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红楼]贾大法师》 作者:石九溪 文案: 大魔法师穿成荣国府二爷——贾琏 身为一代大法师,创立教派、成为最高神才是人生的奋斗方向! 什么贾家、四大家族,统统给我退散! 食用指南:言情性向,【红楼+无辫子架空清朝】,主角自带魔法体系+JJ服务器资料(包括红楼文)   ☆、第一章   “梆梆梆……”   卯时的梆子声响起。   熹微的晨光透过银红色的窗纱照进屋,映得屋内的事物和人脸都是一片浅红,贾琏的眼球滚动了一个来回,身子动弹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   “二爷,还早着呢……”一个黏腻腻的身体缠绕过来娇喃道。   忍着头痛,贾琏蹙起眉,瞥了眼身畔的人,心里生起一股子嫌恶,抬脚一个窝心踹,一脚把床上另一侧的人给踹到地上了!   “哎哟!”安儿神智迷迷糊糊,只觉得心口疼、着地的后背和屁股也好疼,她抬眼诧异的瞪看向贾琏:“二爷你——”   还没等她说完,贾琏嘴里吐出一句:“滚!”这声厉喝吓得安儿身子一颤,不禁呆愣。   “滚出去!”贾琏看了眼地上女人露出的一截白嫩膀子,身子不禁一热,可他心里却很是嫌恶。“兴儿,进来侍候!”   “是,二爷。”兴儿是贾琏的贴身男仆,只要二爷不去后院,每日清晨他都会在书房门口早早的预备侍候着。兴儿知道屋内不仅有贾琏,还有二奶奶的陪嫁丫头安儿,他推门时,想了想不由试探:“二爷,奴才可就进来啦?”   贾琏听后瞅了瞅还衣衫不整的安儿,安儿急忙穿戴好,也不敢再跟往日似的和琏二爷开玩笑,怯声道:“二爷,我……奴婢,穿好了。”   贾琏冷哼一声,头不再疼了,语气略微缓和:“穿好了就出去罢,侍候你家二奶奶去。”   闻言安儿一脸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二爷!”她想到了二奶奶折磨人的手段,若是知道她爬床了……二奶奶……   安儿不由泣泪,二爷这是偷嘴完不认账吗?   贾琏皱着眉头,再次瞅了她一眼,只见这丫鬟细眉大眼,皮肤白腻,身材窈窕,此时低头哭泣露出脖子上的一抹白甚是扎眼,贾琏只觉得下腹开始灼热,他脸色奇怪,挪开了看她的视线,冲门外喊道:“兴儿!”   “哎!”兴儿不敢再耽搁,赶忙推门进来,视线惊异的扫了眼眼睛红红的安儿,心里纳闷,手脚却麻利的侍候自家二爷穿衣梳洗。   “换一身未上身的。”贾琏看了看衣柜中的衣裳,大多都是穿过几回的。   兴儿忙翻出一件宝蓝色的崭新长袍给二爷换上,贾琏不满意颜色,但想着好歹是新衣,勉强忍下了。他垂下眸子,对兴儿道:“早膳呢?”他好久没吃过食物了。   “二爷,我这就去厨房,估摸得等小半个时辰,平时二爷都在二奶奶那里用膳的……”兴儿忙解释,厨房那边的婆子估计不会想着把饭菜送到大房的外书房这里。   “嗯,不用了。就去你家……二奶奶那里。”贾琏低声道。   说罢,他起身带着兴儿去荣禧堂的后北边,也不去管身后欲哭无泪的安儿。   贾琏和王熙凤夫妻本和贾赦夫妇住在东边的花园里,可架不住这位琏二奶奶太能干,居然没两年她一个新媳妇儿就从王夫人那里接过管家的差事,总揽荣国府内的事宜,王夫人不过是闲管着库房罢了。   荣国府东边花园距离荣禧堂那边很远,贾琏一路默默的走着,兴儿也不敢吭声,今日二爷自起床,气性就好像大得很。   此时正值盛夏,虽然早晨还是有些凉意,但架不住这时人们内衫、外衫穿着得繁复,贾琏觉得很不习惯,也很不满意。   他心情一时喜一时悲。   喜的是他重获身体,悲的是他的魔力好像消失了,而且他新得到这具身体,还好像有不少“后遗症”。   贾琏脸色变得阴沉,他身为奥菲斯大陆的大魔法师,虽然因为某些事情不容于光明教会,得了个暗黑魔法师的称号,但实则他不仅会暗黑魔法,光明魔法也一样擅长,而一个好的魔法师必须意志力强大,克制己身的欲望,可现在他居然对着一个丫鬟……想到身体之前对那个叫安儿的丫鬟发热,贾琏周身的气息更加冷冽了。   兴儿哆嗦一下,觉得今早天气也太凉了。   贾琏因多年没吃到食物,虽然腹中饥肠辘辘,步伐却仍旧不紧不慢。   他在思考怎么过好新的人生。   他亦没想到他再次获得身体,居然成了红楼里琏二爷,前世他遭到教皇的诅咒身死,不过教皇也不会好过是了,自己临死前可送了他一份大礼……   想到这里,贾琏嘴角微扬。   可转即他想到了这具“琏二爷”的身体,居然有着不大不小的毛病。   贾琏眉心褶皱了一层,怪不得红楼里的琏二爷几日不近身女人,连奴才们的媳妇,甚至是身边的小厮,都能拿出来“出火”。这具身体着实是太容易“发热”了!   贾琏很珍惜重来的一世,至于真贾琏去哪里,他不想理会,他虽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可当一个人被诅咒的灵魂飘荡在异世的一台所谓的智能服务器上,是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有感觉的身体的,即使这具身体、这个世界里没有魔力和魔法。   不过,也不是全没好处。   贾琏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他觉得自己大脑好像变得更聪明了,灵魂经过两次穿越时空不仅没消弱,还得到了一些有用没用的庞大资料。   贾琏脑中存储着那台服务器的所有资料,他醒来时头疼,不仅是接收脑中琏二爷的记忆,还发现他居然记得寄身过的那台叫“123言情网站”服务器上的所有小说和作者后台电子图书馆的资料。   贾琏心情略微安慰了些,可一个魔法师若是没有了魔力,就没了活着的乐趣,他还是不甘心的强行运转魔力循环……片刻后,他唇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果然魔力还是有些微的,只是从他灵魂本源上带的。   心里略略失望,但贾琏很快振作精神,他总会有办法恢复前世浑厚的魔力的。   “二爷来了。”贾琏进院后,有小丫头打帘喊道。   贾琏注意力放到了这身体的媳妇身上。   王熙凤此时已经起床,大丫鬟平儿伺候着她,此时她抬眼瞅了一眼贾琏,神色很是嗔怒。“哟,琏二爷还知道上我这儿啊!昨晚睡在书房,是哪个小妖精陪着二爷你呢?”   贾琏闻言身子顿了下,王熙凤瞬时精神了!   “还真有?”她不由大怒,不由问平儿:“你去给我看看,哪个骚蹄子昨晚没回来?”   ……   半晌,平儿回屋,见二爷正在喝粥吃点心,自家奶奶则气鼓鼓的坐在一旁干瞪眼。   奶奶这是置气呢。   平儿心下一紧,可还是得汇报,在凤姐耳边嘀咕了几句。   “好个安儿!吃里爬外的骚蹄子!认不清谁是主子了……”王熙凤大骂,让平儿着人去捆了安儿去。   骂了半天,戏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却仍旧不紧不慢的享受着热乎乎的早膳,王熙凤心中一堵:“二爷,论理我也不是个善妒的,可安儿是我的陪嫁丫头,二爷要受用,也得告诉我一声不是?”她不由刺道。   贾琏吃完,用茶水漱完口,看了眼坐在梳妆镜前的黑发黑眸美人,对她点点头道:“你尽管撵了罢,我不喜欢她。”   “……”王熙凤一怔。   这反应不对啊。   可她随即心中一喜,安儿这个死蹄子爬床又怎样,她只说了一句,爷就说撵了。她娘家有力,二爷这个时候不也得顺着她的心,别瞧二爷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不准心里是怎么心疼呢。   她心里高兴,面上就带了出来,推了推身边的平儿:“二爷若是真敬爱我,相中了我身边的哪个丫鬟,就直接和我说了,我还能阻了你呀!”   王熙凤温言软语,不过话里真假屋内的人只是听一听,曾经的几年中,不是没有丫鬟当真了,可下场都和现在的安儿一样,不是被打发卖了,就是配给庄子里的穷小子和癞头汉了。   “我去老太太和老爷那里请安。”贾琏懒得听她牢骚,他来这里也只是想尽快吃一口热乎饭食罢了。   王熙凤虽然还想给好色的丈夫一点颜色看看,可贾琏说去给长辈请安,她也不好再耽搁他。何况前几日是她打发了贾琏的所有通房,这才有贾琏独睡书房的事情,结果让自己的陪嫁丫鬟安儿撬了去,着实可恶!只撵了她出去算是便宜她了!   贾琏出了他和王熙凤的小院子,先去荣禧堂南边的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只不过和贾母打了一个照面,宝玉就来了。贾琏很快出来,然后往大老爷贾赦那里去。   贾赦此时喝着安溪新来的铁观音,对他“嗯”了一声,就要打发他出去。   贾琏却上前一步,问:“老爷,咱家是不是还欠着国库银子?”   “你问这个作甚?”贾赦愣愣,居然反问:“咱们家还欠国库的钱吗?”   贾琏一哂,他问起这个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既然他成了荣国府的琏二爷,就得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若是魔力一直这么低微,这身份地位……他可不想老死是一个无名小卒,或者等着原书里的结局,好被抄家流放。   “老爷,你只管说,咱家欠了国库多少?”   贾赦皱眉,不知道贾琏何意。“我想想……大致有五十五万两吧。”这事他都忘记了。   “琏儿,你问它干什么?”贾赦表情一点儿也不急切,他说道:“这都是老年间的积欠了,那时咱家在金陵,接驾不花钱啊。”撇撇嘴,贾赦不以为然,银子可都花皇上身上了,还用还啊。   “老爷,这欠银……咱们还是尽早还了罢。”贾琏低声。   “你们都出去罢。”贾赦虽然平时虽然混帐,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他挥挥了手让下人出去。   喝干了杯盏里的茶,贾赦撂下它,眯起眼睛问道:“琏儿,你可是听说了什么风声?”   贾琏摇了摇头,径直端坐到椅子上。贾赦眼睛一瞪,却没说什么,平日里贾琏也躲他躲得远,今日里居然显得亲近一些。   “老爷,我只是想明白了。这朝廷近年闹饥荒,咱们还了欠银,丰富了国库,皇上岂不会记得咱们的好?何况,若是一直不还……等到大房和二房分了家,这银子怎么还?拿什么还?”   贾赦嗤道:“想那么多干甚,皇上记得咱们欠银的缘由呢,许是不要了。”   “现在皇上是记得我们,可若是下任皇帝要呢?”   “就算如此,你老爷我是这荣国府的袭爵之人,家财自然大多是我的,到时候……”   “老爷,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贾琏轻松道了一句“宝玉”,贾赦瞬间就蔫了。他又打击他道:“就是不知道二婶子到时给咱们的库房里留下了多少库银?”   贾赦紧皱眉头,一时不再吭声。   老太太偏心二房、偏心宝玉可不是一时两晌了,何况自从琏儿亲娘早死后,这府内就是二房的王夫人说的算,暗地里库房不知道空了多少呢。   贾赦越想越是清楚,脸色白了又白。往日里他也不是没曾想过这些,贾琏夫妻到二房那里管家他也是同意的,打得主意就是看住库房,好逐渐掌握内宅管家的权利……   贾琏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铁观音,喝了一口,唇齿留香。喔,这个地球、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优点。   他瞅着神色变幻的贾赦几眼,开口又挑拨了几句,贾赦终于问:“那你打算怎的?”   “咱们放把火!”贾琏微微一笑。“放火烧了库房!”   ☆、第二章   荣国府存银的库房在正房荣禧堂的左侧,那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黑色桐油大门紧锁,偶尔边上的小角门开了去,也只是拿些旧物、瓷器、布料什么的,以用来赏人或填补府内的损耗。   而府内的各房太太处,都还备有一大间屋子,用来存放各自的体己和嫁妆、首饰、衣料、压箱银子等等,只有公中的银子和事物还有上面的赏赐才存在这件黑桐油门的小院里。这小院大门和角门的钥匙都在王夫人手里,老太太那里也有一份。   贾赦父子并没有机会进去,贾赦愁了好一会儿放火的步骤,完全没有思路,干脆当了甩手掌柜,留下一句“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的话给儿子。   贾琏并不介意。他只不过是利用贾赦,到时候库房起火,银子点出,还得有人站出来响应一声不是。   他右手摩挲着手指,这两日早就让针线人给赶出了两套月白色的长袍和浅色的褂子,贾家的男子也偏爱艳丽颜色,所以当贾琏的新衣裳一上身,整个人上下显得更别致风流,连王熙凤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得他赶紧从书房里挪回他们俩的院子里。   可贾琏并不理会王熙凤的几番暗示,次数多了,王熙凤自己也觉得没脸,冷着脸不再说什么了,只不过在东花园外书房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子和丫头越发的多了,看得贾琏很是着紧。其实,自打安儿被撵走嫁人后,丫鬟们非常安分守己,一时也不敢再打琏二爷的主意了。   贾琏走在花园里,渐渐往荣禧堂那边去,路过库房的时候,他瞅了瞅身后正躲到树后的小丫鬟,心里沉吟了一下,觉得光是王熙凤的人看见不行,最好还得有二房的人在场,才能放火到别人没话说。   正巧,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走过来,见了贾琏打了招呼。   “这是给谁的?”贾琏看了眼她手中的托盘,上面呈放着几支宫花。   “正要给二奶奶送过去呢,这是姨太太家贡进宫里余下的,府里的女主子们也都有份儿,整整十二支。”   贾琏捻起一支,宫花倒也精致,周瑞家的对贾琏还是挺恭敬的,站着候着。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贾琏撂开手,就要让周瑞家的走,可他好像闻到了什么,抽了下鼻子,抬头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看向那面黑通通的大门。   周瑞家的也伸脖望过去,不由“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手上的托盘自然没拿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大喊:“着火了!库房着火了!”   此时,她也顾不上宫花,呼天喊地的唤人过来灭火。   贾琏在原地站着,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宫花被来往的人不小心踩碎,眼眸里的微光闪了闪,腿软的支撑着。   他现在魔力低微,施行一个起火咒语,还是从服务器上的西幻小说受到启发的,毕竟奥菲斯大陆的魔法,即使是一个起火咒和出水咒,也是需要不菲的魔力,当然这“不菲”只是针对现在的他来说。   他刚施的咒语是烈火咒的一种,火可不是那么好灭的。贾琏面无表情,瞧着荣国府阖府惊动,上到主子下到仆从,个个火急火燎的,像乱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的泼水救火。   贾赦和贾政此时都过来了,贾母若不是年老,恨不得也飞过来。毕竟这事是公中的库房啊,里面可是荣国府全部的家当,要紧的是那些存银和御赐之物。   “这是怎么了?”贾政急道。“怎么就走水了?”   贾赦则装作生气,开始骂人,还踹了几个跑得慢的小厮几脚,转过头却暗地里递给贾琏一个眼神。   贾琏嘴角一动,贾赦明白了,嘿嘿,小子,干得好!   这库房着火了,可不就得救火,等救完火,可不得清点库房不是。   怎么以前没发现琏儿这么聪明呢。   贾赦得意忘形的啧啧了两声,随即严肃的咳嗽了一声,收敛了下自己的表情,幸而周围没人注意。   ……这大火来得莫名其妙,烧得也邪性,居然扑了好半天。   贾母此时颤巍巍的来了,她有些被吓着了。贾赦和贾政赶忙过去扶着她,贾母望着烧得漆黑的库房,不禁泪眼模糊,但她到底是经过世事的,强作精神,让王夫人和王熙凤组织人,搬出库房的东西,还要仔细清点,看看都烧毁了什么东西。   王夫人和王熙凤忙活的满头是汗,邢夫人倒也想帮忙,当然更多的是想看贾府的库房到底有多少好东西,但贾母没给她这个机会,让邢夫人在身边侍候她。   ……   两个时辰后,库房的东西大抵整理清点好,贾琏瞥了一眼贾赦,贾赦会意,该他出场了。   “母亲,这银子少了多少?”   “就惦记银子!”贾母没好气,也恨儿子蠢笨。   “大哥,银子就是烧化了,也没关系啊。”贾政提点道,银子烧化了可以重铸,大哥连这点都忘记了。   贾赦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紧张么。母亲,咱们还是点点数吧,别的布匹什么烧了就烧了,银子可是根本呐。”   王夫人恍惚,听了脸色一白。   “噢,对了。还有御赐之物,可损坏了?”贾赦接着问儿媳妇王熙凤。   王熙凤找到了两口铁皮箱子,心下松了口气,“都在这里呢,所幸箱子是铸铁的,又存在最里面。”   贾赦也松口气,若是不慎损毁,虽然不至于治罪,但总之也麻烦,还得报给内务府知道。   琏儿办事还算妥帖,他不由心里赞道。   贾琏其实并没想到这事,虽然有记忆,但他到底还是与这里的人略有文化隔阂。   王熙凤要命人打开箱子,清点银两,王夫人忽然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想着银子不会少的,若是开了箱子……”她说着望了望周围的丫鬟和小厮,还有其他救火的粗使和婆子。   财不露白啊。   贾母一想也是,正要赞同王夫人,贾赦不禁警醒,他留意了二弟媳妇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深恨她的不知廉耻,她一定是掏空了公中库房的银子了!太可恶了!这家业可都是他大老爷的啊。   遂,他先抢话道:“母亲,咱们自己点点,让琏儿和他媳妇小年轻的能者多劳,我和老二也帮忙数数,点银子能费多大力气呢。”说完他特意冲着王夫人笑了笑。   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小子们,把剩下的箱子都抬到那里去——”贾赦指挥着人,库房边上还有个小院子,平时并不住人,因为实在是太小太旧了,很久没打理了,但此时临时做库房却尽是够用了。   贾赦风风火火的干活,不大会儿,银箱就搬进屋子里了。   折腾了半天,贾母疲了,贾赦比贾政先搬来一把椅子,让贾母休憩。   贾政诧异的瞅了眼大哥,贾母却没留心,满面阴沉,心里想着这火怎么起的还得好好查查。   面对二十几口大箱子,王熙凤问贾母拿钥匙,贾母对身旁的鸳鸯道:“你去拿我的钥匙来。”   不大会儿鸳鸯回来,把钥匙递给了凤姐。   王熙凤挨个开了锁,屋内此时除了贾母信任的鸳鸯,并无一个外人在。   众人先是被白花花和黄灿灿的金银晃了眼睛,之后却几乎个个皱起了眉头。因为有十一二口箱子居然是半空的,有银箱,也有装金子的箱子。   贾母的脸色阴云密布,这箱子的钥匙仅此一份在她这里,可这库房的钥匙还有一个人有。她狠狠的瞪了眼王夫人,王夫人煞白着脸,额头上汗津津,眼神虚散,后脖颈的衣领上汗水浸湿了一片。   贾赦一瞧她表情就知道儿子不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银子还是金子,肯定少了啊这是。   几人一起数了数,金子计数合算在内,总共点出约莫五十万两银子。   “我记得库房交给你管时,这二十几口箱子可都贴着封条呢,说了万万不能动,小心看管好。你说对吗老二家的?”贾母一声质问,如同一座大石砸在王夫人胸口。   她不禁一窒,喏喏了半晌。   “里面可是整整八十万两银子啊!”贾母艰难的喘了一口气:“那可是我们贾府的根。”   贾赦和贾琏听了心里俱是诧异,贾琏还好些,贾赦可不干了:“母亲,咱们府上居然有这么多存银,你怎么都没跟儿子说过啊。”   贾母白了他一眼,没空搭理这个没事就抠银子花的大儿子,她继续质问王夫人。   “王氏,你就是这么管家管库房的?银子都哪里去了?”贾母越呵斥脸色越是被气得胀红,鸳鸯连忙给顺气。“啊!你说啊!你给我这个老太婆说说,你怎么把银箱上的封条给我解开了,又怎么黏上的……给我一五一十的说!”   “这……银子都日常开销了去……老太太你也知道,咱们府中近年来日子越发艰难,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很久了。”王夫人强自辩驳。   “你给我跪下!艰难也没艰难到那份儿上。也没艰难得让你做贼去撬箱子!”贾母见她冥顽不灵,不禁深悔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蠢货。“你以为我老太婆糊涂啦?艰难?哼,艰难到你漫天开销了三十万两银子?你说说,谁家媳妇这么能花?啊?你说!”   贾母声音冷若如冰,句句戳到点子上,眼见瞒不下去了,王夫人膝盖一软,扑通一跪,可她不甘心。若不是库房着火了,谁能知道……谁能知道……等老太太一蹬腿,这荣国府上下还不是她的宝玉的。   她不甘心呐!   贾母也不罗嗦,年轻的时候她也杀伐果断,立刻让人去抄了王夫人放嫁妆的私库,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价值几十万两的金银,成色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老二家的,自从你嫁到我们贾府,我们是亏了你还是短了你的吃喝,你怎么……怎么如此贪婪!贪婪无厌啊!”   贾母气得狠了,身子都发抖。贾政跪下不禁泣道:“母亲保重身子。孩儿,要休了这令人发指的贪心愚妇!”   ☆、第三章   闹了一通,贾母到底没同意贾政休了王氏。   贾政又对着贾赦作揖、道歉了几次,若不是看到了贾母直劲儿瞅着自己,贾赦是不会松口的,非得好好嘲讽一下老二。   齐家治国平天下,老二连家都没齐,当什么差!   贾赦心情爽快,犹如酷暑吃了好几碗冰,心里真是美呀。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这事的大功臣——儿子贾琏。不禁给了他几分好脸色,还让他待会儿去他书房。   一时天色晚了,王夫人因着宝玉和贾政求情,贾母到底心软了,反正银子也找回了,她只勒令王夫人禁闭,至于多久没说。贾赦不服气,争辩了几句,贾政也说这蠢妇得严惩,至于怎么严惩,他却说不出什么来。   也不好再和母亲顶撞,见贾母抚着胸口,贾赦气哼哼的走了。   贾琏跟着王熙凤回到了小院里说了几句话,王熙凤胆战心惊的,至今还晕头撞脑的,贾琏只让她做自己的事,别的都别少操心,惹得王熙凤啐了他一口,神态却透露出一股子亲近来。   贾琏眼睛垂下,也不去瞧王熙凤,他这身子居然又蠢蠢欲动了。   王熙凤看着贾琏耳朵红红的,痴痴的笑了几声,就要挨身过来,贾琏从炕上站起身,道了一句“老爷找”,就潇洒的走了,只留下王熙凤蹙着眉,闷闷不乐。   “平儿,你看你家二爷可是厌了我?”她摸了摸脸蛋,嫩滑得很,新抹的胭脂也是最上等的。   平儿不好说些什么,她也想不透二爷这几日怎么清心寡欲起来,她和二奶奶都知道,琏二爷这几日可没近了谁的身,是真真的守身如玉了。   “看他能挺多久。”王熙凤哼了一声,让平儿侍候梳洗,径自睡了。   贾琏回到东边的花园子里,叫兴儿提着灯笼在前边引路,不多时就倒了贾赦的书房。   贾赦今日高兴,自己在书房里斟着小酒喝,因为要等着贾琏,也没叫姨娘丫鬟来。“琏儿来了。”听见门响,他赏了个笑容,并指了指几案对面的凳子,道:“坐。”   贾琏坐下,他又问:“琏儿,这银子让那王氏吐出来了。是不是……”他搓了搓手,一时想了许多用处。   贾琏笑了一声,心里不屑,面上却提醒道:“老爷,你忘了国库的欠债了?”   “没忘。”贾赦神情顿了顿,心里还是痒痒。“可,这银子还了……可就真的没了。”欠了国库五十五万两啊,一下子还了之后,剩下的还得留着和老二分家时用,还有几个丫头片子和庶子没有婚娶……   这等于还了欠银,府里是一点底子和后手都没了呀。   贾琏也不再说什么,贾赦不乐意,他也不能硬逼着。   他的魔力现在低微,一天用一个小型术法,身子就虚弱无力了,何况这种能控制人的魔咒,他即使用了,估计也是不成,估摸着控制个小猫、小鸟或小狗什么的还差不多。   他陪着心情不错的贾赦喝了两杯,酒是贾赦藏着的好酒,入口软绵润滑,不同于奥菲斯大陆的葡萄酒。   贾琏觉得很好喝,不由多饮了几杯,手扶着屋内的案几和书桌,迷迷瞪瞪,脸色有些红的回了自己的书房。   第二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名帖,让兴儿出府去递给完颜·罗察家的门房。   贾府的库房到底是个存东西好去处,修的时候墙都厚实了几分,贾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等让人修整好烧糊了的门窗后,准备让人挪那些箱子……   黑色的桐油门打开,小厮们正往里吃力的抬着,贾母亲自盯着,没想到这时门房顾不得内外有别,居然飞奔进来,喊着门口来了一堆侍卫。   贾母“啊”了一声,她惊愕不已。   “史太君有礼了。”一个穿着锦鸡补服的中年官员笑眯眯来到贾母跟前。   “你是——”贾母毕竟是内宅妇人,并不怎么认识外面的官员。   “在下是户部侍郎完颜·罗察。”完颜·罗察表明身份,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介绍完自己他转头问:“谁是一等将军贾赦?”   “在下正是。”贾赦也一头雾水呢。   完颜·罗察看见贾赦,笑着迎了上来:“哎呀!贾将军,前几日你给我拜帖,说今日让我来取银子,看来是真的……一下子还完全部积欠,府上生活无碍吧?毕竟是好几十万两银子啊。”   “什——什么——”贾赦磕巴。   完颜·罗察瞅了瞅大开的库房门,“怎么了?不是贾将军让门房开门让我进来的么,瞧这装银子的箱子不都预备好了……”他眼神落在那些铁皮的箱子上。   贾母此时反应过来,贾赦也琢磨过味儿来,他说怎么他的帖子怎么少了一张,原来是那次喝酒时,贾琏那小子偷拿的!   他竖起眼眉瞪着贾琏,贾琏神情不见异色,反而道:“老爷,原来咱家还欠国库的银子呢。既然欠了这么多,老爷还了就对了,也不用考虑我们儿孙穿用,咱们小辈们节俭些也就是了。”   “这位贾公子说的是。为皇上为朝廷分忧,正应该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完颜侍郎边说边斜上方拱了拱手。   他不禁高看了眼贾赦和贾琏父子,从前只听说他们纨绔好色,尤其是贾赦,名声在外,可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贾恩侯贾将军可是个忠臣啊,朝廷上下的臣子欠国库的银子好多户呢,都赖着不还,直个劲儿的哭穷,令新上任的主管户部的雍亲王可是急得冒火呢。   贾母此时心里怒火蹭蹭往上涨,她眼盯盯的瞅着贾赦:“老大,你怎么没告诉我……”   “哎呀!史太君,难道你们没商量好?这事雍亲王和皇上可都尽知道了……难道,这只是贾将军一意孤……”完颜侍郎蹙眉,没继续说下去,他看着贾母,眼带疑问。   雍亲王……皇上……   贾母硬是咽下了下面的话,面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完颜大人只管点齐银子,欠债还钱嘛,我们贾府好不容易才攒齐的,其实早就应该还给皇上了……”她从没想过接驾时的欠债还需要还,这库房还不得空了?老大这是在坐甚么呢?这银子早晚还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   完颜·罗察呵呵笑了两声,既然史太君没啥话说了,荣国府的主人贾赦递给他的帖子,说要还欠银,他就不客气的点银子了。毕竟是五六十万两的银子呢,堆到户部的库房里,保管雍正王整个年头都高兴。   完颜侍郎招呼带来的笔帖式文书和侍卫等人干得来劲儿,不大一个时辰,带走了整整十五箱金银。   临走前,他拿出一张陈旧的欠条递给贾赦:“贾将军,咱们这就销账了。贵府一共欠了国库五十五万两白银,还有五万两的利息,连本带利总共还了六十万两整。其中一部分是金子作价成白银,按雍亲王的意思,都是按照市面上最高价兑算的。你们,不亏!”   说罢,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呼啦一下,带着侍卫等人,抬着沉甸甸的箱子到早就预备好的小车上,贾府众人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良久。   “老大——”贾母拄着檀木拐杖,重重的磕在石砖上,脸色阴沉不定的瞧着贾赦,“老大,你行啊!学会先斩后奏了啊!这府里还有我老太太的容身之地吗?”   “母亲……”贾赦一直处于不连贯的思绪当中,见贾母发怒,他不由心发慌。他瞅向贾琏,只见他那好儿子正过去扶着贾母的手臂,拍着贾母的后背,给贾母顺气呢。   他伸手指了指他,贾母却以为贾赦不尊重自己,“老大,你要作甚?你要还国库的银子,这等大事,也不和我和你二弟商量一下,你这是要气死我呀!我打死你这个混不吝的!”说完她抄起拐杖就要揍贾赦,可见是气极了。   贾赦哪里有空解释了,何况那完颜侍郎都点名说是他下的帖子给他,他有理说不清啊……他直接跑掉,贾母追了两步,就头昏目眩,贾琏和王熙凤一同扶着她回了床上休息。   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贾政也连忙让人请了太医来。   贾琏目的达成,深藏功与名,默默身退,只把功劳让给老爷贾赦,说不准将来皇上会念着他的好,给贾赦一个什么恩典呐。   贾琏也不怕贾赦找他算账,直接让兴儿套了马车,两人带了简单的行礼和些许银两,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住。   一时荣国府因此事议论纷纷,众人也没留心琏二爷为什么出府。   王夫人在佛房里吃斋念佛,却也听说了这阖府震惊的大事。   她咬牙切齿,这银子将来可都是宝玉的啊。至于大房的贾琏,王夫人心里冷哼,眼里厉色闪烁,他们有一个女儿尽够了,她也算对得起凤丫头了给了她一个念想,只是往后再想要嫡子,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将来这荣国府还不都得是她的宝玉的。可恨那贾赦,居然把银子一下子都还了!   大家都欠着,法不责众,难道皇上还能开口让他们家还银子?   贾赦,贾琏,哼!   整个大房净是跟她作对的!   王夫人狠狠地按着手上的佛珠,一不小心使劲的挣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第四章   贾琏来的庄子只他和兴儿知道,凤姐估摸着也猜到了,但却没管。毕竟是贾琏攒私房银子好不容易买下的,面积也不大,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兴儿,这庄子多大?”贾琏只走了片刻就走完全部地界。   “回二爷的话,这……我估摸着也就一百亩地罢。”兴儿望了望,这地一眼就忘到了头,田亩也不是顶好的,算是中上等的田吧。   贾琏瞅了眼兴儿,这贾府的奴才向来都是“我呀”、“你呀”的,害怕或者讨饶的时候,倒是一个一个“奴才”、“小的”和“奴婢”。他也不太介意,又不是旗人家讲究规矩过甚,可这荣宁二府,不说奴才和奴婢的称呼罢了,只听那赖大管家,居然让贾府小辈的族人,一口一个“赖爷爷”的喊着……   这就太过了!   贾琏瞧不惯这个。   他也是曾呼奴使婢的人,学徒更是有几个,他们在他面前都拘谨的很,更别提仆从侍女了。若是家里的仆人谁要是仗着资格老,就敢骑在自己头上,让他喊他“某爷爷”,他非得让他日日夜夜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兴儿没觉察到二爷的目光,贾府的奴才都这么称呼主子,若是宝玉房里的,先不说小厮,只房里的大小几个丫鬟,个个都能跟主子甩脸子拿乔呢。   田间微风拂过,贾琏甚至能闻到泥土的气息,他感叹:“庄子是小了点。”他缺钱啊!也缺地皮!   他若是想恢复魔力,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盖一座法师塔。贾琏出荣国府时就看了下京城布局,他的法师塔配合阵法,最好盖在紫禁城那里,若是实在不成,靠近紫禁城的皇城内也勉强凑合,也就是正阳门与天安门之间的众多官衙那里。   可,皇上他能同意么?   贾琏摇了摇头,心里叹息。   这个社会阶级等级上下分明,皇权和官威不容侵犯,在那里他有钱也买不到地,何况他现在银子还没到手,贾赦身上的爵位也没传给他。   贾琏早就打好了主意,不仅要银子,爵位也要。二房的盘算,必然落空,贾琏是不会让现在属于自己的爵位跑掉的。   他不愿意继承是一码事,若是被人算计抢夺……贾琏嘴角牵出一抹危险的笑,他这人是任可死,也不愿意别人碰他的东西。   贾琏顺着田亩边缘走着,兴儿在后头不知道二爷在想着什么。   那边……贾琏远眺,他已经习惯看奥菲斯魔法大陆上的旷远,这大清朝人还是太密集了,例如河那边的,居然田亩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附近还盖着许多土胚房子。   “二爷,那是刘家村。”兴儿指了指河对岸人烟处。   “去看看。”贾琏一时兴起,不止他没见过这里的乡村,就琏二爷本身之前也没见识过真正的农家是何等模样的。   两人走过去,村民穿着灰扑扑,都扛着锄头下地,此时正当晌午过后没多久,日头还毒着呢。   兴儿看着他们都觉得辛苦,忽然觉得自己是贾府的家生子,一直得了琏二爷的器重,生活的比他们真是好太多了。   就说这吃肉吧,他每两日就能吃着,家中父母也是外面铺子上的管事。   贾琏到此也没端着架子,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丝笑容,还和这里的老农搭了几句话。   到了晚上,他和兴儿就住在这小庄子上,庄头就是刘家村的人,家里挺富裕,和贾琏签的是活契,属于良民,只是帮着管理着这一百亩地的出产罢了。   兴儿纳闷自家二爷为什么在这鸟不拉屎的庄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天,有时还甩开他没影了。   临走的前两天,兴儿听了一个传闻,兴致勃勃的告诉二爷:“爷,这刘家村可出大新闻了!”   “哦?”贾琏手里拿着本书,兴儿识得几个字,居然是本《论语》。   他飞快地瞅了眼二爷,掩饰住心中的惊异,二爷这是要一心向学呐。不过,他想了想,猜测内里可能是春宫小说,不过是外书皮是正经的罢。   清咳了一声,兴儿对着贾琏说了一通:“……那刘姥姥没儿子,只靠着女婿过活,她那女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竟是个大少爷的身子,家境比一般的村里人家艰难许多呐。没成想呀!”兴儿说到兴奋处,神采飞扬。   贾琏笑了笑,“没成想怎么了?”   “二爷,你是不知道,刘姥姥去乡里集市的时候,听得一些闲嘴妇人说起后山那里有一座石头塔,据说祭拜后许愿,十有八准的会应验呢……”兴儿扭头看向贾琏,果然见自家二爷非常感兴趣,他不由继续讲道:“反正离家也不远,这乡下人也皮实,那刘姥姥呀就跟着那几个妇人一同上山,随便磕了几个头,连那石头塔是哪位神仙的仙居都不知道呢,就许了愿……”   “想必那刘姥姥愿望成真了。”贾琏道。   “诶,二爷怎么知道?”   “不成真,你小子也不会说给爷听。”   兴儿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贾琏合上书,望了望外面天色,说道:“咱们也去许个愿罢!”   “啊?”兴儿怔了下,二爷还信这个?往常佛祖和道祖,二爷都懒得待见……   兴儿出去,跟村里人打听了地方,塞了一把铜钱给那庄家汉,让他带路,两人就跟着上了山。   “二爷,就是那塔——”   贾琏过去,塔前还有个婆子跪地磕头呢。   兴儿过去搭讪,聊了一番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老的婆子就是那刘姥姥,今儿是来还愿的,还杀了家里的大公鸡。   她昨天许了愿,回去的路上就捡到了十两银子,有村民看见就传开了。听说这事还不止一起,其他的穷苦人家不是在城里找到了活计,就是发了外财,村里还有户人家的男人病了,居然遇到一位高明的医生进屋讨水喝,顺便给看病,一剂药下去,那男人转天就能下地了。   ……   咄咄怪事最近尤其多!   兴儿咂舌,扭头看向主子,却发现二爷也跟着跪在那个简陋的石塔前默默念着什么,想必是在许愿,之后还磕了一个头。   “二爷……”兴儿小声。   “只是许个愿罢了。让你家二奶奶早日开花结果。”   兴儿明白二爷是想儿子了。   二奶奶除了新婚那年怀上大姐儿,这几年再也无所出,又不让二爷宠爱别人……二爷心里也有苦处呢。   那刘姥姥此时看着贾琏主仆二人穿着富贵,竟是胆子忒大,与二爷攀谈起来,方知道和二奶奶沾着亲戚呢,兴儿无趣的站着撇撇嘴,不过是王家远房的一个破落户罢了,二爷竟客气得很,说着说着还要跟着到刘家村的村长家。   几人到了村长家,刘姥姥说这是荣国府的人,村长忙迎客进屋。   贾琏说明来意。原来刘姥姥说,她许愿的时候,发现这石头塔的缝隙里,塞着十来本书,其中只有一本厚些,其他的看样子竟是一模一样的。   这书籍在这乡下里可是怪精贵的。   刘姥姥那时和几个村里的妇人就做主把书放到了村长家,村长家还有个童生儿子,听说翻看了几日,说竟是看不太懂呢。   贾琏说要看,村长让儿子拿出书,“这书果然是重复的。”他看了十本一模一样的黑皮书,里面的文字细看像是细炭笔写的。   “还有一本厚的。”那童生捡起一本很厚的书籍递给贾琏。   兴儿一看,那书皮上就写了两种语言,他认得几个字——“光明法书对照字典”。   剩下一行就是歪歪扭扭的奇怪符文或者说是“画”?   童生说道:“这本我也看了,确实是那未知文字对照咱们的通译字典,可我学了两日,觉得太难,只看懂那黑皮书几个词。我猜那黑皮书像是传教布道的典籍,只不过文字竟是没见过的,不是梵文,也不是南越那边的……说不准还是什么库车、于阗、龟兹或楼兰文呢。”说到这里,他明显带着笑意,调侃着。   他的任务是考秀才,这等偏僻“小国”的文字他就是瞧个新奇,当贾琏表示感兴趣,村长竟送了三五本黑皮书给他,连那唯一的一本字典也竟给了。兴儿捧着书跟着二爷回到贾府,二爷路上竟还笑问,“你说你家二奶奶会不会真的有了?”   “有!肯定有!那刘姥姥不是说了,那个什么法神灵验的很呢。”兴儿说着讨喜的话,可一时没留心居然被人给撞了,书籍散落一地。   兴儿张嘴要骂,竟然是学堂里的贾代儒。   “叔祖这是有事?”贾琏问。   “琏儿……”贾代儒也是教导过贾琏学问的,但贾琏不如贾珠读书读得好,少不得作一番对比和训斥,此时求到他头上了,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好了。   “有什么难处,侄孙还能不帮您办啊。”贾琏想到贾瑞的病,也该是求到凤姐要根好参,熬那“独参汤”了。   贾代儒通红的脸还是说了来意,贾琏低头瞅了眼他手中的纸包,让兴儿打开瞧瞧,竟是一堆劣等参的须末。   “想必是配药房的哪家小子不懂事,兴儿你去府里的药房,就说我要的,挑根‘全须全尾’的好参来。我和叔祖先去他家。你快些,办不好打你三十大板!”   “嗳,二爷。”兴儿忙把书递给门房,自己跑去药房。   贾琏要跟着贾代儒去看病重的贾瑞,甫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冲鼻的药味,贾琏忍着凑到床前,先看到是贾瑞面色枯黄、瘦的似骷髅,再眼目光就离不开他枕头下的那一柄铜镜了。   贾瑞此时睡着,贾琏抽出镜子,贾代儒此时说了镜子的来历,竟然是一跛足道人送来的,说是能救命。   贾代儒说到此神色不以为然,这镜子压根没救命,反而孙儿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了。   “这镜子我看有些邪性。”贾琏手掌摩挲了镜面,抚摸正面的时候他略微蹙眉,反面的时候他面带微笑。   ☆、第五章   他来贾代儒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面镜子。   现在贾琏还真觉得手中的这面宝鉴,还真算个异物,有些神通,说不准对他的魔力也有些许作用。   等兴儿送人参来后,贾代儒忙让夫人熬了,硬是给贾瑞灌下汤汁。   “叔祖,这镜子我拿走了。”贾琏摆明了要镜子,贾代儒看着孙子喝药心里很是感激贾琏,不以为然道:“这镜子无用,你既然要就拿去罢。”   贾琏笑笑。“镜子不适合瑞兄弟日日看,想必那道士曾说了什么用法罢?”   贾代儒这才忆起,道声是。   “瑞兄弟是照着镜子照出人命了。”贾琏道,他想着那破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还想起红楼里的马道婆……这些人都有些法术和神通,自己得小心了,还是得尽快恢复他大魔法师的魔力。   贾代儒想了想,忽然哎呀一声,“是了,想想之前瑞儿确实没好,可也没坏透身子……可自从照了这镜子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说完他竟哇哇大哭,唬得兴儿都心软了。再一想也是,代儒老先生儿子早死,就这么一个独苗孙子,若是折了,他就等于自己去了命……   贾琏出了贾代儒的家,那铜镜并没有让兴儿拿着,反而亲自揣在怀中。   “二爷?”   “兴儿,这东西你碰了也说不准会没命的。”   贾琏的声音轻飘飘的,兴儿浑身一激灵,不由担忧:“那爷就……不怕……”   “我和你不同。”说罢贾琏不再理会他,进府入了凤姐的屋子。王熙凤见他来,心里高兴,面上却嗔怪。   “我只说咱们不久就有儿子了。”贾琏吃了口点心说道,他前阵子早就发现她腹中有一团灰蒙蒙的灵魂,想来就是有孕了。   这个时间王熙凤有孕,红楼书里却没交代过,想必是日子太浅,竟不知不觉流掉了说不准。   听到丈夫说起儿子,王熙凤愣了下,“这是哪里说的……”一直怀不上儿子是她心里的疤,二爷这是嫌弃她没给他生个儿子了?   “兴儿——”贾琏冲门外喊道。   兴儿得传进屋,冲着凤姐磕了头,在贾琏的示意下,徐徐道来二爷在刘家村遇到的奇事,还特意强调了二爷跪地诚心祈愿,又遇见了那王家亲戚刘姥姥的事。   “借二爷吉言,让老天爷……呃,让那个劳什子法神大仙给我个儿子罢。”凤姐显然不太信,但顾忌着贾琏的面子,还是顺着说了说。   贾琏也不言语,也没有留宿,只是眼神在递茶过来的平儿的素手上多看了两眼,并且神情颇为不自在,耳根都红了许多。   王熙凤见了心里吃醋,她和他老夫老妻了,成婚几年来又亲密异常,哪里不知二爷动情的时候耳根泛红呢。   贾琏厌恶欲望的不受控制,他突然冷了脸色,跟王熙凤道别,也不管她和平儿的挽留,径自带着兴儿去了外书房继续单睡。   不说凤姐心情郁郁,一时恨贾琏冷心冷情恨得牙痒痒,没想到他琏二竟是这么个绝情的。   没过几日,她吃鱼的时候不禁干呕,请了太医来看,竟是有孕在身一个多月了。   她想到贾琏那日的话,贾琏也听到了凤姐的好消息,一脸不出意外的表情。   “二爷,那个什么法神大仙,可真是神了!神准!”兴儿也高兴。   贾琏扔掉手中的风月宝鉴,感受到从中吸收到的更多的“魔力”,脸上不禁带着笑容,至于凤姐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他没什么高兴的。   喔,王熙凤有个孩子,想必不会再缠着他了。   贾琏想着,手中随意翻着那字典和黑皮书……兴儿点上了灯,让二爷看字看得更清楚些。   也不知道自家二爷怎么就对那两本书那么着迷!   难道真的有什么神通?   贾琏却想着,他该露一手了。他花了不少银子,一手炮制了刘家村的“神迹”,就是为了“师出有名”,而后街上的贾瑞,救他一命也未尝不可,他是该有几个自己人和听话的帮手了。   ……   *******************************   伟大的魔法师贾琏自从穿越过来,还未曾出府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这日他完全吸收了风月宝鉴上的魔力,力量增加了些微,聊胜于无聊,带着心腹小厮兴儿出府了。   兴儿熟门熟路,贾琏跟着他在京城逛了一天,路过一条胡同时,贾琏往里瞥了一眼。   兴儿赶忙道:“爷是想去春风楼?”   “春风楼?”贾琏反问,他这个脑袋里记忆力没有这个名称。不过他看了眼那胡同里来往的人物,轻笑了声,倒是明白了那是一处风流销魂窟。   兴儿以为二爷想去呢,不由脚就要拐那儿去,可没想到一抬头,二爷居然往隔着一条街的琉璃厂走去。   贾琏是打算用自己微薄的魔力挣些银子,他接收的小金库里倒是有千百两的银子,但对贾琏来说,这些杯水车薪,完全不够他的开销。何况那些时日,在那个刘家村里,他雇佣了一个外乡人盖了简易塔状“石头堆”,接着又雇了几个人做了些“好事”,糜费良多啊。   贾琏的荷包缩水,好久没体会过这种没钱的感觉了,他心情不太美好。   一切都是为了魔力,为了法师塔。   ……   要想恢复魔力,首先要盖法师塔。   想要恢复大魔法师的强大魔力,就要盖一座符合法阵的位置最好的法师塔——非紫禁城莫属啊!   ……   而盖法师塔也需要好多钱!   ……   贾琏咂舌,觉得困难重重,一时恢复魔力还需要几年奋斗,许才能得到现任皇帝信任,或者再等个十来年,投到将来的皇帝雍正门下?   来到这个时代也未必不好,他是可以创立唯一的法神教派,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呐。   没人跟他抢信徒了,也没有什么成神的神格限制。   想到这些,贾琏顿时精神抖擞,嘴角上扬了八度,眼眸里原有的幽光淡下去,反而浮现几丝愉悦之色。   这个国家人口众多,并且看贾府的诸人,个个都很是迷信……这样说来,将来创立教派后,信仰和金钱不愁,将来还会有虔诚的信徒供奉——看看刘家村的村民……就知道了。   贾琏越想越是兴奋。   他之前只脱离贾府尽快恢复魔力什么的……目标定得太低!   心里琢磨着事,贾琏步履生风,兴儿在后面狂追,他一抬头眼见自家爷就要撞上一辆马车,刚要惊呼,却没想到二爷居然诡异的躲过去了,反而是那要撞上他的马车七拐八扭的翻在地上。   稀里哗啦,框里哐当……   贾琏闻声只回头看了一眼,掠过去就要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到有几个身着劲衣的壮汉挡在他的面前。   “什么事?”他眯起眼睛,不乐意的问。   “撞了我家爷,还想逃?”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   贾琏皱眉。   兴儿喘着大气来到贾琏身边,替主子分忧:“你谁啊你!知道我们爷是谁吗?居然敢讹荣国府的……”   贾琏冷笑,却是对着对方,没阻止兴儿的狗仗人势。   荣国府的招牌败坏了,跟他有什么大关系!   尖嗓子的男人被气坏了,大叫道:“打死这个小兔崽子!”他身旁的那些壮汉就要动手,贾琏没当回事,反而瞅了瞅那辆倒下的马车中,爬出来了两个人,身上狼狈不堪,头发都有些散乱。   他看了唇角微微勾起。   那两人眼尖,都瞧见了贾琏的“幸灾乐祸”,两人纷纷蹙眉沉下脸色。   “来顺儿,不过来伺候爷,干什么呢?”对方一位喊道,尖嗓子男人赶紧转过身跑到主子跟前,可贾琏这边的壮汉并没打算放过贾琏主仆,兴儿虽然害怕,可还是尽了仆从的忠心,颤抖的挡在了贾琏跟前。   贾琏反而一推他,把兴儿弄了个趔趄,差点儿趴在青石板上吻上青苔。   那几个壮汉的拳头此时都已经到了贾琏身上,可贾琏一直不躲,拳头打在他身上——却只差毫厘,再也近不了一丝。   几人愣了一下,贾琏冷笑,眼眸幽光一闪,嘴唇抿紧,喉咙里嘟囔了两句,壮汉们纷纷捂着心口,不由哎呦哎呦的,半跪在地上,只差打滚叫唤,可他们额头上全是汗,全然是在强忍。   站在翻倒的马车边上的胤禩和胤禟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这些护卫都是怎么了?   那尖嗓子男人此时也张大了嘴巴,喃喃道:“这是怎么啦?没打成人,反而自己心口痛了?都中邪了?”   此时的贾琏心情也很糟糕,这个法术他施行的吃力,额头略微冒汗。   他本来打算低调做人,徐徐发展势力,慢慢增加魔力,可出来一趟,居然又不得不用低微的魔力护着这具“脆弱的身体”。   他心里烦躁,脸色更是不好看,不由瞪视了胤禩和胤禟两人,冷笑道:“贵府家奴真是好家教!”   别以为他看不出他们身上的“龙气”,可皇族又怎地?贾琏的好心情被搅黄了,没心思与他们周旋。   胤禟本来要出列呵斥,胤禩不由按住他的胳膊,就要先走过来搭话,几个护卫此时也好像不痛了,警觉忧惧的站立在胤禩身旁两侧,与贾琏、兴儿成对峙状态。   贾琏蹙起眉毛,漫不经心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胤禩,实在是懒得应付,没等胤禩开口,居然一声不吭,直接扭头就走,连兴儿都是后返劲儿的追上去……   “这什么事啊!”胤禟愣了愣,不知怎么心里憋得慌:“刚才居然还敢教训爷!”   “咱们也有不对的地方。”胤禩微微皱起的眉毛放松,拍了拍胤禟的肩膀:“刚刚是差点儿撞上他了……来顺儿也太嚣张了。”   胤禟没言语,来顺儿是他的贴身奴才,再怎么不对,有他这个主子调教,只不过八哥说的话,他不值当为一个奴才反驳罢了。   这小子——他记住了!   胤禟回了贝子府后,立刻安排了人去查贾琏。   ☆、第六章   贾琏刚回了荣国府,就在花园里遇见名义上的爹,贾赦贾大老爷。   他懒得给他行礼,却没想到贾赦也没在乎,直接嚷道:“琏儿,正巧老爷有事找你。”   街上遇见的事情让贾琏阴沉着脸,闻言抬头睨着他。   贾赦这时才注意到贾琏的态度,他不由心头生怒:“你这是什么态度?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贾赦指的是上次户部侍郎来“抄”银子,而所有的事情这个臭小子居然都推到他身上了,让他百口莫辩,在贾母面前挨了不少训斥。   贾母最近很是不待见自己,请安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顾得和二弟贾政说笑逗趣。   “老爷有事?”贾琏面无表情的问。   兴儿装鹌鹑,头都要藏到衣服里去了。   像是想到什么难办的事情,贾赦哼道,没继续纠结儿子的“不尊重”,他有事让他办:“我今日在春风楼看见一个书生手里有面古扇,你去给我买来。”   “买?”贾琏嗤笑,“老爷你自己怎么没直接买?”   贾赦吹胡子:“臭小子,又不是不给你银子,去公中支一百两,一定要把那面古扇给我弄回来。”说罢,他还威胁道:“若是弄不回来,你也不用来见我了,自己领十板子!”   贾琏本不想理会贾赦的吩咐,但想到贾府账房的银子……他点了点头,应了贾赦。   贾赦说了那人是谁家的,嘱咐贾琏一定要把扇子弄来,见儿子无所不应,想来这等小事他应该能办好,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贾琏负手慢悠悠的踱步到账房那里,那账房看来得是琏二爷脸色略有为难,“琏二爷,大老爷又要支银子?”   贾琏轻轻“嗯”了一声,等着他拿银子。   账房磨磨蹭蹭,道:“大房这个月……已经……”   “五百两拿不出来?”贾琏也不骂也不生气,只是没个笑容看着四五十岁的老帐房。   “琏二爷,五百两是有些多啊。”账房搓搓手,又瞅了眼桌面上的账本。   “只管支给我,珠大嫂子那里只管让她问我。”因为凤姐有孕,还在头三个月,府内管家的事宜都归李纨。   账房张了张嘴,无奈的没再说什么。   贾琏态度强硬了从账房手里支取了五百两雪花银,脑中不知怎么又想到了一僧一道了。   想到这里,贾琏越发觉得魔法应该尽快修习高明,否则哪天遇到,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说不准会与他们对上。就说这红楼的主角另一个贾二爷——贾宝玉,他好像就是“神仙”下凡。   还有那个警幻仙子……   他们可能都是自己的敌人!   贾琏眯起眼睛,心里默默盘算。   第二天等魔力恢复如常,贾琏外出一趟后很快就回府了。他拿着一把扇子,让兴儿告诉贾赦,在他书房里候着。   别看贾赦不学无术,但在看古董方面还算专长,他一脸喜意的接过儿子递给他的扇子,细细端看揣摩,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事做的好,琏儿。”他难得表扬一下。   坐在椅子上,贾琏喝了一口热茶,隔着热气水雾瞥了眼贾赦,神情有些惬意。   五百两银子剩下四百九十两,他只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了扇架和一面空白扇面,然后找了持有原扇的人,人家不缺钱自然不想卖,贾琏压根也没想买,只是借来瞧瞧,然后“复制”仿照着画了一模一样的图画到新买的扇纸上。   所以,贾赦手里现在拿的古扇,只是一个他用魔法复制的仿制品。   假的毕竟是假的,以他现在的功力,这扇面上的“画”,恐怕只能维持个把月。   贾琏嘴角牵出一抹笑意。   ****************************   秋天到了,最近贾家公中的田庄下,出产是越来越少了。秋季收租子和粮食,都需要能干的一把手过目和安排。   贾府现在没人管家,王熙凤怀孕,自然精力不济。李纨呢,则心慈手软,做不来这等大事。   至于邢夫人,贾母压根没考虑过。   她自己又年老体衰,也多年不掌事了,加上宝玉日日在她面前哀求卖乖,王夫人也数着佛米,借着宝玉的手供奉给她。   贾母考虑到宝玉,又想到进宫没消息的元春,一时心软,放了王夫人出来。   王夫人第一次去请安,给贾母磕了响头,感激涕零,诚心发誓再也不会如此了,一定会管好家,不会再起贪心了。   王熙凤本养胎,不想放手管家权,可平儿到底劝说,这胎得来不易,二爷也曾说过是个男胎呢,竟是神赐的,要她万万小心谨慎。她听了也是道理,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静养起来。   邢夫人见王夫人犯了大错,居然没两个月就放出来了,心里不满,话里话外暗示贾母多次,贾母中装聋作哑,不理会更加贪婪吝啬的大儿媳妇,只敲打王夫人,并让其尽快弄好庄子上的出息。   一日里王夫人唤贾琏过去。   贾琏这些日子里装作看那“法神”的黑皮书,府里上下都知道琏二爷求对了神,二奶奶有孕之后,二爷居然十打十的信奉起那个“光明法神”来。   那书上就是那么写的,顾名思义,光明嘛,一定是那种弃恶扬善的教派,就是光明法神不知是哪国的神仙。还真有几个仆人去琏二爷那里打听了,是凡打听这些的人,琏二爷对其态度格外的好。   实则贾琏每日里尽看些儒、道、佛,甚至法家、黄老、墨家等典籍,所有的他大致都扫荡了一遍,记在了大脑里,可以说因为两次穿越和123言情的服务器的海量资料冲击大脑,他几乎过目不忘。   而看尽了许多典籍的贾琏,现在可以说,堪比任何当世的大儒或者博学家。   王熙凤是不想王夫人让贾琏出府办事的,前些日子的事情让她估摸不准这个“姑妈”的心思,就怕二爷办不好差事。   王熙凤知道王夫人的性情,心里颇为担心。   她对现在的贾琏真是又爱又恨,爱他现在独善其身,居然不再打丫鬟媳妇们的主意了,恨他也是恨这个,居然禁欲起来,连她这个媳妇都不亲近了。   而贾母那里在她有孕之后,也曾发了话,让她给贾琏安排一个通房,可她忍着酸意提起,贾琏却拒绝了,至今仍旧住在外书房,只小厮兴儿、隆儿和一个昭儿侍候。   搬离已经怀孕的妻子身边,并被主母安排通房丫头,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王熙凤就是再跋扈,再拈酸吃醋,也不可能也不敢违背这“妇德”。   为此,她还特意舍了平儿要给贾琏。   可贾琏烦她总提,居然一日请安的侍候,当着贾母的面拒绝了此事,还对着王熙凤释放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不止让贾母奇怪,府上任何一个人都觉得琏二爷不可思议。   那可是平儿丫头啊!   长得俊不说,为人处世也是一顶一的好,以往的琏二爷挺喜欢的啊。   一时贾府众人,上到太太、姑娘,下到小厮丫头婆子,俱是说琏二奶奶是个善妒的母夜叉。   王熙凤每日里给贾母请安,只能硬撑着笑容,独自担着“母夜叉”的名声。