮秀这是要回京了?她为什么突然回京?当然了,她回不回京自不干阿黛的事情,只是,显然的阮秀这时回京应该是放弃了安修之。 也是,虽然在阿黛看来,传言并不靠谱,但安修之今年却也是不可能中举了,如此,就算要中,也得三年后,而阮秀怕是等不得安修之三年。 “啊!”这时,阿靛从隔壁床上猛的坐了起来,把阿黛吓了一跳:“怎么了?”阿黛关心的问。 “做恶梦了?”阿靛甩甩头道,头有些疼。 “做什么恶梦?”阿黛问,气机飞扬之间,能让人神清气爽,王靛觉得头疼一下子好了不少。 “不记得了,迷迷糊糊的好象安婶子上咱家来闹事了。”王靛道。 “咱家都跟她家不靠边了,她上咱家来闹什么事情?”阿黛追问道,心里却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这梦里的事情谁晓得,估计是叫公主的事情给闹的。”王靛挥挥手,一个恶梦,做得人筋疲力尽。 瞧着二姐神色不对,阿黛便伸了手:“二姐,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第九十二章 凡事预则立 把着王靛的脉,阿黛的脸色沉了下来,孤绝之脉,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王靛看到三妹的脸色不好,便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伤风了,一会儿我去药堂抓帖药,你喝了就没事。”阿黛回道,相格来说是孤绝之相,但从身体来看却是受了风。 不过,身体的健康于否同样也影响命格,一个健康的身体相对来说会有一个好命格。(虽然这东西是迷信,但某糖查过易经等等一些书,基本上都有这么一个论点,所以,姐妹们努力把身体养的棒棒,吃嘛麻香。) “嗯,我这两天是觉得不太舒服。”王靛皱着眉道。 之后,吃过早饭,阿黛人便去了药堂,药堂这段时间比较闲,阿黛抓了药,请了假便又往回走。 夏天,一大早的天气就很闷热,唯有青石巷,因为两头通风,甚是凉爽,再加上杂货铺门口的大树如荫,因此,几个正吃早饭的邻里便端着碗坐在杂货铺门口闲聊。 树上的鸟儿也叽叽喳喳的好不不热闹。 “别说,安家的大郎倒算一个有担当的。”杂货铺的老板娘道。 “什么有担当啊?”端着碗的人好奇问。 “还不是当初安王两家的亲事,你们没听说啊,虽然王家二丫头因为京城公子的事情坏了名声,王家自动退亲,可安大郎不是那无情无义之辈,他扬言,王家二丫头一日不定亲,他便一日不说亲。”杂货铺的老板娘说的口沫横飞。 “安大郎真这么说?”这时许娇容正好路过,便停了下来问。 “有这样传言,想来是空穴不来风。”杂货铺老板娘道。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当初王家破落,安家富贵时,那安方氏对王家二丫头可是有些瞧不上的。到得后来安家出事了。王家虽然破落,可安家当年孤儿寡母的,安大海留下的那些事情若不是王成帮着跑,安家现在还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呢?更何况。安修之自六岁起便日日来王家,他那点学问还不全是王爹手把手教出来的。当初,王家因着阿靛的名声有污,主动退亲,可那名声的事情也不过捕风捉影的东西,没想到安方氏还真就答应了,真是有些黑了良心。”许娇容本就是个泼辣的,无所顾忌,直接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许王两家是邻居,两家的事情谁不清楚啊。 虽然当初看王家笑话的不少。但为王家打抱不平的也不少。 “嗯,就是,所以我才说安家大郎还算是个有担当的。”杂货铺的老板娘道。 “倒底是王继善教出来的。”王老爹是个老好人,平日邻里但凡有事只要一张口,便没有不应的。便是现在做了训导,哪家小子开蒙,但有不懂的,去问他没有不尽心教导的,便是以前那些笑话王继善的,如今都为当初自己说王家的闲话脸红。 “对了,说到京城公子。我倒是想起来了,百草堂白素贞那个叫小青的妹子,你们说象不象当初的京城公子?”这时,有一个小嫂子端着饭碗道。 当初京城公子风流人物,这位小嫂子也被人家拉着去看过的,见过那京城公子。前些日子去百草堂抓药,见到小青,便狐疑上了。 “哎呀,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你这一说还真是像的很。”一个婶娘之前也去百草堂抓过药。这时拍着额头道,当初她正好有待嫁女,也是愉愉的去相过那京城书生的。 说到抓药,这边离庆安堂近,再加上王家几代行医都很有规矩。 因此,这一片但凡看病或抓药都在庆安堂,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先是因着元四娘的事情,后又因着赵纨绔死而复活,这两起事情,第一起可以说百草堂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第二起,百草堂却败的很冤,毕竟当时赵纨绔确实是死了,而今活过来的是赵拓,但别人不管这些,只知道人明明只是假死,百草堂的宋大夫居然看不出来,差一点弄假成真,最后反倒是被庆安堂的一个学徒给看出来的,由此,大体上,大家便得出一个结论,百草堂的医术比不上庆安堂。 为着这一点,宋大民也郁闷的直想撞墙,可却没处找理,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传言直接影响到了百草堂的生意,没办法,宋大民便降低药价,再加上他又请了白素贞,几个原来治不好的病都药到病除的,如此,名声才渐渐恢复过来。 而王家这边一些穷人家也因着百草堂降价,一些日常用药便也跑到百草堂去买了。 如此,才见着了小青。只是平常抓个药就走,哪里会在意,这时有人提出来,见过小青的便觉得像了。 “啊,若那京城书生真是女扮男妆的,阿靛那事可真真是太冤了。”一些邻里感叹道。 “要不,咱们抽空打听打听去。” 长夏,正是苦夏时节,本就闲的发慌,几个婶娘立刻爆发出熊熊的八卦之火。 阿黛手提着药快步回来,正听着这些闲话,心里先是一喜,如她所料,小青一露面,自有人挖出去年京城书生的事情,自家二姐污名得洗啊。 如此,自家二姐再说亲便没有什么了。 不过,这喜刚上心头,她突然想起了二姐早上做的梦,想起了二姐的脉相,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小青的事情显不说,当当安修之那个誓言传出来初看是好事,可任何事情要讲个时机。 这时候,正是传言安修之将要被革除功名的时候…… 这时候,阮秀突然离开,安婶子一腔愿望落空…… 此刻,安婶子的心情是如何颓丧和焦灼就不用说了,若是此时这传言传到安婶子耳里,那一腔无可安置的焦灼和不安岂不全要朝着自家二姐而来。 梦境常常就是第六感。 所以,二姐的梦里,安婶子来闹事。 安修之这话可能从两方面去理解,一方面。安修之有情有义,而另一方面,说不定又会被说成自家二姐退婚了就退婚,还要巴着安修之不放。 不是阿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根据个性来看的。 阮秀的离开,若是没有安修之这个誓言,那在别人的嘴里,就成了阮家落井下石,毕竟,虽然关于阮秀和安修之的传言谁也没有证实,但你阮家没有避谣,就让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如此,阮秀这个时候离开,妥妥的就是阮家落井下石。可如果有了这个传言,那就成了安修之的不是了,人家阮家大小姐看上你,你居然不领情,再加上安修之要被革除功名的消息。那就等于安家的报应了。 再加上之前安方氏在外面那口口声声的可是把阮秀当成未来媳妇的,这样一来,安婶子这脸可就丢大了,这样一来,安婶子岂有不把一盆脏水往自家二姐身上泼的道理。 甚至阿黛可以上肯定,这个传言就是阮秀放出来的,毕竟当初退婚时。安修这就放出了这样的话来,当时这话怎么没传开? 很显然阮秀此时放出这话,一是洗阮家的名声,二也要恶心自家二姐一把。 两人前世八年的恩怨,这么离开阮秀肯定不甘心。 所以临走前阮秀利用这话,让安婶子胸中的郁闷有了发泄的借口。 而若等于安婶子闹来。那两家可就完全撕破了脸面,更重要的是到那时,安修之的名声没了,自家二姐的名声更没了,毕竟都退了亲了。还有牵扯,世人对女子总是要苛刻一些的,难怪二姐的命格变成了孤绝之命。 这就正和了阮秀之意了。 想着,阿黛脸色一沉,急步回家。 门是虚掩着的,阿黛直接推了门,王靛正在院子的井台边洗衣服。 厨房里寂静无声。 “娘呢?”阿黛有些急的问,声音略扬高了一声。 “小声点。”王靛一瞪言,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这身子越来越沉,怀两个娃儿,味口又大的很,不到寅时就饿的慌了,娘一大早就起来照顾大嫂了,这会儿才回屋里睡回笼觉呢。” 王靛复又压低着声音道,经过许多的风风雨雨,如今的王靛虽然仍有些娇,但整个人却成熟了不少,也知道疼人了。 “啊……”阿黛有些急的拍拍额头,随后盯着王靛,安婶子这事情宜早不宜迟,现在为今之计就是先一步把她堵在家里,响鼓要用重槌敲,把她闹事的严重性跟她说清楚,这事不仅对自家二姐有影响,对安修之也绝对会有影响的。 阿黛想去去年腊月赏梅会时,安婶子还为自家二姐说过话,因此,只要说清楚,这事情不是不能避掉的,毕竟再怎么安婶子还得为安修之想。 “到底怎么了?”王靛看着阿黛的神色不对,便急着问。 这事情于二姐有关,阿黛觉得没必要瞒着,而她也想看看,这一年多来,二姐成长到什么成度了? 于是,阿黛便把之前的闲言和可能造成的后果一五一十的跟王靛说了。 王靛一听,脸色就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年她深受流言之苦,她又如何不明白流言如刀啊,如果再来这么一回,她说不定真的只能把头发给缴了。 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难怪昨天夜里,她做噩梦了。 此时王靛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她差点被拐卖,深黑的夜里,安婶子站在城门口声声呼唤。 定亲时,安婶子抱着她,给她编了一个福字手环带着手上。 虽然后来,事过境迁,两家渐成陌路,但王靛相信,安婶子不会把她逼上绝路,人有时做出来的事情是一股气。 所以,人常常后悔,而世间无后悔药。 “阿黛,你立刻陪我去一趟安家。”王靛站起身,背挺的笔直。 “走。”阿黛眯着眼笑,清晨的日头透过梅树的枝叶映在地上,小鹌鹑被她挂在树稍上,这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那若安婶子并没有闹事的意思呢?”出门的时候,王靛又问。毕竟之前的只是猜测。 “安大叔的忌日要到了,他救过你的命,你该去给他上注香。”这个事情,王靛年年都做的。 当年王靛差点被拐,正是被安爹找回的,这才有安王两家订亲之事。 听得阿黛的话,王靛一阵愣了一下,回屋换了一身素服,而阿黛平素就喜欢素服,倒不用再换了。 于是,两姐妹出了门,又在买了点果点和香烛,这是祭拜之用,然后朝安家去。   ☆、第九十三章 舌辩 这世间许多事情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阿黛和王靛赶到安家时,同正扯着巧姐准备出门的安方氏撞个正着。 安方氏手里还拿着一根门栓,神情气势汹汹 因着传言安修之要被革了功名,她一早便赶到阮家想跟阮家打听打听情况,可没成想却叫阮家的门子好一顿奚落,这才知道阮秀和阮夫人已经回京了,这对安方氏来说又何止是美好的原望落空,那脸皮更是被撕了让人在地上踩,而罪魁祸首就是因为阮秀听到安修之对王家二丫头那句誓言。 据那门子说,阮秀头天听到这句传言,第二天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三天一早就走了。 到得此时,安方氏原来的担心,焦灼,不安,全都化成怒火,定是王家那二丫头名声污了,说不到好人家,便挟恩赖上了大郎。 大郎是个重情义的,只得被王家二丫头牵着鼻子跑,一定是这样的!!! 想着,安方氏才气冲冲的回到家里,随手就拿起了门栓,她打算再去娘家再找些人,一定要去王家讨回这个公道。 “臭丫头,我正准备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这臭丫头一顿决没个干休。”这会儿在门口一撞上,那在安方氏眼里就成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便恶狠狠的道,那脸已经发怒的扭曲了。说着,手上的门栓就朝着王靛砸去。 王靛不比阿黛两世为人,叫这突然的事件给惊的只能抱着头。 阿黛因着有气机的关系,反应特别的敏捷,连忙伸起手,一把握住门栓,不过,安方氏显然用了大力气的,那力道震得阿黛虎口一阵发麻。 “安婶子,有许屋里话。安叔的忌日到了,我二姐是来给安叔上香的。”阿黛死命的握着那门栓,好在她在家里一向做惯了粗活,那打渔也是力气活。因此力气并不比安方氏小,那门栓被阿黛抓到手里,安方氏一时也抽动不得。 而此时,安方氏听得阿黛的话,却是突然一愣,这才想起夫君的忌日就在这两日,再想着自夫君亡故以来,她费了多少的心思,受了多少的委屈才将一双儿女拉扯成*人,她容易吗?没想到这眼看着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儿子却又摊上这样的大事,她一张老脸也要丢尽…… 想到这里,安方氏心里涌起深深的委屈,竟丢下门栓,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而看到安方氏大哭,阿黛却是松了一口气,人心里有憋闷和气都是要发泄的,或冲着别人,就象阿黛一开始预料的那样,又或者却是疼哭一场。 两人来祭拜安大海倒也算是错有错着,勾起了安方氏的伤心事。如此,安方氏痛哭一场,那气也会发泄了一些,一会儿就要好说话的多。 此时一些邻里也叫安方氏的哭声给惊动了,都开门张望。 阿黛连忙道:“安婶子,不管如何。当年安叔是救过我二姐的,让我二姐进屋去给安叔上注香吧。” 几家邻里一听,便也都想起了这几日正是当年安大海故去的日子,晓得安方氏又想起了伤心事,如此。痛哭一场也就不稀奇了。 阿黛趁着安方氏坐在地上大哭的空档,便扯了二姐进屋,然后关了门。 关起门来才好说话。 这时王靛也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去扶安方氏,却被她甩开。 王靛今天本着诚垦之意来的,自不会在意,而是一脸诚恳的道:“安婶子,侄女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要打要杀的,若真是侄女有不对的地方,一会儿你尽管给我说道,只是现在,先让我给安叔上注香。” 王靛说的坦然而诚恳,说实话,这样的王靛安方氏以前还真没见过。这丫头以前对她那也是阴阳怪气的。 “娘,阿靛姐是来给爹上香的,就让她们先上好香再说吧。”巧姐在一边有些无措的道。 “哼哼,我倒要看你一会儿怎么说。”到得这时,安方氏一抹眼泪,拍了拍屁股在巧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转身先头进了屋,巧姐有些惴惴的看了看王家姐妹一眼也跟着进屋。 阿黛和王靛自然也紧随其后。 进了里屋,王靛便拿出瓜果和香烛,先摆好瓜果点心,又点燃一支香,然后鞠躬祭拜。随后退到一边,阿黛也点燃了一支香,祭拜好后擦在香炉里。 到得这时,安家也不得不奉一杯茶,这是礼节。 于是巧姐上茶。 经过这一岔子事情,安方氏之前的怒火也消了不少。 “安婶子,你之前见了侄女为何喊打喊杀?”到得这时,王靛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王靛这话又激起了安方氏的怒火:“你还好意思问我啊,我正要找你算账呢,退亲也是你们王家自家提出来的,也不是我逼的,既然退了亲,就该毫无瓜葛,你们凭什么逼我儿做出‘你不订亲我儿就不说亲的誓言’,真是欺人太盛了,你这丫头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了。” “安婶子,我们两家认识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王靛盯着安方氏问。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总之你们王家要给我一个交待。”安方氏仍然愤愤的道。 “安婶子要怎么交待?”王靛反问道。 王靛这一说,安方氏反倒愣住了,之前她火头一起,就是想带着人去砸了王家,质问王靛勾引自家大郎的事情。 可到这时,看着王靛那诚垦的脸色,又看着她巴巴的来给已故的夫君上和时,她倒有些做不出了。 “安婶子是不是想干脆到我家闹一顿,反正一切都是我王家的不是,安婶子这是要我名声扫地吗?那样安婶子有什么好?”这时,王靛反问。 看着安婶子有些赤红的脸,王靛继续道:“可是安婶子,这誓言只能说明安大哥有情有义,而侄女心里明镜的很,既然退了亲,便再没有肖想安大哥的道理,我爹和我娘早就说好了,只等这学子上书的事情一过,便要着手我亲事的事情,到时,并不防碍安大哥啊,安婶子为何这般恼怒,要逼败尽侄女的名声?”王靛侃侃而淡。 阿黛在一边看着,翘着嘴角,经过一年多的磨砾,这个二姐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哼,等你定亲,一切都迟了,阮家夫人已经带着阮小姐走了。”安婶子一脸愤愤然的道。 “安婶子可是认为阮小姐走正是因为这传言之故?”这时阿黛接过了话头。 “难道不是吗?”安婶子一脸肉痛的反问,阮家多好的亲家,阮小姐又一点都不嫌弃自家情况,这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过了这村没那店啊。 “安婶子,我记得这句誓言在我爹带我二姐来安家退亲后,安大哥就是站在安家家门口冲着我爹和我二姐说的,这不假吧?”阿黛这时又问。 当时,安婶子可没注意这个,但是巧姐记得的,确实,当初王家来退亲时,离开时大哥就是在路说说了这句话,所以她也是知道的,而阮家那里,也是她有一次不小心说露了嘴,但当时阮秀姐姐并没太在意。 “娘,当时大哥是说了的,后来我跟阮秀姐姐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来,不过,当时阮秀姐姐还赞大哥有情有义,并没有别的不好的表情。”这时,巧姐道。 “这就是了,安婶子,这誓言早就有了,而阮秀也早就知道,为什么当时不传的沸沸扬扬,偏偏在这两日传的沸沸扬扬呢,为什么当时不在意,现在却又在意了……”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继续道。 “阮小姐或许会看中安大哥,但主要也是看中安大哥有才,主要是看好安大哥的未来,可最近,传言安大哥要被革了功名,请问这功名都没了,还有什么前程?一个没有前程的安大哥,阮家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看得中。”阿黛抽丝剥茧的终于把真相赤果果的展示在了安方氏面前。 其实安方氏活到现在,有些事情又岂能真不明白,之前把事情完全怪在王靛的头上,一是因为火气难消,二也未尝没有自欺欺人之意。 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安大海灵位上的香烟袅袅,使得整个屋里都飘荡着淡淡的香味。 巧姐扯了扯安方氏的衣角。 好一会儿,安方氏才长叹一声,其实从最开始阮家的冷落开始,她就心里有数的,这一切真的只是自欺欺人,于王家二丫头并没有什么关系。 “行了,你们香也上完了,回去吧,我要静静,不留饭了。”安方氏道,按规矩来祭拜肯定是要留饭的,只是这会儿,安方氏哪有这样的心情。 虽然被王家两姐妹一说,她也熄了去王家闹事之心,只是再怎么看着王靛还是有些闹心的。 王家姐妹自也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只要这场灾劫能化解就成,此时,阿黛气机飞扬,触着自家二姐的脉,果然,孤绝之脉没了,依然还是命妇之命格。 于是两人告辞,只是两人刚出门,就看到一个衙差领着安修之回来。 “大郎,这是怎么了?”安方氏惴惴的问。 “钦差有令,临近乡试,一干上书的学子在家里读书,不得外出。”那个衙差道。   ☆、第九十四章 稳坐钓鱼台 那衙差话说完,便不理会其它,一手按着腰上的刀柄,整个人颇有些横刀立马的姿态站在了安家的门边,跟一尊门神似的,两眼更是冷凛凛的打量着路过的人。 这情形震得周围所有人的心里一阵直跳啊。 虽说邻近乡试,让一干学子在家里清静读书没有错,可有个衙差在门口守着,这又是两回事了,这分明就是软禁。 安方氏等人到底只是市井民妇,又哪里见得了这种情形,脸一阵发白。 “阿靛,阿黛,你们赶紧回家看看。”之前叫王靛和阿黛的一番言语,再加上大哭了一场,安方氏心中的闷气也散了不少,再叫这么一吓,人便有些怂了,先是连忙让王家姐妹离开,生怕两人被那衙差吓着。再加上,安修之这么着,还不知王继善那边怎么着了呢?因此,让两姐妹赶紧回家看看。 随后,安方氏又一手扯了巧姐,又拉了安修之进门,进门之前,还有些怯怯的冲着那衙差问:“差爷进屋喝茶吗?” “不进屋了,为免闲杂人等打搅学子读书,我就在这门外守着,一应吃喝自有人照应,不消你们管,快进屋吧,紧闭门户。”那衙差挥挥手。 这衙差不进屋正合了安婶子的意,立刻的带着两人进了屋,然后重重的关了门。 只留下四邻各自从各家的屋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看着衙差望过去,便又连忙缩进屋里,私下里窃窃私语着:“这哪里是让安大郎回来读书?这分明是软禁,看来安大郎要被革了功名之事并非空来风。” 众人的猜测且不提。 王家姐妹这边,早就风一阵的跑回了王家,而不出意外的,果然王家门口也一样立马横刀的站着一名衙差,便是宁家也不例外。周围四邻一个个都在远远的观望。 阿黛拍了门。开门的是大哥王成,他自也是听到这消息众酒肆回来了。 王继善倒是淡定的很,正坐在院子的梅树下读着书。 唯刘氏,整个人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前的走廊下走来走去的。此时见到王靛和阿黛从外面回来,便立刻瞪了眼:“你两个去哪里了啊,一大早的,鬼影也看不见一个,不晓得家里忙啊,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不用说了,这位同样也是迁怒。 阿黛同王靛使了个眼色,老娘这里,二姐的话是最管用的。 “娘,安大叔的忌日到了。女儿去给安大叔上注香,阿黛是陪我的。”王靛道。至于其它既然已经解决,就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嗯,阿靛做的对。”一听王靛这话,一边王继善点了点头。 刘氏自没有话说了。 “爹。这外面衙差守着是怎么回事啊?”阿黛这时坐在井台上冲着自家老爹问道。 “我也不知道,总之,今天杭州府衙那边就传来的钦差的手令,让所有上书的学子归家读书,每个学子都配了一名衙差,一是怕闲杂人等误了学子读书,二也是怕学子贪玩嬉了学业。” 这明摆着是借口。 而随着衙差这么一弄。第二天本来只是传言的“革除功名”一事,在众人的嘴里就成了板上定钉了,还有传的神乎其神的更是连下牢,流放的传言都出来了。 总之,在所有人眼里,这一批上书的学子怕是凶多吉少。 而王继善仍然是那句话。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王家。 中午,刚吃过午饭。因着屋里闷热,王继善搬了个躺椅靠在院子的梅树下。 树枝上仍挂着一只小竹笼,笼里就是那只小鹌鹑。 鹌鹑按年龄可分为处子。早秋,探花,白堂。 而真正能斗会斗的鹌鹑则只有白堂,而据王成断言,这只鹌鹑还只在早秋阶段,养着也就是一只宠物而已。 王继善定定的看着这只鹌鹑,便想着跟公主的赌约了,当然其实赌约什么的王继善并不是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刚刚把赵昱那小子的玩心收拢。 而人比人有时真是气死人,赵昱那纨绔以前不是个东西,但这段时间,他教下来,心里也不得不叹一声,天资这东西真是嫉妒不来的,赵昱的天资是真好,不说过目不忘吧,只要通读个两遍便能背诵,而且一但会背诵,他就能倒背如流。 这种天资也就当年的赵拓超赵解元可比,本来,他完全有信心在这段时间内将赵昱教导出来。到时,别说一个月考,便是秀才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就在这时,他被勒令回家,教导之事也无疾而终了。 实在是可惜。 就在这时,却听门外一声喝问:“你是谁?想找谁?” 听到外面的喝声,王家人要么人厨房里,要么从屋里,都走到了院中。 “在下了书院里的学生,是来找王训导的。”外面的声音挺清朗,但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自然而然的不容抗拒。 王家人在屋里面面相觑。这是赵昱的声音,他来干什么?几人都不由看着王爹。 “我去看看。”王爹说着,便去开门。 门外,赵昱正同衙差对峙。 “钦差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打搅学子读书。”那衙差挥手手赶赵昱。 “可王训导不只是学子,还是训导,我是他的学生,他有教导我的义务,马上要月考了,我月考若是不过关被逐出书院,请问这位差爷可负得起责任?”赵昱迎着那差人逼问,手里还摇着扇,纨绔子弟的风度也不差。 那衙差倒是叫赵昱这气势一逼,气势有些虚,吞了吞口水:“反正不管,钦差有令,我守着大门,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王家,王训导也不准出门。” 衙差拿出钦差的令谕说话。 而王家这边,赵昱的出现倒实在是让王家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对王家那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赵昱这却是上赶着来找王继善学习,倒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毕竟公主府现在的形式也并不太妙。 当然。也有可能赵昱这纨绔子根本就还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键。也唯有阿黛明白,若是没有衙差等这回事情,凭着赵拓的才学,那跟不跟自家老爹学根本就无关紧要,可偏偏这时出了这事情,凭着赵拓以前的为人,那反而就认准了自家老爹。 “阿黛,去搬张椅子来。”这时王继善也点点头,虽然表面仍是一副严师相,但其实心里颇有些老怀大慰啊。 阿黛应声回屋。搬着椅子出来时就看到自家老爹把他先前摆在梅树下的靠椅搬到了门边。 哈,阿黛明白老爹这是要干啥了,于是又让大哥进屋搬来一张小几,小几一边在屋里,一边就搭在门外的台阶上。再把椅子放在门外。 “二公子请坐,咱们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这样我也还是能教你的。”王继善道。随后又冲着衙差道:“差爷,这样不违反规矩吧?” 看着这一幕,差爷倒是没话可说了。 赵昱自然就不客气的坐下,笔墨纸砚一溜子摆在小几上。 随后一个屋里教。一个门外学。 外面树上知了叫个不停,屋里梅树上,小鹌鹑咕咕的叫的欢。 在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中,夏日的燥热倒是去了不少。 如此,一个教一个读的,直到夕阳西下。赵昱才夹着书准备离开。 “阿黛,把鹌鹑送还给二公子。”王继善又冲着阿黛道,之前没收赵昱这只鹌鹑是因为怕这家伙玩物而丧志。如今,自己被软禁家中,他居然能上门求学。可见读书之心已然生根发芽了,倒也不需要防着什么,那鹌鹑自然是要还的。 于是阿黛便提着鹌鹑追了出去。 青石巷口,西湖堤边,赵昱就那么悠悠闲闲的站在堤边的柳树下,青衣白领的学子服在风中鼓荡,好似知道阿黛要追上来似的,这会儿正回过头望。 “还你。”阿黛上前,将手里的鹌鹑递给赵昱。 赵昱没说话,接过鹌鹑,那鹌鹑到得他的手上,小脑袋便撞了撞他的指尖,然后自顾自的啄起羽毛来,同样悠闲自得,这叫物肖主人。 “钦差下旨软禁各学子在家里,并不一定就是控制,也可能是保护。”这时,赵昱又突然的道。 也可能是保护?阿黛愣了一下,随后大悟 太素秘法,不管是号脉还是什么其实在修行道来说就是一种天机之术,天机之术只消借用一点点引子,便能将事情推测个*不离十。 而太素脉法正是入门之法,以人这一小天地从而窥天地这一大天地。 此时,阿黛听得赵昱这么说,整个事情的脉络便也明白了一二。 赵拓之死,让朝中几个派系的斗争越渐激烈,此次学子上书,清流派自然要借此攻击权臣派,而权臣派也不会放过这次反击清流派的机会,再加上钱塘有着清流派的领袖于老先生,那么权臣派要打击清流派的话,于老先生就是最好的把子了。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学子上书往于老先生身上扯,于是,所有的突破点就在学子身上了…… 而此时,钦差让学子回家读书,同时又派衙差盯着,虽然名为控制,而实际上也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挡在了门外。 又或者这是钦差大人搭的台子,就看谁先忍不住跳出来。 而钦差大人现在正稳坐钓鱼台。 阿黛倒是有些期待二期香会,那位聂姓大人跟聂小倩相遇后的情形了。 “谢谢。”阿黛笑着冲赵昱福了福。 一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   ☆、第九十五章 豪赌 “三姑娘要如何谢?”赵昱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黛。 阿黛道谢不过是礼节,又哪晓得这人居然这么正尔巴经的问自己如何谢,一时也失了语,好一会儿却是盯着赵昱问:“二公子说要如何谢?” “戏文里一般都是会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赵昱又有些戏谑的道。 阿黛一个现代人,自不会因这种调笑失了分寸,只是都说女人善变,她觉得这男人也同样善变啊。 她无法把眼前赵拓同曾经那个冷面铁血的赵拓相比,她甚至有些怀疑,难道赵拓根本就没有附身?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阿黛便挑了挑眉看着赵昱。 这边赵拓看着阿黛并无平常女子扭捏的神情,眼中的兴趣更高了一些,最近在书院里,他看到了当年他留下来的那副梅图,上面已经配了诗,据说就是这位姑娘做作。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自古以来,梅以冷傲著称,一般的诗赋,也尽是从冷傲和香味上去咏。唯这首永梅词,却给他一种幕后功成,悠然而自得的感觉,更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大气格局。 实是不可小视啊,当然了,这位姑娘也说了词不是她所作,乃是山中高人。 只是这高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实在是颇有些意思。 “我开玩笑的,姑娘太严肃了。”这时,赵昱看着阿黛淡定,便朗声笑道,然后托着那只鹌鹑,仍然是一副纨绔子弟相,嘴里却念着:“两个空拳握古今,一条竹杖挑风月。世事如棋局,不首得才是高手。人生如瓦盆,打破了才见真空。” 说着,便自顾自的走了。 阿黛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笑了。 《度心术》中云:君子勿拘。其心无拘也,或者生前,赵拓还因为种种牵扯,拘于世事,但附身赵昱之后,最差也有原身赵昱垫底,又或者正如之前赵拓所念的,人生如瓦盆,破了才见真空,破而后立。于是赵拓的心真正无拘了。 赵拓还是赵拓,或许这便也是他本性的一面。 转眼便是二期香会。 王家人虽不信佛,但往常这样的日子也会去寺里凑个热闹,上注香求个吉利的,只是如今钦差衙门的差人守门。一家人便也没了凑热闹的兴致。再加上明天,便是书院月考的时间了,赵昱是驴子是马就要拉出来溜溜了。 才吃过午饭,葛庆便溜达达的来了,拉着王成在那里嘀咕。 自钱二死后,家财被藉没,其中葛爹的钱财衙门便退了一部份给葛家。如今葛庆也算是小有身家,这段时间,葛庆似乎在拉着王成两人正琢磨着营生。 再加上前不久,葛庆又娶了邻居花婶子的芽儿姑娘,可谓是春风得意。 当然,这会儿。葛庆找王成说的却并不是营生的事情,而是赌局。 关于赵昱到底能不能过月考,顺风赌场到得这最后的时刻,还是开出了盘口,赌赵昱不能过的。一比一,就算是赌赢也没有收益,而赌赵昱能过的一比七,而据说这个赔率还在上升,毕竟赵昱月考不过容易,但是想过却是相当的难,因为至今为止,还未有一注是赌赵昱能过的。 “走,我下注去,再怎么我王家也不能露了怯。”听得这回事,王成自不肯干休道。 “哈哈,这注我也不能不下,舍命陪君子。”葛庆也拍着胸脯,如今,他跟王成已经是过了命的朋友了。 两人说着,便要出门,阿黛也揣着荷包,她要去药堂,正好要路过顺风赌场,那便一起:“大哥,我自己打的赌,没理由不出面,我也去下注。” “阿黛,也帮我赌一钱银子。”这时,王靛出来,塞了一钱银子给阿黛。 总之,王家是众志成城。 “好。”阿黛接过银子,便跟着大哥出了门。 此时,顺风钱庄开的这个盘口前冷冷清清。 在大家的眼里,赵昱肯定是考不过的,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就算现在如传言般的那样浪子回头,但在众人眼里,这个浪子回头还有些虚,没看赵二公子还天天托着那只鹌鹑在街头耍吗?这象是浪子回头的样子? 而赌赵昱输的盘口居然是一比一,那等于就是没赌头,若是赌赵昱赢吧,那岂不成了给顺风赌场送银子,这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大家伙儿也是不干的。 而说实在的,顺风赌场开个这盘口其实也就是应应景,因为这个盘口的赌性太低。 也因此,这个盘口冷清自在情理之中,大家也没在意。 “哈,赔率现在已是一赔十了,李超,我下注十两,就赌赵昱那纨绔子能过。”王成先上前昂着头冲着那双手抱胸正倚在门口的赌场大场头李超道。 李超,二十三岁,身上着着铜钱花色的夏衫,只是衫襟却掖在腰间,看着就有股子狠辣的样子,他从前也是个浮浪子,只是几年前给一个过路的僧人施了一碗粥,得僧人传授了一套武技,于是便从浮浪人里脱颖出去,几年下来,居然成了顺风赌场的大场头,手下有一帮子兄弟,开口闭口也是爷的人物了。 “好咧,成爷十两。”那李超见有人赌赵昱过,便乐呵了,这是送钱啊,再一看是王成一行,便也明白这几个不过是来给自家撑门面的,但开盘口的,有人下注就行。 “我也十两。”葛庆同样也拍出十两银子。 “我就下一钱吧,还有我二姐一钱。”阿黛淡然的道,同样拍出两钱银子。 这场赌局,明显着赵昱是绝对能过的,阿黛心里明白,但正因为明白,所以她反而不下重注,下注是个意思,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凭此而下重注得巨利的话,那便会沾上因果了,反而不美。 不过,这世间有的人总是喜欢上赶着撞上来。 “王大。你现在身家也不小吧,才赌十两,太小气了。”这时,一个声音带着点嘲讽的道,众人朝后望去,一个锦衣公子,肤黑,肿眼泡,一脸趾高气扬。 此人正是赌场的当家大少爷,姓翁。叫翁平,顺风赌场名下不仅有赌场,还有酒楼,还有码头,当初王成还在翁家码头搬过货。 而如今。当初一个搬货的也能在顺风赌场人五人六的,翁平岂能瞧得上? 翁平这话自让王家几人沉了脸,王成正要回话。 这时那翁平又拍着额头:“哦,明知必输之局,倒也确实不宜赌大,不过,十两银子也没啥意思。不如收回了吧,十两那也是钱哪。这钱财来之不易,有些玩意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 翁平这话听着倒是这么回事,只是那语调阴阳怪气,明显是在讽刺人,那意思分明就是说你王家玩不起就不要玩。省的丢人现眼。 王成气的脸色发沉,只是这顺风赌场背景有些深,当初赵昱一身身家全坑在这里,凭着公主的护短,都没能找回来可见一斑。 更何况这翁平虽然阴阳怪气。但人家的话很在理啊,王成和葛庆两个便是想闹也没有个由头。 但一口气憋在心里,气难平啊。 “大哥,翁公子好意,咱们不能不领,这样吧,咱们凑一凑,看看身上有多少钱,咱们就赌多少钱!!!!”这时,一边阿黛沉着脸道。 人在世间,本就是因果之中,又何惧因果。 “好,三妹说的对,咱们凑凑。”王成一咬牙,便是输了,今天也要撑口气。 王成本来就要去买酒的,身上有一百两银票,还有十几两银子,葛庆这厮本就是大手大脚的人,又加上身上有两钱,要去请昔日的兄弟喝酒,身上钱居然也不少,有银票二百两,银子二三十两,这都算得是巨款。 阿黛这边帮人治病,荷包里也有七八两银子,于是合一起三百五十两银子,王家人就一把砸了下去,这一下,着实是大手笔了。 “好,记下记下,王东家和葛爷果然豪气。”那翁平哈哈笑道,三百五十两银子的赚头那在赌场里也是不小的一笔了。 此时便是那李超迟疑了一下。 “还不记下!!!”翁平冲着李超瞪眼。 李超才一挥手,收钱的收钱,记账的记账。 因着李超颇似个人物,阿黛不由的便要相了相他的命格,本是枭雄人物,如今却为人走狗。 而这一场赌注也将不少人吸引了过来,一个个都不由的摇头,这王成就算是发迹了也还是个财家子啊,三百多两银子转眼就要败光了。 “对了,大哥,不知顺风赌场的信誉如何?若是我们赢了,不知赌场会不会赖账?”阿黛这时又侧过脸问自家大哥,虽是明着问自家大哥,声音却扬的很高,一边翁平气的沉了脸。 “放心,我是赌场的大场头,顺风赌场从未有失信过,若真是赌场输了,赌场不缺一文的赔付。”这时那李超挥着手豪气的道。 赌场的大场头都是属于镇场子的,虽为东家所聘,但在赌场里却是有着绝对权威的。别看翁平是大少爷,可在赌场里还得听大场头的,这就是赌场的规矩。 “如此,我就放心了,大哥,我们回去吧。”阿黛冲着王成道。   ☆、第九十六章 赢了 一行人告辞离开。 而随着几人离开,王家中了翁大少的激将法,投下三百两巨资豪赌赵昱能过月考的消息就传了开了。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呀!!!”刘氏听到消息,抄了扫帚疙瘩满院子里抽王成。 “娘,是女儿的不是,是女儿让大哥买的,实在是气难平。”阿黛在一边拦着道。 刘氏一扫帚就扫在阿黛小腿上,瞪眼:“就知道有你一份,你以为你能跑的掉?” 倒是王继善神色有些莫名,他教出来的弟子他心里清楚,若说阿黛有宿慧,许仙生而知之,那么赵昱就是天纵之才,更何况这小子最近也着实努力,如今月考对于赵昱来说实不算什么?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晓得罢了。 而有时,王继善甚至觉得也许不用他教,赵昱那小子只要用心看看书,那月考都不成问题。 “行了,已经这样了,再打也没用。”王继善终是拦着刘氏道,随后却又瞪了王成,王靛和阿黛:“下不为例,尤其是这赌,以后不准碰。” 兄妹三人连忙从善如流的应着。 王成不想在家里听王爹说教,便回酒肆了,路人看着他,都摇头,人傻钱多就是这样的。 而到得傍晚,去参加香会的便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阿黛坐在灶头,一边添柴伙一边就想着聂小倩和聂父是否相遇而相认。 应该是能的。 而想着什么就来什么,王靛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阿黛,聂姐姐找着家人了,我看谁再嘴碎说她来历不明。” 一听这话,阿黛也眯着眼笑了,想来今天灵隐山上定上演了认亲戏码。 自去岁宁采臣带着聂小倩回来,虽然对外称是宁母认的义女,但聂小倩的来历倒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如此的。一些闲话也就多了。 说起来也是聂小倩向来不于人计较,否则的话,若是凭着聂小倩一只鬼,真要整治人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当然,也幸得聂小倩于人无害,人鬼殊途,她是无法跟宁采臣在一起的。 阿黛心里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儿见得王靛一脸要来八卦的表情,便也随着他的话问:“哦,什么家人?” “说是聂姐姐的大伯,当年聂家大伯曾在金华的兰若寺借助,后来就消息全无了,聂姐姐父母双亡后。便来兰若寺找她大伯,结果她大伯早就回乡了,而聂姐姐又没有盘缠,还被无赖子欺负,被正好路过的宁大哥瞧见。最后宁大哥见其孤苦,便带了她回家……”王靛涛涛不绝的说着,如此如此的,不外乎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那就好了。”阿黛笑道。自也明白,聂小倩倒底死了多年了,如果聂大人直接说是已故的女儿,多少让人有些生疑的。倒不如直接认侄女的干脆,这时代,族亲提溜起来都是一窜窜的,别的不说,就以王家为例,别看王家在钱塘只有阿黛家和大伯一家。 但王家祖籍在太原。那里还有一大家族亲呢,再要攀扯,京里同样还有。 所以,聂小倩认个族亲自在情理之中。 “可不是。”王靛深吸一口气,一直以来。她最为流言所苦,所以对于聂小倩所受的流言也一直感同深受着。 此时宁家院子里。 芭蕉树下,凉风习习。 聂纪堂正同宁采臣说着话。 说起来,当日,阿黛在船上说的话聂纪堂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等到后来暗访时,听得兰若寺的故事,不管故事真假,那故事里的墓显然就是小倩的墓,也因此,倒是让他想起了可黛的那句话——二期香会时,灵隐寺上寻。 于是今天一早,他就上了灵隐寺,不期然的便同上香的聂小倩相遇,初时他尚留心,怕是有人假冒,毕竟这回他来钱塘身份敏感,只是等得一番问话后,再考教了聂小倩的琴棋书画,更何况父女连心,有时这方面的感应甚至比什么证据都来得直接可靠。 到得此时,他方才明白女儿成了鬼,又以鬼生活在民间,而因着长期生受生人气息,其实聂小倩此时已算得半人半鬼。 但不管如何,能同女儿再遇,着实是大喜。 而更让聂纪堂有些意外的时,没想到宁采臣居然也是上书学子中的一员,如此,他倒可以不动声色的打听一番。 如此,聂纪堂的心思且不表。 第二天,就是书院月考的日子。 从来没有哪一次月考能有这回这个月考牵动人心。 月考就两场,共两天,第一天考典籍和诗词,第二天考判和策论。 很显然,典籍诗词考的是基本功,而判就是借用典籍给事情评判,而策论考的就是学子真正的学问了。 而这两天,也是王家最煎熬的两天。 两天后,辰时,太阳便火辣辣的。 “出来了,成绩出来了,赵昱这会硬是要得,获得了月考榜首。”。 王家人正准备去打听消息,葛庆就兴奋的推门而入。 “真的假的,月考榜首?”王成一脸怀疑。 “很正常,因着钦差大人勒令上书的学子都在家里读书,因此这次月考上书的学子都未参加,而参于上书的学子大多都是书院的栋梁,余下皆泛泛之辈,而赵昱实是天纵之才啊……”王继善这时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他早就肯定赵昱能过,但肯定和事实总是两样的,这会儿算是法埃落定。 “这么说,公主得来给我道歉。”这时,刘氏拍着胸脯,一脸的期待。 王继善摸摸鼻子,应该是这样吧,公主那样的人显然不会失信。 “哈,那这么说,咱们赌赢了?”王成一脸惊喜的大叫,他当时实也只是为了撑个门面,应那句不争馒头争口气的话。 “赢了赢了,走,咱们领钱去。”葛庆这时那嘴咧开了花。 一比十的赔率。一共三千五百多两啊,顺风赌场这回可赔大了。 “那我一钱银子也能得一两。”王靛哈哈笑。 “黄白之物惹人眼,这银子赢是赢了,可怎么拿回来还得有个讲究。”这时王继善皱着眉头道。 可不正是。众人听得王爹这么说,虽然当日李超保证,但他再保证也只是个大场头,真正做得主的还得是翁家。 阿黛眨了眨眼睛:“娘,不如您去公主府走一趟吧,请公主为咱们做个见证吧,公主或许也有看热闹的心情,当初赵二公子可是被顺风赌场坑狠了。” “你这丫头,就是鬼精鬼精的,这一趟娘得走走。”刘氏眉眼开花的点着阿黛的脑袋。 姜是老的辣。刘氏在市井中讨生活,所谓事事洞明皆学问,阿黛这话含意刘氏一听就明白。 别看她一开始觉得公主要来道歉很有面子似的,但若真让公主来道歉,这怨可就结大了。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然了,公主当日应下的赌也不能不实践,毕竟做为公主也不能失信于人。 信义在哪一个时代都是立足之根本。 所以,阿黛让老娘出面请公主做为见证,实等于是给王家人押阵,这样,公主不需要直接道歉。但实则上等于换一种方式道歉了,可谓是两全其美。 刘氏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一说定,便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 “过了,二公子过了。”赵苍直冲进公主府。 “真的过了?”公主一大早就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等的就是这消息。 “是真的过的。而且还是月考的榜首,一些学子不服,书院还公布了二公子的答题,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赵苍道。 “好,太好了。”公主一脸兴奋。随后想着当初跟王家打赌的事情,却有些皱眉头了。 让一个堂堂公主去跟一个市井民妇道歉,这实在是有些撕不下脸面。 但公主之尊,也容不得她不讲信义。 而就在这时,下人来报,王刘氏求见。 王刘氏这时求见她干什么?公主狐疑着,但却连连挥手,让下人将人领进府。 刘氏一进府里便说明了来意。 永乐公主正为道歉的事情发愁,没想刘氏这会儿是瞌睡了送上枕头,便心里有数了。 而对于顺风赌场,永乐公主自也是一肚子气的,自家的昱儿被坑了,她还发作不得,毕竟赌场里愿赌服输,而世人往往以赌品论人品。 是赵昱自己把属于他自己那一份家业输掉的,若是公主仗势去弄回来的话,那就是公主府没有信义,没有人品,更何况,顺风赌场也是有些背景的,而公主府因为黑龙鱼的事情却正是多事之秋。 也不愿多惹事端,所以这口气也就暂时忍下了,这回既然是这样,那王家这阵使不得由她押押。 ……………… 顺风赌场。 翁平觉得自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时一脸的阴沉。 “不行,这钱不能付。”翁平愤愤的道。 “那除非赌场不开,否则以后谁还会来赌场?”李超寸步不让道。 “我并非说这笔钱赌场不兑现,但王继善是书院的训导,谁知道这赵二公子过月考的事情是不是王训导窜通书院做的假,我才不信呢,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居然一下子得了月考的榜首,这也太假了,这件事不查清,这笔赌资就不能付。” 翁平大叫道。 “我看你敢!你们开的盘口赌的就是我儿过不过,如今过了,那就得愿赌服输,至于其它的,你们顺风赌场若是认为有问题,大可以去上告,不仅王家,我公主府也奉陪。”公主陪着王家人来拿钱,赌场的人拦之不及,让公主直闯进了里屋,翁平一翻话叫永乐公主听着正着。 “愿赌服输,钱今天我们领定了,若有其它问题,我们公堂奉陪。”王成和葛庆上前,亦是一步不让的道。 众人的眼光让翁平不敢逼视。 此时后面,更是有许多探头失业人探脑的围观者,顺风赌场众怒难犯。 最终只得愤愤的先让王家人领了银子走路。   ☆、第九十七章 请当面考 三千五百两银子,并不是王家一家人的,其中有两千两是葛庆的。 但就算是一千五百两也是一笔巨款。 “先放着吧,这事怕还是有一些波折。”王继善冲着王成和葛庆道。 “嗯。”众人都点头,善财难舍,翁公子肯定不会干休。 于是,王成复回酒肆,阿黛今天要去给于老夫人送药,同王成同行。 而对于这笔钱,王爹心中也有一些想法,本想去找于老先生说说,只是他现在出不得家门,只得以后再说。 ………………………… 旧河堤,老柳树下,凉风阵阵。 夏有凉风冬有雪,正是人生好时节。 于老先生依然在教童子读书,赵昱依然坐在边上,一边温着茶汤一边陪着童子一起读书。 童子读累了,于老先生便停了声,赵昱起身倒了茶水,于老先生一杯童子一杯,这样的事情他以前从未经手过,如今做来却是自然而然。 茶汤温度正好,于见赵昱之细心。 “这回月考考的不错。”从未开口跟赵昱说话的于老先生冲着赵昱点点头。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酒色财气实是惑人之根,如今抛却了,反而求得本心了。”赵昱道。 “不错,昔有周处,今有赵昱,亦是佳事,可下酒。”于老先生抚须微笑道。 “那我去叫点酒,配两个小菜,陪老先生喝一杯可否?”赵昱有些嬉笑的问。 “可。”于老先生眯着眼,虽然有引起不明白赵昱为何频频对他示好,但也怪事,以前他极讨大厌这小子,如今几次接触下来,对这小子却是有些喜欢,于便点点头。 于是阿黛来送药时。便看到老柳树下,于老先生正跟赵昱对酒当歌。 老少两人颇为相得的样子。 远远的看看,阿黛发现如今的赵昱不仅里子是赵拓,便是那外表也越来越象赵拓了。 细想一下。也不例外,这两人本是堂兄弟,本身长相也都随父亲,而赵昱的父亲赵世道是跟恭王长的最象的,如此一来,赵昱跟赵拓实有六七分相似,以前主要是性情相差太大,再加上年纪有差距,如今赵拓附身,赵昱的性情自然跟着变了。不知不觉的两人就越来越象了。 “三丫头,麻烦你了。”看到阿黛过来,于老先生打着招呼。 “不麻烦,老夫人的病好多了,这两剂吃药就可以停药了。以后只要放宽心,身体就会越来越好的。”阿黛道。最近老夫人跟她说话时,提赵昱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显然因为赵昱的浪子回头,老夫人竟是把对赵拓的一部份祖孙感情转移到了赵昱的身上,也算是错有错着啊。 而老夫人的病主要就是心病,如今心情好了。那病就痊愈的快。 “王成借着我的由着发财了啊,还有葛庆那家伙,以后日日找这两个吃饭,不付钱。”赵昱这时也冲着阿黛嬉笑的道。 阿黛撇了撇嘴,这人现在的性情越来越多变。 “我大哥最喜欢交朋友,只要你不要考嚷着烧酒肆。白吃饭是没问题的。”阿黛回敬的打趣着。 “烧不得烧不得,每回一说要烧酒肆,我就得倒霉。”赵昱笑道。 哈哈,阿黛笑了一声,进屋为于老夫人煎药去了。 出来时。柳树下已无人,只有一个于家的家仆在收拾着杯盘,一把听,据说是去游船了。 这大热天,好兴致。 …………………………………… 夜里,树梅几开几落。 阿黛的入梦里,聂纪堂端坐主位,他身后几个古篆大字“正心立命” ,顶上有一个牌扁,上书“自省堂”三字。 清晨,阿黛自梦里醒来。 自省堂,阿黛听老爹说过,那是书院训诫学子,或者学子悔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阿黛福如心至,想来学子上书的结论应该是要下了,不过,老爹的脉相上还有纷争之相,学子上书之事虽然结果尚可,但怕这中间还有一些波澜。 正想着,屋外院了里便响起了守门衙差的声音。 “王训导,钦差已到书院,请王训导和众学子都回书院听训。” “我知道了,也是时候了。”王爹正在院中活动身体,这会儿便回道,然后回屋换了衣裳,便跟着那衙差走了。 “走走,我们跟着一起去看看。”刘氏自不放心让王继善一人去,叫着王成和阿黛,让阿靛在家里陪着孟氏,三人也跟着出门。 清晨,钱塘就因为钦差露面而热闹了起来,闲的没事的都往书院那边赶。 等刘氏带着阿黛到得书院门口,却是进不得书院,而此时,书院门口聚满了人。 学子上书之事的处罚牵动着整个钱塘的人心。 因此打听消息的人就格外的多。 不过这一切难不倒阿黛,气机飞扬之下,书院内的事情一清二楚。 书院里,此时自有另一番热闹。 书院自省堂上,中央端坐着钦差大人,果然正是聂父聂纪堂。 钦差的两边坐着的是府台,提督,学道以及上任以来还未真正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赵县令,再两侧坐的的便是书院教谕,学正,训导等。 便是一干上书学子也坐在在自省堂的中间,面对大堂而坐。而大堂的背后则是“正心立命”四字。 一如阿黛梦中所见。 此时,王继善同安修之则坐在最前面。 “最近,关于学子上书之事的处罚结果在钱塘是传的沸沸扬扬啊,本官是有些不明白啊,一个错误的传言在钱塘竟能传的有鼻子有眼,这颇让人有些费解。”说到这时,那聂纪堂便转过脸冲着新任的县太爷赵世书道:“赵大人啊,这钱塘的民风开化还是要整一整啊,谣言止于智者啊。” “是,下官谨记。”赵世书眼观鼻子鼻观心啊。这位新任县太爷自到任以来颇为低调。 “好,别的不多说,我先宣旨。”聂纪堂道,随后众人静听圣旨。 “……天警人者。示之以灾。神警人者,示之以祸。人警人者,示之以怨。今学子上书,乃是向朝廷示之以不平,朕当自省。然,朝廷法度不可不守,学子者,以学为业也,身处江湖之远,不知朝中之事。仅凭一叶障目,便妄起纷争,此为不务正业也,因此朕责其等人闭门自省,为首者王生和安生夺去今秋乡试资格。以静其心,尔等学子当以学业为重,及后若能入得朝堂,再为朕分忧……” 整篇圣旨,最后的结论就是上书的学子,除了王继善和安修之不能参加今秋乡试外,其他的并不在此例。更没有革除功名之说。 而前段时间闭门自省,原来就是处罚。 …… “娘,爹的处罚下来了,没有别的,只是今秋的乡试不能参加,并未有革除功名之说。”书院门外。听到这里,阿黛便一脸欢喜的道。 而此时,书院里自也有人把消息传了出来。 立时,外面欢声雷动,这些学子牵涉到几数家人。如今听得这消息,外面的家人岂有不欢呼的。 “这就好,这就好。”安方氏拉着巧姐也在人群里,虽然安修之今年不能参加乡试。但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比起革除功名的谣言来说,这倒成了意外的惊喜了。 当然,众人自不晓得,这处罚的背后,于老先生等人耗尽了无数心机才达成的。 而在于老先生来说,不管是于私还是于公,他都不能让一众学子出事。 书院自省堂内,众上书学子也是喜形于色,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当初意气飞扬,但牵涉着自身前程,亦没有那不紧张的。 “好,我的事情完了,各位大人还有何话要训示?”聂纪堂作为钦差,代天巡狩,学子上书之事只不过是其中一段插曲罢了。 “下官有话要说。”一边的阮子安却拱手道,他是翰林,同时也被钦点学道,督学一省文昌之事。到得书院,自没有不说话的道理,当然,他也是醉翁这意不在酒,这回书院上书,不但国师那里,便是他阮家也被牵在内,毕竟赵拓之事,恭王妃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恭王妃是阮氏女,当初许多事情也是通过阮家这边做的。 而因为这份上书,阮家在朝中颇为被动,这一口气也是要出的。 之前他故意把安修之的处罚说严重了,本是想让秀丫头劝安修之反水的,倒没想到这小子情愿被革了功名也不反水,后来当他再想从其他学子身上着手时,却被聂纪堂得了个先,先把学子都控制了起来,他反而不好轻举妄动了。 不过,他手上也还是有些筹码的,且再搏它一搏。 “好,阮大人请说。”聂纪堂道。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亦有无风不起浪之说,本官到钱塘,便接到状子,状告同文书院有辱斯文……”阮子安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书院上至教谕,下至学子都一脸怒容。 “当然,本官是不信的,但也有一丝疑问,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同文书院在南直隶赫赫有名,同岳麓书院等齐名,什么时候更夫能登堂入室了?这点本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还请沈大人教我。”阮学道又一个转折道。 “回大人,这是有心人偷梁换柱,王训导读书三十年,之前也是童生,因家庭贫困以及身体之故才暂时充当更夫,而他更是去年的院试案首,几篇文章虽然朴实却有大义。还请大人明查,还我书院公道。”沈教谕上前行礼道。 “院试案首历年来都有不少吧,那为何别人不举茂才,单单王训导举茂才?”阮子安逼问。 “去岁城中阴郁,有病瘟之气,夜间有鬼魅魍魉出处,当时王训导为更夫,以正气歌带领学子净街,还钱塘一片澄净天空,此非圣贤不能为也,所以举茂才。”沈教谕道。 “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何来鬼魅魍魉?沈大人这是自欺欺人吗?”阮子安又道。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就听“轰隆!!!”的一声。 一道雷震在他的头顶上响起。 吓得院子安差点从坐位上摔下来。 众人具惊,心里甚至想着是不是阮子安的话亵渎了神明。便是阮子安心中也一片惊疑。 书院外,阿黛也有些愣了。 阿黛听着阮子安对书院的逼问,晓得这阮子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别看他在指责书院指责自家老爹,其最终的目标怕仍是于老先生,当时就想着,怎么不来一个雷警告警告这姓阮的。 没想到心思刚起,自省堂内便响起了雷声。 一直以来,阿黛都是能过天象,通过人体脉相等现象预测天意,这是第一次,阿黛以自身之意引来天象。 “阮大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是说圣人认为怪力乱神不存在,须知还有一句古话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时沈教谕不卑不亢的道。 一时间引得众人一片附合。 顿了一下,沈教谕又道:“另外,王训导仅靠一个月的时候,就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教导成为书院合格的学子。别的不说,就仅凭这一点,别说王训导仅是做过两个月的更夫,便是贩夫走卒,也能入得书院。” “哈哈,沈大人护犊之心让人感动,不过,本官这里还有一份状纸,有人告王训导的家人为了敛财,致使王训导故意泄题给赵二公子,这才使得赵二公子能够通过,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舞弊,难道书院也要包庇这种事情?那同文书院盛名难附了吧?”这时,阮学道又盯着沈教谕。 “阮大人,欺人太甚!!!”沈教谕气的说不出话来,这简直是要让同文书院名声扫地啊。 “这有什么争的,书院出题时我尚被软禁家中,另外,事实胜于任何雄辩,大人若真是想解决问题,只须把赵昱叫到自省堂,众位都是饱学之士,是否有舞弊,当场一考就知。” 王继善这时站起身来,冲着前面的例位大人拱手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   ☆、第九十八章 又是高人 不一会儿,赵昱就被请进了自省堂。 昔日纨绔,一身青衣白领的学子服,站在堂中,倒是仪态翩翩, “几位大人要考较你的学问,用心回答。”一边王继善道。 “晓得了。”赵昱躬身行礼,倒也有模有样。 只是袖中鹌鹑发出咕咕的叫声,让堂上一众人面皮有些发绿。 这个时候,还将鹌鹑随身携带,尽显纨绔本色呀,这哪里是浪子回头,怕仅仅是因为祸闯的太多收敛了点而已。 于是堂上众人不由的都摇头,然后扫了一眼王继善,这别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便是连一边的沈教谕也有些担心,说起来对于赵昱过月考之事,他也是一脑门的官司呀,赵昱原来是个什么样子书院里哪个先生不晓得啊?可跟了王训导一个月,这学问简直是直上青天啊,这心里没有一点疑惑是不可能的。 不过,书院未有任何做假,沈大人也是清楚的。 只个中情由,沈教谕也还是打算事后问问王继善,要弄清楚的。 但没想到突然遇上这事,王训导却在这个时候把赵二公子推了出来,这要是顺利而过则罢,要是出了问题岂不连带着书院的名声也毁了。 因此,这会儿沈教谕倒是有些怪王继善猛浪了。 王继善叮嘱过赵昱后,便退回位置,然后眼观鼻子鼻观心。 赵昱什么样的王继善十分的清楚。 其实阮子安这回的为难不算什么,书院自有书院的法度,讲究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讲究的是不畏人言,更何况顺风赌局一事,根本就不干书院何事,而书院真要追求起来,告顺风赌场侮辱斯文,那也是够顺风赌场喝一壶的。所以,书院又岂会为一个赌场的赌局之事来证明什么。 不屑理会才是正解。 这些理大家都知道,王继善在书院这么久又岂能不清楚,可他却是主动让几位大人当场考较赵昱。这根本就是他挖的一个坑。 一来,赵昱的学问他心里清楚,那绝对是过得硬的了,所以,也该这小子亮亮相了。 二来,阮学道咄咄逼人,目标直指同文书院,更指向于老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也要让阮学道吃点苦头。 赵昱浪子回头,更用心苦读。一举夺得月考的榜首,这对于公主来说那是大喜事,而且凭着赵昱这一翻明显的悔过,朝堂对于公主教导之责的呼声也能平息了。 说不得,以此为契机。公主府的危机就过去了。 这对于公主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却偏偏被阮学道说成舞弊,凭着公主的气性,就算是现在不发作,那以后,秋后算账的时日在那里呢。 老实人也有蔫坏的时候。 总之,王继善在众人不知不觉中就给阮家挖了一个坑。 “好。那你说说要如何进德修业?”这时,聂纪堂先问,因着赵二公子昔日的名声,这个问题是比较简单的。 因为论语中圣人已经总结了,只要赵昱用心读过论语,那么这个问题就跟填空一样。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赵昱躬身回答。 以道为志向,以德为根据,以仁为依靠。而游憩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 答的中规中矩。 聂纪堂点点头。 “利害。”这时,府台大人的题只有两个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只要用心读书的,这个问题也不难,之前聂大人问的是《论语》,如此,府台大人问的就是《孟子》了。 他问的是“利”之害。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言利……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赵昱背负双手,微闭双目在堂前游走,《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的开篇便如叮咚泉水般的潺潺而出,声音清朗,如清风,如明月,可明目可洗耳。 “好,书读的还算是扎实,几位怎么看?”聂纪堂道。 众人皆点头,又问了一些其它的问题,赵昱张嘴就来,没有丝毫停顿之处,由此可见书目俱已读的滚瓜烂熟。 “看来你最近着实用功读书了,这样你以《观书》为题,做一首诗,说说你的读书心得吧。”这时,一边的阮学道又道。 阮学道这一题看似没有什么,不就是做一首诗吗?但他先命题,又点出读书心得,那么必要同赵昱此时的心境吻合,还要当堂就做,何况《观书》不比吟风弄月,这算是一个冷门题,便是一般的才子要想当堂做好这首诗都不容易。 如此,堂上几个便有些皱眉,觉得阮学道有些过了。 毕竟浪子回头,能做到记住书中的已经是不错了。 赵昱这时在自省堂中依然是闲庭信步。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 没一会儿,诗便悠然读出,读完赵昱还不忘拍拍自己的腹部。 “好诗!!”他这诗一念完,堂中上书的学子便拍起案来,虽然平日里大家也都瞧不起赵昱这纨绔子,但这回这诗做得让人服气。 堂上一众大人也频频点头。 随后又有人乐了。 赵昱最后拍拍腹部等于是把他自己比成诗中的草庐。却把阮学道比成了寻芳客。那含义是说阮大人这寻芳客没有眼光,居然不信他有真才实学。 这除了作诗之外,便又消遣了阮学道一把。气的阮学道一脸发紫,连带着坐在下首的阮子安阮先生也觉脸上无光。 但细一想下正合情理,人家赵昱是什么人啊,怎么也是公主府出身,岂容得人随意诬陷,借机消遣你一把本在情理之中,倒难得的是,赵昱居然能把这种消遣在诗中表现出来,这更加的不容易了。 到得这时,众人对于赵昱这个月考榜首的成绩那再没有任何的怀疑。 而由此,众人则更佩服起王继善,难怪被举为茂才,别的不说,就凭这教书育人的本事,若不举茂才那才是教谕失察。 如此,“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的谣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不可能,一个人的才学不可能在一个月之间涨的这么快!!这诗定是剽窃得来。”阮学道这时有些不不来台,便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哈,阮大人怎么知道的,正是前日在林间戏鹌鹑时,听山中樵夫朗诵。”这边赵昱一本正经的道。 “果不其然。”阮学道听得赵昱这么说,一脸兴奋。 而堂上学子愣了一下后,却是哄堂大笑,便是一边阮子安也抽着脸皮,悄悄的扯了扯阮学道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了句。 这山中樵夫是有曲故的。 当初王家三姑娘一首《咏梅》也是听山中樵夫朗诵的,如今再来一首,而高人却依然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哼!!!”到得此时,阮学道有些没面皮待了,沉着脸起身拂袖而去。 书院外面,阿黛也瞪大了眼,这厮英雄学无赖了,居然借用她的借口。不过,她喜欢,感受到阮学道吃瘪,阿黛象是六月天喝了酸梅汤一样爽快。 “怎么样,怎么样?赵二公子过了没?”刘氏看着阿黛的神奇,知道是好事,但还是有些急的问。 “过了,还着实出了口气。”阿黛道。 刘氏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于此同时,赵二公子堂前答辩,消遣阮学道的事也从书院里面传了出来,自引得一阵热闹。   ☆、第九十九章 祥瑞就是用来吃的 “公主驾到。” 就在众人正热热闹闹时,公主的大轿也到了书院门口。 今儿个这事本来不干赵昱的事情,但因着阮学道要拿王训导做文章,正好又碰上赌局之事,最后就把一个屎盆子扣在了赵昱的头上,之前,公主不出面是心里没底。 当赵昱夺得月考第一名时,便是公主那心底也有七八分的认为是书院不敢得罪她,给放的水,哪晓得一场堂试,昱儿是着着实实的出息了。 如此,公主自是扬眉吐气了,那这口气岂有不找回来的道理。 何况,之前因为赵昱的原因,公主着着实实的受尽了气,为了避嫌,为了消灾,公主可谓下足了血本,十几间酒楼相继变卖,甚至还送出去了一个田庄,而家中财宝更是整车的拉了出去才得了如今这么一个还不算明皙的局面。 公主的心里也是不甘的。但朝中一些人非要给黑龙鱼扣上一个祥瑞的名头,实在是其心可诛,公主投鼠忌器之下,也只得认了。 这回,借着赵昱这事,公主自要在钦差面前鸣鸣不平,为自己叫叫屈。 “公主来干什么?”看着公主进得书院,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 “二公子平日里不靠谱,但今儿个可是真正长脸了,公主虽然将二公子赶出了府,但对二公子一片维护之心可不小,今天里面的大人们认为二公子过月考是舞弊的,如今事实证明是子虚乌有之事,那公主岂有不站出来为二公子鸣不平的道理。”民间丞相何其多,没一会儿就把公主的行为给分析透。 众人一听果然在理,都直点着头。 阿黛也眯着间,世间之地,一个皇宫,一个青楼据说是最段练人的,公主自小在皇宫中长大。这抓时机可着实抓的好,这时候不叫屈那就太可惜了。 只可惜阮学道见机快,一见捞不到好,便故作愤愤然的离开了。要不然,那可就有好戏了。 此时,书院内。 公主大气雍容,那气质,跟那日打上王家家门时不可同日而语,每一个人都有几张面孔。 “聂大人,我家昱儿不懂事,本公主呢,朝中也有人说了,那是慈母多败儿。所以。昱儿的教导可就要靠各人大人,可教导归教导,这赃水可泼不得,这赃水一往人身上泼,那是不黑也得黑啊。我家昱儿就是明证哪。” 公主这话,阿黛在外面听得那时一阵乐呵,公主这是在顺杆子爬了,借着今日这件事,甚至反证以前,赵昱名声不好,也不完全是赵昱不争气。也有被人泼赃水泼多了之故。 “公主放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聂大人也拱手应道,随后脸色一板又冲着公主道:“本钦差这次出巡,皇上知我要路过钱塘,便也让本钦差代问一句。公主可知黑龙鱼是祥瑞?为何要食黑龙鱼?” 而这边公主听得聂大人替皇帝问话,也连忙站了起来,再听得聂大人的问话,公主的脸就有些白了,不过白归白。自小在宫里长大,对于皇兄的秉性是知道的,若皇兄真的要在这事上问罪的话,那根本就不会让人这么问,直接就办了,而之所以让人问,其实是一种敲打。 使不得只得再请一次罪。 想着,公主正要跪下请罪。 “民以食为天,上古时,就定五谷为国之祥瑞,百姓靠五谷得活,如今本朝有黑龙鱼为祥瑞,为何反而食不得?”这时,一边的赵昱突然问道,昂昂学子,一身清朗,自有一股子坦荡。 而他这一问可把堂上的众位大人给问住了。 是啊,五谷为国之祥瑞,这是历朝历代的公认,却为百姓日日而食,那为何黑龙鱼食不得? “好,二公子果然通透了。”这时聂大人却是抚须长笑。随后又一脸严肃:“传圣上口谕:黑龙鱼不过是上天赐给下民的一种食物,不可牵强附会说什么祥瑞……今后但凡谁再借用祥瑞来攻奸,必严惩。” 最后一句,实是严厉致极。 阿黛在外面听到这个,就明白了,那些以黑龙鱼为由告公主亵渎“祥瑞”的人怕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些人,看似这个借口用的很好,但实则蠢极了,“祥瑞”在古代乃国之器,岂能随意被人用来做攻击别人的借口。 更何况,一件东西是不是祥瑞,那岂能由着别人说算就算的,那得皇帝认可了才算哪。 而现在的情形,皇帝还没认可,你们就用这祥瑞来攻击公主。 皇帝也有物伤其类之心,今日大家可以借祥瑞攻击公主,焉知明白是否会借祥瑞来攻击他这皇上。 毕竟如今,朝野许多人对皇帝是有许多意见的,尤其赵拓事件后,骂昏君的不在少数,皇帝自然首先要杜绝这种情形。 所以,别看这回,皇帝借聂大人之口敲打公主,实则却也是敲打朝中一些官员,祥瑞的借口不是能随便用的。 再想着赵昱这个理论,祥瑞就是用来吃的,到时皇帝把这个理论一放出来,怕是朝中一些人要傻眼了,毕竟有五谷的定论,你否认都否认不了。 总之,这口谕一出,公主府这段时间的纷乱也终算是拔云见日了。 不过这一回,公主府的损失着实不小,如今公主府也就只剩几间铺面,还有几个维持着体面的田庄,府里一应开消均消减大半,最多也就跟一个平常的富户一样。 好在大家都平安,也算是花钱消灾。 有了这一岔,再加上公主也叫过屈了,最后圆满收尾。 于是,随着钦差的露面,不管是学子上书事件,还是同文书院的谣言,又或者是公主府的动荡,一切一切都复归了平静。 炎热的长夏终迎来一股清凉,钱塘的人言虽然热闹,但之前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锐气和浮燥已经消失了。 夏日炎炎,闲坐喝茶聊天。也是一种闲情逸致。 傍晚,王继善回到家里,他刚从于老先生家出来,为的自然是王成赢的那笔钱的问题。 顺风赌场虽然不想干休。但一个赌场私自以书院学子,以书院月考开盘口,这岂不是有辱斯文,听说上午书院的局一散了后,沈教谕就拜访了翁老爷子。 事后就听说翁大公子被禁足的事了。 所以,这事情翁家不干休也得干休了。 但这样一笔银子是颇受争议的,不妥当处置说不得也是祸。所以,中午一吃过饭,王继善就找上了于老先生,说的就是这笔钱的问题。 王家的小院子里。青石井台,点点斑颇,井壁的青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边梅树的树荫下一片阴凉,隔壁宁母养的一只猫阿黄就卧趴在树荫下的洗衣台上。半眯着眼,很优雅的甩着尾巴,那神情实在是比人还惬意。 刘氏坐在树荫下正缝着小儿的尿片,王靛则扶着孟氏在院子的阴凉处走来走去,快要生了,多走走有利于生产。 阿黛则坐在楼梯档上,翻着那本太素秘法。 虽说这是一本医相书。但重点也还在个医上,尤其是里面的要健歌,读来朗郎上口,细品更是别有天地,比如里面提到张仲景伤寒论,里面论太阳经引起的发热恶寒。里面更是要分有汗无汗。 有汗恶寒宜桂枝,无汗恶寒用麻黄等等。 所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整部要健歌,真细究起来里面的医道想当的深远。 而王成则在厨房一角劈柴。 此时。几人看王爹回来,刘氏起身拿了汗巾给王爹擦汗,边擦边问:“怎么问?” “于老先生当然支持,他还说最好挂靠在同文书院名下,我打算明天再找沈大人说说。”王爹说着,又冲着王成道:“阿成,这钱是你赢来的,爹做这样的主,还得你看看同不同意?” “爹,这钱虽是我赢来的,但其实是阿黛的主意,这事阿黛说了算。”王成倒是不居功,这厮其实有些不拿钱当回事。终归来说还是发家太具传奇性,太容易了。 “我哪里懂这些,这事自然是爹拿主意。”阿黛笑眯眯的道。 “那行,爹就拿主意了,等私塾办好,爹就辞了这个训导,去管理私塾。” 这回学子上书的处罚下来,他和安修之今年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而当初他进书院做训导,最主要是方便他在书院读书,而今又传来那些谣言,虽然谣言已经平息,但王爹这样的性子,再加上身上还背着处罚自不好再留在书院做训导。 而下一届还要再等三年,王继善也是晓得自己的本事的,他是书读的扎实,但要论天份,别说安修之之流,就算是如今衙门里的天文生高百寿一流,他也不见得强上多少。 那高百寿跟王继善本是同窗,还有安修之的老爹安大海,当年这两个可是早早中了秀才,可最终就被卡在了乡试这一关,最后无望之下,两人便转成了衙门的吏员。 所以王继善也不会有太好高骛远的想法,衙门吏员那种七弯八拐的东西他不一定做的好,但一来他有教安修之的经验,二来,一年多的同文书院训导也着实给他积累下来了经验,再加上正好又有这一笔银子。 办个私塾,既能教书育人,又可谋生。 而如今,凭着他教导赵昱之功,不愁没有学生。 齐家治国平天下,经过二十多年来的落魄,王继善晓得对于他来说,还是养家,齐家最重要。 “王叔,你回家啦,我找你一圈呢。”王家这边正说着,李捕头进门就道。显然是在隔壁听到说话声了。 “什么事?”王爹连忙问。 “县太爷在高升酒楼摆了酒局,请王爹去吃酒。”李捕头道。 “怎么好好的请我吃酒?”王继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县太爷有请,却是不能拂他的意的,使不得得走这一遭。 王爹说着,回屋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然后跟着李捕头出了门,直朝着高升酒楼去。 “这好好的,不知县太爷请你爹吃什么酒。”王家这段时间总处于风波之中,这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一点水花都能让刘氏担心。 “娘,别担心,爹这回是说不定要升职了。”阿黛靠在小竹椅背上,身后的梅树上,一片绿意之中,两只花喜鹊正叽叽喳喳的叫着,好不喜庆。 老爹的脉相呈升迁之喜。 “你这丫头,你爹书院的差事都要辞了,还升什么职?”刘氏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要升职,大嫂快生了,等生了来,爹就是爷爷了,岂不是升了。”王靛在一边打趣的道。 众人哈哈一笑。   ☆、第一百章 教谕和退亲 戌狗时分,王继善回到家里,略带酒气。 而正如阿黛所说,王继善这回真是升职了,由同文书院的训导,升为县学的教谕。 “怎么好好的突然让你去做教谕?”灯下,刘氏有些疑惑的问。 说起来训导是协助教谕工作的,但书院训导跟县学教谕比起来职位也并不低,只是,书院的训导一般是书院内部聘请的,不在整个吏部呈文之内。 而县学教谕虽然也是由县衙聘用,但却是要在吏部存档,也就是说,可作选官之用。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民办转公办。 “还不是银子招人眼吗。”王继善叹了口气。 之前钦差说话了,说钱塘本地多谣,实是因为百姓不智,让县太爷要整治整治民风,可是民风向来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无法一朝一夕改变,但钦差放话了,你县太爷却不能没有动作。 而百姓不智,那最重要的就是启蒙开智。想到这里,赵县令就打算扩建县学。 只是这一扩建又是要银子,而钱塘这边的商人才被赵昱那小子刮了一层地皮,而他刚一上任,又要搞捐派,影响不好。 正不知如何总手间,赵大人就无意中听得同文书院的几个先生说,王训导要捐出其子赌赢的那笔钱建私塾。 于是赵县令便有了主意,他直接把王继善从同文书院提出来,升为县学教谕。 毕竟王继善曾被举为茂才,而一地茂才也是在县衙的登记之下,所以这个县学教谕县令大人是可以直接任命的。 而王继善成了县学教谕,那他之前打算建私塾的那笔钱不用说也要捐进县学。 这样,衙门扩建县学的资金算是解决了大部份,另外的小头,县衙拿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位赵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刘氏哼哼的。 随后却是开心的一笑:“这样倒也好。” “你怎么这么看。我自己建私熟,那私塾可是自己的,如今捐给了县学,那全是作贡献。我除了成为县学教谕,拿着月俸,可没有别的进账。”王继善摸摸鼻子问。 “就你做事,我可不想什么别的进账,你就是一根筋,我虽然没什么学识,但晓得建一个私塾容易,不容易的是今后每年的维持,就你的打算,我只保佑着今后别把家底掏掉就好了。”刘氏却是有些没好气的道。夫妻二十多年。实在是太了解了。 王爹摸了摸鼻子,倒叫自家娘子说中了。 其实今天,他跟于老先生说起建私塾,于老先生建议他挂靠在书院名下,他就明白之前的打算有些想当然了。按他的想法,是要建一个大一点的启蒙书院,可他于经营之道实在并不善长,另外,这样的书院背后若是没有力量支撑,也是开不长久的。 所以,于老先生才建议他挂靠在书院名下。本是借同文书院的影响力,可沈教谕怕是等乡试结束后就会调离了,毕竟上书之事他不可能不受一点影响,而新来的教谕会是个什么作法那谁也不晓得,这样一来,这个私塾未来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如今县太爷要扩建县学,把他提为教谕,于王继善来说,实不失为另一条正道。 而至于钱,本就是打算捐的。倒也不算什么。 “你倒是看的明白。”王爹叫刘氏说的脸皮有些悻悻。 “行了行了,睡了,说起来,当初二公子刮钱塘的地皮,如今这钱也是因二公子而得,捐给县学,也多少能让钱塘人得些利,我瞅着呀,这也是老天爷的意思。”刘氏笑道。 “说不得倒真是这么回事。”王继善也摇摇头,随后吹灯睡下。 阿黛在这边屋里听着爹娘的说话声。 还是老娘看得清,当然,爹显然也是看明白了,要不然也不会同意赵县令的安排。 清晨,阿黛醒来,一夜好眠,早上的精神格外的好,瞒目的绿色更显苍翠。 第二天,县衙关于任命王继善为县学教谕的公文就贴了出来。 “想想当初打更那会儿,再想想王秀才现在,真是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青石板的街边上,一些人看着公文,一边感叹的道。 王家的崛起在巷子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滚,我没你这样的娘家人。”就在这时,街尾安家的门打开了,方氏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退的急了,一不小心就跌坐在地上。落在众人眼里,那是狼狈不堪。 “呸,你当我稀罕呀,我今天可是放出话来了,这亲不退也得退,你家巧姐那一脸的刻薄相,难不成你想害了你外甥不成。”那方氏跳起来大骂。 周围人没想到突然的就多了这么一出。 “怎么回事啊,方家来退亲了?”周围人打听着。 就在这时,安家的门再一次开了,安修之手里提着几个盒子。此时沉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将那几只盒子丢在方氏的身上,然后复又嘣的一声关了门。 而此时,几个盒子都丢在方氏的身上,方氏一时没拿住。手上的盒子打在了一地,滚出几样银首饰。 “呀,还真是方家当初给安巧姐的定亲礼。”这时,有那邻里的婆子道。 “是啊,我认得,当实安婶子可是一样样拿给我们看过的。”一个媳妇也道,这时候订亲是大事,而周围邻里也喜欢打听,因此哪家订亲,拿得到是什么样的订亲礼,几户人家都是要暗里比较的。 虽然巧姐年纪小,但实际上也就比阿黛小两岁,今年也十三岁了,今年正月的时候,巧姐跟方家,也就是安方氏的娘家二舅的小子定了亲,这算是亲上加亲的一种,在钱塘也很普遍,而当时方家给的礼也重,人人都说了。不愧是自家人,不亏待人。 可如今看来,这亲上加亲是不是真好就未必了。 “哟,方二嫂。这好好的怎么退亲了,巧姐可是不错的丫头?”有那包打听的便跟方氏打听着。 “不错个鬼,尽是好吃懒做,还一脸的刻薄相,前几天去了我家一次,就害得我生了病,这样的媳妇我可要不起。”那方氏愤愤的说着。 “方二婶,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之前你得的乃是伤食之症,这于巧姐有什么关系?” 阿黛在这边出症。没想到正好碰上这一幕,本来懒的理会,于她来说,安家也是自找的。 当初方安两家订亲,阿黛就晓得会有这一出。 当年。安大海刚死那会儿,安方氏的娘家人可没有出头的,安大海的一应事情都是自家大哥帮着料理。之后安方氏家计困难,也没见方家人多帮把手。 只是后来安家搭上了阮家的关系,方氏的人倒是贴上来了。 便是方家三郎跟巧姐的亲事,也是方家看中安家跟阮家的关系,才硬要定下来的。如今阮夫人带着阮秀离开了,众人心里自然明白,安家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再加上如今,上书学子的处罚下来了,安修这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 单然这倒而不重要,毕竟就算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但还有来往,主要是前世日子传言,安修之那句对王家二姑娘的誓言得罪了阮小姐,阮秀一气之下回京了,而得罪了阮家。那安修之就算是再有才华,又能有什么出息? 如此,若是安修之没了出息了,方氏又哪里看得上安方氏这边的孤儿寡母。 所以,安方两家的姻亲不成本就在阿黛的意料之中。 只是亲戚人家,做成这样,就太难看了,也让人齿冷。虽说当初安家跟自家二姐解除婚姻,说实话,当初自家二姐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但大体也算好聚好散,倒是没有方家这么难看。 更何况,阿黛已看出方氏之前的病应该是伤食,是她自己吃多了,如今倒成了巧姐的不是了。 说巧姐刻薄相,不错,一般来说,象巧姐这样自幼丧父的,在民间来说是有福薄的说法,只是大家知根知底的,定亲的时候怎么不说? 如今这样,就有些让人看不过眼了。 “哈,原来是自己吃多了。”阿黛的话音一落,人群里便有人乐了,不管什么时候,落井下石的事情总是让人看不过眼的。 “你晓得什么,乱说一气。”方氏先是一愣,不晓得阿黛如何晓得,但却是死不承认。 “我可没乱说,另外,你这伤食并未治好,早上又起早受了寒吧,这会儿又闹了这一场,情志失守,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多喝几碗姜汤。不然的话,到得晚上,那病可就要发了,到时你可莫要赖在巧姐的头上。”阿黛又一本正经的道。她这纯是好心。 别小看姜汤,方氏伤食就伤了胃,再加上受了寒,姜正是去寒和胃的,两碗姜汤下肚可解方氏病重之苦,要不然,等到病发作了,那花钱不说,方氏免不得也要吃点苦头。 作为医者,遇上这种情况还是要提醒一下的,当然,信不信就全在方氏了。 周围的人不由的一阵好笑,均道:“可不是,莫要到时又怪到巧姐的头上。” “胡说八道,你这丫头就是庆安堂的吧,给我记着,我今晚若是好好的,明天定去砸庆安堂的招牌。”方氏愤愤的道。 她只当阿黛是在消遣她。 随后方氏便愤愤的离开了,自不想叫别人看笑话。 “娘,娘。”就在这里,安家的院子里传来巧姐的惊叫。 随后安修之一脸焦急的出来。 “安大哥?”阿黛便叫了句。 “阿黛,快,进屋看看我娘,我娘突然喘不过气来了,还胸痛。”安修之道。 “好。”阿黛点头进了屋,果然看到安方氏就坐在院子的屋里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 阿黛上前把了脉,其实就是一种焦虑引起的气郁之症。 开了药方,安修之跟着阿黛去药堂抓药。 “方家这事情做的不地道。”听说安方氏发病了,便有人不平的道。 “地不地道也就那样,半斤对八两,当初人家阿靛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些风言风语的,王家是正经人家,不好意思让这种风言风语影响到安大郎,便来退亲,那安方氏不是立马顺着就下梯了,也不想想,当初安家一同意退亲,王靛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而安方氏当时怎么的,还不是一味的巴结着阮家,如今,那京城公子可是女子,人家是女扮男装的,当初阿靛的事情冤不冤?”也有人一脸不屑的道。 当初,因着有阮家的关系,安方氏可没少在大家面前出头出色的。 如今,事情到得这一步,安家自也落到别人嘴里说了。 “算了,算了,都是一本糊涂账,别人家的事情,少操心。”有人道,人群便也散了。   ☆、第一百零一章 王靛的想法 从药堂回家,已是夕阳西下。 回到家里,老爹还没有回来,这段时间因着县学的事情,老爹忙的脚不粘地,好在有着书院训导的经验,再加上县学里各种人事还算是单纯,所以,老爹忙归忙,但一切都还挺顺利。 此时,娘亲跟大嫂就依着廊柱在聊天,说的是两件事情,一件是隔壁的宁采臣和聂小倩终于要成亲了,而另外一件,自然就是安巧姐莫名的被退亲的事情。 王家跟安家就隔条街,再加上王家跟安家以前的那点恩怨,这事情自然很快传到了王家的人耳里。 二姐则神情有些怔怔,坐在一边的井台上,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阿黛,听说你安婶子气病了?是你看的病?怎么样?重不重?”见得阿黛回来,刘氏便问道。 问话里,颇有些感触。 当初安王两家风波初起,王靛饱受流言之苦,刘氏是恨不得安家倒大霉才好。 可未曾想到,安大郎本来一片前程无限,几转波折,如今却又变成了前途暗淡,安方氏之前夸耀的阮安两家婚事成了一个大笑话,最后安方氏还被自家人来了这么一刀,刘氏倒也并没有预期中的痛快,只是有些世态炎凉的感触。 说到底是阮家不是东西,总归大家族利益为重,重情的又有几家?安方氏实是太过妄想了。 而听得刘氏的问话,王靛也回过神来,看着阿黛。 “这是心病,重不重不好说,端看她想不想得透,想透了,过了这个坎,兴许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若是想不透。那她这病就难好了。”阿黛想了一想道。 其实安婶子这病并不是才开始的,几个月前就有了,当时巧姐还去药堂抓过药。 今日只不过是方家来退亲,安方氏气着了。这病又发了,若是安婶子的心再想不透,一味的纠结,这病就会反反复复成为固疾,到那时就挺麻烦的了。 听完阿黛的话,一边王靛又有些出神了。 晚间,王继善和王成回来,吃饭的时候,便又说起了安婶子生病的事情。 “那你这几天多往安家跑跑,仔细你安婶子的病。”王继善叮嘱的阿黛道。虽说两家儿女亲的事情惹出了一些不痛快。但安大海跟他当年的情义却是不能忘的,这等时候,自没有看笑话的道理,相反的等帮就帮一下。 “爹,我老去不好。”阿黛抬眼道。老爹着眼于大事,却于一些妇人家的心思一窍不通。 “怎么讲?”王爹问。 “今天我帮安婶子看病时,安婶子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的,外面也有许多传言,拿当初二姐和安大哥的事情说事,如此,安婶子见到我。那岂不是更闹心?那对身体反而不好,安婶子的病主要是静养。”阿黛解释,今天安婶子一开始是闭气,只是醒了后却一直闭着眼,显然就是不想看到自己。 “可不是,以修之他娘那脾气的。阿黛这时候去是去,说不得她心里还会以为我们看笑话呢。”一边刘氏也接嘴道,感触归感触,安王两家既已不相往来,那就没必要上赶子去关心。有时候关心也要看人家接不接受,更何况,安王两家的矛盾在这里摆着,刘氏自也不想自家巴巴的贴上安家,徒让人看轻了去。 “那我回头跟大哥说说,让他派个学徒多照应一下安家。”王继善想了想也点点头,他也晓得这时候,安氏最不想见到的怕就是王家人。 只能说是世事变换。 晚间,睡在床上,阿黛听得边上二姐翻来覆去的老也睡不着,显然二姐有着心事。 清风,明白,夏蝉,松涛,气机飞扬,屋内便一阵轻风悠悠。 阿黛渐入梦中,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得隔壁床轻微的响动,微睁开眼睛,便看到王靛披衣起床。 随后出得门,进了厨房。 阿黛初时以为房里的水喝完了,二姐去厨房喝水,可等得好一会儿,也没见二姐回来,便也披衣起床,看着桌上的茶壶,用手垫了垫,却还有半壶水呢,那显然的,二姐不是去喝水。 那二姐干嘛呢? 阿黛便也悄悄的出得门,然后进了厨房。 一只小碳炉,炉上坐着一只沙锅,一股香味正从沙锅里溢出来。 这味道阿黛熟悉极了,是胡婆婆当年留下的方子,用来调理身体的,阿黛也没少吃,效果相当不错,原来豆芽菜似的身体,如今也有些娉婷了。 此时,王靛就蹲在小火炉前,拿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火,两眼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姐?”阿黛试探的叫了一声。却把王靛吓了一跳,手上的扇子差点掉地上,回过神来看着阿黛,有些没什么劲的问道:“这大半晚的,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我还想问二姐你呢?”阿黛也在王靛的身边蹲下,手指了指沙锅:“二姐怎么这大半晚的起来煲汤?” “你说这汤对安婶子的身体有没有好处?”王靛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的问。 “自然是有好处,婆婆说过了,这是宫里调养身体的方子,对于体虚什么的最有好处,也是适合安婶子的。”阿黛回道。随后问:“你这是给安婶子煲的?” 王靛没有再说话。 “安婶子不会吃的。”阿黛道。 “我跟巧姐说好了,天亮前让巧姐在后门等着我,只要巧姐不说是我弄的就成。”王靛心中有数的道。 “二姐你是不是还想着安大哥?”阿黛看着王靛问。 从二姐的梦里,阿黛看到过二姐的前世,前世二姐委屈了八年,最后被安修之感动,才开始孝敬安婶子,为着这个,二姐放下身段也是受了许多的委屈的。其中有一件事就是每天半夜起来为安婶子煲汤,没想到今生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了,机缘巧合的,这件小事居然还是发生了。 “想是有些想的,你不许笑我,以前觉得安大哥没有一点好处,可现在又常常想起小时候跟安大哥在一起的一幕,不过,我煲汤并不是为了跟安大哥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知道的,二姐我一向一根筋,以前小时候,我觉得安婶子瞧不起我,我就讨厌她,可其实安婶子虽然有时有些瞧不起人,但大多数时候她待我还不错,更何况安大叔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前我是一叶障目。而自从退了亲后,我其实想了很多,婚事我其实已经看开了,但投桃报李,安大叔对我有恩,安大哥待我有义,我不能视而不见。三妹,我常常想,安家这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吗?” 王靛说着,却并不等阿黛回答,继续道:“不是的,虽然别的人都说安阮两家亲事是安大婶痴心妄想,但我心里晓得,阮秀是真的有要嫁安大哥的意思,有时梦里,我还看到他们成亲了。虽然这些事情也许别人不信,但我心里就是晓得,只要安大哥回应阮秀,这门婚事必成,可至始至终,安大哥都没有回应,甚至那个誓言,巧姐昨天跟我说,是她无意中说破的,其实不是,在她说破之前,阮家就知道,因为这誓言,安大哥在阮先生面前直言过,甚至在最后,阮秀还给过安大哥机会的,可安大哥拒绝了,情且不说,安大哥于我有义,至少他心里还遵守着幼时之约,而我只是诚心给安婶子煲碗汤,又何须顾虑其它,想做就做。” 王靛说话这番话,两眼亮晶晶的。 阿黛弯起了嘴角。之前,阿黛就是怕二姐只是为了想跟安大哥在一起,故意委曲求全,那样就完全没必要了,而今听得二姐这一席话,晓得二姐只是真心想这么做,想做就做,二姐自也有她的豪气。 此时,沙锅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香味更浓郁了。 “阿,腿麻了。”阿黛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其实她浑身气机充盈,是没有腿麻之说的。 倒是王靛,是真的腿麻了,这会儿两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 院外,蝉鸣一片。   ☆、第一百零二章 婚庆和生子 寅时末刻,天将亮未亮,王靛便提着煲好的汤出门了。 阿黛坐在院子里,清晨微凉。 “女生外向,这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我还没吃过她这么精心炖的汤呢。”这时,刘氏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没好气的样子。 一看娘亲这情形,不用说了,二姐这点事是瞒不过娘亲的。 而且娘亲这口气,颇有些酸溜溜的。 “娘亲,你嫉妒了。”阿黛拿着水桶边打水边倒道,强忍着脸上的笑意。 “什么话,有你这么编排娘亲的?”刘氏瞪眼。 阿黛摸了摸鼻子,她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娘亲终是疼二姐的,既是二姐想的,娘亲终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此后,王靛便每日半夜煲汤,天亮前送去安家后门,由巧姐将汤端给安方氏吃。 如此大半个月后,安方氏的身体基本痊愈了。 八月十六。 今天是宁采臣和聂小倩成亲的日子。 聂纪堂钦命在身,不能到场,不过却留下了一对家仆,还有家生子两名,算是给聂小倩的陪嫁。 而因着聂小倩这边没有娘亲人,成亲头天晚上,聂小倩便暂住在王家,第二天,由王家出门,然后绕城一圈回到宁家,图个热闹吉庆。 吉时,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宁采臣一身大红的新郎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到得王家门口,由王成这个临时大舅哥背着聂小倩上花轿。 然后一路吹吹打打的又回到了宁家。 “真好,聂姐姐今天真漂亮,宁大哥也英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着花轿走远,王靛打着哈欠道,一脸向往。 “也许吧。”阿黛看着远去的轿影。 她分明记得聊斋上。宁采臣后来功成名就,还讨了两房小妾,书上的结局是各种美好。 小时候,对于聂小倩的故意她怀着一种美好的感愿。但等到后来细品了书,阿黛却又觉得索然无味。 聂小倩于宁采臣,或许是恩和义,情并不太深,若是太深,便容不下两房小妾。 当然,又或许这个世界里是不一样的。 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下午。 宁家此时贺客满门。 男的多是宁采臣的同窗,本来同窗就是三大铁关系之一,再加上学子净街和学子上书。就如同一同扛过枪一样,那关系格外的好,如此,这般同窗也闹的凶。 唯有赵昱,悠悠闲闲的坐在院子的洗衣台上。外面的袍襟系在腰间,露出月白色的中裤,两眼微眯着,一手拿着酒杯,一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颇有独酌无相亲的味道。 神态之间自有一股子洒脱。 阿黛此时端了花生米过来。 王家今天过来帮忙的只有阿黛。主要是大嫂过几天就要生了,家里不能断人,而昨天晚上,为着聂小倩出门,王家人几乎一夜没睡。因此,早上聂小姐出门后。王爹自去忙他县学一摊子事情,王成去了酒肆,刘氏和王靛在家补眠,当然主要是陪着大嫂。 所以,这下午的酒席。就只有阿黛来帮忙了。 正端着一托盘的几碟花先米路过,冷不防的一只手伸了过来,修长的指头快如闪电般的钳了一粒花生米,随后鼻息间,花生米的香味便迷漫开来。 花生米下酒最是有味。 随后阿黛的耳边便响起了清朗微醺的声音:“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上下阙弄乱了。”阿黛撇撇嘴,干脆,就把他钳过的那一盘花生放在洗衣台边上,由着他自得其乐去。 “弄乱又怎么了,这个时候,若是诵什么两情若得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岂不是很扫兴。”赵昱懒洋洋的道。 这话阿黛赞同,新婚之夜,你叫人家不要在乎朝朝暮暮的着实扫兴。 赵昱此时又看了眼睛阿黛道:“听说翁家最近老找你大哥的麻烦了?” “嗯,不过他们也没讨得好。”阿黛不屑的道。 上回翁大公子输了那一大笔银子,想找公道还没处去找。因此,这段时间,赌坊里一此个赌徒和打手老是在自家大哥的酒肆里闹事。 只是自家大哥如今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原先就有一帮兄弟,更何况如今开了酒肆,虽然钱赚的不多,但自家大哥义气闻名,慕名而来结识自家大哥的人着实不少,虽然平日里阿黛教取笑大哥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 但大多都是义气之辈,是能为朋友两胁插刀的。 另外还有葛庆,那家伙本就是个浮浪子,如今家里有些钱财了,上回赌局,他赢的还是大头,腰包更是鼓鼓的,平日里身边也拢了些人,听说,前些日子揽了条船,准备跑船做生意,自家大哥好象也有份子。 如此,自家大哥这边人手并不比翁家那边少,两方斗起来半斤八两,翁家也讨不了便宜。 而且,来酒肆吃酒的大多都是那看戏不嫌事大的,这边闹了起来,看热闹的就更多,连带着王家酒肆最近的流水也连创新高啊。 “今天顺风赌场那边从京城弄来一批斗鹌,听说你大哥是以斗鹌起家的,最好让你大哥小心一点,别着了顺风赌场的道。”赵昱的话有些没头没脑。 不过,阿黛习太素秘法,于这天机一道自有感应。 想来定是顺风赌场那边一直没有讨到便宜,于是改变了策略,想要以斗鹌引自家大哥入局。别说,万事自有因果,自家大哥以斗鹌发财,若是不注意,说不得还真要在斗鹌上截跟斗。 “谢谢二公子。”阿黛福了一礼。 赵昱挥了挥手,于他来说,阿黛一直在照顾着于老夫人,如今老夫人身体渐好,他欠阿黛一份情。更何况,如今他跟王爹有着师生这谊,有些事自该提醒。 当然这于阿黛来说乃是医者本份罢了。 不过。说到斗鹌,阿黛倒是想起了这位二公子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小鹌鹑,被他教的很是凶悍,更主要的是那鹌鹑外表看着还呆头呆脑。萌的不行的样子,还被阿黛气机温养过一段时间,阿黛心里可清楚着,那绝对是只扮猪吃老虎的小家伙。 想想赵拓那人,英雄一世,虽然今生明显着想换个活法,但不管什么活法,有些债总是要讨的。 当初赵纨绔一身家当可是被顺风赌场的人给坑了个精光。 这位训练斗鹌,想来不仅仅是玩玩而已吧。 想着阿黛倒是有些期待了。 “花生米,花生米怎么还不来?”此时。堂上已经有来帮忙的嫂子在催。 “来了。”阿黛应声,便快步进了堂前。 赵拓看着阿黛远去的身影,这丫头气机通灵,怕是已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有趣。 附身赵昱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生居然有这么多可看,可让人探究的风景。 阿黛将花生米上了桌,一边宁婶子走过来:“阿黛,你别忙活了,菜都上完了,其它的有人照应,你去后院吃饭去。跟你胡婶子一桌。” “晓得了。”阿黛应声,便去了后院。 后院全是女眷,阿黛找到胡婶子一桌,就看到许娇容,胡婶子还有几家邻居都坐在一起。 “阿黛,快坐下吃。”许娇容拉了阿黛坐下。 “安大嫂。看着气色不错,身体好了吧,有些事情别放在心在,这人做事,天在看呢。就方家那二嫂子,听说当晚就发了高烧,天亮送到药堂,人都快烧迷糊了,花了好些银子,这人才算活过来,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放心,就你家巧姐这机灵模样的,还怕找不找好人家呀。”这时,隔壁桌传来一阵说话声。 原来安方氏带着巧姐就坐在隔壁一桌。 “报应不报应的那东西就不说了,都是自家人,反倒是我家巧姐,以前我或许还担心她不懂事,自从我这回生病这段时间,我这心是彻底落地了。”安方氏心里自是恨着方氏的,只是方氏本是她娘家人,说多了那也是她没脸,因此便不提。 只是一脸欣慰的看着边上的巧姐道。 “怎么讲?”边上有人好奇的打听着。 “你们不晓得,我生这病,什么味口都没有,我这丫头就到处找人淘方子,给我弄了一个养生的方子,每日里半夜就起来给我煲汤,我每日里只消吃了那汤,那味口便好的很,瞧我这气色倒是比没病时还好了。我别的不说,巧姐只要有这份心和这手艺,哪家的婆婆都会喜欢的,所以我这心落地了。”安方氏道。 “真的吗?什么好方子啊,巧姐跟我说说,我家那婆婆最近也是身体不好,我也想着给她弄点补汤,可这东西也不敢乱来。”这时边上一个妇人打听着。 一边巧姐立刻涨红了脸,她哪里晓得方子啊,每天的汤都是阿靛姐煲好的。 问的人自不晓得巧姐的心思,看着巧姐的表情,只当她不舍得方子。 “快吃快吃,刚上的糯米圆子,一会儿冷了不好吃了。”便有人岔了话题。 但场面就有些冷了,安方氏轻瞪了巧姐一眼,巧姐咬了咬牙,好一会儿却在安方氏耳边低语了句,声音很低,别人听不见,但阿黛气机灵敏,却是听个分明,巧姐说的是:“汤是阿靛姐煲的。” 安方氏听后,身体一震,举着筷子久久不动。 就在这时,阿黛听到隔壁自家,传来大嫂的闷哼声。 阿黛心里一跳。 听这声音,好象是大嫂要生了,可不对啊,之前阿黛把过脉的,还须得几日。 随后却明白了,聂小倩从自家出嫁,家里吵吵闹闹的,怕是惊动了大嫂的胎气,这是要提前几日出生了。 阿黛想着连忙丢下筷子急匆匆的回家。 她的举动惊醒了安方氏。 安方氏惊觉她该去一趟王家,不管是曾经的解除婚约,还是如今阿靛这一份心,该交待的交待,该感念的感念,心里更是悔的不行。 当年,安大海死时曾交待过她。王家是可以托生死之家,只可惜她让浮华迷了眼。想着,便也拉着巧姐,跟着阿黛直奔王家。 两家是隔壁,出得宁家,就进得王家。 阿黛一进家门,就听到大嫂忍疼的哼声,而二姐居然在屋里睡觉。 “大嫂。”阿黛直冲进屋。 “阿黛,我怕是要生了。”看到阿黛进门,孟氏才长松了一口气。 “大嫂别急,躺着,我来准备。”阿黛道,心中也微有慌乱,虽然刀是医者,但接生之事非同小可。 扶着大嫂躺啊,阿黛赶紧出门,先是推开自己和二姐的房门,果然,二姐还在屋里打的盹。 “二姐,娘呢,大嫂要先生了。”阿黛有些急的叫道。 “阿,大嫂要生了,你不是说还有几天吗?娘去银匠那里拿长命锁了。” 头前几天,刘氏定了两副长命锁,这会儿打好了,便去拿来。 “昨夜忙了一夜,大嫂是动了胎气了,你赶紧去叫娘来。”阿黛冲着王靛道。 只是此时,大嫂痛的很凶,阿黛一探脉,怕是等不急叫稳婆了。 “这里我来,阿靛你去隔壁随便叫两个婶娘过来帮忙,阿黛,你带着巧姐去厨房烧热水,对了,家里有没有参汤什么的也炖一点,吃的也要弄一点,这生孩子可是力气活儿。”这时,安方氏正带着巧姐进得门。 她是生过孩子的,家里几个弟妹她也是帮着接过生的,这一套流程很熟。 一看这种情形,便先吩咐开了。 阿黛虽然是一个医者,但前世今生婚都没结过,对于生娃之事再淡定也是有些紧张的,而阿靛更是有些六神无主,此时听得安方氏的吩咐,两人便有了章法了,叫人的去叫人,烧水烧吃的自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宁家那边便来了两个婶娘,进了屋里。 此时屋里已经忙活开了,再过得一会儿,刘氏,王继善,王成也被人叫了回来。 女人在屋里帮忙,王爹和王成自是站在屋外,一个要做爷爷的,倒是显得愈发的沉稳,而一个初人为父,就显得焦急万分,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你给我停停,晃得人眼花。”王爹终是容不住喝责。 如此,直忙到天这全黑了下来,屋里一阵婴儿的叫声,倒好象是让天又亮了似和,又过一会儿,便又是一阵哭声。 “一个千金,一个胖子小子,母子均安。”几个婶娘出来报喜。   ☆、第一百零三章 一枕黄粱 因着阿黛之前早就说过是双胞胎,王家人高兴之余倒失去了惊喜。 但这等喜事,也还是让王家人高兴的眉开眼笑。 只是等得一切收拾好,刘氏再想着今天出的这一点纰漏,那背后就开始发寒,虽说阿黛是医者,但两个丫头的,碰上这种事情怎么都会六神无主的,也幸得安方氏正好过来,要不然,忙乱之下万一有个出错,那就是痛事。 “巧姐他娘,多谢了。”想着,刘氏冲着一边正洗手的安方氏道。 安方氏擦干手,然后连连摆手:“多谢啥,阿成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巧姐她爹去的那些日子,家里来讨债的差点踩碎了门坎,若不是有阿成帮忙着,还不定怎么样呢,倒是我,惭愧呀……”安方氏一脸惭愧的道。 当初王家来退亲,那自是王家不想让她为难,但是凭着安王两家的关系,她那时实是不应该同意退亲的,那无异是雪上加霜,偏她那时因着阮家的关系,恨不得赶紧跟王家断了关系。 甚至她当时还庆幸着阿靛不懂事,惹出那些个流言。 这些个心思,大家心知肚来,如今想来,实是她鬼迷心窍。 再想着这些日子以来阿靛半夜里就为她炖汤,那更是有些惭愧的无脸见人。 也幸得上回,她准备来王家质问,被阿靛和阿黛阻止了,否则的话,那她真的是再也无脸站在王家人面前。 “过去的不说了,阿成他爹跟修之他爹那是过命的关系,总之以后常来常往就是了。”刘氏道。 “嗯。”安方氏一个劲的点头。再看着一边的阿靛,这丫头的成长实是让她亮眼。 后悔之余心里也下了决心,过去就过去,今后两家常来常往,她必付以真心相待,只希望两个小儿女还能有缘分那才好啊。要不然,那就是她作孽了。 刘氏看着安方氏看自家二闺女那眼神,安方氏那心思她哪里不晓得。 而自家闺女那心思,怕也是修之身上。不过,这些不需要急,待得水到,才能渠成。 “对了,这一下子就是两个孩子,大成媳妇怕是奶不过来吧,可有准备?”这时,安方氏便又问道。 “有准备,三丫头医道不错,早就看出她大嫂是双胞胎了。之前胡家大媳妇孩子正半岁,现在正是半断奶的状态,胡家大媳妇那奶水又足,头前几天我已经跟胡家大媳妇儿说过了,以后。每日让她来帮着奶几次。”刘氏道。 当年,胡家大媳妇受白银枯骨的影响,差点没命,后来法海除邪,再加上庆安堂帮着调养了一段时间,就有了怀孕了,今年二月份的时候便产了一子。如今正半岁。 “那就好,你们忙。”随后安方氏就告辞了。 刘氏亲送她出门。 如此,一年多来,安王两家的隔阂消除了大半。 外人瞧着,自不晓得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关节,只当安方氏恰逢其会为孟氏接生。这可是帮大忙了,如此,两家合好自也在情理之中. “阿黛,小宝宝好丑。”王靛从屋里出来,耸着鼻子,只是眼神目送着安方氏和巧姐离开。 “二姐。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想太多,把胡婆婆留下的家训学好,咱女孩子得端着点。”阿黛看着自家二姐的眼神,提醒道。 “我是二姐,你是三妹,倒是你教起我来了。”阿靛没好气的给了阿黛一个毛粟子。 “二姐……”阿黛瞪眼。 “我晓得……”王靛看着阿黛却是重重点头。 阿黛明白,经历了这么多,二姐其实也看得通透,只不过她那性子一向是这样的。 算了,难怪有一句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这句话她用不恰当,但其实也就那个意思。 这世上有些东西真的是操心不来的,按常理来说,不恰当的,却偏偏总容易歪打正着。 比如这回,二姐给安婶子煲汤,以娘亲和自己的看法来说,二姐这样做不是很恰当,毕竟若是传了出去,还当自家二姐嫁不掉了,又巴着安家呢。 可今儿个这事情,还就是因为二姐送了烫,安方氏心中过意不去,这才会来王家,正好赶上大嫂要生之事,算是帮了大忙了。毕竟女子生产之事,那可是在过鬼门关,稍一不慎,说不得便有个万一了。 所以说,万事一饮一啄的俱有天定。 天黑的时候,胡家大媳妇来就过来一趟,帮着喂了一次孩子,然后离开。 阿黛送胡家大嫂子出门,就看到自家大哥和葛庆就站在门口嘀嘀咕咕的,两人身上还有酒气,显然的大哥一举得双,葛庆定是拉了大哥去喝酒庆贺回来。 只是阿黛突然想起赵拓的话,便仔细听起两人的话来。 “王哥,翁大公子放出豪言来了,要跟咱们斗鹌,听说王哥当年在京城就是以斗鹌起家的?”葛庆问道。 “那当然,当初我训出来的玉鹑,那可是斗遍京城无敌手,最后卖给了康王爷,到如今,那玉鹑还是康王爷的宝贝呢,在京城得了“大将军”的封号,就翁大公子弄的那些个鹌鹑,全不够瞧的。”王成自得的道。 “那这样,咱们这几天去淘只好鹌鹑,就跟翁大公子玩玩。”葛庆咧着嘴道。 “那是自然,包在我身上。”王成大包大揽的道。 阿黛在一边听的直翻白眼,大哥这明显就是太浮,虽然大哥回来后,把他训鹌鹑说的多厉害,可阿黛又不是不晓得,大哥根本就不懂鹌鹑,他当年那只鹌鹑完全是用养蛊的方式养出来的,可以说完全是天意,具有不可复制性。 真要在斗鹌,自家大哥怕是只有输的份。 这世上不是还有一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吗? “大哥,赌可不好,赢了铜钱花人眼,输了生鬼难抽身。”阿黛道。 “晓得了。”王成随意的挥了挥手,嘴上应着。显然却并不是太在意的。 阿黛却是晓得,书上,为了改王成这性子,胡婆婆花了三年的时间教导。最后才功成身退。而大哥的性子也不是一天养成的,书上对于胡婆婆的教导并没有细写,但想来怕是也用了一些神仙手段的。 气机飞扬,大哥的脉相正逐渐有些重浊,尤其心脉灾起,这是由富转贫贱之相,当然脉相只是初起。 此时,王成打了个喷嚏:“好象有些受风了。” ………… 半夜里,阿黛睡在床上,还想着大哥的事情。 此时婴儿的哭声起。随后是娘亲和大嫂低低的呢喃声,还有婴儿咋巴着奶水的声音,阿黛气机飞扬。 婴儿感受的气机的清新,渐渐的便不哭了,咋巴着奶水美滋滋的睡去。 等得小侄儿小侄女睡着后。阿黛便撤了气机,掠过隔壁大哥的房间时,大哥睡的死沉死沉的。 阿黛想着,当日,她曾用气机影响天意,引来天雷。 于是她的气机便轻轻的笼罩在大哥的脉相上。 而阿黛亦入得梦中,梦里。大哥正在于人斗鹌,大杀四方,赢的盆满盂满。家里豪宅良田无数,坐上宾客满堂。 于是大哥更迷于斗鹌鹑,初时还胜,可随后就开始输。输了自然想搬本,于是就陷入了恶性循环,最后良田豪宅输尽,孟氏病故,最后卖儿卖女。大哥最后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真个是道不尽的凄凉。 “啊……”王成一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 “阿成,怎么了?”孟氏刚去看了孩子过来,便被王成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没什么,做了个恶梦。”王成起身,灌了一大口冷水,那心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然后侧过脸问孟氏:“阅儿和微儿可睡了?” “睡了,睡得挺死的,梦里还咋巴着口水呢。”孟氏道。 “我看看去。”王成点头道。随后掀了隔门的布帘。摇蓝里,阅儿和微儿正熟睡着,灯光上,小儿小女的看着着实让人心软。 王成便坐了下来,他心里是明白的,虽然他是靠斗鹌起家,但他实是不懂得这些的,京城的一切只能归于好运。 可好运能时时常在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老爹说过的,唯有踏踏实实做事,积善之家才有余庆。 “怎么了?”孟氏从没瞧过王成这般温和,这家伙总是大大咧咧,有些毛燥的。 “没什么,睡吧,可能是初为人父,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不少。”王成道。 “可不是。”孟氏也点头,便是她,这做了母亲了,心境也多不一样了。 随后两夫妻回房,吹灯睡下。 阿黛这边听着大哥和大嫂的对话,那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一枕黄粱梦,主相当于经历起起浮浮的一生,大哥这心都于沉静下来了。 小侄儿小侄女来的正是时候。 此时,梦境之相再转。 却已是京城。 阮府。 垂花门边的小厅。 阮秀脸色有些不太好。 “娘,你说什么,朝廷并没有要革除安大哥的功名?可是,二伯明明说了朝廷已经下令要革除安大哥的功名了。”阮秀冲着阮夫人问。 “娘也不太清楚,只是我今天跟几个夫人聊天的时候,听几个夫人说起这学子上书的事情,怎么处罚,朝中早就已经定下来的,娘也不太清楚你二伯为什么那么说?”阮夫人也皱着眉头道。 一听阮夫的的话,阮秀便坐在一边的春凳上沉思了起来,随后那脸色便沉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时也 “我明白了,二伯是要利用我,以为凭着我跟安大哥关系,再用这个做威胁,好让安大哥反水,出了这口恶气。”阮秀边说着边握紧拳头:“二伯太过份了。” 听得阮秀的话,阮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叹了口气,阮家共有三房,她们三房混的最差,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这事便是她二伯有为意为之也说不得什么。 “算了,这样也好,也绝了你的心思,如今回京多好,你恭王妃姑姑对你可是赞赏有加的。”阮夫人拍着阮秀的手背道,随后又坐直了背:“对了,昨天老夫人拉着我说话,恭王世子要选妃了,听老夫人那意思,是想在府里挑个姑娘试试。” 一听阮夫人这话,阮秀身体微微一抖:“娘,这事咱们不要凑上去。” “怎么了?”阮夫人问道。 阮秀看了看自家的娘亲,然后让桑红守在屋外,这才一脸慎重的道:“娘,空穴不来风,恭王世子的身份颇有争议,听说赵家族人那边已经再查了。” 之前,恭王妃利用恭王世子的身份,故意把赵拓逼到死境,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赵拓死了,原来盯着他的注意力也就散了,于是恭王世子的身份自又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别人或许最多闲言几句,但做为赵氏族人,又岂能一点都不查? 要知道,恭王妃嫁恭王六年未有子,可偏偏赵拓一出世不久,恭王妃接着也有了身孕了。 这就有些可疑的。 重生一世,阮秀心里自是知道这个世子是假的,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难不成还是真的?”阮夫人唬的一跳。 “这谁晓得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阮秀有些幽幽的道。 “也对……”阮夫人点点头,这种事情可是天大的事,不能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再说了就那恭王府,其实也不是个好去处。 前些年,听说闹鬼闹的厉害,恭王妃悄悄的请高僧做了好几起法事。才把事情压下去不说,便是平日里,她也不喜欢去恭王府。 虽说整个恭王府看着气派非凡,但不晓得为什么,每一回去恭王府,阮夫人都觉得背有些发寒,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听得娘亲同意自己的看法,阮秀放下了心。 回到了闺房。 “小姐,钱塘那边来信了。”这时,桑红拿了一封信进房。递给阮秀。 阮秀拿着剪刀折开信,细细的看了下来,那脸色更沉了。 信里说的是王家和安家的事情。 王靛那人她是晓得的,别看平日里娇气,使性子。做事有些没恼子,但却是个不记仇的,再加上安修之那样的誓言,她一离开,这两人必会和好如初的,就算是王家那边不太乐意,可架不住王靛是个一根筋的。 而前世。阮秀在王靛的手里可是吃足了憋,这走了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她。 所以,阮秀才以安修之的“王靛一日不定亲,安修之便一日不说亲。”的誓言为由,迁怒安家,愤而离了钱塘。 按照阮秀的预计。她这行为一出,安方氏必会找王家算账的。而这一闹,定然会使得王安两家彻底决裂,到得那时,两人自是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钱塘的信来。安方氏并没有迁怒王家,而最终王家和安家似乎还和好了。 她最后给王靛使的绊子落空了。 这让阮秀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怎么了?”桑红看到阮秀脸色不对,便关心的问。 “没什么。”阮秀摇摇头,窗外池塘,荷叶田田,象极了钱塘的景致。 时也,命也。 重生以来她做的不算少,可最终那一对依然如前世一般,让阮秀不得不有些失落。 也好,安修之毕竟是她前世的冤孽,如今,到得这一步也许是天意,如今她在京城,天各一方,再纠结反是为难自己了,不如放开,放开过去,她才能为自己谋一个未来。 想到这里,阮秀的脸色转好了。 只是她突然的想起了当初算的命。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这签语似乎并不太好。 …… 阿黛自梦中醒来,想着梦中阮秀的事情,只要别再来找自家二姐的麻烦,阮秀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跟她们王家不相关。 转眼就是初冬。 自那一枕黄粱之后,王成再不复以前的浮燥,真正静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做事,酒肆让他经营的有声有色。 另外,他跟葛庆合伙,两人还经营了一个船帮,专门帮着别的商家运货,每月的收益也着实不少。 而原来跟着他们的那一帮浮浪子,也因着有些正经的行当,一个个都跟着踏踏实实的做事,娶妻的娶妻,养家的养家。 倒是让各家做父母的念起了王成和葛庆的好。 而乡试在八月份也结束了,宁采臣和颜生都中了举,倒是欣宁堂姐的未婚夫钱易,却落了榜,不过钱易才十八岁,倒也不急。 清晨,阿黛从屋里出来,钱塘的初冬并不怎么冷,阿黛穿了一个薄夹袄,外面套着一件花枝纹的比甲,比甲是那种略显腰身的,修长的剪裁更衬的她身形窈窕。 王成也一大早起床,抱着两个孩子一人亲了一口,便准备去酒肆。 入冬,对于别的人来说是进入了冬歇。 但对于酒肆来说,入冬的,这吃酒的人也就更多了,酒肆不比酒楼,酒楼那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但酒肆,便是一些码头上搬货的汉子,活儿干累了,捏着几枚铜钱也能在酒肆里兑上一碗酒喝,解乏的很。 再加上冬歇了,一些个闲汉就常常聚在酒肆里,喝酒侃大山,听说书,酒肆不失为一个好消闲的所在。 所以,越到冬歇,酒肆的生意就越好了,而自然的王成也就越忙。 “大哥,翁家赌场的人最近没来店里闹了吧?”阿黛在井边边洗漱边问着大哥。 “哈,如今,他们可顾不上我这边了,正头疼呢。”王成将两个孩子交到母亲和孟氏的手里,哈哈笑道。 “怎么了?翁家遇上什么事了?”一边孟氏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那赵二公子,还真邪门了,当初他那只小鹌鹑阿黛还帮着养过,我也看过,不象怎么很厉害的样子,可最近连挑了顺风赌场几局,局局都胜,那赵二公子扬言了,要把当初输掉的宅子和铺面赢回来,都说时来铁似金,运去金如铁,我看二公子正走运着呢。”王成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阿黛听了,两眼一亮,她早就猜到赵二公子要出手了的。 开赌场的面对这种情况是不能退缩,否则,赌场就开不成了。   ☆、第一百零五章 县衙后宅 赵二公子同顺风赌场的斗鹌就定在初雪时分。 傍晚,夕阳西下,阿黛提了一盒舒记的糖酥从舒记出来,一阵风过,不由的拢了拢衣袖,起风了,初雪当在明日。 此时,不远处,赵衡和赵昱并肩过来,两人走的挺慢,边走边说着话。 “二弟,大哥只当你浪子回头了,懂事了,怎么这回又这般的故闹,你在赌场栽的跟斗还不够大吗?这回,我听说翁家那公子让人从京里淘了几只顶级的鹌鹑,那无一不是百战悍将,就你那只小鹌鹑能够侥幸赢得几场,你还真当它是‘大将军王’,依大哥之见,不如罢赌了。”赵衡边走边说,颇有些苦头婆心。 他嘴里的“大将军王”正是当初王成卖给康王的那只鹌鹑,据说这一年多来,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无败绩。 “大哥,我心里有数,不管输赢总是要来一回。”赵拓平静的道,他生前遇事从未有过畏缩,而今他既然成了赵昱那小子,总是欠这小子一份情的,这小子被人坑的,他自然要一一找回来。 “唉,二弟,你怎么这么不听人劝。”赵衡心里有些温怒,这小子当年把他那一分家财输了个精光,如今再赌,他拿什么为资?说不得,又是公主在背后塞了些银钱和资产。 想到这里,赵衡微微握紧了拳头,自小以来,公主就十分的偏心,如今家计已经这样了,堂堂公主府,产业缩减成这样,已是失了体面,可如今,二弟分了出去,公主还一味的偷渡,这让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啊。 赵昱却不在说话了。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走了。 赵衡晓得这个二弟一向不听劝的,终是一甩袖子:“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 “嗯,大哥慢走。”赵昱点头道。 赵衡就远远的一挥手。之前缀在后面的几个家丁便赶了上前,拥着赵衡远远的走了。 赵昱站在街边,看着赵衡的身影远远的离去。 赵衡的什么心思,赵昱自然明白,从来公主都是偏心的,赵衡这个做大哥的不可能没有想法。 因着已是傍晚,寒风吹的紧,街面上行人稀疏,两人说话也是边走边说着,并未防着什么外人。 阿黛不用气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人家兄弟争吵,总是不太好的。阿黛便冲着赵昱福了一福,便继续往家走,苏记果铺是在湖对岸,她这回家还得过湖,还好。之前她看天气不对,便自己撑船过来,要不然,凭着如今这天气,过湖的船家怕也停了。 “三姑娘,可是要回家?”这时,赵昱却是回过身冲着阿黛道。 阿黛回过身。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了。 “同去,同去可好?”没想到赵昱轻笑了:“王兄喜得佳儿佳女,我这正要去贺喜呢,再顺便陪先生喝一杯。”赵昱说着,还提高了手里的两盒礼物。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小坛酒。 听着赵昱的话,阿黛摸了摸鼻子,这厮这又是道喜,又是陪先生饮酒的,连酒都带上了。她能说不好吗? 于是,阿黛一手提着糖酥在前,赵昱则一手礼物一手酒坛的悠悠闲闲的跟在身后。 所幸街面上行人不多,又因着天色阴沉,大多都是急忙忙的赶回家。 要不然,说不行又有什么八卦了。 不一会儿,两人到得码头,阿黛上得自家船之际,却看到跟在后面的赵昱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边,一艘船刚刚靠岸,头前,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走下船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仆妇。 那妇人内着圆领袄,外套一件深色褙子,头上戴着抹额,鬓边插着一支如意钗,样式简单,但看着十分的清爽,妇人身边的女子全身裹在头篷里,看不清穿着,头上梳着小髻,脑后垂着辫子,这时时下未婚女子最普通的打扮,便是阿黛也常常是这般梳的。 “四婶好。”赵昱此时放下手中的东西,冲着那妇人道。 “是昱儿,这天阴了,怕是快要下雪了,昱儿这是要去哪里?”那妇人问道。 “是先生家喜得麟儿,我这要过去恭贺一下。”赵昱回道。 “哦,那是应当,也代婶子道一声恭喜,你四叔到得钱塘,也多亏王先生支持。”那妇人道。 此时那妇人身后的小女子也冲着赵昱福了福:“昱堂兄好。” “云锦妹妹好,快回去,起风了。”赵昱道。 那叫云锦的女子点点头,然后扶着那妇人告辞离开,身后的仆妇却是甩着两只空气,气定神闲的跟在后面。 赵昱微皱了眉头。 阿黛远远的看着,听得几人的对话,她自也清楚,这位夫人应该是赵县令的夫人,赵县令是赵家四爷,而驸马赵世道是赵家三爷,所以,赵昱同那赵云锦是堂兄妹。 只是让阿黛颇有些奇怪的是,看赵昱对那妇人敬的礼,这夫人应该是正经的夫人,可阿黛观她之相,却贵命贱相,便是赵云锦,看样子应该是嫡女吧,可神色拘谨,没有一丝嫡女的大气,乃是嫡就庶相。 再观走在后面的仆妇,按说她该在一边领路,照应夫人,可阿黛观她神色间甚是有些据傲,竟好似没把那夫人和小姐看在眼里似的,实非下人本份。 看来县太爷后宅颇有问题。 “阿弥陀佛,贫僧正要过湖,还要麻烦施主顺便携上一程。”这时,阴阴的天色中,一身月白僧依的法海又再一次出现在阿黛的面前。可是有些久违了。 “大师请!”阿黛自无不可。 法海上得船,便于赵昱相对而坐。 不由的阿黛便想起当初赵拓离开钱塘,亦是自己送法海和赵拓过湖的,当初,法海就想劝赵拓入得佛门,只可惜赵拓心坚如铁,法海的意愿落空。 而今,阿黛可不认为法海过来真是巧遇。 “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青史几行名姓,不过北效无数荒丘……”果然,船刚起行。法海便又开始他的点化。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小子我终是俗人。”赵昱却是悠悠闲闲的道。 法海一叹。 “就是,和尚,你自小就是和尚,又怎知这世间红尘之乐,不如脱下佛衣,随小青红尘走一遭,美酒佳肴,美人相伴。北至大漠看夕阳落日,南到大洋钦晨曦苍露,春赏百花秋看月,夏听蝉鸣冬观雪,再仗剑人间。除暴安良,此等快意逍遥,岂是你古佛青灯能比,和尚,如何?”湖中,青鱼又从水中跳跃而,口吐人言。 那青鱼头更幻化成小青的脸。俏丽动人。 “孽障,休在这里迷惑人,或非你尚无恶迹,否则,必死于贫僧法仗之下。”法海一脸厉色的道,这条青鱼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小时候。法海日日打水,这条青鱼便喜欢同他嬉闹,只是他几世佛心,又岂是一条小小青鱼能诱惑的,之所以容她在身边放肆。这本就法海对自己的磨练。 “小青,走了。”远处岸边,白素贞一身白衣,翩若仙子。 水中青鱼在空中一个腾跃就变成俏丽少女,转瞬间便到得对岸。 “姐姐,那个呆和尚,这念佛念的越痴了。” “小青,莫要惹他。”白素贞劝着,法海是小青的一道劫。 法海嘴角一抽,不由一阵头疼,还有许仙白青素贞这一段因果尚未了解,佛途之艰,他将迎难而上。 赵昱亦长身而立,迎着风,再世为人,外表圆融豁达,但内心之坚从未曾改变。 风越大了,湖面被风吹起阵阵涟漪。 须臾,船便到得码头,阿黛同赵昱又一前一后的朝着王家而去。 天下起了小雨,青石街口的杂货铺也早早的关门,整条青石巷寂冷无声。 不过,推开王家院门,王家屋里却是热闹万分。 周氏同庄氏过来了,两人是来找刘氏一起商量着王欣宁同钱易的婚期的,两人的婚事早就定下,本待是等乡试后,看看是否能够双喜临门的,只可惜终差了一着,钱易落了榜,再下一榜还要三年,婚事都是不可能再等。 而另外一边,却是孟无良的媳妇柳氏来看小外甥和小外甥女。 随后王家家境转好,孟无良虽然不太好意思来王家,但柳氏但是没太多在顾忌,更何况这等大喜之事,孟家也不可能不来恭贺的。 如今一来二去的,两家也不象以前那样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倒也常有走动。 便是孟家两个小子,也识了些字,时常有不懂的,便来请教王继善,王继善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终是给孟氏的面子。要不然凭着孟无良那铁公鸡还无情的性子,两家实是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婚期就定在腊月初九。”堂屋里庄氏道。 “初九这天有雪。”阿黛正好进门,听得这说便道。 “有雪好啊,雪窝里娶娘娘。”刘氏笑道。 阿黛这才想起这边有个俗语,新娘出门那天下雪,会很贤惠。 而此时,赵昱自随着阿黛身后,送上贺礼,一番恭贺的话语自不必说了。 随后赵昱又端出了好酒,说是要跟先生吃杯酒,感谢先生教训。 刘氏连忙叫了王靛下厨,炒了几个好菜。 王继善,王成,赵昱三人便吃起酒来。期中自不免又要提跟赵昱跟顺风赌场的赌斗之事,对此,王继善做为先生,也免不得劝了几句,只可惜赵昱油盐不进。 王继善也不好再说。 天渐晚,酒半酣,赵昱便告辞了。   ☆、第一百零六章 免死金牌 候着赵昱走远,刘氏关了门,却是一把扯过阿黛:“说,你怎么跟他一道过来?” 一边王靛眼中也是八卦之火。 阿黛一看这情形,这是三堂会省的节奏啊:“娘,只是过湖的时候遇上他,他是爹的学生,咱家添子之喜,他不可能不来恭贺的,既是顺路,我也没有不载上一程的道理啊。” “真是这样?”刘氏确认的问。在他看来,赵昱之前打过阿黛的主意,虽然如今赵昱算是浪子回头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真的是。”阿黛重重点头。 “嗯,公主那样的人家,咱们王家高攀不上。”一边王继善点头,虽然目前对于赵昱的改变,他持肯定态度,但公主府这样的人家,王家却没有攀附之心。 一夜北风。 第二天一早起来,屋瓦上,街道上便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而远山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唯西湖的一汪碧水更显清澈和冷冽。 碎碎的雪一直在下。 顺风赌场。 以笸萝为赛场,场中,左边的一只鹌鹑长颈短尾,纯洁如雪,如同小鹤,是翁家淘来的一只玉鹑,十分擅长搏击,在此之前,已经连斗过十几场,场场均是大胜。 不亚于当年王成卖出去的那只“大将军王”。 而右边的一边却普通花色,只是羽间带着一点姻脂色,这就是赵二公子的那只鹌鹑,因着带着一点姻脂色,被称为姻脂鹌。 此时赵昱端坐一边,头上戴着黑纱网巾,身着交领大襟袍,一派纨绔公子的气派,但奇异的却不象以前那样让人看着生厌。 而一边翁公子于赵昱对坐。 别看赵昱虽然是公主府出身。但贵则贵矣,却无权。 而翁家却是世代官宦人家,如今翁家二老爷为朝中礼部尚书,执掌贡院。为天下士人之坐师,亦是清贵非凡,若论权势,公主府尚不及也。 也因此,顺风赌场才敢告书院舞弊,而最终,翁家也只是把过错归咎于翁大公子,处罚也仅仅是关个禁闭,如今,也不过关了一个月。翁大公子又生龙活虎了,这处罚终归是不疼不痒,由此,翁家的诚意可知一二。 “二公子,既进得赌场。那当以赌场的规矩说话,二公子上回输在赌场的是一栋宅院,两间铺面,一座庄园,外带两千两白银,如今契约和银票都在这里,二公子既然想把这些再赢回去。那必须要有同等的赌资。不能空口白话,要不然,若是二公子输了,咱们岂不是拿二公子没法子?”这时,李超将契约和银票拍了出来。 李超做为赌场的大场头,这赌局还得他来主持。翁大公子自是在一边逍遥看戏。 如今公主府的情形大家都清楚的,更何况,赵昱如今已从公主府里分了出来,也许用的银子有,但身边却无一产业。根本就拿不出等价的赌资。 到时,赵二公子这脸可就丢大了,连带着公主府也要丢了脸面。 翁大公子等着看戏时,赵昱却也架起了二郎腿,一手点了点鼻尖:“放心,我即进得赌场,自然晓得赌场的规矩,若说等价的赌资吧,本公子还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 赵昱说着,一边的翁大公子就乐了,心里,既晓得拿不出来,那还跑赌场来出什么洋相,这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而这时,赵昱“啧”了一声,一脸心疼的拍了拍桌子:“算了算了,既然是我要赌的,那吃点亏我也就认了。”赵昱说着,一手伸进大袖里,从袖子里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拍:“瞧好了,我这东西顶赌资可是绰绰有余。” 敢情着,赵昱不是拿不出同等的赌资,而是认为赌资超过顺风赌场,拿出来有点亏。 此时,别说翁大公子气青了脸,便是李超也气歪了嘴,他倒要看看这位二公子什么东西,竟是这等的值钱。 看着桌上,是一块金牌,李超伸手欲拿,只是眼角看到那上面的字,倒是以他那胆大包天的性格也不由的有些腿软,一脸震惊的看着赵昱:“二公子,此物是真是假?” 那金牌上霍然写着“免死”两字。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 “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这免死金牌啊,若是你们不信,大可找衙门验证,如今我的赌资已下,敢不敢接在你们了。”赵昱谈笑间,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看他这样,李超便晓得这东西不会假,毕竟造假的罪名没有承担的起。 而此时,周围围观的人一阵哗然,免死金牌!!!!赵二公子这是疯了吧?这东西能拿出来赌,不怕皇帝怪罪吗? “大公子……”这事情,李超可做不得主。 而此时翁大公子看着那块免死金牌,两眼炽热,他虽然也是纨绔子弟,但见识不算小,从那上面的拓印来看,这东西不会假。 传说中的免死金牌啊,于他这么近在咫尺,若有这块牌子在手,那岂不就是天王老子第一了,难怪赵昱之前无恶不作,原来是有这个做依仗。 开玩笑,既然这位都敢拿出来赌,那他又有什么不敢接的,于是翁大公了重重一拍桌子:“开局!!!” “公子,要不要回去禀告老爷一声。”李超还有些不放心。 “禀告什么,本公子难不成做不得这一点主!!!”翁大公子发怒了。 到得这时,李超也不多言,冲着赵昱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局了。 立时的,李超便拿出喷香的粟米,逗引着笸箩中的两只鹌鹑。 而此时,周围的人都吸着气,不敢发出一丝豪的声音,更不能移动,这是斗鹌鹑时的禁忌,怕人发出声音或移动惊拢到了鹌鹑。 此时,两只鹌鹑被那粟米引诱得贴到了一起,均要去抢那粟米。但却每每落空,立刻的两只鹌鹑被逗引的火起,于是互相开始攻击。 玉鹑擅飞,优势在于空中。而姻脂鹌却是气定神闲,它嘴长,爪利,更重要的是十分擅长把握时机,而且速度快,每每玉鹑要腾空扑起时,总能在它将起之刻逼近,玉鹑几次飞高,却不小心露出颈腹,反为胭脂鹌所趁。 须臾间。那玉鹑颈腹间的毛发已带着斑斑血迹。 不过,姻脂鹌也没能完全幸免,一侧的翅膀也现出血迹,只是因为它的翅膀上本就带有胭脂色,血迹不太明显。 可以说。双方是的势均力敌。 见了血,鹌鹑便斗的更加激烈。 此时,玉鹑再要飞起,胭脂鹑早瞅准了时机,一个前冲,不再冲着玉鹑的颈腹,而是直接冲着玉鹑的翅膀。立时的玉鹑的翅膀处又多出了一团血迹。 玉鹑扑腾几下,终落回地面,到得此时,玉鹑优势尽散,胭脂鹌趁胜追击,最终玉鹑耷拉着翅膀真往胭脂鹑腹下钻。 这便是认输了。 胭脂鹌站那里“咕咕。”的叫。颇有些意气飞扬。 “承让,承让。”赵二公子说着,直接拿过桌上的契约和银票收入怀中,之前的免死牌自也藏入了袖中。 又拿出香喷喷的粟喂鹌鹑,嘴里说的谦虑。只是那气定神闲的神态更让人气的只咬牙。 一边押胭脂鹌胜的赌客自是也喜笑颜开,唯有押玉鹑胜的赌客骂骂咧咧。 那翁公子更是铁青了脸,恨恨的瞪了李超一眼:“你什么眼力,淘得这等没用的东西,我看你这个大场头也没必要做了。” 翁大公子丢了脸面,气愤的走了。而李超一个大场头,被翁大公子这般的训斥,脸色自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赵昱却是捧着鹌鹑,悠悠闲闲的出了顺风赌场。 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丝阳光破云而出,映在雪上,倒显得天空更亮堂了。 阿黛坐在药堂里,欣宁堂姐如今待嫁中,这段时间就不会来药堂了,而因着下雪的缘故,今日药堂也十分的清闲,许仙在一边发愣,不知是否在想着白素贞,药堂里的伙计只有一个在边上整理着药材,另外两个出去了。 阿黛晓得,那两位是去顺风赌场观赌局去了。 毕竟,赵二公子和顺风赌场这赌局引得四方云动。 人人都在猜测着,赵二公子能否一雪前耻。 “赢了赢了,二公子赢了。”就在这时,两个伙计风风火火的回来,一脸兴奋的道。 “真赢了?之前不是还说他连赌资都拿不出来。”边上有惊讶的问。 “赌资?谁说二公子拿不出来,他那赌资拿出来可是吓死人了,翁家差一点不敢接手。”一个伙计哈哈大笑道。 “什么赌资?”药堂里正整理药材的伙计忍不住的问。 “免金死牌知道?皇帝赐的免死金牌,那可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东西。”去观赌的伙计咋着舌头道。 一边阿黛听着,心里不由的一惊,免死金牌,这位二公子是疯了不成,不怕皇帝怪罪下来吃罪不起吗? 晕,她胡涂了,这位可不是原来那位纨绔,他是赵拓,以赵拓之能,不可能做出那等没脑子的事情 阿黛想着,便静了下来,心神一动之间,却是隐隐把住了如今这位二公子的脉博。 如今,皇帝老了,他为什么要修道,要修长生之道,正是对老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也是对控制权利失去了一定的信心。 所以,虽然赵拓大胜,但因着赵拓的抗旨,再加对异姓王的提防,所以,皇帝最终还是杀了赵拓。 而同样的,免死金牌这种东西,在皇帝兴起,大权在握时,是显示一种恩宠,但这东西的后遗症也很大,尤其是皇帝老了,猜疑心重了,免死金牌这种东西又会成为皇帝心中的一块心病。 否则,凭着皇帝对长乐公主的信任,就算是原来的赵昱恶事作尽,但哪家王公贵族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弟,只要不是大逆,原来的赵昱那点错或许会被百姓恨死,但在皇家来说也就是一个不懂事罢了,又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事端将公主府逼到卖产业的地步。 说不定,真正的结就在这块免死金牌之上。 而赵拓此时将免死金牌抛出,应该是让皇帝有一个收回免死金牌的理由,而至于降罪,以原来赵昱那名声,皇帝反而犯不着降罪,最多训斥罢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阿黛的推测,但天机推演,应该是差不离吧…… 晚上,回到家里,阿黛跟老爹说起了免死金牌之事。 王继善平日里跟于老先生甚是相得,于朝中之事也知晓一二,也同意阿黛的看法。 当然,王爹可不认为这是赵二公子有意为之,只认为可能是歪打正着。   ☆、第一百零七章 杀狼和反目 夜里,阿黛睡在床上,还在琢磨着赵昱,或者说赵拓此人,一个人心中揣着大秘密的时候,总是喜欢独自琢磨。 从赵拓的生前生后来看,这个人真的是很有趣,阿黛想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只听得一阵淅淅沥沥声,颇有韵律,阿黛想了一会儿便入得梦中。 梦里,还未到子时。 西湖边,两个身上裹着破棉衣的打更人坐在屋檐下,借着墙挡风雨,还烧了一个火盆子,此时,两人一边烘着火,一边聊着天。 其中一个老年更夫从怀里掏出两块红署,然后用火钳子扒开炭火,将红署埋了进去。 “哈,我这正饿着呢。”另一个明显是少年人,此时一个劲的揉着肚子,嘴里还吞着口水道,同时那手更往火里伸。 “才刚埋下去,等一会儿。”老炭头没好气的拍掉那少年人的手。 少年人揉着被打疼的手背一阵悻悻。 而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夜色里,闪现出点点绿莹莹的光,在黑夜里,尤显得诡异。 渐渐的绿莹莹的光越逼越近,居然是十几头狼,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头狼,身形有小牛那么大,此时两眼紧紧的瞪着两个更夫,嘴已经咧开了,露出森森白牙,整个狼身已经压低,做出欲扑食之势。 是狼,阿黛在梦中一惊,狼什么时候居然敢窜进街道上了?而两个更夫窝在墙下,此时竟是毫无所觉,阿黛一急,气机就猛的张扬开来,立刻便形成了风,那风卷起地上的火盆,整盆火朝着那头狼扑去。 狼本就怕火,这突然的又被炭火扑身,立刻的就乱了。那头狼身上瞬间窜起了火苗,发凄厉的嚎叫。 随后那狼竟直接跳入一边的西湖里,两只狼爪还扒着西湖堤,整个身子埋在水里。 看着这已颇具智慧的举动。这狼莫不是成精了,阿黛心中大惊。 到得此时,两个更夫才反应过来。 “狼,狼下山了!!!”那少年更夫吓的尖叫起来,老炭头还算镇定,一把扯了着少年更夫转身就逃,两人瞬间便冲着巷子里,这时都只恨爹娘生他们时少生了几条腿。 这到嘴的食物跑了,几头狼颇不甘心, 后面几头狼作势欲扑。阿黛气机再次飞扬,风声大作,竟颇有飞沙走石之感,再加上头狼还在水里,几头狼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此时。跑远的更夫仍在大喊着:“狼下山了……狼群下山了……”同时重重的敲响更鼓。 立时的,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火,也有汉子们拿出棍棒,发出重重的敲击声。 此时,头狼从水里跳了上来,抖落身上的湖水,焦燥的来回走了几步。只是各家灯火,再加上敲击的响声,使得它终不敢再向前一步,最后带着群狼不甘的转身回头,只是到得南山路口,依然徘徊。不肯回山。 就在这时。 一盏引魂灯突然就出现了,引魂灯下,黑衣人仗剑而立,是赵昱,也是赵拓。而引魂灯上。阿黛曾经见过的那一枝红梅依然艳丽绽放。 终于等到人味了,此时群狼如闻着了腥味了一般,扑了上去。 林前,枯叶飞舞。 赵昱哈哈一笑,大声的冲着那狼群道:“来的好。” 然后整个人扑入狼群之中,身影急速跳跃,如闪电一般,手中的剑每挥一下,便有一头狼倒地。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随着“笑”字音落,最后一头狼倒在地上。赵昱收了剑,身上不沾一滴血。 “好一首咏梅诗,如今梅花正开,送三姑娘一枝梅花,祝好梦常在。” …… 清晨,阿黛自梦中醒来。 “呀,梅花开了吗?”王靛在一边惊讶的道。 阿黛顺着王靛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枕边静静的躺着一支梅花,红的娇艳,但不给人浮华感觉,反而是一种独立超然的气度。 阿黛这时有些愣住了,仔细想着昨夜的梦,梦里狼下山了,她救了两个更夫,随后赵昱又或者是赵拓仗剑杀狼。 然后赵昱诵了她做的那首咏梅词,再然后好象是说送自己一支梅花,而这枝梅花分明就是引魂灯上的那一枝。 阿黛盯着那枝寒梅细细想着昨夜梦中的一幕一幕。 王靛此时起披衣起床,然后快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一股冷面扑面而来。 而院子里的梅树,只有一个个小小的花苞,离开花还要一段时间呢,王靛转头问阿黛:“阿黛,你哪里摘的梅花?” “梦里摘的。”阿黛摸了摸鼻子道,似乎只有这一种说法。 “切……”王靛耸了耸鼻子,自然是认为阿黛敷衍她。 阿黛很无辜,她说的是实话。 然后起床起漱。 “阿黛,家里酒酿用完了,一会儿中午你从药堂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你大哥那里拿点酒酿回来。”院子里刘氏冲着阿黛道。 “知道了。”阿黛点头。 吃过早饭,阿黛便去了药堂,今日有好几个病人都是前几天被狼咬伤的,而自然的众人又说起了昨夜狼群下山的事情。 “县太爷已经组织的十几家猎户,今天要上山打狼的。”一边有人道。 而就在这时,街上却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随后十几个猎户抬着狼尸打街上过。 一边还在衙差在喊话:“狼群已经被义士给杀死了,百姓不必惊慌。” 而众人看着被抬在最前面的头狼,身形高大,真真跟小牛似的。 “这么大的狼,可真是少见啊。”有的人感叹,当然,最多感叹的却是不晓得哪位义士杀死了狼群,真真是好本事。 阿黛晓得,但正主儿不说。自人正主的打算,她自不会多此一举。 只是看着那头狼,再想着入梦里,头狼用水灭身上的火的事情。那举动已经初具智慧了,若是这回没死,说不得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妖了。 如此,转眼就快中午了,阿黛想着娘亲的吩咐,便去了大哥的酒肆那边。 公主府。 魏氏昨天回娘家了,今天一早回来,就听说了赵昱用免死金牌斗鹌的事情,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公主是不是太过份了,你倒底是长子。是要承爵的,这免死金牌公主怎么能给老二呢?这要我们做长子长媳拿什么脸面见人!!!”魏氏一进屋,就冲着赵衡一脸委屈的道。 “母亲的偏心你又不是不晓得。”赵衡有些烦燥的回道,这免死金牌之事,他心中也是恼火的。只是他不好在娘子面前说娘亲的不好。 “偏心?这仅仅是偏心吗?于国来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于家庭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母亲不可能不明白,你这承爵还没承到手。老二却已经拿到了免死金牌,你们兄弟谁高谁低不是一目了然了吗?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公主亲生的?”魏氏颇有些激动的道。 “胡闹,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赵衡气的一拍桌子。 “我……我是气过头了。”魏氏看赵衡发怒了,也知这话说的太过,连忙解释了句。只是公主这么偏心,让她不乱想都不可能啊。 再怎么,自家夫君也比老二那浑球好多了,公主的偏心实在是有些毫无道理。 “行了,少说一句。反正老二现在也分了出去,再说了,他把免死金牌拿出来赌,京里那位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稍安勿燥吧。”赵衡嘴上道。心中却也是有些意兴阑珊。 便背负着手,出门散心。 只是走出门口,赵衡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要去哪里,去朋友家,怕没面子,去酒楼吃酒,他本是开酒楼的,钱塘各家酒楼都熟,而现在他就是不想再碰到熟人。 “来来来,喝一碗。”此时,几个工人走到不远处的王家酒肆门口,也不进店,只是在一边的柜台上买了几碗酒,一人一碗的,喝完了便抹净嘴巴上的酒渍,继续去码头干活了。 看着倒是好不痛快。 看着这一幕,赵衡便踱步上前,这种酒肆他还真没来过,听说王家酒肆里的盲翁说的故事也是极好听的,今日就去王家酒肆吃吃酒吧。 赵衡想着,便抬步进了王家酒肆。 只是他没想到一进酒肆,就看到赵昱那混小子坐在窗边,对着窗外的老柳树,悠悠闲闲的吃着酒。 “大哥。”赵衡看以赵昱,赵昱自也看到了赵衡,便也站起身来打着招呼。 赵衡本就是强压着心头火,此时一见的赵昱,那心头火气便直冒了出来,再也压制不住了。 “二弟,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赵衡沉着一张脸质问。 “大哥,小弟我未曾胡闹。”赵昱放下手中的酒杯,低垂了一下眼敛,然后的抬眼道。 “还未曾胡闹?当初,将自己的产业全输光不说,如今居然还拿免死金牌出来赌,你要置大家于何地?”赵衡拍着桌子步步紧逼的置问。 “大哥,你此番心境不平,我不于你多说。”面对赵衡的置问,赵昱平静的道,然后坐了下来,自管自的喝酒。 有些事情解没法解释。 “你……”赵衡没想到二弟竟是这般的不理不踩。 不由的用劲握了握拳头,酒也不吃了,黑沉着脸,愤愤的离开。   ☆、第一百零八章 连锁反应 “卧看落月横千丈,起唤清风过半帆。且并水村欹侧过,人间何处不攀岩。” 看着赵衡离去的背影,赵昱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嘴里便朗诵着,随后放下酒杯和酒钱,背挺如松,飘然离去。 阿黛中午来大哥这里酒酿,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兄弟反目。 而赵昱读的这首诗是苏轼的诗,此时赵昱读来,却也是别有意境。 作为赵拓,他的一生英勇至及,但同时也是凶险至及,而最终算是求仁得仁。而作为赵昱,生活看似悠闲,但又何尝不是暗涌处处,公主的偏心终究还是造成了兄弟离心。 只不过以前,赵昱是个无良子,就算是公主偏心,但因为名声不好,威胁不到赵衡的地位,赵衡自是拿出当大哥的气度,不同赵昱计较。 但如今不一样了,赵昱已是浪子回头,再加上公主的偏心,赵衡心里自然有些不安了,这么说来,免死金牌就成了兄弟关系恶化的催化剂。 果然,不管是赵拓还是赵昱,都应了一句“人间何处不攀岩。” “阿黛,爹在老柳树那里跟于老先生吃酒呢,这是一壶温好的酒,你给他们送过去。”这时,王成出来,店里忙,便差使了阿黛去送酒。 就在门口,几步路而已。 阿黛接过酒壶,便送了过去。 老柳树下,王继善,于老先生,还有聂纪堂,三人各据一角,中间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都是下酒的时兴菜。 石桌下还有一只火盆,雪后初晴的天,如此喝酒,别有风味。 “阿黛来了。真是及时雨,酒正好空了。”看到阿黛过来,于老先生含笑道。 “是我大哥算的准。”阿黛笑嘻嘻的道,随后为三人斟满酒。 自老爹成为县学教谕。有许多事少不得要于老先生支持,再加上两人也算是谈得来,于是便经常一起小酌,多少时间喝多少的量,王成已经心中有数了,本来酒会早一步送到,只是今天多了一个聂纪堂,把握上多少有些差别。 此时,聂纪堂却是打量着阿黛,这姑娘不正是那日撑船的姑娘吗? “这是我家三姑娘。平日在她大伯的药堂里学习点医术。”看着聂纪堂的神色似乎有些认识阿黛似的,王爹便介绍了一下自家女儿。 “原来是王三姑娘,倒是有一面之缘。”聂纪堂说着,便说起了当初过湖之事。随后却又冲着阿黛道:“姑娘一语中的啊,二期香会的。我果然遇上了我的侄女。” 聂大人在钱塘于失散的侄女相识之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中间还有阿黛的事情。 “三丫头这术数的本事见涨啊。”一边于老先生打趣道。平日里阿黛来帮着于老夫人看病时,有时便也会预测上几句,多是鸡毛算皮的小事,权当说笑而已。 “算不得什么,也只能是姑妄言之妄听之。”阿黛道。 后面这一句便是取自聊斋里的诗。 姑妄言之妄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这话对了。”于老先生含笑点头,于术数一道,一句姑妄言之妄听之就够了。 这时,一阵风过,聂纪堂重重的咳了几声。 “我看聂大人脸色有些不太好。怕是有些受风了吧,阿黛医道不错,不由让她把个脉看看。”于老先生便在一旁建议道。 在于老先生看来,这位王家三姑娘的医道颇有些独到之处,不说别的。就他那老妻之病,在别人手上看了这么多年了,那病还是时好时发的,也就阿黛接手这些日子,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到得如今,基本上是痊愈了。 “如此,就麻烦王姑娘了。”聂纪堂道。 他也觉得身子有些沉沉的。 阿黛看了一边的老爹,毕竟聂纪堂可不是一般人。王爹微微点头。阿黛才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又让于家的老仆拿了一个软垫子过来,垫在石桌上,然后三指摸脉。 从脉相上看,聂大人应该是劳累了,再加上没有休息好,又逢风雪之天,受了一丝风寒,不是很严重,几剂药就行,不过,阿黛此时又察觉这位聂大人寸口之脉分明流利,且如一点明珠在盆,往来撞指,这是要入公台之位了。 也就是说这位聂大人官运享通啊。 “嗯,大人想来是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遇上了风雪天,这才有些受寒,这样吧,我给大人开一贴安神药。”阿黛道。 “既是风邪,当以去邪为重,为何是开安神药?”一边于老先生道。 易经为六经之首,古人读书,医理多少也懂一点,更何况于老夫人久病,于老先生也有些久病成良医味道,这时便提出质问。 “心为人身这主君,聂大人之所以受风邪,正是因为他心神不宁,才被外邪入侵,所以当以安神为重。”阿黛道,便是后世,许多感冒药都是有安眠成份的,便也是这个理。 阿黛顿了一下继续道:“而聂大人风邪不重,更何况过得几日聂大人怕是还有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如此,这点风寒之症便不用再开别的药,毕竟是药三分毒,聂大人回去,吃过安神药后,多休息,多喝白开水,病很快就会痊愈。” 听着阿黛这么说,聂纪堂点点头,别说,这丫头倒是有些本事,确实最近他是有些心神不宁。 只因为作为钦差,他的巡视已经结速,这回是要回京复命了,而钦差不是一个常职,只是皇帝临时任命的,等回京交了旨,若是朝中没有相应的职位,说不得还得候缺。 而如今朝堂几乎被国师和阮家一党把持,这一候缺就不知道要候到什么时候了。 聂纪堂被罢官好几年,如今复起,自是想有一翻作为的,若是被挂起来,那胸中抱复自然成空。 可以说。阿黛开的安神药正合他的病因。 只不过,这丫头却又说他要逢喜事,这就有些没来由了。 当然,这些他自不说破。只是微微点头,让这丫头看病,本不是权宜,过后他还是会找名医瞧瞧的。 “那我去给聂大人抓药。”阿黛看出聂大人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看病之事,本就是这样,何况她这年纪,又是个女子,病人不可能全信你的。她只按自己的方子抓药。 正要起身之际,就在这时。街面上有些乱哄哄的,随后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押着李超直朝着衙门去。 “这是怎么了?”边上人看着这架式,不由的打听着。 “嘿嘿,你们不晓得吧?顺风赌场关门了。”边上一个汉子道。 “翁家那可是家大业大,顺风赌场那背后也硬的很。怎么好好的就关门了?”边上有人奇怪的道,就算是昨天顺风屠场输给了赵昱赵二公子,但那些本就是赵二公子那里赢来的,于顺风赌场本身,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不伤筋又不动骨的,这关门可关的让人一头雾水。 “我可告诉你。不但赌场关门了,李超被投了衙,就是翁大公子被执了家法,听说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翁大公子那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那个血呼呼的呀。一条命去掉半条……”那神叨叨的汉子道。 “天……什么事这么严重?”周围的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气。之前,翁大公子告书院和赵昱舞弊,也不过不痛不痒的禁闭了几日,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执家法,还打去半条命。这可就不得了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我告诉你,真是天大的事情,问题就出在赵二公子那块‘免死金牌’之上,那可是皇上亲赐的,赵二公子拿出来赌皇帝岂有不怒的,这事以后还不知要怎么发展呢。当然,拿出‘免死金牌’来赌是赵二公子的错,但翁家居然明知是免死金牌,也敢赌,岂不是对免死金牌有觊觎之心,如此说来那翁家的事情可就大了……”那汉子又道。 众人一听,这下厉害关系分明了,赵昱是个浑小子,他自小到大做的混杖事情多了去了,因此,这拿免死金牌出来赌,皇帝或许会震怒,但说实话,还真不一定会对赵昱下杀手,毕竟那也是亲外甥,浑小子做浑事,虽然让人生气,但太计较就显得没气度了,皇家气度还是要的。 但这事论到翁家就不同了,翁二爷可是朝中重臣,你一个朝中重臣觊觎免死金牌,这里面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更何况,赵昱这回之所以这么赌,那更可以说是被翁家逼的,毕竟那么大的产业全被坑在顺风赌场里,如此一来,皇帝的怒气哪还不全朝着翁家去了。 如此一来,翁家关闭顺风赌场,将李超投衙,又在大庭广众这下处罚翁大公子,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做给人看的。 也等于告诉别人,不是翁家有什么别的心思,实是小儿不肖。 “哈,这可真是报应了,当初翁家坑了赵二公子,谁曾想如今被赵二公子逼成这样。”一边听明白厉害关系的人直咋舌。 “可不,听说翁老爷子如今已重病在床。”边上有人摇头,随后众人散去。 阿黛自去抓药。 而这边,于老先生看着阿黛的背影,却是冲着王继善道:“你家丫头这太素脉法怕是有些门道了,聂大人这边说不得真有喜事。” “于老,此话怎么讲?”聂纪堂连忙问。 “翁老爷子重病在床,翁尚书怕是要回来侍疾了,这空下了礼部尚书之职,聂大人此刻回京正好是适逢期会啊。”于老先生摸着胡子道。 翁家要想避嫌,就只有釜底抽薪,翁尚书回家侍疾,如此才能避开凶险。 于老先生心里也为聂纪堂高兴,当年聂纪堂被罢官正是受他的牵连,这回他背后推动聂纪堂起复,如今若能再得礼部尚书之职,那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而聂纪堂在听着这话,两眼也是一亮。   ☆、第一百零九章 鼠妖 钱塘这边的蝴蝶微微扇了一下翅膀,京城朝中,就因为翁尚书的请辞刮起了飓风。 这些暂且不表。 转眼就是腊月初九,大雪。 今天是王欣宁出嫁的日子。 白马红衣新郎官,大红的花轿,吹的热闹的锁呐,再加上纷纷扬扬的大雪,这场婚礼竟是出奇的热闹。 “果然是大雪,阿黛都可以去县里当天文生了。”大雪中,周氏看着渐渐远去的迎亲队伍,揉了揉红红的眼眶道。 “大嫂,别难过,横竖不过几步路,以后还不是常来常往的。”一边刘氏劝道。 “没难过,我这是高兴呢,就是有些舍不得。”周氏抹了一把泪道,女儿养这么大,出嫁了,做娘的是最舍不得的。 看着周氏这般,刘氏本来还操心着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倒是想着再留个一年也不迟,说到底也是不舍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是近几年来难得的大雪。 迎亲的队伍走了,不过王家这边还有席面,都是招待一些远近亲朋的。 妇人在后院,各家男人在前厅,此时桌面上热气腾腾的,各人也敞开了吃喝。 “孟掌柜的,你今儿个随的是什么礼啊?”几个汉子酒吃的有些多了,便冲着孟有良道,存心是要落他面子,之前随礼的时候,大家也都是看到的,这孟有良不愧是有“孟无良”的别称啊,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成亲随礼基本有个惯例,就算是再穷的人家也会送六个鸡蛋。 可这孟掌柜的,却送了一幅字,上书“百年好合”四个字,这可不是名人字画,是他那刚入了县学的小子写的,虽然口彩也算不错,但孟有良也算是小前资产啊。就这么随意的送四个字,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们懂什么,我家大郎如今入得县学,说不定以后就是举人老爷。还可能是进士老爷呢,这四个字,说不定以后金贵着呢。”孟有良一脸自坦然的道。 说着,还冲着正在招呼客人的王和道:“王大夫,我这话不错吧?” 这话真说起来也不算错,毕竟少年人以后的发展谁说的好呢,更何况孟家跟王教谕还是亲家,王教谕教学生的本事大家也是知道的,有他教导着,指不定孟家大郎说不定还真就有了出息了。 但这话从孟有良的嘴里出来。那味儿就不对了。 不过今天是王家喜事,王和又晓得孟有良那铁公鸡的秉性,也懒的跟他计较,只是点头随意的附合了句:“不错不错。” 王和说完这话,正要离开。不管怎么说,孟有良刚才的话都是有些强辞夺理的,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和也就没什么话跟孟有良。 只是转身之际看着孟有良,却微微皱了眉头:“孟老弟啊,最近身子骨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给你把把看看吧。” 因着孟有良皮肤微黑。外人不太看得出来,做了几十年的郎中,王和却是一眼看出孟有良眼下发青,肤色更是晦暗,身体必然有亏啊。 他这纯是关心。 没想孟有良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会儿立刻翻脸了:“我说王郎中。做人不能这样啊,成亲随礼,看的是各人的心意,哪有你这样的?嫌我送的礼轻,就来咒我生病啊?你的医德都哪里去了?” 孟有良这话可是难听的很。 王和气的嘴皮子发抖。只是这样的日子,孟有良又是来贺喜的贺客,再怎么王和都没法子发作的。 这边的争吵惊动了不少人,大家都围了过来,阿黛今日帮着大伯娘招呼客人,这时也走了过来,听得孟有良的话,再看他的脸色,察他的脉相。 心里就呵呵了,肾脉阳中生阴有外情,而阴中还带着邪气,此时邪气已经侵入身体里,孟有良身体的问题大了。 因此便挤出人群冲着孟有良道:“孟家大哥,我大伯说的没错,你的身体是有问题,杏林之祖曾把病的轻重分成四个阶段,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鍼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你现在的病已经在肠胃了,若不及早治疗,那便是病入骨髓,无药可医。” 阿黛绷着一张脸。 “你这丫头别兴口雌黄,我身体有没有病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吗?最近我吃的饱,睡得着,干活有力,精气十足,还有……”说到还有,孟有良停顿了一下不说了,心里却是想着,夜里整夜雄风不倒,身体好的不得了,又哪里是生病的样子。 王和和阿黛这样还不就是看他随礼随少了,这是变着法子想从他身上弄钱,哼,他岂能如他们的意。 想着,孟有良又哼哼着:“嗯,庆安堂的人,我今儿个算是见识过了,为了那点症费,怕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啊。” 孟有良嗤着鼻,便起身告辞,这场喜宴竟弄得不欢而散。 “色字头上一把刀。”阿黛冲着孟有良背影道,这人要找死,是拦不住的。 雪渐小了,喜宴也散了。 阿黛同二姐还有大嫂一起回家。 “阿黛,我大哥的病很严重?”路上,孟氏有些担心的问,之前争吵的事情,孟氏已经替自家大哥向王和道歉,这种时候,王和自也不会真同孟有良计较,反正以后又没什么往来。 只是孟氏晓得阿黛是不会乱说话的,这时终是担心的问。 “很严重,他要是不注意是会丧命的。”阿黛道,孟无良的脉相分明就是在往死路上奔。 “那我去跟我大哥说说。”虽然孟有良极不地道,但倒底是孟氏唯一的大哥,孟氏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只怕大嫂就算是说了也没用。”阿黛道,孟有良如今身体表面上看着好的很,你非得跟他说他病的快死了,以孟有良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信呢。 “那怎么办?”孟氏焦急了,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啊。 “大嫂,要不,你去跟孟家大嫂说。孟大哥外面可能有女人了。”阿黛道。 “啊,真有些事?”孟氏一惊。 “嗯,孟大哥的病分明是亏了气血。”阿黛道。而能吸人气血的,除了妖就是一些修邪术的女子。就不知道孟家大哥遇到的是哪一种了。 “好,那就提提。”孟氏咬咬牙。 “大嫂只消说孟大哥的病是纵欲过度,气血两亏,如此孟家大嫂必然心中有数了。”阿黛又提点到,直接说有女人反而不好,只说孟有良纵欲过度,而孟家大哥若是遇上妖或者邪修,那每日的精力必然会被吸干净,回到家里,又哪里还有劲跟孟家大嫂胡来。如此。大嫂这么一说,孟家大嫂必然怀疑孟有良有外情。 如此猜测,才是水到渠成。 “嗯,我晓得了。”孟氏点点头,便转身去了孟家。 …… 夜里。阿黛的入梦中。 城南郊的一栋大宅子,院中假山,游廊,溪水,红梅,小亭,一步一景。景致十分的清幽。屋内,尽管外面大雪纷飞,但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如同阳春时节。 此时,夜已深,屋内每隔几步便点着一盏灯。一直沿伸到卧室。 卧室里,最显眼的便是一张枣红大床,床前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和点心,一边装茶水的茶壶是玉制的。 床上纹帐垂着。而帐钩是用金子制成的,窗棱更是内外两层雕刻,整间屋子华丽非凡。 而此时帐内大床上,被浪翻滚,两条白嫩嫩的粉腿从梅红色的被子里伸了出来,显得腿更白,被面更红。 此时那粉腿绷直着,脚指还微微的勾着,上面竟有一层细密密的汗,然后一声轻吟自被子里发出,整个声音里透着一种满足和慵懒。 整间屋子里透着浓浓的春*情味道 阿黛便是在梦中,也瞧的有些口干舌燥。 觉得有些燥热,阿黛气机便飞扬开来。 立时的,梦中幻景一变。 帐幔变成了蜘蛛网,梅红的被子只不过是一层稻草,而此时稻草上,孟有良正抱着一只黑色的大老鼠。 那情形渗人已极。 就在这时,孟有良两眼一睁,便看到身下的大老鼠,立时魂都飞了。 “啊……”的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大老鼠也十分的慌张,从屋里窜了出来,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她不明白,她的法术怎么突然间就失效了。 而此时屋外哪里还有一步一景,整个是一片荒冢。 碎了半块的墓碑倒在黄土上,到得都是碎石,幽深的洞穴,透着一股子腐气,边上是枯草断枝,还有偶尔露出黄土表面的森森白骨。 