她现在是巴不得贾琏找别的女人,分担一下她的“压力”。可这个贾琏不知怎么现今这么的清心寡欲,简直就像庙里的苦行僧似的,这些日子以来,王熙凤知道贾琏一次女色也没沾惹,更别提什么清俊的小厮了。   曾经那些不干活的长相不错的小子们……也都让贾琏陆续的打发到庄子上干活去了。   贾琏虽然不喜王夫人唤他,但也不好找理由拒绝见长辈。   他进了王夫人的屋子,见王熙凤苦着一张脸看他,不禁挑了挑眉毛,眼里好似再说“你怎么也来了”。   王熙凤不想动弹,可王夫人毕竟是她姑妈,又是她现在二婶,她的胎儿也算怀的安稳,一时竟是不能拒绝得了。   王夫人调笑了他们小两口的“眉目传情”,贾琏颇觉玩味,这王氏净一点儿也瞧不出前些日子犯错被关的样子,语气和神态和以往一般,长辈架子端得十足,王夫人说让贾琏去巡视京郊的庄子……   贾琏听后,心里则想恐怕王夫人并不诚心,也只是为了之前的事情,用他这个大房的人做做样子。他只说没空。   王熙凤低垂眼睛,她之前阻止了,可王夫人不听。偷偷看了眼贾琏的表情,只觉得他面色不愉。   王夫人面上好像没想到贾琏拒绝她,不由不高兴道:“琏儿,这荣国府将来可都是你的,二婶子不过是帮你管管家,若不是一时无人可用,二婶也不会让你劳累,这你自己的事儿怎么还偷懒?”   “我是真的没空。”贾琏声音冷淡。   闻言,“唰”的一下,王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若不是为了显示她如今的“公正”和“毫无私心”,她哪里会使唤他。   这府上除了贾母和大伯子贾赦,还真没敢有人给她脸色看,以往琏儿夫妇哪个不巴结她,今日怎么故意气她?果真是因为银子的事情……记恨于她……   瞧她神色,贾琏哂笑,忽然语气意味不明的问:“二婶是真想让我巡视庄子?”   “自然,这还有假的?”王夫人一时不清楚贾琏是什么意思。   “若是有贪墨庄子出息的,想必我可以自行处置他们罢?”贾琏盘算了一下手中的银子,这些时日打着贾赦收藏古董名号,他从中积攒下了三五千两的银子,只王夫人这边暗地里有些意见,却不敢去让账房质问大伯子贾赦,贾琏就这样中饱私囊,额外还给贾赦以假乱真,得了个办事得利的夸赞。   贾琏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王夫人此时听贾琏问,她狐疑的认真瞅了瞅贾琏,贾琏还是贾琏,连耳边的一颗小痣都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性子真是变了许多,不知是好是坏。王夫人是希望贾琏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浸女色当中的,若是……她暗地里瞥了一眼王熙凤的肚子,想着若是……将来的爵位……宝玉……   王夫人按捺下心思,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只以为贾琏是想在处置一些奴才庄头的时候捞些好处,遂暗示贾琏道:“庄子上若是有人贪墨,自然是由你是打是卖……”大部分的田庄的庄头都是她的人,小部分不听使唤的是贾府的老家生子,但别以为他们个个忠心主家,王夫人看了账本,那些个老家伙的庄子出息更是低产,想必有不少猫腻,若是贾琏查出什么,对她也有不少好处。   贾琏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下,抬眉笑道:“这活我接下了。”   临走前,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王熙凤。“凤儿,你还是待在房里,多休息一下,别再打扰二婶了。知道么,乖乖的!小心儿子!”最后两句话轻声细语,只送入了王熙凤一个人的耳朵里,却仿佛放大到了她的心尖里。   不由的,她身子莫名一颤。   王熙凤脸色白了下,心里琢磨着贾琏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竟是像警醒她似的……话里有话啊。   忽然间王熙凤觉得在这屋里待着,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听了贾琏的话罢,于是找了个理由她急急的告辞,弄得王夫人奇奇怪怪。   随即她挥了挥手,让周瑞家的进屋,收拾了桌子上盛着花生果子的彩釉大盘子,撤了散发淡淡香味的红纹蜡染桌布。   ……   ☆、第七章   贾琏还真认真的巡查了贾家京郊所有的庄子,一开始真如王夫人所料那般,巡查到了贾家老庄头那里,他看了账本子,直接捆了人发卖,连审问都懒得审问,直接让兴儿带着人抄家。   这一抄,抄出不少好东西。   虽然都想留下,但想了想,贾琏只取了一半的银子,剩下的银子和不好卖的资产,一并登记在册,留着给家里的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看。   那几个庄头个个嚣张无比,嘴里喊着老太太,直接向贾琏表明自己是贾母的人。   贾琏冷笑,让兴儿只管狠狠的打,打不死的卖掉。   来到这个除了自己没有魔法的时代,贾琏心里憋得慌不说,日日还得收敛着自己的性子,陪着大家演戏,他压抑本性,好久没见血和死人了。   “爷,再打就死人了。”兴儿冒险的提醒道,他听着惨叫声都汗毛竖立,可二爷眉毛都没动一下,坐在院子里喝茶。   “行了,拖到柴房里……”   这是任他自生自灭啊,还不是一个死!兴儿心下一凛,赶紧答了一声,默默的使眼色给底下施行的人。谁让这个庄头最嘴硬,喊什么老太太,赶紧向二爷求饶啊!   “咱们还有几个庄子没查?”贾琏看了看天色,一天还没过完,如果庄子挨着的都不愿,还有时间再查两三个。   “二爷,还有大半呢,城南这边查了三个了,还剩下两个。剩下的六个大庄子在城东。”兴儿数了数贾府的庄子禀告道。   贾琏专门先挑了城南的下手,这边大多是贾母的,贾母现在不管事多年,王夫人也看不上这边的几个小庄子,留着给贾母看着应景……她倒是好盘算,让自己出这个头,到时候这些庄头查下去了,想必再上来的人都是王夫人的人。   贾琏心中有数,但庄头安排给谁,他插不上手,即使插手了,府内的管家的也不是他,更不是管家还能管得赔嫁妆的王熙凤。   他接下来去查账剩下的两个稍大一些庄子,只一看见呈上来的账本,贾琏翻了几页就笑了。   庄头之一张二刚得了消息,听说那三个信任的老人不是被打,就是直接全家被发卖了,心里也是紧张,但他想这自己是王夫人的人,周瑞家的又与自己做账多年,就是府上贾琏的生母当家的那几年,管得严厉,也从未露馅过,心里不禁放松些,面色平稳的站立在贾琏桌前面。   “张二,你这账上差了三千两的银子……都去哪了?”贾琏翻到账本尾部,合上账本,闭上眼睛问。   “二爷……这……这不可能啊!奴才冤枉啊!”张二面上喊冤,实则心里认为贾琏是在炸他。   明眼人都瞅见琏二爷连个账房都没带,就这么翻一翻这本他记得毫无破绽的账本,就能瞧出他做了三千两的假账?   不过——三千两……怎么这么巧?   张二心里有些打鼓。虽然自己是真的贪了三千两,给周瑞家的拿去二千两……   贾琏连嘲笑都懒得露,一旁端茶递水的兴儿幸灾乐祸,二爷今日查完了三家,哪家也没错过,眼前这个张二是第四个犯错的庄头了。他同情的望着他,三千两啊!之前三个庄头没个差不多才一千两银子……他得怎么死啊!   贾琏喝完茶,直接看了眼兴儿,兴儿命人直接绑了张二,张二哪里服气,“二爷,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贾家的老人了。奴才也兢兢业业做事,一心一意为贾家挣辛苦钱……国公爷啊,老太太啊,奴才冤枉啊!”说罢,他使眼色让小儿子赶紧去荣国府上报信。   琏二爷这是要直接“屈打成招”啊。   贾琏絮烦,想来贾府所有的庄子没一个忠心的奴才看守,个个中饱私囊,给某些主子划拉钱财同时,自己也不忘捞一大把。   他收起账本,兴儿配合默契带着“打手”一路拖拉强拽,抄了张二的家,接着又跟着贾琏走访了南郊最后一处庄子,两个庄头的两家人要一同发卖给人牙子。贾琏想了想,制止了兴儿,留下了张二等人。   就是烦!贾母的人发卖了就发卖了,到时候也用不着跪在贾母面前争辩,也算是给贾母留面子,王夫人的人么……还是得留给贾家的一众人跪下认罪的,最好再吐露些“真相”。   贾琏带着兴儿等人当晚没直接回贾府,第二日和第三日继续“巡查”,动作快得很,让王夫人听得吐血,摔了一地瓷器。   屋内的小丫头战战兢兢,扫干净了地,长眼色的退出房间,只余下主仆二人。   “琏二这是要做什么?”王夫人气得不轻,大骂了周瑞家的一通后,问:“你不是说账本做的没问题吗?这就是没问题?”   周瑞家的跪下认错,哭天抹泪发誓道:“太太,先前的大太太在的时候,账也是这么做的……向来没什么大问题,虽然那时候咱们……拿的……少些……”   王夫人听了倒觉得也是那么回事情,可她还是肉痛,又有些惊慌失措:“琏儿那小子这是想造我的反啊。他能查出什么?听说还死了一个,卖了两个。”这三个庄头是贾母的人,王夫人倒不心疼他们,只不过她觉得贾琏着实狠戾,吓了她一跳。   “奴婢也没瞧出琏二爷——这——这么——”周瑞家的再怎么张狂,在王夫人面前也不好说贾琏心狠手辣,不过她的意思王夫人是懂的。   王夫人捻了捻手腕上的玛瑙串珠,半晌叹了口气:“咱们去老太太那里,赶紧让琏二给我回来!”   周瑞家的赶忙侍候王夫人更衣。   王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贾琏抽疯了吗,居然要跟她这个二婶子作对,从她手里掏银子?   她琢磨来琢磨去,合计贾琏是想钱想疯了,才这么没深没浅的乱作一通,但他确实恶心了她,早知她定不会图个好听的虚名,让他出去帮忙查账。   谁承想……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夫人很是后悔,后槽牙差点儿咬掉。   她去了贾母那里,一脸悲色的述说了贾琏的所作所为,贾母听了脸沉如墨,最近贾琏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鸳鸯,你去找人唤琏儿赶紧回来。”贾母接着又让老大过会子来她这里,倒没唤二儿子贾政,毕竟他还有公家的事处理。   贾母等了许久,贾琏姗姗来迟。   贾琏甫一入府就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这贾府的奴才们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人长了一双势力眼,王夫人去老太太屋里告状的事没瞒得过全府,只二奶奶凤辣子奇怪,却反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去贾母那里申辩,竟是假装不知的作态。   贾母和王夫人,甚至是王熙凤的正经婆婆邢夫人,也都是一脸纳闷。   凤丫头最近的作风太收敛了!看来真是为了生个儿子竟强忍着性情,都不像以往爽利爱揽事出风头的凤姐了。   贾琏早就给了王熙凤打了信号,让她闲事莫管,他一路进了荣禧堂后贾母的院子,对着长辈依次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好看,端看其人还真是一个不弱于宝玉的翩翩风流佳公子。   贾母戴上了老花镜细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问贾琏道:“琏儿,你二婶说你把咱家所有的庄头打的打、杀的杀,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母是不乐意的,庄子上大多数都是她的人,贾琏这是什么盘算?她这个老不死的还没死的,连老大那么混的一个人,也不敢这么明晃晃的夺她老太太的权,处置她老太太的人……   “兴儿,拿账本来。”贾琏心情很好,任谁抄奴才的家,抄出十万八万的钱财来,自己还截留小一半,都会心情很愉快的。   兴儿和另一个小厮抬进来好一摞大账本。   “这是——”贾母疑惑。   “老祖宗,孙儿也不是狠戾的人。若不是这帮蛀虫太过分,我也不会打他们。至于打死人更是没有,卖人倒是卖了几家。”贾琏笑吟吟的说道。   闻言贾母一怔。   贾琏何时有这气魄?   奴才在贾母眼里就是个玩意儿,虽然都是贾府的老人,但若是贾琏有恰当的理由,打就打了,卖人更是大家族里常有的事。贾母自认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她向来不只会听王夫人的一面之词。   她这个长孙别的不成,但在处理家族的事务和面上的人情往来是比他老子强上一百倍的,贾母心里明镜似的,若不然贾府外面大多数的事务都由贾琏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打理。   王夫人此时看贾母的脸色,不禁在旁插言,添油加醋道:“琏儿,听说你把那些个庄头的家都抄了!你不能为了奴才家的银子,连脸面都不要啊!咱们荣国府还要名声呢!”   贾琏眸光一闪,转过头看王夫人,“是谁家的银子,老祖宗和二婶看看账本就清楚了。这账做的也太假了。”   王夫人得了周瑞家的准话,十分不信贾琏的说辞,那账本就是假的,但做的精密,她往年也不是没细瞧过,若不是提前知道,还真瞧不出什么破绽,若不是如此,也不会瞒过贾母和先前的大太太,至于邢夫人,王夫人压根没看在眼里。   贾琏这是打算炸她啊!   王夫人想了想,觉得贾琏这就是野蛮粗暴,肯定没查出账本的问题,然后还想贪钱,居然直接捆了奴才抄家……手段粗劣的她想嘲笑。   她喝了口茶,然后重重的撂下茶碗,道:“琏儿,按理说老祖宗在这里,没你二婶说你的份儿,但你媳妇怀孕休养,家里的账大多是我管,前两天让你去帮忙巡查,你就这么做事的?”   贾母也皱着眉头看着贾琏,如果他不给个合理的说辞,她不得不罚他。   贾琏轻笑,贾赦进屋,听了贾母说了几句,贾赦心里道“好”,面上装作怒道:“你个不争气的,净给老太太添烦扰!还不赶快说明那帮奴才们怎么贪墨咱家的银子?”   ☆、第八章   贾琏诧异的瞅了一眼贾赦,这是明里呵斥,暗则维护啊。   他刚要说话,王夫人那边有丫鬟进来通禀,贾母看了问什么事,王夫人说外面跪了一地庄头们家的亲戚和在府里当差的小子姑娘们。   贾琏玩味的挑起唇角。   贾母唤了几个人进来,他们一番哭诉喊冤,直指是琏二爷冤枉他们家人,吵得贾母头痛心烦,眼睛瞪向贾琏。   贾琏不紧不慢的拾起一本账,只翻看了目录和出处,就合上了账本。他问跪地的一个小厮:“你父亲于庄头,管的庄子不算大,不过是一百顷地,不说往年,今年报账,说粮食收成不好,只卖了五千石麦子。”   “这个我听父亲提起过,这几年收成是不好……”那小厮说着说着哭泣道:“虽是如此,我家也是跟着老国公爷至今的家生子,代代忠心,年景是不好,父亲为此也暗地愁得慌,可咱们府上可是积善人家,也不好过于逼迫佃户啊。这事,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往年都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末了他对着贾琏重重的磕几个头:“琏二爷,你往年从未查过可能不清楚这些,可别冤枉了我父亲啊!”然后他转过头对着贾母控诉:“求老太太做主,查清真相!”   兴儿是亲眼看见那些庄头家的财产,此时见他居然敢指责主子,不由想说些什么,只是碍于身份,张了张嘴忍着。   贾母看了他一眼,“兴儿,你说!这几天不是你跟着你家二爷出去的吗?”   兴儿应了一声,替主子讲明一切,又说到抄家得到的钱财……   “哟,这帮奴才比大老爷我过得都富裕!”贾赦听了瞪大了眼睛,顿时心中鼓起一团气。   邢夫人听得也脸色变幻,这些钱都是她的可都好了,她瞅了一眼贾琏,算计着过后从他手上抠出一些来。   “母亲,这帮奴才琏儿卖的对,要我说,直接打死算了!”贾赦仍不解气,他煽风点火,幸灾乐祸的嘴脸略微明显。   贾母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王夫人插言道:“琏儿,这账本往年我也看了,这些庄头的账目即使报的略微有些出入,但都不大,怎么在你嘴里……”她言语未尽,意思却很明显。   贾琏冷笑,这好二婶以为他看不出这账目的猫腻么。   王夫人本来还略微担心,但地上的那一大叠账目还只是近两年的,量贾琏三天不到,也看不完,他肯定是没看就给于庄头等人定罪了。   王夫人低垂下眼睛,贾母若是不处置,不盘问,这府内的人心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夫人捻着手腕新戴上的沉香佛手珠。   贾母听了王夫人质疑的话,喊道:“琏儿?你说账目有问题——”她瞅了瞅地上的账本,心里也认定了贾琏是蛮横抄家,即使发现这些庄头贪墨,也不能这么干啊。贾母头痛。   贾琏冷笑连连:“于家小子,主子话还没说完,谁准你插言的?”   众人一愣,倒也是,贾琏刚刚正念着账本,说到庄子出产麦子五千石。   “京中的庄子谁家一百顷地不出产将近一万石粮食,这还是种子不算太好,只大多中等田的庄子……咱们贾家的庄子都是上等田,如若精耕细作,麦子亩产至少一石二三都没问题。年景不好?呵呵。”   接着贾琏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挨个账本点评道,甚至贾赦还兴致勃勃的问了几个问题,贾琏连账本翻都没翻,随口就说,邢夫人和王夫人等人都看了看,居然都做的准,贾母也不是没见过账本,她手扶着老花镜,翻了一本细看半晌。   “琏儿记性倒好。”   王夫人脸色阴沉,她真没想到贾琏还真看完全部的账目了,甚至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贾琏也早就做了记号,大家翻了翻,谁都一目了然。   周瑞家的在门外听得十分清楚,她此时不禁腿颤,这些事情大多数是她和她当家的听王夫人去做的……一做多年,今年怎么琏二爷一眼就从账目上瞧出不多了呢?他们特意请的王夫人陪嫁铺子上的老帐房做的帐啊,任谁都没瞧出问题的啊,怎么琏二爷一翻就翻出这么多?   这……这可要了她的老命啊!   她脸色煞白,腿软的让金钏扶着。   王夫人此时也没闲心喝茶,因为贾母和贾赦、邢夫人都瞅着她,贾母厉声问她:“老二家的,自从琏儿他娘亡故,这家可都是你管着的……你有什么可说的?”前些日子心软放她出来,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听到贾母斥责,王夫人用袖筒抹了抹眼睛,眼圈红通通的,但张嘴却喏喏了半天,只道了一句“识人不清”。   贾赦憋不住了,不由冷嘲热讽了半天,越说话越不着调,竟惹得贾母赏了他几个白眼,之后她沉声罚了王氏再次禁闭,暂时让她别再管家。一旁的邢夫人一脸兴奋,再次跃跃欲试,可贾母合计了半晌,居然唤了凤姐和李纨,甚至迎春、探春来,四个人互相辅助,暂时先这么管着家。   贾琏离开贾母处,贾赦立刻唤了他去书房,打发了所有人,贾赦问:“琏儿,你捞了多少?”   贾琏一怔,这做父亲的……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不禁莞尔,还真没人从他手中抠出钱来,向来都是他打劫别人,来到贾府倒是奇事颇多。   没立刻回答他问题的贾琏,让贾赦以为他不想给他钱,不由怒道:“老子管你要钱,你敢说没有?抄家没捞到银子,鬼都不信!”   “想要银子也成。”贾琏悠悠然坐下,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老爷,你也可以抄家啊!”   闻听后贾赦一愣。“我抄谁?”   “抄咱们府上的大管家——赖大啊。”贾琏漫不经心的指点道。   这样他也能跟着沾沾光,算算这次“攒”下的二万两银子,想必赖大管家的家财更多……哦,这样他就能盖好几座法师塔了。   “谁……你说谁?”贾赦以为自己耳鸣了。   “赖大管家。”贾琏不介意再说一遍。   贾赦伸出手指,指着儿子:“你,胆大包天啊!”他浑身颤抖,不由站起身,在屋里乱走一通。   最后,他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道:“好琏儿,不愧是我儿子。我早就看那老货不顺眼很久了!得,咱们就抄他们家。”   ……   贾赦向来只是个干会嚎叫“不公”,背地里说三道四,不敢正面真正反抗贾母的怂货。   遂,贾赦只说把抄家这个好活全权委托给贾琏,他这个当父亲的在背后支持他。   贾琏嘲笑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他的书房,贾赦深切感受到了儿子发自内心的鄙视,他郁闷的把庶子贾琮叫来教训一顿,一逞当父亲的威风。   贾琏一时得了银子,他回到他和凤姐的院子,与她表面相敬如宾一番,又看了眼王熙凤肚子里的“儿子”,回屋内计算盖法师塔需要多少银子了。   他想了想又画了几张设计图和法阵图,现在银子也有些,虽然还不算太多,但等他掌控了这荣国府,盖一座三层楼高的法师塔的银子还是有的。   贾琏眯着眼睛算计着。   一时又想着自己低微的魔力能做什么,嗯,贾瑞那里时不时得去看看,哪几天连续弄几个祝福术给他,他也就会慢慢好了,省得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好事做到底嘛,最好让贾瑞一家成为他的第一个信徒。   现在就缺盖塔的地皮了。   贾琏觉得这个真棘手。   他就是相中了紫禁城里的地方,若是实在不行,皇城里的官衙给他一块地皮也成呀。   ……   琢磨了半天,贾琏想到了一个靠谱的主意。   他要努力上进,争取考入钦天监。   钦天监那里既有地皮,官职也不惹人眼红,还能随便拉个理由,观气象观星辰,让皇上同意给他盖个高塔!   这法子好啊。说不得都不用他自己掏银子了!能工巧匠内务府和工部也能提供,竟无一他费神的了,只需要盖塔前和盖塔后,他画画法师塔的阵法图便是了。   可是这些,首先他就得是钦天监的头头。贾琏手指快速的在桌面上弹动着,片刻后,他喊跟班兴儿出府。   “二爷咱们去哪里耍去?”前三天二爷得了二三万的银子呢,兴儿一清二楚,他也捞着了五十两的打赏。他猜测二爷也该出动了,这都多久了,和二奶奶置气后,二奶奶又有孕了,加上自己奶奶善妒的没法了,二爷竟然守身如玉好几个月了。   外面的世界好啊,逍遥啊!   兴儿都忍不住花花肠子起来。   “随便溜达溜达。”贾琏道。   贾琏带着跟班兴儿两人在街道上溜达,等随意打听了钦天监的位置,他就要往正阳门那里去。   走了许久,二爷的体力意外的好,兴儿脚底板却都要磨出水泡了。   望着前方的主子,兴儿不禁哀叹。   “哟,这不是荣国府的嘛!”忽然有人从空中投掷一地花生皮。   奇怪的是这花生皮落了兴儿一头,前面遭到重点袭击的对象贾琏却好似头上有感觉似的,巧妙地避开了去。   掸了掸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贾琏心里膈应他衣物沾惹上别人的气息或灰尘,心里想着回去定要扔了这件袍子。   冷哼一声,他抬头往上衣瞧,不禁皱了下眉毛,这人甚是眼熟。   胤禟见他表情,不由怒极生笑:“才没几天,就不认得爷了?”   ☆、第九章   贾琏嘴角噙出一抹笑容,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酒楼上的胤禟略歪了歪嘴,“得,爷心情好。请你喝酒,上来!”   按理说这种霸道命令的口气,兴儿觉得自家二爷是不会理会的,却没想到贾琏点点头,居然应了那位。   贾琏主仆二人上楼,一坐一站,对面翘着腿的就是那位嚣张的旗人公子哥。   胤禟和贾琏的岁数相当,俱是一般风流倜傥,同坐在一桌引人侧目好久。   “九爷,唤在下来,可有事?”贾琏右手摩挲着酒杯玩味道。   “哟,敢情你知道我是谁?”胤禟一怔,他那天和八哥可没表明身份。“既然知道还敢如此?”这是瞧不起他?   胤禟心里计较,面上却不露声色。   贾琏自顾自的倒酒尝了一口,倒是甘醇。   胤禟抬眉,道:“这是上好的梨花白。喝了爷的酒,怎么也得付出点儿代价。”   他本来唤贾琏上来是想教训教训他,若是不上来,他更不能饶过贾琏。至于贾琏背后的荣国府,哼哼,那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干挂着国公府招牌的破落户。   贾琏对阶级比现代人理解更深刻,毕竟他生活的奥菲斯大陆就是强者为尊,甚至比大清朝这里更残酷,一个不小心就被人诅咒,灭了全家全族,连灵魂兴许都消失了,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贾琏对胤禟的派头并不陌生,皇族子弟一向嚣张,据说康熙的几个儿子个个是难缠的角色,但也不是不讲理,行为准则还是在一个框架里,比奥菲斯大陆的皇族子弟强多了。   “代价?九爷看中在下身上什么东西了?”贾琏“自认”是个纨绔子弟,荣国府也不过是个名头好听的。   胤禟哂笑:“你一个白身,有什么让我看上的。”   “这就有意思了。”贾琏身上的官职只是成婚时为了好看捐的正五品的同知,论品级倒是高了贾政一阶,但大体不能这么看,毕竟一个是虚职,一个是实缺,实则很是不同。   这在眼前的九爷眼里,他贾琏是个白身不奇怪。   贾琏想不出胤禟想要他做什么,还只是无聊的只是想报复为难自己一下。   胤禟还真就没想出贾琏有什么可利用的,贾家……他那天事后调查了解过,除了贾琏的姻亲王子腾还有些能耐外,所谓的四大家族都只是名头好听,家中着实无实干支撑家业的人物,不足为惧。   胤禟神情顿了顿,对着一无所有的人他怎么威胁。想办法让贾琏失了爵位?   只一个念头,胤禟就打消了。这种事情白沾上了,说不得会惹得一身腥,汗阿玛那里也会挂上号,再说他与那贾宝玉也没甚交情,何必做好给他。   “我身上除了一个待继承的三等将军爵位,还真没什么可让九爷惦记的。”贾琏只略微猜测就知道面前的人想什么呢。“九爷若是看中,拿去也没什么。”他不禁调侃。   胤禟冷哼一声。“你倒看得开。”三等将军的爵位也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给的恩荫,实打实的需要重大的军功才能由小兵一级一级升上去。   “祖上恩荫而已,我志不在此。”贾琏无所谓的笑了笑。   胤禟瞧他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只是对方那是什么口气,以为他多有才华啊,居然看不上祖上传下来的小爵位。   正巧看见胤祉带着一帮人路过二楼,直奔三楼包场,胤禟咳嗽了一声,三阿哥胤祉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望这头一看——居然是老九!   “三哥这是干嘛呢?”胤禟起身拱手,算是给哥哥行过礼了。   胤祉答道:“不过是和几个友人谈诗论词罢了。九弟在这儿谈生意呢?”他不由暗讽,谁都知道商户低贱,老九真是自甘堕落。   胤祉身后的几个清客和士子们此时洋洋得意,算得上意气风发,没瞧见三皇子也就是诚亲王说他们是“友人”么。其中有一个心腹对胤祉暗语了一句,胤祉随即展露笑颜,邀请道:“九弟,何不一起过来?”   胤禟心知肚明他的好三哥打得什么主意,胤祉向来喜欢用他擅长的文词打击弟弟们的学业,他本来想借口推辞掉,却忽然起了让贾琏出丑的念头。   “贾公子,一同过去?”胤禟转头看贾琏,胤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这位是?”   “荣国府的。”胤禟展开折扇摇了摇。   “见过三爷。”贾琏彬彬有礼的开口致意,忽然没了在胤禟面前的放肆,整个人显得温文尔雅。   胤禟见鬼了似的瞧着他。   随即,他略有些咬牙切齿,这个贾琏是看人下菜碟吗?!不可饶恕!然后他联想到了胤祉身上的爵位是亲王,而自己却是小小的贝子。   贾琏眼角余光看到胤禟的表情,忽然觉得他还挺可爱的,有些像他养过的一只炸毛狐狸猎犬,可惜呀,最后它不怎么听话,让他给杀了!   三阿哥胤祉不知道胤禟介绍的人是否只道自己身份,但听到他是荣国府的,还是点点头,总比胤禟接触的那些商人子弟出身的人强多了。   一行人上了包好的三楼,小二摆好茶果,众人纷纷落座,先是各自拿出一些名书字画出来,纷纷品鉴,胤禟感到无趣,看了眼贾琏,却发现他也跟自己一样,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胤祉见状,笑容大了些。   胤禟心里别扭,暗悔怎么跟这帮酸儒上来了。   “三哥,净看那些干什么?怎么不作诗作词?”胤禟干脆挑明,打算赶紧羞辱贾琏一番。“我身边的这位贾公子可是荣国府出身,从小延请名师,诗词歌赋不在话下,你们好好比一比。”   “……”   胤祉和胤祉身边的人闻言都一愣,然后都扭头看向贾琏。   贾琏瞥了一脸得意的胤禟一眼,没否认也没承认,淡定的坐着,还吃了果子,喝了两口六安瓜片。   “这位贾公子,可有什么功名?”穿着黑袍蓝纹的一位胤祉名下的清客问道。   贾琏摇摇头,笑道:“并没有,身上只一个五品同知的虚职。”   “哦……”   这是几个人一同发声,鄙视之意强烈。他们身上最次的都是举人功名,不是进京等待过两个月的考试,就是身负大才暂为诚亲王府的幕僚。   “哈哈,九弟既然这样说了,想必贾公子定然擅长诗词了。”胤祉打岔,也顺便想让胤禟的“朋友”丢脸,他阴险的提议:“就比诗词,安澜,你和贾公子切磋一下。”   贾琏似笑非笑的瞅着最先挑事的胤禟,胤禟挑衅的挑挑眉毛,似乎在说,你可以当面认输啊!   大魔法师还真没文学天赋,不过这些天在他恶补“印刷”了许多内容在脑袋里,自认不会输给在场的人物,至于需要灵性的诗词一道……贾琏做人并无底线,不介意抄上一抄。   那个智能123言情服务器系统里有的是文学资料,那曾是专门提供给签约作者们的小型电子图书馆,诗词歌赋必备无误。   想到这里,贾琏笑吟吟:“既然九爷力荐,我先来一首。”他看向那位胤祉推出的安澜先生。   一旁正准备看某人丢脸的胤禟此时不由纳闷,难道他调查的不对,这荣国府的“琏二爷”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么,还真的会填词作赋?   胤禟心里这么想贾琏,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胤祉和他的清客安澜先生心里顿时有数,细细端详贾琏,但见他此时“信心满满”,不由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嘲笑此人来。   尤其是胤祉,他自认大清当代诗词大家、名人,他认了个全,满朝的皇子阿哥中,他胤祉算得上一个文字风流的皇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连太子胤礽也几乎不与他比诗词文章,这贾琏出身国公府,若真是个有才的,哪里能漏过他的耳朵。   胤祉从腰间掏出一把画着翠竹的扇子,“唰”的一声展开,他矜持的对贾琏笑道:“我让人为贾公子研墨铺纸。”   “我来。”那名字安澜的先生很是积极,唤店家掌柜去买纸墨。   贾琏颇有趣味的瞅了眼胤禟,胤禟挑眉略疑,然后才发现贾琏瞅的是他的折扇,胤禟又瞧了瞧三哥胤祉的扇子,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这天也不热了,三哥带什么扇子啊。   胤祉此时得意的摇着扇子,自由识货的人眼尖,不由赞道:“这不是石涛和尚的扇画么,妙!”听了之后胤祉露出笑容,顺便“特意”瞅了眼胤禟和他的扇子。   胤禟脸色顿时沉了许多,他的扇子虽然不次,但并不是名家画师所绘,自然比不了胤祉的。   这时掌柜带着小二呈上来了纸墨,胤禟不由没好气的催促:“贾琏,你赶紧作诗给爷的三哥瞧瞧。”威胁之意不言于表。   胤禟的右手紧紧地扣住扇子,也不扇风了。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价值不菲的扇子掉价了!   ☆、第十章   此时胤禟倒没了让贾琏丢脸的心思,毕竟贾琏刚刚是和他坐在一起的,他若是太废物,说不得被牙尖嘴利的三哥牵连嘲讽起自己来。   一时胤禟心里颇为懊恼。   而此时身处事件中心的贾琏,他不紧不慢,胤祉等人只以为他是怕了,但胤祉还是摆出一副爷尊重文化人,礼贤下士的作态。   胤禟则略紧张的望着贾琏,觉得空气都不流通了。   酒楼三层的门窗其实开着,正巧一阵微风拂过,桌面上的宣纸虽然被镇纸压着,边角也微微被吹卷,贾琏神色如常的走到跟前,正要提笔写——还是那位叫安澜的中年人说话阻了。   “三爷,这作诗可也得有命题啊。”安澜先生姓张,是汝南县的名士。   “张先生的意思是……”胤祉当下就了然这张安澜怕那贾琏作弊,若是他有备而来……他想到了在京中还小有名声的荣国府的贾宝玉,据说他年岁不大,作诗却颇有灵性。   荣国府含玉而生的贾宝玉京城中没有不知的,毕竟那么大块玉含在嘴里也不容易,胤祉对此是嗤之以鼻的,汗阿玛康熙听了也只是一笑,并不与之计较。   “不若三爷出题,我与贾公子应题作一首律诗。”张安澜提议,并转而看向贾琏。   贾琏撂下毛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胤祉面薄,略感尴尬,反而问胤禟:“九弟,你看——”   “我与贾琏也只是初遇。”胤禟心中打鼓,趁机撇清关系。   闻言胤祉撇撇嘴,心道他推脱的倒是快。   胤禟则想着,万一贾琏作诗不成,或者丢脸的作一首打油诗,呵呵……他胤禟也是要点儿脸面的。   贾琏唇角勾起,眼含讽意的瞥了胤禟,胤禟心里内伤,但只能当没看见。   “三爷出题罢。琏奉陪!”贾琏扬眉,语气并不客气,毫不见心虚之状。   虽然明清之后的诗词并不如前朝,但也不是没有清丽的,123言情服务器存储的清名家诗词量也有近千首,从中总能挑到切题的。何况,他也不是不会作诗,不过是没有灵性,但比之从前学问草包的贾琏,强过不是一星半点儿。   胤祉得了话,道:“这样,我出个题目。”   他虽不知贾琏的才干,但荣国府的名声他可听说过,除了贾宝玉还有点诗才灵性,就没听过他家有过什么人才。遂,他也不想出题过难,免得胜之不武,传扬出去显得他刻意为难人。   胤祉一时间想了不少,他低头瞅了瞅手中的爱扇,上面画的正是一节一节的竹子,遂不由道:“有了。你们就以‘竹’为题,五言七言不限。”   张安澜闻言一喜,这诗词他从前与诚亲王讨论过,腹中有一两首存货。当即他假装思索,踱步走了走,然后抬头就要张口诵诗,却没想到贾琏阻了他,居然道:“安澜先生忘了,我先来。”   “……”   不止是张安澜一愣,胤祉和胤禟与其他清客都怀疑的看着他,这荣国府的纨绔公子还真会作诗?   胤禟则皱眉,心里怀疑的直白,他有些猜度贾琏是否备用好诗词来,提前背好来的。   可转即一想,不能啊。他今日只是心血来潮唤贾琏上楼,遇见胤祉也是巧合,提出比诗词的还是自己……   该不会贾琏做出一首打油诗?   这么一想,胤禟嘴角抽搐,看贾琏那般模样,又想到荣宁二府贾家的荒唐名声,心里不由地鼓噪起来。   贾琏瞅着众人神态,知道他们大体都怎么想,他无意掩藏自己的“才华”,魔法师就应该有名气,否则别人怎么崇拜信仰自己?盖了法师塔,还得有信徒啊,崇拜也是信仰之力的一种,也是很虔诚的。   心中起了出风头的想法,贾琏在脑中翻了翻关于清朝后期写“竹”的诗,还真找到了几首好的。   随意挑了一首,他徐徐念道:“一节复一节——”   胤禟听了皱眉,用词太简单。   胤祉和那安澜先生面带讥嘲的笑意,其他清客们表情也不以为然。   贾琏就像吊胃口似的,接着慢慢道:“千枝攒万叶——”   有点儿意思,胤禟心下一松,高看了贾琏一眼。   “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后两句贾琏一口诵完,然后回身又坐到胤禟的对面,浅呷了一口茶。   ……   整个三楼一时寂静无声。   胤禟这个不擅学问的人都品味的出这是一手好诗。他惊奇又惊叹的审视着对面的贾琏,贾琏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居然对他微微一笑。   胤禟脸色有些发红,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胤祉等人这才惊醒过来,那帮清客也不能违心的说这首诗不好,岂止不是不好,简直是难得好诗。要是知道诗词到了此朝,已经无处可写,亦无唐宋时的大家,也就是先前的纳兰性德还可称赞一句,是本朝第一词人,并不是第一诗人,可见作首好诗现今的不易。   “安澜?”胤祉不想输,但抱着的希望不大,他探寻的看着张安澜。   张安澜不好念诗,他心知自己的诗比不上,默默提笔在桌子上写道:“风来笑有声,雨过净如洗。有时明月来,弄影高窗里。”   胤祉众人看了,觉得此诗甚好,虽句句没提“竹”字,但意境是妙的,但只要和刚刚贾琏所作的一比,却还是感觉差些。   “安澜先生的字还是好的……不知贾公子字如何……”清客中有人圆场道,可说了还不如不说的好。   张安澜脸红,胤祉也觉得不仅丢了面子,此时还特别丢份儿。这是比诗又不是比字!   贾琏浑不在意,“这位先生没说错,我以往没专心学问,更别提诗词一道,字就没怎么练。确实不如这位安澜先生。”   胤禟听了嘴角动了动,却实在是忍不住笑,憋得胸口一起一伏,这贾琏太特么有意思了!   这是明晃晃的炫耀啊!   不怎么专心、没功名的贾琏,作的诗词却比举人名士的安澜先生的好……这不是打三哥那帮自命不凡、清高如许的文人清客们的脸么。   哈哈!   胤禟真想仰天大笑,但顾忌皇子身份与形象,还是装得住的。   贾琏微笑,心道挺有意思的,和这帮大清朝的文人切磋,感觉真挺好的。   他不仅刷了名声,还在这两个皇子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喔,这样呢,往后是不是要在皇宫里盖法师塔……希望大些?   贾琏还是惦记着在紫禁城中盖他的塔,那里是法师塔汲取天地法则力量最好的所在,不知道他得付出什么代价,那里的主人皇帝陛下才会同意呢。   他要求不高,盖一座不超过太和殿高的三层小塔就行。   胤祉和清客们听闻贾琏看似谦虚的话,脸色纷纷变幻多彩,觉得这人有才是有才,可也太狂妄了!   再说,诗词是小道,治国安邦才是大道。   他一个荣国府的纨绔,连个功名都没有,清客们几个待考的书生此时不由想再与贾琏切磋切磋,却没想到楼下突然吵闹起来——   “怎么不让我上楼?看不起爷是吗?爷有的是银子——”二楼传来一男声,大声吼道。   紧接着便是一阵“咣当”、“哎呦”的声音,想必掌柜和店小二挨了这男子不少拳脚。   三楼众人一怔,谁这么不开眼?作死呢。   贾琏听见这声音略微耳熟,哟,这不是薛大傻子么?   他抬头瞧见薛蟠已经快走到三楼,露出小半个身子正往这边看,胤祉和胤禟蹙眉沉脸,两个三阿哥带来的侍卫正要过去拦人——   可薛蟠眼神好使,当下就看见贾琏了。   “我说是谁包场呢,原来是琏二哥哥。”薛蟠嚷道。   侍卫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胤祉,胤祉挥了挥手,他们退下。   薛蟠顺利上来,一瞧,这人颇多啊。   “琏二哥哥,你这是和谁约会呢……”说罢,他痴痴笑,顺嘴胡咧咧道:“怎么好一阵子没瞧见琏二哥哥去春风楼了,是不是表姐苛刻得厉害呐。没事,今天我请二哥哥去……”还没等他说完,胤禟扔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磕到了他的脑袋上。   咣当一声,茶盏滚落在地,薛蟠也满脸是水渍和茶叶末,额头还开了个口子。   薛蟠愣了愣,伸手抹了一把,眼见手指上都是鲜血,不由满脸诧异,然后看着贾琏,又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正举着手扔了茶杯的那人。   若是贾琏扔的,薛蟠还能问问“为何如此”,可这是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把他开了瓢,薛蟠怒气冲霄,直接奔过来就要揍胤禟——   胤禟还呆愣着,他扔出茶盏的那只右手还举着,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的。   他没想拿茶盏打人啊!   ☆、第十一章   贾琏皱了皱眉头,薛蟠不愧有个薛大傻子的名号,在京城里也像是在金陵似的,居然对谁都敢动手。他是不想胤禟被揍的,毕竟太得罪人。   可薛蟠动作太快,贾琏也拦不住,掷物魔法刚刚也用了,他不想透支魔力。所幸胤禟虽愣住了,可他身后一直低头默默无闻穿着灰袍的人突然出手,没两三下就扭了薛蟠的臂膀。   “疼!唉哟……”薛蟠龇牙咧嘴呼痛。   贾琏嘴角微扬,笑了笑。   胤禟来气了。   爷还是第一回要被人差点儿揍了!   他伸腿踹了薛蟠一脚,薛蟠怒目,还没警醒呢,放肆骂道:“你是哪家的,居然敢打我?也不看看我是谁,荣国府的当家太太是我姨妈……”   “当家太太?”贾琏抬起眉眼,玩味的插言问道,语气意外轻柔。   薛蟠这才想起他来,看向贾琏,急忙道:“你快让他放了我。”   “我可没这权利。”贾琏摇头,呵呵笑了笑,可是表现的很明显,口吻阴沉:“薛家表弟,从血缘上说,按理你还当不得我这声‘表弟’,毕竟你是‘当家太太’的外甥嘛,我呢,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这话说得讥嘲,薛蟠一愣,好在没傻透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荣国府现在的主人还是贾赦,按理说能称得上当家太太的是邢夫人。虽然薛蟠一直认为这爵位早晚都是他宝玉表弟的,但这种心思却不好直接表露出来,何况他心里其实对妈妈和妹妹平时说的这些不感兴趣,也不以为然,可那些话熏陶久了,他今日就顺口说出来了。   “琏二哥哥,口误!口误!都是我说错话了。”薛蟠赶忙道歉。   胤禟在一旁看的来劲,这荣国府的事情他上次差人打听个底朝天,连贾琏打着父亲贾赦的旗号还银子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这“琏二爷”可有点儿意思。   “这是你表弟?”胤禟笑了,胤祉此时也打量起这人物来。   薛蟠其实长相不差,毕竟妹妹宝钗就是一个美人,但他脸上的骄横又无知无畏的傻气盖过了还算眉清目秀的脸庞,让人看着就惹人生厌。   贾琏对着胤禟拱了拱手,“这是我家二婶的外甥,还请九爷放他一马。”他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可不是那么表达的。薛蟠和原本的琏二有些酒肉交情,可与他却没什么干系,他瞧王夫人那一派并不怎么顺眼,自然这薛家就被贾琏归档为王夫人的助力了。   胤禟“哦”了一声,也不言语,他现在连看都懒得看底下被按倒的薛蟠。   头脑发热的薛蟠此时反应过来,猜到胤禟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加上被人制住,看琏二哥哥的意思荣国府的招牌好像都不太管用,他也识趣的不敢再招惹胤禟,只能指望贾琏:“琏二哥哥,你快让你朋友放了我。刚刚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我错了……真错了……”肩膀子和后背实在是疼!感觉都快要被分筋错骨了。   贾琏手里转悠着酒杯,就是不看胤禟也不开口替他这“表弟”求情,胤禟立知他不喜这位“表弟”,而他偏要就放了他,遂哼了一声:“放了他罢!”   贾琏怔了怔,随即唇角勾起,好笑的看着胤禟。   他这是让自己承他的人情呐。   他冷眼瞅了地板上的薛蟠,记了他一笔,决定往后敲回来更多。   薛蟠此时也大致反应过来,看在场的情形,琏二哥哥的身份居然在这几人中并不起眼……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加上也只是为了地盘争口气,遂等站起身来,动了动膀子,冲着胤禟居然躬身一礼,口中不断赔礼致歉。   胤禟瞧着他滑稽,又想岔开刚刚胤祉那帮清客的起哄比试,虽然贾琏的诗词比试胜了,但他真拿不准贾琏能否赢过那帮子举人要比试的其他项目,贾琏的学问……估摸着是不成吧。   荣宁二府这些年当实官的就一个贾政,除了一个出家的贾敬,其他人连一个秀才都没有,贾琏若是真有才,怎么这么多年一直给府上当跑腿的……   他胤禟不想待会儿丢面子,此时就应付应付这薛蟠,顺便看一场猴戏。   “你既然是贾琏的朋友,就坐下一同喝酒。”胤禟笑得不怀好意,可其中的韵味只有贾琏和早就看穿这个九弟真相的胤祉知道。   胤祉扯了扯嘴角,九弟真是不知所谓,一个贾琏好说,毕竟还是公爵人家的子弟,这个薛蟠野蛮粗俗,也配跟他们坐在三楼?   薛蟠也不客气,他嘴里说着和胤禟不打不相识,胤禟嗯嗯了两声,薛蟠还豪气的说在场的花销他全包了,要交朋友。   “三爷和九爷就如了我这表弟的意了吧,他家是皇商——有钱!”贾琏笑眯眯的说道。   薛蟠听了还挺高兴,以为这是好话呢,看的胤祉、胤禟与一众清客怔了怔,然后哑然失笑,有些清客还暗地嘲笑起贾琏来,竟有这么一门不上台面的亲戚……啧啧。   “琏二哥哥,你给我引荐引荐么,这两位朋友是谁家的啊?”薛蟠其实是想让贾琏介绍一下大家,可贾琏一直不主动说,他不由开口直接问道。   贾琏看了看胤禟,看他皱起没,显然是不想让薛蟠知道身份。胤禟瞧了一眼胤祉,主动回答薛蟠:“我么,是个经商的。那位是我三哥,是个‘秀才’。”   胤祉听了脸抽动了一下,好个九弟,他愿意当商人就当商人,可介绍自己怎么就说自己只是个“秀才”?至少他也不是“进士”,也应该是个“举人”啊!   “有礼了,有礼了!”薛蟠放下心,还以为他们是哪家的王公子弟呢。他放心后,一屁股坐在贾琏身旁,捅了捅他,问道:“琏二哥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贾琏眉心夹得紧紧的,该死的手指!谁让他碰他的衣服了。   他心情不好,恨不得砍掉薛蟠碰他腰间衣服的那根手指,自然对薛蟠没好脸子:“这是文会,没看见桌子上的笔墨么。”   薛蟠瞧了眼一张桌子上果然摆放着笔墨纸砚,从他的角度还能瞧见上面写好的字迹。   提到这个,他无趣的嚷嚷道:“比这个有甚意思?不如叫几个姑娘来唱曲,咱们喝酒吃肉才快活。”   胤祉听了气得不行,眼前的这三个就是特意来搅局的,他办的是文会!文会!青天白日的叫唱曲的来,岂不是不伦不类、白日宣淫?再不小心一点儿,如若传入士林文人中,他皇三子还有脸做人吗?   胤禟本来对薛蟠没什么耐心,可看见这浑人说完三哥变化的脸色,他忽然喜欢起薛蟠的建议来。“薛公子说得是。”他笑着应道。   “九弟你——”   “三哥,你不是最爱会作诗唱词的清倌人么。”   “谁……谁说的……”胤祉被戳中心扉,可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又不是青楼,刚刚还比试诗词,现在谈起这个,大煞风景!有辱斯文!   他发现了,这个九弟就是故意跟他作对的。   薛蟠见胤禟同意,心花怒放,自以为自己建议讨了好,遂对大家说道:“我差人去叫春风楼的姑娘过来……”   ……   “哼,咱们走。这里不清净!”胤祉实在是忍无可忍这帮人。   他呼啦啦带着一帮清客退场,胤禟得意的笑了笑,三哥惯会装相,别以为他没去过青楼,胤禟在京城的几家青楼里都参了份子,朝廷上下哪家的臣子哪夜去了青楼他都门儿清。   “怎么,怎么都走啦?”薛蟠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这不喜欢白日里叫姑娘就直说呗,气性这么大,琏二哥哥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   “不是说叫姑娘来唱曲么?”胤禟挑眉问。   “真叫?”薛蟠摸了摸头,他看贾琏表情,试探问道:“琏二哥,我刚说错了话了?”   贾琏沉默,心里感叹,也真是难为原本的贾琏只为了银子没事就带这个薛大傻子出去应酬,这得费多少口舌才能给他圆场啊。   胤禟此时似乎能感受到贾琏的不愉悦,他嘴角往上微翘,又看着呆兮兮的薛蟠道:“你去叫吧,不是说请客吗?爷也好久没叫过姑娘了。”   “这么惨?”薛蟠同情道,“你家管得严还是没银子啊……像我妈妈和妹妹,每次回去都唠叨教训我,忒烦!”   贾琏恨不得踹飞薛蟠,若不是今日的魔力耗尽,他非得糊住他的口。眼前这位九爷用得着他去同情——九爷府里的美人多的都估计忙不过来!   觉得丢脸,贾琏站起身,就要向胤禟告辞,可胤禟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居然亲自站起身给他添满了一杯酒。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贾琏哪里还不知胤禟的意思。他再拒绝就是结怨了。   “咱们先喝酒。”胤禟面带笑容,眼里促狭,今日净碰到有趣的人了。   “对,咱们先喝。一会儿人就来了。”薛蟠早就叫来小二哥,赏了一锭银子,已经让他去叫人了。   两刻钟后,两女带着琵琶悄然上楼,行礼后在一角坐下开唱。   小二哥明显很用心,居然劝来两个嗓子不错,长相也不错的清倌人来。贾琏“不由”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的视线挪不动了。   胤禟本来只是今日无事,就就着薛蟠的意思消遣消遣,可他居然发现陪坐的贾琏,好像……好像只瞅着人就动情了。   他一怔!   这荣国府的贾琏之前一直有如翩翩公子,气质和举止不像传闻中的无用纨绔,加上他还有些诗才,虽然他们第一次见面有些误会,可胤禟现在对贾琏的印象其实很好……只是叫了两个姿色艳丽的人过来唱曲,他怎么——   胤禟嘴角露出一抹讽意,怪不得都道荣府的二爷好色呢,还真不是假的。   “喜欢就领回去罢。”胤禟不经意的对贾琏道。   贾琏这时已经不再看那两位清倌,他压抑“本性”,一直沉默的喝酒。这酒可真不错。   “琏二哥哥喜欢,赶明儿我就去问问赎身价钱。”薛蟠插言,他这人就是对朋友仗义。   “我有你表姐就够了。”贾琏声音冷淡,提起王熙凤,明显是在拒绝他们的提议。   薛蟠“啊”了一声,拍了下额头,“唉呀!琏二哥哥还怕我表姐?哈哈……”他像是得了什么趣事大笑。   旁边的胤禟心下却觉得贾琏不是。   他慢斟慢饮的喝着梨花白,细细观察着贾琏,看他眼神和表情还真不是对那两个清倌感兴趣,只那薛呆子以为是他惧内。   胤禟心里玩味,可再眼又瞧了瞧贾琏红了的耳朵,和不自在的身体,又觉得糊涂了。   贾琏这人,他一时还看不透了。   他到底是好色不好色?   ……   第二日,薛蟠酒醉醒来,薛姨妈揪着他的耳朵,问那一大清早就被送来的两个清倌人是怎么一回事情……   薛蟠呆愣,“什么、什么清倌人?”   “别给我装糊涂!蟠儿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敢把那肮脏地儿的人领到荣国府来,你要气死我和你妹妹啊——”   “我记得我没领啊?”薛蟠莫名其妙。   “到这时你还跟妈撒谎!你姨妈和姨夫都已经知道了……你……你真是不给我争脸!”薛姨妈气得落泪,数落起薛蟠好一通,然后让他赶紧把那两人卖了。   ☆、第十二章   秋季风起,落叶纷飞。贾琏披散着微潮的长发,他伸手随意拨掉了一片落在他长发上的枯叶,手指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   可没多久,就有人打破了这难得的寂静。   “二爷,你还真是用功!何时给我们娘俩考一个状元回来呀?”王熙凤带着女儿过来,她身后的平儿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   贾琏扬扬眉,瞳眸黑亮幽深,静静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望入你的心底,王熙凤的心尖一颤,她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贾琏,她都会心慌慌的,可眼神却粘住了似的,禁不住直往贾琏身上落。她道:“我的好二爷,大姐儿今日喝汤时说想父亲了,这不让我给你送汤来了。”   贾琏闻言瞅了眼大姐儿,才二三岁的丫头,刚是稳当走路的年纪。这白得的女儿连事都没懂,还能想着给自己送汤?贾琏知道这是王熙凤的借口,他也不点破。王熙凤有意亲近丈夫,他却对她并无太大想法,毕竟他从灵魂来说不是她的丈夫。   “大姐儿有孝心了。汤放下,我待会儿喝。”   见他仍一如既往般冷淡,王熙凤脸色不怎么好看。她小腹已经隆起,扶了扶腰,找了地方自己坐下,竟是一时半刻不想离开了。   贾琏合上书籍,看着王熙凤。平儿带着大姐儿在院子玩,离得他们远远的……   “二爷还没回我的话呢。”王熙凤看了眼桌上的书籍,居然是本正经书——《大学》,并且它旁边还叠着几本其他的线装书,她颇费目力,好容易看到最上面的那本却是本《尚书·尧典》   字她都认得,只不过她不爱诗词书画,往日里自嘲为睁眼瞎子,其实她自小看字就觉得头痛,对读书识字极不感兴趣,不过《大学》和《尚书》,她知道都是科举的必备之书。   王熙凤狐疑地瞅着贾琏。   “二爷,你——真的要考状元?”   贾琏见她一直纠结这个问题,终于回她道:“状元倒是不敢,倒是别的可以试上一试。”   王熙凤坐直了身子,“果真?是不是老爷找了什么人……”她以为是贾赦托人给贾琏寻了个实缺呢。   “我打算考钦天监。”贾琏没想瞒着。   “什么、什么?”王熙凤瞠目结舌,然后撇撇嘴:“钦天监——那个做到头顶多是六品的小官?”   “是六品啊。”贾琏点点头。“这样就更没人和我争了,阻力小上不少。”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觉得和他说不通,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二爷以往也没见你这么想做官啊,若是早说想做,咱家或让我伯父给你谋个上等县的知县做做,也是轻而易举的……何苦做、做这种……不入流的小官……”   王熙凤说完都觉得臊得慌,在她看来,没实权的官还不如不当,他们家给外人谋缺还谋过知县呢。   她心里对贾琏的“低微”的志向瞧不起,眼神再次落在院子里放书的案几上,不由讽刺道:“二爷既然只想考钦天监的官当,何必看这些正经书,我瞧着《九章算术》什么的……岂不是更好?”   “哪朝历法都懂《尧典》啊。”贾琏不禁笑道,王熙凤瘪嘴,她是不懂啊,难道《尚书》里也交算术或是历法之类的吗……不过,她不懂,有人可懂。   第二日,贾琏请安的时候被贾母唤住,还特意留下了贾赦和贾政二人,贾琏一猜便知是王熙凤口风不紧,或者说是故意的透露给贾母知道他要考钦天监的事,以便阻了他。   “琏儿,听凤丫头说,你想当官?”贾母问。   贾琏点头。   贾赦稀缺的瞅了眼儿子,嗯,给琏儿谋个实缺也是挺好,最好是离家近的某个县。贾政则皱着眉,转头问贾琏:“胡闹!想做官,还是得科举入仕,这样才被人瞧得起,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思上进!”   “哟,你自己不也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没有,还不是从五品的工部主事?”贾赦逮到机会大加嘲讽。   贾政闻言,脸一时臊得通红。   “老大,你说你弟弟干嘛?他向来嘴笨,那官是皇上给的恩典,哪容得你非议!”贾母不满了,贾政自小读书可比贾赦认真多了,虽然于学业上无甚缘分,但总比混蛋好色、不务正业老大强得多。   贾赦冷哼了一声。“琏儿做官怎么了?咱家还给他谋不到一个实缺吗?”   贾母叹口气,“若真是这样,我也不能不高兴。他若是踏踏实实想好好干,做祖母的哪里有阻止孙子上进的道理……”说罢,她看向贾琏。   贾赦心有疑惑,也随之望向儿子。   “老爷,儿子是想入钦天监。”贾琏慢腾四稳的说道。   “什么——做那个官?”贾赦呼道,连旁边的贾政都眼含不赞同,他不由教训道:“琏儿,二叔说你,还是要好好读书,你现在还年轻,若是能学你珠大哥哥考个秀才、举人回来,即使再也考不上进士,咱家给你谋个知县当,岂不是更好?”   提起才学惊艳的贾珠,贾政心里就是一阵感伤,连贾母都叹了一口气,但她深知贾琏是万万不能与珠儿相比的,贾琏自小学习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过政儿也是好心教导侄子……   贾赦则和贾母想法大为不同,他认为是贾政这个伪君子又开始借着死去的贾珠贬低自己的儿子了。谁都知道贾珠读书好,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死前刚刚举人上榜,可惜没那个服气,一天官儿也没做,就咽了气。   哼,琏儿就是再不好,也是这府上正经的继承人,用不着累死累活的考那个科举。当然,珠小子那时活着的时候……贾赦心底从前也是嫉妒过的,谁让贾珠是真的聪明又用功呢,这在功爵之家,还是第一次有人十四岁就得了秀才的功名。   此时,屋里气氛凝滞,贾赦是很不高兴的,贾政说完话过了片刻也反应过来,琏儿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他这么说颇有些不切合实际,兴许大哥还会以为他故意在讽刺琏儿不求上进呢。他不由脸带尴尬的看向贾母。   贾母正要说话,贾琏此时却慢悠悠道:“二叔,琏儿想入钦天监是真的对这个感兴趣……至于科举么,我也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不喜欢而已。”话赶话赶到这里,贾琏没想到当个钦天监的官,就这么多人表示反对,还展开了对他的“学问”的攻击……   他其实对贾政说起贾珠的那番话,心里很是膈应。   “……”贾政张嘴结舌,半晌没说出话来。琏儿以前是没什么学问,可处事说话都颇有余地,但刚刚他也没幻听啊——什么叫“也不是做不到”、“不想做、不喜欢而已”?   贾赦和贾母也一时无语。贾赦虽然觉得这话回击的很霸气,但……贾琏这是说大话啊!   琏儿哟,你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贾赦都不知道说什么替他描补了。   深吸一口气,贾政心里不由发怒,科举要是容易,他至于前二三十年考了那么多次,连个秀才没得吗?也就是珠儿颖慧,但却被科举熬坏了身子,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这里,他是真动了气,非要替大哥好好教训一下狂妄无比的琏小子。   可这时宝玉一阵风儿似的跑进屋里来,嘴里喊着“老祖宗,宝玉来给你请安了”,他却是没瞧见屋内的贾政,否则万万是不能进来的。   “孽障!行如风、站如松……你现在成何体统!”贾政怒道,贾宝玉这才瞧见屋内还有人,他脚步不由一滞,竟想扭脚往回走,可在贾政的目光下,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站在父亲面前,然后先给贾母行了礼,又给大伯和父亲行礼,最后喊了一声“琏二哥哥”。   贾琏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转而却对贾政说道:“二叔,你却是不信我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   贾政虽不知为何贾琏要问这么一个明显的问题,却仍旧叹口气点点头,隐晦道:“琏儿,你若是要考秀才,还是闭门苦读上五六年罢。到时,也未尝不可一试。”   贾宝玉见琏二哥哥和父亲说话,转移了父亲的注意力,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反复哀叹,外面的小丫头们都哪里去了,居然不提醒他老爷在这里。还有,琏二哥哥怎么会要考秀才?宝玉摸不着头脑。   贾琏此时却瞅向宝玉,好半晌,连贾政和贾赦、贾母都狐疑了,却听他道:“老祖宗,老爷?二叔,要说学问,琏儿和宝玉谁更强些?”   ……   这还用问吗?   贾母虽然为人谨慎,心有城府,但她深知宝玉有灵性,虽然宝玉只有十岁多,虽然他即使入学以来一直不怎喜爱读书,却是要比贾琏强上一百倍!别看贾琏长宝玉十来岁,可贾琏有多久没摸书本了,何况不是她瞧不起琏儿,小时他挨了贾代儒那么多戒尺,却是没哪回把书背好过。   贾宝玉虽然惧怕父亲贾政,可听了贾琏的话,眼睛也不禁瞪大了看向贾琏。   他自认不喜经济学问,但于诗词一道颇有心得,即使是四书五经,他就是再厌恶,也比琏二哥哥强些罢。   宝玉不是鄙视琏二哥哥,他以往和其交谈中,可从没看出琏二哥哥有什么诗才或别的学问、才干呐。   贾琏轻笑,笑眯眯的对着贾政又道:“二叔,不是琏儿自夸,和年纪小的宝玉比试,就算赢了,我自己都会羞煞!这样也会赢得太胜之不武了。其实,若是能二叔切磋一下学问,更是妥帖些。”   “琏、琏儿……”贾赦磕巴了一下,他虽然平时句句嘲讽贾政考不上秀才、举人,可他也知道二弟贾政还是有些学问的,这么多年的书真不是白读的啊,他门下还养着一帮清客呢,里面不乏秀才和举人呢。   贾琏狂言不止,听得被指名道姓的贾政心中真的生起火气来,张了张嘴,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像话!”端坐着的贾母重重咳嗽了一声,呵道:“琏儿你却是别胡闹!净跟你父亲学些不着三两的话来。你自小就不爱读书,别说你二叔,宝玉的学问都强你十倍……”贾母毫不客气的嘲讽。“若是真有学问,不用你考举人,你只需考个秀才出来,给我们全家看看,也算你出息!”   也是这道理。贾琏蹙眉,又立刻松开,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不成。   贾政考了多少次秀才都没考上,他若是考上了,自然是比贾政和宝玉强的,这有了功名在家族里说话份量也足。反正一时无事,也暂时没找到门路进钦天监,遂贾琏不表示反对,说道;“秀才我研究了,也不算什么。老祖宗,若是我考上了秀才,甚至是举人,我入钦天监当官,还请老祖宗、老爷和二叔别再反对。”   真真是要气笑她了。贾母气极却笑了,大房出了个老大不说,连好一些的贾琏也这般胡搅蛮缠,不知天高地厚。   她眯起眼睛,沉声道:“琏儿,也不用你考上举人,你若是考上秀才,家里就不再阻你,你想去钦天监做官,只要你有才干,给你谋个监正当当也不是不行。”监正就是钦天监的头头,虽然是一个六品官,但若是想统领钦天监众人,也是需要精通历法和术数的,甚至天象、地理都得有所涉猎……   “好。”贾琏一口应道,不过是秀才,也不算个什么。   “唉,随你。”贾母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凤丫头的一句小报告,今日就惹出这么一出。   ……来日,贾琏拜访了贾代儒一家,给了贾瑞一个祝福术,就带着行李盘缠和小厮隆儿和兴儿出发,直接包了一条小船往金陵而去。   本来只当贾琏是在放大话的贾赦和贾政俱是呆愣,贾母亦没想到贾琏还真是有“信心”,连一年都等不得,直接去金陵老家了。   独守空闺的王熙凤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只是想着让贾母劝说一下二爷别做那劳什子的钦天监的小官,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一时她哭笑不得。   摸了摸大姐儿的脸蛋,她不由叹道:“姐儿,看来汝父真要考状元呢,说不准将来你还是状元公的闺女呢。”自语后,她不由扑哧一笑。   “奶奶——”此时平儿进屋,脸色不怎么好,王熙凤问何事。   平儿低语:“是林姑娘那边……林姑爷怕是不好了。”   ☆、第十三章   林黛玉得了父亲的来信,一字一句的反复看了好几遍,泪珠止不住落下。   贾母心疼黛玉,让人备好行李,过几日就送她归家,可黛玉却道不想再多等。贾母想到了林如海的身子,沉吟一下,居然同意了,立刻让鸳鸯收拾好黛玉的行囊,让林之孝家的带着四个婆子和四个跑腿小厮包了一条快船,让他们带着黛玉和雪雁等人第二日就出发,尽快追上先头刚走没一天的贾琏,并让王熙凤给贾琏写了一封家信。   黛玉身子纤弱,强撑一口气,江船日夜不停的往前赶,终于在第三日在一处码头追上了贾琏的船。   林之孝家的赶忙让船靠岸,其他人去补给,因为上船的匆忙,连食材都没备周全。   “二爷,咱们府的林管家来了。”兴儿纳闷,以为府上发生了大事,让林之孝家的上了船板,他赶忙进了贾琏船舱禀告。   贾琏略微诧异,但心里算了一下,他差些忘记此时是林如海病重来信的时候。这么说去扬州接收林家全部家产的事,还是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手指关节随意敲了两下桌面,他说:“让她进来。”   林之孝家的进来请安后,贾琏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果真是带着黛玉追来了。   “二爷,这有二奶奶给您的信。”林之孝家的低眉顺眼的递过来一封信。   贾琏展开一瞧,首先就是王熙凤的一笔烂字,但倒也写的清楚,信的末尾最后提了一句贾母“嘱咐”的话……   贾母真不愧是从重孙子媳妇做起的,信上倒是好心,嘱咐他要多位林妹妹考虑,一旦林如海事有不测,却是不能让林家的远房族人欺辱黛玉,一定要为黛玉看守下半辈子的根本。   冷哼一声,贾琏把信搁在桌上,“老太太可有话嘱咐你?”   “只说让我听琏二爷的。”   “嗯。”贾琏点头,片刻,他让兴儿备好笔墨,蝇头小楷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林之孝家的,“正好,从你那个派个小厮回去,捎封信给二奶奶……”   林之孝家的应了,黛玉的船因为急忙找,一时只能租用个小的,贾琏站在甲板上瞅了一眼,让隆儿去码头问问可有大船出租,这样行水路也能稳当些。   林黛玉戴着轻纱帷帽,特意过到贾琏的船上谢过他,贾琏本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并不感兴趣,但他这便宜表妹一举一动颇为不俗,只是这身体好像太弱质了些。   贾琏不介意赏赐她一个简易祝福术,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临行前贾瑞的病虽然没彻底好,可在他的祝福术下,再佐以汤药,命肯定是保住了。贾代儒自然感谢贾琏,自然贾琏说什么信什么了,连着贾瑞,一家人跟着他信了那光明法神。   其实他并没想到贾代儒只听兴儿的叙述,和看贾瑞当即强上不少的样子,就让全家跟着贾琏一并抛弃佛道,改信了新神。贾琏一时高兴,也留了几章纸,上面翻写了一些法神的祈祷词,教了贾瑞按照语调去念,只念了几遍,贾瑞就觉得心神安宁,眉目间浑浊与疲态驱散了不少。   若是这林黛玉诚心信了法神,不说长命百岁,日常身体安泰还是容易的,反正每日无事,一日一个祝福术下去,想必没多久她的体质就会大为改变。   不过,贾琏自认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让他一丝好处不得,去无私的帮黛玉……他没那么伟大!   简单关切了黛玉几句,等隆儿雇来了一艘略大的船,让黛玉上了那船,连一个时辰都没打站,贾琏直接命兴儿和林之孝家的开船,日夜赶赴扬州,至于他原本的计划去金陵考秀才的事儿,只能暂停一下,也并不耽误什么。   何况,贾琏回顾一下红楼情节,这林家至少有二三百万的钱财——他动心了。   没二十日,日夜兼程,贾琏到了林府。   慢悠悠的洗漱过后,他来到了林如海的卧室外。林黛玉已经见过父亲,听外间贾琏声音,忙回避了去,林如海强撑着坐起身,抬头望向拜见的贾琏,心道,好一个傅粉何郎,翩翩公子。   林如海早就知道贾琏这个内侄子长相极好,却没想到气质也冷冽出众。贾琏不微笑的时候,眼里的幽光黑亮,颇有些深沉内敛,竟不似敏儿曾形容的那般一事无成的轻浮公子哥模样。   两人交谈了几句,熟悉之后,林如海问起黛玉在贾府的生活,贾琏却挑高眉毛:“姑父自己都照料不到自己的女儿,还能指望外人?”   林如海一愣,心里忽然发冷。“外人?”   “外祖家可不就是带着一个‘外’字么。”贾琏眼带嘲讽,一时无了先前还算守礼的恭敬,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语调懒懒,却让林如海心凉到底:“林表妹在我家至今还和宝玉住在一屋呢,只不过隔着一个碧纱橱。可谓是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竟是亲密异常,两小无猜呢。”   “……咳咳……咳咳……”林如海听得直皱眉,听到最后忍不住胸口一窒,竟是要厥了过去。   贾琏也不起身,只等他咳嗽完。   林如海满脸殷红,喘了片刻后,红色从脸上退散了些,他抿紧泛白的嘴唇问道:“琏儿,你可是没说假话?”   贾琏玩味的一笑。“姑父却是爱信不信。”   林如海挥手让贾琏出去,随即他立刻差人叫来雪雁和黛玉的奶嬷嬷,细细问了一通,他不禁怒喝道:“雪雁年纪小,不知好歹深浅,王嬷嬷你也不知吗?先前黛玉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这些事情?”   林如海真是气极了。   女儿不知世事,又生性敏感小心,自五六岁就去了贾府,可这王嬷嬷还不懂事吗?她身为黛玉的奶嬷嬷,本身就有教导提醒黛玉的责任在身,虽然不知岳母打了什么主意,但王嬷嬷的错处却并不能饶过。   “你去回家跟着儿子享福罢,待会儿我让林管家放了你们一家出府。咳咳……”林如海咳嗽半天,不愿听王嬷嬷的辩解,让人拽着她出去了。   ……   待到第二日,贾琏被林如海再次请入卧房,林如海叹气道:“我竟不知你府上是这般规矩。”他语意未尽,有嘲讽责问之态。   贾琏轻笑:“可除了送表妹到我家,林姑父又能如何,可又有别的可信托之人?我父乃是嫡长子,此时不也居在花园里,旁边不远处挨着马厩呐。林表妹不过是和老太太与他的宝贝疙瘩住在一起,正所谓看重、亲近她呢……哦,我昨日还忘记说了,我那二婶子的妹妹薛家表妹也来我们贾府上住了两年,三人可谓是青梅竹马。可老太太心里还是最喜欢林表妹的,至于二婶么可就说不准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唇边的笑容别有深意,他已经说的尽够了,对林如海阐述的也很明白了。   林如海是个聪明人,结合昨日王嬷嬷和雪雁等人说的话,他深知他死后,黛玉如若不能嫁给那宝玉,可就真的名声和活路都没了。   至于他本来打算要留给女儿的家财……却更是要人命的凶煞!   一时间,林如海绝望。   ……   “林姑父,你考虑的如何?”贾琏一番话让林如海差点儿生机断绝,却又紧接着“胡言乱语”了一番,直说可以延续他一命,若是出得起代价,未必能早死呢。林如海本不相信,可贾琏嘴里念念有词,手掌贴着他的脑门,这么一按,他只感觉热乎乎的热气从头顶暖到脚心……   事后,林如海差点儿睡熟了过去。   要知道他因病疼痛,只有夜间可以断断续续睡上几刻钟,白日里只是尽熬时间了。   “你修道了?可有了神通?”林如海暂没回答贾琏,只惊奇问道。此时他脸色比之前可谓是天差地别,好上了不少。   “我信仰光明法神。之前说了,林姑父还不信?”贾琏蹙眉,不喜他的质疑。   “这世上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光明法神’?”林如海喃喃叹道,捂着不再乱跳和咳嗽的胸口,心中却也信了。“琏儿,姑父还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贾琏扬眉,勾起唇角,眼含恶意:“姑父,我信了这法神后,是练就了点滴神通。这事家里人不知道,刚刚用在你这里,也只是我‘可怜’姑父你了。至于,救你——”   轻淡的笑了两声,贾琏眼睛盯着林如海的神色,道:“林姑父,你想付出什么代价,让侄儿救你和表妹两条命呢?”   林如海瞪眼,细细瞅着贾琏。   眼前这人六亲不认,说话直来直去的全是利益交换,竟无一丝亲戚情分,活脱脱一个小人、恶人!   想到黛玉的将来,他心中哀痛,昨日之前更没想到荣国府上下居然无一个对他们父女有善意的人……一切还得靠他这个为父的为黛玉盘算。   林如海只得沉下心,权衡着利弊,更默默琢磨着贾琏此人的品德和脾性,想了许多退路和应对法子,一时委决不下。   贾琏说完那些话却悠然悠然的,还唤了在外间的小丫鬟,让她沏了热茶过来,点名要那西湖的雨前龙井。   好半晌,他惬意的品完一杯茶,问:“林姑父,你可想妥了?”   ☆、第十四章   林如海叹口气,他是个谨慎的人,他本不相信贾琏信了一个所谓的法神,就能替他延命,可刚刚身体的感觉又不是作假。   思考了很久,他回道:“只要你真的能救我的命……还有,黛玉的身体——你,想要什么在我这里?”想了想林如海添了一条,贾琏既然号称能救命,那么黛玉从胎里带来的弱症岂不是更容易治好?   贾琏挑高眉毛,道:“自然能,条件是五十万两银子,这对林家来说也不算多,是么?”   林如海点点头,他活了,女儿就能有活路。两条人命,五十万两,不贵!   “还有——”哂笑了一下,贾琏“打趣”的瞅着对方,带些讥意:“林姑父,你该不会以为只五十万两银子就打发了我吧?你可不是一般的病,我看是中毒不轻呢。”   林如海闻言皱眉,他真瞧出他身体的蹊跷了?   自从病重的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怀疑自己中毒,可他请了多少江南名医,甚至有从太医院告老的陆太医,仔细瞧了他的脉,甚至还会诊了几次,都说他沉疴难治,生机断绝。   “我……果真中毒了?”林如海脸色难看起来。   “你身体里的气,黑色缠绕……”贾琏笑笑,并没解释太多。   “这也是信了那法神得到的神通?”林如海笑问,但眼里还是存疑,贾琏右侧眉毛动了一下道:“自然没那么简单,我也只是初窥门径,按照书上说的话,通译过来便是我有‘慧根’或‘灵性’。”   闻言林如海点点头,如时下佛道两教一般,修道有成和高僧大德的出家人毕竟凤毛麟角。   “说罢,你还想要什么?”   贾琏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在桌面上弹敲几下,挑眉笑道:“林姑父不必担心,只是你将来站在我大房一边,另外算是欠我一个人情,并不会让你做你做不到的事情。”   “……”林如海迟疑一下,点头答应了。   贾琏也不需要准备什么,自看到林府管家第二日递给他的一个装银票的匣子开始,他每日就去林如海的屋内,扔一个祝福术下去。   一连十余日,林如海脸色红润,居然能出门吹风散步了。   贾琏倒是脸色有些苍白,整日里懒懒的,林如海见状略微猜疑,是否治他对贾琏本人身体有所损害……一时他倒是愧疚了些。   “表妹的病,其实不是病。我前几日便传了她一段‘法经’,也不知她每日里念几次。”祝福术毕竟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限,贾琏觉得每日施法太耗魔力,决定让黛玉跟着他学一段他给贾瑞的那个祈祷词,不说强身健体,至少宁心静气,她平日里再慢慢调养,没个三两年,身体病症就能全消。   林如海神色感激,此时他心里自然是万分信服贾琏的,自己捡了一命确实是个意外之喜,本来他并没拿贾琏当回事,真没想到……没想到……他还有身子这么轻松的一天。   因担忧女儿不信贾琏的话,他特意唤来黛玉,嘱咐了几句,果然见她神色并没有念那“法经”。林如海神情故意表现的很失望,林黛玉聪明异常,为了孝心,加上也听了琏表哥的神奇之术,每日开始认真念那发音奇怪的“法经”,第一天夜里,她便睡了一个安稳无梦的觉。   见林如海全好了,贾琏揣着五十万两的银票就要赶赴金陵赶考,林如海得知他要考功名,心下有些意外,没想到贾琏有功名之心,敏儿明明说过,贾家只有珠儿那孩子用功,大房的琏儿整日和她大哥一样,花天酒地,贪玩好色……   眯了眯眼睛,林如海对亡妻的话有些怀疑,便主动说要给贾琏说些应试经验。   贾琏自无不可,林如海可是殿试的探花郎,学问自然是极好的,他这人虽然自认古今两朝和地球内外两个世界体系的学识都不差,但本朝土着科考能人的提点,他还是能虚心请教和接受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正经的读书人,与之研讨“学问”,贾家的那个老举人贾代儒他并没放在眼里,只看他从未教出一个秀才来便知道了。至于从前二房的贾珠,那还是单独请的先生呢。   贾琏临走前,林如海态度变化了许多。   他之前考校完贾琏,不得不给他一个“才华横溢”的评价,虽然好像在贴诗方面并不出彩,但考秀才中举并太大无问题。   他本以为听王嬷嬷、雪雁等人对贾府的描述,这荣国府没些年便会没落,却没想到出了贾琏这么一个异数,虽然他这内侄儿心黑手狠了点儿——林如海苦笑,家里的浮财可让这小子给搜刮了大半。   而且,他居然还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承诺。   ……   贾琏入了金陵城,他早就知道考秀才并不容易,光是程序就需要走三个步骤。   县试、府试、院试,他一路轻飘飘的通过,只等着榜单贴出来。   兴儿和隆儿从一开始的苦哈哈,到现在简直要乐疯了。二爷居然顺利了过了县试和府试,还是头等的名次——第一名啊,若是院试再来第一,可就是小三元啦!   先前他们可是在金陵度过了一个凄冷的年,中间接到了二奶奶的两封家信,之后府上就没一个人写信或者差人来问候,所幸他们住的是贾家在金陵的老宅,还算有个好的落脚地方。   “你说二爷这回还能考第一吗?”隆儿捅了捅兴儿。   兴儿睨视他:“这还用问吗?当然还是第一啊!”琏二爷可是得了林姑爷的赞啊,林姑爷是谁,活脱脱的探花郎啊。果不其然,二爷在县试和府试上大放异彩。   “可,外面说二爷的成绩是靠关系……”隆儿低语,兴儿撇撇嘴,“一帮穷酸书生嫉妒的话,你也当回事情——二爷才华横溢你不信呐?”   隆儿讪笑了下,“哪里能呐。咱们琏二爷说不得就是状元郎呢,嘿嘿……”   “知道就好。哼。”兴儿对主子挺有信心。   ——“出榜了!”“出榜了!”   街上一阵吵吵嚷嚷,兴儿差老宅的一个洒扫小厮出门看看,那小厮没多久就回来,道:“兴儿爷、隆儿爷,外面吵嚷着院试出榜了!”   “走!”兴儿一马当前,赶忙去瞧榜单,等不及官府报信。   慢半拍的隆儿则在后面直喊“等等我”……   贾琏此时安然的坐在书房,他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琏二奶奶给他的信——这是他接到的第二封信。   第一封信是年前到的,她只说东府的蓉哥儿媳妇秦氏病重,大概是不好了。   这封信呢,贾琏倒是认真的看了看。   信上说,本来以为秦氏过不了这个年,但不知怎么,贾珍居然从贾瑞那里淘弄到一个什么法门、还是咒语的,每日让秦氏念,还派丫鬟和婆子去她的病床边念,而秦氏居然意外的挺到现在,只是身体病症仍旧没消除。   贾琏看到这里轻笑了下,这秦氏本就是和公公贾珍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可她又逃不过内心谴责,自然精神不好,夜里也不能安眠,她本身的身体却是没甚么问题,得了他给贾瑞的祈祷词,自然能安神静心,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低头,贾琏继续看,王熙凤的字仍旧没什么进步,但写的还算清晰,只问贾琏考试如何,何时归京,孩子可快要生了。信的末尾她又提到王氏那里……的桌布,和说让他放心,她这胎孕相很好,还觉得这回可能是个小子。   这不出贾琏的意料之外,染了麝香的桌布那事是他在船上写信给她,隐晦的提醒过的,若是王熙凤心大或者太蠢笨,这孩子不生也罢!   生与不生,贾琏没觉得有什么心疼的。   不过,养来做个挡箭牌,还是不错的。他不想贾母和贾赦,或者等他做了钦天监的官后,外人也来干涉他的子嗣问题。   “二爷——二爷——中了!中了!”贾琏把信封还,就听兴儿大呼小叫,隆儿也跟在后面跑,也跟着喊:“中了!中了!二爷是头名禀生!”   唇角勾出笑意,贾琏虽然觉得第一名本就应是他的,但此时得了确切消息,再一次证明了他大魔法师到哪个世界里,都是最优秀的一拨人,心里还是特别的高兴。   “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贾琏笑道。   兴儿和隆儿乐呵呵:“谢二爷的赏!”   他们跪下磕头道谢,嘴里又再次道喜,恭贺夸赞的词并不比读书人少。   片刻,兴儿问:“二爷,咱们是不是应该在老宅这儿办几桌啊?”金陵这边还有族人呐,这等喜事不仅得通报京城那边,这边也须顾及到。   “不必!”贾琏听完瞟了他一眼,“前几月让你们一直办的事情,你和隆儿办完了吗?”   闻言,兴儿和隆儿的兴奋劲儿一敛,低头小声禀报了他们几月间查的事情,和拿到的证据,额外老宅里他们还困了几个“证人”。   “这就好。”贾琏冷笑。“咱们尽快归家,二婶子说不准还等着年底再卖一次祭田呢。”   哼,这贾府可将来都是“贾琏”的,也就是他本人的,王氏想从他手里掏东西,也要看有没有那能耐!   ☆、第十五章   一路上贾琏并没有让人日夜兼程提前回府报喜,他原本并不着急回去,除了媳妇王熙凤,府上也未见人来催。贾琏估摸着是林如海去信直接对贾母说了些什么,黛玉回了扬州之后,一直陪伴父亲,竟暂没有回贾府的意思,贾府上的人恐怕是对他没拿到林家财产有了怨气啊,或许还包括他那头脑不甚清醒的老父贾赦。   贾琏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有种隐隐的快意。魔法师就愿意看见别人不高兴,自己却低调的得了实惠。   贾母当然生气,她让贾琏送黛玉回去,可贾琏送去了,没些日子姑爷从扬州来信,说自己见到女儿身体已大好,要留黛玉在身边。这信是宝玉念给贾母听了,当即宝玉就闹了起来,说要下扬州去接林妹妹回来……   贾母心里也很堵塞,林姑爷好了对黛玉的婚事也好,对贾府也有些好处,毕竟林姑爷一直简在圣心,而林姑爷只有黛玉这一个独生女,等两个玉儿一成婚,将来好处还不全是宝玉的。只二儿媳妇没想明白这些,还惦记着那些绝户财,贾母旁敲侧击了一番,王夫人不得不在她面前收敛了心思,可她心底着实并不想要黛玉做宝玉的媳妇,还是宝钗稳重大方,最是得她的心意。   一眨眼贾琏到了京城下了船,因为没通知府内,兴儿和隆儿只好雇人卸行李,雇着马车到了荣宁二街。   “去敲门。”贾琏没去角门,站在大门旁边的侧门。   “哎。”兴儿叩门,不大会儿门开了。“琏二爷回来了!”门房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脸迎上来了,心里却嘀咕,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他招呼了几个人帮着兴儿从车上拿行李……   卸行李的几个小厮倒是勤快,不过人人脸色看着贾琏,却有些犹豫的迟疑之色。   贾琏抬眼瞅了一眼兴儿,兴儿会意,“你们这是怎么了?府里可有事情?”   “是二奶奶……二爷,二奶奶月份足了。昨日晌午便发动了!”   贾琏一挑眉毛,兴儿却被这人吞吞吐吐的话弄得着急,替主子问:“生了?可是弄璋之喜?”二爷早就说过这胎是小子啊。   那小厮闻言搓了搓手,紧张道:“二奶奶发动了一夜,此时还没生下呢。”   兴儿和隆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这都下午了,二奶奶又不是头一抬,一天一夜过去了,怎么还没生下……   贾琏沉思,想了贾府,想到了王熙凤,他决定还是救她一命,若是王熙凤难产身亡,按照此朝世俗风情,他必是得续弦。换个人相处,贾琏还觉得麻烦。   他也换洗衣裳,直接往荣禧堂后面走去。   等到了院子里,只见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坐在椅子上等着呢,连薛姨妈也过来陪着。   “琏儿回来了!”薛姨妈看到喊着,贾母等人都望向贾琏。   “赶得巧,大夫都说了,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小子。看把他娘给折腾的。”贾母虽然之前一直对贾琏有意见,但贾琏再怎么不好也是他的孙子,凤姐肚子里的是她的嫡嫡亲的重孙子,要是生个小子,贾家更兴旺,她将来可以闭眼了。   邢夫人向来是个隐形人,平日里和贾琏夫妻关系也不怎么缓和,只当没看见贾琏,王夫人倒是说道:“琏儿风尘仆仆,何苦去金陵受苦去,狠心扔下凤丫头一个人,临产前连丈夫一面都没见得。”说罢她的眼圈红了,仿佛曾经给王熙凤这胎下绊子的不是她似的。   贾琏一一行礼,轮到王夫人面前,他似笑非笑说道:“多谢二婶子的训诫。凤儿也多亏了您的照料。”   王夫人手里捻着佛珠,她被他这么盯着,心里不知怎么微微不自在。   然后心里却嘲笑了自己一下,这琏小子也没什么能耐,跑了一趟金陵说去赶考,却一直没听到什么捷报递回家里,还不是得乖乖回府,将来就指望着府上的这爵位过活。   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一下,叹了口气,“琏儿,你媳妇这胎生的艰难,恐怕——”   “咳!”贾母重重地咳嗽一声,她扭头瞪了王夫人一眼,满口尽是些晦气话。   正巧王太医从屋内出来了。   “王太医,可是……可是妥当?”贾母着急问。   王太医脸色并不太好,大户人家让他一个外男进去诊脉,必然此胎是久生不下,这才……他叹了口气,对贾母道:“史太君,令孙媳这胎难啊!我再加一副催产的药试试,如若半个时辰还是生不下来……就……听天命吧。”   “什么——”贾母胸口犯疼,她说怎么凤丫头叫声没了,昨晚还疼得叫唤了一夜,今日却声音渐弱……   邢夫人和王夫人忙扶着贾母坐下,并劝贾母回屋休息,贾母喘了几口气:“我哪里能放心的下。凤丫头还在里面给我们贾家挣命呢。唉。”   说到这里,她想到贾琏,扭头去看,却发现贾琏推门要进产房。   “琏儿!”   贾琏却道:“我进去瞧一眼。”声音还是不咸不淡,众人也只以为他是悲痛入心,受刺激的麻木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等婆子要阻止他,贾母发话了:“让他进去瞧她一眼,总不能连最后一面都舍了。”说着说着想到凤丫头平时在她面前的逗趣和可心,贾母的心都酸了,眼睛闭上,口中念了一句佛号。   此时连邢夫人都有些悲戚了,王夫人也是一脸沉郁,她们都没指望着王太医的催产药。   那催产药都喝了几回了,却不管用呐。   贾琏甫一入屋,迎面扑来一股燥热和血腥气,他蹙起眉头,踱步到王熙凤的床前。   此时王熙凤脸色惨白,浑身是汗,气息并不匀称,平儿守在她旁边,并握着她的手。“奶奶——二爷来了——二爷回来了!”说罢平儿落泪。   王熙凤神智清醒了会儿,睁开眼看了贾琏,见他一如既往的风华正茂,心里不禁涌上股股酸痛:“二爷,我恐怕下半辈子陪伴不了你了……可惜……”她低眼瞧了瞧隆起的肚子,“可惜了这孩子,还没出世……二爷,若是我不行了。你——你就让王太医——剖腹取子,说不准、说不准还能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王熙凤说得艰难,她心里怕,可又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舍不得二爷和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呐。   平儿闻听这些话脸色的泪水止不住,不由呸呸了两声:“奶奶说什么胡话呢。王太医亲自去熬药了,奶奶这胎保准能生下,您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平儿的鬓角也是凌乱,此时她顾不上这些,满心满眼是主子。若是王熙凤没个不好,她……她又该怎么办呢……平儿平时是有些心眼和小算计,但到底是最忠心王熙凤的,虽然二奶奶早就要说把她开脸侍候二爷,可她心底其实是不愿意的,挑户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然后像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做个管事,岂不是更舒心快活,将来还不会犯了奶奶的忌讳。   贾琏见她们主仆情深,王熙凤又说要剖腹产子,他心里触动了一下,倒有些佩服起王熙凤来。   他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对着平儿道:“谁说你家二奶奶会死?”   平儿一怔,王熙凤却只当他不信她快死了,她心里不由欢喜了一瞬。二爷到底是舍不得她,居然一直不相信……不接受……她就要一尸两命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眼泪从眼角簌簌淌下,眼睛却盯盯的看着贾琏,一刻都不想放松,仿佛就要这么印刻在她心里。平儿见了心酸的一团模糊,低声哭道:“二奶奶!”   “行了!你家二奶奶还活着呢。爷的儿子也就要生下了。”贾琏不想再耽搁时间,进屋之时他就瞧见了摆在旁边桌子上空着的两个药碗,心里冷哼,这王太医不知可信不可信,熬药的过程更是不知谁经手。   也是这王熙凤命大,他赶上回来。早就写信提醒了她,却没想到临了最后一关,差点儿功亏一篑。此时一直盯着贾琏的王熙凤也发现他看向药碗,她一直聪明,心下转瞬就疑了王夫人。   好哇!她的好姑妈!好二婶!   ——原来她这“难产”是人为的!   这真是要不了她“儿子”的命,就要她们一尸两命!她是哪里得罪了她,要这么狠毒的对她的亲侄女呢!   贾琏见她神色,叹了口气。“麻烦!”嘴上这么说,却起了手势,嘴里念着奥菲斯大陆的语言,催动了一发光明治疗术。这对他来说,是此时他能动用魔力的最强的咒了。   祝福术则其次,毕竟祝福多少,取决于他的心情,一般再配以这里的中药治疗,事半功倍。而治疗术却是实打实的能救人命法咒,甚至有的圣阶大魔法治疗师,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让你立时活蹦乱跳。   因为魔力有限,贾琏的治疗术也只是最基本的,这却也耗尽透支了他全身的魔力。一时,王熙凤只觉得贾琏手术白光一闪,那光团仿佛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腹部,没一盏茶,她只觉得腹中一松,她身下负责助产的接生婆不禁欢喜道:“琏二奶奶,有福了!是个带把的。”这孩子来的也是奇怪,生了一天一夜,可刚刚也没见征兆,说下来了就下来了,她差些都没反应过来。   王熙凤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顾不上问贾琏刚刚他手上的那白光是怎么回事,浑身劲力一松,昏睡过去。   贾琏让平儿收好那两个空药碗,平儿警醒,药碗底下还余着些残余药液,她悄悄的收好,对贾琏保证道:“二爷放心,我定会好好看着二奶奶的,绝不假他人之手。”平儿也是胆战心惊,怕了。   “嗯。”贾琏难得对她有了好脸色应了一声,他走出产房,外面的贾母等人都得了好消息。   贾母见了贾琏,脸色笑容绽开:“琏儿,你也是有后的了。往后定要上进,别学你父亲不着三两的……赶明儿让你二叔给你在工部寻个实差,先从七品做着。”   贾琏高看了贾母一眼,她还不算偏心到底,只想着她的宝贝疙瘩宝玉。他又瞥了一眼王夫人,之间她脸色带着笑意,可眼里却无,手捏着佛珠紧紧的。   他笑了笑,扫视了满院子的人,对着贾母说道:“老祖宗,就不麻烦二叔了。我考上秀才了。”然后,贾府就别管他了,他就等着钦天监招人,或者利用这贾府的关系硬插进去?   贾琏一时想了许多,此时荣宁二府也没理由阻止他了。   “考上了?”王夫人一惊,“琏儿你——”她闭嘴,差点儿说出你怎么会考得上?   贾母却怔了怔,此刻兴儿和隆儿也跪下恭贺,欢欢喜喜的述说了自己二爷可是接连考了第一名,实打实的小三元呢。   “琏儿那小兔崽子可回来了?”王熙凤生产,本用不着贾赦来后院,可他一听小厮禀告说琏二爷回来了,心里就不禁来气。他走到院子里看到贾琏,眉毛气得一抖一抖的,也没问媳妇是否生产完,怒声呵斥道:“看我不打死你!你怎么给我办事的?”   这个小兔崽子怎么给他买的扇子?扇子上的画呢?怎么他看了一个月后收起来,再展开那扇画——居然是一片空白!   贾母此时反应过来:“你要打死谁?琏儿不仅争气有了功名,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孙子。我看你要打死谁!”   “孙子?”贾赦脚步顿了一下,正这时屋里的婆子打理包裹好孩子,抱出来给贾母等人看。   贾赦一下子窜到了跟前,还特意扒着看了看下面的小丁丁,不由大笑道:“哈哈,我有孙子了!哈哈,好琏儿!”他这爵位有第三代继承了。   看向儿子的目光和缓了些,贾赦欣慰又高兴,别以为他不知道以往二弟一家子打着什么主意,琏儿几年没儿子,他们不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了么……他心里明镜着呢,也就是他的傻儿子和看似精明实则糊涂的儿媳妇还对着他们二叔一家掏心掏肺呢。   贾赦兴奋过后,终于想到之前贾母还说了一件事:“母亲,刚刚您还说了什么?琏儿还得了功名?”   贾母又让兴儿和隆儿两人对着大老爷叙述了一遍。   贾赦脸上绽放了一朵艳阳花,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后了。   他不禁手舞足蹈:“正应是这样。琏儿这小子聪明着呢,从前是没用心学,也没像珠儿请个名师,其实他比宝玉脑袋还好使。啧啧!”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说完这些,也不管听见的贾母和王夫人是何脸色,接着对贾母道:“母亲,你看咱们是不是得摆个宴席,放几日鞭炮庆贺一下?”   ……   ☆、第十六章   王熙凤再次醒来后,心里恨极了王夫人,恨不得立刻去王夫人面前,质问质问她的好姑妈,为何这样的狠毒。   过了三两天,贾琏也没在意什么月子里不能探望的规矩,帘子都没搭,见了王熙凤一面。   “二爷,我真没想到……她……会……”王熙凤恨得咬牙切齿,她低头伸手指摸了摸儿子的嫩脸蛋,想到之前差点儿一尸两命,她眼睛里寒光乍起,竟恨之入骨。   贾琏微微挑眉,顺着她的手看了眼孩子,此时他倒是乖觉可爱,白白嫩嫩。他坐在炕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怀着这小东西时,她又不是没下手过……”   “那哪里能一样……她这是连我都要给除了。”王熙凤也是想明白了,这都是为了爵位闹得。   闻言贾琏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天真无邪’。”   “二爷!”王熙凤嗔怒,心里却也暗恨自己全无防人之心,人人都说她精明,可现在看来她就是个棒槌,蠢的差点儿命没了。   贾琏低下眉眼,嘴里慢悠悠的说:“若是你不服气,大可报复回去。”   王熙凤愣了一下,瞬时后她坐直了身子,平儿连忙拿个靠垫倚在她腰后。“二爷可是有什么法子不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点还用我说。”   “你是说——宝玉?”王熙凤一合计就明白了丈夫的话。   贾琏唇边天然带笑,抬了抬眉毛,说道:“听说宝玉和东府蓉哥儿媳妇的兄弟关系很好……”   王熙凤不懂,狐疑地望着他。   贾琏似笑非笑,瞥了眼平儿。   “平儿你知道?”王熙凤是真不知道贾琏打什么谜语。   “奶奶——”平儿倒是听说到一些不着调的疯言疯语,可她从没当真过,这府上什么时候没传过闲话。王熙凤皱眉:“你还瞒着我不成?”   “是宝二爷和秦大爷……他们两个……平日里亲密无间,同来同往,同起同卧,竟不分彼我呢。”   平儿说的隐晦,王熙凤想了下才方懂这话中的涵义。   她脸色一红,啐了一口,骂道:“我竟不知宝玉年纪这么小,竟然如此……蓉哥儿媳妇的兄弟竟也是个不着调的,来咱们府上读书,居然敢引诱宝玉!”   贾琏冷笑一声:“王氏的儿子也值当你替她操心?”   王熙凤此时回过劲儿来,忽然明白了贾琏的意思。“二爷,你的意思是——从宝玉那里……”下手?   她眼睛定定瞅着贾琏表情。   “她动了你们母子,难为你还念着情分。”贾琏哂笑,讥讽地瞟了一眼她,起身竟走了。   王熙凤默默坐立,平儿也静静站着,一时屋内寂静无声,过了半晌,大哥儿饿醒了哭喊起来,两人这才忙手忙脚。   ……   宝玉自从认识了蓉哥儿的妻弟鲸卿,两人好的如胶似漆,这日天气好,加上贾政看的严,并没有逃课,两人一起结伴去往学堂,贾代儒因访友不在,学堂里暂由病好的差不多的贾瑞管着。   贾瑞先前就知道因着怜香、玉爱与秦钟,薛蟠和宝玉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打架起来,这还是金荣那小子在里面搅风搅雨的,说什么那日撞见秦钟和怜香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的……   这事根源他一清二楚,也深知是自己管理不善,自从离了那风月宝鉴,又从贾琏那里得了法神的祈祷词,贾瑞性情渐渐平和了许多,眼神也清亮起来,他这日竟然对学堂里的事情上心了些,早早的来到学堂,在贾代儒原来的书桌前坐下。   此时屋里只有贾兰和贾环先到,贾兰翻开书包先温书,贾环连脸蛋都没洗干净,右眼还悬挂着一颗黄黄的眼屎,嘴闭闭合合,直打着哈欠。   贾瑞问:“环儿,你昨晚顽的晚了?作业可做了?”   哈欠打得正浓,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贾环惊讶的看着贾瑞,连他旁边的贾兰都诧异的瞅着贾瑞。   贾瑞讪笑,心知他以往真是太不管事了。咳嗽了一声,他又问了一遍。   贾环回道:“我会顽甚么?又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呵呵,连个洒扫的小丫鬟都不会与我顽去……哼,晚上我竟是忙得不得了,替太太抄了三遍《金刚经》呢。”说罢他眼带不忿,呛声贾瑞:“似我这样的忙人,哪里能得空闲写完先生留下的作业?”   贾瑞皱眉,西府的二太太……往日里是个慈面的人,真的会如贾环说的那般么?不过,贾瑞又想到了父亲贾代儒,他也是个庶子,若不是因着这层身份,也不会一顶着这个举人身份到头了,竟然连一次会试都没参加,只靠着教导族中的顽童过活。   贾环旁边的贾兰此时听了这些,略带同情的望了环三叔一眼,他虽然没爹疼,但有亲娘亲平日时时刻刻督促他的学业,若是这么一比,他的日子竟比贾环好过上不少呢。   此时贾环说完,心里略微有些悔意,别看贾瑞家落魄,但他到底是代儒先生的孙子,平时多管着他们……   可贾瑞并没有责备贾环什么,只深深瞅了一眼他。   贾环的话着实让他心生感触……   不由叹了口气,贾瑞也不再作声,翻了翻父亲昨日留下的作业题目,和今日要讲的题目,一时竟入了神。   等宝玉和秦钟来到学堂,此时里面已经坐满,只前排留了三个座位,宝玉拉着秦钟的手,一同坐在靠窗的那边,另一侧竟然是客居在贾府的薛蟠的位置。   虽然薛蟠不怎么来学堂,上次又和宝玉、秦钟闹得不愉快,但总之这位置却是没人敢坐下的。   这日跟宝玉来学堂的除了茗烟,还有三个小厮,分别是锄药、双瑞和双寿,他们都蹲坐在窗外的台矶上候着,锄药百无聊赖的抬眼,正巧看见远处竟然是薛大爷走近了。   这可是个稀奇客!   上次因为大闹学堂,薛蟠就不再来这里念书了,连点卯都不点了,贾代儒也不好管他,只装作没瞧见,只因为这薛蟠来了这学堂后,这里竟然一日比一日乌烟瘴气,学风越发败坏起来了。   外面日头高,却起了阵阵不小的风。“薛大爷!”锄药揉了揉眼睛后站直身子,他右边的双瑞、双寿也瞧见了薛大爷竟然来上学了,立时也站起,只茗烟却仍旧坐着,竟是一副没瞧见薛蟠的模样。他本就最得宝玉的宠,宝玉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他,上回打架时正值他在学堂贴身侍候着,替宝玉争口气,身上也挨了薛蟠几拳头,竟然疼了半个多月。   薛蟠自然没自降身价搭理这几个奴才,只是瞪着眼睛瞅了茗烟一眼,让人意外的竟是居然没发脾气,只嘴边带着一抹冷笑,抬腿直接进了屋内。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怕主子吃亏,都着紧的隔着窗缝盯着屋内。   薛蟠进屋后,宝玉和秦钟看了一眼后,就自顾说自己的话,因近日贾瑞管得紧些,两人声音小的很,薛蟠努力听了半晌也没听清一个字。   论血缘,他是宝玉的嫡亲表哥,但心里对宝玉有很多怨言。先不提上次在学堂的事情,前些日子他瞧上了一个人——唱戏的名角琪官,十次搭讪没一次被搭理的,可宝玉竟然与那琪官交往没两次,两人连汗巾子都交换了。不过是个戏子,这个不提,可他的小妾香菱,宝玉居然也能和她说上话,两人还私下里见过几次。   听听宝玉对他的小妾香菱说的什么话——“你有夫妻蕙,我这里倒有一枝并蒂菱。”①   那天,回到梨香院,听到有小丫鬟在他面前学舌,薛蟠当即气了个仰倒。   好呀!宝玉!   你行!你真行!   真真是个风流公子哥——竟然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一时间薛蟠恨不得揍死贾宝玉,心里想着,大不了替他偿了命,然后落得个干净!   薛蟠此番来学堂里,就是在青楼的老鸨子那里得了一份儿“温和”的药,喝了它之后,保管让人瞧不出来任何不对,只要和身边的人互相有情,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稍微一挑拨,两人干柴,那烈火能熊熊燃烧……事后,当事人一般是想不出什么不对来。   薛蟠心里想着这事,百抓挠肝的,面上却怕被人瞧出不对,装模作样的“无比认真”地听了一堂课。   贾瑞讲的是差强人意,大家听的也昏昏欲睡……等到了吃点心喝茶的时间,人人瞬时欢快地离开座位,而薛蟠则趁着宝玉和秦钟并着怜香、玉爱去后院玩耍的时候,把药下到了他们的茶水里,连怜香和玉爱他都没放过,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大爷心性一起,害起表弟宝玉来,丝毫没有犹豫。何况他本来只是折腾他一番,顶多宝玉丢脸一次。   锄药早就得了二奶奶的吩咐,随时向她汇报宝二爷这边的情况,可惜他不如茗烟得宝二爷的意,课余宝玉竟然只带着茗烟一个小厮,让他们三人在前院呆着,锄药心里不高兴,这些日子也没像二奶奶报告些什么,得的银钱只有一些铜版,可正因为留在前院,他看到了薛大爷的一番鬼祟动作。   他想了想,觉得不好揭发,在宝玉面前立功。别举报不成,薛大爷到时候把他一拳头打死了,然后估摸着二爷也就是事后在他坟前哭祭几声罢了。锄药索性决定,还是得把这事告诉二奶奶一声,连忙跟双瑞他们打了个哈哈,往荣国府内跑去了。   ……   王熙凤得了锄药的信儿,让平儿拿了十几个银裸子给他,脸上噙着笑意,整了整发鬓,让平儿亲自去二爷那里说一下这事。   哼,薛蟠给宝玉下药?   王熙凤料定薛蟠还没那个胆子和魄力给宝玉下毒,联想到上回学堂里的事情,她心里猜测了八、九分真相,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情。   贾琏得了信,眉毛意外的动了动。   这个薛呆子,竟然也学会迂回的套路了!   唇边带着笑,贾琏掸了掸衣袖,负手往贾政的书房走去……   ☆、第十七章   薛蟠今日要做的事情,贾琏提前并不知道,也是巧了,今天也正是衙门的休沐之日,贾政虽然在家,但白日里并不去后院,只在前院和清客们谈诗论词。   抄了一条小路,贾琏穿过一趟廊庑,来到了贾政的外书房,小厮进去禀告。   没多会儿,贾琏进去,拜见完贾政,也对书房里的一帮清客们致意后,有一个叫卜固修的清客对贾政笑道:“府上的琏二爷倒是风流雅致,难得一见的人品。听说都考上秀才了?这正是大大的喜事,府上若是办席,还要讨一杯酒喝。”   贾政捻了短须道:“琏儿总算迷途知返,聪明上进了。宝玉若是能似琏儿这般,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唉。”   “政公,想贵公子聪明绝伦,平日里只听其诗词,就知道他人才风流又雅致,此时这般,也只是还是年纪还小的缘故。我猜想,再过十年,我等粗鄙之人,只能仰望您这个状元公之父了。”单聘仁嘴上似乎抹了蜜,奉承的贾政直道“不敢当”、“这话过了”,可脸上还是带着丝丝笑意。   贾琏在一旁看的都要脸红了,但时间不等人,他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不由主动说道:“二叔,琏儿来此是想请二叔一同去学堂里,问问代儒先生一些事情。”   贾政略奇怪:“什么事?”   贾琏“腼腆”,声音略低道:“只是想问问,琏儿是不是需要继续考乡试,乡试又要注意些什么而已……”   贾政“哦”了一声,没多想贾琏用意,只当自己被小辈尊重,让琏儿居然没找他父亲。不过,贾政转而一合计大哥贾赦的为人,心下忽然明了,估计大哥也不会为琏儿操心这等事情,反而会主动让人叫了贾代儒过府问话,这样岂不是影响府上“尊师重道”的名声了。   贾政赞赏的看了一眼贾琏,琏儿还是有分寸多了,知道这事得找自己。   屋内清客们此时倒有心在贾政面前露一手,指点指点贾琏考试迷津,可想了想自己最高的功名也就是个秀才,心下倒略微有些惭愧。倒是前些日子里贾政门下唯一的一个举人回家温书,正准备四十五岁前再试一次水,去参加来年的会试,   清客们贾政和贾琏有正事,纷纷识趣的提出告辞,可贾政一挥手,说道:“正巧我家和亲戚的子弟都在族里的学堂读书,咱们一块去看看他们,也可考校考校,若有出色的孩子,先生们择一看中的,也可单独悉心教导,贾家并不吝啬束修。”   清客们一听有利可图,加上这贾府对他们也宽厚大方,平时和贾政一起也甚是清闲,三四个人竟然一同和贾政、贾琏两人去了学堂。   一来一回等到了学堂,此时宝玉和秦钟等四人早就喝完那茶了,因着贾代儒没来,贾瑞下堂课只要他们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按例比往日贾代儒在时还宽泛了一刻钟。   正这一刻钟里宝玉和秦钟,怜香与那玉爱,两对有情人坐在一起,互相瞄了几眼,个个眼泛秋水,眉目含情,竟觉得心下痒痒,不由拉起对方的手。   贾宝玉和秦钟早就有过在一起的经验,竟不是头一回,学堂里连年纪小的贾兰早就看出了苗头,贾环更是知道,他又没有贴身伺候的小厮服侍,课间休息的时候,也没人陪他玩耍,只能干坐在屋内,此时瞧见前头这私人肉麻兮兮,不由厌恶大声道:“鸳鸯戏水还找个树荫下呢,而有的人却像饿狗见了肉骨头,不分场合就要去啃!”   贾宝玉和秦钟两人都不是蠢人,自然听出了贾环话中的意思,秦钟气得脸通红,宝玉也“嚯”的站起身,回头怒视着贾环。   贾环心里不由一虚,可随即想到昨晚太太又找了他和他姨娘的麻烦,害得姨娘绣花绣到了大半夜,早晨起床姨娘的眼白都是红的。他心里冷冷的,故意挺了挺身子,眼神挑衅的看着宝玉,眼里的不忿一点儿都没掩饰。   宝玉就要发脾气,可秦钟性子腼腆,又被人戳中心窝,被贾环的那一番话给臊得不行,他手拉了拉宝玉的衣襟。宝玉一看,知他不想多事,只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挪开视线,不再瞧环儿。只对秦钟温言温语道:“这屋内竟是浊气逼人得很!鲸卿,咱们外面待会儿,还有小一刻钟呢,再说就是晚回来会儿子,瑞兄弟也不会多说些什么的……”   秦钟点点头,和宝玉一同又去了后院,找个寂静单独的地方,两人单独坐靠在一起。剩下的怜香和玉爱此时也互相看了一眼,俱是不耐烦在屋内,也寻到了后院另一隅隐蔽处。   贾政和贾琏,并着清客们一行人,进了族学里的前院,居然见院子里不仅坐着贾府的陪读贴身小厮们,几个此时应当在书桌前坐下用功的正经学生,正在院子里的中心空地上互相顽呢。   贾政皱眉,脸“唰”的一下阴沉下来,呵斥道:“都坐在这里成何体统!还不快进屋温书去!”   学生们见了政老爷一窝蜂地飞进屋内做好,小厮们个个缩脖躬身,贾政进屋,瞧了瞧。贾瑞禀告道,说贾代儒访友,下午才回学里,因此他上午管的松些,这堂课只让他们自己温习功课。   言毕,贾瑞脸色有些赧色。贾政也不好责备些什么。   他瞧了瞧空余座位,质问面前的其他学子:“宝玉呢?”   屋内没人答话。   贾政看向贾瑞,贾瑞也一脸不知的样子。贾政心里哀叹。这个孽畜肯定又是逃学了!今天早晨还特意嘱咐他要好好和秦钟那孩子用功读书,一转眼他偶然间来了,居然连他的一抹人影子都不见——“宝玉去哪了?环儿你说。”   贾政点名贾环。   贾环摇头不知,“宝二哥和秦钟一同出去了……”说完他心里想跟老爷再说那两人的腤臜事情,可又忆起太太那里成堆的佛经和只点着一盏油灯的黑屋——他退缩了,闭口不言。   贾政见贾环瑟缩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喜,也就没再多关注他。   屋子里缺了五个人的座位,除了宝玉和秦钟,怜香和玉爱,薛蟠不知道何时踮着脚要从院子里钻出去。   他是真没想到姨父贾政会来这里,原本他给宝玉下药,也只是为了看他和那秦钟,在光天化日下做那事出丑出丑,可谁承想……唉,要是被人发觉是他动的手脚,不仅妈妈会打死他,估摸着姨父和他那未曾谋一面的舅舅王子腾也会揍死他。   薛蟠想到这里浑身不禁一哆嗦,脚下虚虚就要成功的迈出学堂的院子了,可此时贾琏笑眯眯的喊道:“蟠兄弟,你这是——”   贾政闻言,眼睛一下子就落在薛蟠身上。这又是个不省心的,若是宝玉不上进,这薛蟠就更不可救药。   贾政只是碍于亲戚的情面让薛蟠到学里读书,有道是有教无类,心里还是期望着他能改好。“蟠儿,你这是又要逃学?”   “没,没……姨父,我是家里商号有点儿事情,所以正要回去处理呢。”薛蟠被点名只好站到贾政跟前。   “真的?”贾政狐疑。   “真的。”薛蟠点头,恨不得举手发誓。“我真的是要去铺子里见掌柜。”   “那你可瞧见你宝兄弟?”贾政随意问问,他也没期待薛蟠能知道宝玉去哪里,估摸着不是出去逛街玩去了,就还是在房里躲懒。   可薛蟠急着走,心虚兼心急之下,脱口而出:“宝玉不就在后——”到底他舌头硬是转了一下,“在、在屋里呢。呵呵。”   贾政虽然不善于察言观色,但看薛蟠这等“鲁直天真”之人,还是看的出他在说谎。“蟠儿,宝玉在哪里?你休得替他遮掩——”他厉色厉声,故意吓唬他。   薛蟠从未见过贾政这般模样对他,竟然有些看到从前拿着大棒子要揍自己的父亲的影子,他喏喏的吐出真言:“在那里——”手指指向后院。   贾政冷哼了一声,放过了薛蟠,抬腿径直往后院走去。   宝玉的小厮院子里只有三人,只茗烟一人总是跟着宝玉走。   侍候宝玉的双瑞和双寿早就想往后院去通风报信,好通知宝二爷避一避,可这学堂的前院太过空旷,他们刚刚又站在院子的另一侧,而贾政不仅仅带着琏二爷,又带着一帮清客站在院子里,如若他们走动到后院那里,却是太明显了。双瑞、双寿两人向来胆小,否则茗烟也不会一家独大,连最先侍候宝二爷的锄药现今也不得不退避二线。   三个小厮脸色此时苦哈哈,贾琏此时喝斥了他们一声:“还不快跟上!宝玉这个主子去哪里,你们岂不是应该就在哪里侍候。”   然后贾琏也跟着贾政往后院去了,一帮子清客面面相觑,有那聪明的想躲开,可转而一想,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主家跟儿子发脾气呵斥打骂了,以往见了他们也能从中劝说贾政一二,事后主家的夫人听了,还会私下里备份不薄的礼送到家里……若不是耐不住清苦,短些银钱,他们也不会做清客。   所以,单聘仁这回先“严肃”的说:“咱们还是劝劝政公吧,那宝玉年纪还小着呢,恐政公会下狠手呢。”   “正是。”“正是。”   “咱们就该一同去劝劝……”   贾政此时一人先进了后院,他先是瞧见了正百无聊赖替宝玉把风的茗烟,一脚踹倒他,喝斥他噤声,并跪在地上不许动弹。然后贾政继续疾步前行,他非要看看这个孽障此时到底做些什么,跟后面的贾琏倒是气定神闲的踱步,不见一丝慌乱,只偶尔唇边会泄露出几丝嘲讽的笑意。   王熙凤现在是他的妻子,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他接收的,既然自己没想他们消失,那王夫人又有什么权利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次动手呢?不自量力!   法师向来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的性子,遇到眼前的这等现成的机会,只让那王氏的宝贝疙瘩只在学里丢脸一次,哪里能满足他的呢。   贾琏两根手指摩挲着,抬眼看到了一棵树后,两个露出股间白花花皮肉的人影……   他默默收敛了笑意,悄声站在贾政后面。   贾政此时,他真是睚眦欲裂!   “你这个孽畜——”   ☆、第十八章   贾宝玉此刻和那秦钟正值关键时刻,听见父亲的声音,他先是一呆,身下的秦钟更是身子一哆嗦,浑身冒着冷汗。   两人连忙分开身子,急急整理凌乱不堪的下裳。   这时后面的清客四人也跟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都不禁一愣。   “还不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孽畜!”