这……整一个乱葬岗似的,一边的枯树上,还有乌鸦飞过,发同难听以极的声音。 阿黛吓了一跳,猛的从梦里醒来,飞扬的气机便又回到了体内。 大冷天的,她也叫梦里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是梦中的情形见了有些渗人。 外面,公鸡叫了,东方已现鱼肚白。 此时城郊南,因着阿黛的气机已散,原来的荒冢又变成了豪宅 院中,依旧是一步一景。 内屋,白玉,勾花帐幔,梅红锦被,还有被子里的妖娆佳人,以及那未散去的春*情味道。 孟有良从梦中醒来,看到屋里的情形,长长的松了口气。 昨夜里,好一场恶梦,他梦见佳人变成了大黑老鼠。   ☆、第一百一十章 白蛇绕梁 冬日的清晨尤其的寒冷,孟有良出得大宅,被寒风一吹,身体不由的一抖,心里直冒着一股寒气。 而四肢更被这冷风吹的有些麻木。 “今天冬天怎么好象比以往更冷些。”孟有良嘀咕了句,他又哪里晓得,并非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冷,而是因为他虽然表面精神,但体质已亏,自然更加的畏寒。 而被这股冷风一吹,孟有良突然就觉得人有些昏沉沉的。 便搓着手,孟有良一路小跑的回到家里,还未进门就直觉得两腿发软,整个人气喘的很,似乎身体是真的差了。 孟有良进得家门,家里却是冷冰冰的,柳氏寒着一张脸坐在厅上。 “怎么了,一大早就甩脸色,这么冷的天也不晓个火盆子?”孟有良边喘着气道,他实在是感到太冷了,这会儿便点着油灯,借着油灯的火烘手。 “今儿个天可比前几天暖和多了,天气有些回暖,你冷怕是你自己的问题吧?”柳氏气哼哼的道。 “你这什么话?”孟有良没好气的回道,没来由的受这一顿,他心里自然也不痛快了,头似乎更晕了。 “我什么话!!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歇的?”柳氏站起来质问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去城郊几个田庄那里看谷去了。”孟有良道。 “呗,胡说八道,我昨天已经差了大郎去几个田庄看了,田庄的管事都说没看到你。”柳氏揭穿孟有良道。 昨天孟氏回来跟她大嫂柳氏说了大哥身体亏了气血的事情,而最近,孟有良总是借着看谷三天两头的在外面,柳氏本也有些疑心,孟氏那么一说,柳氏心中就有数了,于是便差了大郎去几个田庄看看,果然几个田庄的管事都说没看到孟掌柜。 如此一来。柳氏便心中有数,孟有良定是不晓得在哪个女人那里胡混了,如今自是要兴师问罪的。 “你这是干什么啊,叫人看笑话呀?”一听柳氏居然让大郎去找他。孟有良心里也不痛快了,口气很冲的回道。 “我告诉你,你在外面若真有了喜欢的女人,我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你就给我领回家,规规矩矩的给我敬茶,休要去惹那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东西。”柳氏又道,她心里也有计较着,于期让孟有良在外面胡混。不如让他把女人领回家,她也好拿捏。 妾通买卖,不过是多了一个下人罢了,总好过让男人这般在外面胡混的好。 “胡说,什么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孟有良见柳氏越说越不象话,便反驳着。 “那谁晓得?我只知道普通的女人家就算是床弟上再厉害,也万没有把人的气血亏成这样的。”柳氏一脸愤愤的道。 又看着到得这时孟有良还嘴硬,再看他苍白的跟鬼似的脸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后拿起镜子伸到孟有良面前:“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镜子中。孟有良的两眼都陷了下去,眼底一片发青,原来胖胖的两颊,如今也深凹了下去,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憔悴,这跟昨日完全是两个人样的。 孟有良自不晓得。平日里他虽然被那鼠妖吸了气血,但鼠妖的法术在,因此,他整个人还精神的很。 可昨夜里,阿黛的一场入梦。直接破了鼠妖的法术,他的真实情况也就露了出来。 没来由的,孟有良又想起了昨夜的梦,还有梦里的大黑老鼠。 “啊……”孟有良突然的就感到一阵心惊,昨夜似乎并不是梦。他猛的站了起来,只是这站的太突然的,而他的身体也实在是亏狠了,只觉两眼一黑,便晕倒了在地上。 柳氏完全没想到夫君说倒就倒,不由大急:“大郎,二郎,快,把你爹给扶进屋里。”柳氏说着,叫了大郎二郎过来,将孟有良扶进了屋里。 “你们守着你爹,我去叫人。”柳氏看着仍昏沉沉的孟有良,叮嘱了大郎二郎一句,便急急的赶去王家,找阿黛。 王家。 因着是腊月了,阿黛最近没去药堂,大多都呆在家里照顾着小侄儿小侄女。 又或者准备年货。 “公主今年又要在灵隐寺的梅园召开赏梅会,听说这回可是正儿巴经的要为赵二公子选媳妇了,连咱娘亲都收到了请柬,这公主说不得可是冲着你来的。”王靛听来消息,便在阿黛的耳边八卦着。 当年赵二公子和阿黛的流言也曾传的沸沸扬扬,而如今赵二公子又是在王继善的教导下浪子回头。 于是阿黛跟赵二公子的流言便渐渐的又起了。 “二姐,别人云亦云的,人家外面也有流言,说爹要在文会上为二姐选婿,如今书院里不少学子正摩拳擦掌。”阿黛亦是笑咪咪的回道。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王靛的笑容立刻就蔫了,虽然王家和安家的和好了,但刘氏终还是有些‘好女不吃回头草’的意思,只是王靛的心思终还是在安修之的身上。 还是那句话,当初安修之有情,如今她不能无义。 “二姐,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得赏梅会上,二姐会有收获。”阿黛心神一动的道。 “我倒是不希望有什么收获。”王靛嘀咕着。 就在这时,院门被拍响,拍的十分的急。 阿黛去开门,门外就站着柳氏。 “阿黛,快,跟我去看看你孟家大哥,他怕是不行了?”柳氏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昨天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阿黛皱着眉头问,脚步却没有动。 昨天虽然阿黛看出孟有良身体有在问题,但同时也有一股邪气支撑着他,所以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可没有马上要倒下的迹象。 “我也不晓得,只是他昨天一夜没回家,今早上一到家里,整个人就脱了形了。才说他几句,他一激动站起身来,就晕倒了。”柳氏有些急道。 阿黛沉吟着,昨天到下午的时候。孟有良看着表面还是好好的,只经过一夜的时间,今天早上人就脱了形了,如此说来,阿黛心中有些数目,说不得跟昨天夜里自己用气机破了那鼠妖的法术有关。 只是孟有良的事情,阿黛并不太想插手,一来两家关系并不亲近,二来,当初点化中所见。孟有良这个做大哥的做事也太绝。 当然,点化中所见之事并不是已经发现的,而是未来将要发生的,而这一切已经因为阿黛的介入化解了,‘因’既不存在。那自然没了‘果’。 因此,倒也不能因为未曾发生的事情怪罪孟有良。 但孟有良的性子在那里,何况,当初大嫂借米之事历历在目。便是当初卖铺面给大哥其实也有不安好心的成份。更何况昨天孟有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庆安堂的医德有问题呢。 别说她,便是自家大伯那里,说不得要孟家另请高明。 “三妹……”这时,孟氏出来。叫了阿黛一句,脸上有些恳求,她听大伯王和说过,阿黛因着太素脉法之故,医道已达治未病之境,便是大伯王和有时都要叹自愧不如。 因此。她自是希望阿黛过去的。 阿黛抓了抓额头,这动作若是叫刘氏瞧见,自然会说她没相。 只是这动作却是阿黛前世的习惯。 “那孟家大嫂,我就跟你去看看吧?”说起来,孟有良大多是对自家大嫂不住。如今自家大嫂都不计较,那她自也没什么太计较的,且看看去吧。 于是,阿黛背了药箱,就跟着柳氏一起出门,孟氏也担心她大哥,跟刘氏说了句,也一起回了孟家。 从昨夜的入梦里,孟家大哥的病根阿黛心里清楚,鼠妖啊,倒是要好好想一个对付的方法,这是病根。 快过年了,一路上许多写对联和卖年画的。 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那些年画大多都是童子图,钟馗像,还有关羽像等,还有一些民俗的画,比如白蛇绕梁,传说中家有白蛇,是镇宅却邪的。 一路上扫过,不一会儿,几人到得孟家,孟有良这时已经醒了过来。见到阿黛,他脸色便有些悻悻,毕竟昨天他说话太难听。 到得这时,孟有良倒是想起了老爷子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人说话留一线。” 如今想来大有道理。 孟有良于是挣扎着要坐起来,只是如今他整个人好象被抽空了似的,全身发软,便是坐起来的动作都让他气喘的厉害。 阿黛把了脉,其实孟有良的病阿黛在昨天就心中有数,也幸得昨天夜里,自己的气机破了鼠妖的法术,使得孟有良的病症及早暴露出来,今日开始治,还能治好,若是再过得几日,那就是病入膏肓,神仙也救不了命。 阿黛开了药方递给大郎,让他去抓药。 孟家大郎看到药方,有些发愣。 一边柳氏接过一看,也发愣了:“阿黛,这方子?” 孟氏承一边也看了,也有些发愣。 “要信我就去买,买来呢就让孟家大哥拿去贴在那女人的屋里,而至于孟家大哥的病,虽说病的很重,但他这病主要是亏了,就算是一时要补也虚不受补,所以,最重要的是温养,而温养的方子,咱家那个调养身体的食疗方子最好,再最重要的是休息。” 而那调养身子的方子,大嫂早就教过柳氏了,阿黛自不用再开。 阿黛说完,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药方已经开出,就看孟有良去不去做,大夫开了药,如果病人不吃,那也是没法子的。 而阿黛开出的药方就是一副年画,白蛇绕梁图。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现形和梅园会 阿黛开出这一幅白蛇绕梁图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喻意。 而是因为白素贞。 年画就如同传说一样,是由一代一代传承而来,而这里面就蕴含着人意。 天意会感应人意,这是其一。 其二,年画更蕴含着一种家家户户的祈愿,很多年画就代表着一个神,比如说关二爷,比如说钟馗。 当然,并不等于贴了年画就会灵险,要想灵验还得有这些神能感应到啊,而关二爷,或者钟馗等,虽然一代传一代,但是否真成了神谁知道呢? 所以,到最后,大体上年画只是承载着平民百姓一种美好的祈愿,灵不灵验已经无所谓了。 而白蛇绕梁图,若是往日,它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但如今,一条千年白蛇就在钱塘。 白素贞到凡间可不仅仅是为了圆跟许仙的缘份,更重要的是悟道。 行人间路,体味人间百态,从而领会天地之间的大自在,道可道,非常道,这就是白素贞的修行。 如此,今年,只要哪家挂起白蛇绕梁图,白素贞的神念必会化成万千,镇宅保平安,这亦是悟道的一部份。 同时,白素贞还能修成功德。 虽然阿黛现在还不晓得如今还会不会有水漫金山,但想来有功德在,于白素贞也是大有好处的。 如此,也算了解阿黛入梦云山仙台的一段缘份。 而有白素贞的神念,这可是千年白蛇,那才化形的鼠妖只不过是渣渣了。 阿黛走后。 “这阿黛,定是记恨我们当初的怠慢,竟是连一幅药都不好好开。”柳氏有些抱怨道。 而所谓心中有鬼自己知,孟有良想着昨夜那不知是梦非梦中所见的大黑老鼠,一咬牙,冲着大郎无力的摆摆手:“去吧,去买来。” 大郎于是去了。没一会儿就买来了白蛇绕梁图。 而这一日,孟有良便在家里静心休养,柳氏炖了养身汤,只是养身子的事情倒底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孟有良一直虚弱无力。 只是等到傍晚,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孟有良心底突然的就起了一种要去见美人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随着时间流逝竟是越来越强烈。 在这种强烈的欲*望之下,孟有良又突然的精神百倍了。 只是这种欲*望却不是凡人所能抵抗,在孟有良心底还在抗拒的时候,腿已经由不得他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门外。 到得这时,孟有良哪还不知道有些不妥了。 “把画给我。”孟有良把年画揣在怀里。然后就朝着城南郊那栋豪宅而去。 柳氏也是不放心的,带着大郎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豪宅里,鼠妖仍然是美人如画的样子,欢喜的迎着孟有良。 天已深黑了。 “我家娘子许是听到风声了,今天跟我闹了呢。弄得我晚饭还没吃,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孟有良支开美人。 美人去了,孟有良连忙把画挂在了卧室的墙上,又拜了拜。 此时,城西别苑,白素贞就住在这栋荒院里,而随着白蛇绕梁图的挂上。还有孟有良的礼拜后,白素贞神念之间,一道法术便附在了白蛇绕梁图之上 这时吃的来了,只是孟有良又哪里还有吃的心思,又想着卧室里的白蛇绕梁图,于是就劝着夫人一起进了卧室。 而美人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两人刚一进卧室。就见那白蛇绕梁图上发出一道光,将美人笼住。 美人脸色大变,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没一会儿就显出了大黑老鼠的原形。 而豪宅也在瞬间变成了荒冢。 饶是曾经见过,但此时这一幕再现时。孟有良还是吓的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鼠妖大怒,伸爪跃上前,要撕了那画。 本来鼠妖若是就此逃了,看在都是妖类的份上,白蛇也不会过于紧逼,没曾想这鼠妖竟是还相反咬一口,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此时画中一团白气冲出,直击鼠妖,立刻的鼠妖暴出一个团血雾,然后掉落在地,死了。 “相公,相公……”柳氏在外面突然看到豪宅变荒冢,吓的面无人色的冲了过来,就正好看到最后一幕。 也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咱家粮行仓库里的那只老鼠吗?”这时,大郎突然指着地上的老鼠道,孟氏粮行的仓库里有许多老鼠,大郎放过几只老鼠夹子,有一回一个鼠夹夹到一只老鼠的尾巴,大郎正要上前打死,没成想,那只老鼠居然断尾之后跑掉了。 而眼前这只老鼠正是断了一截尾巴的。 孟有良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此时又听得大郎这么说,长叹一声,他整日里绞尽脑汁的从粮户那里低价买粮,大斗进小斗出的,存了粮满仓,没成想,最后却养出这么个东西。 不知何时,天开始飘起了雪。 “娘子,快过年了,一些人家怕是没有过年的粮,明日咱们把仓库里的一些粮拿出来赊了吧!!!”孟有良一身冷汗的道。 “成!”柳氏也叫这大黑老鼠吓坏了。 今年已经下了两场大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想来是个丰收年,便是今年赊了粮也不会亏多少。 最后柳氏和大郎扶着孟有良回家,一夜的大雪,掩去了一切邪魅。 而这一幕自在阿黛的入梦里一一展现。 城西别苑。 白素贞站在荒院里,任大雪纷飞,一心悟道。 云山仙台,银发道人点头长笑。 “阿黛,快起来,别误了赏梅会。”清晨,阿黛在一片清新冷冽的空气中醒来,便听得二姐没好气的叫嚷声。 此时,隔壁许家,又传来许娇容惊讶的声音:“怪了,孟氏粮行今天开始赊米了。” “真的假的?”李捕头刚起来。听这话,一脸不信的道。 “是真的,我买菜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了,许多没粮的人家都赊到米了。那米还挺不错,不是那种发霉的。”许娇容道,心里还在想着,这孟无良怎么一夜之间就转性子了。 “那可是铁公鸡拔发了。”李捕头也摇头不明所矣,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对了,孟家还让大家过年买年画的时候都买白蛇绕梁图,说是今年雷峰塔倒,白蛇出世,咱们钱塘这一地有千年蛇妖护佑,买白蛇绕梁图能镇灾去邪的。”许娇容又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捕头哪里信这些。没好气的道,抹了一把脸,抓了两个馒头就匆匆去当差了,越是过年边,事儿越多。 阿黛正在洗漱。听着这些摸了摸鼻子,别说,真实情形还真叫这些传言说中了*不离十。 吃过早饭,刘氏就带着王靛和阿黛去灵隐寺祈福顺带参加赏梅会。 昨夜一夜的雪,今日红梅在雪中显得更艳。 正是赏梅的好时节。 去年赏梅会时,王靛和阿黛算是出了风头,只是当时正处于王靛身陷谣言。更累得欣宁堂姐的名声受损,出风头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今年的赏梅会自又不同,一切早已事过境迁,而近两年来,王家都是钱塘人嘴里的话题人物,因此。今年的赏梅会,刘氏自己低调,便是王靛和阿黛两个,也只是过来打个酱油的。 毕竟别人请了,不来也是失礼的。 因上。这会儿,刘氏跟一帮妇人坐在一起闲聊,王靛和阿黛两个却是躲到一株老梅树后面的石桌边,没一会儿,巧姐也过来了,王靛又拉着巧姐说话。 “我大哥说,他今年不会在任何人的画上题诗的……”巧姐悄声的跟王靛道。 “放心,我今天也不画任何画。”王靛这边也悄声道。 安家跟王家显然是一个心思,这两年王家闲话多,安家也多,今年自也是要低调。 两人的嘀嘀咕咕。 阿黛无语,娘亲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再跟安家结亲,而二姐这边已经全力倒向了别人,回去还是跟娘亲说一声,别纠结了,女大不由娘啊。 这一年巧姐也成熟了不少。 阿黛眯着眼,透过梅花看着蓝天白云。 梅园的梅花很美,再配上雪景,更是美了十分。 赏雪,赏梅,再赏人间百态,也是人生乐事。 阿黛喜欢这样的悠闲。 “都这时候了,怎么赵夫人还没有来?”这时,隔着梅树,另一边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人问道。 作为一地父母官的夫人,在这样的聚会里都是重要在存在。 只是今年到得这时候,竟是也没瞧见赵夫人来,几个妇人自然好奇的很。 正说着,一个妇人带着一个青年公子进了园子,身后丫头,妈子,小厮的,气派倒也不小。 而那青年公子进了院子后,就带着小厮到园后的清溪,那里是士子清溪文会的地方。 阿黛听得几个姑娘在那里窃窃私语,那公子是赵县令的嫡子赵珽,听说也入得书院读书了。 “见过公主和各位娘子,我家夫人因为身体有恙,不能过来,便让我过来给各位陪个罪。”此时那妇人上前冲着公主和各家娘子道。 虽是赔罪,但说话间顾盼神飞的,却没一点道歉的样子。再看她一身穿着,十分的华丽,倒是让人弄不清她的身份。 “行了, 我们晓得,你回去跟你们夫人说,让她好好养身体吧。”公主扫了那妇人一眼,却是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道。 “公主,这梅园盛会一年也就一次,夫人身体有恙,也是嘱我代她领略一番的。”那妇人被公主喝责,便一脸有些悻悻的道。 “你还懂不懂规矩?你们夫人的事情是你一个妾能代替的?回去好好侍候你们夫人才是本分。”公主却是毫不容情的道。 她既然在坐,自不能让一个妾跟自己平起平坐的。 那妇人握了握拳头,一脸有些不甘,只是面对公主,终是没办法,转身出了梅园,却也不肯马上离开,又进了寺里上香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鱼游浅水命格 此时,众人听得公主的话,才晓得原来这位妇人是赵大人的妾室。 一个妾室居然想代替夫人出面参加公主举办的赏梅会,难怪公主这么不留情面。这个妾也实在太逾矩了。 而自然的也惹来一片闲言碎语。 “就算是夫人身子不爽,那赵大人的千金也能替赵夫人来啊,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妾替夫人出面了。”有那妇人嘀嘀咕咕。 这自来当家主妇都是一样,虽然有时要表现出贤惠大肚,但又有哪一个女主能真心容得一个妾室呢,更何况这个妾还不晓本分,这讨伐声自然就说开了。 “你们不晓得,这位全氏别看是个妾,但在县衙后宅那可是说一不二的,真正当家作主的主儿。”这时,却是有一个知晓一些内情的妇人压低着声音道。 “这怎么可能?”便有人惊呼。都是低声的交谈。 “按常理当然不可能,可问题是赵大人现在的夫人是个填房,而赵大人如今只有一个嫡子赵珽,是前妻所出,就是刚才那位公子。”那妇人道,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着:“而据说这位全氏是先头妻子最贴心的丫头,是先前妻子死前在病床上收的房,目的就是把嫡子托付了给全氏。” “怎么能把一个嫡子托给一个妾室……”几个妇人一阵低语。 “没法子,后母这个称呼不好听啊,这世上被后母各种各样手法养歪的嫡长子多了去了,那嫡子的母亲不就是担心这个吗?” 那妇人说着继续道:“而有嫡长子这张牌,再加上赵府里得用的家人全都是当年前妻留下的,如此,全氏做得主也是正常的。” “哦……”到得此时,几个妇人也一脸大悟,也为那赵夫人章氏叹息。 这种情况,若是没有那雷霆手段。那做后母的是真的很难掌控局面的。 “不说了,不说了。”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妇人便不说话了。 只是这些话却是一句不落的被阿黛听进了耳里。 那日她就看那赵夫人命格不对。如此听得这些,果然是这样。 就在这时,那边几位姑娘的梅花画好了,大多是中规中矩,唯有百草堂的宋可儿的梅花有些特色,显然这一年她也是下了真功夫的。 小沙弥捧了画送去清溪那边,没一会儿就拿了回来,学子的配诗大多就是应个景,而安修之果然没有为任何一人题诗。如此的,今年的赏梅会跟去年比起来就失色了不少。 而唯一有些让人乐道的是宋可儿画的梅花图。题诗的是那赵珽赵公子。 “这县尊公子该不是看上可儿了吧?”有那妇人冲着宋可儿的娘亲罗氏打着趣。 “没的事,不过是巧合。”罗氏道,有着安家跟阮家的那档子事情,而县尊赵家,那可是恭王府世家。一般的百姓那是配不上的。罗氏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自家丫头出了风头,她也是眉花眼笑的。 “咦,王家两位姑娘今年怎么没画画?”这时有人问道,实是去年王家两位姑娘太过耀眼,想让人忘了都难。 “可不是,王娘子。你家两个姑娘今年怎么不画画了?怎么,闺女这么出色,还藏着掖着啊。”这时,罗氏也眯着眼冲着刘氏道。 她这话就有些小坑在里面了。实是百草堂这两年因着阿黛之故,被庆安堂稳压一头,罗氏心里岂能没有气。 这有气。自然要给人添点堵了。 谁都晓得,公主今天是要为赵二公子选媳妇的,而赵二公子当初对王家三姑娘那可是念念不忘的,而当初公主看上王家三姑娘的事情钱塘人也多有风闻。 所以这一年来,尽管阿黛已经及笄。但却没有一个媒婆上门,只怕是赵二公子的媳妇一日不定下,阿黛这边便没有人敢提亲,毕竟没人愿意得罪公主。 因此,之前就有人私下传言,说公主今年的赏梅会那就是冲着王家三姑娘来的。 毕竟相比起去年,今年赵二公子更同王继善有着师生之缘,赵二公子更是在王继善的教导下浪子回头。 可见王家和公主府实是有大缘份在的。 可如今这情形,王家两位姑娘低调的几乎不存在似乎,这跟去年风头倍出实在是太两样了。 当然,这本来没什么,姑娘家低调并不是不好的事情,但叫罗氏这么一说那味道就有些变了,就好似王家怕公主选中自家姑娘,故意把自家姑娘藏着掖着,这多少就有些扫了公主的颜面了。 果然,罗氏这话音一落,公主的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 王家扫她公主府的面子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瞧罗娘子说的,既然都晓得王家的两位姑娘好,那王家两位姑娘自不需要再出什么头了,万一再招惹了些闲言,岂不是不美,我这么瞧着觉得王家两位姑娘更是通晓人情世故了。”这时,一边的安方氏突然接嘴。 随后又一拍大腿:“以前是我眼皮子浅,但这世间人谁不犯错,错了那就改过再来。总之,阿靛这丫头我是自小看着长大的,我喜欢,好女百家求嘛,最后就看各人的缘份,大家说是不是?” 安方氏这话连削带打的,倒是把罗氏的话给堵了回去,可不正是,都晓得王家的姑娘好了,那王家的两位姑娘自不需要再出什么风头,再出风头就是过犹不及,反而不美。另外也点出了,好女百家求,得不得到,就看缘份。如此一来,便是公主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众人自是一阵点头。 刘氏和安方氏相视一笑。 罗氏讨了个没趣,也不在多言。 阿黛此时正在后面的溪边,听得安方氏这话,别说安婶子其实也埋了一个小伏笔的,她今天这话一放,隔日说不得就要找人上门重新给安大哥提亲,到得那时自家娘亲就不好给脸色了。 转眼,便到了赏梅会的尾声。 风吹过,细细的碎雪从树上飘上下。那树下倒好似又在飘雪似的。 阿黛站在山间远眺山下,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公子身子好些了吗?”这时,不远处的溪边,宋可儿同赵珽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才子佳人的。再配上雪梅,倒是好一番美景。 “好多了,你家的药很管用。”赵珽微笑的道。 “管用就好,我爹说了,公子主要还是读书太耗了神,心神是人身之主君,耗神太过,营卫失调,便容易为外邪所侵,所以公子读书之余。还要是休息好。”宋可儿又道。 “嗯……我记下了,谢谢可儿姑娘。”赵珽道。 阿黛远远的看着两人,看两人之间萦绕的情愫,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些意思吧。 难怪之前赵珽在宋可儿的画上题诗了。 阿黛又听着宋可儿的话,虽说她平日里跟宋可儿那是话不投机。 不过。不可否认,宋大民的医道也是不错的,而宋可儿这番心神主君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突然的一群乌鸦在远处的上空徘徊。 阿黛的眼睛不由的眯了眯,那处好象是县衙正堂的上空,而那鸦鸣处,还笼着一股阴郁之气。 心神一动之间,最近一连窜的事情就窜了起来。狼祸,鼠妖,鸦鸣。 于人身来说,心神是主君,而以一地之气来说,县衙正是一地之主君。 如今县衙上空有阴郁之气。又有鸦鸣徘徊不散,这必会有损县衙之气。如此,就同宋可儿刚才说的话一样,一身上主君不稳,身体易得病。而一地之主君不稳,必会影响一地之营卫,而营卫失调百邪侵。 于是,便有了狼祸,鼠妖,鸦鸣。 其实这些都是一种示警。 “对了,这两天我爹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明天让你爹来看看。”那赵珽道。 “好的,那我回去就跟我爹说。”宋可儿点点头。 “多谢宋姑娘。”那赵珽行礼道。 “不用客气。”宋可儿有些害羞。 “可儿,下山了……”远处,罗氏在叫着人,赏梅会散了。 “我走了……”宋可儿摆摆手,冲着那赵珽嫣然一笑,然后如同小鹿一样欢快的跑远了。 赵珽站在那里,看着佳人离去。 这时那全氏正一路找人的过来,见到赵珽,却是笑道:“原来大郎在这里,叫姨娘好找。” “姨娘辛苦。”赵珽行礼道。 “我有什么辛苦啊,你于我有恩,又把你托付于我,这一切都是应该的。”那全氏笑道,随后却又皱了眉头:“对了,你刚才怎么在百草堂那丫头的画上题诗啊?” “怎么了,不能题吗?”赵珽微皱了眉头反问。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可是恭王府的人,你将来的媳妇必是京城大家,莫要跟一些没来收的姑娘扯上关系。”全氏道。 “我看宋姑娘挺好。”全氏的话让赵珽有些不快,什么叫没来由。 “大郎,听姨娘的……姨娘不会害你……”全氏颇有些苦口婆心。 “姨娘,我心里自有数,对了,爹身子不爽,我跟宋姑娘说了,一会儿,宋大夫会来给爹看病,我们这就下山吧。”赵珽有些不快,但这姨娘自小将他带大,他也是很尊重的,便岔开话题。 两人边说就边走远了。 “鱼游浅水之命格。”阿黛看着渐渐走远的赵珽,微微摇头,赵珽之母把他托付给一个妾,实是错了,以赵珽的脉相,本是不错的,只可惜浅水养不了大鱼,生生的耽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县太爷的病 夕阳西下,阿黛也随着刘氏和二姐下山。 快过年了,随着年货准备齐全,转眼就到除尘的日子。 除尘,挂年画,年味越来越浓了。 最近,钱塘卖的最火的就是白蛇绕梁图,这图往年可不好卖,虽然白蛇镇宅却邪,但家里挂一幅蛇像,总有些渗人的。因此,往年除了有些特别嗜好的,买这图的并不多。 但今年,先是因为孟有良的事情,这图就传扬开了。 而随后一些买回家挂在家里的,突然间,家里也跑出许多蜘蛛,蜈蚣等毒虫,然后纷纷逃散。 由此的,白蛇绕梁图镇宅却邪的名头真正传扬开了,一时间,颇有钱塘纸贵之像。 中午,阿黛刚把一副白蛇绕梁图贴好,就听有人敲门,连忙跳下凳子,然后跑去开院 门。 院门外站着的是大伯王和,肩上还背着一只药箱。 “大伯,你这是要去哪里?”阿黛边请大伯进屋边问。 “不了,阿黛,你也赶紧准备药箱,跟我去县衙一趟。”王和却是有些急匆匆的道。 “怎么回事?”阿黛问,敢情着大伯是专门来叫自己的?县衙?难道是去给县太爷看病。 县太爷生病,除了赏梅会的时候听说,最近几天,阿黛也听自家老爹说过。 “县太爷十多天前病了,是由百草堂宋大夫接的诊,可这病到现在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今天县衙来人传了我,我带你一起过去看看。”王和一脸慎重的道。 一般来说,看病最忌接盘,也就是说别人看不好的病,你接着看,一来万一看不好。反而成了顶罪的。二来,这样的病也难看,毕竟用药之间还会产生冲突。 只是县衙派人来传,王和不好不去。而宋大民的医术,王和也是清楚的,不比自己差,甚到宋大民的天份还在他之上,如今宋大民都看不好的病,王和心里也多了一份慎重,带着阿黛更是抱着一丝希望,阿黛看病往往有着出人意料之功。 “好,我跟大伯一起去。”果然是县太爷的病,阿黛点头。回屋背了药箱,跟爹娘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大伯出门了。 门外,两个小儿在玩鞭炮。 两人坐着渡船,到得钱塘门下了码头就直奔县衙。 县衙后院内室。 屋里药气弥漫。县太爷这一病反反复复的,已病了十多天了。 宋大民紧皱着眉头,他把过脉了,县太爷的病就是受寒,之前他开过一济吃,吃了颇有效果的,可为何几日后反复。那病就越来越沉了呢。 为此,整幅药方他加加减减的,可这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 “宋大夫,我家老爷这病倒底怎么样?”一边全氏沉着一张脸。 “大人这病是反复之病,怕是久病之后身体虚,虚不受药力。我再添两味药试试。”宋大民被全氏这一置问,脸色也不太好的道。 “那麻烦宋大夫再开方子。”一边赵珽感觉气份不太好,便接话道,因着宋可儿的关系,他也不想宋大夫太难堪。 宋大民点点头。拿起笔,开起了药方。 “庆安堂的王大夫了。”就在这时,一个衙差进来报。 一听王和来了,宋大民脸色又沉了下来,王和这时候来干什么? 做为一个大夫,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病人半途被别人接手,这是对自己医术的一种否认,是一种赤果果的打脸:“王和?公子请他来可是为大人的病?” “我没有请。”赵珽皱着眉道,随后问一边的全氏:“是姨娘请的?” “我可没请,也不晓得是谁请的?”全氏摇摇头。 “是我请的。”这时,章氏从屋里出来,淡淡的冲着赵珽和全氏道。 “母亲请王大夫来有何事?”赵珽脸色也不太好看。 “自然是给你爹瞧病。”章氏道。 “给我爹瞧病不是有宋大夫吗?母亲中途要换大夫,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一听章氏这话,赵珽便有些愤愤,他虽然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并不是一点不通晓人情事故的。 自己父亲的病一直是宋大夫看的,之前也是有好转的,只是最近几天又开始反复了,而今天,父亲的病情有些沉,姨娘才让人把宋大夫请来,没想母亲招呼不打一个又请了王大夫来。 这岂不是明摆着在打宋大夫的脸面,同时也打了他的脸面。 一边全氏嘴角却翘了起来,衙里的人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章氏让人去请王大夫之事她心里自然清楚,只是故做不知罢了。 之前一直没提,还故意让大郎先一步把宋大民请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前段时间赏梅会的时候,她开始还得意着能代替夫人出席赏梅会。 等到被公主一喝责,她才明白,她中了夫人的套了。 夫人故意称病不去,引得她去,偏自己也鬼迷心窍了,还真以为能代替夫人融入这种聚会,却忘了自己终究是妾室,在后宅地位怎么样别人管不着,但在公众场合,却是不能逾矩的。 果然,害得她白白被公主抢白了一顿,事后公主还让府里的女官给老爷递话了,编排了她好一顿,害得她被老爷训斥,还差点挨家法,还是大郎帮着劝才免去,这让她心中如何不恨。 而今,她顺势一推,布了这局,让章氏落了大郎的面子,如此,大郎跟章氏就会更加离心。 而只要大郎在自己手里,那她虽然是个妾,但在府里的地位就稳稳的。 而大郎是有大造化的,到得那时,别说家里,怕是整个赵氏家族都由大郎说了算,到得那时,章氏可讨不得好。 全氏越想,一切尽在掌握中。 而此时,章氏听得赵珽的质问,却是一脸平静的道:“我是听公主说过的。几个月前昱儿差一点就死了,是被庆安堂救活的,这庆安堂的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能,再看你爹如今这病势似乎是越来越沉了。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能少受一点罪也是好的,于是就做主请了王大夫。” 章氏说着,又冲着一边的宋大夫行了礼:“如今宋大夫也在,就更好了,就算是宋大夫不在,妾身也是要让人去请的,听说宋大夫和王大夫都是钱塘名医,当年还曾是同出一师。如此,两位不如来个会诊,总归一切都是为了大人的身体。” “听夫人的。”听章氏这么说,宋大民就是心中再不痛快也不好表达出来,点头应着。 赵珽听章氏说是公主介绍的。再一想那位王大夫若真有起死回生之能那倒也该试试,于是心中的不快也散了不少,便冲着一边的衙差道:“那有请王大夫进来。” 衙差匆匆下去了。 没一会儿王和就带着阿黛进了门。 王和倒是没想到宋大民也在,而宋大民看到王和,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宋大夫,王大夫,今天冒昧把两位请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函,实是老爷的身子骨关系着一地之政务,疏忽不得,而正好妾身昨日去公主府请安,公主听说大人的病,关心之下向妾身介绍了王大夫。妾身却之不恭,而我家大人的病一直都是宋大夫看的,宋大夫对我家老爷的情况最了解,所以今日把宋大夫和王大夫一起请来,是给老爷做个会诊。也是希望大人的病能尽快的好。” 两人当前,章氏又福了一礼解释的道。 她把公主抬出来,算是给了王和的面子,同时也道明了半途换大夫的原因,就不算太落百草堂的脸面了,另一边也点出宋大夫最了解赵大人的身体情况,于是请两人做个会诊,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虽说不能尽善尽美,但两方都算有了交待。 “不敢,我们自当尽力。”听得章氏这么说,宋大民和王和自没有什么说的,都回礼保证着。 “我初来,对大人的病情还不了解,是否先让我把个脉。”王和是干脆人,既然来了,自然以看病为先。 “请……”章氏请道。 王和便带着阿黛进了屋,赵大人此时躺在闲上,病势沉沉。 王和先把过脉后又让阿黛把脉。 又细问了一些身体症状和饮食情况。 随后几人到得外间。 “宋大夫的方子已经开好,如今就请王大夫开方子。”这时一边的全氏道。 “不急,因着之前宋大夫给大人看过病,不知在下能否看看之前的病判。”王和又道。这个要求是很合理的,毕竟药有配伍和禁忌之分,不可不察。 宋大民自没有什么话说,便把之前给县太爷股用过的方子递给王和。 王和接过药方,便带着阿黛到边上的休息间,边用茶边做病判。 “是受了风寒之邪。”阿黛道。 “脉浮数,乃麻黄脉。”王和道,随后皱了眉头:“照这么看,之前宋大夫开的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何病不减反而更沉了。” 阿黛又仔细看了看之前宋大民写的病判,随后拿起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了大伯王和。 王和看着方子,不由的微皱了眉头。 所谓有汗恶寒宜桂枝,恶寒无汗用麻黄,而县太爷现在正是恶寒无汗,另外脉相也分明是麻黄之脉,主方当以麻黄汤为重,宋大民便是这么开的,病理完全正确。 而阿黛这方子,主方却是桂枝汤,这不合常理。 “哦,王大夫的方子开好了,我看看。”这时,宋大民走了过来,看到王和正在看方子,却是直接拿过方子看了起来。 随后哈哈大笑:“王和,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有汗恶寒宜桂枝,恶寒无汗用麻黄,这么明摆的医理你不会不知道吧,赵大人如今正是恶寒无汗,你却开出桂枝汤,师傅泉下不安哪。”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质问 宋大民这话很难听。 王和沉了脸,只是这是在县衙,王和自不好跟宋大民争论,只是淡淡的解释了句:“这方子是阿黛开的,我正要跟她论证论证。” 王和这话一出,宋大民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火。 王和的话,触及了宋大民心中陈年隐痛。 当年,他跟着王老神医学医时,王和的天资根本比不上他。 当然,王和毕竟是少东家,宋大民也没打算真跟王和比在药堂的地位。 但学医之人,最重要的是在医道学习上。 可偏偏,给病人看病时,王老神医让他二人开药方,每每王和开的药方,王老先生都是详细评说,而唯有他开的药方,王老先生看过后,只是微微点头,却只言不提。 让他颇有冷遇之感。 这也就算了,可有一回,他跟王老先生出诊时,王老先生开错了一味药,别人质问时,王老先生回了一句就是:“这药方是我徒弟开的,我正要改。” 轻飘飘的一句,就把过错栽在了他的身上,害得他被别的学徒耻笑。 如此,他又岂能甘心,这才转投了罗家。 如今,县太爷当前,又岂是让学徒上手的时候?还跟学徒论证论证呢?这明摆着就是王和跟当初的王老先生一样,假借阿黛这名行推托顶缸之实。 只是宋大民又哪里想到,阿黛医道早已不输王和,王和让阿黛跟来,本就是指望着阿黛另辟蹊径的,所以,让阿黛开药方,两人论证是正常不过的了。 而宋大民仅以常理度之,再加上先入为主,实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此,这会儿宋大民便一脸不屑的道:“哈,王和,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徒弟顶缸吧?” 王和没想到宋大民会这么说,气的一脸通红,他王和是这样的人吗?这宋大民简直胡搅蛮缠,当务之急,还是看病重要,这方子,他还要跟阿黛论证一下呢,于是便不再理会宋大民的道:“药方的事情我跟赵夫人自有交待,于你无关。” 而王和这话,则更让宋大民认为他心虚了。 “赵夫人不是让我们会诊吗?我们自然是要探讨一下。我认为县太爷的病是麻黄脉,主方当以麻黄汤为主,而王大夫你开的方子是桂枝汤,我认为有待商榷,还请王大夫说说这病判的理由。”宋大民步步紧逼的道。 今日赵夫人请王和来已经落了他的面子。而如今王和开出这药方,他岂能让王和蒙混过关,自要当面辩证。 “宋大夫,我想有些事情你是误会了,这方子确实是小女子开的,不如就由小女子把这方子的病理跟宋大夫论证论证吧。”阿黛这时上前福了一礼道。 这药方本就是她开了,阿黛自是要站出来。 宋大民看着阿黛。心中也是一股火,这王和拿这丫头顶缸,他念及当年他自己所受的屈为这丫头开脱,没成想,这丫头倒来撕他的面子,果然不愧是王家人。 “你说。”宋大民压着怒意。紧盯着阿黛道,他倒要看这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 “县太爷最初起病约在半个月前,当时宋大夫用的就是麻黄汤吧?”阿黛这时冲着宋大民问。 “不错。”宋大民点点头。 “麻黄发汗,县太爷服用后,是否发汗。病有好转了呢?”阿黛再问, “正是如此。”宋大民只有再点头。 “而两日后,县太爷病起反复,仍是无汗恶寒,脉浮数可对?”阿黛再问。 “别没话找话了,这些我的病判里都写了的。”宋大民被阿黛连翻问话,有些不耐烦的道。 “所以,宋大夫继续开了麻黄汤,可是这回县太爷的病并未有什么好转,反而有越来越沉之势,可对?”阿黛不管宋大民,自顾自的又问。 “丫头,牙尖嘴利,不错,我又开了麻黄汤,县太爷的病未见明显好转,不过,我刚才又把了脉,县太爷乃是之前的病未愈,导致休虚,休虚不受药性,所以,才未见好转,接下来只需在方子里添两味和中之药即可。”宋大民道。 “宋大夫错了。”阿黛这时才一字一顿的道。 “哦,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错在哪里?”宋大民被一个阿黛直言错了,脸色自也不好看,便盯着阿黛,阿黛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怪他以老欺小了。 “宋大夫的第二次论断错了,我们先观县尊之病,恶寒初起无汗,当用麻黄发汗,这是宋大夫第一次论断,宋大夫用了麻黄汤,这是对的。可两日后县尊大人之病反复,此时,宋大夫仍用麻黄汤就是错了。”阿黛一脸坦然的道。 “为何错?”宋大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 阿黛迎着宋大民的目光,无丝毫退让,继续道:“因为经过先前一次的麻黄汤发汗,等于汗已经出过了,此时县尊之病表虽不解,但腠理已疏,邪不在皮毛而在肌肉,故脉症虽同麻黄,而主治当属桂枝汤。”阿黛一一解释道。 也就是说,因为县尊第一次病用麻黄汤发过汗后,第二次病情反复时,虽然仍是无汗恶寒,但因为前面发过汗了,这次就等同于有汗恶寒了。所以,脉证虽是麻黄脉,但却要用桂枝汤主治。 一听阿黛说的话,王和一拍掌:“不错,县尊此病,当用桂枝主治。”之前,他把脉时只注意当下的脉相,倒是疏忽了前一次治病的情况。 而宋大民此时脸跟黑锅似的,其实阿黛点出这个,等于就是一层窗户纸,只要稍加细想并不难想到。 只是宋大民因为第一次用药时,效果不错,所以县尊第二次病情反复时,他便惯例的用了前面同样的药,却疏忽了前面用药过后,已经发过了汗,汗既已发过,腠理就已疏。所以第二次反复脉相虽同麻黄脉,但却要用桂枝汤治。 这真是,一个疏忽,阴沟里就翻了船。 宋大民也不好意思在待了。黑沉着脸向赵夫人告辞。 一边目睹整场论证的赵夫人等人到得此时,也知之前宋大夫的药方或有问题,如今宋大夫告辞,也就不好强留。 由赵珽送宋大民出门。 之后下人抓来了药。 煎了一剂,扶赵大人喝下,没一会儿赵大人便沉沉睡去,等到傍晚,再醒来时,人就已经轻松多了。 王和才带着阿黛正要告辞。 赵大人病了半个月,到此方才轻松些。那心情舒畅之下,也想出去走走,于是便亲送王和两人出门。 到得门口,没想却同赵二公子赵昱撞个正着。 “四叔,身体好些了吗?”此时。赵昱施施然的冲着赵县尊行了个礼。大冷的天,这厮就只穿着儒服,宽衣大袖的,在风中鼓荡,颇有些昂仰。 “好了些,这不,我正出来走动走动。”赵县尊皱着眉头。虽说现在外头都传着赵昱浪子回头,但在赵县尊看来绝属瞎扯谈,一个能把免死金牌拿出来赌的人能算是浪子回头吗?这事如今该传到京里了吧,还不晓得皇帝要怎么处理这事情呢,可看赵昱这小子,却是没事人一样。真是的。 以前的赵昱让人一见就气,而如今的赵昱,都让人气不起来了。 “我瞧着四叔这样,也象是好了不少,不过。我母亲可是在家里发了一通火。”赵昱突然叹了口气道,有些烦恼的样子。 “你母亲发火?可是你又做什么惹恼了她?”赵县尊立刻反问。 “哪是我之故,全是因着四叔啊。”赵昱挑了眉道。 “我?我干什么?”赵县尊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母亲好心介绍庆安堂的王大夫给四叔治病,这本就有些为难人家王大夫了,可四叔倒好,还请了宋大民也到场,当面锣对面鼓的打起了擂台,若不是王大夫医道了得,反让宋大夫吃了个哑巴亏,否则,我母亲这脸面可就丢大了。”赵昱这会儿却是一脸正色的道。 显然,之前的一场擂台已经传到了公主的耳里。 而赵昱此时看着仍有些懒洋洋的,眼睛微眯着,却似乎里面隐含着怒意,隐而不发。 这样的赵昱颇让人有些压力。 而赵昱所说的这个,赵县尊心中也有些数,只是冲着赵昱道:“二郎,抱歉,家里人不懂事,放心,你回去跟你母亲说,这事情我会给你母亲一个交待的。” 到得这时,赵昱也不在多说什么,又问候了几句,然后又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那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 看着赵昱走远。 阿黛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之前她帮赵大人把脉时,就发现了县尊大人的大肠脉相不正,而大肠脉相正对应妻宫,大肠脉相不正,也就着妻位不稳,这同这前,她看到那章氏的脉相是一致的。 而大肠脉相不正,如此则传导运输不畅,自然营卫不稳,营卫不稳则外邪易侵,这才有赵大人反复发病的真正原因。 本来,县衙的后宅稳不稳跟阿黛没什么关系,阿黛也没有手长的要去管人家后宅的事情,只是县衙之正气,影响着一地之正气,所以,若是县衙正气不稳,那就是道消魔长,非地方之福。 但后宅之事,多是家族*,不管是阿黛还是王和提出来都不合适。 可没想如今叫赵昱这么一质问,这后宅之事,怕是要成为县尊大人的头等大事了。 如此,倒不消她再多此一举了。 夕阳西下。 风起,西湖波澜骤扬。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赵县尊的心思 回到县衙,赵世传沉着一张脸回了房。 他怎么说也是一个长辈,反叫赵昱那小子责问一顿,心中自也是有一股气的。 章氏此时正带着丫头整理房间。 夫君多日的病,房间里的被褥都有病气,得换换,明天再晒晒。 “你怎么做事的?既然要请王大夫,为什么不跟珽儿说说?先打声招呼。结果倒好,他把宋大夫请来,你这边把王大夫请来,让人家当面鼓对面锣的杠上了,有你这么做事的吗?”赵世传一进门就冲着章氏道,同时没好气的冲着边上的丫头挥挥手。 一边丫头便连忙退出了房间。 不远处的桂树下,全氏朝着丫头招了招手,那丫头连忙过去。 “老爷可歇下了?”全氏问。 “没呢,姨娘,老爷正冲着夫人发说。”那丫头低声的道。 全氏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块碎银塞进那丫头的手里:“不错,赏你。” 丫头一脸高兴的接过,便退了下去。 “发火就对了……”她之前还担心这回夫人请来了王大夫治好了老爷的病,老爷的心说不定又到了夫人身上去了,没想到昱公子一翻责问,让老爷吃了憋,以老爷的脾气,自是要冲着夫人发火的,如此,老爷原先念着夫人的那点好也就烟消云散了。 想着,全氏一脸兴灾乐祸的回自己屋里去了。 正屋里。 章氏没想到夫君一进门,不分情由的就冲着她发火,直觉得有些万念俱灰。只是想着前两日公主府里,公主对她说的话,她可以万念俱灰,但怎么也要为云锦想一想,云锦已经到了快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自己再不能在府里挺起腰来,那云锦岂不要由着那个贱人操控了。 想着。章氏强忍着怨气,抬眼看着赵世传道:“老爷,你责问我请王大夫的时候不跟珽儿说一声,可你为何不责问珽儿。他请宋大夫的时候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我才是当家主妇吧?难道我事事要跟一个姨娘,要跟一个晚辈请示?只怕没有这个理吧?” 章氏这么一说倒是让赵世传有些哑口无言,可不是,按这么说,他的责问倒显得有些无理了。只是往常在他的印象里,总是章氏为难珽儿,因此的,自然而然他就把怒气往章氏身上发了。 “再说了,今日我是让东管事去请的王大夫。而珽儿也是让东管事去请的宋大夫,我请王大夫在前,珽儿请宋大夫在后,可经手的都是东管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东管事不提醒珽儿。事后也不来跟我说一声,我是直到宋大夫来我才晓得珽儿请宋大夫的事情的,按说,作为管事,这种很显然的人情世故不会不知道吧?”这时,章氏又道。 “这东管事,怎么做事的?”听得章氏这么说。赵世传也皱了眉头。 “是我没本事,嫁来这么多年了,连一个管事也收拢不住,夫君怪罪的也对。”这时,章氏话风突然一转,又有些自嘲的道。 “收拢不住你不会换人哪。有你这么做当家主母的吗?”赵世传又皱了眉,这个夫人小气,容不得珽儿不说,还没一点本事,这么多年。连一个管事都拢不住。 这样如何持家? “是没我这么做主母的,可我敢换吗?上回不过是内宅一个婆子我要换,全氏就哭到你的跟前,珽儿也是一脸委屈,我白白就担了恶毒后母刁难前妻嫡子的罪名,你差点就把我休回家了。”到得这时,章氏愤愤的道,那话音里颇是怨气。 赵世传一听章氏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正要开口。 章氏却是手一挡:“你不用说那些我容不下珽儿的话,到底是谁容不下谁天知,地知,我自己知。” 说到这里,章氏顿了一下继续道:“今儿个这事,你责我,我就认了,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但东管事我拢不住,便是田宅的九管事,管理铺子的七掌柜,还有后院的两个管事婆子,我都拢不住,便是我自己身边的丫头,我也不一定能拢得住,说起来这回实在是因为老爷的病,我去求公主,公主才介绍王大夫给我,要是别的事情,我插都不插手。”章氏说着,转身就去了女儿的房间。 本来她还有两个陪嫁丫头的,只是观后来的情形,章氏便没有留这两个丫头,全给她们找了自由身的人家,把两个丫头嫁掉,也省得两个丫头在后宅里成炮灰。 而这边赵世传看着章氏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章氏身上的衣服还是刚嫁来时所穿的衣服,衣边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了。 而那背影挺直,但带着清冷和疏离。 天完全的黑了,赵世传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一边下人进来点灯,却被赵世传挥了挥手,又出去了。 赵世传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章氏最后的话,也就是章氏一个做主妇的,这后宅竟是做不得一点主? 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 新婚之时,两人也曾欢愉和美。 是了,赵世传回忆着,久远的记忆里,曾经章氏跟他建议,说不能让全氏照顾珽儿,说一个嫡子让一个妾教养实在是太不象话。 他当时也觉得对,只是却无意中听到下人的传言,说是夫人容不下全氏,也容不下珽儿。 她第一步把珽儿领到身边,是要清除全氏,再对付珽儿。 听得这些,他便对章氏有了猜疑,最终没有同意由章氏教养珽儿的主意。 后来云锦渐大了,府里又有传言,说章氏打前妻留下来的嫁妆的主意。 而果然,没多久,章氏就要换管事,还要处罚后院的婆子,全氏哭到跟前,口口声声说对不住珽儿他娘。 他听了怒火中烧,自然是认为章氏为了打前妻嫁妆的主意,坑害管事和婆子,那一次他请出了家法。差一点就要休了章氏。 从那以后,章氏就再也没跟他说过府里的事情,而他因章氏心术不正也厌弃了她。 此后夫妻两人是相敬如冰。 想到这里,赵世传不由的想起前几天公主的敲打。 公主开的赏梅会。全氏竟然想要替夫人去参加,这是什么样的心思? 再想起刚才章氏的话,府里的内外管事,田庄的管事,还有铺子的掌柜,夫人都拢不住,那谁拢的住? 只有全氏。 至于珽儿,自家儿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珽儿跟他一样或许有些自命风流,但却是不识俗务的。再加上珽儿自小是跟着全氏的。 如此一算来,全氏几乎掌控着府里内外经济。 当然,这些他之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他是认为全氏是帮着珽儿防着章氏的,可到得如今。他才发现,别说章氏,便是他和珽儿怕是许多事情都蒙在鼓里吧。 别的不说,就以今日王大夫和宋大夫的事情,到得此时,赵世传也有些明白,东管事为什么敢瞒着章氏。显然背后有人授意,不用说就是全氏。 这人哪,心里不能有一颗疑心的种子,一但有一颗就会无限的生根发芽。 赵世传想着,这回如果不是章氏做主请了王大夫来,那他的病说不得就要耽误。而他若有个什么事,那府里的事情岂不全掌握在全氏手里,便是珽儿也可能成为全氏手中的傀儡。 而一想到这里,大冷的天,赵世传的额头就冒起冷汗。 这样的情况。他不能容许。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钱塘这边的事情,有他镇着,倒是不怕什么,京里的田庄和铺子,看来得找人私下查查。 夜沉了,这一夜,赵大人一夜无眠。 ………… 又是一年。 阿黛的入梦里,京里菩提寺,黄衣僧人宝相庄严。 一贵妇跪在蒲团上虔诚求佛。 “若想得子,以子求子。”僧人做着佛唱道。 …… 大年初十,大雪。 王靛一大早被巧姐拉出去玩了,家里,孟有良带着柳氏以及两个小子来窜门子,王成这厮便拉着人又喝起酒来。 而因着年前,孟氏粮行放粮之故,孟有良最近也颇得了别人背后的赞语,当然,是不是能完全摆脱孟无良这个外号,还有待时日,总之一切且行且看。 “听说了吗?最近有传言,说公主府的大公子不是公主所出。”吃酒的时候,柳氏同孟氏坐在一边,两人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闲聊。 阿黛坐在另一边的窗下,正看着书,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在书上,西湖雪景甚美,她想着是不是撑着小船去西湖上赏赏雪。 不过,柳氏同孟氏的闲言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便仔细听着。 “不能吧?听说那大公子可是要承爵的,这不是公主所出怎么承爵?” “这不是一直没承成吗?我倒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别的且不说,就公主那偏心的劲儿,我就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毕竟公主来咱们钱塘时,二公子都已经六岁了,谁晓得那大公子是不是公主所出?”柳氏撇着嘴道。 公主对赵昱的偏心,那整个钱塘人都看在眼里的。 “也对,这事是真不好说。”孟氏也琢磨着。 阿黛在一边听着也有些出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附身赵昱的赵拓只怕是又应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阵风过,卷起屋瓦上的雪,碎雪飘飘,阿黛终是坐不住了。 “娘,我出湖玩玩。”阿黛冲着刘氏道。 “小心点。”刘氏叮嘱了句。 阿黛应声,便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出得门,风一过,碎雪就洒在了阿黛的身上,阿黛拢了拢衣袖,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出了青石巷,直到西湖边。 今日是雪后初晴,西湖边游人如织。 西湖上,更是画舫悠然,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更有船娘糯糯的歌声,以及船上游客的调笑声。 路上,一些人听着会心一笑,一些人却是大皱眉头,真叹世风日下。 阿黛解了自家渔船的绳子,正要撑船出湖。 “三姑娘,带我和姐姐一程。”岸边青石堤傍,柳树下,一白衣一青衣两位女子,白衣者如这西湖的雪,洁白悠远,青衣者如这西湖碧波,俏丽动人。 正是久违的白素贞和小青。 “两位姐姐请上船。”阿黛笑嘻嘻的道。 白素贞和小青正要登船。 这时湖中一艘游船靠岸。 一个三十多许的汉子正从游船上下来,才刚在码头上站定,冷不丁的斜里冲出一个二十七八的布衣妇人。 那妇人冲上前,一手就揪着汉子的衣领,嘴里没好气的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酒游船,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娘子,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回家去说。”这大庭广众之下,妇人这般,那汉子颇没面子。 “凭什么回家去说,今天我就要在这里跟你说清楚,你要是整日里念着游船里的妓子,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你一个人跟妓子过去。” 那妇人一脸愤愤的道。 周围人一阵哄笑,那汉子被嘲笑声弄的恼羞成怒,都是这哭丧的娘们,今日若是不一振夫纲,今后怕是要抬不起头来。 “你嚷什么嚷啊,你要回娘家你自回去,孩子是姓蒋的。你若是敢把孩子带回娘家,我便去衙门告你个七出。”那汉子大着嗓门道。 “好啊,姓蒋的,我跟了你近十年了。育下两子一女,你今日为着一个妓子就要告我七出,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当年在我爹面前怎么承诺的,我跟你没完。”那娘子没想到夫君居然还来这么一招,气愤之下,扑上前就是一阵疯打。 “你个疯妇,今日做夫君的便教教你为妻之道。”那汉子也叫自家娘子这一下给弄出火来了,一把揪着那妇人,便没头没脑的一顿打。 妇人力小。哪是自家夫君的对手,立时的被打的哀哀直叫。 “贼子,看打。”这时,一声娇喝传来,随后那汉子整个人被人拧到空中。然后被抛到不远的路上,身子重重的撞在一边的柳树上。 立时被摔的七晕八素。 而妇人的边上,小青沉着一张脸俏然而立,她最瞧不得欺负女人的男子了。 见到自家夫君被摔的狠了,先前那还在哀哀叫的妇人急了,一把推开小青,冲上前扶起那汉子:“夫君。没事吧?” 边说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自家夫君。 那汉子脸上腿上都是青紫,想来那身上也好不了多少。 看到这,那妇人一阵心惊,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便冲着小青一脸铁青的道:“你……哪来的恶女。竟对我夫下手,我跟你拼了。” 说着,竟是扑上前扭着小青。 小青没想到自己好心救这妇人,如今这妇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反而倒打她一耙,便怒瞪了眼:“你这妇人好没来由。你家相公打你,我看不过帮你,你倒好,不感激我反而怪我,无知愚妇。” 而一听小青这话,周围人更是哄然大笑。 “这位姑娘,你怕是还没有夫家吧?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你一个丫头片子掺和进去干什么,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小青被人笑的面红耳赤,再加上那妇人还在胡缠着,她倒底是妖性,哪受得了这股子气,刷的一下抽出宝剑,然后一脸煞气:“谁再笑,便尝尝我这宝剑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 说完,那剑划过众人,最后便指着那妇人。 “哗,好凶的小娘子,这辈子怕是难找夫家了。”边上几个闲汉调笑,然后四散开去。 而此时,那妇人被小青的剑指着,脸吓的煞白,腿一软,一屁股会在地上。 “娘子……”一边那汉子见到这情形,也急了,连滚带爬的过来挡在妇人身前,护着那妇人,瞪着小青道:“我娘子是这脾气,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包涵。” “小青,还不收了剑。”一边白素贞站了出来。 “姐姐,这些人好不识数。”小青仍然愤然。 “这位大哥大嫂,我这妹子不懂事,这银子就全当是给这位大哥治伤吧。”白素贞不理会小青,拿出一锭碎银递给那妇人。 “算了,只是你这妹子要好好教教,以后行事,莫要这么蛮撞,这万一真要打伤了人怎么好?”那妇人倒底也是晓得小青是帮她的,再加上夫君应该只是皮外伤,也不好意思再计较这些,便一脸悻悻的说着,然后扶起那蒋姓汉子。 “夫君,没事吧?”那妇人问道。 “没事,一点皮外伤,养两日就好,娘子可还好?”那蒋姓汉子也问道。 “我也没事。”那妇人说着。 “那咱们回家。”那汉子道。 “嗯。”妇人重重点头。 然后两人渐行渐远,互相搀扶着,哪里还有之前争吵的模样。 周围看热闹的也散了。 小青和白素贞也上得船。 阿黛撑着船直朝着湖心亭而去,冬日游湖赏雪,莫如这湖心亭。 “无知愚妇,气死我了。”小青仍是愤愤不平,站在船头跺着脚。 白素贞站立船头,看着天际,微皱着眉。 她于世间修行,对许仙,因着悟道里面,恩已报,怨已消。便想不闻不问不沾不惹,可许仙却老是在她的周围出现,她本以为道心已坚,却不知为何总有失落之感。 “这人世间的情到底是什么情?”白素贞喃喃低语。 阿黛撑着船。悠然前行,听着白素贞的疑问,不由翘了翘嘴角。 人世间的情,别说一只妖,便是人自己就从来没有弄清过。 否则就不人会有问世间情为何物这样的名篇。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阿黛边撑着船边悠然的朗诵着。 随后也喃喃了一句:“人世间的情不亲自去尝,去品味,又如何说的清呢,俗话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素贞若有所思。 此时,边上传来一阵击打上,正能合上这词的韵律。 阿黛抬眼望去。 一叶扁舟飘然而来,舟上,除了穿着蓑衣的船夫,便只是赵昱正饮着酒。 此时,赵昱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执着筷子正击打着酒壶,这击打的韵律之声正出自他之手。 此时赵昱眯着眼,悠然神往的样子。 而两船只是相错,那扁舟行的极快,不一会儿就渐远了。 “小心。”阿黛心神一动,一声惊呼没有经过她的大脑就直接冲口而出。而于此同时,赵昱乘的那船突然一个侧翻,赵昱同那船夫一同落入水中。 而水下,似有暗涌。 阿黛气机也飞扬了起来,只是她能用风卷起火盆里的火。却无法卷起湖中之人,不过阿黛气机分明感到赵昱在水下气息绵长,并无什么不适。 “小青,救人。”白素贞在一边道。 而就在此时,湖心亭那边,一道人影跳入湖中,飞快的朝着赵昱游去,没一会儿,那人就扶着赵昱露出水面,救人的是赵衡。 此时,湖心亭边上一艘小船也使了过去,将两人接到船上去,然后飞速离去。 岸上湖中,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出,终是有惊无险,自不减大家的游兴。 不知何时,湖上笼起了一层雾,雾中飘起了蒙蒙细雨。 阿黛撑着船回行。 不远处的岸上,枯黄的柳枝下面,一身青衫的许仙站在蒙蒙的雨中,手中拿着伞。 “姐姐,许仙那呆子又拿着伞来等你上岸了。”小青在一边笑道。 “咚!!”悠远的钟声从灵隐寺传来,似乎是要敲醒误入迷途的人。 只是这西湖,若少了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那将无趣的多。 雨渐大了,阿黛将船靠了岸,白素贞下了船。 “娘子,下雨了,给你伞。”码头上,许仙一席青衫尽湿。 白素贞神色莫名的接过伞。 红尘情劫,不历红尘,不历情劫,不晓为人。 许仙看到白素贞接过伞,一脸欣喜,不管如何,今天白素贞没有避开他,其实他是晓得的,对于素贞来说,完全可以让雨做到沾衣不湿,根本不需要伞。 只是这雨伞对于许仙来说不仅仅是挡雨的,更是一种情愫,或许说是缘起之物。 雨中,一个接伞,一个递伞,这就是缘起,缘一起,便如这细雨,将绵绵不绝。 此时,阿黛将船系好,刚走到路上,却差一点被人撞了,是宋可儿,脸色很不好。 “可儿妹妹……”一边白素贞也看到了,便叫着,分明看出宋可儿的不对劲来。 只是宋可儿却是不理,仍掩面急奔而去。 白素贞如今还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自不能视而不见,于是追了宋可儿而去。 许仙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自也紧跟着。 阿黛看着宋可儿的背影,心神一动之间,心下一片讶然,宋可儿似乎是有了身孕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抓 深夜,阿黛的入梦里。 同文书院。 池塘边上的八角亭,亭边的苍梅枝上堆着皑皑白雪,风过,卷起碎雪如雾。 一边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那光影映着外面的苍梅,显露婆娑之姿。 亭内,赵衡和赵昱相对而坐,石桌上两碟小菜,连上一只小炉子,炉子上正温着酒,洒香四溢。 “大哥,我敬你。”坐在那里身背挺直的赵昱一甩大袖,抽起炉子上的青铜酒壶,先给对面的赵衡斟满酒,然后再给自己的酒杯斟满。 然后举起酒杯冲着赵衡道。 赵衡却是神色莫名的看着赵昱,好一会儿,却是用手重重的盖在酒杯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的道:“船是我安排的,船夫是我的人……” 近日的传言,说他并非公主之子,这个赵衡其实是不信,毕竟他的名字是记在赵家族谱三房嫡长子上,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但有的话说多了,他心里也没低了,尤其免死金牌居然在赵昱身上,因此,不管他是不是嫡长子,但很有可能公主府这边的承爵不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如何甘心。 这是其一,其二,二弟拿了免死金牌出来赌,这可也是死罪啊,虽然现在京里还是没有消息,可这越没有消息,就越让人心里发慌。 在这种心态之下,一个念头便在赵衡的脑海里产生了,若是赵昱死了,那么,二者的后果是不是都将烟消云散? 而这念头一产生,赵衡就有些遏制不住自己了。 于是今日赵衡晓得赵昱要游湖,便悄悄的安排了一艘船,又安排了船夫,只想着。若是二弟落水出了意外,那一切是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是最终,当他看到赵昱落水的那一刻,虽然两兄弟因为公主的偏心。自小感情就好不到哪里去,但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兄弟,兄弟连心。赵昱落水那一刻,他发现他的心比不能承爵更恐慌,而他甚至没有多一刻的思想,在赵昱落水的同时,就跳入水中救了赵昱。 终究大错没有铸成。 而此时赵衡坦然的说了出来,一是因为今日这一念之间,生死关头,他突然就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 “大哥,说这些就太扫应了,我只知道我们今晚仍能在一起喝酒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情,痛快就要喝的爽快。”赵昱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随后又拿过赵拓的酒杯。塞在他的手里。 “大哥,干,雪夜煮酒,实乃风雅之事。” 赵昱这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赵衡的安排。 只是如今又何必计较,更何况,这一切本就不是他的。他是赵拓不是赵昱。 而真正的赵昱已经死了,公主府的一切本应就是赵衡的。 “好。干。”赵衡也被赵昱激起了豪气,人在世上,怎能不犯一点错,而他能最终醒悟,虽惊出一身冷汗,但也是快事。果然该喝酒。 赵衡饮尽杯中之酒。又道:“二弟如今住在书院里,倒是比以前更风雅了。” “哈哈,大哥说笑……”赵昱朗笑道。 一切尽在酒中。 …… 清晨,阿黛自梦中醒来。回味着昨夜的梦,于赵衡来说。昨天西湖那一救,就是一念沧海一念桑田。 阿黛想着摇了摇头,然后穿衣起床,到院中洗漱。 “汉文,怎么这么早出门?”隔壁传来开门的吱呀声,随后是许家大姐的声音。 “我去药堂,有点事儿。”许仙的声音回道。 “这么早去药堂,药堂还没开门呢。”许大姐嘀嘀咕咕的道。 “没事,我有钥匙。”许仙回道。 随后是关门声,脚步声渐远,显然许仙已经走远。 听到许仙的声音,阿黛才又想起昨天宋可儿是跟着白素贞和许仙回的城西,也不知宋可儿到底怎么回事? 吃过早饭,阿黛便逗着侄儿侄女。 两个小家伙在床上爬来爬去的,不亦乐乎。 而就这时,隔壁许家却传来“嘣”的一声撞门声,随后就是李捕头的大叫:“娘子,娘子,不好了,汉文被衙差抓起来了。” 阿黛这边听的也是一愣,许仙那厮有些呆,怎么好好的被衙差抓了? “汉文好好的,怎么会被衙差抓起来?好你个李公捕,你居然带人抓汉文,我跟你没完。”隔壁,许家大姐气急败坏的道。 “哪里是我带人抓的,我这刚去衙里不久呢,几个衙差就抓了汉文来,说是他私开打*胎药,那打*胎药还当场在汉文身上搜到了。”李捕头急道。 “私开打*胎药?汉文好好的干嘛要开打*胎药?他这打*胎药开给谁?”许娇容一连窜的问话。 “不晓得啊,县尊大人打了他板子了,他还死活不说,我看你还是去劝劝吧。”李公捕道。 “我相信汉文不会乱开药的,开这药必然有不得已的理由,走,去县衙。”许娇容说着,就扯了李捕头风风火火的走了。 阿黛这时一脸沉思。 在古代打*胎药是禁药,任何药堂没有衙门出具的公文都是不准开的,许仙这是犯了禁啊,难怪被抓了。 只是这打*胎药? 阿黛觉得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药应该是开给宋可儿的,毕竟宋可儿一个未婚姑娘,却珠胎暗结,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只是宋可儿就算是要开这药的话,她自家就是开药堂的,又何须让许仙开呢? 对了,宋可儿这事,说不定她爹娘并不知道,而要帮她开这药的一开始也许并不是许仙,而是白素贞和小青。 这两人虽然一身法力,但倒底是妖类,对于她们来说自没有那许多的人间禁忌。 阿黛记得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传记里,正是她们屡屡犯禁,才给许仙惹了许多事情。让许仙吃足了苦头。 最终也导致许仙对白素贞不信任了。 当然,如今许仙生而知之,自然晓得那不过是妖性未驯。 如此看来,定然是看白素贞揽下这事情。但许仙不想白素贞再犯禁,于是便甘愿的替白素贞接下这事情了。 不用说了这便是许仙的劫,传奇里,许仙因小青盗银坐监最后发配姑苏。 如今,说不定许仙又将因着开药犯禁走上这条道。 只是这许仙,仍然是有些呆性,不通晓事物,他这一接下,那庆安堂必然受牵连。 “娘,大嫂。我去药堂。”想到这里,阿黛在家里也待不住了,跟爹娘说了一声,便匆匆出门。 “这丫头,这都到要说亲的年纪了。平日性子倒也沉得住,只是偶尔的还是有些一惊一咋的。”刘氏看着阿黛离去的背影。 如今最让刘氏发愁的就是阿黛的亲事,因着公主府那一杠子,如今阿黛的亲事,大家都在观望,着实气人。 而这边阿黛一溜跑到得药堂时,药堂几个伙计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阿黛扯过一个伙计打听事情始末。按说这药都还没交到别人手里,衙门怎么就会突然抓许仙,好象是未卜先知似的。 “是二顺,他早上起来如厕,看到许仙抓打*胎药,就跑去告密了。”一个伙计气愤的道。 二顺子是药堂里的一个学徒。比许仙还早来几个月,但因着许仙生而知之,于医道上是后来者居上,二顺平日颇有些不服气,背地里也没少说许仙的坏话。当初说许仙要被百草堂挖走的也是他。 原来是二顺。 “王和呢,让他出来。”就在这时,宋大民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师傅去衙门了。”一边一个学徒道。 “走,我们也去衙门,庆安堂居然私开打*胎药,我觉得杏林会该把庆安堂除名。”宋大民冲着边上几个人道。 杏林会是杭州府的一个医药行会,管理整个杭州府医药行当的各类事情,象私开打*胎药这类有损整个行业声誉的事情,杏林会自然也不能不闻不问了。 “嗯,调查清楚,若是属实,当除名。”边上一个老者道。 “宋大夫,小女子有一句话不吐不快。”阿黛在边上听着几人的话,这时上前道。 “哦,什么话?你说。”宋大民皱着眉看着阿黛道。 阿黛看了看边上几人。 那几人也颇知情识趣,便拱着手道:“宋大夫,我们先一步去衙门,你随后到。” “好的。”宋大民点头。又瞪着阿黛:“还不快说,求情的话就免了。” 宋大民说着挥了挥手。 “倒不是什么求情的话,只是劝宋大夫去衙门前先回家看看可儿姑娘,可以把许仙私开打*胎药的事情跟可儿姑娘说,看看她什么反应。”阿黛认真的道。 她可以肯定许仙这药八成是为可儿开的,当然也有可能万一不是,所以,她才低声说,没有让别人听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大民不由怒火上头,把许仙开打*胎药的事情跟可儿说,难不成许仙开打*胎药是为了可儿,这岂不是在污蔑可儿的名声。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宋大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阿黛盯着宋大民道。 “莫名其妙,便是这等胡言乱语老夫不听。”宋大民没好气的道,转身就走。 阿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这事真要闹开,没脸的是百草堂。 …… 宋大民离开庆安堂,本待直奔衙门,可突的想起王家那丫头的话,心中就有些不安。 算了,反正离家也不远,就先回家看看。 “可儿呢?”一进门,宋大民就冲着罗氏问。 “在院子里,可儿似乎心情不好,我问她,她也不说。”罗氏道。 “我看看去。”宋大民说着,就直奔后院,只出得院门,就看到宋可儿抱着膝盖坐在一边游廊的廊杆上发愣。 “可儿……”宋大民叫了一声。 宋可儿才转过脸。 宋大民正要说话,却突然咦了一声,脸色徒的沉了下来。 “可儿,爹给你把把脉。”宋大民道。 “爹,不用了。”宋可儿一脸慌张。 看到宋可儿的表情,宋大民心中明白了,他的医术并不差,而医道,望闻问切,望脸上的气色才是第一关,所以,宋大民刚才一看自家女儿,心中便有些数目了。 “孩子的爹是谁?”宋大民咬牙切齿的问,心中一股怒火。 “爹……”宋可儿一脸苍白。 “你还想瞒我,许仙已经因私开打*胎药被衙门抓起来了。”宋大民压低声音吼道。 “啊……”宋可儿一声惊呼,她一直窝在家里,外面的消息并不晓得,此时听自家老爹一说,晓得什么也瞒不住了,不由抽泣的道:“是赵珽赵公子。” “我找他去。”宋大民转身就走。这等时候,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他得去阻止赵大人,这事情要是揭开,他家可儿可就没活路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全氏下的大棋 县衙后堂。 “此话当真?”面对宋大民的质问,赵县尊猛的站了起来,两眼瞪着宋大民。 之前因着许仙死活不说这药是开给谁的,他便暂时让衙差将许仙押入牢中,待得慢慢寻访出个结果。 可没成想,宋大民突然来了,却道出宋可儿有身孕,竟是自家那孽障做的事情。 “大人何不把令公子叫来一问?”宋大民仍是沉着脸道,他心里也是十分的着急。 “去,叫大公子来。”赵县尊走书房,冲着外面的长随道。 “是。”之前一直守在门外的长随应声便出了门。 不一会儿,赵珽在外面敲门。 “进来。”赵县尊沉着一张脸道。 “父亲,你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赵珽一进门看到父亲脸色不好,又看着一边宋大夫在一边狠狠的瞪着他,他心里直犯着嘀咕。 赵县尊紧紧的盯着赵珽,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跟宋姑娘是什么关系?” 赵珽没想到父亲突然这么问,不过,这些事他本来就是要跟父亲谈谈的,只是全姨娘说由她来说比较好,所以一直以来,赵珽便没有多提。 这会儿父亲既然问了,他沉吟了一下便道:“我心仪宋姑娘。” “心仪!!!”赵县尊加重了声音,又问:“那你们可做出逾矩之事?” 赵县尊这话让赵珽的脸徒的赤红了起来,这才明白宋大夫为什么在一边恶狠狠的看着他,怕是那日情动之下,做出有违礼教之事叫宋大夫发现了。 也是,这宋大夫是郎中,听说一些医道好的郎中,能一眼看出女儿家是不是在室。 如今,算是东窗事发了,赵珽心中有些羞愧。于是卟通的一声跪下:“孩儿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了宋姑娘,但孩儿是真心喜欢宋姑娘的,也会对宋姑娘负责的。” 一边宋大民听的胸中却是怒火万丈。 “呸。还真心喜欢?还负责?你负哪门子的责?你可晓得,可儿有身子了,她竟然瞒着我要偷偷把孩子打掉,为的什么?就是你这个负心薄幸之人,你始乱终弃,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待,宋某我不惜拼个鱼死网破。”宋大民一字一顿的道。 “什么?可儿有身子了?这我不晓得啊,是真的吗?那得敢情成亲啊。”这时,赵珽猛的站了起来,冲着宋大民问。那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惶恐,但也有一丝欣喜。 随后赵珽又转过脸冲着自家父亲道:“父亲,孩儿早就娶宋姑娘之心,这事孩儿已经请姨娘跟父亲商量。求父亲找人去宋家给孩儿提亲。”赵珽说着,又有些疑惑的问:“父亲,难道这事姨娘没跟父亲说过吗? “为父从未曾听说过。”赵县尊沉下了脸。 关于全氏的事情,京里消息他已经收到了,果然,京里的田庄,铺子的管事如今全捏在全氏的手里。甚至有好些财产都已经在全氏的名下了,真真是好手段。 他已请京里的五叔出面另外请人接手里京里的产业。 而到得这时,赵县尊才发现以前错的有多离谱,把珽儿交给全氏教养,别的不说,就这婚事就是大问题。 珽儿娶妻之事。自可不能由他一个大男人出去跟别人商量的,可全氏一个妾,她要出去为大郎说亲,哪家正经的大妇会理会她。 难怪珽儿今年都十八岁了,在京里。硬是没说上一门好亲,如此想来,只怕症结就在这里吧。 当年,珽儿的娘错了,而他这些年也错了。 只是,宋家姑娘这事情,既然珽儿提起,那她为何从不曾跟自己说过。 这全氏可真真是以为已经把他们父子拿捏在手里了。 “叫全姨娘过来。”赵县尊又冲着外面道。心中下定决心,有些事情也是该到了处理的时候了。 外面的长随应了一声,又去叫人。 “宋大夫,先让珽儿陪你去厅里吃著名茶,我这边会查清,放心,我赵家之人决不是那没有担当的。”赵县尊向宋大夫承诺。 一会儿他处理全氏的事情自不能有外人在场。 听得赵县尊这么说,宋大夫也只得等他问清再说,于是便跟赵珽去了偏厅。 县衙后院。 章氏正检查着云锦的女红。 另一边屋子里,全氏却是一脸没好气,她面前站着的是周妈。 “你是说昨天赵昱那小子落水了,却被赵衡救起来的?”全氏盯着周妈问。 “是的,东管事是这么说的,这事当时西湖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周妈道。 “不对啊……”全氏紧皱着眉头。 “夫人,什么不对?”周妈道,虽然全氏是姨娘,但私下里,周妈却是喜欢称全氏夫人,她知道这样的称呼让全氏高兴。 “没什么,你下去吧。”全氏挥了挥手。 周妈下去,全氏才一个人琢磨着,其实那个关于赵衡非公主所主的谣言就是她让人传出去的。 全氏心中一直有一个秘密,她本就是恭王府的家生子,当年她才十岁的时候,曾无意中目睹恭王妃抱假子一事,其实当时她还小,虽然看见,但还弄不清里面的就里。 但随着前两京里关于恭王世子身份的传言传出,再一结合小时候看到的事情,全氏就全明白了,现在的恭王世子是个西贝货。 只要她把恭王妃当年的事情一揭开,那么现在的恭王世子只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而赵拓又已被处斩,恭王已无后。 如此,恭王府的承爵必然要应在族人身上。 而这回她出京,曾去京城菩提寺抽签,京城菩提寺的大和尚说过,珽儿有大前程,在她的心里,这个大前程岂不就是恭王世子的位置。 只是和尚也说过,南方尚有变数。 全氏算来算去,这个变数很可能就落在公主府的二公子赵昱身上。 全氏在京城长大,她见多了京城里。大户人家兄弟相争,斗的你死我亡的,更何况,公主府这边两兄弟本来就有矛盾。如今传出赵衡非公主所出之事,那赵衡岂有不铤而走险的道理。 如此,借赵衡之手除去赵昱。 可为什么,最后救赵昱那小子的却是赵衡? 这让全氏不解。 “夫人,赵杰过来传话,说是老爷请你去书房。”这时,刚刚离去的周妈又进来报。 赵杰就是县尊身边的长随。 “知道什么事吗?”全氏问。 “不太清楚,赵杰最近的口风越来越紧了,只说老爷让夫人去,却未曾说因何?”周妈道。 全氏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换,换了件衣裳,带着周妈便去了前面后堂的书房。 周妈候在书房外。 书房里,此时只有赵县尊赵世传负手而立。 “老爷传贱妾有何事?”全氏上前行礼问,在赵世传面前。全氏从未曾失礼过。 赵世传这才回过身来。 “全氏,我问你,珽儿可曾让你跟我谈谈他跟宋家姑娘的事情?”赵世传这时脸上看不出表情。 全氏听着这话,突然有些明白了,今儿个这事怕是宋家上门问罪了。 前段时间,大郎跟宋家那姑娘打的火热,本来她以为大郎只是一时新鲜。可没成想,大郎似乎对宋家那姑娘还真上心了,竟然跟她提,让她请人去说亲。 这是绝对不行了,自晓明白恭王世子是个西贝货以来,全氏心中就有了一个远大的理想。她要把大郎扶上恭王世子的位置。 所以,她一直在下家一盘大棋。 这个时候她决不容许大郎娶一个郎中的女儿。 于是对说亲之事,她自然就不再理会。 可未曾想,昨日,宋家的丫头让人送信来给大郎。要约大郎见面。 这信就落在她手上,为免这宋姑娘缠着大郎,于是她去见宋姑娘,羞辱了宋姑娘一顿,绝了宋姑娘的痴心妄想。 如今看来,这事怕是传到老爷的耳里了。 想到这里,心中有数的全氏点点头:“有过。” “那你为何从未曾跟我提起过?”赵县尊问。 “宋家姑娘虽然不错,但我想赵家终是恭王府同族,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所以,贱妾就未曾提及。”全氏道。 “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怕你是要把大郎控制在手里吧?”赵世传这时却是一脸阴沉的道。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贱妾待大郎那是全心全意的。”全氏一脸委屈的叫道。 “全心全意?”赵世传一声冷笑。随后拿出两页纸丢在全氏身上。全氏没接住,两页纸飘落在地。 全氏弯下腰捡了起来,细看这下,那额上便冒出了冷汗,两页纸是,全是这些年来,她控制府里的经济,以及打压夫人章氏的事情,更还有她私昧下的财产。 “这些,就是你待大郎全心全意?”赵世传道。 “老爷,我这么做也全是为了大郎啊,我是怕大郎吃亏,这些都是未雨绸缪,贱妾未有子女,便是贱妾昧下的,也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全氏跪了下来,一脸诚垦的道。 “好一个未雨绸缪,我再问你,赵衡非公主所出之事是人谁的嘴里传出去的?这也是为了大郎好吗?”说到最后一句,赵世传几乎出离愤怒了。 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全氏不但在自家里搅风搅雨,更把手插到公主府里去了,这事情若是叫公主查出来,那他这一房哪还有的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欲来 “老爷,我这真的是为了大郎好呀。”全氏急切的辩解道。 “你还嘴硬!”赵世传恶狠狠的道。 “老爷,贱妾没有嘴硬,你可知如今的恭王世子并不是王妃所出?”到得这时,全氏也豁出去了,突然的道。 “啪!”的一声,赵世传狠狠的一个巴掌下去。 “住嘴,这话是你该说的吗,想找死我给你个痛快。”赵世传此时的脸色如寒冰。 自前年京城就有谣言传恭王世子是假抱之子,不过,当时赵拓正对恭王的爵位虎视眈眈,由此,大家都认为这个谣言是赵拓传出来的。 可随着赵拓一死,这个谣言却仍在暗里传着。 便是如今赵氏族人心里也嘀咕着,也因此,五叔曾让二房私下查当年恭王妃怀孕之事,只是当年一切有关人等,无不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就无从查起,再加上恭王妃本身就是如今赵氏的当家人。 族里许多事情都绕不过她,便是二房的行动才刚刚开始,朝廷就突然下令,二房的两个儿子就全被招入了军中,去岩城守边了。 那岩城是当年赵拓屠胡十万之地,胡人恨不得食尽赵家人血肉,如今虽然胡人退避漠北,但胡人死士常在岩城一带活动,二房两子入岩城,最后是否能活着回来还真不知道。 到得这时,他那二房的堂兄便再也不敢动分毫。 便是他这回突然到钱塘来任县令,其中说不得也是有恭王妃的手笔在里面,恭王妃是不想赵家人留在京里给她添堵。 所以,这事最终怕也是不了了之。 偏这全氏,好不晓事,居然敢说出这等话来,这真是不知轻重。 “这话怎么不该是我说?老爷,这话我最有资格说,因为当年,贱妾在恭王府的时候,曾亲眼看见王妃抱子之事,族里不是一直在找证据吗?贱妾就是证据。”全氏捂着脸不平的道。 “而且,贱妾已经让人在京里先一步把当初那一幕一幕细节以谣言的方式传开了,王妃此刻那然心情想来定然忐忑万分,到时,族里再假装找到我这个证人,如此,族里未必没有胜算的。”全氏又一脸诚垦的劝着赵世传。 “贱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郎,到时,只要恭王世子的身份一揭穿,那么皇上必然要从赵家族人里选出恭王府的承爵之人,如今赵家有四房,大房是恭王府一系,已绝嗣,再加上二房两子已成亲,怕是不好再过继,如此,只有咱们三房的大郎,还有公主府的昱公子最合适……” “所以,你才又让人传出谣言,说衡儿不是公主所出,引出公主府兄弟相争的戏码……只可惜衡儿却未如你的意啊。”赵世传打断全氏的话,冷哼道。 全氏的话让赵世传心惊。 他没想到,族里千方百计在找着证据,却原来证据就在他身边,而以全氏这般的谋划,族里还真有可能搬倒王妃,毕竟拓儿之死,王妃就是幕后推手,别的不说,到时,于家那边人又岂能干休。 如此,以前他倒真是小看了全氏。 没想到全氏心机竟然这么深沉。 赵世传此时跟不认识似的看着全氏。 “贱妾知道,贱妾的做法不对,但,老爷,天大的机缘啊,若是大郎能承恭王世子之爵,那咱们四房就能成为赵家的当家人,而恭王府,那是多大的家业啊,大郎若能承得恭王世子之位,那以后咱们四房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爷,机会就在眼前哪。”全氏说着,一脸狂热的表情。 全氏出身恭王府,她当年更曾是恭王妃的得力丫头,对于恭王府的产业心里大体清楚。这时,全氏想着,若是有一天,她能掌握着这些产业,那将是何等的威风。 此时,赵世传看着全氏那狂热的眼眸之中,赤果果的带着野心和贪欲。 这时候,赵世传明白了,当年大郎的娘亲临终所托,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纵容,已经让全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完全是以赵夫人的身份去谋划,她所真正要的也许并不是什么恭王世子之位,而是现在恭王妃的权利。 只要大郎承爵恭王府,到时,全氏怕是要以功臣自居。 而大郎自幼由全氏带大,他待全氏如母,全氏说不得还真能一飞冲天。 反倒是他却失去了嫡子,毕竟大郎一过继,就不在是他的儿子了。 全氏这翻算计,倒底是为了四房还是为她自己还真不好说。 “老爷……”看着赵世传只是盯着自己,却是不发一言,全氏有些心虚,不由的叫道。 窗外,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随后便是霹雳雷声。 惊蛰未至惊雷起。 天际乌云阵阵,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 赵杰顶着雨珠拍响了书房的门:“大人,京里五叔爷来信了。” “拿来我看看。”赵世传接过信,赵杰便退出书房,继续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让靠近。 而这边赵世传拆了信件,只看了两眼,整个人就愣住了。 拿着信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 恭王府世子死了,坠马而亡。 京城风云又起。 “老爷,信上说什么?”全氏仍是在一片亢奋之中。 赵世传看了看全氏,将信纸递给她看。 “什么?世子竟然死了?堂堂一个世子,怎么可能坠马而亡?”全氏惊叫,随后全氏却一拍巴掌:“我明白了,定是我让人传的那些谣言传入王妃的耳里,王妃担心事情被戳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害死了世子,想来个死无对证。不行,不能这样,老爷,你赶快让我送我回京,让族里五叔出面,咱们去御前告王妃。”全氏的脸有些扭曲。 虽然世子死了,离大郎的大机缘也就不远了,可问题是王妃不除,便是大郎承了恭王府之爵,在王妃的控制之下,又哪里有她的好处,所以,这个时候一定要鼓动族里出面搬倒王妃。 赵世传这时淡淡的看了全氏一眼,到得这时,全氏的心思他已了然于胸。 “赵杰,全氏得了时疫,把她关到后院的屋子里,任何人不得靠近。”赵世传冲着门外的赵杰道。 “是。”赵楼应声,带了两个人,扭着全氏就走。 “老爷,老爷,我这都是为了大郎啊。”全氏大叫惊恐的大叫,然后被拖了出去。 赵世传充耳不闻,点着火把那封信烧掉。 风雨欲来花满楼,京城之事,且行且看吧。 ………… 赵珽在厅里陪着宋大夫吃喝,自免不得被宋大夫冷言以对。 赵县尊此时踱步出来。 “宋大夫,你放心,明日我便着人去府上提亲,让珽儿和令千金近日完婚。”赵县尊冲着宋大夫道,没法子,孩子都有了,不得不快。 就算是这样,那等到孩子出事时,也不得不报个早产,要不然,那孩子名声可就不好了。 说起来,恭王世子死了,珽儿丧母,以他的情况倒是真有可能会被选中入恭王府承爵,只可惜,他闹出了跟宋家姑娘这事,机会便十分的渺茫了。 一切只能说时也命也。 听得赵县尊这般说,宋大民长松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许仙之事?”宋大民又问,或是许仙招出来打胎药是为可儿开的,那可儿的名声也就没了。 “没事,许仙倒底是忠厚之人,之前我打得他皮开肉腚,他都一直不说出是为谁开的打胎药,如今我不在过问就是。”赵县尊说道。 宋大民再舒一口气,同时心里也是一股子难以说出的憋闷。 那告许仙私开打胎药的二顺却是他买通的,之前买通那二顺本是看着许仙喜欢白素贞,便想让二顺帮着劝许仙到他的百草堂来,没成想,许仙一根筋,根本不买他的账,让他着实气恼。 而这回,那二顺发现许仙私开打胎药来告诉他,于是是他让二顺去衙门告许仙的,没成想,倒真是叫王家那三姑娘说中了,他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问题是这些他还没处说去。 庆安堂那边,使不得他还得在杏林会里说说好话,要不然,怕庆安堂那边把事情抖出来。想到这里,宋大民更觉胸中气血翻涌。 刚站起来,嘴里就喷出了一口血,人就晕倒在地。 “岳父大人……”一边赵珽大叫。 “快,快去百草堂那边通知大夫来。”赵县尊也急的让人去百草堂叫人。 第二天,赵县尊再审许仙,许仙仍然是咬死不说出为谁开的打胎药,赵县尊心中有数,自然也不再逼问。 只是许仙私开打胎药是事实,还是人赃俱获的。而且私开打胎药是朝廷严令禁止之事,便是赵县尊想开脱都没法子开脱。 所以,最终还是定了罪,发配姑苏。 不过,许仙有着李公捕的打点,再加上赵县尊的默认,自可少吃苦头。 这结果,于传奇上一般无二。 “这人间的律法怎么这般不讲道理,那女儿家不想要个孩子,那还得朝廷同意才能打*胎啊,真真是毫无道理。”衙门外,小青一脸气呼呼的道。 “人间自有人间的规则,所以咱们才在这红尘中修行。”白素贞道。 “哼。”小青还是气哼哼的,依她看来,既然没道理,那就不用理它。 “走了,咱们回去收拾行装。”白素贞又冲着小青道。 “为何?”小青莫名其妙。 “许仙过段时间就要发配去姑苏了,我们先去姑苏安顾好,到时也让他有个舒服的安顿之所。”白素贞道。 “姐姐,你终是决定要跟许仙在一起了?”小青问道。 “这不入宝山,焉能得宝,这情之一物,我若不入,便不能看透,即悟不透,又将如何登大道,许仙亦是我的修行。”白素贞看着不远的西湖道。 钱塘烟雨如雾,灵隐寺钟声悠远。 人间每一步都是修行。   ☆、第一百二十章 道场 春夜,花香月影入得梦里。 京城恭王府,挂起了白灯笼。 灵堂上,竖着世子赵颐的灵位。 恭王府的世子死了? 恭王府,争来争去,都是休!!! …………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做雪飞。 这首诗,道尽了晚春之春意。 如今正是晚春。 城郊三里亭。 枣红的亭柱,四角飞檐,直指青天。天空,艳阳明透,碧空如洗,端是一个好天气。 只是风起了,漫天的杨花榆荚在风中飞舞,如同那漫天之飞雪。 亭边黄土官道,风过卷起沙尘无数。 “汉文,一路小心。”许娇容将一个包裹交给许仙,细心的叮嘱。 今天是许仙押解姑苏的日子。许娇容夫妻,还有庆安堂的一干人都来相送。 “大姐放心,没事的,这一路姐夫都关照好了。”许仙安慰着许娇容,李公捕是捕头,再加上县尊本意也不愿为难,押解的差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自不会为难许仙。 此时,李公捕正将一锭银子塞入差人的手里。 当差是个苦差事,求来求去为的也是一家人的生计,虽然平日里手下都卖李捕头面子,但这时候该舍还是要舍的。 两个差人推辞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汉文,这里有一封信,你到了姑苏自去找你师叔,可在他的药堂里落脚。”这时,王和也上前,将一封信交给许仙。 “谢过师傅。”许仙接过信。 “许大哥一路走好。”阿黛也在一边拱手道。 阿黛说着,又看了看官道边一株榆树下,法海淡定而立。 “又是这和尚。”顺着阿黛的目光,许娇容没好气的道。 “大师。多谢相送。”许仙却走上前,梦中,法海于他有师徒之宜。 “许仙,你可明白你因何有今日之劫?”法海捏着一个莲花手印问道。榆荚纷纷,凭添了一抹仙意。 “我做的事情犯了律法,自要受律法惩处。”许仙倒是一幅理所当然的道,当日他抢下开打*胎药的事情,这样的结果,心中已有了准备。 “你还是没有看透,这事本于你无关,那白素贞以凡人身份在百草堂行医,这本是她于百草堂的因果,却被你硬接了下来。你是逆天而行,所以才有此劫。”法海苦口婆心的道。 “大师,小子凡人一个,不懂因果,小子只行当行之事。”许仙道。梦里。娘子为了他盗仙草,水漫金山,以致于犯了天劫,最终被压雷峰塔。 而今,他这点小劫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可知白素贞已带着小青先一步去了姑苏?”法海又道。 “真的?”许仙两眼发亮,自他断桥再遇白素贞,白素贞对他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法海的话,让许仙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不过,你也莫欣喜,白素贞是要走仙家大道的,你的逆天而行,却无端端的将她带入了你的因果之中。成了她登仙家大道的一堵墙,你若是为着她好,就该挥剑斩情丝。”法海说着,又低沉了吼了一声,竟是佛门的狮子吼。 他是要以这佛吼警醒许仙。 许仙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冲着法海道:“大师精通佛法,小子也偶尔听过大师的佛说,大师曾言,这世间修行之路从来都不是坦途,九九八十一难,都要一一淌过,方能成证大道,大师又怎知我许仙,不是白素贞修行的关口,若是关口,那又岂是我挥剑斩情丝就行的?大师,小子我愿意做白素贞修行的道场。” 许仙侃侃而谈,心正气清。 阿黛在一边听了心中一乐,许仙虽然有些呆,但他有赤子之心,如此,法海的机心在他面前完全无用。 “兀那和尚,赶紧走,再不走,小心我去衙门告强拉人出家。”这边许娇容冲着法海大喝。 许仙喜欢白素贞,她是知道的,如今听得白素贞也去了姑苏,她心里自是高兴,没想到这和尚好不晓事,没听说宁折十座桥,莫悔一门亲吗? 天际一片浮云起。 “许仙,起程了。”差人催促着。 许仙于众人一一惜别。 然后一犯人,两差人,于漫漫黄沙间越走越远。 “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阿弥陀佛!!”法海颇有些惆怅的看着许仙的背影道。 “大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阿黛道。 …… 此时,白素贞带着小青就站在姑苏城门口。 白素贞看着高高的城门楼。 “姐姐,怎么还不进城?”小青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是一座城,也将是我修行的道场,我要好好看看。”白素贞道。 随后两人随着人群进了城。 阿黛此时也随着大伯回城。 心里倒是想着许仙那句话——他愿意做白素贞修行的道场。 妖修千年,只为成人,而做为人,姻缘是一座绕不开的大道场。 想到这里,阿黛的脑子跑起了火车,那她的道场在哪里? 思索间,阿黛便一了城门口,正要进城,突然那黄土官道上再度扬起漫天黄沙。 一队人马自远而近,飞鱼服,绣春刀,是本朝最为神秘的锦卫军。 锦卫军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立刻的,城门口的人便散到一边,王和也唤着阿黛和药里的人避到一边城墙下。 瞬间,洞开的城门空无一人。 就在此时,赵昱身穿青衫儒服,双手背负在后,昂扬扬的从城里走了出来。 “将军,本公子在这里。”见到那锦卫军领头的将军,赵昱点头道,那神情,倒象是在迎接久违不见的好友。 “昱公子。皇帝命在下带二公子回京问话,本来还想着我这一队人进城,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如今二公子出来。那我们就不进城了,请二公子就随在下上车,咱们就马上出发吧,路上自可在官驿休息。”那将军拱手道。 “自由将军安排。”赵昱一脸无所谓的道。 那将军看着赵昱,这位这神态颇有些高深莫测啊。 以公主府的眼线,再加上他一路并未掩藏行踪,因此,赵昱知道他们来,在城门口迎接不稀奇。 可稀奇的是,这位二公子听到他要带他回京。却是一脸本当如此的表情,这让这位将军有些狐疑了,公主府的二公子那在京城也是知名的纨绔,去年初公主府将京中产业变卖,全是拜这位二公子所赐。这已经成了京中的大笑话了。 虽说一路来,他也差人打听了,似乎这位二公子有浪子回头的迹象,可再浪子回头,也不以有做到视死如归吧? 毕竟,谁都明白,出动了锦卫军带人。那可算是钦命要犯了,这位二公子这般神态,自让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二公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位将军终是问道。 “这有什么担心的?我拿免死金牌出来赌,皇帝肯定要打我板子,反正逃不掉,还不如痛快一点。”赵昱坦然的道。 那位将军才坦然。果然还是纨绔,怕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也只有这样的傻人,才有傻福啊。 心里知道内情的将军想着。 “二公子,请上车。”那将军冲着施礼道。 赵昱正要上车,侧过脸看到避在一边的阿黛。突然道:“等等,我这心里其实还是怕的,我找人先算个命。” 那将军一脸哭笑不得,从来未曾有锦卫军要带走的人,还要先算命的。 而此时赵昱却走到阿黛身边,伸出左手:“三姑娘,听你说太素脉法颇有造诣,不如帮我看看此行是福是祸?” “相学一道,一向是虚无飘渺。”阿黛道。 “我就想这路能吃好睡好,心里安然。”赵昱道。 阿黛深吸一口气,然后举三指,按在赵昱左手脉门,赵昱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而阿黛把着脉,心里却突的有一丝惊讶,以前,她看过赵昱的脉相,当初赵昱的脉相是死相,只是另有一线生机,后来赵拓附身,正应了这一线生机,而此后,她再未看过赵昱这脉相。 可如今看来,赵昱的脉相却是直登公台之位。 若果应验,那赵昱此去京城非但无祸,反而有天大的福气。 要知道,别看赵昱现在是公主府的二公子,但有赵衡在,承爵之事落不到他头上,如此,赵昱也就能靠着公主的福荫弄点钱,做个富家翁。可若有一天公主故了,赵昱之后的几代,估计也会沦落到她王家这种境地。 想当初,王家那也是公主府,仪宾府出身,也不过三代间,就落魄如斯了。 高楼起,高楼塌也不过转瞬间的事。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时,阿黛放下手冲着赵昱道。 “多谢姑娘。”赵昱冲着阿黛辑了一礼,在后一脸坦然的上了马车,其实赵拓一向不信命数这东西。更何况,此上京城所为何者,他心中大约有些数目的。 只不过,看到阿黛,他就想起当年他领命抗胡离开钱塘之时,坐的就是阿黛的船,当时阿黛说他有断头之凶,而果然应验了。 此番行为,或是好奇,又或者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更甚者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吧? 这一别钱塘,不知何日才能再回? “出发。”候着赵昱上了马车,那将军手一挥。 于是这一队锦卫军,在城门口就转了头,又朝京城出发,竟是在钱塘不多留一刻。 就在这时,城里再奔出十几骑护着一辆马车,领队的是赵衡,马车里的贵妇探出个头,正是永乐公主。 公主自然不放心让锦卫军这么带走赵昱,自也是要跟着进京,赵昱闯的祸,她总要想办法善后的。 公主的车队缀着前面的锦卫军而去,同时公主心里还在盘算着京城还有什么产业可以卖,这善后总是要花钱的。 当然,于公主来说,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 看到这前后两队人马都不见踪影,只留城门口黄沙飞扬,到得此时,城门口散去的人才又聚在了一起。 “完了完了,皇帝可是出动了锦卫军来拿赵二公子,这下赵二公子怕是保不住小命了。”几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也未必,没看刚才那将军对二公子甚是有礼吗?”一边也有人道。 “先礼后兵不知道啊,总之这出动了锦卫军,二公子绝讨不得好。”先前人反驳 “行了行了,锦卫军的事情还是少议论。”边上有那胆小的道。 实在是锦卫军过处,便是腥风血雨。 立时的众人都禁了口,三三两两的散去。 于是,接下来几天,钱塘最大的八卦就是赵昱赵二公子能否活命? 唯阿黛想着,祸焉?福焉?不到揭晓的那一刻,谁也说不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奇方 午后,一阵急雨后,便云收雨散,天边一抹彩霞通得西湖波光潋滟的。 几条鲤鱼跳出湖面,久违的大龟在水面浮沉了几下又沉入湖中。 青石长街,屋檐水还滴滴答答的,一个大黄猫从窗户上跃到墙头,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在墙头上巡视,颇有些雍容。 阿黛出诊刚回到药堂,就听得大堂姐教训人的声音。 “你们几个,整理药材的自去后院,煎药的自去厨房,没事的学学辩药,多看看书,也好过整日嚼舌……” 一众伙计跟被训的灰头土脸,便一个个低头忙碌了起来。 王欣宁虽然出嫁了,但家里这边有事,也还是会来帮衬一下,尤其这回许仙的事情,起因是二顺告密,于是这一帮伙计自少不得要被她敲打几分。 “什么事惹的堂姐发火?”阿黛放下药箱问道,虽说是要敲打,但也不可能没由头的乱来,那样就离心了。这样的事情,王家人还做不出来。 “还不是这几个,太闲了,竟在嚼舌。”王欣宁说着,才又指了指后堂:“百草堂的罗夫人带着宋姑娘来了,要请我爹去给宋大夫看病,这几个伙计,没事就嚼舌着我爹该不该去给宋大夫看病。” 一听王欣宁说这个,阿黛心里明白了。 百草堂跟庆安堂是有着宿怨的。而这回,二顺告许仙之事背后就有着百草堂的影子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许仙的打*胎药是开给宋可儿的,让宋大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宋大民丢了脸面,以至于郁愤成疾。 医不自医,对于自己的病,宋大民治不好,又请杏林会的几位大夫出手。虽缓解一时之病,但却无法根治,再加上春天本就是容易多病的季节,宋大民这病就日渐的严重了。 如今这情形。在百般无计之下,百草堂求到了庆安堂的头上。 只是庆安堂这回在许仙这事情上可是栽了一个大跟,许仙这个坐堂大夫被发配,便是庆安堂因着这事也受了一些名声之累。 如此,庆安堂的人心里自是记恨着百草堂。 而明摆着,宋大民这病也不好治,因此,大家都认为庆安堂没必要去淌这浑水。 “阿黛,你说我爹会不会答应去给宋大民看病?”以前王欣宁还会叫宋大民师伯,如今因着这回事情。师伯也不叫了,直呼其名了起来。 “你说呢?”阿黛撇了撇嘴反问,大伯虽然性子有些优柔寡断,但医道的操守上却没有什么短处的,再加上阿黛跟着大伯两年了。多少也听大伯说起过,当年宋大民跟伯爷的事情。 偏不偏心不好说。 但当年伯爷在开错药方的事上确实是有些对不住宋大民的,其实当时那一味药方是伯爷笔误了,只是当年伯爷有神医这名,这名声来之不易,更何况伯爷身上还关系着一个药堂的发展,最终权横利弊。伯爷终是把事情推到了宋大民这个学徒身上,毕竟做为学徒,谁没有开错过药方啊,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只是这事终是伯爷对不住宋大民。 也正是因为伯爷心中的惭愧才默许了宋大民叛师另投。 要不然,宋大民根本无法在医界立足。 也正是因为这个,在以后百草堂和庆安堂相争时。王和也多是避让。 而今再怎么说,宋大民和自家大伯倒底也曾有过师兄弟的一段缘份,更何况有伯爷的这一份惭愧在,再加上医者本能,不能见死不救。如此。不用说了,大伯定会应罗夫人所求的。 而果然,正说话间,几人从后堂出来,宋可儿正扶着罗氏,边上还跟着赵珽。 月初时,宋可儿已经同赵珽成亲了。 而县尊后院的那位妾室,听说得了时疫,并未出席婚宴。 再观赵珽的神色,神情也少了一份浮燥,多了一丝沉稳,整个人更是低调了不少,想来应是全氏之事对他的影响。 如今宋可儿跟赵珽两人也算得证姻缘,不过,正如白素贞那样,宋可儿以未婚先孕的名声嫁入赵家,想来今后,在这方面仍要吃些苦头,这也将是她的人生修行。 “阿黛,收拾药箱,跟我出诊。”此时,王和冲着阿黛道。 “嗯,收拾好了。”阿黛点点头,她之前才从外面回来,药箱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阿黛说着,冲着堂姐微微呶了呶嘴,王欣宁也摊了摊手,两人都是一副料中的样子。 随后王欣宁守着药堂。 阿黛和王和随着罗氏一行人出得药堂,便直奔百草堂。 百草堂。 宋家长子宋元风正在床前照顾宋大民。 王和一进来,也不多话,便坐下把脉,阿黛自在一边观宋大民的气色。 宋大民此时躺在床上,整个人没什么劲道,脸色也很不好看,阿黛察其气色和脉相,发现宋大民跟当初庄氏的病症很有些相似,都是肝郁,不过,还有营卫失调,主要是宋大民心气不通,气不和则百病生。 总的来说,就是宋大民被自己气出病来了。 这种情况不外乎开此以清心莲子饮,木香化气汤等作为主君的药。 随后,王和又看了之前众人的医案,也大体都是这些药,只是从之前的疗效来看,作用不大。 看完,宋大民闭了闭眼睛,他心里明白,宋师兄这是得了心病,要想除这心病,必要用非常手段。 “阿黛,我们出去开药方。”候着阿黛把完脉,王和道。 随后两人到得外间。 “阿黛,我们同时开药方,然后对对。”王和冲着阿黛道。 “好。”阿黛笑咪咪的点头。 没一会儿,两人写好了方子。互相交给对方,然后同时打开,一看这下都不由的乐了。 阿黛开的是小儿打蛔虫的方子,而王和更绝,开的竟是妇女月经不调的方子。 两人的方子完全不同,但其实异曲同工。这药方征对的都是宋大民的心病。 不过。这回是伯父这方子更绝一点。 “把这方子拿给你爹看。”王和点头,便将他开的方子递给一边等候的宋家大郎。 “这……这什么方子?王大夫,你确认这方子没问题?”边上,宋家大郎也是自小跟着父亲习过医术的。虽然后来专精医药经营,于治病一途荒废了不少,但这完全不对症的方子如何看不出来?不由的质问道。 “没事,不是让你去煎药,而是让你把方子拿给你父亲看,就说是我开来给他治病的药。”王和道。 “好。”听得王和说的这么肯定,再加上也不用煎药,只是给父亲看一看,宋大郎也无所谓了,把药方拿进了病房。 房里。宋大民被罗氏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脸色十分的苍白,竟透着一股子灰色,竟是比先前显得病势更沉了一些。 没办法,这心里实在是堵的慌。自己气病不说,最后还要求到对头身上去,若不是罗氏苦苦哀求,宋大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请王和来给他看病的,这无异于向世人承认,他宋大民不如王和。 这更是在宋大民心里剜了一刀,这病势如何能不更沉? 此时。宋大民看到大郎进来,有些气若游丝的问:“药方开好了?” “开好了,我先拿给爹看看。”宋大郎神色有些怪异的道。 只是宋大民病中,注意力分散,未曾注意自家儿子的神色,接过药方一看。先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虽说医不自医,但自己病什么个情形又岂能不清楚?本以为又是木香化气等方子,可这定睛一看,他精神不由一振。不用罗氏扶的,便坐正了身子,一只手还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把药方又看了一遍,随后冲着大郎急切的问:“这药方你没拿错?” “没有,我问过,王大夫肯定,就是这药方。”一边宋大郎道。 一听宋大郎肯定的回答,宋大民两眼更是亮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又问:“王和今天带徒弟来了吗?” “带了,是他的侄女。”宋大郎道。 “好,你再出去问,这方子倒底是王和开的还是他侄女开的?”宋大民说着,冲着他儿子连连挥挥,那神情是十分迫切的。 当年,王老先生开错药方却赖在他的身上,这回,他自然要堵王和一道,省得他又借此脱掉干系。 宋家大郎出去,没一会儿又进来:“儿子问过了,这方子确确实实出自王和之手。” “当真?”宋大民这会儿有些激动的下了床。 “千真万确。”宋大朗道。 宋大民此时又举起那药方,仔仔细细的看着,又在屋里来回的走着,好一会儿,却是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和啊王和,枉你学了几十年的医道,竟连男脉女脉都分不清,我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开出一张妇科月经不调的方子来,真真是笑掉世人的大牙。” 宋大民喃喃的说着,想他宋大民之前竟是日日跟这么一个庸医纠结,还真是不值得,突然间,拢着他多日的阴霾散尽。 宋大民颇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而此时屋外,听着宋大民的笑声,王和自是明白接下来他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阿黛,收拾药箱,我们回去了。” “嗯。”阿黛点头,也不用百草堂的人相送,师徒二人,施然然的从百草堂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各打算盘 百草堂里,罗氏听着宋大民的笑声也是一脸欣喜的道:“老爷,你的病好了!!” 之前,自家相公病势沉沉,而这会儿,别的不说,自家相公这精气神那是好多了。 宋大民正开怀笑着,突然听到罗氏的话,笑声猛的一顿,随后低下头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药方,那脸变了几下,终是发出一声长叹。 王和的医术他清楚,不可能开出这样的药方,而现在这药方,它根本就不是药方,而直接就是药,是一济征对他心病的药。 他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认为他的天份和医道比王和高嘛,可偏偏几次王和都力压他一筹,如此,就造成了他的心结。 再加上可儿的事情一发,他才倒下的。 而王和开出这种贻笑大方的方子就是开解他的心结的药。 之前,他病的有些糊涂,再加上心里一种迫切的愿望,所以,看到这药方,就直觉得认为王和是庸医,如此,他心结便解了。 如今,听得罗氏说他病好了,他才反应过来。 不愧是王和,别的不说,就凭这方子,王和的医道已高他一筹。 “扶我出去。”宋大民冲着罗氏道。 罗氏点点头,扶着宋大民出门,厅上,已不见王和的踪影。 “王大夫呢?”宋大民问一边的伙计。 “刚出门。”伙计道。 宋大民推开罗氏,快步冲了出门,王和同阿黛的身影就在前面。 “王大夫请留步,还请厅上用茶。”宋大民冲着王和道。 “不了,宋大夫身子还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今日不打搅了。”王和道。 “好。”听得王和这般说宋大民也不强留,随后却是颓然的道:“我输了,王大夫医道比我高明。如此看来,当年王老先生做的并没有错。” 宋大民说着。有些苦笑。 “宋大夫,你偏颇了,论医道,我不如你。我爹当年一直说你是医道的天才,只是你的心气太高,以至于你的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容不下别人,这是医道之大忌,所以我爹当年在教导我们的时候,一直冷落你,但却总是详细的跟我分析病例……”说到这里,王和顿了一下,看着宋大民继续道。 “其实我爹跟我分析的都是要教你的。他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氏让你学会放下自己,从别人处吸收医道,只是你总认为我爹偏心,所以每回我爹跟我分析病例时,你都是一脸不忿的走开……”王和沉浸在回忆里道。 当年。每回宋大民走开,老爹就一脸的失落,只是这种事情却不好说出来,说出来就起不到教导的作用了。 “对了,关于当年药方的事情,我替我爹说声对不住了。”最后,王和说完。转身离开。 阿黛自也跟着一起离开,心中想着刚才大伯的话,当年伯爷其实也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这些年宋大民一直没能明白。 宋大民看着王和师徒走出长街,王和的话在他的耳里一遍一遍的想着。 于是,当年宋大民在庆安堂学医的一幕一幕又在他的脑海里重现。 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些年来的历练,王和说的话他未必会信,但这些年过去了,再回头看过去,细想过去一点一滴。果然,当年王老先生其实一直在教他,只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就好象今日王和开的药方一样。 看似不对症,但却直击他的本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他一直就盯自己那点天份,那医道岂有不走进死胡同的道理。 这些年来,他医道毫无寸进,更在跟庆安堂的争斗中步步败北,原因就在这里。 宋大民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 转眼五月。 钱塘荷叶田田,而京城却是风起云涌。 京城,太月庵。 紫竹林前,四角小亭,永乐公主正跟一位女尼喝茶。 “皇姐,你说什么,把昱儿过继给恭王府承爵?!!!不行!!!这谁出的馊主意,我非砍了他不可。”永乐公主一拍石桌,斩钉截铁的道。 这女尼正是永乐公主的姐姐,永平公主。 这永平公主当年招了驸马,只可惜驸马早亡,永平公主也看破红尘,便在太月庵为尼。 “还能有谁,恭王妃,当然更主要的是皇兄也有这意思。”女尼一脸平静的道。 本来,做为出家人,她是不管这些事的,只是以前她跟永乐公主关系最好,最适合做这个中间人,而太月庵本就是皇家尼庵,这种事情加身也是免不了的。 听到女尼这么说,永乐公主冷静了下来。 “恭王府那么多子侄,恭王妃为何偏偏选中昱儿?”永乐皱着眉头。 “很简单呢,昱儿最好控制,本来还有一个不错的人选的,就是赵家四房的赵珽,他母亲早故,过继到恭王妃膝下,也合适,只是他被个妾养大,最近在钱塘又闹出丑闻来,已经不适合了,而至于别的,要么牵扯太多,要么身份不够,都不适合。”女尼道。 “别的人牵扯多,那昱儿牵扯就不多了吗?”永乐公主愤愤的道。 不过,愤愤归愤愤,永乐公主是聪明人,又岂能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昱儿虽是她所出,但正因为是她所出,她是公主啊,一但昱儿过继进了恭王府,她还就得避嫌,这是本朝律法对公主和驸马的限制,又岂能象赵氏族人那人以本族身份插手昱儿的事情。 而也正是因为昱儿是她所出,皇帝那边也就乐见其成,可以说,就恭王府的继承人身份上,恭王妃和皇帝是达成了一致。 “那我若非不同意呢?”公主试探的道。 “你也晓得,昱儿现在犯的是个什么罪。”女尼说着。言下之意也就明了了,皇上那里也是想要昱儿继承恭王府,从而达到分化恭王府的目的。 若是永乐公主非不同意,那万一激怒了皇帝。赵昱怕真是难逃罪责了。 “哼,两只老狐狸,把我家昱儿算计的死死的。”永乐公主不甘,但不甘也没办法。 “想开点。你也知道昱儿的命格,别忘了皇兄当年为什么赐免死金牌给你,看来昱儿真是跟你无缘。”女尼劝道。 永乐公主低叹。当年昱儿出生,便有道人说过,昱儿活不过十八岁,公主又去找过寺里的高僧,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后来,皇上听说这事,再加上当时,赵昱活泼可爱。深得皇兄喜欢,于是皇兄便赐下了免死金牌,那便是想以皇权跟命抗争,看看免死金牌之下,哪个无常敢索命。 如今死倒是不死了。可赵昱却要入恭王府,最终也还算是应了和尚道士的话。 “好,我可以同意昱儿入恭王府,但有一个心愿必须了。”永乐公主想了好一会儿,却一脸坚决的道。 “什么心愿?”女尼问。 “皇姐也晓得,因着昱儿可能早夭的命,所以自小我就格外偏心。他从小到这么大,但有所求,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但唯有一件事情,我没帮他做到,所以。现在我想了了这个心愿。”永乐公主道。 “你说。”女尼道。 “昱儿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我曾答应昱儿为他娶回来的,只是当初因为昱儿闯了祸,我不敢闹大,所以不了了之。后来昱儿死而复活,在这位姑娘父亲的教导下浪子回头,我觉得这一切就是命定的缘份。所以,我要让皇兄给昱儿指婚,就要这姑娘,姓王,名黛。其父是钱塘的县学教谕,当然,更重要的是,王家祖辈那也是仪宾一脉,身份也配。”永乐公主道。 公主的心思很简单,恭王妃和皇帝联手决定了昱儿的归属,但不能再让他们决定昱儿的媳妇了,真到那时,昱儿身边就没一个知心人。 所以,在这之前,她提出这个要求,一来,王家三姑娘确实是昱儿喜欢的,二来,王家这边毕竟跟她有着同乡之谊,如此,她也能通过王家这边照护昱儿一点。 “嗯,行,这事等一会儿宫里来人,我让他们递上去。”女尼道。看着永乐赤红的眼,不免又安慰几句。 “这事情对昱儿也是机遇。” ………… 恭王府。 因着世子亡故,恭王府仍是一片素白。 此时恭王妃靠坐在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这些年保养不错,虽然已五十岁了,但看着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只是因为脸有些削瘦的原因,再加上凌利的眼神,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但这种刻薄在王妃的仪态之下,颇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边上一个女官打扮的中年女子垂手而立。 “宫里消息来了?”恭王妃淡淡的问。 “来了,永乐公主同意了。”那女官道。 “嗯,也容不得她不同意。”恭王妃道 “不过,公主有个要求。”那女官道。 “哦,什么要求?”恭王妃略直起了身子问。 “公主定下了世子妃的人选。”女官道。 “谁?”恭王妃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眼中一片凌利之光。 “是钱塘王家女,普通的人家。”那女官说着,随后一一把王家的情况介绍了一下,甚至当年赵昱扬言要娶王家女的事情也记录在册。 “原来是这样,一个县教谕的女儿,倒不需在意,可以应允。”恭王妃道,本来,对于世子妃的人选,她心里是有数的,自然是阮家女。 只是如今不管是皇帝还是赵氏族人,都怀疑已故世子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想来她原来打的算盘是不可能如意的,既然不可能是阮家女了,那赵昱娶个平民女倒是比别的更让她放心些。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限风光在险峰 京城,午门,断头台。 赵拓抱着一坛酒就站在不远的石台上,时而狂饮一口。 断头台上,处处是深色的暗斑,隐隐带着凶煞之气。 赵拓来这里自是凭吊他的过去。 从来,赵拓不信命,不信因果,他一向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当初法海劝他不要进京,王家三姑娘说他有断头之相,他一概不理。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男儿一世终是要轰轰烈烈。 当然,轰轰烈烈过后,平平淡淡才是真。 本来,重生赵昱以后,他就打算平平淡淡,洒脱的过这一生,只是未料却是峰回路转。 赵家四房全氏的事情他是心中有数的,本来他只是可惜赵珽,于是让公主对四叔施压,好让赵珽摆脱全氏的影响,毕竟,再怎么不愿,他身上也是留着赵氏的血,这种事情总是要管一管的。 可却未曾想,全氏最后居然爆出了那么大一个*。 当然,赵拓不晓得的是,在阮秀的前世里,他当初也只是不忍赵珽的前程被一个妾给误了,才插手四叔的家事,而机缘巧合才由全氏那里知道赵颐是个西贝货,最终搬倒恭王妃。 而阮秀虽然重生而来,但她只晓得赵拓是知道恭王世子是假抱之子,但却不知道赵拓由何得知。 如此的,兜兜转转的,恭王世子的身份仍然是在全氏这里出了问题。 只不过,这回赵拓已故,再加上全氏因野心而故意放出当假抱世子的细节,使得恭王妃提前做了准备,下了狠手,处死了恭王世子,也算是死无对证了。 在这种情况下,恭王妃自是逃过了一劫。 只是恭王世子这一故,按照传承。恭王妃就必须从同族那里过继一子继承恭王。 赵拓没想到最终,这承爵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的心情是有些百味杂谈,做过鬼。他自是有些明白,有些事情是有定数的。 想到这里,赵拓的眼神一暗,恭王妃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 这个承爵的嗣子绝不好当,当然,想他赵拓,当初死尚且不惧,又何惧这点难处。 只是这回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把王家三姑娘牵扯进了这乱局里。 倒是有些对不住她了。 不过,那丫头终是有些不一般的。赵昱倒也有些期待。举起手中的酒坛,冲着南面颇有些狂狷的道:“钱塘有钱塘的清韵,京城有京城的风华,无险风光在险峰,何防并肩走一遭。” 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渍。赵昱抱着酒坛子懒洋洋的离开断头台。 身后夕阳映着朱红的宫墙,有肃杀,亦有瑰丽。 ………… 钱塘。 阿黛正在给人抓药,突然间那心中一悸,气机牵动着心神,隐隐便觉得有什么事落在了自己身上,于是细察自己的脉相。却于姻缘有关。 难道,爹娘为自己定亲了?不可能啊,若是有定亲之事,爹娘断不会瞒着自己的。 只是若不是定亲,那如今这姻缘之相格是由何而来呢?阿黛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阿黛便怀着心思回到家里。 一进家门。却看到大伯娘周氏在。 二姐拧着腰站在一边,嘴里正道:“我愿意。” “你愿意,你愿意,也不知道那安修之给你喝了什么*汤了,这有你什么事啊。回屋里。”刘氏没好气的冲着她吼。 “反正我愿意。”王靛声音虽低,却是坚决的说了一声,没有回屋,却走到院子里,一个人有些闷闷的坐在井台边。 “怎么回事啊?”阿黛问着一边正逗着侄儿侄女的大嫂。 “还能有什么事啊?安家托你大伯娘做媒,想让你二姐跟安修这再继前缘呗。”孟氏低笑道。孟氏说着,又低声道:“我倒觉得这门亲事还是成的。” 阿黛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在她看来成不成都无所谓,主要是二姐如今的心思就在安修之身上,于是也就乐其成了。 而安王两家的纠葛时至今日,也基本已事过境迁了,倒正是再谈婚嫁的好时机了。 阿黛看着自家二姐有些低沉的心情,便也走到井台边,坐在二姐身边。 屋里,娘亲同大伯娘的说话声继续传了出来。 “你瞧瞧这丫头,这都快十八了,还这么不懂事。”刘氏没好气的道。 “你也晓得快十八了,过了十八再不成亲可真就耽误了。”周氏道。 “这有什么法子,从去年起,我和她爹就帮她相中了好几家的厚生,可这丫头就是不松口。”刘氏道。 “这心里有人了,还怎么松口啊,我瞧就这么着吧,也是她跟安家的厚生有缘份。”周氏道。 “不这么着还怎么着,反正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刘氏看着院外拉长脸的王靛,没好气的道。 “就这样吧,你回去跟安家说,让他们选个日子来提亲吧。”一边王继善拍板,反正他一直就看中安修之的。 屋外,王靛听到这话,嘴角便翘了起来,两眼亮晶晶的,神彩飞扬。 “恭喜二姐。”阿黛在边上笑嘻嘻的道。 王靛脸一红,这会儿不好意思了,扭着身子窜回了屋里。 周氏连忙告辞,安家那边等她回信。 本来,安方氏是想亲自来说的,但实是怕万一刘家这边不同意,两家反而尴尬,所以,先找了周氏。 周氏这边方出门,阿黛刚关了门,门又被人敲响,却是一个送信的差人。 是京城的来信,给自家老爹的,阿黛接过信就递给了王爹。 王继善回到屋里,拿了刀切开信封,扫了两眼,便一脸震惊。 “谁的信啊,出了什么事了?”刘氏正提着水。看到王继善脸色不对,不由的问道。 “是京城李大人的来信,恭王府的世子过世了,而公主府的赵昱过继进了恭王府作嗣子。公主则请皇上赐婚,亲点阿黛为世子妃,李大人让我们早做准备。”王爹说这些时,仍然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开玩笑吧!!”刘氏瞪大眼睛,手中的水桶砸在地上,溅了一身的水也顾不上了,冲过来一把抢过王爹手上的信看着。 而阿黛这时也愣住了。 或许爹娘这一刻还有些不敢置信,但阿黛心里明白,怕是*不离十了,难怪她今天一阵心悸。 “李大人会没事跟咱们开这种玩笑吗?”王爹反问。 刘氏沉默了。显然不可能的,想着刘氏又跳起脚来:“这公主,好没来由,那赵昱能继承恭王之爵,那是天大的喜事。那自由她高兴去,关咱家阿黛什么事,这好好的,却把阿黛拖下水。” 京城里的各方角力,实不是刘氏能知道的。刘氏只知道天下不会掉下馅饼来,更何况,当年于老先生家的月华小姐的结局实是让人心悸啊。 王家人只求一世静好。不求闻达显贵。 便是当初,赵昱是公主府二公子时,王家也不想高攀,更何况如今贵为恭王世子。 只是,若真是皇帝赐婚,那却是拒绝不得的。 想着。一家人面面相觑。 于是,这一封信,彻底打乱了王家人的平静。 晚上,王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着这事情,便连阿黛也未曾回避。 “要不。趁着圣旨没到,咱们赶紧给阿黛找个人成亲算了。”刘氏道。 “不成,这随便找个人,是好是歹又怎么能分清,到时万一是个不好的,岂不反而害了阿黛,再说了,就算是个好的,真要赶紧给阿黛成亲了,这么短短几天,岂有不惹人生疑的,到时,上面查下来,即害了成亲的人家,说不定还会把李大人牵连进去……”王继善道。 “如此,那就只能嫁了,对了,你教过赵昱,那小子人品倒底怎么样?”刘氏沉吟了一会儿问。 “以前且不说,就我教那小子的一个多月,是能沉下心读书的,对我也持之以礼,该尽的礼数也从未有过疏忽,跟以前倒真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大气,以前做错的,他坦然认错改正,之后虽仍有些纨绔习气,但不惹人厌。”王继善道。 说实话,若仅仅是赵昱后来的表面,那这个女婿也不是不可以的。 “既然这样,那就我倒是放心了不少,只是阿黛若进京,那就是举目无亲,对了,我记得京城里还有王家一支族亲的吧?”刘氏道。 既然逃不过,那就只有尽量做些准备。 “娘,都十多年没联系了,哪里还找得到,上回我去京里,爹就让人去拜访过,那屋子早已人去楼空了,早不晓得到哪里去了。”王成道。 “嗯,京城的王家也有好几房的,当初跟阿成也说不清楚,这回阿黛真要进京,我肯定得送,我到时寻访寻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边王继善沉思着道。 “求人不如求已,最近我跟葛庆在船上倒是赚了不少钱,干脆的我再把现在的王家酒肆卖了,带人带资金去京里发展,我就不信了我不能再京里踢腾出一片天地来,到时也能给妹子撑撑腰。”这时,王成拍着胸脯道。 “京城里,公侯偏地走,你以为那么容易发展啊。”刘氏没好气的道。 “我也有人头啊,康王我也熟。”王成拍着胸脯道。 “得了吧,人家康王也不就买了你一只鹌鹑,你就熟了。”一边王靛没好气的道,又道:“修之说了,两年后他能参加乡试,只要过了乡试,他就带我进京准备会试,到时,也有个帮衬。” “你还好意思,你这还没嫁人呢,就想着跟人走了。”一边王成也没好气的冲着王靛道。 王靛冲着王成耸耸鼻尖。 阿黛在一边听着心中一片温暖。 “爹,娘,大哥,二姐,暂时都别急,现在只是李大人的信,还是且先看看再说吧。”阿黛道,以不变应万变。 夜里,入梦中。 京城断头台。 赵拓抱着酒坛,遥冲着南方道:“钱塘有钱塘的清韵,京城有京城的风华,无限风光在险峰,何防并肩走一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京城传闻 无限风光在险峰吗? 清晨,阿黛醒来,晨曦透过窗棱映在她的脸上,半晴半阴。 京城会是她的道场吗? 如果有的选择,阿黛自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由别人决定,但圣意之下,没有选择。 既然没的选择,那何不迎难而上,倒要看看京城的风华为何物? 三天后,京城礼部司礼官带着圣旨来到了钱塘。 由赵县尊接待,随后王继善领着阿黛迎了圣谕,阿黛既将要成为恭王府世子妃的事情终成了事实。 不过,因着赵颐亡故,赵昱入主恭王府,因为是属于兄终弟及,免不得赵昱还得为赵颐守九个月的孝期,这是面子工程。 也就是说婚期会在九个月后。 虽然还有九个月的时候,但阿黛却要马上进京了,由钱塘到京城要不少的时间,更何况早些进京,也能选了解一些京里的情况,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直接进恭王府。 “这回,昱世子过继,我作为赵家四房,也是要回京观礼的,到时可于继善兄一并同行。”县衙后院小厅,赵四爷同王继善喝着茶。 如今,王家三姑娘定了恭王妃,这是御赐,不存在有任何反复的,所以,虽然王继善本是他的下属,但这会儿,反而以年岁论交,呼之继善兄。 “如此,甚好,到时一路上就要世传兄多照应。”王继善也道,这个兄却是尊称。 另一边,花园的游廊上,一张小几,章氏同刘氏正说着话。 “这回阿黛进京,可有落脚之处?”章氏问,毕竟成婚还有九个月,王家人进京自要另寻落脚的,而似乎王家人在京里举目无亲的。章氏便多问一句,若是王家真有难处,章家在京里虽只是小户,但安排个落脚处也是不难的。 如今全氏被幽禁。章氏终于翻身,回京自要重整四房事物,而她以前因着被一个妾室压着,在族里没什么威信,颇让人瞧不起,这会儿自也愿意卖个好给王家,以后她说不得还得托庇阿黛这个世子妃呢。 借势,这是京城家族出身的人都要懂得的一种生存手段。 当然,其实不管是公主还是恭王妃那边都给王家安排了落脚之处。 只不过章氏在钱塘也有些时日了,对王家人是有些了解的。不管是公主还是恭王妃的安排,王家怕是都不会接受。 “多谢,若是真有必要,那使不得要去打扰。只不过,京中。王家尚有族亲在,当年,我王家也是仪宾之家,只是破落了,整个家族便四分五散,如今要去京城,自是要先投靠族亲的。阿黛他大哥已经先一步进京安排了。”刘氏道。 至于其他的什么一家人常走动什么的,刘氏并未多说,实是不清楚京城恭王府以及赵氏族人那盘根错纠的关系。 当然也是因为王家答应跟赵家四房一同回京,这里面自有了一份亲近,别的自不需要再多说了。 “那到好了。”章氏一脸欢喜的道。 如此,便不在多说。只是商量着一些起程事宜。 阿黛这边也去跟大伯告辞。 说实话,在药堂两年,阿黛见惯了病痛生死,于人生自多了一些明悟。 “总之,到京中一切小心。多听少说话,各种礼节不要疏忽。”王和和周氏也一一叮嘱着。 正说着,宋大民来了,宋大民是从宋可儿嘴里知道阿黛的事情,毕竟宋可儿是赵家四房的长媳,这种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王姑娘,听说你要进京,我这有封信,还得麻烦你帮我交给京中永和堂的谢万和。”宋大民拿出一封信道。 “好的,我一定送到。”阿黛道,心里却是明白的,这回赵家四房回京,宋可儿跟赵珽也是要一起回京的,宋大民没让宋可儿送,却让她送,明摆着是要送一份人情。 阿黛学了两年多医道,自晓得京城永和堂在杏林界名声,倒并不是因为谢万和,而是谢万和父亲谢老先生,那是宫中的太医,也算是杏林界的泰斗人物了。 而他常出入富贵人家,于京中关系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个脉络。 有了宋大民这份交情,自也能提点一二。 当然,宋大民送这份人情,一是因为王和的关系,二是欣赏阿黛,而三却是为了宋可儿。 宋可儿去京里,那跟阿黛的处境也是差不多的,都是举目无亲,而宋可儿更背着未婚先孕的名声,想来进了京,在赵家更加艰难,宋大民卖阿黛这份情,自也是希望阿黛能照应一二。 阿黛心中有数,接了这封信,也就算是对宋大民有了承诺了。 如此,一切事了。 王和知道阿黛这段时间忙,便不再留她,让她回家做各种准备。 走在青石板的长街,路边的古墙,翠绿的爬墙虎一直延伸到闺阁的窗下,据说有那狂狷的学子用爬墙虎辩成绳梯,爬上闺阁于佳人相会,最后终成眷属,遂成佳话。 这便是钱塘故事的一部份。 平常听着,阿黛还会腹诽几句,如今想来,却发现这故事却别有一翻意境。 不一会儿,阿黛便回到家中。 进了家门,才发现胡伯父和胡姜氏来了,同来的还有胡家大郎和胡家大媳妇。 此时,胡妾氏正跟刘氏说话。 阅儿和微儿两个无齿小儿,此时坐在木桶里,看到阿黛进来,便伸手两条胳膊,依依呀呀的,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话。 阿黛边蹲下来逗两个小家伙,边听着胡氏同自家娘亲说话。 “我是听大夫人说了,阿黛要进京,身边可能需要用人,阿黛于我这大媳妇当年是有救命之恩的,另外呢,我这点心思也瞒不过弟妹,也是想着大郎和大媳妇跟着出去见识见识,求个生计,总好过在家里打渔。一身鱼腥。”胡妾氏跟王家关系不错,直话直说的道。 虽然这样的话显得有些功利。 但却不会让人反感,毕竟,若无所求。谁愿意千里跟随。 刘氏便看了看阿黛,阿黛点了点头,此去京城,她确实需要用人,胡家大郎和胡家大媳妇倒也不错。 “瞧你们说的,那阿黛以后就交给你们照应了。”刘氏道。 至此,一切去京的准备完毕。 …… 而京城,因着赵昱承爵恭王府,王家姑娘赐婚赵昱,成为世子妃两件事情闹的纷纷扬扬。 梨园茶舍。青布长衫的说书人正说着京城秩事。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今日先说宁王府。” 说书人这一句前言刚说完,台下便一片乱哄哄起来。 自先帝传下来有三位异姓王。分别为平王,宁王和恭王。 先帝时期,国朝曾出现过混乱,正是这三王为先帝平乱,因而受封为王。 说起平王,宁王,恭王。 京城有传言道:子孙最不肖的是平王。子孙最有出息的是宁王,而子嗣最不继的是恭王。 先说平王,这位王爷虽然是战将出身,但好附庸风雅,平日里喜欢结交风雅文士,以至于子孙投其所好。一个个弃武从文,吟花弄月,整日里约人清谈结社,最后却牵连于朋党案,平王自请削王爵。如今平王府只是郡侯府,完全淡出了朝堂。 而宁王,有一女为贵妃,再加上子孙多是身居高位,可谓是三王中最风光的。 而恭王府,老恭王早年就亡故了,便是恭王也战死沙场,本来所有的人都认为赵拓将是恭王府的领军人物,只可惜赵拓气太盛,竟然抗旨杀史,最终落得身首异处,让人不胜唏嘘,但赵拓之功绩是任谁也抹灭不掉的。 如此,恭王府可谓是一门英烈,所以,京城中人多认为恭王府是地位最稳的。 但自古以来,异姓王鲜有好下场。 于是,京中人人都在猜测,些三王怕是平王府先倒。 然而,这世事偏偏出人意料。 平侯府虽然淡出朝堂,但因为老平王尚,子孙在他的庇护之下,虽说不务正业,但也能优哉游哉的。 最后却是风头最盛的宁王府先倒了。 这子孙太有出息了其实也不是好事,老宁王倒底岁数大了,终于寿终正寝,但其下几房都有出息,在朝中都身居高位,又都是嫡子,于是谁也不服谁,最终一阵暗斗之下,却暴出了宁王府无数的脏事,最后落得抄家的下场。 真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而宁王府些事之后,京中人的眼光不由的就盯着了恭王府。 毕竟恭王府虽然子嗣不继,但一脉相承之下,反而不会有那么多的斗争。 可未曾想,恭王世子突然坠马而亡,于是恭王府的承爵便成了大问题。 而就在众人还在猜测着,如今的恭王府会有个什么走向时,恭王府的承爵问题那是快刀斩乱麻,还在已故世子的灵期,恭王府的新世子便定下了,公主府,赵家三房的赵昱。 而赵昱刚一定下,众人又不由的想着,世子妃会落到京里哪个大家时。 世子妃又突然的定下了,不是大家出身,反正谁也没听说过,是钱塘王家女。 这一出一出的,着实叫京城闲人过足的隐。 说书人的话题转眼就落到了新世子和新世子妃身上。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祸……”这是说书人对赵昱的评论。 “对了,你可晓得那王家女倒底是何天仙模样?”在百姓看来,一个普通的女子能被选为恭王妃,那定然是貌如天仙,否则,凭什么呀? “这王家女还未进京呢,老汉又没有千里眼,又如何能晓得这王家女的情况。”此时,台上的说书人笑道,随后话风一转:“不过,近日帽子胡同那边有一位叫王九娘的姑娘,能请得仙人下凡,据说问事,占卜,无有不灵,各位若是有闲心,不防去问问。” 这等异事,立时惹得众人兴趣。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阮家女 京城闲人打听着王家女的消息。 而阮府也不例外。 正是盛夏,阮家几位姑娘在院中赏花。 院中,紫微花开,甚是灿烂。 “谁都没有想到啊,恭王世子妃居然这么快就定下,王家女?四姐,你在钱塘呆了差不多两年,这王家女你可认得?”阮府的六姑娘阮萦坐在紫微花下,抬着眼看着正在往大鱼缸里投鱼食的阮秀。 阮秀仍是专注的投食,两眼盯着缸里游来游去的鱼,显然别有神思,并未将六姑娘的问话听在耳里,便未曾回话。 另一边正摇着扇子的三姑娘阮彤见此情形便嗤着声道:“六妹妹,王家女你四姐怎么会不认得,说起来你四姐跟王家女可真是有缘份哪……”说到这里,阮彤便卖着关子。 六姑娘才不过十一岁,虽晓得三姐和四姐平日一向不太对付,但这个时候又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 听得三姐姐这般卖关子,那心里更是有一只猫爪儿再挠似的,便抬眼看着阮彤,有些撒娇的道:“三姐姐快说。” 阮彤先未曾言语,只是侧过脸看了阮秀一眼,本想着阮秀至少要跟她服个软。 没成想,阮秀还是盯着那几条锦鲤,似乎她说的一切都跟阮秀无关似的。看着这情形,阮彤心中腾的火起,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原先她瞧不在眼里的四妹就爬到了她的头顶上。更是一脸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表情。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阮彤实是有些受不住。 从什么时候起,四妹妹就不一样了呢,似乎是两年前那场大病之后。 不晓得四妹妹做了什么,恭王妃姑姑便开始对四妹妹另眼相看。 而这一回,宁王府的事情又让这四妹妹风光了一把。 老宁王病重,宁王之下五房子嗣争夺爵位。其中宁王府大房曾想跟阮家联姻,讲的就是她阮彤跟宁王府大房长子的婚事。 当时,父亲是很有些意动的。便是她也有些意动。毕竟,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宁王府大房承爵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若是联姻。有阮家的支持,宁王府长房承爵几乎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 事成之后,只要宁王房长房承爵,那她就是未来的宁王府世子妃了,这是何等的地位。 只偏偏四妹妹一句话,就把这好事给搅了。 她还记得四妹妹当时在老夫人面前说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宁王府各房相争,阮家冒然插手,若是如意,那自是好的。但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失败了呢,阮家夹在里面,岂不平白得罪了一门权贵,于阮家来说得不偿失。如此。莫如坐山观虎斗,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宁王府各房势利都差不多,最终不管哪一房胜,都将是惨胜,而惨胜之下。再要统领整个宁王府,自然力有不逮,如此,阮家再支持也不迟,到那时,同样是雪中送碳。阮家还立于不败之地。” 阮秀这一翻的谋算果然打消了老夫人马上联姻的心思。 阮家坐山观虎斗。 而谁也没料到,宁王府家斗之下,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的惨,宁王府削爵抄家,好几房贬为平民。也就偏远的几房仍在朝中,但大多都只领了闲差,可以说宁王府的风光在瞬间就烟消云烟。 这让阮家人事后想起来都是一阵心惊,也因此,老夫人那里着实把阮秀夸了一翻。 说阮秀是阮家的大功臣。 说起来阮彤这个做三姐的也该承阮秀的情,要不然,她若真嫁了宁王府,那如今便如尘埃了。 只是阮彤终是意难平啊,阮秀又踩着她的肩膀亮了相,而她却成了府里姐妹的笑话。 这会儿,阮彤看到阮秀那淡然的表情,既然阮秀不在乎,那她又何防直言:“六妹妹不晓得,王家女共有姐妹两人,大的叫王靛,小的叫王黛,那新的恭王世子妃就是王黛。而在钱塘的时候,你四姐曾看中一个叫安修之的学子,可偏偏安修之心中只有王靛,那安修之曾扬言,王靛不成亲,他便不定亲,你四姐姐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负气回京的。” 说到这里,阮彤顿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先前恭王府选世子妃,恭王妃姑姑本是看中你四姐姐,想要定你四姐姐为恭王府世子妃的,却没成想,颐世子早早亡故,最后公主府赵家三房的赵昱出人意料的承爵,而偏偏公主又请圣意,直接指婚了王黛为世子妃,六妹妹你说说,你四姐跟这王家女岂不是真有缘份。” 说到这里,那阮彤嘴角翘了翘冲着阮秀道:“对了,听说当初在钱塘时,公主好象是看中过四妹妹的,只是似乎四妹妹看不中人家,想想这真是白白错过机缘了。” “是不是机缘谁又知道呢?若我当初真跟赵二公子定亲,怕如今赵二公子也承不了爵。”阮秀这时转过头来,看着自家三姐道。 三姐心中所想什么,她当然清楚,前世她可是受尽三姐的打压,今生又岂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若不是因为宁王府之事,实是关系着阮家的兴衰,说实话,她才懒得管三姐嫁不嫁宁王府呢。 而至于机缘之事,谁又说得清。 只是,想到赵昱,想到王黛,阮秀心中也是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失落有些,谁也未曾想到赵昱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当然,重生一世,在她的眼里,偏地都是机缘,比如如今宁王府一倒,她面前又有了一个大机缘,若这个机缘能把握住,那她将真正直上青云。 总之,人生还长,慢慢来,以前她觉得三姐了得,这重生一世,三姐在她的眼里已无足轻重。 前世,她跟王靛纠葛一世,而今生,似乎王黛又渐渐闯进了她的地盘。总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一边六姑娘在边上听着三姐四姐的话,只觉得弯弯绕绕好复杂,大体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清楚了,似乎四姐跟王家女之间纠葛不断啊。 哎呀,不管了,三姐姐和四姐姐的事情她永远闹不明白,还是紫微花开的好看,她摘点花插到花瓶里。 看着六妹妹碰碰跳跳的摘花,阮彤和阮秀相视一眼。 不长大,最美好。 ………… 京城南城门。 在等着进城的时候,阿黛掀开车帘子,抬头看那高高的城门楼。 一路水路兼程,如今终于到京城了。 此时正是渐近黄昏之时。 京城的天空因着黄沙之故,没有钱塘那么澄静。略有些暗沉的云中夹着如水平线一样金灿灿的光线,时尔几朵黑云渐掩向那金灿灿的光线,再映着那高高城城门楼,突然就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京城气象,果然风起云涌。 再看那有些斑颇的城墙,便有一种金戈铁马入梦来的感觉。 随后一行人进了城。 “安置的地方可落实好?”前面的马车上,赵四爷再问王继善。 “已经安置好了,我在帽子胡同那里租了两进的宅子,够大家暂时落脚了。”一边牵着马,走在马车边上的王成道。 他早在几天前就到了京城,一切都安置好,今天是到城外接人的。 “如此甚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赵四爷道。 王继善点头,这进了城,自要分道扬镳了。 …… 帽子胡同曾是京城出名的巷子,因为当年这里曾是仪宾府的所在,而随着仪宾府破落,渐渐的整条街便成了杂居地,一些是本城的破落户,一些是外地的客商,再加上一些原住民,但也因为这样,整个帽子胡同便颇为热闹。 坊的宽阔地带就成了集市。 而王成之所有租住在帽子胡同,是因为帽子胡同对于王家人来说是一份缅怀。 因为,这里正是王家当年作为仪宾府的祖地。 只是做为后人,再重新走上这片祖地里,朱门已不在,曾经门前的石狮已长满了青苔,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的墙脚下。 夕阳斜斜的照进巷子里,挑担的汉子,满头是汗的杠夫,以及落魄的书生自巷口匆匆而入。 而王成租的两进宅子就在巷中。 院中一株四季桂,此时正是飘香时。 阿黛一行正要进门时。 就在这时,隔壁人家的门突然开了,门开之后,从敞开的门处就垂下一个门帘,将屋里的情形挡的严严实实。 看到这门帘一垂下来,立刻的,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 “大家快来看啊,九娘要请神仙了。”立时的,四周的人群便围了上前。 “让让,让让,我昨天问了问题的,今天正好听神仙解说。”此时一个汉子挤进人群。 “还有我,老婆子我昨天掉了一只金钗,还得请神仙娘娘帮老婆子找找,大家让让……”人群中,又有一老婆子挤上前道。 如此种种的,没一会儿,邻家的门前就围满了人,便是王家这边门口也被堵了起来。 王家人好奇,请神之事,虽时有听闻,但却未曾真正见过,于是便也站在门口中看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请神·口技 “肃静,肃静,神仙娘娘们马上就要来了,莫要吵了她们。”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拿着一只掉了漆的木盆在门口一阵敲打,冲着围观的人稚声稚气的道。 虽然一脸稚气,但表情甚是严肃,一脸小大人样,着实有些让人发嚎。 而此时,外面围观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小男孩话音一落,外面瞬间就静了下来,那是真静,静的让人似乎能听见灌过胡同里的风声。 所有人都静静的立在门外。 门帘是由竹片所制,外面人看不到屋里的情形,但渐渐的,屋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先是车辙碾压路面的声音,随后便是下车的声音。 “哈,织女姐姐,今天你最早了,快来喝茶。”屋里,立刻响起一个软快欢喜的女声,显然应该就是请神的王九娘,紧接着就是茶杯到茶壶的撞击声,以及冲茶水的声音。 叮叮当当,清清脆脆的。 “还不是我养的这只鹊儿,今天不知为何飞的特别快,我的车子紧赶慢赶的才跟上它。”回话的是织女,声音略有些低沉,总带着一股犹豫之气。 “哈,定是这七夕快到了,你家的鹊儿想带着你见心上人了。”这时,一声爽利的女声插了进来。 “牡丹姐姐来了,快坐。”那王九娘又是一阵欢喜的迎着。 “唉……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摸素手,札札弄机杼。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那织女显然是叫那牡丹勾起了愁绪,幽幽的诵起了这首七夕诗。 “牡丹妹子,你就是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瞧这勾起了织女妹子的心事了吧。该打。”这时,又是一个温和的女声说起话来。 “都是我的错好了。”那牡丹讨饶的回话 “仙姑来了,快坐下吃茶,就差你了。”王九娘又道。随后便是拉凳子,落坐的声音。 “织女妹子,别理牡丹,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不过说到七夕词,到是那首两情若得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让人回味。”那何仙姑道 “仙姑,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是莲花妹子,她今天没来,我定要把你这话学于她。”此时。先前的牡丹姑娘娇嗔的道,随后却又发出一阵嘻嘻笑声,又听得牡丹姑娘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想着都十分的美好。织女姐姐,只此一聚,此生便足矣。” “哈,倒是我的坏心情坏了几位姐妹的心绪了,不提不提,有正事儿呢。”那织女此时声音带着轻笑。 之后便是喝茶的声音。 此时才轮到王九娘道:“三位姐姐,后街的金婆婆掉了一只金钗。怎么找也找不到,便托我跟三位姐姐问问。” 随着王九娘的问话,外面那要找金钗的婆婆便一脸的激动起来,那耳朵更是竖起来细听着。 “这个金婆婆呀,真是好糊涂,她前天早上起来。在水缸边舀水的时候,看着水缸里的倒影,发现头发没有梳整齐,便把钗子取了下来顺手放在一边的窗格子里,准备重新梳个头再戴上。偏偏这时,她小孙子醒了,在屋里哭闹,她就忘了钗子的事情,回屋里去照顾孙子,之后又下起了雨,她又把斗笠挂在窗边上,正好把那窗格子挡住了,如今那钗子还不是好好的就摆在那窗格子里嘛。”说好的是牡丹姑娘,颇有些好气又好笑的声音。 而此时屋外,那金婆婆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哎呀,我真是老糊涂,可不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嘛……”那金婆婆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只一会儿儿,那金婆婆就握着钗子跑了回来,一脸欢喜的道:“找到了,找到了,这可是老婆子成亲时的嫁妆,丢不得的,谢谢牡丹娘娘啊。” 金婆婆说着,拿出一串铜钱,一个两个的数了三十个放在小男孩手边的木盆里。 小男孩笑眯了眼, 众人也都乐着。 这样的事情,已经好几次了,熟悉的人已经见惯不怪,但第一次见的都惊讶不已。 阿黛这时那表神就更有些回味了。 虽然门帘将屋里的情形挡的严严实实的,但阿黛气机感应之下,屋里情形却是一清二楚。 别看此时外面人听着好似屋里极为热闹,但真实的,屋里哪有什么织女,牡丹,何仙姑的?只有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布衣女子,应该就是那王九娘了。 此时,她做着各种口形,一边桌子上还有树叶,铜钱等用具,放在嘴里,能模仿出各种声音,那声音是维妙维俏。 只是,这哪里是什么请神,这根本就是口技。 阿黛还记得小时候看聊斋时,看到口技一篇也颇为神往,还弄过树叶回来吹着,只是连响声都吹不出来。 没想到这穿越过来,却让她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口技。 而显然的,这王九娘口技之道怕已是出神入化了。 只不过以口技冒充请神终是要被人拆穿的,而显然,这位王九娘请神已不止一次了,再看观众信服的模样,怕是还另有门道。 阿黛于是继续看着。 “我的,我的问题呢?”这时,先前那汉子有些急的道。 “别急,没听屋里的姐姐们还在说话吗,静心听着。”门边的男孩又是小大人样的道。 那汉子连忙点头,然后静静的听着。 屋里的闲聊声还在继续。 “三位姐姐,住在西三胡同的乌大叔因家计艰难,想出去做跑商,只是却不晓得如今哪种生意最赚钱,想请三位姐姐帮着出个主意。”那王九娘道。 “这等铜臭之事,我一惯是不喜欢的,就不献丑了。”此时牡丹姑娘的声音道。 “这方面,我也是不懂得,还是仙姑说说吧。”织女的声音也说着。 “其实这事情啊根本就不需要我回答。那位乌果自己心中早有定计,之所以有这一问也不过是求个心安。九娘,你见了他便回他,这做事心中既已拿定了主意。就要一心一意,如他这般患得患失的,便是有神仙指导,那也是一事无成的,更何况,这世间哪有最赚钱的生意,只有最合适自己的生意。”何仙姑的声音回道。 “仙姑放心,想来此刻,那乌大叔已经听到仙姑的教导了。”屋里,王九娘回道。 而此时屋外。那叫乌果的汉子却有些神不思属,此时嘴里一个劲的喃喃着:“是了是了,要做什么生意我早跟家里人商量好的,只是因着没有信心,总怕最后赊了本。因此就这么的患得患失的,而生意之道,瞬息万变,机会一至,便是要当机立断的,如我这般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的。自是做不成生意的。” 说到这里,那乌果冲着门帘深深的一鞠躬:“多谢仙姑娘娘指导,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乌果说着,走到那男孩的面前,一脸郑重的放下在三十枚铜钱,然后转身离开。原来有些弓的背影挺的笔直的。 这是已有了自信。 阿黛在边上看着也是颇有些感触,这位王九娘以口技假冒请神且不说,就单她回复那乌果的一席话,这位姑娘也是颇有急智的。 对于王九娘,阿黛更感兴趣了。 那乌果走后。此时,站在门帘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婶子。 “这位婶子,你要问的是什么?”边上一个婆子好奇问道。 “我的闺女嫁去太原了,前段时间收到信,说是怀孕了,我一算日子,应该已经生了,只是这天遥路远的,消息很不灵通,对女人来说,生孩子可是个鬼门关啊,我这心里担心呢,想知道我那闺女是不是平安,也想知道生了个男娃还是女娃?昨儿个神仙抽到我签了,今儿个来听听神仙娘娘的回信。” 那婶子道,然后又一脸急切和担心的静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阿黛在这边听着那婶子说抽签,有些不了解,便问了身边一个嫂子。 却原来这王九娘请神每日只回答三个问题,但问问题的人多,自然只能抽签解决,头天抽的签,第二天请了神回来由神仙回答,便是如今这种情形。 此时,屋里的王九娘象是知道那婶子的心情似的,跟几位神仙娘娘也不多聊,直接主题:“前街桂花婶子的闺女杏儿姐嫁到太原,有了身子,生产的日期就是前两天,桂花婶子担心杏儿姐的平安?又想知道杏儿姐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因此,便此三位姐姐帮忙看看。” “两位姐姐都回了问题,那这回就我来了,京城离太原也不远,正好我这鹊儿今天闲的慌,便让它走一趟,去太原帮那位桂花婶子看看。”说话的是织女。 随后众人便听到一阵扇翅膀的声音,显然是织女养的那只鹊儿飞走了。 众人在外面等着,还未到盏茶功夫,众人又听得一阵扇翅膀的声音,显然鹊儿又飞回来了,随后屋里又响起一阵清脆的鸟鸣。 织女道:“鹊儿已经看过了,那杏儿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 屋外,那桂花婶子听得这话,一脸喜笑颜开。也拿出三十个铜钱放在小男孩身边的木盆里。 此时夕阳已完全落山,胡同时便暗沉沉下来,随后屋里便响起了移动凳子的声音,还有伸懒腰的声音。 “天黑了,我们告辞,下回再聚”是何仙姑的说话声。 “仙姑,织女姐姐,牡丹姐姐走好。”是王九娘的送客声。 随后又传来几人的打趣,之后就是车辙声渐行渐远。 请神致此落幕。 而让阿黛好奇的是,那位姓乌的商人且不说,就那金婆子的钗子,还有太原那边的杏儿的生产情况,这王九娘是如何得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二妪 门帘被掀开,王九娘从屋里出来冲着门外的众人福了一礼。感谢大家的捧场。 笑语之间,正好看到王家这边,那王九娘显然也晓得应该是最近要住进来的邻居,点头微笑了一下。 阿黛等人也回了一个微笑,算是回应,毕竟出门在外的,还有个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 人群嘻闹几句,就渐散去。 阿黛一行也正要进屋。 就在这时,胡同口又走来了一帮子人,为首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青年壮汉,约二十七八的样子,那壮汉身着湖绸夏衫,昂首阔步的,颇有些身家的样子,只是此刻脸色不太好看 而身后,跟着一群帮闲,一个个手里的拿着棍子,满脸煞气。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瞧这样子,怕是要找谁麻烦吧?”一些尚未散尽的人心中惴惴的道。 王家人初来乍到,这时自也提高的警惕,王成带着胡大郎和胡二郎两人就站在门边,一边一些路人也尽往墙跟边靠。 也就说话间的功夫,这帮人就到了那王九娘家的门口。 “什么请神,全是糊弄人的东西,大爷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给我进屋里砸,大爷平生最恨这等装神弄鬼。”那青年汉子冲着身后一帮子闲汉挥手道。 立刻的,那帮闲汉便抄了棍子要进门砸王九娘的场子。 “你们干什么?”那王九娘大急,想要去拦着,却被两个闲汉推到一边。 “大姐,大姐。”那小男孩见得自家大姐受欺,也慌急的上前,抱住了为首那个闲汉的腿。还在那闲汉腿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呀,这小狗!!”那闲汉一吃痛,便抡起拳头朝那小男孩身上砸去。 “小弟。”那王九娘大急。欲上前拦着,无奈却被两个闲汉拦住。 “这位大爷。孩子不懂事,莫跟孩子计较,有什么火有什么气,我老婆子生受着。”就在这时,横里一个身穿粗布衣的老婆婆冲了出来,档在那小男孩身上,那闲汉几拳头全砸在那老婆婆身上。 众人都未曾看到老婆婆是怎么突然就挡在那小男孩身前的。 但阿黛看清了,心里惊讶之余。也算明白了之前王九娘请神的那些答案哪里来的, 因为这位老婆婆分明就是鬼,一个鬼要弄清一些事情总是有些特殊的法门的。 难怪,要解答的问题都是头一天选出,第二天再请神回答,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正是这鬼婆婆去打听的时间。 而此时,阿黛看着这鬼婆婆拦着小男孩,任那闲汉拳拳到肉的打,心中便涌起一股敬佩之意。 一般来说。鬼无形体,聂小倩那种是属于特例,她是因为吸收了人气。最后白骨生肌。算是由鬼成人了。 而这鬼婆婆却并不是特例,她先前救小男孩时,那形体就是虚的,只是这会儿却故意凝成实体,由闲汉去打,这鬼凝成实体,本就是不容易,再受闲汉拳打,其痛苦必然加倍。 这就好象硬把本来就受伤的伤口凑上前去给人打。 本来。以鬼婆婆这种能在人间行走的鬼,自有一定本事的。要对付一个闲汉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这般显然是不欲惹人注意。更是息事宁人。 单单这份良苦用心,实让人敬佩。 阿黛本有心相助,但看到这情形,倒是不好冒然行动。 而此时,王继善也大皱眉头, 王家也是市井中人家,平日市井争吵也不少,但钱塘那边再怎么争吵,也大多不过口角之事,鲜有这样直接冲进人家里打砸的。 果然各地气象大有不同。 只是这等情形,实叫人有些看不过眼。 子不语怪力乱神,在王继善看来,这王九娘请神也颇有可疑之处,但就算有错,可以好好说嘛,总没有这般棍棒相加的道理?何况是对一个孩子和一个老婆子? 只是这初来京城,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情,实是不好强出头。 又看看周围的人,大多是围观,也并无人站出来说话。 王爹更是皱眉,京城气象,这周围邻里关系似乎太过冷漠了,只是王爹又哪里知道,这王九娘一家搬过来也不过月余,因着请神关系,邻里虽然走动,但感情到底浅。再加上那汉子带着一帮子人,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都是普通百姓的,深恐招了祸,众人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此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但让王继善对这等情形视若无睹,又实在是做不出来的。 “大哥,你平日好交友,不如上前好言相劝一翻,做个和事佬。”阿黛这时在王成耳边道,一时确实觉得这汉子一行过份了点,二也是有些佩服那鬼婆婆。 “嗯,阿成就这么做,好好说话,莫要激化了矛盾。”一边王爹听到阿黛的话,便点点头,这么着正和他意。 王继善又特意叮嘱的莫要激化矛盾,因为处理事情,若是一个不好,激化了矛盾,可能给对方留下日后的祸患,若是那样,反而不如不帮的好。 这等事情,王成做来是熟门熟路,他开酒肆,本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此时便上前冲着那青年汉子拱拱手道。 “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弟正好跟这王九娘是邻居,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份,大哥莫若卖个面子给小弟,男儿立于世,要么建功立业,要么赚钱养家,莫要跟小娘子打打杀杀的,没趣味,不如打开天窗说亮活,这小娘子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让她给你道个福,陪个罪就是了。一会儿小弟请大哥和众兄弟吃酒,四海之内皆兄弟嘛。”王成冲着那青年汉子道。 王成这一翻话,颇有些江湖气。 那青年汉子看了看王成,同样湖绸夏衫,身后还跟着胡大郎和胡二郎。边上,王爹一身儒衫,那气质。跟平日见过的举人老爷有些相似,那青年汉子一时也摸不着王家这一行人的来路。倒也不便太过得罪。京城之人,虽然一言不和拔剑相向,但同样的眼界更高更宽阔一些,心中更有一份谨慎之心。 要不然,京城之地,那什么样的身份都有,若是招子不亮一点,得罪了那得罪不起的。那真是死都不晓得因何而死。 因此,对于摸不着路数的人,自不会无故得罪人。 “不客气,在下姓辛,叫辛豹。”那青年汉子也冲着王成拱了拱手,随后冲着闲汉挥了挥手,打人的闲汉便住了手退到一边。 不过,辛豹自认在个理处,再加上身后也是有路子的人,虽然对王家一行有些谨慎之心。但并无任何气虚,这会儿便气哼哼的道:“这家小娘也不知用什么邪门手段弄来请神之说,前天我听着这异事。便好奇来看看,没想,里面的神仙就说我有病,要我赶紧去药堂里找大夫看,说的跟真的似的,我昨天去药堂里瞧了,药堂里的大夫说我好好的,倒惹了一通笑话,你说气人不气人?更可恨的是那老婆子硬是收了我三百铜钱。别人可都是三十。” 