贾政满脸通红,听身后的脚步声,其他人恐已瞧得这孽障儿子的丑事,他想到这里脑袋一阵阵发懵。   贾琏低声轻唤了一句:“二叔。”伸手轻扶住贾政,贾政的身子仍然气得颤抖:“孽畜,你真气煞死我!”   “二叔,保重啊!”贾琏在他耳边建议道:“二叔,这里人多嘈杂,咱们先让宝玉他们穿好衣裳,等回府了,再做处置不晚。”   贾政头晕目眩,定了定神儿,清客们也只纷纷一拱手,告辞的话也不敢多说,默默的退场,让主家处置自家的家事,只是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从他们每个人的脸色上就能看出不少精彩内容。贾琏唇角微微勾起。   贾政见后院只剩下自家人,心里犹自气得厉害,他往左右一看,抄起一把倚在墙角的扫帚,照着贾宝玉的身子上就是抽打。   宝玉和秦钟躲着,到底贾政虽然也深恨那秦家小子,但也顾忌着亲戚情面,只追着宝玉打,宝玉抱着头脸色惨白,冷不丁的被抽打了两回,实在受不了疼,一股风儿的跑到贾琏身后躲起来。   贾政怒着脸,喘着气,骂道:“孽畜!你个淫虫!色棍!我今日非要打死你这个孽畜!”   “老爷——”宝玉被喝吓的颤抖,双手禁不住揪住他身前贾琏的衣袍后襟。   贾琏沉目,当即心里不太舒服,他最讨厌被人碰自己的衣裳,何况还是他不怎么喜欢的贾宝玉。   “宝玉!看你把二叔气的!”他也没转过身,只伸出一只胳膊,一转手腕紧抓住宝玉的手腕,一提溜儿的拽了他到前面过来。   宝玉只觉得手腕生疼,没反应过来呢,就直面看见父亲贾政,眼睛正闪着寒光望着他呢。   他嘴巴张了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钟此时仍在贾政后面的树下弯腰躲着呢,他心里替宝玉担忧,但又见宝玉身后的贾琏突然抬眼看了他一下,还嘴边带着笑意——秦钟身上一冷,歉意地看了一眼宝玉,悄声无息的快速从后院的角门出去了。   宝玉望见,心里既欢喜,又有些空落落的。   “孽畜,你还不给我跪下!”贾政眼睛又没瞎,见眼前这个冤家孽障,此时竟然还往伸手看,他心里恨得不行,更是迁怒了那秦小子,可等他回头一看,背后还哪里有人。   贾琏右手食指抚压了下左边略微叠起的衣袖边角,听见宝玉扑通一声跪下,贾政伸腿就踹了他两脚:“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净是些狐朋狗友,我竟然以为你最近爱去学堂读书了,没想到你是确实真‘爱’呀!”说罢,他还没解气,就要继续踹带宝玉。贾琏却伸手阻了。   “琏儿,你别护着他。”贾政停下手说道。   呵呵,他哪里想真护着他?只不过这里的扫帚太不趁手了些,而贾政的院子里什么样的打人板子都没有。   遂贾琏非常“尽责尽力”的劝说:“二叔还是回家罢。宝玉到底年纪小,不懂轻重,这事也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这一路贾宝玉耷拉个脑袋在后边走,心里想跑也不敢跑,前面是贾政和贾琏,众小厮在宝玉身后,神色也萎靡,心里俱是忐忑回去之后恐怕得跟着宝二爷一起吃挂落了。   先不提回到荣禧堂后,贾政叫人起了板子,褪了宝玉的下裳,让人下狠手打了三十板子,重重的打!   后院的贾母和王夫人在宝玉一进府挨打,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王夫人一看宝玉的臀部红肿紫胀,心痛的大声啼哭,并道:“你这是要了我儿的命啊!也是要了我的命根儿啊!”她抹着眼泪,红着眼眶,怒视着贾政。   贾政看了来气,多少次了,只要碰到这孽畜的事情,王氏就干直言顶撞他,偏偏一旁还有贾母护着,十次有九次他都无可奈何。   贾母此时也加入批判儿子的战场,她在贾政的描述下知道了宝玉和那秦钟的事情,心里也很气宝玉的不争气,可听见宝玉睁眼睛看他,嘴里还念叨着“老祖宗”“老祖宗”的,她心里一软,不由强制命令贾政罢手,贾政撂下一句:“儿子是管不了他了,往后让我多看他一眼我都嫌碍事!”   贾母叹口气,看来政儿是真的伤心了,心里又对她们有了怨气。   她让王夫人扶着宝玉回屋休养,又问贾琏事件起因,贾琏本着据实以告的精神,全部“细细”的述说了宝玉和秦钟是怎么“行事”的……   贾母听了都脸红,也埋怨贾琏怎么说话的,和他爹一个德行。   “你去族学哪里作甚?”贾母眯起眼睛问。   贾琏微笑:“老祖宗,我只是想问问二叔考举人的细节,二叔说后院里的族叔最是清楚,所以……”   贾母直觉其中有问题,可贾琏的理由很光明正大。“考举人?”   “嗯,孙儿是有下场一试的意思。”贾琏低眉。   贾母这才想到贾琏已经是一等禀生了,是可以按月领钱粮的秀才了。   说到此,贾母略疑,提出她前些日子心里就存着的疑惑:“琏儿,你考取的这……考试之前,可是见了金陵那边的族人?”她怕他打着荣国府的名义——说不准有那胆大包天的,也敢在应试中作假,给他们贾家作脸面。   只不过这种脸面扎手,不好要啊。   贾母深知什么不能碰,什么皇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只想着贾家子孙做事要多有些分寸。   ——这是猜疑他的秀才是贿赂考官得来的啊。贾琏唇边露出讥讽的笑:“老太太,孙儿真才实学。早几说过的,举人对我来说都不算甚么。”   贾母呼吸略滞,忆起贾琏放出的“狂言”。   贾琏笑出声:“我从不说大话!只怕旁人不信呢。”   此时贾母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不高兴贾琏对长辈的放肆。琏儿最近变化甚大,态度也嚣张了不少。不,应该说大房最近太嚣张了!贾母想到了库房里剩下的存银,都被那个混帐大儿子给“送”给了户部了,每想一回这事她心里就哀痛。等她死后,可真的只能留给宝玉一些她的嫁妆私产了,公中是出不了什么好东西了。   想到此处,贾母觉得需要打压一下大房的气焰,不由语重心长:“琏儿还是等一等再考罢,可不能好高骛远!想从前你那珠哥哥也是考上秀才后,隔了三年才又考上的举人。当厚积薄发才是。”   “是吗?”贾琏抬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似笑非笑,可贾母转即一看,贾琏已经垂下眼睛,漫不经心的说:“知道了。”   贾母不知贾琏打什么主意,只吩咐下去,让人写信给金陵那边的族人,不能给贾琏作保考举人。只说孩子不懂事,要压一压,等三年后再下场。府里的贾政和贾赦,她也叫来了,吩咐他们不能帮忙。   贾赦还想着争一口气,让贾琏压过二房死去的贾珠多年骑在大房头上的光环呢,当即就不乐意吵嚷道。可贾母几下子就让他蔫了,贾政本来孝顺,想了想也觉得母亲说的有理,还特意唤贾琏来他书房,和清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他半天。   贾琏却是没那个好脾气,面无表情,随意的应付几句便出去了。   他本来只想考一个秀才证明一下自己的才华,原来也和贾府的人说好了,考上秀才之后便去钦天监当个小官。可贾母他们此时居然反对自己考举人,他还就非要和他们对着来,偏要考上,然后最好是一路变成进士,最后却不当什么官,只进钦天监……   贾琏心里不甚痛快,也不想着贾母他们痛快。他进了王熙凤的屋子里,和她嘀咕了几句。   没过两天,股上的伤刚不太疼的宝玉,又被贾政揍了好多下,听说还打了几巴掌在脸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教育儿孙子弟,大户人家也不兴打脸的。可贾政实在是气的厉害了。   原来宝玉身边侍候的袭人,居然被人看出已经破身,贾母和王夫人听说这事也是一怔。   宝玉和秦钟的事情她们听了心烦是心烦,可那袭人自小侍候宝玉起居穿戴,不知何时勾引的宝玉年纪轻轻就伤了身子,亏了肾水。   王夫人原先有多中意袭人,现在就有多恨她。连夜审问了她,得知她和宝玉行这事也有了一年多,她手指甲都掰断了。   ……   王熙凤在房里听了这些二房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乐的不行!   呸!活该!   谁让她算计自己和大哥儿,她报复的够轻的了。还没真要了她儿子宝玉的命呢!   手上轻轻拍了拍大哥儿,王熙凤让平儿把宝玉三个月都起不来床,和袭人被撵的事情,去好好的告诉二爷,一连多日,她脸上都笑意融融的。   贾琏此时正遇到了那薛大呆子。   薛蟠见了贾琏,脸色立刻就怒了。   “琏二哥,你作甚害得我好苦?”   贾琏扬眉,“哎呀”一声。“蟠弟,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薛蟠一直耳朵上淤紫淤紫的,竟是像被人掐了许久似的。   薛蟠顺着他的目光,不禁摸了摸耳朵。一脸哭相:“这都是你害得我如此。去年你送了那两个清倌人入府,妈妈就掐肿了我左耳朵。这回则她顺手了,换成了掐我的右耳朵。”   贾琏闻言轮番看了看薛蟠的两只耳朵,唇角不由泄出几分笑意。他故意调侃,明知故问:“薛姨妈这又是为何如此待你?”   薛蟠以为贾琏不明就里,解释道:“还不是前几日在学堂那事……你那时唤哦作甚?”他心里苦啊。宝玉挨打,关他什么事情啊!呃,虽然他是做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手脚……   想到贾宝玉,薛蟠就悻悻然。他挨打了就有人心疼,而自己耳朵挨揪了,都淤血了,都没人送药给他。   贾琏笑而不答,薛蟠也只是问问,贾琏见他爽快,心里略微升了几分好感,但也只是要请他喝一杯好酒。   “还喝酒?”薛蟠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着贾琏随意进了一个路边的酒肆,这回就不像上次的高档,平民许多,想必不会遇见什么不好惹的人了。   两人斟酒喝了几小杯,就听见酒肆里有人大声闲聊,而闲话的对象正是荣国府。   “听说了吗?荣国府那个含玉而生的公子……”说话的那人表情神秘兮兮,答话的人也会意一笑:“是叫宝玉的那个罢,早就听说了,他在他们家里的族学里跟人乱搞……哈哈,最精彩的是被他老父抓了个现行!”   “不止是他,那贾家的族学本身里面就乌烟瘴气,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在里读书,还有一对那天也那样,只不过两人没被发现,躲在石头后面半天,连衣裳都不敢穿……呵呵……回家后因着凉都烧了好几天!”   “……”   “那贾宝玉记得抓周时就抓的是胭脂呢。”   “所谓三岁看老,从小见大……”   “哈哈,兄台言之有理。”   “……”   薛蟠听得兴起,“这位兄弟说得极是,火眼金睛啊。呸,要我说,那个贾宝玉就是个混球和色胚!今天这里我请客,全请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大块银子,“啪嗒”一声拍在了榆木桌面上。   “这位兄弟和荣国府有仇?”忽然有一默不作声的人插言问薛蟠,他们的桌子紧挨着贾琏他们。   薛蟠一愣。他下意识的看向贾琏,哪里敢说有啊,事实也是如此,他只是与那贾宝玉有些怨气。   他有点儿恼怒,怕贾琏误会,吼道:“你谁啊?胡咧咧什么呢,我们可没什么仇隙。”   这个薛呆子!这一句话就彻底把底细给泄了。   贾琏心中叹息。   那人年纪不大,还未成年,听了这话,瞧了薛蟠和贾琏的神色,也是快言快语道:“哟,该不会你们就是贾家的人吧?看来之前是我猜错了,你是和那荣国府的贾宝玉有仇才是。”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   “十六!”那人说完就被他对面的一留着短髭的中年男子呵斥,然后不由坐直了身子,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   贾琏瞅着他们两人,又看了看薛蟠。心道,他倒是好运气,总是能碰见“有气势”的人。   “你们倒是说呀,我猜的对不对?”少年顶着压力问,他讨好的冲着中年男人笑了下。   薛蟠要发怒,这什么人啊?怎么不依不饶的,讨人嫌!   贾琏不想薛蟠再“惹事”,笑了下,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才在下正是贾家的子弟。”   ☆、第十九章   “啊?你是贾家的?”   贾琏唇边挂着笑意,眼里含着笑意望着那少年。   之前他猜出面前这两人不是皇子,就是宗室的黄带子。从那声“十六”看,眼前的这少年应该是十六阿哥胤禄无疑,那位年长的应该是先头年长的几位阿哥,从历史上的结果看,胤禄可是铁杆的四阿哥一党。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贾琏上次接触九阿哥胤禟,心里并没有打算靠近他们。他现在是贾家的人,已经一只脚踏上了一艘烂船,何苦还要搭上八阿哥那艘看起来华丽却注定要沉没的呢。   选择或靠近将来的皇帝,对他的盖塔计划明显是有好处的。   贾琏移开视线,眼神落在了胤禄对面的胤禛身上,表情显得很“柔和”。   胤禛蹙了蹙眉毛,他可没小十六那般单纯,看那贾琏的样子,竟是猜出来他们两人的身份了。   荣国府的子弟?   哼,倒是有双好眼神儿。   胤禛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突然问向贾琏:“你是贾代善的嫡孙?”   贾琏还没搭话,薛蟠却惊的“呀”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扭头问贾琏:“琏二哥,你刚才报身份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贾琏嘴角抽搐了一下,懒得搭理他。他冲着胤禛拱了拱手,道:“在下贾琏,见过……”   “叫我四爷。”胤禛摩挲着扳指,呷了一口茶。“这位是十六爷。”身份既然暴露了,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薛蟠嘴巴一直微张着。最近琏二哥和人说话,他怎么全然搞不明白啊,上回也是如此,唉。他懊恼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笨蛋!胤禄倒是瞥了他一眼。这人脑袋不怎么好使啊,很明显他们跟贾家的那个含玉的有矛盾,刚刚还自曝了身份,一猜就大致不离谱了。   “四爷,十六爷。”贾琏点头致礼,心道果然是雍亲王和十六阿哥。   “听人这么说你弟弟——你不生气?”胤禛玩味地问。   “只是堂弟。”贾琏补充道。   胤禛和胤禄听了,俱是一扬眉,心中瞬时有数。这贾家的两房看来是真不和呢。   “可是考了金陵府小三元的贾琏?”胤禛诧异。   贾琏道“是”,胤禛真没想到那个贾琏就是荣国府的贾琏。   要论起来小三元并不算什么,但今年全国得到小三元的秀才却只有金陵府的独一份,粘杆处那边的信息报上来,他看了眼却记住了。   胤禛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贾琏,显然对他很感兴趣,却一直没搭理旁边的薛蟠。薛蟠也不在意,自己喝着酒,顺便继续听那些个人“闲聊”宝玉,越听他心情越好,甚至乐呵的发出声了。   胤禄看薛蟠也看的来劲儿,这人看着可真清楚明白,宫里的人可没这么简单直白到有趣的。   胤禛此时和贾琏来往几句,言谈间他发现贾琏言之有物,并不像不学无术之辈,他神色略惊,他原本只是随口问问,一个小三元而已,胤禛并没有当回事情,甚至他也怀疑是否是金陵的知府做了假,毕竟那边贾家根深蒂固。   默默观察着贾琏,胤禛起了些招揽的心思。要说来贾家也曾简在帝心,曾经的贾代善可是天子近臣,深受帝王器重,可惜荣宁二府后继无人……   贾琏对答了胤禛几句,存了些功利的心思,态度和答话算得上恭顺,胤禛也不介意。若真是明了他们的身份,还装作不知的故作清高或自抬身价,他未必会动怒,但肯定认为这人表里不一,惯会装模作样。   两人谈到最后,胤禛方知荣国府的史太君居然阻止孙子上进,压着不让他继续乡试。   “这像什么话!”胤禛怒道,科举乃是为国家抡才的大典,一介妇人为了平衡两房势力,居然压着嫡长孙不让应试,成何体统!   贾琏苦笑,然后摆出一副灰心丧气模样,自嘲道:“许是我家老祖宗说的对,我比不上二房已故的珠哥儿,考个秀才已经是祖上积德了,还是一门心思做我的纨绔子弟罢了。”   胤禛手指关节叩着桌面,胤禄听了脸色倒是不解和气愤。   薛蟠此时也听了只言片语,嚷嚷道:“琏二哥,你考什么秀才啊举人啊!照我说,你就等着袭爵就是了,读书有甚么意思。”   他撇撇嘴,神情悻悻然。贾琏考上秀才的事情让薛姨妈看到一些希望,毕竟这也是典型的“浪子回头”的例子,被妈妈和妹妹用来教育他一顿。   贾琏摇头,叹息:“你不懂。这爵位终有到尽头的一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我也想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一些事情。”在这四爷和十六爷面前,他还是得表表态啊。   贾琏早就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乡试的事。他可不想如了贾母等人的愿,他不远是考是一回事,被人压着不应试又是另一码事情了。   他若是真的参加乡试,按规矩还真得回金陵去考,等到了会试才能在京城参加。   按理说,贾府毕竟是老牌的勋贵世家,别的家考秀才如果走些门路,也是可以在京城应试的,更别提举人了,顺天府的考试向来比江南那边容易得多,几乎没一个回金陵考举人的。但这些的前提是,荣国府要出面打点。   可作为儿子考上秀才,在外也沾了不少脸面的贾赦,私下里还真为了这事去见了几个朋友,可惜贾赦回来的脸都臭臭的,反而避而不见贾琏。贾琏一瞧便心知,他这事办不成,贾赦能力有限,荣国府也日落西山,没人给面子了。   况且,这其中也有贾母和贾政的手笔。   胤禛手指敲了桌子半晌,沉吟了许久后,对贾琏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保人和应试的资格爷会替你解决。”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贾琏,贾琏面有感激,他继续道:“等过些日子你直接在顺天府应考便是……”   “大恩不言谢!”贾琏拱手,算是承了四阿哥的情。彼此眼神一对,会意许多。   胤禛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个荣府的贾琏甚至称得上博学多才、人品非凡,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无能。京中的勋贵世家的子弟,他心中都有一本账,这贾赦和贾琏父子,从前的报告里都俱是一路货色:纨绔好色,无能无才。这前后明显的对比反差,让胤禛心里激起了对贾琏的好奇,只不过一抬手的事情,许是他将来还能得到一个人才和助力。他这时想到了京郊大营的王子腾,他们之间是姻亲。   薛蟠回去的时候,还问贾琏“承情什么啊”、“这四爷是谁啊”,薛蟠是真的好奇,贾琏被烦得厉害,站住道:“既然你非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四爷就是当今的四皇子——也就是雍亲王。”   “什、什么?”薛蟠磕巴。   “还有上次的九爷和三爷,俱是当今的皇子。”   贾琏说完,眉毛斜挑,好整以暇的看着薛蟠。   薛蟠想到上次对着那“九爷”说的那些话,脸色突然赧红,心下还有些发虚,他说没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啊。   “琏、琏二哥,你可得救救我!上回我都……”薛蟠拍了下大腿,欲哭无泪,“我没犯死罪吧?”   “犯什么死罪?”贾琏笑了下,“往后说话注意些便罢了。”   “琏二哥,往后我跟你混了。”薛蟠琢磨了半晌,半道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琏二哥哥看来是真有前途啊,没看见哥哥皇子和他交谈一番后,都那么重视,刚刚那雍亲王还要解决琏二哥的应试资格呢。   贾琏意外地瞅了瞅薛蟠,慢言慢语地问:“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薛蟠猛劲地点头,琏二哥看着是个有前途的,贾家的人和妈妈、妹妹都说贾宝玉将来是个有前途的,还有个在宫中的亲姐姐,可他薛蟠却没看出来那块“石头”有什么了不起的,反而是琏二哥哥不仅考了秀才,出门还这么受皇子们的待见……他薛蟠可不傻啊!   呸!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薛大傻子”、“薛大呆子”的诨号。   贾琏想起贾赦之前提到的扇子的问题,他路上停留了一下,却琉璃厂寻摸了三把成色不错的古扇,一共一千两银子,本来他自己要付款,可薛蟠摸摸兜,把全部的银子掏出来,正巧够了,“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继续发扬他的豪爽作风,说他付银子。   贾琏却之不恭了。   回到贾府后,贾琏琢磨着是否该放出大杀招了。   贾母想在府内搞平衡,让大房和二房势利相当,两房斗起来,不惜让他压着自己这个“人才”,而她好稳坐中间看戏,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贾琏冷笑,眼眸漆黑,寒光闪逝——金陵的那几个证人也是时候出场了!   唤了兴儿和隆儿进来,贾琏又单独见了贾赦,把三柄古扇呈上去,贾赦脸色多云转晴,嘴里直道他孝顺。贾琏见他欣赏完毕,说起王夫人卖祭田的事情。   贾赦也顾不上惦记着刚到手的扇子了,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他眼睛瞪圆,咬牙切齿道:“胆大包天!欺人太甚!”   虽然没银子的时候,他也想卖祭田,但都忍住了。这王氏倒是好大的狗胆!他非要让老二休了她。要不,就彻底分家。二房给他滚出荣国府!   贾赦早就想赶二房出府了,碍于贾母还在世,谁先提出这个,谁就是不孝子。不孝可是十恶不赦之罪。   贾琏见贾赦气得吹胡子瞪眼,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大半:“老爷,这事不仅得禀告老太太,还得跟族里……说说……”   “对,琏儿你说的对极了!”贾赦搓手转悠了几圈。“祭田那块,虽然咱们荣宁二府是分开管理的,但总之名义上是一起的,卖祭田可是阖族的大事。   哈哈!王氏犯了这等滔天大罪,看看老二一家还嚣张什么?   “老爷,证人和账本什么的,都在儿子手中呢。晚了,只怕会泄露风声。”贾琏谨慎地说道。除了魔法,他从不敢太小觑心机深沉的王夫人。   “对,这事得马上办。”贾赦说罢也等不及来天,晚饭都没吃,就带着贾琏直奔宁府而去。   进了宁国府,贾琏的手指仍旧慢慢捻着,这是他从前施法前的习惯,重生之后也没戒除掉。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前面步履如风的贾赦,心里觉得每次办事还得迂回辗转的让这身体的老爹出头,着实太麻烦了些。   也许,适时的时候,他可以取代贾赦,直接控制了荣国府……   ☆、第二十章   贾赦见了贾珍,把王夫人偷偷在金陵卖了贾家的祭田一事一说,贾珍和贾蓉父子俱是一惊。   贾琏此时好好打量了贾珍和贾蓉,他们都是面目姣好的人,尤其贾蓉年少青春,并不比贾宝玉长相差,只不过贾珍因岁数大了,风流好色过甚,又失之保养,神色显得萎顿,贾蓉却也因这个,脸带风流,少了几分世家子的气度。   贾珍虽然气愤西府二房太太的作为,但他眼珠一转,问贾赦道:“赦大伯,你看这事怎么处置妥当?”   “当然是让老二那家伙休掉王氏,哼!”贾赦斩钉截铁,眉毛一扬,一副“这你还用问我”的态度。   贾珍点头,“按理说咱们是应该开了祠堂,审问审问‘她’。”索性他连王氏都懒得尊称了。   贾珍身为族长,虽然他不怎么理事,但族中的祭田是万万不能动的,这道理他还懂。王氏动的是西府管理的祭田,但名义上不管东府的和西府在金陵祠堂和祖坟周围添置的田亩,可都属于贾氏家族的祭田,这是留作以防万一,家族败落时,留着东山再起的活口田。   “珍哥儿,你看是不是现在就把那王氏捆过来?”贾赦不依不饶。   临到此时,贾珍却略微犹疑了。   “是不是先和老太太说一声?”他皱着一张脸,贾母积威甚重,辈分是荣宁二府最高的,就是他东府有大事,也得事事请教或商量于老太太。贾珍心怯,说:“要不我过你府内和老太太说说?能不开祠堂,岂不是更好?”   “不行!”贾赦跳脚。   去请教贾母?那岂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贾赦连连摇头。   贾珍吓了一跳,但他倒也看清了,西府的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和权势之争。宁府是不是最好别参合进去呢?   贾琏看见贾珍眼里闪烁着不定的光芒,不由讥嘲他来:“珍大哥,可是怕了老太太和我那好二婶?”   “什么话?”贾珍沉下脸,硬嘴道:“我是族长,什么怕不怕的。只不过往日敬你府的老太君是长辈罢了。”   “珍大哥也别怪弟弟我这样想,我那二婶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回让我查到她居然连祖坟不远的那块最肥沃的祭田都敢卖,私下里想是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做下,而我们阖族的男人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贾琏似笑非笑,扭头又看向贾赦,言语犀利:“老爷,说不准哪天我们父子都会被二婶连累,抄家砍头都不再话下呢?”   “晦气!胡话些什么呢?”贾赦“呸”了一声,贾珍和贾蓉也摇摇头,都道贾琏危言耸听了。   贾琏唇露讥笑:“珍大哥和父亲若是不信,尽管放纵看看罢。”   贾珍见贾琏坚持,贾赦也一副要他这个族长做主的神态,不由叹口气,一跺脚道:“随你们了。反正她犯的错也够大了!”   遂他连夜差人开了祠堂,请了荣宁二府所有的当家人和当家太太、奶奶,还有后街的几个辈分大的长辈莅临。   贾家重要人物都到场了,只差在道观里修仙的贾敬。贾母本来这个时辰应该在屋内休息了,可坐着软轿来到了宁府供奉灵位的祠堂,沉声问:“珍哥儿,这么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难道是宫里……还是太子那边……一时,贾母想了许多,心跳微微加快。   贾珍看了眼贾赦和贾琏,无奈开口说起金陵祭田被卖的事情……   “什么——你说什么——”贾母蹙起眉,头都有些晕,她侧眼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金陵的事情一直瞒得好好的……怎么会……她心底惊惶,四周的目光俱是洒落在她身上——审视,鄙薄,嘲笑……   王夫人强立着,然后看到了贾琏,想起他去金陵应考过秀才,一下子就了然了。原来是他——   “琏儿,二婶自认从未得罪过你,为何你三番五次的污蔑我?”王夫人咬牙质问。   “何谓三番五次?”贾琏一脸诧异,然后抬头问贾母:“老太太,记得去年咱家还盘查过庄子……那些事……可不是我可以随意污蔑的。”王氏的禁闭都关了,这时又想当做她从没做过错事?   一旁“啧啧”了两声,贾赦可没给王夫人留面子,稀里哗啦的一通“悲痛”陈词,说了去年王氏贪污荣国府京郊庄子钱银的事情,还有要预备还给国库的库房存银,居然莫名其妙的也混入到了她的嫁妆里了。   贾珍一听,嘴巴都闭不上了,周围的其他贾家人也惊愕,尤大奶奶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西府二婶子好生厉害啊!   尤氏心里称奇,顺道也起了模仿的心思,但转即打消了。他们东府的大头银子还是贾珍说的算,她一个继室虽然上没公公婆婆,但着实是没那胆量,也没那权利呐……   贾政此时脸色都羞胀得紫红了。   “王氏你这个……”他找了半天词,脑里一片空白,只反复道:“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休了你这个恶妇!”   ……   “行了!”贾母敲了敲拐杖,咳嗽了几声。王夫人此时面对贾琏牵出来的证人和几册账簿、田契,早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她心里一阵苍凉。   绝望了到了极处,她望向贾琏的眼神带着刻骨的恨意!   这是一条生路也不给她留啊——   琏儿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王夫人一直不理解贾琏为什么做事这么绝,又是怎么发现她做下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庄子上的,还是库房的,还有这卖祭田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就好像未卜先知似的,什么都知道……   可王夫人她非常确定,周瑞家的对自己非常忠心。   难道是终日玩鹰却被鹰啄瞎了眼?周瑞家的全家都背叛了她?   一想到若是这样,自己做下的事情……王夫人这时终于后悔,太多的事情都是安排周瑞家的去做,甚至连她的女婿那边都有插手一些店铺事情。   贾琏冷笑的看着瘫软一团的王夫人,王夫人想不承认,可抓来的几个证人不是白给的,你一句我一句,贾珍等人审问几遍,大家都不是傻的,事情已经很明了。这荣国府二房的当家太太命令周瑞家的和他女儿、女婿可在金陵做过许多事,不可枚数。这些年年,大大小小的地块,荣府的祭田被出售了有三分之二居多。   贾母本来想看在宝玉和进宫当女史的元春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再保住王氏一次。可听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连她的腿都软了。   “孽障!冤孽呀!政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家恶妇!”贾母哭泣,贾赦连忙去扶住,贾政此时没脸过去,只是跪在地上磕头,头顶都青了,直道:“母亲别气了!儿子这就写休书去。上次儿子就说要休了她,你却让饶她一次,可见这女人是黑心肠,坏透了的。”说罢,也不顾王氏的苦苦哀求,让贾珍着人拿来纸笔,随意研了墨,他“唰唰唰”的一蹴而成,写完直接把休书抛到了王夫人的脸上。   沾着新墨的纸从脸上滑落在她的膝盖前,默默捡起看了,王夫人此时神情都木了。   她看向贾政:“老爷就这么绝情?宝玉和元春不能没娘啊!”   贾政扭过头,冷哼一声:“宝玉他们没你这个娘反而是他们的福气!”   王氏闻言身子一顿,她知道不能指望贾政,遂跪爬在贾母面前,恳求道:“老太太就看在孩子们的情分上,饶了媳妇这一回罢?老太太——元春还没出宫、没嫁人呢……宝玉也没娶亲呢!”   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   屋内寂静一片,除了荣宁二府的人,此时谁都不想在留在这里,他们也插不上话,这事……还是得荣国府自己处理啊。   贾珍看了眼贾母,也想撤退,贾赦却不干了。“珍哥儿,你可是族长啊!”   “这……”贾珍迟疑。   贾政说“休”,贾母闭上眼,甩开王夫人拽着她裙底的手,说:“明日便让王子腾过府一趟,然后让王氏归家罢。”   贾赦目的达成,神色得意,不由露出几分,贾母目光锐利,看了他一眼,贾赦讪讪。   贾琏也瞧见贾母也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他却不怕,唇角露出一抹哂笑。贾母这是迁怒了他。   难道为了宝玉,王夫人犯了这么大的错,这个老太太还想保住她?   这可不太好啊。贾琏没想到贾母这么看中宝玉和元春,他也只能这么想,若不是为了他们兄妹俩,这王氏上次就应该被休。   或者,贾母怕他们大房威风起来了?一家独大?她真的那么想……把爵位从大房这里传到二房贾政那里?   贾琏心里冷笑,他早就估摸着贾母会偏心二房,遂这才叫上贾赦来贾珍这里,在荣宁二府等族人面前揭露王氏的所作所为,省得像上回似的,虎头蛇尾的只禁闭她几个月。   ……   等贾母带着全家回到了荣国府,贾政带着王氏,先回了荣禧堂,两人神色都各有异常。贾母单独带着贾赦和贾琏回到她的院子里,坐下喝口水,她首先呵斥贾琏道:“好个琏儿,别以为你父亲不说,我就不知道这事是你起的头。你为何撺掇东府开祠堂?你非要把事情闹大,把咱们府上的脸都丢光了才甘心是不?”   贾琏眉毛挑高,不解道:“老太太,是孙儿我丢脸了,还是您的二儿媳妇丢脸了?”他叫她一声“老太太”是敬畏她年长,“老祖宗”这个词还是给贾宝玉自己留着罢。   贾赦此时有心替儿子开脱,可看了看贾母的脸色,他又打了退堂鼓,刚刚在东府人多,贾母再是长辈,也是女流之辈,族里的事情也得是爷们说的算,他腰板子自然比在家挺直得多。   眼珠转了转,贾赦问贾母:“那王氏要怎么安排?就由着二弟这么带回去?”回去还让她待在她的屋里住,美得她!   贾母的脸一直阴沉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二弟妹’。”   “不是要休了么。”贾赦嘟囔。   “哼,明日里王子腾来了,还不知怎么说……你以为休妻就是我一句话,你二弟一句话的事情?有那么简单?”贾母想到这里就头痛,他们四大家族世代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休了王氏岂是容易的?   “合计在珍哥儿那里说了半天,难道还休不了她不成?”贾赦的眼珠子都要气得瞪出来了。   贾琏也蹙眉。   王子腾……他倒是个能人!也是个麻烦和障碍!   摩挲着手指,贾琏神色冷了冷。   若有必要,他不介意动用一下特殊手段!   ☆、第二一章   来日,等散了朝,王子腾过府和贾母谈了半天,又去见了王氏。   王夫人等兄长走后,手捏着那张贾政写的休书,恨不得撕碎了它,可是她最后还是把它铺在炕桌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慢慢碾平。   临走前,她要看看她的宝玉……   贾琏是在拿到了雍亲王府送来的信后,才知道王夫人只是与贾政分府别居,暂且住在她在京郊的陪嫁庄子上。   贾赦对他发泄道:“这是什么世道啊?坏人怎么就拍不死呢!”   差点忍不住讥笑,坏人?王氏是坏人,他贾赦就不是了?   贾琏暗自摇头,说道:“老爷,既然老太太敢这样决定,想必是和珍大哥通了气。何况,王子腾还亲自来了呢。”   贾赦对着儿子嘟嘟囔囔了半天,还是想找贾母问问为什么,昨天贾政不都是写了休书了吗?   贾琏阻止了他:“老爷,你能说服老太太?”   不能。心里泄劲,贾赦气呼呼地“噗通”坐下。“老太太真是太偏心了!心都偏到南山上去了!王氏犯了那么大的错,怎么可以只让她分府别居……如此,她这还不是咱们府上名义上的二太太吗?”   贾琏幽幽道:“这都是因为王家。听说,王家的那位又要升官了……”   “你是说王子腾?”贾赦数了数,王家就这么一个出息人物。可他又数了数自家,除了一个曾经中过进士现在又出家了的贾敬,居然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至于说,他的好二弟?哈哈,他多少年了官位都没动一下,还是当初皇上赐予的那个从五品的工部主事。   贾赦不由摇头叹息,“琏儿,真是可惜。现在若是去金陵,即使有人给你作保,时间也来不及了。”他指的是乡试的事。   “老爷,你对我可真有信心?”贾琏嘴角搭上一抹笑意。   贾赦捻着胡须,他就知道他儿子是极聪明的,只要稍微一用心学,若是有一天考个状元回来,他也不会太惊愕。   以为贾琏自己信心不足,他忽然难得的想安慰儿子,遂道:“你小三元都考了,估摸着考上举人是没问题的。本朝还从没听说过小三元的没考上举人。可惜呀,可惜呀!唉!”说到最后,他反而唉声叹气,老太太和二房就是看不得他们大房好过。   “老爷,谁说我不去考了?”贾琏唇角勾起,心想这贾赦也不似后人说的对子女全无亲情。   他带丝笑意对贾赦缓缓解释道:“我就在本地的顺天府应考,老爷不必担心,手续都办妥了。”   “什么?”贾赦愣了。“真的?”   贾琏点点头。   “你找的谁的门路?可是北静王?”贾赦一脸兴奋,又有些担忧:“这等小事麻烦他家,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咦,也不能啊。你和北静王也不曾说过话啊?”   嗤笑了一声,贾琏悠悠说道:“北静王只是个闲置的外姓王爷,不知碍了上面多少眼呢。办理我的考籍虽然事情不算大,也弄不好惹眼,也是一宗不大不小的麻烦。除了咱府的老太太,就是老爷你去求,他家也未必能应呢。这事老爷就别管了,是另有其人。”贵人就是雍亲王,可贾琏没打算告诉贾赦。   儿子的话连贬带损的,贾赦听了赧然,这小子说话越来越毒了。   从前不见贾琏在他面前这样大胆,有事没事还讽刺挖苦他。真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了……   贾琏从贾赦那里出来,本想会自己居住的书房小院,可不知怎么的他腿拐向王熙凤的院子。   “二爷怎么来了?”王熙凤讽刺道,虽然她最近心里挺高兴,可一想到自己月子也做完了,贾琏也不搬回来。   “我只是来看看大哥儿。”贾琏坐到她炕边上,伸出手指逗弄了半晌小娃娃。他两三辈子,算起来,这是“他”第一个儿子。倒也蛮有趣味的。指头戳着手下的软软的小脸蛋,一戳一个坑,贾琏竟舍不得撤掉手指。   “大哥儿的脸都被二爷戳红了!”王熙凤最后实在看不过眼,抱过去那个傻娃娃,让平儿叫奶妈来喂奶。   贾琏坐在炕上,一只胳膊搭在小桌上,想起件事情,唤了一个小丫鬟过来,王熙凤斜眼瞅着,小丫鬟眼睛清亮,可看到二奶奶的表情,又胆战心惊的低声:“二爷?”   “你去院子外,叫兴儿进来。”贾琏说完,小丫鬟失落地退出房间,去唤二爷的贴身小厮了。   “嗤!”王熙凤瞅着那窈窕的背影冷笑,又暗暗扶了扶自己略圆润的腰身,不由微微担忧是不是二爷嫌弃自己胖了才……   贾琏喝了两口茶后,兴儿得了吩咐进来。“二爷,二奶奶安!”   “你家主子唤你呢?”王熙凤转头看向贾琏,问:“何事把他唤到这里来?”她院子里都是丫鬟和婆子。   “正是要你别走,有东西给你看。”贾琏撂下茶盏,望向兴儿。   兴儿苦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单。   王熙凤狐疑:“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贾琏动也没动,只道是给她的。   平儿进屋,王熙凤就唤她接过,贾琏挥手让兴儿退下。   “奶奶——”平儿也跟主子识了几个字,简单的单据还是能看懂的,这五六十张张明明是——   王熙凤看平儿神色,直觉不是好事,她抢过纸单一看,竟然是利子钱的收条。   “这……这不是……”   “你是想问,这不是在你箱子里的吗?”   贾琏脸上浮着淡笑。   可王熙凤心里却一阵发冷。   “我,我……”她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可贾琏没给她这个机会,说道:“按大清律,放三分利以上的,可都要判刑的。银钱数额巨大的,更是抄家灭族之祸。靠这个得银子,可不是正经路数。”   高利贷向来每一分都沾满了鲜血!   贾琏捡起茶又喝了几口,直到只剩下茶叶,他看向平儿,“添满!”   平儿赶忙过来倒水,然后躲到二奶奶身边,用手指小心地捅了捅王熙凤。   王熙凤镇定了一下:“二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想休了她?不,不能。   她想到了王夫人,又想到了自己也是王家的女儿,还想到了亲大伯王子腾,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   贾琏也没说什么,只是瞅着王熙凤笑了笑,伸出一根指头尖,指了指她手上的那些纸张——“腾”!火苗窜出,纸张自燃……   ……   感受到手心的热度,王熙凤大声“啊”了一声,急忙甩脱它们。   “奶奶,这、这怎么、就着火啦?”平儿磕磕巴巴的说完,急忙也拿脚去踩,还要张嘴喊人过来。   “平儿别喊!”王熙凤深吸一口气,眼睛深深的看向贾琏。   贾琏表情淡然,回望她。   “二爷,上次我就想问你了。我生产时那日看见你手上发了一团光……”   “你愿意跟我信‘法神’吗?”贾琏眼眸动了动,笑吟吟的说道:“说不准你也可以做到。”   闻言王熙凤怔了下,“二爷这是修炼有成了?”她大惊。之前她也只是以为贾琏是在胡闹,不过是求子成功,听人说二爷要信那个什么光明法神,王熙凤,甚至她敢说,贾府上上下下的主子都不以为然。   贾琏挑眉道:“不过是个小把戏。你若是想学也可把书给你一本,修习成功与否我却不敢保证。”这书他是不怕别人学的,身体或灵魂里没有魔力,岂能学成?!   王熙凤心底却是对此好奇,可她也不是真没敲过贾琏的那两本书,晦涩难懂不说,还得靠着对照,学习另外一种语言文字,才能看懂另一本“神书”。   她摇了摇头,心道:马道婆还有神通呢,该老还不是得老,还得靠这个赚钱用来吃喝。贾琏的语气这么轻松不在意,定然不是真的修仙真本……王熙凤可不怎么信这个。   她最在意的刚刚烧掉的那些纸!   眼睛盯在地上,那些借据收条都被烧成了一堆灰灰……王熙凤心痛,气愤不已地看着贾琏。   贾琏却对她冷笑:“你真想和你的好姑妈去郊外的庄子里作伴?让大哥儿离开亲娘?”   王熙凤:“这是什么话!”   “利子钱的单据都烧没了,你也甭打算让旺儿家的去替你再忙活找补回来了,他们一家子都让我给卖了。借钱的庄户,我已经另叫隆儿免了他们的欠债。”   “卖了?那本钱呢——”王熙凤急了,旺儿一家没了不要紧,可钱呢?总共本钱都好几千两呢。想到这里,她几乎红了眼眶。   “都免了。”贾琏丝毫不见心痛,语气轻描淡写。   “什么?”王熙凤不敢置信,几乎想找贾琏拼命,可看他表情竟是十分冷酷,不由怒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府里……原以为你们贾家怎么富贵呢,怎想到管家时才发现,这府里内囊已尽,竟是个快要精穷的破落户了!”   贾琏玩味地看着她,然后讽道:“你这是钻到钱眼里了。放利子得的这点儿钱算个什么?”   “呸!琏二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谁总是在我面前哭穷,是谁让我匀些银子给他使……你就像没沾过这些似的,跟我这儿还清高起来了。”王熙凤圆目怒张,拍了下桌子,从前她这样说,二爷哪里敢跟她还嘴。   一时,她心里委屈又愤怒。   “原来我竟是欠你的钱。”贾琏笑了,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利子钱你好自为之!放利这事我全给你抹平了,二房那里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如若你还是这般,别怪我给大哥儿换个娘!”说罢,他从左袖内掏出十张银票,撂在炕桌上。   听了贾琏一通狂轰乱炸,王熙凤顿时要发怒,手都要推倒桌边的茶盏碗碟了,但怨她眼睛太尖锐,贾琏搁放在桌子上的那叠银票,最顶上的那张面值,居然好像是一千两!   一千两?   王熙凤的呼吸一紧。   ☆、第二二章   贾琏眼里带丝嘲笑,瞬时隐没了回去。   王熙凤伸手拾起那一叠银票,数了一数,底下九张也与那第一张是一模一样的,竟是每张千两白银,十张就是一万两。   她抬头,惊愕地看着他,贾琏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些都是给你的。银子的事,往后你都别张罗了。我竟忘了我还欠你的钱。待会儿让兴儿再给你送十张来,可是够了?”   “尽够了。”王熙凤喃喃,好半天她才反过劲儿,先是兴奋,后是疑惑:“二爷这钱——是……哪里来的?”一出手就要给她两万两,连丁点儿心痛的表情都没有,这琏二得了多少万两银子,才能这么大方?   王熙凤神色惊疑,不敢置信。   “林姑父给我了不少。”贾琏漫不经心道,“总之,往后缺银子找我要便是了。毕竟你和大哥儿也是我的责任。”   “那敢情好……”王熙凤表情瞬时热情起来,还要亲自扶着贾琏脱鞋上炕坐下,并吩咐平儿打水给二爷洗脚捏脚。   她心里痒痒,好想问出最好是把贾琏身上的银子都抠出来,不过这事得徐徐图之。好个贾琏!他到底是得了多少万两银子啊……   贾琏并不习惯别人碰他,但到底对方是王熙凤这个妻子,他蹙眉忍了忍坐下,却没接受洗脚捏脚的建议。   一时,屋内言笑晏晏,贾琏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来看大哥儿了,直接把银票甩过来。但真若如此,不亲自说清利子钱的事情,警告一下王熙凤,他还是不放心。这个媳妇胆大包天的很,贾琏很清楚她的“胆量”。   何况那边——   他们的好二婶还没下堂呢,只和贾政分府别居,天长日久了,恐会生变。   贾琏深知两个王熙凤也算计不过那王夫人,怕只怕王氏一时又翻身了,反而把王熙凤放利的事情抖落出来。   果然,没过两日,朝野震动——太子被废了!   贾琏听了,默然许久。   贾府虽然没落,可太子被废,恐怕于荣宁二府并不是件好事。他脑袋里又过了一遍红楼原文和一些分析资料,想着东府那秦可卿神秘来历……恐怕真是非凡。   荣宁二府消息不甚灵通,这事等着下了明旨后,他们才知道。   而郊外的某个庄子里,王夫人撂下王子腾的来信,理了理发鬓,露出一抹笑容。   宝玉,元春——娘不会让你们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的!   这,荣国府早晚是我儿的。   王夫人眼里冷光一闪,然后敛目低头,点燃了一炷香,供奉在屋内的佛像前。   她肃穆跪下,拜了几拜,默默低声念着经,心里却想着这事还得落在东府的那人身上……   又过了半个月,王夫人终于等到了她要的消息。   ——宁国府那边传来一件大事:蓉哥儿的媳妇秦氏没了。   ******   秦可卿死了?   贾琏蹙眉,这秦氏按理说得了他的祈祷词后,身体渐强,听说夜里也能安眠,气色也好转了,并不见早逝的症候。   三根手指在膝盖上弹了弹,贾琏眯起眼睛,这事里面恐有些玄妙。   怕只怕王氏,或王子腾,他们出手了!   贾琏走了一趟贾珍那里,见了贾珍,他哭得昏天地暗,十分悲戚,竟然比蓉哥儿看着还哀悔过甚,让人觉得十分怪异。   “珍大哥节哀顺变。”贾琏提醒道。“过了,伤身呐!”   可贾珍却不管不顾,他最是喜欢秦可卿的容貌风流,可惜却被蓉小子娶了回去……   东府的尤氏不想主持这戳心窝子的儿媳妇的丧葬,她装作身子虚弱,要把这丧葬事宜推给王熙凤。王熙凤本性是最爱总揽事宜的人,谦让两声,自然满口答应。   贾琏等她回府,让她退了这事。王熙凤满脸不情愿,贾琏冷哼:“前些日给你的银子还不够你花销?东府的钱……扎手得很!”   “什么意思?”王熙凤不解。   她倒是想到了秦可卿死的那夜,她居然托梦给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什么“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等等晦气的话。   贾琏脸色凝重,竟露出几分不愉悦的神情。他道:“我估摸着,你那好姑妈就快回府了。”   王熙凤迷糊。   这又扯到哪里去了?   想着王夫人虽然没被直接休弃回王家,但毕竟是分府别居,二房的赵姨娘和环儿最近都抖擞起来,上次还跟她大吵大嚷,说公中该给他们多添些份例了。她那姑妈哪里有机会再回来?   贾琏道:“你认为秦氏之死,是正常的病死吗?”东府那边虽然没请他去治秦氏,可那贾珍毕竟也从贾瑞那里得了那祈祷词,后来见了他还说到这事,他手中的两本法神书他也找个书生抄了一份。   学是学不会的。贾琏并不在意这个,他想的是,秦可卿的病若是真的很严重,贾珍必然会特意请托他去瞧上一瞧。想是之前的祈祷词是管用的,秦氏身体总是不好,还是她自己与贾珍的那些苟且之事,心思太过造成的。   这事贾珍,甚至连戴了绿帽子的贾蓉,也是深知的。   贾琏心里厌恶极了这宁府。   若说荣宁二府仗势欺人,卖官弼爵,包揽讼司——那么,宁府则单独添了一份恶心!就是周围几条大姐都知道贾珍和秦可卿的丑事。   那焦大之前喝些酒水,就嘴上没了把门的,在街上就曾直接说起过“扒灰”二字。   哼,哪里能瞒得住呢。   贾琏深觉得这宁国府好像是救不了的,如果秦可卿的身份果然那么“高贵”的话。   太子的私生女呐。   可惜,荣国府和宁国府都没有眼力见儿。以为太子胤礽倒台,就可以随意杀死前太子的私生女?   王氏和王子腾也是厉害,居然下手这么狠又快!   王熙凤想了半天,神色恍惚,晕晕乎乎的说:“该不会吧?”   贾琏讥笑地瞅了她一眼。   “总不至于如此罢!”王熙凤真的吓了一跳。   她从前与可卿最是要好……要说起可卿来,这人是千好万好,就是容貌过甚,招惹的公公惦记。   这事也是王熙凤在秦可卿从前病重那时听说了一星半点儿的,王熙凤心里最恨的便是那宁国府的贾珍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还有那蓉儿,也是软蛋一个!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传来消息,气得大房一家子都没吃好饭,只贾琏一人不出意料。   元春竟然越级从一介女史封了贵人。   贾母高兴极了,贾政也脸带笑意,毕竟是喜事。宝玉说了想姐姐了,贾母直搂着他,想了想吩咐贾政明天去接王氏回府,毕竟贵人娘娘的母亲身上不能有污点。   贾赦不服,可贾母一瞪眼,贾琏看着都摇头,贾赦居然顿时就蔫了,悻悻然的回了自己的书房。   贾琏有时真不理解贾赦的“威风”,好像从前都对着自己的儿子和继室使唤了,俗称“窝里横”!   他现在忙着进入钦天监,还没空计划夺了贾赦的爵位。贾琏真觉得贾赦这一等将军的爵位做不做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贾母和那王夫人眼里,他好像只是个爵位过渡人物。   贾政自从王夫人走后,在赵姨娘的滋润下,心情其实很美好的,尤其是一直是个木头人的周姨娘,他居然发现她居然会写诗画物。   顿时,贾政对周姨娘引为知己,赵姨娘拈酸吃醋,可周姨娘事事谦让,两人这才和睦相处,何况之前周姨娘和赵姨娘的关系本来就好,两人一来一回把贾政侍候的每日红袖添香,竟觉得后宅竟不是那么压抑无趣,连清客都甚少招来谈话凑趣了。   可贾政碍于贾母,不得不接王夫人回府,下了车,贾政冷着脸,一甩袖子,直接扔下了王夫人。王夫人也不以为意,她现在和贾政已经撕破脸,但因为她生了个好女儿,她还是回来了!   一进屋,更衣后,王夫人去给贾母请安,又见了宝玉,瞬时眼睛红了,泪水连襟。   宝玉也甚是想念太太,不由劝了劝,贾母直摸着头道“好孩子”,这才抬头正眼看了王夫人。   “往后你便在府里吃斋念佛罢,府内的库房钥匙还是我管着,大事小情的也只由着凤丫头和珠儿媳妇管着……”贾母淡淡说道。   王夫人道“是”,面色上看不出什么。   只是,她走的时候脚步略微迟疑,引起贾母的注意。贾母并没有唤住她,反而让鸳鸯叫来一个于二家的婆子出去了一趟。   王氏望了眼窗户,刚刚的人影沉了下去。她嘴角撇出一抹讥笑,只和周福家的说:“我是做错了事……悔不当初……但,凤丫头唉。之前也不听我的劝……非要放什么利子钱,说来钱快,又多!”   说罢,她用手绢摸了摸眼眶周围,周福家的边听边惊呼吸气,还急忙道:“太太,二奶奶毕竟是太太的侄女,太太可得劝劝她别做这断子绝孙的事了。”   ……   半晌,于婆子回来,低声禀告了几句。贾母脸上生了怒气。   好个凤丫头!好个琏儿!贾母想起贾琏之前因王夫人的事情,对她也不甚恭敬,心中就一阵不喜。   他眼里这么容不得沙子,也得管好自己的媳妇是罢。   遂,她不仅叫了王熙凤和贾琏一通叫过来,还把贾赦、贾政给喊了过来。   ☆、第二三章   此时是晚饭前的时刻,工部下午无事的早,贾政早就回来了,贾赦则每天无事,不是宅在书房看他的古董,就是出去呼朋唤友的玩乐。   “凤丫头,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贾母在于婆子说完事情之后,沉声质问王熙凤,然后眼睛却落向贾琏。   贾琏诧异地看着王熙凤,然后对贾母道:“老太太,这不大可能吧。我媳妇我还是了解的,她也不缺钱、更不缺嫁妆,怎么会放利子钱呢?”   “哼,我看也是,定是有人污蔑!”贾赦也跟着添油加醋地补充,但他却不怎么相信这个媳妇,不过儿子既然这么说了,就应当是没有罢。   贾赦发现贾琏这小子自从去年开始,什么事情放到他手里,都能一一摆平,办得妥帖,可惜了那把变空白的扇子,琏儿却是看走了眼。贾赦到如今也想不明白,那扇子的画怎么就没了呢?就算是作假的,顶多褪色啊……   贾母见贾琏和王熙凤都矢口否认,皱起眉头,“难道你二婶还能冤枉了你……”   “又是她?!”贾赦和贾政居然同时喊道。   贾政看了贾赦一眼,先行出列:“母亲,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她是不是特意到您这里告状了?挑拨是非了?这个丧德妇人!回来还不好好安静地呆着!”   贾政提起王夫人就感到厌恶。   贾母摇头说不是,只说于婆子是从王氏那里听说的……   “那哪里能做的准。”贾赦嗤笑一声,贾母若不是为了敲打一下琏儿夫妻,她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想了想,贾母还是把王夫人唤了进来,王夫人在房里听见小丫头的传话,掩去唇边的冷笑,让笨手笨脚的周福家的侍候更衣。   她原来的心腹周瑞家的全家都被卖到了江西的黑煤窑,王夫人恨死贾琏和贾赦了,就连侄女王熙凤,她也认为贾琏做的一切,背后说不准是她示意的。原想着只把她腹中的胎儿落下,留她一条命,没想到下药竟然下轻了,她的大哥儿倒是好命,生下来溜光水滑,竟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王夫人捻了捻檀木手串,心道小孩子家家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长大了的。   等贾母等人等到了她来,王夫人先是对贾母的话表示惊诧,说没有的事情……可在贾母说起于婆子的远房侄女在她房外听到的事情,王夫人这才“吞吞吐吐”的表示,要饶了王熙凤一回,竟是她年轻不懂事……   “凤丫头,你怎么说?”贾母喝问。   王熙凤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想到贾琏真是未雨绸缪,什么利子钱的证据,看她的好姑妈还能拿出什么来?   遂,她道“没这事”。   最后,为了自表清白,没等王夫人发难,王熙凤主动提起可以搜她的屋子,甚至若是有人说她放利子钱,也尽可以去找苦主去……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王熙凤顿时放下了心,下意识的地看了贾琏一眼,却发现丈夫竟然老神自在,竟好像走神儿了。   贾母见事情草草收场,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高兴王熙凤还算本分,又觉得宝玉怎么有这么一个娘,她竟然敢回府就给她下套。想于婆子派人听来的消息,是她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在场的人也都这么想,王熙凤气得不行,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她的好姑妈说道:“二婶子,凤儿何时放过利子钱,还让你知道了劝我?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啊……您是癔症了吧?还是让王太医过府给您开些药汤喝喝罢。”   她身为小辈只能讽刺讽刺,可贾政此时一直憋着一股怒气,居然一下子上前,“啪”“啪”左右扇了王夫人两巴掌,打得她发懵,脸迅速的肿胀起来了。   王夫人头脑顿时清醒了。   “你这个惹事的,是想气死大家,挑拨离间——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做的啊?”