王家人听得这话,便看向那王九娘。看她有何解释? 此时那王九娘略白着一张脸走上前,先是冲着王爹和王成行礼道谢。随后却是冲着那辛豹道:“神仙并没有瞎说,她说你有病,你就是有病,我未曾骗人,至于收你三百铜钱,辛大官人你开着盐铺子,那是一等一赚钱的行当,收你三百钱,收贫穷人家三十钱,这相较起来,给辛大官人的价钱实是很便宜了。” 王九娘此时一脸倔强的道,鬼婆婆能看出人身上的病气,这位汉子身上的病气很重了,她提个醒,收三百钱无愧于心。 “瞧瞧,瞧瞧,这位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位小娘子自寻死路吧。”那辛豹见王九娘不但不认错,反而还振振有词的,便气不打一处来。 听得王九娘这么说,一边的阿黛不由的细看那汉子,这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汉子,身体果然是有些问题的。 “这位大哥,你今年夏天可是吃了很多的冰?”阿黛突然上前问道。 “嗯,今年夏天尤其热,是吃了不少的冰。”那汉子有些奇怪阿黛怎么晓得这事的,不过想着,今天夏天,京城酷热,冰成了最热销的货,但凡运冰来京城的没有不赚个盆满钵满的,而京城人只要兜里有子儿的,都要弄些冰吃,这姑娘猜中也不稀奇。 “你前些日子可是得过暑热之病?”阿黛这时又问。 这下那汉子有些惊讶了,前些日子他是得过暑热之病,不过病症并不严重,他便去药堂抓过药吃了,只一个晚上就好了,知道的人并不多,这姑娘跟他素昧平生,这是如何知晓的。 “另外,大哥最近可是常常出汗,身体发倦,气短口渴,夜不能寐?”阿黛又是一叠声的问。 “不错,姑娘如何得知?”这下那辛苦豹有些狐疑了,莫不是自己让什么人盯上了?只是想着这些身体状况,只有他心里清楚,未曾于人言过,便是什么人盯上那也探听不出这些啊。 “这位辛大哥不用多疑,小女子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女子于医道有些精通,这些情况是从辛大哥的面相上看出来的,若是小女子没有看错的话,那么这位九娘姐姐提醒辛大哥实是一片好心,辛大哥的身体是真的有问题,要赶紧医治。”阿黛一脸认真的道。 “大哥,明显的这两家在做局呢,这大热天,不出汗才怪,这天热了,晚上自然睡不着,白天身体发倦,气短口渴这也正常的很。”这时,边上一个闲汉道。 他们做闲汉的,平日里这样一唱一和的局见多了。 “哈,果然是这样,差点让你们蒙混过关了。”那青年壮汉听得闲汉这么说,一想,果然是这个理,这终日打雁的,今日差点让雁啄了眼。能做盐生意的,对于一些骗道上的手段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阿黛没想到这几人完全想左了,知道再多说也无用,于是道:“是不是作局得用事实说话,不如这样,你可再等两天,明日夜间有雨,到得后日气温会骤降,到时,你自会感觉不同了。”阿黛道。 “好,那就再给你们两日。”那青年汉子见阿黛说的头头是道的,倒是也有些把不准了,反正左右不过两日的时间,且等了再说。 说着,又让两个闲汉盯着这边,然后挥挥手走了。 于王成的酒局自要等到此事见分晓了再说。 “谢谢这位老爷,还有郎君和姑娘。”等到众人走后,这时那位老婆婆才拉着小男孩上前,冲着王家人道谢。 王成和阿黛自是客气一翻。 而这时,王继善却盯着那老婆婆,之前老婆婆护着小男孩,王继善并未看清她的脸面,这会儿一见之下,觉得有些面熟,好一会儿,王继善却突然的问道:“老人家,你可是二妪?”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族亲 那老婆婆听到王爹的问话,便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王爹。 “我是二妪,先生是?”老婆婆这时也细看着王继善,也觉得有那么点眼熟。但她有些老糊涂了,便是做鬼也是有些糊涂的,所以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我是杭州钱塘的继善啊.”王爹有些激动的道,本以为亲族难寻,没想到,这一到京城就碰上了。 “杭州钱塘?”此时那老婆婆陷入了回忆。 阿黛和王成相视一眼,这情形,两人心中约模也有些数了。 “是了,是王家在钱塘的那一支,继善?应该是永民老爷那一支的吧,我记得你荣官儿周岁时,永民老爷还带你来过一趟京城?”老婆婆这时终于想起来了。 “可不正是,二妪这记性还不错。”王爹笑道。 二妪是王家的下人,但在王家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下人看,因着当年王家落魄,这二妪对王家却是不离不弃,其夫更是因王家而死,因此在王家后辈人眼里,二妪就是长辈。 而她嘴里的荣官儿正是王继善堂兄,王继祖的长子,当年周岁,王继善随着父亲来京城一是恭贺,二也是走亲戚。 王继善当年也十七岁了,见过二妪几面,再加上老年人变化小,所以王继善还能认得二妪,倒是这二妪当年好象五十来岁,如今算起来得有七十多岁了。还能想起他来,真是不错了。 “哪里,糊涂多了,继善少爷若是不提,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起来。”二妪立时笑着咪了眼道,神情有些激动。 “对了,我永淳堂伯呢,继祖堂兄和嫂子呢?荣官儿呢,这两个可也是堂兄的子女?”王继善忙不叠的问。 “唉……”一听王继善问起这个,二妪一声长叹。最后道:“你永淳堂伯他们早已故去,继祖少爷和夫人也病故了,便是荣官儿也走了,这是九娘和正官儿是荣官儿的妹妹和小弟。” “怎么会这样?”王继善两眼赤红,族伯,堂兄嫂子也不说,只那荣官儿也只比阿成大四岁,如今正值年华呀,怎么全都走了?这让人无法接受。 “没了,一场时疫,当年京城死了不少人,能保下九娘和正官儿已是老天爷保佑喽。”二妪抹着泪道。 随后二妪便冲着王九娘介绍:“九娘,这是你钱塘的继善族叔,快来见礼。” 显是叫二妪和王继善的对话勾起了伤心事,王九娘此刻两眼也是红通通的。听得二妪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那王九娘才垂着眼敛见礼,只是神情略些平淡,倒是一边的正官儿见了礼后就拿眼悄悄的打量着王家的人,眼中有些兴奋和好奇。 王爹这边自也介绍了王成和阿黛给二妪和王九娘等人相识。 王成,阿黛,王九娘,还有正官儿又按着岁齿从新见礼。 王爹仔细的打量着王九娘和正官儿,王九娘的眉目倒象继祖堂兄,而正官儿长的象嫂子。于是连忙拿出一套笔墨和一对手镯,作为见面礼,王家人来京城,本就打算着寻亲的,这礼物自然早早准备好了。 只是王九娘却并不接过,只说这相见的突然,她也未曾为阿黛妹妹备下礼物,今日暂时就先认个脸,等得以后正式见礼时再收。 随后,王九娘便转过身冲着一边的二妪道:“婆婆,族叔他们才来京城,这还没安顿下来呢,就不要打扰了,有话以后再说。” 听得王九娘这话,那二妪忙不叠的点头:“可不是,可不是,继善少爷才来京城吧,先安顿下来,有话以后说。” 听得二妪和王九娘这般说,王爹自不好再坚持,便收回了礼物点点头:“那好,等我这边安顿好,我们两家再好好聊聊。” 二妪点头,王九娘福了一礼,便拉着正官儿回屋了。 表情之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看着王九娘她们关上门,王家人也回了屋,王爹还兀自拿着手上的礼物出神。 王成在一边皱着眉道:“似乎这王九娘并不希望跟咱们相认。” “到底相隔时间久了,平日没什么往来,再加上她们那边都是孤幼,咱们出现的又太突然,九娘有些防备心是正常的。”王爹倒底是经过世事的,自能看清这些。 “对了,阿成,你还是要再打听打听当年你继祖伯父家的情形以及九娘她们近年来的经历。”王继善叮嘱的道,钱塘家里还有一家人要照顾,再加上他在钱塘还有差事的,因此他在京城留不了两天,以后京城一切事物是要阿成主持的。 所以,京城族亲这边的事情自要阿成出面。 想当年,京城王家虽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些产业的,再加上当年王家毕竟是仪宾府出身,在京里还有些人情关系的。 而继祖堂兄更是经商天才,凭着仪宾府的一些旧人情,游走于京中几家豪门之间,游刃有余,王家已有兴旺之相,他爹当年就说过,王家的兴起就落在继祖堂兄的身上。 怎么到如今竟落魄成了这样,便是时疫人走了,但产业呢? 如此种种,总要打听打听的。 “爹,我晓得,你放心。”王成拍着胸脯道。 阿黛这时带着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整理着行礼。 只是气机飞扬之下,隔壁王九娘和二妪的对话便落入她的耳中。 “婆婆,不好随便认亲的。”王九娘语气有些不赞同的道。 “九娘啊,我没有随便认亲,那真是杭州钱塘王家的族人,跟你爹是最直系的族兄弟,两家关系是最好的。”二妪道。 “再直系,那也只是族兄弟了,这知人知面难知心哪,当年,爹跟高家是多好的交情,可最终怎么样?”王九娘颇有些冷笑道。 “高家算什么,那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当年你父亲的帮忙,高家能有今日?”二妪恨恨的道。 二妪说着随既一顿的道:“但你继善族叔不同,你爹当年说过,族兄弟之间,你继善族叔最是终厚仁义,再说了,以前没人为你做主,高家的事情只能拖着,如今,认得族叔,有些事自可请他出面。” 听得二妪的话,那王九娘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婆婆,族叔家远在钱塘,这京城之事,他们怕也是鞭长莫及,再说了,高家现在可是权贵之家了,便是继善族叔出面他能拿高家怎么样?说不得还给族叔招了祸。” “也对。”二妪听得王九娘这么说,便也点点头,如今的高家,实不是一般人家能惹的起的,随后却又道:“只是,这亲再怎么也得认哪,你相信二妪,你继善族叔是个好的。” “婆婆,也不急,先看看再说吧。就算认,暂时也不要走的太近。”王九娘道。实是这些年人情凉薄,于人之间王九娘防备心更重一些。 “那就先这样吧。”二妪一时劝不住九娘,只得先点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遁去的“一” 一壶浓茶,一炉清香。 晚间,吃过晚饭,王爹便叫了王成和阿黛在跟前,让王成说说这些天调查的情形。 王成咋吧了两下嘴巴,然后颇有些一脸惊叹的道:“上回钦差还说咱们钱塘谣言满天飞,民风不好呢,依我看呀,这京城未必比钱塘好在哪里,更有过之而无我不及。” 当然,也幸得这些,他才打听了不少消息。 “大哥,说正题。”阿黛在一边呶呶嘴,实在是这初来京城,心中难免忐忑。自没心情听自家大哥这些感叹的话。 随后王成便一一道来。 王成到京城,先是找人打听了恭王府的情形。 自原恭王府世子过去,恭王府的情形就比较紧张,那赵家二房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甚至从岩城回来,还带了一队侍卫,镇守在恭王府,明面上说是恭王府世子新亡,怕引起肖小动乱,但那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于是,京城人私下都猜着,谁最后能入主恭王府。 而就在这时,赵昱被押解到京,这件小事本来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可谁也没料到,第二天,恭王妃就宣布恭王府的承爵就落在了赵昱的身上,赵昱一夜之间从阶下囚变为恭王府世子,而赵家二房两子也在参加了赵昱入族礼后带着卫队回了岩城。 一场大好的戏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落幕了。 让京城一干等着看大戏的人傻了眼。 而就在京城人颇为失落之时。 京城另一场大戏又上演了。那就是宁王府。 宁王突然病故,造成家族几房争斗,最后互揭短处。暴出许多丑事,皇帝震怒,于是整个宁王府纷崩离析。 宁王府这一结局固让人稀嘘。也不由的让京城人想起了之前恭王府的事情。 恭王府也是好险哪,若非恭王妃以非凡的决断之力定下赵昱为恭王世子,那说不得恭王府也要落得个跟宁王府一样的下场。 这时,不管是京城闲人,还是赵家自己人。也都为恭王府起一阵后怕之心。 “现在京城人都说了,恭王妃此人实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哪。”王成把这段时间恭王府的情形一一道来。这些东西都是明面上的东西,调查起来并不困难。 最后说了一下京城人对恭王妃的评价。 此人好坏不论,手段通天是真的。 阿黛听来,虽然是一种八卦的形式。但也能感到原恭王世子亡故时,恭王府是何等的剑拔弩张。 再想着京城人对恭王妃的评价。 这恭王妃能在最短的时候,选出于她于整个恭王府最有利的赵昱承爵,别的不说,单这份眼力,这份决断,就算是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恭王妃的掌握之中。 只是道法中。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于是便有了一个遁去的“一”。有这个“一”才世事的万般变化,而如今附身赵昱的赵拓便是这个遁去的“一”。 于是恭王府的这盘棋在恭王妃过继赵昱开始,便渐渐走上了脱轨之路,其中变化万端。 这不得不说,天意莫测。 而一边王爹听了这些,眉头紧锁。他本性忠厚,这种大家族的争斗实不是他所擅长。也只得多些叮嘱。 “阿黛,这些情况你心中有数,昱儿以前或许糊涂,但爹教过他一段时间,倒是看出他是一个心中明白之人,不管之前,咱们有没有意思,如今既成定局,那以后你同赵昱就要相扶持,夫妻同心,便没那过不去的坎。” 虽说离阿黛成亲还有一些时日,只是王继善在京城留不了几天,这些话自是早说早好。 “爹,女儿晓得。”阿黛点头。 她既然踏上了京城,那等于就是答应了同赵拓并肩同行,攀登险峰,去领略险峰上的无限风光。 只是赵拓此人太过深沉,她也须进得去,出得来。 “说起来三妹在京城可也算是出名了。”边上王成见得老爹有些愁绪,便又打趣的道。 “怎么讲?”阿黛问。 “这恭王世子一定,一些京中人家便掂记起恭王世子妃的事情了,听说好几家人蠢蠢欲动呢,可还没等人开始行动,钱塘王家女成为恭王世子妃的消息就传开了,现在京中许多人都在打听你。”王成有些得意的道。 阿黛眨巴了眼,突然就有了一种感慨,她尚未到京城,京城便开始了她的传说,嗯,感觉不算坏。 “不过,李致正大人最近有些麻烦。”这时王成又道。 “怎么回事啊?”王继善连忙问道,李大人可是将他举为茂才的,有知遇之恩,他这次来京,李家是必要走的一家。 “是受宁王府的牵连,李大人的夫人是宁王府的庶女,宁王府这一倒,李大人这边自也受了牵连,之前,京城有传言说李大人之女李晴岚要嫁京城高家长房之子高耀,两家也都是默认姿态,可未曾想,宁王府一倒,高家那边就有人扬言,绝没有的事情。如今因着这事,李家叫好些人家看了笑话了。”王成叹气道。 此时,便是他这等豪爽之人,也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变哪。 穿越以来,李晴岚可以算是阿黛唯一说得过去的朋友。 当初钱塘一别,阿黛还曾想着跟李晴岚怕是再也未有见面的机会,没曾想世事变幻,如今,她来了京城,想来是前世的缘份了,找个机会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不过,听得自家大哥说起高家。阿黛不由的就想起之前听到那叫二妪的鬼婆婆跟王九娘说起的高家,不知此高家是不是彼高家,于是问道:“大哥。京城高家是什么人家?” “这京城高家我还没摸着门路呢。”王成道。毕竟才来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哪弄得清那么多。 阿黛点点头,也不急,慢慢总会了解,她有了解的时间。 不过,阿黛心神一动之间。就有一种感觉这个高家应该就是二妪嘴里的高家,以后跟她怕是有些牵扯。 不过。京城虽然关系复杂,但大体也就是那几个势力家族,扯过来扯过去的差不离儿。 “倒是这回宁王府的事情,阮家倒是逃过一劫。”这时。王成又道。 这阮家跟自家还真是纠葛不断,先是阮秀和阿靛的牵扯,后来阮家二爷又征对自家老爹,再加上恭王妃就是阮家女,也因此,对这阮家,王成是着重打听的。 “怎么逃过一劫?”王爹问道。 “在宁王府出事前,阮家有意跟宁王府结亲,当时还托了李夫人探口风。谈阮家三姑娘阮彤同宁王府长房长子纪枫的亲事,可等到宁王府那边也有意了,阮家这边却突然说是找了和尚抽了签。说那三姑娘今年不谊谈婚论嫁,这明显就是推托之词,当时,李夫人气的甩袖就走,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结果没两天。宁王府就出事了。这些事是也在宁王府出事后传了出来,如今京中人都说。阮家真是好运气,要不然,怎么也得受些牵连的。”王成道。 “这些事,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也不过是巧合罢了。”王老爹摆摆手道。 而阿黛这边却沉思着。 巧合?运气?也许都不尽然,怕是阮秀有意有之吧。 阿黛是晓得的,这阮秀是重生的,象这种大事,又岂能不想法子避开?阮家前后态度不同怕正是因为如此吧。 当然,这也是阿黛的猜测。 如此,阿黛听完王成说的这些,于京城局势也了解了个大概。 王家人心中也有了个底。 “对了,阿成,你来京城,可想好做什么营生了?”问完京中局势,王爹自要关心王成的发展之事了。 来之前,王成同葛庆两个可是想要在京城踢腾一翻的。 “一时还没想好,京城远比钱塘复杂多了。”王成摇了摇头,当然,这并不是气馁,而是如今他的行事稳重多了,自要谋定而后动。 说完王成又一拍大腿:“只可惜了,我未曾早先来京城,今年京城天气极热,窖冰十分的好销,若是早些弄些冰来卖,说不定就能发一笔。” 阿黛听得自家大哥的话,又想起傍晚那辛豹的事情,那眼睛不由一亮,笑嘻嘻的冲着自家大哥道:“大哥,眼下倒是有一桩来钱的买卖,要不要做?” “什么买卖?”王成连忙问道,阿黛是些主意的。 “贩卖绿豆。”阿黛道。 一听阿黛说这个,王成笑着摇了摇头:“不成的,要是夏初时,天气热,绿豆是好销的,可如今立秋已过,我打听过了,京城这边天气凉的比钱塘早多了,而且如今又是绿豆丰收的季节了,如今绿豆价是见天的往下掉,这时候贩卖绿豆,那是要亏本的。” “大哥,不尽然。”阿黛笑咪咪的摇头。 又继续道:“我曾听商祖白圭的经商之道,不外乎八个字,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如今的绿豆正是人弃之时,大哥正该我取,今年天热,百姓食冰,用以冰解暑,却是解表不解里,由此内火必旺,天热时,内外一致,人尚没什么太不舒服的地方,可等到天一冷,外冷而内热,两相交攻,便百病丛生,而到时,一碗绿豆粥便能起不战之功,这是其一。其二,今天京城天热,明年京城天会更热,不如趁现在绿豆价贱,多收一点,到得明年夏天,同样能赚一大笔。”阿黛道。 “如此,那这生意做得。”一听阿黛的话,王成便拍着巴掌,阿黛于医道于天气都有鬼神之能,王成自没有不信的,再说绿豆也算是粮食,现在价又贱,就算是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王成还能承受。 这会儿一脸兴奋的拍着巴掌决定了。 所谓万事开头难哪,只要有一次踏上路了,下面的事情就好做了。 王爹自在一边点头。 于是事情就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没一会儿胡大郎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是公主让人来送来的,说是公主听闻王家人到了,明日为王家人接风洗尘。 王家三人正看着贴子,没想又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这刚到京城的夜,倒是颇有些热闹。 胡大郎又去应门,没一会儿又拿了一张请帖回来,这回帖子是恭王府的人送来了,说是恭王妃听说王家人到了,想见一见阿黛,因此,明日为王家人接风洗尘。 初时接到公主的请帖,王家人还不觉得,可等到又接到恭王妃的请帖,王继善便皱了眉头。 王家夹在公主和恭王妃之间,一个处理不好,便是两边都得罪,得罪人王继善是不怕的,可无奈,阿黛以后要在恭王府生存,嫁的又是赵昱,就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阿黛这时拿着两张帖子在手里看着,对比了一下,眼睛一亮,便冲着自家老爹道:“爹,不需为难,明日爹自去应公主之约,然后大哥陪着我去恭王府应恭王妃之约。” 阿黛说着,把两张帖子递给自家老爹。 王爹细看这下,大笑,三丫头果然急智,公主帖子上,只说请王家一家人,而王继善是家长,他到了便代表了王家一家人了,而恭王妃的帖子上主要是指要见一见阿黛,更何况恭王妃是孀居,王爹去见本就不合礼数。 而王成不一样,她是属于晚辈,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所以王成带着阿黛去恭王府也合时宜。 “好,就这样。”王爹拍板。 此时,胡家大嫂已烧好了热水,王家人洗漱一翻,便早早的休息了,今天一到京城,便遇上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累狠了。 这累极了,躺上床上反而一时睡不着。 阿黛这边睡不着,王九娘那边也是睡不着。 “姐,今天那个坏人还会来找我们麻烦吗?”隔壁屋里,一床,一桌,一椅,四壁皆空。 正官儿此时站在门边冲着王九娘问道。 说起辛豹,便气哼哼的。 至于那二妪,已不见踪影,显然又不晓得到哪里打听客户的消息去了。 “姐也不知道啊,只希望你那阿黛姐姐说的准了。”王九娘也有些忐忑的道。虽然二妪大多数的时候都说的准,但也偶有不准的,以前也出现过,好在她急智,才糊弄过去。 而她之日在辛豹面前咬死理,也是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非生活艰难,她也实不愿用这等糊人之技生存。 “嗯,那位阿黛姐姐说了,明天夜里有雨,我看着,若是真下雨,那就是准了,坏人也定然不会来了。”正官儿坚定的道。 这小子,倒是挺可爱的,阿黛想着,终是沉沉睡去。   ☆、第一百三十章 我回来了 京城的夜,秋风飒飒,总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 入梦里。 恭王府,灵堂还未撤去。 恭王妃最近浅眠的很,时常睡不了两刻便醒了过来,而醒过来之后就觉得茫然。 她这一生也都在战斗。 从老王妃开始,到于月华,甚至到恭王,最后到赵拓那贼子,再到赵氏那些族人,过五关斩六将啊,而最终这些人都一一倒下,到得如今,她已高高在上,再无对手。 于是她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寂莫,如雪一般的寂寞。 想到这里,她发出一声长叹。 “王妃,你醒着吗?”门外,女官元三姑走到门外,恭声的问道,王妃最近睡眠她是知道的,她觉得自从颐世子死后,王妃整个人就消沉了很多。 “嗯,睡不着,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儿。”恭王妃此时已披衣起床。 “是。”元三姑应了声,便掀了帘子进门,然后搬了一张春凳坐在王妃的身边。 “把窗户打开。”恭王妃冲着元三姑道。 “王妃,已经入秋了,晚上冷。”元三姑劝道。 “叫你开就开,我喜欢这股冷。”恭王妃很淡然的道。 “是。”元三姑应声,走去开了窗。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扑打到窗棱上,发出啪的一声,在静夜里尤其明显。 元三姑不着痕迹的转了一下身子。尽量挡着窗外的风。 看着坐在灯下的恭王妃,元姑心中也叹息,这段时间王妃一下子老了。已尽显老态。 “让开让开,挡到我了。”恭王妃冲着元大姑挥手。 元三姑无奈,只得移开身体,夜风从窗外直灌而入。 看着不远处,灵堂里透出的光亮,在这静夜里,带着一股幽幽的味道。 透过窗恭王妃看到灵堂有人影晃动。便问道:“里面是谁?” “是昱世子。”元三姑回道,她之前看到赵昱过去的。 恭王妃皱了皱眉头。却站起身来:“走。扶去看看颐儿。” “王妃,夜深了,外面冷,明早再去看吧。”元三姑又劝道。 “三姑。可是我最近太好说话了。”恭王妃冷冷的道。 “三姑知错。”元三姑连忙跪下。 “行了,起来吧,你跟我最久,最知我心,走吧,去看看。”恭王妃轻叹一声,俯身接起元三姑。 元三姑再不敢多话,提着一只灯笼,在前领路。同恭王妃一起出了门。 穿过风廊,便到了灵堂。 “你在外面守着,我一个人进去。”恭王妃回身冲着元三姑道。看着元三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解释了句:“我想跟昱儿静静谈谈。” “是。”元三姑再无任何话说,提着灯笼就站在门外。 恭王妃举步进了灵堂。 灵堂里,赵昱挺身而立,一身黑色轻袍,头上戴着儒巾。静静站立在灵前,听得恭王妃的脚步声。便转过脸来。 灵堂上一枝香袅袅飘扬。显然刚刚赵昱为赵颐点了一支香。 昏暗的灯光下,恭王妃咋一看赵昱,那心猛的一抖,都说三房的赵昱最象赵拓,以前白天见,她虽觉得像,倒也没太觉得,而今日晚上看着,尤其今天昱儿穿了一身黑衣,几乎让她以为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拓贼子。 赵拓此时回过头看着恭王妃,平静无波。 恭王妃却微微皱了皱眉,赵昱衣服虽是黑色的,但料子却是锦,原先赵昱什么地位她且不管,兄终弟及,如今赵昱既然继了颐儿的世子之位,那不说全幅戴孝吧,素布衣却是应该的。 “昱儿,这是你现在该穿衣服吗?”恭王妃有些咄咄的问。 赵昱翘了翘嘴角:“他不配。” “你……说什么!!”恭王妃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一字一顿的问。 “我说他不配。”赵昱再一次道,吐字清晰。 恭王妃仰头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你倒是说说,他如何不配?” “首先抢女人被人打死,只得借坠马遮羞,实是丢了恭王府的脸,只可惜当时我不在,我若在,不用别人打死,我直接打死他。”赵昱有些嘲笑的道。 “其次呢……”恭王妃这时不再是愤怒,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惊疑。 “只可惜当时我不在,我若在,不用别人打你,我直接打死你。”这是当年,赵拓当着颐儿的面说的,再加上此刻赵昱那一脸嘲笑的表情。 还有那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然,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恭王妃不信,别说她不信,任何一个世人都无法相信。 “我是赵拓,我回来了。”赵拓平直的看着恭王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恭王妃觉得脑袋一轰,她不相信,但赵昱此刻身上那股子味道正是那拓贼子的。 到得此时,恭王妃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的,当初菩提寺的高僧曾断言过的,赵昱活不过十八岁,就算是活过了,那也将不在是公主的儿子。 大家都以为这后一句话是指过继之事,如今看来,根本就是说,活过来的将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恭王妃抬头看着眼前的赵昱,或者说赵拓。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我认为你就该借着现在的身份好好为你母亲和你自己报仇,然后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把这事情跟我说,让我死不瞑目,这岂不是很好。”恭王妃挑着眉道。 “那样是不错,只我不屑为之。”赵拓认真道。 他从来就不惧任何艰险。更不屑于在恭王妃后面蝇营狗苟算计她,任何事情他直面以对。 而他更不愿意承王妃哪怕一丝一毫之情。 “那你不怕我说出去?”不屑?不错,于家的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任何事情要讲究个坦坦荡荡,恭王妃冷笑的想着。 “一个刚刚有着丧子之病的母亲,一个了无生趣的孤老婆子,这话说出去谁信?怕到时,为着恭王府的体面,只得委屈王妃静休了。”赵拓平静的道。 “不错,这一手真不错。只要我一静修,那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恭王妃笑着点头,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随后转身离去。 门外,元三姑举着灯笼照着恭王妃回屋。 “王妃,怎么了?”元三姑觉得王妃心情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对了,明日你去阮府给我带个口信,就说让阮大将军对我赵家二房的两个小子松松手,培养一下,恭王府是将军世家,不能没有将军。”恭王妃道。 “王妃,这不好吧,昱世子才刚刚承世子之位,之前赵家二房的心思王妃应该清楚。他们当年可是十分支持赵拓的,对昱世子肯定不以为然,若是让二房的两位公子起来。当了将军了,到时,昱世子是否能顺利承爵都不一定。”元三姑道。 “没事,当初我对颐儿太纵容了,以至于不成器候,如今昱世子又是那样的性子。就该把二房那边当成磨刀石,最终是龙是虫就看他自己。再怎么我也是不能让恭王府倒的,我要让那人知道,他便是千般负心,能为他守这恭王府的只有我。”恭王妃道。 这些话是她的内心话,当然,她也更想看看,当初支持赵拓的二房如今反过来反对他是,赵拓是什么样的心境。 “明白了,王妃。”元三姑点头。 赵拓端起灵堂边上的酒壶,悠悠闲闲的出门。 今夜月光如水,透着一股秋夜的清冷。 …… 清晨,阿黛自梦中醒来。 赵拓于恭王妃的对话仍在耳边回荡。 这就是赵拓,他不会做那隐身在赵昱的身体里,然后阴暗中算计恭王妃,便是面对敌人,他依然在光明之处。 他在算计人之前,会坦荡的跟你说,我要算计你,再来决个输赢。 就好象他算计翁家,一块免死令牌,明摆着就是坑人的东西,可你就是没逃过。 这一刻,阿黛至少明白了赵拓的坚持,明白了这种坚持,突然间,这人就不再深沉的看不到底。 想到这里,阿黛心情大好。 于是阿黛披衣起床,院子里,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边说着话说做着早饭。 阿黛洗涮完,看着天还早,就跟胡家大嫂和二嫂说了声,在街口走走,看看京城风物。 慢步走到帽子胡同口,便是一个临时的街市,只是此时还早,天不过蒙蒙亮,街市是只偶尔三两个摊子。 整个街市也显得十分的清冷。 阿黛突然心神一动,便抬眼朝那市口望去。 赵拓就站在那里,黑衣锦袍,手持酒壶,颇似要学那李诗仙“长安市上酒家眠”的味道,只是那眼睛格外的清亮。 “三姑娘,久违了。”赵拓看着阿黛,拱拱手。 “久违。”阿黛回着赵拓道。 “如此清晨朝露,在下欲逛街市,三姑娘可愿同行否?”赵拓又道。 “二公子自该尽地主之谊。”阿黛道。 “如此,三姑娘请。”赵拓举着酒壶学了戏台上的一个诺,竟有别样风采。 “二公子同请。”阿黛有样学样。 随后两人都不由的乐了,如此几句,之前的陌生感便没了,渐起了一种默契和熟悉。 于是略有些清冷的早晨,两人并肩而行,时而急步,时而悠闲的在这方小小的街市上闲逛,但就仅这一街市,窥一斑而见,全貌渐渐的,阿黛的脑里京城不再只是一个抽象的字眼,已经有了具体的印象。 一会儿,一缕晨曦斜斜的透进集市。 “回去了。”两人同时道。 此时两人已站在帽子胡同口上。 赵拓拱手告辞。 风中,赵拓留下一句话:“王妃知道我是赵拓。” 至于阿黛知否他是谁,根本不需要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世奇冤 看着赵拓离去的背影,阿黛其实晓得,赵拓是专门在这里等她。 一场入梦看似两不想干,但阿黛入梦间,总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就好象当初杀狼时,赵拓送她的那枝梅花一般。 所以,阿黛才会突然在清晨走到这里。 抬头看天,清晨的阳光灿烂明透,今天又是一个好天。 “唉,你们说新搬来那家的姑娘说今晚要不雨,能准吗?”边上,两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边走边聊。 “哪里做得准,昨天月亮多明啊,再看看今天这太阳,钟鼓楼报时的差人说了,这几天都是好天。”另一个妇人回道。 “那要是做不得准?那人家岂不惹祸上身,那辛豹可不是好相与的。”先头的妇人道。 “到底是外乡人,是非皆应强出头呗。”后头的妇人道。 “不说不说,且看着,那王九娘那也是有神保佑的。”边上又有一个妇人道。 于是,街坊邻里也就这么闲聊着,一个个对于夜里有没有雨,以及明日之事都有了一翻期待。 阿黛跟她们错身而过,淡定非常,别说,这些婶子们的八卦让她想起了钱塘杂铺店前的八卦,倒是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回到自家屋前,阿黛特意看了看隔壁的门,那上面已上了锁,另一边隔壁的一位婆子正端着个簸箕在淘米。看着阿黛张头,便道:“快中秋啦,一家三人都去菩提寺上香了。” 阿黛笑笑点头。心里却明白。那王九娘怕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便先避避起再说。 “阿黛,快准备,一会儿,我们便出发。”王成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耍两下把式,又不知是从哪位高人那里学来的,耍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阿黛这边便进了屋里。吃过早饭,整理了一下。挑了一套八成新的裳裙,上衣是粉色的袄子,下裙是紫色带云边的,再加上围裳。为了显示正规,阿黛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披风,腰间系了一条以丝线编成的丝绦,丝绦的中间打了几个环结,下垂到地,是用来压裙幅,同时也显得有些飘逸。 总之,整个打扮,既不太过亮眼。但也并不失色就是了。 衣着方面,阿黛一惯是中庸之道,实是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一个爱引人注意的人。 一切准备停当。 出门的时候,听得老爹在跟大哥说隔壁九娘的事情。 王九娘家一大早就锁了门,王爹和王成两人哪不明白人家不防着自己。 王爹倒不在乎九娘防不防他,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他想到的是,九娘越是这么防着他们。那就越表明九娘目前所处的境地很艰难。 只有如此,才不得不步步警慎。 “阿成。九娘那边的事情你多上点心,昨日听那二妪只言片语,那正官儿是遗腹子,正官儿今年八岁,如此,怕是要推到九年前,九年前之事,要打听清楚也不太容易。” “爹,我晓得,不过,你也别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来,我呀,九年前的事情先不管,那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只是打听九娘现今的事情,帮九娘把现今的难关渡过去,到时,九娘信了咱们,那再打听以前的事情也就能有个源头了。”王成道。 一翻话倒是让王爹刮目相看。 别说,阿成这终算是历练出来了。 “自当如此。”王爹点点头。 “爹放心,到时,我有机会也会慢慢打听的。”阿黛也在一边道。 “嗯。”王爹点头。 随后一家人出了门,王爹带着胡家大郎去了公主别苑,阿黛这边由王成陪着去了恭王府。 …… 恭王府。 “王妃,该起来了,一会儿王家三姑娘就要到了。”元三姑在屋外叫着恭王妃。 屋里沉默着,元三姑正要去掀帘子的时候,才听得屋里恭王妃道“进来吧。” 元三姑掀了帘子。 随后却是一声惊呼:“王妃,你的头发……” 王妃一直保养的很好,便是如今五十多了,因着上回一支何首乌的关系,那头发一直都是乌黑的,也就偶尔有几根白的,可如今恭王妃一头黑发变成了花白色,整个人更显老态了。 恭王妃此时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桐镜:“嗯,这样看着也不错,象是我这年纪的人。” “王妃,你是什么想不开啊。”元三姑一声悲呼的道。 “没什么,就是昨夜里想起了恭王,别说那小子还真像恭王。”恭王妃道。 “可不是,族里人都说了昱世子长的最象咱们王爷。”元三姑道,当然,她下面有一句话自不会说出口,便是赵拓都没有昱世子长的像。 实是赵拓两字是王府的禁忌。 恭王妃淡淡的看了元三姑一眼,三姑以为她说的是赵昱,错了,她说的是赵拓,就那股子傲劲,跟恭王当年一样啊,臭小子一来就给她个下马威。 这个下马威不小啊,她是老了。 不过,老归老,她却是不服输的,贼小子,走着瞧。 “王妃,阮家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来了。”这时,那元大姑又道。 “她们来干什么?”恭王妃挑着眉头道。 “还不是京城都传扬着王家女以一介平民女的身份飞上枝头做凤凰,三姑娘是要来看看,认识一下,四姑娘好象跟那王家三姑娘认得。”元三姑边帮恭王妃梳齐每一根头发,又给王妃戴上了抹额,正好可以挡一部份花白的头发,这看上去就精神多了。 “来就来吧,到时就让她们陪着王家三姑娘游游恭王府的花园。”恭王妃道,她见一见王姑娘,显然不可能多陪她的。 其实,她下帖子叫阿黛来就是想探探这王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若是一般的姑娘,公主府的帖子在前,她的帖子在后,再加上她这婚事是公主做媒,皇帝下旨,又听说赵昱当初死活要取这位王家女,这才有公主求指婚之事。 再加上婆媳婆媳,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此,这王家女自要紧着公主府那边一点,以期有公主府做后盾。 可王家若真是这样做那就错了,她换一个世子不容易,换一个世子妃也不容易,但随便塞两个小妾什么的就太轻而易举了。 当然,她有这想法的时候,并不知道赵昱就是赵拓那小子。 好在,王家传来的消息,王继善去了公主府,主要是谢媒,而由长子王成带着王姑娘来恭王府,如此,两家礼数都不缺失,但同时阿黛没有跟公主碰面,也就减少了自己的猜忌。 王家人倒不愧曾是仪宾府出身,长远的眼光还是有的。 只不晓得那阿黛姑娘晓不晓得赵昱其实是赵拓? 且看着吧。 “王妃,王家人到了。” …… 王成自有赵珽和赵昱接待,阿黛由赵四夫人章氏陪着见恭王妃。 恭王府的花厅里。 恭王府端坐主位,赵家二夫人牛氏,四夫人章氏也都在坐。王家三姑娘阮彤和阮秀还有云锦坐在下首。 阿黛给恭王妃,二夫人,四夫人各请了安。又接了几人的见面礼,随后便被那二夫人牛氏接着坐在她的身边。 “难怪昱儿心心念念的,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姑娘,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华彩,便是比之绝色佳颜也不为过。” 牛氏这话是有些夸张的,阿黛的样貌比之也只能算是清秀,那五官的精致上还比不过秀儿,艳丽上又较彤儿差上几份,但偏偏任谁见了都很舒服,如清风霁月。 “二夫人过奖了。”阿黛低眉的道。 “我可没过奖,不信你问问大家。”牛氏道。 边上人自是应景的点头。 “才来京城,可适应?”这时恭王妃又问阿黛。 “挺好,谢王妃关心。”阿黛轻点头道。 “王妃姑姑,你可莫要为王姑娘操心了,这位王姑娘一到京城,可就跟人打起赌了。”这时,一边的阮彤笑嘻嘻的道。 “可是说今夜有雨,明天天气转冷,那辛豹发病之事?”恭王妃点头道,王家一家人进京,恭王府自有人关注着。 而王九娘请神,又实是神异之事,看热闹的特别多。 所以,虽说,跟辛豹打赌实是小事,但知道的人不少。 只是一边的阮秀在心中感叹。 前世,王九娘之事实是京中最大的神异之事,也是一桩极大的冤案。 而王九娘这事的起因就是这辛豹闹事,王九娘没了声誉后,渐渐的就没了生计,没想最后被她的未婚夫卖进高家做妾,没想那王九娘竟在初*夜杀了高家人,然后自杀。 之后不久王九娘之弟就死在高家门口,那天正是盛夏,却是天气突转,六月飞雪。 人人都说王家姐弟有奇冤。 而就在阮秀想的这些的同时,阿黛的眼前便浮现了一幅画面,正官儿扑在一户大户人家门口,小小的身体勾篓着,显然早已气绝,雪花大朵大朵的飘洒,盖在正官儿的身上。 这是未来的某一个画面?又或者是谁的心念引动了她的气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京城街头的相遇 只一瞬间,画面就消失了,就如同当初她被点化时所见的一般。 这或许就是未来会发生的某一个画面,太素之道,追本溯源,以人为一小天地,窥天地这一大天地,从来得窥天机。 果然哪,九娘和正官儿的路十分艰辛,但不管如何,她们王家既然到得京城来。 这时代,家族之亲是伦理的第一位。 别的不说,就王继善这次送阿黛来京城,又寻王家族亲,不也是有托王家族亲照顾阿黛的想法吗? 所以于九娘姐弟之事自不能坐视。 如此,阿黛自上了一份心。 “阿黛这话倒是真的,别说,五太爷今早起来就说腿酸的很呢。”一边那赵二夫人道。 赵家的五太爷是属于老恭王那一辈的,算是赵家的老祖宗了。 “如此,那我们晚上不睡觉了,倒要看看这夜里会不会下雨。”阮彤说着这话,看似全是说话的,但明显着却是有些冲。 阿黛看了阮彤一眼,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是让她这般的等着要看笑话似的,想来想去,怕也是她如今这恭王世子妃这位置惹的祸。 这也算得是另类的匹夫无罪,怪璧其罪了。 随后阿黛又看了一眼阮秀,阮秀面目沉静,不动声色的。 此时,阮秀见阿黛看向她,便冲着阿黛笑了笑。 阿黛也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当初阮秀屡屡下暗手针对自家二姐,只不过,王家在钱塘。阮家在京城,两者天各一方的,既是没了瓜葛,阿黛也就只要阮秀别找麻烦也就算了,但如今,她既来了京城,而下一科。安修之便能参加科举了,那到时蟾宫折桂。也是必然。 如此,自家二姐也会随着安修之来京。 到时若是这阮秀再要捣什么鬼,那她就不会象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总之今后就走着瞧吧。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阿黛看恭王妃脸色有些憔悴。想着昨晚,赵拓跟她的直言,想来,这一夜,恭王妃怕是没睡好吧,曾经自己千方百计谋算掉的庶子,如今又被自己新手迎了回来,任谁知道这事,都不会好受的。 原来在来的路上。阿黛还担心恭王妃会因为赵拓的事为难自己。 不过,这相见了,王妃倒并没有任何怠慢自己之处。说话之间还透着一股子亲切,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随后一想也明白,赵拓正直无畏,但他能在战场上将胡人耍的团团转,又岂是那无谋的,他既然敢说出来。那必然有着万全的准备。 不管现在赵昱的内里是谁,在外人眼里。这就是赵昱,恭王妃先容不得原来的赵拓,凭着种种手段,将赵拓逼入必死之境,随后又爆出赵颐的身份问题,结果赵颐又死了,最后恭王妃借着赵昱的身份才把赵氏族人的不服压下去,如此种种,可见恭王妃在赵氏家族里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的。 如今,她要想在赵氏里立稳足,就必须依靠赵昱和阿黛。 当然赵昱和阿黛要在恭王府立足,必须赵昱是过继在恭王妃名下的,那也必须依靠恭王妃,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知不知道都这样,该怎么还怎么。 揭不揭穿二者所差的也就在于,如果不揭穿的话,恭王妃或许会对赵昱示以真心,而她的真心却是赵拓不屑的。 赵拓光明磊落,他也不想在恭王妃示以真心之下,又暗中谋算她。 想到这里,阿黛便起身告辞了,今日本就是一个见面,目的既然达到,而恭王妃也累了,那她自也善解人意些。 “那好,这些日子你也忙,别看离大婚还有几个月,但大婚前的礼仪也要花不少时间的,你刚到京城,也要多熟悉熟悉,我就不多留,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相聚的时间。”恭王妃点头道。 另外几位夫人也看出今天王妃的精神不齐,尤其王妃平日乌黑的头发突然变花白了,倒底是丧子之疼啊,众人便也附合的告辞。 “就由四弟妹和云锦送送阿黛吧。”恭王妃说着,便起身由元三姑扶着回屋了。 阿黛又福了福,然后同由章氏和云锦陪着从花厅出来,一路上是庭院深深。 “阿黛。”路上,阿黛碰到了宋可儿。宋可儿如今肚子已经挺大的了。 “你如今这身子,怎么出来了?”章氏皱着眉头,宋可儿跟赵珽未婚先孕之事虽然瞒着,但有心人还是能知道一些的。也因此,颇让四房在熟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再加上章氏这些年被赵珽和全氏压着,如此的,两相里,章氏对宋可儿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章氏这会儿的口气就有些不太好的。 阿黛受着宋大民的一封信的情份,再加上如今宋大民跟自家大伯也言归于好,这么说起来,阿黛于宋可儿实有师姐妹的情份。 此刻,自要为宋可儿撑撑腰。 这时,阿黛便上前扶着宋可儿:“师姐,我把脉看看,让我看看未来小侄女的情形。” 虽说这时代重男轻女,这孩子还未出生,就断言他是女娃子,一般来说是要得罪人的。但也要看情况,如宋可儿现在这种情况,章氏跟赵珽的矛盾闹到现在,章氏才算翻身,这时候,正是章氏要打压赵珽的时候,若是这时,宋可儿生了男子,那长子长孙的,多少太刺激章氏了一点,倒不是说章氏一定有坏心。 只是如今,章氏刚刚拿回权利,正该在府里立威的时候。 若是这时长子长孙一出生。偏偏又不是章氏所出,那于章氏行事不利,而到那时。宋可儿就更难,毕竟现在赵珽还在读书,他自己都依靠家里,更何况宋可儿了。 反之,若是宋可儿这一胎是女儿,那就无所谓了,章氏刚一拿权。也不会落人口实,那样宋可儿的日子反而好过。以后再等得赵珽有了自己的事业了,那生男生女也就无所谓了。 “真是侄女?”宋可儿如今再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自也晓得这一胎是女孩子更好。而阿黛的医术是不错的,连自家老爹都自叹不如。所以,阿黛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的,她便有些期待的问。 便是一边章氏脸上也有些期待。 “嗯,我看脉相是,不过,师姐最近好象休息不好,这可不行。”阿黛故意沉着脸道。 “没法子,这孩子挺闹。”宋可儿轻抚着肚子道。 “可不是,这孩子闹人的很。我瞧着都心疼可儿。”一边章氏接嘴。脸色倒是比一开始好了很多。 “累婆婆担心了。”宋可儿微福了一礼道,一边章氏连忙扶起可儿:“我担心你那还不是应当的啊,行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宋可儿点头,又冲着阿黛点了点头,然后由两个丫头扶着离开了。 “四夫人也忙去吧,让云锦陪我,我在这里等我兄长出来。”阿黛道。 赵四夫人便点点头叮嘱了云锦一句。便回四房了。 她刚走,另一边。赵昱陪着王成出来了。 “赵昱,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世子,总之你以后要好好待我妹子,否则,别说烧我家酒肆,便是要了我的命去,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王成边走边冲着赵昱道。声音压的很低,但阿黛却是听得到的。 赵昱这会儿倒是王成怎么说怎么是,还拱手,这人不是不能装啊。 “大哥,说这些干什么?”阿黛瞪着眼道。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啊。”王成回道,对于赵昱他一直是不太待见的,如今就要成为自己妹夫,那不敲打一起怎么成? 阿黛远远的同赵昱行了一礼,便上了马车。赵昱远远的在车后揖礼。 随后马车出了恭王府。 府外,另一辆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正是阮氏姐妹。 “钱塘的女人多是不要脸皮的,姑姑也真是的,这恭王府的世子妃哪有自己做不了主的,我们姑姑现在的性子软了很多,再怎么也该争取争取啊。”阮彤坐在马车上,看着王家这边马车转角后不见车影了才道。她嘴里的不要脸皮指的自然是宋可儿的事情。 “那谁来做好?你?”一边阮秀冷冷的道。 “你这丫头,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我再怎么着也比王家那丫头强吧。”阮彤象被踩了脚的猫似的在位置上坐正,然后瞪着阮秀。 “别做梦了,只要姑姑一天在恭王妃的位上,恭王世子妃就不可能是阮家女。”阮秀冷淡的道。要不然,先前颐世子在的时候,阮彤就该进恭王府了,要知道,一般男子二十及冠,便要成亲的,而颐世子二十三了还未大婚。 “哼,谁稀罕做恭王世子妃了,倒是某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阮彤没好气的道。 阮秀冷哼了一声,懒的再跟她争。 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 王家的马车路过正街时,阿黛掀了车帘子朝外望,京城气象,果然非凡,街市一片琳琅满目,街上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突然,马车在路过一间糕点铺子时,阿黛看到一个身影,便连忙叫道:“停车,停车。” 前面赶车的车夫连忙把车停了。 李晴岚正买了金丝云糕出来,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她身边,不由的侧移开了脚步。 “晴岚姐,是我。”阿黛自马车上下来,一脸笑意的看着李晴岚。 曾经,阿黛还想着哪天在京城的街头于晴岚姐相遇,如今果然让阿黛说中了,真的就在这京城的街头,她于李晴岚再遇。 “阿黛。”李晴岚看到阿黛也很高兴,走上前:“早听说你要来京了,就是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昨天刚到,住在帽子胡同那边。”阿黛拉着李晴岚的手道。 两人走到一边店铺的屋檐下。 “晴岚姐近来可好?”阿黛问。 “你定是听你大哥说了我跟高家的事情了吧?”高李两家联姻,本来已是快水到渠成了,却因为宁王一倒,这场还未成的联姻就烟消云散了。 “嗯。”阿黛点点头。 “没事,就算没有宁王府的事情,我跟高家的事情也是八字没一撇,高家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本来我娘是要找高家算账了,只不过这等时候,我娘倒底是纪家女(宁王府姓纪),不好张扬罢了。” “嗯,这我就放心了。”听着李晴岚的话,阿黛点了点头,所以说,以讹传讹,事情传到最后常常是面目全非。 “倒是你现在不得了了啊,一转眼成了恭王世子妃了。”李晴岚眨巴着眼睛,带着些取笑的意味。 “晴岚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就是那被城门失火而殃及的池鱼吗?”阿黛摊了摊手道。 “好了,不管是池鱼,还是别的什么,总归命运这么安排了,那咱们就努力过的好。”李晴岚冲着阿黛挥了挥拳头。 “嗯。”阿黛点点头,这就是李晴岚,大气如晴岚一般。 “对了,阿黛,快中秋了,京城这边,每年中秋都有个桂园游园会的,而京城贵女多在桂园后院的琵琶亭上拜月,你今年在京城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啊,到时定要请你的,你要多做准备。”李晴岚又冲着阿黛道。 “好,我记下了。”阿黛点头。心里明白,枪打出头鸟,自己的风头有些过了。 可这风头不是她自己想出的,是天下砸下来的。 桂园游园会吗?阿黛晓得,这将是她在京城中第一次亮相。 阿黛跟着自家大哥回到了帽子胡同的家里。 王爹已经先回来了。 公主那边情形也还好。 王家人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啊。 而王成才一进家门,又带着胡家大朗一起出门了,这回主要是去收绿豆的事情。 转眼天已傍晚,晚霞映得半边天通红通红的。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天哪里看得到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正官儿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看着红通通的天,皱巴着小脸,有些发愁。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雨了 正官儿在这里发愁,辛豹却在那里乐呵。 此时辛豹就站在盐铺门口看着晚霞:“就这天,晚上有雨?鬼都不信。” “可不是,我刚才还特意去钟鼓楼那边问了天文生呢,都说这几天都是好天。”一个店伙计也看着天道。 随后两人都笑呵呵的。 这时,对面一间铺子的门打开,然后几板车的货拉了进去。 “对面那铺子什么时候租出去了?做的什么生意?”辛豹问道。 “中午时候租出去的,我听铺子的东家说,租给南边的一户商户存放绿豆。”盐铺的掌柜这时过来道。 做掌柜的,对周围店铺的动向那是一定要及时掌握的,比如对面那铺子,他中午眼尖,看着那铺子东家带了几个人过来看铺子,还有牙行的人,这明显就是要转租的迹象,于是他便去打听了一下。 毕竟,做生意的,同行是冤家,就怕门对门的做了同行,那生意就不能好好做了。 结果一打听之下,租铺子的商人叫王成,租那铺子是用来存放绿豆,跟他们的盐铺子不搭界。 倒是边上几户粮行,瞪大着眼珠子,生怕他也做粮行,好在一打听,只是收绿豆,最后也不在意了。 “哦。”辛豹点点头,只要不是盐铺子,他便不管。 只是这会儿,他盯着那正招呼人搬货进门的王成觉得好眼熟啊。 “咧。这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啊?怎么一时想不起来。”辛豹指着那王成道,昨天他去帽子胡同时,本就天色灰暗了。王成虽然跟他拉了好一会儿近乎,但他也没仔细看人,如今就觉得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东家,这不就是昨天帽子胡同里,跟你打赌的那位姑娘的兄长吗?好象是姓王的,他还欠咱们一顿酒呢。”这时。一个昨天跟着辛豹一起去帽子胡同闹事的伙计咧着嘴道。 “是姓王,叫王成。”边上的掌柜点头。 这一下辛豹也乐了。一挥手:“走,去跟他打个招呼,以后大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好。”伙计忙不叠的点头。 立刻的,两个伙计便簇拥着辛豹走进对面的铺子。 “王老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没想到咱们昨儿个才见过,今天就门对门了。”辛豹想装一下斯文,可这有缘千里来相会用的总让人有些咧牙。 王成一看到辛豹,倒也没想到他今天租的铺子居然跟他门对门,便拱手道:“昨天辛兄走的匆忙,咱们还有一顿酒没喝呢。” “酒不急嘛,等过了明天再说。”辛豹打着哈哈道,今天若是吃了酒。那明天可就不好撕开脸面了。 本来,他去王九娘那边闹事也不过是因为在药堂受了别人几句嘲讽,气不过才去的。没成想遇上王成这一边强出头,昨天他可是仔细打听过王家一行人,再加上王成今天租铺子收绿豆,那应该是有些家底的,又是外乡人,这种人的竹杆不狠狠的敲。那中是太对不住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了。 所以,为了明天能撕开脸面。那这酒今天是万万喝不得的。 盗亦有道,喝了酒,那怎么着也算是有了些交情了,再抹脸,别的人不管,反正他辛豹做不出来。 “那好,那就过了明天再说。”王成点头,反正他这两天忙着收绿豆也没时间。 辛豹看王成似乎一点不担心他妹子跟自己打赌一事,也挺好奇,便抬抬下巴,看看天:“王老弟,这天似乎不像是要下雨的天啊。” 一听辛豹这话,王成心里乐了,于是道:“怎么样,你不信啊,要不,咱们也打个赌,今晚要是不下雨,我刚收的这一批绿豆就归你了,要是下雨,那你那里,刚到的那几袋盐归来。” “咧。”辛豹咧了一下嘴,心里反倒有些狐疑了,这什么路数的人啊,没有明摆着输的还上杆子加筹码的。 他们弄盐的,别看到是些胆大心黑的,但其实是粗中有细,这天下真傻子没几个,讨生活的每个人都精道精道的,没有点倚仗怕是不会这么干。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看了看满天的晚霞,再加上之前还差伙计问过天文生,他可以肯定八成都是没雨的。既有八成的把握,那还不赌,那就是软蛋了。 “好,咱们就赌了。”辛豹一伸巴掌,于王成双击掌。 随后王成便干他的活。 几个伙计和边上一些店东家也看戏。 王成很淡定,他赌这个其实不在乎输赢,赢了,他也不会真要那几袋盐,他自会以此契机卖辛豹个好,毕竟辛豹这种人算是地头蛇了,结交一下有好处。 若是输了,一个二百伍的同行总比一个精明的同行更能让人放下戒心。 所以说,输赢于王成来说都是有利的。 当然,王成相信他会赢,因为阿黛在这方面从没有错过。 虽说一个二百伍的同行会让人放下戒心,但同样也难引起别人的尊重。 ……………… 晚上,王爹说了说公主那边的事情,大体也没什么,这次公主下了帖子,阿黛没去,总是有些失礼的,王爹自是帮阿黛道了歉,随后让阿黛有机会见着公主时,再道歉一番。 “这是公主给你的请帖。”这时王爹递了一张帖子给阿黛。 阿黛一看,之前李晴岚才说桂园游园会呢,得这会儿请帖就到了。 “公主让你好好表现。”王爹转着话,随即却又冲着阿黛正色的道:“你也别太有负担,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只要没什么失礼之处,也就是了。” “爹,我晓得。”阿黛点头。 老爹的话才是正理,她初来京城,太低调肯定是不好的,但太高调同样惹人侧目,唯有不偏不倚,不卑不亢才是正途。 果然哪,无限风光在险峰。 气机飞扬,空气中便有了一丝风,风吹向天空,卷动了云层。 隔壁。 正官儿趴在窗口,从窗户里看着天空,天上依然繁星闪烁。 “夜深了,正官儿,睡觉了。”王九娘过来牵着正官儿道。 “怎么还不变天哪?”正官儿嘟喃着。 “这天不会下雨了。”王九娘道,心里已经在计较着明天辛豹来闹事时要怎么应对。 正官儿垂头丧气,而就在这时,窗外一阵风掠过,带着一丝凉意。 “下雨了。”正官儿猛的抬起头,挣脱王九娘,扑到窗前,果然,风中带着细碎的让人容易忽略的雨珠卷过。 而随着风渐大,那雨也渐大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表哥 辛豹没想到真的下雨的。 所谓一阵秋雨一阵凉,那么接下来降温肯定就成了事实了。 而更该死的,睡到半夜,因为听着下雨,他急急忙忙的起身,没添衣服,这雨一下就天凉了,他好象受了点寒,于是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此刻他感到四肢有些发冷,嗯,天亮了,看来他得去药堂看看身体。 ………… 一天后。 昨夜又是一夜的雨,清晨落叶满地。 阿黛一早起床,洗漱完后,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一夜的好眠,夜里的雨洗净了空气中的灰尘,使得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明透。 只是因降温的关系,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 阿黛便多披了一件披风。 此时,院门开着,阿黛就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从门里看着门外三三两两的人。 因着天气转凉,一个个都穿起了夹袄。 一些邻里的大婶子从屋外看到正坐在院子里的阿黛,也点点头冲着阿黛笑笑,那眼中颇有些神奇的,一切果然被阿黛说中了。 最近,帽子胡同这边可不得了啊,先是一个能请神的王九娘,如今又一个有些神道的姑娘。 一个个嘴里自多了许多的八卦。 当然这种八卦无伤大雅。 此时 正官儿提着个小木桶从家里出来,在门外探了半个头看阿黛。小模样挺可爱的。 阿黛看着他,便笑着走到门边。 “正官儿,看什么呢?”阿黛冲着他微笑的问。这小家伙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一双眼清亮清亮的。 人的五官于体内的五脏相应,同时相对五行。 眼于肝相对,五行属木。 太素脉法里,男女脉的总纲:男子以肝木部为主,以决功名高下。女子以肺金兑位为主,以决福德。 而正官儿眼神清亮。肝脉清和,实是后福绵长之相。 想到这里。阿黛倒是想起了之前在恭王府里时,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有关正官儿死在雪地里的事情。 太素脉虽可决福凶,但福凶之数是不断变化的,所以才有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的说法。从这句就可看出福祸是可相互间转化的。 也就是说,此刻,决定正官儿身亡的条件还未出现,因即未成,那自然没了果。 当然,阿黛这时说的因果,并不是因果投应什么的,而只是事件单纯的原因和结果。 “我能在你家打点水吗?”正官儿看着阿黛,小声的问道。 “可以啊。进来吧,以后要打水只管进来。”阿黛冲着正官儿道,正官儿点点头。两手提着水桶过来。 阿黛便拿过他的水桶,帮他提着进了院,到得井边,就拿着一根竹杆子,勾着水桶在井里打水。 一边正官儿就蹲着,看阿黛打水。只是那眼神看着阿黛十分的好奇,好几次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想说什么?”阿黛问道。 “那坏人还会来闹事吗?”正官儿仍有些担心的问。虽然下雨了,天气变冷都说中了,可他小小人儿,担心的事满多,最关键的,自然是担心辛豹再来闹事了。 “放心,不会再来闹事了,你瞧,昨天天气就转凉了,他没来闹事,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在药堂里了。”阿黛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 “那就好,这些坏人,总喜欢欺负我们。”正官儿松了口气之余,却也是一脸气愤的道。 这些坏人?显然不止一个,阿黛于是又问道:“除了昨天的坏人,还有谁欺负你们?” “还有那恶棍。”正官儿嘟着嘴,愤愤的,小脸儿阴沉着。 从这表情上看,这个恶棍可比辛豹那坏人更可恶。 “恶棍是谁?”阿黛又问。 “表哥。”正官儿道。 表哥?阿黛愣了一下,这可是亲戚啊。 “正官儿,回了。”这时,王九娘站在门外道。 “嗯。”正官儿连忙应了声,站起来正要提起水桶,阿黛先提了起来,然后走到门边,将水桶递给王九娘:“九娘不进屋坐一会儿。” “不了,一会儿还要去绣庄。”王九娘轻声的道,随后又补了句:“前天多谢了。” 九娘心里明白,昨天辛豹没来闹事,说明事情就过去了。 “一家人嘛,别客气。”阿黛道。 王九娘没接话,只是一手提着水桶,一手牵着正官儿回屋了。 阿黛也转身回屋了,王九娘戒心重,慢慢来就行。 本来阿黛对于族亲相认什么的倒是本着顺其自然,愿意认就认,不愿意认就算的心态,只是那日脑中出现的画面跟点化时相似。 更何况正官儿也着实可爱,实不想他落到那样的下场。 阿黛刚回屋坐下,王成就进门了,见到阿黛便道:“三妹,有人找我求一剂药方。” “怎么辛豹找上大哥了?他没去药堂里找大夫看吗?”一听王成这话,阿黛就晓得大哥说的是辛豹的事情,那日大哥跟辛豹打赌的事情大哥回来就跟她说了。 没想到大哥租了铺子正好跟辛豹的铺子两对面。 大哥租这铺子可不仅仅是为了放绿豆,真要用来放绿豆用不着门面,后院的仓库就行,大哥租这铺子还是本着做生不如做熟的想法,等绿豆生意做完,就是要开酒肆的,而那一边盐铺,粮行多,正是酒肆红火的地方。 如此,肯定是辛豹身体出问题了,便求到在哥的头上,大哥自不好不卖面子了。 只是在阿黛想来。辛豹病了自该去药堂找大夫,没道理这么找上大哥的呀。 “他倒是小心的很,前天夜里一降温。他就觉得有些不适,昨天一早就去看郎中了,可昨天吃了药,又睡了一个晚上,今天的病势更沉了,人都起不了床了,所以才找上我的。”王成解释道。 “他吃过了药了?那药方呢?”辛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阿黛那天看的清楚。心里明白,只是若是用了药的话。那就必须弄清药方,才好对症下药了。 “药方和医案我都带来了。”王成道,王成自晓得自家妹子如今可不好象钱塘那样随便去给人看病,因此来的时候就问辛豹要了药方和医案。 阿黛接过药方和医案一看。不由的大叹。 那辛豹的病主要是夏天冰吃的太多,内热太重,再加上天气聚降,使得内热散不出去,从而出现急性热病,而因为营卫失调,内热出不来,再加上外面气温转凉,反而造成辛豹四肢发冷。这其实是真热假寒之症。 而看病的大夫显然把辛豹的病看成了风寒引起的寒热,毕竟气温突降嘛,寒热更附合实际情况一些。所以使用的是温阳药,用来去寒。 想想,本来就是真热,却用温阳之药,那不是火上加油吗? 这时候实是应该用清热之药。 如今药不对症岂有不加重病情的道理了。 本来象辛豹还未发病的情况,只要吃几顿热腾腾的绿豆粥就行。 如今。自要吃上几帖药了。 于是阿黛开了药方,交给王成:“先让他吃了两剂。若是不行,我再去给他看。”阿黛道。 “好。”王成点点头,拿了药方出门了。 ………… 转眼就是傍晚。 虽然是下雨天,但刚刚一场雨后。 天空倒是挺亮堂的。 阿黛在屋里琢磨着桂园游园会的事情。 就在这时,又听得隔壁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干什么,你这恶棍,不许你欺负我大姐。”随后就听着正官儿气急败坏的声音。 “胡大嫂,隔壁怎么了?”阿黛问道,心里倒是想着,正官儿嘴里这个恶棍难道就是那所谓的表哥? “好象是又有人来闹事了。”胡大嫂开了门朝外看道。 阿黛也走了过来。 隔壁王九娘的门外,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两个闲汉,那青年男子倒是仪表堂堂,只是那眼神总有些游离不定,似乎总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此时,那青年男子正推开王九娘,没想王九娘手里正端了一盆水,此时,手一歪,一盆水全泼在了那男子的身上。湿了那男子的一身衣裳。 “王九娘,你故意的吧?”那青年男子气冲冲的道,说着,抖着衣裳上的水,这天冷,淋一身湿那可是要生病的。 “是表哥自己太猛浪了。”王九娘沉着声道,然后冷冷的看着那男子。 阿黛一听王九娘叫表哥,果然就是正官儿嘴里的那恶棍表哥。 “哈,把我浇了一身,还怪我自己,王九娘啊,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了啊。”那表哥气愤的道,随后却又一摆手:“行了,我不跟你计较,钱呢,给我钱。” “表哥,没有钱了。”王九娘抹平微乱的头发,一脸平静的道。 “没有钱,你骗鬼啊,前几天才请神的,那赚的钱呢?”那表哥瞪着眼道。 “表哥你晓得的,每次请神只收三十铜钱,也不过我姐弟主仆三人的吃嚼。”王九娘看着青年男子道。 “请个神,一次就只收三十铜钱,你傻不傻呀,下回,我来收钱。”那表哥愤愤的道。 “这价钱是神仙规定的,多收了会倒霉的。”王九娘再道。 一听王九娘说这个,那表哥就牙疼,他跟王九娘那可是订了亲的,当初王九娘住在他家里时,他好几次想亲近之时,偏这王九娘三贞九烈,婚礼未办之时,决不跟他有任何苟且之事。他气不过,想强为之,可每当他有邪念时,天上不是莫名其妙的砸下一盘水,或者一块砖,更甚者还有蛇,吓的他三魂去了两魂,后来才晓得,九娘居然有神仙保估,他也只得收了那些心思。 “我就不信了,你一点钱都没有,我自己找。”那许天龙说着,一挥手,用劲的拨开王九娘和正官儿,便带着那两人直欲闯进屋。 王九娘眼疾手快,却“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了门,然后站在门口 而这边阿黛看着这情形也是怒了,这哪里亲戚啊,这是上门明抢的土匪了,到得这时,阿黛也有些明白这王九娘怎么防亲人防成这样。 有这样的表哥,想不防都难。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祈福 “让开!!!”那表哥冲着王九娘吼。 “表哥,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王九娘也厉声的问道。 “呵呵,这么大的嗓门,真想管我了?等你过了门再说。”那表哥一脸没好气的笑道,他早就想让王九娘过门了,可这丫头咬死自己不戒赌,她就不过门,让人气的牙咬咬。 不过门就不过门,他还不稀罕咧。 “只要你戒赌,我便立刻过门。”王九娘一脸认真的回道。 “那好啊,等我赌完了这一把再说。”那表哥却是无所谓的道,根本就没在乎王九娘的话,然后用劲的推开王九娘,带着两人冲进了屋里。 屋里立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听到这里,阿黛才明白,这位表哥还是王九娘的未婚夫。 此时,王九娘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正官儿也蹲在王九娘的身边,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夕阳的映射下,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得十分的落没。 阿黛看在眼里也有些难受。 二妪显然还不是能在太阳下时时维持人身的,只见她的身影站在一边的屋檐下,影影绰绰的,却是一脸焦急的看着这边。 阿黛可以感觉,二妪还能留在人间的时日无多了,毕竟是人鬼殊途。 “没事吧?”阿黛带着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过来。 别看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都是女流。但湖上打渔人家,较之宅户人家的妇人那力气是要大上不少的。 “没事。”王九娘摇摇头,牵着正官儿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许天龙和那两个帮闲已经把王九娘家搜了个干净。但有些许余钱,便全被他搜走了,便是王九娘刚买的一身新衣料,打算给正官儿做两件冬衣的,也全被许天龙搜了出来,这新布料也还是能当几个钱的。 随后三人扬长而去。 “恶棍。”正官儿气的咬牙,跺着脚。王九娘只是揉了揉他的头顶,正官儿依在王九娘的腿边。只恨自己如今太小。 只是阿黛这时却突然的咪了眼,之前许天龙三人在屋里她并未在意,而就在刚才,她看着许天龙三人的背影。心神突然一动,于是用气机查看了那许天龙的脉相。 却是有破财抛妻之相。 赌钱破财,一看许天龙那样子是肯定的,只是抛妻?许天龙现在还未成亲,只有未婚妻王九娘。 想到这里,阿黛立刻用气机查看了王九娘的脉相。 而这一看,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气,绝命之相。 也就是说许天龙这一去很可能会给王九娘带来性命之忧。 阿黛这一下可唬的一跳。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行人大跨步而来。为首的正是王成和辛豹。 “是九娘的表哥,他来讹钱了,大哥快拦下他。”阿黛连忙冲着自家大哥。她只想着暂时拦下那表哥。 而拦下那表哥干什么呢,阿黛完全没数,她只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不能让他去赌。 每一个原因的出现都有着必然性和偶然性。 便是阿黛有着太素秘法在身,也无法窥尽哪一个因素是必然,哪一个因素是偶然。 阿黛如今做的也只是尝试。 “混仗东西。瞧我不揍扁他。”王成一听立刻瞪了眼,抬腿就追。 王成这些日子虽然忙着收绿豆的事情。但王爹交待他办的事情也一点没有轻忽,比如说隔壁的王九娘一家,以前的事情不晓得,但王九娘这个表哥的事情还是查出来了。 这位表哥姓许,叫许天龙,是王九娘自小定亲的未婚夫。 说起来家里也是薄有资产的,只可惜这位长大了是个恶赌鬼,几年间竟将家业输得个一干二净,可就这样,还不罢手,还在赌,输了钱便到王九娘这里来讹,以至于王九娘就算是有请神的本事,那日子也过的极是艰难。 王成自打听了这些,那心中早有教训这许天龙一顿的想法了。当然了,这家伙完全忘了当年,他也是讹家里娘子嫁妆的主。 “杀鸡焉用牛刀,王成兄弟,还是把这机会让给我吧,我之前误会了王九娘,便让我借此赔礼道谦。”这时,一边的辛豹也要跟上。 王成上午拿了药方去,辛豹让人抓了药后,吃了一济,再睡了一个时辰,这醒来便觉身体轻松了很多,随后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绿豆粥,立刻的人就精神。 到得这时,辛豹感激王成和阿黛之余,对于王九娘也有些惭愧,人家王九娘请神准的很,是他自己不晓事,反倒是误会她了。 辛豹虽然不见得是个好人,但却也是个磊落之人,这错了自然就要来认错。 要不然,人家姑娘家讨生活,让他那么一闹,没了声誉,以后那生计如何着落。 所以,这会儿他是跟着王成过来是跟王九娘道歉的。 既然是来道歉,那岂能只是一张嘴,辛豹之前还在犯愁用什么来表示诚意,如今这不就有了。 许天龙那家伙不是个东西,抓到他让王九娘出一顿气。 “王家大哥和辛大官人且留步,不必了,随他去吧。”王九娘叫住两人道。 那王成和辛豹听得王九娘这么说,自也不好去追了,毕竟当事人都算了。 也就这么一会儿,许天龙三人便已走远了,而王九娘不计较了,阿黛自又不好揪着不放了。 阿黛皱着眉,心里有着一些担心,但也许这就是天意。 不过,王九娘的命格之中也并非没有生路的。绝命之相虽好似必死无疑,但阴极阳生,绝命之相亦有绝处缝生的机会。 而绝处逢生之后大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阿黛暗自琢磨着。 这边辛豹冲着王九娘一拱手:“前几日多得罪,还请九娘莫要计较,以后有什么都可找我辛豹。” “大官人客气了,误会弄清了就好。”王九娘福了一礼道。牵着正官儿回屋,竟是不跟王家有丝毫牵扯。 “九娘,没事吧?”这时,二妪以鬼身匆匆的飘进家门。 “没事。左右也没什么钱,他要就全拿去好了。”王九娘道。 “唉……”二妪叹了口气。随后道:“九娘你听我的,这事得让隔壁王家大哥为你做主,二妪能感到,王家是可信之人。”二妪是鬼。于人的性情忠奸更能识得几分。 “二妪,就因为王家可信,咱们就更不能认,表哥的性情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是没什么钱的,他再怎么也就只能这样,可王家不同,那是有家底的,若是晓得他们会为我出头。那表哥岂不就要赖上了,我终是甩不脱了,表姨于我有恩。爹一生仁义,我不能让他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那到最后岂不反而拖累了隔壁王成大哥。” 王九娘道。 “那倒也是。”二妪听着这话,也只得点点头。 桂花树下,阿黛没有想到原来王九娘不认亲的下面还存了这般良苦用心。 “大哥,你请辛大哥派两个人盯着那许天龙。这赌钱的,赌红了眼了。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最好是莫要让那许天龙再赌,至少今天晚上不让他赌。”阿黛这时冲着一边的王成道,有些事情终是要防上一防的。 王成点点头:“辛兄还未走远,我这就去跟他提。” 王成说着,便追了出去。 夜里,秋月渐圆。 虫鸣渐歇,唯风声入耳,外面落叶声沙沙入梦。 赌坊里。 辛豹派来两个盯着许天龙的人被赌坊的人赶了出门。 许天龙此刻两眼赤红着,手里扣着最后两个筹码,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三只碗。 嘴里一个劲的嚷着:“大大大。” 而他的周围也都是一片“大大大”“小小小”的声音。 此时,做庄的庄头,揭开了碗,却是小。 “该死。”许天龙气的把手里两个筹码狠狠的砸在床上,一脸的不甘心,随后又冲着那庄头喊:“你定是做弊了,我来做庄。” “你做庄,你有那本儿吗?”那庄头抬头一脸嘲笑的看着许天龙。 许天龙哪里有钱,从王九娘那里弄来的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他可是把家里最后一张值钱的床给当了才弄些钱赌的,只可惜没一会儿又全输光,而这人越输就越不甘心,赵不甘心就越要赌。 还有一种心思是“我都已经输了这么久了,也该转转风色了”如此,就越陷越深。 许天龙现在就是这样。 “谁说我没钱了,我家还有一栋宅子呢。”许天龙咬着牙道,这是他最后的财产了。 “好,立字据。”那庄头立刻的道。 立刻的,边上便有伙计将纸笔送了上来,许天龙也狠,咬了咬牙,便将家里的房子抵了,当场就立了字据,他急于要扳本。 可接连几把下来,刚刚用房子换回来的筹码又快输光了。 许天龙几乎要疯了。 可等到最后两个筹码输掉,许天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跟死了似的。 “我说许哥,不扳本?”边上一个闲汉问,正是下午时跟他去过帽子胡同的那两个帮闲之一阿壮。 “扳本?你借我钱?”许天龙一听阿壮的话,便打起了精神。 “我自己都是穷鬼,你自己有钱啊,你家九娘那样貌。”那阿壮说着,还啧啧了两声。 王九娘不光会请神,那样貌也是不俗的。 “你是说让我押了九娘?没听说未婚妻能押的。”许天龙摇摇头。 “你那未婚妻不一样,是你娘从小养大的,可以算童养媳啊,怎么不能押?”阿壮道,他跟许天龙家住在一条街,对于许天龙家的情况比较了解,那王九娘初到许家才不过十岁,带着个才周岁的弟弟,还有那个二妪的仆妇,此后在许家住了六年,直到去年许母病故,王九娘为其守孝九个月后,前两个月才搬出许家,如此,许母对王九娘亦有养育之恩。 “不行,不行。”许天龙还是摇头。 “那随你啊,反正你如今已无家可归了,那可是你家的祖宅,怕是你泉下也无颜见祖宗喽。”阿壮道。 “真行?”许天龙喃喃着,两眼越来越红,红的让人觉得疯狂。 还在入梦里。 灰蒙蒙的一座城,上有丰都二字。 城外的护城河是冥河。 据说,冥河中的水极寒,而冥河中的沙更是又重又冷。 可此时,冥河边上有一对夫妻在背沙。 能在冥河背沙的显然是鬼。 此时,这一对夫妻鬼影渺渺,背上的冥河沙装沉沉的压着,整个人都笼着层层的冰雾,那一对夫妻脸上满是由冰雾凝成了白霜。 两鬼将冥河沙背到另一头,一个衙差记录着:“王继祖,姚氏为子女背冥河沙祈福,祝子女平安康泰,喜乐多福,心想事成。” “娘子,快到子时了,只要在子时前,我们再背四袋,就能成功了。”男鬼道。 “嗯,回去继续背,时间不多了,加紧点。”那女鬼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子时,只要在今夜子时前,搬够足够的冥河沙,这个祈福就能完成。 只是冥河沙太重太冷,两鬼每走一步都十分的坚苦。 “快,最后两袋,我们一定能成的。”王继祖咬着牙。 “能成。”女鬼已经身影飘渺,她这是要魂飞魄散了。女鬼的体质倒底要差一点,虽然距离不长了,但显然,如果她魂飞魄散的话,那这个祈福终将失败。 “不,我一定要完成。”女鬼不甘心,只是身形更淡了,女鬼满是泪水。 入梦中,阿黛气机飞扬,直达冥河,然后裹着那女鬼。 女鬼感到一股力量,便猛的扑了上前,子时的最后一刻,冥河沙送到了。 …… “哗……”阿黛是在一阵大雨中醒来,一手摸脸,脸上满是泪痕。 而外面的雨声中夹着人声。 “王成兄弟,出事了,许天龙那缺德玩意儿把王九娘押给了赌场了,估计天明赌场就要来抓人了。”门外,辛豹冲着王成道。 “该死的,怎么有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我去叫我妹子,让我妹子去跟王九娘说。”毕竟大半夜的,他们不好往王九娘那屋里去。 阿黛这时早就知道这事了,已经穿好了衣服,打着伞,跟自家大哥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由胡二嫂陪着敲响了王九娘那屋的后门。 是二妪开的门。 “婆婆,九娘呢?”阿黛拉着二妪问。 “姑娘这大半夜的,找九娘什么事?”二妪问。 “那许天龙赌输了,把九娘押给了赌场。”阿黛道。 “该死的,我去拼着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咬死他。”二妪气的浑身发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门里门外 “嘣。”的一声,听到消息的王九娘跌跌撞撞的冲进里面,将她自己关在了屋里。 “九娘,你可别做傻事呀,这不是不能解决的。”二妪说着,就要穿墙而入。 “二妪别进来,让我静一静。”王九娘道。 阿黛的气机能感觉到王九娘只是坐在桌前,静静的发愣,脸色发白,那眼神是说不出的失望,伤心,更有愤怒。 阿黛明白,现在让九娘伤心的不是解不解决的问题,而是许天龙这个表哥兼未婚夫居然把她拿来押赌,这才是让九娘崩溃的。 想着昨天,九娘还承诺,只要许天龙戒赌,她便马上过门。 可未曾想,这只不过眨眼功夫,许天龙便将她输了出去。 这该死的。 …………………… 外面大雨如注。 屋内灯花如豆。 九娘家的堂前,除了阿黛,二妪外,还有王成和辛豹。 “这世间未闻能拿未婚妻偿还赌债的,我看九娘姑娘完全可以不认,到时我带人出面罩着,我看赌场敢不敢乱来。”辛豹发狠的道。 都怪他的人力事不利,看那许天龙输红了眼,本想把许天龙带走,没成想却叫赌坊的人发现,当成闹事的给赶了出来,辛豹是有些懊恼的。 一件事情,却是在他这里出了纰漏。 “那许母于九娘姐姐有恩义。九娘姐姐怕是不能置之不理。”阿黛道。若是真能那样就简单了。 王成这时一拍大腿:“不就是钱吗?我们替许天龙还了就是。” 抵押是指没钱还的时候,这有钱还赌场的,那赌场自没有再抢人的道理。 “可不就是。不就是钱嘛,这回这事情既然是我辛豹没做好,这钱算我辛豹的一份。”那辛豹也拍着胸膛道。 阿黛在边上也微微点头,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钱的事情,只要还出钱来,赌场便没有理由抓人。 当然,还钱不是最终的解决之道。 仅只是还了钱。若不解决许天龙和王九娘的婚约,那许天龙以后赌起来可就有了依仗了。到时候只要输了,就把王九娘抵押,再由王家人操心去,这样下去。王家也拖不起。 而王九娘也会被拖死。 阿黛觉得到时由大哥出面做主,趁此机会帮王九娘解除了这村庄婚事,这才能永除后患。 那二妪多次让九娘认亲,不正是想找个能做主的人帮九娘了解了这事情吗。 夫妻之间尚有恩义绝而和离之说,更何况这未婚夫妻,那许天龙既然已经做出这等事情来了,那就是恩义绝了,解除婚约自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中间牵涉着许母的恩义。 而依着王九娘的性子,怕是不愿负许母之恩。 总之。一切还要看王九娘的想法。 就在这时,外面大雨渐歇,雨歇之际。却传来阵阵的呼喝声。 静夜里,整个帽子胡同顿时闹哄哄了起来,同时还亮着一个个火把,一大群人闯进了帽子胡同,为首的正是许天龙,此时他被两个人押着。脸青鼻肿的,整个人如丧家犬。 而后面跟着赌场的大场头萧平。 萧平亲自带人押着许天龙来抓王九娘了。 请神的王九娘。那也是奇货可居啊,果然这边字据刚立下,那边高家二少爷就看中了王九娘,只要他这边王九娘一到手,高家二少爷愿出三倍的价格买下,这等好事,岂能放过。 萧平怕夜长梦多,被王九娘得了消息跑了,于是连夜便押着许天龙来堵王九娘。 那许天龙远远的过来,便大声的呼喊着:“九娘救我,九娘救我。” 声音由远而近。 而此时,家家户户也都亮起了灯,叫外面这一阵吵闹给惊醒了,一户户要么打开窗,要么开一点门,从门缝里看着外面的情形,边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听说是那许天龙赌疯了,把王九娘押给了赌场输掉了,赌场来抓人呢。” 打听到消悉的人咋舌道。 这真真是要天打雷劈的事情。 也不过一会儿,赌场押着许天龙就到了王九娘的门口。 “九娘救我,九娘救我。”那许天龙拍着门板。 屋里。 阿黛咬牙握拳,王成怒跳,辛豹瞪眼。 此时,王九娘显然也听到许天龙的呼喊,冷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然后走到门边,却是隔着门冲着外面冷冷的道:“我救你?我要如何救你?” 一门之隔。 许天龙此时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他真的是赌疯了,只觉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可用来赌的,可等真醒悟了,他后悔了,他跟九娘倒底也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迟了,这回若是九娘不应,那赌场的人决不会放过他的。 他怕死,真的怕死!!!! 只有九娘能救他,可他刚才叫的响,这会儿面对王九娘的声音,竟是说不出话来。 “你只要跟我们走,就是救他了。”那荡妇平见许天龙迟迟说不出口,便在门外道。 “我若不跟你们走呢?”王九娘冷冷的反问。 “那……许兄弟可就有大麻烦了……”那萧平在外面冷冷的道。 “九娘救我,我会死的。”外面许天龙终是又大叫了起来。扑上前又用劲的拍着门道。 听着许天龙的呼救声,王九娘深深一叹。 王成一看这情形,便大叫:“九娘莫要听他们的。这事情族兄为你做主了。” 门外,萧平突然听到男声,不由的狐疑了:“呵。这哪里冒出来的大哥,别是野男人吧,王九娘,我可告诉,你这回可是因祸得福了,高二少爷看中了你,要娶你回家做妾。虽然是个妾,但进了高家。岂不比你跟着这窝囊废好的多……”那萧平在门外道,不惜把高家说了出来,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若非周围看着的邻里实在太多,他不好做的太过份。再加上他让人围了王九娘家,王九娘跑不掉,否则,他早让人撞门了。 “你说什么?”门内,王九娘沉声的道 “我说高二少爷看中你了,你只要跟我走,即可以求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可救这窝囊废,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啊。”萧平也门外口灿莲花的道。 只是门内王九娘的脸色更冷了,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火光。 “高家,高家……”王九娘喃喃着。 那萧平在门外听到王九娘喃喃的说着高家。只当王九娘也想攀高家,高家别的且不说,只说富,高家可是京城顶顶有名的财神爷,哪个女人不想攀的。 立时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了,便拍门道:“九娘。开门吧,跟我们走。你的富贵到了。” 王九娘这时却未理他。 而是一脸绝决的走到王成和辛豹跟前,冲着两人福了一礼道:“多谢王家大哥和辛大官人的好意,只是这是我跟许天龙之间的事情,我跟他解决。” “九娘姐,你要怎么解决?跟他们走?”阿黛在一边却是沉着声问。 “表姨于我有恩,这番也是了却这段恩情。”王九娘冷静的道。 “你表姨于你有恩,你要了,那你父母的恩义呢?”阿黛一脸认真的反问。 “父母的恩义自也要了的。”王九娘道,眼神飘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两件事一并了,倒是挺好。 看着王九娘的神情,阿黛心神一动之间,突然间明白王九娘这个父母的恩义怕是跟高家有关,再想起之前,二妪说高家是白眼狼什么的,怕是两家恩怨不小, 这高家才是王九娘绝命之相的关键。 “小姐,你可不能犯傻啊。”二妪这时也上前扯着王九娘。 王九娘却未在说话,只是那神情显然已经下了决心了。 阿黛这时一身气机猛的飞扬起来,随后她脑海里便回忆着昨夜入梦里,伯父伯母背冥河沙的事情。 而随着阿黛气机的飞扬,王继祖夫妻冥河背沙的情形就出现在了王九娘的脑海里。 那熟悉身影,是爹和娘啊。 那边背着冥河边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许多许多次徘徊在魂飞魄散关头的身影。 二妪是鬼,王九娘自晓得做鬼背冥河沙的苦楚。 那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痛苦的事情。 “王继祖夫妇,背冥河沙十万袋,祈求其女王九娘,其子王正浩平安康泰,喜乐多福。” 看着最后功德簿上的所记,王九娘已是泪流满面。 整整十万袋冥河沙,父母之恩,如山高,似海深。 “我想许夫人在天之灵,也绝不愿看到你以这种方式还她的恩义,而伯父伯母,他们所求的是什么你应该能明白。”阿黛又在一边道。 其实有些时候,九娘是钻牛角尖了,有时并不是由着许天龙去,这回让许天龙吃个大苦头,只要不死,对他以后未偿不是好事。 王九娘回味着阿黛的话。 爹娘所求的是让自己和小弟平安康泰,喜乐多福。 而自己也唯有尽力做到,才能对得住这如山高,似海深的恩情。 “九娘之事,求族兄做主。”好一会儿,王九娘醒了过来,便卟嗵的一声跪在了王成面前。 长兄如父。 “好,这事交给我了。”王成拍着胸脯。 王九娘家的门吱呀的一声找开了。 王成牵着正官儿在前,九娘和阿黛在后。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阴司功德薄 萧平看着这架式,不由的眯了一下眼。便有一种今天想要带走王九娘不容易的感觉。 “你们想要干什么?”王成当先问道。 “还干什么?这不明摆着,咱们来领人啊。”萧平一副王成明知胡问的样子道。 “领人?领什么人?”王成双手抱胸,偏偏就明知故问了。 他当然知道是干什么?他这么说其实双方就已经开始较量,同时也表明了,他为王九娘做主了。 那萧平挑了挑眉,然后看着王成:“不知这位爷是谁,管得了这王九娘的事情吧?” “我是王九娘族兄,钱塘来的,我大伯大伯母早逝,父母已逝,便是长兄为父,九娘的事情我做主了。”王成道。 “啊……”一边的许天龙微呼一声,王九娘有两支族亲,一支在钱塘,一支在太原,这他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竟是这么巧,这刚搬来的人家竟是九娘的族亲。 而这时边上邻里也都一阵窃窃私语了起来,王继善认出二妪当日,其实也有好几家邻里看到的,只是第二天并未传出亲人相认之事,大体上,大家也只当是熟人罢了。 没成想,还真是族亲了。 “如此,倒也好了,也该有人为九娘做主了。”几个邻里的婆子互相道。 “我的事情尽由我族兄做主。”王九娘这时也上前一步道。 “哈。无所谓,这事谁做主都是一样,许天龙赌输了。把九娘押给了我们赌场,我们这是来带人的。”萧平说着,便一挥手让手下上前抓人,这是先声夺人之势。 “谁敢?还有没有王法了,想当街强抢民女不成。”辛豹这时却带着人上前了。 再加上胡家大郎和胡二郎等,逼得萧平的人上前不得。 “辛豹,是非只因强出头知道吗?”那萧平瞪着辛豹。警告道。 “萧大场头,你别冲我瞪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天我的人本来就是要带走许天龙的,是你们将人赶了出来,是你们坏了爷的事情。今儿个我辛豹若不出来,那我这脸面可就丢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弄盐的虽说干的也是险事,但从不做那缺德的事情,总之,今儿个你们想从我们手中带走王九娘,那是不可能。” 一听辛豹这话,萧平的脸便沉了下来。 今日这事强来怕是不行了。 不过,没事。他有字据在手,既然强来不行,那就说理呗。 “什么叫强抢民女。许天龙已经把王九娘卖给我们了,有字据在手,不怕你们不认。”萧平一脸淡定的道。 “我还真就不认了,自古众未听闻未婚夫能卖未婚妻的,此事更为律法所不容,所以你手中的字据无效。”王成很干脆的道。又冲着周围围观的邻里道:“各位高邻,大家可曾听闻未婚夫能卖未婚卖?若不然。那各家订婚之女岂不成了未婚夫家案板上的肉了。” “就是,就是。”邻里一阵应和,各家都有适龄女子订亲,自不容这样的事情出来。 “另外,今日我还当众做主了,律法有令,夫妻之间,恩义绝可和离,何况是未婚夫妻,许天龙不顾订婚之义,将我九娘妹子抵押赌债,这就是恩义绝,所以,从今日起,由我王成做主,取消王许两家订婚之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请各家邻里帮忙做个见证。”王成道。 邻里众人听了也点点头,这样的婚约自当取消。 “王兄怕是想当然了,我可告诉你,王九娘已经归我们了,你那什么男婚女嫁的就别提。”此时,那萧平冷哼的道,随后扫视了一边看热闹的人。 整条帽子胡同叫火把照的通红,连映的人脸都是红通通。 “各位高邻,自古是没有未婚夫卖未婚妻之事,但王九娘不一样,许夫人将王九娘领回家里,王九娘九岁,正官儿一岁,直到去年许夫人病故,王九娘三人才搬出许家,王九娘等于是许家养大的,她欠着许家的大恩,如今,许天龙欠债,拿王九娘抵押,也没什么不可,这字据如何做数不得。”那萧平道,他既然敢接这字据自也不能太落人口实,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就算今日有王成和辛豹出面,但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罩来,也不怕她王九娘不从。 “不错,许夫人于我家九娘小姐和正官儿公子有恩,但我家小姐九岁到许家,十二岁时许夫人得痨病,病卧在床,而许公子却迷上赌博,整日里在赌场厮混,家里一切生计都由我家小姐操持,也是我家小姐侍候许夫人于病床前,五年如一日,未曾有丝毫懈怠,去年,夫人病故,便是许夫人身故之事也多是由我家小姐操持,并为许夫人守了九个月的孝,五年的侍奉汤药,最后送终守孝。如此,便是那养育之恩,也足以偿还。”这时,一边的二妪愤而上前道。 众人一听,都不由唏嘘。 “这恩义偿不偿还可不是由你一个老婆子说的算的,王九娘欠着许家养育之恩是事实,今日她若不从,便是忘恩负义。”萧平道。 “这恩义偿不偿还不能由一个老婆婆说了算,但也不是能由一个大场头说的算,我曾闻阴司有功德薄,谁欠谁的恩,谁欠谁的债都一一分明。”这时,阿黛突然站了出来。 人间感兴天意,阴司亦能感应人意。 阴司城隍坐前,两鬼差在记功德薄。 “王九娘以五年时间精心侍候许姚氏于病床前,并送终守孝,已抵许姚氏收养之恩。因果已了,恩债两消,互不相欠。” “哈。那姑娘就请来阴司功德薄一查。”那萧平听得阿黛的话,便乐了,阴司的功德薄,这凡人如何查得了。 “唐时,魏征梦中斩龙王,宋时,有包青天日审阳夜审阴。所以,这功德薄也是可以查一查的嘛。”阿黛道。 听阿黛这话。一众邻里都兴奋了起来。 王九娘请神已是神异之事,如今竟还要查看阴司功德薄,这又是一件神异之事。 便是那萧平这时也有些皱眉,王九娘能请神。说不得她还真有什么手段。于是立刻道:“这事情王九娘是事主,她查不算。” “并不需要九娘查。”阿黛说着,却又冲着看热闹的邻里道:“查看功德薄,非得有那正直高义之士不可,还请众高邻推出一公认的正直高士,查看功德薄。”阿黛冲着众人拱手道。 “前街的退下来的宋老司狱,最是正直,可请他来。”这时人群里便有人道。 宋老司狱,已不知其名。人皆以老司狱称呼,退下来前曾是衙门司狱。 他的传闻甚多,当年。有一外地犯人病死狱中,曾写了一封信交给宋司狱,请宋司狱转交家人。 然而那犯人的家人其时已不知流落何方,宋司狱辗转打听两年,方寻到那犯人的家人。 其家人收到信时,才发现信里面有一张500两的银票。 另又有一犯人。蒙冤下狱,宋司狱闻其冤情。代为诉讼,三年平冤。 如此种种,宋司狱实是一个传奇。 对于宋司狱,萧平自也同意,只要不是王九娘就成。 没一会儿,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司狱就被人请来了。 “阴司为泉下,还请哪位取一木盆来。”阿黛又冲着众人道,立刻的,有那爱看热闹的便回家取了一只木盆。 “再装满清水。”阿黛又道。 那萧平怕别人做手段,便亲近从井里打了清水倒入盆中。 此时,雨已停了多时,一轮月亮现于空中,月影正好投入盆中。 宋老司狱坐在一边,只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而就在老司狱睡着的同时,只见那木盆的水荡起一阵微微的涟漪,随后便现出城中城隍庙的景象。 老司狱神态安详的走进城隍庙。 此时,城隍庙中,端坐一老城隍,城隍两边,有两鬼差站立一旁。 “呀,那个鬼差不正是前年救人的方家小子吗?”围观的人中突有一人指着一边的鬼差道。 前年,京城水灾,太月湖水暴涨,一个五岁小儿不慎落入水中,方家小子便跳入水中将他救起,没成想自己反而被淹死了。 “呀,倒真是。”有认得方家小子的听得这人一说,定睛一看,果然不假。 于是,一个个便都明白了,老司狱如今已入得阴司城隍庙里。 此时,盆中情景如画。 那城隍见得老司狱进来,连忙下坐迎接。 “老司狱突然到访,不知有何事?”那城隍迎了老司狱坐下问道。 老司狱便把来查看功德薄之事一说。 那城隍立刻让鬼差翻出功德薄,然后接着老司狱喝茶。 一盏茶喝完,鬼差也翻到了记录王九娘功德那一页。 王九娘以五年时间精心侍候许姚氏于病床前,并送终守孝,已抵许姚氏收养之恩,因果已了,恩债两消,互不相欠。 这一行字便在那盆水的中间浮浮沉沉,众人看得分明。 果然功德薄上已记了王九娘于许家恩债两消。 此时,老司狱醒来,便有那好事的问老司狱梦见啥啦。 “也就跟城隍喝了杯茶。”老司狱淡定的道,众人都不由的一称莞尔,可不正是喝了杯茶嘛。 随后老司狱便站起身来,冲着王家,萧平以及众人道:“老夫已看得分明,功德薄上已记了恩债两消,王九娘不欠许家的了,许天龙的字据无效。” 他刚说完这话,月夜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雷,那雷直直的劈下,正好劈在萧平手中那字据,立刻的字据便起了火,没一会儿便成了灰,一阵秋风过,烟灰飘散于天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余韵和过往 虽然前不久大雨刚歇,但这时天上半月,清亮明晰,月辉如轻沙似的笼着整个帽子胡同。 月明如旧,胡同边的树上,不知怎么鸟儿似乎叫这雷声惊起,扑腾扑腾的在胡同里乱飞。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天不会再有雨了。 秋天也鲜少打雷。 于是这窄然的一声雷响,又正正好劈在萧平手中的字据上,更还把字据烧成了灰。立时的每个人的心都突然间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更有那平日做了不好事情的人,那腿都有些软。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整条胡同此时一片寂靛,只有各人举着的火把,依然火光冲时,时不时发出爆火花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尤其明显。 灰飘飘渺渺的直上天际。 大场头萧平此时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此时,那宋老司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萧平身边:“收手了,老天都看不过眼,就你这样开赌场的,还敢理直气壮的来抓人,若是老夫还没退下那会儿,我一定让人锁你进衙门。”说到这里,那宋老司狱又看着萧平道:“知道你现在犯的什么罪吗?逼良为贱,这是犯我大齐律法的。” 宋老司狱说着,便由人扶着离开了。 王九娘远远的朝着宋老司狱行礼,老司狱这话看似是对萧平说,但其实也是提醒王九娘。那萧平若是闹狠了,就去衙门告去。 王家人自然领会。 “走。”到得这时,萧平也晓得今天没戏了。一挥手,便带着人走。 “那他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许天龙道。 “带走,想白拿我萧爷的钱,没那么容易。”萧平沉着脸恶狠狠的道,他今天受了这一顿消遣,岂有不从这许天龙身上找回来的。 “表妹,救我。表妹,救我。”那许天龙晓得。今天若是被萧平带着,那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还有脸叫,去,给我拿把刀来。不用萧大场头动手,我现在就一刀把这混仗东西给劈了。”王成听得许天龙这时还有脸叫,便冲着一边的胡家大郎道。 胡大郎抬腿就准备去拿刀。 “别别别啊,表妹救我,表妹救我。”许天龙此时瘫在地上,再没有平日的神气活现。 王九娘看着那瘫在地上哭嚎的许天龙,虽说阴司功德薄上注明了她已不欠许家的了,婚约可以解除了,但是。表姨待她甚厚,这感情也不是阴司功德簿那样说清就能清的,她是恨许天龙。但再恨许天龙,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想着,王九娘正要上前。 一边阿黛却拉住了王九娘,这事王九娘再出头,那以后许天龙就成了狗皮膏药,扯不清子。还是由自家大哥出头。 此时,一边辛豹却是冲着王成道:“王兄弟。一事不烦二主,这事终归还是我昨天没办妥,还是交给我来圆了怎么样?” “成,就交给辛兄,只要不死,怎么整都成。”王成发话道。 他本也是做过浮浪子,晓得辛豹这种人最讲面子,也讲义气,在他手上办砸的事情,那是一定要自己圆过来的。 辛豹点点头,然后走到许天龙跟前:“姓许的,想死想活呀?” 许天龙抬头看向王九娘。 阿黛这时却早一步扯着王九娘和正官儿回屋了,许天龙只看到王九娘的背影。 看到王九娘离开,又看一边萧平一脸恶狠狠的,另一边王成也是虎视眈眈。 眼前,似乎只有辛豹这边有一条活路,到得这时,许天龙才连忙道:“想活,想活,当然想活。” “那成,我胶东那边有个盐场,正缺工人,我请你去煮盐,你只要依了,你这赌债我就帮你消了,你若不依,那死活都不干我的事。”辛豹道。 “依依依,我依。”许天龙忙不叠的道。 “依就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帮你还赌债这钱,你什么时候还出来,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平日里干活要是偷奸耍滑,我那里也是打死人不论的。”辛豹发着狠话道。 “成成成,一切都听辛爷的。”许天龙这时只要能暂时脱离了麻烦再说。 而他的心思,辛豹自然了解,不过,他倒是不在乎,他手下的那几个管事,治起人来可是有一套的,多少浮浪子弟都叫那几个管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就许天龙这么一个烂赌鬼,那完全不是事儿。 “成就行。”辛豹点头,然后冲着那萧平道:“萧爷,许天龙的赌债我帮他了了。” 有人帮许天龙了赌债,萧平自没有不同意的,要不然,他就是打死许天龙,许天龙也还不出赌债来。 最后,辛豹的人押着许天龙,同萧平的人一起离开了。 闹腾腾的好一场大戏总算是落幕。 此时天方已现鱼肚白。 众邻里一夜没睡,但看了这一场大戏倒是一个个的精神头十足,也不睡了,又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王九娘看着辛豹等人远去的背影。 王九娘自不晓得,在阮秀的前世里,辛豹当天来闹事,王九娘正在请神,辛豹一头撞进去,拆穿了王九娘以口技假装请神之事。 由此王九娘在邻里心里就成了骗子。到得许天龙赌输,把她卖给赌场,众邻里自是没人过问一句,王家也无人出头,王九娘最终饮恨。 如今,此事由辛豹终了,亦算是一种定数。 清晨的帽子胡同又渐渐热闹了起来,而今天帽子胡同最大的八卦不用说,肯定是宋老司狱跟城隍爷喝了杯茶的事情。 宋老司狱在人们的嘴里已成了同包青天一样的人物。 日审阳。夜审阴的。 于是宋老司狱的传奇故事又多了一桩。 ……………… 午后,因着前几天的降温,此时虽然有太阳。但并不觉得热。 阿黛家两进的院子里。 前进的大厅里,王九娘牵着小正官恭恭敬敬的给王成行礼,王成拿出当初王爹准备好的礼物递上,那王九娘也拿出准备好的礼物给阿黛。 王九娘今年十七岁,阿黛十六。 “好了,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王九娘认亲。王成终于完全了老爹交待的事情,心情大好。 随后几人才说起京城王家这些年的坎坷。 说起来。正如阿黛爷爷那时所预料,王继祖本人是举人,再加上颇有经商天份,另外京城之地。王家倒底也曾是仪宾府出身,也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再加上机遇不错,有一回王继祖碰巧救了一个西域僧。 那西域僧在西域诸国颇有声望,其时,在京城,西域珍宝风行一时,王继祖立刻抓住这机会,跟着西域僧跑了一趟西域。打开了西域的商路,立时,京城王家家势便有了蒸蒸日上之势。 可就在九年前。王继祖的弟弟王继汉带着人去西域进货,回来时遇上了马贼,整个商队被屠杀干净,这对于王家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损失了大批货不说,更重要的是整个商队人员的死亡扶恤。 这场灾下来。王家家资几乎全被榨空,偏这时。京城开始流行时疫,王家家资本就空了,又染上了时疫,家里的人大多都在这一场时疫中死亡了,最终就只活下了九娘和正官儿。 一边,二妪边说便抹着眼泪儿。 九娘和小正官也是两眼红通通的。 便是阿黛听着也有些酸楚和唏嘘。 王成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 “这么大的难处,当初怎么也不让人带封信回钱塘?”王成道。 “当时事儿一桩连一桩的,哪里顾得上,毕尽天遥路远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二妪道,这些事情,九娘当时还小,并不是很清楚,反倒是二妪门清。 “对了,昨天那赌场的大场头说高家看中了九娘,当时九娘听闻高家,神色甚是气愤,不知这高家是什么来路?”这时阿黛问道。 对于这个高家,阿黛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先是听二妪和王九娘说起,后又有李晴岚被高家毁婚之说。 虽说不知道此高家是否彼高家,但阿黛心神之间,总觉得这两者应该是一个高家。 而听阿黛说到高家,二妪和王九娘也都一脸恨恨。 “高家就是一只白眼狼,当初高家在京城不过是一家破落户,后来我王家走西域货发了财了,高家求上门来,老爷是仁义之辈,不但借了银子给他们做本钱,还指点了西域的商路给他们,后来他们也跟着发财了,两家常来常往的,关系很好,当初曾戏言结儿女亲家呢。 可等到我王家出了事后,以前受过王家恩惠的,多多少少也都有表示,可高家只当不知,后来几位老爷少爷病故,连下葬的银子都没有,夫人想着当年王家曾借给高家八百两银子做本钱,这银子一直没还,夫人想着去要些回来,不用全部,要个一半也好给老爷少爷风光下葬,可没成想,高家根本不认,还说夫人想讹高家,给了夫人好一顿冷脸,夫人回来气的吐血。 “该死的,岂有些理。”王成听着,气的跳将起来。又问道:“那借钱可以凭据?” “哪里有凭据,老爷自个儿是个仁义之人,只当这世上人人都跟他一样的仁义,任谁来凭着一张嘴就能要些好处去。” 得,阿黛明白了,这京中的王家族伯说到底跟自家大哥是差不多的性子。 大哥这些年也是有爹娘和她几个看着,才没做成那人傻钱多的。 “那这个高家可是京中传言那跟李家毁婚的那个高家?”阿黛又问,这个李家自是李晴岚。 李晴岚家虽不算豪门大家,但也是诗书门第。 “可不正是。”一边王九娘恨恨的道。 “对了,成大哥和阿黛妹妹这回来京城是做什么事情?”高家倒底是让人不愉快,王九娘说了几句,便岔开话题,问起钱塘王家突然来京城的事情。 说起这个,那王九娘又想起她请神时,有人让她问问神仙那成为恭王世子妃的钱塘王家女是个什么天仙样儿的,于是王九娘便又补问了句:“阿黛妹妹可认得钱塘王家女?” 王九娘这话一句,王成和阿黛都乐了,便是一边来继续的胡二嫂也笑眯了眼。 “九娘姑娘,这钱塘王家女不就在你眼前嘛。”胡二嫂插了一句话道。 王九娘先是一愣,随后才猛的睁大了眼睛:“阿黛,就是传说中的钱塘王家女?” “要不,你说我们好好的跑京城来干什么?”王成在一边道。 王九娘觉得自己有些在做梦的感觉,她觉得,阿黛这事咋比她请神还传奇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手 接下来几天,随着天气渐冷,夏天吃太多冰的恶果就显露了出来,于是京城各家药堂,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大体上大家的病情跟辛豹的差不多,只是太多病情的相似,再加上九年前的时疫还在人心中并非消散。 一时间,差点以讹传讹,传成时疫。 好在,大多数病人吃了药堂里的大夫开的药后,再吃几碗热腾腾的绿豆粥,便能马上康复,这才没有引起恐慌。 绿豆不仅去内火,更能中和草药的毒性。 当然了,体虚之人也不宜多吃,这些药堂里的大夫都会专门叮嘱几句。 于是,悄然的,绿豆的价格就涨了起来。 王成闷头大发财。 发财之余,他便打算把酒肆开了起来。 午后,太阳温温润润的。 阿黛同王九娘坐在后院走廊上,两人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聊天。 正官儿在一边摇头晃脑的读着三字经。 “九娘姐姐下来打算做什么?”阿黛问着九娘道。 以口技假装请神之事,在王成和阿黛面前,王九娘并未隐瞒,如实的说了,总归是为了生计无赖之举。只不过,这些终是编人的,能救一时之急,却终不是长久之道。于是几人一商量,正好趁着王九娘这几天遭遇的连翻事件,就把请神之事断了,推说神仙受到干扰。不愿来了。 如此,众人惋惜之余,也没话说。 只是请神之事罢手了。王九娘也还是要有生计的,阿黛便问问王九娘的打算。 “我就打算多绣点绣活,再帮人浆洗衣服,另外,我还可以去尼庵里拿出佛经来抄写。”王九娘道。 洗衣服,绣点绣活实是十分艰辛的事,而且还并不赚钱。唯一能赚一点的是为尼庵抄写佛经,但这种活却并不是时时都有。得看机会。 如此,没了请神的活计,九娘和正官儿的生计着实艰难。 当然,阿黛这边也是要帮忙。只是九娘并不是那种原意依靠别人的人。 人决是要自立自强方是康庄之道。 “我大哥马上要开酒肆,他的酒肆里要一个专门的说书人,九娘口技之术出神入化,这说起书来,定然十分的吸引人,所以,我大哥想请九娘在他的酒肆里说书,只是酒肆里龙蛇混杂,九娘不免要抛头露面。”阿黛道。 “抛头露面算什么。穷人家的女孩子,哪能跟那深大院里的比,哪个不抛头露面的讨生计。如此,甚好。”王九娘爽快的点点头。 以口技之术说书,她有这个自信,虽说她不愿意依靠别人,但是同族兄弟姐妹的适当授手,她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既然她如今已认了亲,也就不会顾忌太多。 这些感悟。都是那日,她看到父母在冥河背沙时得来的,父母在努力,她和正官儿也要努力生活,生活的平安康乐。 再说,凭着请神王九娘的名声,多少也能为族兄的酒肆涨些人气,何乐而不为? 如此,这事情就说定了。 两日后,王家酒肆开业,请神王九娘说书,再加上这段时间,王成一笔绿豆生意做的漂亮,自也引得一些人的注意。 于是这一天,不管是来摸王成底的,又或是来见识见识请神王九娘的,都把酒肆挤的满满当当。 又有辛豹带着人捧场,酒肆的第一天可算是有个开门红。 而王九娘一身书生男装,说的第一个段子就是宋老司狱梦中查看功德簿的故事。 故事的名称就叫《一盏茶》。 而世人对这种神神道道的故事也是十分喜欢的,听得津津有味。 一段故事说完,众人还回味无穷。 而对于许天龙和萧平众人自是一阵口诛笔伐,尤其是那萧平的赌场,这几年来,那缺德事也着实没少干,象王九娘这回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只可惜啊,如今衙门象宋老司狱那样的刚直之士越来越少见了,才容得萧平这等人这般的猖狂。 众人正大叹间。 就在这时,一个闲汉兴冲冲的进来:“各位,各位,好消息,萧平的赌场被衙门封了,萧平一干人也被衙门的人抓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许多人都一脸兴奋的问道。 此时,阿黛同自家大哥还有刚刚说完书的王九娘,一起坐在酒肆最后面的雅间里喝茶,外间的声音也传来进来,王成和王九娘也是一阵狐疑。 唯有阿黛,心神一动,突然觉得这事或许会跟赵昱有关。 于是不动声色的听着外面那人兴冲冲的道明原由。 “也不晓得那萧平是如何惹到恭王府那位新世子,今儿个一早,昱世子搜罗了好几个证人和证据,就直上京兆衙门,把萧平的赌场给告了,一罪,逼良为贱。二罪,害死人命。三罪,侵占财产。四罪,放印子钱。如此四罪,而且证据确着,萧平当场就被收押了。” 那人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水道:“不但萧平,听说高家的那位二少爷也牵连了进来,不过,高家人最后把事情全推给了萧平,说是受了萧平蒙弊,最后被京兆尹教训了几句才脱得身。” “该,象萧平这等开赌场的早就该好好的治治了,我朝律法可是禁赌的,只是一直形同虚设。”有那老学究一脸痛快的道。 众人自是连连点头。 总之萧平落得这个结局,也是人人拍手称快的。 阿黛一听,心道果然,这人一出手,总有一种神来之笔的味道。 “嗯。赵昱这事干的地道。”雅间内,王成重重一拍桌子。 ………… 恭王府。 恭王妃坐在后院的荷花亭边。 秋风起,荷叶满塘枯。整个恭王府显得越渐萧条了。 而此时,恭王妃的边上,坐着阮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 “王妃,这昱世子是个什么心思,这高家再怎么也是娘亲那边的亲戚,虽说隔的远,但这些年走动的也算勤。也算是一家人,这昱世子怎么好好的就冲着高家下手了。他就算不顾高家,不顾阮家的面皮,那也得顾顾你这个王妃的面皮呀。”此时阮大夫人冲着恭王妃道。 恭王妃却是一脸冷然的道:“别把无所谓的人的面皮都跟自个儿的面皮摆在一起,掉份儿知道吗?昱儿这事情做的好。那王九娘是未来世子妃的族人,若是真被高家买去做了妾,那我恭王府的脸皮往哪里摆?莫不是说,我恭王府还得委屈了自己,成全他高家的脸皮?” 恭王妃的声音冷如刀。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高家那边也是受了萧平的蒙弊,本也是不知情的,私下里说说就行了。何必这么撕开脸面呢。”一边阮二夫人接嘴道。 “私下里说说?你没去听听街头巷尾的传言吗,普通的人不晓王黛是世子妃,但知晓内情的不少啊。若是昱儿不这么做,那我恭王府的脸可就丢尽了。”恭王妃脸沉着。 她本是一脸的不和人之相,再这一沉,便是阮大夫人和阮二夫人也心也不由的跳了跳。 “如此说来,那倒是我的话不合适了,实在高家那边求到娘亲的头上。想托娘亲递个话,来跟王妃陪个罪的。另外。高家的意思,如今这事传出来,于那个九娘姑娘名声也不好,倒不如假戏真做,想托王妃说个媒,由高家二公子娶了王九娘,如此,说不得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那大夫人又道。 “哼,打的可真是如意的算盘,娘亲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这王家人如今还没进门呢,你们就开始打着主意,王家人出身再低,那也是清清白白的,若是就这么假戏真做嫁进高家,别说那王九娘,便是我恭王府也叫人小瞧了,你们回去告诉高家,陪不陪罪的,我不在乎,但不该打的主意别打,王家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恭王府说完,一挥手,便是一幅送客的模样。 这情形,阮大夫人和阮二夫人也不好留了,只得起身告辞。 两人出得府门。 “这大姑的心思是越来越怪,也越来越不近人情了,她前些日子还让大爷在边军那一块放放手,好让赵家二房的两个小子掌掌权,不就是为着压制昱世子,让昱世子听话的吗?如今,昱世子这行为,那不也是没顾她的脸面吗?这时候不教训教训,那以后这昱世子可就难管了。”阮二夫人愤愤的道。 “谁晓得,她的性子一向古怪,反正娘亲让我们带的话我们带到了,她的话咱们再回了娘亲就是。”阮大夫人道,她一向不喜欢来恭王府。 恭王战死也这么多年了,大姑也不晓得好好修修恭王府,如今的恭王府还是当年的模样,许多地方已现老旧,再加上恭王府早早分家的,恭王妃这边就显得很冷清,很有阴森的感觉。 而这大姑见谁都没个好脸色,所以,阮家那边人不到有事,基本上不太愿意来这边走动。 “也只能这样了。”阮二夫人道。 恭王府的荷花塘。 恭王妃看着满塘的残荷,不由的就握紧了拳,恭王府这些年着实叫人小瞧了,如今随便个什么人都想打恭王府的主意了。 她跟贼小子的恩怨归恩怨,但恭王府的名声可以不好,甚至可以恶,但独独不能让人小瞧,不能让人欺到头上不啃声,更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打主意的。   ☆、第一百四十章 中秋拜月 清晨,微雨。 难得的细雨,减去了秋天的一丝燥气。 阿黛自不晓得高家居然还在打着王九娘的注意。此时,她在厅上同大哥说话。 自王九娘爆出京城王家的过往后,王成托了辛豹的关系,算是把高家了解了个透。 高家,跟王家差不了,祖上也曾风光过,但到得后来渐渐落败,成了京城破落户中的一员,而后借着王家的东风崛起,后来又跟京城大户阮家攀上了亲戚,再加上生意做的好,短短十多年,就积累下了倾天的财富,成为如今京城的高半城。 几年前,皇帝要修登天台,高半城捐资百万,最后高家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商。 虽然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但事实上,地位最低的永远是农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大体上只要有钱,再舍得砸,那多少也算得一张通往上层的通行证。 再加上高家祖上也曾位例过三公,于是,高家摇身一变也就成了京中大家。 于是近年来,京城人便流行起了西域淘金梦。 如今王成是被高家刺激了,也起了去西域淘金的想法,毕竟西域那一块生意曾经也是王家在走动的,岂能叫高家这等白眼狠独占。 而关于西域淘金梦,在去年,又出了一个传奇。 说到这个传奇。王成一脸的兴奋:“去年,京城袁家,老平王病重。三妹这些日子想来也听说了,平王府如今全靠老平王撑着,一但老平王身故,怕也就是平王府破落之时,可当时百药用尽,老平王的身体都不见起色,有太医说。天山雪莲可救命。 天山雪莲乃十大仙草之一,传言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这等仙药,又岂是想求就能求到的。 于是袁家三子袁致和便只身去塞外天山,上雪山,寻雪莲。只是整整一个月,未有一丝一毫的收获,而这边老平王的身体却是快到了油尽灯枯了。 袁致和心中焦急,一日求雪莲不得之后,下得雪山,便在雪山下的莫干寺扫塔祈求。扫了一夜的塔,清晨,扫到塔顶,袁致和直起腰。从塔上往对面的雪山望,刚刚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落在对面雪山的山腰间。一朵雪莲在那金灿灿的阳光下显现,袁致和惊喜,就沿着那阳光的方面登上了雪山,到得山腰,果然寻得一朵雪莲,用玉匣装好。然后快马回京。 到家时,老平王还有一口气。服下雪莲,便药到病除了,这事被传为美谈。” 王成说完,也拍着巴掌:“我跟辛豹和葛庆都说好了,我们走一趟西域,也顺便爬爬雪山。” 王成本就是喜欢神异这事,当年,为着寻访高人,他可是花尽了孟氏的嫁妆。 如今,天山雪莲,江湖上传言,吃一株便能有一甲子的功力,百姓传言,些药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总之,是宝贝。 阿黛是晓得自家大哥脾性的,他本来就是最好这等传奇,如今到得京里,又有几个相约的,这一趟西域肯定是要跑的了。 不过,说到雪莲。 阿黛倒是想起以前看《阅微堂草记》中曾记录过。这种传说中的天山雪莲,是双生的,雄者大,雌者小,然而它们虽然双生,但并不是并生,也不是同根,雌雄两株,相去有一两丈的距离。 上面说:“见其一,再觅其一,无不得者。” 只不过,仙草有知,一但一株被采,另一株必然沉入雪中,非要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才会浮出雪面,也因此,一般人基本上一次只能采到一株,不会晓得会有第二株。 “大哥,你若真去西域,那路过莫干寺时,可跟据传说,在那袁家人得雪莲的同一个地方再寻寻,这种雪莲一般是双生的。”阿黛说着,又解释了一下雪莲的双生特性。 “如此,那定是要走一趟的。”一听阿黛这么说,王成一脸兴奋,只恨不能现在就动身。 只是西域之行,路途遥远,又兼马贼横行,因此动身之前实是要做万全准备的。 毕竟那处还有没有雪莲并不能肯定。 另外也要等到阿黛成了亲之后才能动身。 阿黛这时倒不由的想起如今尚在姑苏的许仙,白素贞,也不知如今,那盗仙草的段子还会不会再发生,毕竟,如今的许仙是知晓白素贞是蛇妖的。 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 “明天就是中秋了,却下起了雨,怕是赏不了月了。”门外,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嘀咕着。 “放心,明天月亮明着呢。”阿黛冲着她们道。 京城这边也跟钱塘那边一样,流行拜月和走月亮,中秋夜晚全城欢度,女子和孩子盛装出行,大家成群结队的,提着灯笼在各家园子里游玩,可以直到天亮,这一晚最是潇洒恣意。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果然是一个晴天。到得傍晚,夕阳西下,宫灯初上之时。 众家女子,都已穿上盛装,三三两两的从家里出来。 阿黛自也是一身新衣,又穿了披风,同王九娘一起从家里出来,王九娘牵着正官儿,身后跟着胡家大嫂和胡家二嫂。 几人坐着马车,一路行来,入目是万家灯火。 “好热闹。”正官儿眨巴着眼睛。 “自然是热闹的。”阿黛笑咪咪的应了一句,一边王九娘则拍了拍正官儿的脑袋。 “那盏灯漂亮。”正官儿又指着不远处一盏灯笼,那上面一幅吴刚伐桂图,许许如生。 此时天上。已是入夜,月朗星稀。 而人流也渐渐的越来越拥挤,尤其前往桂园的路。 桂园就在太月湖的边。而太月湖边有各家园林以及城隍庙,天桥等,实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 此时,城中大半的人流都往这边来了,马车行到路口,便是再也进不去了。 于是一众人下来步行,不一会儿。到得桂园,阿黛递了帖子。便有侍女领着她们一行进去,穿过前面的厅堂,入得后面园林。 京城这边很多的园林都是防照姑苏那边来的,跟钱塘的一些园林景致大同小异。 阿黛身处其中。倒仿佛象是回了钱塘一般,只是抬头看月亮,许是风沙的原故,阿黛总觉得那月亮没有钱塘的明。 突然阿黛便想起那句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只是阿黛那心中感叹的也不知是钱塘的月还是那个后世的月。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阿黛如今到是今人见到古时月了,只是心中的滋味却是五味俱全。 如此,思想里跑着火车之即,几人便到了琵琶亭边。亭的四周都是空场子,用屏风隔成一个个坐席,此时。各席上虽未坐满,但三三两两的,人也不少了。 再边上便是太月湖。 坐在此间,看戏,听曲,赏月。赏江风,快乐似神仙。 “姑娘。这边请。”那侍女领着众人到得一边的席上,这边席上多是各家姑娘,阿黛一过来,先是看到了李晴岚,李晴岚正冲着阿黛招手,阿黛拉了九娘和正官儿过去,胡家大嫂等人就退到边上的次席,那边多是各家管事娘子和丫头。 随后侍女上了茶点方才退下。 阿黛一坐下,便感到数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转眼过去,便看到阮秀,阮秀边上就是上回见过的阮彤。 还有几个姑娘,心里猜测大体应该是阮家姐妹或者亲戚。 看到阿黛的目光,阮秀便冲着阿黛点了点头,阿黛亦点个头。不管怎么说,她若入得恭王府,那以后跟阮家倒成了亲戚了。 只不过亲戚亦有交不交心,往不往来之说。于阮秀,因着自家二姐的关系,阿黛于她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此时,亭上,不知哪家楼里的姑娘正唱着曲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苏学士此词已成中秋诗词之绝唱。 另一边的桂楼上,传来一阵阵叫好声,今天女子拜月,而男子们自也是有文会的,此定然是不晓得谁做出了好诗来。 阿黛不由的想起了赵昱,这厮在钱塘时也做了一首诗,还借着她的借口耍了别人一把,如今倒是不晓得他要怎么胡弄人。 想想,也挺有趣。 今夜也不过就是看看戏,听听曲,熟识的人聚一聚罢了,之后,席上的姑娘便有三三两两起身,显然是去给别的席上的长辈请安。 阿黛却是安之若素,实是京城她本就是不熟的,至于公主和恭王妃,今天来不来且不说,就算来了,阿黛也不会冒然上去请安。她们若想见自己定会差人来告之的。 总之,阿黛今天是真正来玩的。 此间的曲,戏,杂耍也甚是吸引人。 “请问两位可是王家三姐姐和九娘姐姐?”这时,一位姑娘上前,正是跟阮家姐姐坐一起的。 “正是,不知姑娘是……”阿黛问道。 “这是高家二姑娘,叫高云仙。”边上有姑娘为阿黛介绍。 阿黛便点点头。 此时那高云仙便上前福了一礼然后道:“给两位姐姐陪个不是,一切都是我二哥的错,他本也是一片好心,再加上倾慕九娘姐姐,又受了奸人的蒙弊,这才做出让两位姐姐不高兴的事情,还请两位姐姐原谅则个。” 一听她说这话,阿黛眯了眼,一边的王九娘脸色也沉了下来。 阿黛看着那高云仙,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虽不高挑,但却纤秾合度,说话和和气气,温温润润的,能让人一看之下就有好感。 只是,这位姐儿会挖坑啊,她这道歉,阿黛如果接受的话,那等于是打了赵昱的脸,赵昱前不久才出手呢,连着赌场带高家一起,谁都没落下,高家可是丢了脸面的。 如果阿黛接受了高云仙这话,那等于同意高家人是无辜,等于说是赵昱不分青红皂白了。 而若是不接受,人家客客气气的来道歉,你若全然一个冷脸,那明天,她王黛小家子气的名声就在京中传开了。 京城的姑娘那可比钱塘的姑娘厉害多了,伤人于无形。当然,也可能是阿黛想差了,这位姑娘只是纯真,真的是一片好心为她二哥道歉。 只是,不管何者,阿黛者不会接受的。 “你说什么,这位姑娘你是不是道错歉啦,我才来京城,于高家没有任何瓜葛,我族姐更是没见识的,不认得你家的二哥,高姑娘这一通话倒是让我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者姑娘跟我细细解释解释?”阿黛一脸微笑的看着高云仙。 她说不知道高家的事情是完全合理的,毕竟当日想卖九娘的是许天龙,出面的是赌场,高家又没有露面。 而高云仙却是没法解释的,她若是真敢说出她二哥花三倍价钱想从赌场买王九娘,这就是当面打阿黛的脸,那就等于打恭王府的脸。 到时阿黛怎么发作都不为过。 而阿黛这话一说,高云仙果然一脸悻悻,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 子夜,桂园依然热闹,只是正官儿却是有些倦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今夜来过了,露过脸了,礼也就到了,也该告辞了。阿黛便不理会高云仙,转身同李晴岚告辞,李晴岚也要走了,于是道:“同回,同回。” “正要拜月亮呢,两位妹妹不拜完月亮再走吗?”这时,一边的阮秀却是上得前来道。 果然,几家姑娘正在亭上的香案上拜月。 而拜月是要留下拜月诗句的。 于是自然的,便不是人人都会上去拜月的。 阿黛本也没打算上去拜月,只是阮秀这么提了,她若不上去,那就是有些怯了,本来,阿黛也是不在意的,只是九娘姐姐之事,赵昱出手了。 那她如今要是显得怯了的话,倒是反而落了赵昱的脸了。 既然无阴风光在险峰,那自勉不了要并肩攀登。 何况拜月之事,本就在一个求福求平安求圆满,既然是求,那岂有不努力的? 想着,阿黛便点点头:“小妹初来京城,正该请月宫娘娘祝福小妹万事顺遂。”阿黛说着,便走到那香案前。 香案上摆了纸笔,有侍女在磨墨。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 阿黛点了香,对着天上的月亮拜了拜,随后阿黛便扫了四周一眼。 亭上,一个女子正弹着琵琶,天上,风吹云动,湖中,正映着天上圆月半隐半现于云中的情形。 阿黛便提起了笔:“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这是一个对子。 拜月诗本就没有什么规定,一句词,半首诗皆可。 写完,阿黛冲着众人点点头,便同王九娘一人一边的牵着正官儿的手出了桂园。 外面依然人流涌动,月正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月大师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几个姑娘拿着那对子轻轻吟哦着,这对子感觉挺不错的。 又有各家丫头,在纸上抄着,传到另外几席上去,王三姑娘做为恭王府未来的世子妃,那自是被众人所关注的。 “什么不错,哈。”这时,一个姑娘却是一脸不屑的摇头:“原来所胜的诗名,是来自于抄啊。” “什么,抄来的,怎么回事?”立刻的,便有几个姑娘围在那姑娘边上问道。 “一弹流水一弹月,这句是出自唐朝诗人卢仝的《风中琴》,而半入江风半入云,这句则是出自唐朝诗人杜甫的《赠花卿》。”那姑娘道。 立刻的便有人去查。 《风中琴》:五音六律十三徽,龙吟鹤响思疱羲。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 《赠花卿》: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真的呀,居然是抄来的。”时候的,几位姑娘一阵莺莺雁雁声。 …… “怎么看?”此时,另一边,几家京城大妇的席位上,众人看到阿黛这副对子,那神情却是别有玩味。 “难得这份心思,不卑不亢,不抑不扬,恬到好处。”有妇人点头道。 公主也看着阿黛写下的这副对子,嘴角便翘了起来,这王家姑娘。倒是没丢她的脸。 而此时,便是恭王妃的恭王妃,她虽然从不出席这等游园会。但也派了元三姑来打听消息。 “是一副对子,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分别取自唐朝的两首诗,却又应和今夜琵琶亭的景色,听说桂园的园主打算买下这对子,就贴在琵琶亭上。”元三姑说着。 “嗯,有这份心思。她足以引起京城大妇的看重,公主这回倒是会挑人。”恭王妃说着。摆摆手,让元三姑退下。 “王妃,夜深了,睡了吧?”元三姑劝道。 “睡不着啊。我再坐坐。”恭王妃说着,弯起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这处紧的很。 “王妃,你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要不我再给你点根香。”元三姑又问。 “不用了,那香闻的我更睡不着,就这样吧。”王妃摆摆手。 元三姑无奈退下。 而这边,桂园依然热闹。 几个姑娘笑嘻嘻的取笑着阿黛,却又被几个年长的妇人训斥。实在是这几个姑娘阅历浅,没看出阿黛的心思。 一边阮秀倒是看出来了,这王家女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错。阿黛用这副对子,表现的并非诗词才华,而是心思。一翻巧心思。 分别取自两首诗,却对仗工整,更于景相适宜,这份巧心思颇让人赞同。 其实。这拜月诗,阿黛不管是做的出色。还是不出色,都有些两难的。 做的出色,虽然让人看到了她的诗词才华,但自古女儿家的诗词才华大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并不真正为人所关注,反而会给人留下恃才傲物的印象。 而若是做的差了,那便又要让人小瞧了。 如今,这样一副对子,取自前人之精华,又恰到好处的体现此时之景色,而能够从诗堆里面,分别取出这样两句,本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才华已不用说了。 但这种才华却并不耀眼,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总之一切都体现在一个得体和用心之上,更表现了阿黛的诚意。 各家妇人都是精道之人,又岂能看不出阿黛的良苦用心。 不管如何,这一幅对联已经让大家记住了阿黛。 不远处,桂楼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赵昱同康王在一起。 如果说赵昱是钱塘的纨绔,那今年二十岁的康王则是京城最大的纨绔,就是他当年花了六百两银子从王成手上买得玉鹑,让王成淘得第一桶金。 可以说,两人在外人眼里,那正是臭味相投。 “世子爷,王三姑娘做的拜月诗拿到了。”赵苍这时过来,将手上的纸递给赵昱。 赵昱打开一看,随后便哈哈的大笑起来,这丫头莫不是长了个七窍玲珑心。 倒是害他白担心一场了。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风吹云动啊。 “一弹流水一弹水,半入江风半入云。好对子,更重要的是那股意境。”另一席上,聂纪堂读着对子。 “聂大人看的是什么?”一边谢老御医问道。 谢老御医今年六十多了,本来这样的盛会他是懒的来的,只是桂园主盛情难却,他便来了,同聂纪堂等人正好在一席。 两人都不是爱凑热闹的,这会儿就坐在一边边喝茶边聊些养生之道。 这时候,文人大多都会点医道,如此,一医一儒,倒也聊得上。 “一副有意思的对子,是琵琶亭那边传来的。”聂纪堂说着,便把对子递给了谢老御医。 “哦,原来是王家三姑娘。”谢老御医看后微微点头,一幅碰到熟人的样子。 “谢先生认得这王家三姑娘?”聂纪堂有些好奇的问。 谢老先生正是永和堂谢万和之父,京中有名的御医,而宋大民的师傅罗老先生跟谢永年是师兄弟。所以,宋大民曾让阿黛带一封信到永和堂给谢万和,这封信,阿黛早就交给了自家大哥王成,请他交给了谢万和。 而关于阿黛其人,谢老先生也从谢万和嘴里知晓得。 钱塘种种传闻或许不足信。但前不久他家药堂却出了一庄事情跟这王家三姑娘有关。 就是辛豹的事情,当初辛豹就是在永和堂看的病抓的药,只是当时接诊的大夫因为太忙。再加上那几天正好变天转冷,便先入为主的开了药方,结果却是错了。 辛豹痊愈后自去了永和堂发作了一通,谢万和一调查便明白了始末。 也正是因为这一调查,永和药堂也发现了这场由吃冰而引起了内火热症,并及时宣传预防,倒是为永和堂赚足了一些声望。 再加上当时。阿黛预测辛豹发病的过程颇有些传奇,倒是让谢老先生对这个后辈颇有些好奇。(其实这一段在前文辛豹病愈时应该有一段呼应的。结果咱写着写着丢了,便在这里提上一句。) “嗯,我的一个师侄在钱塘为医,跟王和颇有些渊源。”谢老先生道。 “王家三姑娘的医道是不错的。”聂纪堂想着当初阿黛预测他要升官的事情。这三姑娘,太素之道颇有火候了。 当然,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自不会太多的议论一个姑娘家。 也就点到为止。 随后继续吃茶,听曲儿。 总之随着这对子,阿黛就此闯进了京城人的视野里。 ………… 转眼便是零晨,中秋之夜,满城尽欢。 此时虽然已是下半夜了,但城中依然热闹。 阿黛此时同王九娘。还有李晴岚等一起在走月亮。 顺着月亮的方向,在京城的街道上走着。 对面一女尼和一小沙弥缓步而行。 那女尼一身月白僧衣,面貌娇美。肌肤如玉,在夜风中飘然若仙。而那小沙弥,一身灰色僧衣,阿黛却是眼熟的很,这似乎是法海身边的那个小沙弥。 此时,见到阿黛一行过来。那小沙弥有些雀跃,快走两步上前:“阿弥陀佛。女施主可记得小僧?” “自然记得,小师傅何时来的京城?因何而来京城?”阿黛问道。 一般这样的小水弥是很少离寺远行的。 “昨日方到,师傅说,我自小在寺里长大,不识红尘,因此便难看破,所以便着我下山游历。”小沙弥颇有些老气横秋的道。 “如此,祝小师傅寻得大道。”阿黛笑道,随后又问:“那法海师傅呢?” “我师傅在金山寺挂单。”小沙弥道。 阿黛听着点头。 姑苏,许仙,白素贞,法海,金山,这一连串的名字又聚在了一起。 这是属于白素贞和许仙的传奇。 “这位是水月大师。”这时小沙弥又为阿黛介绍道。 “水月大师好。”阿黛等人冲着那女尼行礼道。 “施主好。”那女尼含笑点头。 “我们要去琵琶亭。”小沙弥这时冲着阿黛告辞。然后同女尼一起走向阿黛等人来时的路。 “这女尼曾是京城名妓顾双双,传闻她是赵将军的红颜知已,赵将军断头之日,她便当众削发为尼,后来有人专门为她建了一座庵堂,名英雄庵,以纪念赵将军。”李晴岚这时八卦的道。 这样英雄美人的故事,实在是让人想不八卦都难。 “赵将军?赵拓?”阿黛这时不由的又回那水月大师,月光尽处,身影渺渺。 “可不是,当世,能当得英雄二字的,也只有赵将军了。”李晴岚感叹的道,赵拓一生,那是让人荡气回肠的。 阿黛这时看着天边的月。 自古英雄美人,英雄背后怎么会没美人呢?她之前竟是从未想起这些。 心神一动之间,阿黛问:“那这位水月大师在京城很有名?” “那是自然。”李晴岚道,随后嘴巴微翘:“只是,虽然都这么传,但我却觉得这位水月大师未必真的是赵将军的红颜知已。” “哦,这是为何?”阿黛反问。 “推己及人,若我是赵将军的红颜知己,我自过我的生活,是做尼姑也好,是自赎自身,隐于闹市也好,这些于他人何干?若一个女人把自己的爱情或者倾慕之情公然暴露于大众面前,还专门建一座寺庙来纪念,引得万众瞩目,那么她的爱情或倾慕之情又有几分是真的呢?另外,她那庵堂是谁为她建的呢?”李晴岚反问道。 阿黛拍掌大笑,李晴岚果然通透。 而于阿黛来说,一切自是且行且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雪夜亲致 中秋之后,一夜复归平淡。 而阿黛的婚期也订下来了,就在腊月十二,本来这婚期一定下,阿黛还要进宫谢恩,毕竟她这婚事是皇帝赐的,只是皇帝一心修那长生之道,哪有心思管这些。 如此,阿黛自少了进宫这一程序,虽说阿黛并不怕进宫,但进宫终是麻烦事,能省也是好的。 清晨,有雾,正官儿在院子的井边打着水。 京城王家的家训,男孩子自小时候起,生活起居需的亲力亲为,所谓的修身,不仅仅是学识人品上的,还有自身琐事,以及强健体魄,若是没个好身体,那修身也是不过关的。 对于这一点阿黛很赞同,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自己的一点俗事都打理不好,治国平天下什么就不说了,便是齐家都难。 此时,正官儿提了一桶水起来,水桶不大,再加上几年的苦日子,这些事情,正官儿做的游刃有余。 阿黛坐在一边看着书。 院外,许天龙来了,远远的站在门口,他身后还有两个汉子,显然是辛豹派人看着他的。 王九娘站在门口,远远的同许天龙在说话。 随后又看王九娘塞了一个包裹给许天龙,许天龙今天就要离开京城去胶东那边煮盐了。 “九娘对许天龙还是有些放不下啊。”这时,王成出来,从半开的门处。远远的也看到了院外的一幕。 “许家婶娘对九娘倒底是有恩的,如今许家也就许天龙独支,如果说完全抛开不管。怕也不是九娘的为人。”阿黛道。 “也不知九娘心里怎么样的,我看辛豹心里有九娘。”王成又道,最近九娘在他的酒肆里说书,辛豹几乎整日整日都窝在他的酒肆里,但凡九娘说书时,那是听得津津有味,而一些慕请神王九娘之名来听书的浮浪人。有时也有些无礼之举,最后全被辛豹给打发了。 如今谁都晓得。请神王九娘,那是辛大官人罩着的人。 “大哥,你也别尽为那辛豹说话,九娘姐姐一个姑娘家。那位辛大官人这般举动,落在外人眼里,到底有瓜田李下之嫌。九娘姐姐若是心里有辛大官人便罢,若是没有,这般的举动,坏的可是九娘姐姐的名声,最终倒是让九娘姐姐难为了。”阿黛瞪了自家大哥一眼。 然后又道:“九娘姐姐既是在大哥的酒肆说书,那有事自该大哥出头,怎好事事让辛大官人出头的?” 她晓得大哥跟辛豹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关系不错,对辛豹喜欢王九娘之事自是乐观其成,只是王九娘有过许天龙这遭。怕是防人这心会很重,辛豹说到底是大哥的认的兄弟,若是王九娘对辛豹有那心思,那自是皆大欢喜,但若是没有,这样的情形绝对会让九娘姐姐为难的。 所以。以后再有那些事,还是大哥自己出面的好。 王成的心思不细。再加上又不是女儿家,不能体会女儿家的处境,因此全没往这边想。 此时,经阿黛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只因着辛豹时时都在他的酒肆里,正好赶上为九娘出头,他念着辛豹的好,倒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如今阿黛这么一说,倒也确实,虽然辛豹是一片好心,但再未确定亲事之前,倒是不能再让人这么继续的把王九娘同辛豹想一块儿去。 “我省得了。”王成点点头,有空,他会去找辛豹聊聊。 阿黛点点头,便不再多说。 而至于王九娘是另喜欢辛豹又或者是等许天龙浪子回头,那就不关她们这边的事情了,王九娘这样的人,心中自有决断,她们虽然是族人,但还是不要太过干涉的好。 两人正说着,这时王九娘过来了,同王成见了礼,王成回了礼出去了,这些日子他也很忙,忙着为阿黛操办嫁妆,虽然有一部份嫁妆是从钱塘一起运来的,但是那些嫁妆倒底还是少了点,王成前段时间屯绿豆赚了一笔,如今那嫁妆自又要添补一些。 这才是他来京城,重中之重的大事。 王成走后,王九娘也换了衣服去酒肆说书了。 二妪同正官儿唠唠叨叨的说着话。 等到日头一出来,二妪便也不见了人影,只正官儿拿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书。 阿黛捧着一本医书陪他一起。 难得的闲暇悠静日子。 转眼就是腊月初十一。 这京城的冬天格外的冷,而这两日天气更是阴阴的,又是在作雪。 阿黛这边出嫁事宜已准备完毕。 如今便是整条帽子胡同,也被净了街。 到得这时,帽子胡同才有人知晓,原来不声不响住在那大院里的居然是让京城人议论纷纷的钱塘王家女。 到得这时,众人才晓得那赌场萧平栽的不冤,开玩笑,堂堂世子妃的族人居然也敢打主意,不弄他弄谁。 便是牢中的萧平到得这时也只得叹气。 而这天下午,天便还始下起小雪子。 “这天,明天定是大雪,雪窝里娶娘娘,三姑娘以后定会万事如意的。”屋里,烧着火盆,自是暖和的很,胡家大嫂在点头嫁妆,胡家二嫂正帮着阿黛抄嫁妆单子,这会儿两人便笑嘻嘻的道,钱塘那边就讲究这个。 “哦,雪窝里娶娘娘喽。”正官儿听得有趣,便也跟着吆喝两句。 到得夜里,雪子果然变成了雪,纷纷扬扬的。 阿黛早早的眯了一会儿,到得下半夜,她就要起来梳妆打扮,而明天的吉时,恭王府的迎亲队伍便会过来。 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气机飞扬之间,阿黛就猛的睁开了眼睛。 外面院子响起了开门声,随后便是熟悉的说话声响起。 阿黛猛的站了起来。不理屋里几个丫头和胡家大嫂二嫂的惊呼,一阵急跑出了门,到得厅上就看到王爹和刘氏两人刚屋,两人身上已经湿透了,头发眉毛上亮晶晶,显然是刚化掉的雪花。 刘氏几缕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这会儿进得屋里。整个人还有些微微和发抖。 却是王爹和刘氏从钱塘赶来了。 阿黛看着爹娘甚是有些狼狈的样子,眼眶便有些红了。 “出来干什么。外面风大,小心点,回屋里,我这换了衣服就过来。”刘氏看着阿黛。却是瞪着眼,一脸没好气的道。 阿黛晓得这时候的娘亲是忤逆不得的,于是红着眼,却是笑嘻嘻的从善如流道:“是,娘亲,我这就回屋。” 阿黛说着,却又冲着边上人叮嘱,先不要马上用热水洗,先换了干爽的衣服。然后擦干,再活动一下,喝碗姜汤起。等到身子完全回暖了,再洗澡。 一边,自有下人去准备了。 然后阿黛在刘氏的催促中回了屋,坐在那里发愣,突然便想起刚来那会儿,有事没事就跟刘氏闹着别扭。刘氏拿着扫巴抽她的样子。 如今,仿若昨日。 此时。刘氏进了屋。 “小杏儿,快让热茶。”阿黛说着,只是哪里需要她的吩咐,小杏儿快手快脚的,叫去准备了,小杏儿是大哥帮她买的丫头,手脚甚是干净利落。如今由胡家大嫂带着。 屋外,王成陪着老爹喝茶,王继善细细的问着成亲的事宜。 “娘,说好了不用过来的,这天遥路远的。”等到小杏儿上了茶退下,阿黛两条胳膊紧紧的探挽着刘氏的胳膊道。 这撒娇的动作以前是王靛的专属,阿黛是从来不做的,没想到如今,却是自然而然的。 “娘想着,这自家闺女,不亲自送嫁总是不甘心的,再说了这哪家闺女成亲,娘亲不亲自送的?”刘氏却是一脸自当如些的道。 “娘……”阿黛叫了一声,便有些哽咽。 从钱塘到京城,又是这大冬天的赶路,尤其老爹还才回去没多久,怕是老爹一回去,两人就计算着来京的事宜。 而说不得,等她这边一过门,爹和娘亲又得赶紧着回去了,毕竟如今钱塘,只有大嫂带着一双侄儿侄女。 便是请了几个家人,又哪里真能放心。 随后刘氏又叫了王九娘和正官儿到了跟前,握着九娘的手,也是一阵唏嘘啊。 王九娘见到刘氏,便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是痛哭了一场。 这一晚,母女俩说着体己话,刘氏亲自为阿黛梳头。 “恭王妃虽然恶名在外,但如今她将是你的婆婆,该敬的礼不可少,莫要落人话柄,到那时你就被动……总之,人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人投之以匕,我必还之以刀。”刘氏边为阿黛梳着头边道。 她前面是怕阿黛听多了恭王妃的恶言,先入为主的恶了恭王妃。 而后一句也是怕阿黛被人欺,才又告戒她要强硬。 看着有些矛盾,实则一片良苦用心。 别说,随着婚期临近,阿黛真的在为于恭王妃该如何相处为难。 据传言,月华夫人之死于恭王妃有关,而赵拓之死同样离不开恭王妃的谋划,而如今的赵昱,实是赵拓,再想着那夜,赵拓于恭王妃摊牌,那接下来说不得就是针尖对麦芒,而这之中,她最难处,是亲近恭王妃还是疏远恭王妃? 这想来想去的,倒是有些糊涂了。 如今刘氏这般一说,阿黛倒是通透了,可不正是,她因着知道赵昱就是赵拓,反而走进死胡同了,不管如何,如今活着的就是赵昱。 而她是赵昱的媳妇儿。 当然,有些东西成亲后,她也要跟赵昱谈谈。 “娘,女儿明白了。”阿黛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婚和晕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费及,伫立以泣。 ………… 腊月十二,恭王府。 赵昱早早起床,而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是一夜没睡,今天是世子妃进门的日子,恭王府上上下下自是忙的脚打跌。 此时,屋里,几个下人边忙活边聊着天。 自寅时起,天便开始下起了雪,如今雪花越大,昱世子是钱塘人,听说这样雪天娶的娘娘吉利。 几人正说着,赵昱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长春。 “长春,先去王妃那边。”赵昱冲着长春道。 长春应了一声,便拿了油纸伞跟着赵昱出门,摭着一路的雪。 “我瞅着世子爷身边的几个怕也就是长春最得世子爷的心了。”一边一个婆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道。 “可不是,也怪,不是说这位世子爷是钱塘的纨绔吗?听说他进出身后都是一大帮小厮和家丁的,怎么如今到了京里,身边就只有赵苍和赵长春父子。”另一个丫头道。 “你们不晓得,当初昱世子是身边跟着许多人,可后来昱世子闹了祸,被公主赶出府,那时,跟着他身边的那些个小厮和家丁大多都散了,便是最后跟着他的两个,结果反而跟别人合伙起来坑了昱世子。这世间冷暖。昱世子那也是体会过的,自然晓得身边跟着一帮人没什么用,也只是有苍叔一家。那是在昱世子最困难的时候跟着他的,那岂有不另眼相看的道理。”这时一个四房那边的媳妇子道。 这些事情她是听四房那边的人说起的。 众人听说这么回事,自是点头啊,又都感叹,果然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当年钱塘成狗屎一样的纨绔赵二公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恭王府的世子。 如今更是大登科后小登科。 果然是人生起起落落让人不可预测。 而这边,赵昱同长春进了馨和堂正院。到得正屋门前,长春收了伞。将伞架在外面的花架上。 馨和堂是恭王妃的住所。 此时,屋里元三姑听到响动,掀了厚厚的布帘子出来:“昱世子来了,快进屋里。这天,说下雪就下雪了。” “可不是,这雪可比钱塘的大多了,对了王妃起来了吗?”赵昱跟着元三姑进了门,屋里烧着火盆子,一进屋便十分的暖和。 “王妃昨夜里又是一个晚上没休息好,刚才歇下,我这就去请王妃。”元三姑忙道。 “是这样啊,那就不打搅了。让王妃多休息,府里的事情我已请了五太爷和几位叔婶帮忙照应,三姑你就尽心照顾好王妃。让她在屋里休息着,外面的事情别操心了,等到拜堂时我会亲自来请。”赵昱一脸诚恳的说着,然后又出了门。 赵府的五太爷是老恭王的五弟,他当年是跟老恭王上过战场的,无儿无女。孤单一人,如今掌着赵氏宗祠。平日里,便是恭王妃也得敬着一点。 长春忙打着伞,外面雪更大了,入目茫茫一片。 ………… 赵昱带着长春回到了王府正厅这边,找到正忙活着的五太爷。 “五太爷,王妃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看还是麻烦你亲自走一趟,去把谢老御医请来。” 谢老御医的身份,由五太爷请自请才算是敬重。 “好的,我这就去。”五太爷一听,便一脸慎重,今天是新娘进门的日子,王妃是那不能出现什么问题的。 五太爷说着,便匆匆的出门了。 转眼快到吉时,恭王府这边准备妥当,迎新的队伍便出门。 吉时。 塑风飞扬,瑞雪飘飘 此时,帽子胡同王家,却是一片披红挂彩,在一片瑞雪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和温暖。 厅上,坐满了贺客和来帮忙的邻里。 山珍肉丝面的蒸气和香气迷漫一屋。 远远的胡同口传来一阵锁呐声,是欢快的迎亲曲。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巷口,一群小儿嘻闹。 转眼赵昱便进得屋,恭恭敬敬的给王继善和刘氏见了礼。 阿黛此时站在门帘处,人生无不散之宴席,散了这场,聚了那场。 “爹,娘。”阿黛冲着刘氏和王爹行告别礼,再起身时,泪盈于眶。 “阿成,还不背你三妹上花轿。”刘氏仍是瞪眼没好气的,只是眼眶也红了。 阿黛看着刘氏,刘氏从来都是这样,嘴硬心软。 想着,嘴角便翘了起来,然后手里捧着宝瓶由王成背着上了花轿,一路的吹吹打打。 阿黛坐在花轿里,风卷起轿帘,气机飞杨,前面赵昱,红衣郎官骑白马,意气纷发。 阿黛却有些挠头,嫁了,心中终是有些忐忑。 “快快,前面有口井,拿红布盖一盖。”轿外又传来喜娘咋咋呼呼的声音。 路遇井口盖红布,预示着新娘子一生平平安安,不会遇上坎坷。 花轿在京城各条吉路饶了个大圈,到得傍晚进了恭王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相比起外面的热闹,新房里极是安静,阿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头上的喜帕被人挑开,随后便映着赵昱的脸,两眼黑幽和深亮。 一边有丫头帮两人的衣角系了起来,意为同心结。 随后两人又吃了饺子。阿黛入乡随俗,脆声声的喊了几声:“生。” 乐的喜婆和丫头一个劲的抿嘴笑。 便是赵昱也一脸讶然,王先生家这丫头。性子其实是有些冷淡的,却没成想也有这样娇俏的时候。 其实阿黛这般,只是给自己减减压,实在是这样的婚礼,她压力满大的。 许多问题纠结于脑海之间,让她的心七上八下。 “你先休息,我出去陪陪客人。”等一切就绪。赵昱冲着阿黛笑道。 虽然恭王府已经今不如昔,但这场婚礼毕竟是皇帝赐婚。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来恭王府的贺客着实不少。 阿黛笑着点头。赵昱又冲着胡家二嫂和杏儿点点头,示意她们好好陪着阿黛。然后提着衣袍出得新房。 ………… 内院里,几家妇人吃过酒后在花厅里吃茶。 侧眼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正给恭王妃请安。那年轻妇人面貌娇好,只是一身衣服却是有些寒酸。 几家妇人便打听着。 “你们不晓得啊,那可是落梅小姐。”一家夫人道。 “落梅?赵落梅?”另一个妇人瞪眼。 赵落梅是恭王府唯一的庶女,虽说是庶女,但恭王府子嗣一向不继,因此,便是这庶女那也金贵的很,按理怎么说也可嫁个好人家的。 只可惜正好碰上赵拓问斩之事。受了连累,最后这位赵落梅嫁给了五城兵马指挥史家一一位庶子。 而这位庶子听说也因跟赵拓关系不错连带着原来卫队长的职位都丢了,如今只是东城兵马所的一个小兵。听说在族里也颇不如意。 这些,端看赵落梅那一身打扮就知道了。 而赵落梅这一嫁也彻底向京城人昭告了恭王府落魄了。 几人正说着,一个婆子来报,说外院的要散席了,几家妇人这也准备告辞了。 王妃便起身相送。 只是刚起身之际,王妃整个人却突然的歪倒了。 “王妃。”一边元三姑连忙扶着她。只是王妃此时面色发白。冷汗如雨,意是晕厥了去。 众人没想到这快要散席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立刻的内院一片混乱。 新房里。阿黛几人还聊着天。 只是阿黛气机飞扬之间却感到外面有些不对劲儿。杂乱的脚步都显出了各人慌乱的心绪。 王府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我出去看看。”胡二嫂显然也听到外面的混乱声了,胡二嫂说着,便出了门,没一会儿匆匆回来,却是沉着一张脸:“王妃突然晕厥了。 听到这消息,阿黛的心不由的咯噔一下,她这才刚进门呢,恭王妃来这么一出,岂不是要让她背上克妇之名? 就算不背上克妇之名,那也是不吉利的。 甚至阿黛心里在猜测着,王妃是不是故意来这么一招,给她个下马威的。毕竟赵昱可是跟王妃摊了牌的,王妃有所动作那是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不管是故意还是碰巧,阿黛终是不能任由事情发展的。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想着,阿黛又在胡二嫂耳边低语了句,胡二嫂便出门了。 “杏儿,把礼服给我重新穿起来。”阿黛又冲着一边的小杏儿道。 ………… 外院,酒席还未散尽,内院的消息一传出来,五太爷就瞪了眼:“还不快请有请谢老先生。” “谢老先生之前已经回去了。”今天请了谢老先生来本就是预防着恭王妃的身体的,只是今天到底是个雪天,谢老先生岁数大了,等到拜完堂,没什么事,他自然要先回去了。 却未曾想,在这宴席就要散的时候,恭王妃却突然晕厥了。 赵昱终不能事事算尽。 “那我再去请。”赵昱沉声的道。好在,他之前防着,让五太爷请了谢老先生,当时许多人看到也曾打听过,都晓得恭王妃最近身体不好。 甚至谢老先生离开时也曾叮嘱过他们,恭王妃身体状况很不好,要小心休养,如此,就算传出去,于阿黛关系倒是不太大。 这时,胡二嫂匆匆过来在赵昱耳边低语了句。 赵昱一听,愣了一下,随后却冲着五太爷道:“五太爷,阿黛医术不错,要不先让她看看。” “胡闹,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的大喜之日,今夜里,她可是不能出来的,不吉利。”五太爷瞪眼。 “没事,阿黛就穿喜服出来,盖着盖头出来,她会一手悬丝诊脉术。”赵昱微笑着。 “悬丝诊脉?此话当真?”五太爷确认的问道。 赵昱点点头,虽然他没看过,但阿黛他还是了解过的,做事一向沉稳,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好。”听得赵昱这么说,五太爷也不再阻止,毕竟王妃的身子重要。 赵昱便去请阿黛去了。 五太爷终是不太放心,又套了车子,亲自去请谢老御医了。 …… 内院里,元三姑一脸焦急,王妃的身体几个月前就出了状况,只是王妃却是一直熬着,这下终于熬不住了。 牛氏,章氏,还有阮大奶奶和阮二奶奶也都在屋里。 心里却是各种心思。 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随后众人就看到一身喜服,头上戴着红盖头的新娘由赵昱扶着进来。 “今天大雪,郎中怕是不好叫,阿黛懂医,就先让她看看。”赵昱冲着众人道。 屋里众人看着阿黛的一样,一阵嘀咕,新娘这个模样,怎么看病,当然,她们也晓得,今天是阿黛的大喜之日,新娘子今夜是不见外人的,得等到明日正式见礼才附合规矩。 阿黛这般出来是个礼。 此时,赵昱拿出一根线子,一端系在恭王妃手上,另一端就握在阿黛的手里。 “悬丝诊脉。”一看这情形,众人哪还不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 真正的悬丝诊脉阿黛是不晓得的,她其实只是用气机察脉。 恭王妃是气虚后引起的晕厥,总的来说就是思虑过多,多思,伤神。而神者,气血生化之根本,因而神伤气血虚,严重后就容易造成晕厥。 这类病症多以四君子汤加黄芪以益气,又加酸枣仁,远志,柏子仁,五味子等美心安神。 阿黛口述,一边赵昱记下药方,然后着下人去抓药。 只是恭王妃此时仍晕厥未醒。 既然她今日出手的,那总是要尽全功的,阿黛想了想,又冲着杏儿低语了句,随后杏儿便去拿了些艾叶来。 阿黛将艾叶撮成艾柱,然后点燃艾柱,炙恭王妃百会穴。 此时,屋里所有的人都盯着床上的恭王妃。 不一会儿,恭王妃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众人看着都一阵讶然。 之前还有人说,恭王妃突然发病,这新媳妇怕是跟恭王妃犯冲,如今哪里犯冲,这新媳妇儿倒是个福将。 这时,谢老御医也到了,又帮着恭王妃诊脉,然后看着阿黛开的药方,又看着阿黛一手艾炙之术,点了点头:“照方吃药,这病主要在养而不在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花烛夜 闹轰轰一场,终归平静。 时不时的几声夜鸟的叫声衬的这雪夜更加的寂静。 阿黛回到房里,一边杏儿沏了一壶热茶。 屋里烧着火盆,杏儿拔旺了火,将紫金铜壶架在火盆上,火盆里的无烟炭“吡剥”的爆了两下火花。 雪夜围炉,品着热茶,倒也有一番闲适。 阿黛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着茶水。 同时,阿黛心里还在琢磨着王妃今日这晕厥倒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按理说,心虚之症,平日只要保养,断不会发生这种突然晕厥之事。 而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都有一套养生手段,更何况是王族世家。 当然,恭王妃的情形又是不一样的,毕竟先是丧子,再耗尽心计过继来的继子却又是曾经的对头,这任谁都会有些想不通。 所以,心虚之症加重也在情理之中。 阿黛觉得今日之事,或是半真半假。 此时,就听门吱呀的一声,外间便响起胡二嫂的传话:“世子爷回房了。” 阿黛便直了直身子看着门处。 赵昱满身风雪气息的进得房来,便迎上阿黛晶亮而幽黑的眼眸。 赵昱不由的想起还是赵拓之身时,那一次相遇,西湖,小舟,和尚,姑娘,钱塘风光扑面而来。 而今,这位三姑娘已成了他的妻。 “二哥。喝茶。”阿黛冲着赵昱笑道。 钱塘那边,女子称呼自己的相公惯于用男子家中的排行来称呼,所以阿黛称呼赵昱为二哥。 赵昱搬了一张小凳坐在阿黛面前。接过茶杯。 本来阿黛还有些无所适从,可经过王妃婚厥这么一闹,如今心中倒是淡定了。 屋里,胡二嫂和杏儿都退了出去。 “可适应?”赵昱弯下腰,双手在炭火上搓搓暖道,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 “不太适应。但也还行,风光不同。总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角度去欣赏。”阿黛微笑道。 “嗯,路是有些险的,但也能感受此间,风光不于四时同。”赵昱看着阿黛。眼神灼灼。 “嗯。”阿黛点头,心里琢磨着面前的人,赵拓此人,不管是之前还是如今,其实都是一个弄险之人,是一个胸有猛虎之人。 想着,阿黛又挺了挺背,今晚她就踩了一回险:“王妃今日晕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听着阿黛的问话,赵昱抬起脸。两眼看着阿黛,就晓得这阿黛能看出来,赵昱想着。拔了拔炭火道:“二者兼而有之。” 于王妃他是最了解的,那是一个对敌人狠,也能对自己狠的人,自己跟她摊了牌等于下了战书。 王妃又岂能没有手段,王妃有病,可她一直熬着。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场,一是向自己出招。二来也顺带着给阿黛一个下马威。 也正是因为看出这些,所以,今日,他借着王妃身体不好,把婚礼之事全托给了五太爷。硬生生的将王妃困在屋里一天。 而他也通过请谢老御医来,消减了王妃这一招对阿黛的影响。 毕竟这样重要的日子,王妃都在屋里养病,那就算病再加重或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 按理,到得这时,王妃就该收手。 只是,王妃用的是阳谋,她故意让自己的病严重起来,而病一但严重,那发不发作的也就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可以说,王妃这一招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今,阿黛于她有救命之恩,王妃以后便是有什么手段也不好冲着阿黛使了。 否则,那到时,公主便可借由为阿黛说话插手恭王府,那绝不是王妃想要的局面。 恭王妃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阿黛有这等医术,还有悬丝诊脉之技。当然,这并不是说王妃不知道阿黛懂医,钱塘阿黛医术的传闻她也是打听过的,只是不信罢了。 而明日,想来街头说书的又多了一段可说的佳话。 悬丝诊脉便是一个很好的噱头。 本来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是断不会让阿黛出来给王妃治的,也是想着,这样于阿黛有好处。 阿黛听着赵昱的回答,果然于她先前猜的那样,半真半假。 夜深了,外面又飘起了雪,落在叶间,沙沙沙沙的,时不时的还有雪压断枝条的声音,更显雪夜深寂。 “休息了。”赵昱说着,将架在火盆上的紫金铜壶拿了下来,然后拔着火,将边上的灰盖在火上。 如此,这些炭火能煨到天亮。 而听到赵昱说休息,阿黛却是有些不自在,终归她跟赵昱实不太熟,而此时,那水月大师的影子便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虽说那水月大师并不一定就是赵拓的红颜知己,但多少应该也是有些关系。 当然,不管何者,终归是有些不态熟悉,虽晓得这个时代大多都是盲婚哑嫁,只是终有些不自在。 此时,赵昱起身抱着一床被褥放在一边窗下的软榻上。 阿黛眼睛不由的瞪了起来,赵昱并没有同她圆房的打算? 赵昱此时看着阿黛,却又低低沉沉的说了:“暂时,咱们不能有孩子。” 阿黛回过神,明白了,赵昱是过继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专门来为恭王妃这一嫡支传宗接代,若是没有孩子,赵昱和自己自是很重要的,但若是一但有子,恭王妃完全可以以教导孙子为由把孩子抱了去。 到那时,他们夫妻可就被动了。 所以。暂时是不能要孩子的。 当然,不要孩子有很多办法,赵昱选择了这一种。也是顾忌到了阿黛的感受。 阿黛的心中有些异样。 只是,软榻终是太小,那只是中午用来小憩的,睡着又怎么能舒服。 阿黛不由的看了看身边的大床,床挺大的。 “你不会以为我是柳下穗吧。”赵昱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竟似给这冬天的雪夜添了一抹春意。 阿黛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想了一下,没成想。这人心思端是敏锐,这都能感觉到。这说的,好象她急色了似的,终是有些恼了,不由耸了耸鼻尖。然后宽衣悉悉嗦嗦的睡下。 雪依然下着,屋内红烛爆着火花,别样温馨。 夜风中,赵昱闻着室内那如梅花般的香气萦绕。 小时,母亲的记忆有些飘渺。 到得外祖家,不管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何教导他,但他终是姓赵的,心中终是有一丝惶惶。 而在赵家,更无让他有一丝心安之处。 而今。他只闻着室内这一丝香气,那心就莫名的安了。 “明日要见族人,五太爷你未曾见过。他是老恭王的五弟,也是唯一随着老恭王上过战场的,如今掌着家里的宗祠,为人公正,但却不会多事。 至于二房和四房,都是分了家的。咱们敬着本分之谊,而至于是否能深交你自处着看看…… 而王妃你是见过的。如今你于她又有救命之恩,她是个聪明人……” 听着赵昱说恭王妃是一个聪明人时,阿黛的心神一动,王妃今日晕厥是半真半假,但不管如何,总是有些故意为之,但这并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虽说赵昱之前摊了牌,恭王妃要给赵昱难堪,但自己终是公主做媒,皇帝赐婚,恭王妃这一出或许能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恭王妃并无太大的益处。 兵法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恭王府以前的事情阿黛不晓得,但是恭王妃谋算赵拓的事情,那一步步是步步为营,步步先机,实非今日之举可以比拟的。 又或者,恭王妃此举实是另有谋算,自己只不过是连带? “王妃是个聪明人,为何会有今日之举?”阿黛半梦半醒的问道。 赵昱的眼睛在夜色中晶亮晶亮的:“她今日之举或是一个连环计,若我猜的不错的话,接下来她会称病交家……” “交家?”阿黛疑惑,一般人家大妇都是抓着家权不放,更何况恭王府如今情况,恭王妃又怎么会轻易交家? “恭王府外表风光,但实则很穷。一是当年分家之时,其它各房分得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恭王妃称寡,到底不方便出面打理生意,当然更重要的,也是因为恭王府至今还掌着军权,若是再富的话,那皇家就容不得恭王府的存在了,这些年,恭王妃不打理恭王府的生计,只是吃着一些田庄的死佃,所以,恭王府并不宽裕。赵颐又是一个纨绔子弟,家里没钱,他便仗着恭王府之势在外面欠了许多的债,再加上当年我换了黑龙鱼那一招,得罪了不少人,到时,这讨债的就要上门了,想看我笑话的可也不少。”赵昱平静的道。 阿黛听着,不由的皱了眉头,公主府的赵衡想顺利承爵开了黑龙鱼宴,请了京中不少豪门子弟去吃黑龙鱼,却偏偏原来的赵昱使坏,偷偷的把黑龙鱼换掉了,着实刷了这些豪门子弟一把。 这事在钱塘那是无人不知的。 如今赵昱成了恭王府的世子,之前因着还在赵颐的丧期,大家收敛一些,等到得这成婚,恭王妃一交家,那讨债的岂有不上门的道理。 若是一个弄不好,赵昱这脸面就要丢大了。 “那钱?”阿黛有些担心的问。 “放心,没事,明日带你看一个地方。”赵昱的声音略有些伤感的道。而至于有些人,亦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 阿黛便放心了,随后心里大叹,果然无限风光在险峰。 雪依然在飘,气机随着沁冷的空气飞扬。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各家心思 子时,阮府,雪依然在下着,阮秀今夜却无眠。 本以为,离开钱塘,钱塘的一切便随风而散。 没想到,这王黛却是戏剧性的成了恭王世子妃。 如今,王黛来京城了,王家大郎也在京城落脚了,想来王靛和安修之也将来到京城。 想到这里,阮秀的拳头就握紧了。 宁王府倒,纪家女同靖王的婚事便做罢了,明年,皇家该为靖王另选妃了,而靖王将是未来的皇帝。 虽然她也没底能不能成?但终须努力一把。 ………… 同样子时,赵家二房的人也没有歇下,实在是新婚之夜,王妃晕厥,新娘子悬丝诊脉,如此种种,让人不得不无端的猜测。 赵世民皱着眉头坐在屋里。 一边丫头上了两杯热茶,低头之下际,悄悄的打了两个哈欠,实在是太夜深了。 一边的牛氏挥手让丫头下去。 “老爷,你说王妃这闹的是哪一出啊,是真病还是假病?”牛氏也皱着眉头道。 “王妃的心思一向难猜,便是赵昱那小子我也有些摸不透,总之咱们看着就是了。”赵二爷道。 以前他是晓得赵昱那混小子是个实足的纨绔,只是赵昱成为世子这几个月,却是低调的很,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端是让他有些看不透。 “对了,明日新人见礼捡家里最好的头面出手。”赵二爷又道。 “不是说看看吗?”牛氏有些舍不得。他们毕竟不是恭王一系,虽然当年分家,王妃没有亏待她们。但这些年,做生意亏了一些,为着二爷谋缺以及两个儿子的差事,也着实花费了不少,那几套好的头面,她还想自个儿留着呢。 “你懂什么,凭着世子妃新婚夜救醒王妃之事。咱们都得送重礼,不然的话叫人看笑话。”赵二爷说着顿了一下又有些神色莫名的道:“我感觉王妃还有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牛氏问道。 “王妃是那样聪明的人。若是真病还倒罢了,若是假的,却是有些吃力不讨好,这不象是王妃的行事手段。我们这些年跟王妃咱对手戏,可曾得讨好没?”赵二爷冲着自家夫人问。 牛氏自是摇头,王妃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 “是什么后手?”牛氏问道。 “不知道,总之看着吧。”赵二爷道。 牛氏想想也只有这样。 总之,因着恭王妃在婚宴上晕厥,如今京城不少人都盯着恭王府。 便是四房那边也一样。 赵家四爷在钱塘任职,并未来参加婚礼。如今四房这边由章氏当家。 “四奶奶,我看王妃还是防着世子和世子妃的,大郎媳妇那边是不是提醒她不要跟世子妃走的太亲近了?”蒋妈妈道。 蒋妈妈是一直跟着章氏的奶妈。以前章氏出不了头,她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出气,吃了不少的罪。如今章氏终于扬眉吐气了,她也跟着得道升天。 而以前受的罪自然也要找回来,只不过她毕竟是下人,赵珽那里是不敢找麻烦的。 但是宋可儿这边,一来宋可儿这婚成的有些没脸面,再加上宋可儿在这边势单力薄的。因此,蒋妈妈没少私下里用些手段为难宋可儿。 那打心眼里就不想让宋可儿借阿黛的势。 如今见着世子妃似乎并不得王妃看重。便想借这个由头,断了宋可儿同世子妃的联系,她也就不怕宋可儿报复她了。 只是听着蒋妈妈这话,章氏却是皱了眉头,说起来,她能有今日,全是钱塘公主一力支持,便是那阿黛也曾是救过她夫君的,虽说大郎不是她的儿子,但她如今膝下就一女,以后说不得也要靠大郎扶持,更须得世子和世子妃的支持。 蒋妈妈的心思章氏也是知道的,一开始蒋妈妈为难宋可儿,那也是她默许的,毕竟宋可儿和大郎的事情实在让她们四房有些抬不起头来,可再怎么也不能过火,敲打一翻也就足够了,她还想借着宋可儿的关系搭上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呢。 大郎出了这事情,怕是难有出息了,可她还有云锦,这马上也要到说亲的年纪,若是能有世子和世子妃出马,那说不定云锦还会另有机缘也不好说。 所谓急难之中见人心,这时候她不支持世子妃什么时候支持。 至于王妃那里,到底是分了家的,再怎么也就这样,更何况世子妃今天可是救了王妃的,她便是对阿黛好,王妃又能说什么呢。 总之,不管里外,她都占着理。 “蒋妈妈,这话莫要再让我听到,世子妃于老爷有着救命之恩,世子妃于大郎媳妇儿更有同乡之谊,更何况世子妃今夜又救了王妃,于赵家有大恩。以后大郎媳妇那里,你还须得礼敬有加,说不得以后这个家还是大郎当家,莫断了自己的后路。”章氏这话说的极是严厉。 蒋妈妈同章氏是共过苦难的,若非不得已,章氏是不会这以严厉的跟蒋妈妈说话,但蒋妈妈这回却是私心太过了点,过去受的罪倒底跟宋可儿是没有关系的,没必要把路走绝。 “是妈妈我错了。”蒋妈妈难得听章氏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便也知道这是章氏最后的底限,倒是吓了一跳,跪了下来,章氏扶起她,并未让她跪下。 “去我的嫁妆里把我最值钱的头面拿出来,明日认亲好出手。”章氏又道。 “唉。”蒋妈妈应了声,连忙下去,还心思百转的想着怎么跟宋可儿缓和一下关系。 如此,各家心思且不表。 阿黛的入梦里。 一座小院,颇有些精致的屋舍,舍前种着桃树,桃树前有一口井,井上盖着井盖。 一个年轻的妇人坐在井边正画着桃花。 那画中桃花有着说不出的仙逸之姿。 不远处,一个仆人正带着一个小男孩做着藏宝的游戏。 “宫叔,宫叔,我把宝贝藏在这里,你来找。”小男孩将手上一堆瓦片埋在桃树下,冲着那仆人笑的一脸开怀。 “哈,你都跟我说了,那我不是一下就找到了吗?来,我们分开藏,过几天再来找。”那宫叔开怀的笑道。 “好的,宫叔,我们分开藏。”小男孩点头。 然后捧着那一堆堆的瓦片悄然的埋在屋前门后。 之后,岁月流转,桃树几度花开花落,年轻的妇人已故,小男孩也已无踪,精致的屋舍长满了青苔和爬墙虎,屋前屋后,荒草及膝,那盖着井盖的古井已长满了青苔和菊菊菜。 整个院落再无一丝人气。 唯那屋前的桃树依然花开花落,在一边荒凉之中,唯显得桃花更艳。 阿黛梦中正欣赏着桃花。 桃花掉零,小屋变成大宅,只是宅门冷清,一个白发老妇,坐在门坎上,抬起昏黄的眼睛,看着夕阳落下。 梦境再度变化。 边荒塞外,漫天黄沙。 驼队驼着货物缓步而行,突然的,不远处,头扎红巾的马贼急驰而来,手中弯刀一挥,立刻的,血染黄沙,尸横遍地。 得逞后,马贼匪首狰狞大笑。 阿黛猛的惊醒,天微亮。 她的心还嘣嘣直跳,梦中商队的旗上是一个斗大的王字,阿黛有一种感觉,那应该是京城王家曾经的商队,被马贼给害了。 再想着那场面,手便握紧了拳头。 好一会儿,阿黛才平息了那心情,又想起梦中的年轻妇人,小男孩。 年轻妇人的面貌有些于老夫人的影子,而那小男孩,那五官又极似曾经的赵拓,想来梦中所见的该是月华夫人和赵拓小时候了。 而那白发老妇,竟好似是恭王妃。 这一场大梦,怕是前世今生纠缠在了一起,端让人起了世事苍桑之感。 “夫人,醒了。”门外,杏儿听到屋里的响动便进来了 而一边软榻上的赵昱已不见踪影了,窗外,拳头破风的声音传来,阿黛披衣起床,就看到赵昱一身劲装的在院外打着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茶礼·落梅·交家 雪已经停了,虽然还仅是寅时正,但因为雪映着的关系,天显得格外的亮。 恭王妃一早起来,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元三姑帮她梳着头。 一边一个丫头举着一面铜镜让恭王妃看着梳头的情形。 恭王妃侧过脸看向铜镜,镜中人花白的头发尤其刺眼,恭王妃沉着脸拿过铜镜,一把扣在梳妆台上。 丫头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出去吧。”元三姑冲着那丫头摆摆手,那丫头连忙屈膝行礼,急退着下去。 “明天我让人去药堂里看看,还能不能弄支一百年的何首乌。”元三姑道。 恭王妃怔了怔,随后摆摆手:“算了,老终是老了,别瞎折腾了。”恭王妃摆摆手道。 元三姑应了声,又继续梳头,又问道:“夫人,真要交家?” 元三姑是恭王妃身边最体面的女官,恭王妃的打算元三姑也是清楚的。 “交,为什么不交?”恭王妃挑着眉道。 “我怕交了就难拿回来了,世子身后到底是有个公主府,还有皇帝在,些许债务怕是难不倒他。”元三姑道。 “嗯,他若是靠着公主府和皇家还钱,那这个赵家,他是撑不下去的,到时,我再做些什么别人就没有说话的立场了。”恭王妃道。 “那若是世子靠他自己的能力解决了呢?”虽然在元三姑看来。若是没有公主府,或者是皇帝的支持,以赵昱纨绔子弟的作风。那是完全没能力解决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有能力解决,那也是好事啊,恭王府这些年着实叫人小瞧了,若是世子能漂亮的解决这事情,也须得让人对恭王府另眼相看。”恭王妃神色有些冷的道。说完,咳了几声。 “可是。这家……”元三姑道,到底是过继来的。世子跟王妃那心里肯定不能是一条心,到那时,王妃可就被动了。 “不急,三姑。你跟我也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晓得,输赢不在一时之间,谁笑到最后谁才胜利。当年,赵拓回到恭王府,谁都晓得他是要来夺恭王府之权的,他是要来找我报仇的,多少人都让我别让赵拓回府,我偏让他回了。我还一手成就了他岩城鹰军中的地位。这才有他岩城屠胡十万的大捷,可最终他还不是败在我手下了,说起来当初。我并没想让他死,我只想将他捏在手中,毕竟靠颐儿他撑不起整个恭王府,只是没想到他那样的烈性……”恭王妃说着,又有些失神了,而今不过是当年的一幕重演。 “嗯。是三姑眼皮太浅了。”元三姑点点头。 说话间,元三姑已经帮王妃梳好了头。 齐齐整整的。摸了头油,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只是因着多日的病体脸色显得苍白,眼皮有些浮肿。 “王妃,世子和世子妃已经过来了。”这时,有下人的报道。 恭王妃才点点头,由元三姑扶着出门。 一行人先祭了祖。 然后,恭王妃端坐主位,赵昱陪着阿黛规规矩矩的敬了茶。 恭王妃拿出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 边上赵二爷,牛氏,以及章氏等看着,先是讶然,随后也释然,讶然是因为这对手镯是恭王妃最爱的手镯,而通体的羊脂白玉,实也算得个宝物,如此,可见恭王妃对世子妃很中意,浑不象先前所猜的那样要给个下马威的。 而释然却也是明白了,世子妃昨夜可是违了规矩为王妃治病,王妃必然有个态度的。 这手镯就是态度。 而有了恭王府的这态度,那二房和四房送的茶礼虽然贵重,但也在情理之中了。 阿黛一一谢过。 “来,这是你们的姐姐落梅。”这时,恭王妃又指着一边的一个年轻二十左右的妇人介绍道。 “见过姐姐。”阿黛自又见礼,赵落梅连忙还礼, 阿黛看着赵落梅,一身衣着,虽然料子看着是好的,只是明显有些旧了,衣角有些磨损,便是那色彩也暗淡了些,这一点足可见眼前境遇并不好。不过,倒底是恭王府之女出身,该有的气度并不少。 虽然一身旧装,但也落落大方。 此时赵落梅递上了见面礼,一只金钗,钗面上镶着一块白玉,精巧别致。 阿黛接着谢过,说起来凭着赵落梅如今的境遇,送这样一支金钗,那礼实不比恭王妃送的轻。阿黛心中自是承情的。 说起赵落梅,阿黛也是让自家大哥打听过的,嫁的是五城兵马指挥史杨家三郎。 五城兵马指挥史杨全虎,是锦卫军出身,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升到了五城兵马指挥位置,实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五城兵马司是京城极为重要的位置,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后世京城的警察局。管理着整个京城治安的。算是新兴的权贵。 而杨全虎膝下有三子,长子次子均为嫡出,三郎是庶出。 长子已经成亲,也就是说当时说亲的其实应该是杨家的嫡次子杨二郎。 可没想到后来赵拓一系列事情风云突变,虽然赵拓之事有着恭王妃的布局,但赵拓的处斩不可避免的要波及恭王府的。 那一段时间,人人都猜测,皇帝会不会借由此事发落恭王府,毕竟异姓王实在是个敏感的所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落梅的婚事便起了变故。 那杨夫人和杨二郎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可杨全虎到底是朝廷命官,一言九鼎,又岂能出尔反尔。 据说这事。当初在杨家闹的不可开交,杨全虎差一点休妻。 最后却是杨三郎主动提出,他娶赵落梅。 而这结亲终不能结成仇。杨二郎不同意,赵全虎也不能拿着刀子逼儿子娶,赵全虎没办法,于是带着杨三郎亲自上门,跟恭王妃谈这婚事,恭王妃自也是大怒,本来婚事要作罢的。只没想赵落梅却一口同意嫁给杨三郎。最终这门婚事才结成。 这便是赵落梅下嫁始末。 当然,这也成了京城人心中衡量恭王府没落的证据。 一翻礼见过之后。众人落坐。 “咳。”这时恭王妃咳了一声,然后看着众人道:“正好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有件事我也要交待一下。” 众人都叫王妃这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底。互想看了看。 好一会儿,赵二爷咳了一声恭身问道:“什么事?嫂嫂请说。” 这时恭王妃看了看一边的元三姑,元三姑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叠子账本来了。 恭王妃接过账本放在桌上,那手轻轻的压在上面,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这身体大家也看在眼里,昨夜里出事,还差点误了世子妃的名声。真那样可就是我的罪孽了。而我这些年呢,也确实太累了,因此。我今日趁大家都在,想将府里一干事务,拿给世子和世子妃,大家权当给我做个见证。” “王妃,这如何使得?”赵昱心中早就猜到了这一招,但这时该有的表态不会少。 阿黛自也跟着赵昱一起。做出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实则心里云淡风轻。 本来就是早就料到的事情。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而此时,其他人心中却是有些惊疑。 交家!!恭王妃这话可是在众人的心底一语击起了千层浪啊。 赵二爷想到恭王妃有后手,可再也没想到这后手会是交家呀,不过,恭王府的情形赵二爷是心中有些数的,心里计较了一下,果然,昨夜的手段只是开胃小菜,今天这个才是主菜。 若是世子不能很好的解决问题,那么以后,世子就别想再掌恭王府之权的,唯一的功用就是传宗接代。 只是若是世子完美的解决这问题,那王妃就不怕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想世子的名声,实是不能让人看好。 不过,最后的结果在没出来前,谁又能真个料得准呢,大房这场戏可是越来越好看了。 赵二爷恭了恭身体:“一切自是由嫂嫂作主,二弟我做个见证就是。” 王府这边的事情,章氏也是有些清楚,自不想阿黛等人落入两难之中,因此这会儿,章氏悄悄的冲着阿黛使眼色,那意思自然是让阿黛想办法推掉这事情。 阿黛回了个微笑。 而一边赵落梅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这次回府,一是因为赵昱和王黛的婚事,另外也是因为公公杨指挥五十寿辰到了,一来想借点钱筹办个好一点的寿礼,二呢,也是想王府这边出面一下,也让她在家里有个脸面。 可没成想,这新婚第一天王妃就交家。 而对于这位新任的世子,赵落梅也是皱眉头的,观赵昱在钱塘所行的事情,纨绔不说,还尽闯祸,完全就一不是个干正经事的。再加上,王府的情形,她也是清楚的,若是王妃掌家,那总还有点家底,可王妃这转眼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了赵昱和王黛,她同两人是初见,到底不好开口啊。 想来这一回,怕是要白跑一趟了。赵落梅心中满是失落。 王妃自不理众人的心思,只是看着赵昱和阿黛道:“怎么,你们不愿为我分忧?” 恭王妃既说出这话来,那自是不容赵昱和阿黛拒绝。 而赵昱打心眼里就没有真想拒绝,风险总是于收益成正比的。 当初,那一场战场,那样大的险他都感冒,何况如今区区小事。 “理当为王妃分忧。”赵昱说着,看了看阿黛。 “那我们就暂时替王妃管着,等王妃身体好了,再交还于王妃。”阿黛道,以后还不还两说,但话还是要说的漂亮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宫梦弼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之后阿黛又为恭王妃把了脉,正如谢老御医所说,恭王妃这病在养而不在治。 “王妃还是要放宽些心,如此,病才能好的快些。”阿黛把完脉后笑道。 做为一个医者,在面对病患时还是要尽到医者本份的。 不过,阿黛思及恭王妃此人,这恭王妃一个人掌控着整个恭王府,又是那种极富心计之人,这种人,必然是个性极强,轻易听不得别人的劝的,往往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放宽心怕是也极不容易的。 因此,他也就这么一提,医者的本份自当尽道,但听不听自在病人,病人若是不听,那也实非人力所能左右。 恭王妃听了只是微微点头。 昨夜里谢老御医也这么说,而恭王妃自然也清楚她自己的问题,因此,摆了摆手,然后由着元三姑扶着回房休息了。 这倒不是她故意冷淡,实是身体撑不住了。 其他的人便又闲聊了几句也告辞了。 心里各存着心思,看戏也好,担心也罢。 恭王妃今日这一出,着实出人预料。 赵落梅这边也匆匆告辞了,既然这边她不好开口,那就只好另想办法。 阿黛和赵昱自是一一相送。 回来时,阿黛看到宋可儿在游廊边冲她招手,便走了过去。 宋可儿拉了阿黛走到一边悄声道:“我婆婆让我跟你说一声。落梅的公公五十岁寿辰快到了,她这回回府怕有一部份是这个原因,只是今天王妃突然交家。她不好开口,这事你心里要有个数。” 宋可儿自个儿尝着了难处,而她以后在赵家的地位还得靠阿黛撑着,因此自是落力的为阿黛想着。 原来赵落梅回来还有这事,难怪刚才王妃交家时,赵落梅紧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阿黛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弟妹。” 赵珽比赵昱要小一岁。阿黛便称呼宋可儿为弟妹。 随后两人闲聊了几句,宋可儿便匆匆告辞了。家里小枣儿离不了她。 阿黛边沉思边往回走,说起赵落梅之事,着实是受了赵拓之事的牵连,更何况。杨三郎跟赵拓关系不错,想来这事情赵昱不会不管,只是杨指挥那也算得是京中重要人物,到时,需得寻访一件好宝贝才好出手。 阿黛边想着,刚过园门时,便看到赵昱站在一株罗汉松边上等着她。 “天冷,怎么站在外面?”阿黛上前道。 “哪里冷,此等雪景。恨不能着新泥小火炉,温上一壶酒吃吃。”赵昱朗笑道。 “等得过两日回门,二哥自可陪着我爹和大哥喝上一壶。”阿黛道。 “你爹啊。定又会给我上课了。”赵昱到,想起当初在书院时,为了给他补课,王训导陪着他熬了几个通宵。 “哈。”阿黛便乐了,老爹就是有这毛病。好为人师。 随后两人便在恭王府里逛着,主要是让阿黛熟悉一下环境。 身后长春和杏儿远远的跟着。 雪后初晴。白雪映着日头颇有些刺人眼。 阿黛微眯着眼打量着恭王府。 整个恭王府被分成三块,为东院。西院,北院。 东院为恭王府所在,北院是赵家二房,西院是赵家四房和五太爷的居所,各有大门通向外面,算是独立的四家。 恭王府这边,由大门进府,便是前院,一条由大门直道直通正厅,厅上黑底金字的牌扁透着威严。 过了正厅便是穿堂,穿堂正对着的就恭王妃住的端正院,五间大房,方方正正,简单却大方,有一种为将的硬朗之风,两侧便是十几间耳房,耳房住着下人和侍卫家丁。 再穿过花厅和游廊,于端正院相对的便是原来颐世子住的颐园,再隔着一个小花园,就是赵昱和阿黛住的昱和园了。 整个东院不算小,只是自颐世子死后,王妃迁怒颐世子是被家中一些恶奴教坏的,着实发卖了不少下人,如今,整个东院,许多房间都是空的,显得特别的清冷。 地上的积雪有些冻住了,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阿黛同赵昱两个在院子里悠悠闲闲的逛着。 虽然清冷,但却有一份于闹市不相和的宁静,几只鹊儿落在雪里,寻着吃食。 古槐树上,雪时不时的掉下来几块,惊得鹊儿乱飞。 阳光透过古槐的树叶,欲显晶亮。 一阵风过,阿黛微有些冷的缩了缩肩,一件披风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阿黛侧过脸看着赵昱,却迎上赵昱有些晶亮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不管如何,今后的路两人要相携走过,如此,不知不觉间,两人就有了一种相契。 “那处是哪里?”已经走到了后院,后院有个小院落,看着象是荒了,那门有些破旧,还落了锁,阿黛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顺着阿黛的眼光,赵昱的视线便也落在那小院落上,神色有些伤怀。 “随我来。”赵昱说着,便抬步走到门前,手指一扣,那锁便落了下来,推开门。 门已很老旧,发出吱呀的一声,能酸倒人牙。 阿黛随着赵昱进门。 盖着井盖的古井,上面满是青苔和菊菊菜。 光秃秃的桃树,显得有些单调,桃树后面的正屋门是半开半闭的,墙上的爬墙虎从窗棱处直接爬进了屋里,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太熟悉了,正是昨夜阿黛入梦里那栋精致的小院。 到此阿黛心里明了。这里就是当年月华夫人所住的小院了。 赵昱有些失神,阿黛看了看他,想着梦中小男孩那欢乐的样子。再想着赵拓轰轰烈烈的一生,英雄背后是落莫。 不由的阿黛伸手握着赵昱的手。 赵昱的手有些冷,但很有力。 赵昱感受到阿黛动手,反握住了阿黛的手,看着阿黛,有这样一个女子知他前生,陪他品过钱塘清韵。再一起品尝京城的高处的旖旎,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十分的柔软。 “来。带你看个东西。”赵昱的神色有些爽朗的道。就是一幅把好宝贝于人分享的样子。 “什么东西?”阿黛好奇。 赵昱此时扯着阿黛到了门后,门后一堆瓦片,阿黛记得这是梦中,小男孩藏的宝。 赵昱扒开瓦片堆。里面露出几锭金元宝。 “这……”阿黛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小时候,府里有一位姓宫的家人,他常带着我玩藏宝游戏,这回,我刚回来时,因为怀念吧,便到这院子里来,然后看着这一堆的瓦片,便想把它们收拾干净。没曾想,曾经埋在瓦片下的石头全变成了黄金。”说到这里,赵昱又是一脸神奇的感叹:“宫叔叔实在是一个奇人。” 宫叔叔?藏宝游戏?阿黛记得聊斋里面有一个宫梦弼的故事。说的就是这么回事。没曾想却让她真个碰到了,端是神奇的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如今,这不就是有钱了,赵颐欠的债也就不算什么了。阿黛心情大好。 “这些钱你收好。你初掌府里事物,该用钱的地方不少。”赵昱冲着阿黛道。 “那若是那些人真来要债?”阿黛皱着眉问道。 “王府里也不是一点还钱的能力都没有的。至于来讨债的,那要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整件事情不在于还不还钱,有些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赵昱有些冷然的道。 阿黛以前所处的环境毕竟只是市井百姓,于京城之事看的没有赵昱来的透,只是她本有宿慧,又兼太素秘法,算是能悟得一丝天机。 因此,这会儿赵昱一说,阿黛也明白了,赵颐欠的钱也不是才欠下的,而古人讲究人死债消。 各家纨绔实也不是那缺钱花的,所以这债随着赵颐死,也算是人死债消了。 只不过赵昱继了恭王世子位,而他当年得罪的人也实在不少,而赵昱别看出身不错,可他久在钱塘,京城没他的地位,再加上又是过继过来的,难免要被人小瞧上几分。可以说,若是那些人真如预料帮的来要债的话,那就是活生生的打赵昱的脸面。 恭王妃也就是看准这一点,这才交的家。 而就算赵昱还钱了,但其实还是没了面子,虽然说起来,别人来追债,你还钱,那是天经地仪的,只是为什么以前别人不来要债,偏这时候来要债。 而若是别人来逼债,你马上就还,那气势就没了。 可以说,这接下来的一关就关系着赵昱在京城立足的最关键一关。 所以,不是钱能解决的。 “那可想好法子了?”阿黛问道。 “他们是纨绔,难道我就不是纨绔了,也就比一比谁比谁更纨绔罢了。”赵昱晒然一笑道。 阿黛一拍额头,她倒是忘了,赵昱本身就是最大的纨绔,一个连免死金牌都能拿出来赌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有一种感觉,说不得,这些人打脸不成反被打脸。 “那正好落梅姐姐的公公马上要五十大寿,咱们也须得准备准备,这些钱,我拿出一部份,物色一件宝贝,到时也给落梅姐姐长长脸。”阿黛道。 “使得。”赵拓看着阿黛,心里更是慰贴的很。 阿黛这是为着他,才格外的重视赵落梅,须知落梅今日实是受了他的牵连。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门和见识 雪后初晴的日子,最是人们喜欢坐在酒肆茶馆里聊天的日子。 尤其是喝两口小酒,那一身便暖洋洋的。 王家酒肆,生意十分的红火。 几样卤菜,一两碗浊酒,边吃边聊,着实惬意。 王九娘一段书说完,便回到后堂,吃了两碗茶,空闲时也顺便帮着招呼客人。 几个闲汉吃多了酒,便聊些个东家长西家短的。 说是城东某家,婆媳大战,那家大郎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最后一气之下,便悬了梁,好在发现的早,没有晾成大祸。 “这说到婆媳关系的和睦,自要数恭王妃和刚刚进门的世子妃了。”另一个闲汉道。 “此话怎么讲?”边上人好奇的问。 “你们不晓得吧,昨日是恭王府世子的大婚之是,那世子妃刚一入门,却未成想恭王妃就一头载倒在地……”说到那里先头的闲汉便卖了关子。 “这岂不是说那新过门的世子妃是扫把星?”边上人好奇的问。 他这话一出口,便惹得边上几个闲汉呸了几声,再怎么也是世子妃,这等话便是心中有想也是莫要开口说出的好。 “全不是这么回事。”先前的闲汉本想卖关子,提提别人的好奇心,却不成想惹来误会,那关子也不着紧卖了,连忙正色的道,又解释的说:“那世子妃可不是扫把星。这活脱脱的是福星啊,王妃这一倒,就看世子妃身上还穿着新嫁衣。头上戴着红盖头,然后用了悬丝诊脉之计便诊出了王妃的病,又让人用艾炙之术,却是立马药到病除,王妃便醒了过来,后来王府还请了谢老御医,那老御医对于世子妃的悬丝诊脉之技也是赞不绝口啊。”那闲汉说着。便端起碗,咪了一口酒。 悬丝诊脉之技那实是传说中级别技术。是传说中神医才会的东西。 如今世子妃在新婚夜使出,自为这位刚进恭王府的世子妃添了一丝传奇色彩。 说起来,阿黛成为世子妃本就是一个传奇。 此时众人听得这闲汉说,自也是一个个惊叹不已。 如此说来。这世子妃端的是福将。 “这世间之事,都是有来有往的,这头天晚上,世子妃救了王妃,今天一早,敬茶礼上,王妃就把家交给了世子妃……”说到这里,那闲叹一顿又继续道:“须知这世间婆媳相争,大多都在这个管家上面。这做媳妇苦熬多年终成婆,也不过为着内宅的半壁江山,所以才忒多的争执。而今。新人进门第一天,王妃就交了家,想那世子妃能当家作主,不用受婆婆管制之气,也是一桩福气之事。如此,这恭王妃和世子妃岂不正是婆媳的典范吗?” 那闲汉一翻话说下来。抑扬顿挫的,意不比王九娘的说书逊色多少。引得周围人驻足旁听。 此时闲汉一翻话说完,众人自是点头,果然如此。 其中却有那爱抬杠的不服气的道:“王府之事,你如何晓得?” “我自然晓得啊,却不于你争辩。”那闲汉摆摆手道。 于是,真真假假的便传开了。 总之,内行人或许能猜到一点门道,而外行的人永远看热闹。 王九娘在边上将这些听得真真切切的,便回了后堂,把这事情跟王成说了说。 昨夜阿黛救了王妃之事,送嫁回来的人倒是跟王成说了的,王成自也是道了声好险,好在三妹医术好,倒是因祸得福了,只是这交家之事,如今不过是正午,等于也就是上午的事情,王成还未曾听到消息,只是这事情三妹是当事人,王府倒底是有些忌讳的所在,他也不好随便安排人打听。 于是傍晚回到家里,便把这事情跟王继善和刘氏说了说。 王继善和刘氏琢磨了一下,也弄不清王妃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也别乱猜,过两日,便是阿黛回门,到时且问清楚便是。”王继善劝着刘氏道。 刘氏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也暂时放下。 两日后,阿黛回门的日子。 却又是小雪。 辰时刚过,正官儿便窝在帽子胡同口,远远的看着恭王府的车马过来,便欢跳起来,然后点燃了一窜百子千孙炮。 正官儿捂着耳朵躲到一边,王九娘过来牵着他的手,然后两人笑嘻嘻的前头领路。 小雪微洒,胡同里的梧桐树上的雪还未化尽,此时又添新雪,显得一片淡白素净。 马车一会儿就停在了王家门。 王家的门半掩着,王继善和刘氏坐在屋里,那眼光穿过前面的小院,透过半开的院门,便能将院门外的一切看在眼里。 赵昱先下了马车,接过长春递过来的油纸伞,然后一手打伞一手扶着阿黛下的马车,身后长春和杏儿两人,一个端着一只铜炉,一个拿着一壶上好的花雕酒。 果然的,赵昱想着阿黛那天的话,这便来跟老丈人雪天煮酒了。 屋里,刘氏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一脸乐滋滋的。 原来刘氏还担心着阿黛嫁给赵昱要受委屈,毕竟赵昱这样的人,便是浪子回头,那也绝不是那知道疼人的,可未曾想,刚才院外下车的一幕落在了刘氏的眼里,那赵昱下得马车,能顾着扶阿黛,便也是那心细的,刘氏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那就不是短时间能放下的,总需有个几年才能了解。 正应着且行且看那句话。 也不过眨眼间,两人就进得院子里。王爹和刘氏连忙迎了上来。两人都不是什么大家,自没那么多的规矩。 赵昱和阿黛给两人见了礼,一边长春已经把炉子和酒在廊下的小桌子边摆开了。 虽说两进的小院。但这处原就是王家的祖宅的一部份,长廊甚宽,一桌一椅也多有精致之处,王爹本也是一片书生性子,这会儿便同赵昱又叫了王成,三人在廊下赏雪,观桂。吃酒,当然更重要的是了解一下成亲的情形。 这边刘氏也心情大好的拉着阿黛坐在一边。 “对了。听说,王妃今天一大早就交了家,这是个什么事?”刘氏这时却是一脸慎重的问阿黛。 酒肆里传言的什么恭王妃感激阿黛相救,以交家回报什么的。刘氏是完全不信的。 一来,一府之家的权利相当于内宅的一家之主,就算是阿黛救了王妃的有功,王妃只消对阿黛好一点,看重一点就是,完全没必要这样。 再说了,阿黛这刚一进府,虽说如今恭王府人口简单,想来家事并不复杂。但是王府这样的家庭,外面的关系牵牵扯扯的,又岂是阿黛这一个刚入门的新媳妇能闹明白的。 总之。这事情在刘氏看来,于阿黛并无太大的好处。 阿黛晓得自家娘亲精明,一些个表面的话是胡弄不了自家娘亲的,便是略略的说了说赵昱推断的事情。 “当初过继之事,恭王妃实是看中赵家四房的赵珽,只是赵珽跟宋可儿的事情闹得没了体面。再加上皇家看着明盛身上那一半的皇家血统,所以。最后恭王妃过继了明盛,但王妃的性子极强的,明盛背后的皇家影子到底是惹得王妃忌讳的,也因此,王妃交家,实是对明盛的一种考验……”阿黛说着,又将府的里经济情况略提了提。 明盛正是赵昱的字,昱者,光明,盛大也。 刘氏虽是出生市井,但市井之人,对于大的格局虽看不透,但一些小的算计却是心如明镜似的。 便是普通人家也知道个人死债消,更何况京城大户。 “嗯,我看王妃说不得也是要明盛在京城立立威。”刘氏道,她来京城这几日,那也是着着实实让王成把恭王府前前后后的事情跟她说过。 更去找过章氏,了解一些王府的私密之事。总之,该打听的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也打听了。 恭王府如今在京中的情况自也是不太妙的。 别的且不说,虽然外界传言,赵颐是坠马而亡,但京城里的大家族,谁不晓得赵颐是为了争风吃醋,被一个酒鬼推下马而亡的。 当初跟赵颐一起玩闹的大多都是京城大家族的纨绔子弟。 可事情发生后,也就只有那个青楼女和酒鬼被处死了,其它一同玩乐的子弟,在整个事件中也不乏那推波助浪的,可那些个子弟的家中长辈,对恭王府却没有任何交待。 所以,听阿黛说完王府里的事情,刘氏做为一个多年的当家人,却是有了另一方面的认识。 恭王府现今还需立威。 阿黛之前,因着赵昱实际上是赵拓的身份,便不免只想着恭王妃借此为难赵昱,而今听得自家娘亲这话,那眼睛一眯,便也明白了,恭王妃此举竟是一举两得之策。 若是赵昱在接下来的事件中落了下乘,那以后,赵昱便能完全被恭王妃握在手里,皇帝和公主也不好干涉。 但若是赵昱处理的漂亮,那就是恭王府立了威,同样也达到了王妃的目的,王妃的手段那真是了得。 不过想来也应该是这样,赵拓于恭王妃的恩怨且不说,单恭王妃凭着寡居一人,能一直掌控着恭王府,未曾让赵家其他几房架了空,甚至连曾经的赵拓都在她手下吃了憋,若说没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阿黛释然。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第一百四十九章 算计 另一边,赵昱同王继善聊天。 “明年是皇帝的五十大寿,而皇帝修长生之道,要福泽万民,不但要大赦天下,据说还要加一整科的恩科。”赵昱咪着酒道。 所谓的一整科,便是头年秋的乡试,以及来年春的会试。 “那如此好,明年修之便参加乡试,若是中了举,便可来京参加来年的会试了。”一边王成高兴的道。 “这中举又岂是这般简单的?”王爹摇摇头,不过,他对安修之的学问那是顶有信心的, “修之兄弟的才学是没有问题的。”赵昱在一边道。 安修之在钱塘的文声如今渐起,可并不比当年赵拓中解元时差多少。 “那也须得再用心些,举人没有问题,只是这会试,均是各地鼎秀,其中运气又要占上几分。”王继善道。 王继善落魄半生,更体味这科举的艰难,那是千军万马过独马木,能过于不能过,更要看一份运气。 “爹放心,姐夫说不得这回既中解元又状元,定是不输当年那赵解元的风采。”阿黛在一边探个脑袋笑嘻嘻的道,一边看挑了眉看了赵拓一眼,这厮当年中解元时也是好风采。 “那是定然的,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赵昱笑道,却是悄悄的抬手朝着阿黛拱了拱,那意思大体是承蒙夸奖。 王家人自不弄清里面的底细。但瞧着两人的互动,却有着一份默契。 至此,王爹的心也落下了一大半。 他晓得自家闺女的本事。当年他中秀才案首时,自家丫头也是一口说中的,若是真个能如此,那修之也定是出头了。 “若个真能如此,那便是修之的造化了,此番回去,我定叮嘱修之好生读书。”王爹道。 一边阿黛听到自家老爹的话。再想着如今年关已近,晓得自家爹娘怕是要动身回钱塘。便问道:“爹娘什么时候走?” “明日就走,家里东西都收齐整了,你大哥弄了几匹好马,又顾了马车。如今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快马加鞭的,兴许能在过年的时候赶回钱塘。”一边刘氏道。 阿黛有心想留着爹娘在京城,却也晓得爹娘实是放心不在钱塘那边的事情,再说了,嫂子带着侄儿侄女在家,也让人不放心。 想到嫂子和侄儿侄女,阿黛不由的问道:“那大哥一起回吗?” “自然是一起回,等到过完年。我这便打算走一趟西域了,也得回去跟娘子说说。”王成道。 西域,漠北等地固然是一条淘金之路。但西域之地,马贼,盗匪横行,其中自也是有着万分的凶险,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听得王成这么说,刘氏和王爹也有些担心。只不过王成既然走在商道上,商道之争那也决不输官场争斗的凶险。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王成如今一步步走来,再非以前那浮浪之行,因此,王爹和刘氏也并不多管,只是叮嘱着一切小心。 赵昱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王府如今破落,而他如今既然继承了王府,不说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他和阿黛两个,他也得为王府找一条生财之道,京城之地,无钱难成事。 趁着如今,朝廷还没有安排差事,他正可走它一回。 当然,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嗯,大舅哥过完年走西域可从京城过?”赵昱问道。 “自是要的,京城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好。”王成回道。 赵昱便点点头,也未再说什么,既然王成要从京城过的,那等到明年王成过来再说不迟。 冬天,西域,漠北等地甚是苦寒,自是要等到开了春后再启程为好。 这时赵昱又解下身上的玉牌递给王成:“大哥,这一路快马加鞭的,甚是艰辛,这玉牌拿着,路上的官驿均可休息,马若累了也可更换。” “哈,如此,更好了。”王成自是高兴的接过玉牌,有这东西,一路上的官驿全可歇息,那落脚处便宽松些了。 闲闲碎碎的一些家常,转眼便到了傍晚。 傍阿黛和赵昱便要告辞,明晨再来相送王家人起启程。 王家人自送着两人出门,其中少不得又是一叮嘱。 门口,辛豹正跟九娘说着话。 “九娘,你放心,许天龙在我那里表现还不错。”辛豹咧着嘴冲着王九娘笑道。 “谢谢辛大官人。”王九娘福了一礼。 “不消客气,不消客气。”辛豹本是个粗豪的汉子,却是受不得王九娘忒的多礼,搓了搓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心里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他本是想跟九娘说会儿话的,可只恨他辛豹,那从来也是个言语如刀的,却不晓得为何,在王九娘面前硬是找不到说话的话题,没耐何便提了许天龙之事。 此时,见着王九娘为了许天龙感谢他,那心里忒不是滋味儿,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大官人是来找王成哥的话,他这就出来了,大官人且等一会儿。”王九娘话音刚落,王爹刘氏和王成几人便送着阿黛和赵昱出门。 王九娘便退到了后面,躲在了人后,辛豹见得人来,也不好盯着王九娘瞧了,颇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两人的神色落在阿黛的眼里,心中一乐,哪天倒是要探探九娘姐姐的心思。 此时小雪已停,天边出现一抹晚霞,明天是个好天气。 阿黛同赵昱同王家人告了辞,上得马车。 挥手之间,一路便出得了帽子胡同。车辙压着路面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心情颇有些不舍。 “没事,等到明年你姐和修之来了。说不得你爹娘也会来京。”赵昱道。 阿黛点点头,或许,却也未必,故士难离啊,王家人已在钱塘扎了根。 想着,阿黛甩了甩头,把一些伤怀的情绪抛掉。 “王妃交家。是不是也想让你借着这事在京里闹一闹,好立立威?”这时。阿黛想起娘亲的话,便两眼晶亮的看着赵昱道。 “有,她算计事情,从来是做到十成十的。”赵昱说着。王妃的心思。他自是心里明白的。 只是如今他既然成了恭王府世子,有些事情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比如立威这事情,那也是必须的。 尤其想着,若是他一开春也打算去一趟西域的话,那立威就更有必要了。 许多时候,家里娘子的体面是男人在外面撑起来的。 如此想着,赵昱暗里下定决心,一但事情真如所料。那不如就往大里整,便闹腾他一场。 …… 京城畅和园,乃是有名的消遣所在。 如今这天正是赏雪的时节。 吃上一壶酒。再叫上几个姐儿,自是乐淘淘的。 只是,总有人不自在。 “呸,当初钱塘一条快死的泥鳅,如今到了京城,这翻身成龙。竟是搅腾起风浪来了。”畅和园里,高辉高二公子吃多了酒。重重的一拍桌子,发泄的道。 他本是快活他自己的,不招谁若谁,偏这赵昱,因着王九娘之事,竟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害得他足足关在家里半年多才得自由,如今,又听得京城传闻,恭王妃竟是把家都交给了赵昱,那气自是不打一处来。 此时拍完桌子,却冲着另一边坐位上的一个锦袍青年道:“复年,你这姑姑忒没本事了,这没两下,便被夺了权。” 复年,阮复年,正是阮家二房长子,也就是阮彤的兄长。 阮复年叫高辉这么一指,却是怒了一拍桌子:“姓高的,你自受了气,却来冲着我撒什么?”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莫伤和气。”一边翁公子翁咏白做着和事佬道。 这翁咏白是翁家二房的长子,当初翁家被赵昱设计,最后翁二爷回家侍疾,不过,翁咏白却是京里太学院的学生,自留在京中。 高辉刚才也是酒吃多了,被那阮复年一瞪,便一脸悻悻,如今又得翁咏白搭台,便也一拍脑门:“我是气糊涂了,复年兄莫怪。” 阮复年见高二服了软,便也坐了下来。却是滴咕了句道:“我姑姑那人,谁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初赵颐死的那会事情,阮复年也是在当场的,为此,恭王妃自也牵怒了阮复年,下令以后阮复年莫要再登恭王府的大门,再加上,赵颐已故,恭王府没有同阮复年相得的人,因此,这大半年里,阮复年未曾登过恭王府的大门。 对于恭王府的事情自也不太清楚。 “不就是交个家嘛,恭王府那么破败,有甚么家当?”一边燕国公的燕六却是一脸不屑的道。 恭王府如今已入不得他的眼了。 “说到家当,大家可记得否,那颐世子可还欠着咱们不少钱哪,若是恭王妃当家,那咱们使不得就算了,可如今赵昱当家,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仪啊。”此时,翁咏白道。 他老爹被逼的回家侍疾,把好好的一个御史台的位置腾给了聂纪堂。他自也是憋了一口气。 如今听得燕六的话,却是灵光一闪。 翁咏白的话一落,屋里几人立时的静了下好,没一会儿却又是哄堂大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仪,正该去讨了这些账。”高二公子拍着桌子道。 “些许银钱,难不到赵昱吧?”一边阮复年道。 “便是难不到又怎么滴,叫人追上门讨债总是难看的。”那翁咏白道。 “哈哈,有趣,有趣,算我一个。“那燕六是唯孔天下不乱的。 “正是,正是。”高二公子应和着,随后又冲着一边阮复年道:“你去不去?” “去,干什么不去,这亲兄弟不是也要明算账嘛。”阮复年想着当初,因着赵昱,自家老爹老爹在钱塘生生的折了面子。他这也是为老爹出气,说不得也能为姑姑出口气,何乐而不为啊。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们各处收罗一下,看看别人手里还有没有赵颐欠钱的条子,一并收了来,到时,定要闹外赵昱没脸子。”高二公了终于找到出气的地方了,这会儿格外的兴奋。   ☆、第一百五十章 靖王 第二天,天气晴好,只是天空中云层翻滚,却是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京城门口,马车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王继善,刘氏,王成三人回线塘了。 阿黛顿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一边赵昱轻轻的握住了何黛的手,尽管天冷,赵昱的手还是滚烫烫的。 阿黛的心便定了些,回头看着赵昱,微微一笑,颇有种云破天开的感觉。 赵昱看着阿黛的笑意,那心情便也觉得有些飞扬。 是夜,阿黛的入梦里。 青石小巷,柴门人家。 一群纨绔子弟撞门而入,没一会儿,几人嘻嘻哈哈的拿着一张借据出来。 “拿到了。”为首的正是高二公子,他冲着身后的几人道。 柴门里,一年轻男子愤而冲出,满脸青紫,眼中满是愤恨。 “纪枫,别瞪眼,你如今可不再是宁王府的大公子了。”几人嘻嘻哈哈的几声,毫不在意的扬长而去。 那纪枫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大哥。”屋里,一男孩一女孩冲出,扶着纪枫急切的叫道。 青石长街响起了收夜香的声音。 天亮了 梦醒,阿黛穿衣起床,赵昱已在外面院里打起拳来。 阿黛这时却想着梦境中的事情,那几个纨绔子弟阿黛是一个也不认得,可她认得那借据上的字。那借据正是赵颐借钱写下的借据,债主是纪枫。 纪枫这个名字阿黛有些熟,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位应该就是被抄了家的宁王府长房长子。 这真个是虎落平阳了。 想到这里,阿黛也不由的感叹啊,宁王府曾经是三个异姓王中最强势的家族,只不过,从前年起,纪妃病故,再到去年宁老王爷病故。家族内斗,这一连窜的。最终宁家纷崩兮了。 想来,如果纪贵妃未死,宁家也不致于落到如此落魄之境。 只不过那些去抢借据的人…… 阿黛拧了拧眉头,那借据是赵颐所出。这些人所为何者?怕就尽在不言中了。 之前对于讨债之事,只是猜测,而今怕是板上定钉了。 只是这些人的手段也太恶劣了,自家的借据不算,还要到处收罗别人的借据,却是做的太过火了,纪贵妃虽然死了,但就算是死了,她也还代表着皇家体面吧? 想着。阿黛点点头,一会儿这事情可以跟赵昱提提,这厮对于京中情况熟悉。或许知道怎么利用。 不一会儿,阿黛洗漱好,看到院外赵昱打拳也快结束了,便叫了杏儿,端着热水到了院中,赵昱这时也歇了。看到阿黛过来,便迎了上前。 阿黛搓了把热水。把汗巾递给赵昱,又冲着赵昱道:“据说,满城贵胄子弟,就没有颐世子没借过钱的,想来那纪家那里颐世子应该也是借过吧?” 赵昱接过汗巾正擦着脸,一听阿黛这话,那擦脸的动作便停了,皱了眉头想了想, 说起来那纪枫为人颇是豪爽,再加上两家都是异姓王之故,平日里便有一些同气连枝的味道,也因此,赵颐和那纪枫是颇有往来的,想来跟纪枫借的只多不少。 不过,依着纪家目前的情形,应该不会有那心思来找恭王府的麻烦,但怕就怕那些个纨绔故意拉人下水,嗯,倒是不能不防:“一会儿,我去纪家看看。” 借债还钱,天经地仪的,纪家如今落难,若有必要,赵昱倒是不介意先还纪家钱的。 赵昱这么说了,阿黛自不在多话,想来赵昱到得纪家,就明白纪家的情况了。 吃过早饭,赵昱便带着长春出门了,阿黛去给恭王妃请安,只是才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的说话声,那声音好象是阮秀,阿黛不由讶然,没想到一大早的,阮秀却来了。 阿黛进了屋,果然就见到阮秀紧挨着恭王妃坐着,那情形甚是亲密。 “秀姐姐来了。”阿黛跟恭王妃行了礼,随后冲着阮秀点头道。 “见过世子夫人。”阮秀起身行礼,颇有些不情愿。前世,她给王靛行了一辈子的礼,如今重头再来,却又要给王黛行礼,心中终是不甘心,这更让她心中下定决心,努力达到目标。 阮秀的不情愿阿黛自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又冲着王妃问道:“王妃身子骨可好些?” “好多了,对了,家里的事情以后就辛苦你了,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三姑好了。”恭王妃表情淡淡的道,看不出喜乐。 “为王妃分忧,本是媳妇儿的本分。”阿黛说着又侧到一边冲着元三姑点头道:“以后使不得要多麻烦三姑的。” 表面功夫,阿黛也是做的不错的。 “不敢,世子妃有事尽管差遣就是。”元三姑连忙施礼道。阿黛侧了个身,避开了元三姑的礼,不管如何,虽然元三姑只是个女官,但她侍侯了恭王妃多年,这礼阿黛也是受不得的。 一边恭王妃看着阿黛的举动,这丫头,倒也不知道一个平民人家怎么教出来的,任何事情不偏不倚的,端是让人找不到错处。 这丫头怕是一个绵里藏针的。 请过安后,阿黛看阮秀和恭王妃两人似乎有事在谈,便告辞,王妃也没有留。 出得屋,阿黛故意慢走几步,气机飞扬,便听到屋里,恭王妃问阮秀的声音:“你真的决定了吗?” “姑姑,我决定了。”阮秀肯定的道。 “能跟我说说你这么做的原因吗?要知道这回宁王府出事,京中都传是皇帝对靖王不满了,所以才会宁王府下手的,你这时候选择靖王,你不怕受牵连?”恭王妃道。 “姑姑,皇帝若真是对靖王不满,只须对靖王出手就是,又何须牵连到整个宁王府?外甥女反而觉得,皇帝正是重视靖王,但又怕靖王继位以后,宁王府借着靖王之势难以控制,所以才先除掉宁王府。”阮秀道。 “嗯……你这想法倒是另辟蹊径。”恭王妃的声音有些惊讶。 屋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显然恭王妃正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恭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嗯,如此倒是可博一博,这事你既然决定,那到时我就为你跟昭妃提提。” 恭王妃嘴里的昭妃正是靖王之母,皇后病故之后,昭妃为四妃之首。 “多谢姑姑。”阮秀道。 屋外,游廊上,阿黛将恭王妃和阮秀的对话听在耳里。 心里不由的琢磨着,阮秀这是又看上了靖王了? 阿黛知道阮秀是重生的,她也清楚阮秀的为人,这里面若没有利益之处,阮秀是不会去做的,真说到感情,阮秀对安大哥才是有感情的,只是这感情也是功利的多。 如此说来,靖王会是未来的皇帝,阿黛猜测着,否则,阮秀未必会这么上心吧。 只可惜阿黛未见过靖王,九五之尊的脉相是于众不同的,若有机会,倒是要探上一探。 太素脉法如今阿黛学的越深,反而越没底,就如同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一样。 脉法之道玄之又玄,人又岂能窥尽天意,而更有天意弄人之说,也因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阿黛只注重医道,于医相之术放下了不少。 不过,因着阮秀之故,阿黛倒是对这靖王是不是未来的皇帝有些好奇起来了。而至于是否有机会查看,也是随意,并不强求。 而之所以关心,却是因为阮秀跟自家二姐的恩怨。 明年,安大哥必然能中解元的,那中了解元之后,便会来京城参加来年的会试,保不齐阮秀又会使什么手段。 有些防备总是好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证 阿黛正想着,刚一走出端正院的门,就看到赵云笙和赵云锦两个在那里张头张脑的,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晓得弄什么鬼? 两人见到阿黛,连忙缩回了头。 “云笙,云锦,你们干什么?”阿黛叫住两人问道。 赵云笙是赵家二房的幺女,今年十二岁,比云锦大一岁,两个丫头关系不错,常在一堆耍。 “没什么,嫂嫂,秀姐姐可是在王妃那里?”那云笙一脸八卦的问。 “不错,怎么了?”阿黛点点头问。 “没什么,就是彤姐姐让我们帮她看看。 赵云笙说着,扯了赵云锦一溜烟的跑了。 阿黛看着两人的背影,这有什么打听的?难道…… 突然的,阿黛心神一动,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说不定阮彤也盯着靖王妃的位置? 若是这样,那就有趣了,阿黛突然有了一种看大戏的冲动。 天起风了,傍晚。 阿黛此时正跟着胡大嫂和胡二嫂清点着仓库里的物品,马上过年了,物品不能有缺。 虽说恭王府是一个王府,但一来,当年恭王一出事,恭王妃便早早分家,再到如今,整个恭王府主人也就三个,或者说三个半,元三姑算半个。 再加上当初赵颐出事,恭王妃迁怒了一帮子家丁和护卫,辞的辞,发卖的发卖。最终,恭王府落得一片落魄和戚惨样。 如今整个恭王府的下人凑一起也就仅只维持一个体面。大体跟一般的富户差不多,一些个琐事,阿黛处理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当然。若是有外面的人事,阿黛自是要请教王妃和元三姑的。 好在,年边了,家家都忙,这段时间,王府唯一的外事就是杨指挥的五十寿辰。 杨指挥的寿辰是腊月二十六。 这寿礼阿黛还在琢磨着。 此时,赵昱回来了。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站在那里颇有些英武之气。 那人给阿黛见了礼。赵昱又叮嘱了他几句,他才随着长春下去了。 “他叫赵炳,曾是王府的侍卫队长,赵颐出事后。王妃便以护卫不力免了他的职,其实是赵颐自己贪玩,当时根本就没让他跟着,若真是让他跟着,说不定赵颐就不会出事了。” 赵昱这才冲着阿黛道。 这赵炳,祖上几代都是恭王府的侍卫,却因着赵颐之事受了牵连。当年,他在王府时,赵炳处理事情甚是公正。如今,他便给赵炳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回到王府的机会。 王府的侍卫别看是在王府服务。但其实也算得是朝廷的军职,只是比不得殿前侍卫那样的风光罢了。 “二哥可是要请他再任王府侍卫队长一职?”阿黛问道。 赵昱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我想闹大它一场,赵颐之死,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关系的,既然他们想我没脸子。我自然便拿他们立威。” 赵昱说这话的时候,那一脸的寒霜。倒是让阿黛仿佛见着了赵拓。 “纪家那边怎么样?”阿黛又问道。 “纪枫被打伤了,我把人送到康王那里去了。”赵昱说着,却是看着阿黛,之前他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总觉得还差上一环,而今这一环正好让纪枫事件补了起来。 “康王跟纪妃有关系?”阿黛正看着赵昱,自是明白赵昱是要借康王之威了。 “康王母妃早故,纪妃无子,对他甚是不错,便是这回,宁王府只是贬为平民,未受流配之苦也是因着康王之故。”赵昱道。 “哦。”阿黛明白了,随后一脸认真的看着赵昱:“那我要做什么?”两人已是夫妻,自是要同气连枝,更何况,既然要并肩欣赏风景,那也该努力攀登。 “你不用做什么,只要于我并肩就成。”赵昱颇有些玩味的看着阿黛,阿黛认真的表情愉悦了他,说起来,阿黛认真,便说明她是真正重视两人的姻缘了。 不再仅仅是因为圣旨。 而此时,阿黛听着赵昱的话,却是微微的一挑眉:“这事情可关系着恭王府,又岂能只我们出面。” “哈。”赵昱一声朗笑,然后一牵阿黛的手:“正是,走,王妃拿我当苦力,我又岂能让她置身事外。” 门外,风卷着寒气补面而来。 但两人的心却是热的。 端正院,恭王妃正在佛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恭王妃便开始礼起佛来。 “王妃,世子和世子妃来了。”元三姑推门,立在一边道。 “让他们进来吧。”恭王妃微闭着双眼道。 元三姑出来请了赵昱和阿黛进去。 “什么事?”恭王妃仍然盘坐着,赵昱和阿黛站立一侧。 “颐世子在世时曾借了人不少的钱,最近,一些债主打算趁年前来要债,要债无所谓,借债还钱,天经地仪,只是据我了解,这些人闹的有些过份了,有些不顾我恭王府的脸面。” “怎么?你不能解决?”恭王妃打断赵昱的话,面色冷淡的道。 “能解决,只是我一向是个混球,解决起来也不知对不对,所以,我需要几个人为我做见证。”赵昱却是有些懒洋洋的腔调,这才是外人眼中赵昱这厮该有的腔调。 “何人?”恭王妃问。 “王爷,颐堂兄。”赵昱道。 而一听赵昱的话,恭王妃猛的瞪开眼睛,瞪着赵昱,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依你。” “多谢王妃。”赵昱道行礼道。阿黛也跟着行礼。 恭王妃敲着木鱼。 赵昱同阿黛离开了。 “王妃,昱世子这是要拿几个故去的王爷和世子的灵牌来站台?这怎么可以?”一边元三姑惊恐的道,王爷和颐世子已经身故了。那能见证的只能是灵位了。 “为什么不可以,那些人不管是冲着谁来,总是针对恭王府了,他新继为恭王世子,做一翻事情,请出王爷和世子的灵牌做见证,这是他一个新继世子在长辈面前的表现。合情合理。”恭王妃道。 真是好手段哪,只怕明日一举。赵拓又将成为京中的风云人物了。 …………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做好准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 阿黛正在给恭王妃煎药。 牛氏和章氏联袂而来。 “真是岂有些理,哪有这么要账的?”牛氏一进来就气哼哼的道。一大早恭王府的大门就叫一群纨绔子弟围住了,居然是讨债。 阿黛却不急,按步就般的倒好药,然后端到恭王妃面前。 恭王妃喝完药,却是冲着几人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立时的,几个妈子开始,一行人便走到了恭王府的正厅。阿黛也很好奇,赵昱布了几天的局了,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正厅一条直道直通向大门。大门此时敞开着。 恭王府外面围着起码十几人,均是京中的大小纨绔,这般的聚闹更引得许多人的围观。 “你们干什么?”赵昱此时一夫当关的站在大门口,冲着门外的纨绔道。 “干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仪的,赵昱。这些都是当初赵颐欠了钱,如今快过年了。这债不好留过年哪,对说?”说话的是燕六。 燕六在这些人里面地位最高,国公之子,再加上他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又最是纨绔第一,最好鼓动,便被高辉等人窜掇到了前头。 “哦,欠债还钱,那自是天经地仪的。”赵昱这会儿倒是一脸认同的道。 随后一转眼扫了一边的阮复年:“复年兄,你也来讨债。” “亲兄弟,明算账嘛。”阮复年道,屋里,恭王妃脸色更沉了沉。 “对,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会儿,咱们把账好好算算。”赵昱话中有话的道,随后一鼓掌,立刻的,那赵炳带着几人抬了一张桌子过来,桌子上还摆着一叠子银票,银票边上,正是那天挖出来的金元宝,十几个闪闪发光。 “来,借据都拿来,我现在一一兑付。”赵昱很是干脆的道。 众人没想到赵昱都准备好了,本以为还要鼓臊一下落赵昱的面子,没想赵昱这么快就认了,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赵昱不是纨夸嘛?纨绔不是这样做的呀,那纨绔哪能这么怂就认输了。 不过,既然赵昱认了,那甭管怎么说,弄一笔钱花消花消,也能乐喝它一场,燕六,高辉等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奈何了。 于是一个个的拿出借据,让赵昱还钱。 赵昱倒是一笔一笔认真的对着,然后当场付钱。 “喂喂喂,赵昱,你想干什么?”这时燕六却是一声吼,原来不知不觉中,王府的侍卫已经将他们同观众隔开,正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中有几个侍卫分明是赵颐死后被遣散的,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这些人。 这情形有些不对啊,赵昱他真敢下手? 听得燕六这声吼,众人环顾一看,果然的,大家已经被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了。 “算账啊,你们先跟我算借账的,接下来,我要跟你们算我颐堂兄身故的账。”赵昱说着,又是一鼓掌,立刻的,便又有几个侍卫在门口摆起了一个香案,然后整整齐齐的摆上了恭王,和赵颐的牌位。 青天白日下,看得让人有些寒毛直竖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断了腿 晴朗的天突然间就阴沉了起来,起风了,风卷起还未化尽的积雪,碎雪飘飘。 “呸,赵颐又不是我们害死的,你犯得着找我们吗?那害赵颐的醉鬼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燕六这时跳着脚。 “是啊,赵昱,你可不能故来。”一边翁咏白,阮复年,高辉等人也急跳的应和道。 几人突然觉得有些不保险了, “你们真当我在钱塘,这京城发生的事情就一无所知啊,再怎么我在京城也呆了大半年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赵昱冷哼着。 又道:“那我问你们,当日,赵颐因为香雪之事被禁足,是谁假借太学先生有吩嘱来把人带走的啊?还是,那匹马又是怎么回事啊?”赵昱一声比一声的大。 虽说关于赵颐的出身一直有闲言,但甭管他是不是假抱生子,只他死时还顶着恭王府之子的身份,那么他就代表恭王府。 说起来,当初京城闹出恭王府假抱生子之事,赵拓固然被陷入了困局,但还有一个受害者正是做为事主的赵颐。 自流言起,赵颐也是颇受流言之苦,毕竟他是事主,那心情肯定不好受。 再加上他已成年,当时已在选世子妃了,一但成了亲后马上就面临承爵的事情,赵颐不得不有些担心。 再就是当年赵衡准备承爵之事,本来板上定钉要承爵的,却因为黑龙鱼出了差错,被京中的这一帮子纨绔把承爵的事情给搅了,而赵衡承爵失败后,这些个纨绔子还夸夸其谈,竟好似那各家子弟承爵之事都尽在他们手中似的。 也因此。最后这一段时间,赵颐对这些个纨绔子弟几乎是有求必应,几乎是吃喝玩一条龙。也是为着承爵之事,各家能帮他说说话。 因着赵颐不成器。恭王妃自是拘着他的,赵颐身上没什么钱,再加上他整日玩乐,自己也没有经营什么产业,没有大的财源,自然有些负担不起,这一负担不起便只能问这些个纨绔借,可最终也是花销到他们身上。 还有那个香雪。是个花魁,只是恭王府再落魄也不可能任由赵颐娶个青楼女子,可偏偏赵颐在这方面居然是个情种,还就认定了香雪,恭王妃自是气急,便禁了赵颐的足,还逼着青楼把香雪发卖出去,没想香雪倒也好本事,居然跑了回来,还找上了那几个纨绔子弟。于是这几人就编了一个理由来把赵颐带了出去,其实这些人就是想看赵颐的笑话。 还有那马,竟是这几个纨绔准备着让赵颐和香雪私奔用的。 也就是这时。买下香雪的那个富家子找来了,他之前也是吃多了酒,那找了来,又受了几个纨绔子的悉落,这种事情,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儿都是忍不得的,酒意涌动之下,那富家子也就顾不得别的,气急之下捅了那马一刀。那马被捅了一刀又岂有不发狂的道理,只一个昂立就把赵颐摔了下马了。还很不幸的就摔死了。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始未,这段时间。赵昱打听的清清楚楚。 赵颐之事,是他自己不学好,最后招了祸,丢了性命,恭王是将军世家,这种事情自不好怪到这些个纨绔身上,可恭王府不怪,并不等于这些个纨绔就没有责任了。 如今,赵昱就是要问他一问的。 反正大家都是纨绔,便是有些不讲理又怎么了。 赵昱此时吼着,他里子倒底是赵拓,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子杀伐之气,一时间,一帮讨债的都一脸悻悻,有那胆小的已开悄悄的溜了。 对于这些被裹携的小鱼小虾,赵昱也就只当不见,却只盯着为首的这么几个。 “不愧是京城啊,一帮小子呼呼喝喝之间,就能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竟是掌握了各家承爵之事,倒真是让我这个钱塘来的乡下小子开了眼界了。”赵昱这时又一脸懒洋洋的道。 他这话一出,那翁咏白,阮复年,高辉等人脸面大变不说,便是围观之中,许多人脸色也变了,昱世子这话可有讲究了,说小了去,这几家子弟故作非为,说大了去,那指不定成了这几家的大人借着小子在控制朝中爵位呢。 “你别胡说,我知道当初之事我们做的不合适,可我们那也是为了朋友之义。”一边阮复年道,可不能让这个帽子戴下来,那说不定真要出人命的。 “朋友之义,你们来跟我说朋友之义?”一听高二公子这话,赵昱一脸嘲讽。 “我虽也是纨绔,但我也晓得朋友有通财之义,何况人死债消,你们今日的行为可对不上朋友二字,当然,借债还钱,我恭王府绝不会不认,但是什么时候,纪家之事也轮到你们来作主了?”赵昱这时又一脸平静的道。 “是啊,纪枫曾经跟你们中一些人也有些交往吧,也算得是朋友吧,可为着他手上的那张借据,你们公然带人打伤了他,这是什么朋友?来,跟我说说。”这时,一身紫袍的康王拂开人群,走了上前,身后两个人还扶着纪枫。 “康王,是康王,他怎么来了?”周围人不由的窃窃私语。 今日之事着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个纨绔也未曾想到康王会来,还带着纪家的纪枫,立时的,各人都觉得今日情形不妙啊。 只是他们不比那些个裹挟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不好学他们偷偷的溜走。 此时倒是燕六梗着个脖子:“赵昱,你要算账那就算账,当日我们确有不是。” “好,你认就好,给我打断一条腿。”赵昱点点头,侧过脸冲着一边的赵炳道。 那赵炳等侍卫前番受着赵颐之死的牵连,饭碗都丢了,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这会儿自不会客气,反正有世子撑腰。也管不得这些人身后的背景了,一个个抄起手上的棍子,便打了下去。 毫不手软。 高辉。阮复年等人一个没少,全都打断了一条腿。 一个个嚎的震天响。 恭王妃。五太爷,还有赵二爷等人均恭身的立在灵位边上,既然请出了灵位,也请就等于今日之事,整个赵氏族人都站在一起。 再加上康王做见证,今日之事,赵昱着实为恭王府立了威。 这边刚打完,众纨绔的随侍连忙抬着公子离开。回家自有老爷们作主。 赵昱也未再说,只是冲着康王和纪枫拱拱手。 只是阿黛这时注意到康王,也是因着靖王之事,阿黛也就随意的用气机察了一下康王的脉相。 却是一愣,三部俱弦,而致极数,力主九鼎,掌生死建节天关,这是为国主之相啊。 此时,人群散尽。 但谁都猜着。说不定,更大的事情在后头呢,今天被赵昱打断腿的。那在京中都是非富即贵的,赵昱这出手,在众人看来,实是太过辣手了一点。 五太爷离开时,拍了拍赵昱的肩,颇有些欣慰,恭王府很久没有这么硬气过的,想当初恭王在时,马踏京城。谁个敢惹? 赵二爷回到屋里,深吸了口气。只是冲着牛氏道:“以后世子妃那边,你多走动走动。” “为什么?昱世子如今可是得罪了不少的人。咱们还是观望一下吧。”牛氏道,她觉得这事有些悬着,赵昱这一顿打,可差不多把京城的大家族都得罪了。 “得罪了人?放心,他们不会也不敢找昱世子麻烦的。”赵二爷道。 都说老三家的二小子是纨绔,如今看来,可不一定啊,就算是纨绔,那也是一个很有手段的纨绔。 今日之事,整个布局既属合一个纨绔的行事,有些嚣张,有些不讲理,但偏偏又光明正大,他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断了这些人的腿,可这些人怕是连喊一声屈都不行。 这赵昱让人不可小觑。 这一回,说不得连带着赵衡的爵位也能一并解决了。 而恭王妃,看完了一切便转身回屋了继续养病,没人能看透她的心思。 …… 燕国公府。 燕国公正在花园里剪松枝,他早两年已经告老,如今专在家里含饴弄孙。 国公老夫人这时黑着一张脸进来,见到燕国公的举动,便一把夺过他的剪刀:“一天到晚,就知道闲花惹草的,你孙子都叫人打断了腿了。” 老夫人虽然年岁不小,但脾气火爆。 “怎么,燕六那臭小子让人打断腿了?我指着他就有这一天。”燕国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一脸我早料中的样子。 燕六是家中幺子,人长的俊,嘴又甜,平日里哄的老夫人心肝的疼他,连燕六的爹娘都管不得他,国公不是不晓得夫人这般做的坏处,只是夫人年纪大了,性子更有些执拗,别人劝不听,在老夫人的眼里,自家的儿孙那哪有不好的,错的。 都是好的,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国公也实是没有办法。 而至于小六儿的这一天,国公早就预料到了,京城水深着呢,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岂有不载坑的道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只不过…… “小六儿是叫谁打断的腿?”老国公问道,虽说孙子不争气,但这打人的人也太不给脸,老公国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恭王府那个才过继过来的世子。”国公老夫人没好气的道。 “嗯,把事情给我说说。”老国公看到跟着老夫人一起过来的家人问道。 那家人于是把今日燕六去恭王府讨债的事情说了说。 “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仪的,这赵昱果然是个混球,我明日就去恭王府找恭王妃要个交待。”国公老夫人又听了一偏事情始末,心中仍是气难消,她宝贝心肝孙儿,平日里便是连指头的劲儿都不舍得给一下的,如今居然硬生生的被打断了一条腿。 老国公听说,沉思了一会儿,却是挥了挥手:“算了,就这么着吧。” “你个老家伙,你老糊涂啦?”国公夫人瞪眼,这么大的委屈,岂能就这么算了? “我看你老糊涂了,当初赵颐死的时候,我就说让小六儿爹娘带着小六去陪罪,你偏护着小六儿,今日赵昱可是把话挑明了,一般京城高官子弟,平日成群结党,稍一不如意,就找这个的不痛快,那个的不痛快。更是扬言,谁不合他们的意,便不让人承爵。承爵那可是皇家之事,是别人能左右的吗?明白就里的人说这些小子胡作非为,不明白的,还当不晓得这些人是不是受了家里大人的授意呢?”老国公说着,看了一眼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陪着老国公走到这日,那也不是完全糊涂的,这时听得老国公这话,心里唬的一跳:“皇帝不会真这么想吧?” “呵,不好说,反正皇帝现在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要不然宁王府也不至于落得如些境地。”老国公呵呵的道。 国公夫人心道,果然是这样。 “所以啊,小六儿这腿就断的该。”国公道。 心中倒是想着,赵昱,不简单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礼物 阮家。 阮复年一身血淋淋的被抬回了家里。 正在屋里跟大夫人和三夫人推牌九的阮二夫人一见到阮复年浑身血淋淋的模样,魂都快吓掉了,连心推了牌,慌慌的尖叫:“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请郎中。” “已经有人去请了。”一边的家人回报。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二夫人脸色苍白。 “娘,是赵昱,是赵昱那厮下的狠手。”此时阮复年哇哇大叫道。 一边家人才把恭王府门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一会儿郎中来了,帮着阮复年接了骨,包扎好,又开了药,然后说好几隔几日复症,这才离开。 看着阮复年沉沉睡去,阮二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就直奔阮家老夫人那里。 阮老夫人今年已七十岁了,在这时代实是高寿了。 此时正是中午时间,阮老夫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只是还没睡下,就听得外间一阵嚎淘大哭。接着,老二媳妇便一头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啊?还有没有规矩了?”阮老夫人沉着脸,她最不乐意下面的人一惊一咋的,大家主妇便要有大家主妇的气度,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此时,阮二夫人却是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边哭边道。 “老夫人,你可得为复年做主啊,那赵颐欠复年的钱,今天复年去找赵昱要赚,这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仪的事情,可那赵昱好狠的心那,竟是硬生生的打断了复年的一条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请老夫人为复年做主。” 阮老夫人没想到居然是这等事情。那心里也吓了一跳:“竟有这等事情?” “千真万确,如今京城都闹翻了,被打的不止复年。还有高家的高辉,燕国公家的燕六……”阮二夫人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昱世子这么做。那王妃可知晓?”阮老夫人道,她倒是有些担心她那做王妃的女儿了,女儿一个人支撑着恭王府也真不容易,如今过继了这么个儿子,背后又是公主又是皇帝的,再加上赵昱那是出了名的纨绔,不是那孝顺的,再加上她也听说。这王妃在媳妇进门第二天就交了家,这般下来,岂不要让人给架空了? “怎么不知道,今日赵昱办这事情,还请出了恭王和颐世子的灵位,这事情若没有王妃同意怎么能成?”阮二夫人愤愤的道。 今日这事,她对这个王妃大姑也是有着一肚子的怨言的。 “竟是这样?”阮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了。 能请出恭王和颐世子的灵位,那必然是经过王妃同意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王妃不给娘家人的面子了。 “走,听说王妃最近身子骨不好。那咱们就去看看她。”阮老夫人有些颤微微的站了起来。 “是。”阮二夫人一脸欣喜。 …… 皇宫御花园。 今年五十九岁的永兴皇帝一身道袍坐在亭子里。 他对面同样坐着一个身着道袍之人,只是这道人却是看不出年纪,虽是一头白发。但面孔却红润光洁的不见一丝皱纹,真正是鹤发童颜,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姿。 此人正是因修仙之道而被永兴帝拜为国师的清泉真人。 两人正对座清淡。 此时,一个太监匆匆过来在永兴皇帝耳语了几句。 永兴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哈哈大笑。 那道人也跟着笑了笑。 “国师因何发笑?”永兴帝问。 “皇帝笑什么道人自然笑什么。”那道人一脸天机尽握的样子道。 “那国师说说朕笑什么?”皇帝似乎有意要考较国师。 “皇上为恭王府选了一位好当家人,依臣看,赵衡公子的爵位该授了。”国师道。 “国师果然好道法,衡儿的爵位是该受了,不然对不住永乐了。”皇帝说着。便冲着那太监道:“传朕口谕,明日让赵衡进宫见朕。” 赵昱今日既然拿赵衡的爵位说事。那这赵衡的爵位就该解决了。 “是。”那太监应了一声,便下去传口谕了。 ………… 公主府别苑。 赵昱打断各家纨绔子的事情自也传到了公主的耳里。 “好。”公主拍着巴掌。赵昱本就是她的心尖尖,当初茶礼上恭王妃交家,她就知道恭王府没安好心,只是这事情她不好太过插手,跟阿黛提了提,阿黛也说昱儿心中有数,因此,这些天公主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 不晓得昱儿倒底要怎么处理这事情,毕竟这事情关系着昱儿能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如今那心总算是落地了,昱儿今日这一举下来,那算是在京城站住了脚。 如此,她也可以放心回钱塘了。 “衡儿,准备一下进宫吧,你的爵位该下来了。”公主冲着一边的赵衡道。昱儿今日闹了这么一场,皇帝那里也该有所表示。 “是,母亲。”赵衡点头,他自也看得出其中的关键。 赵昱以拿他因黑龙鱼之故没能受爵说事,再加上公主这边损失了一个儿子,皇帝本就要补偿的,只不过之前时机不对罢了,如今之事,正是时机了。 果然,就在这时,宫中来人了,宣赵衡明日进宫面圣。 ………… 恭王府。 难得的午后暖阳。 众人散去后,赵昱便同康王一起去处理纪家的事情了,纪家的事情,康王直接出面不好,再说这次赵昱拿纪枫之事打击那帮子纨绔,赵昱也算是因纪家结下了一些因果,因此,纪家一些事情由赵昱来处理比较好。 赵昱走后,阿黛就带着胡二嫂和杏儿去找了元三姑,杨指挥五十寿辰要到了。赵落梅如今在杨指挥家处境并不是很好,怎么着她们夫妻也得去为她撑撑脸面。 “三姑,可有时间?随我一起去库房看看。落梅公公的寿辰快到了,我去库房挑个礼物。三姑帮我把把关。”阿黛在端正院的门口叫住了三姑。 阿黛以前毕竟是市井女子,这给杨指挥的寿礼,重了不好,但轻了也不好,再加上京中总有些习俗,所以请三姑帮着掌掌眼。 当然,阿黛也打着心眼儿。 恭王妃的交家实是为了为难赵昱,如今赵昱这一关顺利解决了。那么恭王妃倒底甘不甘心就这么把家交了呢? 若是不甘心,那么接下来杨指挥这寿礼便是一个机会了。 这送礼是有着专门的学问的,若是送的不合适,那恭王妃便可借此机会收回管家权。 所以,阿黛是先小人后君子,请了元三姑出来参考,到时,便是有什么差错,恭王妃便不好说什么了。 “世子夫人吩咐就是。”元三姑道,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下属。阿黛的吩咐她是不敢不听的。 再说了如今王妃无后,这恭王府的主子就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元三姑也不可能不识实务。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当然。也正如王妃所说,万事莫要急,便是交了家又如何?昱世子虽然是过继的,但王妃占着嫡母的大义,谁也奈何不得她们的。 所以,此许小手段,不施也罢。 “三姑请。”阿黛道,于是一行人便去了王府库房。 不愧是将军世家,王府的库房里。大多都是刀剑等,还有一些家具。一些金银器,这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不到破家之日是不能动用的。 “嗯,杨指挥使虽然是个武人,但听说颇喜欢练字,这里有一方端砚可作礼物。”这时,元三姑指着一边一只箱子里摆放的砚台道。 给一个武人送砚台,这就有讲究了,若是这个武人不喜文的话,那送方砚台便容易被人误会,还当送砚台的人是讽刺之意呢。 这就送礼不成反而结冤家了。 但若是这个武人真有这个喜好的话,那可谓就挠到痒痒肉了,再加上砚台这东西虽说有些价值,但并不惹眼,礼物的轻重上着实合适。 “那就这方砚台了,谢谢三姑。”阿黛道,一边杏儿自连忙拿起砚台收好。 元三姑听得阿黛这么快就听了她的建议,便也看了阿黛一眼。 难怪王妃说别看世子夫人是小家出身,但气度却不一般。 其实阿黛在试探三姑,三姑又何偿不是在试探阿黛。 谁都晓得那杨指挥使是一个武人,给武人送砚台,怎么看都是不靠谱的,若是世子夫人防着她的话,那她这个建议,世子夫人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马上接受了,说不得要拿话推托一下。可如今世子夫人居然直接就应了,大大气气的,自自然然的。 当然,阿黛自有自己的心思,甭管那个杨指挥是不是真的喜好练字,既然三姑如今提出来了,那她直接应承就是,这是给三姑的面子,也等于是给王妃的面子。 事后,她自会让人打听的。 若是杨指挥真有这喜欢,那皆大欢喜。但若是杨指挥没这个喜好,那她随便借着什么理由,或者说砚台砸坏了等,就可以换礼物,而那时,就是三姑不给她这个世子夫人的脸面了。 选好礼物,阿黛等人就出了库房,库房落了锁。 阿黛正准备回屋,这砚台刚从库房拿出来,显得有些干,还得用水养养。 这时,双喜婆子来报,阮老夫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问责 端正院大厅,恭王妃请阮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左边恭王妃相伴,右下首就是阮二夫人。 “现在是正午,女儿记得这时光正是母亲小憩的时光,怎么母亲这个时候过来了?”阿黛进门时,就听得恭王妃正跟阮老夫人聊天。 “我是不放心你啊,又是生病又是交家,身边也没有个能知冷知热的人,所以来看看。”阮老夫人道,说完听到脚步声,便斜眼看了刚进门的阿黛一眼,便又微微的哼了一声。 “见过王妃,见过老夫人。”阿黛上前给两人行礼。 王妃是婆婆,这个礼是应当的。 而阮老夫人却是朝庭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赵昱如今刚继世子位,恭王的王位是属于郡王位,而赵昱承爵历来要降一级,于是就成了郡候,所以,阿黛应该是郡夫人衔,但如今赵昱还未继郡候位,所以阿黛虽有郡夫人之实,但却无郡夫人的真正赦封。 所以,阿黛也得给阮老夫人见礼。 为时官礼上,再加上阿黛也是晚辈,这个礼同样也是要的。 “世子夫人不用多礼,快坐。”阮老夫人之前虽然冷哼着,但这会儿倒是显得和善。 阿黛点点头,在一边坐下,丫头上了茶水。 另一边阮二夫人瞪着阿黛,倒象是阿黛欠了她七八百俩银子似的。 阿黛自然晓得,阮老夫人和阮二夫人今天突然来王府为的是什么,不用说了,定是为了阮复年。 “世子夫人,老身今日还得说声谢,世子新婚之日,王妃发病。也幸得世子夫人妙手回春。”这时,阮老夫人又冲着阿黛道。 “当不得事,老夫人言重了。这一切都是做媳妇的应该做的。”阿黛连忙道,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她晓得,这话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果然,阮老夫人咳了一声又继续道。 “也是,如今外间传言,恭王妃和世子妃那可是婆媳和睦的一段佳话,而你们王妃,这些年来,陆续的承受了丧夫之痛。丧子之痛,这一桩桩的,都是伤心事,是个铁人,那身子骨也经不住熬,所以,这以后啊,你们王妃的身体还就要世子和世子夫人多加照应了。” “理当的。”阿黛依然是从善如流。 恭王妃在一边不动声色,只有那阮二夫人看着婆婆不但不怪责世子夫人,还一个劲的感谢着。着实着急,只是她每每要说话,都被阮老夫人的手势挡住。 “你们王妃如今已是半百之人。她今后所能依靠的也就是世子世子夫人,而这恭王府呢,终究也是你们的。所以呢,有些事情就别太急,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伤了这家的脸面,另外一家也不见得就长脸,一家人终须是和和气气的。莫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阮老夫人这时话风一转。面色一沉的道。 阮老夫人这话可就重了,等于就是直言。认为赵昱是为了想在恭王府站稳脚根,打压恭王妃,这才对恭王妃的娘家人下手。 这话往大了去可是就不孝,是大逆了。 这阮老夫人不愧是后宅成了精的老人了,一翻话选是捧着,随后一闷棍下来,心智稍为不稳的人怕就是乱套了。 “老夫人,您这话我有些听不懂,若是我和世子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老夫人明言,我们做小辈的也好知错而改。”阿黛却是站了起来,冲着阮老夫人福了一礼,然后一脸正色的道,两眼正正的看着阮老夫人,无一丝毫心虚。 阿黛这许等于告诉老夫人,这有什么不满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在那里借故敲打,咱不吃这一套。 阮老夫人听得阿黛这话,微皱了眉头,早就有传言说这位钱塘的王家女并不一般,但阮老夫人身居后宅,也只当是别人看在赵昱的面子上抬王家女一把,却未曾想,这一会儿倒真是让她看着这王氏的不一般来。 本来,阮老夫人那翻话就是要坐成,世子和世子妃打压恭王妃的事实,子逆母,世子和世子妃就被动了。而一般来说,以阮老夫人的地位,再加上边上还有恭王妃不动声色的,一般的小户人家那心早要乱了。 再加上早上,赵昱这般雷霆手段也实是太跋扈了点,所以,王氏心乱之下,便只有认借了。 可如今这王氏,居然能不卑不亢的这么回话。 而且这回话也回的有技巧啊。 正好王氏所说,老夫人的话,她听不懂,本来嘛,小户人家,一些旁敲侧击的话听不懂再正常不过了,于是,王氏恭敬的请她明言,让王氏等做小辈的有知错而改的机会,这样的态度谦虚而谨慎,说到哪里都是不错的。 可有关阮复年的事情实却是无法明言的。 毕竟阮复年伙同别人到恭王府吵闹着要债,虽然要债是合理的,但方法却太过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有意为难赵昱,而为难赵昱,那就是打了恭王府的脸面,更何况还是跟一些外人一起,再加上之前赵颐之死,阮复年当初也是在场的一份子,所以,这事却是无法明着说的。 因此,阿黛仅仅是一句话,就将阮老夫人之间营造的问责气氛打消了去。 阮老夫人正沉思着要如何扭转这局面。 一边的阮二夫人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世子夫人,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呀,我家复年如今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呢,早上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能说不知道?世子这手也下的太狠了!!” 阮二夫人气愤的站起来责问,眼框也红了,复年自小到大,哪曾受过这样的伤,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痛。 “原来是因为复年表兄之事,不知表兄如今情况如何?”阿黛又转过脸看着阮二夫人,她气机充盈。两眼便格外的清亮,竟似能一眼将人看到底似的。 阮二夫人气一滞,便道:“自有郎中看着。世子夫人莫要左右他言。” 阿黛微点了点头:“二舅母,我出身市井。对于京中一些方方面面的是看不懂的,但有一点,世子痛下狠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复年表兄跟着燕六,高二等人一起来恭王府闹事,世子总不能只打别人而不打复年表兄,那样便落人话柄了,当然。更不能因为复年表兄轻饶了别人,那样岂不成了我恭王府怕了别人,那以后还有谁瞧得起恭王府?” 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又看着阮老夫人恭王妃道:“今天早上的情形,我说了,老夫人和二舅母落许会不信,但老夫人和二舅母可以问王妃,当时情形是极为混乱的,要债没有那么要的法子。那种哄闹打的是恭王府的脸,世子刚一过继,又岂有不为恭王府的脸面而竭尽所能的?更何况。早上之事,世子实是为颐世子之死讨一个公道,复年表兄今日之祸实是交友不慎之故,说到这里,我倒也要为世子叫一声屈,世子打了复年表兄,老夫人便认为世子不该冲着自家人下手,可此次讨债事件,却是明显事先有谋划的。复年表兄不说事先来通告一事,可也不能跟着别人一起为难世子啊。那岂不也是在朝自家人下手……” 阿黛说着,又转过脸的看着阮二夫人。 “你你你。你还倒打一耙了。”阮二夫人气的一脸通红。 便是一边的阮老夫人脸皮也是一紧,阿黛这可是把她刚才说的话又砸回到她的脸上了。 “二弟妹,阿黛这话不算错,世子早上的事情是经过我同意的,你们就不要误会昱儿夫妇。”这时,恭王妃插话了,再不插话,自家娘家的人脸皮就要叫阿黛给剥了。 恭王妃这说了话,阮老夫人便没说话了,倒是阮二夫人,却是有些埋怨道:“王妃,自家外甥,有什么不好说的,至于这么动手吗?” 而一听阮二夫人的话,恭王妃脸色沉了下来:“我说的还少吗?当初若不是复年来把颐儿骗出去,颐儿能出那样的事情?断一条腿已经算是轻的了。” 恭王妃冷冷的,一边那阮二夫人顿时想起了恭王妃的手段,那背也不由的冒了一丝寒气,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复年那里,你们也要盯着他,莫要跟高家人来往太密,别忘了高家人是如何发迹的,那是踩着朋友的尸骸发迹的。”这时恭王妃又道。 而一边阿黛听着那心里不由的突了一下。恭王妃这句话,不得不让她心里有别的想法,据九娘所说,毕竟京城王家兴起的快,落败的同样快。 而当初九娘的爹同那高老爷正是好友啊,而如今京城王家只剩下正官儿一要独苗,其他的已全化成尸骸了。 高家却是如日中天。 恭王妃的话不得不让阿黛多想,这事以后还须得大哥再查查。 不过,很显然的,阮二夫人并未把恭王妃的话听进去。 话说到这里,便是有些话不投机了,阮老夫人便带着阮二夫人告辞。 阿黛陪着恭王妃一路将老夫人和阮二夫人送到门口。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多谢王妃。”阿黛扶着恭王妃往回走。 其实别看阮老夫人似乎把一通不孝之名往赵昱头上砸,但赵昱敢一开始就跟恭王妃摊牌,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孝道虽然很重要,但赵昱在钱塘本就是以不孝纨绔子出了名的,些许不孝才是正在情理之中的。 不过,赵昱在不在乎是一回事,恭王妃担下这事那是另外一回事,抛去别的恩怨,阿黛这一声多谢总是要的。 “你胆子倒是不小。”恭王妃看着远处的屋檐道。 “也不是胆子不小,而实是不得已,为人妇岂有不为夫着想的道理。”阿黛扶着恭王妃慢步走着,其实心里还在琢磨着恭王妃这人。 她可以看透人的福祸,却无法看透人心。 按说,恭王妃跟赵拓是死敌,这回正是该下手的时候啊?可恭王妃轻飘飘的放下了? 世间人心最是莫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动 酉时,赵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这前赵炳让人去报,说是阮老夫人来过王府了。 赵昱那心突的一跳,阮老夫人因何而来,他不用想也知道。 只是阿黛一人在家,恭王妃于他又是死敌,这等情形,于阿黛来说,岂不是太艰难了。 想着阿黛可能受到责难,赵昱心中也不知为何便腾起了一股心焦,于是那脚步飞快,也就眨眼功夫,就回了王府,然后直冲进了昱和院。 冬天的天黑的早。 酉时天已经很昏暗了,只剩下天边最后一抹灰白。 昱和院的花厅,阿黛点着了灯台,整个灯台上架三根蜡烛,倒显得整个花厅一片亮堂。 阿黛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一边的桌边就摆着那方砚台,经过水润过一天后,这方端砚的色彩显示了出来,带着暗红的条纹,干了后,哈气成雾,实是一方不错的砚台。 就在这时,阿黛突然转过脸看向门边。就看到赵昱脸色有些沉的急奔进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看着赵昱有些急切的神色,阿黛的心也不由的突了一起,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需知赵昱一向是泰山奔于顶而不变色的。便是当初,他慷慨一死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急切。 赵昱此时看到阿黛,再看她那便是惊讶仍精透的又眸,又听阿黛说话的语气,莫名的,之前的急切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安。 “没什么,听说阮老夫人今天下午来了?”赵昱这时才看着阿黛问道。 阿黛身俱气机,赵昱之前急切的气息又怎么能瞒得过她,此时听得赵昱这般的问。阿黛才晓得原来赵昱是在担心她。 那心里不由的一暖。 “没什么的,我能应付,倒是二哥。这回下手着实辣了点,你就不怕大家找你算账啊?”阿黛却是有些搞怪的冲着赵昱道。说起来赵昱早上下的狠心,也是把她吓了一跳。 今日打的人,可背后可都不一般的。 她晓得赵昱有手段,但从未想过他这回这手段简单粗暴,确实有些蛮横而不讲理。 “聪明人自不会找我算账,你想想这京中,能身居高位的,谁不是聪明人?”赵昱却是挑了挑眉道。随后又沉了一下脸:“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咱们毕竟是从钱塘来的,若不用非常手段,便让人小瞧了,京城之地,居大不易啊。” “那倒也是。”阿黛点点头,两人就象是京城大族的异类,突然闯进了这个圈子,自然要用些手段立足的。 又问道:“纪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 “嗯,暂时安置好了。对了,等过完年,你大哥回来。我说不得要跟他去一趟西域,到时,纪枫要跟我一起走。”赵昱又道,这打算他早就要跟阿黛说了,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正好这回连着纪家的事情一起说了。 “去西域?决定了?”阿黛倒是不晓得赵昱居然有这心思。 不过,想想如今的恭王府,今后他们要撑起恭王府,说起来没点生计是不成的。如今正是西域淘金热的时候,而凭着赵拓的本事。闯西域是没有问题的。 想着杀狼那夜,几近成妖的狼在赵拓面间转瞬间就被杀死。若是有着赵昱同行,那自家大哥一行也安全不少。 只是,理是这个理,阿黛的心却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西域之地,虽然黄金遍地,但同样也是步步惊心的。 “嗯,这一趟是必行的。”赵昱道,一是为了赚点钱,二却是当年他在军中的未尽之事,当年他在军中,就曾发现通往西域的边疆之地流窜的马贼似乎于边军有关,只是当年,因着胡人入侵,他没有时间查。而今,赵家二房的赵璋赵平就在边军里,他正好趁着走西域的机会查查。 阿黛这边听得赵昱已下了决心,自不会阻止,又问道:“那随行的人可定好?”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赵炳他们会跟我同去,另外你大哥那边辛豹的人也要去一批,而至于别的,得等了开年,你大哥过来再说。”赵昱说着又道:“放心,安全没什么太大问题。” 阿黛点点头,心里也明白,问题不会太大,再说了,边军之中跟恭王府关系密切,真要有问题边军不会坐视。 再说了这事还得等年后,如此,便且放下。 “晚饭吃了吗?”阿黛又问。 “没。”赵昱摸了摸肚子,这时发出吐噜的一声,赵昱不由的有些囧。之前,康王本要请他和纪家人吃饭的,只是他一听说阮老夫人来过王府,便急急的往赶了回来。 阿黛先是一乐,随后想起赵昱急急进门的情形,便晓得,赵昱定是听到阮老夫人来的消息,担心她应付不过来受了委屈,便赶了回来了。 想到这里,阿黛的脚步又顿了一下,心神一动之间,阿黛突然明白,这回赵昱为何下这辣手。 并非完全是为了他自己或者恭王府,怕其中也有为她的原因。 赵昱定然早就有去西域的打算了,可若是一走,他又担心阿黛在京城受欺,实是阿黛一个平民出身,便是再能干也难免遭人刁难的。 因此,赵昱下这狠手,为的就是让京中人忌惮,到时,便是有人想为难她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赵昱的反应。 可以说,赵昱这般的强势却是为了她,这一刻阿黛心中真的是有着万般的滋味。 抬眼看着赵昱,烛光的昏黄下,赵昱的脸有些朦胧,但也因为朦胧却也显得十分的柔和,唯有那眼神,神髓而清亮。 钱塘青石长街,于老先生在前面走着,赵拓在后面跟着,于老先生说:江头未有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钱塘西湖上,赵拓站在船头,概然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青石巷的家中,那院中的梅花,花开花落,时光飞逝,唯枕边那一枝梅花香气如故。 想着,这一刻,阿黛的心砰然而动,眼睛弯弯而笑,上前抱了赵昱一下。 正待放开,下一刻,猛然间,阿黛就觉得身体被箍紧了。 不由的轻呀了一声,抬起头,就迎上了赵昱灼灼的眼神。 赵昱的眉目突然一下的疏朗了,低下头,那唇便压在阿黛的唇上,有些重。 阿黛的脸突的一下就火烫了起来,她没想到一时心动之下的一个拥抱竟纠缠了起来。有心要推开赵昱,可使不让劲儿,而脸上滚烫的温度让阿黛有些头晕,似乎那气机也都被搅的晕晕乎乎的。 赵昱的唇压着阿黛的唇无声的研磨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喵。”不晓得哪里来的一只猫跳过窗台。 两人猛的分开,均是脸红,眼神清亮,气息微乱。 “该死的猫。”赵昱突然咒了一句。 阿黛先是一愣,随后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恭王妃的心思 这时,胡二嫂和花儿送了酒菜过来。 阿黛便推了赵昱一把:“去吃饭。” “你陪我。”赵昱有些撒赖的样子,这样子就是活活的赵昱原身啊。 阿黛轻笑着捶了他一下,便拉着他坐了下来。 一边的酒正温着,阿黛为赵昱倒了酒,随后却跳到一边,去欣赏那方砚台去了,不理会赵昱吹胡子瞪眼的。 心里一阵乐呵。 赵昱耸耸肩,这样的阿黛颇有些小儿女姿态,意另有一翻迷人之姿,让赵昱有些心痒,有些东西,一开了闸了,便会如风如雾一般的弥散开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美食,醇酒,夜风,灯光,美人独坐,红袖添香。 赵昱有些微熏。 一会儿,赵昱酒足饭饱后整个人便有些懒洋洋的,胡二嫂同花儿将碗筷收拾下去。 夜阑寂静。 赵昱看着阿黛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那方砚台,便也上前,大半个身子在阿黛的身后,却弯着身子,一手撑在桌上,也看着阿黛面前的砚台。 只是这样一来,阿黛几乎整个人都在他的气息之下。 轻微的气息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真个是暖风熏得游人醉,阿黛脑海里不晓得为什么就跳过了这句诗句。 不由的,阿黛便想起先前的那个吻,于是有些不自在,有些心慌,更有些心跳,阿黛的身子便往桌边更移了移。 赵昱这时往后退了一步,他终是感到阿黛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看着阿黛耳珠子都沁红的样子,便也晓得,阿黛对她怕也是有些微妙。 赵拓当年带兵。于兵法之道极为精通,这诱敌之时。万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慢慢的,有耐心的,待得敌入瓮中,自可瓮中捉鳖。 阿黛自不晓得赵昱此时竟真是把战场那一套拿来应用,若是晓得,定然是哭笑不得。 不过,赵昱后退一步。阿黛倒是松了口气,便想起这砚台是元三姑推荐,到底合不合适?还是要再问问的,于是转过脸来,面对着赵昱问道:“这是要送给杨指挥的砚台,不是顶好的砚台,但也出得手,只是杨指挥是一个武人,送这砚台可否合适?” “再合适不过,杨指挥确实有练字的习惯。”赵昱侧身坐在阿黛身道。 当年。还是赵拓时,他跟杨家三郎也颇有来往,因此。虽然杨指挥这习惯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赵拓的赵昱却是清楚的。 “如此,就好。”阿黛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有些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五城兵马指挥也不过是六品的正职,本来实不用这么在意的,而阿黛这么在意,显然是因着赵落梅之故。 阿黛于赵落梅素不相识,而她这般的上心,实却是因为赵落梅如今处境。正是当初赵拓获罪所造成的,阿黛这是在替他全了这段因果。 想着。赵昱的眼神便更加的清亮,眉目也显得神采飞扬。 阿黛这时又想着下午阮老夫人过来的情形。还有那一直让她有些摸不透的恭王妃,还有早上,赵昱说起赵颐之死的经过,似乎赵颐之死并不是如先前的传言于恭王妃有关? “说来也奇怪,今儿个,我一开始还当恭王妃是要跟阮老夫人一下责问我,可未曾想,最后恭王妃却是把事情全揽下了。”说到这里,阿黛又一顿:“还有,先前钱塘那边有传言,说颐世子这死似乎于恭王妃有关,可看实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阿黛问着心中的疑惑。 听着阿黛的问话,赵昱的飞扬的神彩略收了些,一手握着阿黛的手:“若是无人筹划,一个富家子又怎么敢冲着一个世子动手?这背后有些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再说了,以王妃的精明,她若真想禁赵颐的足,又岂是别人三两句的就能骗得出去的?” 听得赵昱这话,阿黛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背后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世间,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明明白白。 “而她之所以揽下,那是因为这对恭王府最有利。她如今所坚持的,就是这个恭王府了,她是要向那个男人证明,只有她才能守护着这个恭王府!为这着这个原因,她可以布局杀我,可以在赵颐之死上推波助澜。同样,也因为恭王府,便是我最终继承了恭王府,她也甘心吞下这苦果。”赵昱脸上有些嘲讽的道。 只是那眼神,却如那时光,越过了千年一般,想来又回忆了过去。 有些敌人,你可以恨她,但是却不能轻视她。 阿黛看着那样的眼神,不由的便有些心疼,于是,那本被赵昱握在手中的手,却是反手一握,手牵手,气机飞扬,气息交融。 隔着窗外,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果然的,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赵昱跟恭王妃互为死敌,但只怕是两人也最为了解对方的脾性。 再纵观整个事件,不管是月华夫人,还是恭王妃,她们都是已故恭王结下的因果。 外面风起,轻清之气腾于天,重浊之气疑于雨,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一场大雪又将来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已是腊月二十二。 赵衡的爵位已经下来了,公主和赵衡一行要回钱塘。 公主的封地在钱塘,之所以一直滞留在京城正是因为赵昱的事情以及赵衡的爵位。 如今赵昱的表现已经表明,他能在京城立足,而赵衡的爵位也下来了,公主自不好在京城久留。 虽然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公主和赵衡还是决定回钱塘。 阿黛同赵昱一起来相送。 “我别的话没有,就一句话,要是京城真待的不愉快,那便回钱塘。钱塘必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公主依然是一脸悍气的道。 阿黛以前最恨的就是公主的跋扈,而今却有些欣赏,果然啊。处的地位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我们记下了。”阿黛同赵昱点头道。 随后看着公主赵衡一行坐上马车渐行渐远。 阿黛和赵昱站在城门口。真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这才回城。 今日天上多云,有些阴,只有一丝丝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厚照在街面上,倒是那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刺骨的冷。 不过,阿黛和赵昱都是不怕冷的,更何况。年边,家家户户都在采办着年货,街上着实热闹。 若是在钱塘,那家家户户使不得要贴上白蛇绕梁图。 “我们走走。”阿黛问着赵昱道,眼神之中有一丝兴奋。 虽然来京城有大半年了,但之前她是待嫁女,又是京城人关注的焦点,自然不好随意出来走动,而成亲到现在也不过才十日工夫,那事情却是一件件一桩桩的。到得此时,阿黛才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又是年边,京城很热闹。正好逛逛京城的街道。 “好。”赵昱一脸俊朗的道。 于是赵昱一手牵着马,同阿黛两人半肩走着,走的人悠闲,身后的马也逛的悠闲,看着路边一个再在卖黑豆的,那马居然探过脑袋,咬了几粒黑豆在嘴里嚼着,惹的卖黑豆的小贩直嚷,赵昱哈哈一笑。付了黑豆的钱,那小贩人也颇老实。见着钱多,便又塞了一大把黑豆在赵昱的手时在。 于是赵昱一手牵着马。一手喂着那马吃黑豆,阿黛在边上看得哈哈直笑。 难得悠闲时光。 街上人摩肩擦踵,两人便拐进了小街,这里是城南,从小街出来,却是一个贫民区,环境就不那么好了。 两人除了叹息,也无能为力。 于是最终却是有些意兴阑珊的出了南城,回到了恭王府。 ……………………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六,这天正是杨指挥的寿辰正日。 杨府。 赵落梅上回去王府借钱,终是没有开口,而小夫妻两个手头又实在有些拮据,最后,赵落梅便纳了一对千层底,为杨指挥和杨夫人做了两双千层底的布棉鞋。 别看这两双布棉鞋,在有钱人眼里似乎不算得什么,但赵落梅却是几宿没睡,两眼熬的通红才制好的,别的不说,单那两双千层底,便得要水磨功夫。 只是,她这时还是有些忐忑的,这两双鞋,做是做好了,公公还好一点,并不是太在意,可婆婆却是不太待见她的,到时真献上去,说不得要受一顿奚落。 “没事,咱们心意到了就成,奚不奚落的反正也就这样,情况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太坏。 杨三郎倒是宽解着赵落梅。 虽然在外人看来,杨三郎于赵落梅的婚事是有些为形式所迫,但两人自婚后却是十分的恩爱。 “也是,倒是我想的太多了。”赵落梅道。 “对了,你今天还去当差吗?”赵落梅冲着杨三郎问。 杨三郎如今是南城的巡兵。每日里的差事极苦。难得想请假休息,那卫队长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所以,赵落梅才格外的问了一句,若是公公的寿辰,三郎缺席,那就要担上不孝之名了。 杨三郎摇摇头:“我已经请了假的,父亲的寿辰,若是他们真不准我的假,那得罪的可就不是我,而是父亲大人了。” “那倒是。”听得杨三郎这么说,赵落梅才放心下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发难 此时,杨家大门处,挂着两个大红的寿字灯笼,一片喜庆。 杨大郎和杨二郎在门口迎着客人。 “大哥,二哥,可有什么要我照应的?”杨三郎走过来问。 杨家三子。 杨大郎弃武从文,在上一届乡试已中了举人,接下来就是准备下一期的会试了,而杨指挥也有主张,若是下一期会试不中,杨大郎以举人的身份直接进吏部选官。 虽然举人的起步低了点,但只要运作得当,前程并不一定就比进士出身的差。 因着杨大郎走的是文官之路,杨指挥便指望着杨二郎继承东城兵马司这一块,因此,杨二郎早早也进了东城兵马司,做了兵马司录事一职,帮着杨指挥处理兵马司的来往公文等,这个职位也是最好熟悉兵马司指挥的全部工作内容的。 可以说,杨指挥一早就给杨二郎做好以后入职兵马司的铺垫。 而杨三郎因着庶出的身份,在家里地位比不得杨大郎和杨二郎。 不过,再比不得,杨指挥也得给他找个前程。当然,都一起收到东城兵马司下不太好,杨指挥也怕引起兄弟相争。 正好南城兵马司指挥魏大同跟杨指挥关系不错,便招了杨三郎进南城兵马司做巡兵,这巡兵就好象衙里的快班,慢班一样,连真正的捕快都算不上。 沈氏和杨二郎自然也不太在意。 可偏偏有的人很有机遇,东城因着权贵多,各家都有待卫家丁等,治安不错,但也因着治安不错,东家兵马司也少了许多立功的机会。当然若真是有了立功的机会,那定然是大功了,毕竟牵涉着权贵便没小事。 只是。杨二郎进入了东城兵马司这两年,东城这边没出什么大事。也就无功无过。 于东城比起来南京贫民多,治安混乱,又龙蛇混杂,那是三天两头的出事,而五城兵马司也属南城的兵马司指挥位置最不稳,三天两的换。 不过,杨三郎到底是杨家出身,一身武艺不错。 他在巡南城时。居然抓住了几个汪洋大盗,也因此,受到南城督察院的奖赏,最后升职为卫队长一职。 可杨三郎这一升卫队长,杨二郎那边心里不痛快了。 兵马司的卫队长可比他那个录事有权的多。 虽然说两兄弟不在一个兵马司,可架不住有人比啊,好闲话的人多着呢,再加上杨二郎那人仗着杨指挥的关系,有时难免伸手过长,这也招人恨。于是一些怪话就来了。说什么杨二郎在杨指挥的庇护之下却反而被庶出的杨三郎给超过了…… 总之,各种怪话,并不好听。 如此种种。算是让杨二郎和杨三郎结下了恩怨。只是东城兵马司的手伸不到南城去。 不过,都在京城活动,各家兵马司之间也是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的,一些情面也是要给的,再加上杨三郎跟赵拓关系不错,而赵拓当时定下的可是大逆罪,南城兵马指挥便也顺水推舟卖了杨二郎一个人情,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夺了杨三郎的职。杨三郎依然成了南城的巡兵。 随后又有杨二郎悔婚,杨三郎替娶了之事。 如此。杨二郎和杨三郎是真正恩怨不断了。 此时,杨大郎和杨二郎看了一眼杨三郎。 杨二郎把脸一甩。不给杨三郎一点好颜色,不过,杨大郎总要有个做大哥的样子,看了看杨三郎道:“你去那边,帮着照应一下各家客人的车马以及礼物,物必不要有什么疏漏。” “好,那我过去了。”杨三郎点头,转身便去了角门处。 “大哥,理他做甚?”杨二郎在一边很是不快活的道。 谁都晓得,只要赵拓的案子不翻过来,杨三郎这辈子大概也就是巡兵的命了。 “都是自家兄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太过份。”杨大郎看着杨二郎道,他的性子还是最象杨指挥的,很稳重。今天是爹的大寿,若是爆出兄弟隔墙之事,那岂不是扫了爹的脸面,他们自己也丢脸。 当然,更重要的是,杨大郎能做举人,心中自有成算,那三房如今虽然落魄,但三弟妹的出身可实是不一般啊,以前恭王府没个正经支撑门庭的人还无所谓,如今那新世子赵昱,手段实是辣手的很,所以,做事不可太绝了。 因此,杨大郎瞪了二弟一眼:“你也给我收敛一点,自家兄弟,你们兵马司那点事情徒惹人笑话。” “大哥,你这话说的,爹都不管,你管?”杨二郎颇有些不服气。 “你以为爹真不管哪?我看你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你惹是再这般不分轻重,到时候,爹扶持三弟也不是不可能的。”杨大郎有些告诫着。 其实当初,杨指挥费尽心机想用嫡子去攀恭王府这位庶女,又何尝不是想给二弟拉一份强援。说起来,若非爹当年跟恭王的一点情面,恭王府根本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可偏偏二弟目光短浅,再加上娘亲一味的宠爱,竟使得二弟没一点轻重,最后反而便宜了三弟。 如今,三弟自己有能力,再加上恭王府这门姻亲,未来会怎么样真不好说。 二弟眼光只在眼皮之下。 那杨二郎听得杨大郎的话,却是唬了一跳:“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以后对三弟好一点,不说内心,至少一个表面要过得去,别的不说,就单如今那赵昱的手段,你想想你能否抗的住?”杨大郎叹气道。 “有什么抗不抗的住的,你以为赵昱会为三弟出头啊,不可能,赵昱可是过继给恭王妃的,赵拓之事,恭王妃可脱不了关系,赵昱若是为三弟出头,岂不要恶了恭王妃?”杨二郎却并不在意。 杨大郎见他那样,也不现再多说,说多了没用。 心里却想着,这事还真不好说,那天赵昱打人,可是连着阮家的阮复年一起打了。可见赵昱心中自有成算,不见得会受恭王妃左右。 “方大人,方夫人,你们来了,快里面请。”这时,杨二郎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对夫妇,正是五城督察院东察院的督率方槐和方姚氏,连忙迎了上前。 京城五城兵马司就归五城督察院管辖,而五城都察院归属于督察院总管。 可以说方槐正好是杨指挥的顶头上司,正五品命官。 他今天能来,那真是给了杨指挥很大的面子了,杨二郎欣喜之余,自然是殷勤的接待,甚至都避过杨大郎,直接领着方大人和方夫人直入大厅。 杨大郎看着摇摇头,二弟这些年在兵马司,好的没学会,倒是把兵马司里那些虚浮的人事学了个透了。 此时,吉时到了,一阵鞭炮响起,寿宴也开始了。 杨指挥同杨夫人端坐正中寿星之位,看着底下宾客满堂,那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杨家各子送上贺礼。 杨大郎送的是一只玉斑指,那成色一看就很好,那盒子上还印着袁家珍宝阁的名号,一看就是袁家珍宝阁出品。 杨指挥接过,便戴在手上,而众人自是夸杨大郎好眼光。 杨二郎这厮送的是一只全金寿星像,底坐手掌大小,高大约就是从手指到手腕的高度,一拿出来倒是映的人眼发晃,不过,这寿星却是中空的,实心的杨二郎还弄不起。 但不管怎么样,这东西卖像好,惹得一众人都鼓起掌来。 这时,杨三郎夫妇上前,递上的是两双棉鞋。 杨指挥倒是无所谓,三郎的家底他心里清楚,只是杨夫人沈氏却是沉了脸。便是一众贺客也不免猜测,实是三郎这礼物跟前面两个相差太大了。 “都说恭王府累世王侯,却不知这礼仪教化哪里去了?前头,昱世子飞扬跋扈,欠债不还不说,还打伤人。而今这赵家女,却也这么不识大体,我夫君可是说了,等于过完年上朝时,必要参那赵昱一本。”女眷席上,督率夫人方姚氏摇着头,大有世风日下的感慨道。 恭王府就在东城,而东城督察院察的就是东城上的各种不法之事,赵昱公然打人,自也在东城督察院的督察范围之内,方大人倒是真能参本的。 她这话一出,自是让沈氏更为难堪,沈氏一气之下,直接将鞋子砸在了地上。 这般明晃晃的打脸,便是一开始早有心里准备要受冷遇的杨三郎也有些火了,杨三郎握紧了拳头。 一边赵落梅却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然后一脸坦然的上前,弯下腰捡起棉鞋,还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淡定而自然,不气不恼也不羞不怯的,王府的大气之风显露无疑。 “哦……那本世子就等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众人不由的朝门边望去,却是赵昱和王黛两人并肩进来。 赵昱一身锦袍,头上戴着世子冠,身形挺拔,自有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风范。 而阿黛身着袄子,下着围裳,因着冷,外面套着一件披风,荷叶领,领间一圈白毛更显清丽,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髻,插着玉簪,鬓边戴着浅蓝色珠花,整个人透着一股别样风采。 于赵昱站在一起,真正是般配的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礼仪之争 杨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世子和世子夫人会来贺寿。 便是以杨指挥的镇定,这会儿神色都有一些失措,而那杨沈氏,那心更是打起了鼓,若是恭王府那边不在意赵落梅,那杨沈氏刚才的举动也就只能是打赵落梅的脸。 杨沈氏决没想过落恭王府的脸面。 可若恭王府那边再乎赵落梅,那杨沈氏的举动可就是打了恭王府的脸。 想着杨沈氏心中便一片惴惴。 而此时,来贺寿的客人也是一片惊讶。 一是,恭王世子居然来参加杨指挥的寿礼,可见对赵落梅这边甚是看重啊,只是刚才杨沈氏那一下子,就把局面弄复杂了。 此时,贺客中,担心有之,但更多的则是看戏了。 谁也未曾想到,杨家这一场寿宴却是这般的惊“喜”。 此时,还是杨指挥经历的场面多,只失措了一会儿,便镇定了下来,连忙扶了沈氏一起,迎向赵昱和王黛。 “杨叔父不必多礼,今天您是寿星您请坐,我就跟我落梅姐和承民姐夫坐一起。”赵昱一派随和的道,仿佛刚才这事并未曾见。 杨三郎的名字叫杨承民。 可他这一句话又弄得杨家人一阵心乱,此间并未安排杨三郎和赵落梅的位置。 好在杨大郎急智,先是让出了他的坐位,又示意另一边女眷区的娘子给阿黛和赵落梅让坐。 “不急,我这还有贺礼送上。”赵昱挥挥手,随后却又冲着赵落梅道:“落梅姐,你先把贺礼送上,我跟着。” 赵落梅此时还有些恍忽,今日寿宴上受些刁难。她心中是有数的,所以,沈氏的行为。她虽有些难堪,但恭王府的骄傲在那里。输人不输阵的,她的气势也摆的很足。 只是这时,赵昱的出现,却击中了她心中最酸楚的那跟神经。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因此眼眶便有些红,当然,今日这情况,她是万不会流泪的,这时只是深吸了口气。冲着赵昱和阿黛点点头,然后同杨三郎一起,再一次把鞋子献上。 沈氏此时颇有些难堪,这等于是把她刚泼出去的水又砸回她的脸上。 一边杨指挥晓得老妻有些撕不下脸面了,便待伸手接过…… 虽然老妻因着出身之故,眼界窄,又护短,性子还有些刻薄,但不管如何,那也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跟着他一起走过来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啊,他自不忍心在这寿宴上让老妻难堪。 所以,便打算替老妻接过。 只是杨指挥的动作却惊醒了杨沈氏。老夫老妻,走到如今快三十年了,那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为何者岂有不了然于心的? 知道相公不想她难堪,杨沈氏心中突然一暖。 对于三郎她倒不是一直这么不待见的,只是当初三郎阻着二郎的发展,她自然要压着一点,毕竟一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庶子,那也会被人小瞧,这般以后就不会压在二郎头上了。 再加上后来因着婚事。二郎跟三郎的恩怨加重,她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护着自己亲生的儿子。如此的。时日一久,许多事情就形成了一种最直接的反应。 如今。细想一下,自己今天实在是有些冲动了,别的且不说,便是为了夫君的寿宴,她也不该做的这么明显,这也是落了夫君的脸面。 想到这里,杨沈氏突然就有了一份坦然,自己的过失自己弥补。何况,看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样子,今日她只消收下这鞋子,想来之前的失礼便也就过去。 她又何必放不下这张老脸呢。 想着,杨沈氏却是冲着杨指挥一笑,然后一脸乐呵呵的接过布棉鞋,还着实夸了一下赵落梅的手工,浑似刚才摔鞋子的不是她一般。 这份变脸的本事倒是让一边的一些贺客傻眼,这杨沈氏端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杨沈氏这般表现,赵昱和阿黛也瞧在眼里,而他们今天来是来给赵落梅站台的,却不是来给赵落梅结仇,沈氏再如何,那也是赵落梅的婆婆,如今这样已经够了,不须再做别的。 有些事情,暂时接过,以后便且行且看。 “祝杨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赵昱这时哈哈一笑,便递上了贺礼,是一方不错的端砚。 看到两人送的砚台,杨指挥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昱世子和世子夫人能送砚台,那说话他们是真心要交好自家了,所以才打听了自己的喜好,要不然,就送不出这样一份礼。 便是之前的一些失礼,也不过是误会和一些意气相争,是完全可以放下的。 随后赵昱自同杨指挥等人坐在主位上叙话。 阿黛挽着赵落梅同杨家大郎媳妇儿以及杨沈氏坐在女眷这边的主位。 主位上几位妇人正说着阿黛新婚夜救恭王妃的事情。 恭王世子和世子夫人突然出现,自要惹出一些话题,而恭王世子打人的话题太过敏感,众家娘子自不好提这些,于是就只剩下阿黛新婚夜悬丝诊脉之事。 这事情,颇让市井中人津津乐道的。 几家妇人也感兴趣。 此时,先前因着扬言自家夫君要上奏本弹劾赵昱的方姚氏被赵昱颇了脸面,这时却是有些不屑的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前朝太湖有渔户嫁女,船到河中,风浪大作,般夫惊慌失措,眼见着就要有沉船的危险,船上众人抱头痛哭,这时那渔家女戴着盖头从船仓里出来,一手把舵,一手牵篷索,那般便借风浪前行,直抵良婿家,吉时还没有过,这事被人传为传奇,不过,亦有人讥之,渔家女不知礼。” 说到渔家女不知礼时,那方姚氏还加重了些语气。 方姚氏这话一落,坐在主位上的杨沈氏脸色就有些变了,之前的事情,她不要脸面才压了下来,没想到方姚氏又来这么一出。 前朝这个传奇,知道的人不少,因为这个传奇是颇有争议的,虽有人盛赞渔家女义举,但新娘子未进洞房,本不该出现在人前的,渔家女行此事,虽救了人,但也失了礼。 这本无所谓,只是阿黛也曾做过渔家女,方姚氏此时说这故事,那等于就是讥讽阿黛渔家女出身,不知礼仪。 那杨沈氏心中气的咬牙,但这方姚氏是督率夫人,是杨指挥的顶头上司,杨沈氏就算心中暗恨,也叫不起来,因此脸色颇有些尴尬。 阿黛此时自然听到了方姚氏说的故事,说起来,这故事阿黛在前世就曾看过,是阅微草堂笔记里的一篇。 此时,阿黛坐在主客位上,正好同那方姚氏面对面。微微一笑,便冲着方姚氏道:“方夫人故事未说完吧?记得当时有贤人评‘此本渔家女,日日船头持篙橹,不能责以必为宋伯姬也。’” 说到这里,阿黛顿了一下,才又冲着那方夫人道:“宋伯姬,义妇也。” 宋伯姬是鲁宣公之女,鲁成公之妹,宋恭公的夫人,新婚时,因着宋恭公未新自迎娶,便怒不同房,后来经鲁国大夫季孙行父劝说,才正式完婚,十年后,宋恭公亡故,宋伯姬守寡。此后经历几朝,到得七十多岁时,宫中大火,而宋伯姬便是因着守礼而坚不出宫避火,最后被火焚烧而死。 宋伯姬因此入列女传,虽然在后世人的眼里,宋伯姬是不知变通,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评判标准。 在这个时代,宋伯姬就是义妇。 阿黛以此反驳方夫人所谓的失礼之说,同时也暗讽方夫人,你说渔家女不知礼,但贤人却认为渔家女将有宋伯姬之义行,难道你认为宋伯姬也不知礼仪吗?如此反击了回去。 方姚氏一脸黑沉。 只是,大家都是借事说事,方姚氏终无法反驳,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京城风景各有奇趣 京城贵妇跟市井妇人那处事态度大体是不太一样的,市井妇人,大有一言不合便能挥拳相向的,当初,刘氏就因为胡婶子背后说王爹因此互相扭打。 但京城贵妇,万事要讲究个体面,所以,鲜少有当场撕破脸皮的时候。 方姚氏被阿黛驳的哑口无方,有些失了脸面,但这个哑巴亏却只能吃了,不过心中却想着,也无所谓,等到年后,夫君那里定是要参昱世子一本的。 说到这个,那方姚氏便想起当初这位赵昱还在钱塘时,因为逼着商家认捐建道观之事,便被自家夫君参了一把,便是公主也被自家夫君给参的灰头土脸。 所以,许多事情还得走着瞧,便是世子又如何? 想到这时,方姚氏那脸皮也松乏了,便跟着边上的几个妇人聊起天来。 阿黛自也是低低的跟赵落梅聊着天。 那边杨沈氏见事情终于过去了,绷着的神经也松了,忙劝着大家吃酒。 一时间觥筹交错,一场席宴吃的热热闹闹的。 不一会儿,酒足饭饱,丫头又给各家夫人上了茶和鲜果。 都是京城之人,从朝上之事,到各家的后宅之事,大体上大家也都能扯上一二,于是便几家妇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闲聊。 那杨沈氏自是陪着阿黛,又介绍一些妇人给阿黛认识,多是一些杨家的亲戚以及杨指挥的同僚夫人。 阿黛都一一点头微笑。 阿黛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再加上之前赵昱的雷霆手段,各家夫人本着就算是不能结交,但也绝不能得罪的想法,自也跟阿黛聊成了一片。 更何况阿黛举止之间,没有半分失礼之处。间或间还能夸上几句,而且都夸在别人的心痒之处,让一众夫人顿生好感。 顿时让众家妇人觉得这位出自民间的世子夫人着实亲切。 这情形落在坐在一边的方姚氏的眼里。那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本来,今日她和夫君来祝寿。那实是给了杨指挥极大的面子了,没成想,反到在席上受了奚落,心中自是一阵暗恨。 想着,那方姚氏便冷哼了一声,不耐烦跟阿黛等人一桌,带着丫头,坐到另一边几家妇人一桌。 “我和我夫君之前看着杨指挥夫妇不理会那赵落梅出身恭王府。还道是个有骨头,有气节的,因此才来祝寿,却未曾想,也是那欺软怕硬,攀高踩低的,这说不得以后还是要少走动些好,莫要污了我夫君的名声。”方姚氏撇着嘴冲着边上一位妇人嘀咕的道。 这边上的妇人姓胡,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陈棋陈大人的娘子,陈胡氏。 方槐方大人身为东城督察院的督率。直接管辖着东城兵马司,虽不能说完全掌握着兵马司各官的生杀大权,但各城兵马司每年的政绩评定就出自各城的督察院。若是各城的督察院在这方面故意为难,那各城兵马司指挥将会很头疼的。 因此,对着方夫人,那陈胡氏自不敢得罪,只能应和着。更何况,哪个副职不想转成正职,如今明显着,听方夫人刚才那话,对杨指挥和杨夫人颇有些不满了。那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因此,哪有不巴结的道理。 不过。胡氏想着杨指挥终是她夫君的顶头上司,如今又是在杨家的寿宴上。她自也不好说什么太不好听的话,便道:“这世间如方大人和方夫人这等风骨的又有几人?” 胡氏这话虽然没接着方夫人的话回,但却把方大人和方夫人捧的高高的。 方姚氏听在耳里,自是有着一份骄傲和自得。 可不是嘛,这世间,如她夫妇这般有风骨的又能有几人? 此时,那方姚氏又斜眼看了杨沈氏等人这边,看到杨沈氏一反常态,对赵落梅和颜悦色的,便又冷哼一声:“再怎么也是庶子庶媳,这般前倨而后恭的,难不难看哪,说到底还是自个儿拢不住自个儿男人,要不然,哪来的庶子。” 对于方夫人这话,胡氏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一家主妇同样也身系家族的兴衰,若是能舍得一些脸面,委曲求全,未尝不是一种大气度。 更可况,杨家这事情,首先错的就在杨二郎身上,想当初,若是杨二郎不悔婚,那如今又有杨三郎什么事情。 所以,对于方夫人的话,胡氏却是有些不敢苟同的,不过,他也不敢反驳方姚氏,自又是应和的道:“唉,世间男人莫不如是,又有几个象方大人那样,一身正气,又疼惜娘子的而洁身自好的?”那胡氏说着,又是捧了方夫人和方大人一把。 胡氏着实也是一个玲珑妇人,这话可又捧到了方姚氏心痒之处。 “那是,我家大人也唯有这一点是让我满意的,说起来,这当家主妇的,若是拢不住那男人的心也实在是没本事的很。”那方夫人便自得的啜着茶水的道。 方夫人这话其实是讽刺杨沈氏,只是她这话却是打翻了一船人。 那胡氏脸皮一阵抽,她那后宅还有两房妾室呢,方夫人这话让她情何以堪? 于是胡氏正了正身子,咳了声,也小口小口的缀着茶水。 一时间,这聊天却是有些冷场了。 两人说话虽轻,但阿黛气机充盈,这对话全都落在她的耳里。便是觉得这位方夫人这说话说的还真有意思。 于是便也悄声的问着赵落梅:“落梅姐,那方大人和方夫人在京城的名声极好吗?” 赵落梅悄然扫了那方夫人一眼,才对阿黛道:“方大人的名声在京城算是不错,他是永兴二十二年的进士,先是进了翰林院,后来就入了督察院任监察御史,他任监察御史之时,便时常参一些皇亲贵族。因此在清流一系很有一些不畏权贵的声名。” 说到这里,赵落梅的眼神暗了一下又道:“两年前,大哥抗旨坚不议和。便是这方槐纠集了几名御史联名参了大哥一本,皇帝于是遣史下令召回大哥。却没想大哥硬是杀使抗旨……” 说到这里,赵落梅没在细说,后面的事情,全大齐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虽然在朝堂上,赵拓是一个还顶着谋逆罪的罪臣。但在民间,赵拓却是一个英雄。尤其是边境饱受胡人劫掠的大齐百姓,已经有人为赵拓立了英雄祠。 “方槐之所以能升督率便有这一份功绩在,其实那方槐却未必真有外间传言的那般清正。骨头硬,不畏权贵。想想看他这些年参的都是什么人,全是被皇家所忌的异姓王,还有就是象钱塘永乐公主那样不能干预朝政的公主驸马一系。” 一听赵落梅这话,阿黛便明白了,这位方槐不是不畏权贵,人家是权贵里面捡软柿子捏。阿黛这时才想起,原主赵昱在钱塘整的那些个荒唐事,最后连累的公主都被人参了,没办法。公主变卖了许多的家资才把那个难关度过去。 说起来,这位方大人可着实是聪明人哪。 难怪之前那方夫人扬言方大人要参赵昱一把,敢情着这位是专干这事的。 想着。阿黛便侧脸看向另一边。 隔着屏风,另一边的杨指挥同赵昱还有方大人一桌,几人倒是聊的风生水起。 阿黛气机飞杨之间,察看着那方大人的脉相,这一察看这下,却是有些玩味。 “那方大人和方夫人感情很好吗?”阿黛又悄声的问赵落梅。 “嗯,这倒是真的,那方大人对方夫人极好,尤其方家后宅。别说妾,连个通房也没有。便是家里的丫头,姿色都是平平的。那方夫人每每因此在各家妇人前自得,惹得许多家的当家妇人都不太爱搭理她。”赵落梅道。 阿黛自是明白,这时代便是这样,若是没有一些特殊的原因,那京城大族出身的男子,鲜少没有妾和通房的,这方夫人老拿这个在各家妇人前自得,那岂有不招人恨的。 只是,这世间许多的事情,那表相也许并不是真相,阿黛刚才一好奇,察看了那方大人的脉相,肾脉阳中生阴,这是有外情之相。只怕是这方夫人还被蒙在鼓里吧。 这以后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京中风景果然各有奇趣。阿黛自也不动声色。 临近傍晚,宴席散了。 杨府门口又一次车水马龙,杨指挥带着杨夫人恭送着各家贺客离开。 赵昱同阿黛也跟杨指挥和杨夫人告辞,杨指挥又特意让杨三郎和赵落梅相送一段。 已近年边,临近傍晚的天已很是昏暗了,再加上朔朔北风,天气着实冷的。 大雪临近了。 想着大雪,阿黛突然心神一动,便又冲着那杨三郎道:“过几天怕是有大雪,前日我跟世子路过南城,看到那处贫民的屋棚很简陋,这次的雪非常大,说不得那处会遭灾,姐夫那几日可要多注意一点。” 之前,阿黛跟赵落梅聊天之时,就听赵落梅说过,过年那几天是杨三郎当值,因此便提醒一句,早做些准备,要不然,到时有了祸事,再加上杨三郎受赵拓牵连,到时定是一个顶罪的好对象。 杨三郎没想到阿黛会说这个,愣了一下,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甭管真假,世子夫人这话,便也说明了,世子和世子夫人对落梅是重视,要不然,人家一个世子夫人凭什么跟他说这个。 阿黛也晓得杨三郎虽然态度认真,但未必会真信这个,但现在信不信也无所谓,只要大雪一下,到时杨三郎定会想起现在这话,自会多一份小心了。   ☆、第一百六十章 又一年 果然,接下来几天,天气阴沉的可怕,今年的过年实在不是一个好天。 不过,就算不是好天,但过年的气氛还是将京城各家搅得热热闹闹的。 恭王府今年虽然人员不齐整,赵四爷还在钱塘任县令,过年是回不来的,而二房的两子赵璋和赵平是今年才去的边关,一时也回不来。 但就算这样却不减整个赵氏的喜气。 首先是二房那边,赵璋和赵平来信了,赵璋在年前时,已升为百总,又掌押监之职,所谓的押监就是都监,掌管一个百户的军兵,训练等事情,算是实打实的实权了,赵璋自此在军中崭露头角。 牛氏自接到信以来,那浑身的开心劲儿就别提了。 便是赵二爷也一脸开怀。 再就是四房,虽然赵四爷在钱塘,章氏有些遗憾。但家中的生意等事情已被章氏全部掌握,全氏留下的痕迹被抹的一干二净,因此章氏心情还是不错的。如此,明年,她就能放心去钱塘跟夫君相聚。 趁着还年轻,再努把力添个儿子,那心中便无遗憾。 正午时分,天开始下起了雪子。 自早上起,五太爷便带着赵二爷和赵昱赵珽,还有几个家仆在祠堂里面布置,这里将是晚上的重头戏祭祀祖先。 阿黛此时正跟宋可儿一起清点着过年的器物以及该准备的年礼等等。 宋可儿显然几宿没睡好,眼下有深深的眼圈。 “可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阿黛问道,不管怎么说,宋大民托了她,宋可儿这边她总是要照应一二的。 “也没什么。就是珽哥这些日子老喝醉酒,我晚上照应他没睡好。”宋可儿有些闷闷的道。 听得宋可儿的话,阿黛明白了。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赵家四房这边,章氏如愿的抹去了全氏的痕迹。同时也就等于抹去了赵珽生母留下的痕迹。 以后在这个家里,赵珽两口子就得全仰着章氏的鼻息过日子了。 虽然章氏如今因着阿黛的原因,对宋可儿甚是不错,但章氏无子还好,若是章氏有子,那最后这个家由谁当家就不好说了。 赵珽定然也是担心这个。 可如今的问题是赵珽和宋可儿自身不硬,惹出未婚先孕的丢脸事情,便是以后由章氏之子继承四房。赵珽都叫不起来,毕竟赵珽算是败坏了门风。 “可儿姐,今后的事情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好,你婆婆也算是个有分寸,做事断不会太过分,所以这些事暂时不要多想,如今最紧要的是让你夫君好好读书。听世子说,明年皇帝六十大寿,要加恩科,明年先加秋试后年初再加会试。便是不中,接下来又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只要努力。能够登榜。那便是出人投地,便是之前的过错又如何?人谁无过,改之就好。”阿黛轻声的道。 说起来,赵珽目前只有这一条路走,如果不走这条路,便是章氏无子,赵珽支撑门户,可因着这事,那在有份量的人面前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真的?明年会加恩科?”宋可儿一脸惊喜的问。 “是真的。”阿黛点点头。听赵昱说过,这事情过了年。朝廷就要宣布的。 一听是真的,宋可儿便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她如今再不是钱塘那个不知深浅的女子,自也晓得,她们夫妻要想出头也唯有在这上面努力了。 挺了这去,那今后,她和小萱儿还能抬起头来做人,要不然,以后便只能窝窝囊囊的一辈子了。 “嗯,我晓得怎么做了。”宋可儿点点头。 阿黛便不在多说。 “对了,我婆婆让我提醒你,二房那边你要心中有数,那赵璋能升百总,若没有阮家放手,是断然不可能的。”这时,宋可儿看了看四周下人离的远,且都在忙碌着,便压低着声音跟阿黛道。 这是章氏让她提醒阿黛的,毕竟许多事情,章氏是不好出口的。 阿黛微微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她自是心中有数的,恭王妃玩这一手也不过是一种平衡。 先扶一把赵家二房,让二房有跟赵昱抗横的能力,这样,赵昱要想完全掌握恭王府,就离不开恭王妃的支持。 这王妃的手段耍的是不错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意是最难捉摸的。 阿黛此时看着天空,风起云涌。 京城的鞭炮声便开始此起彼伏。 申时,一切准备停当,接下来就是准备团圆饭了,阿黛起身,准备回屋里换一身衣裳,路过抄手游廊时,就看赵云笙赵云锦两个肩并肩的坐在游廊的廊杆上,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上不时闪现的火花,一边聊着天。 虽然是阴沉的天,但倒底还只是申时,也就相当于下午3点钟,天自然还是亮堂,因此天空中的焰火并不太明显和炫丽。 “云锦,你在钱塘可听说秀姐姐的事情了?”一片鞭炮声中,云笙压低着声音在云锦耳边低声的问道。 “什么事情?”云锦问道。 “听说秀姐姐在钱塘跟一个姓安的秀才不清不白的?”赵云笙八卦的问道。 十二岁的女子,半大不小的,却未真个懂事,对什么都好奇,也容易人云亦云。 “这我不知道,我去钱塘的时候,秀姐姐已经回京城了。”赵云锦道,她在钱塘时,因着全氏当权之故,她多数同章氏都是待在衙门后宅,并不去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 “你真是的,怎么问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听彤姐姐说的,总之是挺不要脸面的。”赵云摇着头有些不屑的道。 这时,两人听到了阿黛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来,见到阿黛,连忙从那廊杆上跳下来。齐齐全阿黛行礼:“见过嫂嫂。” “再说什么呢?”阿黛自是听到她们之前的话了,这会儿只是故意问道。 听着阿黛的话,赵云锦正要老实的回话。那赵云笙连忙拉着她:“嫂嫂,没什么。” “云笙。开始读书了吗?”阿黛问道。 “读了,我九岁就开始启蒙了,到现在已读了三年了。”赵云笙道。 “那孔子观于周庙那一篇读过吗?”阿黛问道。 “何止读过,我还会背。”赵云笙说着,便背负着手背道。 孔子观于周庙,有敧器焉。 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谓何器也?” 对曰:“此盖为宥座之器。” 孔子曰:“闻宥座器,满则覆,虚则敧。中则正,有之乎?” 对曰:“然。” 孔子使子路取水试之,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敧。 孔子喟然而叹曰:“呜呼!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 孔子曰:“聪明圣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挹而损之之道也。” 赵云笙背来,十分的流利。显然是下了功夫记下的。 这篇文的大致意思就是孔子参观周庙,看到一个倾斜的器皿,便问守庙的是什么。守庙的说是座位右边的器皿,孔子又问,听说这右座之器,盛满水就会倾覆,空了就会斜,水装到一半则正直,是这样吗?庙祝回答说,是的,于是孔子便让子路取水试之。结果果然是对的,而后半段则是教导谦虚谨慎。不可自满,水满则溢的为人处事之道。 这篇文是大户人家教导子弟必学的一篇文。 “那你能告诉嫂嫂。孔子为何让子路取水试之?”阿黛盯着云笙问。 听着阿黛的话,赵云笙先是一愣,随后脸有些胀的通红,先生在教导这篇时,自然是解释的十分清楚的,许多事情不能一味的道听途说,必须亲眼所见,亲手证实,方可定论。 而她先前传秀姐姐的事情,显然是在传谣了,不附合这篇文的教导。 “嫂嫂,我错了。”赵云笙有些无措的道。 “行了,快去换衣服准备吃饭吧。”阿黛笑道,这事,她也只是提个醒,不会过多的责备。当然,阿黛这样,倒不是为了阮秀开脱,实不原云笙受人利用罢了。 前翻,阮秀来找恭王妃,阮彤就在打听着,而今阮彤又放出这样的话,阮府这两位姑娘可有的折腾了。 “是。”两个丫头行了礼,便赶紧回各自的屋里。 阿黛也回昱和院换衣服。 抄手游廊不远的小亭里,赵昱正跟五太爷聊天。 阿黛同两位云笙云锦的话自落在了两人的耳里。 “公主为你选了一房好媳妇儿。”五太爷道。 “嗯,当初我过的糊里糊涂的,也全赖王先生教导,才浪子回头。”听得五太爷夸奖阿黛,那感觉比万自个儿更让人高兴,于是,赵昱又往王爹脸上贴贴金。 其实也不用他贴金,这一点,是钱塘人公认的。 “你放手为之吧,五太爷支持你。”五太爷又道。 “多谢五太爷。”赵昱道,他这回下狠手整治各家纨绔子,在族里并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的,毕竟他这一下子可得罪了不少的人。 “走了,吃年夜饭去。”五太爷道。心里却是有些感叹,二房那边的那点心思他心里清楚,只是这王府的承爵却是一把双刃剑,异姓王,历来都没有几个好下场的,弄不好就是舟毁人亡,倒是如今赵昱独特的身份背景,说不定才能让恭王府这艘船顺利靠岸。 赵昱扶着五太爷下了亭子。 天已黑了。 远处,万家灯火。 天空,焰火绽放,刹那风华。 又是一年了。 天空中,雪花大朵大朵的飘下,没一会儿就成了扑天盖地之势。 大年夜,风雪夜。 …… 推书 书名:《变身皇太女》 作者:柳暗花溟 里面n多帅哥,任君调戏。每一个人心里都向往一个飞杨的青春,这里风景独好,不可错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前世恩怨 大年夜,大多数的人家都是守夜守到子时,子时祭拜祖先过后便可以各自回房休息了。 从戌时开始,天下起了雪,碎碎的飘着。 杨家三房。 杨三郎宽衣还未睡下,却听得屋外窗下路过的下人一声惊叹:“啊,这雪突然下大呀,这天也是真冷,保不齐明天城门洞那里就要冻死几个叫化子了。” “可不是,走了走了,快回屋。”另一个催促着。 两人声音渐远。 杨三郎听着两人的话,不由的顿了一下,刚脱下来的衣服又飞快的穿在身上,走到窗边,打开窗,立刻的冷风直灌而入,外面的雪花跟棉花球似的,那墙头上原来薄薄的雪几乎以可见的程度在堆高。 之前还是碎碎的雪,只突然间就扑天盖地了。 “怎么了?”赵落梅拢紧衣服走到杨三郎身边。 “我要出去一下。”杨三郎连忙把窗户关上,怕赵落梅冻着,自己却又拿起床边的一根绑腿,把裤腿绑上。随后套了皮靴道。 “这时刻,你要去哪里?”赵落梅连忙问道。 “我看这雪太大了,南城那边我终是有些不太放心,我得去看看,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逃不脱责任。”杨三郎道。 虽说夜里有更夫,但是这大年夜的,又是个下雪天,更夫多半也是躲在更房里睡觉了。 听得杨三郎这么说,这公事上的事情,赵落梅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抱怨了句:“兵马司那边就是欺负人,这两年,年年过年都是你当值。” 赵落梅有些愤愤然。 “放心。一切会好的。”杨三郎拥着赵落梅的肩,别的且不说,就单老爹寿辰宴时。世子和世子夫人出现,估计接下来他的境遇便会有所改变。 不过。万事终须要靠的是自己,所以,就算有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支持,在本职工作上,他更须得兢兢业业。 “来,把披风披上。”赵落梅把一件棉披风拿出来帮杨三郎系好,两人出得屋,杨三郎又拿了蓑衣斗笠戴好。 “你回屋吧。把门关好,风大。”杨三郎叮着赵落梅道。 赵落梅点点头,却目送着杨三郎出得院子,这才回了屋。 此里,整个京城已是白衣素裹,一身银装。 因着雪大,路途难行,杨三郎赶到南城时,那大雪已下了差不多差个时辰了。 杨三郎在南城已当了三年的差,南城的一切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此时,他直扑南城的菜市街,菜市街后。就是南城的贫民区,那里全是窝棚。 虽然是过年,但因着是下雪天,这边的贫民连一件棉衣也没有,哪能经受得冻,自也没那心情闹新年了。 因此草草的吃过年夜饭后,就全家躲在屋里,过着这个大年夜。 因此,天刚一入夜。家家便关门闭户了。然后倒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杨三郎一路便巡了过去,就看到一边的窝棚上已经盖了厚厚雪。还有几间窝棚因着雪压着的关系,那板壁已有些歪斜。 时不时。雪夜里,还能听到那板壁卡吱卡吱的声音。 一看这情形,杨三郎便唬的一跳,要知道,这边是集市,那窝棚都是一间连一间的,还有几户人家,因着穷,中间的板壁都是共用的,这若一间倒了,那边上的便也会跟着倒,如此相连,那倒下的将是一大片。 到时,不晓得有多少人被压塌在屋里,好运一点的能保得一条命,运不好的小命就没了。 “快开门,快开门,窝棚要被雪压塌了。”杨三郎用劲的拍了那几家的门,同时大声的吼着。 本来,这样的门,杨三郎完全可以撞进去,只是杨三郎不敢撞那,弄不好经他一撞,窝棚立马就到。 天气冷,屋里的人总是睡不实的,这时便被这一阵拍门声给惊动了,隐隐约约听说窝棚要被雪压塌了,那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而此时,板壁的咯咯声也入得耳里。 “快快快,快起来。”屋子里的主人连忙叫醒了家人。 然后全裹着破棉被出得屋。 果然,窝棚已经歪了。 杨三郎又继续叫别人,而出来的人也帮着叫人,几个人更是拿出家里的瓦盆,用棒敲着,立时的,整个南城菜门,鸡飞狗跳,不一会儿,窝棚里的人都出来了。 等到大家刚出来,就听到卟吱,嘣的声音,从中间开始,几间窝棚倒了下去,然后连带着边上的窝棚跟着倒。 雪花被搅的翻天覆地,直翻腾到空中,颇有一翻惊天动地。 而所有的人看着这一幕,便是在这个大雪天里,那背上都不由的冒了汗。 好险!! ………… 雪依然在下。 阮府。 阮彤阮秀两个坐在火盆边上守着岁。 火盆里的无烟碳暴出吡剥的声音。 后堂,隔着门帘,便来是推牌九的声音,是几家奶奶正陪着老夫人推牌九。 丫头们守在外间打着盹儿。 外面的雪花大朵大朵的,显得整个天际格外的寂静。比起南城的劫后余生,这里显得一片繁华和平静。 “三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阮秀低低沉沉的问着阮彤。 “什么做什么?”阮彤挑了眉没好气的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处传我在钱塘的事情,你明知道我跟那安修之根本没什么,你却乱传,什么意思?”阮秀盯着阮彤逼问道。 她已经请王妃帮她说项了,这时若是传出她在钱塘跟安修之的事情,那显然于她的计划是非常不利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真没什么你怕什么。”阮彤没好气的道。 “不是怕不怕的,我是你妹妹,我的名声坏了,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别忘了。若不是我,你如今就跟着纪家人吃苦头呢。”阮秀深吸着气道。 “嗯,你就别提纪家了。纪家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问你。你之前阻止我跟宁王府纪家订亲真的是为了家族安全?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阮彤反过来逼问着阮秀。 “三姐这话怎么说的?”阮秀皱着眉问道。 “怎么说?”阮彤讥笑一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若是真为着家族安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反而等到我跟宁王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再来阻止。若是为着私心,那所为何者?就要问你自己了。”阮彤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阮秀。 当时宁王府纪家来谈婚事,其实先说的是阮秀,只是后打听到阮秀在钱塘跟一个安秀才有些传闻,这才熄了跟说阮秀的心思。然后才是她。 这事情,三叔三婶那边是最先知道的,既然三妹三婶知道,那阮秀就不可能不知道,阮秀既然知道,那为着家族的事情,为什么不先阻止。反而等到她跟宁王府那边亲事谈的正酣时,几乎就在亲礼的头一夜这才跳出来阻止。 虽然因此一来,阮家最终免去了卷入宁王府的风波之险。 但她阮彤却成了别人嘴里的是非人物。 原来在未跟宁王府谈亲事时,有好几家京城大族看中她的。可经此事一岔,便无声无息了。 这让阮彤怎么不懊恼,不怨忿。 阮彤的话倒是让阮秀晃了一下神。 前世的一幕一幕就在她眼前揭开了。 前世是宁王府主动提出要跟阮家联姻的。而宁王府的大奶奶看中的是她阮秀,只是她三房在阮家一直势弱,大伯娘和二伯娘却是不想她三房借助宁王府之势起来,再加上二伯娘也觊觎宁王府的权势,于是便使了计,让人把她引到后花园。没想在在后花园里,她碰上了喝醉了酒的高家二表哥高辉,她被高辉纠缠上了,偏偏这时二伯娘陪着宁王府的大奶奶过来。正好撞上了这一幕,那这门亲事自然泡汤了。 想到这里。阮秀一声冷笑。 只可惜,二伯娘和阮彤也没讨的好。自己的名声固然毁了,但都是一家姐妹,三姐又岂能不受牵连,也因此,最终阮彤跟宁王府的亲事也没有说成。 而接下来,就是恭王妃出事,阮家受牵连,杀头的杀头,流配的流配,入教坊司的入教坊司。 想到这里,阮秀的心便有些揪了起来。 她这回厚着脸皮求姑姑帮她搭这个桥,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不想让安修之和王靛两个小瞧,而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阮家。 虽说如今,恭王妃的危险已经解除了,毕竟赵颐已死,过去的烂账再也翻不出来了。可这并不等于阮家的危险就解除了。 前世,阮家的倒掉固然是受了王妃的牵连,但后来扯出最大的事情,却是因为大伯。 如今,大伯因着恭王妃的关系,几乎掌握着原来恭王军队里的嫡系,于是等于也掌握了胡人商道,甚至大伯还让一些士军扮成马贼,劫掠商道。 这件事最后揭发了出来,这才是阮家万劫不复的根原。 只可惜重生以来,她人微言轻,而大伯的这些事情干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已经是覆水难收。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往上爬,爬到一个别人谁也不敢动的地位。 所以,阮秀才盯着靖王。从宁王府倒起,阮秀就盯着这一刻了。 当然,这些且不说,关于阮彤跟宁王府的事情,先前,她确实是故意一开始不说的,故意让阮彤跟宁王府的事情闹的纷纷扬扬,然后才阻止这门亲事,也是报前世二伯娘和阮彤设计陷害她的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入梦和新年文会 新年夜,风雪夜。 阿黛的入梦里。 钱塘。 傍晚,天还未黑尽,王继善和刘氏以及王成一行人终于进了家门。 院内,那一树红梅绽放,正是红梅报春。 “祖父,祖母,新年好,红包拿来。”是阅儿和微儿手牵手说话不准的道,两人被孟氏扯着还一不甚稳的站在门口相迎着,不过,这一开口都是讨红包,气的孟氏哭笑不得。 这都说隔代亲,王继善对王成是很严厉,可对这两个小家伙却是疼的很,一手抱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已经塞到了两个小家伙的手上。 “爹,娘,快进屋,正等你们吃年夜饭呢。”孟氏招呼着。 几人进了屋。 院门关上。 雪花飘飘,青石长街幽深而远寂。 远处烟花绽放,一夜火树银花。 安家。 安修子正提笔写对联。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挂门口,万一不中怎么办?”王靛看着对联,有些惴惴的问安修之。 “不挂门口,挂书房,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辰,自明日开始,我便要在书房里苦读了。”安修之道。 “嗯。”王靛点头。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西湖的游船上,王成,宁采臣,燕赤霞,煮酒淡江湖。 姑苏,金山寺下。 许仙提着酒正要回家,却被法海拦住了。 “白素贞修的是仙道,她入红尘不过是历练,痴儿痴儿,你这般的放不下。那是要阻了白素贞的仙缘的。” 一身月白僧衣的法海苦口婆心。 “我娘子既然是来红尘历练,那想来我便是她历练的一道关,若是娘子真能堪破。许仙自不会阻娘子仙缘,但若娘子看不破。红尘百年,也有许仙为伴,等到百年之后,许仙化为枯骨,娘子自能成就仙缘。”许仙却是坦然道。 遇上这等老实人,法海有些哑口无言。 “娘子在家等,大师,小子告辞。”许仙急匆匆道急走。心里全是莫让娘子等急了。 “臭和尚,你又要做那坏人姻缘之事了。”一边的树后,走出一身青衣的小青,很有些嗔怒的瞪着法海。 “仙佛之道是大道,而人*妖终是殊途,我不过是不忍许仙和白素贞两个误人误己。”法海坦荡的道。 “我看是大师不懂世间情为何物吧?”小青一脸不服的哼哼道。 “情之一物不过是虚幻,是世俗魔障。”法海认真的道。 他自小在佛门中长大,有着一颗执着向佛之心,世间一切男女私情都只是魔障罢了。 “你未曾经历,又怎知是魔障?修行之人要出得世。也要入得世,你未曾经历过,又怎知自己能堪破能自守?”小青再问。那眼中却闪现着精灵之色。 法海竟是不知如何回话。 “不如我们打个赌,和尚且于我行一段世间情路,若是大师能不为情惑,能看得破,小青便帮大师的忙,劝我姐姐堪破红尘,但若大师堪不破,却不得再干涉我姐姐和许仙之事。”小青说完,脸颊有些嫣红。两眼亮晶晶的盯着法海。 法海不由的沉思了。 “怎么你不敢了?”小青挑着眉。 法海看了看小青,长叹一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如此,贫佛人理于施主赌了。” 法海道。 小青的笑容微有此得意。 梦中的阿黛也乐了,法海怕是中了小青的计。倒要法海是不是能堪破这情关。 此时,梦境又变成漫漫黄沙。 大漠胡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海,个人显得如此的渺小。 边荒集市,简陋的街道上响起幽怨的羌笛声,如泣如诉。 赵昱坐在酒肆里,不远处,一个大汉紧紧的盯着赵昱,眼中含着凶光。 梦中阿黛那心便不由的提了起来,那大汉甚是脸熟,对了,好象是上回梦中屠杀王家商队的马贼头领。 这回竟是盯上了赵昱了吗? …… 清晨,雪停了,阿黛从梦中醒来,想着那马贼头子,心中还有一份余悸。 她有一种感觉,赵昱此翻走西域并不仅仅是为了经商。 不过,不管赵昱所谓何者,就单单西域这条商道,也是有着诸多危险的,想着,阿黛拿起笔,又磨了墨,然后把梦中那马贼头领的面容画了下来。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而气机勾通着自然之道,再加上阿黛以前同二姐一起跟也跟着聂小倩学过画画,再结合后世的素描,简单的几笔,倒是把那马贼头目的画像勾勒了出来,也颇有些维妙维俏。 “夫人,英雄庵的水月师太让人一大早送来了贴子,说是初八,英雄庵举办新年文会,请世子和世子夫人一起去参加。”这时胡二嫂拿着贴子进来道。 阿黛的把画像放到一边,然后接过贴子。翻开一看,果然是新年文会的贴子。 只是历来,新年文年都是在元宵节的时候举行,而这帖子的日期却是正月初八。 “哦,今年的新年文会怎么这么早就举行了?一般不是都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吗?”阿黛皱着眉头,虽然阿黛今年也才是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以前也从未曾参加过京城的新年文会。 但这些东西她也都是一一打听过的,所以,对于一些惯例也比较清楚。 “我问过送信的人,说是昨天夜里南城贫民区因雪而遭了灾,也幸好落梅姑爷正当值,发现的早,才没有发生人命大事,也就几人受了伤,不过,这天冷的,如今遭了灾的南城贫民全挤在城皇庙里,终不是个事,因此,水月师太便把新年的文会提前了,到时让大家捐资,好帮助灾民重建家园,这还是要通知人,要准备文会的事情,最快也只能再初八,要不然还要提前呢。”胡二嫂性子机灵,这些事情,早早就打听清楚了。 此时,胡二嫂双道:“对了,听说落梅姑爷要升职了。” “他立了功,升职是肯定的了。”阿黛点点头道,南城之事,杨三郎果然抓住了机会。 其实便是没有这回事,凭着之前杨指挥寿辰上,自己和赵昱的力挺,杨三郎升职也是必然的事情。 倒不是说别人一定怕了赵昱,实在是之前,杨三郎是被打压的,众人也不想被赵昱抓住把捏闹起来,总归还是之前打断人腿的事情唬人。 果然是谁都怕恶人。 不过,说到水月师太,阿黛只在中秋游园会时见过她一面。 说起来那心里,阿黛对她建英雄庵之事有些腻味儿。 李晴岚分析的好,也不晓得这水月师太为何要建这英雄庵?如今趁着这新年文会时,她倒要好好看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靖王 “在看什么?”这时,赵昱进来。 “英雄庵水月师傅让人送来的新年文会贴子。”阿黛站起来,笑着冲赵昱道,便把帖子交给了赵昱。只是眼底却有着探究的神色。 虽然水月师太的事情不关赵昱的事,但赵昱心中是如何看待这事情的,阿黛不得不在意。毕竟,一个女子为一个男子而出家,这男子多少会有些感动的吧? 英雄美人的,容易出事啊。 一直以来,阿黛都想弄清楚,水月师太跟以前的赵拓到底有什么瓜葛? 当然,这些事情,阿黛不会去随便打听。 两人的成婚本就是种方利益的一种结合,若是再加上猜忌的话,那以后,两人就很难交心了。 所以,阿黛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 正好,如今这帖子就是机会,阿黛相信,若是赵拓有诚心的话,必然是要有个交待的。 毕竟,英雄庵那么大的一间尼庵摆在那里,赵拓同顾双双的情史茶楼的说书人那里能说出一个专辑来。 当然,这些显然是不可信的。 赵昱此时接过帖子,却是微微皱了眉头,看了帖子一会儿。一抬眼便迎上阿黛那探究的眼神。 先前皱着的眉倒是舒展了些。 然后突然的伸出手,一手握住了阿黛的手捏了捏,两眼同阿黛视线相对,清晰而坦然:“以前高中解元时,我也曾意气纷发,顾双双当时争花魁时,我也是写了诗助了兴的,但也仅止于此。之后我便去了岩城,同京城的人于事无甚瓜葛。顾双双做她的花魁。而我只是岩城的一位偏将,她过她的风花雪月,我过我的金戈铁马。各自都只是人生的过客。” 赵昱说着,却是摸了摸鼻子。赵昱这摸鼻子的动作倒并不是心虚,而是不自在,他一向是自傲的,不习惯跟别人解释这些。 只是,他心里不想让阿黛有什么误会,因此便有些不自在。 看着他的不自在,阿黛的心情突然很愉悦,两眼弯弯。嘴角也微翘了起来,忍着没笑出声。 而看着阿黛忍笑的样子,赵昱那眉目也更加疏朗了起来。 “你可晓得,是谁为水月大师建的英雄庵?”阿黛这时又问着赵昱。 赵昱先是一笑,整件事情,阿黛这个问题便直指问题的本质,这丫头果然心思灵透。 当然,赵昱自不晓得,这问题,李晴岚曾跟阿黛提过。 不过。就算没有李晴岚的提醒,只要让阿黛了解一下京城局势,自也能看明白这个关键。 笑过后。赵昱脸色有些沉回道:“是靖王。” “靖王?”阿黛没想到居然是靖王,自从上回发现阮秀找恭王妃帮忙,要参远靖王选妃之事后,阿黛倒是也打听了靖王的一些消息。 靖王有贤王之称,在朝中颇得清流派的支持,在前任太子病故之后,他一直是新任太子的最佳人选。 当然,如今因为宁王府之故,靖王的处境似乎变的有些不妙。但皇家情形,外人永远是雾里看花。 而且。阿黛还打听到一些说法,说靖王之所以如今受皇帝冷落却是因为赵拓。 当年赵拓大胜回京。最后却因为抗旨杀使之事而被定为谋逆罪,在断头台上被砍了头,而就在行刑的当天,靖王长跪于朝堂之上,请求皇帝免赵拓死罪。 也因此,皇帝才恶了靖王,这回在宁王府的事情也不给靖王面子。 如此说来,赵拓心中不说感激靖王吧,但也至少有一分好感和亲近之心,只是阿黛看着赵昱提到靖王时,神色间却是颇有些不认同。 再想着上回纫绔子弟在恭王府闹事的事情,若是赵拓跟靖王真是义气相投的话,赵拓便不会请来康王,请靖王来岂不是更好吗? “你对靖王似乎有些不认同?”阿黛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赵昱反问。 “感觉。”阿黛很简单的道。 赵昱点了点头:“我说个事情,当初我被定为谋逆,你知道这种谋逆大罪很容易诛连的,当时,朝中就有人提出,于家该于我同罪。当时,皇帝拿这事在朝中讨论,这情形,靖王未曾为于家说上只言片语。反倒是康王说了一句,赵拓不是姓赵吗?怎么会牵连姓于的呢?历来连坐从未有异姓连坐的道理,要连坐也该是恭王府的赵家。也正是如此,于家才免了连坐之罪。” 阿黛一听这个,心里唬的一跳啊,对于于老先生和于老先夫,阿黛心中是颇为敬重的,这时才晓得当时居然还有这一段险处,如今想来,还真是好险。 康王一句话等于救了整个于家。 再想赵昱所说的靖王,这等大事靖王不曾仗义执言,反而是在行刑的当天,圣旨已下,靖王再请求赦免,不免有些无用功的感觉。 再加上这英雄庵的建立总让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阿黛也是小人之心了点。 但就且行且看吧。 大年初一,雪后初晴的日子,老说这些事情总是扫兴。 这时,赵昱看到桌上的人像画,不由的挑了挑眉:“这是谁?” 看到赵昱问这个,正好,阿黛也正要提醒赵昱注意呢:“昨夜做了个梦,就梦见了我京中族伯在走西域商道时被马贼劫的情形,这个便是我梦中梦到的马贼头目。”阿黛说着,又冲着赵昱道:“对了,这年也算过了,我大哥走前说过,过了初八,他那边就会动身来京的的,你们走西域的时候干脆就把这画像带上,虽说不知真假,但梦这种东西不好说,总之若是看到跟画像相似的,务必要小心些就是了。” “那好,我先收起来。”赵昱点点头。小心的把画像收了起来。 随后两人自又聊到了昨夜的南城大雪之上。 赵昱一早出去,便是因为这事情。 赵炳之前被赶出恭王府时,就住在南城那边。一大早。自有人来跟他报这事,而因着牵涉到杨三郎。赵炳便一早跟赵昱说了整个事情。 “昨夜里果然大雪,南城贫民集的窝棚倒了大半,也幸好杨三郎发现的早,才没有人伤亡,如今,凭此功劳,杨三郎已被提为南城兵马副指挥以及兵马卫队长了,虽然正式公文还要过一段时间。但已经开始履职了。”赵昱道,这里面也幸得阿黛那天提醒,要不然,就算是杨三郎当值,但也不太可能在大年夜去走上这么一遭。 “怎么升的这么快?”阿黛有些好奇,杨三郎如今只是一个巡兵,真要升职的话,恢复原职已是顶了天了,一下子伸为副指挥,那可是从七品的军职。算是连升三级了。 便是杨三郎的爹杨指挥也才正六品而已,当然,南城和东城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但品级上却是一样。 “去年刚到任的督察院的右督御史聂大人就住在南城,一夜的大雪,聂大人心系百姓,怕出意外,天未亮就去贫民集那边看情况了,正好看到杨三郎在处理窝棚倒塌的事情,再加上昨夜被杨三郎所救的人对杨三郎也是感激不尽,自是可劲的为杨三郎说好话,于是聂大人就发话了。聂大人一发话,钱指挥岂有不马上办的道理?”赵昱道。 阿黛想了一下。一副了然的点点头。 杨三郎这回这升职,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天时自然是大年夜的大雪。阿黛及时提醒,地利则应该是这事情正好是杨三郎管的事情,而人和却是赵昱之前种的因。 当初,聂纪堂正是因为赵昱坑了翁家,使得翁二爷去职,最后聂纪堂才得了机会补了这缺。本来,这南城雪灾之事,按规矩,杨三郎最多恢复原职,而聂纪堂居然发话,这其中不免有赵昱的原因。 “世子,世子夫人,王妃起了。”这时,门外传来杏儿的通报声。 “知道了。”阿黛应声。 昨夜是大年夜,大家睡的都迟,这请安自不能太早,所以杏儿一早就去端正院那边候着。 阿黛同赵昱两个整理了一下,便带着长春和杏儿出了昱和院,去给恭王妃请安。 然后赵昱和阿黛又去给五太爷,以及二房和四房的拜年,红包也舍了不少。当然也收到了一些红包。 阿黛倒是欢喜的很。 随后赵昱便陪着五太爷和赵二爷等人吃茶聊天,阿黛自陪着恭王妃,再加上牛氏和章氏,四人凑了一台,推起了牌九。 自不免的又要说起南城大雪以及杨三郎升职之事。 “这可算是开门红了,新年第一桩就是喜事,明天,落梅小姐和姑爷定是要来给王妃请好的,咱们也给姑爷贺贺升职之喜。”牛氏嘴里噼里啪啦的道。 牛氏也是个消息灵通,再加上她一个堂弟正是南城兵马司录事,因此,对于昨夜南城之事那是一清二楚。 牛氏的那个堂弟一大早让人来跟牛氏说这事,自然也是想借着牛氏的关系跟杨三郎拉近。 要知道,兵马司副指挥兼任兵马卫队长。的话,那在南城兵马司里就是一个之下,所有人之上了,牛氏的堂弟只是个录事,免不得也是要拉拉这关系的。 “倒是好造化,落梅以后也算是有个可靠的依靠了。”恭王妃平平淡淡的道,谁也听不出她这话是真心,还只是敷衍。 听着恭王妃的声音无甚兴致,牛氏便也岔开了话题又说起了新年文会的事情。 “那水月大师借着英雄庵的名声,很是拢络了一些名士和军中将领,也不晓得这水月大师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牛氏撇着嘴道。 赵拓再怎么那也是赵家的英雄,被一个花魁弄成一个什么英雄庵的,赵家人自是不甘愿的。只是赵拓又身背着谋逆之罪,赵家人也不好太出头。 而此时,听着牛氏的话,阿黛一阵大悟,靖王建英雄庵背后所谋的怕就是此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室色 “我累了,要休息,昱媳妇儿送我回房吧。”这时,恭王妃突然冷冷的道。 牛氏和章氏自是连忙告退。 “是。”阿黛应了一声,然后扶起恭王府,回到了正屋内室。 “王妃,你休息,我给你把个脉看看。”阿黛道。 恭王妃闭目躺在小榻上,阿黛拿了一个垫子,然后三指按脉。 脉相依旧,也就是说恭王妃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好转,这倒不是阿黛不出力,做为一个医者,治病之方面是来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的,实在是恭王妃的病就在一个养,一个宽心二字上,可偏偏恭王妃平日里一向冷着脸,心病不除,药石难及。 “王妃,你还是要宽心些,多休息。”阿黛放下手叹了口气劝道。 恭王妃仍然闭目不语,好一会儿却道:“你收到了英华庵新年文会的帖子了?” 阿黛点点头:“是的。”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恭王妃睁开眼睛,盯着阿黛。 阿黛迎视着她的目光。 心里却飞速的计较着。之前因着要来给恭王妃请安,对于这月华庵的新年文会阿黛和赵昱还没来得及谈去还是不去的事情,毕竟今天才大年初一,去不去再做计较。 可现在恭王妃突然提及,阿黛就不由不琢磨一下恭王妃的心思了。 