贾政难得说了这么长的句子,抬头对着贾母恳求道:“母亲,就让我彻底休了这个恶妇罢!她这是死不悔改啊!”   贾母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利子钱的消息是假的,她何苦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只私下里找凤丫头询问几句就是了。现在反而惹得政儿又起了休妻的心思。   可这妻,不能休了!   “政儿,你要为了宫里的贵人考虑考虑。”贾母与众心肠,视线也环绕了贾赦等人一圈,有警告之意,最后看向王氏目光却十分冷淡。   贾政唉声叹气的屈服,贾赦撇撇嘴,看到贾政的衰样,突然觉得房里的邢夫人竟然还不错,他心里竟然有种得意的感觉。   王夫人此时则孤立无援,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她心中懊恼今日出手太快,没想到凤丫头居然不在乎放利子的钱了,一丝把柄都没落下。   可,她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尤其是贾琏的神色,呼吸不禁一窒。   ——他正看着她,嘴角还故意泛起一抹笑容,眼里的鄙薄和恶意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竟然生生的不像从前的琏儿,反而是恶鬼似的。   王夫人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   若是没了宫中的元春,贾琏并不拿王夫人当回事情,可惜王熙凤有时太愚蠢,府内的事情他还得照料几分。   贾琏相当不耐烦这个,他现在主要是要考个举人,然后进士,他也明白了。谁说进钦天监就得靠举荐或者单独的考试进去,如果他考了进士,非要进钦天监这个冷门地方,想来也是不难。   这样,他一进去说不准就是副监正,没几个月就能升到监正。   然后,他就可以靠近皇帝……再立功,立功,最好几个攒到一起,先问问皇帝可以在他的紫禁城里盖塔不,实在不行,只能盖在钦天监那里了。   离乡试还有几天,荣国府内最近很是平静,各房的仆从各司其职,偷懒耍滑的都少了,连王熙凤都私下里对平儿啧啧称奇。贾琏难得清静,可贾珍居然拍了贾蓉前来。   “蓉儿有事?”贾琏放下手中的书,这是一本八股文集,虽然很多文章内容都是糟粕,但也确实有举子写得极好的,不能一概而论。   “琏二叔,我家老爷请你过去喝酒呢。”贾珍是不用为了晚辈守孝的,秦可卿死了也有一段日子了,再悲哀也不妨碍他寻欢作乐。   尤其是贾珍得了两个大美人,可惜一个温柔和顺,一个带刺扎人。   他前日被尤三姐不开面的骂了一顿,加上三姐儿闹得实在是不像样子,再加上他又腻歪了尤二姐,竟不得不给二姐儿找个地方安置。   贾琏过来后,贾珍热情周到,贾蓉作陪了一会儿出去了一趟。   没大会儿,两个婉转苗条的美人进屋,顿时屋内蓬荜生辉。   贾珍眼睛一亮,馋涎尤三姐的美貌和身子,至于二姐儿,他早就得手了多少日夜,心里腻歪了许多。   “三姐儿坐这里。二姐儿,这是西府大房的你琏二哥哥。”贾珍介绍道。   尤三姐看了一眼贾琏,外貌倒是和贾蓉一样是好的,可惜内囊里应该是一样的草包货色。   尤二姐却温顺的坐到一旁,贾琏蹙起眉毛,不爱闻身边的香气。   他挑眉看向贾珍,这是给自己拉皮条?   冷淡的哼了一声,贾琏饮尽了杯中的酒,撂下就打算告辞。贾珍却拉住他:“你看二姐儿可好,她们是你大嫂子的妹子,正正经经的良家女。正好你房里缺上这么一位……即使再外面,做个二房也是好的。”   说完,他转头又冲着尤二姐和尤三姐笑道:“他可是比我好得多,竟是个有文才的秀才公呢,过几年说不准再考个举人、进士呢。”显然贾珍也知道贾母压着贾琏不让去应试的事情。   对于雍亲王帮忙的那件事情,贾琏谁都不想告诉,薛蟠也让他下了禁口令,他对这事口风倒是很紧,连薛姨妈和薛宝钗都不知道薛蟠竟然有幸一脸见过几位皇子呢。   尤三姐听了眼睛一亮,倒是对贾琏另眼相看。这荣宁二府倒真出了个能读书的……就是不知人品怎么样。可她看见尤二姐挨着贾琏,终究没靠坐过去,二姐比她温柔的多,想来更招人喜欢,况且她更喜欢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读书人在她脑里的印象就是软趴趴的。   贾珍拉着贾琏不让他走,还特意亲自斟酒递过来。   贾琏脸色不怎么好,拉开贾珍拽着他衣服的手,掸了掸不存在的尘土,并没有接过酒杯,贾珍也不以为意。贾琏拒绝道:“珍大哥,我并无纳妾的想法。谢谢你的美意了。”   “谁说我姐姐要做妾室了?”尤三姐听了不乐意了。怎么还嫌弃她二姐了?她二姐温柔多情,性子和顺,怎么配不上他了?   贾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娶妻了。儿女也都各有一个了。”   尤三姐心里一堵,尤二姐神情却微微失落,之前她还以为贾珍叫她们来做什么呢,没想到真是给她们介绍……尤二姐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羞意。   贾琏很合她的意。   一直被贾珍拖着没走成,贾琏此时脸色突然胀红,不仅是贾珍在酒里下了助兴的药物,还是因为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贾琏这身子到了他手里,竟然一次女人都没找过。魔法师只要下定决心禁欲,就是十年他也会忍得。   只是,现在的这具身体竟然十分的……容易冲动!   贾琏呼吸乱了两分,贾珍是欢场老手,今日本来打算就是让琏二过来,好让他看中二姐带回去安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二姐儿和三姐儿这边也有了交代,大大的美事啊!   看到贾琏动情,贾珍给了尤二姐一个眼神。尤二姐羞羞怯怯地往贾琏身上靠,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做了亲热的举动,下一步就更放得开了。   贾琏一下子就发现怀里突然多了柔软的女人身体,他此时下腹“不太舒适”,虽然厌恶陌生人的碰触,但怀里的毕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虽然他心里对她并无一丝轻易,可这身子极易动情,加上那些酒——贾琏的视线落在酒壶上,转过头恶狠狠地望着贾珍。   贾珍却嘿嘿一笑,得意道:“这可是我从春风楼老鸨那里讨来的绝密!喝起来并不伤身,还有大大的‘好处’呢。待会儿你试试就知道了,旁边的厢房早给你预备好了。”   贾琏体内微薄的魔力循环,加上这酒的药力,竟然比贾珍药效发作的强烈还快速,并不像贾珍说的那样,此酒十分温和,反而如急湍的瀑布飞流一样,忽的轰隆隆爆发——   此时,全靠贾琏自身的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神智和身体。   “滚!”他不知是对贾珍说,还是对怀中的尤二姐说。   贾琏这时面色越来越胀红,眼神也逐渐迷茫起来,他起身站起,却被尤二姐一拉,两人跌坐一团,竟然靠的更近了。   见状,加上那句“滚”字,贾珍误会贾琏是叫自己走人,他也不生气,示意尤三姐出屋。尤三姐并不认为尤二姐这样委身贾琏是好的,但眼见尤二姐的神色并不反对,她咬咬牙还是先出去了,贾珍随后也腾地方给贾琏。   嘿,这酒的威力这么大吗?手里拎着那下了助兴药酒的金镶边银菊花酒壶,边走贾珍边纳闷,想了想他还特意仰脖多喝了两口,咂了咂嘴巴,回房打算找侍妾大战三百回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四章   屋内暖香袭人,尤二姐伏靠在贾琏的身上,耳朵羞得泛红,还没等她去扶起贾琏,就被一股大力推倒,腰部还撞到了尖锐的桌角,疼得她“嘶”的一声。   贾琏扶了下太阳穴,暂时他神智还是清醒的,这具身体常常见到漂亮窈窕的女人就乱发情,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控制,除非用药物,可贾琏还不想当个太监。   “二爷?”尤二姐轻唤,她心里不解。   “滚开!”贾琏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手拂了拂衣袍,脸色潮红可却抬腿迈出了房间,剩下了尤二姐呆呆愣愣的站着,蓦地留下泪水,她心里明白了,这琏二爷压根就没瞧得起她呀……   她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叹自己命苦。   贾琏疾步回了荣国府,让兴儿打了几桶冰凉井水,他浸入在里面足有一刻钟,这才缓解了药性……   王熙凤对自家二爷的事情关注度不是一般的高,她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为什么贾琏洗冷水的原因,她使劲地拍了下桌子,骂道:“东府也欺人太甚!”平儿连忙劝着。   王熙凤骂了几句,转头问平儿:“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他任可洗冷水……也不……找我?”想到这里,她心里其实有些慌张。她和贾琏有一年了罢,居然都没有亲热过了。   “奶奶……”平儿也叹息,不知如何安慰。“奶奶,何不软一软,二爷毕竟是男人……奶奶平时说话也太——”   听了平儿的话,王熙凤就要反驳,可她又在心底问自己,果然是她做错了吗?   “平儿我们去给二爷送碗姜汤……”王熙凤道。等姜汤熬好,平儿端着托盘等着她,她不禁住了脚,一屁股坐在梳妆镜的软凳上,叹息道:“还是你自己送去罢。我不讨那人嫌!哼。”   ……贾琏洗完冷水澡还真有些伤风,不过他能给别人治病,自然这不是个问题,可是他瞅了瞅桌子上的姜汤,还是端起碗,慢慢喝净了。   这还是他两世来第一次被人担忧生病,他心领了。   至于贾珍和贾蓉那两人,贾琏冷哼一声,他先记着,等乡试结果出来,他再会找他们慢慢算账……   三天后,临到贾琏进入了顺天府的号房,贾母和贾政等人才知道贾琏居然去应考了,贾母问起大儿子,贾赦说不知道,贾母却是不信。贾赦心里冤枉,这个琏儿居然谁帮他的也不告诉老父一声,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熙凤却在知道后,有心挽回和贾琏的夫妻情义,特意叫来兴儿和隆儿,要他们好好预备着东西和马车,让二爷出了考场就能喝上热乎的汤水,最好直接躺在车上睡一觉,别的不提,只说这府里的贾珠,不就是因为考试熬干了心血么……   贾琏考场出来,别人都狼狈不堪,只他衣着整齐,精神饱满,兴儿和隆儿见了主子出来,忙过去让二爷上车。   贾琏先是喝了还热乎乎的汤水,兴儿凑趣说这是二奶奶命厨房熬的,他不禁怔了怔,心想着这王熙凤真若是想关怀起人,那是个让人熨帖舒心、面面俱到。   “行了,你家二爷知道了。”贾琏瞥了一眼兴儿:“二奶奶给你多少赏银啊?”   “嘿嘿,没多少,就二两。”兴儿看二爷心情好,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旁边的隆儿羡慕又嫉妒。   二两够一户普通人家活一个月了。贾琏瞅了瞅街上的人,大多是穷苦人家出来做活的,他们贾府的小厮却没当二两银子是个什么。   此时天气风清日丽,阳光暖融融的晒在人脸上,兴儿见自家二爷并不着急回府,以为他是想在街上逛逛,忙问了。   贾琏却道,“我们先不急着走,离这里最近的店铺在哪里?”荣国府距离这里得走小半个时辰呢。   兴儿答:“二爷,这周围可没什么店铺啊。”挠了挠头,还是隆儿在一旁想到,过了街口,有一家太医院退下的老太医开了个药铺,也勉强算个店铺吧。   “就是那里。”贾琏让马夫赶车,三人过去。   兴儿和隆儿跟着二爷进了店铺,一直摸不到头脑,二爷到底想要干啥啊?病了?要抓药?   “这位爷,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药铺的掌柜见他们穿衣不俗,亲自过来问道。“我们后堂就有大夫坐堂,您若是想等我家的老太爷瞧病,还须等等,他刚去邻里一户人家出诊去了,倒很快会回来。”   “哦。但我并不瞧病,只是为了避雨,暂借贵宝地躲上一躲。”贾琏回道。   “……”掌柜的瞅了瞅外面,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是个艳阳天啊!   贾琏见他脸色有变,寻了把椅子坐下道:“掌柜的若是不信,再等上几息罢。”兴儿这时也自报家门,生怕主子被人撵走。   药铺掌柜皱了皱眉,毕竟是开店做生意,来人坐在店里不走,他也不好生赶,何况荣国府虽然名声不好,但到底还有国公府的名头在,他也不愿意得罪。   贾琏坐了片刻,又道:“你家的老太爷出诊没坐车吧?”   掌柜狐疑,点头。这话是他自己刚刚说的啊,老太爷虽然年纪不小,可只是去邻居家出诊,走走就到了,当然用不着坐车啊。   贾琏挑眉道:“我看你最好拿把大伞去到接人,晚了可就得淋湿了,弄不好头顶还得遭受无妄之灾。”   “你——”掌柜的咬牙差点骂人,有这么诅咒人的吗?   见他不信,贾琏转开眼,也不再劝说,只看着街上的行人。兴儿和隆儿,还有车夫此时都在屋内待着,四个人又碍眼又占地方,掌柜的很想撵人走,心里正悲愤着,忽然听一声“轰隆隆”——   “要下雨了?”兴儿和隆儿急忙探头,然后张口结舌看着自家二爷。   掌柜的此时也连忙站在门口望天——只见瞬间这天地变暗,也不知哪里来的块状乌云凝集,几个眨眼功夫,变成了一大块遮天蔽日的黑云浮悬在穹顶。   “真,真要下雨了!”他震惊,不是震惊这来雨,毕竟这个季节正是汛期,天气就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他是震惊贾琏的“预言”。   “喂掌柜的,这回你可信了我家二爷的话了罢。”兴儿得瑟,不知怎么语气特别牛哄哄的,还特意笑嘻嘻地提醒他道:“你怎么还不拿伞给你家老太爷啊?”   “对!对!”掌柜的连忙派小厮拿伞去接老太爷,可就这样动作快,雨还是下了起来,哗啦啦啦的,很快街面上都湿了,矮低处甚至立刻积洼了一滩水。   掌柜的此时十分信服贾琏,心里十分好奇,让学徒上了茶水给贾琏一行人,不禁问出口:“这位爷怎么看出要下大雨的啊?刚刚天可是好着呢,一点儿看不出迹象,昨天傍晚也没有彩霞……”他是农户人家出身的,简单的天气气象还是懂些的。   贾琏喝了人家的热茶,又望了望天上的云,拢了拢被风吹得微鼓的衣袍,赏脸端看了掌柜的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难道能告诉他,他这是结合魔法和天象看出来的?自从他低微的魔力因修炼逐渐增加些微后,他又渐渐能像从前那样感觉到自然的力量,虽然气息稀薄,但看天象和星空,他自有独到之处。   博学的大魔法师并不是别人白叫的——一个魔法师若是进了幽暗森林迷路,不能识别天气和自然植物、山川地理……自然称不上大魔法师。虽然此世间与他曾经的星球是两个世界,但有些自然法则和道理却是相同、一致的。   等了半晌,问话没被搭理,掌柜的有些讪讪。   兴儿鄙视:“我家二爷可是要考状元的,状元懂吗?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曲星!”   这话听得贾琏的脸微微抽动,他这小厮就这么认为他能考上状元?贾琏并不是瞧不起自己,考试的名次可不是你有才就定然能得魁首的。“兴儿,你这话太张狂了。”   “二爷,您看您连天气都看出来了,我可没听说哪个状元还能像您这般。”兴儿大拍马屁,声音兴奋地高亢。   旁边的掌柜的瞧不起兴儿小人得志,不由打趣道:“只听说钦天监的断天气准,难道现在考状元也考这个了?”   兴儿被堵得无言,看了眼二爷,发现二爷满不在乎,像是没听见似的。贾琏本就不在意什么状元的,他考完试,即使中了,如果有进入钦天监的机会,给他状元当他也不喜欢。   状元、探花什么的,下来了顶多也就是个七品编修……何时才能成为皇帝的“心腹爱臣”呐!   此时外面大雨漂泊,可车轱辘“吱嘎”一声凄厉地刹住,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紧挨着贾琏他们的车,那车上急匆匆的下来了一个人,连伞都没打,顶着雨跑进来。“岑太医呢?岑太医快跟我去雍亲王府……”   “我家老太爷马上就回来了。”掌柜的紧张地说,这不是第一次雍亲王府找他们了,老太爷的医术其实比现在的太医院的院判都精湛,只不过因年纪太老,受不得宫里的规矩和约束了。   “哎呀!你快去派人催催!小主子可是又发烧了。”来人是个小太监,面白无须,声音过于清亮尖细,惹得贾琏他们都看了他们一眼。“哎,这就再催催。”掌柜的忙答话,又要派出个学徒出去,可赶趟的是老太爷此时打着大伞回来了。   “得,岑太医,快跟我走!”小太监拉着岑太医就要上马车,贾琏此时瞅了他们一眼,念着他是雍亲王府的,提醒一句:“我看你们先停一瞬,别急着出门。”   “什么——你说什么?”小太监不解,微微发怒,这人知道他是哪个府上的吗,居然这时还敢打岔、捣乱。   “这天……马上就要下雹子了。”贾琏从没觉得自己性子这么好,想着是雍亲王给补的应考手续,就当是还人情了。他毫不愧疚地想着。他这是避免了这位长白须子的岑老太医受伤啊,以免耽误了雍亲王府的小阿哥看病呢。   “扯——淡……”最后一个音消失,小太监和岑太医木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噼里啪啦”的落下了一层鸡蛋大的雹子。   它们白刷刷的摆了街面上一层厚,然后越下越小,最后变成米粒大,终于停了。   小太监索性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贾琏,匆匆带着岑太医赶忙上了马车。   马车飞奔,小太监和岑太医此时俱是仰头——马车顶棚似筛网,网眼形状就是刚刚的鸡蛋雹子那般圆润……   药铺里,贾琏站起身,道:“我们该回了。”   兴儿和隆儿仰望着二爷,那掌柜的和学徒们也像看神人似的看着贾琏。   “这位大爷,您是荣国府的——”   “这是我们荣国府的琏二爷。”隆儿抢答道。兴儿在旁补充:“大房的!”   贾琏在一旁微笑,冲着掌柜的点头致意后,就负手慢悠悠地走向马车,心里则想着,这举人考试估摸着没问题,下一步该是刷名声,想法进钦天监了。   ——他应试可不是为了去当什么县官和州官的。   ******   雍亲王府,胤禛送走了看诊完的岑老太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半晌,失笑。   这个荣国府的贾琏有点儿意思。   他还精通天象?   ……   “王爷,门房递来了一张拜帖……只是这人是——奴才不好处理。”太监苏培盛迟疑,他知道这个人和主子有过一面之缘。   “谁的?”   “荣国府的贾公子。”   胤禛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对苏培盛道:“让他中举后再来递拜帖。”   “嗻。”   苏培盛退下去传话,心里知道如果这贾公子没中举,也就没有必要见自家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五章   荣国府内,上下众人都知道琏二爷去考举人了,私下里议论纷纷,只贾母和王夫人的院子里的丫鬟不敢谈论此事。   王夫人心里是不屑,琏二能赶得上珠儿吗?她的苦命珠儿可是自小苦读了十来年……以为举人是那么容易考得上的吗?他不过是白得了好运气,蒙到了一个秀才身份,说不得来路还见不得光呢。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她叫来了周福家的,与其私语了几句,派了个人南下金陵,又提笔写了封信给大哥,这举人别到时真考上了——王夫人怀疑贾琏这么“热衷”功名,定时得了什么考题之类的内幕,或者别的什么门路……   贾母则是生气贾琏的阳奉阴违,她现在说的话连孙子都不听了。   可当听见贾琏出了号房回来,贾母还是吩咐大厨房要好好给贾琏补补,之后她躺在罗汉榻上休憩,半晌后却毫无睡意,让鸳鸯扶她起来,叫了王熙凤过来。   斜靠着坐着,贾母真切地看了一眼她,问:“凤丫头,琏儿的脸色看着可还好?”   “回老祖宗的话,他呀,好着呢。”王熙凤笑道:“二爷身体一直不错,进了号房三天,刚刚回来我以为会看见一个萎靡不振的二爷呢,谁成想还是那么精神。”她可没说假话啊,贾琏的神色确实看着红润。   “哦?”贾母心想也许贾琏考得并不认真,许是在里面睡着了也说不准,先头的珠儿考完出了考场就晕了呢。不过她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打小琏儿就不爱读书,怎么最近一年尽改了性子,还张罗起功名来了呢。   皱了皱眉,她问:“我问你,琏儿怎么就想起考功名了?从前也不见他爱读书?”   王熙凤愣了下,不明所以。   贾母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他这是又考秀才,又考举人的……我这是怕他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人,科举大事,咱家不许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还是不相信贾琏只读了几天的书,就能考上秀才。这也就罢了,秀才就算得来的来路不正,对他们荣国府来说,倒也算个小事。可顺天府的举人考试就严重多了,若是贾琏居然胆敢通过什么人,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还不是得贾府替他兜着。   也影响宫里的贵人。   闻听贾母这个说法,王熙凤强维持着笑,不好的事?指的是舞弊?   她眼神变幻,心里有些不舒服。   凭什么二爷考个秀才和举人,家里的都怀疑这功名来历不正。   她忍了忍,笑着辩解道:“老祖宗,二爷哪能不知道轻重,那种掉脑袋的事他定是不会做的呢。老祖宗是不知道,其实二爷这一年来确实认认真真的读书了,我只去了他书房那里几次,但每次见二爷,他手里都拿着书,那个叫什么词来着——”   “手不释卷。”鸳鸯笑着插言,各自给两人端上了热茶水,她和凤姐夫妇也向来有些交情,缓和气氛笑道:“老太太,想是琏二爷要为大姐儿和大哥儿挣个好前程呢,听说连以往的应酬都尽推了去。”   鸳鸯身为贾母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贾府的什么事情大部分都是通过她禀告给贾母的。连贾琏信奉了一个叫“光明法神”的事情,贾母也悉数知道,只不过她从不认为这个小事值当个提起。   贾琏做事是有些分寸,比他爹靠谱多了。贾母听了鸳鸯的话,不由点头,“你这话倒也是个理。”心道自己真是多想了。想他只是年轻气盛,自然狂妄些。   王熙凤也认真地想了想鸳鸯的话,忽然心里舒服了许多,原来二爷用功说不得就是为了她们娘三个呢,往后弄不好还能捞到一个诰命……她难得地抿嘴笑了笑。   贾母喝了口茶润喉,看了王熙凤一眼,笑道:“琏儿也是让人操心。他若是上进了,家里还能阻了他?不过是白想着他才读几年书,上次在这里和我和他二叔说话,也未免太狂妄了些。凤丫头,虽是这样,如果你家二爷这次落榜,你可不许奚落他!”   王熙凤只点头。“看老祖宗说的,我就是那么不饶人的么,鸳鸯你说呢?”她逗趣地掐腰装作厉害,鸳鸯扑哧笑了一声。   看着她们笑,贾母心情也好了,又问起他们最近怎么还没住一起,王熙凤心里一直烦着这事,但面上只能说:“二爷一心读书,我还有大姐儿和大哥儿需要照料,我俩竟是都忙得很呢。”   贾母笑骂了她几句,“你可别太妒忌了,弄得没了夫妻情分。”   王熙凤受到冤枉,可百口莫辩,回去她只能冲着平儿发了一冲脾气,唠唠叨叨一顿。   过了将近一个月,十月初的时候,乡试开始放榜,榜单就贴在考试号房对面的墙上,一张硕大的的红纸,上面题着密密麻麻的黑字楷书。   兴儿和隆儿抢着来看榜,竟谁都不愿意留在贾琏身边,这等好事得第一个瞧见,回去汇报得赏银呢。知道主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老天爷何时下雨和下雹子都能知道,他们俩倒是对主子最有信心,而贾府里连王熙凤对此都抱的希望不太大,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消息,让平儿随时关注。   贾赦倒难得的待在家里,叫了贾琏来书房,陪他下棋一盘。   贾琏三下两除二,没半刻钟堵死贾赦的棋路。   贾赦也不以为意,并不生气,反而高兴,琏儿聪明,这举人一定能考得上。   “中了!琏二爷中了!二爷中了,中了、中了!第一名的解元啊!第一名啊!”兴儿冲着大房的书房这里飞奔过来,这次还是他拔得头筹,嚷嚷的全府都知道,后跑回来的隆儿只好转向府里的其他主子那里报喜信。   贾赦听了大喜,扔下手中的黑棋子,哈哈大笑了好多声,半晌自己顺了顺气,使劲儿地拍了下贾琏的肩膀:“好琏儿,真给为父争气!”   贾琏这回难得没嫌弃他的手,他略微惊疑,没想到自己真的得了乡试第一名。   顺天府的解元公——太惹风头了。   贾琏挑眉,他倒是不惧这个,只是他下一步的打算并不是继续参加会试……   “好儿子,你看你明年是不是给为父考个状元、探花回来?”贾赦得寸进尺,觉得可以展望一下儿子未来的美好前途,多年了,他终于能在老二面前,因子女扬眉吐气一回了!   那珠儿好不容易得了个举人,却一命呼呜了,哪里有他儿子有福气!   贾赦笑了半天,急忙出了书房,往荣禧堂那边走,他要好好见二弟贾政和他的那帮清客一面。   贾琏失笑,半路上还遇见贾母那里的人请他过老太太那里,简单地见了一面,贾母面上的笑容倒是不作假,只是贾琏看着并不觉得真心,贾母心里想着什么,他哪里不知道呢。话里话外虽然是赞贺着他,但也隐晦含着敲打,又提起宝玉和宫里的元春,让他们往后互相扶持……   后来,连贾政那里都唤他过去,他借口要出去,说去会会其他同科举人,这才得了个清净。   大魔法师真没想到考上一个举人的影响力这么大,想了想倒是觉得理解。他当初从学徒变成魔法师,不也是惹得其他人的羡慕嫉妒么。   一步登天如是也。   这么说其实过了,贾琏算了算自己离见皇帝还远着呢,更何况还是皇帝的心腹爱臣呢。他想到了将来的皇帝雍正,上次考完试只是递了个拜帖,居然被退了,说等着自己考上举人再来。   贾琏心里微微介意,但倒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只通过小太监的叙述描绘,想必那雍亲王只是听了惊讶,毕竟会看天象的人也不是没有,钦天监里一帮人呢,虽然他们看的精度和他的肯定不同。   贾琏笑笑,心道他不止会看天象啊——他还会治病、施咒,熬个救人命的魔药呢。   听说,雍亲王唯一的嫡子,病得要不行了。   贾琏这一个月去过岑老太医那里,还研究了一番中药材,又买了许多炮制好的和为炮制的药材植物等,私下里他去庄子里“乱炖”了几十锅,观察药性,配合以魔力,还真让他成功地混制了几瓶药力低微的清热解毒的魔药。   贾琏想着那小阿哥恐怕命不等人呐,他还是“好心”地再递一次拜帖,若是这次雍亲王还不肯见他,也算雍亲王无嫡子的福分,遂他吩咐了兴儿再次递了帖子。   雍亲王府内,胤禛看了帖子,对苏培盛道:“他倒是快。”贾琏投靠得目的性很明显,只不过未免显得太急切了。   可看贾琏的模样,他又不像个急功近利的人。   胤禛又想到了他看到的一则关于贾琏的消息,原来荣国府的一等将军贾赦还银户部的事情,实则都是这贾琏的主意和一手策划——借了他和汗阿玛的名头,利用完颜·罗察,甚至还把老父也算计了,只为了主动还他家的国库欠债……胤禛琢磨了这事几次,加上初次见面和那日看天象的事情,觉得这贾琏非同一般。   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他叹了口气,道:“让他明日上午、不,下午再来吧。”明日上午得了皇阿玛应允,太医院派了院判、副院判和几位儿诊科的太医们一同来府会诊,想到弘晖面无血色的脸蛋,胤禛心里就难受。   苏培盛听见主子吩咐,就要出门传话,又被胤禛唤住了。“算了,还是让他上午来罢。”这次会诊恐怕也只是尽人事了,恐怕连药方都开不出合适的来。   胤禛紧了紧手,一脸阴郁,他竟有些不想再听太医们丧气的话,还是让福晋自己……唉。   他膝下的儿子太少了,嫡子也就这么一个,连他也要夭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六章   荣国府出了一位解元公,这可了不得了。连东府出家在道观的贾敬都惊动了,还特意派人回东府,让贾珍好好准备贺仪。   贾琏冷着一张脸冷待的接待了贾珍一回,贾珍知道他心里恼怒上一回聚会的事情。这尤二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情,一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知道流泪,三姐儿更是不管不顾的骂了他一顿,连院子里的小厮婆子们都没避讳着。   雍亲王府派了个穿素色蓝袍小太监来了贾府,门房一听差些哆嗦,府上最多是和北静王府的人打过交道,真正的皇子府的人还没着招待过,他诚惶诚恐地邀请他入府,那小太监却摇头不进,只说自己只向贵府上的二爷传句话就走。   门房“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水点心,让另一个人去叫宝二爷出来,他在这里陪着这位“大人”。   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私人此时聚在一起,正打着叶子牌,三春并着黛玉和宝钗各自在屋内凑趣,宝玉围绕着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好不快乐。   听了门房来个小太监说雍亲王府有人找二爷,贾母等人一愣,马上停下了手中的牌,俱是看向宝玉,只王熙凤想着也不知是哪个“二爷”,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有贵人帮着二爷办了这应考手续,只是二爷一直保密,府里其他人除了公公贾赦,谁都不好意思问,毕竟贾母和贾政还特意派人南下让族人那边不给作保。   王熙凤心里都觉得自家二爷可受了老大的委屈!   “宝玉,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雍亲王爷?”王夫人笑吟吟,她眉色见飞扬。   贾宝玉摇了摇头,说道:“雍亲王爷听说是个无情的,我们素来无交往。”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所幸那雍王府的小厮坚持在门房那里候着,听不到这话。   贾母笑着拍了下宝玉的手背:“又胡说了。雍王爷也是你可以浑说的么,快出去看看王爷找你何事,我看未必就非得宝玉见过王爷,许是王爷也想着看看你的玉,邀你过府顽去。”   贾宝玉听了也觉得是这样,北静王也特意赏看了他的玉,还说自己是一个不是个俗人。他从没见过雍亲王,只听说他是个冷面无情的,心里本不乐意离开这里的姐姐妹妹和老祖宗,但转即一想,许是这王爷也非同一般,被其他庸碌误会了去。他跟着那门房小厮去了前面,在门房的待客厅里见了那雍王府的小太监。   蓝袍小太监正是那日去接岑老太医去王府的那位,他抬头一看宝玉,诧异地问门房:“这是谁呀?我找的是你府上的二爷啊。”   “这就是二爷啊。”门房不解。   小太监皱眉,想了想道:“你府上到底有几个二爷?按礼我本不该直接呼名唤姓的,我要找的二爷是名叫‘贾琏’的。”   “琏二爷!”   “琏二哥?”   门房和宝玉惊了一下,宝玉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直接回去了,只留下门房徒留尴尬,不由连连道歉:“我这就叫我们琏二爷去。”   小太监脸绷得紧紧的,传个话也耽误这么长时间,回府晚了还得像苏总管解释一下,忒烦!   这府上是怎么回事情?“贾琏不就是你们荣国府的二爷吗?”他忍不住问。   门房嘿嘿笑了两声:“我们下人听惯了二爷就是指的宝二爷,琏二爷是大房的。”   蓝袍小太监听了这话迷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呢,大房的叫二爷,怎么二房的也叫二爷……道理不通啊。   本着少说多看的原则,他暗暗记在心里,等着回去问问苏师傅。   ……没多大会儿,贾琏见了他,小太监说了这事,贾琏点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明日就去贵王府叨扰,正要多谢你家王爷帮忙呢。”   小太监对这贾琏笑的客气,不由地摸了摸头,他也算被人家救了一命呢。   等这雍王府的人走了后,贾母见宝玉回来的快,问了之后才知道那小太监是找贾琏的,她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了许多,唤了贾琏过来,一问,贾琏也没瞒着,只道应试的资格和具保的事情是雍亲王帮忙的。   “琏儿,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家里说!”贾母心里略微恼怒,看在他现在的举人身份,却也不好太过责备。   贾琏当然感受到了中举后,贾家和贾家族里的人对待他的态度微妙的转变,他给了一个贾母能接受的理由:“雍亲王没说这事可以宣扬,只是现在王爷既然派人来咱们府上,想是不介意我说出去的。何况,我们之间别的关系也没有,这次只是我送了拜帖,打算过府去致谢。”   贾母点点头。贾琏说要回去准备明日要送王府的礼物,贾母让王熙凤过去参考,还特意开了自己的私库拿出了两对玻璃种的翡翠手镯。   贾琏挑眉,道了声谢。   王熙凤回房见了,摸了摸那镯子,叹息了声:“何时我也能戴上……”   贾琏瞥了她一眼,“你瞧瞧咱们送什么好?别捡着不上台面的旧物。”说完他掏出了一叠银票,有两万两,“听说薛家铺子里倒是有些舶来品,你看着选几件。”   不提王熙凤忙里忙外,贾琏倒是轻松,这些琐事他这个能干的媳妇处理的极为妥当,尚不需要他去操心。转日里,他收拾妥当,带着兴儿和隆儿,乘着一辆暗纹银雕花马车,靠着道路左边行驶,一路到了雍亲王府门前。   等进了王府,兴儿和隆儿自然留在前门的门房边的小耳房那里待着,贾琏自己一个人跟着引路小太监到了雍亲王的外书房。   “贾公子先等等,王爷待会儿就过来。”   贾琏点点头,坐下喝着侍女呈送上来的茶水。屋内有两个书童和两个丫鬟,俱是在房间一角默立。   胤禛此时正在后院,他本不想过来看的,可到底是惦记着,等会诊结果出来,太医院的院判脸色凝重,其他人的神色也是一片沉素,他的嫡福晋当即呜咽起来,若不是顾忌着内室的儿子弘晖听见,只怕要号啕大哭。   叹了声气,胤禛也不等去听大夫辩证说开什么药了,沉闷地离开后院,心里确实很想进内室看儿子,可他真是胆怯了。胤禛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此时内心不堪一击,都快碎了。   苏培盛前面推开了书房的门,胤禛进入,抬头首先看见了正好整以暇喝着茶水的贾琏。   贾琏脸色此时神色平静舒缓,手指还悠闲地在腿上有节奏地弹弄,竟是丝毫的紧张感都没有。   见有人进来,他侧头望向胤禛,蓦地脸上绽放了笑容,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免。”胤禛坐下,苏培盛给两人各自重新上了茶。   沉吟了半天,他想给贾琏一个威势,可贾琏下一步只是拿出礼单,除了说拜谢王爷之前的援手,并不再言其他,但也没有立即辞别。   这种情形不在胤禛的意料之中,贾琏看来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胤禛蹙眉,他问:“那日你怎么断准要下雹子的?”预测下雨并不稀罕,钦天监大多时算小气候很准,但雹子……胤禛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贾琏闻言笑了笑,回禀道:“回王爷的话,学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区区天气小事,自然难不住我。”中了举人,便有了功名,自是读书人了。贾琏想了想还是觉得“草民”没有“学生”二字好听。   还真没敢有人在他面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胤禛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苏培盛差点儿怒了,所幸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这人真、真是放肆极了!大言不惭!   半晌,胤禛哑然失笑,嗤笑道:“那你说说今日有雨还是无雨?”   贾琏一拱手,“王爷容我瞧瞧外面。”胤禛准了,他踱步站在门口,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周围的花草树木,心里有谱。   见他回身,胤禛笑了。今日见贾琏还真可乐,心里的伤感和烦闷都扫空了一半。“你说说,今日这天气如何?说错了可是要治罪的。”   “回王爷的话,今日无雨,天气正晴。不过,明早会放大雾,王爷出门上朝时,马车还是赶的慢些。”   “哦?”   “王爷可是不信我?明早就知道了。”贾琏笑笑,“我还知道王爷有一大苦恼,听说府上的大阿哥病重——”   胤禛闻言脸色一凝,冷淡道:“难道你除了看天象,还能治病不成?”   眉毛挑起,贾琏唇角微弯:“回雍亲王的话,这大阿哥的病说不准我还真能治。不过,尚需仔细看看。”他倒不是无所不能,大魔法师也不能阻止一个人的死亡,除非哪一天他成了神。   胤禛的手掌差些拍了桌子,可他忍住了,苏培盛偷眼瞧着主子爷的神色,只要主子一发怒,他就拿下这个狂妄的小子,小主子的病也是他能开玩笑的吗?   荣国府那是什么地方?他,苏培盛公公走在街上,耳朵里都钻进了不少“污垢”……这样府里出来的爷们,考上个举人算是他努力了,可若是说他年纪轻轻还会医治太医院院判都看不了的病症,谁会相信?   可听贾琏这么说“大话”,胤禛只沉默了一瞬,便同意了贾琏这个提议。他只是忽然想到了扬州的林如海。   ——那人好像至今还生龙活虎的。   按照线人传来的消息,本来那林如海好像已经病入膏肓,实则是毒入骨髓,但荣国府的琏二爷去了一趟,没半个月已经好了大半,身子骨居然渐渐地恢复如常……   脑中不由浮现儿子惨白无色的脸蛋,胤禛心里阵阵发痛,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不成也就罢了。   只当他们这世无父子缘分了。   贾琏跟着胤禛去了内院,除了还在商讨今日开什么药方的太医们,还有雍亲王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她的两个丫鬟,其他人俱是回避。   王院判只瞥了一眼,看贾琏面如冠玉,白面无须,也没当他是外头请的大夫。他和几个太医沉吟着,琢磨着药方。   今日这活计不讨好,里面的雍王府的大阿哥恐怕没几日活头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今晚再受些风,或者药量下的不合适些,说不准当夜就没了。   贾琏进了内室,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也得知这是给儿子看病的,她抱着一线希望,目光期翼,并不介意什么年岁问题。只要有一线希望,用她的命换了弘晖的命,有何不可呢。   屋内密不透风,掀起床幔,贾琏看了看躺着的孩子,只见他六七岁大小,脸色煞白,浑身精瘦,竟不似富贵人家的孩子,活脱脱似贫苦无食家的瘦弱小子。   他蹙起眉,坐在船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和手掌。   胤禛一直没阻止他,他心中怀疑林如海的病愈跟贾琏有关,此时更是信了七八分,不由地他浑身颤抖起来,难道晖儿还有救?   他此时没功夫想,为什么堂堂荣国府的嫡出公子,居然会治病救人……只要救了弘晖,胤禛自认为不会亏待贾琏。   有小一刻钟的时间,贾琏才放下弘晖的胳膊。   “王爷,府上的大阿哥可不是无缘无故的病了。”他起身,在室内走了一圈,眼神落在一张书桌上。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顺着他的眼神往那一瞧,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只有一个大海碗似的锦鲤嬉戏簪花鱼缸。   贾琏站在鱼缸面前,低头瞧了瞧里面的水——里面有四条鱼儿,两根水草,一些细沙,沙子上还埋藏几个钉螺。   “可是这缸子或是水害了弘晖?”乌拉那拉氏几乎是一瞬间就想了许多。   自一年前,弘晖的病总是不好,现在想来则鱼缸摆在这里之后没多久,晖儿就腹泻过……也是自那开始,晖儿就总是病病歪歪,脸色开始不好起来……   这一年来,这孩子几乎就没长个,每日里稍微好过些,还捧着书苦读。   乌拉那拉氏呜咽的流泪,胤禛脸色难看,他眼神凝结在贾琏身上。   贾琏摇了摇头:“缸子和水并无问题,有问题是那个——”他手指指向一物。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顺着贾琏的手指一看,不禁俱是一皱眉:“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七章   雍王府的大阿哥的身体,贾琏用魔力探查了一番,很玄妙的感觉,这孩子全身流动的血液里面好像有些微小的“异物”。这种病例在奥菲斯大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比这里的更凶残,一些受到“污染”的湖泊河道里,总是会有些小虫子喜爱人体。   贾琏捏起从鱼缸里掏出来的钉螺,对胤禛夫妇道:“我只能说有些虫子寄生在这东西里,所以它待着的水也不干净……”   胤禛眼睛眯起,里面冒着寒光。他瞅了瞅自己的福晋,乌拉那拉氏问弘晖身边的奶嬷嬷张氏,张氏惊吓地跪下,回忆了一番,这才说了是去年秋天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在大阿哥跟前说起过,他小时在江河里野着玩耍,去捞水底里的鱼虾钉螺的趣事……大阿哥这才感兴趣,转天就让内务府送来了小鱼、小虾和这种害人的钉螺。   胤禛脸色阴沉如墨,他想到去年他见了弘晖的房中还有这个,并没有责怪,反而表扬他不奢侈,毕竟这等小玩意也不值个钱,养着看个野趣也未尝不好。   “你确定是它害的弘晖?”胤禛一只手负在背后,指头捏得嘎嘎作响。   贾琏对视了他一眼,“王爷,学生还能骗您不成。”   “那可有法子去治?”乌拉那拉氏不关心别的,只想问这个。   贾琏淡淡地勾起唇角,瞅了一眼胤禛。“王爷——”乌拉那拉氏唤道,声音里的焦急掩藏不住。   胤禛认真看了一眼贾琏,贾琏道:“王爷只要信我……”他话虽说了一半,但胤禛听懂了,这是不想让外边的太医插手。   “你需要什么吩咐苏培盛便是了。”胤禛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最后褪下来,把它放到贾琏的手心——“希望你别辜负了我的期望。”说罢,他走了出去,苏培盛却留在屋里,唯贾琏马首是瞻。   贾琏出了内室,让苏培盛派人叫了他的小厮兴儿和隆儿进府,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兴儿去回家去取了贾琏书房里的几个乳白小瓷瓶。   兴儿是知道二爷的“能耐”,自从二爷信了那法神,时常搞些神秘的东西,这回拿的瓷瓶里的液体,二爷还曾让他喝了……说起来那味道又臭又腥又苦还涩,糟糕到他兴儿都想把隔夜饭呕吐出来,但回家睡了一夜后,他感觉身子骨仿佛轻松了不少,早上洗脸的时候,额头上的痘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大阿哥弘晖的病不同于林如海的中毒,林如海到底是成人,连续几个祝福术下去,巩固好他被药物掏空的底子,再配合解毒补身的重要,自然好得快。可弘晖的病其实不算病,若只是施加祝福术,恐怕把虫子也祝福壮大了,毕竟那小虫子也个个是活物,何况这小阿哥的身子骨已经快油尽灯枯了,贾琏怕他等不到自己施的第二个祝福术,这弘晖小阿哥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胤禛虽然交代贾琏全权治疗,可他出了房间,太医院那边已经讨论完毕,递上了他们研讨好的药方。胤禛低头看了一眼,还是换汤不换药,他们这些皇子阿哥自小都通些医理,包括康熙和他、几位皇子甚至还会把简单的脉息,也省得胡乱吃药,被人暗暗害了去。   贾琏吩咐完兴儿做事,自是不好在王府的后宅多待,便随后也跟着苏培盛出来,却看见太医们脸色都很奇怪,此时见了他,那太医院的院判拱了拱手,问道:“请问您是哪省的神医大名?”   贾琏瞥了他一眼,却是不想和他们解释,他转头看着苏培盛,目光炯炯,苏培盛迫于压力,又见主子爷没明确反对,只好出来一步跟大家说道:“这是荣国府的长房公子。”   “荣国府?”太医们各自一愣,可刚刚王爷说不用他们的药方,只一联想恐怕是之前进去的人瞧了大阿哥的病,他们走了眼,没想到那人是一个大夫。   难道真的是猜错了?   其中一个常去荣国府给那史太君看诊的两个太医,终于想起来这人隐约还真是荣国的那个琏二爷,只怪往常去几次都没正面遇见过,竟是对他眼生的很。   “王爷,这大阿哥不吃药……若是有个万一……”临走前,院判大人还是不太放心,吞吞吐吐的提醒雍亲王,只差说了“若是今晚有个万一,他可不想担责任”。   胤禛淡淡地点头,“这事你们尽力了,等进宫我会单独跟汗阿玛说的。”   闻言,几位太医说实在的心里舒了一口气,弘晖小阿哥是没救了,只那王院判深深地看了眼贾琏,拱手问四阿哥。“王爷,可是寻到了其他法子能治好大阿哥?”   胤禛沉默,心里早就存了些对太医院太医们的不满。   先前他们每一个断弘晖的病,从一开始只说是弘晖气阴两虚,表里受邪,只按着普通的小儿症候开了几服补血补气的方子,可弘晖这病明显和他们说的不对症,拖拖拉拉一年,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后来福晋又找了岑老太医,开了几服药剂,补血补气,看着是渐强了些,可时间一长,弘晖还是越来越虚弱。   想到从前,胤禛脸色冷淡,并没有回答王院判的问题。何况事情涉及阴私谋害,内务府还不知是否掺合在里面……胤禛很快便做出决定,既然他们一直没断出弘晖的病症,还是不要知道罢了。   见雍亲王脸色不好看,王院判不好再问,只得看向另一个人,贾琏笑了笑道:“便是我有药能治好大阿哥,一剂药便能大强,几剂药下去,阿哥便能下地走路了。”   “嘶——”这话口气可大啊!   胤禛在旁听闻蹙眉,心里冷哼,这贾琏的话未免说得太满,若真是弘晖有个好歹,就算他能饶了他,这帮经常在汗阿玛晃悠的太医们也饶不了他。   太医们本来要往外迈出的脚都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这位荣国府的二爷。   谁都知道弘晖阿哥是没救了啊,死对他不过是一个早晚的问题。   此时乌拉那拉氏对这帮太医们心里存了许多怨气,她似乎断准了是太医们无能,连弘晖身体里有小虫子也诊断不出。“贾公子你的药快来了吗?”她亲眼看见他叫了兴儿去取药,想必是现成的,心里不禁猜测是否是什么神医流传下来的神药。   “福晋,荣国府离这里……”贾琏算了算,道:“兴儿骑马,想必再过小一刻钟就能回了。”   乌拉那拉氏点头,王院判磨蹭着不想走,他倒是要看看这荣国府的纨绔子弟怎么救雍亲王府的大阿哥。可胤禛和福晋没出言挽留,他只好跟着大家一同走了。   贾琏并不清楚大阿哥弘晖具体是得了什么病,自然对王院判解释不了什么,不过从这里的医术着作上看,长江下游地区倒是常有渔民患上此病,通常初期诊断明确,还是有的救,若是太晚了,加上患者年龄太小,大多是挺不过去的。   而这里是京城,王府内更不吃穷苦渔民才吃的钉螺,那王院判等太医们没想到也算是情有可原,就算是个别太医后期诊断出了,恐怕也不敢深说,缘由一是没得治,二是这里面水深,恐有了不得的人物出手了,若是一个不小心碍了别人的眼,搅合进去……万事不如装作糊涂呀。   胤禛此时自然能想到这些,他对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太信任,就是那岑老太医恐怕是诊断出了,开了写解毒的和补血的药,但也无济于事。他眼神幽深地看着贾琏,见他一身轻松,心情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弘晖说不准真能捡回了一条命。   没多久,兴儿拿着药瓶回来,贾琏挑了一瓶纯度最高的,让人给大阿灌下,要一滴不许不漏。   灌完药之后,贾琏也没打算告辞,只对他们说,他再等等看,说不准阿哥就醒了。这话音还没落下多久,弘晖阿哥突然咳嗽一声,又哇的一下吐了好大一口血,吓得丫鬟们惊呼了一声。   胤禛也顾不得是否失态,疾步跑进屋内,却见弘晖睁开眼喊了他一句“阿玛”……   “贾先生,你看看晖儿是否好了?”乌拉那拉氏喜极而泣,对待贾琏态度特别客气。刚刚弘晖吐血之后,说饿了,足足吃了一满碗薏米山药粥呢。   贾琏对这雍王福晋还是颇有好感,她看上去倒是个慈母心肠,人的面相也和气。不由笑道:“福晋,在下并不会诊脉。”   闻言乌拉那拉氏一怔。胤禛倒是笑了:“会诊脉的倒没治好我家大阿哥,你这个不会诊脉的倒是能耐。”   “王爷想知道为什么吗?”贾琏笑了笑,眼里意味神秘。   听这语气仿佛是想诱惑他。胤禛眼神闪了闪,他的粘杆处暗线倒也查到了不少关于贾琏的有意思的内容,其中就有刘家村的“光明法神的神迹”一事,这贾琏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莫名其妙的就信了那劳什子的法神,胤禛每次看见这个谍报,就觉得有些别扭和不可理解。   这其中……有问题。   贾琏早就猜到暴露自己的不寻常之处,上位的人肯定要查他,刘家村出现的光明法神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炮制,估摸着留在那村长家的法神书籍,此时恐怕也都被收拢走了罢。   胤禛此时心情正好,他眯起眼睛:“你若是有空说说,本王洗耳恭听。”   ……   贾琏在雍王府的书房对这胤禛展示了一个祝福术下去,胤禛只觉得身体一暖,精神振奋,他确定这贾琏并没有用什么药物、迷香什么的。   胤禛本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光是书房里的佛经贮存就不下于千余本。   贾琏对胤禛使用完了祝福术后,身体的魔力消耗已经告罄,他面色微微疲惫,倒也还好,可胤禛是什么人物,只一眼瞅出他的状态。他眼睛扫了扫书架上的一本黑皮书。   贾琏随之望去,笑了笑。“看来王爷也知道光明法神……”   “这书上的字倒不是周围任何一个番国的文字。”胤禛眼有疑问。   贾琏坦诚道:“王爷若是想看,学生倒是能把那本对照字典借给王爷抄。”   “贾琏,你可有字?”胤禛坐下,这书他是挺感兴趣,可贾琏这人本身更令人想探究。   今日之前竟是他错了,没想到贾琏还真是颇具“神通”,他把他当作与那钦天监看气象的人……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况且,他救了自己唯一的嫡子。   胤禛有心提拔他,但看贾琏这人的样子,竟是个不走寻常路数的。   贾琏此时摇头:“家父不通学问,学堂里的先生也从未给我取过字。”   按理说过了二十岁就应该有字了,胤禛早就知道荣国府的奇葩事件,他问也只是起了栽培和拉拢的心思。贾琏的“神通”他上心了,但胤禛也没有痴迷于此,世上并不是没有会神通的和尚、道士,皇家更是知道大部分,就说几个吐蕃喇嘛,胤禛也见过他们的“神通”。   不过,提到‘字’?贾琏见机反应了过来,这于己倒是个好事。“若是不麻烦王爷的话,还请王爷为琏赐字。”   胤禛笑了下:“我只是听不得你一口一个‘学生’,这词到了你嘴里,竟是入耳别扭得很。”   他想了想,“你的名‘琏’字,有宗庙器皿的意思——不如便叫‘器之’。”   贾器之——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倒也顺口,贾琏扬眉,心里无所谓。他一个法师,将来自然有别号,起个字也是方便其他人称呼。   ……既然起了字,两人一时倒显得亲近了不少,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谈天说地。   贾琏和当下投靠雍亲王的书生幕僚并不相同,胤禛发现贾琏不禁对士人该读的书了如指掌,甚至称得上过目不忘,还对佛道的经书典籍如数家珍。胤禛此时心底倒起了等贾琏送来那字典来,要好好研读那本“光明法神”的书籍。   一连几日,贾琏都按时来拜访雍亲王,毕竟魔药的配方改变许多,虽然他能保住有效,但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可以辅以治疗术。贾琏在魔力低微的时候,并不喜欢把最后一张牌打出去。   只因他想,如果发生些什么意外状况,以他这具身体的“孱弱”状况,不足以遮刀挡箭。   大魔法师向来很珍重自己的肉身。   贾琏来访时给弘晖治病时,若是胤禛不在,他的福晋就出来招待一下,乌拉那拉氏竟是拿了他当救命恩人相待……   这日因弘晖大好,贾琏早就决定不浪费他为数不多的魔药和魔力,停止了对其的治疗,只让他慢慢用吃食调养。贾母等人也是这几日才知道原来贾琏竟会治病救人——   在荣国这可是个大新闻!顿时闹得沸沸扬扬的……   王熙凤早就知道了,她生大哥儿的时候亲眼目睹的,不过是存了私心,不想张扬的全部人知道这事。何况,贾琏那也不是“医术”。   贾母唤贾琏过去细问他和雍亲王的交往细况,王夫人眼里更是藏好了仇恨的目光,话里话外让贾母提点贾琏,他们贾府也有一个贵人在宫里呢。   贾琏冷笑,他烦王夫人虚头虚脑,明明是恨得他要死,却还是笑的一脸“和善”,他好心地透露出一则消息:“听说,上面又‘心痛’二儿子了。”   贾母和王夫人一愣,只邢夫人和王熙凤不明所以,此时连不关心时事的贾赦和对政事向来不怎么敏感的贾政都听懂了。他们脸色大惊!   贾母心狂跳了十几下,勉强深吸了一口气,问:“可是王爷说的?”   贾琏不语。   可无声胜有声,王夫人捻着佛珠手串的手指都哆嗦了。是她女儿去向皇帝告状,也是她和兄长王子腾商量,递了刀子…然后,秦可卿便“病死”了。   贾母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二儿媳妇和王子腾动手时瞒了她一手,等她知道,秦可卿已经受不了“风言风语”,心情抑郁殇殁了。她只能庆幸想着,皇帝是高兴的,否则怎么之后会立刻封了元春一个贵人呢……   可——   贾琏说,皇上又想念二儿子了,也就是太子——太子恐怕又要起来了!   “琏儿,你这消息……准吗?”贾政也知道轻重,自己的女儿在宫中,他平时不免也想的多些,例如官位是不是也该升上一级了。   贾琏还没说话,贾赦捻胡须说道:“二弟,琏儿还能对大家撒谎么。这消息可不能漏出去,否则琏儿再雍亲王爷那里就难做了呀。”他边说边对贾琏挤眉弄眼,目光赞赏。   哼,蓉哥儿媳妇那事,他居然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那秦氏是太子的私生女也没什么,一个私生女嫁给宁国府的继承人难道还算嫁的不好?想想皇帝生的各位公主殿下,几乎个个都去了蒙古和亲,然后没几年便客死他乡。   虽说贾赦心里其实很看不上秦氏,可她毕竟也是皇家血脉,可他的蠢弟媳妇,居然为了女儿元春,下了杀手……元春因此晋位,那王氏也因此从庄子上回来,白白浪费了他和琏儿好不容易在贾珍那里的“征战成果”。   王夫人心里慌乱。   她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问贾琏:“琏儿,你还是细细说说这事……毕竟元春好,你也好不是吗?”   “老太太糊涂了。琏儿能得这么个消息已经是他的能耐了。”贾赦心里烦躁,顶了贾母一句。二房犯的错误,就怕大房也跟着吃挂落。   贾琏哂笑,元春干他何事?至于说被牵连,反正只有自己知道,就算太子复立了,他将来也登不上皇位……他抬眼瞅了瞅贾母,心想贾府将来被抄,应是别的事情,不知道坐下了多少犯忌讳的事情,被皇帝在心里记上了。   长叹了口气,贾母沉思,渐渐冷静下来了。她这一辈子历经风浪,这次是最凶险的一回。   良久,她叹了口气:“若是那位……真的又被复立了,元春在宫里恐怕讨不了好。唉。”   王夫人听了顿时眼角流泪,“这,我的大丫头……老太太,你倒是想想办法。”   贾母横了她一眼,冷哼道:“还不是你们之前作死!我一个妇道人家,爷们没办法的事情,我有什么法子。”   “若是那太子……不好……”   “住嘴!”贾母喝斥。“这也是你能说的。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说罢,她转过头问贾琏:“琏儿,王爷可曾说了别的?”   贾琏只是见不得他们烦他,他和雍亲王这个未来皇帝靠近,可不是为了给贾府甚至宫里的元春谋福利,他只是为了他的法师塔,到底是要盖在宫里最合意,其次才真的考虑在钦天监盖。但如果那样,想必将来得到的法力会少了几层,也会招了其他修道修佛的能人的眼,说不准还会有人来捣乱,皇宫里则不同了。贾琏研究了此世间一些能人的行事,发现他们都尽力避开了官府衙门,即使是在林如海那里出现过一次,也是立时就遁走了,而不约而同的是,他们哪次出现都没去过皇宫大内。   这可不是巧合罢。   贾琏算了算时间,又想了想脑里存下的那些123言情作者和编辑总结的关于清朝历史的资料,竟是非常详尽,连哪个王爷、贝勒生了几个儿子和女儿都写的足足的,更别提还有太子复立的详细时间了。   他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保守”地断定道:“不出几天,朝堂上——”伸手指了指天,贾琏眼眸半垂,让贾母瞧不出神色。“老太太,我看大妹妹悬了!”   王夫人此时反过味来,贾琏一个举人而已,只是刚接触雍亲王府没多久,虽说不知有什么“神药”救了王爷的阿哥,可那王爷真能说这等事情给他听?   王夫人不信,镇定下来,只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望着贾琏。   他就是在吓她!   想这么拿捏住她?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八章   贾琏救了雍亲王频死的大阿哥,这事在太子将要被复立的事件下,显得很不起眼。   复立太子是件大事,大早朝讨论了几日,康熙帝一言九鼎,威严不容置疑,复立已经几乎是妥妥确立的事情。   荣宁二府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一日里贾母接到雍王府下的帖子,脸上终于泛出些笑容,只因那个来送帖子的小太监进府说了下,说嫡福晋将来拜访史太君,夸史太君培养了个好孙子芸芸……   这说的是贾琏,小太监这回有了上次的经验,直接指名道姓,指向明确——感谢的就是长房的琏二爷。   那日蓝袍小太监回了王府和苏师傅一说贾府的“两个二爷”的事情,被苏师傅一顿普及,原来这荣国府的二房住在正院,大房反而偏居一隅,这种事对荣宁二府来说都是小事,他们府上闹得笑话已经够多了,就说多年的那块通灵宝玉吧,宣扬的沸沸扬扬,满京城都知道,也就是当今心胸宽广,并没计较这事,若否贾家的那块宝玉能不能顺利长大还是个问题呢。   胤禛忙着支持太子复立的事情,他与幕僚一直认为,还是顺着皇阿玛的意思为好,太子受宠无比,此时不是暴露夺嫡心思的时候。   弘晖的身子很快地养好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心里对贾琏充满了感激之情,和王爷商量知会了一声,她带着礼物就亲自拜访了贾府。   胤禛本是要直接问贾琏想要什么赏赐,但最近他太忙了,贾琏也识趣地没再来拜访,他听了福晋的意思,就同意了她去贾府,他自是知道贾琏一系的长房弱于二房贾政那边,贾府对外来往的居然有大半是次子贾政出面,那贾赦和贾琏父子反而退了一射之地。   想到这里,他在福晋临行前嘱咐了几句,乌拉那拉氏眼睛闪烁了几下,心里有了行事的谱。   等史太君全家跪迎了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并没有让史太君跪下,毕竟是皇帝心腹老臣的遗孀,超品的国公夫人,她给了史太君足够的面子,但对邢夫人和王夫人等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实打实的磕头了头。   “史太君,你可生了个好孙儿,器之可救了我儿一命……”乌拉那拉氏诚心道谢,特意唤了贾琏的字以显亲近之意。   “器之?”贾母愣了一愣,乌拉那拉氏目光闪烁了一下,问:“怎么,贾公子没说‘器之’是他的字?”她笑了笑道:“这是我家王爷觉得这个字趁他的名字‘琏’,毕竟是长房嫡子,名和字涵义都好,有了字,出外行事,大家叫着也方便。”   贾母等人哪里能说不好,再说贾琏二十多岁了,头几年就该加冠有字了,可贾府一直没人管这事,也就一直不了了之了。   她不由笑着暗示道:“他小孩子家家的,从前也没个差事,家里也就没帮他取字。王爷赐字真是他的福分……”   “这也是缘分。”乌拉那拉氏笑着,“他有才华,王爷也器重他。”这话可没说假,自家王爷心里记挂的几个人都是有大才的。   贾母等人听了只当四福晋是客气话,进士那么多,皇子们还能稀罕举人。听到四福晋夸贾琏,王夫人更是眼角耷拉下来,低眉垂目安静得很。   乌拉那拉氏瞅了她一眼,心里有数,这贾府长房和二房矛盾看来很深,她让贾母叫了几位姑娘过来。   贾母心下叹黛玉没回来,否则也有个缘分见见四福晋,她吩咐人赶忙让三位姑娘更衣来拜见贵客。   乌拉那拉氏喝着茶,过了片刻只见一行四个姑娘进来了。   她看了贾母一眼,贾母神情顿了顿,领头进来的怎么是宝钗?她瞅了瞅王夫人,对宝钗出来见客,王夫人心里倒不烦,宝钗见了四福晋一面,说出去也好听又体面,那个病怏怏的还在南边呢,可没这福气   贾母此时也不好赶宝钗,只暗恨传话的婆子不顶用。   “这是我的三个孙女。”贾母指了指迎春、探春和惜春,惜春虽然是东府的,但也是孙女辈分,自小在荣府长大的,说是孙女也不差。她语气迟疑了下,接着介绍宝钗道:“这是我二儿媳的娘家外甥女,客居在我府上。”着重了“客居”两字。   乌拉那拉氏挨个瞅了瞅,赏赐了礼物,不过多了一个人,礼物预备的就不那么恰当了。她特意问了谁是贾琏的亲妹妹,迎春半低头出列,慢慢行了一礼。   只一打眼,乌拉那拉氏就对贾府几个姑娘的脾性摸了个半准,她多瞧了迎春几次,笑道:“这孩子长得温柔和亲,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老太君可得好好教养。”说罢,特意褪下来手腕上的一只和田白玉镯子给了迎春。   迎春愣着,差些失礼。   从前几个姐妹出来,她向来是最不起眼的。她轻声道谢,神色倒有些诚惶诚恐和感激。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还特意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姑娘皮肤倒白净细腻,长相虽然不是几个人当中最出色的,但也轻柔秀美、肌肤盈丰,算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殊丽。   见状,贾母眼神一闪,对着迎春笑得和蔼。“福晋赏赐,你就收着。”转过头她笑着对四福晋说说道:“还是四福晋眼力好,迎丫头最是温柔可心。”别的确实找不出来词形容,这就是快木呆呆的木头。   她平日里最不喜迎春性情,谁知四福晋却好像单独对迎春有不少好感。   乌拉那拉氏本要出府,她这次来也只是感激贾琏,按照礼数来贾府一趟,给贾琏作个面子,他人看了自然就知道雍王府器重和感激他。   贾母此时却想挽留四福晋在府上多驻一会儿,提议去花园逛逛,还要留一顿饭,四福晋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客随主便,改了心里要走的主意。   荣国府是早先年御赐的,经过几代人的拾掇,花园里收拾的美轮美奂,甚至不比雍亲王府的差,因为贾家祖上是金陵的,这花园草木山石竟有江南园林之柔美,在京城里别具特色,乌拉那拉氏看过之后也不由赞了几句。   贾母听了心里是真高兴,连邢夫人和王夫人的腰板都不由直了直,王夫人更是不能想象将来分家,在京城买个小院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花园可逛……   花园走了一大半,乌拉那拉氏和众人坐在一凉亭中,抬眼往左一瞧,一处黑油大门隐没在一条石板路上。   “那是——”她心知肚明却依然问贾母。   “那里是我家老大住的院子。”贾母道。   乌拉那拉氏眉头拧起,神色奇怪,问贾母道:“怎么不住正院?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叫‘荣禧堂’的院子,居然不是你府上长子居住?史太君也太谨慎了,贾将军住在荣禧堂的厢房里,并不算违制。怎么能空着正院呢?”   贾府的荣禧堂三个字很显眼,听说还是皇帝御赐的笔墨,乌拉那拉氏做轿子进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那三个字,确实是康熙的笔迹。四爷的字就是有当今墨宝的影子,所以乌拉那拉氏也很熟悉皇上的字。   四福晋的话当场让贾母神色变幻,王夫人心里不自在,邢夫人却想开口说什么,可贾母咳嗽一声,使劲地瞪着她。   可邢夫人心里并不服气,今日她可逮到了机会,加上最近老爷心情挺好,对贾母和二房硬气了许多,她不由心气也起来了不少,遂道:“回四福晋的话,正院现在是由二弟一家住着呢,我们老爷孝顺,只听我们老太太的……”   她倒是想说史太君偏心,非让小儿子离她近些,说让老爷把荣禧堂让给老二住,可这话太直白了,在“忤逆”和“孝顺”的大棒子下,就是老爷不服气,不也忍了这么多年,拿贾母毫无办法。   乌拉那拉氏神色奇怪,看了贾母许久。   狠狠地瞪了邢氏,贾母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我想差了,先头老国公去世的时候,政儿还小……”她解释的苍白无力,贾政那时候都得了皇帝的赐官,二十来岁了都。   乌拉那拉氏似笑非笑,说了几嘴“长幼有序”,待会了片刻后,并没有留在贾府用饭,返回了王府。   四福晋走后,贾母脸色很不好看,她骂了邢夫人几句,邢夫人不敢还嘴,低头下撇嘴。老太太可真偏心,既然做了还不让人说呀,那荣禧堂可不就是二弟两口子住着么,不说四福晋就不知道啦。   最后,贾母一叹气,头痛的厉害,等贾政从衙门回来,唤了贾赦和贾政过来。   贾赦先进屋,贾母眼睛都没睁开,等片刻贾政更衣入屋,贾母叹气。   “老大,老二,今日唤你们过来,是想着——”贾母挨个看着他们的神色道:“你们的住处得换一换了。”   贾赦听了喜得眉开眼笑,因不知缘由看了屋内的媳妇邢夫人一眼,邢夫人神色得意,指了指自己,贾赦撇嘴不信。老太太还能因为大媳妇一嘴,就让老二腾出荣禧堂?鬼才信这个。   贾政此时倒是愣了。“母亲,这是为何?”住的好好的啊。   ……   王夫人回到荣禧堂厢房,气得狠了,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屋子瓷器,周福家的缩了缩脖子。“贾琏!”她恶狠狠地道。   若不是贾琏那小子得了雍亲王的眼缘,还特意“请了”四福晋来府,老太太能让他们换地方住吗?   看了看屋内富丽堂皇的摆设,王夫人心里一阵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九章   荣国府赫赫扬扬的搬家行动开始,贾赦早就大点好大房行李,邢夫人更是忙得团团转,贾琏倒是不用搬些什么,只不过书房从大房这边换到荣禧堂边的外书房,贾政的书房自然是贾赦用,但他的一众清客们在贾府也有专用书房,现在只好挪给他用了。   为此,几个清客只好搬出贾府,甚至还有两个投奔了他人。贾政为之扼腕、惋惜良久。   王熙凤对此是最高兴,贾琏现在应该搬回房院子住了罢,可她等了又等,二房都搬走了,贾赦和邢夫人也搬入了荣禧堂,贾琏还是没回来。   他居然让人收拾了荣禧堂西侧的院子,那里原来并没住人,但景致算是好的,地方也比他们的院子宽敞——原是留给宝玉以后搬出来单独住的一座小三进的院子。   王熙凤早就眼馋那院子许久了,她和贾琏的院子只是一个二进的,大姐儿和大哥儿还有他们的奶娘们需要四间屋子,丫鬟和几个婆子们也需要几间耳房,好在贾琏的通房们都打发了,这院子暂时还能住得下,否则会逼仄得人都转不开身。   宝玉是不想跟着王夫人搬走的,所幸他是住在贾母这里的,只要没人提就是贾赦也懒得搭理她。只是王夫人见贾琏居然把她早就预备给宝玉成年后居住的院子给占了,心里不是个滋味,转天就在贾母那里敲了边鼓。   贾母听了心里为难,大房二房换了位置后,宝玉往后是需要个院子,可花园那边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住宝玉若是靠着大房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时宝玉在贾母处撒娇卖乖,见了太太这么说,他满不在乎:“我就住在老太太这里,我还得等林妹妹回来呢。”   王夫人脸色一僵,又是林黛玉……她挤出一抹笑:“宝玉你现在不小了,等将来你成婚了,总得挪出去。”她其实很想宝玉挪出贾母这里,也省得宝玉被林丫头迷得五迷三道的,成日里只顾得和姐姐妹妹玩耍,却不怎么读书。   宝玉蹙起眉头,成婚?他,和……林妹妹?这么一想,他眉开眼笑,这样他和林妹妹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林姑父就不能留林妹妹待在扬州不回来了。   他不由安慰王夫人,“太太,即使我挪出去,也不住原来预备的那个院子,大伯那边的花园子修得幽静精美,里面的院子我还没仔细瞧呢,改天我去选一个,定是景致不错的。”   贾宝玉其实并不喜欢荣禧堂和周边院子的环境,房子和院子盖得太规整,还是多配些绮丽的花草树木才雅致些。   王夫人没想到宝玉说出这么一通,把她为他打算的心全白费了,不禁心里呕血。   坐在软榻上的贾母见宝玉还是如此天真烂漫,不禁叹了口气。她是知道王夫人计较什么,不就是不甘心搬出荣禧堂么,她可能还因为之前的事情怨恨上了琏儿。   贾母对贾琏也有气,他最近行事她越发的看不明白了,但贾琏有出息了是事实。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让他出去顽去,心想说不准贾家的将来得靠贾琏了。而宝玉也不是不好,只是心地太“纯善、天真”了,又不爱经济仕途……   她临老临死前,只要看见两个玉儿过得好就罢了。   贾母独自一人幽幽地想着,看得侍候的鸳鸯担忧不止,不禁转移问题,“老太太,先头不是林姑爷来信了吗?这事还没告诉宝二爷呢?”   “还是等等罢!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宝玉是个性急的。”   “也是。”鸳鸯抿嘴笑,宝二爷要是知道了,肯定更没心思上学堂了,每日里必是抓耳挠腮的。   想到林如海和黛玉,贾母捡起信件又瞧了一遍,林如海是进京述职来了,她估摸着这巡盐御史他是做到头了,也是该挪一挪了。   贾琏搬入新院子,王熙凤倒也想挪地方了,他们夫妻就应该住在一处才是。她磨磨蹭蹭地跟贾琏提起这事,面上服软,心里想着忍忍,听着平儿的话试试。不就是软着性情来么,还能难道她?   扬了扬眉,贾琏没有反对,他“冷落”本体的媳妇王熙凤也够久的了,何况只是搬在一起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勋贵家的夫妻,大都都有自己的屋子,只不过夫妻行事或非常恩爱的时候,才住在一间屋子。   “我住在一进,你搬入二进。”贾琏同意,王熙凤咬牙笑眯眯同意,贾琏此时又道:“一进和二进的夹道封上,只留一道门,白日晚上都派个婆子守着。前面我只用小厮侍候,丫鬟们少上一进来。”   王熙凤点头,她巴不得贾琏身边都是小厮呢,不过——“还是兴儿和隆儿几个侍候?”   “除了他们还有谁?”贾琏问,忽然想起以前琏二爷的毛病,他半垂下眸子喝了口茶。   王熙凤笑道:“没什么。”二爷最近没挑别的小厮近身,就兴儿和隆儿几个长相粗鲁的,二爷肯定看不上。   贾琏此时想着应该去四爷那里去看一看了,他并不想继续参加会试,如果真考上进士,万一外放或者被一道旨意留在翰林院当个编修,他也不好明着抗旨或者弃官不做罢。这事得问问雍亲王,他不是一直想还了自己的“恩情”么,否则四福晋也不会多管闲事的“点醒”贾母。   四爷只需要把他尽快安排进钦天监就好了,或者让雍亲王尽快上位?贾琏不确定地想着,康熙这个皇帝可不好靠近,也不笃信佛道,可将来的雍正帝却是确确实实的相信这些,否则后期在位时也不会吃了道家的丹药了……   贾琏心里想着“大逆不道”的事情,就不免心不在焉,王熙凤问了他一句,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二爷,我问你,二妹妹他们几个怎么安置?”王熙凤也是故意找话题问贾琏,这些事情她不是不能做决定,或者去找贾母商量。   贾琏心知肚明,但也给了她面子,平日里还是过来瞅瞅大哥儿和大姐儿,何况他确实对大哥儿的感情不一样,竟真生起了几分亲生父子的感情。   这是魔法师不曾体验过的,大哥儿最近都会叫人了。   “二爷?”   “你说迎春他们?”贾琏琢磨了下,他发现他竟是很少见到这个二妹妹,好像她也从来没找过她这个亲哥哥。   “不说她们还能说谁?”王熙凤耐着性子,平儿进来给他们斟茶倒水。   贾琏喝了两口润了润喉,“你我原来的院子拨给她们罢了。”不过是件小事。   “也是妥当。她们三个住的地方——实在是不像公侯府的姑娘们住的。”竟是抱厦……王熙凤也不理解为何贾母这样安排。   那个抱厦以往竟是下人住的,或者搁置杂物的地方,顶多还能做个采光通风不甚好的小会客厅或小书房,可竟生生的让三位未嫁的国公府千金住了好几年。   “二爷,还有一事——”王熙凤琢磨了下,觉得还是的告诉贾琏一声。“那日四福晋来府,特意跟老太太提起过迎春……我瞧着,迎春岁数也是到了……”   闻言贾琏抬眉,她的意思是四福晋对迎春有什么想法,关于亲事?他瞅了她一眼,慢慢说:“你倒难得关心起她来。”   贾琏是真没想到四福晋会特意关切迎春,可王熙凤细细说了那日四福晋的言行,他不由深思了片刻。   “暂时还不值当个什么,我现今也不过是个举人。”   王熙凤并不这么认为:“二爷可不是救了他家的大阿哥么,说不准四福晋看上了爷的二妹妹了。”   贾琏似笑非笑,“看上她作甚?”   “当然是……”王熙凤止住了话头,捂嘴笑着不肯说。近日来他们谈话倒是愉快,可二爷就是不肯在她这里留宿,她甚至问过平儿,怀疑二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平儿说实话心里也这么想过,可这种事不好验证真假。   贾琏在王熙凤这里吃完午饭,便出了院子,打算消食后,继续回房熬制他的魔药,这里有效的药草并不多,就是有些草药有些“灵性”,但并不是他说熟知的,还需要做些试验。   叹了口气,贾琏觉得自己这个大魔法师到了这个无魔地界,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平日里的生活竟是生生的陷入了琐事里,甚至还得去拼搏一番,跟这些普通人争权夺利。   盖座塔在这里也这么不容易。   负过手贾琏慢悠悠的走着,路过荣禧堂后身的夹道,却听见前面一顿吵嚷怒骂,声音越来越大,还越发不堪入耳起来。   贾琏本懒得管,荣国府的下人们人多就是非多,他一个男主子不需要掺合这些事,可继续往前走,空中却飞来一把“飞天扫帚”——   “哪个混蛋不长眼的,还不快滚出来!”兴儿跟在二爷身后大声骂道。   贾琏冷淡地哼了一声,用脚勾起了那扫帚,轻飘飘地往上一踢——那扫帚就原路飞回,又落入了那院子里。   兴儿眨了眨眼睛,这等小功夫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再稀奇能比那天的断“老天爷的脸”稀奇吗?   二爷那时可是说下雨就下雨,说下雹子就下雹子……   “二爷,刚才听声音就是个天杀的不长眼婆子!”这荣禧堂后面的抱厦不就住着三位姑娘么,其中侍候的婆子里最惹人嫌的就是二姑娘的奶娘了。兴儿这个外院的小厮都清楚得很。   贾琏的心情此时真的不太美妙,任谁听了刚才的刺耳声音心里都会略烦躁,“走罢。”他懒得理会这等杂事。   可此时那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哎呦”、“哎呦”、“痛死我啦”、“我的眼睛瞎啦”、“二姑娘快救救我”……还有一连串咒骂的哭喊声——   “二爷?”兴儿脚步一顿,该不会是二爷踢回去的那把扫帚……戳瞎了谁的眼睛了罢?   听那声音——真是痛彻心扉!   兴儿汗毛竖起,不敢想象扫帚戳中了眼睛的情状……是何等的悲惨。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受害者”婆子的嘴巴也越来越离谱,不知是不是疼得失心疯了,竟然还撒起泼来,骂起了二姑娘使人害她,指名道姓、骂天骂地的……兴儿听了都脸红,这婆子就仗着奶过二姑娘,竟然主仆部分,受伤了都不安分!   “二爷……”兴儿看着主子的脸色,声音颤颤地唤,不是要走么,可别在这里听这腤臜话了啊……这婆子真是活腻了……   贾琏此时轻掸了下衣袖,嘴角微微勾起,看了一眼兴儿道:“咱们进里面瞧瞧,毕竟是爷我害了她。可不能让二妹妹受了这‘不明不白’的冤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贾琏走进院子里,那迎春的奶娘仍旧吵嚷着,兴儿抬眼看她,之间她手捂着一只眼睛,指缝间隙中隐隐藏着血迹——真是见血啦!   兴儿咂咂舌,悄无声音地看了二爷一眼。贾琏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蓝镶边的袍子,头发拢在脑后,眼若深潭又有幽光,只轻轻地瞥了院子里的每人一眼,人人寒颤一下,不知怎么地了就悄然无声了。   哼笑了一声,贾琏看向他的“妹妹”。   听声竟是男声,迎春心里微惊,何时她的院子里进了男人?   她抬头望去,怔怔好半晌,方才认出眼前这人竟是琏二哥。   “二哥哥。”迎春喏喏,不知是否上前。   贾琏瞅了瞅仍旧被她拿在她手里的《太上感应篇》,语气冷淡,问:“二妹妹这里好热闹,二哥我走在后面的夹道里都能天降扫帚。”   说到这里,他眼神落在那院子里的婆子身上。   此时那婆子狼狈不堪,张着还剩下的一只眼,看见贾琏又听见这话,不禁心里吃了一惊。听这意思她这眼睛竟是琏二爷——他——   婆子心知讨不了好,可眼睛疼得厉害,恐怕是瞎了的。就是琏二爷是主子,也没这么“糟践”人的。她不由地又大声哭嚎起来:“二爷,我的眼睛哟!二爷,我好好的在院子里站着,怎么就……”   “闭嘴吧,柱儿他娘。”兴儿唾弃道,“二爷还没找您老算账呢,你倒是先倒打一耙,那扫帚刚刚是你扔的不?你知道它差点儿砸到二爷头顶上不?翻了天你!”   明明是自己受伤了啊,迎春奶娘张嘴想辩解什么,台矶上站着的一个身材高挑丰满的丫鬟插言道:“二爷,那扫帚正是这婆子扔的,谁知老天爷长眼,扫帚又飞回来了……真是自食恶果!”司棋语气嘲笑,看着捂着眼睛的婆子,心里十分解气。肯定是兴儿护主,这才因缘巧合地让这婆子恶有恶报。   不由地她看兴儿十分顺眼,姑娘的亲哥哥又来了,她不由趁机告状:“二爷要为姑娘做主啊。平日里她还竟十分欺辱姑娘,今日她居然拿了姑娘最贵重的八宝攒珠累丝金凤钗去……”   司棋愤愤不平,旁边的另一个丫鬟绣橘也简洁地说了几件奶娘的龌蹉事情。   兴儿听得张目结舌,他家的……二姑娘不是主子么……怎么过得好像还不如他这个仆人?居然活得这么不爽快。   贾琏脸色未变,他早知道红楼一书里的三春中,数这迎春最是不争气,可以说是针扎都不吭一声,性子糯软似面团。   “你看的什么书?”贾琏走过去,站在迎春跟前。   按理说贾琏二十多岁了,迎春也及笄了,两兄妹在此会面并不合适,但周围丫鬟婆子都有,贾琏带着兴儿也并不违了规矩,何况事出有因,贾琏更是对这里的礼教不以为然。   他见迎春低头并不答话,拾起她手中的书,翻了两页:“这等书看看就罢了,我看你竟是看得迂腐了。”   贾琏冷嘲热讽,顺手一扔,把手中的书撇到了兴儿怀里,“兴儿,回去烧了!”   “嗳,二爷。”   迎春嘴巴一动,可见她这二哥的神情,顿时又闭上了,整个人像木头似的无情绪无反应。   贾琏第一次认真地瞅了瞅这身体的亲妹妹,长相虽然不似他这身子的容貌一打眼那般的醒目,可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淑丽端庄,表情和气质柔和可亲,应是大家贵族小姐中容颜第一等列中的。   迎春在贾琏的目光下不自在的很,不由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二哥哥,可还有事?”   司棋跺脚,恨不得问姑娘为何不让二爷给做主,要知道只要二爷说一句,二奶奶不也得为姑娘着想,训斥惩罚这无法无天的柱儿他娘。   贾琏哂笑一声,若不是那婆子惹了他,他还真不怎么爱管着闲事,毕竟人家正主此时还“催着”他走呢。   “二爷——”见贾琏真不欲继续追究了,司棋不由喊了一句。   贾琏回头看她一眼,见她神色焦急,又频频给迎春使眼色,可迎春就是沉默不应,心下叹这主仆……这司棋倒是个忠心可嘉的。   反而是迎春这个主子立不起来。连贾琏都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亲妹妹真是……无话可说……   他要走,可那婆子此时见二姑娘还是得敬着自己,自己这眼睛可不能白瞎了,不由又哎哟哎呦起来,口中还求二爷施医赠药。   贾琏烦躁,眼神冷厉地瞧着她,迎春奶娘后退一步,也不叫唤了,讪讪地继续往后退,转而看向二姑娘。“二姑娘可得给我请个大夫来,我好歹奶了姑娘好几年,也算是姑娘半个娘,二姑娘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她话里话外居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迎春看她眼睛还有血,不由心软,张口就要让绣橘去请大夫来,可贾琏这时发话了。“兴儿,你去找二奶奶的人来,捆了她一家卖了出府去。”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兴儿得令,啐了那婆子一口。   司棋和绣橘高兴,互相看了眼迎春和二爷,司棋恨恨也骂那婆子道:“你和我们一样是奴才,何时成了二姑娘的半个娘——”   “呸!你也承受得起,不就是吃了你几口奶水吗?”绣橘也恨道,她不似司棋胆大泼辣,平日里更是受着奶娘欺负,此时爆出的怨气更甚。   “哼,不就是奶水吗?咱们府上有的是呢,京郊的庄子里有的是奶牛,等姑娘派个婆子去挤出来,赏你几大桶还给你是了!成日里竟是仗着这个,欺负姑娘心善,还偷拿姑娘的东西……黑了心肝、烂心肠的……”司棋见有婆子们来绑了奶娘、塞了她的臭嘴,不禁呜呜哭了几声,她这是高兴的。高兴地不得了呢!   司棋抹了抹眼泪,想到这是二爷给姑娘做的主,姑娘不说,她这当贴身的奴婢可得替姑娘做全了礼节,不由过去,在贾琏面前深深一礼。   贾琏“嗯”了一声,心里竟是十分欣赏这丫鬟,甚至对她的好感甚倍于“妹妹”迎春。   迎春却见奶娘被人叉走,想着她毕竟奶过自己一场,可见司棋和绣橘还有院子里的其他小丫头们,此时俱是欢天喜地,还个个到二哥哥面前“谢恩”,神色不禁迷茫……   贾琏临走前,也没跟迎春这个木头多说几句,只说二奶奶让她和惜春搬家。   那探春呢?迎春发现贾琏话里漏掉一个人,心里默默想着,却始终没问出口。   贾琏见她神色疑惑,没解释什么,他也只是临时决定,想着探春毕竟是二房的,还是别放在大房眼睛底下,此时虽然没分家,可大房和二房毕竟已经扯开了脸皮了。   没过两日,搬家完毕,贾母听说贾琏和王熙凤的安排,想着也不好让探春独自住在贾赦夫妇住处后的抱厦了,不由叹气:“由着他们吧,探春就让她住在二太太那边,挑个院子罢了。”   鸳鸯应道,给老太太按了按肩膀,心里琢磨着,府里的情势可真是与从前大不同了。   ******   贾琏没感受到搬家的好处,贾赦先是体验到了。以往来贾府拜访的人,谁不先来荣禧堂啊,是有脑袋的一看,就知道住在正院的主人才说的算。   贾赦住在这里后,再加上打听,慢慢地琢磨过味来,以往二弟竟还真是见了不少上门来求助的人,还真“帮”了不少人寻了“出路”呢。   贾政这是拿荣国府的招牌为二房搭人脉啊,也不知道哪些人是依靠着贾府。   贾赦心里不满,和儿子说了一番,贾琏讥讽他,说不准将来这也是一项“罪”呢,最好往后少搭理送拜帖的“下官”。   贾赦本想说儿子你说得对,可咂咂舌合计明白过来,“这不行啊,琏儿,若是不搭理他们,这银子岂不是白白跑了……”   贾琏掏出几张银票:“老爷往后只管享福,是爵位和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贾赦惊愕,“这银子是哪来的?”   “这您就别管了,花就是了。”贾琏辞别贾赦,竟是一溜烟儿的出府去了,剩下的贾赦没心思玩古董、赏美人了,只心里想着儿子何时手里这么散漫了,难道是信神信的?京城里今日里传遍了,听说那光明法神很是神灵。不少人家百姓都去那刘家村拜神呢……   要不,他也去信信这个?   贾琏是去雍亲王府拜谢,只不过这次倒不用送礼了,毕竟他现在也算是雍亲王的半个门人了。   会试在来年开春,可贾琏并不想继续考,跟了胤禛一说,胤禛脸色奇异地瞅了他一眼,屋内还另有一个幕僚,此时也很是诧异。   他是身残不能科举了,可这贾琏条件独天独厚,不说长相,就这家世,只要入了进士榜单,将来的前途可比贫寒士子好得多。   “你不考进士,你想做什么?难道还要进户部做个笔帖式?”胤禛冷嘲,实则试探。   贾琏笑了笑:“王爷忘记了在下的本事?”贾琏早就不自称“学生”了,雍亲王爷说觉得别扭。   胤禛扬眉笑。那戴先生奇怪。   “你竟是想进钦天监吗?”胤禛终于合计明白,眼前这贾琏的目的了。   他看了眼贾琏今日特意戴在拇指上他赏赐的扳指,眼里含着别具深意地笑,问道:“难道你费劲了心思,入了我这王府,救了晖儿的命,都是为了进钦天监?”   他可不信!   胤禛目光灼灼。   贾琏心里微微一惊,到底是将来夺嫡成功的皇帝,心思敏锐又深沉。   可他真不能说,他只是为了盖塔在紫禁城里……   贾琏眨了下眼,神色不变地回道:“启禀王爷,我这也不过兴趣使然……也算是发挥所长。”   先进钦天监,再助这四阿哥赶快登基当皇帝,然后借口夜观天象祈祷什么的,最好同意他在宫内的一角盖个塔就行,位置偏僻没关系啊,只要在紫禁城内。   这是贾琏给自己的设计的路线,若是在不可行,还有退路,在钦天监盖个小塔,勉勉强强凑合着用罢。可……这不是他魔法师的完美风格啊。   胤禛闻言让人上了茶,“进钦天监容易,荣国府也不是做不到。”钦天监的小官一摞摞,贾琏自己走门路就能进去。   “王爷,在下可是想当一把手。”贾琏笑道。虽然位卑职小,可这钦天监离皇家和朝廷也颇近,何况此时钦天监可是康熙信爱有加的南怀仁当正官呢。   他贾琏一时可凭不了己力干掉南怀仁。   “想做钦天监的监正……”胤禛沉吟,南怀仁和汗阿玛的关系他清楚得很,竟十分亲密,恐怕贾琏的这个算盘不好打。他深深地瞅着贾琏:“你只凭着看天气的本领,还有你那奇怪地‘治病’本领……”   贾琏唇角勾起,眼里带笑:“王爷竟说我治病的法子奇怪吗?王爷这几日睡得可好,腰不疼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一章   听到贾琏说道“腰疼”,胤禛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   自从治好了弘晖的病后,他的福晋心里最是感激贾琏,自然也就问了能否治疗王爷的陈年宿疾——腰痛。   贾琏从没高看自己,他是个魔法师,可不是治疗师,如果功夫全耗在给人治病上了,他每日里估计得忙死。但福晋请求也不容推脱,所幸雍亲王也知道他这“治病”是有限制的……   贾琏从来就没想过瞒住精明的未来皇帝陛下,他话说得七真三假,胤禛听了也只能“相信”贾琏的话——他的这身本领全是信教得来的,法力现在很是低微有限。何况那光明法神的教义和各种神通术法都在那本书里呢,现在市面上也不是找不到,胤禛手里就有好几本,还有他命人从贾兰那里手抄过的一本字典,两相对照,书里面写得真是非常详尽,只是研读了几页,看得胤禛就头疼。   一门语言硬是逐字逐句地翻译,必然会有所错漏和不可理解之处,胤禛只是觉得这书是真的,荣国府的琏二爷就是再天才,也不能凭空靠一己之力捏造出一门新的语言体系。   因为户部事务繁复,胤禛也无长时间的空闲去继续学那书,只能遗憾地撂下,想着等有功夫再慢慢看,而对于贾琏“劝教”的行为,他置之不理,贾琏也就“识趣”了。   贾琏很是尽心地劝了几回雍亲王信教,最后表现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只是想打消胤禛的疑虑。那两本书他可没什么隐瞒和篡改,魔法的本领谁都可以学,但学不学得会,有没有“根骨”,这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想起这个,贾琏眼里就蕴了笑。他是想收徒弟,可也得找到合适的……但在这个世界恐怕不易,他的法师塔还没盖,倒也不着急。   其实若论根骨,他们贾府就有两位有些资质,自然是那块石头和绛珠仙子了。可一个不仅是女眷,还远在扬州,另一个贾琏没想着收他为徒,就算他好心地收了,那王夫人更是以为他有阴谋,他可不会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人家两位是来还债的,死去了自然魂归“仙位”呢。   贾琏调侃雍亲王的腰病,胤禛略微尴尬后,也不以为意。   在贾琏有限的治疗术下,胤禛的腰病确实好多了,但只要稍微在案牍前劳累过了,第二日起床后还是会酸痛。太医院的针灸科其实也治疗过,但都是解除一时疲乏,并无根治方法。   倒是贾琏教了他念了那书中的一段“祈祷术”,胤禛每夜睡眠倒是香甜了许多,他心底隐隐确实觉得这光明法神不是作假,可那刘家村的书籍和那神的来历还是颇为可疑。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叹服贾琏的学习新语言和新教法的“天赋”,“你这些本领也不是不好,不是不高明,可这……上不了台面。”   那戴先生姓戴名铎,此时听他两个人你来我往,脑袋一阵迷糊,这说的是什么呢。还是胤禛拿出书来给他看了一番,戴铎慢慢明白了几分。   他看向贾琏的眼神惊异!   ——这是信了邪教啊!   王爷怎么也……戴铎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决定还是默默挽救一下王爷。他深沉地看了贾琏最后一眼,不再搭理他。   胤禛并知道自己的幕僚想什么,他觉得这法神的书籍不是假货,里面的术法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在上位久了,自然也知道大千世界中有一些奇人异事,虽然十有八九是假的,但真正的高人皇帝和皇子、宗亲们,甚至连荣国府那样的人家也是见过的——就说那在京城妇人中招摇撞骗,实施个鬼蜮伎俩的马道婆,京中权贵人家都知道这道婆有些神通,但那神通也都是有限制的,胤禛并不看在眼里。   反而是大哥和八弟几人还琢磨了不少心思,据说请了一位姓张的道士,为自己相术……那道士很是说了一些不妥当的话。   胤禛摩挲着新换的羊脂玉扳指,“器之你为何坚持要进钦天监——以你的本事考个进士……应该不成问题。”进士和钦天监的,总是不可比的。除非真做到南怀仁那般——深得帝宠。   他难得这么说,可贾琏确实是个有才的,且并不同于只会念书科考的书呆子,若是考上进士打熬些年头,为辅作宰也不成问题。   贾琏笑了笑,“王爷,我志不在此。何况我还有个爵位等着继承呢。”说罢他眼梢往上一挑,眼神射向对方。“何况,想必王爷和戴先生也听说了,我家东边的那府……出了点儿事情,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   胤禛与之对视,半晌他点了头,算是应了。   宁国府那个秦氏果然是太子的私生女。胤禛之前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并没有派人去查,宁国府早就被各方势力眼线安插得似筛子,捎带着荣国府的事情,康熙和众皇子也都心中有数。   “暂且隐忍倒是对的。”胤禛琢磨贾琏这时若是太出风头,恐怕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钦天监那里……也未尝不可。想罢,他眼里藏了笑,突然透露出一个信息:“也是你好运,南怀仁其实已经病了,迄归的折子也已经递上来了。”   闻言贾琏一扬眉,这消息他倒是不知,果然荣国府自从贾代善亡后势力大减了,身为老牌国公府,现在也只能靠着联姻维持着体面,如果渐渐连人脉和消息都无了……也是走到了尽头了。   “王爷——想必会举荐在下一二了?”贾琏不会以为南怀仁死了,这钦天监他就能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成了监正,那南怀仁手底下还有几个传教士徒弟……   胤禛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踱了两步。“这事情还得容本王进宫一趟……”说罢他定定瞅着贾琏。   贾琏知道这是要他表忠心,并记着情分,说不准往后要卖命呢。   这雍亲王可真是不吃亏啊,全然忘记了是谁之前救了他儿子,还有缓解了他的腰痛和睡眠……他笑了笑,心里并不以为杵。若是胤禛简单就说答应了,他还得怀疑那是搪塞之词呢。   旁边的戴铎此时一言不发,冷眼瞧着贾琏,并不出言阻止雍亲王。若这有了“歪心”的贾琏去了钦天监,少掺合王爷的夺嫡大业,他恨不得也多出把力。   贾琏眼角横了那戴铎一眼,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下好笑。   转日里,胤禛进宫也不知怎么和康熙帝说的,康熙居然起了心思见贾琏一面。   宫里来小太监到了贾府,因为并不是传旨,只是口谕,小太监被请往了荣禧堂,贾母并王夫人各自在屋里听说了心里一喜。   “定是大姑娘的喜事……”周福家的看王夫人的眼神,说出了她的心声。   王夫人听了嘴角比刚才还扬高了三分,她嘴上不说,可就是这么觉得的,之前皇帝只给元春封了个贵人位,她心里是有些微微不满的,贵人岂能配得上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起码也应该是个嫔位才是。   “咱们去老太太那里。”王夫人动作快速地更衣,难得的穿了一件略微鲜艳的衣裳。   贾母那边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这元丫头就是争气,皇帝可不是瞧了她的好,估摸着是有了什么好消息,或是晋位了。   她难免想得多些,皇上的皇子已经不少,年长的是比不了,可元春若是生了一位皇子,以他们家的身份,皇子将来一个亲王或者郡王位,肯定是跑不了的。这样贾家也跟着荣光,有了这关系,宝玉将来的前途也差不了了。   贾琏这日在家,也并没有看书,他心里高兴,就去王熙凤那里看大哥儿,教了他念了几句书,大哥儿聪慧,从蹦字已经演变成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了,只不过偶尔发音奇怪,尽出些笑料。   “二爷,二奶奶,老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是宫里来人了,让你们一通过去。”平儿进来说道。   贾琏想着雍亲王着实守信,他这事确实麻烦他了,虽说他确实有“恩情”与他,但贾琏也不是没见过翻脸不认人,甚至恩将仇报的事情……   王熙凤让平儿照料大哥儿,只和贾琏两个人去了前边的荣禧堂,这回他们离得近,穿过了一条小弄堂便进了院子。   贾母和王夫人也是刚到,贾赦和贾政也在屋里站着,小太监此时刚进来歇歇脚,虽然是口谕,俺并不是急事,遂也得等贾府众人更衣沐浴完毕。   见人齐了,那小太监这才说了来意,皇帝让贾琏下午进宫觐见。   ——竟不是元春的事?!   王夫人脸色变了变,心里失落。   贾母倒是深沉,脸色未露不妥,反而慈爱的看了一眼贾琏。   贾赦却等那小太监走远了,哈哈大笑,夸赞道:“定是皇帝想看看琏儿这个小三元兼解元公……想想京城中的勋贵,哪家的子弟有琏儿争气!就是从前的珠儿也是不如……”也不知是不是贾赦忘记了什么,说话也不忌口。   听他说这戳心窝子的话,贾政和王夫人眼珠子都生疼了。贾珠身死就是他们心中不能碰的伤疤,贾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住嘴!还不知皇上找琏儿什么事情呢?”也未必是好事。   贾母往不好的方面想,一个解元,还没考进士呢,皇上就是再记得从前国公爷的救驾情分,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下口谕,特意要贾琏进宫罢。若是行猎或者南巡、北巡,看见贾家子弟,突然提起一下还算合理,现在这样——   贾母转头看贾琏问道:“琏儿,你可知皇上宣你进宫何事?”   贾琏神色淡淡,唇边微带笑容,“老太太,这圣意孙儿可不敢揣测,哪里能清楚陛下的心思呢。”   “母亲,还是等琏儿回来就知道了。”贾赦插嘴,惹得贾母瞪了瞪他,终于消停了。   贾政和王夫人此时心里没甚滋味地站在厅里,贾政甚至生出一股哀哀暮气,他的珠儿若是活到此时,说不得早中了进士、被皇上也授了官……唉,都是命啊。   还是大哥有福气,琏儿的命也好,唉。   ……   下午贾琏换了一身合体的衣裳,衬得他肤色白皙、人品风流,在宫门那里换了牌子,随着小太监进宫候着有小一个时辰,康熙帝终于宣他觐见了。   此时已经是未时末了,若不是大早朝,此时皇帝和六部基本已经处理完一日事宜,下午未时后是皇帝的个人休憩时间。   康熙等贾琏行礼完毕,看了看他,忽然笑道:“你倒是比代善长得好。”不过也未免长得太好了,风流倜傥,眉清目秀,都不像武将家出来的了。   接着也没等贾琏“谦虚”,康熙突然又冷了声音问:“听四阿哥说,你想进钦天监?”这贾家是想干什么?   他想到了宫里的贾贵人,又想到了太子……和他的那个死在宁国府贾家的秦氏——   康熙之前是气极了太子,自然对检举有功的元春有个封赏,可此时他反悔了,他看见太子的模样,突然舍不得弃掉,心又痛了,以往那些“挑拨”的人,真是大大的该死!   若不是他们逼迫太甚,太子和他的父子之情,哪能如此啊?   他眼神不善地俯视着贾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二章   贾琏感觉到了上方的目光压迫性,康熙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想着毕竟对方是皇帝,高高在上,若是想碾死自己,不费吹灰之力,虽然他还能施展一个可怜的低微魔法,可禁不住普通人的千军万马,他掩藏了神色,语气恭敬:“回皇上的话,学生确实擅长天文历法,甚至山河地理……等等,也很是精通,所以这才想进钦天监为国出力,为吾皇分忧。”   贾琏说了这一番话,康熙惹不住笑了下,一个公侯府的膏粱子弟,从前没听说他爱好西学,突然跑来面圣说自己“精通”——四阿哥考校他了吗?康熙深切怀疑。   “贾琏,听说你今年还是顺天府的解元?”康熙呷了口茶,语气舒缓地问。   “回皇上,侥幸而得。”   “这话过了。若无些真才实学,也不会点你做解元。”康熙看了那卷子,不说是顶好,但对比其他试卷,点个第一名并无作假。其实四阿哥来说起荣国府贾琏的时候,康熙听过之后就立刻让魏珠调了试卷过来,细细看过,这才没治罪那些主持乡试的官员,总算没再发生一次江南科考舞弊案。   想到这里,康熙撇了撇茶碗中的浮茶,却没有喝,他撂下茶盏,站起身来,细细端看了贾琏。这“贾解元”不考来年的进士,却跑来要当钦天监的官——   钦天监的官品级虽然低,但事关国家历法、节气、农时……轻忽不得,甚至考虑到日食和月食等特殊天象,康熙知道那是自然现象,可天下百姓并不知,甚至许多朝臣也不知,每当这些时候,朝廷里总得有人“担罪”,甚至皇帝也得下个罪己诏以安民心。   沉下脸,康熙又问了一遍贾琏如何看出天象,之前四阿哥描述的太夸张了,这让他觉得很怪异——什么说下雨就下雨,说天降雹子就降了雹子,听说连弘晖的病都是他治好的。   四阿哥嘴中的一切让康熙联想到了靠这个“天赋”吃饭的某些道士……都是坑蒙拐骗,骗起人不偿命。   可胤禛的性情康熙又了解,他不是孟浪的人,这才有了他见贾琏一面的事。   贾琏见康熙又问起那事,只好又陈述了一遍,康熙眯起眼睛,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旁边侍候的大太监魏珠神情都不禁紧张起来。   哟,好好的国公府的公子哥不当,与那和尚、道士、算命的抢什么饭碗啊!   呸呸!瞧他这脑袋,贾公子这是要抢钦天监的活当呢。魏珠的眼睛提溜转,想着待会儿皇上发怒,可得装好鹌鹑。   御书房里静谧了好半晌,康熙露出一抹淡笑,他让贾琏退下,接下来又传了南怀仁的接班人白晋来。   贾琏在偏殿小屋等了片刻,那白晋觐见,他也跟着又进了御书房。   此时,贾琏进屋后就发现屋内摆设有所不同,康熙的御案前摆立了一件紫檀木雕花三弯腿支架,定睛一瞧上面是一个褐黄色的木质圆球。   贾琏只一对比脑中的资料,就知道这个东西叫地球仪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个褐发褐眼的西方人,那人见贾琏看他,转头冲他露齿一笑,康熙也不以为意,他私下里见外国传教士时心情总是放松的,对于他们的礼节要求也不那么严格。   “钦天监的监正不是你想当就当的,白晋是法兰西的传教士,精通天文地理测绘等等,你若是能胜于他,这监正让你当也合适。”康熙语气看似轻描淡写,可眼神却不善,他从前对贾府有多器重,现在就有多痛恨贾府诸子弟的不肖。   代善这是怎么教育儿孙的呀!   想到儿孙,他就想到了太子。心里叹气,康熙心软了下,若是这贾琏真有本领,忠心皇家,他也不会不给贾府子弟留一条活路。   白晋进来后方知原来大清朝还有人抢他的饭碗,他转头看贾琏,问:“你也精通术数、历法、天文……”叽里咕噜他说了一大通,汉语还算流利,毕竟在大清这里待了这么多年。   贾琏也并不是全懂,不过魔法师对于某些事物的理解自然不是白晋这个传教士所能明白的,他只是淡定地说:“白大人,听说除了南怀仁大人,钦天监的传教士中,数你最厉害?”   白晋脸略微一红,来大清这么多年,他也学会谦虚,憋了半天,心里想着这自然是自己厉害呐,就连前辈南怀仁多年没在欧罗巴,各种知识都已经落后,其实认真算起来,南怀仁赶不上自己厉害的。   他心中不无得意,但又不好说出口,眼睛眨巴了下,转头望向康熙。   康熙脸上露出笑意,觉得今日召见贾琏和白晋倒是对了,不管怎么样,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还挺有趣味的。   他也不答话,白晋只好矜持地点了点头,贾琏勾起一抹笑,道:“皇上让咱们比,咱们就来点真的。白大人,比看天象如何?”   康熙不意外,既然四阿哥说过贾琏擅长这个,即使他心中不以为然,但想必贾琏还是有些“厉害”的,只是他对白晋更有信心。   白晋在钦天监待了几年,康熙见过钦天监关于时令节气和天气的预报,十有七八是准确的,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   “准。”康熙令人出去,魏珠忙里忙外侍候。   露天的院子里,白晋和贾琏都望了望天,白晋其实也只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慎重些罢,昨晚他就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刚刚出门他看了看天,也没觉得今天会下雨什么的,此时见风轻云淡,天空上虽然飘着不少云,但都很稀薄透明,并不聚拢,以他的经验,明日后日,甚至一连几天,必是大大的晴天。   白晋看了贾琏一眼,见他不吱声,他也没犹豫客气,冲着康熙拱了拱手,道:“皇上,我看今天是大晴天。”   康熙点头。他身后的魏珠心里笑,可不就是嘛,他这个对天象两眼一抹黑的太监看天都知道今天是个大晴天啊,明天估摸也是。   “贾……举人?”白晋想了半天,琢磨出一个对贾琏的合适称谓。平时和他来往的大人都有官位,一律称呼为“大人”便可。   “白大人唤我器之便可。”   白晋嗯了一声,静静地等着贾琏“看天气”,盯着他不放松。   眼里还有些杀气——贾琏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不反感这个传教士,这人的长相很接近奥菲斯大陆的人种,他看着很亲切。   他慢腾腾地说:“白大人说得对,我看着天气也很好。”   一阵沉默,白晋急了,“这不成!”   贾琏挑眉。   “这么比不公平。”白晋哼道,他转过身对康熙道:“皇上,比看天气还得等几天,我们各自提前把来日的天气写在纸上呈上来——”   康熙本想点头,可见贾琏神色居然是似笑非笑,很是不服气的模样,他不禁气笑道:“贾琏,你有异议?”   “回皇上的话,若是地动——是不是也算天象?”   贾琏真是不说则已,一说就震撼了大家。   宫女和太监身子一颤,都恨不得没长耳朵。   只有白晋没注意大家神色,他嚷道:“你还能预测地动?”神色里满是怀疑,他气哼哼地对康熙道:“皇帝陛下,还是赶了这骗子出去罢。”说完,他脸色极为不屑。   康熙此时阴沉着脸:“贾琏,你好大的胆!”   若是有明显地动,必有死伤,他在位的前期就有两次大地动,一次是在康熙七年山东地动,另一次在京师,连皇宫的宫殿都震塌了几座,朝野也为之撼动,为此有人丢官、有人掉了脑袋。   “皇上不必担忧,只是个小地动而已。我猜只是晃几下。”贾琏并没有请罪,也没有惊慌不堪,反而满脸自信。   康熙眯起眼睛,“你若说不出所以然……”听见皇上的冷声,魏珠都替他担忧,瞪大了眼睛看贾琏,心里叹这人不要脑袋了,地动自古以来哪个预测的准,就连张衡大人,那也是借助奇淫技巧之物,在地动之后,才知道方位的啊。   白晋狐疑,见这贾举人不心虚,不禁犹豫了下,问他:“你说这地动,哪里地动,哪天?”   贾琏瞅了瞅天上淡得快散的排骨云,又收回了视线,再次闭眼感受一下微风拂面……自从进了皇宫,他身体里的魔力忽然活跃了许多。他感觉到不少轻微的“异象”,例如脚底下的蚂蚁窝里蚂蚁们的忙碌和微微不安,树木主干里那几十条白胖胖的虫子在钻来钻去,和枝桠尖上落着的麻雀的窃窃私语,还有周围花草矮树的枝叶“不正常摇曳”……虽然以他现在的魔力无法与之沟通,但些微感应还是足以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皇上要问个确切时间,我只能说明天午时前。”贾琏保守说道,其实时间大致应该在凌晨。   白晋此时哑口无声,他可预测不了地动。   “这预估地动算天象的本领吗?”贾琏笑眯眯,他看向的是白晋,这次没再问康熙。   白晋绝不违心地点点头,“贾——大人!你若是预测准了,这钦天监的监正你来当,我绝对是服气的!”若是不准,嘿嘿,他可知道大清的皇帝可不想他们欧罗巴的皇帝对待科学人士那么宽容,在欧罗巴,顶多是驱逐出去,在这里说不准还能连累家人,甚至九族……   白晋可怜地望着贾琏,正巧贾琏与之对视,然后对着他笑了笑,白晋咳嗽了一声,向皇帝告辞,等着明日中午看着人倒霉。   康熙很忙,本来只打算看贾琏显露几手本领,给胤禛个面子,让他进钦天监跟着白晋等人学习,贾琏未必以后不得重用,可这代善的好孙子居然似个狂生,不知天高地厚的连地动也敢预测,拂袖康熙离去,魏珠示意贾琏退下。   等贾琏回府天色已黑,贾母等人也不好传他过去,只等来日。回府前的贾琏那时出了宫门,特意跟着白晋去了钦天监再次骚扰了白晋几个时辰,看了西洋的书籍和各种仪器。   白晋虽然厌恶这人的大言不惭,但见贾琏“不耻下问”,看过他们的几本语言书籍,又让他教了他一个时辰的发音,居然就能说出日常的法兰西语,书写更是没问题。他大为惊奇!   这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啊。   当然,他们传教士中也有这样的人才,利玛窦在欧罗巴就赫赫有名,只要是他看过的书,他都能一字不差的记起。   白晋忽然对贾琏心生好感,厌恶尽去,他喜欢聪明人,这边有学识的大人们,很少有喜欢西学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贾琏就被兴儿一嗓子喊醒——“爷,二爷!地动了!”大声喊着,兴儿衣衫不整的从值夜耳房跑到贾琏的床前,就要拉着才睁眼的主子出屋避险去。   “二爷,咱们快快出屋去!”他刚刚起夜,大地晃悠了几下,尿都尿到裤腿上了。   鼻子皱了下,贾琏闻了味道睡意全消,披上衣服出了房间,望了望蒙蒙亮的天空,命令兴儿去王熙凤那里。“跟二奶奶说,先别出房间,让大哥儿和大姐儿待在房里,这地动微小,肯定无事,省得冻着。”   “哎!”兴儿此时镇定下来,想到二爷的本事,提着的那颗心瞬时落下去。他要赶紧去跟平儿姐姐那儿好好劝劝去,一定要让二奶奶那里别折腾小主子们。   此时紫禁城中,康熙帝和各宫后妃主子们都被折腾醒了,有鉴于康熙十八年的那场惨烈的地震,所有人都出了房间,狼狈哆嗦的站在院子中央……   康熙坐在殿前搭好的帐篷里,沉声吩咐魏珠几句,让各宫安分守己,不要胡乱奔走,然后喝了一盏热茶,想起昨日下午贾琏说这地动无事,心情这才略微放松。   “魏珠,你叫人去贾府传口谕,让贾琏立即进宫候着。”   “嗻。”   “让白晋也来。”康熙紧接着又吩咐道,想了想他唤住了正要走出去的魏珠,“去雍王府让四阿哥也进宫。”   “嗻。”魏珠疾步出去,赶忙唤了三个小太监各自而去。   “贾琏。”康熙低声默念了一遍,又想到了贾府……   片刻,魏珠回帐篷,犹豫了一下,“皇上,各宫都已安顿好,皇太后那里也好。只是——”   “说——”康熙冷睨他一眼。   魏珠想到贾琏昨日里说的话这就应验了,皇上肯定是要用他啊,那么后宫那里——   他低声禀告道:“是……贾贵人那里,贵妃娘娘说有些见红,但太医说这胎还是能保住的。”他不好直说“给皇上道喜”啊,毕竟刚刚地动,若不是贾琏是贾贵人的兄弟,他肯定不会说出这事招皇帝的眼。   “她这胎怀的倒是巧。”康熙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魏珠噤若寒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三章   贾府这里贾母诸人还没来得及问贾琏昨日他面圣的情形呢,宫内的传旨太监就又来拜访,唬得贾母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也来不及唤贾琏过来细说,连沐浴更衣都不用,贾琏就随着那频繁催促的太监走了。   贾赦咂巴了下嘴,心里想着儿子这是得了皇上的眼,要发达了呀。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贾政却忧心忡忡,“琏儿不会给家里惹祸吧?”   王夫人心情松了下,她也这么认为。昨日里她还以为是元姐儿消息呢,结果白高兴一场,竟是找贾琏那小子的,也不知他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得了雍亲王的举荐,还能接连面圣。   她瞅了眼还偎依在贾母身旁的宝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宝玉……唉,也该长大了。   王夫人捏了捏手串上的主子,低垂下眼睛,宝玉该好好读书了,可恨老太太成日里也不怎么管教。   贾政的这话惹得贾赦冷嗤了一声,讽刺道:“琏儿能惹什么祸?二弟还是好好管管宝玉吧,听说他又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了,多大了都!”贾赦嘲笑,贾政面色难看,狠狠地望向宝玉。宝玉瑟缩了头在贾母身后,他今日真是不顺啊,刚起床给老祖宗请安,大伯和父母就来了……   “你们都先回去吧。”贾母咳嗽一声,不愿意听他们争执。   她的脸色也是不好看,圣上找贾琏到底何事,不像是因为贾家出了个解元,而勾起圣上想见见的老臣子孙的心思。贾母心烦地坐卧不宁。   ……   贾琏跟着那太监进宫,宫门口碰见了雍亲王。   