恭王妃是想自己去还是不想自己去呢? 随后阿黛又挥开这个想法,恭王妃想自己去还是不去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该不该去? 其实按正常的规矩来说,英华庵的这场新年文会是不该请阿黛的。或者说,如果真心是请阿黛的话。那么这场新年文会的地点就不该定在英华庵。 英华庵的存在,恭王府是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 但这并不等于恭王府就承认了水月师太跟赵拓的关系。 可如今这新年文会请了阿黛去参加,如果。阿黛去了,那就等于恭王府承认了水月师太同赵拓的关系。 而一但承认水月师太和赵拓的关系。那等于水月师太更可以借此拉拢属于恭王府这一系的军方关系。 而不管是因为赵拓曾经的所为,又或者,现在赵拓跟阿黛的关系,阿黛都是不容忍水月师太利用赵拓的声名。 可这请帖既然送来了,阿黛又不能不去。 虽然这次新年文会是在英华庵举行,但举办这次文会的却不仅仅是水月师太,还有燕国公府的燕二夫人,曾经平王府现在平候府的袁四夫人。再就是高夫人还有那阮二夫人,还有其它几个勋贵府的夫人。总之,都是当初被赵昱打断腿的那些个纨绔子弟的母亲。 明显着,这些人这次把新年文会定在英华庵,并下帖子请阿黛,那也是要借此机会还以颜色。 毕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虽然赵昱处理得当,对于儿子被打断腿之事,大家也只能认着,但不等于那心中一点芥蒂都没有。适当的还手总是要的。 而这一次正是这些夫人的出手。 正是借这英华庵以及水月师太的事情给阿黛一些难堪,也算是一种敲打。 阿黛若是退缩不去,倒要叫人小瞧了。 明白了靖王的所谋。对于水月师太,对于英华庵,阿黛心中就有一股子怒意,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自家夫君的名头被人这般利用的。 嘴角微翘了起来。 这将又是一场较量,那岂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对于恭王妃的试探,阿黛也是要试探的王妃的立场:“王妃,对于英华庵和水月师太,以及赵将军的关系。王妃是怎么看的?” “赵拓再谋逆,再不孝。那也姓赵,是恭王府子弟。那水月师太,只是一个花魁,于我恭王府何干?而至于英华庵,水月师太要出家,那是她的事,于赵拓何干?她有什么名份为赵拓守节?”恭王妃冷冷的道。 “那媳妇儿明白了,这一趟自是非去不可,有些事情,王府也该明白的表态了,对吧?”阿黛点点头道,两眼却也是晶亮的,从恭王妃这一句话,阿黛就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处理了。 “好,那你退下吧。”恭王妃点点头。 阿黛这才退出了屋。 刚到屋外,却看到赵昱急步的过来,见到阿黛,才松了口气:“我听二婶说,王妃突然留下你,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问我去不去参加英华庵新年文会的事情。”阿黛扯了赵昱一下,两人并肩出了端正院,进得昱和院时,阿黛才低声的对赵昱道。 “这事情是我连累你了。”赵昱沉吟了一下道。 他知道初八英华庵新年文会对于阿黛来说是一个考验。 他拿纨绔子弟开刀,别人自不可能不还手。 再加上王妃的心思他知道,英华庵的存在不管如何是让恭王妃有些不痛快的。王妃是要借着阿黛的手了解此事。 可如此,阿黛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水月师太,英华庵因为已故赵拓的关系,已经成了京中一个敏感之地,稍一处理不好,阿黛便会处于为难的境地。他怎么可能让阿黛处于这样的境地。 “你别去了,交给我处理。”赵昱沉着声道。 虽然英华庵的建立是为了纪念他,只是这背后藏了太多的关节,赵昱承别人的纪念之情,但有些事情却也不能姑息的。 “我要去的。”阿黛这时却站住了脚,认真的看着赵拓道:“有些事情,我须表个态,而那英华庵我表态方便,你出面却不方便。再说了,我若不去,岂不叫人小瞧了,你有你的战场,我亦有我的战场。” 赵昱说连累她其实不尽然,赵昱对纨绔子弟下手。其实也是护着她,只是一个人立于世,不能光靠别人护得。得自己有立身之本。 赵昱走了第一步,至少别人要针对她时便不得不掂量一下赵昱的态度。 而她也不能让赵昱孤军奋战。第二步,自由她来走。 英华庵是个尼庵,那水月师太又是为赵拓守节出家,这事情赵昱实是不方便出面的。 而阿黛不同,说起来,水月师太为赵拓守节出家之事,在男人眼里,那自然是一片赞誉。是一段佳话,但在正经的大妇人眼里,却是颇有些不敢苟同的。 何者? 只因着在大妇的眼里,这守节出家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的,首先须的有名份吧。你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为别人守节出家算个什么事情? 这也是赵拓还未曾娶亲,若是赵拓娶了亲的话,那水月师太这举动将让赵拓的正室如何立足。 而各家妇人也不免想到,若是以后自家夫君有个意外,也有这么个红颜知已为他守节出家,还能得这若大的声名。那岂不是憋屈。 所以,阿黛这次出面,未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这翻心思。阿黛自没必要跟赵拓细说了,真细说了,赵昱以一个男子的身份也未必能完全明白妇人家的心思。 因此,对于这次英华庵文会,阿黛有着全身而退的信心。 这一翻话说着,两眼晶亮。 赵昱没想到阿黛这么的认真,同样认真的看着阿黛。 眉目如画,眼神坚定,嘴角带着笑意。透着灵秀之气。 这丫头从来都有一份灵通的心思。 想着,赵昱开怀的笑了。他的女人,不是躲在他身后的。而是会于他并肩前行,于险峰之处欣赏风光了的。 倒是他小瞧了。 “好。”赵昱点点头。 阿黛眉目弯弯的笑了。 赵昱有些失神。 风起,吹得树上的碎雪沙沙落下。 朝着两人兜头兜脑的砸了下来。 “呀,好冰。”阿黛龇了牙。 “我看看,我看看。”赵昱探过身子,便要拉开阿黛的衣领,帮她把落进衣领处的雪花掏出来了。 只是那手探入脖子,摸到的却是一片温腻,赵昱的眼神幽暗了下来,手更是在里面抓了一把。 “啊。”阿黛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然后一溜跑的回屋。 赵昱紧随其后。 只是进屋之际,赵昱却猛的抱住了阿黛,随即那脸便盖了下一为,唇封着阿黛的唇,密密实实的。 “呀……”阿黛轻叫一声,声音便被赵昱封在了嘴里,而那身体便立刻有些软绵无力。 门嘣的一声被关上了。 下一刻,阿黛同赵昱一起落在了床上。 赵昱的唇已经压在了阿黛的脖子上,阿黛有些囧,但更有些心跳加速,不,不止是加速,那心已经有此要跳出喉咙的感觉。 那脸也红了起来。不由的伸手去推赵昱,只是在赵昱深吻之下,那手下意识的抱住了赵昱,竟成了欲拒还迎之势。 赵昱低低沉沉的笑了,微直起身子,深深的看着阿黛,里面有一团火在跳动。 阿黛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赵昱在脱衣服了。 有些事情可急,有些事情可缓。 之前缓是因为顾虑到阿黛的感受,而如今,他能感到阿黛已经接受了他,那这种事情自该水到渠成,至于孩子,若是他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的话,又谈何其他? 更何况眼前的阿黛让他情难自禁,赵拓第一次觉得自己象一个猴急的毛头小子。 “这大白天的……”阿黛喃喃的,其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啥。 “已经傍晚了。”赵昱回道,窗外,一抹夕阳落入西山,只余一条金边,煞似瑰丽。 随后赵昱整个人又压了下来,那唇含着阿黛的耳垂。 阿黛先是惊呼,随后一股酥麻从阿黛的背心升起,直窜全身。 屋里碳火烧的很旺,室里一片温暖。 阿黛这时浑身也跟烧着了似的。 她已感受到了赵昱的硬挺正贴在腹部,这让她不由的弓起了身子。 阿黛晓得,再不阻止,便没有机会了。只是她本就已经嫁给赵昱了,夫妻本该是一体的。之前阿黛的心结就在水月师太身上,而今也已解开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阿黛脑子里跑火车了。 “阿黛……。”这时,赵昱低唤一声。 “嗯。”阿黛下意识的应着,随后紧涩处便感到一痛,阿黛突的叫了起来,额上也冒起了汗,是真的很痛。 “痛了吗?”赵昱有些紧张,还有些无措的感觉,半抬着身子停在那里动也不敢再动一下,只是那本是待剪欲发之势,这强忍着,自然也是一身的汗了。 阿黛连吸了几口气,甚至气的用劲的捶了赵昱几下。 赵昱由着阿黛捶,那唇再一次盖在阿黛的唇上,然后一路下滑,那温热象醇酒让阿黛微醺,身体的紧张渐渐放松了,痛感渐消,身体湿润了起来…… 感受到阿黛体内的变化,赵昱便动了…… 呻吟声断断续续。 一室皆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登仙台 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阿黛醒来,有些失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切,突然而来的肌肤相亲实不在阿黛的计划之内,她有些失措了。 此时,身边传来赵昱起床悉悉索索的声音,其实声音是极轻微,只是阿黛气机充盈,这才能感觉到而已。 阿黛闭着眼睛,气机飞杨之间,便感到赵昱穿好衣服,然后掂着脚步走到外间。 “世子起来了?”门外传来杏儿的问安声。 “小声点,莫吵了夫人,对了,你一会儿去三姑那里领些上好的燕窝,给你们夫人熬粥喝,另外,这几天再让胡二嫂多弄些好的吃食,还有王家那个补汤也让胡二嫂炖着。” “是,奴婢这就去。”杏儿欢快的应了声,世子和世子夫人一直未圆房自是瞒不过她的,她担心了好一阵子,如今这心才落地了。 脚步声渐远了。 阿黛睁开眼睛,只看到赵昱的背影离开,气机飞扬之间,就看到赵昱已在院中长身而立,挥拳之间虎虎生风。 突然,阿黛倒是有了一种满足感。 感觉这样子也挺不错。 一丝丝晨曦从窗棱处透射进来,今天是一个冬日暖阳的好天。 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时,赵昱从外面进来,两人相视一笑,竟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相契。 因着今天是初二,午前,赵落梅同杨三郎回家来拜年了。 大家一起吃过午饭后,恭王妃午睡。 赵落梅和杨三郎便到了昱和院这边。 赵昱自是同杨三郎叙着话,话题围绕着南城雪灾之事。随后两人又说起了走西域之事,赵昱开年要走西域的,单靠府里的侍卫是不足的,而南城那边别看是贫民区。其实也隐藏了一些异人的,而杨三郎这几年先是南城卫队长又是南城巡兵,对于南城的一切可谓是了若指掌。 “世子放心。把这个事情交给我,我定给世子挑一些可用之人。”杨三郎拍着胸脯。 这回。他救了南城许多人的命,可以说,如今他一句话,那在南城几乎可以是一言九鼎了。 “好,那就交给你了。”赵昱也不客气,哈哈笑道 两人边说边吃茶。 阿黛这边自也跟赵落梅聊着,聊的却是英华庵新年文会的事情。因为这次文会是要为南城灾民捐款的,而杨三郎可是南城雪灾的最大功臣。也因此,英华庵这次文会也给杨夫人和赵落梅下了帖子。 “对了,我刚才陪王妃聊天的时候,曾听王妃说起过,今年宫里要为靖王先妃,昭贵妃会派出宫中女官参加各家文会和游园会,主要是相看和打听一下各家的姑娘的品行。”这时,赵落梅道。 听着这话,阿黛心里不由的琢磨着,为着阮秀的事情。年前,恭王妃是进过一次宫的,想来定是从昭贵妃那里听来的消息。 想到这里。阿黛不由的便想起了阮彤和阮秀两个,另外还有一个高云仙。 当日,在中秋游园会时,高云仙为难过她,她当时曾有气机探过高去仙的脉相,这位的脉相可是有些不一般的,那脉相隐隐有贵妇之相。 当然,脉相一道,随着时节。身体以及气运的变化而变化。 却不知这位高云仙的机缘会不会也在这里。 如此,阿黛对于接下来的英华庵新年文会倒是更多了一份期待。 转眼就是正月初八。 京城因着两件事被搅得纷纷扰扰的。 第一次就是靖王选妃之事。本来靖王选妃,对于京城大族来说。都是一个攀上皇家的机会,只是对于靖王,一些家族却是有些看不定。 还是去年宁王府隆然倒塌让大家心有余悸,不晓得皇帝对靖王倒底是个什么心思。 毕竟皇帝现在老了,那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了,若是真的对靖王有意见,那自家女儿嫁过去不但害了她也要拖累家族。 皇家之事,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局。 也因此,靖王选妃的消息一出来,许多大族竟处在观望之中。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心动的家族,只是有些家族就算是心动,但资格不够也徒呼奈何。 第二件,便是皇帝六十大寿,不但要大赦天下,开恩科,还要建登仙台。 而承接登仙台的正是工部侍郎高大人。 这位高大人正是当年王九娘的爹王继祖的好友,如今高家的当家人,他本是商人,但有阮家帮忙,再加上他数次进献一些天材地宝,皇帝高兴之下,便赏了功名,最后参加吏部选官,八*九年下来,如今也爬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 开恩科之事自然是一片赞同之声。只是建造登仙台,必须要用花石纲,而这些花石纲都要从全国各地运来。 这其中花费之大,自引得一些清正之士抗义。 毕竟,自皇帝迷上长生之道后,那各各税赋的负担越来越重,如今再加上花石纲,那可就要动摇国本了。 对于这一点,皇帝心中也有数,只是仅凭这个,让他放弃长生之路,那怎么也不可能的,可朝中以聂纪堂为首的清流派却也是力抗到底。 而就在这时,高家居然表示一力承担下建造登仙台的花费,这样就给皇帝有解围了。 皇帝龙颜大悦,于是高侍郎一跃成为高尚书,被称为大司空了,执掌工部,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高家几乎用钱砸出了一条青云之路。 对于高家,因着京城王家之事,阿黛自没有什么好感,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转眼辰时,阿黛整理好一切,这时,杨夫人和赵落梅以及杨三郎都来了。杨夫人和赵落梅自是来约阿黛一起参加英华庵新年文会的。 杨三郎却是准备陪赵昱去南城选人。 阿黛晓得,自家大哥那边定会在正月底或二月初赶到京城的,也就是说,赵昱在二月份就要运身去西域。 这事亦早不亦迟。 “南城那边遭了灾,还是有些混乱的,我让赵炳带人送你们去。”赵昱冲着阿黛道。 阿黛点点头。 随后赵炳便带着人送阿黛和杨夫人以及赵落梅去英华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姚氏姐妹 英华庵就在南城城郊的青霞山。 青霞山是京郊名山,风景十分秀美,平日里游人便很多。 阿黛一行出了恭王府,只是到得南城门时,却被堵住了,自南城城外,一队车马远远而来,城门卫兵吆喝着让众人躲到一边让道。 赵炳所着马车,看着那一边车上的标志,便冲着车夫道:“咱们也往边上靠一靠。” 此时,边上的马车已经靠了好几辆了。 阿黛在车里面听到车外赵炳指挥着马夫将连赶到了一边,心里有些奇怪,恭王府出来的车马,自不是什么人都让路的。显然,由城外而来的人马出身并不一般。 阿黛掀了车帘子朝外望。许多要出城的车马也全都让在一边,阿黛还分明看到了阮家的车马。 对面,赵落梅和杨夫人也抛了车窗的帘子朝外望。 这时,远处的车马已经近了,此时正从城门洞入门。当先一骑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头上戴着紫金王冠,一身宝蓝锦衣,坐在马上,风姿挺秀,腰间扎着明黄腰带,腰带着系着黄色的金丝结,结下坠着一块宝玉,随着马的步态轻轻摇晃。气度昂扬。 “是靖王。”对面,赵落梅看到那马上的人便回过脸冲着阿黛道。 原来这位就是久闻大名的靖王,阿黛自忍不住用气机查看了他的脉相。 气机飞扬之间,阿黛突然皱了眉头,靖王的一身居然身俱两种脉相,以洪弦浮等脉相来看,靖王的脉相三部俱弦,乃是力主九鼎之相。可从阴阳五行来看。靖王的脉相却是六脉俱克,乃是谋逆之相。 这两种脉相的存在,就有些让人费思量。但有一点肯定,靖王便是上位怕也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吧。 阿黛自不晓得。前世,靖王便是篡改了诏书上位的,这事情除了靖王几位心腹,便是有着前世记忆的阮秀也并不知晓。 不过,这东西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无所谓,最多多年后,变成野史传闻罢了。 “是靖王啊。对了,彤表姐,听说秀表姐要参加这次的靖王选妃?”这时,前面的一辆车里也传来一阵低语声道。 正是那阮家的马车里传出来的。 这声音阿黛认得,是上回在中秋游园会上,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高云仙。而听她的话,显然跟她坐一起的是阮家的阮彤。 “你打哪听来的?”阮彤的声音问道。这事她自然心里清楚,却不晓得高云仙是如何知晓的。 “我上回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听三夫人跟老夫人提及过。”高云仙道。 “老夫人答应了吗?”阮彤连忙问。 “老夫人说要考虑一下,没当场答应。不过,我奇怪着,你是姐姐。又是二房,怎么反倒是秀表姐参加靖王的选妃呢?”高云仙好奇的问道。 “我还不稀罕呢,她爱折腾就由她折腾去呗,也不过是一心想攀高,也不想想靖王现在的处境,大多数人家都在观望呢,宁王府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阮彤哼哼的道,心里其实很不舒气的,所谓的别人观望。前车之鉴什么的只不过是维护自己面子的。 靖王英俊倜傥,实是京中诸多闺秀的梦中夫郎。 这一点。阮彤也不例外,只不过靖王早早就跟宁王府纪家女定了亲。大家没什么希望,自也就没放在心上了。而如今,阮秀居然盯上靖王,阮彤心里也是非常的不甘心。 只不过,爹娘却是顾虑多多,阮彤也没奈何。 “我上回听我爹和大哥分析的时候,其实皇帝还是最看重靖王的,别看皇帝对宁王府下手,看似好象是敲打靖王,但其实,宁王府是异姓王,靖王当年订亲的时候,太子还在,自也就无所谓了。可如今太子已故,靖王说不得就是未来的皇帝,自不能让一家异姓王之女坐拥皇后之位了,怕到时引起外戚专权,所以皇帝才会借故对宁王府下手。”高云仙道。 “真的吗?”阮彤的声音有些兴奋。 “我听我爹是这么说的。”高云仙道。 阿黛听着,却觉得这个猜测未必正确。 要知道,皇帝现在一心想求长生之道,再加上皇帝生性多疑,而靖王在朝中颇有贤王之称,若是再得宁王相助,那便是如虎添翼,这才正是被皇帝所忌的,所以皇帝才会对宁王府下手。 这一点可以参考前世大明朝的嘉靖皇帝,那也是个求长生的。他之后的隆庆帝虽然被立太子,但从未享受过太子的待遇,还生恐招了皇帝老子的忌讳,过的十分低调,几乎是隐居般的生活。 因为对于追求长生的皇帝来说,自然是要把这皇位永远的坐下去的,便是儿子也不行。更何况靖王如今声望日隆,岂有不招皇帝忌讳的道理。 高云仙的分析或许有理,但却未必是真相。 而且高云仙这话里就颇有些意味了,在阿黛的感觉里,很有些挑唆的味道的。 阮秀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先前阮彤跟她对着干,如今这背后似乎还有高云仙虎视眈眈的,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突然,阿黛想起当初,几人在灵隐寺抽签时,阮秀抽到的签。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啊。” 如此看来,此事还得且行且看。 这时,靖王一行人打马而过,城门便又开始疏通了。 阿黛一行随着人流出了城,再一段路,就到了英华庵。 这一路上山,青青翠竹。 地上,叶间,层层白雪,白的白,碧的翠,着实看的人心旷神怡。 英华庵前。水月师傅在门口迎着众人,一边那小沙弥摇头晃脑的,有些呆萌的样子。倒是引得许多夫人多跟他打了声招呼。 此时小沙弥见到阿黛,倒是先欢喜的招呼着。阿黛同样跟他打了声招呼,却看向那水月师傅。 水月师傅不愧是曾经的花魁,样貌本就绝色,再加上一身月白的尼衣,硬是有一种出尘之感。 “见过世子夫人。”水月师傅行着礼。 “水月师傅好。”阿黛回道。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阿黛竟从水月师傅眼中看到一丝挑战的意味,这是怎么回事?而这挑战的意味让阿黛颇有些异样的感觉。 随后阿黛看着小沙弥,突然间。阿黛想起一件事情,当年法海大师质问问过赵昱你是谁时,小沙弥也是在边上的。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法海对于赵拓借尸还魂之事是心中有数的,那小沙弥说不定也知道一些,而小沙弥跟着水月师傅有些时日了,这中间会不会说破? 不好说?还得细观察着,阿黛琢磨着,自是不动声色。 “施主随我来。”小沙弥领着路。 阿黛等人随着他进得庵中,庵后面的竹园摆上了坐席。每席都围着帷幄,颇有清韵。 席上,不但有点心瓜果。还有笔墨纸砚。既然是文会,那作诗题词等等总是少不掉的。当然,这种事并不强求。 阿黛等人坐下,自又有侍女上了热茶,每席的边上都有一只红泥小火炉,是用来煮茶的。也可温些果酒。 边上,右手席位上已坐了人。为首的居然是那天参加杨指挥寿辰的方姚氏。 杨夫人便起身带着赵落梅去见个礼,再怎么那方大人也是杨指挥的顶头上司,这方面。杨夫人不敢有所疏忽。 只不过,那方姚氏显然还记得那天在杨家被阿黛说的哑口无言的事情。也有些记恨杨夫人,因此对杨夫人并不的热络。杨夫人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也有些不舒服,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赵落梅回来了。 此时,又有几个妇人过来。 “为首的是燕二夫人,跟燕二夫人一起的是袁家四爷的娘子姚氏……”杨夫人又一一为阿黛介绍道。 这燕二夫人阿黛知道,正是那燕六的母亲,娘家姓洪,她父亲洪易理正是当朝的户部尚书。听赵昱说过,洪大人深得为官之道,在户部就死握着钱,而不管是清流,又或者是国师清泉真人这一系当权派,他都不参和,最是中庸。是属于不倒翁一系的官员。 而那袁家四爷正是平王府袁家的四子,也就是去西域找到天山雪莲的那位,如今在京城也经营着西域货,势头直追高家,也算得这两年来的一个传奇。 不过,说到那袁姚氏,杨夫人却是在阿黛耳边一阵低语道:“那袁姚氏跟方姚氏是族姐妹呢,方姚氏是族姐,袁姚氏是族妹。” 听着杨夫人的介绍,阿黛便抬头看那袁姚氏,虽是族姐妹,但两人长的并不象,那方姚氏是一张瓜子脸,下巴很尖,而这袁姚氏却是一张圆脸,眉目弯弯,看着挺和善的样子。 此时袁姚氏一行正好从方姚氏的席前路过,于是袁姚氏停了下来冲着席位上的方姚氏问好道:“堂姐好。” “三妹,已经有好些个年头没见你参加过新年的文会了,如今妹夫浪子回头,也是该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人了。”那方姚氏回道,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不是味儿。 这明摆着这对姚家姐妹关系并不太好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原来是故人 姚氏姐妹的事情,当年在京城也是一火热的话题。 原来当年,平候府还是平王府时,平王妃袁夫人为家中第四子选媳妇。 毕竟是王府,再加上当年的袁四郎也还是颇有些英俊倜傥的,而且也有文才,考秀才时虽未中案首,但也得了个第二。 要知道,王候勋贵家历来是可以不参加科举而选官的,这也是王侯勋贵子弟被一些清流所排挤的原因。也因此,王侯勋贵子弟对于读书就不怎么上心。 毕竟都是含着金钥匙落地的,而十年寒窗实在是苦了些,也因此,在一般人的眼里,王侯勋贵子弟读者都是不怎么行的。 而偏偏那袁四郎能在京城之地府试考了个第二。 那当时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虽然第三年的乡试,袁四郎并未中举,但当时袁四郎也只不过十七岁,未中举本在情理之中。 多的是二三十岁再中举的。 也因此,袁夫人要为袁四郎选媳妇,自有不少人家有结亲之意。 不过,袁老夫人似乎看中了姚家。 姚家得了消息,自也是欣喜万分,而当时方姚氏便是姚家嫡宗之女四娘,又有才名,样貌也好,于是众人都道定是姚四娘了,便是当年的方姚氏自己,也颇有些自负的认为,非她莫属。 可偏偏事于愿违,在双方一接触下,才发现袁老夫人看中的是姚家旁支的姚五娘,也就是现在的袁姚氏。 姚五娘这一支,父亲姚和谦只是一个账房先生,而母亲刘氏更是常年病重要床。而姚五娘是长姐,底下三个弟妹。这样的家庭显然是比较贫寒的,就算时不时的宗族里会有一些救济。但其本上改变不了太多的状况。 而这样的家庭条件如何会被袁夫人看中了呢? 这结果,着实让人大出意外。 姚家长辈免不了要打听。之后大家才晓得,原来是有一回。袁夫人去庙里上香时,掉了一只手镯。正好被姚五娘捡到了,姚五娘拿着手镯站在庙门口一直等到太阳下山袁夫人差人去寻,这才物归原主。 这一举动着实让袁夫人另眼相看,事后,袁夫人便调查了姚五娘。 家贫,见巨金而不贪,心诚。 为母病,每月初一十五去庙里抄经书为母祈福。是为至孝。 作为长姐,照顾弟妹,不辞辛劳,持家理事,公正服人,是为慧质。 这三条,在袁夫人眼里,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极佳品质。 而袁夫人自家也知自家的事情,那四郎是家中幼子,两夫妻不勉要多宠上一点。有才是有些才,但做事有些不太负责任,也没长性。而且还有些自命风*流。以后这四房的家,说不得还得靠着五娘这样的性子撑着。 如此,这袁夫人定下姚五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也因此,姚五娘同袁四郎的婚事也成了一段佳话,当年也在京中流传过一段时间,为人津津乐道。 只是这段婚事终是让姚四娘意难平了。 毕竟,在她的眼里,她样样都比姚五娘拔尖,没成想最后还反被一向不太看在眼里的姚五娘压了一头。姚四娘觉得她的脸皮被活生生的撕了。 于是四娘和五娘姐妹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第二年正好是大比之年,姚四娘就嫁给了高中进士的方槐。 而袁四郎又偏偏再一次在乡试上折戟沉沙。于举人无缘。 为此,已成方姚氏的姚四娘那着实是扬了眉吐了气。 再三年。袁四郎又在乡试上败北,于是,袁四郎就成了另类的伤仲永,少时了了,大未必佳。最后袁四郎只得放弃读书一途,转而经商,打理家族事物。 而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袁四郎科举一途走进了死胡同,可这经商却弄的风生水起。 实在是袁四郎虽然做事有些没长性,也没耐性,但他仗义疏财,又喜欢交朋友,这样的性子其实更适合走商道。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十年里,袁家的几个生意让袁四郎打理红红火火。 而在这十年里,方槐也在朝廷里摸爬滚打。 姚家姐妹双方相安无事。 而随着袁四郎在商业的上的成就,袁四郎那自命风*流的毛病便显露了出来,他做为商人,那免不了常常出入灯红酒绿之地,认识是当时京中一位叫艳娘的花魁。没想这一下还就迷了进去。 袁四郎要抬这花魁进门做二房,可袁老夫人不同意。因为在袁老夫人看来,姚五娘为四房这个家可算是操尽心思,更何况十年间,生育了二子一女,在袁家算得是劳苦功高。 虽然大户人家,娶一个两妾事也不算得什么,但袁老夫人对袁四郎的脾性是了解的,四郎性子一起来就是个人来疯,什么操蛋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再加上那艳娘实在是有一手拿捏男人的本事,而在这方面,姚五娘终是要差一点,主要是生活所迫,姚五娘的性子要现实一点,不太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的。 如此,说不得四郎就会弄出个宠妾灭妻。 再加上老夫人也曾调查过那艳娘,非是良善之辈,弄到家里绝对是个祸根。 所以,袁老夫人坚决反对,那袁四郎自是认为一切都是姚五娘在背后挑唆,姚五娘是妒妇,夫妻俩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而这还不算,果然知子莫若母,袁四郎一疯起来,还真的做出了一件十分操蛋的事情,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带着那艳娘私奔了。 袁家只好称袁四郎到外地去开辟商路去了,总算是把这家丑掩了过去。 但袁四郎走的时候,带着艳娘走的,这瞒不了人。 到得这时,姚四娘在姚五娘面前算是真正扬眉吐气了。 每回回娘家时,姚四娘自免不了在姚五娘面前徐炫耀一番。 那姚五娘自也是被袁四郎气的半死。甚至提出和离,后来还是袁老夫人尽心相劝,再加上三个孩子放下啊。终是未再提和离的事情。 到此,姚五娘眼袁四郎这段曾经被称为佳偶的姻缘变成了孽缘。姚五娘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在家里专心教养孩子。 姚四娘这边,方槐是青云直上,三十多岁的年纪,已是官居五品,前程不可限量。 姚家姐妹的这场暗中较量以姚四娘的姻缘胜出。 而就在这时,事情又来了一个翻转。大前年,袁四郎突然回京,说起来回京时是相当的落魄。跟个叫化子也差不多。而袁老夫人根本不让他进门。 而当时,正逢老平王生病,袁四郎便只身闯西域,带回了那支天山雪莲,同时还有一大批的西域,这才进得袁家大门,此后两年间,接手了袁家的生新发展,更凭着西域之货让平候府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如今在京城商界,袁家跟高家分庭抗礼。高半城,袁半城,金满楼。银满仓。 袁四郎短短两年,又创造了一个传奇。 “说起来袁四郎在京中崛起也有一年多了,这位袁姚氏倒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之前好几家夫人递帖子邀她参家游园会她都未理会,便是去年的中秋游园会,她都未参加,怎么今年这个英华庵的文会她倒是来参加了?”杨夫人说着,也道出了一些疑惑。 阿黛听着杨夫人把姚家姐妹这段故事,这真是一段好长的故事。这段故事更是道尽了人生起伏,也道尽了人性。 不过。阿黛觉得艳娘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啊,想着。阿黛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一抬头看着那袁姚氏。 阿黛想起来了当年,钱塘被赵昱害的差点喝盐卤自杀的袁大官人,当时,袁大官人身边带着的那个妇人不正是艳娘嘛? 那岂不就是说,那袁大官人就是袁四郎? 只是凭着袁四郎的出身,再怎么也不至于逼到要喝盐卤自杀的份上吧?又或者艳娘之名只是巧合。 不过,说不定袁大官人正是袁四郎,而之所以喝盐卤自杀,说不得并不是亏了钱的关系,而是因为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如此一想,阿黛反倒坚定那袁大官人就是袁四郎了。 再想着当年赵昱差点逼死袁大官人,得,这又纠结上了。 不过,自己倒也算是救了袁大官人。且看袁家如何相对了。 阿黛将事情细细的在心里理了一遍,想着。 而这时,众人还在听袁姚氏的回答,毕竟姚家姐妹在京中那也是话题人物。 此时,那袁姚氏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方姚氏的话,反气的方姚氏把脸侧到一边。 袁姚氏却反而对上阿黛的视线,冲着阿黛笑了笑,随后袁姚氏冲着那杨夫人道:“这位想来就是悬丝诊脉,新婚之夜为恭王妃冶病的世子夫人吧?” “正是。”杨夫人连忙为几人介绍。 “这是拙夫从昆冈带回来的玉,送于夫人,做个见面礼。”好袁姚氏取下一只手镯递给阿黛。 袁四郎是老平王之子,而老平王同老恭王是一辈,当年两人同朝为将,又同时扶持永兴皇帝登基,交情很深,两家有世交之谊。 虽然老恭王身故后,两家关系淡了,但以世谊来说,袁四郎却是跟恭王一辈的,也因此这袁姚氏也算得是长一辈,送个见面礼挺合适。 阿黛看着袁姚氏含笑的眉眼,更明白了,那袁大官人正是袁四郎,如今袁姚氏送出这手镯,或是借世谊之情份,感谢她当年救袁大官人的情份。 “多谢四婶。”阿黛打蛇随便上哪,笑嘻嘻的收下了礼物。 既然袁姚氏送出的是见面礼,那这个世交的四婶她就认下了,以后若是袁大官人找赵昱算当初的账,也好有个说合的情面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血热妄行 一边方姚氏看着袁姚氏跟阿黛两人对话,便在那里冷笑。 其实在坐的妇人哪一个不明白,这回这个新年文会放在英华庵举行,就是用来为自家孩子被打出气的。 而今这五娘居然还跟世子夫人攀起了世交来,也真正是不识实务。 当然,方姚氏这时除了冷笑,心中也有一丝怒火。 本来这局是为各家夫人出口气的,而这之中,地位最高的当属燕国公的二夫人,也就是燕六的母亲。 燕六当日可真是生生被打断了腿的。 国公府出身那是一点也不比恭王府的出身差,再加上燕二爷如今为户部第一人,那可算是掌着国家财权的,算是大权在握。 其实几家妇人本也是有着抬起燕二夫人跟世子夫人打擂台的心思。 可偏偏那燕国公的二夫人跟姚五娘是手帕交,两人关系自小时候起就要好,如今姚五娘这般的对世子夫人示好,那自然也会影响到燕二夫人的态度。 难怪五娘今天好好的突然来参加这英华庵的年会,敢情着却是有这么一出? 想着,方姚氏的脸便沉了下来,当初在杨指挥的寿辰上,阿黛给了她难堪,她自然是也是希望世子夫人这回越狼狈越好。 没想五娘倒是来给世子夫人撑台面了,这五娘从来就是跟她做对的。 方姚氏越想,脸色越难看。 一边跟袁姚氏一起的燕二夫人看着袁姚氏跟阿黛亲密的样子,先是有些意外,但她深知五娘的性格,知道五娘这么做必有原由。 而对于赵昱,燕二夫人虽然心中也有气,但也晓得燕六那臭小子再不受点教训。以后定会闯出大祸来。如今被打断了腿,在家里休养着,又被老国公拘在身边。那性子倒着实磨稳当些了。 因此,虽然对赵昱和阿黛心中有气。但说有多恨却是算不上的。 而今又见姚五娘这样,燕二夫人自是不动声色了,反倒是冲着赵落梅道:“这位是三郎媳妇吧,你家三郎这回可是立功了。” 燕二夫人说的自然是杨三郎在南城雪灾中的表现。 “见过燕二夫人,二夫人夸奖,三郎也不过是尽着本份。”赵落梅上前见礼道,平和谦逊的道。 落落大方的,自有一份恭王府出身的气度。 燕二夫人点点头。 赵落梅这时却又微笑的说着:“而说到南城之事。最大的功劳是世子夫人的……”赵落梅说着,停顿了一下。她心中也明白这燕二夫人对世子和世子夫人心中怕也是有些芥蒂,便想借这事情缓和缓和。 “哦,此话怎么讲?”那燕二夫人一脸兴趣的问。 “年前时,世子和世子夫人来给我公公贺寿,临走时,便是世子夫人提醒过年的时候有大雪,说不定会引起雪灾,也正是因为世子夫人的这个提醒,大年三十雪初起时。我夫君就提了个心,后来雪渐大,我夫君怕真的引起雪灾。因此便匆匆赶到南城,这才及时的救出了南城贫民集。”赵落梅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得赵落梅这翻话,众夫人不由点头,如此说来,这世子夫人果然有一份功劳。 只是世子夫人如何晓得过年边就有大雪呢? 当初,阿黛初来京时,虽然并未露面,但因为皇帝赐婚,那也是被众人八卦的人物。一些大妇人家也不免打听过。 这时,有一个妇人倒想起了王九娘说书中的一段故事。便是当初世子夫人居住在帽子胡同时跟辛豹打的赌,其中就预测到有雨。天气降温的事情。 因此,这妇人便低声的说起了这个事情。 一时之间,竟也说的人有些神叨叨的:“真的吗?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居然还有预测风雪的本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莫要忘了圣人教诲。”这时,那方姚氏却是冲着众闲聊的妇人道。 虽然这话看似是冲着众妇人的,但谁个听不出来,其实是说阿黛弄些怪力乱神之事,不懂圣人教诲。 这时,人群里不晓得谁说了一声:“听说王父曾是更夫。” 这声一说话,便没声了,其中之意自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话阿黛自然也听在耳里,眼神略暗了一下便又平静无波了,这真是一些小道伎俩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阿黛自不可能明着追问谁说这话的,那样子反倒显得她小气了,说不得又要着了人的道了。 这时阿黛却是微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是说没有怪力乱神,而因为对于怪力乱神之事不懂,而对于不懂的事情自然不要妄加评论的好。另外,吾曾听闻,圣人曾以乘田和委吏养志。” 孔子年轻时曾管过仓库,管过牛马等,跟更夫一样都是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小吏。 阿黛这可是把自家老爹跟圣人相比,圣人以乘田和委吏养志,自家老爹以更夫养志,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一来,以后可没有再拿她爹曾做过更夫说事了。说完,阿黛便环视着众人,一些个妇人都不好意思对上阿黛的眼神。 阿黛这番话自是让众人哑然。 那燕二夫人听着,心里却是暗暗的点头。对阿黛竟是有了一份欣赏。 不过,欣赏归欣赏,她儿子被打断了腿了呢,她也不可能就真的只当没事啊,因此这会儿便看着阿黛道:“哦,这么说世子夫人颇懂些怪力乱神之事?” 这话若是一般人还真不好回答,你若说是不懂,那便泄了气性。你若说懂,这怪力乱神之事如何能说清? 这些个道道,阿黛心中明了,这时却是冲着燕二夫人笑道:“这世间,最难以说清的便是怪力乱神之事,但有些怪力乱神之事真说清了。也不过是普通之事罢了。” “哦,说说,那你是如何预测风雨的?”这下。燕二夫人倒是真好奇了。 “其实说穿了很普通,我并不懂重如何预测风雨。但我懂得一点医道,天地是一大天地,而人身是一小天地,所以,每到风霜雨雪时,人身体也能感应,比如说,有风湿病的。每到雨雪天,那病疼必然加重,而一些有旧伤的,这几天也会复发。如此,推测而已。”阿黛不卑不亢的回道。 “这倒是真的。”在坐的众夫人虽说并不全部是大家出身,但养生之道却多有涉及,阿黛说的这现象实在是太普通了。都了解一二,于是一个个大点其头,倒是认同了阿黛的话。 “可不正是,下雪前几天。我家老夫人还跟我说老王爷的旧伤又发了呢,还用酒浸了雪莲服用,伤疼才好些。”这时。一边的袁姚氏也做证道。 而阿黛一听袁姚氏这话,却是皱了眉头了。 “怎么了?”看着阿黛的神色,一边的赵落梅问道。 阿黛这时却又冲着那袁姚氏问道:“四婶儿,以后莫要让老王爷服用雪莲了。” 而阿黛这话一问出,杨夫人和赵落梅不由一阵焦急。 兴灾乐祸的也有,比如那方姚氏,当然,更多的是看戏看八卦。 但不管何者,大家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世子夫人倒底是市井出身,不懂得一点忌讳啊。人家老平王是什么人,服用什么能用得着你来管?更何况那雪莲传言可是有着起死回生之功的。你却叫人家不要服了,你安的是什么心哪? “为什么?”这时,袁姚氏也盯着阿黛问道。 “天山雪莲或有起死回生之功,但却并不是一味常药,不能常服。”阿黛说着,继续道:“天山雪莲生于极寒这地,其性便极热,是积阴外凝,纯阳内结之相,若是浸酒当补剂,服用后,容易形成血热妄行之症。” “那此症是何症状?”袁姚氏盯着阿黛问道。 “此症症状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但大体身上会出现一些青紫的斑点或斑块,有时还伴有鼻衄,齿衄,口渴等症状。”阿黛道。 她自然也明白,她这提议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只是袁姚氏有意帮她的一片心她心中清楚,如今自要投桃报李,便也不会太计较这些得失。 一些人还等着看笑话呢,可这时,那袁姚氏听完阿黛的话,神色就不对了。 这段时间,那老王爷脸上,手上还真的是出现了一些青紫的斑块,不过老平王认为是老人斑,没太在意,而这大冷的天,老平王没事就端着个茶壶,还喜欢喝冷茶水。 前天,吃肉的时候,老王爷牙齿出血了,还大叹老了,牙齿不行了,再不吃肉,以后便吃不动了。 而如今想来,这每样症状还都被阿黛说中了。 如此,不得不引起袁姚氏的重视,谁都晓得,老王爷对于袁家来说相当于护身符啊。 “多谢了,我这就回家找人给老王爷看看。”袁姚氏说着,立马就告辞,反正她这回过来,本也就是还阿黛救袁四郎的恩情,如今又正好碰上这事,那自是归心似箭。 燕二夫人自也晓得老王爷身体为重,挥手让袁姚氏快回。 袁姚氏跟众人行了礼,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且孤芳自赏吧 众人看着袁姚氏离开,那看着阿黛的眼神便不一样了,未曾想,还真被这位民间的世子夫人说中了。 一些人暗中道,别说,这世子夫人还真有些神道啊。 阿黛这时却是看着那方姚氏,突然的冲着方姚氏道:“方夫人真是好福气,膝下三子一女,俱是人中龙凤。” “胡说,我膝下只有二子。”方姚氏被阿黛说的莫名其妙的,沉着脸回道。 “哦,难道是我看错了,医门中有一门医相之术,我观夫人面相,实是已有三子一女之相啊。”阿黛先是嘀咕着,随后脸上带着自嘲的表情:“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啊。” 阿黛说着拱了拱手,便同杨夫人和赵落梅回到位置坐下。 方姚氏自是一脸难看之色,只是阿黛已经说她自己学艺不精,看的不准了,方姚氏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边上那燕二夫人看得啼笑皆非,这位世子夫人也是不好相与的啊,这庶子女亦算做嫡母之子女。 那方姚氏如今膝下仅只有二子,但阿黛却说从方姚氏的面相上看,应该是已有了三子一女,那多出来的一子一女哪里来的,只能是庶出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方大人独宠方姚氏一个,身边别说妾氏,便是连通房都没有。 但虽说眼前的情形是这样,但眼前之事并不等于就是事实。 大家族里的妇人出身,家里的男人什么得性那谁不知道啊,这天下就没有那不吃腥的男人!更何况那方姚氏没事常常在众人面前秀独宠,这会儿,自不免也有些平日关系不太对的妇人暗里嘀咕着,谁晓得那方槐是真的只守着方姚氏。不是受迫于姚家的势力,说不得背后,早就整出了外室。以及外室子女了,只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 毕竟一次下雨。一次下雪,这位世子夫人颇有些铁齿铜牙的味道。 众人自也乐得从坏处着想。 总之阿黛这话可着实膈应了方姚氏一把。 也是方姚氏一向自视太高,平日里不会做人,一时间,背后针对方姚氏的小话竟也不少。 方姚氏那心里自也晓得这些人幸灾乐祸的心思,那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似的。 当然,真跟一个世子夫人明着顶牛她也不太敢。毕竟之前就算是针锋相对那也是有由头的。 阿黛此时早已置身事外,同一边的杨夫人以及赵落梅聊天。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就在这时,一道悠扬的琴声自边上竹亭里传了出来。 众人不由的朝那亭上望去,亭子里,水月师傅正在弹琴,弹的正是晏殊的浣溪沙。 只是这首词的曲子跟以往的颇有些不同,颇能让人耳目一新。 “这曲子是水月师傅在赵将军周年祭上谱的,水月师傅这是又在缅怀赵将军了。水月大师对赵将军这份痴情实是让人倾佩,我觉得恭王府应该有水月大师一个立足之地。”这时。那方姚氏又反戈一击。 而方姚氏的话说完,众人都不由的朝阿黛这边望来。 不管怎么说,曾经的赵拓赵将军是赵家人。而且死前未娶妻,而如今水月大师为赵拓守节,那恭王府怎么着也得给个交待。 以前恭王府只做不闻不问,而如今,王黛这位世子夫人出现在了英华庵,那自是不能再故做不知了。 阿黛这时却是坦然的微笑,她这日来,为了不就是这一出吗? 于是阿黛冲着那亭中的水月师傅道:“大师此曲颇是精妙,本夫人听过后。心生感怀,倒是悟得一句禅谒。” “想去岁中秋游园会时。夫人一副对子,成了琵琶亭的绝唱。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让人回味无穷,如今夫人悟得禅谒,还请夫人不吝赐教。”那水月大师冲着阿黛揖佛礼道。 “不敢说赐教,只能是共勉吧。”阿黛道,随后一字一顿的念着:“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寒水暖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阿黛念完,又转过身,冲着众妇人道:“另外,赵将军是恭王府子弟,他的英灵只会供奉在赵氏的祠堂里。” 阿黛说完,又冲着众人点点头:“王妃身体不好,我每日还须给她诊病,这便告辞了。”阿黛说完,又冲着燕二夫人,杨夫人,甚至阮二夫人等人告了罪,然后带着杏儿便离开了。 赵炳在马车还在庵门外等着。 这本就是阿黛来之前做好的打算,她本就是不承认水月师太,不承认英华庵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参加英华庵的这个新年文会。 她所要做的只是露个相,表明一个恭王府的态度,足矣。 众妇人看着阿黛离开的背影,都不由的咋舌,那赵昱跋扈,这位夫人手段那也是不软啊。不管怎么,这对夫妻,以后相处起来还是要小心一点的,不然就载的冤啊。 水月此时看着阿黛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似乎在沉思着阿黛留下的话。 此时,燕二夫人脸上的欣赏表情更重了。 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寒水暖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这四句果然道尽了人生至理。 这位世子夫人是借此告诫水月大师,你喜欢赵将军,又或者要为赵将军守节,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情,花开花谢春都不管,那水月大师的这等事情自没人管,大多数人只不过是看八卦罢了。 而个中滋味如水寒水暖,只有身处于水中的鱼才能明白。这东西就自己独自品尝,孤芳自赏足矣。 果然能算作禅谒,这位世子夫人竟有一颗能看透世情之心,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那燕二夫人想着,她自然不晓得,阿黛两世为人,同时气扬应和着天地阴阳二气,自能堪透一丝天意,如今方能看透世情。 “好了,家中有事,我也先一步告辞。”燕二夫人道。 之前阿黛的话,等于否认了英华庵存在的身份,如此,英华庵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那燕二夫人自不便再参加这劳子的新年文会了。 此时,那方姚氏也跺了跺脚,燕二夫人一走,那她们自也不便多留。于是倾刻间,来参加新年文会的妇人便一一告辞了。 当然,这新年文会事后自会再重新组织,但再组织却是同英华庵毫无瓜葛了。 “大师不必灰心,此不过是小人伎量罢了,看他们嚣张到何时。”方姚氏临走前还劝慰了水月几句。 水月点了点头,却并未再说一字,自刚才开始,她脸上的神色总是有些让人捉摸不定的。 阿黛此时已上得马车,看着渐渐从庵里出来的名家夫人。 这一场新年文会算是被她几句话给搅了。 只可惜本来还要为南城灾民捐款的。不过,阿黛也明白,这种时候,所谓的捐款也不过是一个噱头,事后还得各妇人回家里重新安排,要捐的自会捐,不捐的也自会躲掉,不外如是。 赵炳趋车正要离开。 “女施主且慢行。”这时,小沙弥快步上前,拦住了阿黛道。 “小和尚,什么事?”阿黛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问。 “女施主且等等,水月师姐说想求见女施主。”小和尚说着,一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光头。 而一听小和尚这话,阿黛便盯着小和尚:“小和尚,你是不是跟水月师傅说了不该说的话?” 阿黛这话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实是肯定句。问的自然是小和尚是不是把赵昱死而重生,赵拓借尸还魂之事说了。 小和尚倒是心思灵慧,又或者说是做贼心虚,立刻明白阿黛说的是什么,更是一脸惭愧道:“这俗世凡尘的厉练果然重要啊,小僧失言了。” 小沙弥是真的惭愧,当初他就曾问过师傅,师傅说,赵拓借尸还魂已入因果之局,那便是天意,便是赵拓借尸还魂本身也是由因果注定的。 而即入因果之局,他们便不能干涉,只可惜他心性还是不稳,竟是无意中说了出来,当然,这种事情大多数人是不信的。 但水月师太跟菩提寺的高僧有些佛缘,而当初菩提寺的高僧是断言过的,赵昱活不过十八岁。而如今活过来的自然就不是赵昱了。 如此,水月便也心中明白了。 明白人说明白话,也好啊。 这时,水月仍然是一身佛衣,只是背上多了一只包裹,从庵里走了出来。 “小和尚,去把庵里的毛驴牵出来。”水月冲着小沙弥道。 “哦。”小沙弥点点头。 阿黛看着水月这一身打扮,还有提着的包裹,这位这是要离开了? “夫人,那边有个草亭,我们且去那边说说话如何?”水月冲着阿黛唱了佛礼道。 “自无不可。”阿黛道,她倒要看看这个水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草亭就在山边上小路上,掩映在一边翠竹之中。 亭中石桌石凳,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亭子是给走累的路人一个休息的所在。   ☆、第一百七十章 王家门口的闹剧 “不知水月师傅有何话要说?”两人坐下,阿黛淡定的问道。 “也没什么话,只是感谢夫人。”水月坐的笔直的道,那举动和神色之间,倒确实是有一份真诚。 “你不恨我,反而感谢我?”阿黛挑了眉问,她还以为水月要借着赵昱的身份来说事呢。 而关于这一点阿黛却是不怕的,这事情不但法海知道,那恭王妃还知道呢。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有些事情便是知道也无可奈何的。 只是阿黛再怎么也没想到,水月师傅居然是要感谢她,这倒是有些奇了怪了? “自是要感谢的,感谢夫人给了我离开的理由。”水月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弯弯小道上道。 “愿闻其详。”阿黛挑着眉看着水月道,她既然把自己请到这边的,自不可能再卖关子的。 “想来在夫人的眼里,水月定是一个充满了心机,借赵将军之名而哗众取宠之徒?”水月道。 阿黛不动声色,这个认知大家心知肚明。她也不会否认。 那水月深吸一口气才又道:“当初我愤而出家,一部份确实是佩服赵将军,但更主要的是青*楼的妈妈把我挂牌了,我为赵将军出家是有些心机,但却无关哗众取宠,实是自保之道。” 阿黛本就是一个心思通透之人,万事皆可举一反三,水月之话一出,阿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水月为何要感谢自己了,确实自己给了她离开的理由,同时也应该解开了她目前的一个困局。 青*楼中所谓的挂牌,就是清倌人要开始接客了。想这水月自是不甘心命运被别人摆布,正好当时赵拓被斩,于是她抓住了这一个机会。为赵将军守节,将她的名声炒了起来。想来到得这时,那青*楼里的妈妈可不敢再让水月接客了。水月算是脱得樊笼,此举十分的聪明。 只是这世间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水月固然摆脱了青*楼接客的命运,但她这炒起来的若大名声,却似乎又被靖王看中了,于是才有了这英华庵。 而到得这时,水月再想离开英华庵已经很难了。她只不过是从青*楼妈妈手上的棋子变成了靖王手上的棋子。而她还不能悄悄离开。要知道,一但离开,那她为赵拓守节的事情就成了笑话,那她的名声就毁了。 而今天阿黛念的那几句话。 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寒水暖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同时又点明了,赵拓将军的英灵只能在赵家的祠堂里,这也表明了,赵家对英华庵存在的不满。 而有了这些理由,水月自可黯然离去。一个人天涯海角,孤芳自赏去了。 世人对她不会有任何的怪责,说不得又是一段佳话了。 而这位水月师太倒也是当机立断。事情一发生,立刻卷铺盖就走,想来也是不给靖王阻拦的机会。 “嗯,明白了,那我祝水月师傅一路顺风。”阿黛这时道。 “多谢夫人吉言。”水月这时站了起来,这世子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阿黛亦站了起来。 水月顿了一下又道:“夫人不好奇我跟赵将军的事情?” “自古英雄美人,不外如是,又有什么可好奇的?”阿黛笑眯眯的反问道。她知道,水月这话其实在试探她。看看她知不知道赵昱实际上是赵拓的事情,毕竟自己跟法海和小沙弥也颇有一些渊源。水月有这种试探的想法也不奇怪。 当然。水月这种试探不一定就有恶意,也许只不过是好奇。 “是啊,自古英雄美人都不外如是,更甚者,有许多英雄美人的佳话也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水月长长一叹,话意里颇有些阑珊之意。 她对赵拓自是有着一份心的,只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情,而如今她已是出家之人了,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哪。 而至于这位世子夫人是不是知道世子的身份,终是于她无关。 “告辞了……”水月扬扬手,便背着包裹,一边小沙弥牵着毛驴过来了。 “女施主,告辞,我们去姑苏找师傅了。”小沙弥冲着阿黛扬扬手 “小和尚,见到你师傅,跟你师傅说,莫要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而欠下无端因果。”阿黛冲着小和尚道。说的自然是法海强留许仙,造成白素贞水漫金山之事。 不管最后经结果怎么样,提醒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知道了。”小和尚回道。 一尼,一沙弥,一毛驴,渐行渐远。 看着两人一驴远去的背景,阿黛摸了摸鼻子,得,她这一举动倒是为水月做了嫁衣。而恭王府免不得又要背上一些骂名,不过这些恭王府倒也不在意。 而如今这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唯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是靖王。 上得马车,掀起车帘子,阿黛看着已经闭门的英华庵,只怕自今日起,英华庵便会荒了。 曾经满园的锦绣终会被篙草淹没。 得得声,马车回城。当然,阿黛并没有直接回恭王府,而是让赵炳转去了帽子胡同。 今天,那方姚氏再一次在她手上吃了亏,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那方姚氏也是扬言过的,开年后,方槐是要上折子参赵昱的。 因此,对于方槐,阿黛使不得要防上一点,而防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握住他的把柄。 从那方姚氏的脉相上看,阿黛可以肯定,那方槐在外面绝对有人。 说起来这方槐实是一个伪君子,阿黛准备请二妪帮忙把这人找出来,二妪是个鬼,她要跟踪人,那自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当然找出来后。如何处理,还要视情况而定。 总之还是那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帽子胡同口。只是胡同里此时不知因何原因,叫人挤的满满当当的,马车根本进不去。 “赵侍卫,我们下马车,走进去吧,没多少路。”阿黛冲着赵炳道。 “好。”赵炳应声,带着两人护卫,阿黛这边带着胡二嫂和杏儿。由赵炳带着人挤开路,一行人进了胡同。 只是远远的还未到王家门口,却听得一声尖锐的女声在吵嚷着。 “王九娘,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交待,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孙娘子,你叫什么叫啊,你弟弟是我打的,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好了。”是一声粗豪的男声,正是辛豹。 “哈。你以为我不敢啊,你辛大官人的名头糊不住我,一个贩私盐的臭汉子。我告诉你,我非得让你去蹲大牢不可。”那妇人叫嚣着。 阿黛远远的看着那妇人,长的相当艳丽,满头珠翠,象是有钱人家的妇人。 “呱……”的一声,就在这里,一只乌鸦飞过,一沱鸟屎从天空落下,正好落在那妇人的头上。 “呸呸呸……”妇人忙不叠的用手擦。却是越弄越狼狈。 阿黛眯着眼乐了,这是二妪在弄鬼。 “那妇人。你家弟弟既是辛大官人打的,那自找辛大官人算账就是。干人家王九娘何事?还是快回去吧,臭死了。”周围人一阵哄笑的道。 这时,一个青衣书生排开众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拉着那妇人道:“大姐,我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这事不关九娘的事情,你别胡闹了。”那青衣书生拉着那妇人道。 “到现在你还护着她,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这王九娘哪一点好,一个抛头露面的说书人,还不就是跟卖唱的一样,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份心。”那妇人一脸不屑的瞪着王九娘,嘴里也刻薄的道。 阿黛在人群里听着这话,那眉毛一挑,这妇人说话好不难听。 “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劳这位娘子费心,你孙家的门坎九娘我也从未想过要高攀,孙娘子也莫要自视太高了。”这时,王九娘站在门口冷冷的道。 “王姑娘,对不住了,我姐是有口无心的。”那孙公子连连道歉,最后硬是拖着那妇人,招呼着同来的家人离开。 “哼,这事没完。”那妇人一头鸟屎,好不狼狈,自要不好再留,只是走这前仍是不甘的道。 “放马过来,我辛豹等着。”一边辛大官人回敬看着那孙家姐弟离去的背影回敬的道。 这边王九娘却拉着正官儿回了屋。 “九娘……”辛豹连心上前,要跟王九娘说话。 只听“嘣”的一声,那门却重重关上了。 辛豹吃了一鼻子的灰,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 “辛大哥。”人群渐散,阿黛带着人上前,跟辛豹打了声招呼。 “是世子夫人回来了。”辛豹看到阿黛,连忙见礼道。 “是堂姐,大姐姐,堂姐回来了。”这时,王家的门开了一条逢,正官儿从里面探了个脑袋出来,显然本意是看辛豹,没想到看到阿黛站在了门口,小正官儿一声欢呼。 门瞬间便大开了。随后王九娘也快步出来,二妪还躲在门内,大白天的,她毕竟是鬼身,习惯站在阴暗之处。 “阿黛回来了,快进屋。”王九娘招呼着阿黛,却是理也不理一边的辛豹。 阿黛心里一阵偷乐,还冲着辛豹点了一头,然后带着胡二嫂和杏儿进了屋。 王九娘也回屋,正要再关门之际,那门却被辛豹一手抵住了。 “九娘,我知道这回是我不对,可这一块谁不晓得你王九娘是我辛豹的人,那小子粘粘乎乎的,我岂能容得?”辛豹抓着空子跟王九娘解释着。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辛大官人的人了,当不起。”王九娘斜看了辛豹一眼淡淡的问道。 辛豹一时哑了言,只得强词夺理的道:“这不大家都知道嘛,等王成回来,我打算请媒人上门?”辛豹试探着。 只是回答的却是门又嘣的一声。 辛豹一脸懊恼。拍了拍脑袋,看来这回把九娘得罪狠了,不过,为着那臭小子,九娘这般生气,别是九娘真对那姓孙的小子有意思了吧? 不能吧? 辛豹站在那门口,整个人患得患失的,只恨不得王成快点回来,好帮他出个主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屋里。 暖炕上,一壶热茶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阿黛几人坐下,捧着热烫烫的茶水,抿一口执茶直入腹中,立时全都是暖洋洋的。 做为市井出身,阿黛其实更喜欢这样家人贴心相聚的感觉。 恭王府,终是太过清冷了点。 “对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啊?”阿黛抿了一口热茶水,然后放下茶杯问王九娘道。 “是辛大哥把孙大哥给打了,然后孙大哥的姐姐就来找我姐姐算账。”一边小正官嘟着嘴,气哼哼的道,显然刚才的情形让他气坏了。 “孙公子?可就是刚才带走那妇人的?”阿黛又问道。 “是的,孙公子和她姐姐一家是才搬过来不久的,就住在衙前街。最近这段时间,孙公子时时来酒肆听九娘说书,而这孙公子还会写书呢,时常写一些不错的故事,九娘就把这些故事编成段子,有些段子还甚得顾客的欢迎,九娘使不得便常跟孙公子讨教一些故事,这一来二去的,跟那孙公子走的近些,只是辛大官人那心思,夫人也是知道的,便因此对孙公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昨天,居然还带着几个人将孙公子打的鼻青脸肿,跟猪头一样,孙公子的姐姐气不过就找上门来。”一边二妪解释着。 然后叹了口气:“这辛大官人不知怎么说他好,有时,尽是在胡闹腾。还尽嚷着九娘是他的人,不让别人染指,这不是在坏九娘的名声嘛。” 二妪说着,神色间颇有些气恼。 “二妪,辛大哥没有坏心的。”一边王九娘低低的冲着二妪解释道。 “是是,二妪知道。”二妪脸上带着打趣的表情应着。还冲着阿黛眨了眨眼。 阿黛便也乐了,九娘堂姐这时候为辛大官人辩解,显然着对辛大官人并不是真生气。便低声的笑了:“堂姐,即知道辛大哥没有坏心的。那刚才怎么不让辛大哥进门啊?” 刚才在门口,明摆着辛豹还是有话要跟王九娘说的,只可惜王九娘没给他机会。 阿黛和二妪话音里打趣的意味王九娘自然听得出来,这会儿也颇有些没好气的横了阿黛和二妪一眼,然后一手拂开垂在脸颊上的发丝道:“他那人,有时做事太冲动了,再说了,又惯会打蛇随棍上。不能由着他乱来,得让他长长记性。” 一听王九娘这话,阿黛乐了,九娘姐姐这是在熬鹰啊,辛大官人就是那鹰,只是性子有些胡闹腾,先熬他。 当然,阿黛觉得也是该熬一熬,要不然,辛豹这样的人江湖习气太浓了。长此下去,终会闯出大祸的。 而对于辛大官人来说,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辛大官人啊。得挺住,阿黛心里乐呵的想着。 “嗯嗯,这男人啊,就是不能惯的,要不然以后不听话。”阿黛笑嘻嘻的应和。 “呸,成了亲了果然没羞没臊的。”王九娘叫阿黛打趣的有些羞恼,啐了一口阿黛道。 屋里人便一阵开怀的笑了起来。 “对了,那孙家大姐刚才离开时可是放了狠话的,九娘姐姐以后还是要注意点。”阿黛这时想着那孙大姐离开时发的狠话。便道。 “嗯,我知道。”王九娘点点头。 “那孙家是什么来历?”阿黛这时又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一家姐弟两个,那个姐姐还带着一子一女。是刚从外地搬来的,据说夫婿是个跑商,常年在外经商,我也没见过。”王九娘道。 “哦。”阿黛点点头,如九娘所说,那这个孙家也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人。想来就算那孙家大姐有什么举动,辛豹足以应付。 如此,阿黛也就放心些。 这时,王九娘又抬头看着阿黛道:“阿黛,你这次突然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九娘是个明白人,以前阿黛回来之前,总是有人先过来报上一声,这回阿黛突然过来,之前可是毫无信息,想来是突然的行动,那定是有什么事了。 “嗯。”听着王九娘的问话,阿黛点点头,便把方槐可能要上折子参赵昱的事情说了说,然后冲着二妪道:“二妪,这个事情还得请你帮个忙,这方槐,背后有些鬼门道的,你有空的时间帮我盯着一点。” “这没问题。”二妪拍着胸膛道。 现在九娘也不用请神了,而她一个鬼除了探听消息,装神弄鬼的吓吓人也没什么事情,当然,更重要的是,之前二妪死时没有去地府,这样飘在世上就成了孤魂野鬼,只是这孤魂野鬼终不能长存于世的,会慢慢的消散,二妪觉得,她离消散似乎不远了,能多帮着王家人一点是一点。 “谢谢二妪。”阿黛冲着二妪笑着点头,二妪的心事她心里明白了,她有一种感觉,二妪不会这么消散,天意之事,谁知道呢? 冥冥之中总是有着因果牵引的。 “对了,大哥来信了,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到。”这时,王九娘又冲着阿黛道。说着又补了一句:“大嫂也会一起来,阅儿和微儿留在叔和婶身边。” “嗯,这样挺好,大哥那人是要嫂子管着,要不然以后也是个能闹腾的。”阿黛道。 大哥以后要在京城发展,老留大嫂一个人在钱塘那也不是个事情。终不能大哥在京城几年最后弄个平妻或妾出来,那她倒是不好跟大嫂交待了。 如此,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天已近黄昏,阿黛起身告辞。 王九娘送到门外。 阿黛刚一出门,就看到赵昱同赵炳正站在一起,赵炳正跟着赵昱说着话。 看着阿黛出来,赵昱微微一笑,眉目疏朗,还冲着阿黛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阿黛上前。两眼瞪着赵昱,有些好奇。赵昱不是忙着招人的事情吗,怎么突然也过来了? “你不晓得啊。短短的一个下午,水月师傅被恭王府世子妃逼得只身走天涯的事情。已经在京里传的沸沸扬扬了。”赵昱看着阿黛笑道。 一听赵昱这话,阿黛一愣,倒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传的这么快,随后想着有那方姚氏在,自有人落力的宣传,传的快也就不稀奇了。 “哦,那我岂不成了恶人了。”阿黛挑着眉道,随后却没好气的看着赵昱:“我成了恶人你还笑。” 阿黛说着。还回身冲着王九娘等人挥手。 然后同赵昱并肩前行。 “我已经是恶人了,你自也该成恶人,咱们这是夫唱妇随。”赵昱哈哈笑道,只是眼神却是一冽,他是无所谓,让阿黛受委屈他却是不容的。 阿黛也被他这话逗乐了。 夫唱妇随,好象是这个样子的。 晚风拂过长长的帽子胡同,傍晚的梆声已渐响起,夕阳最后的一抹余辉落下。 “其实水月师傅甚是聪明呢,这回我做了回恶人。却是成全了她。”余辉下,阿黛的声音有些飘忽的道。 “怎么说?”赵昱低沉的问,他其实对于水月就这么走了也很有些好奇。水月做了这么多事,如今才刚有起色,怎么就由着阿黛一首诗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 当然,赵昱也好奇最后水月跟阿黛谈了什么? “其实水月之前做那些也是无奈之举,你被斩首的时候,正好青*楼的妈妈逼着她接客,于是她便想出这个法子,只是如今她却又骑虎难下,于是便借着这一回脱了困局了。”阿黛把当初水月的事情跟赵昱说了说。 “她脱困局法子多的很。凭什么非要利用你这一局。”赵昱却是皱着眉头。 “行了,人家也不容易。更何况这点恶名我也不在乎。”阿黛挽着赵昱的胳膊,心情大好的道。 “嗯。”赵昱低低沉沉的应了声。显然还有些不能释怀。 “对了,我大哥月底或者下月初到。”阿黛又说起了王成的消息。 “那好,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等你大哥回来,让他稍准备一下就可以动身。”赵昱这时声音开怀的道。 “嗯。”阿黛应声,声音却是有些低沉。 “怎么了?”赵昱低下头问。 “你……一定要去吗?”阿黛终是问了出口。 那双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此去西域,马匪不说,恭王妃那里也是一个不定的因素,她在军中是有人的,到得大漠上,要除去赵昱很容易,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还有赵家二房那里。赵璋和赵平此时正在军中,他们对于赵昱继承恭王世子位显然是不认同的,谁晓得又会出什么事呢? 虽说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不太好,但未谋胜先谋败,想到最坏处,才能去避免它。 听着阿黛的话,赵昱停下脚步,侧过身,两手扶在阿黛的肩上,两眼就那么盯着阿黛,看着阿黛有些担心的眼神,赵昱明白了,阿黛这是担心了。 “放心,我会没事的。”赵昱道,那扶着阿黛肩的手重了重。 随后抬头望着渐落入西山的太阳。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恭王妃那里死守着恭王府的存在,却看不透任何事,任何家族从兴旺到衰败那也是一个必然。 有些事情,于其等它腐烂透,还不如先把腐肉挖了出来,也许是一样的衰败,但或许能保存下来的东西更多一点。 而阿黛如今跟他在一起,他就更不能让阿黛出事,所以,西域之行是必然的。 “嗯,那你到时一切小心。”阿黛点头。 赵拓一定要去,那必有他的理由。 天还有些灰灰的时候,两人回到了恭王府。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块兵符 恭王府,端正院。 “王妃啊,世子夫人实在是太过份了点,就那么当场读了一首诗,说什么花开花谢春不管的……什么会心处还期独赏的,还说赵将军的英灵只会供奉在赵氏宗祠,这可当场就落了水月大师的面子了。结果,文会草草收场不说,水月大师也黯然离了京城。如今,京中人说起恭王府的话来,别提多难听了……” 厅上,阮彤坐在下首,冲着坐在炕上的恭王妃告着状道。 当然,她的目的是为了讨好恭王妃,她娘亲说了,恭王妃平日里跟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关系很淡,想来对世子和世子夫人并不太满意的。 “真的吗?”恭王妃挑着眉看了阮彤一眼。 边上,元三姑看着阮彤,心里直叹气,这阮家的三姑娘还真是好糊涂啊,那英华庵的存在可实实在在是在打恭王府的脸面,王妃早想把它弄掉了,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今世子夫人这么做,虽然不免要担些恶名,但却是合了王妃的心意的。 偏这阮家三丫头,也不知长的是什么心肠,竟反而帮着别人说话,真是糊涂。 阮家人,怕也只有阮秀那丫头是个明白人。 “当然是真的啊,不信你问云仙。”阮彤还指着高云仙道。 “嗯,事情是真的,不过小女子想来,世子夫人也是做了应当做的事情。”高云仙站起来冲着王妃行礼道。 “云仙,你这什么话?”阮彤瞪着高云仙。高云仙这话岂不是跟她唱反调了。 高云仙忙冲着她直使眼色,阮彤狐疑之下也不好说什么了,闭嘴闷闷的。 “行了行了,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了,天晚了。你们也回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恭王妃有些不耐烦的冲着阮彤和高云仙挥挥手。 阮彤和高云仙这才起身回礼告辞。 自有丫头领着她们出门。 元三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道:“王妃,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二夫人。彤姑娘做事太糊涂了,那高家的丫头心思很沉。” “是啊。只怕是彤丫头以后被人卖了还得为人数钱呢,你找机会跟二夫人提提吧。”恭王妃却是无可无不可的道。 实在她心里清楚,便是这边提了,阮家那边人也不一定放在心上,自从赵拓死后,边疆赵家军便为阮子节一手掌握,如今阮家已然坐大,自己这边又没一个鼎力之人。阮家已渐渐的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心上了。 院中风起,夕阳落下,气温更冷了。 阮彤同高去仙两人出得恭王府。 出得门,阮彤就冲着高云仙埋怨上了:“你怎么回事啊,跟我作对啊。” “三表姐,你傻呀,你只消把事情经过跟王妃说清就行了,至于世子夫人的好坏,又岂是咱们能评论的,王妃心里自有衡量。人家到底是婆媳。是一家人,咱们随便评论好坏,那总是让王妃脸面不好看的。”高云仙低低的冲着阮彤道。 “哦。这倒是,还是你考虑的周道。”阮彤听着高云仙的话,想了想连连点头。 “再说了,我觉得三表姐在恭王妃这边想心思也没用,毕竟恭王妃已经答应了在靖王选妃的事情上帮秀表姐,那定然不会出尔反尔的。”这时,高云仙又道。 “谁说我为着这个想在恭王妃面前想心思了,我不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那世子和世子夫人,我大哥如今还躺在床上呢。这口气不出怎么行?”阮彤矢口否认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你大哥出气。”高云仙自是阮彤怎么说。她便怎么应。当然,阮彤那点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她。 高云仙这么说了。阮彤却又有些悻悻,想了想又问:“那靖王选妃的事情,你说,若不是在恭王妃面前想心思,那在哪里想心思?” “当然是在老夫人那里啊,不管阮秀在恭王妃面前做了什么,但最终参选名额报上去,还不是得由老夫人那里,阮家女,不可能经由恭王妃的手报上去的。”高云仙道。 “哈,这倒是的,阮秀不管在恭王妃这里使了多大的劲,若是老夫人那里不依,那一切便都是空。”阮彤眼睛一亮,还是云仙这脑瓜子好使。 两人正说着,一阵车辙声响起,却是阿黛同赵昱回来了。 阮彤和高云仙远远见得赵昱和阿黛下得马车,便远远的福了一礼,然后上了阮家的马车,离开了。 阿黛看着远去的车影。 “怎么了?”一边赵昱看着阿黛一直看着远去的马车,便问道。 “哦,没什么。”阿黛回了句,她只是在想着,这阮家姐妹的事情,靖王选妃怕是又有一翻热闹好瞧了。 “风大了,快进府吧。”赵昱一手拢着阿黛的肩,挡住刺骨的晚风。 “嗯。”阿黛点头。 两人进了府,先回屋里换了身衣裳,然后便去见恭王妃。 端正院的偏厅,恭王妃正坐在炕上,一手端着茶杯,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此时,一个丫头掀了帘子进来,行礼道:“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 恭王妃这才回过神来:“让他们进来吧。” 丫头立刻掀了门帘子,迎子赵昱和阿黛进来。 “见过王妃。”阿黛和赵昱行着礼。 “坐吧。”恭王妃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阿黛同赵昱坐下,一边的丫头上了热茶后便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恭王府,元三姑,赵昱和阿黛四人。 “英华庵的事情我听说了,做的不错。”恭王府这时开口淡淡的道。 “这是王妃教导的好。”阿黛微笑的道。当然,这言外之意嘛,既是王妃教导的,那这事引起的闲言碎语王妃也不好责怪阿黛了。 恭王妃没想到阿黛会这么说,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倒有了一丝笑意:“滑头。” 阿黛淡笑。 一边赵昱却是淡然。 恭王妃这时转过脸看着赵昱,心里真不是滋味儿。赵拓以这样的面目再出现在她面前,说是恨吧,也没有恨了。但终是不甘心,她跟于月华争了几年。可到头来好象还是于月华赢了。 可现在不甘心也没法子,这恭王府还就得这贼小子能撑起来。 纷纷扰扰的几十年,到得最后这个结局,只能说是老天爷的捉弄。 “听说,你二月份就打算动身出关去西域了?”恭王妃收拾了心情,冲着赵昱问。 赵昱每一次面对恭王妃,心中也是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恨。肯定恨的,若不是这个女人,母亲或许到现在还活着。可问题是现在,他以赵昱的身份活着,也拿恭王妃没奈何,恭王妃唯一的把柄就是赵颐的身世,可随着赵颐去世,这把柄也就消失了。 其实就算赵颐还在,恭王妃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幽禁宗祠,跟她现在的生活也差不多。 所以。两人便一直这么僵持着,更甚者了,为了恭王府。为了不至于让阿黛为难,两人也一直处于一种表面冷淡,但实则算是有些默契的态度。 当然,重生成赵昱之后,赵拓复仇的心思也淡了不少,母亲临死前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响起。 “死了的,未必就是不幸,活着的,也未必就是幸事。所以。不要恨,只要看着。且看它高楼起,高楼塌。” 六岁的记忆并不长久。但唯有这句话,一直在赵拓的脑海里,死之前他未必能明白,死之后,他反而明白了些。 “是的。”赵昱点点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只望你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恭王妃两眼森森的盯着赵昱。 “不是我把事情做的太绝,而是某些人有没有把路走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一切随它。”赵昱迎着恭王妃的目光道。 听着赵昱的话,恭王妃两眼更加的森冷,紧紧的相着赵昱,赵昱毫不示弱的迎着。 好一会儿,恭王妃长长一叹:“我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嗯。”赵昱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一拱手:“王妃休息,我们告退。” “阿黛慢着,这个拿去吧。”恭王妃却突然叫住了阿黛,然后冲着一边的元三姑道,三姑把发地盒子拿过来。 “是,王妃。”元三姑应了声,走到一边,捧过来一只梨花木的盒子。 恭王妃接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了阿黛。 阿黛有些狐疑的接过,是一块镶金紫檀木牌子,做功极为精致,上面镶了一个“令”字。 “这……”阿黛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转眼看了一边的赵昱,赵昱神色有些震惊也有些不解。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恭王妃这时逐了客。 阿黛再施一礼,同赵昱出得门。 “这时什么?”出得门,阿黛有些好奇的问赵昱,扬了扬手上的牌子。 “兵符,半块兵符,这就是恭王府军权的所在。”赵昱看着阿黛手上的牌子道,对于恭王妃,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味道了。 “是不是说有这个兵符,你出关外便能指挥得动军队?”阿黛连忙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赵昱此刻去西域就安全多了。 “当然不行,这只是半块兵符,还有半块在皇帝那里。但有这半块兵符,就能调动属于赵系的私军,百人以下。”赵昱道,当然,所谓的百人以下只是规定,具体还是有宽松的尺度的。 一听这话,阿黛便知道这块兵符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王妃为何会突然把这个交出来?”阿黛有些疑惑,之前她还担着王妃对赵昱下手呢,如今有这兵符在,倒不存在这问题了。只是王妃为何会的马这兵符交给赵昱呢,这想来应该是王妃最后的底牌了,没有这个,赵昱要架空她太容易了。 从自保来看,王妃这样做非常不合情理。 “怕是阮家在边疆的问题很大,大到一但揭开,很可能连我恭王府也会陪葬。”赵昱沉着声道。 …… 今天早点发了,大家看完,正好参加某糖的访谈(7:30到8:30),某糖希望能跟大家时况的聊聊天。进入聊天室的方法是,点击女生网首页名家访谈栏里,本书介绍边上,红色的“更多”字样,或者是页面顶上的评论专区,然后就能看到访谈的作者介绍了,然后点击进入聊天室就成啦。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成到京时正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节。 王家的小院里。 阿黛陪着大嫂孟氏说话。 “娘说,现在她的身子骨也还硬朗,也是个闲不住的,就让我把阅儿和微儿丢给她带了,其实,我这做娘的哪里舍得下两个孩子,可阿成一个人在京城闯也不是个事情……” 说到这里,孟氏停顿了一下,脸色又有些气愤的道:“你不晓得啊,这段时间你大哥在京城,钱塘那边什么怪话都有人说。人都说了,你大哥在京城发大财,又要娶娇娘了,指不定几年后,便得带着庶子庶女回家,娘听着气恼的很,只是你大哥那性子,虽说不是那沾花惹草的,可他讲义气啊,万一哪个兄弟把妹子什么的托付给他,他还不得收在身边当眼珠子爱护着,所以思来想去的,你娘便让我跟着一起过来了。” 孟氏轻声细语的说着跟过来的理由。 “娘这顾虑也是对了,大哥那性子,叫人一烧,说不得就要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情。”阿黛点头道。又问道:“爹娘身子骨可好?” “好着呢,那赵四爷把县学的一摊事情全交给爹,你也晓得爹的性子,越忙他越有精神。如今,小阅儿才不过四岁呢,爹已经开始在教他认字了,那小家伙儿性子一点也不象阿成,倒跟爹似的,坐在那里认字,能乖乖的坐一个下午,爹说了,阿成小时候,一注香的时间都坐不住。”说起儿子王阅,孟氏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呸,那臭小子蔫坏的。他哪里是在认字,在睁着眼睡觉呢,你和爹娘三个。全被那小子糊弄了。”这时,坐在一边正跟赵昱聊天的王成那耳朵挺尖。听到这边姑嫂两人的对话,便没好气的道。 这回他回家里过年,爹娘把阅儿夸的跟朵花似的,尽拿他小时候的糗事来比,把王成可气坏了,便跟自家儿子较起真来。 王爹教小阅儿认字时,他便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 果然,小阅儿很认真的学着。认着那一笔一划,可时间久了,王成才发现,那小家伙两眼虽然睁着,但睛珠子完全不动的,只不过是随着王爹的翻书,便也哼哼两声。 看着挺认真,其实根本就是在睡觉,之所以翻书时能哼两声,是因为书页翻动的影响。这估计是长期形成的条件反射。 只是他说出来,老爹居然不信,再加上阅儿那臭小子确实很聪明。凡是学过的笔划,都能认得出来,还能写出来。于是,王成上被老爹,下被儿子都无视了,着实生了一阵子闷气。 果然,王成这话一说话,那孟氏便没好气的埋怨了:“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跟个小娃子过不去。” 王成无语。 一边阿黛和赵昱听了直乐呵。 阿黛这边同孟氏聊着家常。那边赵昱却是在同王成说着去西域的事情。 “我这边人马已经招齐了,七十多个江湖好手。走一趟西域不成问题。”赵昱把他这段时间的成果一说。 “嗯,我也带了二十多人来。也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王成道,他认得的狐朋狗友多,再加上出手也大方。 而这时代的浮浪人,那哪有不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虽然去一趟西域是挺凶险,但走一趟,只要带点货回来,那便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冒上一点险也是值的。 “那京城这边你有什么要安排的?”赵昱又冲着王成问,问的自然是酒肆这边。 “酒肆回钱塘时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由林掌柜坐阵,另外,让胡二平时帮忙着照应点。”王成道,回钱塘时,他是把酒肆交给葛庆的,不过,这回去西域,葛庆肯定也是要一起走的,反正平日里酒肆的事情都是林掌柜的在照应,这大半年下来,也算是个牢靠之人,再加上胡二照应些的话,便没有问题了。 “酒肆你们放心,还有我照应呢。”一边辛豹也拍着胸膛。 “那好,这几天好好休息,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听着一切都安排好了,赵昱便道。 “好,准备出发。”王成也挥着拳头。然后又锤了赵昱一拳:“你这小子我以前是很瞧不眼的,现在倒是越来越合胃口了。” 王成说完,同赵昱两个哈哈大笑。 边上,辛豹郁闷的灌了一口酒:“我若不是盐场一块丢不开,我也定跟你们走一遭。” “你哪里是放不下盐场,你是放不我下家九娘妹子。”王成打趣,辛豹嘿嘿一笑,直接就默认了,惹得一边正陪着阿黛和孟氏聊天的王九娘一阵白眼。 阿黛和孟氏自也是偷着乐。 过后,孟氏看着王成那一幅恨不得立刻动身的样子,嘀咕了句:“也不晓得别人多担心。” 阿黛侧过脸,正好看到赵昱看过来的眼神,那舒朗的笑,便如同这二月春风。 可不正是,这些人啊,也不晓得别人多担心。 转眼便是二月初十。 北城门外,三里亭。 柳叶已经绿了,不远处的桃树正爆着粉红的花朵儿,间或间还有盛开的几枝,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里亭外,是一个一百多人的马队,百多匹马,百十条壮汉,威武远扬。 “一路小心,早早投宿,莫要跟人争胜,你如今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孟氏在一边叮嘱着王成。 “放心,娘子,没事的。”王成道。 阿黛这边也帮着赵昱整理着衣服的边边角角,理的平平顺顺的。 赵昱两手用劲的握着阿黛的双手,贴在胸前:“放心,待得满园桂子香时,我便回到家了。” 八月桂花香,按预计的路程,八月差不多能回京了。 “嗯。平安,保重,家里一切有我。”阿黛重重点头。 “好。”赵昱又捏了一下阿黛的手。 “走。出发了。”一边王成招呼着。 赵昱双手一用劲便将阿黛拥在怀里,用劲的抱了抱。然后猛的松后,然后飞跃上了一匹马,一身劲装,坐在马上,挥着手,即有着赵拓冷硬的风采,更有着赵昱那一丝浪荡的不羁。 春日的阳光下,端是耀眼的紧。 “驾……”马队出发了。马蹄踏在官道上,扬起漫漫黄沙,便是周围翠绿的懒枝,也掩上了一层风尘仆仆之色。 在这一片风尘之色中,马队渐行渐远。 “大嫂,我们回去吧。”阿黛收回目光,扶着一边的孟氏道。 “回去回去,这心啊,自今日起便再也放不下了。”孟氏道。 “嗯。”阿黛点头,她何尝不也是这样。 本来成亲时。一直打算着要保留着自己的真情,可日日夜夜的相处,那一份相沫以濡之情便在不知不觉中滋长。到得如今,便如鱼于水,春风于绿柳。 转眼,便是三月份。 是夜,阿黛的入梦中。 玉门关外,边荒集。 边城客栈。过了这一片,便踏上西域之路了。 已是春天,但这一块却是看不到一丝绿色,真个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队一百多人的商队风尘仆仆的停在客栈门口。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补齐点东西。”王成冲着赵昱道。 “好。”赵昱点点头。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边的小二连忙迎了出来。这一队人马要是能歇下,他起码得多得十几个大钱的工钱。 “打尖。”王成冲着那店二道。 “好咧。客官们随我进来。”店小二忙招呼着。 一百多人分十桌坐下 “十桌客人,每桌十斤牛内,一盆羊杂汤,二十个大馒头。”那小二冲着里面扬着声道。 “好咧。”里面应和着。 “客官稍等,东西一会儿就上来。”那店小二说着,便退了下去。 王成和赵昱一桌还带着赵炳胡大等人,几个便坐在那里打量着四周。 边城客栈的客人不多,不过,赵昱的眼晴却落在坐在另一头窗边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自他们进门前便一直盯着他们这一行,赵昱一进门时,便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了,而尤其是其中一个人,赵昱怎么看怎么眼熟。 脸上有一道刀疤,还有那三角眼,实是太有特色了。 这不就是阿黛画下来的那副人像图吗?听阿黛说过,这人跟当初杀害王家商队有关。虽然跟画像比起来,人明显要老一点,要沧桑一些,但这人实在是太有特色了,所以,赵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可真巧了,居然在这里就碰上了。 只是这两人身上的服装赵昱认得,是赵家军的服装,想着,赵昱的眉便有些凝了起来。 “怎么了?”一边王成看到赵昱皱着眉的样子,便问道。 “没什么,边城之地,龙蛇混杂,我们赶紧吃,吃了上路。”赵昱道,他有一种感觉,他们被人盯上了。 “不错。”王成点头,又冲着那小二道:“还不快点上来。” “来了,来了。”那小二应声着,不一会儿便端了肉和馒头上来。 “小二,那边窗下两人是什么人?”赵昱悄声的问小二。 “还能什么人,看他们的衣服,边军的军爷呗。”小二理所当然的道,赵昱咧嘴一笑,一锭银子便悄悄的塞在了那小二的手里。 这种边城的小二,往往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只不过要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得用钱,以前他刺探胡人的军情时也常用这招。 “虽是军爷,但干的却是无本的买卖,别看你们这一边百十条的壮汉,但若遇上军队,也全是羔羊。”小二压底着声音嘿嘿的道。 其实他这话的意思也非常的明了,那就是别人已经定上赵昱等人一行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谋定 小二说完退了下去。 “怎么了?”店小二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王成虽然就坐在边上,却未听清店小二说的什么,这时便问道。 “咱们可能叫人盯上了,咱们赶紧吃,吃完了将补济买齐,就出发。”赵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边的人道。 王成听着赵昱的话,脸上神色不动,却暗里悄悄的看着窗边,此时,那两人正招手叫了小二过去,正是之前跟赵昱说话的小二,那刀疤脸对面的人正低低的问着什么,小二悄声的回答,事后,那人也同样在小二手里塞了银子。 “混蛋,这小二一人吃两家饭哪。”王成气的瞪眼,不用说了,刚才那小二就招呼他们这边人的,这回那两人定是招了小二去打听他们的消息。 “不用奇怪,边城就是这样,小二其实也是贩买消息的。”赵昱道,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关心,那是两面三刀的事情。 可在这里,边城之地,比起关内任何地方都更加的龙蛇混杂,一个消息卖两家,或者是吃了东家吃西家那实在是太普通的事情了。 “现在已经过午了,采买东西怎么的也得一个时辰,马上出发的话,那就要在宿在野外了,得更加小心。”王成道。本来在来的路上已经说好的,今天在边城补济,然后大家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出发,那样自然要安全些。 “放心,咱们这么多人,还都是好手,一般小股马贼是吃不下我们的,马贼在边城的生存也很困难,稍一出错。小股马贼就要被大股马贼吃掉,再加上这一带还流行黑吃黑,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一股的马贼不会动手。”赵昱的。 这些东西。都是他还是赵拓时就最熟悉的。 而赵昱之说所提前出发,自然是不想让别人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他们今天这一行人进城,必然会吸引一些人的目光,当然,他们这边一百多人,一般小股的马贼是不敢打主意的,所以敢下手的只有军队,那窗下刀疤脸两人就是明证。 但军队毕竟不同于一般的马贼。平日里是要当值的,所以一但被军队盯上,尽快出发,不让军队的人有集齐人马的时间,这样,能做到尽量少的损失。 “好,那赶紧吃。”王成点头,这些东西他一想也能明白。 一百多个壮汉,十多斤牛肉,一大盆着羊杂汤。外加二十个大馒头,没一会儿就吃的光光的,又上了点肉和馒头。大家才吃饱了肚子。 然后一百多人,分成几批,一批留守在店里看着家什,一批去采买物品,还有一批被赵昱悄悄的安排了出去,却打探前面的路。 窗下。 刀疤瞪着一双三角眼看着赵昱这边人起身出店。 对面的老鼠那眼中也是兴奋:“刀爷,这些人绝对是肥羊,外面车上的货我打听了,全是顶级的茶叶。丝绸。再看每人那腰间,都是鼓鼓的。” “肥羊也要吃得下才是肥羊啊。”那刀疤哼哼的道。斜了老鼠一眼。 “这怕什么,叫上一营的兄弟。咱们给他们来个全灭。”老鼠咧着嘴嘿嘿的道。 “不行,要小心一点,自从赵家那两个兄弟来,咱们行事可束手束脚的多了。”刀疤有些忧虑的道,小的行动可以不惊动人,可若是大的行动,想不惊动那赵家兄弟就难了。 “那怎么办?”老鼠一脸的不甘心,弄下这一票,那说不定可以歇个半年了。 “你跟小二打听清他们的来历和行踪了吗?”刀疤问道。 “刚才那小二说了,从口音上判断是苏杭那边的人,为首的两人,是兄长和妹夫,一个姓王,一个姓赵。下面人都称呼王老大和赵二爷。”那老鼠,他是包打听消息和收集信息的。 这时老鼠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些人现在去采买,按惯例,会在边城住一夜,明天一早出发,我们晚上正好做好准备。” 听着老鼠的话,那刀疤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下又问道:“那具体来历不清楚?” “苏杭跟这里天遥路远的,上哪打听?而且他们那一群人口也挺严,小二都没打听出什么来。”那老鼠道。 这也正是赵昱有先见之明,反正他们是钱塘的口音,出发前便统一了口径,说是从钱塘出发,对外只说王成和赵昱的是哥妹夫关系,绝口不提赵昱的恭王世子的身份。 不管是曾经的恭王还是赵拓,以及恭王系的军队,那在边关跟胡部斯杀多年,尤其是赵拓,那可是杀了达汗王的人,虽然赵拓死了,但胡人岂有不视赵家为血仇,虽然自几年前那一役胡人大部逃往漠北。 但总有一部份胡人留了下来,混迹在大漠里当马贼,而这些人自是恨死了赵家人,若是公开赵昱的身份,那西域之行,赵昱必是马贼里面悬赏的头一份了。 所以,恭王世子的身份得牢牢的掩在表象之下。 刀疤听得老鼠这么说,自也在情理之中,这出门在外的商人,一向秉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刀爷,如果不招齐营里的兄弟,那这一队人可不好对付啊。”那老鼠介绍完又道。 “哼,有什么不好对付的,营里的兄弟不好动用,还有马贼,这一块大大小小的马贼十几支,还怕找不到合作的人。”刀疤冷哼一声。 “那么说,干了?”老鼠一脸兴奋,这些从汉地去西域淘金的商队,在他们眼里就是移动的宝库。 “干!今晚你去联系老六,他那一股还算有些实力。”刀疤冲着老鼠道。 当然,老六那一股马贼有实力不算,更重要的是两人有合作基础,九年前两人曾合作劫过一支商队,着实肥了腰包。 还巧的很,当时那个商队的当家人也姓王。如今。这支也是姓王,说不准又是一票肥的,刀疤觉得。这姓王的都是他的财神爷啊。 “好,我现在就去。”老鼠点点头。然后勾着身子。步伐看着并不快,但突闪一下,就离开了客栈,消失在了外面的人流里,真有一种鼠行的味道。 只是老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刻,一个汉子已尾随着他一起消失在人群里。 这汉子正是葛庆,当初做浮浪人那会儿。这种尾随的事情没少干,如今干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结账。”这边刀疤冲着掌柜道,将一锭银子砸在桌上,转身离开。 他还得回军营,手下那三十个兄弟却是要带上的。 他走到门口,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过来,刀疤低语了句:“盯着这队人,有消息马上来通知我。” “是,刀爷放心。”那两人立刻点头,这两人便是边城的浮浪人。干的便是这个盯稍的活。 刀疤在两人手里塞了点碎银便离开了。 赵昱和王成并未走远,就在对面的瓦肆里坐着,两人坐在靠窗边。正正好将刀疤的动作看在眼里。 再看着那两个小子就蹲在门坎上,两只眼眼贼溜溜的盯着留在客栈里的人。 “该死,还真是盯上我们了。”王成气的直咧嘴:“这大齐的军队还是军队吗,跟马贼一个样。” 赵昱没说话,眼神眯了起来,军队里有人暗里干马贼的勾当,当年他就有些察觉得,这也是这一次他一定要走一趟西域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阿黛提供的这个画像居然就是军中人,那么当年王家商队的事情也是这刀疤干的? 这事情倒是真要好好查查。 “妹夫。赵璋和赵平就在军中吧,要不要去见见他们?”王成皱着眉头问道。他虽知道这一路凶险,也做足了准备。但不管什么准备,碰上军中人总是有些麻烦的。 “暂时不行,军中人员不熟,赵璋和赵平的情况也不明,若是冒然去,搞不好反而撞到那刀疤脸的手上了。”赵昱道。 “这倒也是。”王成点点头。 他还是想的简单了,可不是,那刀疤明显是军中人,而他们实在是人生地不熟,冒然去军营,弄不好说不定还真能被那刀疤给坑了。 这一点不得不防哪。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只能趁他们措手不及,快点出发,直到赶到莫干寺的地盘,便是军中人也不能乱来。”王成道。 莫干寺就在雪山脚下,王成还打算找天山雪莲呢。 而莫干寺一带是寺庙,大漠之地,一个有势力的寺庙甚至比一个小国还厉害。这便是信徒的力量。 “他们不可能让我们顺利达到莫干寺的,就算是措手不及,这到嘴的肉,他们也不会甘心舍掉,我估计一但我们出城,他们必会追上来的,而最适合动手的地方就在擎天岭附近,不过,我们走的急,他们未必能集齐人马,而我们这百多人可也不是吃素的,到时,让他们偷鸡不着蚀把米。”赵昱也冷然的道。 赵昱仔细的盘算过那刀疤可能的手法。 他估计最可能动手的地方就是擎天岭附近,当年王家的商队也就是在擎天岭附近出的事情。 擎天岭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过了擎天岭,那就预示快要着进入了大齐边境的防卫范卫,这时候商队难免要松了口气,也是马匪最好动手的时机。 而如今对于刀疤等人来说更有一个忧势,那就是抢了东西,可以直入擎天岭的军营,神不知而的鬼不觉。 可这正是赵昱所希望的,而对于这一点,赵昱也是做了安排的,赵炳已经被他派了出去。 到时候,他定要逼得刀疤逃回军营,从而借此时机让赵璋赵平可以插手军中人事,毕竟被劫的是恭王府世子,到时,便是阮大将军也说不得什么别的话。 而这对于赵家人来说正是一个时机,一个从阮家手里拿回赵家军权的时机。 同时也可避免赵家最终被阮家拖下水的结局。   ☆、第一百七十五章 短兵相接 边城大营,营头上一杆赵字旗迎风赫赫飘扬,棋杆的顶上是一只长矛,那矛尖带着一种暗褐色的光泽,象是干了的血迹,透着一股百战铁血的味道。 此时,旗下,游击将军秦冲两手背负,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两眼狠狠的瞪着赵璋和赵平。 在赵璋和赵平周围团团围着一队士兵。 此时赵璋和赵平两人身上的铠甲还带着血迹,两人刚刚从擎天岭带队回来,没想到刚一安置好旗下的将士,就被秦冲带人围上了。 原因却是营中十匹精良的战马没了。赵璋身为督监,同时司职军马的管理,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给我拿下。”秦冲手一挥,立刻的,那些士兵将冲上前,欲拿下赵璋和赵平。 “慢着,将军,我们不服。”赵璋上前一步,两眼直直的看着秦冲道。 “不服,有什么不服,你既是百户又是督监,你这一边的军马尽在你手中。而如今,军马少了十匹,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待吗?”秦冲冷冷的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段时间,我兄弟一直带队在擎天岭剿匪,今天才刚刚回营,营中军马的去向我兄弟如何晓得?我即身为督监,那将军是否也该给卑职一个清查的时间。”赵璋一种沉着的道。 “你们不晓得?”秦冲挑了挑眉,有些怒了,随后一挥手:“来人,把马夫带来。”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的,便有两个士兵押着一个马夫过来。 那马夫背上血迹模糊,显然是受过刑了。 “马夫,你说。营中那十匹精良的军马哪里去了?”秦冲问道。 “就在前几天,赵叔督监手下的赵三突然回来,说是剿匪时损失了军马。便让我把营中的十匹精良的军马牵了出来。”那马夫颤抖着声音道。 赵三是赵璋的亲随,他的话往往就代表着赵璋的话。 “胡说。赵三在这一次剿匪中已经战死了,你还给他扣污水。”一边赵平气的脸色铁青,赵三是自小跟着他们的,这回战死,他们心疼已,如今还给赵三扣屎盆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璋这时脸色更沉了下来,他突然明白。有人在给他下套子。 而至于下套子的人是谁?一个无非是阮家人,这段时间他在擎天岭剿匪,攒下了不少战功,在军中也渐有了威信,阮大将军一系是不可能甘心让他这么顺风顺水的崛起的,再怎么他也是赵家人,一但他积累到一定的威信,那接手赵系军队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阮家又岂甘心将到手的权利让出。 二一个嘛,也可能是军中跟擎天岭上马贼有关的人。显然,这回,他带队剿贼刺痛了这些人的神经了。 他来到军中不久。就发现军中有人跟马贼勾连,只是军中派系复杂,根本查不出来,如此,他才想到个剿匪的法子,想通过马贼那边查到一些线索,只可惜,线索是查出不少,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只是这必然也打草惊蛇了。而今也可能是这些人的反击。 猜想终归是猜想,到底是哪一方布的坑赵璋也不敢肯定。他只知道这回怕是有些麻烦了, 赵三死了。马夫却说是赵三带了十匹马走,如此,算是死无对证了。 “将军,赵三已死,已是死无对证,小将百口莫辩,还望将军明查,莫要叫宵小利用。”赵璋盯着秦冲,毫不眨眼的道 其实这次军马事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有鬼。 若真是赵璋做的事情,那怎么可能让赵三出面。 赵三几乎就代表着赵璋,这样做岂不是授人以柄吗? 只是,如今阮大将军牢牢掌控着赵系边军,而京中接任恭王世子的却是一个有着皇家血统的纨绔子弟,到得这时,赵家在军中的威信已渐渐消亡。 赵系军队的一些将领也有些动摇,使不得要重新站队。因此,于赵家有关之事,大体旁观的多。 只是再旁观,军中也不该是是非不分之地,当年赵拓堂兄曾说过,一军之中若没有正气,便没了军魂。因此,赵璋的话音也是铿锵有力的。 “查,本将军自是要查清楚,只是在这之前,还请赵督监交出军牌吧。”秦冲自然不喜赵璋的口气,但查肯定是要查的,他同样不希望被宵小利用,只是也不想授人以柄,毕竟马夫人证词将赵家兄弟牵了进去,那自是要先处理。 所谓的军牌就代表着军中的身份以及出入军营的证明,交出了军牌等于已经被软禁在军营当中了。 “好。”赵璋点头。 “大哥……”一边赵平不甘的道。 “交出来吧。”赵璋摇摇头,明摆着是有人坑他了,如果这时候反抗,那更授人以柄了。 赵璋说着,平静的拿出军牌,将给了秦冲。 赵平无奈的一跺脚,同样拿出军牌,交了上去。 “带下去吧。”秦冲看着赵璋和赵平一脸平静的道。 ………… 未时正,太阳却有些阴了,风也渐大了起来,漫天的黄沙,边城里许多店都掩了门。 而这时,一队百多人的商队却整装起程,出了城门,踏上大漠之途。 老旧的城门口,两个人躲在门后看着这一队人离开。 “怎么这个时候就出发了,狗子,你继续盯着,我去通知刀爷。”左手一人冲着右手一人道。 这两人正是拿了马疤银子盯梢赵昱王成一行的那两个浮浪子,一个叫风大,一个叫狗子 “好,你快去吧。”狗子点头,然后两人同时出城,狗子直追着赵昱一行人,风大却朝着边城大营的方向直奔。 大营里,刀疤脸的帐中。 老鼠刚刚从擎天岭那边回来。这一趟来回跑的他直喘气。 “怎么样?通知好了?”刀疤问着老鼠。 “已经通知好了,老六他们现在窝在擎天峰下的胡杨林里,最近赵家那对兄弟剿匪剿的厉害。老六他们都不敢在擎天岭上待了,如今两百多人全窝在胡杨林里。” 老鼠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茶水又道:“对了,老六让我带了个人来了,说是你要用的。” “人呢?”刀疤连忙问道。 “我安排在外面。”老鼠道,又说了:“老六还让我带话了,说他们整日窝在胡扬林里不是个事情,让你把赵家那两兄弟解决掉。” “没事,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可以安心的回擎天岭了。”刀疤咧着嘴有些阴冷的道。 赵家那两兄弟一来就跟他不对付。老是查他的事情,他自是容不得的。 于是设了一个小小的计,先是买通了马夫,让马夫把马牵也去交给了老六的人,再趁着赵三之死,就把事情栽在赵三的头上,如此,就拉得赵氏兄弟下了水。 只是,秦将军也不是那么好糊弄,所以。他才让老六送个人过来,到时会安排这人出现被秦游击的人抓住,再招认出马匹的事情。 到得那时赵氏兄弟便百口莫辩。 到时。看这赵家兄弟还如何在军中立足。 总之一切都在朝着他的计划进行。 “刀百总,风大求见。”这时,一个卫兵来报。刀疤是军营里的司职也是百总。 一听风大求见,刀疤自然知道定是那边商队有了变故,一挥手:“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那风大便进来了:“刀爷,那队人马出发了。” “你说什么?这个时候出发了?”刀疤一愣,抬头看外面的天,边城这边天黑的要早一些。此时不过是刚刚申时,再加上阴天之故。天便有些灰了。 “是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在边城休息。补齐东西就立刻整队出发了。”风大道。 “好,我知道了。”刀疤点点头,丢了一块碎银给风大,风大便笑的贼眉鼠眼的离开了。 反正他们盯梢的,把消息一送到就完事了。 这边,老鼠看到风大离开,便跳起脚来:“这该死的,怎么不讲规矩,哪个商队这个时候还进大漠啊?” “怕是风大他们盯梢的时候露了马脚,商队的人才当机立断的。”刀疤沉思着,只当是盯梢的人出了问题,根本没想到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刀疤继续道:“好在老六的人不在擎天岭,而在胡杨林,这样,你现在立刻快马加鞭的再跑一趟,去通知老六他们,赶的快的话,我们就能在胡杨林劫了他们。” “好主意,我这就去。”老鼠点头,虽然跑的有些累,但时机不等人,也只有拼了。 而老鼠刚一离开,刀疤便招齐了手下三十多人,换了平民的衣服,立刻出了军营直追着赵昱和王成的商队而去。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只剩下一线红勾勒着远处的地平线。 王成和赵昱的商队不急不缓的前行。 远处的擎天岭巍巍高耸,投下一个巨大的暗影,傍晚的风在空旷处呼啸着而过,有一种魔鬼在咆哮的感觉。 只有路边间或间的胡杨挺立于荒漠之地,淡褐色的树杆上,点点翠绿,在这空旷处,显得淡然而生机无限。 “前面就是胡杨林,要小心。”这时,前面的老向导停了马道。这个向导是在边城里请的,进入大漠之地,没有这种老向导是不行的。 江湖上,逢林莫入,更何况这大漠马贼横行之地,这更是要小心了。 “嗯。”王成点点头,却同边上的赵昱相视一眼,两人都咧了咧嘴。 之前葛庆跟着那老鼠,自然已经摸清了胡杨林里面的底细了,赵炳也都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 “围成圈。”赵昱一断喝,立刻的,中间的大车便聚拢在了一起,护卫队立刻散成圆形,将大车护在中当。 赵昱和王成葛庆,三人三骑迎着来人,来人三十来骑,为首的正是在客栈中见过的刀疤脸,只不过这时,他并未穿着军服。 风狂,沙扬……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入梦醒来,五月花开 “各位,有何贵干?”赵昱沉着脸冲着刀疤一行人道。 “没什么,就是来送送各位,顺便求点送行费。”刀疤咧着嘴打着哈哈的道。 “那不知要多少送行费?”赵昱皮笑肉不笑的道,又是一副纨绔样儿了。 “不多,马车,马车上的货,各位的腰包,再加上各位的小命。”刀疤一脸笑嘻嘻的道。 “胃口倒是不小,只是就凭你们这些人,吃得下吗?”这时,同赵昱并肩的王成道。 刀疤环视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自然晓得赵昱和王成等人是说他这三十来骑不够瞧。 “这么点人,当然吃不下,可咱这可不止这些人。”刀疤哈哈大笑,随后脸色一肃,冲着前面的胡杨林道:“老六,还不动手?” 只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惊呼:“走水了……” 此时,不远处的胡杨林腾起一股在火,随后向四处蔓延,马嘶声,人吼声,一片混乱。 没一会儿胡杨林已是处处火起,只有一个缺口没有火光。 这是兵法是最知名的围三缺一。 “被伏了,快,冲出去。”林子里,老六等人俱朝着那没有火光的缺口冲去, 只是缺口外,却是有一支百人的弓兵卫队,每人举着弓,箭在弦上,正对着从胡杨林里冲出来的人。 只要有人有任何异动,百十支箭齐发,便能把人射穿了去。 火光冲天之下,林子里的马贼也早就乱了套了,老六几次组织马贼反攻,最后丢下十几具尸体,终是无攻。这往前是箭雨,往后是火烧林,到得这时。老六等人哪里敢异动,只能乘乘束手就擒。 “刀疤。被你坑死了,定是你留了尾巴。”老六恶狠狠的冲着这边的刀疤道。 刀疤这时也叫突然的情形可惊到了。 这情形实在是太戏剧性了,本来以为自己等人围住了商队,可如今事情却反了个个儿,倒成了自己的人被别人包了饺子。 “扯呼……”刀疤也算得是有决绝断之人,此时脸色大变,立刻挥着手,同时一扯马缰。转身就要逃。也顾不得老六那一帮人了。 “箭来。”赵昱接过赵炳递过来的弓箭,两眼眯着,弯弓如满月,随后只听嗡的一声,那箭便从弦上射出,急追着刀疤身下的马而去。 月夜,箭如附骨之蛆紧跟着马疤身下的马。 箭出如虹,卟的一声,便刺穿了马身,马长嘶一声。倒在地上。刀疤一个翻滚,稳稳落在地上,便又立刻爬了起来。转身又要逃。 “哪里逃。”王成已经带人赶到,将刀疤团团围住,刀疤还是反抗,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没两下子,手中的剑就被葛庆打了在地,几个人冲着前,一下子就扭住了刀疤。 刀疤束手就擒。兀自不甘的瞪着眼,被王成几记拳脚。还兀自瞪着眼,他就是不甘。一切的谋划都天衣无缝的,怎么事到了临了。却被人反戈一击,反而把自己栽坑里了。 整个事情在刀疤看来,太匪夷所思了点。 他自又哪里晓得,他一早就在赵昱的谋划当中了。 此时,其它的护卫也追上了刀疤手下的人,乒乒乓乓的交手声,时有惨叫传出,最终三十多人无一人漏网。 “见过世子。”这时,赵炳带着一个人过来,此人正是边城城卫队长左南宇。 左南宇曾是赵拓手下最得力的偏将,只是随着赵拓被处斩,他也失了势,最后被发配到边城来守城了。 从最开始,赵昱让葛庆盯着老鼠找到了老六的藏身之地,随后赵昱便让赵炳带着兵符去见了左南宇,于是才有了这翻布局,可谓把刀疤此次行动算的死死的。 而对于左南宇来说,他本是赵系军中之将,更何况是抓马贼的活儿,因此赵炳一拿出兵符,他便募了百人兵悄悄赶到了胡杨林附近,先是抹掉了老六的几个暗桩,然后布置好一切,最终一举凑功,可谓神不知而鬼不觉。 “多谢左将军。”赵昱拱手,如今再看着这位曾经的偏将,颇有些物是人非了。 “不敢当将军称呼。”左南宇挥了挥手。 “左将军当之无愧。”赵昱一脸坦诚的道。 左南宇心中终是有些激动。 “这……好象是军营中的马。”这时左南宇看到地上的死马,不由的皱了眉头,这马股上的记号显示正是军马。 “这边还有几匹,也是军马。”这时,赵炳又拉了几匹马过来,马股上都有标记。 赵昱看了看倒毙在地上的马,又看了看那几匹马,果然是军马的记号。 “我问过了,马贼那边有人交待,最近璋公子和平公子在擎天岭把这些马贼逼惨了,马贼狗急跳墙,就跟那刀疤合作,利用军马坑了璋公子和平公子一把,如今璋公子和平公子已经被软禁了。”赵炳道,发现军马,他自要先一步查问。 “那正好,我们也去一趟大营,大营的百总居然跟马贼合伙劫商队,怎么着秦将军也该给我们这些商队一个交待。”赵昱笑道,这本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 军营校场,一个个士兵举着火把,校场中央,赵璋赵平被绑在地。 傍晚的时候,几个士兵在帐外抓到一个马贼,审讯之下,这马贼正是跟赵氏兄弟接触的马贼,到得这时,真正是铁证了。 而今晚,是要军法从事了。 “来人,每人各打三十军棍。”那秦将军大手一挥的道。 “我们不服。”赵平挣所着怒吼。赵璋表面还能维持冷静,但心中也是怒火万丈。 “是啊,我也不服啊。”就在这时,营门外,一声淡然却冷冽的声音传了进来。 随后赵昱带着赵炳直进大门。 “呸,谁敢闯营?”守门的卫兵大吼。 “恭王世子赵昱。恭王府兵符在此,如何进不得营?”赵炳在一边也大声的吼着。 秦冲一愣,便是那赵璋赵平也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恭王世子突然出现在边城。 此时,赵昱已带着赵炳长驱直入,走到秦冲面前,将兵符递给秦冲。 秦冲一对之下,果然是恭王府的兵符,立刻恭身施礼:“见过世子。” “不用多礼。”赵昱说着,却又指着被绑的赵氏兄弟道:“还是放了我两位堂兄吧。” “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秦冲挺着腰道,却是寸步不让。 “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不错。但若是秦将军冤枉人了呢?”赵昱沉着脸道,随后一挥手冲着外面前:“把人都带进来……” 没一会儿,包括刀疤,老鼠,以及老六等几十个首领全被带了进来,外面还黑压压的押着一片人呢。 到得这时,自是真相大白。 “放人。”秦冲一挥手。 夜色深沉,大漠的风沙呼啸。 赵璋的军账里,赵昱同赵璋赵平相对而坐。 这是自赵昱继承了恭王府后,同赵家二房兄弟第一次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多谢世子。”赵璋恭声道。礼敬有了,只是本来还不错的兄弟关系却有些疏远。 当年赵璋跟着赵拓,都算得是胸有猛虎之人。对于赵昱这种纨绔子弟,或许会有些亲近,但却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而本来赵璋对恭王世子位是有野心的,而最后却被赵昱所得,赵璋心中也是有着疙瘩的,能有个表面的恭敬已经算是给脸了。 而赵拓虽然曾经跟赵璋关系极好,但如今他却是赵昱了。 “不用多礼,这本是我一个世子当为之事。”赵昱回道。 军账内便沉默了。有些冷场。 曾经并肩征战的兄弟,如今因为身份不同。却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昱这时站了起来:“那刀疤后面的关系你们要好好挖挖。”赵昱说着,就把手中一物交给了赵璋。 当年王家商队的事情是由刀疤同老*伙干的事情赵昱已经问明。只是赵昱总有一种感觉,这后面还有什么,得深挖。 赵璋下意识的接过,一看之下,却是一脸震惊:“世子,这如何使得?” 赵昱交给他的居然是那枚兵符。 “我不在军中,今后也不会走军中之路,要它何用?你拿着,虽然我是个纨绔,但却是很佩服拓大哥的,这个给你正用得着。”赵昱道。不管是曾经身为赵拓,还是如今赵昱,对于恭王府这位子,他还真没太在意,只是因为天意而成了恭王世子。 而兵符,对他用处不大,但对赵璋却有用。 赵璋有些激动的看了赵昱一眼:“五弟……这……”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然后才想起之前赵昱的叮嘱,于是重重的道:“世子你放心,刀疤后面的关系我一定会挖清楚的。” 赵昱懒洋洋点了个头,然后告辞了,军账外,风卷旗扬。 “赵平,挑军中悍勇之士,护送世子爷。”赵璋大声的道。 “是。”赵平亦大声的应和。 军帐外,东方已现鱼肚白。 商队继续前行,驼铃声声。 …… 京城。恭王府。 清晨,阿黛从入梦中醒来。 想着梦中大漠胡杨林,火光冲天,刀疤脸被擒,阿黛也长舒了一口气。 本来在她想来,难之又难的局面,没想到赵昱处理起来,如些的驾轻就熟。 只是阿黛倒没想到赵昱就这么把兵符交给了赵璋。 这厮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 转眼五月,石榴花开。 而京城恭王选妃之事也闹的象盛开的石榴花一样热闹非凡。 阮府。 “你说什么,老夫人最后报上去的八字是阮彤的八字?”阮三夫人瞪着阮秀。 阮秀一脸气恼的咬着牙,重重点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阮家的笑话 衙前街,王家酒肆。 “话说这一日,王东家夜宿客栈。边城的风很大,一夜里呼啸的吹着,半夜里,还时时传来草原狼的尖啸声,听的人心里毛骨悚然。于是王东家便把整个脑袋捂在被子里,如此折腾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是这睡去之后便做了个梦。梦中商队到得一片胡杨林处,却被一地干马贼前后围堵,随后马贼位举起屠刀,立时便是血流成河……梦到这里,王东家猛的醒来,那浑身上下,连着脑门子都是汗哪,这醒来之后还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他用劲的掐了一把自己,直痛的咧着嘴马,这才确信之前只是一个梦,他实实在在是活着的……” 酒肆的台子上,王九娘说着书,最近酒肆最红火的段子便是王成西行记。 不用说了,这些故事自然是出自阿黛之手。其实阿黛本来想写个西游记来着,只是后来想起西游记宣传的是佛教,毕竟不是现代,这个时代,牵涉到宗教的事情都有些复杂。所以,阿黛最终就把西游记的故事放下了。 正好,如今京师流行西域淘金,再加上酒肆的熟客都晓得王家酒肆的东家正去了西域,于是阿黛就似真似假的编出了王成西行记的故事。 没想到一开说,居然十分的哄动,酒肆里的客人比平日至少多上三成。 王家酒肆真正是在京城立下了足。 便是一些茶楼里的说书人,也到王家酒肆来听书,记下后,便在自家的茶楼里说起来。 这年代也没有什么版权可说,好在,这故事是一个连载。新的故事段子都是从王家酒肆这边传出来的,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又是王家酒肆的东家,是大家身边认识的人。这样更能引得人好奇和八卦。 于是就算是别家也说王成西行记,但对王家酒肆的生意却没有任何影响。反而别家的客人因为听得这故事,先是对新故事好奇,免不得要打听故事的出处,随后又对故事的主人公王成好奇,于是一些茶楼的客人也寻到了王家酒肆来,这也正是王家酒肆最近生意越来越火的原因。 “我说九娘啊,这王东家的还没有回来呢,你咋晓得他西行一路的事情啊?”这时。有新客人打岔的问道。 “别乱打岔,人家九娘是能请神的,夜里请神仙一看不就全知道啦。”边上几个客人没好气的道。随后传催着九娘:“九娘,快继续说,那王东家可是真要遇上马贼了?都说这梦啊,有时也挺灵验的。” 王九娘在台上拱了拱手,然后一拍说书的板木:“王东家醒来,心说,我好好的怎么就梦见这梦了呢?因此,一个上午。王东家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到得中午,王东家在客栈大堂吃饭的时候,就突然看到一个人。此人脸上有一个刀疤,而这个人正是那个曾经在梦中杀他的劫匪……” 这一段王九娘说的是声情并茂,底下人听得也十分紧张。 只是到得这时,王九娘又重重的一拍板木:“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立时的下面一片哀嚎,可是也没办法呀,人家王九娘说了,后事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只等今晚请神一看。明日才能知晓事情的发展。 立时的,整个酒肆的客人都议论了起来。而议题自然是王成会不会真的遇上马贼,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 真人真事再结合王九娘的请神说书。所造成的影响不亚于后世的现场直播。 酒肆后面的雅坐,阿黛同李晴岚两个边吃着点心边聊天。 今天,李晴岚一大早就找了阿黛,出门逛街,最后又到王家酒肆来听书。 对于王成西域行今日这一段,李晴岚听的也是心惊肉跳。 只是阿黛衣然是恬静的样子,李晴岚倒是有些疑惑的问:“阿黛,你就不担心世子和你哥呀?” “担心的,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前便已经收到他们的来信,那批马贼已经被军营的卫兵给抓住了,我哥和世子平安无事。”阿黛笑咪咪的道。 听得阿黛这么说,李晴岚一拍额头,她还真傻了,若真还是威险中,王家能拿来当说书的段子吗? “哈,我还真当是请神才知道的呢,原来还是从信里知道的,弄的神叨叨的,可把大家的胃口都提起来了,你们王家这生意经打得精道。”李晴岚有些没好气的笑道。 “这说书嘛,本就是三分事,七分作的。”阿黛笑道。 “倒也是。”李晴岚点点头。随后又中嘀咕了句:“何止说书,便是这人世间的事情,也多是三分事,七分作。”说完,便闷头在那里喝茶。 “晴岚,你有心事。”阿黛道,是肯定的口道。 “知道瞒不过你。”李晴岚道,她也没想瞒,阿黛是心思通透之人。 “是因为亲事的事情?”阿黛又问,却依然是肯定的语气。 “这你又知道了?”李晴岚这时有些惊讶了。族里突然把她的生辰八字交上去参选靖王妃,便是事先她也是不知道的,阿黛就能知道了? “你如今除了亲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烦?”阿黛淡笑的反问。 李晴岚一愣,有些哑然,可不是,如今她身上的事情也就只有亲事这一桩了,随后点头道:“我家里给宫中送了我的生辰八字。” “靖王选妃?”这一下阿黛倒有些愣了,之前京中对参选靖王妃的各家闺秀都有个数的,其中并无李家姑娘。 “是的。”李晴岚点点头。 阿黛不由的伸出手,把住了李晴岚的脉,随后又一愣,李晴岚的脉相却是花好月圆之相,花好月圆,龙凤呈祥。这是好兆头啊。 “怎么?你不愿意?”虽然因为英华庵的事情,阿黛对于靖王破有些不认同,但靖王在朝中实有贤王之称。更何况还英俊非凡,哪家的姑娘都是眼热的很的。 李晴岚摇了摇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宁家女跟靖王是已定亲三年多的,以前宁王妃为靖王可做了不少的事情。可宁王府落难,靖王却没有说一句话,性情之凉薄我不喜。” 阿黛默默喝着茶水,李晴岚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做事也甚是大气,只是她眼光再好。做事再大气,却无补于目前的处境,毕竟,这时代,女儿家的婚姻是由父母之命。 “晴岚姐,以前我家的一些事你是晓得的,当年赵将军身故,同文书院学子上书,我爹身陷其中,后来又有谣言。更夫举茂才,直入同文门,那段时间。我爹的处境很不好,可他依然教书,回家里仍然静心读书,于平日没什么不同。当时我问过我爹,问他为什么不急,我爹说,局势混乱,非人力所及之时,便只有一个字。守,守得云开见月明。” 阿黛缓缓的道。从李晴岚的脉相上看,这一回李晴岚应该是另有机缘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守’着?”李晴岚问道。 “对。守着,别的且不说,据我所知,这回最有机会得到靖王妃位置的是阮家女,晴岚姐未必会被选中。”阿黛道。 听着阿黛的话,李晴岚摇摇头:“阮家闹大笑话了。” “哦,怎么说?”阿黛不由的挑了眉问。 “听说年前时,恭王妃向昭娘娘举荐了阮家四姑娘阮秀。所以,一直以来,昭妃的人考察的都是阮秀的品行,听说对阮四姑娘也甚是满意的。可没想到,前段时间,各家报自家姑娘生辰八字时,阮家报的却是三姑娘阮彤的生辰八字,这事情让昭娘娘非常恼火,你看吧,等消息传出,京中人怕是要看阮家的笑话了。”李晴岚回道。 阿黛这时愣了一下,正月初八去英华庵参加新年文会时,在南城门口听到的事情便又入得她的脑海里。 高云仙曾跟阮彤说过,阮家参选靖王妃的人选最终还得阮老夫人来定。如此说来,最终阮老夫人选的却是阮彤了。 那阮秀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高云仙在这之中搅风搅雨的所谓何事? “晴岚姐,高家女可曾参加靖王妃的选秀?”阿黛突然问道。 “高家?高半城?”李晴岚不知阿黛为何说起了高家。 “是的。”阿黛点头。 “别看高大人如今是工部尚书,可他倒底是商人出人,高氏女哪有资格参选靖王妃啊。”李晴岚说着,又道:“再说了,就算是参选,那最后也没高家的事情。” “也是。”阿黛点点头,毕竟就算是没有阮家,便是李家这样的家族,高家也是比不得的,京城之地,暴发户还是难免让人小瞧,尤其是大家族,看中的还是传承。 只是便是明白这样,阿黛心中依然有一种感觉,高家在下着一盘大棋。 毕竟,别的且不说,就单高大人一举拿下升仙台的建造,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哪,商人重利,投资总是要取得回报的。 而对于高家,阿黛本能的就感到一种不舒服。 曾经京城王家的落败,而接着高家的崛起,这之间似乎有着某一种因果,当然,这只是一种感应,没有任何证据。 总之,还得且行且看。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的生辰八字已经报上去了,事情的发展便由不得我了,目前也只有一个‘守’字。”李晴岚有些意兴阑珊的道。 “嗯,守着,会守得月圆花开的。阿黛道。 “你说话很准的,我便当真了啊。”李晴岚回着阿黛道。 “完全可以当真。”阿黛点头,随后冲着李晴岚道:“晴岚姐,酒肆之地,龙蛇混杂,你如今也在非常时期,咱们便早些回去吧。” 李晴岚点点头,便起身了。 阿黛也起身,叫上了杏儿,又跟九娘道了别,然后李晴岚一起出得酒肆。 这时,辛豹陪着一个人进得酒肆,同阿黛擦身而过。 阿黛顿了一下脚步,气机飞扬,不对,辛豹将有牢狱之灾。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阮家形势 阿黛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气机不仅笼罩辛豹,更探查着他身边的那名男子,那男子年约三十来岁,中等身高,一身文吏打扮,普普通通的。 只是阿黛看他的脉相,分明是死劫。 难道辛大官人的牢狱之灾跟这位文吏的死劫有关?阿黛在心里琢磨着。 “阿黛,怎么发愣了。”此时,李晴岚已经走到了马车的边上,看到阿黛还站在门口,便回身招呼道。 阿黛回过神来,便冲着李晴岚道:“晴岚姐等我一下,我有个事情要跟我堂姐说一下。”阿黛说着,便又快步往酒肆里去,到得后堂,找到了王九娘。 “阿黛,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王九娘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册,上前问阿黛。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辛大官人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起进来,你晓得,我懂得一些医相之术的,我看跟辛大官人一起的男子最近怕是有些灾劫,而且还可能会牵连到辛大官人,你且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辛大官人。”阿黛微皱着眉头道。 “真的?”王九娘也不由的提了个心,两眼盯着阿黛问。 “真的。”阿黛重重点头。 “好的,我会提醒辛大哥的。”王九娘也是一脸慎重的点头道,她之所以问是不是真的并不是不相信阿黛,而只是确认一下。 阿黛的本事她虽不是太清楚,但她也是晓得阿黛既然这么说,那必是有一定依据的。 “嗯,那我走了。”阿黛这才道。 王九娘又送着阿黛出门,然后便急急的回酒肆,只等候着辛大官人跟那男子话说完。便找个机会跟辛大官人把刚才阿黛说的话提提。 酒肆依然热闹。 门外的天空,有些阴沉,风吹着树叶哗啦啦响。时不时的一个雷声,要下雨了。 靖王选妃。阮家姐妹相争,如今辛豹也现事端,阿黛突然感到风雨欲来了。 “阿黛,快走,马上要下雨了。”马车上,李晴岚打着招呼。 “来了。”阿黛点头,上了恭王府的马车,便同李晴岚一起离开。到得东城,便又分成两路,各回各家。 只是阿黛一进府门,便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府里的下人脸上都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神情,另外也常见几个下人窃窃私语。 阿黛不动声色,进得昱和院,胡家二嫂便迎了过来。 “二嫂,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了?”阿黛问道。 “今天你才离开府不久,宫里的昭妃就派人来了。王妃见过之后,便发了雷霆之怒,听说砸碎了一套上好的瓷杯呢。然后王妃便让人去阮家叫了阮秀过来,如今,阮秀还在端正院呢。”胡二嫂道。 听了胡二嫂的话,阿黛沉思了一会儿,心里估摸着就是阮家阮彤阮秀姐妹相争的事情。 这事情虽然还没有传的沸沸扬扬,但是既然李晴岚能知道,那么一些该知道的人家也就都知道了。 恭王妃那可是个要强的性子,而恭王妃的身子可是经不得气的。而如今,赵昱远在西域。阿黛可不希望恭王妃在这个时候出个什么事情。 再说了,虽然因为赵拓的事情。阿黛对于恭王妃阿黛一直有些敬而远之,但该媳妇有的孝道阿黛也不能有缺。 还有一点就是。从赵昱来信中,阿黛知道,边城军营里,阮家的事情不小,而如今赵昱还没有回来,后续情况不明,阿黛也不希望恭王妃过多的介入阮家的事情。 其实阮家的事情在阿黛的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靖王妃的位子就真的那么好吗?未必啊。 想着这些,阿黛便起身:“杏儿,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我换了衣服去给王妃请安。” “是,夫人。”杏儿应了声,不一会儿,便拿了衣服过来,侍候了阿黛换过后,阿黛便起身,带着杏儿出得门,直奔端正院。 “三姑,去给我备车,我要去一趟阮家。” 刚走到端正院门口,阿黛便听得屋里传来恭王妃吩咐元三姑的声音。 元三姑匆匆从屋里出来,正好同阿黛撞个正着,阿黛一手抓住了元三姑的胳膊摇了摇头。 元三姑愣了一下,不知道世子夫人是何意思。 “稍等一下。”阿黛道,然后带着杏儿进了里屋。 屋里,恭王妃一脸寒霜的坐在椅子上,边上阮秀再帮着恭王妃顺气,显然之前恭王妃气的不轻。 “我来吧。”阿黛上前,那手指在恭王妃身上的几个穴位上一点,恭王妃便觉得气儿顺了不少。 “回来了,坐吧。”恭王妃招呼着阿黛,脸上的怒容也收了起来,阮家出了这样的笑话,做为阮氏女的恭王妃,自也不能再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嗯,回来了,王妃,我再给你把把脉吧。”阿黛又道。 “不用了,你刚才几下,这会儿好多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回来再把脉吧。”恭王妃平静的道。 “王妃可是要去阮家?”阿黛说着,两眼扫过阮秀又落在恭王妃的身上,阮秀迎视着阿黛的目光,两人目光交错,似乎是有意,也似乎是无意 “不错?怎么了?”恭王妃平静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媳妇有一句话想说。”阿黛道。 “那说吧。”恭王妃无所谓的道,啜着茶水。 “我还是边给王妃把脉边说吧。”阿黛又道。 “好。”王妃看着阿黛,两眼之中也有一种探究,不晓得阿黛这葫芦里卖的倒底是什么药。 阿黛搬了一张小春凳坐在恭王妃的身边,又拿了一个垫子垫在腿上,然后拿过恭王妃的手把着脉相,嘴里才缓缓的道:“王妃定是因为阮老夫人送了彤姐姐的生辰八字进宫而生气吧?” “这……你也知道了?”恭王妃挑了挑眉。 “嗯,今天媳妇儿跟晴岚姑娘出去了,听她说起的。”阿黛平静的道。 “不错。”恭王妃点点头。 “那王妃要去阮家。可是去质问阮老夫人为何变卦之事?”阿黛又道,手下的脉相显示,王妃的病情果然加重了一些。药方要换两味药了。 “也不错,难道我还该去问一问吗?”恭王妃反问道。 “也无所谓该不该。只是阮家决定哪个女儿参选靖王妃,这本是阮家的自由,王妃将以何种身份去质问呢?”阿黛这时放下手,将恭王妃的手放好,然后两眼看着恭王妃问道。 阿黛的话让恭王妃一愣,一直以来,阮家许多事情都是依靠着恭王府,也是依靠她的。而一直以来。只要她提出要求,阮家也没有不答应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在恭王妃的心里,阮家依然还是自己家,阮家的事情也依然是她的事情,而说好的事情,阮家突然变卦,去质问一下本在情理之中。 可等到阿黛这句话一落,恭王妃突然才发现。是啊,她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呢? 阮家要哪个女儿参选那真是阮家的自由。 一直以来,阮家对她的要求都没有不答应的。可这回。让阮秀参选靖王妃,她事先可是跟母亲提过的,可最终母亲报的是阮彤,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起以来的惯例已经打破了。既然这个惯例和默契已经不存在了,那她再去质问,既没有道理,说不定还自找没趣。 恭王妃沉默了。 “王妃,世子夫人说的对,事情已经这样了。王妃就不要再为秀儿操心了,秀儿感王妃之恩。”阮秀这时也跪了下来道。 “秀儿。看来这事情姑姑是帮不了忙了,好在京城好男儿也不止靖王一个。如今这事情就这样吧。只恨你二伯娘,把个阮彤扶起来,却不晓得这样反而害了她,我之前把你的一切都已经跟昭妃说过,昭妃挺满意你的。如今,就算阮家报上了阮彤,这种情况下,阮彤又岂能讨得昭妃的好?阮家这回是竹篮打水不一场空了,你祖母好糊涂了啊。”恭王妃叹了口气,这时有些兴意阑珊的道。 随后挥了挥手:“我有累了,你们就退了吧,我要休息了。”恭王妃道。 “是。”阿黛同阮秀施了礼告退。 “我送送秀姐姐吧。”端正院外,此时天空更加的阴沉,大雨将至。 阮秀点点头,两人便一路出门,只是都没有话说。 “让世子夫人看笑话了。”阮秀有些苦笑道,重生以来,她一直在跟命运抗争,可不管在王靛的事情上,还是在她自己的事情上,都屡屡失算。徒叫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令姐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黛看着远处天边的乌云,平淡的道。 “什么意思?”阮秀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起那一年,我们在灵隐寺解签时,阮秀姐姐的签解很有意思呀。”阿黛道。 “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恭王府门口,阮秀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 阿黛看着马车远去,她之所以提醒阮秀,倒并不是要帮阮秀什么,只是阮家事终不免要牵连到恭王妃,再就是高家人总让阿黛感觉不舒服。 因此,阿黛这一提,却是想把局搅乱,把事情都浮到水面上来,大家才能看得清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安份的方槐 阮府。 阮秀刚进家门,大雨就倾盆而下。 “四姑娘回来了?”一个妈子打着招呼,连忙为阮秀撑伞。 “嗯,我娘亲呢?”阮秀提着裙摆,以防大雨湿了衣裙,侧过脸问着那妈子。 “在堂屋后面的小抱夏里休息呢。”那妈子道。 说话间,两从已进得厅里。 “我知道了,你去干你的活吧。”阮秀道,也不顾换下沾了湿意的衣裳,带着桑红,直奔堂屋后的小报夏里。 虽然大雨是下下来了,但倒底已是五月末,六月初的天气,之前又是大太阳,这一阵大雨,反倒让地面上的热气蒸了起来,显得更有些湿热了。 阮家三夫人有些烦燥的坐在小抱夏厅里,拿着一把美人扇,呼啦啦的扇着。 天是有些湿热,但也没有阮家三夫人所表现的这般热,阮家三夫人这情形主要是心燥。 “母亲。”阮秀进得屋里,冲着阮家三夫人道。 “事情怎么样?”阮三夫人看到阮秀回来,连忙问道。本来对于阮秀是否参选靖王妃,阮三夫人并不太在意的,只是阮秀打定了主意,更还说动了恭王妃,阮三夫人自也乐见其成了。可没成想,这板上定钉的事情这转个眼就变卦了,还是被自家人施了暗手,阮三夫人终是有些怒气的。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吧。”阮秀咬着嘴唇道。恭王妃不出面,事情自然泡汤了。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你姑姑不为你做主?”阮三奶奶这时才醒觉问道。 “姑姑倒是想为我做主的,可以什么名义做主呢?阮家选哪个女儿参选靖王妃,这本就是阮家的家事,姑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阮秀叹气道。 “以前也没见你姑姑讲究这些。”听得阮秀这么一说。阮三夫人嘀咕着,恭王妃插手阮家的事情还少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让我参选靖王妃的事情本就是姑姑跟祖母说好的,如今祖母变卦本就说明祖母不卖姑姑的账了。”阮秀解释了句。 “那倒是。”阮三夫人没话了。这事情到得如今这地步,她姑姑倒确实是不好出手了,只是就这样,那以后她三房在阮家也就要被大房和二房压上一头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想到这里,阮三夫人恨恨的道:“你祖母就是偏心。” “娘,也别气了,你放心。咱家固然让人笑话,但更让人笑话的是二伯娘同阮彤呢。”阮秀想着恭王妃说的话,冷笑的便冲着阮三夫人道。 “她们哪里人会被笑话,今天一早母女俩就进宫了呢,那脸色别提多得意了。”阮三夫人气儿还是不平。 “进宫?那也得看她是得个什么待遇。”阮秀沉着脸色道。阮秀说着,便把恭王妃说的话跟母亲说了一遍。 “唉,你姑姑是个心儿明的。”阮三夫人叹了口气。心里倒也有一丝痛快,一拍两散,大家都别得。 “桑红,你到二房那边盯着。看看二夫人同彤姑娘回来时是个什么表情。”三夫人冲着桑红道。 桑红应声出去了,留下阮三夫人同阮秀闲聊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桑红便匆匆的回来了:“三夫人。姑娘,二夫人同三姑娘刚才回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好象彤姑娘眼眶还红着,好似哭过了似的。” 一听这情形,阮秀便心里有数了,果然叫王妃姑姑说中了。 “娘,我回屋换身衣裳去。”阮秀冲着阮三夫人道。 “去吧。”阮三夫人点点头。 阮秀便带着桑红两人出得抱夏,朝着对面的阁楼上去。阮秀就住在楼上的闺阁里。 只是两人路过花园时,却看到阮彤正同高云仙坐在花园的小亭子里。 阮彤发泄似的在踢着亭柱。高云仙在一边劝着。 不知为什么,看到高云仙。阮秀就想出刚才出恭王府时王黛说的话,总觉得那话意有所指。 高云仙先看到阮秀便扯了扯阮彤。 “三姐姐这是怎么了,今天进宫惹不高兴了?”阮秀上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阮彤把她精心布置的计划弄没了,她心中又岂有不恨的道理,自要笑话一下阮彤。 “什么惹不高兴了,我好的很,只怕是某人心中不甘了。”阮彤自不在阮秀面前示弱,抬头挺胸的道。 “三姐姐多虑了,有什么不甘心的,终是自家姐妹,怕只怕三姐姐糊涂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为她人作嫁衣裳。”阮秀突然的道,两眼却扫过高云仙。 因着阿黛的话,再突然想到高云仙最近跟三姐姐走的极进,于是便说了这番话,其中自有试探之意。 此时,高云仙听得阮秀说这话,那心咯登一下,便有些虚,略有些慌的避开了阮秀的眼神。 阮秀这下皱眉头了,难道高云仙还真打着什么主意? 可高家跟她阮家是亲戚,而高云仙并没有参选这次靖王妃,怎么想都打不了什么主意啊? “走了,有些人就是烦人的很。”阮彤懒得理阮秀,扯了高云仙离开了。 看着阮彤同高云仙离开,阮秀脸色也不好看,便是有什么,三姐也不会听她的。 自己的谋划泡了空,一切又都得从头再来。 如今已是六月初了,今科秋试的恩科就在八月,八月里,这回,怕是安修之要中举了,到得明年初的会试,安修之说不定就要中状元了。 除了自家并没有遭难之故外,似乎现世的一切又朝着前世的路在一步步的走。 阮秀恨,不甘也无奈。 恭王府。 大雨下时,阿黛正要回昱和院,却在游廊上碰到了元三姑,元三姑手里拿着药碗。 “三姑,王妃醒了吗?”阿黛问道。 “醒了。这不连药都吃下了。”元三姑晃着手里的空药碗道。 是阿黛之前开的药方,她把王妃的药方又添了两味药。 “那就好,我再去给王妃把把脉看。”阿黛道。便又带着杏儿去了端正院。 雨还在下着,只是雨热渐小了一些。 阿黛避过园子里的水洼进了端正院。刚一进得厅,便听得一阵说话声,却是二房的牛氏和三房的章氏。 不用说了,王妃一大早发火,再加上阮家姐妹相争的事情,这牛氏和章氏使不得也要过来探探情形,不过,这两位想从恭王妃这里探情形肯定是一场空。 果然。阿黛在门外听着屋里的话,不过是一些平日生活的闲言,再就是马上八月秋试的事情,赵家四房的赵珽是要参加秋试的。 “珽儿最近读书怎么样?”恭王妃的声音问起。 “这一年来,珽儿在读书上还是挺用心的,我听他先生说过,这一年珽儿的基础已经打的很牢了,就算是今科秋试不过,那下一科应该没什么问题。”章氏回道。 “那就好,咱们赵家也就老四一房出读书人。”一边牛氏也应和的道。 阿黛这时听得说秋试。便也想起了二姐和安大哥,二姐前段时间给她写信了,说是安大哥对这一科是志在必得的。 虽然阿黛看不到安修之的脉相。但安修之前世的事情,阿黛却是在自家二姐的梦里看到过的,那安修之前世可是三元笈第,如今,因着学子上书一事,耽识了一科,这回秋试应该是没问题了。 想着自家二姐,阿黛自不由的想着阮秀。 阮秀重生一世,事事算在前头。但到如今,却是千方百计求而不得。 比起她来。自家二姐虽受了一些波折,却到底顺风顺水。 只不晓得。等到二姐和二姐夫进京时,阮秀会以何种态度面对? 想着,阿黛进得屋,牛氏和章氏正陪着恭王妃打马吊。 见着阿黛进来,那牛氏便招呼着:“昱媳妇儿快来,正好凑个角儿。” “好的。”阿黛笑咪咪的应着,正好恭王妃身边有个空位,阿黛便坐了下一为,先拿起软垫子放在桌上,然后拿过恭王妃的手为她把脉,情形比之前好一些了。 “这回这药方再吃两济就换回来。”阿黛道。 “行,这事情你看着办吧。”恭王妃淡淡的点了点头。 阿黛这才坐好,同几人一起打牌。 “对了,昱世子快要回来了吧?”这时牛氏边摸牌边问道。 “嗯,算了算时间,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阿黛回道,如今六月份了,离八月桂花开不过两个月,西域到得京城的路很远,算算时间正是该回程的时间。 “对了,昱世子回来的时候,让他小心一下那个方槐,最近京中的舆论对昱世子可是越来越不利了。”这时,那牛氏又道。 “我晓得的。”阿黛点点头,继续摸着牌,心里却想着方槐之事。 年初时,方槐便上了折子参赵昱的,说赵昱以势压人,连带着把水月大师离开京城之事,也说成是被阿黛相逼。只是折子到了聂纪堂的手里,却被压了一段时间,等到交到阁部,然后送到皇帝手里时,赵昱已经出发去了西域。 而皇帝一心想着升仙台的建成,早日修成长生不老之道,对于这种事情自也懒的理会,便把折子打发了回头,只说等赵昱回来再说。 那方槐无功,不过最近,赵昱在钱塘差点逼死袁四爷的事情不晓得为何,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如此,方槐又是跃跃欲试了。   ☆、第一百八十章 杀人了 就方槐本身,根本就不必太在意。 而就赵昱差一点逼死袁四爷之事本身,其实自上回英华庵新年文会后,袁四夫人得了阿黛的提醒,发现老平王果然是得了血热妄行之症,再加上虽然赵昱差一点逼死袁四爷,但阿黛终也是救了袁四爷一命,可以说,这事情,恭王府同平侯府之间也算是有一个默契在了。 所以,就事件本身,袁四爷对赵昱或者心中还有芥蒂,但慢慢能缓和。 只是如今这事件被这么揭开,等于撕开了袁四爷的伤疤,那袁四爷的反应就有些难说了。 阿黛相信,这事件绝对不会是众袁府传出,毕竟这种事情对于袁府来说也是没面子的。 那么在赵昱既将从西域回来,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就颇有些让人思量了。 纷乱的消息让人目不暇接,同时也云里雾里。 不过,在事件的起因和过程不明时,可以假设推断事件的结果对谁有利,这样或许能破开云雾现一些端倪。 赵昱快要回京了,同时也意味着恭王府也插手进了西域商道里面。 袁家虽然是有家底,这近两年来,平王府袁家同高家并称半城,可风西域商道给袁家带来的利益。 而如今,这纷乱的八卦,显然是要挑起恭王府和平侯府的矛盾。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是渔翁。 西域商道,原来是控制在高家手里,后来袁四爷闯西域,于是西域商道的利益被袁家挖走一半。 如今恭王府赵昱又插手进来,凭着恭王府在军方的利益,必然的也能分走一块。 而在两家显贵的逼迫之下。高家西域的利益必然会被压缩。 但假设,如果恭王府和平侯府相争的话,那么西域商道得利的必然就是高家了。 这事或许跟高家有关吧?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想和天机感应,具体还要再看。 傍晚。晚风轻拂,再加上白天下过一场大雨,这晚风甚是凉爽。 端正院的外面有一个浅浅的荷花塘,荷花塘连着游廊。 恭王妃此时就站在游廊上,欣赏着荷塘晚风的景致。 身后一阵脚步声,恭王妃回过头,看到阿黛正过来。 “王妃,吃药了。”阿黛手里端着一碗药。 “嗯。”王妃点点头。坐在了游廊的椅子上,接过阿黛递过来的药,一口喝了下去。一边阿黛递了一块糖,这药里有一些黄莲是很苦的。 恭王妃接过冰糖,放在嘴里慢慢的化。 阿黛将空碗递给一边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拿了碗下去。 “坐,我们聊聊。”恭王妃今天似乎有些聊天的兴致,摆了摆手,让阿黛坐在身边。 阿黛便坐了下来。 晚风轻拂,夏天的傍晚。风起的时候确有一方惬意,阿黛想起了西湖晚风的情形了。只是不晓得恭王妃要跟自己聊什么。 凭着恭王妃的性子,自不可能跟她聊阮家姐妹相争的事情。 “赵昱终于对阮家动手了。”恭王妃突然的道。 “王妃此话怎么讲?”阿黛故做一脸诧异的道。 阿黛自然清楚恭王妃的意思。远在边城的事情是瞒不住恭王妃的,毕竟边城的事情阮家也是有着消息通道的。 赵昱一举端了刀疤等人,而刀疤别看只是个小小总兵,但他背后牵扯不小,怕是跟阮家一些人有关的,而赵昱又把兵符交给了二房的兄弟,自是要让他们把这事情深挖到底。 “你就跟我装糊涂了,昱儿实际上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否则水月大师之事。你便不会做的那么干脆了,女儿家的心思我懂的。”恭王妃斜了阿黛一眼。 赵拓的性子。恭王妃是知晓一些的,太过坦荡和傲然。他能跟自己坦白,便也有跟阿黛说的可能,再加上水月大师之事,阿黛处理的太过干脆,于是恭王妃便不得不起这样的疑心, 不过,虽然她有这样的确定,但阿黛倒底知不知道,那也实在是不能肯定的,所以,这话,恭王妃其实也是有着试探的成份的。 “这不是王妃的吩咐吗?”阿黛依然一脸疑惑和诧异,死不承认。她说的没错的呀,针对水月师太的事情,确实是恭王妃也有吩咐的。 不管赵拓跟恭王妃摊牌如何,阿黛却是只装不知就是了,这种事情没法承认的。阿黛也不想节外生枝。 “是这样吗?”恭王妃盯着阿黛看了一眼。 阿黛神色坦然自然。 看阿黛的神情,似乎是真不知道似的,恭王妃便也懒的追究了。 看着荷塘月色渐起,游廊的灯笼倒映在荷塘里,别有一番景致:“行了,他不动手我才奇怪呢?如今他这动手了我这心才安了些。” 恭王妃嘀咕着,象是跟阿黛说,也象是自言自语。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她特有一种倾诉的欲*望 恭王妃这时这种心情阿黛有些明白。 其实,自赵昱摊牌以来,恭王妃一直在出手,赵昱被动的承受化解。而恭王妃心里也是明白的,赵昱肯定要还手的,但是一直以来,赵昱按兵不动,恭王妃便不得不时常提着个心,如今赵昱动手了,恭王妃自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所以恭王妃才会说,赵昱动手了,她反而要安心些。 当然,明白归明白,恭王妃这话她是不好接的,于是便岔开话题道:“王妃,天色暗了,回屋吧,这风虽然吹的凉快,但您这身子骨,还是不适合吹风的。” “好吧,回了,也是有些累了。”恭王妃点点头。 阿黛便扶着恭王妃回屋,心里却想着,今天的恭王妃是有些奇怪的,但感觉要平易近人一些。 侍侯了恭王妃回屋,阿黛才出得端正院,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虽说,不管恭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长久以来身为王妃那种气势着实有些压迫人的,若非阿黛亦非常人,刚才被恭王妃一诈,说不得就什么都承认了。 …… “夜了,王妃,休息吧。”夜深之时,元三妃劝着恭王妃。 “睡不着啊,也不晓得阮家能不能度过这一关。”恭王妃道,赵昱在边城所做之事,元三姑也是晓得的。 这时,元三姑对赵昱却是颇有些怨言的道:“昱世子太过份了,他怎么能这么的吃里扒外呢。” 王妃为了昱世子的安全,不惜把兵符都交给了他。 可没想到昱世子一到边城,第一个针对的就是阮家,还把兵符暂交给二房的赵氏兄弟代理,这不是拆王妃的台吗? “行了,再说这些无益。”恭王妃挥了挥手。便由着元三姑侍侯着睡下。 阮家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往死路上奔啊,也该有个人给敲敲警钟。 当然,恭王妃不认为赵昱的动作有什么作用,说到底,那小子为了边军的安稳不起乱子,终还是手软了一点。本来,完全可以趁着刀疤之事,把秦冲拖下水,然后拉起一批恭王府系的将军,跟阮将军对抗,只要边军一乱,皇帝这边便会派人介入。那阮家连收尾的时间都没有,那才是对阮家的致命打击。 只是这样一来,边城军大乱,若是有马贼或者残余胡部做乱的话,说不得边境百姓又将有一场灾劫。 所以,终归,赵昱还是狠不下这手,只是将兵符交给赵氏兄弟,然后以刀疤为引,让赵氏兄弟在军中慢慢发展,想要来个平安过渡。 可这就给阮家留下了收尾的时间,阮家或许会伤筋,但应该不会动骨,恭王妃想着。 ………… 夜深了,阿黛的入梦里。 边城,羌笛幽怨,漫漫黄沙,刀疤逃出了军牢,入了关。 官道边的山上,杜娟花怒放。 随后梦境便又回到了京城。 京城宅户,一个书吏正从一户人家出来,迎面刀光一闪,扑尸在地。 阮府大宅,阮府那黑底金字的招牌轰然砸了下去,大门缓缓关上,被贴上了封条。 南城门口,安大哥同自家二姐风尘仆仆的进了城。 阿黛猛的惊醒,坐了起来,脑中还有一丝浑沌。 刀疤逃出了军营了,入了关,官道上杜娟怒放,这应该是四五月时的事情。 而书吏死了吗?阮家有大灾。 同这些信息相比,自家二姐,二姐夫来京,那应试是顺理成章之事了。如今已是七月,八月秋试后,如果二姐夫通过,两人就会来京了。 阿黛正理着纷乱的思绪,却又听得外间,胡二嫂正跟杏儿说着话。 “二嫂,出什么事了?”杏儿一些惊讶的问。 “杀人了,杀人了,可吓死人了。”胡二嫂拍着胸道。 “真的吗,什么杀人了?”杏儿也一惊一咋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我一早去菜市采买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就在衙门街的后街,离王家酒肆也不过两条街呢,啊哟,一滩子血。这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南城那一边的人也是人心慌慌啊。”胡家二嫂道。 “那死的是谁?”杏儿也好奇的问道。 “兵马司那边正在查呢,一大早发生的事情,没那么快。”胡二嫂颇有些唏嘘的道,平民小百姓的,对这种杀人的事总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辛豹入牢 听着外间胡家二嫂同杏儿说的话,阿黛有些郁闷的捶了捶额头,她有一种感觉,死的就是她梦中梦到的那个书吏。 书吏的劫数兑了现,只怕是辛豹的牢狱之灾也逃不过。 不过,细想着辛豹的脉想,辛豹终不是死劫,想来应是有惊无险,只不过,九娘堂姐怕要多操些心了。 阿黛想着,穿衣起床,外间胡二嫂和杏儿听到屋里的响动,便停了话。胡二嫂掀了门帘进屋,杏儿在后面端着洗脸水。 阿黛边洗漱边又细问了胡二嫂杀人案的事件的一些细节。 胡二嫂走到一边开了窗,清晨的风悠悠的吹了进来,屋里的浊气被风吹散。 随后胡二嫂才细说道。 杀人事件应该是发生在昨天的晚上,那尸体是今天一早,夜香郎收夜香时发现的,尸体就倒在太平胡同的牌楼下的过道处,而太平胡同距离王家酒肆的街前街正好是两条胡同的距离。 阿黛听着点点头,将汗巾递给杏儿。 现在信息还太少了,什么也看不出来。也只得看看,那天她已经提醒了九娘,九娘定也会提醒辛豹的,想来辛豹应该有些应对才是。 阿黛想着,走到打开的窗户前,昨天午后的一场大雨后,一扫闷热之气,今天一早空间倒是显得格外的清新,天朗气清之象啊。 窗外不远的桂树,那叶儿更显翠绿,阿黛站在窗边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那桂树,虽未至八月,但已经打起了花骨朵儿。一粒粒的,还未见黄,有此青白。但离开花也不过十多天了吧? 桂花开时,赵昱应该能回来了。 半年多的离别。着实让人想念。 洗漱好,阿黛正要带着杏儿去端正院那边给恭王妃请安,每天早晚的请安是不能少的。 恰在这时,元三姑过来了:“王妃昨夜里一直没有休息,直到刚才才睡下,让我过来跟夫人说一声,今天的早安免了。” “王妃身子骨没事吧?”阿黛问道。 “还好,老毛病了。”元三妃摆摆手让阿黛放心。 “好。我晓得了,一会儿再出去给王妃抓几济药。”阿黛道。 她自是晓得,赵昱出手,王妃这又是在想着应对之策了。 只是这么一来,王妃思虚太重,这身子骨真的难好了。 元三姑告辞回端正院,王妃是一刻也离不了元三姑的。 送走了元三姑,杏儿便传了早点了,恭王妃的早餐并没有什么奢华之处,跟一些殷实的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一碗清粥。几相精致小菜,一碟荷花糕,一盘藕粉圆子。 但别看这些普通。但其实厨子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味道即好,又很清淡,夏天吃起来爽心爽胃,很舒服。 阿黛边吃着早点边想着,一会儿去给王妃抓药的时候,顺便的也去九娘那边探探辛豹的情形。 把粥喝完,阿黛又吃了两块荷花糕和两个藕粉圆子,一边小丫头撤下。 就在这时。胡家二嫂领着孟氏和王九娘进了昱和院。 杏儿正端着盘子走到门口,看到孟氏和王九娘进来。知是阿黛的娘家便,先是冲着孟氏和王九娘行了礼。然后回身冲着阿黛通报:“夫人,嫂夫人同九娘姑娘来了。” 阿黛这边正准备出门了呢,没成想九娘这个时候就过来了,阿黛琢磨着,怕是辛豹已经牵连进去了。 “大嫂,九娘姐。”阿黛站在门口相迎。又吩咐杏儿准备早点,这时候过来,怕是还没有吃早饭呢。 “不用了,我们过来时已经吃过了。”王九娘连连挥手道,神色之间有一些焦急。 “是啊,来的时候吃过了。”孟氏也道,她这回主要是陪着九娘过来,也正好探听一下阿成什么时候能回京。 “那就上几盘糕点和热茶吧。”一边胡二嫂建仪道。 阿黛点点头,胡二嫂便下去准备糕点去了,一边自有丫头冲了茶水端进了花厅。 花厅里,阿黛招呼了孟氏同王九娘坐下,然后挥退了丫头。 “阿黛,方青果然死了。”见得下人退下后,王九娘便急急开口道。 “方青?”阿黛有些疑惑的问,随后心思一转,心中略有些数的,这个方青大约就是那书吏了。 “方青就是昨日跟辛豹一起的那个书吏,也就是昨天晚上死在太平胡同的那人。”王九娘道,随后补了一句:“太平胡同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一早就听说了,对了,这事情跟辛大官人有关吗?”阿黛问道。 “我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今儿个一早,我刚到酒肆,辛豹就来了,来跟我道别,说是要去衙门说点事情,只是却不知能不能脱身了,只说让我不要担心,就走了。随后,没多久他盐行的辛三儿就跑来跟我说,说是辛豹被下了大牢,跟那方青的死有关。”王九娘有些气恼的道。 “那有关方青之死具体的事情辛豹没跟你说?”阿黛问道。 “具体的辛豹没太细说,不过,我却是晓得辛豹昨晚应该是约了方青见面交易盐引的事情的。”王九娘道。 “哦,具体说说。”阿黛一听这个,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只怕这正是辛豹牵连进去的原因了。 哎,昨天,她还提醒着王九娘,辛豹之祸就出在钱财之上。 “昨天你不是给我提了个醒嘛,后来等到那方青离开后,我便跟辛豹把你那话提了提。”王九娘说着,顿了一下。 “怎么,他不信?”阿黛问道。 “倒不是不信,我从辛豹的话里,似乎那方青平日里太贪,方青是盐务司的书吏,挺会捞钱的,用辛豹的话来说。方青太贪迟早有一天会栽的,他本来就不太想跟方青来往了。只不过之前,辛豹付了一大笔钱让方青帮着收些盐引。盐务司的人在各地监察,各地的盐商自免不得要有些孝敬。也因此一些人身上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盐引,辛豹晓得这事之后,便托了方青从这些人手里收盐引。昨天方青来找辛豹谈的就是盐引的问题,好象盐引已经收齐,只是,当时,为着剩下的价格,两人还争吵了一顿。后来谈妥了。两人说好晚上交易的。随后那方青就告辞了,而辛豹也说了,这次交易完了后,以后就不粘方青了,没想方青却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了。”说到这里,王九娘颇有些叹气。 阿黛听着点点头,辛豹做的这事情倒也清楚,盐务司的人得了盐引,自然要出手,而辛豹是卖盐的。买了这些盐引,便能到得地盐场提盐,可以说对方双都是有利的事情。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有些见不得光的。难怪要晚上交易。 只是…… “按这么说,晚上辛豹应该见过方青啊?那方青到底怎么死的?”阿黛又问道。 王九娘又叹了口气:“只怕方青之死,辛豹也是不太清楚的,辛豹一大早来见就,有关方青之死就只提了说一句,他到时,方青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两人约好了时间见面,可等到辛豹去见方青时。方青已经死了,那辛豹当时为什么不报官?”阿黛嘀咕了句。 随后细琢磨了一下。阿黛却是有些明白辛豹的想法,半夜里交易盐引。这本就是说不清的事情,更何况半夜里也没个证明,辛豹只要一报官,说不得他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到最后,搞不好他自己就成了杀人犯了。 所以,辛豹悄悄的走了,并没有报官。 只是,刚才听王九娘说起过,昨天因为盐引价格的事情,辛豹还跟方青吵了一顿,当时就在王家酒肆,见过的人应该不少。更何况,辛豹半夜里约了方青交易,这边王九娘知道,那方青那边定也会说给自己亲近的人知道。 而这些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出来,那本身,辛豹就脱不得干系了,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斟酌,辛豹还是决定去衙门说明清况。 因为这件事,不管他去不去衙门说清,他都脱不得身。 只是这一去,辛豹也是没有底啊。所以,一大早,辛豹才来跟王九娘道别,他是担心他这一去便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而事实果然是这样,辛豹终是入了大牢。 这牢子她还真得去找找杨三郎,别的不说,那太平胡同牌楼下可不是牢发地点。 阿黛想着入梦里,那个户人家的门口,虽然不甚清晰,但总能找出来的。 “唉,他可能是怕说不清嘛。”王九娘叹了口气。 阿黛点头,随后又道:“九娘姐姐别急,南城兵马司现的在副指挥是杨家三郎,是落梅的夫婿,这事情我一会儿打听一下,现在先别乱了阵脚。” 阿黛说着,看着王九娘那焦急的样子,心里明白,自家九娘姐姐这心怕已经是辛大官人的了。 “可不是,九娘别急,辛大官人定会没事的。”孟氏也在一边安慰道。 “那好。”王九娘点点头,随后似乎回过神来,却是有些没好气的道:“谁焦急了,终归他是帮过我的,我这也是还人情。” 这种死四鸭子嘴硬,阿黛自不会折穿。 “对了,我正要去给王妃抓药,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阿黛道,她想去太平胡同那边看看。 孟氏和王九娘点点头,于是三人一起出门。 在门口,孟氏又问阿黛:“阿黛,你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大嫂放心,桂花飘香之时,大哥他们就要回来了。”阿黛笑着道。 “准不准的啊?”孟氏有些高兴的问。 “那年,大哥去京城时,我说大哥初雪时节回来,大嫂你说准不准的啊?”阿黛侧过脸笑着问。 那年,钱塘初雪时正是王成归家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孙家 王九娘陪着阿黛先去了药堂抓药,孟氏则去了洒肆,如今王家酒肆是由孟氏掌着了。 阿黛抓好了药,便同王九娘一路朝着太平胡同去。 到得太平胡同路口,便看到胡同口的茶坐上,聚着一帮子闲人,都在聊着杀人事件。 如今太平胡同杀人事件成了京中最热门的话题。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听说是盐务司的书吏方青,他有个族兄是督察院的御史督率方槐,这案子怕是要闹大了。”茶坐上,一个信息灵通的更夫在那里道。 而看热闹的向来是不嫌事大的,这时听到那更夫人案子可能闹大,更是一个个一脸兴奋的。 “哈,老更夫,你才晓得死者身份啊,我告诉,疑凶都已经落网了。”这时,连上一个税吏得意的道。 “真的假的?”一听这税吏的话,许多人都猛的坐直,这也太快了。 “你们晓得这事跟谁有关吗?”那税吏更是有些小得意的道。 “跟谁?”众人问。 “跟辛大官人有关。”那税吏道。 “可不是,昨儿个在王家酒肆,我还看到辛大官人跟那方青坐在一起,后来两人还吵架来着,辛大官人果然可疑。”边上有一个茶客道。 “不能吧,就算是吵几句嘴,辛大官人跟人吵嘴的时候多了,哪会就下狠手杀人,这事情不靠谱,别乱说。”边上又有人道。 “靠不靠谱咱不晓得,不过,我倒是晓得一大早,为着方青的事情,辛大官人去了南城兵马司的。随后就下了兵马司的大牢,至今也没放出来。”先前那税吏道。 众人爱听热闹归爱听热闹,但这种真牵涉到杀人疑凶的事情却并不瞎掺和。因此,这税吏的话便没人接了。茶坐上,各喝各的茶。 倒是阿黛同王九娘两人路过,听得这些话,王九娘脸上更愁了。 阿黛也皱起了眉,这可巧了,没想到这方青居然是方槐的族弟,那依着方槐那性子,说不得还真是要闹大。总之这事情还得多提防些。 两人边想着边朝胡同里走。 前面不远的牌楼此时还叫几个街差封着。路过的人都侧着身子从牌楼的另一侧过去。 尸体早已经移走了,不过,远远的还能看到牌楼下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边上,杨三郎带着几个衙差正在清理着,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 牌楼一角的泥地上,长着一簇月月红,阿黛看到杨三郎用筷子从那月月红的枝杈里夹出一块小小的碎布。 虽然隔的远,但阿黛气机充盈,耳目特别灵敏,远远的就看到那块布。那小小的图案似乎有些熟悉,但细想之下,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过夫人。”那杨三郎看到阿黛和王九娘过来。便打了声招呼。 “见过姐夫,不打搅姐夫公干,我同九娘姐姐只是路过。”阿黛冲着杨三郎道。 杨三郎点点头。 阿黛便同王九娘从太平胡同穿过,边走过边用气机查看着,周围的一切便已经尽她的脑海里。 不过,这些并不是太重要的,重要的是阿黛想找出梦中所见的宅门口。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再加上阿黛看着地上那块血迹,尸体移过来时显然还在流血。所以,阿黛推测此地离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并不太远。所以,阿黛就想在附近找找。 “九娘姐姐。那许天龙可回来过了?”两人一路出了太平胡同,阿黛又转进了紧邻着的胡同,边走,边同王九娘聊着。 太平胡同后面的巷了叫贾家胡同,窄窄的巷子子,两条胳膊打开抵着墙,发现胳膊都不能伸直,这巷子也就正好一人过的宽度,巷子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 “上个月的时候回来过,后来又被辛大官人的人带去了盐场,不过,这回辛大官人牵连进这事情里,怕是盐场也将保不住了。”王九娘道。 “盐场保不保的住且不说,只要能保得命平安出来,那就是福了。”阿黛劝着王九娘道。 “可不是。”王九娘点点头。 “对了,九娘姐,许天龙和辛大官人,你心里有哪里一个?”阿黛这时又突然的问。 这一年又一年的,阿黛都十八岁了,王九娘比阿黛大一岁,十九岁了,这年月十九岁未嫁人的实在算得是老姑娘了。 所以,王成在去西域之前,曾叮嘱过阿黛,问清楚王九娘的心思,等到王成回来,那是想把王九娘的亲事定下来了,不管怎么说,京城王家没人了,这事情总得王成和孟氏多操心些。 当然,从王成和阿黛的心里来说,对于许天龙是没有好感的,就算现在许天龙已经改了很多,但有些事情一但超过了底限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所以王成和阿黛都看好辛豹,但是许天龙毕竟跟王九娘有婚约,虽然这婚约由王成做主已经算是退了,但这毕竟是王九娘的终身大事,没有九娘点头,王家这边也不好冒然给王九娘做主的。 阿黛同王九娘一前一后的前行,后面跟着杏儿。 此时,王九娘轻轻的叹了口气:“表哥是我表哥,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表姨于我有恩,表哥现在也改了不少,我希望能看着表哥成家立业之后再考虑我自己的事情。” 一听王九娘这话,阿黛明白了,王九娘心里其实早就有打算了,只是当年许天龙之母的收留之恩。所以,王九娘是希望帮许天龙成家立业之后才无后顾之忧的考虑自己的事情。 “那这想法你可曾跟辛大官人说过?”阿黛问。 “他从未提过,我怎么好说?”王九娘挑了挑眉头。 哈,阿黛乐了,那辛豹别看嘴花花的到处说王九娘是他罩着的人,可因为许天龙之事,有些事情,辛豹弄不清王九娘的心思,因此也不好开口。 于是,这两人就闷到现在了。 “成,这事情我明白了,等我大哥回会,会让他为你做主的。”阿黛轻笑道。 听着阿黛的话,王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哼了一声,随后却又叹气:“还不晓得他能不能过这一关呢?” “放心,只要人不是辛大官人杀的,终是会水落石出的。”阿黛道。具体的阿黛也并不多说,毕竟这种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 王九娘点点头,随后王九娘又看到阿黛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着,有些好奇的问道:“阿黛再找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看这巷子前面是哪里?”阿黛道,周围人家的门口,阿黛都看过了,跟她梦中所见的并不相似。 “哦,这巷子正好是从太平胡同那边绕过来,前面就是酒肆后面的枫树胡同了。”听得阿黛的话,王九娘伸手指着前面不远的出口道。 “那不是就要到酒肆了嘛,那正好走累了,去酒肆喝口茶水。”阿黛道。 王九娘自是没有不同意的。 几人又一前一后出得小巷子,又进了枫树胡同。 枫树胡同跟太平胡同差不多宽,能行马车。只是阿黛才一进入枫树胡同,便闻到一股子扑鼻的恶臭。 “哎呀,我说孙娘子,你一大早的在弄什么鬼啊,真是臭死人了。”几个妇人就站在路口,捂着鼻子冲着一户敞开门的人家道。 “哎呀,别提了,我家院子里的那个荷花池,淤泥臭死了,我一大早请了人来帮我清淤呢,没想到这帮做事的混没有做事的样子,清了一半非又跟我讲起价来,这不是没信用了吗?我岂能由着他们,因此死活不答应。没相这般挨千万的,居然就把这淤泥倒在了这后门口,不干了,甩甩胳膊走了,留下这一个烂摊子,我这不正收拾着吗?对不住各位了啊,先忍忍。”此时一个妇人正提了一桶清水在那里刷着门和墙。 阿黛一眼扫了去,果然的,那地上,墙上,门上全是臭不可闻的淤泥。 那妇人此时边干活边回着众人道,还不忘冲着众人福了福,算是道歉。 听着这妇人的话,另外几个抗议的妇人便也不好再责怪,反倒是同那妇人一起骂了几句干活的工人。然后催促着妇人快点弄干净,便一个个的回自家了。 毕竟这大热天的,这么臭,闻起来实在吃不消啊。 “醒得了,醒得了。”那妇人满口应着。回过头却正好看到阿黛和王九娘。 那妇人立刻瞪了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干活了。 阿黛看着这妇人,回头看了王九娘一眼。 算是冤家路窄,这妇人阿黛认得,就是那孙公子的姐姐,因着辛豹打了孙公子一事,这妇人还曾到王家的帽子胡同同王九娘闹过。 原来这里就是孙家,阿黛想着,不由的打量了一下孙家这宅子。 这一打量,阿黛就微微的眯起了眼,这孙家的后门好眼熟,跟她在梦中所见的门户颇有些相似。 当时还以为是正门呢,没想到却是后门,而这一打理却是越看越象,应该就是了。 阿黛不动声色的想着,若是她所谓不差的话,这里便是那方青死的第一案发地点,只是此时,叫那孙娘子弄了这么多的淤泥,再加上孙娘子也刷过门和墙,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如此,还需从长计议,这种时候,阿黛自不会打草惊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凶手 此时,那孙秀才带了两个帮工来。 “人倒现在才叫来,我这都忙活半天了,带人去院子里,把池子弄干净了,再把这门口的泥也弄干净。”孙娘子没好气的冲着孙秀才道,又冲着阿黛和王九娘哼了声。 然后把一桶水提了起来,往门口一冲,也幸好阿黛和王九娘退的快,差点就被泼得一身了。 “你怎么这样啊……”王九娘冲着那孙娘子瞪眼。 “我怎么样了?没招谁惹谁吧?”那孙氏抬着下巴好不得意的样子。 王九娘气的不行,只是她虽然会口技,但并不等于骂人就厉害,只气的张口结舌。 “九娘姐,走了。”阿黛却拉着王九娘,不急啊,事情还才刚开始呢。 “九娘姑娘,这位娘子,对不住了。”那书生忙道着歉。 此时,阿黛已拉着王九娘走远了。 回头时,阿黛还是从太平胡同绕路,本来是想叫杨三郎到这边来看看的,不过,到得太平胡同时,杨三郎已经收队回去了。 正是午后,既然出来了,那正好去杨家走一趟,也好找杨三郎仔细打听一下辛豹的事情。 听说阿黛要去杨打听辛豹的事情,王九娘自是巴不得,便把辛豹之事拜托了阿黛,先回酒肆了,午后便是她的说书场子,这个也是耽误不得。 阿黛带着杏儿上了马车,便直奔杨家。 杨家三房。 赵落梅吃过午饭,这会儿正跟大嫂杨程氏聊天。 杨大郎的媳妇程氏虽是出身商户,但商户人做生意大多本着以和为贵的,那程氏性子也颇和气,再加上当初的嫁妆非厚。平日里手头宽裕,那在家里,即得婆婆杨沈氏看重。跟兄弟间,妯娌间的关系也很好。 便是以前。赵落梅没有赵昱和阿黛为她出头时,程氏也未曾待慢过赵落梅。 因此,程氏同赵落梅妯娌间也是常来常往,前些日子,赵落梅画了一个绣花的图案,程氏瞧着喜欢,今日便过来借,马上要过年了。再加上明年初,杨家大郎要参加京城会试,程氏打算绣一条腰带送给杨大郎,这便过来跟赵落梅借绣花图案。 这图案是一副蟾宫折桂图,喻意极好,程氏越看越喜欢。 “对了,三弟呢,没回来吃午饭啊。”好一会儿,程氏放下那图案问道。 “回来了,一回来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去找公公了。”赵落梅有些埋怨着道。 “什么事啊?连饭也顾不上吃?”程氏奇怪的问。 “还不就是太平巷子的杀人案,论这破案子的事情,那经验最老道的还不就是公公。所以,他一回来就去请教公公去了。”赵落梅道,脸上也有些担忧,碰上这种杀人案,压力也是不小的。 “那倒是,公公在这方面那是经验丰富的。”程氏道,随后却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事,让三弟小心,死的是方槐方大人的族弟。虽然方大人跟他这族弟平日里关系并不太好,但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出头的。今天啊,婆婆出门。就受了那方姚氏一顿排头,回来气的脸一直甩着。” “怎么回事啊?”赵落梅连忙问道。 “还不就是让三弟赶紧破案,要是破不了,就让三弟把案子交出去,交到督察院去。”程氏道。 “凭什么把案子交出去啊?这案子才发生呢。”赵落梅拍了桌子,这案子才发生,又是落在南城兵马司的辖区,这么随便便交出去,那三郎以后岂不要被人小看了去。 “可不是,所以婆婆才气的不行。”程氏摇头道。 赵落梅点点头。 “大奶奶,三奶奶,世子夫人来了。”这时下人来报。 “快请。”赵落梅连忙起身道。 “既然世子夫人来了,那我就不多留了,这图案我先拿回去研究着,不懂的再来问你。”杨程氏告辞。 “好的。”赵落梅点点头,即送杨程氏出门,又正好迎接王黛。 门口,阿黛同杨程氏碰上,自也闲聊了几句,杨程氏才离开。 赵落梅便迎了阿黛进屋,一边下人上了茶水。 “姐夫在吗?”阿黛也没怎么饶弯子,直言问道。 “他去见他爹了,阿黛找他有事吗?”赵落梅问道。 “嗯,就想打听打听辛豹的事情。”阿黛道,见赵落梅还不知辛豹是哪一个,显然杨三郎还未跟家人提起过案子的进展,于是就把辛豹一早去说明案情的事情,最后被下了大牢的事情说了说。 正说着,便听到了脚步声,杨三郎回来了,手里还夹着一卷书卷,正是案情记录。因着有许多问题要请教老爹杨指挥,他干脆就把案宗带了回家。 见到阿黛过来,自也打了招呼。 “世子夫人来找你问问辛豹的事情。”赵落梅连心跟杨三郎道。 阿黛便把辛苦豹跟王家的瓜葛说了说,当然,辛豹跟王九娘的私情自是不提的,只说辛豹当初为自家堂姐出头,算得有恩义。 既有这层关系,杨三郎便藏着掖着,便把辛豹的情况说了说:“辛豹确实是最有杀害那方青的动机和机会的。据我所知,方青白天约了辛豹晚上交易盐引的,白天两人还因为盐引的价格长生过争执,这样辛豹就有了杀人的动机,而据方青娘子所说,方青是带了盐引出门的,可最后却未在方青身上找到盐引。所以,初步推断辛豹很可能因为盐引的事情对方青谋财害命。还有,方青的肩膀上留下辛豹的血手印,这些证据都指接指向辛豹。不过,现在凶器还没有找到,另外盐引也没有找到,再加上辛豹否认他杀人的事,所以我还要再查一下,但不管如何。辛豹是第一疑凶,暂时是脱不得身了。” “死者的肩上有血手印?”阿黛沉思着,随后抬头问杨三郎:“我能看看案情记录吗?” 杨三郎点点头。把记录递给了阿黛。 虽说这种东西是不给外人看的,但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东西。办案的差人都知道,看看也无防,但然更重要的是上回南城雪灾之事,世子夫人的提醒便有些神异的,这回,杨三郎便也想看看世子夫人能什么别的看法。 阿黛此时接过那卷案情记录,细细的查看,尤其是仵作的尸检报告。看完后阿黛便沉思着。 “世子夫人怎么看?”杨三郎看阿黛看完。便试探的问了问。 “你们的推断是不是这样,昨天白天,方青同辛豹因为盐引价格的问题起了争执,到得晚上约好的时间,辛豹去见方青,当时方青正靠在牌楼的楼子边,正背对着辛豹,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辛豹这时便起了恶念,悄悄的上前。轻拍了方青的肩膀,方青回过头,辛豹便横刀杀人。然后夺了盐引,迅速离开现场,而辛豹之所以早上又去了兵马司解释是因为他贼喊抓贼。”阿黛把杨三郎等人的分析说了一说。 “不错。”杨三郎有些讶然,世子夫人可把他们的推断说的十成十。 “你们跟据血手印来证明辛豹,可我认为血手印恰恰是一个疑点,从你们之前的推断,辛豹拍肩膀在前,杀人在后,这样。怎么可以有在肩上留下血手印?”阿黛反问。 “可能是后来辛豹要找盐引时又留下的?”杨三郎有微皱着眉头道。 “不可能,你看这面记录的血手印。半个手掌和五指指腹,而偏偏手掌和最下面一节指腹最清晰。反而是手指留下的印迹最模糊,这明显是一个轻拍的动作留下的,如果是找盐引留下的,那应该是王指的指痕最清晰,指腹最浅。”阿黛道。 “所以,我认为辛豹去会方青时,方青已经死了,但因为方青当时是靠在棍子上的,辛豹并不知道,而辛豹应该叫了两声,未得到回应,这才上前拍了拍方青的肩膀,可当时方青已经死了,血就溅在肩膀,辛豹这一拍肩膀,正好拍在了肩上的血上,所以,留下了手掌印。”阿黛下着自己的结论道。 “嗯,有理,这点我再仔细查查。”杨三郎点点头。 “另外,杀人的凶器应该是弯刀,凶手是手心向下,横握刀柄,直接割喉的,我从仵作的尸检上记录的伤口情况来看,凶手的个子应该较方青矮那么一点,可辛豹却比方青高小半个头。”阿黛又道。 “世子夫人是如何推断凶手的身高的?”听了阿黛的话,杨三郎一阵惊讶。这世子夫人太神奇了吧,居然仅凭一个伤口就能大致确定凶手的身高?杨三郎心中多少有些狐疑。 “我是一个医者,对于伤口的情况比较了解,象方青那样的伤口,如果凶手个子比他高的多,那么凶手在割喉时刃口应该有些斜向下,如果凶手个子跟方青差不多,胳膊抬起来时正好于脖子齐平,那刃口应该是平的,若是矮一点,则会斜向上,而仵作的记录,刃口是斜向上的。当然,这些也只是相对,不是绝对的,毕竟死者在受到攻击时会有躲避的动作,这又会造成刃口的不同,这个你可以再跟仵作细分析一下。”阿黛说着。 当然,她是晓得的,方青受到的功击根本就是出奇不易的,没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而这点从伤口上也能看出的,若有躲避,伤口就不会这么干脆利落了。 听了阿黛这话,杨三郎点点头,他虽不是医者,但也是武者,细想一下,觉得世子夫人这个分析很有些道理,看来,下午,他要好好的跟仵作再谈谈。 “另外,太平胡同可能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阿黛这时又道。 “此话怎么讲?”杨三郎猛的抬头问道,其实之前他在勘查现场时,也隐隐约约起过这个想法。 “我只是感觉地上的血迹太少了点,也太整齐了点。”阿黛道。 听得阿黛这么说,杨三郎大悟,他当时也是觉得血迹有些不太对劲,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如今阿黛这么一说,可不正是,伤者在突然被袭之下,就算是一击致命,但便是惯性也是要扎挣一下的,那血迹便会零乱的。 到得这时,虽然理智上,杨三郎还不能确定阿黛分析的正确于否,可情感上,杨三郎却觉得这世子夫人的话,有七八分正确的可能。 “对了,世子夫人可认得这个?”这时,杨三郎又拿出上午他在那月月红的花丛中捡到了那片碎片。 当时,阿黛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会儿仔细瞧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边城大漠,一众马贼在驰骋。 曾经的入梦里,胡人马贼小腿上的绑腿布就是类似于这种图案。 只是梦中所见,终不是现实,这个阿黛却无法解释,只得道:“没见过,这种图案不象是京城人家惯用的,倒有点胡人的特色。” 而阿黛这时心神却是一动,弯刀,也是马贼惯用的武器,再加上这绑腿,难道凶手是一个马贼,可马贼一般不会单独出现在京里。阿黛这时脑海中闪现过刀疤的影像。 这位可是逃出了军营,正好是入了关了的。 不会这么巧吧? “嗯,确实有胡人绣品的特色,我再查查,不过这东西也不一定就跟凶手有关。”杨三朗道。 “是的。”阿黛点头,随后又道:“对了,三郎有空再去枫树胡同的孙家的后门处看看。” “怎么了?”杨三郎问道。 “也没什么,今天我抓药回来,正好路过枫树巷孙家后门,没想到她家一大早在清淤,那臭淤泥倒在后门口,弄的一地臭不可闻。”阿黛道,这话跟之前的话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啊。 “清淤?没什么啊,这天热,家里有池子的都会清,怕臭了难闻。”杨三郎。 “可昨天下了一场大雨。”阿黛道。 杨三郎猛的一震,是的,清淤不奇怪,但一般人家不会选在雨后清淤。因为雨后,池子里的水是最干净的,再加上雨后池子里灌满了水,这时候清淤最麻烦,就好象河道清淤一样,不可能在涨水的时候清淤,大体在枯水季节清淤做好准备。 当然,怪是有些怪,但并不能确定什么,不过,既然有怪异,那可以暗中查查,这样并不影响什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因病见花 从杨家出来,阿黛深吸了一口气,该提醒了她都提醒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就要看辛豹的造化了。 转眼便入了八月,八月秋高风怒号,这一入八月,京城的气温便陡的降了下来。 江南有冻桂花之说,桂花开花前冻上两日,那花开的更香。 气机飞扬之下,阿黛分明感到院中桂花就要开了。 深夜入梦里,钱塘,王靛撑着油纸伞,目送着安修之入得贡院。 钱塘的秋试开始了。 姑苏,山塘河,七里山塘到虎丘。 山塘河上,一艘乌篷船在河面上轻悠的前行。 “姐姐,前面就是虎丘了。”船上,小青站在船头,此时,许仙扶着白娘子从舱里出来,看着前面不远山巅上的虎丘塔。 今天日天晴安,三人是出来游玩的。 “娘,前面就要到岸了。”不远处,另一艘小船上,一以年轻的夫妇正抱着一个三岁小女娃,那小女娃长的玉雪可爱,此时也是欢声笑语的道。 而就在这时,河面上突然腾起片青烟,那青烟一卷,竟是生生的将那小女娃从妇人的怀里卷了出来,然后直带入河底。 “娘亲……”小女娃吓的哇的大哭失声,随后小小的身子就沉入了水里。 “囡儿……”那做母亲的也是一阵惊呼,也要跟着跳入河里,却被做父亲的一把抱住。 “哪来的恶蛟,休走,把人放下。”此时,白素贞一声厉喝,一手扬起身上的披帛直朝着河底那妖怪卷去。这河底竟不知何时,来了一条青蛟精。 “呸,哪来的小蛇妖。意敢管本大爷的事情。”不及防之下,河底那青蛟的身子被白素贞的披帛卷住。气的大喝一起,然后整个身子便破水而出,带着小女娃子直上云宵,白素贞这时也顾不得了,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同那青蛟搏斗了起来。 天空云雾翻滚,下面的人看不真切,却隐约看到一青一白的蛇身在云中翻滚。 而云中。白素贞渐占了上风。 青蛟只有五百年的道行,终是不敌白素贞,最后被白素贞抢了小女娃子,受伤远遁。 白素贞抱着小女娃子飘然而下,姿态如同仙子。 “多谢这位娘子相救。”那妇人抱过女娃子,忙不叠的道谢。 “哇。”此时,小女孩却哇的一声大哭:“妖怪,白蛇妖怪。”小女孩边说着,还怯怯的看着白素贞。 显然,经过一阵惊吓。小女孩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白素贞救了她,但小小孩子本就没心没肺的。再加上白素贞那千年白蛇的真身也着实吓着了她,这时自是不管不顾的嚷了起来。 众人突然想起之前云中那一青一白的蛇身,青色的自是青蛟妖,那白色的呢? 立时的,围观的众人脸色大变,在一边窃窃私语,更有人已经在说了要找道长或和尚来降妖。便是那女娃子的父母,那一对年轻夫妇也是一脸苍白,不过。终是救命之恩,两人还维持的礼仪。又道过谢后才告辞。只是走的时候,那背影也是有些踉跄。 人群此时早已作鸟兽散。 “呸。这世人人多是忘恩负义之徒。”小青气的直跺脚。 “行了,不怪人家。”白素贞淡定的道,无意中被人看见了真身,别人心有惧怕这一点她早已了然。 不过说是这样说,白素贞脸色亦有一丝黯然,妖修千年,只为成人,可又有多少人能接受一个妖怪生活在自己身边? 许仙此时握着白素贞的手温和的道:“娘子,船已到岸,我们下船吧。” “好。”白素贞微笑,许仙握着她的手坚定而温和。倒是安抚了白素贞有些黯然的心。不管别人如何,许仙是不在乎她是妖的。 三人下得船。 一路前行,不一会儿三人就停在了虎丘塔前。 虎丘塔建成于隋朝,经过岁月水火之侵袭,显得处处斑颇,便是那塔身也向东北倾斜。 “这塔都斜了,为何却能不倒?”小青看着虎丘塔,颇有些奇怪的道。 “塔虽斜,但心是正的,所以塔能屹立而不倒。”许仙扶着白娘子颇有些感慨的道。梦中宿慧,到得如今,跟白素贞相知相守,又何尝不是千年的等待,凭着便是一份坚持之心。 “许施主好佛性,当初东晋高僧竺道生曾在此讲佛,云一切众生悉有佛性,而有缘者便能顿悟成佛,施主是有缘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时,一身月白僧依的法海从塔后走了出来。 不度许仙入佛,他便不能了解因果。 “呸,你这和尚,我姐姐和姐夫如今好的很,什么苦海无边了,你这和尚心思好坏。”一边小青呸道。 “人妖终是殊途的,更何况,许仙有许仙的缘法,白素贞有白素贞的修行,你两人不要误人又自误了。”法海苦口婆心的道。 说到人妖殊途,白素贞和小青亦不由的想起之前救人后的一幕,凡尘俗世终是容不得妖类的。 但容不得又如何? 许仙和白素贞相视一眼,红尘俗世携手走一遭,容得便容得,容不得便容不得,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觉得好就好。 许仙和白素贞继续前行,小青跟在两人身后。 “大师,晚上我去找你啊,你说了,要予我方便的。便让我尝尝苦海的滋味。”小青回头,冲着法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阿弥陀佛。”法海唱着佛唱。边上槐树的叶在风中摇晃。 ………… 清晨,天气微凉,阿黛早早起床,先去给恭王妃请安。 “三姑,去吩咐管家准备马车。”让阿黛坐下后,恭王妃又吩过一边的元三姑道。 元三姑下去了。 “王妃要出去啊?”阿黛又顺手帮恭王妃把脉。说起来王妃最近的脉相很不好,阿黛心中不免也有些忧虑。 “嗯,马上就是阮老夫人七十三岁寿辰的日子了。这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吧,是一道坎,正好菩提寺今日有道场,我便去走一走,为老夫人救个平安符吧。”恭王妃平静的道。 “那我陪王妃一起去吧,也好照料一点。”阿黛微笑的道,说起来恭王妃这身子骨,阿黛还是真有些不放心的。 听得阿黛这话。恭王妃倒是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只是又吩咐一边的丫头:“你去跟三姑说,世子夫人要跟我同行,再备一辆马车。” “是。”那丫头下去了。 接下来,阿黛便又陪了恭王妃一起吃了早点。 刚吃过早点,赵落梅便来了,为的也是阮老夫人的七十三岁寿辰,阮老夫人七十三岁的寿辰,赵落梅做为恭王妃的女儿,自也是要送上一份贺礼的,这便过来找阿黛商量商量。听得阿黛要陪着恭王妃去菩提寺,赵落梅想了想,便也随行了。 最近太平胡同那个杀人案一直在僵持着。三郎的压力很大,她正好去寺里为三郎祈祈福。 “案子怎么样?”上得马车,阿黛便问了赵落梅。 “方槐一直在逼着三郎定案,认为辛豹就是杀人凶手,而三郎认为辛豹杀人证据不足,不肯定案,那方槐便认为三郎办案不力,如今正逼着三郎要他把案子交给督察阮,三郎不同意。交给督察阮岂不就等于把案子交给了方槐?” 说到这里,赵落梅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前段时间。你不是提了孙家吗?三郎找了那天来清淤的帮工,把当天清出来的淤泥弄了出来。结果在淤泥里找到一块三角形的纸片,后来一对,应该是盐引的一角,那一角正好有一个字,三郎去盐务司查过了,应该正是方青手上那一批盐引其中的一张,三郎说了,不管孙家怎么样,这一角纸片至少证明,方青跟孙家有关系。” 阿黛想起那夜入梦中,方青从屋里出来时,手正是拿着盐引的,显然凶手杀了方青后,便拿走了盐引,只是却不知为何,在拿盐引时,却撕碎了一角,最后还卷进了淤泥里,反而被杨三郎找到了。这杨三郎办事着实细心,她只是提了一句,杨三郎居然能想到把那些淤泥弄来找找。 “嗯,三郎做对,不过,若是实在抗不住,就叫他不要抗,督察院那边也不是方槐能一手摭天的。”阿黛道,毕竟督察院的左督察可是聂纪堂。而那方槐毕竟是杨指挥的顶头上司,杨三郎若是顶的太狠了,怕是扬指挥日子难过。 “嗯,我晓得了。”赵落梅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不一会儿就到得菩提寺。 因着今天的道场,菩提寺人山人海。 等得马车停下,阿黛和赵落梅先一步下得马车,然后两人走到前面一辆马车边上,搀扶着恭王妃下了马车。 所谓的道场其实就是讲经。 今天讲经的大师就是菩提大师。 阿黛陪着恭王妃上完了香又捐了香油钱,然后陪着恭王妃到得讲经堂听经。 今天菩提大师讲的经是金刚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个相便是众生万法,而万法皆是虚幻,如镜中花,水中月,刹那生灭,虚幻而不实,事因人立,人即是虚幻,那么事亦是虚妄,如眼中有病之人,空中本来无花,却因病而见花,事如病花之果……” 菩提大师讲经的声音并不响,但那声音却是无所不在,整个讲经堂每人都能听得分明。 这应该是佛门狮子吼之功。 “如眼中有病之人,空中本来无花,却因病而见花,事如病花之果,难道这些年,我一直便是这么个眼中有病之人吗?”恭王妃似听有所感,喃喃着,若有所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劫 转眼便到得午时,几人留下来吃斋饭。 一盘青青卷耳菜,一蝶白豆腐,再一盘豆芽,还有一盘藕片三鲜,四个菜,再加上一碗冬瓜汤,虽然简单至极,但吃起来却也清心爽胃。 吃过饭后,一大早爬山又听了一个上午的经,恭王妃的身体累极了,阿黛早已跟知客僧定好了禅房,让恭王妃休息一会儿,才好下山,要不然,恭王妃的身子骨吃不消的。 阿黛这边服侍恭王妃休息下,屋中自有元三姑相陪,阿黛便带着胡二嫂和杏儿出门。难得来一次菩提寺,这会儿正好趁着王妃休息的时间逛一逛。 比起钱塘的灵隐寺,这菩提寺规模更上一层楼。 尤其是殿后的塔林,层层叠叠,十分的壮观。 塔林里种满了桂花树,阿黛等人还未进塔林,一阵桂花香味便扑鼻而来。 桂花开了。 “夫人,桂花开了,世子爷应要回来了吧?”一边杏儿笑着道。 “这可说不好,咱们府里的桂花还未开呢。”阿黛抿着唇道。 城外十里亭,官道尘土飞扬,一队十几辆大车组成的商队正缓缓前行。 “塔林的桂花已开,咱们府里的桂花快了。”胡二嫂也凑着趣道。 “二嫂也打趣我了?”阿黛微瞪眼道。 胡二嫂同杏儿嘻嘻一笑,别看胡二嫂虽然跟着阿黛,但并非是赵家下人,都是自由身,是属于门客性质的,尤其胡家大哥,这回是跟着赵昱去了西域。今后西域这一摊子事肯定要交到胡家大哥的手上。 所以,胡家二嫂有时也是敢打趣几分的,但都掌握着个度。这年月,胡二嫂在京中和恭王府摸爬滚打的。自也混成了人精,不会有超过份内的举动。 几人说说笑笑的,便进了塔林。 只是三人刚一入得塔林,就看到阮大夫人和阮二夫人气冲冲的出来,不远处,阮三夫人神色黯然。 “三房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二嫂放在眼里了。”阮二夫人边走边一脸气冲冲的道。 “三房那边一直就怪老夫人偏心,向来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如今三房得了王妃的支持。自然也要上窜下跳的。不过,不需要太在意,三房也就瞎折腾,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你也别在意,这事儿不是还有老夫人做主吗?这回老夫人是心清眼明的,她会给彤儿撑腰呢,你还怕什么,三房和王妃的打算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其实三房就是个傻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阮大夫人道。 “这话怎么讲?”阮二夫人连忙问道,一脸惊讶。 “三爷一向没什么出息,在家里。三房也就弱势,只是三房却是不甘心,也不晓得那秀儿凭什么手段就靠上了恭王妃,而王妃那边呢,恭王早早死了,原先的庶子倒是厉害,却被她自个儿弄死了,留下一个活宝的赵颐也走了,最后皇家介入。过继了如今的赵昱。这赵昱背后可是有着公主和皇帝撑腰的,以后恭王府的事情哪由着得王妃说了算。你没看自从昱世子进府,王妃便一病不起了。她那是心病……” 阮大夫人说着,顿了一下,看了阮二夫人一眼。 阮二夫人连忙点头:“这倒象是真的。” 阮大夫人继续道:“只是咱们这位大姑,那性子一向强势,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啊,而王妃能借助的只有娘家这边的势力,以前王妃便对家里的事情指手划脚的,有什么事吩咐下一来,大爷二爷就得给她办,可咱们阮家终是阮家,什么时候成了她赵家的附庸了,大爷早就跟老夫人说了,以后恭王府的事情咱们少参合,而我阮家的事情自有阮家人担当,也轮不到赵家人说话……” “这话在理。”阮二夫人听着鼓掌道,感到十分的解气,这回恭王妃为阮秀出头,她心里对恭王妃自是一肚子的意见的。 “在理吧,可王妃不甘心哪,没有阮家撑腰,她就是一个无后的寡妇,那在赵家还有什么地位,她怎么能甘心呢?所以,她才出头为秀姑娘说话,一但秀姑娘成了靖王妃,那恭王妃便可能通过三房控制阮家,打的可是如意算盘哪。”阮大夫人道。 “原来是这样。”阮二夫人大悟,随后却又恨得跺脚:“真真可恨,老夫人虽未能让王妃和三房如意,只是如今她三房私下里弄出的事情,反而连累的彤儿在昭娘娘面前不得彩儿,只怕这回彤儿也成不了靖王妃了……”阮二夫人更是愤恨。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一切都是命哪。”阮家大夫人也叹气,彤姑娘几次进宫,昭娘娘都是不冷不热的,她们又能如何? 听着阮大夫人这般说,阮二夫人脸色更是不好。 阮家两位夫人边说边走远了。 阿黛几人才从一座佛塔的另一边出来。 “这便是王妃的娘家人啊,也幸得王妃不在,要是听得这话,怕也是要气死。”胡二嫂在一边却是仗义执言道。 虽说钱塘人对恭王妃的印象是极差的,但相处了这些日子,虽觉得恭王妃性子古怪,难侍侯了点,但也不算太不好。 而阮家的两位嫂子这么编排一个做王妃的姑姑,更何况,谁都知道,阮家能有今日,恭王妃功不可没,这娘家的两位嫂子这么说话,自让人有些听不下去的。 便是阿黛这会儿也直皱眉头,就事论事,恭王妃或许对不住月华夫人,对不住赵拓,但对阮家却是仁至义尽的,别的不说,阮大将军在军中的地位,那可是恭王一系的军队支撑起来的。 或许阮二夫人可以因为恭王妃支持三房而在背后说恭王妃的小说,但这个阮大夫人却是不应该这么说的,毕竟阮大将军就是恭王妃一手扶起来。如今阮大夫人这话就太小人了点。 只是看不惯归看不惯,恭王妃眼阮家的事情却也是外人不能介入的。 “回府里,这些话不要乱说。”阿黛叮嘱了胡二嫂和杏儿。 “我们晓得轻重。”胡二嫂同杏儿点头道。 阿黛点头,等赵昱回来。这些话却是要跟赵昱说的,对于阮家的事情,他们也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而这些王妃未必就不知道。阿黛想起早上听经时,王妃喃喃自语的话。 “我们到前面走走。”几人转了一会儿。阿黛指着前面不远的小溪,塔林边一条小溪流过,溪边,垂垂柳枝,倒让阿黛找到了一点钱塘湖边的感觉。 阿黛说着,便朝着那小溪过去,塔林间布置了一些石桌石椅,是供游客休息之用的。 阿黛等人正好路过一张石桌。几家妇人正聊着天,阿黛并没有相识的。 “我刚才看到阮家人还有恭王妃都来听经了?”隔着几株桂花,一个贵妇正冲着另外一人道。 “再过段时间就是阮老夫人的七十三岁寿辰,她们定是来给阮老夫人祈福的。”左有一位妇人回道。 “还祈福呢,刚才阮家二夫人跟三夫人在这里互相冷言冷语的,阮家这回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本来若是阮家这回能拿下靖王妃的位置,那才是给老夫人最好的贺礼呢,可遍遍二房三房相争,指不定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另一个妇人带着嘲笑意味的道。 “可不是。不过,这种事情但凡大家族里,哪家没有一点。只是这回阮家姐妹相争,也不知好得了谁家去。”又有妇人回道,却又是八卦起靖王妃的最终得主了。 别说,便是阿黛这会儿心中也有一份好奇,谁将是靖王妃了? 阿黛脑海里闪过高云仙的面容。 她总感觉高云仙在帮阮彤这事上过于热心了点。 如今京中两大迷题,其一就是靖王妃的人选,其二就是太平胡同的杀人凶手是谁? 阿黛想着,几人绕过几株桂花树,到得溪水边。 而人生何处不相逢。 溪边。阮彤和阮秀正冷眼相对。 “你别得意,告诉你。我会成功的!”阮彤看到阿黛等人过来,冲着阮秀放了一句狠话。就快步离开了。 阮秀看了阿黛一眼,也未再说什么,亦是转身离开。 风过,吹来一阵桂花香气。 转了一会儿,阿黛就回到禅房,这时恭王妃已经起身了,在殿里抽了一支签。此时恭王妃正对着签解发呆。 阿黛凑上前看。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去何曾在手中。 …… 朝走西,暮朝东,人生犹如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看得这签解,阿黛心神一动,不太对劲啊。 气机飞扬,恭王妃的脉相却已是死劫之相。阿黛心里咯噔一下,之前还好好的,虽然恭王妃的脉相不太好,但只是身体弱,有心病,好生调养并不会危及生命的。 可如今,脉相突然就变了,这是一个“果”,那必然有“因”。 就在这时,突然殿外一阵哗然,随后,寺里,一队武僧拿着僧棍,个个一脸肃穆的从后殿冲了出来,直朝着外面奔出。 这显然是发生大事了。 “怎么回事?”有人叫了知客僧问。 只是知客僧却是三缄其口。 不过,各家的下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纷纷出去打听,过了一会儿,元三姑回来,脸色颇有些怪异,冲着恭王妃和阿黛道:“靖王遇刺了……” 恭王妃一听这话,不由的皱了眉头:“那刺客可得逞了?” “那倒没有,听说,刚好彤姑娘路过,挺身而出,救了靖王一命。”元三姑道。 “彤儿?她有什么本事,如何救得了靖王?”恭王妃更是一脸狐疑。 靖王那怎么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而阮彤却是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具体也还不是很清楚,奴婢只打听到,刺客是偷袭,正好被彤姑娘看见,彤姑娘推开了刺客,自己身中一剑。”元三姑道。 “那彤姑娘可有事?”恭王妃连忙问道。 “听说是肩上中了一剑,不是致命伤,已送入宫中,请御医救治了。”元三姑道。 听得元三姑这话,恭王妃沉思着。 而阿黛此时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的,按说这是好事,阮彤救了靖王,如此一来,靖王妃的位置跳不掉了。 可阿黛心中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回府吧。”此时恭王妃平静的挥了挥手。 阿黛点点头,却示意了一下胡二嫂,胡二嫂便借故采买留了下来,再细细打听整个事件的经过。 阿黛有一种感觉,恭王妃的死劫或者跟这突然事件有关。 要不然怎么好好的,恭王妃的命相说变就变了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回来了 阿黛一行回到恭王府时,正是申时末刻。 夕阳已经西斜,斜斜的映在恭王府有些斑颇的院墙上,一阵秋风过,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自院内飘散出来。 桂花开了。 阿黛这边刚扶了恭王妃下马车,就在这时,便听到街的尽头传来一阵人声和马蹄声,阿黛侧过脸,秋风吹起几屡发丝飘散在眼前。 而隔着发丝,逆着夕阳之光,阿黛就看到赵昱在前,胡家大哥,赵炳一行在后正朝着这边过来,几人手上都牵着马,一脸疲惫,但眼中俱是神采飞扬。 赵昱回来了。 “三姑先扶我进屋吧。”恭王妃冲着元三姑道,赵昱回来了,那她同这贼小子的斗争还要继续。 随后恭王妃又冲着阿黛道:“一会儿,让世子来见我。” “是。”阿黛应声,看着元三姐扶了恭王妃进屋,阿黛便站在恭王府的石阶之下,看着迎面来的赵昱,那眉目便弯弯了起来。 “我回来了。”赵昱一身轻袍的走上前,身后,胡家大哥同相炳已经牵着马从侧门进了府。自不会打搅世子和世子夫人的久别重逢。 “累了吧,快进府里,我已经让杏儿烧热水了,好好泡泡,去去乏。”阿黛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许多的话,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说出来的却仅仅是普通的家常。 “好。”赵昱此时亦是眉目疏朗的笑道,然后拥着阿黛的肩,两人一起迈进了王府。 夕阳自两人身后投射过来,映着两人相依相偎的印象。 “你晓得我今天回来啊。”赵昱侧过身子,伸出手,却是轻拂了一下阿黛的额头。那额户的肌肤清清润润的,让人流连。 “桂花开了。”阿黛侧过脸看着赵昱,大漠的风沙如刀子。赵昱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也似乎更象曾经的赵拓了。 不过。在阿黛的眼里,曾经赵拓什么样子,以及曾经赵昱的样子,她都记不清了,唯一清晰的就是眼前之人。想着,便伸出手,轻轻的握着赵昱的手。 赵昱反握着阿黛的手,气息便自然而然的相融了起来。 两人边说边进了府。一边自有下人忙里忙外间,院里桂花一簇簇的开了,香气袭人。 接下来,一通忙乱,欢喜自不必说。 “对了,王妃让你洗漱好去见她。”阿黛帮着赵昱穿好衣服,才道。 “好,我这就去。”赵昱点点头。 阿黛终是不放心,送到门口,她晓得。恭王妃定会跟赵昱算边城事情的账的。 “放心,没事的。”赵昱拍了拍阿黛的手背,便大步出了昱和院。直奔端正院,边城的事情,他也要跟恭王妃说说,这其中可关系着恭王府的安危。 端正院,恭王的书房。平日里恭王妃从不让人进这个书房的,书房里的一切也都是她亲力亲为的收拾。 “我来了。”赵昱在门外敲着门。 “进来。”恭王妃冷冷的道。 赵昱推门进去,就看到恭王妃端坐在书桌边上,正看着一边挂在墙上的长刀,那是恭王的兵器。 “听说。你把兵符交给了二房的两兄弟?”恭王妃没让赵昱坐,却是直奔主题的问。两人之间对手了这么些年。一些客套早就不需要了。 “我这身份不可能去边城带军,兵符在手上。没什么用处,交给赵璋赵平代管,也能在军中闯个名头,那也是咱们恭王府的底气。”赵昱淡然的回道。 “真是这样吗?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针对我阮家吧?”恭王妃声音冰寒的道。 “王妃将兵符交给我,不是心中有数吗?”赵昱却是一派淡然的道,当初王妃将兵符交给他不正是打着敲打阮家一下的主意吗? 听着赵昱的话,恭王妃一阵气结,不错,她是把兵符交给赵昱,其目的,她晓得赵昱必然会敲打一翻阮家,而这也是她想给阮家的一点警告。毕竟这些年,阮家在边军的一些事情她也有耳闻,实在是太过份了点,不敲打敲打不行。 本来,在她想来,赵昱虽然拿到兵符,但赵昱毕竟有着皇家的血统,他不可能去从军,所以,赵昱凭着兵符也就只能敲打一下阮家。阮家虽然伤筋,但不会动骨。而等得赵昱回来,她自然会借故收回兵符,这样,边军依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可她没有想到赵昱会把兵符交给赵璋和赵平。 这性质就不同了,赵璋和赵平得到兵符,那在军中的份量就重了,而边城这支军队是几代恭王打造出来的,对恭王府有着天生的亲近,到时,阮家能不能保住军中的势力就难说了,而阮家军中势力不保,那她这个恭王妃自也就失了依靠,那以后还如何掌控恭王府。 当初赵昱出手抓了刀疤,而接下来,二房的那两个小子出手可是狠辣的很,借着刀疤这根藤子,接连拿下几位百总,这些可都是阮家的人,如今二房的两个小子在边城军这一块那是越来越有地位了。 而这将直接危胁到恭王府的地位,对于恭王妃来说任何危胁恭王府地位的举动和事情在她的眼里都是不能容忍的 对于恭王妃来说,她一直坚持的就是将恭王府一代一代的维系下去,告诉泉下那人,只有她才能帮她守着恭王府,她争的就是这么一口气。 “我是交给你,可我准你随便把兵符交给别人了吗?你就不怕以后二房反水?我看你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恭王府,若是如此,我倒要是找皇帝做个主,你这个恭王世子之位却也不是稳当当的。”恭王妃拍着桌子道。 “我看不把恭王府放在眼里的是王妃。”赵昱时却是针锋相对的回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不把恭王府放在眼里了?”王妃眼睛如刀似的瞪着赵昱,大有赵昱不出个明白就没完的坚定。 “王妃若是在乎,又怎么会把恭王府在边军的权利全交给阮家,阮妃可晓得。如今边军已经快成为阮家的私军了,而阮家也是胆大包天,什么赃事都做。纸终是包不住火的,阮家一但事发。岂不要将我赵家托进火坑,王妃但凡心里有恭王府存在,就不该这么放任阮家。”赵昱亦是一脸冷然的道,随后又盯着恭王妃,一字一顿的道:“王妃可知晓,刀疤逃了……” 虽然赵璋和赵平借着刀疤之事狠狠的打击了一下阮家,但两人毕竟还是有分寸的,阮家和恭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最终赵璋和赵平还是卖了阮大将军的面子,将刀疤交给了阮大将军。 可最终,刀疤却是在将军帐的牢里逃走了。 “你说什么?”恭王妃一惊,猛的站了起来。刀疤牵连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人在恭王妃想来肯定是要灭口,没想到居然还让他逃了,看来子节这个大将军还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这样的事情也办不好。 “我回去了,累了。”赵昱却不在多说,转身就出了书房。离开端正院。 他之所以把兵符交给赵璋和赵平,是因为他知道,阮家在边军中有些事情太过份。一但被揪出来,边军就会大乱。 而对于恭王妃来说,阮家的事情或许会连累恭王府,但只要边军稳定,不乱,恭王府就应该不会有大祸,最多是受点处罚。 赵昱把兵符交给赵璋赵平,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有了兵符,就算以后阮家出事。凭着兵符,凭着赵璋和赵平是赵家人的身份。赵璋和赵平就能镇住边军。 昱和院,桂花飘香。 赵昱进门时。脸色还有些不太好。 阿黛正在整理着赵昱带回来的琳琳总总。 都是西域的特产,阿黛分门别类出来,到时,恭王妃那里要送一份,落梅那里也要送一份,还有公主府和赵衡那里,以及赵家各房都有礼物的。 听着赵昱的脚步声,阿黛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好迎着赵昱进门,看着赵昱的脸色,阿黛便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刀疤逃了,这事情怕是有些麻烦的。”赵昱拉着阿黛的手,两人就坐在窗下,夜色已深沉,只有桂花香气依然如故。 而说到刀疤之事,阿黛就想起了方青被杀之事,于是便把方青一案一五一十,包括自己的猜测说了说。 “你是说方青之死很可能是刀疤做的?”赵昱皱着眉头,一手却是捏着阿黛的手,软软呼呼,让人舍不得放手,这让他有些失神了。 “不敢肯定,我也只是大胆猜测,这点还要杨三郎小心去求证。”阿黛道,反正该提的她都已经跟杨三郎提了。 “嗯,这事我跟三郎商量一下,到时多弄点人盯着。”赵昱沉思了一下道。 “不说这些了,跟我说说西域之行的事情,西域一行的成果怎么样?”阿黛又拉着赵昱道,其实主要就是两人说说话,分别半年多了,如今两人一起说话的感觉特舒服。 桌上的烛台暴着火花,屋里一片静溢。 阿黛侧脸看着灯影下,赵昱的睫毛很长。 “不如,我们床上说去。”赵昱此时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阿黛,烛光下,阿黛的面目更是清灵柔和。此时听得阿黛的话,赵昱却是眨着眼道。 阿黛脸色微红,瞪了赵昱一眼,这厮越来越没正经了,不过,最终却是被赵昱抱在了怀里。 “还不错,阿黛他大哥走通了西域僧的路子,以后西域一块的商道我们恭王府起码能中到二成。”赵昱这时已带着阿黛坐在了床边。那脸就埋在阿黛的肩窝处,阿黛身上的气息总是有一种清溪般清冽的感觉,让人沉迷。 “大哥?他哪来这门路?”阿黛也叫赵昱的气息冲的头晕脑胀。 “九娘提点他的,那也是王家曾经的门路。”赵昱低叹着,已经将阿黛压在了床上。 “哈,那不错,才走了一趟,就能占两成的货物来往,只怕是要让一些人失望了。”阿黛仍力着回复神智。 赵昱是一个纨绔子弟,就算之前他打压了京城的纨绔,但那些个手段本质上还是纨绔手上,而今天开春,传出赵昱要闯西域后,京中等着看赵昱笑话的可也不少。 虽然,如今京城闯西域的人不少,但真正象高家和袁四爷那样发大财的可没几个,更多的是血本无归,而在大家的印象中,赵昱这样的纨绔子弟又哪里懂得经营之道,因此许多人也等着赵昱刹羽而归的样子,大家也能乐呵一下。 如今赵昱只走了一趟,就得了西域两成的商路份额,就算是高家和袁家估计也就最多分别占三成,另外的一些份额便掌握在一些散户手里,也有一部份是常握在西域僧的手里。 阿黛估计,赵昱能拿到两成,必然挤掉了高家或者袁家的一些份额,要不然,绝对拿不到这么多的。 阿黛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关于赵昱差点逼死袁大官人事情,可是闹的沸沸扬扬的。 想到这里,阿黛脑子又清醒了,推了赵昱一把道:“对了,二哥,当年,你差点逼死袁大官人的事情发了,这回来了,袁家那边还得小心应付着点。” 赵昱叫阿黛这话说的愣,他啥时候差点逼死袁大官人了,一愣神之下才回过神来,是原主身上的烂事情。 想着,便点点头:“我心里有数,这事情指不定是高家在背后弄鬼,高家原来占着西域差不多五成的份额呢,后来袁四爷也掺合了西域一块,硬生生挖掉他近两成的份额,才造成了如今,袁家同高家同为半城的名头。为着这个,高家岂能甘心,也幸得这几年,高家得了阮家的支持,拿下了胡人的商路,要不然,早要跟袁家血拼了。如今,我们恭王府再插手进西域这一块,高家自要先挑起我们恭王府同平侯府的相争,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打得可是如意算盘。” 这一趟西域之行,赵昱同王成几个不仅拿下了商路份额,更把京中一些人的份额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听着赵昱这话,阿黛也点点头,她之前其实已经想到了,如今赵昱也这么说,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实了。 “好了,咱们不聊这些了,*苦短。”赵昱轻笑一声,扯下了帐幔。 阿黛没好气的捶了一记…… (咱反正不擅长写床戏,如今又是特殊时期,于是咱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省略了,嘿嘿。)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阮家大劫 子夜。 阿黛的入梦里。 阮府,高高的门楼,黑底金字,气派非凡。 门楼下,大红灯笼高高挂,几个金色的寿字在烛光中如水波一样的晃当,十分的耀人眼。 宾客络绎不绝,每个人都笑语盈盈。 可就在这时,一队全身黑衣的锦卫军包围了阮府,两张卦条将阮府的大门封的死死的。 那森然之相,便是阿黛在梦中,亦感到心嘣嘣直跳。 繁华瞬间落幕,随之而来的是树倒猢狲散。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去何曾在手中。 …… 朝走西,暮朝东,人生犹如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梦中回荡着恭王妃的签解。 猛的,阿黛从入梦中醒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收住了心神。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气在屋间萦绕,一边桌上的花瓶里,单独插了一直桂花,花叶上还有着露珠,看着十分喜人。 阿黛披衣坐了起来,赵昱已不在屋里,气机飞杨之间,阿黛就感到院外的桂花树下,一身短打的赵昱正打着拳,一招一式如山如岳。 一边胡二哥在回报着赵昱等人离京时,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情。 大部份阿黛昨晚已经粗粗的说过了,唯有昨天靖王遇刺,阮彤救了靖王之事没说,因为她当时让胡二嫂查的,只是胡二嫂还没来得及回话。 而想到阮彤救了靖王之事,阿黛便想到昨夜的入梦里。阮家灾劫之事,那可是一场覆巢之灾,虽然似乎于自己不相干。但梦中所见,仍是让人有些唏嘘的。 想着梦中的事情。阿黛便想起了恭王妃身上的死劫,说不得,王妃的灾劫就来自于阮家。 只是阮家倒底因何事呢?难道是阮大将军在边城的事情发了?可昨天她听赵昱谈起过,连城之事要慢慢来,首先要稳,不能造成动荡的,毕竟一动荡就会影响边境的安危。 虽然胡部已被赶往漠北,但他们时刻准备着回来的。 这一点。赵昱跟赵璋赵平是有共识。阮家在边军的事情可大可小。 但若是将边境置于危境,那不管是阮家还是恭王府都讨不得好的。 但若不是边军之事,那又将是什么事呢?造成一个事情的结果,会有很多的原因。不知为何,阿黛心神之间,就觉得这事说不定跟阮彤有关,可又说不上来到底会是什么原因。 对了,昨天阮彤救靖王之事也不晓得胡二嫂打听清楚了没。 坐在梳妆台前,因着入梦的关系,阿黛脑子里一直跑着火车。有些恍恍忽忽的。 “夫人,这桂花是世子爷一早摘来插在花瓶里的,奴婢给夫人在髻边上插一枝。碎碎的小黄花挺好的,是京城最流行的。”此时杏儿帮阿黛梳好了头。拿起插在花瓶里的桂花问阿黛。 米粒大小的花,一簇一簇的,清香扑鼻。 阿黛不喜欢戴花的,不过这桂花弄一小枝插在髻边,露一点点小花朵,倒也不错,便点点头。 杏儿便剪了一簇帮阿黛插了,又举了铜镜给阿黛看。颇有些清新的味道。 阿黛看着也挺满意。 这时,胡二嫂掀了帘子进来了。 杏儿便端了水下去。 “二嫂。昨天的事情打听清楚了?”阿黛这才转过脸来问二嫂。 “打听清楚了。”胡二嫂重重点头。 昨天,胡家二嫂留了下来。花了点银子买通了个小沙弥,阮彤救人的整个过程便打听清楚了。 只是胡二嫂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再加上正好赵昱回来,胡二嫂自不可能那么没眼色的来打搅小别胜新婚的两人,所以,才到这会儿才来回报。 “据说昭妃娘娘因为为靖王选妃一事太过伤神,身体有些不济,靖王便趁着昨天的道场也去为昭妃娘娘祈福,可没成想,刚祈完福准备下山,就在观音桥那边的桥头,一个刺客就横里杀了出来,而当时,彤姑娘正好打那里路过,就挺身而出,为靖王挡了一下,刺客看一击不成,便立刻远遁了。”胡二嫂道。 “哦,那刺客什么样子?”阿黛有些好奇的问。 “是蒙着面的,靖王的侍卫追杀,没追到人,不过听说砍到了刺客的腿,如今,满城但凡有腿伤的都被人抓了起来查问。”胡二嫂说着,随后又笑道:“前段时间,阮家因为姐妹相争之事被人笑话狠了,我看如今这下子,阮家咸鱼翻身了,凭着这功劳,靖王妃非阮彤莫属了。倒是那些笑话人的人脸面不好看了。” “嗯,差不多。”阿黛点点头,却仍在沉思着,这么看来,阮家应该会平步青云才是啊。那灾劫将从何而来? 入梦里阮家事发正是在阮老夫人大寿之时,而如人今离阮老夫人大寿也不过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也只能且看看了,或许她见一见阮彤或能看出点什么,只是如今阮彤在宫里,她却是见不着。 “在想什么?”这时,赵昱打完拳回来,见到阿黛坐在那里一脸若有所思的,赵昱问道。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中阮家在阮老夫人大寿之日被抄家了。”阿黛抬眼看着赵昱。 赵昱不由的眯了眯眼,当初在钱塘,外祖父于老先生就说过,阿黛的太素脉法已颇有火候了。天机一道,让人莫测,就比如这回,通过阿黛的画像,他才能事先防住了刀疤,要不然,在边城那边说不定也要吃点亏。 不远…… “阮家被抄,那也是罪有应得。”赵昱却是冷冷的道。当年,他身为赵拓,正带兵抵抗胡部时。其中托后腿的,就有阮家在。便是恭王妃放出的风声,若没有阮家的推波助浪。又岂能将他逼至那种必死之境。 “嗯。”阿黛点头。 “一会儿可以王妃提提,信不信在她。”赵昱又道。 阿黛再点头。她自也晓得轻重的,不管赵昱跟恭王妃什么样的恩怨,但毕竟恭王妃现在还是王府的当家人,她若是陷的太深,弄不好恭王府也是要赔下去的,提一下总是好的。 之后,两人便一起去给恭王妃请安,再顺便一起用早饭。 恭王妃的脸一直沉着。一顿早饭吃的很是纠结。 吃过饭,又喝了茶,阿黛便又坐在王妃身边:“王妃,我给你把个脉。” 每天都是这样,恭王妃便伸出了手。 “嗯,身体还好,只要休养就行,不过……”阿黛说着,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王妃挑了眉头问。 “媳妇儿懂医,而医道有一门医相之相叫太素脉法。今天,我帮王妃把脉时,观王妃有大劫之相。王妃须得小心一些。”阿黛道。 “怎么,你们夫妻就这么盼我死啊?”恭王妃挑着眉看着赵昱和阿黛道。 “你想多了。”赵昱一脸平静的道。 “王妃说笑了,这相术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也有一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阿黛不卑不亢道。 “那行,我记下了。”恭王妃淡淡的道,其实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她平日守寡。性子也有些孤僻,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没事看看书,太素脉法的神奇也在野史中看到过的。更何况,她心中也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当然,对于阿黛来说,恭王妃信不信也自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了。 随后两人就告辞了。 赵昱带着赵炳出去了,西域运来的货还要整理,另外还要把西域珍品店开起来。当然,这些事以后大体都是胡家大哥出面,不过,这刚开始,还得凭着赵昱的身份打开局面。 阿黛则回昱和院,拿了赵昱从西域带来的礼物出来,先是给恭王妃送了去,然后是五爷,还有二房和四房,至于三房公主府那边,则让葛庆带去钱塘。 阿黛带着杏儿和胡二嫂两个刚从恭王妃屋里出来,就看到元三姑一脸喜色的从外面回来。跟阿黛打过招呼后,就直奔内屋。 “王妃,宫里消息出来了,昭妃娘娘已经定了,彤姑娘会是靖王妃。”因着气机之故,元三姑的话便落入了阿黛的耳里。 “彤丫头城府太浅,耳根子又软,还容易冲动,她做靖王妃实在不是好人选哪。”恭王妃声音却是有些担忧的道。她看中的其实还是阮秀。 “这东西,哪个姑娘未嫁前不是这样的,到时多弄几个有眼色的跟着彤姑娘,给她帮把手就是,再经过内宅的摔打,彤姑娘再没城府也要有城府,哪个大妇不是锻炼出来的。”元三姑道。 “但愿吧。”恭王妃道,反正木已成舟了。 阿黛带着杏儿和胡二嫂也走远了。 阮彤终于达成所愿成了靖王妃,只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终是难料。 阮家大祸近在眼前。 …… 傍晚,阿黛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赵昱回来,却是一脸高兴。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阿黛好奇的问 “没想到如今大舅哥在京城已是家喻户晓的物了,本来,咱们那人上店面是打算以我的名义开的,可如今大舅哥的名头可远远超过了我,街头巷闾的全在说他西行的故事,昨天,我们的货刚一到京城,就有许多人来打听什么时候开始销货了,所以,我就跟大舅哥一合记,西域珍品店就叫王成珍品,也不急着开业,先吊吊大家的胃口,这不,再过十多天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借着中秋游园会的机会热闹闹的开业,相信王成珍品店定会一炮而红的。”赵昱神采飞扬的道。 说到这里,赵昱又有些打趣的看着阿黛:“你大哥说了,我那妹子就是财神娘娘。” “这什么话?”阿黛没好气的拍了一下赵昱,随即自个儿也乐了,之前是因为酒肆的故事都说老了,王九娘听说以前钱塘肆的故事都是阿黛编的,便跟阿黛商量,让阿黛再编几个,而因为京城这边闯西域的多,阿黛自然就想到了西游记。 但西游记是宣传佛教的,阿黛不想参合这种东西,正好,王成一行闯西域,再加上王成又是店东家,大家都熟悉,再加上入梦的原因,阿黛干脆就编起了王成西行记的故事,其实大体的框架就是借用西游记的。 没想到这故事居然十分的受欢迎。 当然,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无意中完成了一场经典的营销手段。 这倒成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一下子,更让那些想看笑话的要大跌眼镜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进展 接下来几天,随着阮彤救了靖王一事在京中传开,靖王妃的位置便尘埃落定了。 阮家跟皇家结亲,那就意味着阮家以后就是皇帝国戚了,之前还笑话着阮家二女相争之事的人,这会儿多少有些后悔啊,好在,接下来是阮老夫人七十三岁的寿辰,到时备足一份厚礼,也算揭过之前看笑话的态度了。 可以预见的,阮老夫人七十三岁寿辰时,阮家将是怎么样一个热闹的情形。京中但凡有点身家的怎么也要想法子送上寿礼的。 只是阿黛每每想起这个,又想着入梦时的情形,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味道。 再加上接下来,京中三大盛事。 第一件,马上是中秋节,那各家妇人那里哪不想着弄点时鲜的东西。 第二件阮老夫人七十三岁大寿,这更得弄些独一无二的方显自家的诚意。 第三件,恩科乡试。那中了举的,也得备些稀罕的礼物结交结交。 如此,赵昱和王成等人手上的西域货就成了最紧俏的东西了,当然,也不是说别家没有,毕如说高家,还有袁家,那自然是有新货到的。 但因着王成西域行的故事,王家这边的西域货就更具传奇性,夺人眼球一点。所以,京中但凡有些钱的,都将钱拿好,等到中秋时节,看看王成珍品阁的货色。 中午,赵家二房。 赵二爷刚从田庄回来,如今正是秋收季节,每日里赵二爷都要到城郊的田庄看看。 “行,我帮你提提看,不过,你也晓得。那是世子爷,虽然我是他婶子,但却不好太插手的。”这时。牛氏正送着几家妇人出门。 到得门口,看着人走远了。牛氏才拍拍手回到家里。 “怎么了?你要跟世子爷提什么?”之前牛氏送人出去时说的话,赵二爷听在耳里,这时见着牛氏回来,便有些沉着脸问。世子爷的事情那是他们能提能管的吗? “还不是因为世子爷手上的西域货,你也晓得,接下来又是中秋节,又是乡试,更重要的是阮家老夫人的辰寿。京城各家哪还不精心备些礼品啊,这不大家都盯上世子爷手上的西域货了,她们怕到时定不到好货,便想让我跟世子爷提提,请世子爷帮着留两样稀罕的,钱不是问题。”顿了一下,牛氏又压低着声音道:“听说,这回,那王家手上有天山雪莲呢。” “真的?那天山上,多少人想找天山雪莲。无不刹羽而归,他们这一去就找到了?”赵二爷一听牛氏这话,先是惊讶。又觉得不可能,想了想又道:“许是从哪位西域客手上买的吧。” “不是买的,是王成亲手挖的,还是当初袁四爷挖到天山雪莲的地方,那王成不晓得从哪里知道这雪莲是雌雄双生的,又见袁家只采得一支,便推断那处应该还有一支。所以这回去西域,便去碰碰运气,没想还真就挖着。别的不说,就单这一支天山雪莲。就是无价之宝。”牛氏又道。 “你怎晓得这些?”赵二爷好奇的问道。 牛氏没好气的甩甩手:“老爷你不晓得啊,这故事街头早就传开了。说起来三房这赵昱,我又不是不知道,那真正就是一个纨绔。可如今,不但能撑下这恭王府,居然还懂得这经营之道,这样下去,这恭王府是真要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了。” 虽说表面上大家关系不错,但私下里,大家也是各有心思的。 当初,恭王府没了子嗣,本以为自家二房就有继承恭王府的希望,没想到最后倒是过继了三房的儿子,二房这边的心思也就成空了,不过,真昱毕竟是纨绔子弟,再加上又是过继的,是不可能马上承爵的,这之中还有一个考察的年限。 本来,牛氏还想着,凭着赵昱那样的纨绔,哪里是能撑起恭王府的,说不得又会跟前世子赵颐一样闯祸,到时,自家这边还有机会。 可没想,如今赵昱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哪里是纨绔,算得是顶梁柱了,牛氏那心情自有些失落。 “这不是好事吗?”赵二爷瞪了牛氏一眼,有些心思放在肚子里就可以,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又没说不好。”牛氏也没好气,脸上终是有些愤愤不平。 想想自家两个儿子被弄到军中去了。 谁都晓得,如今边城军中,原来的赵拓系同阮系斗争的厉害,璋儿和平儿都是原来跟拓公子关系最好的,这在军中,自免不得要受阮家打压。 这之中不晓得吃了多少的苦头,才有如今两人在军中的地位。 前段时间,军中一些消息传来,似乎阮家在璋儿和平儿的手上吃了大亏,如今军中原来一些左右摇摆的都倒象了璋儿和平儿,这眼看着二房也有要兴起的希望了。 牛氏着实高兴了一阵子。 没想,阮彤这又要成为靖王妃了,阮家成为皇亲国戚了,有着这一身份,只怕璋儿和平儿在军中又要艰难起来。 看着牛氏那脸色,赵二爷自然晓得自家娘子这是担心军中的璋儿和平儿了。 “我跟你说,世子爷这次去西域把兵符交给璋儿代管了。”赵二爷压低着声音跟牛氏道。 “真的?”牛氏一脸震惊,声音徒的扬高了起来。 “你给我轻点,这种事情不好叫别人知道的。”赵二爷沉下了脸。 “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世子爷怎么会把兵符交给璋儿代管呢,他就不怕……”牛氏也连忙压低声音。 “不明白,是真看不明白呀。”赵二爷摇着头,然后背负着手去了书房,整理各庄的账册。 牛氏也是一脸不明白。 当初,若非宁王府闹争嫡闹得家破人亡,她这边说不得也是要争一争的。而世子爷这一手,就不怕是开门迎盗? 想着,牛氏也是摇摇头。也是想不通啊。 二房的疑惑赵昱阿黛这边自不晓得,便是晓得也不过一笑置之。 吃过午饭后,赵昱又出门了,为着王成珍品阁的开业事项,其中方方面面的事情很多。 阿黛这边也刚坐下,这时,赵落梅来了,先去给恭王妃请了安后,便在昱和院这边坐下。 “杀人案有了最新进展了。”一坐下,赵落梅就悄声的道。 “什么进展?”阿黛连忙问。 “上回你不是跟三郎说起孙家清淤之事吗?”赵落梅反问道。 阿黛点头,赵落梅便继续道:“三郎便本着小心谨慎找到了当初帮着孙家清淤的人,并找了当初那些淤泥的去向。你知道,这清水沟,以及池子的淤泥是很肥的,一些田庄会收这种泥给田里,地里增肥,当时,那些泥就运在郊外一处田庄,三郎带了几个人在那泥里翻找了半天,居然翻出了小半张的盐引,这张盐引上还有半个编号,方青便拿着这张盐引去盐务司查了,就是当初方青收的那一批,也就是当晚方青手上拿着的那一批盐引中的一张残片,也就是说,当晚方青在孙家出现过,这样,孙家也有重大嫌疑了。” “嗯,姐夫很仔细。”阿黛点点头,有着这么一条明显的线索,那辛豹洗清自己也就不远了。 “不过,三郎跟我说,辛大官人那里还要委屈他几天,新的线索暂时不公布,不能打草惊蛇,三郎准备带着人盯死孙家。”赵落梅又道。 “嗯,这是应该的。”阿黛点点头,这点她倒是可以理解的。 一阵风过,树叶哗啦啦的响,地上落叶无数。 心神一动之间,阿黛能感觉,凶手快要落网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笑泯恩仇 转眼就是中秋节。 东城正街,宝马香车。路边几排桂花树,一阵秋风轻扬,使整条街道都迷漫着桂花的清香。 树下,又有几家顽颇小儿,正拿杆子打桂花,下面铺了一块布,那些桂花便落在布上,然后全兜到一起。一会儿拿回家去给阿娘做桂花糕吃。 巳时正,正是吉时,街中一家铺子此时围满了人。 “吉时到了,吉时到了。”王成拿着一挂鞭炮便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宋老司狱一身光鲜,此时拿着一根扎着红绸带的银杆子,挑下了门楼上盖着牌扁的红绸布。 自上回帮王九娘去查阴司功德薄之后,宋老司狱更成了一个传奇,甚至有一些迷信的也都在传着,宋老司狱日审阳,夜审阴,入得了九泉,镇得住恶鬼,是能镇宅旺财,类似于钟馗这样的存在。 自那以后,一些店家开业便喜欢找宋老司狱来揭牌,而王家也因当初之事跟宋老司狱结缘,因此,王成这回也请了宋老司狱来掌着开业仪式。 此时,红绸布缓缓的坠落,露出黑底金字的招牌——王成珍宝阁。 王成珍宝阁分两层,底下一层是一般的大众物品,有西域货,也有一些各地的特产,当然真正的珍品在二楼。 二楼正中是一间客厅,周围一些厨柜里,最明显的就是那支装在玉盒里面的天山雪莲,上得二楼的客人,第一眼便盯着天山雪莲,恨不得买回家去。 不过,现在这支天山雪莲是镇店之宝,是非卖品。 进店的顾客也就只能看看。然后挑选别的物品。 西域货在京城十分受欢迎,更何况,这一回。王成等人进的货又都是佳品,一时间。店里热闹非凡。 阿黛,王九娘,还有赵落梅几个在二楼的雅间,这回进来的一些玛瑙,还有金银饰品正是女儿家喜欢的,使不得也要挑上那么一两件。 王成带着人在门口迎着客人,赵昱也在,一些有份量的客人还需赵昱迎接的。 “袁四爷到!”就在这时。司仪又喊了起来。 是平侯府袁家的袁四爷。 “怎么袁四爷也来了?不是说当初赵昱差一点逼死袁四爷啊?”楼下几家刚过来的妇人还未进店门,就看到袁四爷过来,不由的就在一边窃窃私语。 前一段时间,袁四爷同赵昱的恩怨那在京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 “那事,谁晓得真假呢?”边上人回道。 “是真的,我家老爷跟袁四爷关系不错,这消息传出来时,我家老爷问过袁四爷,袁四爷亲口承认的。”另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道。 “那……别是袁四爷来捣乱吧?”边上有人狐疑的猜着。 楼上,阿黛等人自也看到了这一幕。 “袁四爷会不会来捣乱?”那赵落梅略有些紧张的问。 “应该没事的。”阿黛却是摇摇头。上回她对那袁四爷的娘子点出老平王吃天山雪莲的后遗症,也算是又结下了一些情份的。再加上她感应之间也应该没什么事情。 当然,不管怎么样。事情一但关己,总也是有些把握不定的,所以阿黛心里也略有些紧张。两眼盯着楼下看事态发展。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放在了赵昱和袁四爷的身上,这算是针尖于麦芒对上了吧? 袁四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他的夫人袁姚氏。 比起钱塘那里地袁大官人,现在的袁四爷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气度。 赵昱神色坦然,当先一步走上前,朝着那袁四爷拱拱手:“四爷捧场。小阁蓬荜生辉。” “昱世子就别客气了,你这下手可是够狠的啊。我在莫干寺的生意就生生的让你截了。”袁四爷冲着赵昱挑着眉,那话里一上来就是问罪的味道。 莫干寺的西域僧。当年跟王家颇有渊源,这回王成又在那里得到天山雪莲,于是王家同西域僧的往来就又联系了起来。 本来莫干寺这一块袁四爷一直在跑,只是高家也一直在争,两下里,莫干寺也一直有些决定不下。 没想到,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王成和赵昱一去,这生意就被他们拿下了,让袁四爷和高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四爷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赵昱却也是哈哈大笑的反问。 “生意这东西,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你王家前面有人和,如今又占着个天时,便是你们得了也在情理之中,我袁四还没有那么小气。”袁四爷淡然的道。 “袁四爷客气。”赵昱道。 “我可不跟你客气,我问你,生意且不说,你们这天山雪莲那也是借了我的东风的吧,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没有什么表示?”这时,袁四爷又挑了挑眉道。 王成得天山雪莲的事情早在酒肆里以故事的形式说开了,大家都晓得王成之所以能得到这天山雪莲,正是因为袁四爷的传奇。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汤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赵昱突然诵了这首凉州词,随后道:“四爷放心,既借了这等东风,又岂有不回报之理,这回我从西域美酒,还有一套夜光杯,古人亦讲,这商场如战场,不知四爷可有兴致也醉上一回。” 赵昱一身豪气的道。 “岂有不奉陪之理。”此时,袁四爷也哈哈大笑,哪里象是来找岔的样子,倒象是专门来讨酒吃的。 说完,袁四爷就随着赵昱进了门,几人上得二楼的雅间。 几上,夜光杯,葡萄酒早已备齐。 这等情形,落在外人眼里,自也晓得袁四爷同昱世子早已没了恩怨了,算得是一笑泯恩仇。 自也有人道:“今年英华庵新年文会时。世子夫人一语道出老平王服用天山雪莲的后遗症,等于救了老平王一命,袁家人又岂还会计较以前的那些事情。早已事过境迁啦。” “倒也是,倒也是。对了,我可听说,当初袁四爷在钱塘喝盐卤自尽时,也幸得世子夫人以豆浆化解盐卤之毒。那对袁四爷也是有救命之恩,袁四爷也不能不念,自不好再计较过往了。” 这般一解释下来,对于袁四爷同昱世子一笑泯恩仇也就不奇怪了。 阿黛在楼上见得此情,那眼也不由的笑弯弯的。 这时。孟氏领了袁四爷的夫人袁姚氏进门,阿黛起身相迎。 而王成珍宝阁的客人也越来越多,王成忙的脚打跌。 如此,到得下午一盘点,王成珍宝阁今日销量算得是一个开门红。 …… 高家。 高尚书坐在书房里,用毛笔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爹,没想到袁四居然就咽这口气了。”边上,高家大公子高耀一脸不甘的道。 “没什么,不就是一时得失吗,现在才开始呢。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高尚书淡然的道。 “只是这样一来,西域的利润要减少很多,再加上边城那一边。因为刀疤的事情,赵氏兄弟也查的很紧,胡人商道的利润也被压缩了一半。咱们还要捐建升仙台,现在正是最紧要关头,哪来那么多钱哪?”高耀咬着牙恨恨的道。 恭王府的赵昱这是生生在他们身上剐了一块肉。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既然修建升仙台,那就要靠升仙台发财。”高尚书道,他这个工部尚书那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怎么个发财法?”高耀问道。 “很简单。咱们既是代皇帝修,那所有的建造材料就向下面的官府征。下面的官府不敢不应的。”高尚书道。 “爹,好主意。”高耀两眼发亮。老爹一句话,他也发现了里面的商机。 “明白了就下去做事吧。”高尚书挥了挥手。 他在下一盘大棋,若是成功,那他高家真个是要一跃冲天了。 ………… 转眼便是月上柳梢头。 今天是中秋节,那晚上自然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游园会了。 王成珍品阁得了一个开门红,晚上的生意还有的做,王成和孟氏带着人在店里忙活着,赵昱也邀了人吃酒。 而阿黛这边,便陪着恭王妃一起去参加中秋游园会。 恭王府这边出门的一大帮子。 二房这边牛氏,还有赵璋的媳妇罗氏,四房的章氏以及宋可儿,再加上云笙云锦两个,还有宋可儿的女儿小胭脂,虽然还小,但这样的盛会也是不能不参加的,再加上一帮子仆妇和侍卫,几辆马车,浩荡荡的一行。 出门时,街的两边挂满了灯笼,一路上,宝马香车,玉壶光转,比元宵的气氛还热闹。 因着恭王府就在东城,由这边到桂园比当初由帽子胡同到桂园近的多了。 不过,就算是距离近了,但这边马车多,一路上也是挤的满满当当的,好在恭王府的地位不一样,大多数的马车和轿子见到恭王府的马车是要先让路的。 所以,阿黛一行到得桂园时还不算晚。 天刚黑透,月儿正圆,太月湖上,星星点点,天上繁星于湖中繁星相互辉映。 而那太月湖边的琵琶亭,自去年中秋游园会后,就多了一幅对子。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正是当初阿黛题的对子,如今也算得是一段佳话。 此时,许多家妇人已经到了,阿黛这边刚坐下,隔壁的坐席上,李晴岚就起身冲着阿黛同宋可儿打着招呼:“世子夫人,宋娘子。” 三人都是钱塘旧识,如今相聚在一起,自然别有趣味。 “亭子前面有人在写拜月诗,我们去看看。”李晴岚道。 阿黛望去,果然的,亭前搭的拜月台上几家十四五岁的姑娘正聚在一起写拜月诗,还互相商量着。 阿黛这边同恭王妃说了一声。 “你自去玩吧。”恭王妃挥挥手。 阿黛便同宋可儿还有李晴岚三人走到拜月台边。 “矣,那不是李家姐姐吗?她也要来写拜月诗?”这是,人群里有一个姑娘指着李晴岚道。 “那当然要写了,前次高家的婚事不成,如今靖王妃的位置又落空了,不求嫦娥娘娘保佑,怕是要嫁不出去了。”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道。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那眉目跟李晴岚依稀有些相似。 说起来李晴岚比阿黛大一岁,如今十八岁了,到得明年就十九岁,这年纪在普通人家已经晚了,虽然大户人家,十*岁再嫁的姑娘不少,但李晴岚两次婚事落空,再说亲事,就比较麻烦,毕竟女儿家讲究个高嫁,而李晴岚这样,再想要高嫁怕是有些难了。 “我求什么不用五堂妹操心。”李晴岚没好气的道。 “哼。”那女子哼了一声,便不理会李晴岚了,自挤到人群里去看人写诗。 阿黛看了看那女子。 “我堂妹,这回参选靖王妃之事族里报了我,她是很不服气的,却不知我根本就不想,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我这心才算放下。”李晴岚跟阿黛解释了句。 阿黛不由的好笑,看来哪家都有这样的事情。 “卖花啦,香喷喷的桂花,还有雏菊,插在花瓶里好看着呢。各位老爷,公子,夫人,姑娘,买花吗?”就在这时,太月湖边,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半大小子提着一篮子花,正放开嗓门吆喝着,只是那略带童声的声音里已经有一些嘶哑。 中秋游园会,对于生活不愁的人来说,自是一个好休闲所在。但对于家计困顿的人家来说,今天却是一个可以赚几个铜钱的日子,因此格外的落力。 “卖花的小哥,给我还几枝桂花和一束雏菊。”这时,湖中一条画舫上,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冲着那卖花的小子道。 “好的,姐姐把船靠近些,我递给你。”那小子嘴甚是甜,姐姐姐姐的叫着,叫得那画舫上的姑娘眉花眼笑。 此时小子已经飞快的扎好几枝桂花和一束雏菊,整个人已走到湖最外边,半个身子探过去,想把花递给那画舫上的姑娘。 琵琶亭这边虽隔的远,但阿黛气机充盈,这一幕落在眼里,却是惊呼一声:“小心。”那小子人本已站在湖边,再这么探出气,岂有不落入湖中的道理。 果然的,随着阿黛这一声落下,就听得卟嗵一声,那卖花的小子落入了水里,水花自溅。 岸上,画舫上的人不由的都一阵惊呼。 不过,那小子显然会游泳的,落入湖中之后,那手中花篮便顶在头上,然后游到画舫边上,将桂花和雏菊递给了那姑娘。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章 康王·鸣冤 得了十几枚钱,那小子又游回岸上,八月中的天气,又是夜晚,风一吹很冷的,那小子上得岸,就缩着身子,又挎着篮子继续卖着,完全没有回家换一身衣服的打算。 一蓝子花不卖完,他是不能回家的。 阿黛以前打渔卖鱼,自然明白这小子的处境,便回过头准备吩咐一边的杏儿去买下花。 “小哥,我买花。”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侍卫的公子路过,却是冲着那小子道。 “好咧,公子要几枝?”一听又有人买花,那小哥自是高兴的提了花篮上前。只是声音有些发抖,冷的。 “什么几枝啊?本公子买花几枝怎么够?当然是全部了。”那公子颇有些不屑的道。 “好咧,好咧,一起一百二十六个大钱,算公子一百二十个好了。”那小哥一脸惊喜,要是能一起卖掉,他就能马上回家了。 这一身湿的,真的很冷。 “你看本身子象是缺钱的人吗?用得着你优惠?付一百五十个钱,多的算看赏。”那公子瞪着眼道,居然是怪这小哥没眼色。 “嘿嘿。”卖花的小哥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情形叫人看着一阵乐呵。 公子身后的侍卫连忙拿了一吊半的钱付了,正好是一百五十个钱。 “多谢公子。”那小哥接过钱又鞠了躬,将花连着蓝子一起给了那侍卫,蓝子是用柳条编了,他每天能编几个呢。 卖花的小子一溜跑的走远了。 “那不是康王吗?”这边人群里有人道。 阿黛自也是认得了,这个公子正是康王,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桂楼,阿黛听赵昱说过了。晚上约了康王在桂楼吃酒,参加中秋文会的。 “是康王。”有那远远见过的便道。 “对了,这回靖王选妃过后。该是康王选妃了吧?”有人问道。 “好象是一起选的吧,靖王妃有着落了。这康王妃怎么还没消息啊?”边上人回道。 “这谁晓得呢。”前面人道。 比起靖王的年轻有为,康王就显得太过平庸了,远离朝政,每日里游手好闲,以斗鹌鹑取乐。这是大多数人对康王的看法。 但,私下里,朝中一些大臣却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人分析过两位皇子对封地的经营。 封地的管理基本上是由朝廷派选官吏却管理的,再由皇子这边选派幕僚组成衙门。共同治理封地,这种方法是考虑双方利益的,朝廷选派官吏,自然是不能让皇子坐大,引起国乱。而皇子这边选派官吏,则是为了保证皇子在封地中的利益。 靖王对于封地的管理,平日政事交由地方官,每到春耕秋收,靖王事必躬亲,修桥铺路。旌表乡里,百姓安居乐业,实算得是勤政有为。因着靖王亲自监督。那贪赃枉法之事是决不会有的,实算得大齐少有的清廉之地。 而康王,封地在康城,这厮比较懒,大多数时候窝在京城,至于封地的管理,全甩给朝廷任命的地方官,用他的话来说,他就做个清闲王爷。别拿这些事来烦他。 当然对于管理封地的地方官,康王也不是没有要求的。而据说要求很高。 关于这个,京城有一则传闻。据说当时康王会见康城知州董修。两人曾有一翻对话。 董知州问:“王爷每年想要多少岁贡?” 康王说:“多不嫌多,少不嫌少。” 董知州又问:“王爷心目康城是什么样的?” 康王道:“四海之物皆有,四州之才尽归,舟车牛马往来不绝,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董知州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这不是坑人吗? 康王所说的话是士子所追求的大同世界。 但其实谁都知道,那是一种理想,却很难实现的,甚至在一些人眼里,不可能实现。 因此对于康王这话大多数人一笑置之,只认为康王是附庸风雅。拿这一段话来糊弄董知州。 而接下来,康王对康城完全不管,由着董知州一手摭天。而董知州接任两年,居然未能给康王府一线银子。康王毫不在意。 于是大家就等着看康王的笑话呢,毕竟康王太放任董修了。 而最终,大家还真看到了康王的笑话,三年后,董修因受贿案被免官。据说如今在康王府里做管家。而康城也被朝廷收了回头,算是皇帝对康王的惩戒。 也就是说,如今的康王是没有封地的。 但别以为没有封地,康王就穷,董修在康城头两年,康王府就没有任何入账。但第三年,据说康王府的府库已经堆满,凭着这此财物,康王可以一辈子做个逍遥王爷。 而事后,有人对比靖城和康城。 靖城有清名,但水至清则无鱼,再加上一个衙门两套班子,许多事情互相推萎扯皮,人浮于事,于是就造成了靖城虽有清名,但于清名相同的,百姓的生活也很清贫。 反而是康城,本来一个内陆之地,但因着董修耗尽心力修建了几个大市场,同时开了一条通往运河的河渠,打通了水陆交通,顿时成了北地最大的一个交流市场。 真正成了四海之物皆有,四州之才尽归,舟车牛马往来不绝之地,商业发达,百姓只要勤劳,便没有那赚不来生计的。 而孤幼,当初董修对来往商贾有规定,但凡捐资善堂的,衙门给予一定的优惠,这是利。再加上衙门还会对有重大贡献的商人给予旌表,这是名。商贾逐名逐利,自是尽力表现,这样一来,康城也算初步达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可以说,董修虽然罢职丢官。康王也闹了一个笑话,但康城却实实在在的兴盛起来了,百姓日子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而至于外界对康王的评论,那便是见仁见智了。 总之,在大多数人眼里,康王还是一个纨绔王爷,但在有心人眼里,却又不一般。 此时。一段小插曲过去了。 琵琶亭这边继续拜月。 不远的河堤边,跟随着康王的侍卫却是有些发愁。 “王爷,这花……”那侍卫提着一篮子花,颇有些无奈,这花总不好提到桂楼上去吧,他家王爷就喜欢干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那康王自也晓得这篮子花提到桂楼上去不好,这时四处望了望,便朝着琵琶亭这边指了指,又说了几句话,那侍卫连连点。 阿黛乐了。气机充盈之下,她自然听见了康王低声吩咐侍卫的话。 “把花给那边的姑娘们送去,这嫦娥娘娘在月宫已经够清冷的。还烧什么香,让姑娘们把这些花献给嫦娥娘娘,明年定会给姑娘们送个如意郎君。” 侍卫得了康王的提议,便提着花篮朝着这边走,琵琶亭这边的姑娘们都好奇的看着侍卫,不晓得他过来干什么,倒是把那侍卫看的十分的窘迫。 那侍卫飞快的上前,把那花篮放在香案上,然后冲着围着香案的众姑娘道:“我家王爷说了。月宫中的嫦娥娘娘够冷清的了,不要烧香。要送也得送花,这送了花呀。使得不明年就有如意郎郡了。”那侍卫说完,便飞一般的离开了,让这么多姑娘盯着,压力实在大。 而众家姑娘也完全没有想到,康王买花居然是要送给众人。 虽说康王有些纨绔之名,但王子皇孙的,地位尊贵,再加上皮相也不差,更主要的是这等送花这举实在是讨姑娘们喜欢。 立时的,一干姑娘连忙挤上前,去抱花篮城的花,一会儿将这花献给嫦娥娘娘,托康王爷吉言,说不得明年就真有个如意郎君了。 阿黛正好站在边上,边凑趣的从花蓝里拿出一枝桂花递给一边的李晴岚。 “给我干什么?”李晴岚有些没好气。 “这该是你的。”阿黛颇有些意味的道,气机充盈之下,李晴岚的王妃之相已坐实,李晴岚就是未来的康王妃。 “堂姐别是靖王妃做不成,这会儿又想着康王妃了吧?”这时,李晴岚那堂妹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你多大了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啊?别丢李家的脸。”李晴岚一脸肃然的瞪着那堂妹,那堂妹脸色一变,愤愤的离开了。 阿黛看着这一幕,也明白李家为什么要送李晴岚参选,李晴岚实是有大家风范,那气度京中姑娘鲜有能比的。 “康王人不错。”阿黛若有所指的道。 李晴岚自不晓得阿黛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她身处大家族,眼界什么的都非常开阔,别的不说,就刚才康王买下那小哥儿全部的花,实是一种体恤的行为,将小哥的花全部买下,小哥就可以回家了,不至于冻坏。 这翻心思,又有几人能看透。 “嗯。”李晴岚点头,认同阿黛的看法,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阿黛的话别有意味。 阿黛自也不去说破。 “嫦娥娘娘,请为民妇做主。”就在这时,一个妇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卟嗵一声跑在香案前哀号的道。 这妇人一身孝衣,边上一个老妈子还抱着一个二岁大的小儿。也陪着那妇人跪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磕 这一幕让大家都疑惑了。 这琵琶亭拜月一般都是未婚女子拜的,这么一个妇人过来又是这般跪下哀哀求告,再加上一边的老妈子和幼儿,便十分的惹人眼。 “这哪家娘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边上的姑娘们一脸疑惑,另一边席上的妇人也过来,还有桂园的主人也纷纷赶来。 此时,跪在地上的妇人手举着香,抬头望天,一脸绝决。 “民妇范氏,夫君方青,乃是盐务司书吏,却为南城的袁豹所杀,罪证确着。然有那胆大妄为之徒,不顾王法,包庇凶手,民妇求告无门,特请嫦娥娘娘为民妇做主。”说完,那妇人再拜。 随着妇人的话落,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妇人就是太平胡同遇害者方青的娘子方范氏,再从她的话里话外里饱含着冤屈,也似乎有些黑幕重重。 立时的,围观众心中都燃起了八卦之火。 而一边阿黛听着这妇人的话,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这妇人是方青的娘子?她这翻作为是干什么? 此时,另一边,赵落梅也是绷着一张脸上前。 方青案是杨三郎一手操办,那这范氏嘴里说的胆大妄为之徒,包庇凶手之人指的自是杨三郎了,赵落梅岂能置身事外。 赵落梅一过来,众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赵落梅的身上,杨三郎是赵落梅的夫君,大家都是知道的。 范娘子的话直指杨三郎,赵落梅做为杨三郎之妻,反而不好解释,阿黛便示意了身后的胡二嫂同杏儿,让她们上前扶起那范氏。正要说话。 没想范氏却突然发起狂来。用劲把胡二嫂和杏儿撞开,随后便疯似的冲到湖边:“你们干什么,害得我夫君不够。现在还要害我吗?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再上前。我就跳下湖去,也让大家看看,你们恭王妃残害人命,一手摭天的罪行。” 那范氏一脸歇斯底里的叫道。周围人更是一片哄然。这是要闹出人命来了。 阿黛全是好意才让胡二嫂和杏儿去扶她,当然也是为着赵落梅,要不然,今夜叫范娘子这么一闹,杨三郎要面临压力就更大。那对于整个案子来说,变故就太大了。 只是没想到,她这善意的举动,在范氏这般歇斯底里之下,或者说胡意胡说之下,倒让人感到有些别有用心似的。而阿黛也分明感到,别看这范氏明里是征对杨三郎,可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她恭王府。 到这时,阿黛也寒了一张脸:“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范娘子,你要跳湖我不拦着。但是你跳湖之前得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阿黛这话里也满是煞气,她感到这根本不是一个套。 “我今天正是要明白说,便是拼却一死也在所不惜。”范娘子咬着牙说着,然后身冲着众人道:“杀我夫君的凶手就是辛豹那贼子,可这么多天以来,辛豹那贼人虽然下了牢,但有杨三郎护着,在牢里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督察院几次要求杨三郎结案,杨三郎每次都拿证据不足推萎了事。督察院退而求其次,要求杨三郎交案。由督察院来审,杨三郎也拒绝不交。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王家的王九娘跟辛豹有私,王家和恭王府的关系就不用说了,还要我说的再明白吗?如今也叫大家看看恭王府只手摭天的恶行,望各位夫人给民妇评评理。” 那范娘子一脸悲愤的道,两眼死死的瞪着阿黛,今日她本着的就是破釜沉舟之心。 明明杀害自家夫君就是辛豹,可如今贼人好好的,再加上辛豹跟王家的关系,杨三郎对此案又是一拖再拖,甚到连自家族兄方槐方大人来提案都不理会,这是何等的跋扈? 她夫君是书吏,她父亲更是衙门的刑名出身,自晓得这种情况,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便是个不了了之之局。 夫妻恩义,天理昭昭,她决不容这等情况出现,拼却一死,她也要为死去的夫君讨个公道。 所以,她今日这一局就是为明天方大人逼杨三郎交案做引子的。 范娘子这话一出,周围自是一片哄然,范娘子这一翻话在阿黛眼里那是错漏百出,但在外人听来,那真真是内幕重重,想让人不猜测都难。 阿黛脸沉着,这范娘子选了一个好时机,再挑明王九娘同辛豹的关系,众人自然是认为里面恭王府动了手脚了。她可以预见的,今天范娘子闹之一出,明日,方槐便可顺理成章的再要求杨三郎交案子,到得那时,舆论之下,杨三郎也不能不交了。 如今辛豹不管杀没杀人,都要被定为杀人犯了。 想到这里,阿黛脸色更寒。 “范娘子,你为夫申冤其情可悯,但却不能因为这个便胡乱咬人,王九娘虽然混迹市井,但她一身传奇,当得义女二字,而你却在这里坏人名声,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阿黛话刚说到这里,本来晴郎的天空就突然的传来的雷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 但听的人都不由的脸色一正。 阿黛自不管这些,继续盯着那范娘子道:“你口口声声说辛豹就是凶手,可这事情连衙门都未有定论,我只问你,若是真凶真不是辛豹?你今日所为,说好听点,大悲之下失了心神,以至于迷了双眼。但若说不好听的,你今日所为就构陷,行的是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阿黛一翻话,铿锵有力,周围人听得阿黛这一翻话,之前猜疑的神色便没有了,都是大户人家,自晓得阿黛这一翻端得上台面,恭王府这位出身市井的夫人着实有些大将气度。 便是那范娘子听得阿黛这话,心神也是一顿,是啊,若是辛豹真不是凶手……一时间,范娘子也有些失神。 不过。范娘子马上就回过神来,不对,族兄方槐方大人可是明明白白跟她说的。凶手就是辛豹,方大人是督率。他手下有人,早就查明一切的。只是案子发生在南城,方槐却是东城的督率,自不好随便插手南城的事情,这才眼睁睁的看着杨三郎在那里包庇凶手。 想着,范娘子的头又昂了起来。 阿黛的话还没有说话,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另外,我恭王府是不是只手摭天。上有皇帝看着,中有朝中各御史盯着,下有京城百姓看着,这一点不是你范娘子两张嘴皮子一搭就能说的,诽谤当朝王公,我现在就能让人抓你入牢,如今估念你夫身亡,心神失控,暂且记得,等得案子真相大白。这账是要算的。” 阿黛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恭王府的威严。连带着,许多准备看笑话的人都正了正神色。收起了看笑话之心。 恭王府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污就污的。 那范娘子此时脸色也是一白,恭王府在她眼里那是庞然大物,平常的时候敬着让着都来不及的,只是这等时候,便是恭王府以后要算账她也不悔,她所求的是公理正义。 “真相大白?若是真有那一天,民妇愿意上恭王府负荆请罪,任夫人处置。”范娘子挺着背看着阿黛道。 “好,那我告诉你。三天之后,便能真相大白。我且等着你。”阿黛盯着范娘子回道。 这范娘子倒也有一身硬骨头。 本来这个三天阿黛是没必要说的,只是今日范娘子闹这一顿。明日方槐必然又要逼迫杨三郎交案,到时那时,怕是杨三郎不并都不行了。 而有这三天之约,方槐也不能撕毁,便给杨三郎多争取了三天。 而事实上,也许不用三天,就在今晚,真凶就要落网了。 “我累了,回府了。”这时,不远处的恭王妃一脸平静的道。 阿黛自上前扶着恭王妃,一行人出得桂园上得马车。 马车刚出得门口,却看到李家大夫人带着一个女官急匆匆的进院。 心神一动之间,阿黛眉目便弯了下来,李晴岚的归属决定了,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李晴岚就是康王妃了。 果然的,气机飞扬之间,桂园里一些细细的惊呼传来:李晴岚被昭妃娘娘定为康王妃了。 这对李晴岚来说,又将是人生的一场开局。 今晚的桂园情节跌宕起伏,果然热闹的紧啊。 …… 晚上,昱和院。 “没事吧?”赵昱一进门就问阿黛,他在桂楼上,琵琶亭这边的事情自然没一会儿就传到了他的耳里,只是等到赵昱赶去琵琶亭时,阿黛等人已经离开了,赵昱这便赶回了恭王府。 跟阿黛也就前后脚进门。 “没事,不过就是几句口角,再说了,这终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交手应该是在明天的早朝上。”阿黛上前,接过赵昱脱下来的披风道。 有着今晚之事,明天早朝上,方槐便可顺理成章的要求南城兵马司交案了。 “嗯,明天我正好要去大理寺任职了,便看看这事情,人家都当面叫板,我也得露露脸啊。”赵昱眯着眼道。赵昱去大理寺任大理寺丞这是这前已经定下来的。 阿黛乐了一下,不过…… “说起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方大人这回可是跟咱们死磕了呀,他真不顾他的前程了?”阿黛脸上有些疑惑的道。 虽然那方槐动不动就要参赵昱,但说实话,京城王公贵族子弟哪个身上没有被这些个清流参上几本啊,虽说以前方槐叫嚷的厉害,但大家都知道就是那么回事儿,说实话,都不太意,说到底也就是扯皮的事情。 可这回,先是范娘子在桂园出人意料的举动,别说这是范娘子自己的主意,她或许有为夫出头的决心,但一般人面临这样的大难,又哪里真能有这样的布局和谋划,这背后说不得有方槐的功劳,而范娘子这回闹的这事情,可是直指恭王府,那以后恭王府和方槐就是死局了。 方槐就一点不怕?这里面实是有些说不通啊。 “且往下看吧。”赵昱平静的道,是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的。 窗外,秋风卷起树叶拍打着窗户,夜风送来阵阵桂花香气。 入梦里,枫树巷,刀疤一瘸一拐的在黑夜中悄然举行,到得孙家后门,刀疤轻轻的拍了拍门,门便开了。 刀疤正欲闪身进门,横里猛的冲出两人,一人一边的将门抵住,同时,杨三郎从后面扑出,手中的挂刀就横在了刀疤脖子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寿辰 最后,阿黛又梦到了钱塘,天还是黑着,在一片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一身青衫的安修之背起书箱,边上,王靛提着一只食盒。 此时,门帘抛开,安巧姐站在门外道:“大哥,嫂子,香案已经摆好了,娘让大哥来上香。” “这就来了。”安修之应了一声。 安修之和王靛便随着安巧姐到得后屋的祖屋,祖屋正中,摆着香案,香案上正是安父之灵位。 “来,上注香,让你爹保佑你考中举人。”安方氏道。 “是,娘。”安修之放下书箱,接过安方氏递上来的香,恭恭敬敬的敬拜后,把香插在了香炉里,香烟袅袅。 一片烟云之中,杭州府贡院的门缓缓的打开了。 乡试开考了。 阿黛猛的从入梦中醒来,屋里一角的烛灯灯火如豆,屋里的光线昏昏暗暗的,身边,赵昱正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 窗外,天还是漆黑漆黑的,外面王府的更夫正敲着丑时的更声,显然这个时辰才刚刚丑时,也是就是后世的零辰一点。 阿黛不由的支起了身子。 “吵醒你啦,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赵昱冲着阿黛道。 “没事,我睡觉一向警醒,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阿黛问道,却也披了衣服,坐直着身子,一手帮着赵昱打理着衣领。 “你忘了,今天是乡试开考的日子,赵珽要去参加乡试的,五爷爷昨晚可是跟我说好的,四叔远在钱塘赶不回来,自是由我和五爷爷去送珽弟。”赵昱轻笑了一声道。阿黛睡的有些迷迷蒙蒙的样子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心顿起一种柔软。 “哦,我梦里还梦见钱塘也开考了呢。”阿黛拍了拍额头,还真是睡糊涂了。这几天,宋可儿可都跟她说着乡试的事情。 而说到梦里。她又想起了梦中孙家的情形,没想到杀人的居然是刀疤?也没有想到刀疤居然以这种形式在京城又落网了,这也算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世子爷,夫人,杨家姑爷派人来了。”门外响起胡二嫂的声音。 “姐夫?这下半夜的,他派人来干什么?”赵昱一阵狐疑。 “说不定是真凶的事情。”阿黛道。她自是明白,杨三郎抓住了真凶,而昨天那范氏闹的那么一出,今天朝中说不定还有后续,阿黛跟那范氏又有那样的约定,所以,杨三郎这是来报信的。 “那你歇着,我出去见见。”赵昱冲着阿黛道,便出门,长春已经候在外间的门口。见到赵昱出来,便一手掌灯领路,到得厅上。 来人正是杨三郎最得力的属下武七。 “见过世子爷。大人让小的来跟世子爷说一声,真凶已经落网了。”那武七道。 “哦,那可是太好了。”赵昱也是一阵高兴,随后却又眯了眯眼:“你赶紧去跟你家大人说,让他暂时不要对外公布,先把案子审明再说。” “是,小的就去。”武七点点头,然后告辞。 阿黛这时也穿好衣服出来了,在门外听到赵昱这话。就晓得这厮是要给那方槐挖坑了。 赵昱有时也是挺蔫坏的。 “我现在跟五爷一起送珽弟去贡院,然后去一趟南城兵马司。到时就直接进宫了,院家那里。你今天就陪着王妃过去,我从宫里出来后自会去的。”赵昱又冲着阿黛道。 今天是阮老夫人七十三岁大寿的日子,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想着入梦中的情形,今天即是阮家最辉煌的日子,怕也很可能是是阮家轰然崩塌的日子。 “记着,若是真有什么不对的,早早脱身,我让赵炳带着人陪你们过去。”赵昱这时又有些担心的道,阮家这场即将来到的祸事,阿黛早跟赵昱说过,赵昱虽然不说全信,但也多少晓得阿黛的要本事,却也本着不可不信的态度对待着。 只是,阿黛终不晓得祸从何来,有些事情也无法具体的防备,也只能多留个心。 恭王妃那里,阿黛也提过醒。 不过,恭王妃有没有跟阮家人提过,阿黛就不得而知了,但阮家最近气焰更盛,阮大将军且不说,阮家二爷据说已锁定了吏部大员的位置,只等这一次乡试的结束后,阮二爷就将由钦命学道升为吏部侍郎,那在朝中也是炽手可热了。 再加上阮彤马上要成为靖王妃。 如此种各,这次阮老夫人的寿辰将格外的隆重。 只谁晓得,这暗中竟有着这样一场大祸。 “我晓得的,你管你去吧,也要小心。”阿黛叮嘱着赵昱,赵昱这才刚从西域回来,马上急匆匆的要进宫准备任职之事,针对方槐只是其次,真正所要外对的,却是预防着阮家这次大祸若真成真,恭王府说不定也有牵连的,这方方面面的总是要做些准备的。 “嗯。”赵昱点头,便带着长春出门了。 阿黛送到门口。 此时,四房是一片灯火通明,五爷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赵珽背着书箱,带着书僮长喜在五爷的陪同下过来,不远处,宋可儿就站圆门处挥手。 宋可儿见到阿黛,挥手一笑。 “可儿,小胭脂醒了。”园门内,章氏叫着。 宋可儿冲着阿黛点点头,便回了四房。 若是赵珽这回能中得举了,宋可儿也算是杨眉吐气了。 因着天还早,阿黛又回了屋里,只是脑海里一时想着案子的事情,一时又想着阮家的事情,思绪纷纷的,阿黛也没了睡意,便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到得寅时,阿黛又梳洗了一下,整理了一下礼物。给阮老夫人的寿礼是一串祖母绿佛珠手串,是由莫干寺的高僧开过光的,自是难得之货。阿黛从西域货品里挑了这么一件出来,正适合恭王府所送的礼物。也适合用来祝寿。 随后阿黛便带着礼物去了恭王妃那边。恭王妃今天也早早起来了,阿黛到时,元三姑正帮着恭王妃打理衣服。 “我今天怎么这眼皮直跳啊。”整理好衣服,恭王妃坐下,便揉着额头道。 “王妃昨夜里是又没睡好。”元三姑道,正好这时阿黛进门,元三姑又连忙笑道:“世子夫人来了,正好让夫人给王妃把把脉。” 阿黛自是上前。心里却也明白,人每在大祸来临之前都会有一些预感,后世人称第六感,而这时代,便是天人感应。 一边早有丫头搬了凳子,阿黛坐下,将王妃的手平衣的茶几上,想了一会儿,阿黛终是又道:“王妃的身体没什么事情,只是这脉相的预兆终是不……” 阿黛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那恭王妃却是沉着脸摆了摆手:“今天这样的日子就不要再说那些扫兴的了。” “嗯,媳妇逾矩了。”阿黛起身施礼。终是不再多说一句了。这人心都是这样的,明晓得别人可能有大祸。如果一直闭口不言,终是有些过不去,可这真说了几次没用,便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转眼到得辰时,以恭王妃跟阮夫人的关系自不可能到得吉时再去。因此,吃过早点,过得辰时,恭王府的马车就出发了,阿黛陪着恭王妃到得阮家。 阮家的门楼比起那日梦中所见。更加光鲜,显然是这阵子又重新刷新过。两只大红的寿字灯笼也一如阿黛入梦中所见。 虽然还是上午。离吉时还远,但门前贺客已经挤的满满当当的。一些没资格进府的人则把礼物送进门房,有的冲着门房说几句吉利话便告辞,而有的却是留在门房后面的小院子里喝上一杯茶水。果盘糕点也不会少。 “恭王妃,世子夫人到……”见到阿黛一行人,门房便朝里面通传,阮大夫人和阮二夫人以及阮三夫人便连袂出来相迎。 “这人啊是真不经念叨,夫人刚刚还在念叨着王妃呢,王妃这就到了,难怪平日里老夫人总是说着,这世间,就王妃跟她心儿最是相通。”阮大夫人带着阮二夫人和阮三夫人给恭王妃见礼,随后一脸笑着道。 虽然恭王妃平日里一惯都是唬着张脸,今日也难得的展了笑颜打趣道:“你这张嘴啊,平日里不晓得在娘亲面得前了卖了多少乖得了多少巧。” “哎呀,我这可是句句实话,哪里是卖乖讨巧的。”阮大夫人瞪着眼道。 众人都捂着嘴笑。 边说着,一行便进了阮老夫人的正屋里。 “你们这般讨债鬼,还未进门,远远的就听着你们笑闹了,来跟我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阮老夫人此时正在正屋的太师椅上坐着,阮彤正坐在边上陪着阮老夫人。 阮老夫人最近心情也是极好,前段时间,因着姐妹相争之事,阮家可是丢了大脸,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前笑话她阮家的如今都自掌了嘴巴,阮老夫人想不高兴都难哪。 因此,这会儿也打趣着女儿和几个媳妇。 “也没得什么,就说王妃和老夫人果然是心意最相通的,媳妇这可是真真的大实话。”阮大夫人笑道。 这边,阿黛自是跟着恭王妃给阮老夫人祝寿。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阿黛说着,便把她带来的礼物递上。当然,礼盒是打开的,那一串祖母绿佛珠手串很有些夺人眼珠,阮家人那也不是没有见识的,自晓得这是难得之货。 “太费心了。”阮老夫人接过,便递给一边屋里的管事娘子。 “给长辈的一点心意有什么费不费心的。”一边恭王妃道,阿黛自是点头应承。 “行,这心意我收下了,不过有几句话也是要说一说的,世子夫人虽然出身市井,但胸中也是有沟壑的,不是那没有见识的普通女子,而世子呢,自小是张扬惯了的,做事一向不经脑子,他若还是钱塘公主府的二公子,那有着公主庇护,自可逍遥一生,只他如今已是恭王府世子,他肩上承载着恭王府的传承,便不可任性而为了,徒惹流言蜚语。这些事情,世子怕有时还想不到,这些都是世子夫人该提醒的,可莫要负了恭王府百年声名。”阮老夫人两眼盯着阿黛道。 她这话所意指的自然是昨天晚上中秋游园会中发生的事情,但实则却是对赵昱的敲打,原因自然是因为赵昱在边城可没给阮家留面子。 阿黛自是明白阮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平常,她心中自免不得要起一些不平和不屑,只是今日听着老夫人这一翻话,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无喜无悲,心不动,风就不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切都迟了 朝堂上。 永兴帝为了长生之道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真正的上朝了。不过,自靖王被刺以来,永兴帝倒天天上朝,每日朝堂上要责问第一件事就是问凶手,刺杀靖王的凶手有没有抓到? 为此,五城兵马司以京城衙门等人压力山大,据说京城衙门府尹已病倒了,但病倒了还得查案。 “总之,朕再最后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三天时间不抓到凶手,你们一个个提头见朕。”永兴发着威道。 虽然众人都觉得三天时间实在太少了,但这个时间却没有哪个傻子去反驳皇帝,那是找死。三天,那就先拖个三天再说吧,皇帝虽说三天后抓不到凶手,一个个提头来见。但最多也就五城兵马司同京城府尹的事情,别的人最多也就罚罚俸,若能消得皇帝的怒气,罚俸就罚俸,这年月当官的,谁还靠那点俸禄生活呀。 因此,一个个眼观鼻子鼻观心。 “众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时,大殿上响起太监那有些尖细的声音。 低下众官都不由的松了口气。 “臣有本奏!”就在这时,站在中间一例的一个官员走了出来,正是方槐。 立时的,所有人的眼神都斜睨着他,大家一大早就在这里被皇帝炮轰,皇帝的性子易怒又多疑,这段时间,从大臣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这方槐这又是要参谁啊? 当然,人堆中的赵昱却是眯着眼。 “臣参恭王世子赵昱飞扬跋扈,打断各家公子的腿不说,更行那商贾之事,于民争利。又于市井狂徒狼狈为奸,包庇杀人凶手,只手摭天。实是罪大恶极,还情皇帝明查。”方槐声音铿锵有力的道。 只是大殿中许多大臣那脸色都不怎么好。而这些脸色不怎么好的多是家中有那被打断腿的纨绔子弟的。 家中子弟被赵昱打断了腿,这本就不是什么涨脸面的事情,再加上其中也迁涉到一些敏感,所有,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了了之了。 没想这时方槐却是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活活打别人的脸吗? “我燕国公府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出头。”这时,站在最前例燕国公府的燕大人出例冷着声道。他堂堂燕国公府自不能让人拿着当枪使。 立时的,又家几家大人附合。 不过方槐却不为所动。前面两件本就是引子,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件事情。 而昨日中秋游园会的事情,在场许多大人都听自家夫人说过,这时自也看得出来,这方大人是跟昱世子死磕了。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戏,且看戏。 “嗯,那断腿之事就不说了,下面的呢,赵昱。你有什么话说?”这时,皇帝扫了扫众人,便看着队例里面的赵昱道。 赵昱正了正衣冠出例。 “臣自入了恭王府后。每思及以前之荒唐,实属荒度光阴,再加上皇上欲让臣入朝中领职,那心里更是诚惶诚恐,臣自知学识有限,眼界浅薄,臣也立下决心要好好的提高自己的学识和眼界。只是一时又不知从何做起,正好臣妻舅要去西域跑商,而古人亦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深觉有理。于是才有了这西域之行,也是经过皇上同意的。”说到这里。赵昱顿了一下,还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永兴帝点点头。 赵昱继续道:“至于是说经商,于民争利什么的,那完全是子虚乌有……” “什么子虚乌有?谁不晓得那王成珍品阁背后的东家就是昱世子。”这时,方槐插嘴道。 “方大人,这世间什么事都要讲究证据的?王成是我妻舅,他一直就是个商人,我记得王成最早赚的第一笔钱就是得康王之助。难不成,王成成了我妻舅之后,就不能经商了。没这理吧。而方大人空口白牙的说王成珍品阁是我的,那我也可以说方大人清廉是假,京中好此铺子的幕后主人都是大人你……”赵昱懒洋洋的道。 “你血口喷人……”方槐气的直瞪眼。 赵昱却不理他,却又继续的道:“而至于包庇杀人犯,更是莫须有之罪名,我只知道在昨晚之前,太平胡同杀人案的真凶还是个未知数,却不知方大人又如何确认真凶的?” 赵昱说到这里,方槐又欲反驳,只是赵昱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手一挡,继续道:“当然,我说的是昨晚之前,而就在昨天半夜里,真凶终于落网了,南城兵马司已将案卷移交刑部,而杀人偿命,这我肯定是支持的,决无包庇凶手之说。”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峰回路转的来了这么一出。 方槐也愣了一下,随后却又反问:“那且问真凶是谁?” “真凶是住在枫树巷子里的孙娘子……” “哈哈,胡说,我那族弟方青虽是文吏,但自幼习过武,岂是一个妇人能杀的得了,更何况,方青是死在太平胡同,怎么却扯出枫树巷,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为着包庇真凶,居然构陷无辜之人……”方槐嘴角抽抽的道,眼神之中有一股子狠厉。 “方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刑部跟南城兵马司同流合污了。”这时,一边的刑部尚书眯着眼道。 这等事情,自不可能马上入到刑部尚书的眼里,只是赵昱即然说出兵马司已将案子提交刑部,那等于此时案子已经在刑部的手上,自不容方槐再说三道四。 这无关别的,是属于自己的权威,不容他人染指。 “大人,本官不是那个意思,只怕是刑部的人也受了杨三郎的蒙蔽。”方槐嘴角又扯了一下道。 “哼,这点不劳方大人费心。”刑部尚书口气凉凉的道。 “方大人真是太急了,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赵昱又道,然后才一字一顿的说:“我说的是,真凶是住在枫树巷孙娘子的前夫。” 方槐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刑部官员匆匆过来,先是冲着大殿外的护卫说了几句,之后那护卫便走到殿下太监跟前。在太监的耳里低语了一句,太监脸色一变。便又立刻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 皇帝一听,脸色振奋。 “好,着刑部将方青一案的真凶带上殿来,另外,立刻传靖王身边当日追杀刺客的侍卫到堂来。”永兴帝沉着脸,一手拍着龙椅的扶手道。 “是。”那太监应了一声,便派人去通传了。 此时。底下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 方青案的真凶,同靖王遇刺有关系吗?为何要同时传这两人? 没一会儿,刀疤被带着堂来。 赵昱没想到真凶居然是刀疤,他一早去过兵马司,但并不会干涉杨三郎审案,自然没有见到刀疤,而杨三郎在说真凶时一直说的是孙娘子的前夫,所以赵昱根本不可能把孙娘子的前夫同刀疤联系起来。 阿黛倒是知道,只是一大早的,先是杨三郎派人来通气。赵昱又早早出门,也没说的时间,当然主要是阿黛以为赵昱去了兵马司就能知道。自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此时,刀疤被人押着一瘸一拐的上殿,随后整个人跟一瘫泥似的趴在地上。 没一会儿靖王同靖王的侍卫都到了。 那侍卫一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就撕开刀疤的裤腿,刀疤的右腿有一道还豁着口的伤痕。 “回皇上,这伤正是卑职的剑所伤,此人正是当日刺杀靖王的凶手……”那侍卫看过伤口后,一脸肯定的道。 殿中一片哗然。但也着实让一些官员松了口气。刺杀靖王的杀手抓到了,再不是提头见皇帝。小命保住了。 赵昱皱着眉,他终于知道阿黛的预测之中。阮家的大祸由何而来。 刀疤在军中,一直是阮系的人马。而军队之事,恭王府也不能置身事外,一场风波少不掉了。 …… 阮府。 客厅里此时宾客满堂,一片喧闹。 阿黛嫌吵,便往后花园去。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刚走过游廊,正要进园门,却听昨园门内传来一阵冷冷的喝责之声。 “四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一个女声回道。 阿黛在外面听着,之前的冷声她听得出来是阮秀,而回答的女声阿黛也熟悉,是阮彤最贴身的侍女青凤。 “你不知道?我问你,在靖王遇刺头天晚上,你从二伯娘的账上支出了八百两银子做什么?你别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前面就是一口井,我直接让人把你沉了,谁也想不到我的头上。”阮秀的声音恶狠狠的道。 “四姑娘,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能说啊。”青凤哀求道。 “不说是吧,桑红,叫阮五来,把她沉井里去。”阮秀声音冷冷的道。 “是。”桑红应声,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别,我说,我说。”青凤崩溃了:“是小姐让我用银子去买通杀手,布置刺杀靖王之局,好让小姐相救……” “你……你们……你们疯了……”阮秀显然惊呆了,她再怎么也没想到靖王遇刺的事情居然是自家三姐一手策划。 不,三姐策划不了这些,想到这里,阮秀又压低着声音厉声的问道:“这事除了你和三姐,还有谁知道?” “云仙表小姐知道,这主意也是她给三姑娘出的。”青凤又道。 园内再也无声,只有阮秀压抑不住的抽气声,接着又传来阮秀低若无声的问:“那你们找的人是谁,可靠吗?” “可靠的,他当初跟过大爷的,脸上有个刀疤。” 阿黛在外面将这些听得清楚明白,却原来一切都是早就谋划好的。 只是刺杀靖王的居然是刀疤,而如今刀疤已经落网,阮秀现在发现真相已经太迟了。 一身黑衣的锦卫军已经出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雨来袭 就在这时,另一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阿黛连忙躲到一边,就看到阮彤直奔而来,进得园门,就冲着园内阮秀几个怒喝:“阮秀,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我的人你也敢抓。” 阮彤过午后就没见着青凤,一问起居然是被桑红叫了出去,阮彤就感到有些不好,这便急急的找来。 此时阮彤见青凤跪在地上,气的两眼直冒火,哪有不责问阮秀的道理。 “胆大包天?我再胆大包天也没有你大啊,连靖王都敢算计,你是要拉全族人跟你一起陪葬吗?”阮秀盯着阮彤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着,甚至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做了都做了,大伯常说的,成大事不拘小节,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得谁能知道?”阮彤却是一脸平静的道。 “还神不知鬼不觉?若真是神不知觉不鬼,那我是怎么知道的?”阮秀冷笑着反问。 “你知道又如何,你敢说出去吗?”阮彤道。 “那高云仙呢?这事她知道吧,你就不怕她说出去?”阮秀再反问。 “这事从头彻尾是她提的主意,便是人也她帮我拉的线,她本身就在局中,她说出去?那她不要命了差不多。”阮彤道,她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等事实在是涛天大事,因此她虽然听取了高云仙的主意,但又怕高云仙事后以此要挟。所以,她干脆就把找人的事情托给高云仙,这样高云仙就不可能抓她的把柄,毕竟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说什么?那人是高云仙给你牵的线?”阮秀再一次愣住了,随后却是用劲一跺脚,因着有前世的记忆。高家同阮家的关系阮秀可比别人更看得清一些。 高家虽说跟阮家是表亲,但真正维持着这份表亲关系的是利益。 最开始高家完全依靠着阮家,可随着高家财富越积越多。再加上最近高家承建了升仙台,已隐隐有脱离阮家的势头。为着这事情,大伯和老夫人可没少敲打高家。 高家那里怕是已经记上了阮家。 如今高云仙出的主意,还是高云仙联系的人,美其名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真到祸事临了头,又如何说的清楚。 前世,阮家受恭王府迁连惹来倾家之祸。但高家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也是这一世,阮家一直有些防着高家的原因,没想三姐居然做出这等糊涂事情。 “你害死阮家了,我要马上去跟老夫人说。”阮秀重重一跺脚,急冲出园门,阿黛不及躲避,正好碰个正着。 “你……你在这里听了多久了?”阮秀一脸苍白。 “不该听我都听到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毕竟阮家要是出了事。恭王府也要受牵连,只是,现在已经迟了。说不出都已经不重要了……”阿黛看着阮秀道。 然后转身就走。 锦卫军已经到了,外间已经混乱起来了。 “老夫人,不好了,锦卫军把阮家围起来了。”阮家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阮彤瘫坐在地上,阮秀仰天长叹,今世的画面,于前世重叠了。 阿黛带着人急急往正厅去,自然是去跟恭王妃会合。 天空轰隆一声,一道闷雷响起。随后风扬,风到雨。京城风雨狂。 阿黛边走,气机飞扬。以前一些一直看不透的东西突然就明悟了。 一直以来,京城之局太过浑乱,九年前,京城王家的大祸,成就了高半城。天机中所见的王九娘*,小正官死在高家门口。 这一切一切,让阿黛一直有一种预感,京城王家的大祸同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一直以来,却没有线索能把这种方关联系起来。 而如今,阿黛明白了,这个线索就是刀疤。 便是阮家怕是被高家算计了,这事又要从赵昱走西域,在边城抓住刀疤说起…… 赵昱走西域,在边城把住了刀疤,刀疤现形,按道理,这刀疤是只有死路一条的,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替阮家顶事儿的替死鬼,可偏偏刀疤却又逃了。 一开始,阿黛听赵昱说这事情,还以为是阮家放走刀疤的,而如今,听得阮彤用刀疤,居然是高云仙牵的线。 一些不合理,一些说不通的地方,在这一刻通达了。 很显然,刀疤表面是阮家的人,但也许他早就被高家收买了。 高家这些年是借着阮家在边军的势力红火起来的,当然,这些年,高家给阮家的进贡也不会少,但这人一但发达起来了,就没有不想独占一方的,再加上高家有钱,在边军中收买一些人为自己所用,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而刀疤一但跟高家连系起来,那么京城王家当年的大祸有七八成根本就不仅仅被马贼洗劫这么简单,很可能是高家借王家将西域商道走通后,却又想独霸西域商道,于是指使刀疤干的。 想到这里,阿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一切都只是猜测,但天机之术,是能感应天道的,阿黛相信,这个推断是有些靠谱的。 当然,还要慢慢求证。 而此次阮家事件,说不定又是高家的一场布局,赵昱一去边城,刀疤就落网。而刀疤一落网,说不定就要牵连出高家在边军中的布局,高家自然怕阮家报复。所以,高家通过不知何时早就买通了的关系,悄悄的放了刀疤。 再由高云仙拉阮彤下水,如此一但事发,阮家自身难保,又哪里有工夫再找高家的麻烦。 当然,阮家要出事,高家免也受牵连。但高家先是承建了升仙台,这在皇帝眼中是一等一的大事,别的事跟这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因着升仙台的事情,高家就算会受牵连,无外乎也就是一些钱财的事情。不会伤筋动骨。 如此,一步步算来,高家的这盘棋下的可真是高明至极。 也许这个局。高家早就谋算已久。 阿黛到得正厅之时,整个厅里已经混乱一片。此时。锦卫军已经将整个阮府围了水泄不通,随后一身黑铠的锦卫军统领带着人直冲入阮家。 “阮老夫人,很抱歉,你的寿辰办不成了,阮彤涉嫌买凶刺杀靖王,某要带走问话。”那统领说着,几个锦卫兵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前,押着阮彤便走。 “不是我。祖母救我,是高云仙,一切都是高云仙出的主意。”阮彤尖叫,只是这会儿再尖叫也无用了。 声音渐远。 那统领又冲着厅上人道:“大门已被封了,各家贺客由偏门验明身份后离开。” 那统领说着便也转身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阮大夫人喃喃自语,一脸惶恐。 “高汉中,高汉中!!老妇有眼无珠,养了一头白眼狼啊。”阮老夫人仰天大吼,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倒在椅子上,两眼瞪的老大。 高汉中正是高尚书的名字。 “老夫人……”阮家几房全围了上去。 “娘亲……”恭王妃也上前。 “让我看看。”阿黛上前,众人晓得她的医术。连忙给她让道,只是阿黛手一摸脉,最后摇了摇头,老夫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时,众贺客早已纷纷散去,由偏门离开了阮家,甚至有那贺客,还专门找出自己送的贺礼,带着贺礼一起离开。 “王妃。我们离开吧。”阿黛这时冲着恭王妃道。 “要走你走,我留下。”恭王妃瞪着阿黛道。显然怪阿黛的无情。 “王妃留在这里无用,出去才能去想办法。”阿黛又道。 “对。我都急糊涂了,出去才能想办法。”恭王妃愣了一下,她本就是一个心智极高之人,自然以明白阿黛的道。 于是,便也冲着阮家两位夫人告辞,带着阿黛等人由偏门离开了阮家。 阮家大门口,阿黛扶着恭王妃上了马车。 门口,原来两只大红灯笼此时已滚倒在地,被踩的稀烂,阮府黑底金字的牌扁也缺了半块,只剩半牌挂在门楼上。 高楼起,高楼塌了。 恭王妃回到府里,整个人精神就有些垮了。 阿黛让人抓了几贴安神汤回来,交给元三姑去熬:“三姑,三碗水煎成一碗,扶王妃喝下,然后让王妃好好睡一觉。” “夫人,三姑记下了。”元三姑拉过药,那脸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落莫:“好好的一大家,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这话阿黛也没法说清,其实阮家这回虽然是被高家设计,但凭着阮家在边军的所为,出事其实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元三姑也不过感叹一句,便提着药去了厨房。 阿黛这边回到昱和院坐下。 赵昱还没有回来,想来发生了这件在事,朝中人自都要呆在朝堂上了。 这时,牛氏匆匆的来了,一进门就冲着阿黛道:“夫人,阮家的事会不会牵边我们赵家啊?你说这阮家,这不是害人吗?” 而牛氏话音刚落,门外,章氏带着宋可儿也急冲冲的进来,不用说了,那心思估计跟牛氏一样。 “会不会牵连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总之,咱们大家要有静气,这段时间,各房都看紧门户,安心的过日子,少出去扯闲话,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真有事情那也是我和世子的事情。”阿黛冲着牛氏和章氏道。 听得阿黛的话,牛氏一脸悻悻:“那行,我回去了。” “有事,夫人招呼一声。”章氏丢下一句话,也带着宋可儿离开了。 闻讯赶来的五老爷子听得下人们的传话,点了点头,便也回自己屋里了,别说,这世子夫人倒是个能抗得住事情,他也就放心些了。 大家都明白,接下来,京风将是一场大风雨。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阮彤身故 昱和院。 阿黛坐在屋里,外间的屋子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那小炉子上正温酒菜,自然是等赵昱回来好吃的,只是已是亥时,赵昱还没有回府。 阿黛心中也有些焦虑。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胡二嫂掀了帘子进来:“夫人,长春回来了。” “哦,让他隔着帘子回话。”阿黛道。 不一会儿,隔着帘子长春的声音响起:“问夫人安。” “世子什么个情形,朝中什么个情形?”阿黛一叠声的问。 “回夫人话,因着阮家之案错综复杂,朝中要三司会审。因此,这段时间,于案人员全部宿值于大理寺衙门里。世子这段时间不能回府了,让小的来通传一声,世子爷吩咐了,夫人若有什么事情,可让小的通传。”长春道。 “好,我知道了。”阿黛应声,阮家之案算得上惊天之案,其中牵连甚多,于案人员宿侍大理寺也是正常的。 “另外,世子让我跟夫人说,阮三姑娘已经身故了。”这时,长春又道。阮三姑娘自然就是阮彤。 “阿,怎么死的?”阿黛一阵惊讶,这中午才带走,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这情况显然不会是正常死亡。 “下午时,阮三姑娘一带入大理寺,三司就齐聚开堂了,皇上派了太监监审,关于阮三姑娘买凶刺杀靖王一事,阮三姑娘招认是因为对靖王爱慕,但因为姐妹相争之事,她为昭娘娘所不喜,阮三姑娘怕心愿落空,所以才出此下策。阮彤招认完这些后,说她无意中冒犯了天威。要以死赎罪,当场撞柱而亡。”长春禀报道。 阮彤居然撞柱而亡了,阿黛惊讶之余也有些感慨。阮彤这样也好,反正她是逃脱不了一死。这样一死,买凶刺杀靖王一事就显得简单多了,至少不会牵连太多。 倒是没想到,临到了阮彤终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倒也算是有些硬骨头。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世子爷说,阮老夫人已经过世。王妃受了刺激,身体有些不太好,我开了几济安神汤,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让他不要担心。”阿黛道。 她让长春说这些,自也是要让赵昱能知道外面的事情,而关于恭王妃这个,万一赵昱想来出来时,便可以用这个为借口。 “是,小的记下了。小的这就回去。”长春道。 “嗯,记得好好照顾世子爷。”阿黛自又吩咐着,长春应声。便又回去传话了。 胡二嫂送长春出门。 不一会儿便又回来,掀了帘子进屋,阿黛此时正坐在灯下看书,还是那本太素秘法,入神的看着,气机飞扬,心思也更通透。 其实赵昱宿值大理寺,虽也算得正常,但其实也有不合理之处。 赵昱如今才不过刚刚入大理寺。再加上阮家之事,赵昱按理是要避嫌的。所以,按道理。赵昱是不应该在办案人员之例的,可如今他偏偏就是办案的一员,还宿值衙司,这其中说不得还有别的意味…… “这阮三姑娘真是好糊涂……只可惜了这么年轻轻的命。”胡二嫂这时也是颇有些感概的道。 “其实她不过是要强了点,轻率了点,单纯了点,再加上并不聪明,所以铸造成了大错,许多人身上都有这毛病,只是人生有些错是不能犯一点了,犯了就再也没有改过的机会了。”阿黛点头道。 “可不是。”胡二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夜了,去休息吧。”阿黛冲着胡二嫂道。 胡二嫂点点头,又掀了帘子出屋,又叮嘱杏儿晚上照应着点。 “嗯嗯,我晓得。”杏儿应着声,随后又压低着声音道:“二嫂,你说阮家这事情到底会不会牵连恭王府?”杏儿的声音带着一点忐忑。这个问题是如今王府上下,每一个人都关心的问题。 府里的下人也多有风言风语。 “呸,少听一些个下人的闲话,阮家的事情跟咱们恭王府有什么关系啊,咱们王妃当初举荐的可是秀姑娘,至于阮彤她爱慕靖王做出一些糊涂事,也以死谢罪了,跟咱们恭王府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世子爷那还是皇帝的外甥呢,以后谁在嚼舌根,你眼我说,我治治她。”一边胡二嫂一脸煞气的道。 阿黛在屋里听着,点点头,她把胡家二嫂带在身边是带对了,胡二嫂是个爽利的性子,再另上在恭王府里一年多,也懂得了一些利害关系,那处理事情起来也是颇有手段和章法,便是那元三姑也多在阿黛面前夸奖过胡二嫂。 “是,晓得了。”杏儿被胡二嫂这一责,有些悻悻,不过也松了一口气。 夜里,阿黛睡下,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说到牵连,恭王府只怕是免不了的。 只冲着今日赵昱值宿衙司就有一些不妙的征兆,这显然也是把赵昱隔离起来了。 而恭王府会在阮家之事上牵连多深,其一在恭王妃的身上,不晓得恭王妃在阮家的事情上陷的有多深? 其二则是在朝中人和皇帝的心思上。 当然,皇帝未必有针对恭王府的意思,毕竟老恭王,恭王,还有赵拓都是身死战场,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恭王府等于是朝中的标杆,皇帝不可能让这标杆倒了。要不然,当初皇帝就没必要挖空心思,夺公主之子来继承恭王府。 但是,皇帝尽管没这心思,但并不等于朝中人没有这心思。如今边城相对安宁,边贸繁盛,西域商道,五胡商道,都要通过边城入关。 每年别的不说,就入关费那都是相当可观的,如今,阮家要倒了,但赵家已有两子在边城,还掌着兵符,外人想来插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削弱赵家便也是朝中一些人心中所想的…… 而别的不说,首先一个,高家布了这么多的局,其所为的还不就是西域商道的份额还有五胡商道的份额吗? 掌握了边军就等于控制了西域商道和五胡商道,那份额的事情就不在是问是题了。 高家岂能白白错过这机会? 当然,高家现在必然也会受阮家牵连,所以,高家自己是不会出头,倒要看看,接下来,是谁出面针对恭王府? 而想到这个,阿黛脑海里就出现了方槐,没办法,这位对赵昱已是三番两次的出手,再加上辛豹之事,这位又在赵昱和杨三郎的手里吃了憋,岂又不想找回来的道理? 阿黛记得她很久前就让二妪帮她盯着这位方槐的,也不晓得二妪这事进行的怎么样? 嗯,明天去九娘那里看看。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该出手了 清晨,阿黛起床后便去给恭王妃请安。 今日的恭王妃倒没有昨日那般的焦虑了,披了一件夹衣坐在荷花塘边上,看着满塘的荷叶,显得有一份静气。 “嗯,你昨天做的很好,越是这等时候,王府越不能乱,要以不变应万变。”阿黛请过安后,恭王妃微微点头道,显然也从元三姑那里知晓昨日阿黛对牛氏和章氏说的话了。 “嗯,媳妇晓得,王妃也不要太担心。”阿黛也劝了句道。 “不担心了,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有些事情,该来的终是要来的。对了,有件事情想托你帮个忙。”恭王妃这时又突然的道。 “王妃请吩咐。”阿黛道。 “阮家那边人的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但阮老夫人身故,要操持的东西很多,现在我不方便出面,想请你帮忙操持一下。”恭王妃道。 “这是媳妇应当做的,王妃放心,媳妇一定不负所托。”这等事情自不容阿黛推托,而恭王妃现在也确实不宜出面。 要知道,跟阮家牵连最深的就是恭王妃,若是恭王妃这时再有异动,那使不得又要得一个窜连的名头。 但做为恭王妃,阮家在这等情况,老夫人的身后世又怎么忍心不顾。所以,恭王妃才托给了阿黛。 赵昱和阿黛两人可以说就算恭王府陷入的再怎么深,于两人的关系都是不太大的。 毕竟赵昱的身份敏感。 “好,你很好。”听得阿黛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恭王妃点点头。 随后阿黛又侍候恭王妃喝了药,恭王妃精神有些不济,药喝过后便要休息一下,便由元三姑扶着回房了。 阿黛也回到了昱和院。准备打理一下就出门,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二妪那边的事情她已经让胡二嫂传了话。一会儿她会过去。 之前胡二嫂去九娘那里传话回来,似乎二妪已有收获。她要去看看。 再加上阮老夫人的后事采买等。 只是阿黛没想到,她刚回昱和院,正准备换件衣服出去时,赵昱却突然的回来了,进门时带着一身秋露,整个人显得有些疲累。 阿黛连忙让下人去烧水,又帮着赵昱拿衣服,等好赵昱洗过热水澡换了衣服出来。阿黛才问道:“昨晚不是说这段时间要宿值在宫中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此时,杏儿上了一壶热茶。 阿黛又为赵昱斟了茶,热烫烫的茶水下肚,赵昱才一脸平静的道:“方槐一早又递了折子,把恭王府告了,告恭王府国器私用,为虎作伥。我便以此为由上折子避嫌,从案子里脱身,这样就能回府了。” 阿黛一不由的皱了眉头。就晓得这方槐不是安生的主。阿黛自也晓得。方槐只是言官,整件事情最终要看皇帝的打算,只是这人跟臭虫一样老是跳啊跳的。恶心人的很。 “没事的,最早跳出来的总是最先死的。”赵昱却是一脸冷然。拍了拍阿黛的手背,他之所以回来,担心的还是王府里,王府表面和睦,但表相下面却也不是没有暗涌的。 别的不说,二房那边是有些心思的。 这等时候,他自不能让阿黛一人去面对。 风雨中,两人并肩而立。 阿黛点点头。随后阿黛又把王妃托负阮老夫人的后事说了说。 “嗯,这事你出面比较好。阮家那边外人是进不去的,你所能帮的也就是一些丧事的采买。你带着胡大和胡二去,吩咐他们办就成。”赵昱道。 随着阮彤死,阮家的男丁已经下牢了,如今府里只有女人,由阿黛出面比较好。 “我晓得。”阿黛点点头。又看着赵昱两眼都是血丝,自也晓得他昨晚定是一夜没睡,便道:“二哥先睡会儿吧,我去阮家那边看看。” “我要先去五爷那里,有些事情也要提早防上一防的,你去吧,小心点。”赵昱拉着阿黛的手,赵昱的手有些冷,阿黛却是温软的,这一冷一温相握在一起,却感到十分的契合。 “嗯,我晓得,你事忙完了也好好休息。”阿黛回道,二房的一些心思,她也是明白了。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高处的风景,虽然凶诡,但自有一股风光不于四时同。 出得府,气机飞扬之间,阿黛却发现府门口于往日的不同,恭王府门口多了几个小贩,那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扫向恭王府的大门。再从他们身上隐隐露出的气势,阿黛可以肯定,这几个小贩都是锦卫军出身。 看来,恭王府也是被盯上了。 不过,这种盯上也正常,阿黛只当不知,平平常常的上了马车,先带着人直奔阮家。 也不过一日功夫,阮府门前更加破败了。 “这位差爷,阮老夫人病故,恭王妃悲痛之余差我的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阿黛看着守门的差人道。虽然她是世子夫人,但这个时候却也不是摆世子夫人架子的时候。 而对于阿黛,那差人也不敢太无礼,于是让阿黛站在门口,又让人进去叫了人,没一会儿,阮秀就出来了。 一夜不见,阮秀更是憔悴了很多。 阿黛把来意一说,阮秀看着阿黛,深深的一揖礼,然后把丧事要用的东西跟阿黛说,阿黛让胡二哥记下,等采买好便送过来。 随后,阿黛便也告辞了,虽然在钱塘,阮家跟王家颇有一些瓜葛,只到得如今,便是二姐和安大哥当前,也不得不感叹天意这东西真是挺操蛋的玩意儿。 阿黛则想起在二姐梦中见到二姐的前世,阮秀当年给安大哥做妾,想来定也是因为家中有变故,要不然,以阮家大小姐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成为妾室。 或许一切都只不过是前世的轨迹而已。 把事情交给胡大哥和胡二哥做,阿黛便又带着胡二嫂和杏儿去了王家酒肆。 …… 巳时。南城王家酒肆。 一般来说,酒肆不是茶馆,这上午是生意清淡期。不过。王家酒肆的王九娘说书是一大特色,一些个闲汉没事就喜欢往王家酒肆里走走。点上一角酒,就着几颗茴香豆,能在酒肆里坐上一天。实是一桩乐事。 若是赶上什么新鲜的事情,几个人聚在一起吧拉吧拉的一阵,自又是当浮一大白的快乐。 而京城之中,那大事小事历来是不断的,这段时间,传奇方面。先是王成走西域,那一段一段的故事让人听得神往。 而风花雪月方面,比如阮家女以身救靖王,如愿成为靖王妃。 拍案方面又有太平胡同杀人案,之后中秋游园会,范氏请嫦娥娘娘做主,最后同世子夫人打赌。 当然,最最惊天的还是阮家之事,在阮家老夫人大寿之即,锦卫军围了阮府。带走了阮家女阮彤,这又不晓得要弄出什么事来了。 当然,阮家之事。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还是云山雾罩的。再加上出动了锦卫军,锦卫军凶名赫赫,因此,虽然都在猜测,但反而没什么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阮家的闲话。 所以,竟管阮家之事是惊天大事,但如今洒肆里谈论最多的还是太平胡同杀人案。 太平胡同杀人案已经结破了,杀人凶手正是刀疤。 原来刀疤从关外逃到京城,却意外的发现自家娘子如今就在京城。只是他是个逃犯,自不敢白天去找孙娘子。于是便等到深夜悄悄的摸去枫树巷。 只是没想到他半夜到了枫树巷时,却碰上了方青。只当是自己的行踪被人盯上了。于是便行了杀人灭口之事,至于盐引,是事后才从方青身上摸出来的。 而因着怕这事情牵连孙娘子,于是刀疤便移尸太平胡同,而正好,方青又跟辛豹有约,于是辛豹就差点成了递死鬼。 这样一则离奇的大案,自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 有人在昨天傍晚看到辛豹已经回家了。 而据说,今天王家酒肆的说书段子就是太平胡同杀人案。因此,今天一大早的,王家酒肆的生意就格外的好。 此时,阿黛带着胡二嫂和杏儿,三人就坐在酒肆的二楼的一间雅坐里,雅坐的一面是隔着帘子的。此时,帘子正掀开着,阿黛等人坐在雅坐里,便能从看到一楼大堂的台子上,王九娘正在说书。 “虽说大家都说人是辛大官人杀人的,但杨大人却发现其中有好几处疑点。于是,杨大人先是把辛大官押入牢中,只以证据不足,并不定案,而私下里,杨大人却派人盯上了孙家……” “太平胡同离孙家的枫树巷还有点路,杨大人为何会盯上孙家呢?”这时,下面就有听客问道。 “只因为杨大人看出,太平胡同那里并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而杨大人在太平胡同的一簇月月红的花丛里捡到一块绑腿布,从绑腿布的花纹和绣法来看,这绑腿布应该来自关外。而随后在杨大人的走访中,杨大人意外的发现,曾有关外人出没于孙府,而正巧,在案发第二天早辰,孙家突然清淤,要知道头一天可是下了一场大雨的。大家说说,你们会不会在雨后清淤呢?”王九娘边说着故事,还边来了个现场互动。 “那自然不会,雨后池子水是满的,清淤岂不更麻烦。”下面有人答道。 “可不就是了,杨大人跟据常理,便判断这里面有问题,于是就找到清淤的帮工,找到了当初清下来的淤泥,没想到却在里面发现的盐引残片,这就坐实了孙家跟太平胡同杀人案有牵连。于是,杨大人不动声色,只是暗里将孙家盯死,到中秋晚上,凶手自投罗网,被杨大人当场抓住,杨大人还当场在他的身上搜出了死者丢失的盐引,并且凶手手上的凶器也正于死者的伤口相合,绑腿布也正是凶手腿上的,这是铁证如山了,那凶手便是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那这么说孙娘子岂不就是从犯了,可为何孙娘子没事?我一早过来。还看到她给孩子买早点呢。”这时又有人置问道。 此时,便是坐在雅坐里听书的阿黛也有些疑惑,按理。孙娘子绝对算得上是从犯,居然没事。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们懂什么?我可听说了,那杀人凶手是孙娘子的夫君,当年在家乡犯了案子,逃出关外的,这回又是在关外做了案子,在关外呆不下去了,又逃到京城,却找到了孙娘子。他正是回家时被方青盯上,便杀人灭口了。律法上有一条叫“亲亲相隐”,这凶手是孙娘子的夫君,孙娘子为他隐瞒,却是附合三纲伦常的,所以,孙娘子是不须论罪的。”这时,一边一个吃酒的老书吏道。 众人这才大悟。 阿黛这也才明白过来,古代讲究伦常,是有“亲亲相隐”之说的。也就是说亲人凶罪。同族人隐瞒的话是不论罪的。 这时,太平胡同杀人案段子说完,王九娘冲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便下得台来,然后直奔二楼。 王九娘朝这个方向过来,阿黛便让杏儿开门相迎。 不过,等得王九娘进门时,她身后又跟着二妪。 胡二嫂知道阿黛今日过来是有话要说的,一边放下窗帘,又招呼了杏儿两人便坐在门外的一张桌子上,要了一盘瓜子,两人边磕瓜子边聊天。当然主要是守门。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夫人,你让老奴盯着那方槐。一直以来方槐都没有什么动静,每日里除了上差就是回家里。最多也就加家一些文会,并无任何可疑之处,直到昨天晚上……”那二妪一坐下来,便道。 这会儿二妪继续说:“昨天晚上,老奴便按平常一样去盯着方槐,到得亥时,方槐突然从后门出来,老奴便一路跟随,没想到方槐居然去的是孙家……” 听到这里,阿黛猛的站了起来,在雅间里来回走了两步,方槐去找孙娘子? “继续说。”阿黛走了两步又坐下,盯着二妪道。 “方槐见到孙娘子,我听方槐让孙娘子赶紧变卖手上的产业,然后离开京城。”二妪道,随后补了一句:“另外,两从言谈甚里亲密。” 到得这时,阿黛明白了,这孙娘子应该就是方槐的外室。 而若孙娘子是方槐的外室,那孙家的产业怎么来的就颇有些玩味了。 因着孙娘子跟王九娘之间的争执,曾扬言不放过王九娘,因此,阿黛也是打听过这个孙娘子的。 一直以来,孙娘子对外扬言,她夫君是个跑商,因此孙家在京城也颇有一些产业,据阿黛所查,店铺有十几间,还有三处宅院,另外京郊还有一处田庄,这些加在一起,那资产已是相当可观。 阿黛原来也只当这些产业是孙娘子夫君攒下的,可如今,一来,孙娘子的夫君根本就不是跑商,而那刀疤,阿黛也是晓得的,刀疤在边城已经十几年了,在边城有妻有妾有子有女的一大家子,而这十多年也并未回过关内,也就是说,这些产业不可能是刀疤办下的,那么这些产业由何而来? 在太平胡同杀上案上,其实还有两个疑点。 其一,在入梦里,阿黛清楚的看到,方青是从孙家出来,同刀疤相遇被刀疤杀掉的。 其二,刀疤移尸太平胡同,并做出迷惑辛豹的布局,使得辛豹差点成为替死鬼,由此可知,刀疤移尸太平胡同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有意为之,那么,刀疤又如何知道方青跟辛豹约谈的地点呢。 显然,应该是孙娘子从方青嘴里知道的。 也就是说,方青跟孙娘子应该是有关系的。 只可惜因着刀疤又成了刺杀靖王的凶手,于是之前这个太平胡同杀人案一些细节就没有时间追究了。 所以说方青其实跟孙娘子一直有来往。 方青是方槐的族弟,据之前的消息,方槐同方青的关系并不好,原因是因为方青贪没,可阿黛在中秋桂园的游园会见过那范氏,而因着打赌之事,事后也调查了一下范氏。 方青和范氏的生活是挺富足,但做为一个盐务司书吏,便是有一些额外收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盐务这一块能弄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因此富足一些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种富足在盐务司里很普遍,方槐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就跟方青闹的很僵吧?毕竟是同族,关系是很重要的,甚至方青能得到盐务司这个差事,那也是方槐使的力气。而为着这一点事就把两人的关系弄的很僵有些说不过去。 很可能是方槐故意跟方青闹的很僵,这很僵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实则,两人关系亲近的很,方槐并不是清廉,他同样也贪,而他贪得的银钱却是通过方青的关系最后交给孙娘子打理。 这样的话一切的解释就很合理了。 想到这里,阿黛便又想起方槐的名声。 方槐在外是极为清廉,据说家中所用之器物均是那姚氏的嫁妆,方槐的清名就在于他的清贫,可谁又晓得,这人私下里既养外室,又贪没下这样一份大的家财。 虽然阿黛对方姚氏一点好感也没有,但到得这时,也不得不为方姚氏唏嘘一把。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推断,还未有查证,但要查证也很简单,她相信关于方青做的这些,做为方青的娘子,范氏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如今,真凶落网,倒要看看范氏会不会如约定的那般上恭王府负荆请罪。 “好,辛苦二妪了,这两天你再继续盯着,若有什么异动再来跟我说。”阿黛道,这回,也该她出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负荆请罪 阿黛叮嘱了二妪几句,正要离开,又被匆匆赶来的王成和孟氏唤住。 因着有了王成珍宝阁之故,王成现在的消息也颇有些灵通了,不但晓得阮家的事情,便是连方槐一早又参了恭王府一把也知道。 “阿黛,这事要不要紧?”孟氏一脸担心的问。王家倒底是普通人家,这就有可能是倾家之祸的大事,听着就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孟氏自听了恭王府有可能被阮家牵边进去的事情那心里就一直为阿黛担心。 “没事的,嫂子放心。”阿黛笑道,反倒安慰起孟氏来。 “妹子,我晓得,象这等级数的斗争咱们也插不了手,大哥别的帮不了你们,不过,钱方面,若有需要,妹子尽管提,大哥就算是把珍宝阁卖了也给妹夫和妹子筹出来。”一边王成拍着巴掌道。 听着这话,孟氏嘴角有些抽抽,不过,咬咬牙,却也是点点头。 阿黛心中感到一片柔软,微笑着点点头。大哥的性子她是了解,对外人尚且讲义气,更何况是家人,便是这回,大哥要到京里来发展,不也正是怕自己孤单受人欺负吗? 而至于大嫂,或许有些肉疼,但却也不退缩,这点同样不容易,要知道多少人家因着金钱之故毁了亲情。 亲人,在你身处于任何艰险时,他们都是你的后盾。 “大哥,我晓得了,大哥的钱先暂时收着,有需要我会跟大哥提的。”阿黛自也不客气的点头道,随后却又一脸笑眯眯的又冲着王成道:“对了,大哥。眼前有一个赚钱的机会,大哥不防把握一下。” “哦,什么机会?”一听阿黛这话。王成两眼亮晶晶,阿黛说是赚钱的机会那一定是赚钱的机会。而做为一个商人,听到赚钱机会那都是会非常感兴趣的。 “握我所知,孙娘子手上有些铺子和田庄和宅子,估计这段时间会出手,大哥不防趁着这机会找人跟孙娘子接触一下,看看她手上的铺子和田庄,还有宅子,若有合适的先谈谈。不过,暂时先别急着买,过一段时间,说不得会有一些风波。到时,搞不好孙娘子会贱卖,当然,这事情只是一个大概,还不完全一定,总之大哥自己把握好就成。”阿黛道。 方槐屡次三番的对赵昱出手,阿黛这回自也不会手软。到时,一旦闹起来,孙娘子手上握着的这些产业可就成了烫手山芋。她只有尽快出手才能保住她的利益,而要想尽快出手,自然只能贱卖。 虽然这法子有些阴了点,但那些产业都是方槐贪来的,阿黛毫无压力。到时,就算王成不出手,也会有别人出手的。 王成如今的愿望是要重振京城王家的局面。这样的机会不抓住就可惜了。 “好,我晓得了,那孙秀才平日经常来这边吃酒。我正好找他聊聊。”王成拍着巴掌。正好,安修之若是得中举人的话。也是要来京的,这回过年后。他回京城时,安修之还特意找他,让他帮忙留意一下宅子的事情。 基是有合适的,正好也给二妹置办一处宅子。 最终说定。 随后阿黛便告辞了。 从王家酒肆出来,天气有些阴,风有些大。 所谓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这天气有些微冷。 不一会儿,马车就进了恭王府的街道。阿黛却发现整条街道人挤人的,许多人都站在街道两边,似乎看着什么热闹,交头接耳的。 “怎么回事?”阿黛掀了车帘子,朝车外望去。 “呀,一个妇人家的,穿着中衣在大街上走,成什么样?还要不要脸皮了?”离车不远,一些围观的人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懂什么呀,负荆请罪的典故你懂不懂?按规矩,那是要赤着上身的,妇人家当然不能赤着上身,穿个中衣也就是那么个意思了。我倒觉得这妇人这般做并无什么不妥,只不晓得她到底得罪了恭王府什么了,要这般来请罪?”边上有人回道。 “我晓得,听说是中秋游园会时候的事情,这妇人是太平胡同死去的那个方青的娘子范氏。在秋游园会时,这范氏去拜月喊冤,说是杨三郎和恭王府仗势欺人,包庇凶手辛豹,结果,恭王府的世子夫人便跟这范氏打赌,说凶手并不是辛豹,而是另有其人,还说这案子三日内必破,结果第二天案子就破了,当时范氏可是说好的,若真是她误会了恭王府和杨三郎,她必上恭王府负荆请罪的。”边上有那知情的回道。 “哈,意是这等趣事,走走,前面就是恭王府了,我们跟上去瞧瞧。”边上人听得更有兴趣,一个个都八卦的很。 听着这些,阿黛这边自也清楚了怎么回事了,范氏倒算是有信,果然来了。 “夫人,马车要不要绕后进门府?”这时,车夫回过头冲着马车里问道,如果马车继续前进的话,自然要跟范氏碰上了,再加上这么多看热闹的,怕是有些不妥,还须先避一下的好。 “不用了,就直走。”阿黛这里却是翘了翘嘴角,两眼也眯了起来,有那么一点小狡猾的样子。 范氏中秋游园会拜月为夫申冤,如今身着中衣负荆请罪,这些都当得是奇女子的典范。 为夫申冤表明了夫妻大义,负荆请罪表明了坦荡。而一般的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可以说,这些看八卦的那内心大多是偏向范氏这一边的。 这个时候,恭王府的应对就是大家最关心的了。 阿黛想着,恭王府如今也正处于风雨之中,倒不防顺势演上一出“将相和”,也为恭王府刷一下声望。 当然,阿黛想得还更深远,也可借此刺激一下方槐。 方槐处处跟恭王府做对,而方青为方槐做的那些事情方槐是决不希望传出去的。更不希望被恭王府的人知道,如果范氏跟恭王府走的近的话,那方槐日子可就要战战兢兢了。 而这一战战兢兢的就容易出错。 正是申时初。太阳已有一些西斜。 “让让,世子夫人回府了。都让让。”胡二嫂此时下得马车,同车夫一起吆喝着,让看热闹的人给马车让个道。 “呀,是世子夫人回府了,快让让,快让让。”这一下子,看热闹的更是兴奋了。 阿黛这边马车不急不慢的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是恭王府门口。 此时,那范氏也正好走到恭王府门口。 门房本待进府通报,正好阿黛这边过来,门房就站在一边迎着。 胡二嫂扶着阿黛下了马车。 阿黛刚一下马车,那范氏便迎了下来,阿黛见那范氏,披着头发,身穿中衣,背上背着一根荆条,这一身打扮完全是犯妇的打扮。范氏也是一个胸有沟壑的,她越是这般做,恭王府越不好苛待。 此时。那范氏冲着阿黛就是一跪:“真凶落网,民妇夫君大仇得报,中秋游园会时,民妇信口雌黄,实是误会了恭王妃和夫人,民妇今日特来给世子夫人请罪。”那范氏虽然跪着,但背却挺得笔直,随后便拿下背在背上的荆条,递给阿黛。 阿黛微微一笑。点点头,接过荆条。随后高高的扬起…… “呀,这世子夫人还真要打呀……”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由的一阵惊呼。声音之中已有一些不愤,显然是为那范氏鸣不平。 一些心善的居然闭上眼睛,不忍见范氏挨打的样子。 此时,那范氏也闭上的眼睛,等待着荆条抽身的痛楚。 这时,阿黛高高扬起的荆条重重的挥下,随后便来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先是随着脆响惊呼,随后却是一阵轰然,均都一脸兴奋。 那范氏听到响声,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只是预期的痛楚并未出现,也不由睁开眼睛看着阿黛。 此时,阿黛的手扬着荆条又是高高扬起,重重挥下,又拉着两声啪啪声。 那鞭子赫然是抽在范氏身侧的影子上。 荆条打的是范氏的影子,换句话来说就是,范氏的影子替范氏承担了罪责。 “世子夫人这般,真真是菩萨心肠……” “范氏有福气啊……”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的对这个结局都乐见其成。 “好了,已经打过了,起来吧。”阿黛此时微笑的冲着那范氏道。 “夫人……”范氏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过关了,恭王府是什么所在,京城几家豪门的公子都被世子打断了腿,人人都说了,恭王府的世子那绝对是纨绔中的纨绔。 范氏今日在来之前,实已做好去掉半条命的准备的。 没想到,如今却这么轻松的过了,倒是让她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满是感激。 “行了,起来吧,你这等样子也不好这么回去的,先跟我进府里,梳个头,换一身衣裳再回家吧。”阿黛上前扶起了范氏。 阿黛这一扶只是一个习惯动作,只是因为是一个医者,她的手正好把在范氏的脉门上。那眉头,便不由的微微皱了起来。 骨肉分离,再嫁命格,更重要的是再嫁的命格之下,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相。 阿黛心里想着,默默的琢磨着这范氏的命格,脚步却已进了府,一边胡二嫂扶着范氏跟在后面。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且醉它一场 围观的人群散去,恭王府门前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斑颇的院墙上布满了点点青苔,在西斜的阳光中显示出岁月的沧桑。 赵二爷同牛氏两人站在自家院墙里,看着恭王府这边渐又恢复了宁静。 “外人都道恭王府世子夫妻一个是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市井民妇,却不晓得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精道。”牛氏忍不住嘀咕道。 当初,他们不争也就是因为不看好赵昱,以为他不过第二个赵颐,却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 “再精道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边上赵二爷却是若有所思的道。 “什么意思?”牛氏连忙问道。 “走,回屋说。”赵二爷却是冲着牛氏道,两人回到屋里,又让下人盯紧了门户,那赵二爷才道:“其实这回阮家的事情对于我们二房来说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啊?咱们不受牵连就不错了。”牛氏一脸疑惑。 “这你就不懂了,阮家的事情是会牵连我们赵家,但他所能牵连的对象也就是王妃,若是我们不承认王妃的所作所为,更甚者……”说到这里,赵二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但咬咬牙却道:“更甚者,我们还可以鼓动五叔出面,休了她。到时,她不再是王妃,而赵昱这个世子是她选出来的,那自然也会做废,如此,做为赵家长房的恭王府就绝嗣了,那么按规矩,恭王府的嫡位就得由我们二房来继承。” 虽然当初选赵昱,谁都晓得这后面有皇帝的意思,但出头作主的终是恭王妃。 “这真成?!!”牛氏猛的扬高了声音,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 “成是成的……”赵二爷低沉的道。下面的话自不用再说。牛氏明白那意思。 自恭王去世一来。恭王府就是由恭王妃一人撑起来的。换句话说,恭王妃或许刻薄,或许手辣阴损。但说到底,对于恭王府。那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这样做可能会有些对不住王妃。 好一会儿,牛氏却是一咬牙先开口道:“对不住是有些对不住,可咱们家这些年被王妃也压的太狠了,老爷不防看看这京里,这世家公侯王族若不是到了败落的地步,又有哪一家会分家。当初,恭王去世,按规矩。本来就该二爷出来主事的,可王妃倒好,说分家就分家了。这之后,便任得我们自生自灭,还有璋儿和平儿,不就是因为跟赵拓走的近些吗?赵颐死了,王妃为了怕咱们家争承爵之位,居然让人把他们两个全都招进了军中,这也是璋儿和平儿命大,在军中倒也让他们踢腾出一翻局面来了。如今赵家。本来就该我们二房来撑门庭了,有这机会,我们凭什么不争?” “是啊。凭什么不争?总之,我们再努力一会,真若不成,那便是天意了。”赵二爷也点点头,机会难得。 …… 恭王府后面的小院子,井边,桃树下,赵昱同五老爷子正在下棋。 顶上的桃叶已落去大半,剩下光秃秃的枝杆。显得有些萧瑟。 边上,长春正一五一十的把王府门口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两人听。 “你媳妇儿不错。”赵五老爷子按下一个子。口气颇有些赞赏的道。 “那是,也不看是谁媳妇儿。”赵昱颇有自豪的道。 “少卖乖了。说吧,找我什么事?”下了三盘棋,赵五老爷子的棋瘾也过足的,自然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 赵昱挥了挥手,长春便退了屋子,然后在门外守着。 “自然是请五爷爷帮个忙。”赵昱道。 “什么忙?”五老爷子抬了抬眉头问道。 “请五爷爷在必要的时候软禁二叔他们。”赵昱看着五老爷子道,一脸平静。 “你什么意思啊,你现在还只是世子,不是王爷,侯爷呢,怎么?就想先对你二叔动手了?”五老爷子这时却是一脸厉色盯着赵昱道。 “五爷爷应该明白,阮家之事,随着调查深入,王妃会越陷越深,可这终是我恭王府的事情,我们恭王府自己会承担,就怕二叔他们想火中取栗,五爷爷要明白,火中取栗更有可能栗没取到,最终却引火烧身……”赵昱说完,便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冲着赵五老爷子深深的揖了一礼,然后转身出了园门。 “长春,回去了。”赵昱招呼了长春,两人往昱和院走。 五老爷子坐在院中,好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二房的心思他又怎么能不明白。或许是要敲打他们一下了。 秋风渐盛。 昱和院,范氏已经换好一身衣掌,头发也梳整齐了。此时就站在阿黛跟前。 “坐吧,喝茶杯。”阿黛微笑的道。 “不了,已经很打搅夫人了,民妇也该回去了,家里小儿等的急。”范氏毕恭毕敬的道。 “好了,那我也就不留了。”阿黛点点头。 这时胡二嫂上前,递给阿黛一只红包,阿黛把红包递给范氏:“也算是相识一场,这个红包你拿着,你喜事近了吧,算是一份随礼。” “什么喜事?什么随礼?还请夫人说明白。”这时,那范氏却是板着一张脸,两眼中微跳着怒意,谁不晓得她刚刚死了男人,又那里来的喜事,夫人这太欺负人了。 “嗯,难道没有喜事吗?范娘子莫我激动,我因着懂些太素脉法,之前扶范娘子之时,正好搭在范娘子的脉相上,范娘子却是有再嫁之喜,若是真没有的话,那是我学艺不精,倒是唐突范娘子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阿黛道。 “决无此事。”范娘子坚定的摇摇头,只是那心中却不由的有些不安了起来。 昨天,族兄方槐方大人着人来跟她说了,家乡族中来人了,要迎她和孩子还有方青的棺木回乡。 迎棺木回乡这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一些本来她没在意的话,因着再嫁之事,却让她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族中人说了。她年轻轻守寡实在是屈了。 族中人还说了,方青在京中打下的基础不容易。族中会有人来接替。 “那抱歉了,还请范娘莫要在意。”阿黛一脸歉意的道。 “夫人客气了,民妇告辞。”因着阿黛那一句话,范氏已经有些神不守舍了,这会儿忙着告辞。 阿黛给胡二嫂一个示意,胡二嫂点点头,便送范氏出门。 “范娘子啊,别怪我多嘴。就算是你没有再嫁之意,却也要提防个心,我刚才还听夫人嘀咕了一句呢,说你有骨肉分离之相,别不信啊,夫人的医相之术是很准的。”胡二嫂一边送范氏一边嘀咕着道。 “我知道夫人是好意,多谢了。”范娘子点点头,表面极力做到平静,然心中却更是疑虑重重。 出得府,便直奔家里。有些事情她也是要找人查查清楚再说。 看着范氏离去的身影,胡二嫂才回到昱和院。 “夫人,若是范娘子不再找我们怎么办?”胡二嫂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清楚的。见阿黛这么轻易就放范氏离开,万一范氏不拿出有关孙娘子手上财产来源的证据,又或者范氏手上根本就没有这证据,那岂不成空。 “来不来自是随她的。”阿黛笑笑道,并不是太在意。 她所秉承的一直就是“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万事做好准备,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指的便是这个。 另外,她做事也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就算范氏这边无功。还有大哥王成那里,之前她让王成先跟孙娘子接触着。便已经有些计划了。 孙娘子那些财产都是方青交给她的,这种东西一查就能查出来,到时,再放一点风声说这些财产都是方青帮方槐打理的,再把孙娘子跟方槐的关系放点风声出去,就不信那方槐的娘子方姚氏不起疑,这种东西不起疑便罢,只要一起疑便没有查不清的。 当然了,后者绕的弯子就比较多了。若是范氏能拿出证据,那就是直捣黄龙之势了。 所以,这又要看天意,不过,阿黛感觉范氏不会让她失望的。 “在琢磨什么?”赵昱回到昱和院时,正是鸡上窝,暮色沉之时。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屋里便有些暗沉沉的,刚点亮的烛灯也不怎么亮。 “二哥回来了,正好吃晚饭哩,天有些凉了,要不要来点酒。”阿黛连忙上前问道。 “成。”赵昱点头,发现今天阿黛的心情不错。他的心情也突然的好了起来。 不一会儿,杏儿传了菜,一壶温好的花雕酒,赵昱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阿黛倒了一杯。 阿黛这边才把有关方槐,孙娘子,以及方青的事情说了说,也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其实方槐的事情赵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方槐在赵昱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来说,别看这样的人跳的厉害,但其实成不了事,就算是成事,那背后其实有着更深一层的原因的。 不过,虽然方槐不放在他心上,但是阿黛做这么多却是让赵昱心情十分的愉悦。 两人成亲到如亲已经一年了,但实际上却是聚少离多,虽然也在一起了,但因为两人都是有心思的人,性子也有些寡淡,所以,两人的相处一直以来也都是平平淡淡的。 可这时,灯台上,看着阿黛有些嫣红的脸,赵昱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来,喝酒,今晚且醉它一场。”赵昱举起酒杯,一脸豪气的道。风雨之中,有君同行,实是人生快事。 风雨中,登高,看景,本身就是一种豪情,更何况有一知己。 阿黛笑眯眯的饮尽了酒。 一段天意的缘份,走到如今,意已熏。   ☆、第一百九十九章 范氏的决心 范氏从恭王府出来就直奔家里。 “奶奶回来了,世子夫人没有为难你吧?”庆婶一见范氏回来,便连忙的问道。 她本来要陪着范氏一起去的,只是宇哥儿一直哭闹,再加上范氏为了表示诚意,没让下人跟着,于是庆嫂便留在了家里。如今范氏身边,也就只有庆婶夫姨跟着了。 “没事了,恭王府毕竟是大家,不会跟我计较的。”范氏挥了挥手,转眼看了看屋里,清清冷冷的,只有灵堂上还有香烟缭绕。 “宇哥儿,和庆叔呢?”范氏问道。 宇哥儿是范氏那两岁的儿子,庆叔是庆婶的男人,庆叔和庆婶两人当年落难到京城,是被范氏的父亲收留,之后范氏的父亲病故,庆叔庆婶两个就跟着范氏,也颇得方青看中,两人一直帮着方青和范氏打理着家里里外事物。 “宇哥儿哭了好一阵子,一直在喊爹,刚睡下了。大庆他,现在是秋天了,佃户的租子也该收了,大庆去收租去了,再怎么悲伤日子也是要过的。”庆婶给范氏倒了一杯热茶,大庆正是庆叔。 庆婶将茶递给范氏又问道:“奶奶,既然世子夫人没有为难奶奶,那奶奶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听着庆婶的问道,范氏愣了好一阵子,随后又问道:“庆婶,那王家人是不是挺神奇的?听说王九娘会请神,还有这个世子夫人也是铁口直断的?” “是有这么个说法,怎么了?”庆婶点点头,关于王家女的传闻京城实在太多了,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之前在恭王府,我要告辞的时候,世子夫人突然给我一个红包。说是要贺我的喜……” “这世子夫人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一听范氏这话,庆婶便也跳了起来。 “不是,我看世子夫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后来世子夫人也跟我解释了,她说我的脉相有再婚之喜。还有骨肉分离之相。世子夫人也说了这个做不得准的,可不知为什么?我这一路回来,想着这个事情就有些心惊肉跳啊。”范氏冲着庆婶道。 “奶奶,别说,一听这话,我也有些心惊肉跳啊,按理说,世子夫人这样的人不会跟咱们随便开这样的玩笑啊。无风不起浪,别是青爷的族人真打什么主意吧?”庆婶这时脸色突然的一变道。 “庆婶,这话怎么说。”范氏有些六神无主了,拉着庆婶的手问。 “这段时间因为青爷的事情,有些事情我和我当家的也没跟奶奶说,本来收租也不用这么急的,只是前些天,青爷的族人到了,他们一不来陪灵,二不关心夫人和宁哥儿。一来就打听青爷手上的产业。昨天,我让我当家的把家中的账册交出来,只是我当家的当时就推在夫人身上了。说账册都在夫人身上。”说到这里,庆婶顿了一下又道:“奶奶,反正我和我当家的命都是老东家当年救下来的,老东家走了,我们的命便就是奶奶的。所以,有些话呢我也就不怕诛心,我瞧着青爷的族人啊明显着就是冲着财产来的,奶奶娘家又没有什么人,这些人若真打着这个主意。说不准还真就把夫人给嫁了。”庆婶一脸担忧的道。 而庆婶所担心的正是范氏所担心的。 一进间,屋里无声。就在这时,庆叔回来了。脸色同样不好。 “当家的,租收上了吗?”庆婶连忙上前问。 “佃户们现在不交。”庆叔摇摇头道。 “为什么?”庆婶不由的抬高了声音问。 “青爷的族人去打招呼了,说族里要派人打理田地,那些佃户怕交给了我们之后青爷的族人还要逼他们交租,所以要等等。”庆叔道。 “这太不讲理了,这田产是青爷自个儿买下的,那以后也是宁哥儿的,关族里什么事情啊,他们这不是欺负奶奶孤儿寡母了吗?”庆婶怒道。 “放心,拼着我这一条命,我也要为宇哥儿守着这些。”庆叔握着拳头道。 “庆叔,庆婶儿,你们这几天准备一下,找个空儿帮我请请,我要请族里的兄弟吃饭。”这时,一边的范氏突然道。 “奶奶,你这什么意思?”庆婶问道。 “他们是来迎青哥的灵的,我们请他们吃一顿酒是应该的。另外,吃酒的时候,庆叔帮着多劝几杯,然后帮我打听一下,我和宁哥儿回乡后,族里是打算怎么安排我们的?”范氏突然的道,一脸沉静,之前的六神无主反而消息了。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明显了,为着宇哥儿的未来,有些事情她也是要决断的。 “好,我知道了。”庆叔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几天,庆叔一边请人一边准备宴请的事情。 三天后,庆叔就把方家族中人请齐了。 方家族人这回来了不少,长辈出面的是四叔公四叔婆,还有一位族叔叔,两位族兄两位族嫂,四位族弟。 方青的父母却已早故,也就是说族人中真正属于方青这一枝的一个人也没有。 范氏是未完人,自不好出来陪客,便由庆叔和庆婶招呼着。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宾主尽欢。 “四叔婆,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包涵,总之这回送棺回乡之事可就要劳烦各位了。”庆婶扶着明显有些喝多的四叔婆道。 “没事儿,这不都是自家人吗,应该的。”四叔婆挥了挥手。 “四叔婆说的是,对了,家中各家各户都是些什么关系啊,你瞧我家奶奶是京城人,嫁给青爷时也是由方大人做主的,也就过年的回过家乡,对家里一些人情世故的不太懂,若是方便的话叔婆便给我们说说,我家奶奶回乡是单过呀,还是跟着族里的长辈一起过啊?”庆嫂道。 一听庆嫂这话。那叔婆乐了:“你当咱们方家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啊,还一起过?一起过那日子可就过不下去喽,都是各家各户的单过。”说到这里。那叔婆打了个酒膈又道:“不过,你奶奶和宁哥儿你们别担心。在咱们那里可不兴什么守节的,你奶奶族里会做主让她另嫁的,那可是咱们那镇上的头面人家,日子一准儿过的比京城还舒坦,而宁哥儿嘛,如今族中各家还都抢着要照顾他呢,都要当小祖宗供着,所以你们放心。” 那叔婆磕磕碰碰的说着。这种话说出来,显然已经醉了。 庆嫂一听,全身都在发抖了,事情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都往最坏的情况方面走了。甚至连对象都已经定下了,不过,太婶还幸存个万一,若真是好人家,那奶奶该嫁也得嫁,年轻轻的守寡终不是个事儿。于是又问了句:“镇上的头面人家会娶新寡?男的是什么样的。多大年纪?可曾娶过妻?” “你应该晓得啊,镇上的张员外,他夫人去年刚走了。正想娶个填房呢……呵呵……”叔婆迷迷糊糊的道。 一边庆嫂两眼都快瞪出来了,那张员外她当然晓得,不错,是镇上的头面人家,可那方面外今年都五十七八了吧,自家奶奶才二十出头,更何况就算那张员外娘子过世了,可就她所知,那张员外的小妾有*房呢。这不是糟践人吗? “叔婆上车,不送了啊。”马车过来。庆嫂扶了那叔婆上了马车,便不管了。回头直往范氏屋里去,把打听到一东西一五一十的说了。 范氏把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瓷片儿碎了一地。 “庆嫂,给我叫辆马车,然后陪我去一趟恭王府。”范氏冲着庆嫂。 “好。”庆嫂点点头,又出去了。 范氏这时从一边的辆底拿出一本账册,方青同方槐之前的关系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当初方青留下这本册子也正是因为方青知道太多方槐的事情,怕方槐下手,所以悄悄的留下这本账册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方青的族人是要把她逼上绝路,既然没有路可走,那不如就来个鱼死网破,或许她还能给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范氏心里明白,方家族人都是一些普通的镇民,他们之所以有那心思,正是因为背后有方槐撑腰。 如此,只要方槐倒霉了,方家族人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敢出面惹事? 而她知道,这本账册,王妃用得着。 恭王府。 阿黛刚刚端正院出来,胡二嫂匆匆过来:“夫人,范娘子来了。” “好。”阿黛两眼一亮,等的就是她。 阮家的事情越扒越深,阮家大爷身上,贪污,劫留贡品,纵兵为匪,甚至还有通胡。当初赵拓抗胡时,因为粮草不济,节节败退,这里面便有阮家大爷的功劳。 毕竟阮家大爷在恭王去世时,就进入了军中,在恭王妃的扶持下掌握了边军,可没想到后来赵拓横空出世,渐渐的成为边军的龙头,取代了阮大将军在边军中的地位。 其实有些事情便是恭王妃自己也并不太清楚,当初赵拓之事,恭王妃并没有想置赵拓于死地,恭王妃心里明白着,赵颐的本事挑不起恭王府的担子,因此恭王妃从阮秀那里得到赵拓要查赵颐的身世时,便故意反戈一击,她其实是想逼赵拓向她低头。 在恭王妃看来,只要赵拓向她低头,再加上军中有自家兄弟阮大将军守着,赵拓便只能给赵颐卖命。 却不曾想,一来,她低估了赵拓的坚决。二来,她也低估了阮大爷的心思。 阮大将军在掌握了边军之后,再掌握了胡部和西域商道之后,又怎么肯轻易的放弃这权势和富贵,在阮大将军看来,只有赵拓死了,他才能永远的常握恭王府系的边军力量。 如此种种,也是当初赵拓走向死路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些事情,当时未必有人能看得清,倒是如今,再翻起案来时,这些布局和心思便抽丝剥茧的一点点的显露出来。 所以短短几天,阮大将军的十大罪证就确定了。 便是阮二爷身上,居然查出了乡试卖题等科场舞弊之事,于是自阮家大房落实罪行后,阮家二爷也被定了罪,也就是阮家三爷身上的事情不多,但受牵连之下估计也没有好下场。 随着阮家的案子的深入,恭王府也深深的陷入了阮家事件当中。 而方槐几次跟恭王府撕破了脸,那到得如今方槐跟恭王府便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自然是趁你病要你死,这会儿真是把恭王府往死里参。 阿黛还在想着,惹是这范氏再不来的话,她就只能让自家大哥那边出手了。 “领她进屋。”阿黛冲着胡二嫂道。 没一会儿,范氏便进了屋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跪下把那本方青留下来的账册递给阿黛,阿黛接过一看,都是方青为方槐打理东西,然后再把这些东西用各种名议转到孙娘子名子,如此,方槐一直保持着众人印象中的清贫。 但实在却在暗处鼓捣出了一份相当大的产业,可真是即有面子也有里子,打得如意算盘。 “这东西,你交给我不合适。”阿黛看过后,却又把账册还给了范氏。 “那交给谁合适?”范氏又问道。 “既然是方大人的东西,自然是交给方夫人姚氏最合适。”阿黛道。   ☆、第二百章 闹剧 方槐的娘子方姚氏最近心情很高兴,那恭王府的世子夫人几次三番的让她难堪,如今恭王府身陷阮家大案中不能自拔,便是杨指挥那边,说不得也要受恭王府的牵连。 想着杨家同那世子夫人给她的难堪,那方姚氏的心情便象六月天喝了醉梅汤似的舒爽。 这心情一高兴,再加上天气好,便带着人出来转转,路过王成珍宝阁时,就看到杨沈氏同陈胡氏还有两个不太认得的夫人一起进了珍宝阁。 本来嘛,虽说这王成珍宝阁好东西不少,但因着是王家的店,方姚氏是不愿意进王家的店的。只不过今天心情正好,再加上当日,她同夫君好心去给杨指挥贺寿,没想却没得了脸面。如今,倒要看那杨沈氏是人个什么心情,想来定是十分的后悔了,只可惜啊,这世了没有后悔药可吃。 “本店刚到一批首饰,夫人可有兴趣瞧瞧。”这时,一个伙计看到方姚氏进门,便连忙招呼。 他这一招呼自然引起了前面刚进店的杨沈氏,陈胡氏等人的注意。 陈胡氏是东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娘子,当日杨指挥贺寿时,还跟方姚氏聊了几句,这会儿见到方姚氏进门,自连忙回头招呼着:“方夫人,您也来啦,这几款西域来的首饰真不错,方夫人不防先挑一款。” “嗯,倒是不错,只不过这样式太过夸张了吧,瞧着暴发户似的,我不喜欢,还是胡娘子自己挑吧。”方姚氏道。 这说话的那陈胡氏脸色一滞,方姚氏这话说的,好象她就是暴发户似的。便是边上两位娘子脸色也不太好看。方姚氏这是一杆打翻了一船人。 方姚氏自不理会陈胡氏等人的想法,这时又转过脸冲着杨沈氏道:“沈娘子,听说恭王府被牵连进阮家的大案里了。你家没事吧?” 这话听着好象是关心,可话里话外的却透着一种兴灾乐祸。 “没什么事。谢谢方夫人关心。”杨沈氏不动声色的道,这般不冷不热的便是让方姚氏吃了个憋,有些被搁着,下不来台的感觉。 一边的伙计眼色不错,感觉出了几人间的火药味儿,便上前冲着方姚氏道:“这位夫人,你既然看不上这些首饰,我们这边还有几款新到的蓝田玉。都说蓝田玉暖日生烟哪,我瞧着夫人这温润气质,定会喜欢这玉的。” 这珍宝阁的伙计都是经过培训的,实是一张巧嘴,方姚氏正好借步下阶,便冲着杨沈氏等人到:“好,那就看看,我先过去了。” “不打搅夫人,夫人请便。”杨沈氏回道。就看到方姚氏随着那伙计都到了另一边。 “就这几样首饰,你拿着。我们到边上的雅坐里挑,要慢慢看看。”这时,陈胡氏冲着一边端着首饰盒子给她们介绍首饰的伙计道。 几个妇人都点头。这挑首饰自是要坐下来慢慢挑的。 “好咧,几位夫人请。”那伙计点点,然后端着首饰盒子到一边的屏风内请几位夫人坐下,又有伙计上了茶水。 几人边喝茶边挑着首饰。 陈胡氏想着之前那方姚氏说她们暴发户的话,心里还有些气闷呢,便拿起一根镶着东珠的钗子冲着杨沈氏道:“瞧瞧这钗子,样式简单,但这东珠一镶,气质就立马上去了。便是宫里的贵人戴了也增色不少,到那方夫人的嘴里。倒成了暴发户了?还说不喜欢,我看哪根本就是买不起。她家那大人一向是以清廉的很,听说方夫人平日买东西用的还都是她的嫁妆钱。” “是不是用嫁妆钱不晓得,但要说她家那大人清廉却未必,自于老先生当年罢官后,朝中那些个清流派早就分成了几派了,有的是真清廉,有的却是假的。”这时,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娘子接话道。 这位娘子是颜氏,颜氏嫁的夫君是开酒楼的,而且是东城数一数二酒楼,虽说那老板是个商人,但能在东城把那么大一家酒楼开下来,自也是那有数子的,而且酒楼本就是消息汇集之处,因此,一些流言八卦的就特别多,颜氏自也听得不少。 “此话怎讲?”那陈胡氏听得颜胡氏这么说,好奇的问道。 “你们不晓得啊,最近有个传闻,说那方青跟孙娘子之前有着密切的关系。”那颜氏道。说完便不说了。 “你真是的,还跟我卖关子,快跟我细细说来。”陈胡氏没好气的道。 “这事说起来是因为孙娘子要卖几处铺子,那铺子可都在上好的市口上,好多人都打听着,这一打听自要查那店铺的来龙去脉,然后发现这些铺子都曾是方青经过手,然后转到孙娘子名下的……” “竟是这样,那孙娘子跟方青是什么关系啊,难道是方青的外室?”陈胡氏连忙问道。 “不太象,毕竟孙娘子比方青大不少呢,据说方青也是帮别人打理的。”颜氏道。 “那是帮谁啊?”陈胡氏也是一脸八卦。 “这处事情不可能是帮外人打理,只能是自家人。”一边的杨沈氏思考着。 “自家人,那岂不是说是方大人?”这时陈胡氏一阵大悟,随后重重一拍巴掌:“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方夫人可真是在太冤了?” “谁晓得呢,不过啊,无风不起浪,听说方家族人已经在开始打听了。”那颜氏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这时,那方姚氏重重一推屏风,冲了进来,冲着几个怒斥道。她选了一块玉,正要过来显摆一下,没成想却听得这样一翻话,气的一脸通红。 “方夫人,我们也是为你抱不平啊,毕竟这事情传的有鼻子眼的,你还是回家查查吧,假的那就好,大不了我们给你陪个罪。可若是真的,你可就太冤了。”杨沈氏回道。 方姚氏一脸青白,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说实话,这事情也让她一阵心慌。出了王成珍宝阁,她想着这事的源头既然是方青,那使不得要找方青的娘子问个明白。 于是,便叫了车子,直奔范氏家里。没想到一进门,方家四叔婆等人也在。 那四叔婆等人见到方姚氏,便道“大嫂子来的正好,听说方青还有一笔财产在一个姓孙的娘子身上。这事情可要问清楚啊,要不能好了别人,这方青媳妇儿也不知是脑子糊涂了还是傻了,问她这事,她一字也不回。” 听得四叔婆这话,方姚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似乎方青跟那孙娘子还是真有瓜葛,于是便冲着范氏道:“弟妹啊,这事你还是说一说清楚吧。” 看到方姚氏来了,还开了口。那范氏才道:“既然大嫂子问起,那这事情我就跟大嫂子说清楚,不错。孙娘子的那些财产都是方青交给她的,不过,那些财产也不是方青的,是方青替方大人转交的,我这有一本账册,大嫂子一看就能明白的。”范氏说着,便把那天给阿黛看过的账册递给了方姚氏。 方姚氏接过账册,手有些发抖,好一会儿。才一面一面的翻着,没一会儿。那脸气的通红,重重的将账册甩在地上:“方槐。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没完。” 方姚氏大叫,然后两眼一黑,居然就晕了过去。 这样的打击任谁也承受不了。 一屋子人吓了一跳,范氏连忙让庆叔去请在夫。随后同庆嫂一起抬了方夫人进屋里躺下。 屋外一个嫂子捡起账册,一看之下也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唉,这事儿闹的,还当槐官是个疼娘子的,没想到暗里却来了这么一出。”四叔婆摇摇头,这当官的,有学识的做起事情来弯绕绕的。 “四叔婆,咱们得给槐媳妇儿做主啊。”这时,一个嫂子两眼亮晶晶的道。 “我做主,我做什么主啊?”四叔婆也叫这事弄的手足无措。 “四叔婆,甭管做的什么主,咱们得先去的把孙娘子手上的东西拿到手,要不然可就要叫她卖出去了。”边上两个陪着四叔婆一同来的族嫂道。 “对对对,我是长辈,这事儿槐媳妇都气晕,我是得为她做主……”四叔婆这才醒悟过来,方家族里来的人都是市井出身,论起吵架骂人什么的,那都是有一手的。 更何况如今师出有名啊,镇里,为着外室打架的人家多了去了 “走……”于是一群人簇拥着四叔婆直奔孙家。 孙娘子最近有些烦,没想到准备卖几个铺子,最后却惹出了风言风语,她当然不晓得这些风言风语都是王成故意让人放出来的。 只是这样子一来,怕是她同方槐的关系就瞒不住了。不过,同方槐的关系瞒不住就瞒不住,她倒是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方家族人最近老在打听她手上的铺子的事情,就怕这关系一传出,方家族人打她手上产业的主意。 只可惜方槐最近一直在忙着查阮家案子的事情,都没到她这里来过,她想商量一下也找不到人。不行,总之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别人休想染指,方青已经死无对证了。 而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孙娘子担心这事情时,方家四叔婆一行人就敲门了。 四叔婆还叫了几个族中子侄,手里拿着棍棒,乌啦啦的一群人。 “你们干什么?”孙娘子冲着四叔婆一群人道。整个身子就拉着大门,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干什么你心里清楚,听说你要把你手上的几间铺子卖了,我们可不答应啊,那可是我方家的产业,你现在赶紧交出来。”四叔婆道。 “这位妈妈说的可真是笑话了啊,我孙家的东西怎么成了你方家的了,怎么想讹诈?没门。”孙娘子也一点都不怯的道。 “呸,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先砸一通。”四叔婆道,拿着镇里行事手段来。 几个方家子侄便推开孙娘子,直冲进孙家。 而此时外面,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堂堂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一边孙秀才见自家大姐吃亏,便急的跳脚。 “差爷来了,差爷来了。”这边离南城兵马司不远,更何况兵马司的巡兵一直要巡街的,这边的哄乱自然引得巡兵来。 “怎么回事啊?”两个巡兵过来,人群自运给巡兵让路。 “你们是干什么的,私闯民宅,还打砸东西,跟我去衙门说活。”两个巡兵冲着方家四叔婆一行人道。 “别啊,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方家的,我们可没瞎说,你瞧瞧……”那四叔婆说着,拿出之前那本账册,居然一条一条的指给几个巡兵看。 ………… 先发,再改错字。 …………   ☆、第二百零一章 作死和中举 几个巡兵也看不太懂账册,便叫了一边一个师爷看。 那师爷接过账册,仔仔细细的看过后道:“这账册表明,孙家的财产是方槐通过方青转给孙娘子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这些财产都是方家的吧?”方姨婆理所当然的道。 “只不晓得这孙娘子跟方大人是什么关系?”这时,那师爷却是皱着眉头道,方大人的清名那在京城可是有目共睹的,可如今却突然弄了这么一出,真是出人意料,师爷自然要多问一句。 另外,账册上所记的财产来源可都有些问题啊。 “这我哪晓得呀?不过,我那方槐侄儿既然能让人把财产转到她的名下,显然关系非同一般。”此时,那方家姨婆说着,两眼又眨巴了一下,突然弯下腰,冲着一边正躲在孙秀才背后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问道:“方槐方大人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爹,哼,你欺负我娘,等我爹来,我叫我爹把你抓到牢里,狠狠的打板子。”那男孩探出半个脑袋气哼哼的道。 而那男孩话应一落,周围人群是一片轰然啊。 方槐在京里素有清名,更还有妻管严之称,为此,那方姚氏还有妒妇之名。 没成想,这清名并不清,便是妻管严也是假的,外室都养了许多年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胡说八道,什么关系也没有,总之这些财产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见到这情形,那孙娘子气哼哼的说着,便拉着那男孩回了屋。然后重重的关了门。 反正方青已死,死无对证,这些财产她自要牢牢抓在手上。 方姨婆等人没想到孙娘子突然来这一招。再要叫门,却是死活也叫不开了。只得先暂时罢了兵,一行人气哼哼的离开,说好明天再来,打算跟孙娘子死磕了。 而这时,围观的人已经炸了窝了。今天这一出戏还真是出人意料。 此时,方青家。 方姚氏悠悠的醒来。 “嫂子,没事吧?”范氏上前问道。 方姚氏面沉如水,摇了摇头。却又冲着范氏道:“册子呢,把册子交给我,我要去跟方槐好好算算账,他哪来这么我的财产,居然还给一个不相关的女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刚才我就顾着照顾你,没留神,册子被方家的姨婆拿走了。”范氏道。 “那姨婆呢?”方姚氏看了看屋里,除了范氏和庆婶,就只有她身边的一个丫头。连平日里常跟着她的平嫂也不在。 “出了这事,姨婆说要为你做主,去找孙家娘子了。”范氏道。 “去找姓孙的贱人了?我也去。我倒要看看,那孙娘子倒底跟我夫君是什么关系?”方姚氏猛的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方姚氏身边的平嫂一脸气冲冲的进来了:“夫人,还什么关系,两人孩子都有了,还是两个,一男一女,男的七八岁,女娃子五岁。没想到姑爷居然是这样的人。” 平嫂是方姚氏从姚氏带在身边的,自是站在方姚氏一边。 虽然早就有预料。但等到平嫂这么说出,方姚氏还是面如死灰。两手死死的握着拳头。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世子夫人曾给她断过言,说她有二子二女,她自己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她还以为那世子夫人是胡说恶心她呢,没想到居然被世子夫人说中了。 想着,方姚氏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气恼,只觉得脸皮又被人撕了一层。 “夫人,还有一件事情,方家姨婆带人去孙家闹事,孙家报了官,为了证明孙家的财产是方家的,方家姨婆便将之前的账册拿出来给衙差看了……” 平嫂这话一落,一边的范氏脸色一变就急着道:“这册子怎么能给衙差看呢,这会连累方大人的。” 当然,范氏表面急,心中却是淡定。 坐在床上的方姚氏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却是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报应,这真是报应……”方姚氏笑着,直笑出了眼泪。 “嫂子,你这是……”方姚氏这突然的大笑,倒是让范氏等人吓了一跳。范氏甚至想着方姚氏是不是气糊涂了。 “我没糊涂呢,我就是觉得啊,这事情真有趣,弟妹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姨婆她们是方槐叫来的,那几个族兄弟也是要来接手方青手下的那些家业的。而你,只怕一到了家乡,就会被族里的人嫁了出去。”说到这里,方姚氏顿了一下。 范氏却只是紧紧的盯着方姚氏看,这些她早就打听到了,气愤也已经气愤过了,这会儿淡定的很。 方姚氏这会儿也没在意范氏的神色,而是继续道:“之前哪,不怕说明话,方青留下的那几间铺子我也是打了主意,所以,方槐把族人叫来时,我还跟他吵了架的。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你知道他同孙娘子的关系,更还有着这样的账册,他是怕你跟我说出来,也怕他贪的那些钱财泄露出去。所以,干脆的让族人把你接走,你不在京里,这些秘密自然就泄露不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方槐把姨婆他们请来没安好心,没成想最后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报应。”方姚氏狠狠的咬着牙道。 这回这亏她吃大了,再加上以前她在京里也得罪了不少的人,如今这脸面也丢大了。既然她这样了,她也不会让方槐好过的。 “走,我们回家。”方姚氏冲着平嫂和丫头道,她跟方槐的账,她慢慢算。 范氏目送着方姚氏一行离开,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回这事情闹大了,方槐如今自身难保,想来不会再为姨婆他们撑腰了。没有方槐的撑腰,范氏可不怕姨婆她们,她已经想好了。就把方青葬在京郊,至于回族。等到宇哥儿成人,由宇哥再送他父亲回乡,这样族里也没话说的。 此后她就能安心教养宁哥儿了。 而随着方姚氏回家,方槐养外室,还给外室置办了不少产业的事情就在京中传开了。 只可惜这时没有眼镜,要不然,定会跌碎一地眼镜的。 方槐最近也是得意的,如今在他的死参之下。恭王府也陷入阮家的事情不能自拔,听说,中午后,赵昱就进宫了,是去请罪的。 这回恭王府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忙活了几天,该回家了,方槐想着,便带着长随出得衙门,坐了桥子往家里去,只是刚到家门口。就遇上家里的管事方陆。 “大人,不好了,方家的姨婆带人去孙家闹事了。”方陆冲着方槐道。 “四姨婆?她去孙家闹什么?”方槐心里咯噔一下。那脸色就大变的道。他跟孙娘子的事情,可没几人知道,方姨婆这是要干什么? “最近,孙家不是要卖铺子吗,后来不晓得怎么就出了传言,说是孙娘子手上的产业都是方青给的,方氏族人不正是要接手方青的产业吗?方姨婆她们听说这消息后,便去找方青娘子,没想到方青娘子手上有一本账册。上面记着那些财产都是大人通过方青的手转给孙娘子的,所以方家姨婆便去找孙娘子了……” “那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孙娘那边把人叫回来。怎能由着她们去胡闹。”方槐打断方陆的话道。 “大人,迟了。孙家姨婆她们闹事时,那孙秀才要报官,孙家姨婆拿便拿出账册来证明,后来又使计从二姑娘那里诈出大人同孙娘子的关系。如今这些事情已经传开了。”那方陆道。 一听方陆这些话,方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截在地上。脸色惨白惨白的,完了,完了,他知道他完了。 虽然因着方青已死,便是靠那一本账册定不了他什么罪,但做为一个御史,最重要的是清名,这名声没了,官路就到头了。 不行,得找人想办法。 方槐连忙又问道:“夫人呢?” “就在之前,夫人带着人回娘家了。”方陆道。 “那快,快去姚家。”方槐一个激灵的道,随后又颓然的摆摆手,姚氏的脾气他知道,那是得理不饶人的,更何况这事情也打了姚家的脸,这时,他去姚家,怕是门都进不了。 想着,方槐便又冲着方陆道:“不了,先不去姚家,还是先去找孙氏。”得让她赶紧把铺子卖了,好挪腾点钱出来摆平这事情啊,方槐想着,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念头刚一转,方槐又一摆手:“不,还是先去把四姨婆她们叫来,让她们赶紧走,赶紧滚回老家去,他被她们坑死了。” “大人,这到底要去哪里……”短短的一会儿,方槐说了三个地方。 方槐愣了愣了,随后就觉得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毁了,再怎么都是毁了…… 这世间传的最快的就是八卦和流言,方家姨婆大闹孙家的事情到得下午也传到了恭王府。 是王九娘来跟阿黛说的。 “这方家姨婆怎么这么傻呀,她闹归闹,怎么能把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衙差看了,这可把方槐坑苦了,不过,该。”胡二嫂在一边咋着舌道。 “方家本来就是农户人家,是因为方槐做了官,方家才开始发迹,对于京城里的东西又那里清楚?怕是在方家姨婆她们眼里,当官发财本就是天经地仪,那本账册,在她们看来不过是方青跟方槐之间的交易,这事情算来算去都是方家内部事物,再加上那孙秀才要报官,方叔婆拿出账册来证明孙家的财产是方家的,这行为是顺理成章的。”阿黛解释道。 心里却是颇有一种感触,她虽然让范氏把账册交给方姚氏,但方姚氏到底是京中大家小姐出身,虽说脾性并不太好,但厉害关系总是懂得。因此,阿黛还在想着。若是方姚氏闹的不够大,那她还得让自家大哥那边出手,双管齐下才行。 没成想。方家族人这么插了一手,真正是把方槐给坑死了。那效果比什么都好。 想来方槐此时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那方槐会问罪吗?”这时王九娘问道。 “这事情还说不好。毕竟方青已死,就算有账册,许多东西也是模拟两可,算是死无对证了,不好定罪的。不过,方槐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自会有人找他麻烦,所以他要完全脱身也决不可能。就看接下来的发展吧,总之方槐不会好过的。”阿黛道。 心里一阵解气。 “对了,你回去时跟我大哥说一声,可以出手了。”阿黛这时又冲着王九娘道。 如今方槐算是摊上大事了,方槐要想从事情里脱身,使不得得塞钱,而这钱从哪里来,以前什么事情有姚家出面,还有方姚氏的嫁妆可以应急。 如今这回,方姚氏只要不是个傻的。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拿钱出来,毕竟方槐可是一直把钱放在孙娘子家。所以,方槐所能动的只有孙家这边的产业。 因此。接下来,孙娘子更要急着把铺子和宅子出手,这一急着出手,价格就好压。 “嗯,那我回去跟大哥说一说。”王九娘也笑眯眯的点点头。 阿黛也跟着笑,总之方槐这回事情大了,就算是砸钱脱了身,姚家那边指不定还有什么局等着他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方槐的名声毁了。京城怕是再也呆不了了。 真正是自找苦吃。 阿黛正想着,就在这时。赵家四房那边传来一阵鞭炮声,阿黛心中一动。乡试已经过了,该出榜了吧。 这时,杏儿进来报:“云锦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赵云锦已经掀了门帘进门,一脸欢喜的道:“嫂嫂,我大哥中了,上榜了,考了第十五名。” 阿黛虽然刚才听到鞭炮声时已经察觉到了,但这时还是很高兴,不为别的,恭王府这段时间纠结的事情不少,如今终算是有一件喜事了。 “走,我去给四婶儿道喜去。”阿黛道。 “嗯。”赵云锦一脸欢喜的点头。 不一会儿,阿黛一行人就进了赵家四房的院子,此时报喜的人还在喝茶。宋可儿红着眼眶,也是一脸笑意。看到阿黛,更是笑开了。 阿黛晓得,赵珽中了举,宋可儿的日子也就要好过多了。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宋可儿招呼阿黛坐下。 这时,五爷爷也来了,正跟赵珽商量着祭拜祖先的事情,中举这样的大事,自是要祭拜祖先的。 “昱儿还没下差啊?”五老爷子看到阿黛,过来问道。 “没,世子今天还要进宫去请罪。”阿黛道。因着恭王妃和阮家的关系,再加上阮大将军确实是恭王妃一手扶起来的。所以,就算是事情不干赵昱的事,但做为恭王府的继承人,这请罪的态度也还是要表的。 主动请罪也是一种策略。 “嗯,那等他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珽哥能中举,那在赵家也是一件大事,要开祠堂记族谱的,昱儿是当然人,得由他主持。”五老爷子道。心里却想着那日同赵昱的约定,有些事情也是要下手了。 “好,我晓得,等世子回我,我就跟他说。”阿黛点头道。 随后就告辞回来,路过端正院时,却看到恭王妃就站在端正院的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空,又是夕阳西下时。 “外面风大,王妃还是回屋吧。”阿黛上前道。 “没事。”恭王妃挥了挥手,随后又道:“是珽哥中举了吧?” “嗯,是的,考了第十五名。”阿黛道。 “珽哥不错,就知道他会争气的。”恭王妃点点头,一副没看错人的样子。 阿黛自是晓得,恭王妃心中真正想过继来继承恭王府的正是赵珽,只可惜赵珽跟宋可儿的事情闹的纷纷扬扬,终是毁了名声,再加上皇帝插手,最终却是变成赵昱的赵珽继承了恭王府。 这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阿黛觉得,若是赵珽真继承了恭王府,未必会如现在这样努力。 人生是在磨练中成长。 此时,一阵风过,傍晚的秋风很有些凉意,阿黛上前扶着恭王妃:“王妃,回屋吧。” “嗯。”恭王妃点点头,两人一起回端正院。 “阿黛,阮家这回怕是彻底的倒了,以后呢,若是方便的话,就照顾一下阮家人吧,也算是了了我们婆媳一场。”进得屋里,恭王妃坐下好,好一会儿,却突然嘣出了这么一句。 阿黛没想到恭王妃会突然跟她说这样一句话,这话已经有一些求的味道了,这对于恭王妃的强势性子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王妃放心,我晓得怎么做。”阿黛道,虽说阮秀跟自家二姐有些恩怨,但倒得这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恭王妃开这个口不容易,她没法子拒绝。 “好。”恭王妃听得阿黛的话,点点头,然后冲着阿黛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 “嗯,那王妃好好休息。”阿黛扶恭王妃躺下后,便离开了端正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恭王妃的话里有那么一点不祥的感觉。恭王妃的死劫命格依然没变,只是这个死劫由何而来,阿黛终是不太清楚。 天意有时总是有些模模糊湖的,并不甚明析。 夜了,赵昱是在戌时回到府里的。 “怎么样?皇上没有为难你吧?”阿黛迎着赵昱进门,连忙问道。 “皇帝没见我。”赵昱却是微皱着眉头道。 “没见你?那皇帝是什么意思?”阿黛一脸惊牙的问道。 “猜不透。”赵昱道,一手轻握着阿黛的手,阿黛的手干爽而凉润,握着阿黛的手,赵昱心中就有一种格外宁静的感觉。 其实他没跟阿黛说实话,他有一种感觉这回只怕是皇帝真要对恭王府动手了。当然也可能是皇帝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对恭王府动手,所以才不见他。 但不管何者,这个时候恭王府都得顶住。 虽然他一直以来也明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赵家的落败是尽早的事情,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这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墙倒众人推的,恭王府若是这个时候不顶住,那说不定就不能全身而退了,这个结局不是他要要的。 所以,他手上的棋还要一步一步的走。 “对了,赵珽中举了,五爷爷让你去找他,说是要商量一下祭祖的事情。”阿黛想起五爷爷的话,便又冲着赵昱道。 “好,我这就去。”赵昱两眼一亮。又一枚棋子落定。   ☆、第二百零二章 打一场马吊 是夜,阿黛的入梦里。 钱塘,西湖水碧波粼粼,岸边长街,青石巷幽深幽深的。 青石巷的王家,院中的梅花已打着花苞,刘氏在院子里逗着微儿和阅儿玩,王继善同安修之在阮中的梅树下下棋。 王靛在边上给两人续茶。 “今天该出榜了吧?”王爹咪了一口茶水,冲着安修之道。 “嗯。是今天出榜。”安修之点点头,然后落了一子。便是出榜这样的大事,也不能拢乱他的思绪。 “你似乎都不急?”王爹看着安修之下的棋,笑呵呵的道。 “若是以前我肯定是急的,不过,这几天随着于老先生学习,受益非浅,便是心境也非以前可比,如今倒是不急,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急于不急都是一个结果。”安修之道。 自阮子安不认安修之这个学生后,安修之便跟着于老先生学习。 “嗯,不错,倒是能稳的住了,有这心性你带着阿靛去京城我也就放心了。”王爹道。前几日,于老先生还在他面前夸过安修之,对于安修之的成长,王爹也感到十分的欣慰。 京城之地,居大不易,若没有一份宠辱不惊的心性,那将难有大成就。 “谢谢爹夸奖。”安修之微笑的道。 就在这时,院门嘣的一声被人重重的推开了,安巧姐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屋里:“大哥,大嫂,快回去,大喜,大喜,大哥中举了。还是头名解元呢。” “真的?”一边王靛先是一脸欢喜的叫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了,衙差还在咱家里等着呢。”巧姐笑的不见眼儿了。 “好好好!!!”王继善连说了几个好字,虽说要宠辱不惊。但这等时候,仍还是要喜形于色。 安修之这时拉着王靛跟着巧姐三人急匆匆往家里走。 刚到门口。就听得一阵鞭炮。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阿黛在入梦里也笑的眼儿眯了起来。 只是此时画面一转,温润的钱塘变成了北地的朔寒,漫漫官道,夜色沉沉,一队马队在黑夜中急驰,为首的两人正是赵璋和赵平,两人一身铠甲。正带着人朝着京城而来。 赵璋和赵平回京了。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 画面再一转,恭王府端正院,正室里,恭王妃一身盛装坐在桌前,桌前有一壶酒,恭王妃看着酒好一会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酒壶,接连喝了好几口。随后她放下酒壶,走到床边,躺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嘴角溢出黑红的血。 只是恭王妃的嘴角依然带着笑。 阿黛猛的从入梦中醒来,直接坐了起来,那心嘣嘣直跳。 等缓过气息,阿黛才发现赵昱并不在身边,不过边上枕头还留着温热,显然正是因为赵昱的离开,阿黛才醒觉过来,并不仅仅是入梦的原因。 “夫人。你可是醒夜了?”屋外,杏儿听到响动。试探了问了问。 “嗯,什么时辰了?”阿黛回道。 “刚刚子时。”杏儿道。便掀了帘子进屋。点着了桌上的蜡烛。蜡烛的火苗初初时如豆,昏昏暗暗的,随后火亮挑高,屋里就亮堂了不少。 窗外,雨打芭蕉。 “世子爷去哪里了?”阿黛披衣靠坐在床上问道。 “刚才长春来找世子爷了。”杏儿道。 阿黛点点头,再想着入梦里赵璋和赵平的事情,便起床了:“走,去看看。” 杏儿便掌着灯,照着阿黛出了屋。 刚走到外间,气机飞扬之间,阿黛就听得院子里长春的说话声:“世子爷,赵侍卫来报,说是璋公子和平公子已经了城外三里亭。” “好,我知道了,我要出城一趟,你带着人留在府里,若有什么事可直接请示夫人,再给我紧守门户,若是有外人要闯恭王府,给我格杀匆论。”赵昱声音带着煞气道。 恭王府的事情不容外人插手。 “是,小的记下了。”长春说着,便匆匆去安排了。 赵昱转身正要叮嘱杏儿几句,让她好好照顾阿黛。没想一回头,就看到阿黛站在门边,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赵昱上前重重的握了握阿黛的手:“我要出城一趟。” “嗯,小心一点。”阿黛点点头。 赵璋赵平这个时候带着卫队回来,其目的不言而喻。恭王府的风雨伴着京城的风雨来临了。 而对风雨躲避不是个事,只有迎着风雨才能见彩虹。 夜色中,赵昱披着一身蓑衣,牵了马出了恭王府。 阿黛目送着赵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终是担心的很,这时候那是一点睡意也没了。 此时,阿黛又想起入梦里恭王妃的死,梦中王妃的死劫居然是饮鸠酒而亡。 难道恭王妃的死是因为赵璋和赵平之故? 阿黛不敢确定,叫了杏儿一起去端正院,赵昱此去,是不是能拦住赵璋和赵平不好说。 阿黛觉得这个时候,她还是去一趟端正院的好。 端正院,恭王妃站在窗前。 元三姑站在身后。 “王妃,世子刚刚出府了,是往北城门那边去的,象是要出城。”元三姑冲着恭王妃道。 “哼,看来,二房那边的终于忍不住了。”恭王妃冷冷的道。 “嗯,是璋公子和平公子带着人回京了,我们要不要找人去帮帮昱世子,昱世子出门只带了赵炳,怕不是赵璋和赵平的对手。”元三姑有些担心的道。 “没必要,看戏吧。”恭王妃淡淡的道,赵拓那小贼可恨归可恨,但似乎从不打没打握的仗,当年五胡入侵那样的大场面,最后却让他扭转了乾坤,二房那么点小手段又岂是赵拓这小贼的对手。 更何况赵璋和赵平两人虽然还没有赵拓的本事,但却把赵拓的那种傲气学的十足,以前没有资本,两人或许还掂记着恭王府世子的位置,如今两人已在军中立足,那自会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打天下,赵二还真是小瞧了他两个儿子。 而至于赵二,五老爷子那里应该还有局等着他呢,祭祖?只怕二叔一进祖屋,事情不平息是没得出来了。 赵拓那贼小子布局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说起来,她还真是挺羡慕于月华的。 也罢,最后她再助这贼小子一臂之力,也为她自己求个善始善终吧。 “王妃,世子夫人来看您了。”这时,有丫头在外面报。 “这个时候,世子夫人来干什么?”元三姑有些惊讶的道。 “还有什么,世子出城了,想来世子夫人担心的睡不着。”恭王妃说着,随后又冲着元三姑道:“这样吧,我也睡不差,想来牛氏那边也睡不差,另外再叫上四弟妹章氏,咱们几个来打场马吊,长夜漫漫,正好消遣消遣。”恭王妃道。   ☆、第二百零三章 对话 赵家二房。 赵二爷和牛氏也睡不着。屋外屋檐水的声音嘀嗒嘀嗒的。 “下雨了。”牛氏支着身子起来,点亮了灯,推开窗看了看外面道。 “下就下吧。”赵二爷闷声闷气的道,心思显然不在个雨上。 “什么下就下,这雨可是越来越大了,大郎二郎他们能赶的回来吗?”牛氏有些担心的问道。 “白天接到信,已经进京郊了,明天一早,城门开的时候就能进城。”赵二爷也坐了起来,背着床背道。 “老爷,你说五叔会支持我们吗?我瞧着五叔挺支持赵昱的。”牛氏又问道,心里总是有些没底。 “五叔支不支持有什么关系,他终究只有一个人。明天,五叔不是要带着赵珽祭祖,到时候我就摊开来说,王妃拿着恭王府的兵符支持阮家这一点是事实吧?如今恭王府受阮家牵连的局面就是王妃一手造成的也不错吧?王妃难道不该承担责任?明天一早,只要大郎二郎带着人进府,那赵家的事情还不就是我们说了算了,五叔不支持也得支持。”赵二爷道,当年,在恭王身故之事,他错失了一次机会,赵颐死他又错过一次机会,如今这次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了。 “嗯,也是”牛氏点点头道。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响起,丫头迎春在外面道:“二奶奶,王妃让人传话过来,请二奶奶去端正院。” 屋外,子夜正的更声正好敲过。 听到迎春的话,牛氏一愣,同床上的赵二爷面面厮觑:“王妃这时候让我去是什么意思?” “问问。”赵二爷也皱着眉头。 “迎春,王妃的人可说了有什么事了吗?”牛氏隔着门问道。 “说是王妃睡不着。便邀了二奶奶,还有四奶奶以及世子夫人打马吊牌。”迎春在外面道。 这大半夜的打马吊牌,这可真诡异的很。不过,王妃睡眠不好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你就去吧。既然请了世子夫人,还请了四弟妹,想来是王妃也担心着恭王府的形势,估计也是想探探大家的口风,你只管去打马吊牌,大郎和二郎的事情不要提。”赵二爷叮嘱了句。 “好,我知道了。”牛氏点点头,穿好衣服便开了门。 随后迎春前面掌灯。同牛氏一起去了端正院。 赵二爷看着牛氏出门,便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寅时,他就要去祖屋准备今日的祭祖。而该准备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大郎二郎归家,一切就能定局了。 想到这里,赵二爷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转眼就是子时末。 端正院的马吊牌局已经开始。 阿黛也没有想到恭王妃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出。不过,打牌打到天明倒也不错。 “这是个什么情况?”章氏坐在阿黛的边上,趁着抓牌的时候低声的问了阿黛一句。 马吊牌开局就是每人先抓八张牌。这个牌局跟后世的纸牌很相似。 阿黛抓好牌,低声的回道:“我也不晓得,专心打牌,别的不管。” “嗯。”章氏点点头。 恭王妃是庄家,先出牌,出完牌却又冲着牛氏道:“大郎和二郎在边城还好吧,最近可有信寄回来?” 牛氏没想到恭王妃突然就说起大郎二郎的事情,额上有些冒汗,恭王妃在赵家那是积威已深的。 “都还好。前不久寄过信来报平安。”牛氏也不敢说别的,只是很保留的回道。 “好就好。不过。阮大将军被查了,边城军里面肯定要有些混乱。你不防写封信,让他们别的事情不要管,这时候最忌头脑发热,只要稳住边城,就是大功一件。”恭王妃平静的道。 “晓得,明日就让他们的爹写信去。”牛氏道,这回是真冒汗了,她总觉得恭王妃似乎话中有话似的。 而恭王妃也确实是话中有话,阿黛听出来了,恭王妃这是在敲打牛氏。 不过敲打归敲打,恭王妃这翻话却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时,二房这边怕已是箭在弦上了,能不能退就看赵昱的了。 阿黛的思绪也飞扬了起来,赵昱这时应该出城了吧?虽说夜里城门锁着,但有着恭王府的令牌,赵昱应该还是能顺利出城的。 夜色更深,外面雨声渐大。 城郊三里亭。 一身蓑衣的赵昱骑着马达到了城外的三里亭,赵昱下了马,一边长春将马牵到亭中,系在亭子里的柱子上,马在黑夜里打着喷嚏声。 赵昱此时并未入亭中,一身蓑衣也未解下,就那么站在官道上,他在等人。 雨越下越大,蓑衣只能挡着上身不被雨水湿透,但却挡不住斜过来的雨,没一会儿,赵昱下身的袍襟便湿透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风中,雨中,传一阵隐隐的说话声。 “大哥,快到了吧?”是赵平的声音。 “嗯,前面就是三里亭,这雨下大了,我们在亭子里歇一会儿,正好早晨开城门时入城。”是赵璋回道。 “谁?谁在哪?”就在这时,赵平猛的大喝一声。 众人这才看到前面三里亭处的官道上,正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深沉,又有雨,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璋堂兄和平堂兄到了。”赵昱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因为雨声显得有些飘忽,但听在赵璋和赵平的耳里,却象是晴天霹雳。 “世子?世子这时候在这里干什么?”赵平声音有些虚的道。 “自然是来迎接两位堂兄了。”赵昱平静的道。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亭里,长青点亮了一盏马灯,将马灯放在亭子的石桌上,马灯的周围摆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 “酒刚温好。正是好入喉之时,两位堂兄请。”赵昱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璋和赵平相视一眼。 赵璋点点头。同赵平两个下了马,将马将给一边的卫兵。两人便随着赵昱进了亭子,倒要看看世子唱的是哪出? 进得亭子,赵璋和赵平坐下,长春斟酒。 亭外雨声酌酒,别有一翻意境。 “世子在这里守着我们,是怕我们进京夺恭王府之位吗?”赵璋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开门见山的道 “我是怕你们进京,但却并不是什么恭王府之位。”赵昱却是一脸平静的道。 “怎么?我们不该回京吗?”赵璋继续问道。 “不该,我记得当年拓堂兄曾说过一句话。做为一个将士,战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而如今阮大将军出事,边城军混乱,五胡仍虎视眈眈的想要雪耻,马贼仍在横行,你们该守的是边城,至于京城的局不该你们来掺和。”赵昱也直接的道。 “哼,还不就是怕我们夺了恭王府的继承权,说的好听。”赵平不服气的道。 “你们是真的来夺继承权的吗?”赵昱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却是反问道。 他这话让赵平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话了,说“是”显然不对,说“不是”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这一关恭王府能不能渡过?”这时。赵璋突然的问道。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谁知道呢?但我知道,你们若是进了京,这一关,恭王府肯定就过不去了。”赵昱举起酒洒,同赵璋碰了个杯道。 两人同时饮尽杯中之酒。 赵璋看着赵昱,反转了酒杯,没有一滴酒滴下来。随后赵璋将酒杯重重的放在石桌上,然后站了起来:“那世子认为我现在是要进京还是回去?” “你不会进京的。”赵昱也站了起来。淡笑道,带着那么一丝云淡风轻的意味。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世子怎么这么肯定?”赵璋沉着脸问。 “赵家男儿。总是要凭着自己的剑去战场上拿那不世功勋,却不是在宅院中,拿着剑对着自己人。”赵昱肯定的道,声音之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属于赵拓的豪气。 “好,就为你这句话,我再干一杯。”赵昱这话显然说进了赵璋的心坎里。 其实这话当年就是赵拓对着赵璋说的,只不过如今赵拓成了赵昱罢了。 两人再干一杯酒。赵璋伸手入怀拿出了那枚兵符,递给赵昱:“你今日拦我,怕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吧,现在物归原主了。” 赵昱哈哈一笑接过,又问道:“没有它,你能稳住边军局面吗?” “稳不稳的住靠的是我手中的剑,靠的是边军兄弟的众志成城,而不是这枚兵符。”赵璋平静的道,自然而然透着一股自信。随后一拱手:“多谢世子的酒,等下次我们现见时,该为兄的请世子喝酒了。” “好,等得下回见,我必于兄一醉方休。”赵昱大笑道。 赵璋点点头,随后冲着一边的赵平道:“走,回去。” 两人说着便出了亭子,一边卫兵牵来马,雨还在下。 赵璋和赵平跨上了马,没一会儿,赵璋一行就消失在夜色里。 “大哥,就这样算了?爹那边……”夜色中,赵平有些疑惑的问赵璋。 “爹是心中有一股执念,反而看不清形势了,三大异姓王传承百年,平王府袁家如今只是商户人家了,宁王府已经除名了,如今只剩下恭王府,你以为皇帝还能容恭王府存在多久?”马上,赵璋有些感触的道。 这些东西他以前是不太明白的,反而是在军中这么些日子,脱离了恭王府才看明白这些。 有赵昱在,因着他特殊的血统,皇帝还能容,若是换成了赵家二房,只怕就是赵家灭顶之灾的时候了。 “走,回城。”赵昱冲着长春道,雨夜中,两人回城,接下来该是要跟二叔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阿黛这边的牌局仍在继续。   ☆、第二百零四章 摊牌 转眼便是寅时正,王府的下人们已经起床开始干活了。 尤其是祖屋那边,更是开始忙活了起来,五老爷子早早起床指挥着众人干活。 而端正院的牌局还在继续。 只是牛氏和章氏都有些坐不住了。 牛氏是因为有着心事。寅时了,老爷就要去祠堂祭祖,同时对恭王妃发难。而大郎二郎应该已经准备进城,这两方面的事情都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而章氏却是因为太困了,昨天白天,因着赵珽中举,家里忙乱乱,她招呼了一天,再加上打了一个晚上的牌,这会儿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 阿黛倒是淡定,二房不管闹腾什么,最终都是要针对恭王妃,所以,只要在恭王妃身边,自能看清二房这场戏要怎么演。 入梦里,恭王妃服鸠酒自尽,难道是二房逼的?只是在阿黛的感觉里,王妃不是那种能让人逼的自尽的人啊。 总之,她得注意点。 “四弟妹,珽儿如今中举了,是准备继续参加会试还是直接参加吏部选官?”这时,王妃打出一张牌又冲着章氏道。 “珽儿跟我说了,他只参加明年春的会试,若是能过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如果不过,就直接参加吏部选官。”章氏说着,随后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珽儿还有他爹也都说了,过的希望不大,所以珽儿现在就已经在准备了,直接参加明年的选官。” 阿黛听着点点头,历来北地举人好考,但进士难考。 乡试只是地方试。赵珽还有一定的优势。但会试,却是全国的精英汇集,尤其在科考上。苏浙等地文风鼎盛,远不是北地能比。历来前三甲多在苏浙等地,便是进士也是南方士子居多。 比如说这回乡试,赵珽考的不错,中了举。但他的成绩若放在钱塘,那过不过还真两说,至少阿黛知道,同文书院有不少学子都高过赵珽一筹。 “嗯,这样也好。”恭王妃点点头。却又转头看着阿黛:“听说你有个姐夫今年也是参加乡试的?” “嗯。不过路途遥远,还没收到信息,也不知道中没中。”阿黛道。入梦中的事情自没必要说出来的。 “听说你这位姐夫曾是阮三爷的学生?”恭王妃又突然的道。 “是的。”阿黛点点头,恭王妃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阿黛总觉得恭王妃说这些是有些深意的。 “他不怕受牵连?”恭王妃又道。她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官场的师生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虽然阮三爷跟安修之的师生关系并不纯,但师生关系就是师生关系,在别人眼里是一体的。 “不管会不会受牵连,做为学子,总是一要步一步走的。不能因为怕受牵连就逃避,这东西避也避不了。”阿黛回道,在钱塘。安修之因着跟王家的关系,再加上这一年来是受于老先生教导,应该不会受阮的这事情牵连。 但明年初的会试就不好说了,但不管会不会受牵连,安修之这条路总是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嗯,你们有这心里准备就好。”恭王妃说着,便不说话了,敲着桌子,让大家继续抓牌。 此时。赵家二房。 赵二爷穿戴得整整齐齐从屋里出来。 “怎么,二奶奶还没有回来?”出来时看着丫头便问道。 “还在打牌。”那丫头回道。 赵二爷皱着眉头。不晓得恭王妃这回唱的是哪出?想着,赵二爷又问着身后的贴身长随赵远道:“可有大郎二郎进城的消息?” “还没有。”那赵远道。 赵二爷更是紧皱了眉头。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怎么说这个时候大郎和二郎也该进城了,怎么还没消息呢。 “二爷,祠堂那边都准备好了,五老爷子让你赶紧去了,别误了时辰。”这时,五老爷身边的管事赵福过来催着。 “知道了,我这就去。”虽然感觉不太对,但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赵二爷想了。 “我先去祠堂,你派人去城门候着,等到大郎二郎进城,就带他们进府,另外你亲自带人,将端正院给我围了,记住暂时不要惊动人,还有要保护好二奶奶。”赵二爷吩咐着赵远道。 “嗯,二爷放心,小的一定做到。”赵远点点头。施了一礼,便匆匆下去,先是叫了一个家丁去城门口等着,随后他亲自带着二房的家丁直朝着端正院去。 此时,天还未亮,四周还是暗沉沉的,赵远等人换到端正院外没有惊动任何人。 看着赵远离去,赵二爷再次整理了衣服,朝着祠堂去。 端正院,又一轮牌打完。 “好了,这天都快亮了,就不打了,你们先坐一会儿,休息休息,我再让三姑却煮粥了,吃完了粥你们再走,我先回去洗个操换身衣服。”恭王妃起身冲着众人道。 “是,王妃请便。”恭王妃留众人吃粥,众人自也不好拂意,虽然牛氏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时也得留下来,先吃完了粥再说。 “三姑,王妃的身子不太好,这又打了一夜的牌,你要让人寸步不离的跟着,莫要有什么意外。”阿黛却是叫住元三姑道。 “我晓得。”元三姑点头。便带着人下去了。 只留阿黛等人在屋里。 粥还没有煮好,阿黛几人打了一夜马吊牌,这会儿实在是倦了,就依着靠椅上闭目休息。 牛氏因着有心事,终是在屋里坐不住,捧着一杯热茶起身出门,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牛氏站在游廊上,视线扫过院门。就在这时,院门外。两个身影一闪,跟牛氏打了个照面,随后就又隐身在了暗处。其中一个正是赵远。 这显然是专门现身跟牛氏打个招呼,只是牛氏太紧张了。那手一抖,茶杯咣当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碎了。 清晨寂静,茶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尤其响脆,众人都不由的吓了一跳。先前的困意也吓醒了。 “二嫂,怎么了?”章氏连忙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 牛氏怕章氏发现了什么,连忙回转身往屋里走:“没什么,这打了一夜的牌。没精神了,一个没留神,茶杯砸地上了,我让迎春收拾了。” “哦,那二嫂快休息一会儿,也是的,这一夜的牌打下来还真是累人。”章氏道,坐在椅子上喝起热茶来。 阿黛这时也在喝着热茶,牛氏的异样并未逃出她的眼睛,自晓得门外一定有怪异。气机飞扬之间,院外赵远等人便在阿黛的感应之中。 阿黛的心里也徒的紧了起来,赵家二房终于发动了。随后又稍松了一下。 只可惜这些人却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炳的人也已经暗处将他们盯死了,只是他们还懵懂不知。 只是不晓得赵昱城外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却听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世子爷,时辰快到了,五老爷子请世子爷快去祠堂。”这是五老爷子身边管事赵福的声音。 “我这就去,福伯前面走。”赵昱的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 赵昱回来了,阿黛的完全的松了,赵昱安然回来。就代表着城外的事情解决了,阿黛不由的眉目弯弯。 “二婶。喝茶。”阿黛举了举茶杯冲着牛氏道。 “嗯,喝茶喝茶。”牛氏回道。明显有些神不守舍。 阿黛淡笑,便是章氏也狐疑了起来。看看阿黛,又看看牛氏。 天渐亮了。 赵家祠堂。 香案已经摆好,祭器也都擦得干干净净。五老爷子做为族长,端坐在正位上。 赵二爷到祠堂的时候,赵珽和赵昱都还没有到。 “五叔,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珽儿和世子还没来?”赵二爷坐下便皱着眉头问。 “已经让人去催了。”五老爷子一脸平静的道,只是那平静之中总有一种暴风雨快要来临的感觉。 赵二爷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五叔,阮家出事,牵连着恭王府,最近恭王府外面多了不少锦卫军的人,你看要不要趁着祭祖的机会,也把王妃请来,大家合计合计。” “王妃的身子骨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一会儿等世子过来,先谈了再说吧。”五老爷子淡淡的道,心里却在叹气,看来老二终还是出手了。 “也好。”赵二爷点点头,只要逼得五叔和世子承认了,那王妃也就不重要了。 雨完全停了,天也渐亮了起来,昨夜的一场雨,此时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 五老爷子拉着赵二爷吃茶,赵二爷也就静相陪,只是表面静,心却不静。 这时,福伯带赵昱进了祠堂。 赵昱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屋换衣服,这时那衣服的前摆还是湿的,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赵二爷不由的皱了眉头:“世子也太不知礼了点,这是祠堂,里面供奉的是历代祖先,世子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实在是太失礼了吧?” “二叔包含,刚从城外来,赶得急,不及换衣服了。”赵昱一脸淡定的拱手。 刚从城外来?也就是说世子昨天夜里出城了?赵二爷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了。 “来了就成了,关门。”五老爷子冲着赵福道。 祠堂的门支呀的一声就关上了。 “珽儿还没来,五叔这是?”赵二爷突然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不急,咱们先解决咱们的事情。”五老爷子道。 “这不是为珽儿才祭的祖吗?咱们有什么事情?”赵二爷强自冷静的道,只是那种不妙感更加的强了。 “二叔,我在城外见到璋堂兄了,璋堂兄他们回边城了。”赵昱开门见山的道。   ☆、第二百零五章 身死 赵二爷一听赵昱的话,那脸色就沉了下来,难怪一直没有大郎二郎进城的消息,这两个浑仗小子,这样大的事情居然不让人来给自己送封信。 没想这时,赵昱掏出一封信递给赵二爷:“二叔,这是璋堂兄给你的信。” 赵二爷接过信一看,临时写的信,上面的话语不多,主要就是两点,第一,自己的前程自己去挣,第二却是让赵二爷收手,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老二啊,你这个时候让璋儿和平儿回来,你是把他们推向险境啊,现在是什么时期?阮大将军已经下了大牢了,连城现在是群龙无首啊,若是这时胡部劫边,那做为先锋军,璋儿和平儿要不要承担责任?还有,这个敏感的时期,他们带队进京?这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这是要干什么?是要造反吗?你还真是敢赌啊。这些事情,但凡有了一丝的差错,那便是整个家族来陪葬。” 五老爷子这时狠狠的瞪着赵二爷:“你啊,你啊,你是叫鬼迷了心窍。” 五老爷子一翻话,让赵二爷脸色不由的白了白。这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想着,毕竟还有赵昱在,而他现在主要针对的只是恭王妃。 有赵昱顶着,皇帝应该不会对赵家下手。 这是他的想法,是不是百分百把握那确实是不敢肯定的。 可这人生总是要赌上一场,前面两次机会不正是因为他不敢赌才没抓住吗? 想着,赵二爷抬起脸看着五老爷子:“五叔,我让璋儿和平儿回来是为了赵家,是为了恭王府,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是不晓得吧?阮家的案子牵连了多少人。别的不说,就说高家,若不是因为高家承建修仙台。皇帝有意护着,若不然。高家绝对是继阮家第二个栽的,再看看朝中,被牵连的不少,有些生怕牵连已经告病了,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赵家,府门外的锦卫军暗哨你不会看不到吧,我们如果在不自救,赵家可真会被牵连了。” 说到这里。赵二爷敲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道:“不错,我是布了局了,我就是要问王妃罪。五叔,我问你,阮家这些年是怎么起来的?不就是全靠王妃的支持,若没有王妃的支持,赵子节能掌握得住边城,拓儿的事情历历在目啊,拓儿死的冤不冤?” 赵二爷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听着赵二爷的话。赵拓不由的想着他站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幕,心中澎湃起伏。 对于恭王妃,他跟二叔一样的恨。只可惜二叔这回发作的时机不对,他这样不但得不到恭王府之权,更可能把赵璋和赵平陷于危难之坑,甚至把整个赵家陷于危难之境,所以,他才必局一切,他有他要坚守的。 赵昱看着赵二爷,随后走到香案上,拿起了香案上的酒。又拿了一只碗,给自己满满的工斟了一碗。然后端起碗冲着赵二爷道。 “五叔,我敬你一碗酒。”赵昱说着。端起碗就一干而尽,随后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二叔这是在为他出头。他得记这份情。这也是他当初去边城时,敢把兵符交给赵璋和赵平的原因。 只不过,赵昱敬这一碗酒却让赵二爷有些迷糊,还当赵昱是反讽呢,那脸便沉了下来。 毕竟这回他布的局就是叫赵昱这臭小子给拆了的。 因此,赵二爷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看着赵五老爷。 “冤,怎么不冤?可这事情跟王妃扯不上直接关系,拓儿之死,在于太过刚强,太过锋芒毕露,刚则易折,这是于老先生说过的。而阮家之事,王妃有错,可她一个寡妇要撑着这王府也不容易。别的不说,就你,赵二,这些年,哪一天你不是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她要守着老大的这点基业就只能借助阮家的势力,再加上当年拓儿也是针对她的,这时候,你让她怎么办?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可以说,她对阮家的支持,有一部份正是我们大家在背后逼的,这一点,你承认吗?”这时,五老爷子深深的一叹道,这些年,恭王府的赵家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五老爷子这翻话赵二否认不了,便是一边实为赵拓的赵昱也只有点头。 “这些年,她并不容易。”五老爷子道。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整个赵家为她背黑锅?”赵二仍是有些不甘的道。 “没有谁为谁背黑锅,她是王妃,是你大嫂,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五老爷子道。 这时,赵昱也站起身来,冲着赵二爷深深的揖礼:“二叔,别人说阮家能掌握边军是王妃扶持起来的,那是别人说的,咱们不能认啊,王妃独居府中,兵第符历来是赵氏子弟才能持有,王妃只是代为保管,她又是一个寡居妇人,于外界没有什么联系,后宫的娘娘尚且不干政呢,王妃哪有那能力左右边军之事……”赵昱一脸淡定的道。 而他这一席话却重重的砸在了赵二爷身上。便是五老爷子眼睛也深沉了起来。 随后两人那背上都直冒汗。 阮家之事,赵家根本就不能追究恭王妃,这真要追究出来,那赵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历朝历代,后宫干政那是一个绝不能碰的线。 虽然恭王府不是皇宫,保龄球边军可是国之利器。若是能被恭王妃左右,那到时追究的可绝不是恭王妃这一人之罪了,搞不好还真是要整个赵家要陪葬了。 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认得,更何况自己把它挖出来?那岂不是找死。 突然,赵二爷想起他派赵远去盯着前端正院的事情,那心突的一跳:“五叔,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好,你去吧。”五老爷子点点头。他自然清楚赵二要去做什么。 赵远那边早让赵炳给盯死了,现在让赵二爷自己去处置,便是给他一个台阶。 有些事情。做了和没做终是两回事。 赵二爷点头,匆匆出了祠堂。直朝着端正院这边去。 此时,天已大亮了。 端正院这边,阿黛同牛氏章氏等三人终于喝完了粥。 牛氏已经坐不住了,一心想着要离开,章氏也还要准备许多事情,毕竟赵珽中举,今天自然还有许多贺喜的人登门。 阿黛倒是不太想走,只是恭王妃说过。大家吃好粥就回去,她也不好留着。 于是,三人一起走出了门。 只是刚到得门口,天突然就又暗沉了下来,随后一阵狂风起,风卷起落叶满院飞舞。 “不好!!”阿黛心里猛的一突。 “世子夫人,快来看看王妃。“就在这时,一个妈子一脸苍白的追了出来,意不顾礼仪了抓了阿黛的手就进朝着正屋去。 牛氏和章氏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相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来。 阿黛跟着丫头进了屋,那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正屋里,一如阿黛入梦中所见的情形。恭王妃此时躺在床上,一脸安详,只是嘴角流着血,一边摆着一只酒壶。 元三姑一脸木然的跪在床前。 阿黛一个箭步冲到恭王妃身边,一边为恭王妃把脉,一边翻着恭王妃的眼皮看,脉膊全无,心跳也没了,瞳孔散大。阿黛用金针试着死救,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气机飞扬之前,恭王妃的气已经散了。恭王妃已经死了,便是医术再高也救不活了。 入梦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此时,牛氏和章氏也跟了进来,见到这情形也就叫的惊叫出声,牛氏更是慌张的跑了出去,二爷发地边还不晓得什么情况,她得赶紧把之消息跟当家的说。 “三姑,怎么到了这一步?”阿黛问道,之前恭王妃离开时,她就担心恭王妃出事,还特意让三姑注意,恭王妃身边不要离人。 “王妃的性子,她不让人跟谁敢跟。”元三姑哽咽道。 阿黛一想也是,王妃在恭王妃那是说一不二的,她的话没人敢不听。 再想着王妃这些天来有意无意跟她说的话,阿黛明白,自杀一事,王妃怕是早就下了决定了。 这人真有了必死之心,别人是防不住的。 想着,阿黛看着床上安详的恭王妃,心中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唏嘘。 “世子夫人,这个你看看吧。”元三姑这时两眼通红的将一封遗书递给阿黛。 遗书上并没有太多的话,总的来说也就是两个意思,一个意思,身为阮氏女,不忍阮老夫人一人走黄泉路,甘愿相陪。 另一个意思,身为赵家媳,却因为自己跟阮家的关系,而让赵家陷入危难之境,愧对死去的王爷,不能苟活。 同时,整封遗书透路的意思地却是朝中有人故意借着恭王妃跟阮家的关系来针对恭王府。 这是一封遗书,同时也是一封诉状,以一条命写成的诉状。 看着这封遗书,阿黛心中明白,恭王府的危机过去了。 恭王妃以她的死了解了赵家同阮家的关系。 此时,牛氏跌跌撞撞人奔出端正院,正好同这来的赵二爷遇。 “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赵二爷脸色不好的冲着牛氏问。 “不好了,王妃饮鸠酒自杀了。”牛氏一脸苍白的道。 赵二爷全身一震,然后微闭了闭眼睛,两手重重的握成拳,然后转身朝祠堂奔去。   ☆、第二百零六章 八卦 “恭王妃自杀了?”五老爷子和赵昱听到消息十分的震惊。 因为凭着恭王妃那要强的性格,不象是那种会寻短见的人。 恭王妃的死劫赵昱早就听阿黛说过,只是之前因为恭王妃那强硬的性子,他和阿黛没想到恭王妃会自杀,再加上最近二房一直在谋划的事情,使得他们认为,恭王妃之死很可以是被二房逼迫的。 没有想到,那么一个手辣强硬之人最终却是自杀。 不过,从恭王妃的性子去分析,也在情理之中。 恭王妃要强,偏执,她就是要向所有人证明,只有她才能撑起恭王府,而如今当她发现自己成了有可能让恭王府崩塌的那一个,这是她自己决不能容忍的。 为着这个,她以死来解决也再所不惜。 就一个字,绝然,这一直就是恭王妃行事的手段,她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 恭王妃的自杀不是象别人那种逃避,她的自杀对于她自己来说是一种成功。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自杀,恭王妃能坦然的谋划。这行为一般人是没法了解的,但却是恭王妃会做的事情。 “那接下来怎么办?”端正院的偏厅里,阿黛挽着赵昱的胳膊问道。 “她既然做好了开头,那我自然要接下来走,我马上带着她的遗书以及兵符进宫,这回皇帝该不会不见我了。”赵昱冷然的道。虽然他恨恭王妃,但这时却也不得不佩服她。 “嗯,那一切小心。”阿黛点点头道。 赵昱点头,便拿着恭王妃的遗书和兵符带着赵炳和长春出门了。 宫中,御书房。 永兴帝正在写青词。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进了书房。跪下通传道:“皇上,昱世子来了,恭王妃自杀了。” “竟有这事?”永兴帝也是一阵震惊。 “这是遗书。”那太监连忙将之前赵昱交给他的遗书呈上。 永兴帝看着遗书。久久突然道:“恭王府几代人都死在边城,你说朕是不是做的太过了点?” 一边的太监听得这话吓的腿发抖。哪里敢接话。 “罢了罢了,这事情就到阮家为止,你传赵昱见朕吧。”好一会儿,永兴帝挥了挥手。 皇帝现在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那太监抹了把汗,连忙出去传赵昱。 没一会儿,赵昱便随着那太监进了御书房。 “坐,给我说说恭王妃的事情。”永兴帝赐了坐道。 赵昱施了一礼坐下。然后把恭王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说,说完后,赵昱又把那块兵符递了上前。 永兴帝接过兵符,两眼盯着赵昱,沉着脸道:“什么意思?” 虽然恭王府手上的这块兵符一直是他心中的刺,但皇帝却是不愿意被人看穿。 赵昱却是坦然:“皇上晓得微臣,最是纨绔,是受不了军中的拘束的,也没打算去边城吃苦,这兵符留在微臣手上实在是浪费。本来微臣是交给我那赵璋堂兄的。毕竟他在边城,没想我那赵璋堂兄有志气,说自己的功业要自己去争取。微臣琢磨着就把这兵符还给皇上。皇上看着办,若是以后我那赵璋堂兄立了功,皇上再把兵符赐给他也成。” “就这些?”永兴帝两眼继续盯着赵昱。 赵昱这时才又摸了摸鼻子:“当然了,我瞅着这东西有些不吉利,瞧瞧这段时间的事情,若是没有这东西,我们恭王府陷不到阮家的局子里去。说不准哪,王妃也不用死,微臣说句大实话。这东西,微臣拿着心虚。” 赵昱一脸光棍的样子 永兴帝一脸黑沉黑沉的。随后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心里憋着东西,就好象当年那块免死金牌似的吧。你就给我自作聪明吧。成,这兵符我先替你管着,你回去跟赵璋说,给我在边城好好表现,拿功绩来换这块兵符。”永兴帝心中倒是起了一些年轻时的豪气。 当然,更重要的赵昱这翻话说的够坦白,倒让永兴帝放下了戒心。 永兴帝顿了一下又冲着赵昱道:“到时别怪着我不护你啊,你那赵璋堂兄是个可造之才,他若是凭功绩拿到兵符,怕是你这恭王府世子的位置坐不稳了。” “那我回去继续做我公主府的二公子好了。”赵昱一脸懒洋洋的道。 赵昱这话让皇帝一阵气结,但这本来就是赵昱的性子,皇帝也只是瞪了瞪眼,随后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去吧,到礼部那边报备一下,礼部会派人主持恭王妃的丧礼的。” “是。”赵昱施了礼退下。 出得门,望向外面的天空,一个早上的阴霾已经消散了,有一种云破天开的感觉。 恭王府的这一关算是迈过去了。倒是如了那个女人的意了,而至于恩怨,当年他被斩头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如今也不过是这样。 随后赵昱便去了礼部。 恭王府。 赵昱进宫后,阿黛则忙着恭王妃丧礼的一干准备事宜。 到得下午,王家那边和杨家那边接到消息,都匆匆赶来。 “怎么会这样?”大嫂孟氏担心的问阿黛。 “王妃的身体不好,再加上阮家出事,恭王府最近事情也多,王妃就倒下了。”阿黛摇摇头道,自杀之事皇帝可以知道,但外人就没有必要知道了,阿黛也没必要跟自家大嫂说的太清,这种事情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倒是一边的赵落梅,以前在府里时,没少吃恭王妃的苦头。但也因为如此,对恭王妃十分的了解,她总觉得恭王妃死的太突然的,抽了个空赵落梅就接了阿黛到一边悄声的问:“王妃倒底是怎么死的?” 对于赵落梅,阿黛倒没有隐瞒,赵落梅是个口见紧的。因此便道:“饮鸠酒自杀的。” 虽然对恭王妃的死有怀疑,但赵落梅还是没想恭王妃是这么死的,那嘴角抽了抽。 她因为是妾生女。恭王妃因为于月华的事情,特别痛恨妾生子女。因此对赵落梅并不太好,赵落梅之母也是郁郁而终的。 但不管如何,赵落梅生母病故后,赵落梅却又是在恭王妃的膝下长大的,虽然两人的关系平平淡淡,但赵落梅对恭王妃亦是有怨有敬。此时,嘴角抽了几下终是长叹一声:“象是王妃会做的事情。” 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但细想一下却又在情理之中。是恭王妃会做的事情。 “对了,王妃死了,所谓人死债消,那阮家之事应该牵连不到恭王府了吧?”这时,杨沈氏也过来悄声的问。 恭王府会不会受阮家牵连那也是杨家最关心的,毕竟若是恭王府受了牵连,那因着赵落梅的关系,杨家也会受一些牵连的。 “不好说,世子已经进宫了。”阿黛摇头道,一边赵落梅轻扯了扯杨沈氏的袖子。这种事情这时候问不好。 杨沈氏一脸有些悻悻,她也是一时口快,于是打了个哈哈过去。 随后赵落梅走到灵前。跪了下来,良久良久,没有起身。 到得酉时,礼部就派了官员同赵昱一起过来了。 而随着礼部官员入恭王府。恭王妃死的消息就传开了。 最近,京城满城风雨。 阮家之事还未落定,朝中受牵连的已经好几拔了,便是军中,也有不少将领受到牵连。 而随着阮之事牵连越来越广,最终京中人的视线都停在了恭王府。 便是坊市里。已经有人暗里下注,恭王府要跟着倒霉。步上宁王府的后尘了。毕竟恭王妃跟阮家的关系太紧密了。 然而京中人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消息居然是恭王妃死了。 这着实让人惊讶。 王家酒肆。许多闲汉便聚在一起边吃酒,边听着故事,又侃着八卦。 “王妃这一死,恭王府可算从局中脱离出来了啊。”一些人感叹的道。 “这王妃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有人也一脸疑惑的问道。恭王妃自杀之事,对于外人自然是保密的。 “也不奇怪,恭王妃身体不好,世子夫人刚进门的大喜日子了就晕了过去,也幸得世子夫人相救。再这一年多来,听说宫中御医都去了好几回了,再加上阮家出事,阮老夫人气死,如今恭王府又受牵连,这么多的大事,悲事砸下来,好好的人都受不住,何况那身体有病的。”有人道。 “倒也是,倒也是。”自有人应和着。 “别说,前段时间恭王府也真是被人逼狠了。”也有人感慨的道。 而这人这话一落,边上便有人乐了:“你是说方槐三道折子参恭王府的事情吧,哈,那位现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已经成了京城人嘴里的笑柄了。” 随着此人的话一落,周围人便又八卦了起来,自上回方家姨婆来找孙娘子的麻烦后,最后居然拿出方青生前做的账本,方槐便因为贪没被停了职。 而随后就着孙娘子手上的财产,孙家,方家,姚家打成了一锅粥,方槐周旋于三家之间,几如丧家之犬。 总之在京城闹的笑话可就大了去了。 不过这厮到底也是五品官员了,办事的能力也还有,最终还是逼的孙娘子把她手上的产业低价卖了,而这当然便宜了王成。 凭着这一笔钱,方槐总算从乱局中脱了身出来,谋了一个江西吉安府同知之位出京了。同知虽是五品,但不是主官,很多时候是要沦为闲差。更何况,方槐的名声在京城已经臭了,他下去就是混日子的,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方姚氏虽然恨方槐无情,但之前她在京中也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这时代对男人终是宽容的,姚家人闹了一阵子,方槐也服了软,据说方槐在姚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最终方姚氏才答应跟方槐一起去了江西吉安。 倒是孙娘子,据说方姚氏还曾准备让孙娘子正式进门。当然,谁都晓得方姚氏也憋着狠呢,这口气她肯定是要出的,只怕是孙娘子一进门,方姚氏就要下手治孙娘子了。 到时,别说方娘子,便是她两个孩子也得不了好。 可孙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说了,孩子虽然叫方槐为爹,但那是干爹。孙娘子一口咬定孩子就是刀疤的,而她跟刀疤是夫妻,如今刀疤虽然还关在牢里,她是有夫之妇。 最终方姚氏的算盘算是落了空。 “王东家,钱塘来信了。”这时,一个衙差风尘仆仆的进来。 “哟,差爷好,来,先吃杯酒。”王成连忙让人给那衙差端了一碗水酒,让衙爷解解乏。 差爷自然乐呵着,坐一边吃酒去。 王成拆了信,却是安修之中了头名解元,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不日将到京城。   ☆、第二百零七章 靖王妃 十月十七,中雪,恭王妃下葬了。 烟灰袅袅,随风飘散,间或间,雪花飘了下来。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死去何曾在手中。 金也空,银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 朝走西,暮朝东。人生犹如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 想着这解签,再看着坟冢,只觉人生一场梦。 恭王妃是跟恭王葬在一起,而月华夫人的墓却在半山腰的一株松树下,成亲,过年,清明时,阿黛陪着赵昱来祭拜过。 此时,阿黛同赵昱就肩并肩的站在月华夫人的坟前。 恭王,恭王妃,月华夫人都死了,当年的恩怨具体其实后人并不是太清,而如今也不用太清了,全都一了百了。 赵昱沉着一张脸已经好一会儿了,恭王妃死了,但有些本来沉在心底的东西浮了上来,总是让人难以释怀的。 当然,这种难以释怀不是放不下,而是随着时间的沉甸会变成一种亘远的记忆。 阿黛伸出手轻轻的握住赵昱的手,赵昱用劲的握着阿黛的手,心情渐好。 “走,回去了。”赵昱侧过脸,看着阿黛眉目幽深的道,一手撑起了油纸伞,伞外,雪花飘飘。 恭王妃的过世,代表着属于赵拓的那个时代已经终结了。 “嗯。”阿黛点头。一手挽着赵昱,两人一把伞,徐徐下山。 京城,阮家事件也尘埃落定了。 回到府里,赵昱又进了宫,丧礼完毕。必须去宫里回报一下,另外,承爵之事也该提提了。 “世子进宫了?这回该是要承爵了吧?”章氏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忙。这会儿阿黛回来,便打听着消息。 “提是要提。至于世子什么时候承爵那还不是皇帝说了算吗。”阿黛道。 “那倒是。”章氏点点头。 这时,胡二嫂进来,章氏便告辞了,阿黛送到门口后才回转了屋里。 “阮家那边怎么样?”阿黛拉着胡二嫂坐下问道。 这段时间,阿黛忙着恭王妃的丧事,便把阮家的事情交给胡二嫂盯着。 恭王妃临死前既然开了口,赵拓虽然跟恭王妃有仇,但如今活着的是赵昱。赵昱是过继在恭王妃名下的儿子,那阮家之事自然不以有坐视不理,否则,于礼不合。 这个有些做表面功夫,但赵拓既然顶了赵昱的身体,这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 所以,虽然这段时间,因为恭王妃丧礼之故,阿黛忙,但阮家之事。阿黛还是让胡二嫂去找了赵落梅出面,该打点的打点一下,总得来说是留点体面吧。 这无关仇怨。该做就去做。 当然,这种事情若是让赵昱去做,就有些勉为其难,所以阿黛就全接了下来。 当然,关于打点,阿黛其实也还有点私心。 天意有些时候是很执着顽固的,前世,阮秀落到了教坊司,最后被人送给了安修之。 而今生。阮家倒霉了,自家姐夫如今正要进京。明年就是会试,谁晓得命运会不会来抽根筋。继续走上老路。总是要防上一防的。 “夫人,阮家的事情判下来了,听说,阮家大爷以及大房的长公子阮复宗斩首,阮家二房的阮二爷阮二夫人处斩,其他阮家十五岁以上成年男子均发配边城。”胡二嫂回道。 阿黛听着,阮大将军和阮大公子是因为两人都是军中,最后被刀疤给卖了,两人斩首之前早有预料,而至于阮二爷和阮二夫人,却是因为阮彤买凶刺杀靖王之故,这一对最冤,全是受阮彤所累,而其它阮家男流放也基本预料到了。 “那阮大夫人,三夫人和阮秀她们呢?”阿黛又问道。 “没收了全部财产,逐出了阮府。其他的下人卖的卖,散的散。”胡二嫂叹着气道。 阮秀当年在钱塘也是风云人物,谁曾想会落到如今地步。 真正是树倒猢狲散了。 “我知道了。”阿黛点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如今阮秀没有入教坊司,跟前世对比总是一种改变,既然在这里有了改变,那想来接下来的路应该也会有所不同。总之,只要别给自家二姐添堵就成。 “对了,她们现在住哪里?”阿黛又问道。阮家人杀头的发配的现在都在牢里,而其他的妇孺,老幼被逐出阮府只怕是无安身之地了。 “我本来准备把她们安置在成爷买下的一栋宅子里的,阮秀姑娘不领情,阮大夫人和地阮三夫人当了唯一的几件首饰,在南城窝棚那边搭了一个棚住下了。”胡二嫂有些不忿的道。 “不领情就算了,咱们做咱们该做的就成。”阿黛淡然的道。 阮秀不领情在阿黛的预料之中,毕竟她当初在自家人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只怕自己这边的好意反会被当成是羞辱,自然不会接受了。 另外,阮家之事跟刀疤有关,而刀疤却是赵昱去边城时抓出来的,因此外间也有传闻说阮家之事是赵家害的,再加上恭王妃突然死亡,这似乎更多了一些证明似的。 便是阮家人中间也有人这么认为,这些人如今视恭王府为仇寇。 如此,不接收自己这边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对了,我今天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靖王妃的人选定下了,夫人猜是谁?”这时,胡二嫂又一脸怪异着表情道。 “是谁?”阿黛下意识的一问,靖王的婚事也算是一波三折,先是定了纪家女,没想最后纪家出了事,婚事散了,然后又定了阮彤。没想一切都是阮彤的算计,而如今阮家也出事了,因此民间便有传言。说靖王命硬,一时间。竟弄得京中大家对靖王妃这个位置避之如虎。 不过,阿黛在下意识的问出“是谁”之后,那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的眯着眼道:“难道是高家的云仙姑娘?” “难怪外面人都传夫人铁口直断呢,可不正是高云仙。”胡二嫂一听阿黛一语中的,不由的笑呵呵的拍了一句马屁。 “别埋汰人了,快说,怎么突然就高云仙了?”阿黛知道结果。但过程往往是千变万化的。 “自从民间传出靖王命硬,昭妃娘娘便急了,于是求了皇上请出清泉真人为靖王算是一个卦,没想到卦象显示说靖王是应劫之龙,必须要找到化劫之凤才能龙风呈祥,于是皇帝要了朝中各大臣适龄女子的生辰,最后这化劫之凤居然就是高云仙,于是高云仙就成了靖王妃了。说起来这高家可真是命好,阮家这么大的事情,高家跟阮家关系可紧着呢。居然一点也没受到牵连,如今更成了皇亲国戚。”胡二嫂咋着舌道。 这事,如今京城已传的沸沸扬扬。已成传奇。 听着胡二嫂说这些,阿黛不由的冷哼,高家人自然命好,都早就算计好了。 从赵昱在边城揭露出刀疤开始。 高家人就开始逐步设局了,先是把刀疤救出,然后又借高云仙鼓动阮彤,让她请出刀疤假刺杀靖王,偏偏方青案里,刀疤落网。揭露出了阮彤之事,把阮家牵涉了进去。再又有刀疤揭露出边军的事情,于是阮家一步步越阮越深。而高家却因为修建升同台一台置身事外,而只怕高云仙成为靖王妃这一步也是高家人算好的…… 高家这一步一步的棋走的可真是鬼神莫测。 只怕靖王这个应劫之龙的命格也不是乱说的,等到龙凤一逞祥,应劫之龙岂不就变成真龙了? 高家的眼光可长远着呢。 只是关于刀疤,阿黛心中还有个疑惑,京城王家当年商队被劫杀之事,刀疤已经认了。 本来之前这事情阿黛就猜测过,本着最后得利者是高家的关系,阿黛曾认为刀疤劫杀王家的商队或许跟高家有关,可这回刀疤却未曾招认有谁指使,只是说为了军费便跟马贼们合伙干了一票。这事似乎于高家无关了。 阿黛觉得这刀疤背后还要再查查,当年他是犯了事的,最后又怎么进入到军中的呢? 要查这个,说不定还得去跟阮家人打听打听。 看来还得去找阮家人看看。 “对了,你去把三姑叫来。”阿黛吩咐着胡二嫂道。 胡二嫂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叫来了元三姑。 “夫人,找我什么事情?”元三姑精神不太好,她陪着恭王妃几十年,名为主仆,实可算得是姐妹了。 “三姑,还是要节哀。”阿黛安慰了一下元三姑,然后又道:“对了,你把王妃的嫁妆单子整理给我一下。” “怎么?你现在就要王妃的嫁妆单子了?”一听阿黛的话,元三姑眼中有了怒意,世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王妃尸骨未寒,这就掂记着王妃的东西了? “嗯。”阿黛坦然的点点头,随后道:“阮家的情形想来三姑也知道,王妃生前曾留过话让我能照顾就照顾一点,只是你也晓得,因着刀疤的关系,阮家人可恨着咱们呢,之前二嫂说帮她们安排她们没接受,想来是不愿意接受我们恭王府的好意,不过我想,若是恭王妃的嫁妆那应该会有不同。” 原来是这样,听得阿黛这一翻话,元三姑对阿黛却是另眼相看了,原来夫人要嫁妆是为这个,王妃倒是没看错人。 “好,我这就去整理。”元三姑应声,就匆匆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拿了恭王妃的嫁妆单子来。 阿黛看了看恭王妃的嫁妆单子,很单薄。只有一处房产,再就是一些首饰以及银钱。 “其实王妃当年嫁进恭王府那也是十里红妆的,只是这些年花费了不少,再加上当年颐世子不争气,如今只剩这么一点了。”元三姑看着阿黛有些讶然的表情道。   ☆、第二百零八章 阮秀的脉相 南城贫民集。 自去年大雪压榻了贫民集的窝棚后,这一片又重新搭建起了木棚屋,也重新规划了一下,倒也显得整齐有序。 阿黛元三姑一行人远远的过来。 “前面就是,哪,那门口干活的就是秀姑娘。”胡二嫂在前面领路,伸手指着不远的两间木棚道。 阿黛顺着胡二嫂手指看去,就看到阮秀坐在门口,正在洗菜。 此时,阮秀也看到阿黛几人过来,便站了起来,冷淡的看着阿黛等人,阿黛亦是淡然相对。 “世子夫人来有何事?不会又是来展现你的慈悲心肠吧,省省吧,我阮家不需要。”阮秀冷笑道。她心中更是愤懑满腔。 前世她输在王靛手下,而今生输的更惨。 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王家人。 “我来只不过是完成承诺罢了。”阿黛云淡风轻的回道,让阮秀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的承诺不关我们阮家的事情,我们阮家不稀罕。”阮秀又回道。 “你稀不稀罕我也不在乎,这些是王妃的嫁妆,这是她的心意,受不受随你。”阿黛冷冷的回道。 本来她还想问阮秀刀疤的事情,如今阮秀这样,她自也不去碰她的冷脸了。 说起来,刀疤的事情阮秀还真未必知道,毕竟跟刀疤有关系的是阮家大房和二房,而阮家三房一直被大房和二房排斥的,更何况这外面的事情,内宅女子又能晓得多少,倒不如让赵昱去牢中问问阮家关押的男丁,说不定更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阿黛说着,转身就要走。没想横里插出一个声音。 “受什么受啊,阮家出事了,还有我们高家呢。世子夫人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一个嘲讽的声音道。 阿黛回头,就看到那高二公子高辉正带着两个随从过来。入冬的天气还拿着把扇子扇啊扇的,很装,一脸嘻皮笑脸,神态十分的轻浮。 看着这位出面,阿黛还真的乐了,这高家才是真正害阮家的幕后凶手吧? 不过,说起来这位纨绔子弟,还真未必知道高大人的布局。这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主。 “表妹,你说是不是啊。”那高二公子说完,还馋着脸冲着阮秀道,阮秀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却迅速的收起,侧过脸看着一边的木棚顶,不晓得又在想些什么。 阿黛自懒得理会他,只是这时,阮三夫人在屋里听到外面有些吵嚷的说话声,便走了出来,一眼看到高二公子。便咬着牙恨恨的道:“你……你又来干什么?” 高家一人上破落户,当年若不是老夫人看在娘家的份上拉高家一把,又哪有高家今日。 可高云仙害了阮彤不说。如今高辉这贼子居然开口要纳秀儿为妾,这什么世道? “瞧三表婶说的,我这不是来看看大家过的好吗?有什么需要我也帮把手。”高二公子依然嘻皮笑脸的,却未向阮三夫人行礼。 “用不着,你请回吧。”阮三夫人脸色不好的道。 “三表婶这可就太不给面子了啊,我可是真心喜欢秀妹妹的,我之前的提意三表婶就真的一定也不考虑?”高二公子这会儿不嘻皮笑脸了,冷笑道。 “呸,我阮家再落败也轮不到你高家来欺。”阮三夫人恨恨的道。 “三表婶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不同意也成,那还债吧。”高二公子这时却是趾高气扬的道。 “还债?还什么债?”阮三夫人疑惑的问道。 “那。这是借据,都是当初复年兄跟我借的。白纸黑字的,没错吧。”高辉从怀里摸出几张借据,摊开在阮三夫人面前。 阮三夫人接过一看,都是阮复年写的借据,阮家并不是没钱,只是当初阮家盛时,高家人不免要巴结,阮复年若有不方便之处,高二公子自是大开方便之门。 不知不觉就欠了不少钱,其实双方都知道,这钱根本就没有还的事情,可如今阮家落败了,那又是别样的说法了。 阮三夫人显然没想到高家人居然拿这个来算账:“你……你们高家欺人太甚……” “什么欺人太甚啊,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各位说是不是啊?”高二公了洋洋得意的道。 他可早打定主意了,要么就让阮秀做他的妾,要么阮家还钱,那笔钱可不是现在阮家能还得起的。 “娘,别气,表哥是跟我们开玩笑的呢?”一边阮秀轻轻的扶着阮三夫人,拍着阮三夫人的背安慰,随后又转过身子冲着高二公子甜甜一笑道:“二表哥,你说我这说的对不对啊?” “啊……”高二公子先是没反应过来,阮秀的甜笑晃人眼哪,回过神来后自是忙不叠的点头:“对的,对的,我开玩笑呢,还是表妹最知我。” 高二公子说着,却又有些色迷迷的看着阮秀道:“秀妹妹,反正你现在就这样了,不如就跟了二表哥我吧。你放心,虽然为妾,但表哥我决不会亏待你的。” 高二公子说着却又撕了脸:“总这今天要么还钱,要么给人。” 这是软硬兼施了。 “姓高的,我跟你拼了。”阮三夫人听着这话目眦尽裂。 “二表哥,这种事情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呢。再说了,这种事情也还是要媒人的。”阮秀这时又淡笑的道。 一听阮家这话,高二公子两眼一亮:“秀妹妹这是答应了,那好,我这就去找媒人来说。”高二公子哈哈笑道,一脸得意洋洋,便催着一边的下人去找媒婆来。 “秀儿……”阮三夫人瞪着眼道。 “娘,一会儿我们回屋说。”阮秀道。阮三夫人这才注意到阿黛一行人,之前她就只盯着高二了。 “我们告辞。”阿黛道,带着胡二嫂和杏儿转身走了。 元三姑把恭王妃的嫁妆盒子递给阮三夫人:“是这王妃留下来的,交给三夫人了。” 元三姑说完,也转身跟在阿黛后面,追上阿黛等人的脚步。 风走,雪又开始飘,这已是今冬的第三场雪了。 阮秀迎来了她人生的又一个转折。 气机飞扬之前,阿黛便看清了阮秀的脉相。 阮秀的脉相阿黛以前是看过的,有两重脉,一重是清贵之脉,而另一重是妾婢之脉,而今清贵之脉已消,只留下妾婢之脉相。 这时候,阿黛明白,今生的阮家依然为妾,只是不太可能成为自家姐夫的妾了,很可能是高二公子的妾室。 阮秀是显然已经选好要走的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走下去,既然阮秀选择了,那就端看她怎么走下去吧。 想着之前阮秀冲着高二公子的笑容,甜是甜,可眼中寒意如刀啊,意味莫名。 尽管阿黛对阮秀没有好感,但她更不齿高家所为。高家这真是活脱脱的白眼狼,再想着京城王家之事,阿黛眼中也尽是冷意。 晚上,阿黛坐赵昱坐在火盆边,煮着茶水聊着天。 “承爵之事定下来了?”阿黛问赵昱。 “没,皇帝说了,无功不封。”赵昱懒洋洋道,从赵拓重生成赵昱,其实对于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意。因此,这会儿说来却是云淡风轻。 “不对啊,你继承恭王府那不是皇帝看中的吗?怎么又卡在这里?”阿黛其实也不在意,只是这之中却有说不通之处。 “估计皇上要是等升仙台建成,他修成长生之道后再封。”赵昱道。 “哦。”阿黛明白了,升修台已经建了一半了,明年应该能建成,到时若能长生,自免不得要大肆封赏,皇帝是干脆凑一块儿了。 只是皇帝真能修成长生之道吗?   ☆、第二百零九章 城门相遇 高家。 书房里,高老爷正同长子高耀说着话。 “爹,牢里,刀疤托人带了信出来,行刑的日期快到了,让咱们赶快救他……”高耀站在高尚书身边道。 听着这话,高老爷沉默着,一手轻轻的敲着书桌的桌面,显然在思考着。 “爹,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他被斩了也一了百了。”高耀这时又道。 “不成,他精明的很,之前我之所以能说动他对付阮家,是因为他知道阮家不倒,阮家人不会放过他,毕竟,他捞了不少,最后屎盆子却栽阮大将军的头上,阮大将军岂能饶得过他。所以他不惜以身犯险将阮家拉了下水。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傻呀。之前,他已经给我传过信,如果咱们不救他,咱们的一些事情也会公布于众。到那时,可就坏了大事了。”高老爷说着,随后一拍桌子:“按着计划救他出来,不过,救出来之后,一定要掌握在手上,再不由着他胡来了……” 高老爷阴沉着脸道,他走到如今,那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过来的,区区一个刀疤,还想危胁他…… “爹,我明白了。”高耀点点头。 高老爷子挥了手,高耀便一下去了。 ………… 转眼便是十一月中。 京城断头台,阮家包括一些牵连的人,还有刀疤在内,共十一个人头落地。 断头台阶下,颜色已变成深褐色,那腥气让人窒息。 阮家妇孺收敛了尸身后,阮家流放的人也要起程了。 此去边城,又是冬天。这一路上的苦头只怕是不小了。 清晨。 恭王府。经过一翻动荡,如今也迎来了平静,至少二房再没有别的心思了。如今,赵二爷还被五老爷子软禁在祠堂里。只怕要到过年才能出来。 马上要过年了,府里上下忙忙活活的也渐有了喜气。 阿黛今天也早早起床,昨天傍晚大哥已托人带话来了,二姐和二姐夫已到了城外十里坡,今天上午就能进城了,他们要去迎迎。 外间下着雪,自进入十一月以来,京城便是五天一场大雪。三天一场小雪的,今年的雪特别多。 赵昱带着长春从外面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阿黛,准备出发了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阿黛点点头,一边杏儿给阿黛披上斗蓬。 众人一起出了恭王府,上了马车,朝城门外去。 不一会儿就到得城门口,赵昱撑了伞,又扶了阿黛下了马车。两人便站在了城门口的拱斗之下等着。一边大嫂孟氏也在,见到阿黛同赵昱过来,连忙见礼。然后在阿黛耳边:“你大哥去迎去了,这下雪天,路上不太好早,比预计的要慢上一点。” “嗯,我想到了。”阿黛点点头。 城门口的拱斗下有一个茶摊,正煮着热热的茶,外面进城的,若是不太急,都愿意在这里喝一碗热茶暖暖身子在再进城。 阿黛几人便在茶摊上坐下。叫了一碗暖肚汤,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 茶座上的人不多。此时,几个商客坐在一起聊天。 “这位老哥打哪里来?”左手一个商客问右手的商客。 “姑苏。”那右手的商客道。 “姑苏。好地方啊,对了,听说姑苏出了一头千年蛇妖啊?一口能吞下百十头的生灵。”左手的商客有些好奇的问道,姑苏的千年蛇妖已传的沸沸扬扬。 “胡说八道,纯是以讹传讹,什么千年蛇妖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姑苏出了一个白娘娘,那是万家生佛,手下活人无数,许多人家里都供奉着白娘娘呢,便是过年的年画,大家也时兴挂那白蛇绕梁图,镇宅避邪的。”来自苏州的商客反驳。 “真的吗?怎么跟传闻不一样?”先前问话的商客有些置疑。 “这还有假啊,你瞧瞧我,出门都带着一副白蛇绕梁图,就图个避邪。”那来自苏州的商客见别人不信,便找开包裹,还真拿出一副白蛇绕梁图出来了。 引得众人观望。 阿黛几人听着眯着眼笑。 “是许仙和白素贞啊。”赵昱眉目疏朗的道。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在钱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嗯。”阿黛笑咪咪的点头,比起真正的白蛇传,她所见的许仙和白素贞可就平静的多了。不过,气机飞扬之间,阿黛觉得他们还有一坎,法海也是一个执着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来了,来了。”这时,孟氏站了起来,不远处,几车马车过来,前面骑马引路的正是王成。 只说话间,马车便到了城门口停了下来,前头的马车上先下来的是安修之,紧跟着正是二姐王靛,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是宁采臣,聂小倩,紧接着是颜生等人。 大多都是钱塘同文书院的学子,大家这都是凑到一起进京了。 “二姐。”阿黛一脸欢喜的上前拉着王靛的手,一段时间不见,再加上已嫁人为妻,王靛比以前可沉稳多了,看着也成熟了。 当然,在王靛的眼里,阿黛也变化很多,以前还有点小妹的样子,每天早上赖床的样子还是懒丫头。 如今那气度瞧着云淡风轻,显得十分的灵秀和脱俗,跟仙人儿似的。 “怎么样?还好吧?”王靛在阿黛耳边低语道,那眼神又示意了一下赵昱,自不用说的,问的是赵昱对阿黛怎么样。结竟赵昱在钱塘的名声不好,总是让人担心的。 “挺好。”阿黛抿着嘴笑,侧过脸却看赵昱,赵昱正好望过来,两人眼中的虽不浓烈,但醇和的情意自瞒不了一干过来人,众人都会心的笑了。 “见过夫人。”这边聂小倩上来见礼。 “聂姐姐。不用多礼。”阿黛连忙扶了扶她。 “阿黛,听说阮家倒了,阮先生什么个情况?阮秀呢?”这时。王靛悄声的问阿黛,他们一行人在路上就听说了阮家的事情。 虽说当年阮秀做的许多事情王靛并不知情。但自王靛嫁进了安家之后,一些阮秀当年做的事情,也从巧姐儿的嘴里探听出了一二,对于阮秀,王靛自没有好感。 但话又说回来,阮秀几次三番的谋划,最后反而成全了她和安修之。 对于自己的性子王靛也是清楚的,如果没有阮秀夹缠进中间。那么她或者会不甘不愿的嫁给安修之,再加上婆婆原先对她的成见,如此一来,如今那日子又岂能如现在这般的如意。 所以说,这里面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本来她以为跟阮秀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没想到阿黛进京,安修之中举,她如今也跟着进京了。 而更没想到的是,曾经在钱塘风光的阮家说倒就倒了。而且倒的如此凄惨。 “阮三先生发配边城,阮秀倒没什么,跟她娘亲带着几个弟妹在南城生活。”阿黛回道。至于阮秀有可能成为高二公子的妾室之事。阿黛倒也不急着说。 “哦。”王靛点点头。另一边,安修之拉着王成在一边低声说话,显然打听的也是阮先生的事情。 虽说阮先生对于安修之不满意,实际上已不认安修之这个学生了。但这时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阮子安可以不顾师徒情份,但安修之却不能不讲,这是大义所在。 正说着,城门口却是一阵吆喝。 “闪开。闪开,别挡着道。”城门内走出一群人来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阮三爷,阮复年等人被押解着出京。 一边进城。一边出城,就这么当头遇上了,而陪着阮三爷等人出来的还有阮三夫人和阮秀,显然是来送人的。 此时一相对,众人都愣了一下。 “见过先生,夫人。”安修之先一步上前朝着阮子安行礼道,随后是宁采臣和颜生等人,都上前一一行礼。 阮子安也曾是同文书院的先生,说起来,宁采臣和颜生也是他的学生。只不过同安修之这种正式拜师的是两样的。 阮子安现在早不是以前的风光了,不过在学生面前还及力维持着体面,这会儿挺直着腰杆冲着几人点点头:“你们这是进京准备参加会试吧?” “是的,先生。”几人点头。 “好好努力。”阮子安说着,然后冲着解差挥了挥手,示意起程了。 “等等,先生。”安修之说着,便冲到一边的茶摊上,买了几碗热茶,端了过来道:“以茶代酒,先生一路保重,阳光总在风雨后。” “好,好,以前是先生眼光浅薄了。”阮子安有些哽咽了连连点头,端起一碗茶,一饮而尽。 别看安修之敬的这碗酒,阮子安在京城的学生也是不少的,可阮家出事,又有哪一个来探望过他?更别说,他今日押解,除了娘子和女儿,学生之中,又有谁来相送过? 大多学生正忙着跟他划清界线呢。 倒是这安修之,一个他本就不认的学生,如今以茶代酒为他送行,做的是师徒本分。 活了四十年,到如今才算看明白一些东西。 喝完茶,阮了安将碗重重的砸在地上:“好了,茶我喝了,从此刻起,你不在是我的学生了,好自为之。” 说完,阮子安冲着解差挥了挥手:“走了。” 一边阮夫人哭倒在阮秀的怀里。 “起程喽……”解差吆喝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远处,大雪之下,白茫茫一片。   ☆、第二百一十章 蝴蝶效应 “师母,秀姑娘。”安修之这时又走到阮三夫人和阮秀跟前施着礼。 “母亲,我们回去吧。”阮秀只是微微福了一下算是还礼,便侧过脸冲着一边的阮三夫人道,并不太理会安修之。 “是啊,回去吧。”阮三夫人哽咽着,长长一叹,想当初,秀儿跟安修之也是相配的,只可惜错过了。 随后阮秀便扶着阮三夫人便离开了。 安修之还要上前,主要是想问问两人的安顿情况。 王靛拉了一下安修之:“算了,有什么事情等安顿下来,再跟大哥和阿黛了解清楚再说,现在就不要打扰她们了。” 这时,谁都看得明白,阮家人就是想避开安修之和王靛。 如果说阮秀如今最不想的人,那非自家二姐和二姐夫莫属。 阮秀重生,本是想改变命运的,本是想报复自家二姐的,这才有自家二姐一系列的折腾。没想到自家二姐也算得是因祸得福,反而是阮秀依然走向了前世的命运。 可以说,如今王靛和安修之两个就成了阮秀的伤疤。自是不想再见。 安修之又岂能看不明白这个,意兴阑珊的停住了脚步。 阿黛心里也点头,就从二姐这一点小小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二姐再非以前的二姐了,明事多了。 说话间,众人便进了城。 …… 阮秀扶着阮三夫人走在街上。 今天城里显得尤其的热闹,毕竟已是年边了。 只可惜阮家在最风光时倒下,今年的年是凄凉的。 就在这时,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的吹吹打打,然后是衙差净街。 阮秀和阮三夫人也被几个衙差赶到了街边屋檐下。 随后就看到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过来。 骑在马上的白马郎官正是靖王,真正是英姿勃发。 此时靖王坐在马上。边悠悠的走着,边朝着周围拱手。 “祝靖王,靖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街边上,一边凑热闹的百姓嘻闹着。立时的有那喜婆子撒着喜饼。 这可是皇宫里御厨做的喜饼,立刻的引来一片哄抢。 阮秀才想起,今天是高云仙嫁入靖王府的日子。想着,阮秀的面色渐冷了下来,谁又能想到,当初阮氏姐妹相争,最后却是高云仙渔翁得利。 也不知高云仙是真命好,还是好算计? “秀儿啊。你真要家给高二那贼子为妾啊?”看着正一脸喜气的靖王,阮三夫人拉着阮秀的手,不甘的道。 “母亲,不嫁怎么办?高二手上可握着二哥写的借据,现在别说高家,就是随便一个衙差都能为难我们。更何况如今的高家,娘也看到了,高云仙嫁给了靖王,高家如今已是皇亲国戚了,咱们怎么顶得住?”阮秀有些嘲讽的朝着迎接队伍抬了抬下巴。 “该死的。高家就是白眼狼,当年你祖母是怎么待他们的?如今他们是恩将仇报。”听得阮秀这么说,阮三夫人咬牙切齿的道。 “娘。咱家不是第一个。”阮秀哼着声,她想起前世,王九娘嫁给高二为妾的结局。 王家跟高家的事情如果说前世她还模模糊糊的,可今世,有刀疤一口承认当年洗劫了王家商队的事情,阮秀就清楚了。 别人以为刀疤洗劫王家商队是阮家指使的,而做为阮家人又怎么能不知道,通往西域和五胡的商道早就掌握在高家人手里。 阮秀可以肯定,定是高家买通了刀疤对府王家的。目的就是夺了王家的西域商道。 今日她阮家只不过是步上了京城王家的后尘罢了。 “要不,咱们找找世子看看?我听人说的了。这回,咱家的事情恭王府也是出面了的。要不然,说不定咱们这些人都得进教坊司啊。”阮三夫人低声的道。 “母亲,正是因为这样咱们才不能再去找了,王妃这些年为着阮家可没少打压赵家人,王妃最后为什么死,大家心里清楚。”阮秀沉着声道,她决不会求王家人的。 “也是。”阮三夫人点点头。 “可高家做的事情,别的不说,彤儿那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没闹清呢。”阮三夫人又恨恨的道。 阮彤是在高云仙的鼓动下才请出刀疤布刺杀之局的。如果说,一开始阮家人还以为不过是女孩子的异想天开和不知天高地厚才闹的这祸的话,那等到高云仙以化劫之凤成为新的靖王妃时,那阮家幸存之人又怎么能不琢磨着这里面的道道呢。 再加上刀疤一面倒的指控阮家,这背后总有着一个影子在指挥着。 几相里一结合,高家就呼之欲出了,只是抓不住把柄啊。 “母亲,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更要进高家。”阮秀道,对于其他的阮家人来说,也许只是这一辈子的事情,但对于阮秀来说,却是两辈子的事情。 前世阮家出事是因为受恭王妃的牵连,所以虽然最终高家安然无恙,但阮秀并未太想什么,可结合今世,阮秀突然觉得,前世,阮家的结局,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受恭王妃的牵连,有些事情她要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秀儿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迎新的队伍走远了,阮夫人看到随后过来的赵昱安修之一行人,那心又有些刺痛了,当初,若是在钱塘就认了阮秀跟安修之的婚事,那么至少秀儿如今会是幸福的。 “母亲,事情已经这样了,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了。”阮秀道,又扶了阮三夫人一把:“母亲,走吧。” “唉……”阮三夫人抹着眼泪点头。 只是阮秀这时脚步却又顿了一下,阮秀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场科考大案,似乎就是明年春的会试。 只是前世安修之在前一届的会试上已经中了状元,并不是这一届的士子。而今生,因为学子上书的原因。安修之比前世迟了一届,正好赶上了这一届。 前世,这一场科考大案。上牵连到康王,下更牵连到全部的钱塘士子。甚至前世的赵拓也因为这场科考案下狱,最后被问斩的。 当然了,今世,赵拓在两年多前已经被斩首了,自不可能牵连进去,但安修之却又正逢这一届会试。 突然,阮秀乐了,王靛啊王靛。也许你还没笑到最后。 “秀儿……”阮三夫人有些疑惑的叫了声阮秀,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又站住不动了。 “嗯,母亲,走吧。”阮秀应声,突然的又有些意兴阑珊。 便是王靛笑不到最后又怎么样呢,她阮秀依然还是前世的命,或许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王黛吧,算是还王黛之前为阮家打点的情份,今生,阮秀决不欠王家的情。 想着。阮秀和阮三夫人渐行渐远。 迎亲的队伍也渐渐的远了。 阿黛一行人就离着队伍不远走着。街上的行人还在议论纷纷,八卦着靖王同靖王妃的事情。 “清泉真人说了,靖王是应劫之龙。靖王妃是化劫之凤,今天是靖王同靖王妃的大婚之日,等得洞房花烛一过,便是龙凤呈祥了,那以后靖王就是真龙了。”人群里,有人八卦着。 “那是不是说靖王会是太子。”有人悄声的应和着。 “我看*不离十,清泉真人的话哪有错的。” ……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 别人笑我忒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种田。 …… 就在这时,喧闹的市集上响起一阵朗颂声。声音并不太响,但却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竟有一种暮鼓晨钟的感觉。 众人都朝着来声望去,却见集市上一道人,一身道袍,似乎赃的看不出颜色,但又似乎很洁净,两种感觉融于一体,而那道人手上还拿着一枝桃花,那桃花含苞欲放,实是清艳夺人眼球。 “呀,是桃花,是正要开的桃花……”众人看着那枝桃花都不由的讶然的道。 这正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哪来的桃花? 而就在众人嘀咕时,道人突然举起桃花在上面吹了口气,立刻的,那正含苞欲放的花渐渐的绽放了。 “呀,真稀奇。”众人都啧啧称奇。 道人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走着,阿黛远远的看着这道人就觉得有些面熟,然后久远的记忆便在浮现了出来。 这不是当初她在西湖边打渔时,问她讨鱼吃的道人吗? 还记得当初,这道人可是好好的戏耍了孟有良一把,把孟氏粮行一仓库上好的富春大米以十文钱一斗给卖了,气得孟有良差点昏死过去。 道人这时正好路过阿黛等人身边,突然停住了脚步,冲着阿黛等人咧嘴道:“鱼很香。” 随后道人又有些疯颠颠的走的,碎雪中,宽大的道袍夹着雪随风鼓荡。 “立青时不至,广隶当封。”道人又朗颂了一句话,随后道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并不是走远了,而是身影渐渐虚无,然后消失了。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立时的,街上拜倒了一群人。 而就在道人这话说完,阿黛的飞机却猛的鼓胀了起来,然后飞扬。 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是康王,聂纪堂,赵昱,安修之,宁采臣等人被下了大牢的情形。 画面一闪而过,街面依然热闹,雪开始大朵大朵的飘了起来。 “雪下大了,赶紧回家……”街上的人哄闹闹的叫嚷着。 阿黛的心却不平静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福祸相依 雪飘,风过,云动,京城似乎又将是风雷至。 …… 安修之和王靛在京城的落脚之地就在帽子胡同了的王家祖宅了,王成赚了些钱后将原来的王家祖宅全买了下来,修整了一下,也算是恢复了一些王家旧观。 宁采臣和聂小倩的住处是由聂纪堂准备的,聂纪堂一向清廉,就住在南城银锁胡子,离帽子胡同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颜生等其他同文书院的士子也多在帽了胡同这边租房安顿了下来。 王家。 屋里炕上,阿黛,王靛和王九娘三姐妹围坐着聊天,孟氏也在一边相陪。 一边杏儿煮着茶水。热腾腾的茶水,喝到肚子里一阵暖和。 “爹娘还好吧?”阿黛一坐下就问王靛道。 “挺好,有阅儿和微儿两个开心果呢,这两个一个比一个调皮,娘亲忙的没时间想别的,而爹则一门心思扑在县学上。现在连于老先生被都爹请了出山,在县学当了教员,那赵大人对爹也甚是器重,县学一块几乎是爹说了算。”王靛道。又补了句:“阿黛放心,来京前,家里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阿黛点点头,她其实很想爹娘,只不过天遥路远的,再想也无用,只要爹娘那边平安就好。 “大嫂,想阅儿和微儿了吧?”一边王靛又冲着孟氏笑道。 “挺想,不过啊,那两个调皮的家伙我现在还真没力气管他们。”孟氏坐在一边微笑道,那手自然而然的摸了一下肚子。 “大嫂,恭喜。”阿黛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冲着自家大嫂道喜。 之前在城门口时。她意是没注意,直到这会儿,大嫂些微的异样才让阿黛醒觉。不用气机,不用察脉。从大嫂的面相上就能看出,大嫂又有了身孕了。 阿黛这一说,王靛和王九娘自也心领神会,一个个道喜了起来,孟氏也是喜在脸上。 “大嫂,你这身子不便,怎么还去城门口接我们,天太冷了。”王靛倒是有些抱歉的道。 “没什么的。都是坐马车的,有水捂子,冷不着我。”孟氏笑道。 “来,我把个脉看看。”阿黛有些不放心,让孟氏把手伸出来为她把脉,细察之下,一切都好,这才松了口气。 听阿黛说一切都好,王靛也放心了,倒是孟氏这会儿却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阿黛。 “大嫂。可是有什么事?”阿黛玲珑心思又岂能看不出大嫂似乎有话要说的为难样子。 “阿黛,是自家人,有些事情大嫂就直说。说的不对你别放心上。”孟氏道,虽然阿黛是自家妹子,但嫁进了恭王府,那跟以前的地位终是不一样的,孟氏不比王成,顾忌的要多一点。 “大嫂,都说了是一家人了,有事你直管说。”阿黛道。 “为的是你大哥手上的那支天山雪莲,你也晓得。皇帝寿辰就在腊月,现在京中但有些势力的人都盯着你哥手上的这东西。高家派人来过了。靖王那边也有人来过了,便是宫里一些公公都来试探过了。你大哥是谁都不松口,他说要留给爹娘以后用的……” 说到这里,孟氏顿了一下又道:“大嫂不是舍不得这天山雪莲,只是我瞅着这盯着天山雪莲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你大哥这么顶着,我怕你大哥招祸呀。” 孟氏的声音很急,这事显然在孟氏肚子里兜了很久了。 一听大嫂这话,阿黛心里咯噔一下,别说,这还真是个事情。 天山雪莲是自家大哥找到的,是属于自家大哥的,而大哥是至孝之人,别看以前也曾为着修道之事犯糊涂,但说到底那也是想给老爹治病。 如今得了这天山雪莲,大哥一早就说好了,留给爹娘,等爹娘年纪了调补身子用。 因此,大哥早早就宣布了这天山雪莲是非卖品。 只是你再非卖品,架不住如今是非常时期,有着皇帝寿辰这个由头,自家大哥手上又揣着这么好的东西,谁都晓得皇帝求长生之道,而天山雪莲只要一献上,那绝对能让龙颜大悦的。因此,京城但凡有些身家的人,那两眼都盯着这天山雪莲,所以这个事情一个处理不好,自家大哥还真是怀璧其罪了。 想着,阿黛便冲着孟氏道:“大嫂,你先别急,这事情我回去跟世子商量一下,弄个稳妥的办法出来。” “好的。”孟氏连连点头。 几人又聊了几句。 王靛一行人在途中奔波了大半个月,终是累了,阿黛也就不打搅,先告辞。 厅上,赵昱跟安修之宁采臣等人约好吃酒的日子,也起身告辞了。 王成和孟氏送到门外。 雪还在下。 帽子胡同这边,马车是进不来的,赵昱和阿黛要步行出胡同。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路上的行人不多,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冷,雪落地后便有些冻,踩雪的声音就格外的响。 赵昱一手撑着伞,阿黛挽着赵昱的胳膊。 杏儿和长春跟在两人身后。 静逸的胡同,边上人家的墙院上都是一片白,只间或间露出一星半点的青砖黛瓦,胡同边树上,麻雀时不时的飞到雪地上啄两下。 胡同人家,有小儿开了门,洒了一把米,麻雀忍不住来啄着,最后罩子落了下来,几只麻雀因着贪嘴是终是丢了性命。 “大哥手上的天山雪莲有点麻烦。”静静的走着,阿黛侧过脸轻声的道。 赵昱什么样人,阿黛这话一说,赵昱便明白王成现在面临的处镜了,便道:“那要不,我们把大哥手上的天山雪莲接过来,我留在手上。没人能逼我。” 如今恭王府已交出了兵符,但恭王府声望还在那里,再加上赵昱的身份。因此恭王府的地位在朝中反而有些超然了。 赵昱这话倒不是胡说的,如果恭王府留下。别人还真奈何不得。 只是阿黛想着之前天机感应中所见,接下来对于安修之,对于恭王府,对于朝中官员,甚至对于康王都是一个大的难关,不得不考虑在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阿黛沉吟着。 这时两人刚走到路口,正要上马车。迎着一辆马车过来停在了不远处,车帘子一掀,李晴岚从马车上下来。 “昱夫人。”因着赵昱在这边,李晴岚便远远的打着招呼。 “我去一下。”阿黛冲着赵昱道。 “你去吧,我等着。”赵昱点头,便将伞递给一边的杏儿,让杏儿为阿黛打着伞,他自己则倚在马车边,神态闲适,却透着一股锋锐。心里也在琢磨着王成这事怎么解决最好。 “晴岚姐姐,离大婚不久了,怎么还在外面晃当?”阿黛上前。却是有些打趣着李晴岚道。 靖王的大婚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康王的婚事,就定在明年的二月二。 “有事想求你呢,这雪下的,我们马车上说。”李晴岚爽快的道,拉着阿黛上了马车。 李晴岚的马车很宽敞,马车前面还摆了一张小几,几上摆着点心,一边一壶茶水还是热的。 丫头给两人倒好了茶。便下了马车。 “什么事啊,晴岚姐快说。”阿黛喝了口茶道。 “这事会让你有些为难。所以但有什么条件阿黛尽管提。”李晴岚虽说是爽快,但强人所难的事情还真没做过。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难张口。 看着李晴岚这神色,阿黛脑海中灵光一闪:“晴岚姐可是看中我哥手中的天山雪莲,想为康王求天山雪莲做为皇帝的贺寿礼?” 李晴岚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叫阿黛一口说穿,这会儿反倒松了口气,点点头。随后掀开车窗帘子,朝着外面的人挥了挥手,外面的下人便走远了守着。 李晴岚这才放下手,窗帘便又密实实的盖了下来,李晴岚才低声道:“正是,如今因着我跟康王的婚事,我们李家跟康王府是绑在一起了,可因着董知州的事情,康王的封地被夺,如今康王连块封地也没有,我爹他们考虑过了,若是康王能趁着皇帝辰寿的日子让皇帝高兴,那求一块好的封地,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根本。” 阿黛一听李晴岚这话就知道李家担心什么了。 当今皇帝因为后期修长生之道的缘故,皇子并不多。除了原来的长皇子病故之外,如今成年的皇子也就只有靖王和康王,余下还有两位不足五岁的皇子,这两位幼子就不在朝臣的考虑范围内了。 又因着清泉真人的断语,靖王是应劫之龙,如今又娶了化劫之凤。龙凤呈祥,应劫之龙就成了真龙,朝中许多大臣现在都上折子请立靖王为太子。 而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皇帝这几年身子骨也是越来越不好了,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急于修建升仙台。 在这种情况下,做为跟康王一体的李家就不得不考虑以后的发展了。 于是为康王谋一块可立身的封地就成了当务之急。 阿黛这时倒是想起了康王的脉相,靖王把太子当成囊中之物,却不知康王同样有皇者脉相,两人实是二王相争的格局。 只不过之前天机感应之中,康王也逢变故,再从李晴岚的只言片语可知,康王如今的处境确实有些不妙。 “我给你把个脉看看。”阿黛没有马上回李晴岚,反而突然要为李晴岚把脉。 李晴岚不晓得阿黛为什么突然要把她的脉,不过她倒是晓得阿黛医术非凡,尤其医相之术有铁口直断之名,便把手搁在了几上,阿黛三指把脉。 李晴岚此时已是康王的未婚妻,两人的脉相之间也就有了相通之处,阿黛细察着脉相,接下来康王果然有一劫,但正如古话所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 接下来的事情虽然是康王的劫,但同时也是康王的机遇。 “晴岚姐,这事我知道了,我不能马上答应你,等我问过我哥,再跟世子说说就给你回复。”阿黛道。 “这是自然。”李晴岚点头。   ☆、第二百一十二章 良药 赵昱撑着油纸伞同阿黛并肩走着。 因着雪大,路上行人稀少,但却是难得的好景致,两人安步当车。 身后马车夫驾着马车,长春和杏儿也不紧不慢的跟着,几人一派悠闲。 阿黛边走边跟赵昱说着话:“二哥,我想让大哥把天山雪莲卖给康王。” 赵昱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手却掀起了披风挡在阿黛的身后,正好挡住凛烈的寒风。 “只怕这样会让靖王难堪,还不如我拿到手上于大哥更有利一点。”赵昱道。王成直拉将天山雪莲卖给康王,那可就把靖王得罪死了。 阿黛摇了摇头,轻扶了风吹乱的发丝,微抬了脸问赵昱道:“靖王于康王,我们恭王府站哪一边?” “你又不是不晓得,上回英华庵的事情,我们恭王府就已经把靖王给得罪,我们恭王府没有选择的余地。”赵昱道。恭王府只能站在康王一边。 “既然恭王府没有选择的余地,那王家同样也没有选择的余地。”阿黛道。 因为自己,王家同恭王府也是一根绳上的蚱蚂。更何况,大哥跟康王是有渊源的,大哥发迹的第一桶金就是从康王那里得来的。另外,如今高云仙成了靖王妃,而京城王家惨剧各条线索都指向高家,如此,王家更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算这样,也不能让大哥直接得罪靖王,有些事情我能抗得住,大哥不一定能抗得住。”赵昱道,两眼盯着阿黛,不晓得阿黛为什么突然要让王成冒这个险。 “当然不会直接让大哥得罪靖王。”阿黛道,随后却两眼晶亮的道:“就算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康王总也要表现出一点诚意吧。” 阿黛这话似乎有些没头没脑,但赵拓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这话只在脑海中一扬。便明白了阿黛的意思,不由的一声朗笑:“对。咱们不能做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康王是我们恭王府的选择,但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份心,若他有那份心,就该由他直接面对靖王,来抢夺这天山雪莲。” 隔着伞柄,阿黛眯着眼笑,赵昱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现在的形势。随便自家大哥把天山雪莲给谁,那都得罪了许多得罪不起的人。所以,大哥仍然要抱定宗旨,天山雪莲是非卖品。 靖王是贤王,那表面上自不能做那强人所难的事情,所以,他最多是忌恨,但不会有所动作。 但康王不是,这位跟原来的赵昱一样有着纨绔之称,他若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便是耍横又如何? 康王可以直接来硬的从自家大哥手里抢夺天山雪莲,到那时,自家大哥不给都不成。 天山雪莲被康王抢走。那谁也怨不得自家大哥了。 当然,这样一来,便是康王直接面对靖王了。而在这个即将要定太子人选的时期,康王于靖王相对,那落在别人眼里就不得不品一品其中的意味了。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把本来属于自家大哥的祸水,引成了两王相争。 一但康王这么做了,两王相争也就显示出来了。 如今,这就要看看康王有没有那魄力了。 若是康王不敢接这一局,那恭王府也就没必要站队了。同时,也就意味着康王放弃了两王相争的格局。最后必然是靖王笑到最后。 毕竟到这个时候,康王若还没有表示的话。那朝中大臣自也不会站到康王一边,总之一句话,想要得到什么,总要自己去争取,现在就看康王有没有争取的心。 “好,这事交给我来办。”赵昱淡定的道。 当初赵拓处斩时,因为康王的一句话,使得于家免受诛连,所以赵昱一直是支持康王的。 不过,支持归支持,康王至少也该表现出诚意和决心,这点倒是阿黛想的周全。 “长春。”赵昱朝着后面一招手。 长春连忙上前。 “你去给康王递个贴子,就说我有事求见,午后,地点就约在君子棋社。”赵昱吩咐着长春。 这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长春应了一声,便连忙去送贴子去了。 “雪大了,我们上车吧,一会儿路上不好走了。”赵昱扶着阿黛道。 “嗯。”阿黛点点头。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车后,风雪袭人。 …… 午后,雪停了,赵昱去了君子棋社。 京城赌斗之风尉然,斗鹌鹑,斗鸡,斗棋,斗诗等等,而康王更是个中楚翘,几乎每一间斗室都有专为他备的雅舍。 赵昱到的时候,康王还没有来,不过董修到了。 这位董修把康城治理成一个富庶的商都,不过他自己却因为贪污被夺了官,如今成了康王府的管事,也是康王府的第一幕僚。 “见过昱世子,世子请跟我来。”一见到赵昱,董修便领着路。两人一路到了康王的雅舍。棋童子上茶。 “王爷让我在这里先迎着世子,他一会儿就到。”董修道,心里却在猜测着赵昱这个时突然约了王爷相见到底所为何事? 一个能把一个贫困之县建成商都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有能力之人,而一个有能力的人自是不甘埋没的。 董修明白,他所有的前程都在康王身上,而做为康王最亲近的人,他清楚康王的能力并不比靖王小,康王缺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适时走上台面的机会。 可这世间,最难求的也就是机会,眼看着靖王水到渠成般的就要被立太子了,董修心里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而今天,昱世子突然让人送信来求见王爷,这不得不让董修抱着一种热切之心。 董修正陪着赵昱喝茶的时候,康王到了。 “明盛,这是要跟我斗棋啊,不是我吹,你斗不过我。”康王一进门,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坐垫上道。明盛是赵昱的字。 “世吉,你这话就错了,没斗过又怎么知道。”赵昱懒洋洋的道。世吉则是康王字。 “成,咱们下两手。”康王道。一挥手,一边棋童子就摆开了棋。 两人迅速的开局。 “哈,明盛这步棋你走的不对,这是一招暗棋,你走到明处可失了效果了。”赵昱刚落一子,康王一看便哈哈笑道。 “世吉再仔细看看,这子虽然是暗子,但它却是局眼,它若伏于暗处,此局便是一盘散沙,将它置于明处,便如立了一杆旗,周围的局就盘活了。”赵昱眯着眼道。 站在一边侍候的董修一听赵昱这话,两眼一亮。 昱世子这是话中有话啊,明显着,昱世子是以暗子来比喻康王。一直以来康王伏于暗处,但也正因为康王伏于暗处,使得他这一边的局面就如同棋上之局,群龙无首啊。 如今,康王只有从暗处走向明处,立下这一杆旗,才能盘活整个局。 听着赵昱的话,康王下棋的手一顿,然后慢慢落子道:“我也有一步暗棋,却不知要如何走到明处?”康王问道。 “世吉之年以不知,是因为心不静,眼不明,我这有一味良药谓之天山雪莲,世吉可以一求。”赵昱道,最后落下一子,然后长身而起:“家中有事,我告辞了。” 话不用说的太明,他相信康王会知道怎么做? “天山雪莲?”赵昱喃喃自语了一句。 一边董修一拍桌子:“唉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董修说着,连忙解释:“天山雪莲现在在世子夫人的大哥王成手上,京中人求之不知,靖王曾多次派人相买下,王成都不同意,只是这样一来,王成就把京中的人都得罪光了,而因为求取的人身份都十分尊贵,如今王成手上的这天山雪莲就成了烫手山芋,他现在是不管给谁,都必将得罪那些没有得到的人,只怕如今王成的日子不好过啊。” 一听董修的话,康王哈哈大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去求取天山雪莲。” “这听说,天山雪莲是非卖品,王成不卖怎么办?”董修道。 “我要的东西,不卖也得卖。”康王道。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地回春 午后,瑞雪初停,到处都是亮的晃眼。 天上云破天开,一缕阳光洒在雪面上,更是耀人眼的紧。 快过年了,恭王妃去逝,恭王府的一切自由阿黛主持,因此这快年边也显得特别的忙。 阿黛这时正清理着账目,连宋可儿也被她抓了差。 至于元三姑,胡二嫂等人早被她打发去忙活了,总之谁也没个闲的。 昱和院忙的热火朝天,而还远的端正院却是一片寂静。 恭王府人少,许多院落如今已经空了,比如后院的那小院子,当年于月华所住的院子,如今满是青苔。 而端正院这边,最后大家一商议,反正暂时也用不着,便封了,只剩满塘残荷,显得整个端正院理更是寂寥。 这便是繁华过后的落莫。 兴衰的更迭是人世间永不落幕的主题。 宋可儿正扶着囡儿走路,小丫头虽然走的踉踉跄跄的,但就跟不倒翁似的,你看着悬乎,她自乐呵的咯咯直笑。 “四叔今年过年回来吧?”阿黛放下账册问着宋可儿。 “嗯,要回来的,我听婆婆说这回回来打算在京里谋一个缺了,有了实职县令的履历,在京里应该能谋个不错的缺。”宋可儿道。 如今的宋可儿比起当年的宋可儿完全不一样了,内敛,沉静,更透着一股坚强。便是原来一些对宋可儿有成见的,如今见到宋可儿也没有轻视她的了。 “嗯,到时候让世子出面盯盯。”阿黛点头,一家人,这种事情必须出手的。 “对了,听说赵璋和赵平都升职了?也没听二伯娘说起。”宋可儿抱着小囡儿坐下又问。以前云笙老来找云锦一起玩,最近也消停了,好象牛氏找了一个教礼仪的妈妈在教云笙礼仪。 云笙也快到了说亲年纪了。便是章氏最近也在为云锦忙活。 “嗯,肚子里还有些气没消呢。过段时间就好了。”阿黛道,赵二爷因为那事,事后被五老爷子软禁在祠堂里一个月,只等恭王妃的事尘埃落定之后,才放赵二爷出来。 也因此,外面便也有一些传言,说是赵家二房逼死恭王妃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正好赵二爷被软禁。倒成这个传言的证明似的。而赵家这边也不好辩驳,毕竟赵二爷当初布局的那些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牛氏尽管心里很不痛快,但也只能生着闷气,如此,更有些怨赵昱和阿黛了。 本来牛氏是个好闲话,好窜门子的,如今因为这些,这年边了也没见她过来走动走动。 当然,也可能是抹不开脸面。毕竟赵二爷当事闹的也相当不小。 总之,一些事情还要靠时间来沉甸和磨合。 “嗯,也是。”宋可儿点点头。 “好了。今天的账目就到这里。”阿黛看了看天色,已是未时末刻了,也就不留宋可儿了。 宋可儿抱着小囡儿告辞了,阿黛送出了门,迎面赵昱回来了。 杏儿送宋可儿回四房。 “怎么样,谈妥了?”阿黛一手支着厚厚的门帘子迎了赵昱进来,顺手又帮赵昱解了披风。 “谈妥了,康王该行动了。”赵昱道。 “那我去跟我哥说一声。”阿黛看着赵昱,便要让人准备车去大哥那里跟大哥说说。不然的话。大哥不晓得怎么回事,真硬顶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别急。”赵昱一把拉住阿黛的手。接了阿黛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那胳膊便顺势圈在阿黛的腰上。却是眉目疏朗的道:“现在不用说,到时情形才会更逼真,京城里的人都在权利中心打滚,那眼睛都亮的很。若是你大哥知道了,配合起来就会显得有些故意,反而不美。” 阿黛听着赵昱的话,想了一下,倒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不说,只怕大哥到时犯扭,干脆,她明天也去一趟,真要闹僵也好在边上暗示一下。 想到这里,阿黛又问:“康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找我哥索要天山雪莲?” “应该就在明天。”赵昱道。 阿黛点点头。 是夜,入梦里。 姑苏,阊门,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由阊门而西是上溏河,此地是五龙会首之地,而离阊门不远就是东园。 三年一次的杏林会就在东园举行。 许仙在苏州开的保安堂如今也声名鹊起,再加上白娘子几次妙手回春,连带着许仙也得了一个神医的名头。也因此这杏林会自然不会不来参加了。 阿黛依稀记得以前看那电视剧里面,有个三皇祖师会,白娘子为了帮许仙撑门面,去太师府盗宝,最终引来一系列的恩怨。 倒要看看如今的白素贞要如何做? 此时,各家药堂都拿出镇店之宝,唯有保安堂,除了一些平常的药外,没不见什么异宝。 “许大夫,你们药堂不会这么穷酸吧?”边上几个老郎中有些不屑的道。 对于许仙这个流配到苏州的犯人居然能得到神医之名,大家自是有些不服气的,这会儿言语之上自少不要挤兑一些。 “我们保安堂就只有这些。”许仙性情老实,实话实说的道。 “几位前辈说笑了,今天我们来参加的是杏林会而不是赛宝会,杏林之道在于自身技艺,而非外在宝物,各位前辈认为小女子说的可有理?”倒是白素贞冲着众人福了一礼道。 “哦,那倒要见识见识白娘子的技艺了。”几个郎中冷哼的道。 “各位认为杏林之道的终级是什么?”白素贞又道。 “那自然是活死人,肉白骨了。”一个郎中接话道。 “于人来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但于这大地来说,大概就是大地回春了吧?”白素贞千年修行,又哪里会在乎这些人的挤兑。此刻依然微笑的道。 “哦,莫不是白娘子还有那使大地回春的本事,若真如今。此刻杏林会的魁首就当属保安堂了。”苏州知府这时也凑趣的道。 实在是这位白娘子身上的传闻太多了,知府也很好奇啊。 “知府大人此话当真?”白素贞问那知府道。 “本官一言九鼎。若是白娘子真能让大地回春,我想在坐的都没有异义。”知府说着,转过脸冲着众人问:“是吗?” “大人说的是。”一干人自是应和。 “好。”白素贞点头,然后指着不远的一桃园道:“隆冬季节,终少了一抹艳色,小女子便用诊地脉之法,使得满园花开,也好为今日的杏林会添色。” 听着白素贞这话。众人自是不信。 白娘子也不理会,自带着小青走到桃园里,然后拿出金针,扎在几处地穴上。 姑苏没有京城的大雪,但天气也甚是寒冷,满园枯黄,不见一丝绿意。 此时,几根金针扎下,地面上便腾起一层薄薄的雾,风过。雾散,迷漫于整个桃园之间,眨眼间。桃枝的叶芽处就爆出了一只只的小花骨朵,花朵渐渐的染红。 真真是大手笔啊,入梦中的阿黛也在感叹,用千年蛇胆之生气滋润整坐桃园,白素贞也是蛮拼的了。 只是就在这时,那薄薄的雾气竟开始消失了。 阿黛气机飞扬,不好,白素贞有了身孕,压抑住了本身的修行。这桃花只怕开不了了。思绪间,阿黛感到眼前一晃。随后便感到身置桃园,一念神游。倏然千里。 站在白素贞身边,阿黛任由气机弥漫开来。只一会儿气机笼罩着整座桃园。 那小小的花朵渐大,然后绽开,没一会儿,一朵朵鲜艳的桃花便绽放了开来。 入目处,满园春*色撩人。 这神奇的一幕让在坐的人都惊讶的张大的嘴巴,有那定力差的已经从坐位上跳了起来,这真是大地回春了。 白素贞还真是做到了。阿黛的神游之身其实只是一抹气机,众人自是感觉不到了,也只有白素贞凭着千年修行才能看到。 因此在大家看来,全是白素贞之功。 “以千年蛇胆之生气,滋润整坐桃园,使得桃树花开,好修行,难怪真人说了,若是升仙台能有千年蛇胆镇台,必然事半功倍。”此时,坐在知府身边的一个青年公子看着白素贞思索着。 而这青年公子的异色自然满不过阿黛,这位青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去姑苏收生辰纲的高家大公子高耀。 大地回春了,有着知府的话,众人自没话说,最终此次杏林会的魁首正是保安堂了。 上塘河上,一叶小舟。 “白姐姐,要小心高耀。”阿黛意念道。 “我知道。”白素贞点头。开玩笑,千年的道行还怕一个凡人。 “白姐姐你如今有身孕,不可掉以轻心。”阿黛再道,天机感应之间,这高耀说不定还真会给白素贞带来大麻烦。 需知这人和妖之恋本就逆天,这也是法海一直阻止的缘由。 再何况白素贞如今有了身孕,别的不说,天道便会有劫数,这是任何生灵都逃不脱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妖修千年,本就是逆天而行,其中经历天劫无数,我又何曾惧过。”白素贞昂仰道。修行本就是于天争命。 阿黛还要再说,只是此时气机已竭,倏然的便醒了过来。 外间,是杏儿准备洗濑用器的声音,很轻。屋外院子,是赵昱练拳的破空声。 “夫人醒了。”杏儿听到屋里的响动,敲了热水进屋。 阿黛这才彻底醒了过来,这真是梦和现实难分。 由杏儿侍候着起床,一会儿她要出门去大哥那边看看,到于白娘子,任何的劫数都是修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清晨。 恭王府,昱和院,阿黛同赵昱正用着早点。 “你放心,我已经派了赵炳带着人在珍宝阁附进布控了起来,杨三郎那边我也打了招呼,一会儿他也会带着巡兵在珍宝阁附近巡逻,我们慢一点去没事。”赵昱慢条斯理的吃着早点道。 今天是康王要去找王成索要天山雪莲的日子,虽然知道康王不会把王成怎么样,但谁知道混乱起来会不会出乱子呢。 更何况最近因为天山雪莲的事情,珍宝阁那边时常会闹点乱子,所以有些防备还是必须的。 嗯。”阿黛点点头,有赵昱这么一布置,就万无一失了。 吃过早饭,两人便出门了。 …… 京城高家。 “爹眼里就只有大哥,根本就没有我。”高二气冲冲的回屋,如今各家子弟不是蒙荫就是找门路当差了,只有他还在闲逛,今天本来找爹求个差事,没想反倒被爹骂了一顿,让高二着实气愤。 “你这样,你爹眼里当然没有你了,大哥能为爹分忧,你能为爹做什么?”一边正坐着喝茶的阮秀道。 “你个贱人,连你也看我笑话。”高二气的一巴掌抽了上去。 阮秀躲都没躲,好象那一巴掌根本就不是打在她脸上似的,高家兄弟二人,老大计如狐,最象高老爷,高二是草包,但脾气火爆,凭着高*迫她为妾的手段,阮秀自然清楚,高二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 所以,这一巴掌在阮秀的意料之中。 打了一巴掌,高二的气也出了不少,这会儿便坐了下来。又冲着一边的丫头吼:“死人哪,不知道上茶啊?” 丫头连忙跌跌撞撞的倒茶去了。 阮秀这时脸色一正,站了起来。走到高二身后,轻抚着高二的背:“二公子别气。其实要改变老爷对二公子的看法也不难。” “哦,怎么个不难法,说说。”高二扫了一眼阮秀,以前他经常出入阮府,每回去阮府也少不得去给阮老夫人请安,也听说了阮老夫人对阮秀的赞扬,说起来这回他硬是要纳阮秀为妾也是这么个原因。 “只要二公子能做到急老爷之所急,想老爷之所想。”阮秀道。一边丫头端了茶水过来,阮秀接过茶水递给了高二。 “说明白点。”阮秀这种打机锋,高二根本就听不明白。 “我听说靖王看中了王家珍宝阁的天山雪莲。”阮秀道。 “哦,真的吗,那凭着我妹夫的地位还不手到擒来。”高二扬着下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天山雪莲可是王家珍宝阁的非卖品,而靖王那可是贤王,又岂能做出强买强卖的事情。”阮秀又道。 “哦……”到这时,高二听出那么点味道来了。 “这种事情老爷也是不好出手的。想想,若是二公子能帮靖王如了愿。那在靖王眼里,二公子就不一般了,若是靖王看好二公子的话。那老爷又岂能不高看二公子一眼?”阮秀继续道。 “不错呀,好主意。”高二一拍大腿,一脸兴奋的道。 “走,二爷带你去珍宝阁,今天你为爷出了好主意,爷有赏,你去,看中什么,爷给你买。”高二揽过阮秀高兴的道。 “二公子莫要太高兴。那王成珍宝阁也不是好惹的,他背后有着恭王府呢。”阮秀又提醒的道。 “恭王府。一个没了兵符的恭王府,谁还怕他们。”一听恭王府。高二便是新仇旧恨,当初被赵昱打断的腿还隐隐作痛。 不过,一想到阮家跟恭王府的关系,再想着他要逼阮秀为妾时,那王黛差点坏了他的好事,高二的脸又阴沉了下来:“你别不是还想为着恭王府说好话吧?” 这很有可能,毕竟这回阮家的事情,恭王府也出了不少的力。 “怎么会,我姑姑的死还不清不楚呢。”阮秀平静的道。 “对,就是这样。”阮秀的态度,高二很高兴。 “来人,备马车,去王成珍宝阁。”高二冲着外面的下人道,他一向是说风就是雨,既然说了要去帮靖王要天山雪莲,那自然是马上行动。 一会儿功夫,马车备好,高二就带着阮秀出门了。马车后面,跟了二十几个家丁,全都是能打的狠角色。 如此一帮人,雄纠纠,气昂昂的,没一会儿就到了王成珍宝阁。 因着马上就是皇帝寿辰,王成珍宝阁的生意特别好,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高二带着阮秀进了铺子,一边小二连忙上前殷勤的招呼。 “二公子,你谈事情我就不掺和了,我四周看看。”阮秀冲着高二道。 “去吧,捡喜欢的挑。”高二挥挥手。 阮秀随着小二四处看看。 “叫你们王掌柜的来。”高二扫视了珍宝阁一眼,然后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便冲着一边的小二道。他身后那二十几个家丁也是颇有气势的。 一边一些顾客看着这情形,感觉有些不对劲都远远的躲开了,只是还有些却扮成顾客的样子在高二的人四周晃当,这当然赵炳带的人。 王成刚刚从家里过来,这会儿心里还在琢磨着天山雪莲的事情。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当初就不该把天山雪莲拿出来。 只是,许多事情事先又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东家,高二公子来了。”这时,一个管事的过来冲着王成道,随后又压低声音:“似乎来者不善。” “哦,我去看看。”王成挑了挑眉,对于高家人他一向是没有好脸色的。别的不说,就当初王家败落,高家的嘴脸就恶心的很。 “王掌柜的,我看中你的天山雪莲了,你开个价吧。”王成一出来,高二这厮一向跋扈惯了,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不卖。”王成只回了两个字。 “王成,别给脸不要脸,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说实话,这天山雪莲也不是我自己要,是给靖王的……”高二瞪着王成道。 “我说过了,不卖就是不卖,就算是靖王,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王成说着,又看了高二一眼:“我看这不是靖王的意思吧?你可不要坏了靖王贤王的名头。” 王成在京城商界也是打滚出来,对于趋利避害这道也不是完全不懂,于是抬出了贤王的名头。 靖王顾虑着这名头,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我那妹夫是贤王,但我不是啊,我告诉,今天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高二发狠了。一挥手,身后的家丁就要冲上前。 不过全叫十几个顾客给挡住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想闹事啊?”这时门外,一些巡兵也进了门,冲着高二嚷嚷的。 阿黛同赵昱此时就在王成珍宝阁对面的茶楼里,珍宝阁里的事情她一目了然,今天他们本来是来这里看康王行事的,没想到没等着康王,倒等着了高二这厮。 见到这等情形,那自是不能让王成吃亏,两人正要出面,却听得一声朗笑。 康王到了,阿黛同赵昱相视一眼,不由的都眯眼一笑。 高二这一下要碰到铁板了。 这下两人倒不急着出面了,继续看戏,是一直场大戏。 “哈哈,这么热闹啊……”珍宝阁门外,康王带着董修进了门,说话的自然就是康王。 众人没想到康王突然出面,都纷纷站起身来相迎。 “见过王爷。”王成等人连忙行礼,便是高二这等纨绔那见到康王也只得行礼的份。 康王却是挥了挥手,让大家不要多礼。 随后康王却是语出惊人的冲着高二道:“高二,你看中了这天山雪莲,不好意思,本王爷偏偏也看中了,要不这样,你让你的人出来,跟我的人在外面打上一架,我也不欺负你,一切凭手下的本身说话,谁输了谁滚蛋,公平吧?” 康王爷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便是一片哗然,今天这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一时间,众人都窃窃私语,倒要看看那高二要如何应对。 高二这时嘴角一阵抽,心里不断的腹诽着,公平个屁,康王身边的人那都是锦卫军出身,他的家丁就算再能打,跟康王的侍卫比起来那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对打起来,能公平得了?别的不说,就现在,他身后的家丁腿已经发软了。 这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王爷看中,那本公子自不能夺王爷所好,只是这王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天山雪莲握在手上死活不卖,希望不会让王爷失望。” 高二虽然心计不多,但这等扇阴风点鬼火的事情也擅长的很。 他倒要看看王成会怎么做? 而随着高二这话,众人的视线又被拉到了王成身上,是啊,王成咬死天山雪莲不卖,如今康王要要,王成要怎么应对? “王东家,怎么样,肯割爱吗?”康王冲着王成道。 “王爷,这天山雪莲是非卖品。”王成仍然咬死的道,一方面是他要留给父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信义,他早早就放出天山雪莲是非卖品,人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以后他的话如何取信于人。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义赠 王成的话一落,围观的人都有一种说不出原味道,这二成还真是固执,意然也康王的账也不卖,随后所有的人眼光都盯着康王。 自是要看康王要怎么应对,须之这康王那也是京城的纨绔。 一边的高二这下子乐坏了,说起来,王成不卖他的账,他早有预料,毕竟高家跟王家那是扯不清的恩怨,所以才带了这么多的人,本就是打算强抢的。 但他没想到王成连康王的账都不卖,这人自找死路,那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高二等着看戏呢,倒要看看这王成怎么死? 就在这时,一边的董修突然大笑道:“哈哈,都说王成乃义气之辈,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董修这话有些莫名期妙,引得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也引得珍宝阁的伙计怒目以对,若不是顾忌着董修身边的康王,只怕这些个伙计早上前揪着董修理论了。 阁里的伙计哪个没得过王成的相助,便是一些周围的店家,提起王成,也得竖一竖大拇指,周围,谁若有个难处?只要说一声,王成没有无视的。 若是谁有个凑手不方便的,王成更是慷慨解囊。 “董先生何出此言?还请董先生明言,若是我王成有做的不周道之处,我王成向董先生道歉。”王成上前冲着董修一拱手道。 “好,那我也问你,你是怎么发家的不会忘了吧?当年你走投无路之际,是我家王爷以六百两银子买下你的鹌鹑,这才有今日的王成吧,而今皇帝大寿在即。我家王爷想以天山雪莲全了孝道,没成想,你王成却无成人之美啊。王成,你的义气在哪里?”董修喝问道。 董修这话一道明。自又引得周围人的嘀咕。 王成发家史,那本也是一个传奇,再加京城斗鹌成风,康王那只鹌鹑更曾是京城最热的话题,也因此,那只鹌鹑的来历也被人挖的清清楚楚。 因此,周围的人便也各自低声的议论起来,一方说。康王以六百两买下王成鹌鹑的事情不过是一桩买卖,这里面不牵涉什么恩义。 当然,也有人议论,不管怎么,当时王成确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康王以高价买下鹌鹑于王成是有一份恩义存在。 当然,议论是议论,有没有恩义还得看王成承不承认。 “走了。”康王这时却是一脸一平静的道,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似的。 “是,王爷。”董修应声。 “王爷。请留步。”王成这时突然的道。 康王和董修停了脚步,康王回过头,扫了王成一眼。 “这位董管家教训的是。这事如此说来,倒是我王成不够义气了,我王成留着天山雪莲为的是孝道,王爷同样是为了孝道,而王爷于我王成有扶危之恩义,我王成不能忘。”王成这时深吸一口气,上前冲着康王和董修揖了一礼。 “王爷稍等。”王成说完,便转身上楼,没一会儿就捧出一只玉匣。 打开玉匣。那只天山雪莲便露在众人面前:“王爷,这是你的了。” “好。”康王也不客气。手朝着外面一挥,立刻的。便有侍卫抬进来一只木箱子。打开箱子,全是一锭一锭的十足雪花银。 王成这时脸突的沉了下来:“王爷这是干什么,想让我王成失信于人吗?” “哦,此话怎讲?”康王一头雾水。 “王爷,还是那句话,这天山雪莲是非卖品……”王成说着顿了一下。 周围人一阵摇头,此时,便是阿黛也同赵昱面面相觑。 “大哥这什么意思啊?”赵昱冲着阿黛问。 “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吧。”阿黛微皱着眉头,也有些闹不清自家大哥是唱的是哪出。 “所以,天山雪莲王爷只管拿走,这银子也请王爷抬走,天山雪莲我不卖,只送。”王成重重的道。 王成这话一说,周围一片哗然,天山雪莲是延年益寿的仙草之一,多少人求之而不得,没想到王成说送就送了。 阿黛这时一拍额头,自家大哥别的没什么,最是仰慕那些个侠义之辈,既然之前,大哥已经放出天山雪莲是非卖品,他要守信,自然不可能再卖了。所以,只送不卖,这是大哥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边康王也愣住了,好一会儿却是一鼓掌:“好,王东家今之成全之情本王记下来,本王在桂楼摆了一桌,还情王东家不要推辞,本王于王东家不醉无归。”康王示意董修接过天山雪莲,冲着王成邀请道。 “好,小的陪王爷喝一顿。”话是喝酒,那王成是从不推辞的。 阿黛这边却是气机飞扬 就在康王接过天山雪莲的那一刻。 天空之中,万里腾云。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阿黛气机飞扬,康王的有脉相,皇者命格已渐成形。 “若是康王能有所成,那大哥就赚到了。”边上,赵昱也哈哈笑道。 谁也没想到,最后王成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阿黛也是眯着眼笑,从康王接过天山雪莲这一刻,康王九五至尊之命格便已初成了,若最后真是康王胜出,这份情,康王是要还的。 所以说,这世间之事真是莫有定数。有时,失去就是得到。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也讨杯酒喝。”赵昱同阿黛走到珍宝阁门口,赵昱哈哈笑的冲着王成和康王道。 “如此甚好,同去同去。”康王更是高兴。 于是康王交待董修事着人先将天山雪莲送回府,几人便直奔桂园。 “呼,这一关终于闯过去了。”孟氏从珍宝阁出来,冲着阿黛笑道,也长长的出了口气。 “都说了,不会有事的。”阿黛亦是应和的道。 此时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唯有高二气的直咬牙,他本想看戏,看王成怎么死的,没成想,最后倒是他成了别人的笑柄。 竟是不顾阮秀,直接带着人一脸恨恨的先离开了。 阿黛正陪着自家大嫂上二楼,这时,阮秀正从二楼下来,正好跟阿黛碰个面对面。 两人点头而过,错肩之时,阮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你给你姐夫传句话,明年初的会试小心一点,说不定会有一场泄题大案,让他小心不要卷了进去。” 阮秀说完,脚步不停继续出了王成珍宝阁。 背影有些萧瑟,但却挺直。 阿黛看着阮秀的背影,阮秀是重生的她知道,更何况,会试会出事情她也有些预料,只是却无法知道太多的细节。 而阮秀这么一说,阿黛便有些明了了。 自阮家一倒,牵连朝中一大片,朝中便空出许多官位,几番角足之下,聂纪堂任吏部右侍郎同时掌文渊阁大学士之位,虽说品阶只升了半阶,但实权却涨了不少,已隐隐是朝中二号人物,只在清泉真人之下。 随着聂纪堂升任,他原来的右督御史之职就空了出来,这个位置之前就是翁咏白之父翁同华的,如今翁同华起复,自然就顺理成章的拿回了这个原职。 当然,翁同华能这么如愿的起复,高家功不可复,自上回,高家拒绝了同李晴岚的婚事后,高家便同翁家结亲,翁咏白之妹嫁给了高耀。 高翁两家成了姻亲。 而历代文渊阁大学士掌阁都会是当时会试的主考。所以,以此推论,明年会试的主考官会是聂纪堂。 若是出了泄题案,再牵连到安修之等人的话,那聂纪堂说不定就会卷了进去,实是聂纪堂跟同文书院,跟于老先生太有渊源了。 而安修之又是自家姐夫,如此,再牵连到恭王府这边也就不稀奇。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猜测,不过,有了猜测再小心求证就是。 阿黛不相信聂纪堂会泄题,也不相信自家姐夫等人会走歪斜道,但架不住小人如鬼。 还是那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事情自要好好斟酌着。 看着阮秀的背影,阿黛又想起这回高二来的这一出。 说起来,高二真不该抬出靖王。如果高二不抬出靖王,仅是他出面抢夺天山雪莲的话,大家反而不在意,毕竟高二就是这么一个纨绔,事后大家也就一笑置之。 可高二抬出了靖王,偏偏康王也看上了天山雪莲,这就成了一场靖王于康王擂台赛,而最终王成凭着当年的恩义,将天山雪莲白送给康王。 因此,这一局康王不但赢的漂亮,还得了一段佳话。 于是,整件事落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自有着不同的意味了。 接下来,皇帝的寿辰上,康王能否凭着这支天山雪莲得到皇帝的看重就成了有心人关注的重点了。 可以说,高二此举完全是败笔。 若是这背后真有阮秀的指点的话,那就值得玩味了。阿黛想着。 到得下午,康王得到天山雪莲的事情就在京城传开了,连当年康王以六百两银子买下王成的鹌鹑的事情又有了另外的版本。 主要是说王成落难京城,康王慷慨相助,最后才有了如今王成义赠天山雪莲的事情。 这又成了一段恩义佳话。 而因着这一段佳话,康王在京城百姓之中人气飚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昭妃娘娘的病 清泉观外,说书摊子。 一身长衫的说书先生拿起手中的醒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脆响,随后那说书先成模仿着王成的口气道:“王成道:王爷这是干什么?想让我王成失信于世人吗?康王爷听到王成这么说,就好奇了,说:王东家何出此言哪……”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此时,围在周围听说的闲人也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王东家这是唱哪出啊?于是又催着说书先生快讲,自不免要多投上几文钱。 说书先生笑呵呵的收了钱,才又继续道:“王成又道:还是那句话,我这天山雪莲是非卖品。王成这话一说,不仅康王爷,便是周围的人也是一头雾水,你不卖那你递给王爷干什么呀,到得这时,王成才一字一顿的道:天山雪莲不卖,只送!!”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又是重重一拍醒木,周围人听处起劲也是用劲的鼓掌,都道这王成真是好义气,好汉子。 “所以说,这世间上各位若逢那有难处的,在各位力所能及之下,不防多伸手,不定哪天就会有异想不到的回报。想这天山雪莲,多少人想得到,当日高二公子可也是代靖王出面了的,可最终康王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了天山雪莲,实是出人意料,但却在情理之中。”说书先生说了结束语。 引得周围人一阵点头。 这段故事是最近京城最热门的段子,几乎每个说书先生都要说上几遍。 此时,清泉观雅舍,靖王站在窗边听着外面说书先生说的段子,那脸色便阴沉沉的,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才转身盘腿坐下。 “王爷,莫要生气。”同靖王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道人。这道人一身装扮都十分的普通,但气度却非凡,靖王对他也甚是恭敬。 此人便是大齐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泉真人。 清泉观正是清泉真人的道场。 据说当年京城时疫之时,正是清泉真人站出来力挽狂澜,解除了时疫。也因此,清泉观的香火十分的鼎盛,甚至一些百姓人家里还供着清泉道人的法像。 此时清泉真人喝了一口茶水,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 “怎么能不气。都是高二坏了本王的事情。”靖王一脸恨恨的道。 “王爷。想那高二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他本就是一个浑人,只会用这种浑办法。不需在意。”清泉真人一脸淡定的道,反而为高二公子辩解了一句。 “嗯,本王知道,只是康王弄这一出,明摆着是跟本王打擂台了,接下来本王要怎么应对?”康王皱着眉头问道。 “顺水推舟,康王得到天山雪莲之事也算是一件美谈。我觉得王爷不如先进宫把这事情在皇帝和娘娘们面前宣扬宣扬。”那道人用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道。 “嗯?”靖王有些疑问。 “一来,这样可以让皇帝少一份惊喜。二来,推的越高,跌的越惨,一个人在低谷时往往不容易犯错,但当他走向台面时。却往往会忽视一些东西。到时抓他错处就很容易。”清泉真人解释道。 “我明白了,多谢真人。”康王眼睛一亮。三弟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纨绔相,看着好象错处不断,但那些都是小节,根本算不得什么。而如今,他走向了前台,就成了众矢之的。这才刚开始呢,三弟就等着接招吧。 朝堂风云,不是那么容易混的。 “本王不打搅道人清修,告辞了。”靖王此时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他之前是有些心乱了,如今经过清泉真人这么一说,也许这事并不是坏事。 “王爷慢走。”清泉真人点点头。 一边道童送靖王出了靖泉观。 ………… 接下来的日子,赵昱很忙。 皇帝六十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在寿辰当天,皇帝会大赦天下。 也因此在皇帝下旨大赦天下之前,大理寺这边要把所有的案卷都理一遍,不是所有的案子,不是所以有犯人都能在这次大赦天下中赦免的。 尤其大逆之罪更是不在大赦之例的,也因此阮家人就不在大赦之例。 赵昱如今任从五品的大理寺正。 寺正之职掌议狱,正科条,凡大理寺丞断案不当,则以法正。 而此次大赦,将由大理寺丞根据案卷以及犯人的表现挑出可以大赦的犯人,然后由赵昱同另一个大理寺正核定法正无异之后,交由大理寺卿定夺。 此刻核定之案犯囊括了大理寺狱,刑狱,京师衙门狱,如此多的案犯都要一一审核,整个大理寺忙的昏天地暗,赵昱自不能幸免。 所以几乎天是一大早的上差,等到快天黑了才回府。 而越忙时间过的越快,转眼,腊月初九,皇帝的寿辰到了,赵昱也难得的得了一天的假。 皇帝的寿辰,做为恭王府的继承人,赵昱和阿黛是要进宫贺寿的。 丑时正,外面天还是漆黑一片,阿黛和赵昱就起床了,没法子,起来梳洗,再加上进宫,这一个流程能整死人,便是丑时正起床,那时间也是紧巴巴的。 恭王府这边忙乱一团,丑时末刻出行,到得东门时,正是寅时正。赵昱由东门,过朝阳门去参加朝会,阿黛则由东门直入后*宫。 “一切小心,多看,多听,少说活。”赵昱叮嘱着阿黛。 虽然阿黛之前也进宫过,但多是同恭王妃一起,这回是单独第一次进宫。 “放心,有三姑跟着呢。”阿黛轻笑道,这次进宫,她特地带了元三姑,元三姑本就是宫中的女官,后来才跟着恭王妃的,对宫中一切甚是熟悉。 “三姑,一切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夫人。”赵昱又吩咐元三姑。 “世子放心,一切都是三姑应尽的本份。”元三姑福了一礼道。 随后赵昱便告辞去参加朝会了,阿黛这边乘着小轿,直入后*宫。 今天这样的日子,各家够得着品序的命妇都要进宫来给昭妃娘娘请安的。皇后病故之后,昭妃为四妃之首,统领后*宫。 昭妃娘娘已命人在淑华殿布置了坐席,招待各家命妇。 阿黛到得淑华殿时,已经有好几家命妇都到了,首先见到的便是跟阿黛有一面之缘的燕国公府燕二夫人,还有李夫人和李晴岚,再加上高夫人以及新鲜出炉的靖王妃。 阿黛依礼拜见,然后同李晴岚坐在同一席。 接下来,陆继的各家命妃都到了,只是快到辰时,昭妃娘娘还未出现,这不免让人嘀咕,毕竟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哪。 随后众人又见宫女领着宫中御医进了昭妃娘娘寝宫,众位夫人的脸色都慎重了起来,昭妃娘娘难道身体欠安? 阿黛同李晴岚相视一眼,俱是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儿,淑华殿的女官珍珠出来:“娘娘身体有些欠安,还需要再休息一下,暂时不能来见各位夫人,各位夫人且在这里静心吃茶,等候吉时。” “我们省得,珍珠姑娘不用招呼我们了。”燕夫人等人均点头回道,这位珍珠姑娘是昭妃身边最得力的人,谁也不敢托大。 那位珍珠姑娘再施一礼,又匆匆出门了,随后便听殿外传来她的吩咐声,中吩咐太监去请谢老御医。 谢老御医已经致仕了,若没有大事是不会进宫的。 而此时珍珠吩咐太监去请谢老御医,显然昭妃娘娘病的不轻。 几家夫人都那脸色更加慎重,心里真犯着嘀咕,今天可是皇帝的寿辰,可莫要出事,要不然,谁也不晓得最后事情会怎么收场? “夫人,我打听到了,听说娘娘最近整夜的睡不安寝,有大半个月了。御医的诊断是思虑过重,再加上操心事多,于是开了安神药,静心汤,多是对症之药,但这些药初食有效,再食几济就基本无效,到得如今已然全然无效,而群医仍然束手无策。” 元三姑不愧是宫中出身,没一会儿就探听出了一些昭妃娘娘的病况,低声的跟阿黛说。 阿黛微微点头。 各家夫人在宫中也是各有路子,没一会儿恭王妃这些病情大家都清楚了。 “听说世子夫人医道高超,尤其恭王妃在时也是睡眠不好,全赖夫人调养,不知夫人对此有何看法?”这时,高云仙突然冲着阿黛道。 她这话引得周围的妇人都看向阿黛。毕竟阿黛新婚之夜救了恭王妃之事在京中也是一段传奇。 “王妃说笑了,我会的不过是一些静心调养身体的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又岂能在众多国手面前班门弄斧。”阿黛淡定的道。 虽说阿黛已经从元三姑嘴里晓得昭妃娘娘的病情,但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很多,阿黛并未诊断过,又岂会多言。多听,多看,少说话。 更何况,这高云仙只怕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当初她初来京时的桂园游园会上,这位就给她埋过坑。因此,阿黛更不会理会高云仙了。 就在这时,太监领着谢老御医匆匆的进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奇方奇药 “谢老先生好。”老御医地位超然,几家夫人见他进来,都起身打招呼。 老御医只是跟众人笑了笑,算是回应,看到人群里的阿黛,又冲着阿黛点了点头,也顾不得跟众人寒暄,便跟着已经等候着的太监进了昭妃寝宫。 昭妃寝宫,宫中的几位御医一筹莫展的站在床边。 此时,几位御医见到谢老御医进来,就好象长到了主心骨似的连忙迎了上去,更是七嘴八舌的把昭妃的病情说了一遍,更把之前下过什么药也都说了清楚。 谢老御医仔细的听着,又微微点头。 昭妃此时半靠在床榻上,只觉两只耳朵都哄哄的,浑身也没劲,看着茶几上摆着的开味早点,却是一点味口也没有,整个脑袋昏沉沉的。 窗外一缕晨光正好透射进来。 长久的夜不能寐让昭妃觉得这晨光刺眼的紧,便用手去挡那晨光。 “把帘子拉上。”谢老御医吩咐一边的宫女道。 自有宫女连忙跑过去拉上帘子,屋里的光线便暗了一些。 “烦请娘娘伸出手。”谢老御医坐要昭妃娘娘床前的春凳上道。 一边珍珠拿了软垫子平放在矮几上,昭妃娘娘便伸了手,谢老御医把脉。 从脉相上看,昭妃娘娘确实是思虑过重之后,再加上操心才得的失眠症。之前几位太医的诊断并没有错,只是昭妃娘娘身娇体贵,而宫中御医用药多是捡名贵的药材用,长久下来,竟使得身体不受药性。 这下可有些难办了。 “老御医啊,我知道我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我今日请你来就是想个法子至少让我今天能有精神参加完皇上的寿辰。本宫实在不想扫了皇上的兴头。”昭妃娘娘有气无力的道。 “娘娘,不行啊,你长久以来失眠没味口。已造成了身体气血虚弱,运化阻滞,若是强提精神,只怕娘娘的身体承受不了,说不定会当场晕了过去。”谢老御医道。 “那如今怎么办?本宫总不能这么个精神状态去给皇帝贺寿吧?”昭妃有些急道。她一站起来身体就打飘,根本没法子支持整个寿宴哪。 “最好是娘娘能马上再睡一觉。哪怕是只睡一个时辰。就能暂时调整过来。”谢老御医沉吟道。 “本宫要是能睡得着,又何至于如今这情形?”昭妃娘娘叹口气道。 这正是目前的难处啊,谢老御医沉吟着。而对这种情形,他一时也没太多的办法。 不过,一人计穷,二人计短,看来得再跟几名太医会诊一下,而想到跟几名太医会诊,谢老御医突然想起刚才在淑华殿见过的恭王府世子夫人王黛。 还记得恭王妃就有因思虑过重而得的失眠症。一直是由王黛调理的。而且从宋师侄的信中,这位王黛治病手法常有非常之手段,往往有意想不到之功,或者…… 想到这里,谢老御医便冲着昭妃娘娘道:“娘娘,微臣记得恭王妃在世时也有这失眠之症。一直是恭王府世子夫人调理。效果甚佳。微臣斗胆想请这位世子夫人也来看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会有意想不到之功。” 阿黛新婚之夜以悬丝诊脉之技救了恭王妃之事,昭妃娘娘也是听说了的,再加上恭王妃常年失眠的毛病她也是知晓的,好象是世子夫人进门后,她就未再听恭王妃抱怨过失眠之事了。 此时听得谢老御医举荐阿黛,只恨自己竟没有事先想到,便连忙冲着珍珠道:“珍珠,快去请恭王府世子夫人过来。” “是……”珍珠应声,连忙出去了。 淑华殿,此时众家命妇都静静的喝着茶。阿黛同李晴岚也是静默着,虽然众人都好奇昭妃娘娘的病,但宫中不比家里,谁也不敢乱说话。 此时,珍珠出现,自是吸引了众家命妇的目光,只是珍珠也无暇理会众人,而是快步走到阿黛面前:“世子夫人,昭妃娘娘有请……” “是。”阿黛连忙应声,同一边的元三姑交换了一下神色,便跟着珍珠走了…… 阿黛跟着珍珠走后,淑华殿终于有人忍不住私下交滚了起来。 “昭妃娘娘怎么突然请了世子夫人?”有人低声的问道。 “难道是请世子夫人去看病?”有人猜测着。 “这岂不是有些病急乱投医吗?”也有人置疑的道。 虽说阿黛曾以悬丝诊脉之技救过恭王妃,但这事情亲眼所见的却并不多,一些人便会以为这不过是讹传讹之下的夸张说法。 毕竟悬丝诊脉之技在书中也只是以传闻记栽,甚至有医家证明,那根本就是假的。 “珍珠姑娘,不知昭妃娘娘传我何事?”这边,走在过道上,阿黛冲着珍珠打听。 阿黛心里其实也有个猜测,*不离十的,怕是谢老御医举荐自己为昭妃娘娘看病,同时,也表明昭妃娘娘的病十分的棘手,要不然,谢老御医没必要把自己这个局外人牵扯进去。 阿黛出口问,一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二也是想从珍珠嘴里探探昭妃娘娘的具体情形。 “老太医向娘娘举荐夫人,请夫人一起来为娘娘会诊。”珍珠回道,果然的,跟阿黛猜测的一样。 “娘娘现在情形是个什么情况?”阿黛问道? 珍珠便粗略的把昭妃娘娘的情况跟阿黛说了说,又道:“又道,娘娘现在只求今天能有精神参加完皇上的寿辰大礼,不想扫皇上的兴头。” “哦,我明白了。”阿黛点点头,说话之间,两人便到了昭妃娘娘的寝宫门口。 谢老御医就在门口等着。 “老夫冒昧把世子夫人请来……”见到阿黛过来,谢老御医便冲着阿黛道,算是一些歉意。 不管怎么说,这事本于阿黛无关,而给宫中的娘娘看病。那实也不是小事,其中干系很大。所以谢老御医虽然跟阿黛颇有些渊源,这会儿也抱歉着。 “老御医太客气了。能为娘娘分忧,我深感荣幸。”阿黛道,对于谢老御医举荐她,阿黛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阿黛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接下来很可能有着一场科举大案,这其中牵连的人都是于她息息相关。若是能趁这个机会结缘于昭妃娘娘。若是真有个万一,或许昭妃这里还有个人情在。 所以,阿黛会尽力搏上一搏。 阿黛随着谢老御医进了昭妃娘娘的寝宫。到得昭妃床前。阿黛先给昭妃娘娘见礼:“臣妇赵王氏见过娘娘。” “起来吧,别多礼了,本宫就拜托几位了。”昭妃娘娘依然有气无力的道。 “我给娘娘先把个脉。”阿黛道。然后静静的把脉,好一会儿,阿黛放下了手。 “怎么样?”昭妃娘娘气虚的道。 “娘娘放心,这病好治,包准到得吉时。娘娘神清气爽的。”阿黛笑的一脸开朗的道。 只是她这话却让边上一干御医摇头,这位夫人真是胆大包天哪,便是普通的病,都没有人这么打包票的,何况娘娘这病实是十分的棘手,还是年轻人不晓事啊。 便是一边的谢老御医也有些发急。阿黛这话一出。可把她自己逼到悬崖之上了。 当然,昭妃娘娘可不管这些。阿黛的话让她心中一阵大喜:“当真?” “当真。”阿黛点头道,停顿了一下却又来了个反转:“不过,臣妇看病有几大原则,娘娘答应了,臣妇才能给娘娘看病,否则不能看。” “好,说说。”昭妃娘娘急切的道,之前她一直精神很萎靡,这会儿眼中倒是有了一丝神彩和期盼。 “其一,臣妇治病比较特殊,若是有惹到娘娘不快的地方,还请娘娘不要治罪。”阿黛道。 “这没有问题,本宫答应你了。”昭妃娘娘很干脆的道。 “其二,臣妃空着肚子不治病。”阿黛又道。 “为何?”昭妃娘娘奇怪的问。 “空腹,气血必然不足,气血不足便不足以察脉,所以空腹不能治病。而今天,臣妇丑时就起床,又急着进宫,到现在还是腹中空空。”阿黛看着昭妃娘娘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吃过早饭再看病。 “珍珠,传膳。”昭妃娘娘冲着一边的珍珠,立刻的,珍珠就吩咐人去传膳。 只是,这时候,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这位世子夫人还真叫人琢磨不透啊。这娘娘等着看病了,她居然要先吃早饭,这哪门子的论调,尤其是先前来的几位太医,那脸色都怪异的很。 阿黛毫不理会众人,只是坐在那里,等着早膳。 不一会儿,早膳就传来的,先是一碗枸杞汤圆,再就是四甜四咸的八种点心,再配上果子酱,开胃爽口。 阿黛便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着,没一会儿,一碗圆子便吃完,然后又吃着点心。八盘点心,每盘都取一块食用,吃完,那肚子真吃撑了。 一边的珍珠暗里直翻白眼。阿黛自不理会,好一会儿才放下筷子,又洗了手,漱了口,算是早餐结束了。取了一边珍珠递上来的汗巾擦了手,阿黛依然坐着不动。 “夫人,该给娘娘看病了。”珍珠催了一句。 “这饱食伤身,还需一杯茶消消食。”阿黛又一脸淡定的道。 “这……”珍珠气结。 “上茶。”一边昭妃娘娘沉声的道。之前的喜色没了。 珍珠连忙吩咐人上茶。 一盏茶,阿黛又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边上的太医看着阿黛,这回不在是摇头了,而是觉得这位世子夫人怕是有点疯了吧。 “夫人……”便是谢老御医也坐不住了,冲着阿黛直使眼色,阿黛却只作看不见。 一会儿茶喝完了,阿黛却又用手挡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这早上起来的太早了,这会儿却是困了,我的看病原则,精神不振不看病,要知道看病是需要精神集中的一件事情,若是精神不振,容易误诊。” “那你是不是还要再睡一觉啊?”昭妃娘娘本来是气虚声音微弱的,这会儿却是用劲扬高了声音,声音中已有了怒意。 “娘娘仁善,果然体恤臣妇。”阿黛施礼道。 “珍珠,领世子夫人去屏风后的小间睡一觉。”昭妃娘娘一字一顿的道。脸色已气的有些发红。感觉被人耍了。 阿黛不理会昭妃娘娘的心思,坦然的随着珍珠走到屏风后。 屏风后的小间就是珍珠平日休息的地方,主要是方便照顾昭妃娘娘。阿黛和衣躺下,没一会儿,熟睡的呼吸声便传了出来。 此时,整个寝宫是窒息般的静寂,而在这一片静寂之中,阿黛熟睡的呼吸声就显得尤其刺耳。 “岂有此理!”昭妃娘娘重重的一拍床边的茶几道,又用劲一扫,茶几上的茶杯被扫到了地上,碎成片片。 “娘娘息怒。”到得这时,也只有谢老御医打圆场。心里也奇怪啊,王黛行事一向晓得分寸,怎么今天这么没分寸,边想着,边朝着珍珠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叫醒阿黛。 珍珠此时心中也是怒意,气冲冲的走到屏风后面用劲的推了推啊:“世子夫人,该醒啦。” 阿黛这才醒了过来,却是冲着珍珠道:“珍珠姑娘,还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洗漱用具,我洗漱好就可以给娘娘看病了。” 这还要洗漱…… “本宫的病就不麻烦夫人了。”昭妃娘娘此时咬呀切齿,气的一脸铁青,一字一顿的道,随后一挥手:“珍珠,带下去,请宫里的老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是。”珍珠大声的应道,她也被阿黛气坏了。 “娘娘,人不能言而无信,之前臣妇就说过,臣妃治病比较特殊,若是有惹得娘娘不快之处,还请娘娘免罪的,娘娘也是答应的。”阿黛坦坦然道。 昭妃娘娘本来就气急了,只是为着礼仪强忍着,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居然还敢这么说,这位是打一开始就是算计她呢,耍着她玩哪。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给我滚!”昭妃娘娘怒发冲冠,猛的从床上坐下起来,跳下地,就指着门口冲着阿黛吼。 阿黛却仍然气定神闲的道:“臣妇不走,臣妇还要给娘娘看病呢。” 阿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简直是戳了昭妃娘娘的心窝了,立时的,昭妃娘娘的怒气达到了顶点:“给我马上滚,还真当本宫不敢治你罪不成。” 昭妃娘娘说着,整张脸都发红了。气的全身都起抖来,额上也冒汗。她用劲的推着身边的茶几,差点就砸在阿黛的身上,好在阿黛退的快。 屋里一片混乱。 “快,快,准备热水,让娘娘沐浴,娘娘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阿黛这时却突然上前,一手扣住了昭妃娘娘的脉相,连忙冲着珍珠吩咐道。 什么意思?众人都被阿黛这话给说愣了。 “老御医,你还没看出来吗?黄帝内经上说:思伤脾,怒胜思。”阿黛这时冲着谢老御医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愈 之前,阿黛的种种不合理要求,其实就是一个目的,激怒昭妃娘娘。 这是一种情志疗法。对于这种疗法,《黄帝内经》有专门的叙述。 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 昭妃娘娘因为思虑过重,再加上一些忧心,就造成了严重的失眠,这种病看起来似乎一时要不了人命,但很干扰人的正常生活。再加上昭妃娘娘不受药性,所以阿黛在之前听了谢老御医分析的病情,便想到了这个情志疗法。 当然,这个情志疗法不是阿黛创造的,是有前例可鉴的。 《儒门亲事》中就有这样一个病例的记载:一富家妇人因思虑过度,三年来整夜不能安睡,请医用药均无效果。后来就有大夫用了激怒疗法,使病妇大怒,出了一身汗,病妇当夜安睡,此后病患就渐除了。 阿黛这回是引用先贤了。 谢老御医主要是被阿黛吓坏了,之前他之所以举荐阿黛,而不担心万一之下阿黛受牵连是因为一切责任都是由他来承担,可老御医万万没想到,阿黛一把脉就口没摭拦包治好病,随后阿黛又激怒了昭妃娘娘。 这下子阿黛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老御医是又急又后悔,不该举荐阿黛的,也因此,他并没有去深思阿黛各种举动背后的深意。而此时,阿黛道出“思伤脾,怒胜思”之后,老御医恍然大悟。便也立刻上前,为昭妃娘娘把脉。 这一把脉之心,便心中大喜,娘娘的病情已有好转。再看昭妃娘娘的一头汗,老御医也直冲着珍珠道:“快,珍珠姑娘。准备热水,娘娘出汗了,不能冻着。” “好,我这就去。”老御医的话,珍珠是绝对信服的,便指挥着宫女太监马上备热水。 而经过这一番动作。昭妃娘娘的怒气也消了不少。皱着眉头扫了阿黛同谢老御医一眼,不晓得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也感到身体有些不同。之前,她浑身发软,头脑也是云山雾罩,可这一会儿,她至少觉得有些劲了,而且浑身居然涌起一些倦意,好象要睡觉的感觉。 这时热水准备好了。珍珠扶了昭妃娘娘去泡澡。 阿黛才同谢老御医以及太医署的太医们去外间坐下,商谈病情。 “老御医,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几个太医忙问道。 “娘娘是多思伤脾,脾土一伤则阻碍运化,运化阻滞则营卫失调,营卫失调则腠理不通。世子夫人激的娘娘发怒。怒气生发,如春木破土。汗津由体内发于体表,则疏通腠理,如果娘娘再能睡上一觉,那大体上就无碍了。”谢老御医解释道。 “妙啊……”几个太医也不由的点头,这会儿看阿黛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外间传言世子夫人医道超凡,好今看来倒也不完全是虚的,至少是有些门道的。 阿黛这会儿只是一脸平静,并不参加讨论。 其实老御医还有一点没看透,她一开始承诺昭妃娘娘病马上就能治好,这其实也是一种情志疗法。 昭妃娘娘不仅思虑过度,而且还很忧心,她打包票能治好,娘娘大喜,这也正是以喜胜忧。 当然,这时候阿黛并不需要去说明这些。毕竟娘娘主要还是思虑过度。 就在这时,珍珠一脸欢喜的过来:“娘娘睡着了。” 原来昭妃娘娘在沐浴时居然就睡着了。 而听得珍珠说娘娘睡着了,阿黛同老御医相视笑,便是边上的几句太医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好了好好,娘娘睡着了,只要能睡上一个时辰,娘娘的身体就能好转很多。”一边的太医道。 珍珠又忙着让人上茶。 这时候不管是太医,老御医还是阿黛,都不能走,得等到昭妃娘娘醒过来才成。 转眼巳时正。 睡在床上的昭妃娘娘瞪开眼睛,睛神是前所未有的清亮,原来十分沉重的头也显得很轻松。看着窗外透射进来的光线,整个人打心眼里透着一股喜意,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 “娘娘,你醒了?”听到响动,珍珠连忙上前弯着腰看昭妃娘娘的神色,脸色比之前精神多了。 “我这是睡着了吗?”昭妃娘娘问。 “是啊,娘娘,你足足睡了一个时辰。”珍珠回道,阿黛到得宫时,辰时还未到,再加上医治的时间,到得如今巳时正,其实已经一个时辰还多一刻钟了。 “对了吉时到了吗?”昭妃娘娘又忙问道。 “还有三刻钟。”珍珠道。 “好,赶紧给我梳妆一下,再传谢老御医和世子夫人。”昭妃娘娘吩咐道,一边自有宫女上前侍候昭妃娘娘起床梳洗。 到得这时,昭妃娘娘也明白阿黛种种不合时宜的举动怕是另有深意,只是一些医理她却是不懂的。 珍珠出去传老御医和阿黛。 外间的人听说昭妃娘娘醒了,而且精神大好,自又是一阵欢喜,几个太医便告辞了。 谢老御医同阿黛再次见了昭妃娘娘,两人又分别为昭妃娘娘把脉,最后由老御医下诊断:“娘娘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娘娘只消休养,不要过多的思虑,另外娘娘平日也多走走,可以出去散散心,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好,本宫记下了。”昭妃娘娘一脸高兴的道。 随后谢老御医开了药方子,便先告辞了。 阿黛这边也要告辞,却被昭妃娘娘留住了:“吉时马上要到了,王氏就陪在本宫身边吧。” 这对于一个命妇来说,绝对是一种殊荣,虽然自从通过太素脉法能察天意,知天命之后,阿黛对这些并不在意,但不管怎么说,对恭王府是有利的,也是昭妃娘娘的心意。 阿黛自要承情。 “是。”阿黛应声道谢,便跟着昭妃娘娘身边。 随后昭妃娘娘却是有些好奇的道:“你那般激怒本宫,就不怕本宫真的治你的罪?” “怕的,所以臣妇才使了小手段,让娘娘先答应不治罪,娘娘是信人。”阿黛坦然的道。 “好,本宫很高兴。”昭妃娘娘对阿黛的坦然很满意。 然后阿黛陪同着昭妃娘娘出现在的淑华殿。 之前太医出来,淑华殿这边等候的各家命妇自然打听了一下娘娘的病情。因此,世子夫人以激怒法为娘娘治病,娘娘病体大好大家也是知道的,再看此时阿黛陪着昭妃娘娘出现,淑华殿众家命妇便也各有心思了。 当然,大多数只是好奇,自恭王妃死,再到赵昱交出兵符,基本已决定恭王府再难有作为了,今后最多也就跟平王府袁家一样做个富家翁。 如今看这情形,这恭王府只怕未必会如众人猜想的那般。   ☆、第二百一十九章 皇帝的心思 “皇上驾到!!!”就在这时,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 随后靖王,康王,还有几家世子傍着永兴帝进来了。 “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由昭妃打头,一众人都跪下迎接。 “昭妃,快快免礼,身体怎么样?”永兴帝看到领头跪下的昭妃连忙上前扶起昭妃道。 “臣妾让皇上担心了,没事,就是之前的失眠,经过老御医还有恭王府世子夫人的治疗,已经大好了。”昭妃笑道。 随后昭妃娘娘就把阿黛治病的方法说了说。 “好,赵王氏立功了,说,有什么想要朕赏的?”永兴帝一脸高兴的道。 今天是永兴帝的大寿,而升仙台主体已经建完,再加上昭妃娘娘这边的这一出事情,也算是锦上添花。在永兴帝看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好兆头。 也因此,永兴帝兴致特别高。 永兴帝这话一出,惹得众人一阵咋舌。近年来,皇帝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鲜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阿黛这边却想着,皇帝既然开口了,那这赏肯定是要讨的,但要讨什么赏却又是有个讲究的。皇帝疑心病重,讨的不好惹的他多疑起来就不好了。 阿黛同站在皇帝身后的赵昱相视一眼,赵昱侧过脸看了一下院外的一株梅花。 正是腊月,寒梅绽放。 见到赵昱这动作,阿黛眨了眨眼,明白了,重又跪下道。 “臣妇看昭妃娘娘院中的梅花十分好看,臣妇钱塘的家中也有一株老梅,开的梅花一如院中梅花一样好看,臣妇看着这梅花倒是有些想家了。因此。臣妇斗胆,皇上若要赏臣妇的话,臣妇就想要一株老梅。”阿黛这话也是实话。 家中的老梅如今肯定开了。看到这院外的梅花,阿黛是真有些想念钱塘的一街一景,一枝一花。 “好。”只是一株梅花而已,永兴帝自是点头,便冲着身边的太监吩咐:“让人挖一株老梅栽在恭王府的院子里,以解赵王氏的思乡之情。” 太监领命便下去办这事情去了。 “谢皇上。”阿黛又谢恩道。 “好。都起来吧。”皇帝这时才抬抬手。众人便站起身来。 “对了,三郎,听说你得了一件宝贝。要给朕惊喜的?似乎这东西跟世子夫人的家人有关吧?”这时,永兴帝突然侧过脸问跟在身后的康王。 天山雪莲的事情,靖王无意中跟他说起过,一个商人献给康王,康王准备拿来给他做寿礼,皇帝倒也觉得理所当然,儿子得了这宝贝东西。若是不献给自己,那才是不对。 而天山雪莲虽然珍贵,但每年西域一些国家的贡品里面也还是有的。 所以,对这事情皇帝并没太在意。 只是今天阿黛的妙手,让皇帝突然想起送这雪莲的人似乎就是王黛的兄长,倒也起了一些兴趣。这会儿便冲着康王道。 “父皇。你都知道啦?得,那我也不藏着了。我这天山雪莲正是世子夫人的兄长送的,”康王笑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盒,跪下冲着永兴帝道:“三郎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快起来,我看看。”永兴帝哈哈大笑的接过天山雪莲,一手还扶起了康王。他心情高兴,见这天山雪莲也更是欢喜几分。 这边康王再把几年前,王成落魄京城,最后凭着一只鹌鹑起步,再到王成义赠天山雪莲的事情说了说。 “好,这王成当得义商二字。”永兴帝又道。 “臣妇替兄长谢谢皇上赐评。”阿黛在一边听了,又连忙谢恩。开玩笑,甭管永兴帝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义商二字,但这二字,对自家大哥来说,将是受用无穷啊。 “这是他应得的。”皇帝道。 这时,边上的靖王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给皇帝的寿礼一般都是要在大殿的寿宴上才呈上的。可因为他之前提过天山雪莲的事情,本是想让皇帝没了惊喜。没成想,这会儿却因为世子夫人为昭妃娘娘治病之事,让皇帝想到了王成,于是就又想到了这天山雪莲,最后父皇居然亲自开口提前要康王呈上天山雪莲。 这单独呈上的寿礼跟大殿上大家一起呈上的寿礼那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果然这会儿皇帝不但龙心大悦,连王成一个奸商也得了义商的名号,实在让靖王心生闷气。 靖王觉得自己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然,让靖王吐血的还在后头。 “好,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另外,朕再给你派个事情,明年春的会试是恩科,你替朕做那监察之职,好好替朕把关。”这时,皇帝又看似随意的道。 皇帝这话一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一些命妇还看向了一边的李晴岚。 历来科考是朝中重中之重的大事,而皇帝居然让康王代他监察,那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代天巡守,一般来说,这都是太子的职责。 皇帝突然下这个令,那是什么意思? 众人猜测着,有两种可能,一种自然是得了天山雪莲高兴,这算是对康王的奖赏。但另一种也可能是皇帝在下一个信号,太子之位的信号。 当然,倒底是哪一种就得大家各自琢磨。 靖王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不过,到得这里,他反而沉住气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接下来的寿宴,宾主尽欢自不必言。 夕阳西下。 阿黛同赵昱出了东城门。 “哈,回去让大哥弄一块篇,写上义商二字,大哥这一辈子将受用无穷了。”阿黛深吸一口气道。 京城水深哪,大哥因为自己才来闯京城,虽然有恭王府的帮衬,但恭王府不可能完全为王家的事情买单。可以说,王家在京城是势单力薄,平日做点小生意还好,可如今大哥走了西域,拿到了西域商道的份额。 这样一块肥肉,怎能不招惹人眼,当年京城王家的结局便是前车可鉴,所以一直以来,阿黛都有些担心自家大哥。 如今,有着皇上金口玉言的义商二字,凭着这块牌子,再加上有恭王府,自家大哥才有于京城大豪分庭抗礼的能力了。 “今天,最大的赢家是康王。”赵昱同阿黛并肩走着,大袖飞舞,逸兴洒脱。 “皇上真是想要立康王为太子了?”阿黛问道,这点她没感觉出来。 “那倒也未必,皇帝这人多疑,现在朝中一面倒的都在举荐靖王,皇帝反而对靖王不信任起来了,这或许是一个试探,以康王为饵,看看靖王,看看朝中所有人的反应。”赵昱道。 永兴帝是于老先生一手扶起来的,当年赵拓随着于老先生学习时,于老先生深全面的分析过永兴帝的个性,这个一个掌控欲十分强的皇帝,他不容许有任何事情在他掌控之外。 听着赵昱的话,阿黛点点头,她心里清楚,新年后的恩科实是凶险之地,风雨满楼。 当然,之前阿黛虽察天机,但却有些不明白那场风雨因何而来?如今才明白,只怕正是因为皇帝这个举动让靖王坐不住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进了恭王府。 院中已多了一株老梅。如同青石街王家院中的老梅似的。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赵昱突然念起了这首诗。 这诗是阿黛借着高人之名为赵拓的画题的诗,如今想来,是两人第一次结缘。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第二百二十章 风云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 子时正,赵家人在五老爷子的带领下拜了赵氏祖先。 香案上烟香袅袅,窗外,鞭炮声不绝。 恭王府又走过了一年,大家虔诚祭拜,求祖先保佑来年平安康顺。 随后赵家男子便聚在偏厅里,聊着各自的发展以及来年的展望,屋里的火龙烧着暖暖的,整个偏厅暖意融融。 阿黛同牛氏章氏等人侧聚在暖阁里,围着桌子打起了马吊,下人端着点心和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二嫂,平儿如今可出息了,听说也是百户了,也该给他说媳妇儿吧?”章氏边打着牌边冲着牛氏道。 赵家二房两子,赵璋再去边城前已经娶了媳妇儿,唯有赵平还未定下亲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甸,赵家二房的事情也慢慢的过去了。 “可不是,我最近正琢磨着这事呢,还有云笙,也该给她物色好人家了。”牛氏道。 “云笙还小,倒不太急,倒是平儿该加紧了。”章氏说着,却又转过脸冲着阿黛道:“对了,昱媳妇儿,我记得你娘家还有个族姐叫王九娘的,能请神的那个,好象未嫁吧?当初高家还托了阮家来找王妃牵线呢,不知她近况如何,可说了人家?要是没说人家,倒可以谈谈。” 听着章氏的话,边上牛氏便支起了耳朵。 阿黛继续笑咪咪的出着牌,心里却明白着,章氏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定然是牛氏托了她的,由章氏先探探路。 而牛氏的心思阿黛也明白,是想借着赵平和王九娘的婚事来缓和当初恭王妃死时。他们二房闹的那一些,毕竟那样的事情实是大忌。 当然,这也跟前段时间皇帝赐阿黛梅树。以及赐王成义商二字有关。 有着这两样东西,王家在京城虽然只是商户,但一般人家还真不敢小瞧了。牛氏也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样的心思不奇怪。 只不过王九娘的事情阿黛并不好插手,王九娘自己有主心骨的,更何况还有辛豹在一边虎视眈眈。而王九娘对辛豹,别的不说。就单从辛豹出事。王九娘那着急的样子就晓得王九娘对辛豹也是有心的。 所以,赵平和王九娘显然是不成的。 只是辛豹这人算是混江湖的,比较复杂。王九娘对他还有些戒心,再加上九娘那个表哥许天龙的事情,于是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有些事情过忧不及,王九娘和辛豹老这么僵持,这夜长梦多的,辛豹这种人又是混江湖的,时间拖久了容易出变故。阿黛想着或许她该插一脚搅和搅和。 成,九娘同辛豹就在一起了。若是不成,那也好各找姻缘,毕竟九娘过了年就二十一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拖不得的年龄了。 想着,阿黛便冲着章氏笑道:“人家是还没说。不过。我这位族姐幼逢大难,却是个自己能做得主的。她的情况我大哥不好为她做主的,这样,我先打听打听看看九娘姐姐的想法吧。” 阿黛这话有些婉拒的味道,但也并未说死,也是一种探路。 “嗯,打听打听好。”那章氏连忙道。 一边牛氏也点点头,牛氏的想法正如阿黛的猜想,想通过联姻化解一下跟阿黛赵昱这边的关系。 若是不成,反正心意已到,若是成了,那就更好。 因此,这会儿几人心中也都有数,但并未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也就说说而已,成于不成顺其自然。 只不过阿黛这时却想着,有着这个由头,她可以逼逼辛豹。 倒要看看辛豹被逼急了会不会“狗急跳墙”? 子时末,牌局散了,赵昱候着阿黛两人一起回昱和院。 “再想什么呢?”赵昱看着阿黛一直嘴角翘着有些捉狭的样子,便好奇的问道。 “今天四婶儿问我九娘的事情,想给平堂兄牵线呢。”阿黛道。 “九娘不是有辛豹吗?”赵昱疑惑的道。 “九娘跟辛豹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九娘那性子,有时也太钻角尖,辛豹做别的事情都爽利,偏这事情却有些不太决断,两人就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情,给辛大哥和九娘姐姐两个架火上烤烤。”阿黛没好气的道。 赵昱一听乐了:“这事好,交给我,我去跟大舅哥谈,我出面,辛豹那斯不急的跳脚才怪。”听阿黛这么一说,赵昱也是玩心大起。 “不行,不能把事情弄的太僵,到时坏了事就不好了。”阿黛倒是急了。 “你错了,若是你出面,那辛豹说不定还真当是九娘的意思,弄不好还真坏事。我不一样,我直接以势压人,辛豹那人是遇强则强,他那脾气不跟顶牛才怪,到时,我找个由头治治他,九娘准得跳出来。”赵昱得意的道。 听得赵昱这么一说,阿黛细一琢磨,还真有些道理:“那好,这事就交给你办。” “放心,准得办好。”赵昱哈哈大笑。 回眼昱和院,阿黛同赵昱睡下。 春风,碎雪,梅香,鞭炮声入得梦来。 钱塘,青石巷王家,院中的梅花在风中摇曳。 西湖上,渔灯点点,散作满湖星。 姑苏,寒山寺钟声在城头回荡。 阊门外,白素贞和许仙刚从一户人家出诊回来,除夕夜出诊虽然辛苦,但能急人之难,两人心中也是高兴的很。 “娘子,等我刑期满了后,我们就回钱塘,生下孩子后,我们就去我师傅那地里坐堂。”许仙扶着白素贞道。 “相公怎么说就怎么是了。”白素贞温和的道。 “妖孽,还想生下孩子?天道岂能容你,束手就擒吧。”就在这时,他们四周突然出现十几名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上都是寒光凛凛的剑。 说话的正是高耀,他被四个护卫护着站在一边。这会儿正冲着许仙白素贞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许仙脸色变,连忙护着白素贞道。 “干什么,当然是斩妖除魔,妖类现身,人人得而诛之。”高耀道。说完,那大手一挥。指着许仙道:“于妖类为伍。当杀。” “我看谁敢?”白素贞又连忙将许仙护在身后,噌的一声,手中的剑横在胸前。要对付她无所谓,但要对付许仙,那她绝不让人好过。 “动手。”高耀不多话,一挥手,手下便分成两拔,一拔朝许仙扑去,一拔朝着白素贞扑去。 一直以来。面对千年蛇妖,高耀都是不敢动手的,所以,他一直呆在姑苏,就等着这一刻。 一来如今白素贞腹中胎儿已经成形了,这个时候是白素贞法力最弱的时候。 二来。现在是新年。而鞭炮声其实就是降妖除魔。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白素贞是一点法力也施展不出来的。高耀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 “给我拿下,许仙死活勿论,白素贞抓活的。”高耀冷声的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白素贞身上腰带瞬间化成大蛇将两人团团护住,同时白素贞手一拨,她手中的剑如光一般的飞出,下一刻便刺入了高耀的心脏。 异变突起,迅雷不及掩耳。 “大公子。”群护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攻击白素贞和许仙了,连忙护着高耀。只是显然已经迟了。 高耀嘴喷出一口鲜血:“你……你怎么还有法力?” “自上回杏林会儿,我就知道你会出手的,我又岂能不留保命之招。”白素贞冷哼道,她随仙台老道学道,又怎么能没有几招保命功夫。 她那腰带和剑都是老道所赠,里面自是封了几道法术的,正是保命之用。 “你……你……”高耀一脸不甘的喝着,最后整个人扑倒在地。 他机关算尽,在马上要成功之时却功亏一篑,还丢了性命,不知是天意还是因果? “姐姐!!”小青终于赶来了,见到这情形,她更是凶性大发,拔剑就要下杀手。 “小青,此地不能久留,快带我们走。”白素贞突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虽然腰带和剑都有保宝杀招,但催动杀招也是要法力的,白素贞已没了法力,她刚才用本命力催力的,如今反噬,也是受了重伤。 “是……”小青连忙护着许仙和白素贞要离开。 “阿弥陀佛,施主们是走不了了……”由远处急奔而来,飘然落在三人面前。 “你这秃驴,你是非要跟我做对是不?”小青看着法海,气的两眼瞪的滴溜圆。 “非是小僧要跟施主做对,实是杀人偿命,这是天道。”法海道,静夜,鞭炮声仍时起时伏。 “我呸,他们这些人手上哪个没有人命?我家姐姐是替天行道。”小青恨恨的道。 “他们手上有人命,自有人间律法逞治,而妖杀人更是有违天道,便是情有可愿,那也得经过人间律法,人间帝王的审判才行。”法海继续道。 “你你你……我跟你这向秃驴拼了……”小青说不过法海,便发起猛来。 “白素贞,还要做无胃的牺牲吗?”法海却是一脸平静的冲着白素贞道。 “小青,你管你走了,我便随大师进京,看看这人间的律法,看看这人间的帝王要奈我何?”白素贞冲着小青道,小青不是法海的对手,无需再作牺牲。 “娘子,我们一起进京,阿黛说过,天意即是人意,人意影响天意,我倒要看看,这天意倒底是个什么?”许仙也昂仰的道。 “阿弥陀佛!!!”法海念道。 风起!!! 阿黛猛的从入梦中醒来,外面晨光明媚。鞭炮声四起,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高耀死了,许仙和白素贞会被押解进京,京中风云将再起。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当断则断 “醒了?”赵昱感到阿黛醒来,便一手拢住阿黛的肩,天光还早,便多腻一会儿。 “高耀死了。”阿黛抬起眼看着赵昱道。 “怎么死的?”赵昱皱着眉头,高耀是去苏杭那边收生辰纲的,他这一死,只怕会牵动各个方面。 “高耀想抓白素贞,被白素贞杀死,法海困住了白素贞,不日将由苏州府衙差同法海一起将白素贞押解进京。”阿黛有些担心的道,许仙是她的师兄,而她跟白素贞处的也不错,自不能眼看着她出事。 更何况,这里面牵涉着高家,阿黛更不会坐视。 当然,阿黛相信,白素贞不会死,但会不会落到白蛇传中的结局——白素贞被压雷峰塔下,许仙入空门修行的结果呢。这还真不好说。 “高耀该死!为了收生辰纲,在他手上,多少富户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放心,这案子一到京城,我就想法子把它接过来,只要我在大理寺,高家人就休想从我手上得逞。”赵昱沉着脸道。 自他以赵昱之身进京以来,高家就一直在幕后算计着一切,如今也该面对面的弈上一局了。 “还有,这马上要会试了,靖王和康王的储位之争也摆在了台面之上,而今康王又成了会试的监察,代天巡守,若是真让康王平平稳稳的坐下来,只怕储位就没有靖王什么事了,靖王不会甘心的,所以我怕靖王会拿会试做文章。”阿黛又提醒着赵昱。 虽然大年初一就说这个不吉利,但高耀一死,再加上许仙白素贞之事,一些斗争就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了,所以及早说清,及早防备的好。 “嗯。这点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赵昱认真的道,朝堂的斗争十分的凶险,他是经历过一次的。最后被砍了头。如今,因着靖王和康王的储位之争,赵昱又一次站在了朝堂这个如同悬崖的凶险之地。 高处,风光无限好,但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不过。人生就是一场拼搏。悬崖上风景总是最风光迷人的,既要领略这风光,又岂能遇险而退缩。 当然不是赵昱爱行险。而是恭王府没有后退的路,因为恭王府早就得罪了靖王,这也是赵昱一直以来旗帜鲜明的站在康王一边的原因。 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勇往直前。 阿黛这时伸出三指为赵昱把脉,脉相福祸参半,天时,地利。人和,最终的结果全看自己的拼搏。 屋里一时静默。 “杏儿,时间还早,你守了一夜,我给你带了一碗粥和两碟子点心,你先吃着。这里我来。”门外。传来胡二嫂同杏儿的说话声。 “谢谢二嫂,二嫂最好了。”杏儿一脸欢喜的道。接过胡二嫂递上来的食盒,开了盖子就闻到浓浓的瘦肉粥香:“真香啊。” “快吃吧。”胡二嫂看着杏儿那样便笑道,杏儿年岁小些,胡二嫂平日一直拿她当妹妹照顾。 “嗯。”杏儿重重点头,便吃了起来。 随后又听胡二嫂压低声音问:“世子和世子夫人醒了吗?” “没醒呢,我没听到响动。”杏儿道。阿黛和赵昱的说话声很小,再加上外面时不时的鞭炮声,杏儿便没听到屋里两人的说话声,只当赵昱和阿黛还未醒。 “也是,昨晚守岁呢,今天肯定得睡迟一点。”胡二嫂点头。于是便跟杏儿闲扯着:“杏儿,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长春了,长春托我给你问好呢。” 胡二嫂的声音带着调侃。 杏儿一听不由的一阵急咳:“二嫂……” “哈,这有什么,对了,我看长春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想的?”胡二嫂八卦的问道。 “二嫂,这话不能乱说的,咱们做下人的,这种事情哪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杏儿连忙道。 胡二嫂不算是真正的下人,她是自由身做的管事的,行事自然随意些。但杏儿不一样,她是经过管事婆子专门训练过的,知道大户人家最讨厌下人私相授受,这种事情落在手段辣一点的当家主妇手里,能直接将人打残的。 “我知道你当心什么,虽然你现在还只十七岁,但长春的心思摆在那里,若是你对长春也有好感,不如我找个机会跟夫人提提,成不成无所谓,总要让夫人心里有数才好,对吧?”胡二嫂热心的道。 虽然说下人的婚嫁之事轮不到自己做主,但象杏儿长春这样的忠仆,她相信世子和夫人也是会听听他们自己的意思的。 “嗯,听二嫂了。”杏儿低低的哼了声,有些不好意思,杏儿显然心动了。 “对了,二嫂,我昨天听人说,世子承不了爵是因为还未有子嗣?”这时,杏儿又问道。 “哪来那么多的长舌,下回你再听人这么说,大耳括子过去。”胡二嫂没好气的道。 夫人是前年腊月嫁给世子的,到如今大年初一,看似跨过了三个年度,但其实算起来也只不过一年功夫,何况这一年里还有大半年,世子走西域呢。 这成亲两三年后再怀孕的多的是,这些爱嚼舌根的。 这世上,各种闲言多的事,若什么都当真的话,那还真就没舒坦日子过了。 而至于世子为何还不承爵,皇帝老儿修仙修糊涂了,谁晓得为什么? 屋里,赵昱听到外间胡二嫂同杏儿的闲聊,却是反过手用劲的握住了阿黛的手,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笑意道:“看来我们得多努力。” 阿黛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只是赵昱的身子却沉沉的压了下来…… 春风起,春光这边独好…… ………… 帽子胡同,因着孟氏怀孕的关系,王成和孟氏今年就没回钱塘过年了,两人也待在京里过年。 王成这边同王九娘依然是比邻而居,虽然现在王九娘早就接受了王家,但生活上还是保留着独立性。 长长巷子。高高有梧桐。如今正是冬天,梧桐的树叶已经落光,整条巷子亮堂了不少。 马车依然停在巷子外面。阿黛同赵昱并肩走进巷子里,路过巷子的水井时,一个人急匆匆从前面过来,差点跟阿黛撞着,赵昱身子一侧,肘一抬。直接将那人撞到一边。那人一个踉跄后只留下一声:“抱歉。”便又快步出了巷子。 好象怕身后有人追似的。 “好象是许天龙。”阿黛看着那个的背影,应试是许天龙,只是如今的许天龙比起过去那个浪荡公子实在变了很多。瘦了,皮肤也黑了,但人感觉坦实了不少。 “嗯。”赵昱也点点头,还皱着眉头:“没撞到吧?” “没呢。”阿黛笑眯眯着,心里一片温暖。 此时阿黛和赵昱已走到了王家,王成这边门开着,院子里传来王成同辛豹的说话声。这辛豹没事就往王成这边窜。 一边还有孟氏同王九娘的低语。而隔壁王九娘门口,门是关着的,只是门外摆着一只包裹。 阿黛想着之前匆匆急走的许天成,便一脸若有所思,走上前提起了那只包裹。 屋里,王成等人听到外面的响动迎了出来。 “过来了。快进屋。就等着你们呢。”王成招呼着。 赵昱同阿黛便进了屋。 家里下人连忙在院子里摆起了桌子,走廊上也支起了小火炉。温着酒,这大冬天了,吃酒聊天最是惬意。 赵昱坐下,辛豹执了酒壶倒酒。 赵昱咪了一口酒,咋巴了一下嘴巴却是冲着王成道:“大舅哥,今天来跟你说个事情,我打算给九娘定门亲事……我们赵家二房的赵平……” 他这话一落,别说辛豹脸色大变,便是孟氏同王九娘也都停住了正准备进屋的脚步,王九娘站在门边,脸色也有些淡。 “怎么回事啊?”孟氏在阿黛耳边低语。 阿黛冲着孟氏使了使眼色,两人推着王九娘就进了屋。 屋里火炕烧的暖暖的。 一边请来照顾孟氏的仆妇上了茶,孟氏拉着阿黛同王九娘在炕边坐下。 “阿黛,刚才世子说的是怎么回事啊?”孟氏将茶水一一的递到阿黛和王九娘手上,才打听着。 赵昱弄的这一出太突然了,这王九娘同辛豹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的呀。 王九娘这时也看着阿黛,显然也是要得到一个解释。 阿黛伸长脖子从窗户边看着外面院子中。此时王成跟赵昱正说着话,唯有辛豹一杯一杯的灌着,一壶酒没一会儿就被他喝个低朝天。辛豹急了。 “年前的时候,赵家的二婶子想给赵平说门亲事,提到了九娘姐……” 阿黛这边还未说完,王九娘便神色淡淡的道:“不用了。” 阿黛没说话,却把手中的包裹往炕桌上一摆,冲着王九娘道:“你看看……” 王九娘有些狐疑,打开一看,是一些时兴的糕点,一些笔墨。 “这谁的?”王九娘问道。 “刚才,我在路口碰到许天龙,他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时,就在你家门口发现这只包裹,我看你家里没人,就提进来了。”阿黛道。 “是表哥送的?”王九娘皱着眉头。 “九娘姐,本来这些事情呢我是不插手的,只是你这样不是个事情,许多事情夜梦多啊,还是当断则断的好。也许你是想等许家表哥成家立业了才考虑自己的事情,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就等于让他心里还抱着念想。如果你心里是有他的,那倒还就罢了,可若是你心里没他了,你这样是害了他。你只有把自己先嫁了,他才能斩断过去,从头开始。”阿黛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定亲和蛇伤 听着阿黛的话,王九娘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屋外的辛豹。 “咣当”的一声,院中,辛豹猛的站了起来,两道浓眉之下,一双眼竟有些狼顾,好似那正护食的狼似的。 此时,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赵昱,你别欺人太盛,九娘会是我的妻,她的事情轮不到你乱插手。” “辛大官人,这话你就不对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九娘父母早亡,王成做为族兄,长兄为父,九娘的事情他还是能做主一二的,这事儿我只跟大舅哥商量。而至于你,即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你好意思说九娘会是你的妻?”赵昱却完全不为辛豹的气势所夺,坐在那里云淡风轻,好整似暇的道。 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动如山,似乎表明这回这事情他管定了。 “辛兄,快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王成连忙起身相劝着。 他心里也嘀咕着,只觉得妹夫这一招有些打乱拳的味道,不过,他看着屋里妹子那边并无动静,自家妹子他清楚,不会做那没头脑的事情的。此事,或是另有玄机。 辛豹被赵昱的话堵的死死的,可硬是无话可说,他毫不相让的瞪着赵昱,却拿赵昱没奈何。 辛豹侧过脸,正好同窗内王九娘的目光相对…… 辛豹那心徒的一动,却突然冲着王成道:“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辛豹说着,转身就冲出了院门。 他这一出弄的王家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辛大官人,这是干什么?”屋里,孟氏一脸疑惑。不晓得辛豹做什么去。 王九娘这时收回了目光,同阿黛相视一眼,本来有些沉的脸色微有些红,目光也清亮了不少。 “决定好了吗?”阿黛笑着问道。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九娘柔声的道。 孟氏弄不清两人再打什么哑迷。 两人相视一笑也没解释,一会儿事情就明了了。 两只喜鹊跳在院中树上欢叫。 “哎哟,我说大官人哪。你慢点。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就在这时,院外帽子胡同里传来一阵尖叫和抱怨声。 “我说刘媒婆,这大过年的可别说什么要不要老命的话。不吉利。再说了,今儿个可是喜事,大官人让你出这个脸,那媒人钱不会少的。你就偷着乐吧。”紧跟着的是一阵打趣声。 王家等人听着奇怪,连忙走到门外。 这时。辛豹正嫌刘媒婆走的慢,扯着她直接提溜着进了王家大院,而跟着辛豹进来的是永和药堂的谢万和,谢万和一脸乐呵呵的。 谢万和是谢老御医的长子。掌管着永和药堂,跟王和的关系不错,王成平日里跟谢万和也有些走动。 而在谢万和身后。是十几个壮汉,挑着礼担子。足足十几挑。 又是媒婆,又是礼担的,再加上谢万和这个跟王家有些渊源的人,王家人哪还不明白辛豹打的主意,这是要直接提亲了。 王成自是乐见其成,只是这事还得王九娘点头。 赵昱今天是要把恶人当倒底了,却是板着脸道:“辛大官人,你这是干什么?” “我心仪九娘已久,请了谢老板为证人,刘媒婆说媒,今天正式向王家提亲。”辛豹道。 “我不同意。”赵昱直接四个字。 “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王成说了也不算,成不成,得九娘说了算。”辛豹说着,那眼光透过王成和赵昱,直直的落在站在门边的王九娘身上,一张脸也涨的通红。 孟氏一脸笑意的推了推王九娘。 王九娘抿了抿唇,脸上一抹嫣红,叫孟氏推了上前,便顺势她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请神王九娘那也是个传奇,只是这会儿终是有些羞态。 “九娘,你是知道我的,甜言蜜语我也说不出来,总之,只要你同意嫁给我……”辛豹冲着王九娘施礼拱手,只是他的话还未说话,王九娘便接话了:“我同意的。” 之前,她之所以一定要等到许天龙成家立业再考虑这事情,一是因着许天龙将她抵押给赌坊之事实在是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对于男人不敢轻易相托,何况辛豹这人又是混市井的。 另外一点却是为了不负姨母相托,所以,这事情她才一直悬而不决。 可等到阿黛一说,她本也是个聪明的,自也明白了其中关系。 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心安,其实何必,坦坦然的面对一切,人不能怕跌倒便不走路了,而表哥,也确实该斩断过去,重新开始。 既然想明白,九娘也是个爽利的,因此,不等辛豹说完便直接答应了,她相信她的眼光没看错。 “……我一辈子决不纳妾,家庭生计我担着,正官儿读书成家立业我也担着,总之一定让你舒舒坦坦的……”辛豹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继续说着。 “辛大哥,我答应。”王九娘又红着脸继续的补了一句。 辛豹这才回味过来,一时意是有些痴了。 “辛兄,快把东西抬进去吧。”王成握着拳头重重的砸了辛豹的肩膀一下。 赵昱此时也笑哈哈的在辛豹另外的一只肩膀上砸了一下,一脸乐呵。 辛豹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挥着手,下人连忙把礼抬了进去。 刘媒婆最是捞着,做媒婆的一句话没说,就露个脸也拿到一只红包,这还才开始,等到成亲,还有更足的红包呢。 “恭喜辛大官人啊,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了。”刘媒婆高兴的两眼眯成一条线,打着包票道,这定亲只是私下应承,后面还有许多的手序。还要去衙门申办请婚书等等。刘媒婆是官媒,这些事情自是一力承担下来,然后揣着红包,乐颠颠的走了。 谢万和这个做证人的自然要留下来吃酒。 其实,辛豹跟谢万和没多大的交情,只是他之前去请刘媒婆时,刘媒婆家的孙儿这过年边吃坏了肚子。正在永和药堂抓药。辛豹是直接去永和药堂找刘媒婆,再想着该要有个证人,于是请了谢万和。 “吃酒。吃酒。”辛豹这时别提多高兴了。到这回儿,他自也晓得赵昱并不真是要为难他,其中更是有意成全,于是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脸感激的敬了赵昱。 中午,王家厨娘弄了一桌酒席出来。几个人吃的痛快。 就在这时,便听外面有人敲门,门房开了门,就领了一个伙计进屋。 这伙计是永和药堂的一个学徒。他过来,自然是找谢万和的了。 “大爷,药堂出事了。”那伙计一进门就冲着谢万和道。 “出什么事了?”谢万和一惊。放下筷子连忙问道。 “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老乞婆吗?被蛇咬伤的那个?”伙计道。 “我知道啊,我记得药堂里的大夫给她治好了吧?”谢万和道。前段时间,一个老乞婆被蛇咬了,由她孙子扶着来永和药堂看伤的。 “当时是治好了,可过后那老婆婆的伤口一直收不了口,老是溃烂,给开了药,当时好象是要收口了,可过得两天又开始溃烂,她那孙子不晓得听谁说是我们药堂故意不治好伤,让他们一直来买药,讹他们的钱。今天,那老乞婆的伤口又恶化了,她孙子便来咱们药堂闹上了。” “我去看看。”一听伙计说这些,谢万和脸色不由的一沉,这可关系着药堂声誉的大事。 谢万和告辞。 “我们也一起去看看。”阿黛道,市井之间确实有些庸医故意治病留三分,以此讹钱,但永和药堂的声誉却是有口皆碑的,别说谢老御医对这方面要求极严,就是一般的只要不是失心疯有意想砸招牌,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药的原因,那伤口迟迟不愈合就是另有原因了,阿黛这边也吃好了,便打算跟过去瞧瞧。 “好。”谢万和连忙道,那老乞婆的伤口老是溃烂的原因是必须找出来的,要不然,永和药堂就说不清了。 虽然老爷子在家里,但老爷子岁数大了,年前又染了些风寒,这段时间一直家里养病,不到万不得已,谢万和不想打搅家里的老爷子。 世子夫人的医术老爷子是赞不绝口的,她愿意去看看,谢万和自是求之不得。 “世子,世子夫人请。”谢万和道。说话间,一行人便直奔永和堂。 到得永和堂时,永和堂已经叫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了。 “让谢东家出来,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今天我齐三儿拼却一死也要讨这个公道。”圈内,传来一个男子愤愤不平的声音。 这时有人看到了谢万和,便嚷着:“谢东家来了。” 众人呼啦的一声便让开了一条路,阿黛就看到人群里,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婆婆躺在门板上直哼哼,腿腕处的伤口看着很可怖,发出一股子臭腐的味道。 边上,一个同样衣衫破旧的厚生,年约十*岁的样子,显然正是那闹事的齐三。 “三儿,咱们不闹了啊,背我回去,我看着药堂的大夫已经尽力了,是老天要收我老婆子的命了呢,别闹了……”那老婆婆躺着,还劝着那齐三道,显然不想惹事。 齐三却摇着头,他跟老婆婆并不是亲的祖孙。 六七年前老婆婆来京城,他当时就在城门根儿讨饭,十二三岁的,长的又瘦小,讨不到吃的不说,还尽被人欺负。 是老婆婆舍下自己的一口将他拉扯大的,这恩情,他不能忘,他还没让老婆婆享福呢,自不能让老婆婆出事。 他就不信了,永和堂这么出名的一家药堂,听说家里还有个老御医的,能治不好这点小伤,定是药堂里的大夫黑心,他就要闹,把老御医闹出来,说不定就能治好老婆婆的伤了。 此时,齐三看到谢万和过来,便冲上前要再理论。 “小哥,你放心,既然老婆婆是在我永和药堂看的病,只要她的伤未好,我永和药堂就负责倒底,以后不收分文。”谢万和直接道,现在别的不管,先要把事态压下去。 那齐三没想到谢万和一来就把所有的事情抗了下来,倒是也不好再吵。他也并不是真要闹事,实是气愤不过才出此下策的。 这时,药堂的大夫也急匆匆走到谢万和身边。 “事情怎么个情况?”谢万和冲着那大夫道。 “我也实在是弄不清啊,给老婆婆用的药都是顶好的药,可伤口就是收不了口。”药堂的郎中道,又低声说:“要不要请老太爷来看看。” 谢万和沉吟着。 “我看看吧。”阿黛上前道,蹲在那老婆婆身边,伸手把了脉,老婆婆的身体确关没多大的问题。 沉吟了一下阿黛冲着那老婆婆问:“婆婆,最近口味怎么样?” “我婆婆最近一直没味口,一直说口淡。”一边齐三道。 “那她最近是不是吃的东西都很咸?”阿黛又冲着齐三问。 “是的,婆婆口淡,咸的东西有味一点,这段时间我弄吃的都特意多加一点盐。”齐三道。 “好了,我明白了,婆婆没事。”阿黛说着,便冲着谢万和道:“谢师伯,你让大夫开些收口生肌之药给他们带回去就成了。” “这……还不都是以前的药。”一边的伙计有些为难的道,以前的药用了伤口还是要溃烂。 倒是那大夫神色间有些若有所思。 “听我的。”阿黛说着,便又冲着那齐三道:“这位兄弟,接下来一段时间,婆婆的吃食要尽量的淡,不能再吃咸的了,这样,五日后,婆婆的伤就能愈合了。” 其实基本上三日就能收口,阿黛说的五日只不过是保险一点。 此时,那若有所思的大夫听到阿黛让婆婆吃食尽量的淡后,一脸恍然大悟。 肾家其臭在腐,所以,凡属腐烂一类性质的病变都与肾有关。老婆婆的伤口在用过药后本来是可以收口的。但因着口味淡,吃食太咸,多食盐则伤肾,肾伤则伤口就容易引起腐烂。这于药无关,是吃食的问题。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大夫一边懊恼着,一边忙命着伙计去抓药。 都说世子夫人医道高超,而今看来,世子夫人的医道高超就在于体察入微吧。 “此话当真?你谁啊?”齐三却是有些置疑阿黛。 “这是世子夫人,能悬丝诊脉,能得她出手,小子你运气好很了。”一边人群里有人认出阿黛,便嚷嚷的道。 阿黛宫中救昭妃娘娘的事情一般普通的百姓是不知道的,但阿黛悬丝诊脉救恭王妃的事情早就以说书的形式在京城传扬开了。 却是鲜少没有不知道的,此时齐三一听阿黛就是悬丝诊脉的世子夫人,倒是有些信服了,只是还有些担心:“那若是不好呢?” “我说过的,老婆婆的伤我们永和堂负责倒底。”谢万和在一边保证道。 “那行,我今天就信了你们。”齐三点了点头。一边伙计早把抓好的药送上,齐三背着老婆婆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刀疤再现 三天后。 齐三光着膀子,背着一根荆条站在永和药堂前,这回他是来负荆请罪了,没到之前说的五天,只用了三天,老婆婆脚上的伤口就愈合了,再无丝毫溃烂的迹象。 他自然要为自己先前做的事负责。 而这事没过一会儿就象风一般的传偏了整个京城。 “那齐三还托了谢伯跟你道谢呢。”王九娘一大早就来了恭王府,转达了齐三的谢意。 这事对于阿黛来说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她并没放在心上。 “对了,三妹,我听修之说,高家的高耀死了,是被白娘子杀死了?白娘子和许仙正被押解进京?”这时,同王九娘一同过来的王靛问道。 二月份就是会试,如今各地的士子早已齐聚京城,每个士子背后都有一些路子。 而高耀做为收生辰纲的特使,自然备受关注,只是谁也没想到高耀就这么的死在了姑苏。 高老爷子已经发下了狠话,必要白素贞夫妇为长子偿命。 “是有这回事。”阿黛点点头道。 “这一下娇容姐怕是要急疯了。”王靛摇着头道,许娇容把许仙可是看成眼珠子的。 “高尚书想要白素贞和许仙的命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阿黛道,天道这东西自有其运行规则。 在曾经的传说里,白素贞便是水漫金山,犯下那样的大戒,最终也只不过是被压在雷峰塔下,并没有丢了性命。 “我觉得白娘子就不该死。你们在京里有许多事不晓得,我在钱塘。那里离姑苏近,白素贞的事情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救人,治病,施药,做的那都是万家生佛的善事。而且,她不但行善。还除恶。有好些个青皮被她和小青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别的不说,便是那死的高耀,别说姑苏了。就是咱们钱塘也足足被他刮一层地皮,谁个背后不咒他的,我估摸着呀,这高公子是作恶多端了。老天才让白娘子杀了他,白娘子这也算是替天行道。”王靛哼着声道。 白素贞虽杀人之。但她也活人无数,又岂能只算杀人而不算救人呢? 听着王靛的话,阿黛眼晴不由的一亮,挥手让杏儿准备纸笔和墨。 “二姐。你再把许大哥和白娘子做的事情跟我细细说说,我给写成个段子。”阿黛道。 一边王九娘也一下子醒悟,最近京中最大的热门话题。其一是会试,其二就是高耀之死。她每日说书,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新鲜的段子。 此时,若是把白素贞的段子编成故事,那定能吸引许多人的,当然也宣扬宣扬白素贞的功绩,说不定也能帮到白娘子一点。 阿黛则想的更深远一点。 传说中,寇娥冤六月飞雪,孟姜女哭倒长城,便是天意受人意影响的例子,如今白素贞之事,以说书的方式,将白素贞做的善事广为流传,又焉知不能影响天意? 于是王靛说,阿黛写,王九娘在一边艺术加工,三人整整用了一天功夫,终于将几个主要的段子写了出来。 第二天,新版义妖传又在王家酒肆说开了。 高家,书房里。 高老爷子重重的一拍桌子,这王九娘真是坏事,随着新版义妖传的传出,京里对白素贞夫妇同情的人越来越多,都说两人虽然杀了人,但情有可原。 “区区一个王九娘而已,算不得什么,要不,我带人直接抄了王家酒肆。”高二劝着自家老爹道。 “混仗,你当现在的王成还是以前的王成吗?皇帝亲赐义商二字,那王黛又救了昭妃娘娘,如今别说我们,就是靖王也奈何不得他们分毫。”高老爷子瞪着高二道。 心里,高老爷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就城王家怎么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今钱塘王家崛起,难道这真是天意? 高二摸了摸鼻子:“成,听爹的,那接下来怎么办?” “哼,也就让他们先得意一下……”高老爷冷哼着,随后却拿出一叠子银票,俱是一百两一张的,有十张。 “记得咱们家老屋吗?”高老爷冲着高二道。 “当然记得。”高二接过银票,啧了两下。 “那屋里现在住着一个人,这些银票你拿着去老屋,交给住在屋里的人,你跟他说,可以开始了。”高老爷子吩咐着,这话有些模名期妙,但本就没必要让老二清楚,只是他传到了话就成。 随后高老爷又冲着高二厉声的道:“你给我认真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屋里的人出了点差子,咱们父子就要布你大哥的后尘了。” 本来这事情都是交给老大办的,老大办事稳妥,可如今老大生生的被白素贞给害了,他只能交给老二去办。 毕竟住在那屋子里的人事关重大,便是身边的亲信他都不放心。 “爹放心,大哥能办好的事情我也一样能办好。”高二拍着胸膛道。这会儿倒觉得大哥死了也不算坏事,老爹以前可没这么重视过他。 想着,他便告辞,回到屋里换了一身衣裳,就揣着那一千俩银子出门了。 “桑红,你去跟阮五说,让他盯着二爷。”看着高二出门,阮秀连忙叫来桑红。 以高二的性子,哪次出门不要带上一帮子狗腿子,而今居然一个人揣着一千两的银票出门,更是连平日穿的华服也换掉了,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这情形实在是有些奇怪。 “好,我这就去。”桑红应声,便匆匆出门了。 外院的阮五接到桑红的消息,便急冲冲追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撵上了高二。 高二在大街上慢悠悠的转悠,不一会儿便进入了南城,直朝着高家老屋去。 高家没发迹时也是住在南城的。曾经高家人在这里住过三代人,高家老屋在南城的北面,如今已经显得十分的破旧了,老屋外爬满了爬墙虎,墙壁也十分的斑颇,整一个荒院。 到得屋外,高二看着老屋破旧的样子。啧啧了几声。然后拍了拍门。 “谁,老子这里不欢迎外人。”屋里一道低沉的男声没好气的道。 “给你送银票的。”高二在外面也是没好气的道,这里面的人好不客气啊。 门吱呀的一声就开了。露出半张脸,脸上有一个可怖的刀疤:“原来是二公子,请吧。” “你……是你……你不是被砍头了吗?”高二十分的惊讶,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刀疤。 “呵。你老爹不想我死呗。”刀疤咧着嘴有些阴森森的道,整日里一个人住在这阴气十足的屋子。再怎么身上都要带着一股子阴气。 “说吧,这回来有什么事情?对了,你大哥怎么不来?”刀疤坐下,直接从一边的水缺里舀了一勺子冷水倒在茶碗。 高二看着那冷水。抽了抽脸皮子,动也没动,只是咧了咧嘴道:“我大哥叫人杀死了。以后这边的事我接手,这回我爹让我给你带了一千两银子。说是可以开始了。” 高二说完,便将手上的银票递给了刀疤。 刀疤毫不客气的接过银票,还在手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点了点银票,数目不错,才淡淡的道:“行了,你回去跟你爹说,我知道怎么做。” “那好。”高二点点头,便立刻起身,拍拍屁股离开了,这屋子阴森森的,又住着这么一个本该已死的人,他这心里有些发毛,早走早好。 看着离开的高二公子,想着高大公子居然被人杀了,刀疤咧了咧嘴嘀咕了句:“哈哈,亏心事做多了,报应。” 随后他回了屋里,打了一个简单的包裹,便出门离开了,这里他暂时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之前他跟高家人说好的,凡是接头过一次的地方,他马上舍弃,这是以防万一。 当刀疤的身影消失的长长的街弄时,街的另一头,阮五出现了。 没想到刀疤还活着,阮五想着,便紧跟着出去,只是到了路口,只看到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阮五根本就没法子跟。 该死,阮五重重的跺了一脚,转身就匆匆回去找到了桑红,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桑红说了:“你赶快回去报给小姐知晓。” “好的。”桑红应声,转身回了内院。 “你说什么?刀疤还活着,就住在高家的老屋里?”一听桑红的报告,阮秀惊跳起来。 阮家之所以落到这一个地步,固然是阮彤做了糊涂事情,但刀疤才是直接毁了阮家的人,而此时,桑红居然跟她说刀疤没死,还被高家收留了。 突然,阮秀一切都明白了,其实刀疤根本就不是阮家的人,或者说,刀疤早就被高家人收卖了。 高家通过刀疤完全避开了阮家接收了西域商道和五胡商道,可偏偏阮家还不知晓,冤大头似的给人顶缸。 本来一切若没有赵昱走西域,那大不了一直就这样,高家吃肉,顺便给阮家喝点汤,而有阮家在,高家一切无忧。 可偏偏赵昱去了边城,把刀疤揪了出来。 这个时候最急的不是阮家,而是高家,高家怕刀疤把他的事情揪出来,所以找了人救出了刀疤。可此时,许多事情已经暴露了,于是,高家干脆借着刀疤之手把阮家坑死了,把刀疤为高家做的事情全载在了阮家头上,于是阮家成了高家的替死鬼。 真是可笑啊,可笑。 想着,阮秀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是扭曲的,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前世阮家的败落也并不是什么受了恭王妃的牵连,根本就是高家背后使的手段。 阮秀清楚记得,前世,恭王妃出事后,自家大伯在军中就呆不下去了,于是大伯自动请辞,本来这个时候阮家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没想到,事情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自家大伯就摊上了一个通胡的罪名,最终满门抄斩。 不用说了,这同样是高家拿了阮家做替死鬼的结局。 前世后世,阮家都是被高家害得,只到这时候,阮秀才完全明白。 高云仙教阮彤请刀疤刺杀靖王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这一招直接就把阮家坑的死死的。 高,实在是高,阮秀只恨她虽然重生,但意然没有看透这事实,白瞎了她重生一场。 “桑红,你去跟阮五说,让他给我盯紧了刀疤,找机会把他抖落出来。”阮秀冷静了下来,冲着桑红道。 “不行,阮五说,刀疤已经离开了,出了巷口后就有好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等着,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去,他根本没法跟上。而且刀疤走时,连高家老屋的门都没关,显然不会回来了。”桑红道。 “竟是这样。”阮秀有些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找不到刀疤,便是她知道刀疤活着又如何,没有人会信她的话。 阮秀静静的坐着,好一会儿,她眼睛一亮。 “桑红,你把阮五叫来。”阮秀冲着桑红道。 “是。”桑红应声,不一会儿就把阮五找来了。 “阮五,帮我办件事情。”阮秀道。 “四小姐吩咐就是。”阮五道。 “刀疤是执了死刑,如今他没死,那么当天法场,必是有一个死刑犯替他死的,当初刀疤是关在天牢里,能替他的也只有天牢的死刑犯,你去帮我查查看,天牢的死刑犯里少了谁?”阮秀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查。”阮五应声出门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堂审 正月二十八日,许仙和白素贞被押解到京。 而于他们同时到京的还有姑苏等地被高耀盘剥的倾家荡产的商贾,还有就是曾经受过许仙白娘子恩怨的姑苏百姓,其中就有当日,白素贞从山塘河青蛟精嘴里救出来的女娃子以及女娃子的父母。他们手里揣着万民信,只求皇帝赦了白素贞的罪。 再加上王九娘的说书,白素贞的事迹已经在京里广为流传。 如今白素贞已是民心所向。 所以,白素贞和许仙一到京,便引得各方云动。 而因着白素贞一案在民间影响很大,于是最终朝廷将此案放在京师衙门审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主官也到堂审理,也算是三司会审了。 另外,法海,清泉真人也例席。 到得此时,这案子便不是高家人或者赵昱能直接插手的了。 京师令姓许,素有铁面判官之场,平日里官声不错,而这次审案,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请回那能日审阴夜审阳的宋老司狱。 百姓对此更是乐见期成啊,于是的,腊月二十八日开衙这一天,衙门口就叫来听审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阿黛同赵昱一早也在进了衙门来听审。 “带案儿许仙和白素贞。”等人所有人都坐下后,许大人一拍惊堂木。 “威武……”立刻的堂下便喊起了堂威。 没一会儿,许仙和白素贞就便衙差和衙婆子押了上来。 许仙当堂跪下,白素贞此时肚子已经很大了,许大人便赐了她坐。 “谢大人。”白素贞微笑点头,然后扶着肚子坐下。那神情倒不象是在大堂上,倒象是去人家家里做客的一般。 “许仙,白素贞,本官问你们,你们可知罪?”许大人这时又一拍惊堂木道。 许仙和白素贞相视一眼,然后冲着堂上众人道:“我二人认罪。” 本来嘛,杀了高耀是事实。 “那杀人偿命。你二人服不服?”许大人又喝问。 “我二人如今是同命鸳鸯。生在一起,死在一起,生死已无所谓了。但大人若问服不服。不消问我们,且问堂外百姓,且抬头问青天,问问他们服不服?”这时白娘子一脸平静的看着堂众大人道。 “不服……”此时。堂外听到白素贞话的人便大声的呼叫了起来,一时间如松涛海啸一般。那气势倒也有些迫人。 堂上的众人听到这呼声,那神色都沉了下来,谁都知道今天这场案子不在于审,因为白素贞杀人。法海亲见,白素贞自己也供认不讳,所以。这场案子审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就在于判。白素贞该不该死? 几位大人便在那里交头结耳,商量这事案子倒底如今定夺的好。 “高大人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衙差的通报声。 随后高大人带着高二公子在衙差的带领下进了大堂。 高大人身上穿的并非穿官服,只是一身平民衣服,一边高二也是一身素服。堂上几个见到高大人进来,也都起身欢迎,本来一早就请高大人例席,毕竟高家是苦主,可高大人却拒绝了,没想到这时却出风了。 “例位大人好。”高大人还了礼,却并未在堂边的椅子上坐下,而是站在堂下,又微微施了一礼冲着许大人道:“今日老夫是来替长子认罪的,这些日子,我细细查了我儿所行之事,也问过了一些苦主,我儿落得此下场,实是罪有应得,各位大人不必为我儿操心了。” 高大人这话一说,满堂震惊。便是外面的人群也闹哄哄了起来,谁也没想到,高大人怎么突然来这么一招? 高大人这是怎么意思? 衙门边的耳房里,阿黛和赵昱相视一眼,也听着外面人的议论。 “好一招以退为进。”赵昱感叹的道。 阿黛自也明白赵昱的意思,点了点头。 高大人出来替儿子认罪,看起来似乎是不追究白素贞杀人之事了,可其实却把白素贞的民意和优势消除掉了。 民意认为高大公子下手在先,白素贞杀人是为自保,再加上高大公子征收生辰纲一事惹得民怨沸腾,如此,众人便一面倒的支持起白素贞来。 可如今,高大人出来认罪,再加上高大公子已死,众人对高大公子的怨气也消了不少。但这样就真能忽视白素贞杀人了吗? 如果白素贞是人,那她杀了高耀,再加上高大人出来认罪,那自然能没事了。 但白素贞是妖,是千年蛇妖,百姓终还是要淡妖色变的。如此,衙门再判白素贞时,怕是就没有了民意的支持了。 果然,这时高大人又继续道:“只是我儿犯的是人间律法,如今认罪,自是维护人间律法的公正,但这白素贞以妖杀人,只怕违的是天道吧,她今日可以说是除恶杀了我儿,焉知后日不会凶性大发屠戮生灵?” “阿弥陀佛。”高大人的话说完,法海便唱了一个诺:“妖杀人,天道所难容,不如就由贫僧把她带回去镇压在雷峰塔下。” “大师,你是方外之人,此时还不需大师出手,我儿有罪是我儿的罪,但人杀人尚且要以命偿命,何况妖杀人乎?妖性邪恶,她今日可以除恶杀了我儿,焉知以后不会涂炭生灵,还望各位大人深思。”高大人这时又冲着台上几位大人道。 高大人这话一说,几位大人都不由微微点头,妖终是为人所忌了。 外面听审的百姓也是一阵窃窃私语,是啊,白素贞是妖呢?妖杀人岂能无罪? “那高大人认为该如何处置?”这时一边的清泉真人突然问道。 “白素贞既然违了天道,那自该由天意来定她的罪。”高大人道。 高大人这话一说,堂上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天意这东西大家常常挂在嘴里,但谁也没真正见过啊。更何况由天意来定罪?那要如何定? “天意已经定了。”这时,宋老司狱突然的道。 “老司狱,此话何解?”许大人连忙问道,这才想起这位可是跟城隍爷喝过茶的。 “白娘子身怀有孕,老天有好生之德,这岂不就是说了,白娘子得生。可免罪了。”宋老司狱道。 老司狱这话一说。众人一阵大悟,可不是,白素贞再是妖。她腹中还怀了人子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等于是子在护母,岂不正是天意。 阿黛眯着眼笑了,老司狱真不错。以白素贞怀孕假托天意之事是阿黛请宋老司狱说的,本来是想着。若是朝廷一定要判白素贞,便可以此保住白素贞的性命。 这话她不好插嘴,但由一个跟城隆喝过茶,能日审阴夜审阳的老司狱说来。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昱拍了拍巴掌:“如此,今日之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没完。”气机飞扬之间。阿黛突然的惊跳了起来。就在刚才,她眼前就闪过了一个婴儿的脸孔。白素贞要生了!! 果然,此时堂上,白素贞突然抱着肚子痛叫了起来。 “不好,她要生了。”有人突然叫了起来。 立时的堂上一片大乱,好在两个狱婆子颇是能事,接生也是一把好手,立刻的让人抬了白素贞进了衙门的小间,又吩咐人准备热水和剪刀等等。 “哈哈,天意,这才是天意。”高二公子这时哈哈大笑起来:“各位,妖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仪的事情,各位莫要受妖言蛊惑,想那东郭先生好心救了蛇,最终却蛇咬,各位还是分清人于妖之别。” 他的话落,立时的,外面听审的人群也议论了开来,虽然还有为白素贞请命的,但也有不少却也认同着:“是啊,倒底是妖呢,这妖可是要吃人的……” 就在这时,一道雷声轰然的在高二公子头上炸开。 “天意可不是二公子能随意揣度了的。”这时,阿黛站在人群里道。 高二公子叫这一道雷声给炸的头皮发麻,这会儿被阿黛冷言几句,虽然气结,却是不敢反驳。天意这东西其实没什么人真正信的,但真要临头的,却也没有人能不怕的。 “天道虽然不可以揣度,但却是可以定夺的。”就在这时,清泉真人睁开眼睛扫了阿黛一眼道。 “天道要如何定夺?”这时,堂上的几位大人不由问道。 今日这事似乎已经出了他们的掌握。 “很简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把白素贞领上断头台,若是白素贞其罪当死,天道必损之下,刀下必难道一死,而若是白素贞无罪,天道必然补之,白素贞必然无恙。”清泉真人道。 “这……”听到清泉真人这话,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这听着似乎是有些道理,可又完全不对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砍头天道还能阻止的? 阿黛这时却是微微沉呤,若是一般的人,清泉真人这话就是无稽之谈,便是赵拓那样的英雄,在断头台上也只能殒命的份。 但白素贞修行千年,其实已得道体,虽然比不得真龙,但已具龙像。 想那西游记里,玉帝要斩杀泾河龙王还得请出魏征这位大能,于梦中斩杀泾河龙王。 如此,阿黛倒是想不出,断头台上,哪位凡间的刽子手能斩杀得了白素贞? “好,就依你。”这时,白素贞的声音传来。 随后“哇”的一声,许仙得子。 最终,此案的判决是,三日后,白素贞押扑断头台行刑,时间是午时三刻,期间若不可逆转的原因造成行刑不成,那等到午时三刻一过,白素贞便无罪了。 当然不得劫法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意否? 是夜,阿黛的入梦。 桂园,琵琶亭,太月湖。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小青一身青衣站在太月湖上,湖下波涛汹涌,虾兵蟹将,我武威扬。 琵琶亭上,法海一身月白僧衣,手中的法杖直扣地面:“青鱼妖,莫要执迷不悟。” “呸,你这秃驴,我看是你执迷不悟,待我先救出我姐姐再同你算账。”小青凶蛮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法海。 “是白娘自己同清泉真人定下的约定,一诺既成,便成道印,若是毁诺,雷劫之下便是魂魄也不得留。” 修行之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随便做出承诺,凡人一诺千金还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修行之人,一诺千金那是要受天道所制的。 上断头台一事是白素贞亲口答应了清泉真人的,那就要守诺。若是小青去救白素贞,纵然可以救出,但诺言既毁,天道杀伐,雷劫必致,白素贞依然难道一死。 这事情小青又岂能不懂,只是实在气愤,又着急,再加上妖修本来就多了一份任性妄为,无计可施之下,小青自然不管不顾了。 此时被法海说穿,想着自家姐姐是怎么也救不得她了,小青情急,又恨法海多管闲事,情绪激动之下,湖中水波更有翻江捣海之势:“那先就先杀了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秃驴。” 小青说着,两手朝湖面上一拍,立刻的湖水冲天三尺三的朝着法海扑了上来。 法海禅杖朝着天空一划,立刻的那湖水便倒退回了湖里。 “你杀不了我。”法海淡定的道,一条小小青鱼还耐何不得他。 “你给我等着。这账我终有一日要跟你算。”小青愤愤的道。 “好,我等着。”法海依然淡定的道。 “大师,你作茧自缚了。”法海话音一落,阿黛这边便云淡风轻的道。入梦即是神游,阿黛早在这太湖边看了好一会儿了。 都说了修行之人千万不能随意承诺的,而刚刚,法海无意中就应下了跟小青的约定。就算是一种承诺了。两人之间就有了因果,这段因果怕又要纠缠法海几世了。 法海为什么要一直纠缠于白素贞和许仙之事,那正是他陷于曾经传说中的因果之中。他要度化了许仙,便是为了要全因果。 而白素贞之所以答应清泉真人上断头台,也正是因为这段因果,也是许白二人这段人*妖恋的劫。 若是白素贞度劫成功。毫无损伤的下了断头台,那她和许仙就摆脱了这段因果。以后法海再要干预,便是他违了天意。 而若是白素贞渡劫失败,真命丧断头台上,那许仙必然心灰意冷。说不得便如传说中那般出家为僧了。如此,便是法海全了因果。 总之一句话,这回白素贞上断头台之事不管成功于否。法海都能脱离这段因果,以后这段因果再不能阻碍他的大道。 只可惜。这边因果还未完全了解,法海无意中又同小青有了承诺,两人之间有了因果,这因果不解,法海的大道将愈行愈远…… 所以,阿黛说法海作茧自缚了。 法海太专注于同许仙白素贞的因果,却忘了小青。 此时法海听着阿黛的话,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大变,自也明白了其中关键。 “我送大师一首偈:削发辞家净六尘,自家且了自家身,仁民爱物无穷事,原有周公孔圣人。”阿黛朗声的道,湖风将声音吹的很远。 “阿弥陀佛。”法海长长的唱了一声诺,随后身形拔起,嗖然远去。 小青妖性任性,她不求什么大道,只求活的自在,对于因果却并不在意。何况,若是自家姐姐这次能活那还就罢,若是真出事了,那她生生世世也非法海偿命了不可。 什么因果,什么缘法,她一肩承担就是。 小青站在湖边,青衣长剑,亦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青鱼姐,你身上是不是还有钱塘百姓的万民信?”阿黛这时突然问道。入梦里,阿黛见过这封万民信,可今日堂审之上,白素贞先是生孩子,又马上应承了清泉真人的约定,至始至终,阿黛都未曾见许仙这边人呈上万民信。 “是的。”小青回道,突然两眼一亮:“阿黛,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姐姐?” “也说不上办法,只是尽力一试。后日,昭妃娘娘会去菩提寺上香,青鱼姐可持万民信求昭妃娘娘,虽不一定能勉罪,但保得白姐姐一命总是可以的。”阿黛道。现在还在大赦天下之期,牢中的死囚尚能免得一死,更何况小青手中还有万民信。 皇帝这回这么大赦天下为的什么,还不就是为着多施点恩惠,以保佑能在升仙台上升仙呢。 虽然阿黛估计三日后白素贞必能安然无恙,但世事倒底难以预料,人又岂能尽算天机,多做点准备,大不了,白素贞最终仍如传说中那个被压雷峰塔下,到时再由她的儿子救她好了。 “好,我必会去菩提寺的。”小青重重点头。 晨光微露,阿黛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湖边。 第二天,小青便上了菩提寺。 三日后。 二月春风似剪刀,断头台上,因着常年见血而形成的暗色斑块在春风之下泛起了苔绿。 一大早的,这里就人山人海,白素贞今日要在这里砍头了。 阿黛这时陪着许娇容和李捕头也站在人群里,两人是在昨天刚刚赶到京城,没成想就要面对这一幕,实是悲愤已及。 “这该杀臭小子,怎么就不在他娘的肚子里多呆几天呢?”许娇容抱着才出生不过三日的小娃儿,红着眼愤愤的道,边抹着泪,在她看来。今日白素贞是必死无疑了。 “你也是的,小娃儿懂什么?”李捕头红着眼道。 断头台上,白素贞一身白衣,坦然自若。许仙也是一脸平静的陪着。 转眼午时三刻,突然就起风了,原来有些明媚的天空腾起了层层雾霭,雾霭越聚越厚。被风卷着。便是风起云涌之势。 “午时三刻到,行刑。”此时,司辰官大声的报道。一边刽子刀举起亮晃晃的大刀。 许多人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哇……”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哭:“白娘娘是好人,我不要白娘娘死。”是那个当初白素贞在山塘河里救起来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一哭,钱塘千里追随而来的百姓也都跪在地上:“不能杀……” “午时三刻,行刑。”台上司辰官再报。 刽子手手上的刀高高的举起。就在这时,所有人的突然感到眼前一晃。随后这种晃荡越来越厉害,众人都东倒西歪了起来。 “不好了,地震了,地震了。”终于。有人惊孔的叫了起来。 “往后退,往后退,后面不震。”站在后面的人大声的道。 此时。围在断头台前的人急忙往后退,果然。退到后面,地面就不震了,再看那断头台,此时整个断头台都在摇摇晃晃的,台上的众人也都站不稳,摔倒在地上,那刽子手更是连刀也握不住了,更别说行刑了。 “世人开口说神仙,眼见何人上九天,不是仙家尽虚妄,从来难得道心坚。有人问我修行事,云在青山月在天。”闹市之中,一邋遢道人穿街而过,他的声音并不显,却尽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道人过后,街上便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圣旨到,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震动的地面平复了,断头台上,除了倒在地上的桌椅,一切归于平静。 随后一骑青衣侍卫就打马而来,直奔上断头台:“……白素贞虽然有错,但更有功,功过相抵,正蒙圣上大赦之时,故赦白素贞免于一死……” 而此时,午时三刻已过。 白素贞依然好好的站在断头台上。 天意否,说不清道不明,但白素贞已经赢了。 白素贞和许仙相视一笑,两人携手走下断头台,白素贞从许大姐手里接过小娃儿。 “走走走,回客栈去,咱们好好聚聚,吃他一顿。”李捕头高兴的拉着许仙冲着许娇容道。 “你就知道吃。”许娇容瞪眼,不过,众人脸上俱是喜笑颜开。 阿黛同赵昱也是相视一笑。 不远处,一家酒楼里,一群士子正喝着酒,阿黛侧眼过去,正好从敞开的窗户看到里面,颜生,宁采臣,安修之还有赵珽等并着几个士子正吃着酒,边上一个人正跟拿着一卷东西,跟他们说着话。 那人一身光鲜,颇有些派头,只是阿黛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那人正是前段时间还是过着半乞讨半帮闲日子的齐三。 连口饭都混不上的齐三!! “你在看什么?”赵昱好奇的问。 “二哥,你看那人……”阿黛伸手指着,只是此时,从敞的开的窗户那里却看不到齐三了。 “哈,哪个?是宁采臣和安修之他们,这后日就要考了,考前倒是要松泛松泛脑子的。”赵昱朗笑道,他看到的自然只是宁采臣等人。 此时,酒馆里的安修之等人也看到赵昱了,没一会儿赵珽快步出来:“堂兄,大家请你去喝一杯。” 赵昱看了一下阿黛。 “你去吧。我先回去就是了。”阿黛冲着赵昱道。随后阿黛却又状似无意的问赵珽:“刚才我们看着还有人站在边上跟你们说话的,那是谁啊?” “哦,是一个兜售考题的,说是有历年来的押题高手押的题。”赵珽道。 “理他做什么?这些都是骗人的。”赵昱没好气的道,他虽然没有参加会试,但从府试,院试,乡试起,每次考前,都有那押题高手出现,就是为了骗点钱。而到了会试,这种所谓押题高手押的题就更多了,众人都已见惯不怪了。 赵珽又笑道:“是不理他,不过这人做生意挺有趣的,先给我们每人写了题,说是暂时不收钱,若是真押中了再收钱。大家只当一乐。走,吃酒去。” 赵昱便吩咐赵炳送阿黛回府,他则跟着赵珽过去吃酒了。 只是阿黛听着赵珽,却是琢磨着,齐三的出现很奇怪。 “赵炳,你去打听一下一个叫齐三的人,他身边有一个老婆婆,曾因老婆婆的蛇伤在永和堂闹过事情。”回到恭王府,下了马车,阿黛却又冲着赵炳道。 “是。”赵炳应声下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失踪的齐三 阿黛正要回屋,就看到章氏带着宋可儿正整理的东西,几个木箱子摆开来在院子里晾。 “四婶这是晒家私呢?”阿黛带着杏儿上前,打趣了一句道。 “什么家私,就一些压箱底的,我理了理了,规整一下交给可儿打理了。”章氏道。 “四婶儿这是打算?”阿黛不由的挑了挑眉头,交待压箱底的东西?四婶儿这是打算交家了?阿黛说着,不由的看了看一边的宋可儿,宋可儿脸带着欢喜之意微微点了点头。 阿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四叔原先说好的。要回京,不过京里一时没有合适的位置,你四叔在钱塘也任了三年多的差事了,钱塘县衙那一摊子已经熟了,再说了,今科会试,钱塘士子十几个呢,若是能有几个中榜了,那也是一地教化,你四叔考绩上也能得个优,这算是到手的功劳,所以,你四叔跟你爹他们合计了一下,干脆的,就暂时不回京了。 章氏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这边云锦的婚事也订下了,是袁四爷家的小子,只等云锦十六岁嫁人。如此,我这边也就没什么事了,还得去钱塘侍候你四叔,家里这边就交给珽儿和可儿,也是能放心的。” “嗯,四婶儿考虑周道。”阿黛点点头,心里也为宋可儿高兴,能够掌家,算是真正为赵家接受,并能在赵家立足。当年的一步错,付了许多的努力之后也算是有了成果。 当初多少人想看四房的戏啊,章氏得势,许多人都等着看章氏报复赵珽的戏码,可没想。四房虽说关起门来还是有些磕碰,但大体上还是和和美美的,如今等到章氏交家的消息传出,怕是要让人大跌眼镜。 当然了,章氏也是有着心思的,她去钱塘同赵四爷相聚,一来可以管着后院。免得再惹事端。二来也可趁着还年轻再添一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看章氏和宋可儿忙活,阿黛便告辞回了昱和院。 在昱和院门口。阿黛又看到了牛氏,胡二嫂正陪着她说话。 “二婶过来了,二嫂怎么不带二奶奶进屋里奉茶。”阿黛看着两人站在门口说话,便道。 “不用不用了。我就闲逛呢,见到胡二嫂在这里。便闲聊两句,这就回去了。”牛氏摆摆手笑道。 “哦,都闲聊什么?”阿黛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最近京城里一些风言风语挺多的。有关会试的,说是今科主考的聂大人是同文书院出身,今科钱塘士子讨巧了。又说康王只晓得吃喝玩乐。代帝监察这种事情哪里做得好,搞不好反而弄出祸来等等。”牛氏无所谓道。 “哦。那二婶对这些事情怎么看?”阿黛微眯着眼反问道。 “我们妇道人家也就听个闲话,依我的性子来说,随他们扯什么东西,咱们自顾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牛氏道。 “嗯,二婶子这话在理。”阿黛点点头笑道。 “好了好了,不打扰夫人了,我回去了。”牛氏也笑哈哈的回去了。 “我送二婶。”阿黛应道,便抬步送了牛氏到得院门口。 看着牛氏回了赵家二房那边,阿黛才回转身进屋。 “夫人,今儿个这牛二奶奶好生让人迷糊,就闲扯了这些,弄得人五迷三道的,什么意思啊?”胡二嫂道。 这自然是有含意的,阿黛没有回胡二嫂的话,反问道:“二嫂,今天牛二奶奶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哦,也没什么人。对了,今天上午的时候我看到璋公子的那个岳母冯氏来了,是牛二奶奶招待的,午饭前走的,我还嘀咕着怎么也不留个饭呢?”胡二嫂道。 “这就是了。”阿黛道。 赵璋的岳母家阿黛晓得,姓冯,也算是京中的大户人家了,她们家有一子是靖王府参事。 她这个时候来找牛二奶奶,而亲家来往,这到了饭点又不留饭,这里面就有些讲究了。 只怕这是靖王想拉拢赵家二房了。 去年,漠北大雪,牛羊冻死无数,这快开春了,又是青黄不接,一些留下来的胡部又起了打草谷的心思,聚集了五千人马犯边。在边城被赵璋带着人打了回去,一点也没讨得好。 如今赵璋在军中声望日胜,颇让人不敢小瞧了。 再加上之前的传言,赵家二房想夺权,逼死恭王妃之事,这些怕是惹得靖王起了心思了。 别看牛氏扯了一堆话好象没什么正题似的,但她其实就是借着闲话来表明她赵家二房的立场。 经过天山雪莲一事后,大家都能看出恭王府这边是站在康王一边的。 而牛氏说的那些闲话里,会试这方面,赵昱和她都是钱塘人,赵昱更曾是同文书院的学子,再加上安修之是王黛的姐夫,如此,若是钱塘士子最后真惹人诟病的话,那恭王府这边多少也会受些牵连,这还只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康王那边,恭王府公然站在康王一边,若是康王一出事,恭王府又岂能幸免?到时,赵昱便是皇帝的亲外甥也不起什么作用了。 这些闲话,显然是别有用心的人传出来的,牛氏借用这些闲话其实也是在给阿黛提个醒,另外,她也是向阿黛表明立场。 同样的糊涂不会犯第二次,靖王或有心拉拢,但赵家二房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家的日子,做好自家的本份。显然也是不想因为冯氏出面而引得赵昱这边的猜疑。 “怎么站在门口?”阿黛这边正跟胡二嫂说着话,身后传来赵昱的声音,赵昱回来了,吃了酒,也就一个微醺。整个人带着一些随性,倒显得宽和起来。 平日里的赵昱再宽和也是有着迫人之气的。 “没什么,刚送二婶子回屋呢。”阿黛上前挽着赵昱的胳膊,随后把牛氏说的那些闲话说了一遍。 二房的心意赵昱也是能看明白的,也是朗天一笑,二叔终是看得清的。 赵家现在的局势,赵家二房有两子在边城。声威日胜。军中一局之地跑不掉了。 赵家四房,不管会试赵珽会不会中,一个举人在京中大族里面也是有些成就的了。再加上赵四爷在钱塘如今也是风声水起,以后在朝中文臣之中亦有一足之地。 如此,赵家的根基已实,再不是如以前一样。恭王府倒,赵家就纷崩离兮的局面了。 在这个时候。赵家二房和四房当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的赵家不是受一点风雨就飘摇的了。 不过,说到闲话赵昱的神色却是一凛,却是挥了挥手中的一本册子:“只怕是已经动手了。” “什么?”阿黛接过册子一看,全是一些考题。 “是我从赵珽那里弄来的押题。这些押题看着不简单哪。”赵昱道,做为赵拓,他本是杭州府的解元。从小跟着于老先生学习,历年来的科考试题也实在见过不少。若说押题高手,曾经的赵拓也不遑多让,他自能看得出这份押题的份量之重,甚至看过这后,赵昱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汉,这根本就不是一份押题,而就是考题,而一份花尽了心思弄出来的押题却白白的送人,只是象征的说考试过后再来收钱,这就让人起疑了。 因着阿黛的一些预见性,再加上跟据情况的分析,两人也私下分析过,会试将是多事之秋。只是落到具体的一点上,却也无法预测到一些细节。 “我让赵炳去查齐三了。”阿黛却是瞪大眼睛道。 “齐三?我们中午遇到赵珽他们,你好象说看到了齐三?”赵昱问道。 “是的,这个齐三应该就是向赵珽他们兜售押题的那人。当时,我看着齐三衣着光鲜的,觉得奇怪,所以回来后,我就让赵炳去打听一下齐三。”阿黛道。 正说着,杏儿来报:“世子,夫人,赵炳求见,还带着一个老婆婆。”阿黛这边话音刚落,杏儿就来报。 “走,我们去看看。”赵昱冲着阿黛道。 阿黛点点头,两人便一起走到外屋。 “夫人,齐三没找到,不过,这位老婆婆知晓我是恭王府的人,便求我带她来见夫人。”赵炳拱手道。这老婆婆正是当日中了蛇毒的老婆婆。 “婆婆坐,杏儿上茶。”阿黛道。 那婆婆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捧着茶水喝了几口,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差点呛着。 “婆婆慢点,你要见我可是因为齐三?”阿黛微笑的问道。气机飞扬之间,能让人心绪安宁。 听着阿黛问话,老婆婆倒是放松了些,回道:“可不是,这位差人去打听齐三,我就晓得这小子肯定是犯事情了。三儿是有些浑的,但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他一直跟我说要让老婆婆过上好日子,前几天,他突然买了许多好吃的回来,还带回了一百两银子。说是找到了一个营生,一百两是预付,事成之后还有四百两,说实话,老婆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心惊肉跳…… 说到这里,老婆婆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了,瞧的也多,这发财哪是那么容易的,三儿他大字不识得一个,若说是赚两个辛苦钱我是信的,可突然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还是预付的,后面还有四百两,总共是五百两啊。天上不会掉下馅饼,就算掉下馅饼也砸不到我们这样人的头上,可这突然就砸到头上了,我这心里反而不安的很,总觉得是祸不是福,可他不听,第二天离开了家,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着他。” 老婆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显然是担心齐三了。之后便解开手上的包裹,赦然是二十两一锭五个大银元宝。没有任何官家印记,是私铸的银元宝。 看着这五锭银元宝,听得老婆婆这么一说,阿黛和赵昱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 如果真是卖押题的,那总是为了赚钱,哪有钱没赚,还倒贴了大笔银子出去的?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阿黛宽慰了老婆婆几句,又让胡二嫂带她下去暂时安顿一晚,天已经黑了。 “这事情不对,我去见见康王。”赵昱当机立断的道,这事情虽然现在还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康王是本次会试的监察,这事情又很有些可疑之处,让康王知道会更好一点。 赵昱说着,让长春去备马车,没一会儿马车备好,赵昱上了马车,马车由后门出府。 “小心点。”阿黛扬着脖子叮嘱。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云变换 转眼亥时人定,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大,但滴滴答答的让本来有些烦燥的心更不能平静。 赵昱去见康王还没有回来,阿黛这心里也是有些担心。 “夫人,长春回来了。”这时胡二嫂匆匆进来道。 “让他在外厅等着。”阿黛道,一边杏儿帮阿黛整理好衣服,随后两人就匆匆走到外间。 外厅上,长春的脸色有些凝重,见到阿黛出来连忙施礼:“长春见过夫人。” “长春不要多礼,世子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阿黛连忙问道。 “世子爷先去见了康王,随后康王又带着世子爷进了宫,进宫后不久,就有太监来给小的传话,说是太晚上,世子爷出不了宫,让小的先回府报信。”长春道。 听着长春的话,阿黛沉思着,看来这押题的背后牵扯不小,这分明是皇帝故意留人了。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阿黛冲着长春道。 长春行了礼下去。 是夜,阿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只到半夜后才沉沉睡去。 梦中,阿黛气机飞扬。 皇宫的上空,腾着一股阴郁之气。 天空之中,紫微星暗淡。 当然,这并不奇怪,自去年以来,皇帝的身体就常常出问题,这也是皇帝忙着修建升仙台的原因,而以阿黛来看,皇帝的身体是真有大问题,长年服食乱七八糟的丹药,如同在服毒。 明朝的嘉靖皇帝身体就是这么弄跨。 其实皇帝自己也知道他的身体挺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升仙台上。 书房里。皇帝铁青着脸,他的面前摊着一册卷子,卷子边上是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阿黛十分的熟悉,正是赵昱从赵珽那里要来的押题册。 而另一册摊开的卷子,却是大齐永兴恩科等字样,显然正是本科要考的题目。 而此时,两方对比之下。卷子和册子的题目一模一样。 那册子哪里是什么题押?分明就是试题。显然今科的试题泄露了。 …… 阿黛猛的一下从梦中醒来,外面天还是黑着,阿黛并没有睡多少一下。 想着入梦中所见。阿黛一阵后怕,也幸好她这边小心,若是不知情,任由事情发展。那等到自家姐夫等人高中后,再由人将事情揭出来。那时谁管你是押题还是什么,那就是一场科场大案,自家姐夫等人说不得就得坑在这个大坑里面了。 想着阿黛的背心都直冒汗,这手段太有些阴毒了。 另外的。阿黛还想起赵珽那天的话。 齐三说了,先给他们押题,等到考完后。让他们再付钱。很显然的,齐三的话在这里就埋下了一个坑。 齐三等考完试后就会去找赵珽等人要账。而若是这时,被幕后这人逮个正着,那就算是人赃俱获,自家姐夫等人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真正是好谋算,便是齐三其实也就是一个弃子。等到事情一发,齐三也就没命。 一百两买一命,还真是便宜,而对于整场谋划,这一百两带来收益可就无法估量了。 到得此时,阿黛终于把之前的事情连起来了,只是她还好奇,齐三背后是谁?高家?靖王?或许后面还是一个炮灰? 这些事情就需得等到齐三落网才能知晓清楚了。 不过,想到这里,阿黛眉头一皱,本来按照对方的谋划,齐三应该在会试结束后还要找赵珽等人拿钱的。 可如今,事情提前一步揭穿了,那今科考试的题自然要换了,这题目换了,等到会试之时,对方必然会猜事情出问题了,到时齐三可就危险了。 阿黛这边还想从齐三身上顺腾摸瓜的找到背后之人呢,虽然大体上也能猜到,但还是要有证据的,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想着,阿黛便连忙起床,让杏儿掌灯,还得再去见见老婆婆。 老婆婆夜里就住在昱和院的厢房里,屋里的灯亮着,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见到阿黛过来,老婆婆连忙行礼,阿黛自也连忙相扶:“婆婆,没歇息啊?” “唉,老了,又认床,我这心里还担心三儿呢,睡不着就坐着。”老婆婆看着油灯的灯花实话实说道。 “老婆婆,你再想想,齐三有可能去哪里?嗯,这个地方最好是平常人不知道的。”阿黛也不拐弯抹脚,直接问老婆婆道。 她想过了,如果说齐三现在就被控制起来不太可能,对方还不知道事情败露,毕竟事后还有差事让齐三去做,之前不可能表现出恶意。那么最多也就是叮嘱齐三在事情完成以前不要露面。 所以,阿黛觉得更有可能是齐三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哦,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了。”老婆婆沉思了好一会儿说着,却又停顿了一下:“夫人,你跟我说实话,若是三儿被抓到会不会死?” “婆婆,现在一切都说不好,我不知道齐三在整个事件陷的有多深,也还不清楚整个事件牵涉会有多广。所以,齐三会不会有事我现在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如果事情揭穿的话,对方为了保他们自己必然会对齐三下杀手。”阿黛诚恳道。她这话也是实话实说。 老婆婆想了一会儿:“我明白了,总之,求夫人尽力保一保齐三吧。菜市口那边有个窖菜的地窖,现在已经废弃了,以前三儿躲债时就是躲在那里。” 阿黛重重点头。 此时外面响起了公鸡的叫声,正是鸡鸣时分。 老婆婆拍了拍腿:“好了,我要回家了。” 阿黛本来想劝老婆婆留下,不过看老婆婆坚决的神情,便让胡二嫂安排人送老婆婆回家。又拉着胡二嫂道:“找两个人在老婆婆的周围,保护她的安全。” 虽说一个老婆婆,对方未必会在意,但也不能不防备对方利用老婆婆来要胁齐三。 还是那句话,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好。”胡二嫂点头,便带着人送老婆婆回家。 门外,还是星斗满天。 而至于齐三可能的藏身之地,让人通知赵炳一声就行。之前赵昱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赵昱是大理寺官员,如今这案子就落在了赵昱的手上,赵昱进宫了,这事情就是赵炳和杨三郎在办。 转眼,东方显鱼肚白。 四房赵珽已经动身,今天正是会试的日子。每一位会试士子进贡院时都要检查,所以学子一般要早早就去。 到得辰时,贡院的大门就缓缓关上。 在贡院大门关上不久后,赵昱才回到恭王府。 “你说什么,皇帝没改试题?”从赵昱嘴里知道这消息,阿黛一阵惊讶。 “我估计皇帝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事情谁最后跳出来。”赵昱看着阿黛道。 这样倒也在情理,只是……阿黛想着,连忙把齐三可能的藏身之地说了说。 “嗯,放心,我已经让人通知赵炳了,若是发现齐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情况。”赵昱道。 阿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告一段落,接下就看看事情的发展吧。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午时过后,贡院传出惊天大消息,钱塘士子罢考。 据说是早上的考题一出来,几位钱塘士子便举报说试题泄露,并当场背出之后几场考试的试题,几位主考大惊。 京城再起波澜。 王靛午后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来了恭王府,同行的还有聂小倩。 王靛很急,聂小倩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放心,聂大人说了,这事情是好事。”聂小倩安慰着王靛。 阿黛看着聂小倩,之前脉相的事情,她也是提醒过聂小倩的,而这位也是有着神鬼莫测手段的,再加上聂大人这么说,那想来应该是好事了。 只是却是打乱了皇帝的算盘。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雷声大,雨点小 南城,菜窖。 齐三披着一件破夹袄盘腿坐在一边的门板上,地窖冬暖夏凉,再加上穷人的孩子能抗,虽然只一件破夹袄,齐三对付着倒也不觉得冷。 他要在这里再猫上三天,三天后,会试结束,他便去找那帮士子拿钱,等拿到钱,他便可以交差,然后就能得四百两银子。 想着四百两银子,齐三便一脸兴奋,心里计算着,先花一百两买宅子,再请媒婆说房媳妇儿,这样就有人侍候老婆婆了,再给家里留下一百两银子生活,剩下的他再干个营生,这样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想得美处,齐三一脸嘿嘿的笑,随后又哎哟一声的捂着肚子,这地窖倒底是废弃多年了,再加上有些阴暗潮湿,这估计昨天夜里冻着了,一大早就拉肚子,拉到现在都五六回了。 得,他又得去拉。 齐三皱巴着脸,弓着腰走到菜窖的一角,那里昨天他挖了一个坑,就是用来如厕的。 只是齐三刚蹲下,却听得微微的一声,好象是有人进来了,会是谁? 齐三不动声色,俏俏的探过头,随后却是脸色大变,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来人他见过,正是安排他差事的人,这人脸上有个刀疤,很好认。只是这会儿让齐三有些不安的是,这人一手扶在腰间,从齐三的方向,正好看见刀疤的手正按在腰间的匕首柄上。 做叫化子的,稍一不小心就没命了,多年养成的感觉让齐三觉得不对,这人象是来要他命似的。 齐三猫着没动。这时,刀疤放轻脚步慢慢的摸进了地窖。 地窖不大。摸进去就能看到有没有人。留给齐三并没有太多的判断时间,立刻的齐三提了裤子直接翻墙出了地窖再说。 翻墙的响动肯定瞒不住刀疤,听到响动,刀疤飞快的窜了出来,正好看到齐三翻出墙外。 刀疤一直在关注着今科会试。 午时,会试传出士子罢考以及试题泄漏的消息,这就打乱了刀疤的原计划。高老爷子吩咐刀疤的原计划正如同阿黛之前的推测。 用真试题假装押题送给宁采臣等人。等到考试结束,再由齐三去收钱。 而这时靖王安排的人会正巧出现,把齐三和宁采臣等人抓个正着。从而搜出之前的押题,这就是真正的人赃俱获了。 这时,再由其他的士子闹事。 而皇帝是十分的注重这次恩科,这事情一闹皇帝必然大怒。那到时,那些个钱塘士子。聂大人,再加上康王等人就全要倒霉。 整个计划,是由国师清泉真人,靖王。以及高老爷共同谋划。 也算报了当初钱塘学子上书的一箭之仇,同时又剪除了康王。如此,朝中各大臣再努力一把。靖王必然能顺利被立为太子。 可以说,整个计划十分的周密的。 只是没想到本来认为十分周密的计划。偏偏早早的就偏离的轨道,谁也没想到钱塘以宁采臣,安修之为首的这一批学子端是光明正大,居然自己把事情揭露出来。 要一般的人,得了这种便宜,岂有不偷着乐的道理。 刀疤对于整个计划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等到齐三跟钱塘的士子闹开之后,他的任务就是负责将齐三灭口。 可没成想,没等到齐三跟钱塘士子闹开,这刚刚开始会试,钱塘士子就将士子揭开了,如此,齐三就暴露了。 齐三一暴露那等于他刀疤也暴露。 而刀疤知道,自己是一个死人是决不能暴露。为今之计,自然是马上杀了齐三灭口,所以他才行动了,可没想到菜窖里居然没人。听到响动便知道齐三逃了出去,便立刻追。 “是齐三,齐三在那里,别让齐三跑了。” 刀疤刚刚追出地窖,就听得前面路口一阵喧闹,却是南城兵马司的人,齐三这一出去,正好跟南城兵马司的人碰个正着,兵马司的巡兵正在捉拿齐三呢,又岂能放过,便立刻的围住了齐三。 这么多人,刀疤显然已没有机会下手的,只得恨恨一咬牙,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 清泉观,丹房。 “现在怎么办?”靖王盘腿坐在茶几前,桌上的顶级大红袍没有喝一口,茶已经冷了。 高大人也盘腿坐在对面的席上,这时是眼观鼻子鼻观心。 清泉真人坐在丹炉前,丹炉的火光映着清泉真的脸面,明明灭灭的。 “高大人,你说说。”清泉真人道。 “而今之计,咱们应立马抽身。”高尚书道。 “岳父,怎么个抽身法,试题是我弄出来的,我还如何抽身?”靖王焦急的道。 前段时间皇帝几次发病,靖王侍疾,便趁着机会看到了当时尚未封卷的试题,这才有整个计划。 “拟题的有那么多人,试题泄漏又怎么能推到王爷身上?参予拟题的都是朝中栋梁,没有证据,皇帝是不好派人查的,若不然,岂不要弄个满城风雨。”这时,高大人道。 “嗯,高大人说的在理。”一边清泉真人微闭着眼睛点头。 靖王也是眼睛一亮:“而且若真是要硬查下去,三弟可是要把人得罪光了。” 可不是嘛,能参予拟题的官员那起码都是翰林院大学士,三弟把他们得罪光了,这些人自然会站在靖王这一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对了,那个齐三不能留。”靖王这时沉着脸道。因为整个事件中,齐三是唯一的证据。 “王爷放心,这个人活不了了。”高老爷子道,会试出事的事情他已经告诉了刀疤,刀疤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童急匆匆的进来:“高二公子来了。要见高大人。” “王爷,国师,老夫出去一下。”高大人立刻起身冲着靖王同国师道。 靖王和国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高大人便跟着小道童出了门。 门外,高二公子走来走去的,见到高大人出来,连忙上前:“爹。不好了。刚才刀疤送来消息,齐三被杨三郎的人带走了。” “该死,你赶快回去。安置好刀疤,千万不能让他再露面了。”一听高二这话,高老爷子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齐三出事还不要紧。刀疤可不能出事,刀疤要一出事。那他高家就要被牵连出来了。 “我知道了。”高二连忙回去。 高大人又回了屋。 靖王一听齐三落到了杨三郎的手里,脸色也变了,这下子有了口子,事情岂不就要越扯越大? 丹房里一时静默。 “这说不定并不是坏事。”这时。国师清泉真人突然道。 “还请国师赐教。”高老爷施礼道。 “你们想,跟齐三来往的只有一个刀疤,康王从齐三入手也只能找到刀疤。可刀疤是已死的人,他还要往哪里找?这是个死胡同。等到朝堂叫这事情弄的人人自危的时候。我便出来证明只是厉鬼闹事,到那时,还能得几分人情。”国师清泉真人道。 “国师真是高人啊。”靖王一拍茶几,一脸兴奋,如此说来,这件事虽然不能按预计的计划走,但也未必就是坏事情,倒是让靖王松了一口气。 “王爷,咱们捐些香油钱就回去了,闭门家中,静看朝堂风云。”高老爷冲着靖王道。 “岳父请。”靖王也是一派轻松。 ………… 恭王府,傍晚,春风微凉。 阿黛好不容易劝了自家二姐平静下来,然后送了二姐回去,回到府里,赵昱还没有回来,可她这心也总是有些不定,不晓得经过二姐夫等人这么一闹,事情会有个怎么样的走向? 这时,赵昱带着长春匆匆的回来了。 “怎么样?”阿黛迎了上去问道。 “皇帝下令了,参加科考的士子现在还一律关在贡院,暂时不得离开。”赵昱道。 阿黛点头,这在预料之中。 “不过,三郎抓住齐三了。”说到这里,赵昱脸色有些怪异:“你猜齐三招出给他试题,给他银子的人是谁?” “是谁?”阿黛好奇的问。 “刀疤!!!”赵昱一字一顿的道。 “刀疤?”阿黛两眼也不由的一瞪:“他不是已经斩首了吗?” “是啊,我也奇怪,可跟据齐三的描述,那人就是刀疤,我还把刀疤的画像给他看过,齐三认出就是一个人。” 听着赵昱这话,阿黛也是沉默了,心神一动之间,阿黛道:“那会不会是刀疤没死?” “没死?那被杀头的是谁?那可是验明正身才押上法场。”赵昱道。 阿黛也沉默了,这些都是朝廷有记录在案的,没有直接的证据,不是随便一个推测就能推翻的。 事情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没有证据还不能乱查,毕竟科举大案牵涉到的都是朝中重臣。 而对于这次会试之事,整个朝堂也一片静默,于事件有关的人,比如聂大人等人身陷事件本事,自不好有什么举动。而无关之人却不想无端的同这种事牵连。 本以为会在京城掀起一翻腥风血雨的事件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两天后,皇帝宣布这次科举之事是厉鬼做祟,整个事件似乎就这么暂时揭过了,朝堂上下以及参加科举的士子也都松了一口气。 五日后,重新拟题,重开会试。 “厉鬼之事是据说是国师做法得知的,再加上齐三招认出的刀疤确实已死,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恭王府后院的小屋,桃花已经开了,井台边也长着青青的碧草。 赵昱没事的时候喜欢带着阿黛在这里小坐。 阿黛轻抿着茶,长长一叹。 这样处理,不能说皇帝糊涂,也不能说康王不做为,只能说对手高明。整个事件的线索在刀疤这里进入了死胡同里,没有新的证据,这事情就没法查。没有证据硬查的话,整个朝堂,以及参加会试士子都将一团乱,到那时,人人不得安宁,事情会更乱的不可收拾,反而会引火烧身。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林小虎 泄题事件虽然皇帝已经下了结论,是厉鬼作祟。大家表面上也接受了这个理由。但暗地里,各方还是会有调查的。 这之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不多言。 二月初八,草长茑飞,重开会试。 京城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会试上了,一些相关的人那人的心也免不得又揪了起来,生怕会试再出个什么纰漏。 好在,三天会试,平安结束。 这次恩科总算顺利完成,只等最后开榜。相关人等都不免长松了一口气。 十日后,开榜。 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夫人,大喜,安爷高中了头名。” 一大早的,王家那边的下人就一脸喜笑颜开的报喜。 开榜之时的头名还不是状元,得等到金殿之上由皇帝亲点。 虽然早有预料,但阿黛还是挺高兴的,折腾来折腾去的,总算没有把安修之这个状元给折腾掉,于是让人赏了红包,报喜的人喜滋滋的回去了。 当然,赵珽的落榜也在意料之中,虽有些遗憾,但也没什么太多的在意。 章氏也把家里一干事物交给了赵珽,然后带着人马去了钱塘。 三日后,安修之在金殿上被点了状元,宁采臣和颜生也在二甲里面,这一次会试,钱塘县可谓出足的风头。 而随着安修之被点状元,宁采臣和颜生等一干钱塘士子上榜,渐渐的朝中便有了风声,为于老先生谋复起。 今日是王成为安修之贺状元之喜,阿黛同赵昱自也要到场相贺,只是席间。阿黛不止一次的听自家二姐问起于老先生起复之事。 阿黛不免的皱了眉头,总觉得时机未到。 “在想什么?”吃过酒后,阿黛同赵昱并肩走在京城古朴的大街上。赵昱看着阿黛有些失神,便好奇的问道 “真的要为于老先生谋复起吗?”天机飞扬之间,阿黛总觉得这背后有些问题。 听着阿黛问起这个,赵昱的神色便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有怀念有不屑。 “老先生半生谋计。一手造就了永兴盛世。但也把他自己推上了风头浪尖,虽然在外人看来,老先生当年辞官是因为月华夫人的事情。但也未尝不是急流勇退。”赵昱道。 阿黛第一次知道,原来于老先生当年辞官背后还有这样一些隐情。 这时赵昱看着远处的天边,轻笑一声继续道:“一个个都是好谋算,如今明摆着是靖王和康王在打擂台了。只是靖王身边有着高家和国师撑腰,而康王这边却没什么力量。朝中一些人显然不想明的跟高家和国师做对,便想借此抬出于老先生,这打的是坐山观虎,最后渔翁得利的主意。” 听得赵昱这般说。阿黛自也明白了其中的纠葛,想了一下笑咪咪的道:“老先生如今在家里,含饴弄孙的。我爹没事也常去陪老先生下棋,这日子轻松惬意。可未必会在意这朝堂的权利了。再说了,老先生半生弄计,朝中一些人的想法在老先生面前大概也就是班门弄斧了吧?” “可不正是。”赵昱同阿黛相视一笑。 随后赵昱却又道:“不过,于老先生复起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顺水推舟弄的这么纷纷扬扬的。” 阿黛正要问谁,突然的脑中念头一闪,便一脸惊讶问道:“皇帝?” 厉鬼作祟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荒诞,而且在三天之内就定了下来,实在是太快了。 阿黛总觉得皇帝应该是察觉出了什么,而今再结合于老先生复起的传言。突然,阿黛有些明白,皇帝大概有些怀疑到靖王等人的头上了,是要借于老先生复起的消息敲打靖王这边的人。 听得阿黛说出皇帝两字,赵昱朗声的笑了,重重点头。 两人一直很享受这种默契。 阿黛也笑了,微风声拂,道不尽的春意。 不过,说到泄题事件,阿黛又问道:“对了,刀疤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刀疤的事情虽然明面上不好查,但赵昱身在大理寺,暗里还是要查一查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着这个。 “牵涉的人员太多,事情又太敏感,再加上前段时间又大赦了一批死囚,这查起来头绪太多,一时还没查到什么。”赵昱沉着脸道。 如此,万事胶着,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午后,赵昱去了大理寺上差。 阿黛在府里看着账册。恭王府算是简单的,但方方面面的花消也不少。 “夫人,锦衣坊的东家莫娘子带着裁缝来了。”这时,胡二嫂进来通报王黛道。 “请她们进来吧。”听到二嫂通报,阿黛才想起前段时间,她跟自家大嫂聊起过要做四季衣裳之事。那锦衣坊的莫娘子是个精道人,不晓得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便找上了王成,今天一早,王成把锦衣坊的事情跟阿黛说过。自家大哥介绍的,阿黛也信得过,便让大哥跟那莫娘子传了话,让莫娘子带着样品上门来让她看看。 没想到上午才说的,这才过午后,莫娘子带着人就来了,倒是好快的手脚。 胡二嫂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莫娘子和一个妇人进来。 “见过夫人。”一进门,莫娘子同那妇人便连忙行礼。 “不须多礼,把样式和花色等等都给我看看。”阿黛冲着那莫娘子道。 莫娘子便立刻打开锦盒,拿出样式和花色样策,随后那莫娘子又冲着那妇人道:“林娘子,快把我们先前做的几套衣裳也拿出来给夫人看看。” 这林娘子正是锦衣坊的裁缝。 此时,那林娘子似乎很紧张,紧紧的抱着一个大包裹。 一般的民间妇人见到世子夫人,多少有些紧张,阿黛倒没太在意。只是冲着杏儿道:“给莫东家和林娘子上茶,先喝杯茶润润喉。” “不……不用。”那林娘子连连挥手,只是那神情却越发的紧张了,甚至脸色也更苍白了。 这等神色已经不仅仅是紧张了,这时不仅是阿黛,便是那莫娘子也有些狐疑了起来。 “林娘子,怎么了?”莫娘子问道。 林娘子听到莫娘子的话。慌张的抬头看了看莫娘子。然后又看了看阿黛,随后却是一咬牙,卟嗵一声就跪了下来:“求世子夫人为民妇做主啊……” 边上的莫娘子听林娘子的话。也吓坏了,她平日里常行走于大户人家之间,自晓得大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这等莫名其妙上门喊冤的,这林娘子手艺极好。平日里也是个老实人,怎么今日竟是干出这等事情。真是被她给害死了。 “夫人莫怪,林娘子怕是有些失心疯,我这立刻就带她走。”莫娘子当机立断,生意也顾不着了。先处理好这事再来请罪。 阿黛不动声色,京中之事,往往一件小事都牵连甚广。她这里又不是衙门,自不会无端的去为他人做主。 “夫人。夫人,我家夫君是边城军中的将士,我家公公当年也是恭王手下的侍卫,如今我夫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求夫人怜悯。”林娘子被拉扯之即,又是大声的哭喊道。 “等等。”阿黛开口了,边城军曾经又叫赵家军,跟恭王府的关系非同一般,既然是牵涉到边城军,这林娘子又找上门来,那她就不能不闻不问了。 “唉。”听得阿黛开口了,那莫娘子悻悻的放了手。 林娘子又卟嗵一声跪在阿黛面前。 “杏儿,扶她起来,坐下回话。”阿黛冲着一边的杏儿道,然后淡淡的看着林娘子。 杏儿上前扶了林娘子起来坐下。 林娘子坐下,这才战战兢兢的把事情说了说。 却原来林娘子的夫君林小虎是边城军中的一名百户,因受阮家牵连被抓入了天牢,判的是死刑,定的是第二年的秋后,也就是今年的秋后处斩。 年前,皇帝大赦天下,林娘子一直在打听夫君在不在大赦之例,结果各衙门没有一丝毫的消息,再加上阮家并不在大赦之例,林娘子以为夫君不能赦免,也只能悲伤却无可奈何。 只未曾想,前不久有人突然跟她说,林小虎在年前已经大赦了。 这一下子林娘子急了,夫君若是大赦了,那人呢,并未回家呀。 最终林娘子一咬牙,借了银钱,终于找通的路子想要去天牢探监。 可未曾想,天牢那边同样也传出消息,天牢里没有林小虎此人,林小虎已经大赦回家了。而等她再打听,天牢那边的消息又变了,说是她夫君林小虎已经在年前病死在牢中,丢到乱葬岗了。 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信息,是个死人也觉得里面有问题啊,只是凭林娘子这边再打听,却是再也打听不出任何东西了。 无计可施之下,林娘子才想到公公在世时说过,边城军归恭王府管,于是林娘子便借着这次做衣服之便上门来喊冤了。 阿黛一听林娘子说这些,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刀疤。 “说说你夫君的样貌。”阿黛冲着那林娘子道。 林娘子一一描述了林小虎的样貌,从身高和体形来看跟刀疤极为相似,当然了,林小虎脸上是没有刀疤的。 但这时代想把脸上的刀疤去掉不容易,但要往脸上添个刀疤就不要太轻松。 “好,这事我会查,会给你一个交待,但你回去后只当没有这回事,明白吗?”阿黛冲着林娘子道。 “明白,一切听夫人的。”林娘子已经求告无门了,此时听阿黛说会过问,会给自己一个交待,对于阿黛的吩咐自是满口答应。 阿黛这时又看了看那莫娘子。 莫娘子是成了精的人,这会儿自然也是满口的道:“夫人放心,今日我们只是来为王府做夏衫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阿黛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章 脉相 傍晚,赵昱下差回府,阿黛便连忙把林娘子喊冤,林小虎之事跟赵昱说了。 “林小虎?我知道,他的特赦还是我批的,他居然没有特赦回家?”一听阿黛说的这些,赵昱便皱了眉头。 因为林小虎之事是牵涉到阮家的,当时关于林小虎在不在特赦之例的事情,在大理寺里面还颇引起了一番争议。 但当年赵拓在军中之时,林小虎就是他手下探子营里的一员,虽然后来林小虎投了阮家,但这些也怨不得林小虎,毕竟当时在恭王妃的主持之下,边军就是掌握在阮家手里,林小虎不投到阮家难不成还能抗命? 所以,赵昱拿出他的纨绔派头一意孤行的把林小虎划进了特赦之例。 “好啊,这刀疤之事我正无处下手呢,倒要看看这些人在林小虎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赵昱沉着脸道,怒意之下,气势迫人。 赵昱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林小虎早就死了,是替刀疤去死的,难怪当初审查林小虎案卷时,有好几个人都坚决不同意特赦。 而他最后虽然批下了特赦令,但他只是执掌令喻,移交和放人的事情终不可能由他亲自去办。 再加上林小虎终是投了阮家的,他对林小虎之后的事情也并没有太过关注,倒是让人钻了空子了。 一个个的,真是好胆,赵昱一脸煞气。 阿黛不由的握了握赵昱的手,赵昱气息一松。 “呀,南城不晓得哪处起火了?”就在这时,突然的外间杏儿一声惊呼。 南城起火了?阿黛和赵昱相视一眼,两人连忙走到窗边。 此时正是傍晚。天将黑而未黑之时,南城大火,直映得半边天通红通红的,同火光交织在一起的是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世子爷,长春求见。”这时,杏儿进门道。 “哦,我出去看看。”赵昱同阿黛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内屋到得外厅。 阿黛仍看着南城的大火。心神一动之间,总觉得这大火跟刀疤的事情似乎有着某种关联。 气机飞扬之间,屋外。长春同赵昱的对话传进了她的耳里。 “世子爷,杨三爷传信了,起火的是孙娘子家里。”长春禀报道。 “该死,三郎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他派人盯紧了孙家吗?”赵昱声音有些恼怒。 阿黛此时听着长春的话。也先是一愣,起火的居然是孙娘子家。而思绪翻转之间,突然也有了一些明悟。 齐三当日招出刀疤,阿黛和赵昱两个便分析过刀疤此人。 高家利用刀疤布局坑了阮家,按理救出刀疤之后。高家就应该杀了刀疤灭口,这样的话才能永绝后患,可显然高家没有这么做。那么必然是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显然刀疤手上应该是握有高家的把柄,而且这个把柄还不在刀疤身上。万一刀疤一出事,自会有人揭穿这把柄。也正是因为此,使得高家对刀疤不感轻举妄动,反而想方设法的救刀疤。 那么,再继续推测,这个把柄刀疤会交给谁呢? 方槐一家去了江西,孙娘子拒绝了进方家的门,留在了京城,日子过的也是平平顺顺的,这一点颇有些不太合理。按说,她让那方姚氏丢了大脸,而姚家那在京城也是大家,如今方槐不在京城,姚家要对付孙娘子的话,那真是抬抬手的事情。 也就是说孙娘子的背后有人在护着她。 再想着那刀疤自边城逃到京城,这等要命关头,他却曾藏身在孙家,就算两人早就和离,但显然的两人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而且也是互相信得过的。 如此,孙娘子所扮演的角色就呼之欲出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但今日这场火就把这个猜测证实了。 显然的,午时林娘子找上恭王府的事情被高家的人知道了,到得此时高家在刀疤这事件上已经被逼到死角了,这火大约就是高家人放的,这是孤注一掷了。 只是,杨三郎都做了防备的,怎么还叫高家做成了这事情?阿黛细细琢磨着这些。 想着,就听得长春继续回赵昱的话。 “杨三爷说了,具体的事情,他等处理好事情再来跟世子爷细说。”长春说道。 “好。”赵昱点点头,长春便退了下去。 而长春下去没多久,赵炳就带着杨三郎进门了。 “跟我说说,孙家是怎么回事?是高家放的火?”赵昱盯着杨三郎问。 “应该不是高家,起火之前,我看到了陆超出现过。”杨三郎面色慎重的道。 陆超?那是锦卫军的统领,他的出现,往往代表着背后是皇帝。 “好,这件事你按着你的职责,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他的不要再多管了。”赵昱冲着杨三郎道。 “我晓得。”杨三郎点点头,便又匆匆告辞了,起火之事还有的忙,实在是因为陆超的出现太重要的,他不便让别人传话,这才亲自走一趟跟赵昱说。 赵昱送了杨三郎出门,才背负着手回到了屋里,阿黛迎了上前:“怎么样?是高家动的手吗?” “不好说,只是起火时,陆超在现场出现过。”赵昱神色莫名的道。 陆超,顶顶有名的锦卫军统领,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出现就意味着皇帝的出现:“这么说,皇帝插手了?” “也许。”赵昱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因着皇帝有可能插手了,那孙家这边赵昱就放下了,专门查着林小虎之案。 只可惜找不到刀疤,就算明知道林小虎是顶替了刀疤去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天牢的牢头顶了罪,说他逼死了林小虎,怕担责就悄悄的处理了林小虎的尸体。 整个事件的关键点还是必须找出刀疤。 上午。赵昱上差,阿黛坐在屋里还在想着刀疤的事情,阿黛倒突然想起林娘子来喊冤的那天说的一句话:她是听别人说林小虎在大赦之例。这个别人是谁? “二嫂,你去问一下林娘子,是谁跟她说的林小虎在大赦之例?”阿黛吩咐着胡二嫂道。 胡二嫂应声,便匆匆出门了,去了锦绣坊。半个时辰后。胡二嫂回来了。 “夫人。林娘子说了,是桑红。”胡二嫂冲着阿黛道。 “是桑红,阮秀身边的丫头。”阿黛明白了。想着。倒是摇摇头有些失笑,自阮秀嫁进高家之后,她倒是忽略了她。 如今看来,她该跟阮秀见个面了。想着,阿黛又冲着胡二嫂道:“二嫂。你再走一趟,给桑红送个信,就说王成珍宝阁最近到了一批上好的西域宝石,请阮秀明日下午去看货。” “好的。”胡二嫂应声。便又匆匆的出门了。 胡二嫂这边刚出门,昭妃娘娘身边的珍珠却突然来了恭王府,见到阿黛后便道:“娘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请世子夫人进宫帮忙瞧瞧。” 一听昭妃娘娘身子不舒服,阿黛自是不容推辞。回屋换了衣服,便跟着珍珠进宫了。 一路走,阿黛打听一下娘娘的情况,好给娘娘的病情做个预判,只是珍珠却并不多说,只说见到娘娘便能知晓。 似乎事有蹊跷,阿黛便不再说话,只是走着走着,阿黛却觉得不太对了,淑华殿她来过,这路不对啊。 “珍珠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阿黛终是起疑的问。 “不是昭妃娘娘不舒服,是皇上,我们去皇上的宁德殿。”珍珠一脸严肃的道。 阿黛这才知道原来皇帝今天一早起来咳血了,还晕倒,如今谢老御医已经宫中为皇帝诊治,是昭妃娘娘想起上回阿黛的妙手回春,又问过谢老御医后,这才让珍珠把阿黛请来,为皇帝会诊。 说话间,便有宁德殿的太监来领路,等到阿黛进了宁德殿,就看到了有些神不守舍的昭妃娘娘。 “赵王氏,皇帝那里你尽心一下。”昭妃娘娘吩咐阿黛道。 “臣妇尽力。”阿黛行礼道,然后进了殿,皇帝躺在床上,脸色有些青灰,似乎还在昏睡。 “世子夫人,你来把个脉看看。”谢老御医看到阿黛进来,便示意的道。 阿黛点点头,行了礼后坐下来为皇帝把脉。 这一把脉,阿黛心中一叹,皇帝的身体是真不行了,长年服食丹药中了丹毒,再加上年纪老了,身体的各项基能都出了问题,现在已经不是药石的问题了。 把好脉,阿黛没多说话便跟着谢老御医到得外头。 “怎么样?”老御医问阿黛。 “丹毒已深入骨髓,再加上皇帝体弱,用药不能凶猛,只能慢慢调理,最后会怎么样不好说。”阿黛道。阿黛这只是温和的说法,其实皇帝的身体就这样了,乐观的话再活个一两年,不乐观的话,一个风寒说不得就能去见阎王了。 而从脉相上看,皇帝马上就要面临一次死劫。 正如扁鹊见蔡恒公的那句话:“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行了,方子该怎么开就怎么开吧,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屋里传来皇帝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显然是皇帝醒了,随后由谢老御医开方子。 “靖王到。”这时,太监来通报。随后靖王便进了殿里。 阿黛这时正由珍珠领着出门,同靖王错身之际却不由的微微皱了眉头。 靖王的脸色不对,阿黛扬起气机察看了一下靖王的脉相,六脉俱克之相,这是断头之相,但奇怪的靖王在六脉俱克之下那脉相却又清贵至极。 “康王到。”这时太监又领着康王来,显然都是听到皇帝病了的消息来探病的。 因着靖王脉相的奇异,阿黛便又察了察康王的脉相,康王的脉相三部俱弦,又至及数,此为力主九鼎之相,这样的脉相应该是极为清贵的,而偏偏康王的脉相又显重浊。 阿黛有些看不透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康王爷请进。”这时,太监出来传话,请康王进去见皇上。 “秦公公,本王呢?”一边靖王看着康王进去,脸色有些难看,明明是他先来的。 这时,珍珠姑娘碎步出来:“靖王爷,娘娘让你先回府,每日三省为皇帝祈福。” “好,本王知道了,这就回去。”听着珍珠的话,靖王的脸色更不好,随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看来他真该跟国师好好商量一下,父皇如今只怕已偏向三弟了。 靖王一脸阴沉的出了宁德殿。 阿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明显,皇帝对靖王不满了。 思索间,阿黛出了宁德殿,不远处,云气蒸腾,将一座高耸的升仙台衬得有如仙境。升仙台竣工了。 气机飞扬之间,阿黛就看到升仙台上,清泉真人大袖飘飘,颇有些仙姿。而本该出宫的靖王此时也同清泉真人站在一起。 清泉真人,高家和靖王三人是一党,这一点朝中人多是心里清楚。只是皇帝十分忌讳皇子跟朝臣来往过密,所以在人前,这三人还是要避开一点的。 如今这情形,若是平常或许还不算什么,毕竟皇子同大臣偶尔见一次面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今日情况却是有些特殊的。 皇帝见了康王不见靖王,再加上娘娘的话,明摆着是让靖王回府思过。 这等时候,靖王不思着回府,却在升仙台同清泉真人见面就颇有些让人费思量了。 …… 是夜,阿黛的入梦里。 升仙台上,鼓乐齐鸣。皇帝一身盛装盘腿坐在升仙台上,面容含笑。 百官齐贺,恭喜皇上得道升天。 只是升仙台边上,黑白无常拿着勾魂索绑着皇帝入地府。皇帝一脸怒容。 皇帝哪里是升仙,分明是死了。 阿黛念动之间。 入梦的画面又变,还是修仙台,永兴帝从升仙台后走了出来…… 画面再变。雷声震震。一道电光由天际直劈了下来,正正劈在高宅的牌楼上,随后整个高宅火光冲天。阮秀在火光中大哭大笑。 …… 阿黛猛的从入梦中惊醒,外面天还是黑的,正是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刻,却听得身边赵昱低沉的声音喝问:“何事?” “世子爷。康王府的董先生来了,求见世子爷。”屋外。杏儿回报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零晨,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进来。 “请董先生在厅上吃茶。我这就来。”赵昱坐起身道。 阿黛也连忙披衣起床,帮着赵昱拿衣服:“董先生怎么这么早过来?” “吵醒你了,许是有急事。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赵昱冲着阿黛道。至于董修这时候过来,皇帝病重,康王和靖王的争夺已进入了白热化了,这时候自然是只争朝夕。 “没事,这天也快亮了,现在醒来,也睡不着了。”阿黛笑道,这也是恭王妃去世了,要不然,这时候她就该起来准备去给恭王妃请安了。 说着,阿黛自己披了衣服,先帮着赵昱整理了衣服。杏儿打了热水进来,赵昱洗漱后就出得屋去。 没一会儿,气机飞扬之间,董修同赵昱的对话传进了阿黛的耳里,皇帝要在十日后举行升仙大典,也就是说,皇帝在医药没办法的情况下,想用道术升仙,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只可惜长生之道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阿黛这时不由的便又想到了昨夜的入梦。 她猛的惊跳了起来,如果她没料错的话,十日后的升仙大典正是皇帝命归黄泉之时。只是却不知皇帝是病死,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想到这里,阿黛又猛的想起昨天从宫里出来时,见到靖王同清泉真人见面的情形,却是颇有意味了。 赵昱这时进屋了,阿黛连忙把入梦中的情况跟赵昱一说,再结合之前董修送来的消息,一些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 “放心,半个月前,我已经去信让赵璋和赵平带着兵马悄悄到京郊了。”赵昱道,这事情他怕阿黛担心,之前并没有跟阿黛说过。不过,如今朝中局势是蓄势待发,他便说一说,免得阿黛太过担心。 其实何止这些,比如说,杨家那边,兵马司虽然职位低,但管着一城之兵马,若是宫中动乱,外面的军队难以插手,能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五城兵马司。另外由五太爷出面,九门守城军中多是边军出身,跟恭王府有着千比万缕的关系。 所以说,皇帝顾忌恭王府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也正是一开始靖王利用英华庵的原因所在。 当然,这些东西就赵昱没跟阿黛说的太清,不想她太担心。 此时阿黛听得赵昱这话,才略略松了口气,有准备就好。 皇家这样的大戏,如果做为普通百姓,自是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机,还能看一场大戏,但做为王府,更是跟康王绑在一起的王府,终是要拼尽全力的。 想到这里,阿黛倒是想起了于家的家学。 当年,于老先生便是扶佐永兴帝登基的,为永兴帝一党的头号智囊,终为一代帝师,清贵至极的地位,虽然在野十几年,但如今仅仅一个复起的谣言,却已经能掀起朝中各种风起云涌了。 若是这回康王能顺利登基的话,赵拓便又顶着赵昱的身份,再现了他外祖曾经的辉煌。 如此,祖孙俩便成就了一段佳话。 “对了,会试时,咱们揭穿了泄题案,皇帝却仍故布疑局,想引蛇出洞,只是最终却被我姐夫他们以罢考打乱了布局。那这回的升仙大典,皇帝会不会再故计重施?”阿黛这时又问,实在是昨晚入梦中最后两个画面。前面永兴帝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又有永兴帝出现的情形呢?天机之道,十分的莫测,所以,阿黛福如心致,便这么一问。 听得阿黛这一问,赵昱两眼不由一亮。想着在大火中消失的孙娘子一家。以及突然出现在孙家周围的陆超,这也未尝没有可能。他须得仔细看看。 “我去见康王,你在府里。一切小心,若有不决之事,可问五太爷。”赵昱吩咐道。 “我晓得的,你放心。”阿黛点头。府里的一切她倒不担心,毕竟有皇帝亲赐的梅花。这便也是一张护身符。 再说了,靖王还想拉拢赵家二房了,在大局未定之前不会对赵家伸手。 赵昱跟着董修离开了王府。 转眼便是午时,阿黛带着杏儿和胡二嫂直奔王成珍宝阁。她跟阮秀约好在这里见面。 二楼雅间,阿黛刚坐下不久,阮秀就带着桑红到了。 好久不见。阮秀清减了很多,她身上戴着孝。不过,整个人看着却是内敛了不少,不象以前那样总带着一股了锋芒毕露的感觉,但却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你这是?”阿黛指着阮秀身上的孝,问道。 “我母亲病故了。”阮秀惨然一笑,阮夫人一身锦衣玉食的,终是在贫寒面前倒下了。 “节哀。”阿黛道。 “没事,人总是要去的。”阮秀倒是一脸坦然。是悲伤后的那种坦然。 随后阮秀看着阿黛道:“夫人约我可是为着刀疤的事情。” “不错。”阿黛点点头。 “迟了,已经被高家灭口了。”阮秀用劲闭了闭眼,一脸恨恨的道,随后张开眼睛看着阿黛:“王黛,你可知道,十多年前,让京城王家家破人亡的那场瘟疫实际上是人为的。” 阿黛心中大震,其实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王家先是遭马贼洗劫,马上就遭时疫,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占,想着阿黛盯着阮秀,两眼眨也不眨:“你说清楚,什么叫那场瘟疫是人为的?” “当年王家得了西域商道,只是钱财惹人眼,于是高老爷子就借用刀疤劫杀了高家商队,只是商队除了还可以再建,高家并不能完全达到占有西域商道的目的。就在这时,清泉真人正受到朝中官员排挤,再加上当时皇后病故,也使得皇帝怀疑清泉真人的本事。清泉真人为了竖立自己的威信,就同高老爷子商议。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制造了时疫之事。据刀疤临死前所说,所谓的时疫是一种南疆的瘴母,是刀疤去南疆弄来的,这也正是王家人当时染的时疫。而当时清泉真人救人的神仙水只不过是南疆那边针对瘴毒的一种土药罢了,清泉真人也正是凭借着解除时疫这一点声名大震,才更为皇帝所信任。”阮秀一一的道。 到得这时,京城王家当年所遭遇的一切便明了了。 谁也没有想到,十多年前,让京城人闻之而色变的时疫只不过是一场人为的投毒,实在是令人发指。 “只可惜,刀疤死了,这一切都死无对证了。”阮秀摇摇头。一脸不甘。 边上桑红也恨声的道:“这老天爷怎么就没眼睛呢。” 当初,阮五没有追上刀疤,后来便借助林娘子把林小虎之事揭穿了出来。逼得高家杀人灭口,只可惜这回高老爷了派去灭口的并不是高二,等到阮五发觉,再跟踪找到刀疤时已经是迟了一步了,也只见到了刀疤最后一面刀疤就死了。 没有了刀疤,就根本定不了高家的罪,所以桑红才说老天没眼。 阮秀带着桑红离开了。 这时王靛正好过来,两人擦身而过。 前世已如烟云,今世各过各的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阿黛看着阮秀同桑红离去的背景。 再想昨夜入梦中,高家的大火直冲天际。古话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又或者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道(大结局)   接下来几天,整个京城莫名的就有一股紧张的气氛。   转眼便是升仙大典。   高家。   “你说什么?孙娘子家的火不是你放的?那是谁放的?”高老爷瞪着高二。   当日当他听说那林娘子进了恭王府后,便知道他以林小虎替换刀疤的事情要败露了,到得这时,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让高二去处理掉孙娘子一家,同时又派人杀掉了刀疤,如此,以绝后患。   当时孙家着火后,他以为是高二完成了他交待的,便未再多问。没成想,老二今日才说出孙娘子一家并不是他放火烧的。   “嗯,我到的时候孙家已经起火了,不过,我留下来看了,看到锦卫军的人和兵马司的人来救火,最后确认了孙娘子一家死亡我才离开的。”高二道。   老头子对他严厉的很,反正目的已经达到,那谁放的火?又或者是孙家自己倒霉走水都不重要了,所以回来时老头子没问,他不可能自找没趣的去说这些。   “你个蠢才,谁放的火能不重要吗?”高老爷子气的差点晕过去,随后他又沉吟了:“怎么,当日处理火灾时锦卫军也到了?”   “嗯,我看到了陆超。”高二回道。   高老爷子一听这个,那背上陡的就是一阵发寒。陆超?如果仅仅是救火,锦卫军出现都已经不合情理了,何况还有陆超,这可是锦卫军的一号人物,平日都是跟着皇帝的。   “你下去。”高老爷子冲着高二挥了挥手,随后他一个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嘴里嘀咕着:“事不可为,事不可为了。”随后高老爷子又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咬着牙:“只能丢车保帅。”   转眼便是升仙大典的吉时。   宫中升仙台。   在一片鼓乐声中,清泉真人伴着永兴帝登上了升仙台。   随后是永兴帝祭天,再由清泉真人颂升天青词。   青词念完,升仙台上,便风云涌动。   “请陛下服用升仙丹。”清泉真人这时又上前。手中的托盘里有一颗光华流转。如龙眼大小的丹药,一看就不是凡品。   永兴帝转身坐在玉如意上,接过清泉真人递上的丹药。   “父皇。不可。”台下,康王阻止的道,这种升仙怎么想怎么荒谬,更何况。这段时间他调查以来,二哥和这清泉真人怕早怀谋逆之心。这丹药如何服得?   “你要阻朕升仙乎?拖下去,关起来。”永兴帝瞪着康王,手一挥,边上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押着康王下去。   看着康王被押下去,台下一众官员也都禁声了,皇帝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众人不敢多言。   赵昱面色微沉,他没想到皇帝一言不合就把康王给押起来了。如此,便徒增变数,不过这种事情本就没有必胜的说活,也就只有尽力而为之。   想着,赵昱又看着台上的永兴帝,神色之间却是一片玩味。如果不是当日阿黛问起,这次升仙大典会不会又是皇帝的一次故布迷局?那赵昱真的很难发现,眼前的永兴帝根本就不是永兴帝,只不过是永兴帝安排的一个替身。   也不知是皇帝发现了靖王同清泉真的的谋逆,又或者本就是皇上的多疑?   如此,且静观其变。   当然这些赵昱没跟康王说,有些东西说太多了反而不好。   “皇帝,人人求长生,可这世上又哪里真有长生?还望皇上深思。”这时,聂纪堂一干人也跪了下来。   “朕意已决,不用再说。”皇帝依然一意孤行的道。   “请皇上服丹。”这时清泉真人唱诺道。   “儿臣预祝父皇得长生之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靖王拱手道贺,他心里是兴奋,紧张,只要一步,梦想的一切便唾手可得了。   “好。”永兴帝点点头,拿起丹药正要投入口中。   “皇上,不能服丹,此升仙丹非是升仙之仙药,乃是入黄泉之砒*霜,皇上不要上当,清泉老贼伙同靖王想要谋逆。”就在这时,变故突起,却看那高老爷,春寒料峭时分,光着身体,背负荆条急步上前,跪在升仙台下。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高老爷的话一石惊起千重浪。   靖王同清泉真人脸色大变。别人无所谓,这高大人可是知晓低细,而且他自己也是局中之人,为何突然反水?   “高大人,莫要信口雌黄。”清泉真人冷冷的瞪着高老爷道。   “老贼,休要狡辩。”高大人冲着清泉真人厉声大喝,随后又冲着永兴帝道:“实乃是上天垂怜,微臣昨夜思念大郎,在翻大郎的遗物时发现了大郎的笔记,才晓得这升仙丹中有一味主药乃是西域奇毒,这味药还是我大郎为清泉老贼寻来,据说中此毒人,人若飘飘欲仙,最后在笑中死亡。只恨我那大郎不识得清泉老贼的狼子野心,终是铸成大错。子不教,父之过,老臣请皇上降罪。”高老爷满身正气的道。   高大公子是清泉真人的徒弟,而高大人敢这么说,那必然是有证据的,立时的,台下众官再一脸大骇。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高老爷子仍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臣还查出,十二年前,京师的时疫并不是真的时疫,完全是国师一个手炮制的。当时因为皇后娘娘病故,朝中人开始置疑国师的能力,所以国师一手炮制了这个时疫,然后再治好时疫,取信于皇上,其行为实是令人发指。”   十二年前的京城时疫,死亡上万余人,如今想来,还是谈虎色变,没成想居然是清泉国师一手炮制,众官更是哗然。纷纷出例要求治清泉之罪。   听着高老爷子说这些,清泉真人此时已经不是气了,而是发寒了,这姓高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意是发疯的将过去做事情揭露了出来。而让清泉真人发毛的是,这些事情高老爷从未亲自出手,都是假手刀疤。如今刀疤已死。高恶贼意是把所有的恶事都栽在他一人头上了,而他竟是辩无可辩。   一边靖王也一头的泠汗。   事情到得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靖王爷。还等什么,成败在此一举。”清泉真人一声大喝,事情瞒不住了,不过。皇帝如今孤身一人在台上,他擒下永兴帝易如反掌。所以。惊慌之余清泉真人立刻冷静了下来,抓起香案上的香炉,重重一砸。   这是行动的暗号。   立刻的,修仙台两边打开两个暗门。一队的带甲兵卫从里面冲了出来,瞬间抓住了永兴帝。   “尔等逆贼,好胆!!”永兴帝怒喝。   “动手。”此时靖王也手一挥。立刻的两队人马从暗处冲了出来,将在场的官员团团围住。   只眨眼工夫清泉真人和靖王爷的人就控制了整个局面。显然是定计已久。   “清泉老贼。尔敢,快放了皇帝,你不怕抄家灭族吗?”大臣们惊呼。只是此时,局面全在清泉真人同靖王的控制之下,放狠话一点用也没有。   赵昱依然不动声色,真正的皇帝没出现,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送皇上升仙。”此时,升仙台上,做戏要做全套,清泉国师发着狠道,硬要将那升仙丹塞入永兴帝的口中。   “恭送父王得升天庭。”一边靖王也咬着牙道。   天家无情,这时没有回头路。   “好,好,真是朕的好国师,好皇儿。”就在这时,两声巴掌声传来,升仙台的后面,永兴帝由昭妃娘娘扶着走了出来,还有一干锦卫军护卫着走了出来。   脸上一片寒霜,永兴帝多疑,而升仙之道又实是前人所未有的,永兴帝千金之躯自然不可能随意犯险,再加上前段时间,会试泄题大案总让他觉得宫中似有一股暗流涌动。所以,在这升仙台上,永兴帝先用一个替身替自己试药。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出人伦大逆之事,永兴帝一身冷汗之余,更是怒火冲天。   昭妃娘娘看着靖王,一脸痛心,这位自小是由她扶养大的,没想到最终却走到这一步。那她也救不得了。   随后由陆超和康王为首,一队队的锦卫军和禁卫军又将清泉真人同靖王的人包围了起来。   看到康王掌握着禁卫军,赵昱心中一松,大局已定。   两个永兴帝,此时所有的人都蒙了。事先谁也没想到升仙台上的永兴帝是假的。而被围困的众大臣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当然亦有心虚擦汗的,不一而足。   靖王和清泉真人已经双双瘫坐在了地上:“皇帝(父皇),饶命。”   永兴帝只是看死人一样扫了他们一眼。   “升仙路漫漫,就请国师先在前头引路吧。”皇帝这时说着,一边一个太监立刻把之前国师要塞进假皇帝嘴里的丹药塞进了清泉国师的嘴里……   “至于老二,先关在宗庙……”   接下来自是一阵腥风血雨。   ……   自午后起,京城九门全部关闭,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部上街巡逻,一身黑衣的锦卫军更是一批批的在京中各处拿人。   “出事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京城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各大家族都派人打听着宫中的消息。恭王府也不例外。   只是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是碎片化的,比如升仙大典出事了,起因却是因为高工部高老爷突然负荆请罪,状告靖王和清泉真人谋反,还揭露出了十年前的时疫是由清泉真人一手策划的事件……   这消息一传出,京城各家立刻禁声了,牵涉到谋逆案,谁也不敢多说了,只能静观结局。   傍晚,又传来消息,清泉观被封了,所有的道士都下了牢,还有就是靖王府也被禁了。   听到这消息,阿黛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只是高家……   阿黛没想到高老爷居然临阵唱了这么一出。但不管如何,从如今的形式来看,似乎这高老爷又一次踩着别人的尸体度过必死之关了。   只是入梦中的大火依然在阿黛的脑海里熊熊燃烧……   天意莫测,任你鬼诈如狐,有些东西该来的终会来的。   ……   这一夜,赵昱没有回来,阿黛也是一夜无眠。虽说大事可能已经定了。但没见到人总是不放心的。   第二天一早,辰时,微雨。阿黛正准备派人去宫门处打听,突然心神一动,就带着杏儿走到了恭王府的大门口,不远处长街。赵昱一身皱巴巴的衣袍,脸上有了胡茬子。一脸微有些倦容,只是两眼深邃而精亮,迈着略有些急促的步调从长街口走来。   阿黛迎着他走上前,近了。   “你让担心了。”赵昱用劲的搂着阿黛的身子道。面对面之间。赵昱伸出双手,圈住了阿黛的身子。   “回来就好。”阿黛轻叹。一夜无眠,心中的恐慌在这一刻平静而温暖。   “我去为世子爷准备热水。”一边胡二嫂连忙道。拉了杏儿一起去忙活了。   阿黛挽着赵昱回到昱和院,院中。微雨燕双飞。   一通洗漱后,赵昱精神也放松了,虽然有些倦,但却并没有太重的睡意。   坐在暖阁里,看着外面草长茑飞,赵昱一一把这次事件的结果说了出来,靖王已经囚禁宗庙,清泉真人吃了他自己制的那颗升仙丹得道升天了……   而锦卫军更是在京中大肆拿人,凡是清泉和靖王一党全没有幸免的。   听到这里,阿黛不由的唏嘘,靖王的未来也就这样了,清泉真人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是这样的死法倒是便宜他。   “对了,那高贼呢?他这回临阵倒戈,皇帝要如何处置?”阿黛问道。   “他这回揭露靖王同国师的阴谋有功,不过,有些事情高家卷入的也深,皇帝准许他辞官了。”赵昱轻轻的握着阿黛的手道。   他知道这样的结果会让阿黛失望,但没办法,姓高的实在是太狡猾了,他在那种情况揭露靖王同清泉真人的阴谋,就是立了大功,就算明知道许多事情他本就有参予却也没办法治罪,让他丢官去职已是极限了。   阿黛握紧拳头,总是不甘。   “其实在整件事中,高大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赵昱这时神色有些怪异的道。   “此话怎么讲?”阿黛好奇的问。   “我昨天问过陆超,孙娘子一家是他带走了,但他审过孙娘子,刀疤并没有告诉孙娘子任何东西,对于高家的事情,孙娘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高大人发觉孙娘子被陆超带走后,就认定事情已经败露,所以他才临阵倒戈一击……”   “既然孙娘子什么都不知道,那皇帝为什么用替身?”阿黛这时好奇的问。   “皇帝本就多疑,而这种升仙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是怎么回事,皇帝自然要用替身先探探路。其实清泉真人练的那个升仙丹很有迷惑性的,服下升仙丹后,在半个时辰内,整个人是飘飘欲仙,精气神十分的好,半个时辰后才会笑着死去,若不是有高大人揭露在先,引得清泉同靖王提前谋逆,真由替身试药的话,说不得,皇帝还真的就上当了,而到时,康王同靖王之间,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赵昱颇有些感慨。   这一次,虽然赵昱和康王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康王因为劝谏被那个假的永兴帝押下,这就有了变数,而这种斗争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以说,高大人确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着着实实是帮了皇帝和康王一把。当然,高大人只以为是保他自己的命而已。   赵昱和阿黛不晓得的是,前世,也正是这样一场升仙大典,皇帝先是用替身试药,替身试过药后觉得确实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然后皇帝便亲自用药,最终的结果是靖王夺得天下,成了新皇。   今生,因为高大人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结局反转了。   窗外,微雨。赵昱拥着阿黛,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然后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无限风光在险峰,登险揽胜之后,是宁静的相携。   天地为春。   ……   傍晚,高老爷从宫里出来,站在宫门口。看着魏魏皇宫。长长的松了口气,丢官就丢官,保住了命。总比落得清泉同靖王这样的下场好。   至于为靖王妃的女儿,那下场他自也顾不得了。   这时,另一边的锦卫军衙门,孙娘子一家也正好从衙门里出来。事情结束了,陆超自然要放了她们。   “早就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好没来由的,白白的关了我们这么多天,这又莫名其妙的放了,真是的。”孙娘子发着牢骚。   “姐。行了,这是什么地方,少说两句。我们回乡,这京城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做为弟弟的孙秀才道。   “好吧。回去回去,这京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孙娘子有些意兴阑珊的道,牵着一双儿女。   边上,正看着魏魏皇宫的高老爷听到孙娘子的话,两眼突然瞪了起来,两步冲上前,状若疯狂的一把揪住孙娘子:“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刀疤什么都没跟你说?”   “呀,高老爷,你这是干什么?莫名期妙。”孙娘子叫高老爷这举动吓了一跳,用劲的推开高老爷。   “来,这玉佩给你,你告诉我,刀疤真的没跟你说有关高家的事情?”高老爷子连心扯下腰间的玉佩塞在孙娘子的手里。   “真说没说,我跟他早就没什么夫妻情份了,他有什么事情哪里会跟我说。”看在玉佩的份上,孙娘子自是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跟你说呢。”高老爷嘶吼了起来,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娘,舅舅,我们快走吧。”孙娘子的一双儿女叫高老爷这样子吓到了,惊慌的道。   “走,走,这京城再也不能呆了,莫名其妙的人越来越多。”孙娘子冲着孙秀才道,一手一个牵着一双儿女。   落日的余辉西斜,将她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高老爷有些呆呆的看着离去人的背影,整个人一软倚在一边宫墙上,喃喃自语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那我做一切都错了……”   高老爷摇着头:“不,没错,皇帝不是用替身吗?说明他有发觉,如今清泉都死了,靖王也关起来了,我活着,我没事,那就说明我没错,我是对的。”   高老爷边走边自我辩解着,只是有一点他心清楚,这回他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在知道孙娘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心里明白,皇帝用替身只是因为多疑。   当然,这一切高老爷子不会承认,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还会东山再起的,他坚信。   高府。   “好人不在世,祸害遗千年,这老天爷真是没眼啊。”这样的大祸,高贼居然又避过去了,桑红气的跳脚。   阮秀一直静静的坐着,看着桌上母亲的牌位,好一会儿一字一顿的道:“老天有没有眼那是它的事情,我阮家的仇,我阮秀自己报。”   从进入高家那一天开始,阮秀就一直准备着,这么些时日以来,一切准备就绪,今夜正当其时……   入夜,京城传来一阵雷鸣声,轰隆隆的直震人心,紫金闪电时不时的划破夜空,如金蛇在夜空中狂舞,而那雷电从空中直直的劈向京城高家,没一会儿,整个高宅都陷入了一片大火之中……   阮秀站在高宅面前,看着高宅在大火中轰然坍塌。   高老爷亡于大火之中,高二失踪。   自今夜起,京城高半城也轰然塌了。   阿黛的入梦里,高宅的火依然在燃烧。   云山仙台,云山老道在教着一群小狐狸识字。   狐言狐语问:“什么是天意?什么是人意?”   “天意即是人意,人意也是天意,天人合一是为道。”云山老道念着。小狐狸们摇头晃脑的跟着。   姑苏,许仙和白素贞依然在凡间历练,给病人看病。   山道间,燕赤霞仗剑而行。   花开花落又一年。   春,永兴帝病故了,康王继位,国号顺康,封康王妃李晴岚为皇后。   赵昱承爵封王,阿黛得封诰命。赵拓平冤,加封英烈王,建英烈祠。   ……   京城   辛宅,一阵鞭炮声响起,王九娘同辛豹终于完婚了。   许天龙站在门口,看着发地大红灯笼,随后耸了耸肩上的包裹,大踏走朝前走。   南城贫民集。   一个一身布衣,身材窈窕,戴着面纱的女子坐在大树下说着故事。   “丑姑姑,你再跟我说说丑鬼的故事。”一群七八岁的丫头小子围在她身边催着。   “从前啊,有一个姑娘出身富贵,只可惜家遭横祸,沦落为婢,她不甘心,总觉得命运亏等了她。终有一天,她遇到一只丑鬼,丑鬼说了,我能让你回到过去,一切从头开始,但我要换你一样东西,姑娘听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答应了。于是,姑娘回到了过去,一切从头开始……”   “那,那个姑娘改变了她的命运了吗?”一个丫头好奇的问。   “改没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女子轻叹着。   “那丑鬼最后要了她什么东西?”一个小子好奇的问道。   女了没有说话,风卷起她的面纱,露同一块被火烧伤的疤痕,奇丑无比。   “好,今天散了。”女子冲着围着的小子丫头挥挥头。   小子丫头们一轰而散。   “四小姐,酒肆的书稿钱送来了。”桑红手里拿着几块碎银,笑的一脸温和。   她嘴里的四小姐自然就是阮秀了,当年,阮秀一把火烧了高家,自己的左脸也留下了一块伤疤。   “好,桑红,去买点肉,今晚包一顿饺子,六妹她们好久没吃饺子了。”阮秀道。   “唉,好的。”桑红点头,便朝着菜市的肉案上去。   前世,她只一人苟且偷生,今生快意恩仇已没有遗憾,且有弟妹相扶前行,改没改变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阮秀则推了门,似要进屋,却又回过了脸,脸上的纱撩起披在头上。   不远的官道上,阿黛同赵昱背着包裹并肩而行,似是心有所感,阿黛侧过脸,正好同阮秀相视一眼,然后错开,似乎是并不相识的人。   去年,高家的大火,因着有雷直接劈在高家屋顶上,京城纷纷扬扬的说是天谴和报应,唯有阿黛心里清楚,是阮秀一手炮制。阮秀也一夜之间从一个貌美女子变成一个丑姑。   有人叹息,但每个人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得失自己衡量。   “走了,大哥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赵昱扶着阿黛道。   “嗯。”阿黛点点头。   两人携手而行,城门口,马车等着,他们今天起程回钱塘了。   京城事了,拂衣而去,白云悠悠。   钱塘花正好,月正圆。   ……   (完)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