胤禛一直蹙着眉头,他醒得早,凌晨地动的时候他刚洗脸,看着铮亮的铜脸盆的水忽然晃出波纹,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宫里来人传他速速进宫。   “器之,你昨日……”胤禛本想问问他说了什么,刚刚看到贾琏,又联想到他的“天赋”,胤禛心里模糊的那块突然透亮了。   周围净是太监和侍卫,他还是止住了话头。   贾琏听雍亲王问他,抬眼看他,极其轻微地点下头。   胤禛迅速明了,这贾琏可又是“显摆”了。   他不知说什么好,但贾琏的本领也不是好隐藏的,那日在岑老太医的药铺里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京城里已经小范围流传了荣国府不仅有个出生就含玉的宝玉,大房还有个“高人”呢。   所以,胤禛前日里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向康熙推荐贾琏,一来是遂了贾琏进钦天监的意,二来也是贾琏的“特殊本事”不好藏私,反而展示在汗阿玛面前,显得自己光明正大,比老大和老八他们弄个道士还遮遮掩掩的强上许多。   当然,也有那光明法神的传说……   那事贾琏心中也有数。其实这法神的风声是他默默推动的,他这本领一显露,那刘家村里长家剩下的书不是被借走传阅,就是忽然一夜之间少了一本,还有人出百两银子去买的。   康熙见了贾琏,神色有异地瞅着他半晌,贾琏一脸“恭敬”,可康熙看着看着就是觉得些微别扭。   他放下这种异常感觉,问了贾琏,这地动果真危害不大。   贾琏十分笃定没问题。   白晋是满脸敬仰地望着这贾举人,胤禛微微诧异贾琏居然连地动都看得出来,神色露出几分,康熙瞥见了,反而心里略微高兴。这四儿子没对他藏着这有异常本领的贾琏,反而是——哼,康熙想到了大阿哥和知道那道士的八阿哥和九阿哥等人,心里很是不满。   “白晋,我封这贾卿家为钦天监的监正,你可服气?”康熙问。   白晋点头,“服气!服气!臣正要学学‘贾大人’的本领呢。”他讨好地冲着贾琏笑着,这大清可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贾琏跪下谢恩,他心里不愿,但入乡随俗,荣国府还领着皇帝的饭碗呢,何况在奥菲斯大陆也不是全然没有阶级,只不过他地位超然,但在没和教皇撕破脸的时候,公共场合,谁不得敬着教皇,何况还有各个国王呢。   “钦天监可不止是看天象……”康熙点了贾琏几句,他不缺状元、探花,倒是贾琏的这本领如若一如往常,可对大清朝有大用。   康熙又问了贾琏几句,当问到信什么教,贾琏没隐瞒,自然说出他信仰光明法神。   “这么说来,全是因为你媳妇得了儿子,你才信了这个?”康熙眯起眼睛,目光锐利。   贾琏面色如常,“正是如此,我得了那书,学了那奥菲斯大陆的语言,这才学得了这些本领。”   “那朕或其他人也可学得?”康熙的这话意味不明,但也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连没根的太监魏珠都心动了,若是这法神这么厉害,他要是学了,这……身体的那部位……会不会也重新长出……   魏珠觉察自己大逆不道的心思,连忙掩了神色,低下头,耳朵却仍旧竖起,只听贾琏道:“回皇上的话,皇上若是看它也不妨,只是按书上说,这魔法需要天赋根骨,书我也给其他人看过,刘家村里长那里应该还存着几本。”   这是委婉地说他也不确定您这个皇上是否能修炼呢。康熙想贾琏这话倒不似说假,魏珠刚刚呈上来的一张暗折里说了贾琏这书,胤禛觐见那日里也给过他书,虽然那书语言未明,但和魏珠呈上来的两相对照一字不差。   胤禛为贾琏捏了把汗,他有时也猜不透康熙话里的意思,得回去和戴先生诸人默默揣摩才能猜出个七八分来。汗阿玛问这话,难道也起了修炼的意思?   蹙了蹙眉,胤禛之前倒是没想到这点,多少帝王起了“修炼”的心思,从而败坏身子和祖宗家业的……   贾琏仿佛没感觉到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似的,居然请示了康熙,拿起书为皇上挑了几段内容,当场翻译念了一些词句,康熙和胤禛都细细地听着,很多咒语必须是用原语言读念,其他一些尽是魔法的起源和运用原理,听着倒是另一套体系,虽然胤禛不太明白,但他见贾琏神色,感觉他并未敢在圣上面前隐瞒。   康熙听了这书半天,越听神色越是严肃,最后他沉声问:“若是修习这书到最后,岂不是能呼风唤雨,这岂不是神仙的本领?这天下真有长生不老之说?”   说道最后,竟有雷霆万钧之势,魏珠心下一颤,腿都弯了,差点儿扑通一声跪下,但贾琏却笑了笑,回道:“皇上,小臣也只是摸着些皮毛,可能臣根骨不佳,修炼了一年,每日里却还是只能用一个小魔法。”   “哦?”   “例如臣昨日断天象,若是再有其他的事,臣却无能为力了。”   “听四阿哥说,弘晖得救还是你的功劳?”   “臣只是发现异常,阿哥只是被误诊,用魔法缓解一下症状,增强体质,再辅以太医们的药疗和食疗,事倍功半,其实功劳并不是全部都是臣的。四阿哥谬赞了。”贾琏说完扭头看了眼胤禛。   那魔药的事情,他早和四阿哥说起过要保密,只说了该说的。   康熙闻言脸色好上不好,若是贾琏连生死都能管,也太逆天了些。他最近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其实心底倒是希望贾琏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可惜……是他奢望了!   康熙是个理智的人,一时抛弃了心里冒出的奢侈想法,在贾琏临走时,魏珠送雍亲王和他出了御书房,透露了一个消息——   “多谢魏谙达了。”贾琏道谢,暗暗塞了一张纸到他的袖筒里。   魏珠笑的眯起眼睛,回身又进屋侍候皇上去了。   “贾大人倒是宽裕。”胤禛只是假装没瞧见,并不代表他看见贾琏掏出的那张纸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贾琏脸上噙着笑意,“王爷,小的这点钱算什么,你还没瞧见我家给我那进宫的大姐姐一年多少银子呢。”   “哼。”胤禛冷哼一声,贾贵人的财大气粗德妃都曾在他面前提过,脸上还有些艳羡,害得他令府里节衣缩食了三个月,让福晋给母妃贴补了两千两银子。   “你们府里倒是家底丰厚。”   “哪能呢。别人不知,王爷又不是不知我家还了国库的银子,已经精穷精穷了。”贾琏冷笑,贾母在元春封了贵人后,私库里不知道贴补了多少,太监来府上传话公中也不得不出银子,毕竟还没分家。   贾赦早就想替这一茬了,可父母在不分家是古训,碍于世俗风情,贾母这座大山还不好搬倒,大房搬回荣禧堂已经是沾了四阿哥和四福晋的光了。   胤禛听了贾琏这话,看他表情知道不是作假,加上上次他户部手底下的完颜侍郎的禀报,贾府的库房里所剩存银还真不多了,他想了想对贾琏道:“你还银子的事情本王记着呢,等户部收上所有欠债,折子递上去,想必皇上会对你家有所封赏。”由于贾府带头,陆陆续续这一年多,勋贵家的欠银还真还上了不少,但也有些不开眼的一毛不拔。   眼里冷光连连,胤禛数着心头上的那几家人,尤其是江南的甄家。   贾琏手里有从他林姑父那里敲来的几十万两银子,心里不慌,他可管不了别人过苦日子,出了宫又冲街市上买了不少糕点和首饰带回府,喜得王熙凤藏不住脸色的笑意。   “这可是给大姐儿和大哥儿的?”糕点之外,还有些趣味的玩具,虽然不值当些什么,但这可是贾琏自大姐儿出生后,第一次给孩子买东西顽。   贾琏点头。“嗯。”   王熙凤高兴了一阵子,说道:“老太太那里还唤你立时过去呢。”   贾琏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盏茶,道:“等我沐浴完罢。”   约莫有了小半个时辰,贾琏这才换了身衣裳去了贾母那里。   “怎么才来?”贾母等得十分急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都在一旁没话找话说,直到贾琏来了才停下嘴,浑身放松了下。   贾赦和贾政两个爷们倒也不能一直在后宅待着,都到前院去了,听贾琏来了老太太那里,也都赶紧又过来了。   “琏儿,皇上找你可有喜事?”贾赦先问道。   “正是喜事呢。”贾琏笑吟吟。“皇上封我做钦天监的监正了。”   “啊?”贾赦先是一喜,然后皱了皱眉:“你不考进士了?”他还等着当状元或探花的父亲呢。   贾政听了也表示反对:“琏儿,科举是正路。既然你都考了举人,何不再进一步?”   贾琏瞥了他一眼,他这二叔又改了想法,倒没什么特别的坏心,既然贾母不反对,他也就不反对了,上次贾母不让他考举人,他也就跟着不让。   心里摇了摇头,贾琏岔开话题,拱了拱手对着贾政和王夫人:“倒是要恭喜二叔和二婶了。”   贾母眼眉一跳,“琏儿你是说——”   王夫人此时已经激动了,也不管和贾琏的龌蹉,急急问道:“琏儿,可是你大姐姐有消息了?”   贾政呼吸也急促了些。   只贾赦脸色不怎么好看,一个好好的大姑娘非要给皇上当小妾,琏儿当了钦天监的监正都没人恭贺,反而是元春的事像多要紧似的,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也跟着着急的邢夫人。   贾琏脸色表情是似笑非笑,可大家的注意力全没在这上头,只听他说:“咱家的大姑娘可了不得了,宫里的魏公公可跟我说了——”他手指往上抬了抬。   “要升了?”王夫人提起一口气,眼巴巴地瞅着贾琏,心里又暗恨他的卖关子。   “还是二婶子有感应。”贾琏笑道。“可不就是么,旨意过些日子下,说是要封个嫔位。”   “老天保佑!”贾母顿时笑了,欢欢喜喜地看着底下的诸人,尤其是贾琏。“琏儿可带了个好消息。”   贾琏垂目,让人上了口热茶喝,贾赦哼哼两声道:“母亲,琏儿还当了钦天监的监正呢。品级可不比老二低多少。”   闻言贾母也乐呵道:“正是呢。这也是喜事。不考进士就不考罢,咱家也不差那个。”琏儿考到举人已经是烧高香了,甭说还是个解元呢。   她看着贾琏神色慈爱,琏儿最近越发的有出息了,就是越来月辉自作主张,她管不了老大和他了。   心里惆怅,贾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警醒问道:“贵人是因何要升品级?”   王夫人也反应过来,目光灼灼。   贾琏淡淡地回道:“听魏公公的意思,是因为有孕了,我想着等生下来,大姐姐的嫔位就定了。”他说着说着笑了,瞅着王夫人。   王夫人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贾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直道让她下次进宫可得嘱咐嘱咐元丫头好好保养身子,好顺利生下小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四章   贾琏知道康熙很是恶了元春,尤其是太子复立的关头,此时康熙又和太子关系好起来,若是等着太子胤礽复立,腾出手来,胤礽必不能放过东府侮辱秦可卿的贾珍和杀死元春的侩子手。   至于这个侩子手是谁,逃不过王子腾——   毕竟是他命人下的暗手。   王夫人么,就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查出来,或放过了……   贾琏不介意到时候露出些线索给那太子看看,一切都是一个妇人出的主意,为了女儿晋位不择手段,元春只是一个直接出卖秦可卿的环节。   秦可卿本不必死,可她身有太子的血脉,却和公公贾珍行为不检,名声受损,康熙不见得想让她活,这才有了王子腾和王夫人下手利落的那一出,连贾珍隐隐地都知道是谁动的手,可太子被废,这事又被王子腾趁机抓了把柄,他只好忍着,打落牙齿活血吞。   贾母和王夫人高兴元春有了身孕,此时全然忘记了东府那蓉哥儿的可怜媳妇儿的事情,忘记了她那废太子的父亲就要复立了。   在贾赦的书房里,贾琏点了几句,贾赦悚然。   “这可如何是好?”贾赦胆战心惊之后恨上了王子腾,至于王夫人早就是他的眼中刺了。   “东府是必然要覆灭了的,老爷还看不清?”贾琏讽刺一笑。   贾赦心急如焚,事关家族计,和阖家性命,他琢磨了一阵,咬牙道:“琏儿,我看咱们和宁府分宗吧。”   略微意外的扬眉,贾琏没想到这老爹今日出息了。   “看什么看,你父亲我还不能有魄力一回?”贾赦哼道,他自己知自家事,从前一直装糊涂,但没落下个好,反而外面都传着他大老爷好色又无能,还不孝顺……他冤不冤啊。   贾赦心里委屈。   就像贾政不好色似的,年轻的时候,他沾过身子的丫鬟多了去了,不过就是姨娘少了些,而自己那十几个姨娘和开过脸的丫鬟们,好多个都是早些年跟过他的,他“吃过”就没撵出去,一直以来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占着他房里的位置,这才显得数目多些……   这话不好对儿子说,可贾琏瞅着他的脸色,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想什么呢。他不由嗤笑,惹得贾赦一瞪。   “老爷这回老太太又不同意怎么办?”贾琏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赦挺了挺身板,昂声道:“荣国府是我袭爵,自然是我做主。”   ……   转过几天,贾琏都去钦天监熟悉了几天工作,贾赦还都没提起和东府分宗的事,偶尔见了贾琏都避开他的眼睛。   贾琏越发嘲笑,贾赦搂着最漂亮的小妾心里都不舒坦了,他一把推开嫣红,就去了贾母那里。   “这不行。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要和东府分宗?”贾母气得哆嗦了,老大这是要气死他啊,大房今年的事情是一出接着一出,幺蛾子太多!“你说,东府珍哥儿怎么得罪你了,弄得咱们府要跟他们撕开脸面——你敬大哥哥可还在玄真观里呢。”   那可是贾家唯一的进士!   “他?”提及贾敬,贾赦就不以为然,贾敬就是小时候别人家的好孩子,什么念书念得好啊,考了功名啊,结果还不是出家当了什么都不是的道士。道士就道士呗,不提仙丹,你炼出什么个三五六的也行,结果压根是越来越要短命的相。   贾赦上次路过玄真观,进去一看贾敬,他脸色都是青的,明显是炼丹不慎,中了丹毒……   “敬大哥连进士都不当了,家也抛下了,还能管得着现在的贾家?”   贾母被堵了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荣宁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宁府出了什么事情,你非要和他们分宗?”   贾赦闻听了,不由好笑,他这回来贾母这里可以酝酿了好久,清咳一声,“母亲,蓉哥儿媳妇那事当谁不知道啊?娶了娶了呗,看那位下马,居然还给——”他伸手做了个掐脖状,贾母脸色不甚好看。   嗤笑一声,贾赦坐下,叠起腿。“太子要复立了,已经在朝堂上嚷嚷起来了,琏儿之前说的可不假。若是等太子真的复立了,咱们家要和东府分宗,可就晚了些……”   贾母听着贾赦的分析,神色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沉重。她沉吟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就随你罢。”东府的珍哥儿也太不像话了,蓉哥儿的媳妇他也敢沾……唉。   贾母唤了贾政过来分说了两句,贾政倒也不傻,虽然觉得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母亲和大哥都同意,事情也是太严重了,他毫无异议。贾母叫了珍哥儿过府来商量分宗的事情,贾珍听了当时就怒了,“好好的怎么要分宗?”他狐疑。   “珍哥儿你还不知道吗?”贾赦也没打算瞒着,直截了当:“皇上要复立太子了,你虽然不上朝,但怎么也不打听打听。”   贾珍脸色惨白,“皇上要复立太子了?”他没听说啊。   贾赦看了看她,心下忽的了然。   珍哥儿太惨了!   也是,复立太子的这事也就是琏儿提前回来说一嘴,还有上朝的人知道,可这事下了朝,若不是亲密之人,朝臣们躲都来不及,哪里敢在外头乱说。   珍哥儿不是宅在家中,就是在外面和酒肉朋友饮酒作乐,哪里能清楚呢。   贾珍此时脑袋嗡嗡响,他瞅了瞅贾府诸人,神色难看:“这是要抛下我们东府了?”   贾母安抚:“只是分宗。若是无事也不耽误咱们两府走动,若是有事——你们还有个后手,总不至于……将来……吃不上饭。唉!”   贾母说的如此清晰,贾珍也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他神情漠然的点头同意了。   两府很快召开了全族大会,又知会了金陵的其他族人,正式分了宗,祭田官方也完全分开了去,过后贾珍最恨的是却不是别人,正是那王子腾和王夫人,还有她生的那个如今在宫里怀了孕的元春。   二房的那个丫头可是踩着他可怜的媳妇可卿的命爬上去的哇……   可贾珍心里却独独没恨贾赦,全因为可卿那事,贾赦本来是不知的,荣国府的事情原来都是贾母和二房说的算,可卿的身份除了自己家的宁府知道外,只贾母和王家清楚,自然王家知道了,那二房的王夫人和在宫里的元春也心中有数。   贾珍此时甚至恨不得让贾赦赶紧撵了那坏透心的二房一家出去,他不好过,还能让那王氏好过?!她的好哥哥和好女儿可是杀了可卿,将来若是宁国府倒了,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贾珍眯起眼,嘴边肆意出一抹冷笑。   没过多久,太子复立的事情朝廷里还在打嘴仗,康熙还跟几个宗亲和大臣僵持着,甚至八阿哥那一派系的臣子联合起来上书反对,后宫里的元春却不知为何突然小产了。   康熙被前朝的事情吵得头疼,却坚持己见,非要复立太子,哪里管得了后宫的这等小事,他儿子够多,不缺这一个没出世的,便交给了佟贵妃去查,查来查去,打杀了两个小太监,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贾珍在东府会芳园里听了,不由掐了一朵菊花,在手心攥着,慢慢地蹂躏成渣。   元春的母亲王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却一口气憋住没提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快请太医来。”贾母脸色沉痛。   她看了看老大贾赦,有瞧了瞧小儿子贾政。蓦地叹了口气,神色颓唐,心里念叨国公爷,贾府这可真是要走下坡路了……元春……   “我的元春……我的大姐儿……命真苦哇……”王夫人醒来一顿痛哭,可还没等她哭完,宫里又来了个姓夏的太监。   “什么,你说什么?”王夫人脸上带着泪,却突然精神起来。   “恭喜宜人了,佟贵妃说了,贾贵人就等着当贾嫔了。”夏太监笑眯眯的,对着诰命是五品宜人的王夫人很是“尊重”。   王夫人心情今天是忽上忽下的,刚刚还是雷暴雨现在转晴了。“这事……这事……准吗?”她欢喜地都快失常了,她就说她大年初一生的大姐儿有福气着呢。   贾母说了王夫人一嘴,“贵妃说的还能有差!你还不快快住了嘴。”   那夏太监倒说没关系,这事皇上是准了的,否则贵妃也不敢让他过来报信。   贾母明了,这是安慰着他家,元春毕竟不明不白的失了一个孩子,佟贵妃有心卖个好,便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嘴,这才有了元春将来封嫔的事。   贾赦回房连邢夫人都没避讳着,气了半晌,刚刚可是又看了二房的“欢喜记”,呸!不就是生了个长得好的丫头吗?当谁没有啊!   “去叫琏儿过来。”他挺了半晌,心里还是气。   邢夫人吩咐人赶忙请了贾琏过来,贾琏见贾赦这般,心道自己又来“灭火”了。   贾琏心中有数,自然对元春的前途不感冒,她将来最风光的时候便是省亲,之后便一命呜呼了。现在有了他在,有没有省亲还是一码事呢。   何况,秦可卿因为自己死亡都推迟了一年,元春晋位自然也推迟了一年……贾琏想着,最好是把二房分出去,将来省亲不省亲跟荣国府就不相关联了,二房愿意就二房自己盖院子去。   “……琏儿,你说他们不就是生了一个丫头吗?”贾赦叨叨了半天,邢夫人在一旁听着都要打瞌睡。   她撇撇嘴,心里合计着她要是有个丫头就好了。丫头怎么的了,丫头也是当娘贴心的小棉袄。   “你——说你呢——”贾赦不知何时想起邢氏,弄得邢夫人一愣:“老爷?”   “二丫头那里就记在你名下,赶明儿上了族谱,她就是你的嫡女,懂没?”贾赦决定道。   “啊?”邢夫人从没想过这事啊,她是想有个子嗣,甭管是小子还是姑娘,只要有个,别人就不能背后议论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别以为她不知道二房那边怎么议论她的。   “就这么说定了。”贾赦眯眼,威胁地看着自己的继室。   邢夫人连忙点头,向来都是老爷说什么,她听什么的。   贾琏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却没想到贾赦点名道:“琏儿,你也是官身了。有权有人脉了,又和雍亲王交好,还见过皇上……”   贾琏眉眼动了下,这名义上的亲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贾赦继续说道:“你,赶明儿——不,不用太急,过几天就成,想办法把你二妹妹也弄进宫去!”   闻言贾琏皱眉,他真是小看了贾赦。   此时邢夫人都不禁“啊”了一声。   说完这些话,贾赦自鸣得意,看着儿子道:“老爷我也不是没女儿,女儿也不是长得差,不就是个嫔吗?有甚么了不起!”   想了想,没等贾琏发表意见,他脑袋里灵机一动:“我也不为难你,实在不行,还有雍亲王爷呢。听说他们府里还空着一个侧福晋名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五章   贾琏对贾赦的“幻想”嗤之以鼻,贾赦见儿子并不响应这个“号召”,心里憋了一股气,他还非就要办成这件事给二房看看。   一直很眼热王夫人的风光和得意,邢夫人心里倒是非常支持。   自从记了迎春在她名下,她十分贤良的表现出嫡母的气度,首饰、衣物什么都不差,探春由羡慕变了嫉妒,连惜春都忍不住怀疑邢夫人是否有什么“异常”了。   迎春受宠若惊,整个人无所适从,还是司棋和绣橘猜了猜,是不是老爷和太太要给姑娘议亲了。迎春听了顿时羞红了脸,但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贾琏熟悉了钦天监的衙门,监正之下就是副监正,这个职位自然由白晋担任。白晋满文和汉文都说得很好,又曾是南怀仁一力提拔推荐的,钦天监上上下下都没想到这监正居然换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勋贵子弟来当。   白晋亲眼见了贾琏的本事,可其他人并不清楚,稍微家里有点儿关系,知道些内幕的,听到的也只是一鳞半爪的,心里自然对贾琏十分不逊——白晋当不上,他们可比起贾琏来资历要老,不就是家世比起贾琏来弱势了些吗……   除了天象,魔法师自带观星术本领,在黑夜中的森林中,如果不靠着看星星,如何能辨明方向——而此地之人对观星和命运之说十分信服,他查阅了从古至今的文书和典籍,很多能者从天空中的星星解释命运和未来……是真是假,贾琏都懒得想。   但为了盖法师塔,他正打算从观星入手,这样以后才有盖塔的说辞,而不是直接在康熙和胤禛面前暴露自己对法师塔的重视,把弱点傻傻地呈给他们看。   契机很快便来了。   一日里贾赦让儿子给他妹妹迎春寻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规矩,嘱咐了又嘱咐了才放了贾琏离开。   贾琏到了钦天监,琐碎的事情自然由白晋“帮忙”代管了,他就坐在办公的书房里翻阅历朝钦天监积攒下的各种典籍,从中也发现和学到了不少新东西。他正若有所思时,就听外面的院子里有人寒暄,后来更是听到白晋的声音。   贾琏没动,可有人见来人面色不好,本来想孤立“监正”的心思顿消,示意一个小官去告知贾监正“有皇子来访”。   听了这消息,贾琏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那小官颇感没意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荣国府的纨绔公子也太拿大了,皇子来了都慢腾四稳的。   整理了下桌案,贾琏缓缓地站起身,还没等他离开桌案前,院子的胤禟就忍不住了。   他一脚踢开房门,看见站在书案旁的贾琏,不由眉眼非挑,嘴角掀起嘲讽道:“哟,贾公子这是鱼跃龙门,飞黄腾达起来不认人啦?”   “见过九贝子。”贾琏拱手,然后让人去上茶。   这话自不用说,早就有眼力见的去拿出最好的茶叶来,喝了一口茶,胤禟拿眼睛一扫,周围的人见机告辞,只白晋还晕乎,皇上的几个阿哥他都认识,可从没皇子亲自来访钦天监啊,他没接待经验,可贾琏和九阿哥都没发话,他这个副监正也不好和其他人一样溜走。   胤禟瞅了白晋一眼,皱了皱眉,还是身边的太监来顺儿拉着他出屋去的。此来顺儿就是得罪贾琏的那根太监,自那次后,他乖觉的不得了。别看主子不怎么提,可有关荣国府这位公子的事情,来顺儿可知道九阿哥几乎事事都清楚。前几天听说贾琏被四阿哥举荐为钦天监的监正,阿哥可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来顺儿退出屋子前,拿眼睛又偷瞧了那贾公子一眼,除了长得白净好看,没觉得哪里特别啊。   房里此时就剩下胤禟和贾琏两个人。贾琏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这才回头看着这九阿哥胤禟,问道:“九阿哥来这里看琏,可是有什么事情?”   胤禟白了他一眼,“爷稀罕看你!”他语气不屑。   贾琏轻声笑了笑,惹得胤禟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带着怒意质询:“从前见你不错,和你谈得来,怎么转眼就认识了我四哥,合计着看中人家的亲王位呢?”   话说到这里已经酸溜溜的,贾琏扬眉,特意看了看胤禟。   胤禟瞪视。   “你若是想进钦天监,难道爷和八哥这点小事还能办不妥?”   他对胤禛可是不满很久了。   本来他心里对贾琏还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又瞧着贾琏他“奋发有为”,准备着来年大比,听八哥的意思,就没再骚扰他,等着看看他到底如何“能为”,结果就是贾琏居然连会试都不参加了,不仅救了弘晖那小子,还放弃了科举,直接当个芝麻大没前途的小官了。   胤禟对贾琏的诸般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进钦天监。   隔着热茶蒸腾的水汽,胤禟看见贾琏脸上慢慢的露出一抹微笑,眼含笑意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声音徐徐:“贝子爷对琏真是青眼有加呢。”   他却避开了八阿哥,止口不提。   胤禟一时也没发现不对,问他:“你小子怎么就进了这里?钦天监虽然没甚么前途,没人和你争抢一把手,可这官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坐稳的。”说完,胤禟只是笑。   他眼睛可不瞎,只打眼一瞧,这钦天监的衙门可没几个人欢迎贾琏这个上司。   贾琏听了不以为意,“九爷,我只是对这个感兴趣,九爷今天这事特地来关心在下的?”   这事嫌弃爷多事啊!胤禟撇撇嘴,他今日可不是来找他叙旧联络感情的,对于胤禛挖他和八阿哥准备拉拢收服的贾琏的这个墙角,他们可是不满的很。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钦天监的职位,值当贾琏他投奔四阿哥?胤禟可是听说了那贾赦寻嬷嬷,从探子那里传来的消息里,贾赦可就是打着把女儿送进四哥的后院里的心思。   胤禟抱着为难贾琏的心思来的,说到正题,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爷今日找你确实有事,正是钦天监该管的事。”   “哦?”贾琏仍旧漫不经心。“九爷有何事,若是钦天监的该管的范畴,在下哪里会推脱。”他这是不怀好意,若是真有事,何苦他一个堂堂阿哥做跑腿太监的事。   贾琏掀起茶盖,轻轻抹了抹盏沿,低头吹了口气,啜了一口茶。   这不紧不慢的轻忽行为让胤禟的声音更冷了,甚至能听出其中的怒意来:“爷新建了一座园子,正要请贾监正去一趟呢。”   闻言贾琏挑眉,“看天气?”   胤禟脸上绽笑,“不,看风水!”   他见贾琏听了这话,蹙起了眉打量自己,不由心里乐了。贾琏会看天象,他听说了这事,但他和八哥都不认为贾琏有多厉害,说不准是蒙的,就算真有些本事,难道他一个国公府出生的公子哥,连风水堪舆都精通?要知道那宁国府的贾敬修道修了那么多年,也没修出个三五六的擅长来。   他别人不请,就是要请贾琏,别以为他是个什么人才,人人稀罕哼。胤禟打定主意,若是贾琏推辞,指派个其他人过去,他绝不同意。   可贾琏慢腾腾地站起身,居然说道:“走罢。”   “什么?”   “为九爷看风水,堪舆地形地貌啊。”   贾琏还真的应了。   胤禟眉毛跳动了一下:“你连这个也会?”   钦天监下有不少道士的名单,大多皇家风水建造的事情,都会请几个过去,但一般监正是不需要会这些的,例如南怀仁他一个洋人哪里懂风水,不过堪舆地形,绘制个地图,确实和大清的不一样,图纸十分精准到位。   “九爷看得起我贾琏,下臣就勉力一试。”贾琏笑吟吟,让胤禟心头一阵火起。   八阿哥胤禩本来对贾琏不以为意,可谁知这人快速地投了四阿哥那一脉,四哥也真看得起他,居然另辟蹊径让贾琏进了钦天监。   对此胤禩也是稍微注意些的,毕竟从前的几十年,南怀仁这个钦天监监正可是深得汗阿玛的心,很多方面这个南怀仁都插手了。若是不开眼的得罪这个“当大官”的洋人,不说抄家灭族,可没好过吃是必然的。   例如那个已经被发配到宁古塔的戴梓,不过就是因为才华过人,一年便仿造出了南怀仁口中除了他们比利时人能造出的子母炮,因为使得南怀仁在皇上面前丢脸,那洋人南怀仁便怀恨在心,前几年趁机构陷戴梓……   胤禩是今日关注贾琏,才查了查钦天监的事情,发现南怀仁居然这么妒贤嫉能,倒配不上汗阿玛对他的看重。可胤禩暂时也没打算替与他无亲无故的戴梓翻案,南怀仁正是病危的时候,若是一个弄不好,还能惹来一身腥,毕竟汗阿玛和南怀仁交往多年,很是有些情分。   他对于九弟又去撩拨贾琏一事,听了只是笑笑,在看好的园子里等着胤禟和贾琏到来,脸上盛着笑意。   “八哥。”胤禟神色有些吃瘪,完全没逗弄着这个贾琏。   胤禩看了有些好笑,多大的人了,还置这等闲气。不过他也是打算看看这贾琏究竟为何得了汗阿玛的看重,他比胤禟可是多知道了不少事情,那日地动一大早晨,汗阿玛就唤了贾琏过去——   “贾监正,你看看我这园子的风水怎么样?”胤禟适时又补充一句,“八阿哥还为我请了威虎山的张道士来,他看风水也有一手,你们切磋切磋如何?”   贾琏笑笑:“八爷、九爷,我擅长的事情很多,虽然这看风水和堪舆并不是我特别擅长的,但在下会勉力一试。”   “哎,别勉力啊!”胤禟眯起眼,笑得不怀好意。“若是这张道士比你有能耐,爷也得向四哥学习,为汗阿玛唯才是举一下这才对嘛。说不准……呵呵,到时候这监正换人做了。”   胤禟他还真敢,顶多汗阿玛骂他几句,他不在乎这个。   贾琏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扳指,这白玉润滑无比,沁着皮肤温凉。听了胤禟的话后他忽然的笑了。   “琏也正想见见那‘威虎山’的张道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六章   张道士来自威虎山的白云观,他还有个兄弟和荣国府的贾家颇有渊源,乃是自小替代善出家,消灾去厄的替身,落脚于京郊的一处道观,前几年更是道法有成,成了那观主。   张道士本来从偏僻旮旯的一座山中小观而来,只是那土墩似的小山被他美名其曰威虎山,来到京城以后,他就投奔了那成了国公爷替身的弟弟,他跟着原来的那个无道号的老师傅很是学了一些本领,加上人品口才了得,来了京城竟然如鱼得水,混得比那道士弟弟强上许多。   盛名之下无虚士,完美的替几个满洲大户解决了一些“疑难杂症”后,口碑效应下,大阿哥胤褆先是见了他,张道士的一番指点迷津,果然没多久太子倒下了,从此大阿哥很是信服他,酒宴上一时高兴,请了张道士莅临,结果张道士又搭上了八阿哥和九阿哥……   张道士这个高兴啊!九阿哥比大阿哥和八阿哥可好多了——他财大气粗,拔根毫毛都比自己的腰粗。靠着给九阿哥的各色店铺堪舆风水,他挣了不少银子,连道袍都换了上等的丝绸衣,道靴也都是银丝线镶边的了。   听到九阿哥有请,张道士心里又不禁一阵得意,带着两个新收的小道童,他伴着清风徐徐而来,远远看去,这道士真不愧是位“仙长”,身材消瘦却挺拔如松,白发长须却眼神湛亮,神情也是高深莫测,好一位快羽化成仙的道长。   贾琏都快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这身年轻风流的皮相,扮相就不如眼前这位张道长。他负过一只手在背后,脸上带着丝微的浅笑望着张道长,整个人丝毫不示弱于人。   胤禟瞧了瞧贾琏,又看了看张道长,他怎么看还是张道长的“功力”高深一些。   眯起眼睛,胤禟眼神落在园子里还没清理好的人工池塘上,蹙了蹙眉,心里很是不满意这工程进度,但此时不是教训管家和下人这个的时候,他压下不满,看着张道长,问道:“张道长,你看看我这新买的园子的风水如何?”   这是他从一位豪商手中买下的,虽然不在皇城内,但却胜在面积庞大,园中景色怡然,一个院子比荣宁二府加起来还要大上几亩。   胤禟也是花费了一些代价后,才买下来的。他心中微微得意,连八哥第一次见了这园子和园子的位置后,都忍不住叹了叹。   京中皇子中谁有实力置办下如此的产业!   张道士来时就被九阿哥的门人告知,这园子里有一位钦天监的监正要和他比试风水堪舆之术,他本来没当回事情,只是笑了一笑,可那门人接下来一句,差点儿乐得他美得冒泡,门人居然告诉他,如果胜了那监正,九阿哥就要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甚至有可能这钦天监的监正这官就归他了。   京城中的所有道士他都见过了,张道士从未如此感激过他从前的师傅,这些道士看相看风水都没他“准”,自然也没他吃得开,平日里见了自己,那帮道士“后辈”哪个不是得迎面笑着或是恭恭敬敬的请教自己。   他一时没顾得上看风水,只拿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园子中的诸人,只有贾琏符合那门人所述。   “这位——是?”   胤禟乐意配合,抬眉瞅了一眼贾琏,笑着“捧杀”道:“这是本朝‘最厉害’的监正,不仅精通历法术数,连风水堪舆也不弱呢。张天师你可得好好露一手,毕竟你吃过的盐都比我们的监正大人多多了。”   张道士微微一笑,整个人仙风道骨,他手指捻了捻银白的长须,冲贾琏点了下头,绕着这园子四处看了看,因为面积太大,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看完,不消一会儿张道士的身影就消失在假山后。   “贾监正不跟着去看看园子?”胤禟似笑非笑,调侃着站着不动的贾琏。   贾琏微微一笑,踱步走了几步,“不着急。”   “嗯?”胤禟沉下脸,这是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不会”,打算一会儿直接认输,还是——“糊弄”他和八哥呢。   胤禟手心痒痒,他今日怎么这么想找这贾琏的麻烦呢。   因为这人实在是看着太“冷静”了。   越发的惹人讨厌了,竟和老四那家伙有几分相似。   胤禟哼了一声,“贾监正莫不是以为我之前和你顽笑不成?”   此时连八阿哥胤禩也都关注了贾琏一眼,他想的未免多些,这贾琏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是有恃无恐,恐怕有什么依仗。他瞥了一眼胤禟,心想九弟或许想差了,汗阿玛用人可不是谁举荐就随便用的。   胤禩今日闲来无事,倒不介意看一场好戏,虽然不知是这贾琏的,还是自己弟弟的。   他好整以暇,胤禟那边却不依不饶,盯着贾琏不放松。   贾琏勾起唇角,对胤禟拱了拱手。“下臣就在这里瞧瞧就成了,多谢九贝子的好意了。”   胤禟的脸“唰”的一下就耷拉下来了,他任可别人称呼他为九爷和九阿哥,也不想听那个“九贝子”。   胤禩见了摇头笑笑。   小半个时辰后,胤禟心里别着一股劲儿,他就要等着张道士回来,然后好好看看待在这里不动的贾琏的笑话。   堪舆和风水,谁都没听过只坐在园子中央就能知道个清楚的……   贾琏喝着茶水,还吃了几个小点心,他尤其喜欢这豌豆黄,入口润滑清香,甜而不腻,带丝凉意滑入嗓中。嗯,回贾府去,得让府里的厨子好好做做。   几乎整半个时辰,张道士额头沁着薄汗回来了,两个小道童神色更是疲惫,手里还拿着罗盘等专业器具,胳膊酸的都提不起来,有气无力的跟在师傅身后。   胤禟“嘎巴”下手指关节,从石凳上站起身来,问:“张天师可看清楚了?”他的眼神认真,张道士心里一哆嗦,今日这九阿哥是怎么了?   咂咂嘴,张道士决定保守点儿,今日不玩那虚的了,遂口中称道:“九爷,您这园子的风水没得说,想是之前园子的主人请高人看过。这是实打实的聚财增福的风水,住在这里的主人不仅旺自身,连待在这里的卑贱之人也跟着主人沾着福气,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谓……所谓……”张道士胡吹乱侃一阵,但实际内容没啥,一句话,就是风水挺好,地形等假山、池塘、树木的摆置也挺好,都不用动。   胤禟听了点点头,那富商只是回南,生意其实旺的很,并不是因为家业败落才转卖园子的,据说他家庭和睦,妻贤妾美……   “贾大人你看呢?”张道士说完,见九阿哥拿眼神直劲儿“不善”地扫视着那位贾监正,他不由顺着这位财神阿哥爷的心思,挑衅地问贾琏。   贾琏慢慢地撂下手中的豌豆黄点心,拍了拍手心,笑盈盈地说道:“我看呐,这里的风水可有点儿问题。”   “哦?”   胤禟眼里噙着笑,他就知道贾琏会这么说,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这园子的风水他之前看着也挺好,园子的各色景致也精美,除了池塘上的莲荷根须叶子太过枯萎,他还真瞧不出哪里不好。   张道士的话更是验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嗤笑:“贾监正,你倒是说说这园子哪里不好?”   张道士也眯起眼睛,今日他连到手的钱财都放弃了,一点儿“瑕疵”都没找出来,就是为了不低估对手,想看看这钦天监的大人的能耐,可这贾大人好像根本不会看风水呢。   他看人这么多年,是不是同行,他有感觉。哈,看来他马上就要入了圣上的眼了,即使当不上监正,副监正也是可以的嘛。   一阵冷风吹来,贾琏慢慢走到胤禟最不喜欢的那个池塘边来,池塘的水几乎已经放尽了,只剩下水草和枯萎了的荷叶根茎烂须。   胤禟和张道士都随着他过来,“怎么?池塘有问题?”胤禟问,他理智上不认为这个池塘有问题,可瞅了瞅贾琏的神色,心里就突的觉得还真……不怎么美妙。   张道士此时眯了眯眼睛,使劲地望了望池塘——没问题啊,除了没水外。   “这水我让人放了出去,等过些天这里清理好后,就从外城去引活水来。”胤禟淡淡道,但这话语中怎么也掩饰不了他的得意和财大气粗。   这活水可不是那么好引的,挖沟开渠,清理淤泥,除了多多的银子,还得城管司那里同意……   要不是沾着皇子阿哥的光,说实在的,只用银子开路,在衙门那里未必管用呢。   胤禟瞅着贾琏,目光若是有刺,都能刺得他后背全是血来,可贾琏仍旧神色淡然,侧头就那么睨了胤禟一眼,说出的话却犹如炸雷!   “九贝子,这池塘引水,我看您还是慢一慢——”贾琏眼里露出的就是十足的恶意,胤禟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塘底的淤泥还需要挖一挖,最好三尺深——因为里面有三具尸身呢!”   “什么——”   “尸身——死人啊?”   后面这具是张道士喊出的,胤禟神色惊了一惊,却哪里肯信。   贾琏可是连园子都没逛上一逛,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他看他是诚心在糊弄自己,诚心故意“捣乱”败坏他买新园子的兴致的!   “其实是死了八个人。”贾琏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话间,他瞥了瞥几个快散没的“冤魂”,没想到平日里看不到人的灵魂,这怨灵的力量倒大,居然让自己第一次在大清这里看见“魂体”了。   贾琏的眼神和注意力显得“虚空”,张道士平日里听得多、见得广,他不由心里一颤。早就听说有人天生开了天眼——莫非这位贾大人就是?   胤禟此时脸都褶皱成一团了,此时胤禩也从后方来到胤禟身边,他看了眼神色惊疑不定的“张天师”,心里也打了个突。   胤禟也想到了张道士,他不禁望了望他,张道士磕巴了一下,“这、这我可不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七章   废物!胤禟唾弃,这个张天师哪里配得上“天师”的这个称呼。   张道士说完那话就觉得九阿哥和八阿哥看他的眼神儿不对,连身后的两个小道童都不禁眨巴眨巴着眼睛。   他老脸闷红,咳嗽了一声,看向罪魁祸首。   “贾大人,你怎么知道这淤泥底下有尸体?”   此刻他镇定了下,想着到底开天眼的人物只是听说,他自己还从来没见过,不会那么巧吧?或者,这钦天监的贾大人跟他一样,也是没事就忽悠……可不对啊,他忽悠是忽悠,但大多时他都是靠“本事”吃饭的。   他半信半疑,时间越久,看贾琏的目光就越是怀疑。   胤禟在张道士的问话过后,眼睛也盯着贾琏,连胤禩此时都兴趣盎然,他之前是不怎么信这个的,架不住九阿哥信,也就听听这道士的话做个参考罢了。   贾琏脸上不见一丝心虚,胤禟怎么来回瞅,都看不出一丝心虚之意。   “九爷叫人挖挖看就是了。”贾琏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容,好心地建议道。“很快便能见结果不是吗?”他眼角也带着笑意,惹得胤禟神情顿了下。   “去叫人来挖!”这话是对着来顺儿说的,来顺儿“嗻”了一声,急急忙忙着人干活去了。   胤禟负手在身后,本想对着贾琏冷哼一声,但硬是压了下去,心里对自己说“暂且忍他一忍”。他此时还真有些“信”了。   ——这个贾琏还好像真有“与众不同”之处。   胤禟在背后的手指动弹了几下,静静地等着人来,没过一盏茶,来顺儿带着几个粗使壮汉手里个个拿着铁锹——可望了望这面积颇为庞大的池塘,来顺儿也无从指挥下手了。   他惴惴不安地望着主子爷。   “在哪里挖?”胤禟侧头看向贾琏。   张道士也睁大了眼睛瞧着他。   贾琏笑了笑,还真没推脱,指了指最中心的一点,来顺儿带着人下去,淤泥湿软,走得十分艰难,有一会儿他们才到指定地点。   所幸,他们人多,从开挖到发觉异常,只有两盏茶时间——   那几个壮汉“嗖”跳起,真的是吓了一跳,浑身寒毛竖立!   他们来之前都打听了,来顺儿也没瞒着,知道说是有人说池塘底下有尸体,可他们都当主子们是在玩笑,有没有尸体,他们能不知道吗?这池塘就是前几天他们放干的水,池底的杂物已经收拾了一大半,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处理,九阿哥就莅临了,他们也就瞬时歇工了一天。   “怎么啦?是——”见状,来顺儿探头看了下,就这一眼,他脸色不禁白了白。   他退后几步,艰难地跑回了岸上,本来见主子之前,要拿水冲冲腿上的泥的,可胤禟摆了摆手手,直接让他上前答话。   “怎么一回事?”   “爷,是——是真有……死尸……”最后两个字说的轻,生怕吓着大家。来顺儿说完眼神儿都不自觉地飘到了那位“神人”贾琏身上,失神的喃喃:“奴才瞧见了一根‘人’的手……”   这贾大人呐——还真是他姥姥的高人啊!   以前自己真是多有得罪,真是罪过!罪过!   来顺儿打算事后弥补一下,一定要恳请贾大人原谅之前“鲁莽”的自己,他定会恭恭敬敬地孝敬些“香火钱”。   胤禟听了此时不禁“咦”了一声——他也扭头看着贾琏。   胤禩和张道士心里也是大惊!   那张道士的两个小道童不经事,居然“呀”了一声,喊出了声音,然后偷偷看了看“贵人们”,发现他们都没发觉他们俩的失礼,不由暗自庆幸。   胤禟他们三人都眼睛定定的看着贾琏,最后还是胤禟发声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贾琏,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道士神色是白一阵、青一阵,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怎么也找不回场子了。可这贾大人怎么就知道池塘的淤泥底下有死尸?   还三具?   嗯,真的是三具吗……他极目远眺那处还正挖着的“大坑”。   越看他的嘴巴越是张得越大,最后都快合不拢了。   “真、真三具——”他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胤禟瞅了瞅此时正被抬出的三具“尸体”,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了。他首先想到是贾琏“看得”真准,其次是——他这园子买冤枉了!   那个该死的王姓豪商。   他手指掰得嘎嘎作响,嘴角泛起一股冷笑,吃了他的银子,敢这么瞒着他这等“好事”,他非得让他把吃掉的银子给吐出来,还要倒搭他几千两才是,哼。   “死八个人是怎么回事?”胤禩突然问。   这话吸引的众人都又望向贾琏。   “先看看那尸体。”贾琏暂没回答,他反而走到壮汉们抬放尸体的地方。   凑近过去,能闻到一股恶臭。   贾琏蹙了蹙眉毛,今日的魔力刚刚用掉了大半,他忍了忍看了一眼。   尸体已经腐烂,但从尸形大小来看,是一个成人和一男一女两个不大的孩童,再细看他们身上的佩戴,那两具小的尸体应该是“主子”。   几人都轮番瞟了眼那三具尸身,胤禟没空理会“本领一般般”的张道士了,他让人抬了那尸体出去,几人回到了花园中的凉亭中坐下。   歇了好半晌,胤禟才缓过劲儿来,刚刚是在是太恶心、太臭了。   八阿哥胤禩倒没什么忌讳,他管过刑部,见过不少案例,也去过刑部大牢和仵作办公的地方。   胤禟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能“慧眼识人”,他上次在酒楼就知道贾琏有才,可那是文品风流制才,那时可没发现贾琏还有这“道士”之才。   沉吟了下,胤禟也不禁想问,那其他死的五个人呐?可得找出来,否则这园子里就满地埋死人——他晚上睡觉睡得不安稳!   紫禁城虽然每年都有人投缳和跳水自尽,但可从来没人无缘无故的消失,尸体还存在水池或者屋子里发霉啊。   “贾琏,你说死了八个人?那其他的五具尸体呢?”   贾琏摇摇头,不禁调笑道:“九爷还想要多少尸体?只有这三具。”   “你不是说死了八个人吗?”胤禟皱眉,不解。   “死在这池塘中的是有八个人。”贾琏承认,“但其他的五个人的尸体我可不知道在哪里。谁家死人不打捞呢,任由在池塘里臭着?”   “……”   “那这三具怎么埋在这里?”胤禟觉得贾琏在推脱,可贾琏的话被验证了,他真的信他刚刚说的话,死了八个人啊,这要是埋在园子里,非得膈应死自己。   “这三具呀……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埋在这里。”贾琏拍手站起,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又吃了一块豌豆黄点心。   胤禟无话可说,心里略气。胤禩沉吟了下说:“贾大人,毕竟是死了八个人,人命关天,你看是不是——”话说半句不嫌少,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贾琏认真地瞅了眼胤禩,“是啊,人命关天呐——这就是朝廷刑部的事情了。”他轻飘飘地说道。   居然敢对八哥这么说话——胤禟干瞪着眼睛,看着贾琏,微怒道:“你就给爷我这个答案?没尸体就说死了八个人,难道你还能瞅见他们的鬼魂不成?”   闻言贾琏还没发表意见,张道士浑身哆嗦一下,不禁搓了搓肩部。   “八爷、九爷,我还真的觉得这里不一般呐。”   “你闭嘴!”胤禟怒道,尸体没发现,此时上赶着找补,当他和八哥傻啊!   张道士觉得冤枉。   他是真的觉得这里阴风阵阵啊。   贾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未予置评。不过他的眼神掠过了张道士身边,那些个魂儿好像都知道这里有人能替他们“伸冤”似的,想往“贵人”们身边靠,可胤禟和胤禩毕竟是皇子,有龙气护身,这里只有张道士的气场最弱,绕来绕去,这鬼魂儿们只能“靠着”这个张老道。   张道士脸色真的白,可胤禟没空关注他,只看着贾琏,想让他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贾琏笑笑,这九阿哥还真是不依不饶。“回九爷的话,鬼魂我是看不见——”听了这话,还没等胤禟松口气,再问问题时,贾琏又笑吟吟地来了一句:“我只是能看见怨灵而已。”   胤禟表情一滞。   胤禩暗暗敲着大腿的手指也顿住了。   此时胤禟干哑着嗓子问:“什么叫怨灵?”   “就是枉死鬼。”贾琏不轻不淡地说。   说罢,他也不想在这里再啰嗦,只是转头问那张道士:“张天师,你看着钦天监的监正,是我当还是让九贝子向皇上举荐你当?”   “……”八阿哥胤禩听了差点儿笑了,九阿哥胤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个贾琏真是锱铢必较!   难道还要他这个皇子阿哥亲自给他道歉不成?!   此时被问话被打脸的正主张道士呵呵一笑,拱手一礼道歉道:“大人您厉害!您是这个!”他竖起一只大拇指,口中赞叹道,脸色的表情也是实打实的信服。   他能爬到今天的地位,全靠察言观色和识人的本领。   他此时大悔啊!   早知道他应该先仔细看看这贾琏的面相的,再给他观观“气”——现在,按照他观相术来看这贾监正,这……这脸庞……这眼神……这身子——可不是这凡世间的人!   他想了想,这不是这凡世间的人,可不就应该是天上的“神仙”嘛,说不准是哪里大仙下凡来体验生活的,他还是能交好就交好,给神仙低头算得了什么,他还要结交结交,蹭蹭福分呢。   “贾神仙,你看你还收徒不?”张道士突来来了这么一句。   贾琏一怔。   这张老道尴尬了笑了下,可还是舔着脸说道:“你看,我当您的徒弟成不?”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八章   无视了张道士诚恳的拜师恳求,贾琏给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借口——我不信佛道,只信光明法神。   光明法神……张道士抽着一张老脸想了半天,这才想起京城中最近听了一耳的“法神传说”。   那个不是歪门小道吗?   他张大天师虽然扯着道家的皮,但做的大半也是坑蒙拐骗、胡诌八扯之事,自然瞧不起这种小门小派,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创立的“神迹”的教派了。   可眼前这贾监正的本领又不似作假呐。   一时,张道士怔怔的,神色迷茫。   旁边一直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九阿哥胤禟可不满意极了,这个张道士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派人请过来的,没本事撑不了场子也就罢了,可怎么能一下子“跪求敌方”,连自尊都没有的拜师呢。   胤禟虽然觉得贾琏有“本事”,但心里也只是生出了一点对待“异人”的心思,就像汗阿玛对待活佛或者高僧大德之类的人物,好生恭敬着就是了,有烦心事也可问问罢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得讲究利益二字,就是神仙也管不到凡间太多事。   “你也信那个‘几个草民’信的劳什子法神?”胤禟虽然从胤禩那里听说过,但一直对这个消息没走心,此时张道士提出,贾琏又显露了这一番本事,他神色狐疑地望着他。   贾琏点头承认,胤禩在旁若有所思,这和四哥府上传来的消息对上了,连四哥好像都收集过那法神的书籍,听说有时也在书房门里看……   这么说是真的——这法神难道还真有什么法力不成?   胤禩想到这里嘴角不由泄露出一抹讥笑,四哥最好是一直信这些,也少给太子一些助力。不过太子被废一次,他就不信他老四就不起了别样的心思!   胤禟撇撇嘴,差人去顺天府报了案,新买还快差点儿入住的园子里出了这么多条人命,瞒是瞒不住了,何况也不能瞒,胤禟也没那好心给那富商担着这罪责。   他没好气的出了园子,贾琏瞅了瞅时间,直接去了街上吃了晌饭。   等他吃饱喝足犯了困症,慢悠悠地踱步到钦天监,这个时候九阿哥新买的园子了出了三具尸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毕竟那尸体是实打实的摆在了顺天府的大堂里给府尹和仵作过目了,一路上瞅见的人多了去了。   坐镇户部的胤禛听了一耳朵,提笔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一滴黑墨低落在卷宗上,他不由蹙了下眉头,却想到胤禟,唇边居然掠出了一抹笑意。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空白折子,心想是该给贾琏表表功了,最近户部的银子收的差不多了,都是荣国府起的头好,不过——他笔锋一转,到底担着还银名声的是贾琏之父贾赦,不能漏掉他去。   胤禛暂时撂下笔,贾赦其人他也见过,别无才具,只比他那工部的二弟贾政还不如,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身上也没揽着什么差事,反而是那贾政为人古板但也清白,并不贪贿,但他比贪贿还糟糕一百倍的是他不会办事,大事小事到了他手里,总之没有一件办得完完美美的。   这荣国府还是贾琏这个“自己人”当家的好!   胤禛心道。   小半个月过后,顺天府尹快速的结案,中途已经把那豪商从江南拎了回来,审问之下,案情终于水落石出,一切全都是因为宅斗。   那豪商看似家庭和睦,妻贤妾美,但都是在他面前装相。那妻子先前有一胎三子的男孩,不知怎的在池塘玩耍时,连着丫鬟和奶娘还有划船的小厮都浸进了水里,等一行人捞上岸来,除了几个命大的,三个小主子都死了,还有划船的两个小厮也呛死了。   那嫡妻顿时疯了半年,后来才慢慢调养好了,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那豪商也不想再见她,只维持个体面。等过了两年,豪商的一个宠妾的一子一女无故被贼人拐了去,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贾琏那天在池塘底“发现”的三具尸体,就是他们。   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审问之下,嫡妻和那小妾身边的心腹都招了,豪商的妻子和小妾都是他的杀子杀女凶手!   这事听得京城百姓唏嘘不已,尤其是那家里有妻有妾的,一时看向嫡妻和小妾的眼神都不对,多了些探究,有那纳妾心思还没纳的也暂时偃息旗鼓,安安静静地做个“好相公”了。   王熙凤在内宅听了这事不由撇撇嘴,“全是这男人好色惹得祸,若是他不宠妾灭妻,纳了那么多妾,能招惹这些祸事吗?弄得现在连个后嗣都绝户了。”   “该!”   “真该!”   说完,她又呸了那男人两句。   平儿在旁见了不由笑道:“那嫡妻哪里有奶奶这样好福气,二爷可是一直没纳妾呢。”   “他——”王熙凤皱眉,这可说到她的愁楚了。“平儿,你二爷他……”   平儿噤声,她真是该掌嘴,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转移话题说道:“奶奶,听说二爷也在这案子里起了关键的作用呢。”   王熙凤微微诧异,她显然想不出贾琏怎么还管道“破案”上去了。   “你家二爷若是真有这本事,不如替我断一断这府内每天纠结的官司罢了。”这些管家的老虔婆们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成日里她光是纠结她们之间的纠葛就够烦心的了。   平儿听了笑而不语。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却也留心上这话了,想着贾琏的特殊之处,说不准这案子还真是自家男人起了关键作用呢——这么说,她的琏二岂不是当刑部尚书的材料,比那劳什子的钦天监的前途可是光明了不止是一星半点儿的啊。   她又和平儿说了会子儿话,一起去了贾母那处侍候吃中饭,今日里贾母却是有话说。   吃晚饭,贾母笑吟吟的对着王熙凤道:“这些都是别人家请琏儿的请柬,你拿回去给他,让他一一去看看,都是咱们的世交或姻亲……”   王熙凤一愣。   贾母笑呵呵,还是鸳鸯说了缘由,原来贾琏破案的真相被挖掘传开了,现在京城里的最热门评论可不是那豪商嫡妻和小妾之争斗杀招,而是此案关键之人——钦天监的监正贾琏是也。   这可了不得啊,钦天监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在百姓眼里,钦天监可比朝廷的六部神秘的多了。   而贾琏这个新上任的监正,所作所为正应了百姓心中的想象。就说那西洋鬼子没本事罢,还是咱自家的厉害!   这贾监正的神秘莫测的本事自然就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恨不得挖了门路想去那荣国府请“高人”给自家看看呐。连埋在池塘底下的多年尸体都看得见,想必不是个通灵的,就是真有别的高深本领……   谁家没个难处呢?!   富商们霍霍擦拳,权贵们尤其是和荣宁二府有些交情的,可就不那么客气,当家的暗示了自家的夫人给那荣国府的老太君下个帖子,也有那贵妇嫡妻亡子亡女,心里一直在猜这“凶手”是谁的,纷纷也下了请柬……   一时贾琏贾监正成了京城中最热门的人物,尤其是在那些夭折了孩子的妇女眼中,更是恨不得赶紧请了贾大人过府,来为自己“指点迷津”!   ……   贾琏见王熙凤手指的请柬,神情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只说了一句“不去”!   王熙凤正要再劝劝,让二爷别和这些银子和人脉过不去,就瞧见丈夫的书桌上叠着厚厚的一摞子各色请柬。   她怔了怔,道:“这都是?”   “嗯。”贾琏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   “可老太太那里——”   “太子复立的那事正闹着呢,见这么多人是想要干嘛?”贾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唬得王熙凤一哆嗦:“不至于罢?”只是见一见,银子就能到手了……   贾琏冷笑,“想找死别扯上我!”这个时候他还没得了皇上的宠信,就连未来皇帝雍亲王胤禛对他的本领也只是“包涵”,还没用上呢,谈信任都太早,他只是展露一下,可不是为了小银子去给家庭妇女解忧、惹上位者的眼去的,并还降低自己的“格调”。   谁见过妇女之友为国家“做大事”的?!   贾琏还等着找机会让康熙和未来的雍正帝真正的对他另眼相看,甚至将来离不开他!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王熙凤的为难之处,他缓和了下语气:“老太太那里你只管说‘太子’的事,她自然就明白了。何况,我的‘本事’她也只是听说,心里相不相信是另一码事情呢。你如今一拿回来这请柬,可是失算了。”   王熙凤忽然恍然。   贾琏眯起眼:“老太太的城府比你深得多。”贾母从前没当他信“光明法神”是一回事,对他的本领传说也没当回事,可这回怕是上心了,说不准还能联想的多些,或是已经起了利用之心。   宫里可还有个元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九章   康熙四十八年初,二阿哥胤礽再次被复立为大清的太子,胤礽一党又开始得意起来,大阿哥一脉惨遭重击。   说服宗亲,贬升朝臣,康熙终归达成目的,心情甚为愉悦,后宫也开始有了正式封赏,两个贵人晋升为嫔位,其中之一便是出身荣国府的元春。   康熙下册封元春的旨意时,犹豫了片刻,还是看在荣国府死去的当家人贾代善救过驾的往昔情分上,加上元春之前滑过一胎,还是同意了佟贵妃的提议,点了贾贵人的嫔位。   太子胤礽重新登上太子的宝座,为人低调胤礽了许多,但心里已经和康熙产生了不可弥合的隔阂,他现在心里更恨那些落井下石的墙头草。   首当其冲的是还杀死自己女人的荣宁二府,尤其是宁国府的那个贾珍,他们府上娶了他那私生女,不好生护着,却在他身陷囹圄的时候,居然胆敢痛下杀手——   胤礽听了暗卫禀告一件一件事情,心里恨得不行。倒不是他多喜欢那个叫可卿的女儿,而是宁国府的做派生生恶心了他。   “这么说是那王子腾下的手,至于那贾珍——哼!”胤礽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撂。   暗卫瞥了一眼,之间那扳指裂了一条缝隙,可见之前主子的力量有多大。   “现在还不行……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胤礽喃喃。   暗卫和他身旁的太监何柱儿都低头不敢吭声,只当没听见。   “何柱儿,宫里的贾贵人封嫔了?”胤礽眯起眼睛问。   何柱儿出列低声回道:“封了贤嫔。”   “贤嫔?”胤礽吐字极其缓慢,眼里嘲讽。   汗阿玛又是德妃,又是贤嫔的……无事还总爱在他跟前说皇后赫舍里最是贤德……转身就封了小妾贤啊德啊!这就是汗阿玛的爱啊!   半阖上眼,嘴角讥诮出一抹冷笑,胤礽突然敲了面前的桌面两下,问道:“选秀的时间是否快到了?”   “正是……停了一回,这届人能多些。”何玉柱想了想说道,他是胤礽的心腹,太子也最困难的时期,也是他贴身侍候的,所以他在太子面前更“放肆”一些,何玉柱见太子问起这个,不由谄笑问道:“主子爷可是想进人了?”   胤礽睨了他一眼,“就你心眼多。不过是想着听说那贾家还有几个女儿,可是要参选?”   何玉柱皱了下眉,回忆着脑海里的内容。“回主子爷的话,宁国府那边只有个小姑娘,年岁还小着呢,倒是荣国府那边还有两个姑娘,按理说她们是没资格参选的,他们家除了进宫的贤嫔,其他的姑娘都是庶出的。”   按理说?   那个贤嫔当初也没有选秀的资格,走的却是小选的路子,只不过汗阿玛看在荣国公的面子上,直接让她做了女史……   胤礽淡淡的哼了一声,何玉柱连忙给上茶,然后又给太子揉肩,知道主子想报复荣宁二府,他早就留心着这事呢,所以刚刚主子爷询问,他才能张口即来,这也是太子爷看中自己的原因所在。   何玉柱顿了下,又禀告道:“只是最近听说荣国府的将军贾赦,已经把庶女记名嫡女了……但毕竟不是真嫡女,只怕第二关会被刷下来。”   话不用说太多,胤礽也就明白了。   “荣国府还想送个女儿进宫?”他声音中带着莫名的冷意。   何玉柱噤声。   “倒是个好想法。”胤礽站起身,亲手推开窗户,让风吹了吹头,“你去打点下,孤要让那个贾赦的女儿顺利过了第二关……记名嫡女也是嫡女么,松松手说不准能留牌子呢。”   何玉柱不解其意,但也没敢多问。   胤礽却无意隐瞒:“我倒是要看看那宫女出身的贤嫔怎么‘友爱’选秀进宫的好妹妹——”   宫里这事他看多了,亲姐妹对彼此下手更是狠,狗咬狗一嘴毛。   想那九阿哥的生母宜妃和她的那个快成了隐形人的万年贵人族妹,两个人在宫中的境况可不就是个例子。   胤礽乐见其成,不介意亲手推波助澜一把。   哼,贤嫔!   *******   贾赦这日这个高兴呀,他终于搭上了一位内务府的官员,已经撂下话来,说保准第二关他的女儿能顺利过去。   二丫头迎春本是庶女,贾赦一直不怎么重视,何况一直以来她都是老太太教养的,前几年还住在二太太王氏那个毒妇那里,向来她就和自己不怎么亲近,贾赦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近日来她记在邢氏名下,日日见得多了,贾赦倒是看着顺眼了两分。   他虽然有爵位,但并无官职,虽说已经把迎春记名为嫡女,但如果走正规选秀的路子,迎春怕是没资格留牌子,即使留了也只是在不得意的人家做个妾室,还不如免选或者第二关刷下来,然后找个合适的人家联姻。   他若是有个正正经经的嫡女,他身上的一等将军的爵位足够让女儿走到最后一关,说不得会进宫或直接只给皇子阿哥、宗亲黄带子等人,可惜邢氏无福,膝下犹空。   近日来儿子贾琏的“本事”他也听说了,叫过去问了几句,贾赦怎么看贾琏也没法先这人有什么“神仙”的感觉,这还不是他下的崽,活活的普通凡人呐。   贾赦不信,只当自己儿子能忽悠,还劝了劝“迷信”的贾母几嘴,“他也就是有点儿小把戏,全靠脑袋好使,竟是历法术数十分精通,估摸着九贝子那里是赶巧的罢。”   贾母皱眉听了,可心里却不怎么信。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皇上召见贾琏进宫,什么地动的……贾母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这琏儿可是得了什么神助或宝贝?   贾母心思深沉,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可之后贾琏再没有张扬,老老实实的在钦天监当值,差事处理的稳稳当当,听说那个副监正关系也好……一日里贾琏休沐,她终于将他唤过来,问了这事。   贾琏笑了笑,“老太太,我这本事全靠信了这光明法神得的,这外面的人也知道,后屋的瑞小子一家也跟着信了,但他并没有什么法力,但身体却是好多了。想必是法神看我根骨好,这才赐了些神力给我。”   贾母睨着他,面上带着笑容,心里却只是信了三分。   “你这法力……”贾母首先想到的是死去的国公爷。“琏儿,我也听说过了,你能看见鬼魂,可是真的?”   贾琏“迟疑”了下,点头。“近日来只是能瞧见‘怨灵’,普通的还没见过。”   贾母神情失望,“若是能见老国公也就好了。”她隐隐地觉得荣宁二府不太好,尤其是宁国府弄死了秦可卿,可太子复立了,居然知道现在还一点儿没发难。   她知道贾珍前一阵子透过太子的门人送了好大一笔浮财给毓庆宫了,然后见太子平静,珍哥儿就以为万世太平,太子对他宁国府既往不咎了。   可贾母却不这么想。   ……   想得多了,心里就害怕。此时贾母甚至隐隐庆幸还多亏了老大和琏儿坚持和东府分宗,这么一来,即使太子想要报复,他们荣国府也能少牵连一些。   贾琏还记得宁国府贾珍“做下的好事”呢,所谓的他的两个小姨子——贾琏一直想找机会,他的亏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贾母问:“琏儿,你看咱们府将来……”说罢她顿了下,“到底将来咱府是你继承,元春还在宫里挣扎,也是为了府里,你若是看出什么,可得——”   贾母知道大房和二房不和,就怕贾琏是真有本事,知道些什么事情也不帮着迎春。   再有,老大最近为迎春张罗选秀的事情都传开了,贾母心里不满意,嘴上也开口阻止了,怎奈老大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贾琏闻言认真地看了贾母,这老太太眼睛确实比贾赦等人毒辣,可惜为人太偏心,为了保持她老太君的超然地位,在荣国府内大搞平衡,只不过最近发现宝玉付不起来,他又“立了起来”,这才勉强对自己另眼相看。   “老太太,这事情我是看出来一些,若不然也不能和东府分宗。”贾琏不介意现在让贾母真正知道自己的本事了。   他徐徐埋伏、铺垫,就是为了有合理的理由,接着信仰光明法神,得了些微神力,留给大家一个不怎么奇怪的印象,而不是什么“中邪”啊、“鬼妖附身”啊什么的的流言。   贾母心里是这么猜测贾琏真有些“神通”,但一直以来只是猜测,外人都信了,她从小看贾琏长大的,一时却不能信他比含玉生出来的宝玉更有“慧根”,可宝玉还没见能耐呢,琏儿反而显露了出来。   这大大出乎了贾母的意料。   得了贾琏的承认,贾母深吸一口气,眼睛露出灼灼目光看着贾琏:“太子复立,宁府我看是保不住了。虽说我们两府分宗了,可毕竟一笔分不出连个贾来。唉,那你说,咱们府该怎么办?是不是指望元春,你大姐姐如今可是嫔了,若是再进一位,或是生个皇子,将来封个亲王,岂不是对你对咱们府上更好?这样太子那边也能顾忌一下罢?”   贾母语气露出一丝不确定,但还是极力劝自己镇定,荣国府和宁国府现今面对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府上还有元春这个贤嫔呢,若是贾琏有“神通”,帮着元春一把,或者能让元春快速怀孕……一切问题就迎难而解了。   听了贾母话里的意思,贾琏轻笑。   这是让他出力啊。   “老太太,您忘了老爷和二妹妹了。”   贾母眼神一厉。“二丫头……难道你还真同意你父亲胡闹?她那副木呆呆的样子,进宫不给家里惹祸就是万幸了。”   贾琏垂下眼睛,复又抬头,似笑非笑透露出一则消息个她:“老爷未必打着让二妹妹进宫的主意。”言毕,他借口有约,抬腿告辞了。   留下的贾母合计着这话的意思。   老大不是也要迎丫头进宫侍候皇上吗?难道还打着别的主意?   贾母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贾赦一门心思想把迎春弄进宫里,或进某个前途远大的皇子府里。   太子复立了,这件事让贾赦眼前一亮。   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进去了只是当一名小小的侍妾,将来说不准也会捞到一个嫔或妃……   贾琏被拽到他的书房里,听了贾赦的畅想,嗤笑了一声:“别到时候把命和咱家都搭上了就谢谢了。”   “怎么你不看好太子?”贾赦神情肃了一下。   他可就这么一个可供利用联姻的女儿,从前是没当回事情,最近他想明白了,把姑娘送给贾母并亲近二房太不对路了。这是把将来潜在的利益白往二房送啊,迎春若是能嫁得好,将来要亲近也得是亲近他这个父亲和贾琏这个当兄长的,亲近二房算怎么一回事。   贾赦自觉想得透彻,府里的嬷嬷教导的也好,迎春最近变化不少,至少看着比以往的那副呆木头的样子好多了,至少还能在身旁的丫头的提醒下,撑得起来了。   贾琏没理会。   贾赦竖起眼睛瞪着贾琏,这混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父亲看在眼里了,尤其是做官以后,若不是提前唤他,请安都少了。   “古往今来有几个太子顺利登上皇位的?”贾琏只是反问了一句,贾赦神情怔了怔,道:“这倒也是。”   他的声音淡不可闻,情绪低落了下。   “可你二妹妹那里……”贾赦还惦记着这事。   “选秀也不是您老说的算,指给谁还得看天意。”   “你不是会算的吗?”贾赦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儿子。   别这也跟着老父藏着掖着啊……   闻言贾琏挑眉:“谁说我会‘算’?”   “那、那九贝子府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贾赦一直没得个真相,提起这事他心里还真痒痒。   他这儿子口风可越来越严了!   “不过是能看见‘厉鬼’罢了。”贾琏故意道,微微觉得贾赦烦。   “厉鬼?!”贾赦磕巴一下。   贾琏淡笑不语。   “骗人的罢。”贾赦气哼哼道,转而脸色却沉郁了下去。   “老爷,我回去——”   “你先别走。”贾赦叹了口气,抬眼用眼神认真地描绘了一番贾琏的长相,忽然道:“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这走的是什么风格?贾琏不解,贾赦以往从来都是糊糊涂涂,要么就是混不吝的混帐模样,没事发发威风,却在关键时刻中又歇气了,尤其是在贾母面前。   贾赦这人好色,不学无术,外强中干……一堆贬义词几乎都可以安在他的身上,就是不见“忧郁”二字,可此时此刻贾赦的神态真是低落沉郁。   等了半天,贾赦慢吞吞地说:“琏儿,若是你真有看见‘鬼’的本领,在咱家看看你娘亲还在不在,若是不在,说不准就去投胎去了……若是在——”   他顿了下。   “若是在的话,是死的冤?”贾琏接口道。   贾赦眼神幽深,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只是生下你时就差点儿血崩而亡,身子自那以后就差了,然后等你两岁时,你娘就——唉!”   他是怀疑有人从中做手脚,还有贾琏之前还有一个兄长——贾瑚,比那二房的贾珠大了一岁,一样的聪明可爱,却长到七八岁时,一场天花要了命。   贾琏听贾赦絮絮叨叨了一堆往事,倒是一样和贾赦觉得这身子的娘和兄长死亡的不太巧,许多年过去,也不好说是不是二房做下的。   王氏那时的手有那么长?   可贾琏又想到了秦可卿的死亡,王子腾和王夫人的胆子可大得很,虽然是太子落败,但毕竟秦氏有着太子的血脉,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但私生女也是女儿。   贾赦同样想到这事,他没想到那王氏这么狠毒。   “你二婶下的狠手,居然能联合他兄长杀了东府那个……”贾赦握紧了拳,若不是这事贾琏和他说了,他根本不能想象老二家的会那么有“魄力”,这等事情都能干下,再细想想多年前的事情,若是瑚儿这个聪慧的长孙死了,大房的原配当家媳妇也死了,琏儿若不是命大被生了下来,大房连个嫡子都没有,岂不是王氏早就称霸了荣国府。   “若是见不到你娘也好,说明都是命,冤鬼有什么好的。只是你瑚哥哥死的确实蹊跷——”   贾琏沉默,最近他读佛道的书籍,对因果论有一番感悟,心里想着这不干他的事情,可毕竟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对贾赦、对王熙凤和她的孩子,都有一份责任在。甚至,这荣国府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不能让它就这么落败了。   既然这荣国府该着贾赦和他儿子继承,他就不客气的接受了,顺便的事情。   贾赦难得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贾琏还是松了口,淡淡道:“我看看罢,若是发现了谁,会告诉老爷您的。”   贾赦得了儿子的承诺,脸色顿时多云转晴,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他美滋滋的离开书房,放过了贾琏,又出去去了琉璃厂。   逛了半天的古董店,没找到合意的,贾赦摇头叹息,那致爽斋的老板见状,又想着贾赦最近好像手头很宽裕,不由笑道:“贾将军,这里还有一个宝贝,就是贵了点儿。”   “有还不赶紧拿出来!”贾赦怒道,“看中了,荣国府还能差你的银子?”   “哎,是小的不长眼——只是实在这东西太好了,价格就——一个字,贵!”掌柜的道歉完,忙解释。   他心里可是对贾赦的话不以为意,贾赦以往看中许多古董,但买下来的都是有数的,真正特别贵的,他还真没买过几件。   “快快拿来,别废话!”   掌柜的去了后堂,半晌手托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有一物件,盖着一面红绸。   贾赦狐疑,看掌柜的这样,还真是天大的宝贝不成。他心里倒是虚了起来,银子都是有数的,荣国府就是他当家,他一时也只能支出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就这样,账房那边还得官家的太太或贾母知道。   若是一下子想提三千两以上的银子,非得全家开个大会不成。   除非,自己动用自己的私库。   可这就不是贾赦乐意的了。   “里面是什么?”贾赦的好奇心真起来了,管他能买不能买的,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到桌面上,撩开了红布——是一柄扇子和一幅画轴。   贾赦就要拿起看看,可见掌柜的已经唤小厮捧着一个脸盆过来,盆沿儿边上还搭了一条洁白的手巾,顿时心里高看了这两样东西一眼,遂也不罗嗦,按规矩净了手,又拭净。   “您看——”掌柜的也净手,和贾赦两人展开那画轴。   ——竟是一副美人图。   看这画风,贾赦下意识的低头去看那落款,居然是唐寅的画作!   他“嘶”了一口气。   “这扇子也是——”他眼珠子不由又落在那柄没展开的折扇上。   掌柜的得意一笑,“这是前两日一户落魄人家典当的,您还是第一位看的。真品,绝对的真品!”   贾赦闻听后十分受用,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在致爽斋欣赏到的,这画作出世的风声若是传扬出去,轮不轮到自己买还是码事情。   他不由搓了搓手,上上下下的细看这画,又郑重、慢慢地展开那柄折扇,扇画果然也是唐寅的画风,虽然没有红印落款,只有题名,但也是了不得的真品了。他看着就是真品。   两件都是!   “这得多少银子?”贾赦知道能挺贵,可没想到掌柜的给他报了一个数——   “两万两!?”   先是一惊,之后贾赦皱眉,看着那掌柜的:“我也不是第一天来琉璃厂了,你别拿那虚价蒙我。”   “真是实在价了。”掌柜的边说边收起宝贝,贾赦张口想说他还要看看,可两万两……他还真拿不出来。   库房里倒是有,可贾母,不,就是府里任谁听了,也不能让他花销两万两买这个。   就是以往给皇太后或者亲王及其福晋送贺礼,也从没送过这么贵重的啊。   掌柜的眼珠一转,“贾将军,您也别跟我砍价了。若不是怕这两件宝贝风声传出去了,遭贼人惦记,我也不会偷偷地给贵客看了,直接宣扬一下,坐地起价的多的是。您若是不买,我再等两天,若是有别的贵人来,我再兜售。”   他话说得谦虚,可神情看出来,他并不着急卖,显然是心中有数,对画作看好。   真是唐寅的啊……以他多年的眼里。贾赦越想眼珠子月舍不得离开那又被掌柜的盖上红绸的托盘。   “那扇子单卖多少?”贾赦咬牙问道,那卷轴画他是出不起价格了,倒是那扇子价格能便宜上许多。   “一口价!五千两!”掌柜的本想报价八千里,贾赦也看见他口型了,差点儿没骂过去,可到底掌柜的改了主意。“五千两一分都不能少啦。别人我都给八千两的价儿。”   ……   贾赦回头想叫小厮回府支银子,可他想了想,就是他自己亲自回去,一时也取来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是不是找儿子……要一点儿……   “掌柜的,你家有啥好宝贝,赶紧呈上来,爷不差银子!”突然有一人进屋大呼小喝的。   贾赦心里一紧,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来人猿臂蜂腰,身材高大,皮肤略黑,面色红润,再瞧衣着打扮,应该是出自武将之家。   那人同样也看了贾赦一眼,然后“咦”了一声,口中称呼道:“原来是荣国公府的贾世叔。”   说罢,他竟然施然一礼,虽然这礼节做的怪模怪样,但倒也算周全。   贾赦眉毛松了下,居然是熟人,可他端详了一下,还是没认出这人是谁。“你是哪家的子弟?”   “贾世叔,我本名孙绍祖,祖上乃和贵府有旧。”孙绍祖笑道,其实他本和贾赦算来是一辈,但想着年龄差距,再加上祖上也只是拜在荣国府门下,论辈分却不是那么严谨。   何况,今日他是有意而来的。   孙绍祖拿眼睛暗自斜了那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低头垂目,只看着桌上的托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一章   贾赦合计了一下,拿眼睛仔细打量了孙绍祖,他这么一说,他倒是对孙家有一点儿记忆,当年孙家不过是硬靠上来,荣国府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孙家“特别热情”,荣宁二府无论大小事,孙家当年没一份礼落下的。   但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交情了,到了孙绍祖父亲那一辈,孙家外调,情分便一般了。   “世叔,您这是——”孙绍祖问道。   贾赦略微尴尬,但一旁的掌柜的此时却说:“贾将军想买这画和扇子呢。”   听他插言,贾赦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他今日没带钱,何况也拿不出银子,掌柜的之前也不是没长眼睛,此时是故意的让他下不来台啊。   “哦?要多少银子?”孙绍祖表情不以为然。   贾赦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孙世侄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湖州宁绸,上百两银子一匹的。差点儿咂舌出声,贾赦想着,这孙家可不知什么时候发家了?   让他不忿的是,他荣国府的大老爷的穿戴,居然还不如这孙绍祖穿得好——   太不应该了!   太不该了!   丢脸!   这么一番不可言喻的暗自攀比,贾赦心里有气,府里现在越发窘迫了。哼,回去得好好和贾母说说这管家的事情。   掌柜的此时回答孙少爷道:“孙爷,要这个数!”他比划着两根手指头,接着一脸肉痛的表情:“这价格可不是谁都给的,这画也不是谁都给看的,若不是贾将军是荣国府出身的,财大气粗,又是我的老顾客,唐寅的画啊——这可是——”   贾赦斜着眼,不过若是这掌柜的没作假,这画果真是唐寅的,加上那柄扇子做添头,二万两倒是个实在价。   遂,他也没多反驳。   他手指扣着自己的扇子,眼睛却紧盯着那托盘,垂涎欲滴啊。   这要是把这两样物件摆在书房里,屋里的档次瞬间就提升了几个台阶!   孙绍祖偷偷睨了贾赦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他正了正神色,咳嗽一声,对掌柜的说道:“两万两也不是很贵嘛。这个、唐、唐寅,对就是他,我也听说过,价值千金哈价值千金!”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对贾赦道:“世叔,何不买下来,毕竟机遇难求啊!”他的眼睛定定的瞅着贾赦,仿佛贾赦若是不买,这画就明珠蒙尘似的,贾赦就是这唐寅的画和扇子的主人啊。   贾赦心里真是痒痒又焦急,只是他又有些怀疑地看孙绍祖。   这小子突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看中了的这唐寅的画和扇——要截胡!   贾赦眉毛都要竖立起来:“你也喜欢?”   “喜欢呀!”孙绍祖点头,“它值钱,谁不喜欢啊!”这大粗话直白的,贾赦一听就笑了,看孙绍祖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读过多少书,比家里不怎么上进的琮儿和环儿都差。   贾赦故作高深的哼了一声,“俗!”   孙绍祖笑了笑,“银子不俗就行。世叔要是想买,银子暂时不凑手,世侄这里正好带了五千两银子,若是都买了,我这就让小厮回家取钱去。”   贾赦闻言大大吃了一惊。   他禁不住拿眼睛盯着他看,表情非常夸张和明显,真是感觉特别的诧异。   “你一下子能拿出两万两?!”   “这有什么。”孙绍祖“矜持”的笑了,得意的说道:“世侄我现在自己当家做主,虽然我还有个弟弟在老家,但我们其实已经算是分家了,我要了京城这边的产业,弟弟守点儿小铺子,毕竟我嫡长子,这个家我做得了主,区区两万两银子没甚么。”   这话听了贾赦心里那是一个酸啊。   荣国府也不是没两万两银子,可他真是拿不出来啊,就算能动用,可想想几个没成婚的姑娘和小子,还有家里那一大帮的下人和管事的,公中每日支出靡费不菲啊。   就是那柄扇子——贾赦又瞥了它一眼,心里想着,就是这五千两,他拿出都费劲儿。   他到底买不买呢?   “世叔?贾世叔?”孙绍祖看他一时犹豫愣神,喊了两遍。   那掌柜的此时在一旁也劝道:“贾将军还是要尽快做决定,这两件东西可在我手里存不了多久,因为太贵重了,店里还需要些流动银子。”   贾赦咬咬牙,想着孙绍祖毕竟和贾府有些交情,又不是自己借他钱,是他主动要借自己银子,傻子也不干呢。难道孙绍祖会拿着银子骗自己,或者打着别的心思?   顶大天这孙家像当年似的,是有求荣国府……事情好办,就给办办,白来的银子。不好办,到时候再还他银子呗。   贾赦这么一想,觉得心里顿时敞亮了。   不过——   他还是觉得两万两太奢侈了,他还是买那把“便宜”的扇子罢,想罢,他开口问:“贤侄先借叔叔我五千两,回府之后差人还你。”   贾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一般情况下,有些是来人主动借他的,然后半点儿小事,或是只纯粹讨好荣国府,搭个人脉关系往来。   贾赦也不是来者不拒,总得够上一些身份档次才好说话。   孙绍祖笑道:“这有何难,就是两万两也是小事,还不还的先不急,荣国府还能缺了我这点钱?!”   “就五千两,这唐寅的画作,我还真有些承受不起,掌柜的另找人相卖罢。”虽然这么说,可贾赦的神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可他知道,即使这孙绍祖说有二万两,他也不好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不熟悉的人那里拿两万两,虽然是借的名义,但谁知道这姓孙的有多大的事情等着自己呢。   贾赦觉得五千两等回府想办法还上就是了,问题还不大,二万两就不知道儿子那里能不能帮着出,话说他儿子琏儿那里有没有两万两银子,他心里还打着突呢,可不能借。只是最后一眼看那画,贾赦的目光还是恋恋不舍。   孙绍祖面上无所谓,实际上挺贾赦只借五千两,他还是送了一口气。这掌柜的可是连他的都坑,摆什么两万两的唐寅画作,他看呐,说不准那画是假的。唐寅是哪位?他的一章涂鸦的破纸就值那么多银子?!   骗鬼的罢!   这银子都够他买下一个青楼的价格了。   虽然心里吐槽这提前和他合作的掌柜的黑心肝,但他还是爽快地从袖筒中掏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拿来验证后,收好,又叫小厮挑了一个上颌的梨木盒子,把扇子摆放里面,并道:“您收好。”   “嗯。”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贾赦又看了一眼,应该不是假的。   他眯起眼睛笑着定定地看它,等掌柜的把盒子递给他,他手里亲自手里拿着,也不让跟来的那个小厮沾手,同孙绍祖一同除了这古董店。   孙绍祖心情特美好,虽然银子“花”出去了,但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于荣国府他早就打听好了,自己的事情还真需要走走门路,可他初来乍到,孙家的势力和人脉在京城里一丝全无,就那几个铺子和掌柜的、宅院管家,实在趟不出一条荣光大路来。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这荣国府来了,还是前几日他当了贾琏这钦天监“神奇”监正,和九贝子新买的花园子的故事,想着是不是能搭上荣国府这门故旧。   他和贾赦有说有笑了几句,边说边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孙绍祖就愣了一下,贾赦居然站住了——眼神落向前方。   “世叔?”孙绍祖纳闷,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站在街对面的是一行两个主子,后面的下人微微弓着身子,前面一前一后,一个是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一位年纪二十郎当岁的俊秀年轻后生。   孙绍祖觉得对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比自己大上两三岁,但他一向因为习武和老家那边风大的原因,脸上的皮肤被风吹得显老,再加上他长得五大三组,看起来是快三十的粗鲁壮汉。   “是我家那小子。”贾赦捻了捻胡须,动作很轻却装作“不经意”的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身后的小厮拿好,他自己等着贾琏过来,可他再定睛一瞧,可不能让儿子过来,他得主动去请安呐。   儿子身前略前靠的那个中年蓝绸衣袍的男子,可不就是当朝的雍亲王四阿哥嘛!   贾赦神情略微拘谨,忙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走过去要请安,可胤禛却说免了,还让贾琏和贾赦在一旁单独叙话几句,他体察人意的说略微等上一等。   贾赦受宠若惊,贾琏道过谢,看了眼贾赦,那店门口的孙绍祖此时也舔着脸凑过来了。   这肯定是贵人啊,不知道是哪位,他也好沾沾光,最好混得熟悉些,如果能认识是最好了。就算贾赦不还给他那五千两银子,要是和这位搭上,也值了。   可没人理会孙绍祖,贾赦也没打算给雍亲王介绍个不熟的人,他本人还没那么大面子,甚至对孙绍祖不识趣的凑生来,他还皱了皱眉毛,却不好直接说开,在外面暴露雍亲王的身份。   没人理会孙绍祖,孙绍祖心里记恨了一笔,但脸上还是笑着,表面上衣服大大咧咧的问道:“这位便是兄长罢,看着可真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呵呵!”他是想多赞扬几句,但搜肠刮肚也没想出第二个来,只好悻悻然枯燥的夸了贾琏几句。   “这位是——”贾琏还真不认识他,想着是贾赦的狗肉朋友,但看年纪也不像。   “他是孙家的——”贾赦扭头看了孙绍祖一眼,他竟忘了他的全名,刚刚都借了人家五千两银子,自己居然……贾赦略微脸红一下。   “小弟姓孙,名绍祖。”孙绍祖笑嘻嘻,对贾赦之前的忽视仿佛看不见似的,并不以为意。   贾赦点点头,这个孙绍祖看着为人还挺上道的。他倒没之前的那么对他反感了,毕竟拿人家手短。   “老爷,你这是又买什么了?”贾琏眼睛微微缩了一下,已经看见贾赦身后的小厮捧着一个黄梨木纹的景致小盒子。   贾赦尴尬地笑了笑,却也没想着撒谎,否则儿子要心血来潮只要一问,不也得知道,毕竟后面就是那个古董店,那个掌柜的还站在那里作出一副送客样呢。   他避重就轻的说:“不过就是买了一柄扇子。”说完他心里又转了转,忽然笑了说:“儿子你小子带银子没,五千两——我刚和孙世侄借了五千两,有的话就先还了人家。”   这话他越说越顺,老子跟儿子要钱脸都没红一下。   若不是四阿哥就在身边,贾琏都想白他一眼,讽刺他几句。可他实在是没带多少钱啊,谁没事身上带着那么多银票。   想到这里,贾琏目光锐利起来,瞅向孙绍祖这人。   他一个武夫,用得着也带五千两银票吗?有必要吗?   ……原书中的迎春就是被无良的贾赦给“卖了”的。   贾琏心里不舒服起来,迎春虽然和他不甚亲近,也只是身上和自己有些血缘关系,但到底是贾府的自己人,孙绍祖一个外人,还是居心不良,将来虐待死自己妹妹的人——贾琏想到此,对贾赦恨其不争。   他就要开口说等回府就拿银子,可旁边的四阿哥胤禛却早就吩咐人,拿来五大张千两银票,差苏培盛递了过来。   贾琏微蹙眉,贾赦却是一愣。   他看了眼雍亲王,差点儿哆嗦,这可是老大的人情——雍亲王帮着他换银子呐。   “算是我借您的,等过几天回府就还您。”贾琏对着胤禛致谢。   孙绍祖则很是失望,他不想接过这银票,他还想着借着讨银的借口,将来还多去荣国府几次攀攀交情呢。   这下可怎么办?   一番心思几乎全白费了……   孙绍祖这么想着,本来他就不是多有城府的人,脸上的表情不禁露出几分来,贾琏见了,心里冷哼一声。   果然这孙绍祖不是一个善茬!   “琏儿,你这是去哪儿啊……”后面几个字贾赦说的很轻,看琏儿和雍亲王的模样,像是要出门办事呐。   “正要和老爷说呢,这个冬天直隶没下过大雪,这些天冰川河水也化了,但水位低得很,等过了清明恐怕雨水也不沛,于农事这不是好事。所以皇上给的差事,让我跟王爷去京郊几个农事祭坛那里祭天……”   贾赦不懂这个,不过这事是一个严重的事情,祭祀的事情可轮不到皇上厌恶的儿子去做,雍亲王这是越来越得势了。   他联想了一下未来,觉得迎春进四王爷府也挺好,上回四福晋不还特意关照了迎春了几句吗?   贾赦越想越觉得迎春的将来有“着落”了。   他晃晃悠悠的独自回府了,银子也还给了孙绍祖,也就没邀请他来荣国府,孙绍祖就是再没脸皮,也不敢硬不要脸面贴上去。   他郁闷的回府了。   贾琏则和雍亲王胤禛去了京郊祈雨。   康熙也是趁机再次看看贾琏的能耐,因为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也就让儿子替代,本来这事太子当仁不让,可太子只是谦虚了几句,康熙便令人意外的把差事给了老四。   几个朝臣当时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瞬时蔫了,他们学聪明了,是再也不打算参合这对天家父子的烂事中了,个个装着鹌鹑。   康熙满意思了,但还是给了太子一些面子,毕竟四阿哥明面上是支持着太子的,遂叫了雍亲王去代父祭天。   太子胤礽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想想也不是去泰山,只睨了老四一眼,就懒得争执,下了朝就窝在自己的毓庆宫了。自从复立后,他收敛了很多,只是还不得不住在汗阿玛的眼皮子底下,虽然太子的这个位置炙手可热,是个香饽饽,可困在这紫禁城中,许多行动都变得不太方便,而其他的亲王、君王、甚至连九阿哥那个小小的贝子府,都能在府里面招贤纳士,养一帮子幕僚门客,反而他一国堂堂太子,只能借着姥爷家或是奶娘家招待一些投奔他的人。   这让胤礽觉得束手束脚,却也毫无办法,再像以往那样,光明正大的拉拢朝臣和世家子,恐怕离二废不远了。   胤礽面色不好,看了凑过来的太子妃,心情就更不美妙了,他去了其他人的屋子,太子妃只能黯然神伤。   祭祀这事对于来自奥菲斯大陆的贾琏来说是熟事,胤禛也对此知道很多,贾琏读过这大清的祭祀程序,总跑不了沟通天地,和天上从来不见的诸神。   虽然艾菲斯大陆不怎么祭祀天,反而是指名道姓的神特别多,各司其职,大多时祭祀的贡品要是丰富,还能立刻就能展现神迹,所以几乎所有普通民众都是信神的,如若家里生出一个带着魔力的儿子或女儿,简直能捧上天了,恨不得马上让孩子们进入魔法学院,去当一个能和神沟通的祭司或者魔法师。   祭司和魔法师很多是相通的,只是职位不同,魔法师可以结婚,祭司却要终身在神庙侍奉“真神”,一直要维持着禁欲的纯洁身体。魔法师显得更人道些,但穷人家得送孩子给老师当学徒,富贵人家上魔法学院花费对他们来说也非常昂贵……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前世贾琏可吃了不少的苦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魔法师,甚至一身魔力不弱于教皇诸人,只是糟了算计才殒身。   农田中的祭坛很简陋,四阿哥怕开销太大,拖累户部的存银,已经得了康熙的允许,只带着一行十几个人过来,主要还是钦天监的,他身旁就只有四个侍卫和一个苏培盛,但到了各县各镇,都有兵甲过来护卫。   贾琏瞅了瞅周围,看着在威风凛凛的兵士的簇拥下,他和雍亲王对百姓的“威势”竟是不俗,不少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是怯怯的,就是那淘气的小子此时也面容安静下来。   百姓们知道这是在祭天,都希望赶紧下雨,清明可就要到了,可前面的冬天雪就不多,直到现在柳叶都要发芽了,这河水流动的都慢,都快要见底了,鱼虾儿都要渴死了。   “开始吧。”胤禛忧心地望了望周围的百姓和田埂,眉头皱的死死的。   本来他前天就要贾琏过来的,可贾琏却说要今天,还特意禀告了康熙,当时汗阿玛还特意看了贾琏一会儿才同意。   胤禛虽然觉得是贾琏又看出天象了,但还是担心不妥,最近直隶周围的百姓人心惶惶,甚至有留言传出今年还是大旱,种了种苗也是白种,现在翻土犁地更是白费力气,让粮米的价格上浮了许多,农人们更是无心准备种田,都钻到山林里打猎挖能吃的野菜野草甚至树皮,好多储存一切熬过这一关。   最让胤禛的愤怒的是一些大粮商炒作粮价,若这里不是直隶,恐怕他们做下的恶事更甚!   负手背后,祭祀的事情是贾琏这个钦天监先年个祷词,然后胤禛上台叩拜天地和诸神,底下的百姓和兵卒也跟着跪下,诚信祷告,看着祭坛。   虽然简陋,但百姓都知道这是皇子亲临,想着老天爷看着皇上和这位四皇子身份贵重的份上,降一场雨给他们一条活路罢。   可等四阿哥祭祀完,天还是那么晴,胤禛的脸色阴沉着,他早就料到了,只是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但他还是期待的看着贾琏。   贾琏眨了下眼睛,对着他说道:“王爷,不如试试小臣我信的真神。”   胤禛眼睛危险的眯起。   这贾琏信仰的虔诚,甚至多次展现了他布道的决心,居然和那西洋来的传教士打着一个心思。   不过前朝和汗阿玛都不忌讳,若不是那些狂妄自大的传教士非让百姓们不跪拜祖先、只跪拜上帝,他们大清也不会对天主教管得那么严格。   若是贾琏真能实心实意的为朝廷办事,并有能耐令老天爷下雨,为朝廷笼络百姓的心,他不介意贾琏的故弄玄虚和趁机要挟。   哼,现在他就是在要挟自己。   胤禛想着,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不知道是本该下雨,还是贾琏只是算出了雨天。   胤禛也不是没问过其他的京城中的和尚道士,在掉脑袋的威胁下,没一个敢说今日能下雨的,更有那张道士兄弟直说一切贾琏说的才准,大拍贾琏和荣国府的马屁,腻歪的胤禛拂袖而走。   他心里再次讥嘲,也就是八弟和九弟对着那张道士推崇不已,一个字,傻!   贾琏得了胤禛的允许,开始嘴里大声的念写祈祷词,用的是奥菲斯大陆的魔法语,今日本来有雨,但他现在的法师塔还没盖起来,不能像以前那样呼风唤雨,就是信仰之力最多的教皇陛下,这呼风唤雨的能力也只是一个小范围,但对于民众来说,这已经足够震慑了,范围再大,就属于神的力量了。   奥菲斯大陆好久没有大魔法师成为真正的神了,贾琏来到大清更是绝望,不知道将来他能不能更进一步。   一时思绪良多,贾琏收敛了心思,算计着时辰,念完“表面功夫”,对胤禛也没避讳着周围的兵卒和百姓,说道:“王爷,诸位,这风和雨,半个时辰后就会降临,大家避避雨罢。”   他刚刚看了天上的云,又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实是要下雨了。最近他感受自然的能力加强了许多,这事提前几天他就模模糊糊的有了些感觉,今天一出门,果然是要下雨了,这才交了四阿哥过来,一同祭天去。   闻言胤禛心里信了大半,但这县令脸上的皮肉却再抽搐,他担心若是这贾监正的话不灵,万一这周围的众多百姓有怨言,说些甚至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办,就是他觉得能保护好四阿哥和贾大人,可人们的嘴是堵不住的,流言啊流言,这要流传出去……这对贾大人不好……对四阿哥也不好……对皇上更是不好罢!   县令心里苦啊,这镇子和这村头的里长也觉得这事不靠谱啊。   他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虽然多少不一样,但和这里的愚昧不识字的百姓可不一样,什么沟通天地,虽然平时他们也拜佛烧香,但人家佛祖和道祖很少管人间的事情啊,否则也不会有江南大旱饿死三万人的事情了。唉。   四王爷和贾琏率先走了,让里长提供一个可暂时停留的地方,被扔下的当官赶忙紧随其后,围观的百姓此时见皇子大人走了,不由嗡嗡嗡的讨论起来。   更有一些人跟着那四皇子前去了里长家的周围,非要看看贾大人说得准不准。   ……   “王爷,外面围了很多百姓……”县令喝了一盏茶,得了信,心里焦躁不安,还是踱到胤禛跟前禀告道。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挑事,老老实实的祭天完毕,回家老婆热炕头不行吗?   他心里咒骂。他心里恨,可他毕竟也不是个贪腐狠戾的县官,他心里不就是怕万一乱起来,被人利用的百姓傻傻的送死吗?   不仅他们的命丢了,恐怕这一个镇的民众都逃不了好,于他自己更是官职和小命不保。   胤禛撂下茶碗,看了一眼贾琏,见他面色不改,很是镇定,他心也跟着定下来了。   他不由慢慢说道:“时间还没到,待会儿就下雨了。”   县令差点儿咳嗽了。   这雍亲王还真当这个贾大人说的是真的啦?!   这太扯了!   他拿眼睛瞪向“妖言惑众”、“罪科祸首”的贾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二章   这天本是个稍微多云的天,但无风,云彩看着也透亮,并不是乌鸦色,县令心里打鼓。这个贾大人可要害惨了大家,真能下雨吗?   他看着一老本神的四阿哥,心里想着不愧是有名的冷面阿哥,这淡定养神的功夫不可比拟。   镇长和里长此时勉强坐在下手,整个人都战战兢兢,毕竟他们这辈子之前面见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和县丞大人啦,这回可是皇子啊和钦天监的头头呢。   镇长还行,钦天监品级就是比县令打上个一级两级的,跑不掉三四级,肯定比知州官儿小,主要是雍亲王,那可是皇上的儿子呐。   看一眼都是在沾福气!   要夭寿哦。   周家村的里长周大福更是心情忐忑,一直以来他眼睛都不敢瞄皇子,只低头看着胤禛的半个身子,至于贾大人他偷眼瞧了下,那可真是个人品风流。   里长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自问是全村除了小周秀才意外,最有学问的人了,可此时在这堂屋里,他觉得除了那些五大三粗的兵卒外,就属自己最粗俗了。   这男的怎么就能长得这么俊呢,比村东头年轻守寡的狗剩家的刘寡妇还好看的多,果真还是得国公府里才能出的人物,皇子的长相他没敢看,估摸着国公府的都这样了,皇子是皇上的妃子生的,儿子肖母,长相肯定更差不了,只听这雍亲王的声音就清冷清冷的,沁得他心窝子冰凉冰凉的。   喝了两盏茶时间,期间有人如厕,就是那个觉得心冰凉的里长,实在是憋不住了,用脚踢了踢镇长的脚面,弄得上面雪白的鞋缎面印上了半个脚印。   然后就是镇长感受到了最上座的那位“锐利”的目光,镇长恨得这里长牙痒痒,可侧头看着周里长捂着小腹讨好的笑容,还真怕胆小连“更衣”二字都不敢说的小里长便溺在此,不由拉着他站起身,对着四阿哥拱了拱手,说要去更衣。   胤禛自然不能计较这等小事,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他就算人再不好说话也没那么霸道,就是公认脾气不好的太子在这里,都不会拿此当回事。   不过是他们没见过大官,过于紧张罢了。   想到此他不由一哂,看了眼贾琏。   “时间可是到了?”等周里长和镇长回来的时候,县令大人忍不住问了问,他是正经中了二等进士的前列,这才有机会做了京城附近上等县的父母官,钦天监的官不是特殊聘用的,就是父母恩荫,祖上就是搞历法出身的,和太医院有些相似,都是家传的多,跟最正统的科举没关系。   这个县令的“自豪”,贾琏懂得一点儿,但不以为意,进士不进士出身对他来说无所谓,还是要盖塔啊盖塔。   现在是刷声望的时候,等盖完法师塔后,现在外面的老百姓都将会是他的忠实信徒。   贾琏想到这里心情美好了许多。   镇长现在是最应该答话的人,他刚从外面进来,迫于县令压迫的目光喏喏说道:“应该是到了。”说完他不敢瞅向贾大人。   贾琏轻笑,踱步门口,说道:“也该是下雨的时刻了。”   说罢,他眺望天空,只见云彩几块连成一片,但还是很稀薄,却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细雨来。虽说雨不大,却绵久,一时半刻也没停下。   县令大人情不自禁的走到院子中央,直到湿透了身,才恍然起来,回头找那“神算”钦天监的贾大人和那雍亲王却发现人没了。   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了,孤零零的。   原来有人撑着伞,贾琏和胤禛一起到了外边,百姓们此时脸上都盛满了笑容,这一刻他们看见了出来的贾琏和雍亲王,心情激动的溢于言表,这都是因为钦天监的大人和皇子给他们祈福啊——   有人领头跪着磕头,有族老上前作揖,胤禛谦让了下,让人再拿多余的油纸伞给老人家遮雨……   贾琏在旁瞅着,却也有几个几岁的顽童好奇的看着他,细雨纷飞,土地湿润,望着田间地头,阡陌交通,贾琏不由生起了一抹笑容在脸上。   ……   一连几日,雍亲王带着贾琏在直隶各处祈雨祭祀,说来也奇怪,这些时日以来直隶天天是连雨天,起源就是周家村,本来有一些县城小镇已经下雨了,对于贾琏的“马后炮”不以为意,可等周家村的村民把这事情一传,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这雨是第一场祭祀就祈求来的,他们心里可不敢对老天爷不敬,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互相都沾亲带故,没多久大多数的农户家对此都十分信服。   贾琏也出名了一把。   等回到了贾府,连贾母也早就知道了,这几日有个刘姥姥的上门,她女婿狗儿跟王家有点儿远亲,最近年景不好,虽然仗着之前见到的那十两银子,他们缓了缓,但到底去年收成不好,狗儿之前见有钱跟人喝酒打赌,十两银子也没守护住,让刘姥姥说了几嘴,最近几个月才真心改过,不再跟狐朋狗友鬼混了。   但此时家里已经家徒四壁,板儿也到了要念书的时候,可家里根本付不起束修,连吃饭都成问题呢。   想了想刘姥姥就想到了那日来刘家村的贾琏,再听女婿说跟那荣国府的王氏沾着亲,不由就厚着脸皮上门去了。   王夫人失意连连,虽然最近女儿封嫔让她感觉好些,府里的下人和贾母也改了态度对她,但她现在已经不居住在荣禧堂,心里很是失意,原来琏二那小子不争气又没有嫡子出生,她心里指望着他一辈子生不出来,等到了贾琏三四十还没子嗣的时候,这荣国府还不是由着她生的宝玉继承。   可现在一切盘算落空了,贾琏有了长子,日渐健康长大,他本人也出息了,得了皇上青眼,就算是王夫人瞧不起钦天监,但也不能不承认荣国府除了自家丈夫贾政,就只有贾琏在外有脸面了。   可贾政的官声也只是清廉而已,可不是么,家里不需要他挣银子,贾政自然能做到两袖清风,平常人送的银子贾政还真没瞧上眼,有这种不开眼的人上门来,还会被他不留情面的训斥一顿,连同事和下属官吏都有些避讳着他。   王夫人不好对自己男人指手画脚,但她心底真是有些瞧不上贾政的迂腐,官场就好比后宅,水至清则无鱼,从贾母到她,再到凤丫头和李纨,很少有铁面无私的,合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事才好。   贾琏回府后没赶上见刘姥姥,倒是王熙凤说了一嘴,语气中略带嘲笑,但贾琏还是从平儿口中得知,还是奶奶心软,刀子嘴豆腐心,见那稽古老人家穿着实在是落魄,满脸风霜的,着实是有点不像样子,到底是沾了那一星儿半点儿亲戚,还是命她给了那老人家一大锭银子,足额的五十两,够普通百姓两年间富富有余的生活所需了。   “你家奶奶倒是难得做一回好事。”贾琏想到“将来”自己女儿的下场,本就对朴实善心、知恩图报的刘姥姥有那么几丝好感。   人也不能看表面,刘姥姥来贾府听平儿描述,说的话来是显得很谄媚,甚至连平儿等丫头们都瞧她不起,人人嬉笑逗弄于她,所幸这刘姥姥“人老眼花耳聋”仿佛听不见不知道似的,与每个人都说说笑笑,别人打趣她,她也不生气,走后得了个和善又谄媚的矛盾名声,成了贾府许多人口中的“趣事”。   贾琏想着给大姐儿取名,想了想这缘分还是给了那刘姥姥罢,将来就叫巧姐,下次来王熙凤因此也能对刘姥姥另眼相看一下。   按理说贾琏是不怎么在意的,可毕竟人家给女儿取了个现成的名字,大哥儿的名字他还没想好,“苒”字好,还是“英”字好呢?   贾琏想着他这父亲好像不太尽责,尽把这名字的事情给忘记了,贾赦不用提,万事不上心,贾母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有意再等等,要知道兰儿一落地没多久,就上了族谱。大哥儿今年都两岁了,也该上族谱了。   找了贾赦收了此事,贾赦现在是荣国府的当家人,毕竟他们荣国府和宁国府那边分宗了,开族谱还不是他自己说的算。   他捻了捻胡须,想了好几个字都被贾琏否决了。   “你小子早就取好了罢,还来问我?!”贾赦不满,一看贾琏就是找茬来着。   给大哥儿取名叫贾苓、贾芝、贾荀、贾蔚不是挺好的吗?   “我看还是‘苒’字和‘英’字好些,‘苒’字好像更出挑些。”   “勉强凑合罢。”贾赦哼道,“不过为父还是认为那我起的那几个名字更雅致一些,你是怎么得的解元呐?”   别的贾赦不敢说,可草字头字的含义,还真是蔚字含义和读音都好,这儿子脑袋在取名方面好像不太灵光啊。   贾琏只是淡淡说道:“老爷忘记了,你说的那几个名字没一个可用的了,都被咱家后街住的其他族人用掉了。”   “都被用了?!”贾赦一惊,真是大胆,居然不给他们荣国府把那最好的名字留下一两个!太不像话了!   “明年的供给给我停掉!”贾赦气得乱转,孙子的名字只能挑他们捡剩下的,这帮人拿着他们家的银子,没事还来打打秋风,就是这么对待荣国府的?!“下次这几个再来寻差事或求接济,让你媳妇别理会他们。美得慌!”   贾赦气性大了。   对于自己没捞到孙子的取名权,间接又被儿子嘲笑记性,他心头记恨上了,回头见了邢夫人还说了几嘴。   他委委屈屈的只能在族谱记下了“贾苒”这个名字。   王夫人是没资格参加这个仪式和反对的,只是和周福家的私底下说话,小孩子家家的养不养得活还是另说呢,着急上族谱折了福分干什么。   周福家的喏喏称是,心里却想着大奶奶李纨的儿子兰小爷,不也一周岁就上了族谱么,记载了贾珠这一支。   王夫人跪坐在佛像面前,闭上眼睛,默默地数着念珠。   自从她犯了几回错误后,贾政一次也没再来过她房里,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还勉强给她做个脸面,厢房的赵姨娘嚣张很久了,连那个一支当自己是块石头的周姨娘最近都往老爷面前凑了几回。   “那边又要水了?”王夫人淡淡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周福家的虽然没从前的周瑞家的机灵,但她也深知王夫人的大敌一是大房,尤其是那琏二爷,二就是老爷房中最没眼色,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赵姨娘了,主要是她膝下生下一子一女,虽然三姑娘探春养在太太名下,但环儿可是老爷唯二的儿子之一,虽然只是个不上台面的蠢笨庶子。   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太太,……那边是要了。”   “嗯。”王夫人再次闭上眼。   时间过了很久,周福家的眼神也跟着太太的手指移动,默默数着那念珠手串,约莫一百多下,王夫人撂下它。   “你明早去唤环儿过来抄佛经,明天不是学堂休沐么。”   “哎。”周福家的应道,心里想着还是太太的主意“高”,这样环儿那小子就不能做作业了,等来天先生查问作业,岂不是……   她悄悄看了眼王夫人,见太太脸上不悲不喜,心里冷了下,竟有些替那“张牙舞爪”,成日里说着环儿最近用功看书的赵姨娘悲哀了一下。   任她一个姨娘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太太的手掌心!   周福家的早就听说最近学堂的代儒先生身体渐好,他孙子贾瑞也慢慢上进了,竟十分卖力地帮着祖父好好管着学堂,因此贾家的族学现在景象为之一新,据说连续三次小考总是倒数的,要劝退呢。   那些不好好读书的,只为了去学堂混一顿午餐点心,或者巴结荣宁二府的小主子们的哈巴狗们,想必现在难过得很,周福家的已经听说了那金荣已经回家了,他那书读得连三字经和千字文都才勉强记下,诗经什么的也只记住了“关关雉鸠……”那首“表白心意”的诗。   周福家的心里很是嘲笑,她的小孙子现在千字文都记住了,要知道他才五岁呢。可惜命不好,是个奴才秧子,也只能学几个字,将来指望着太太开恩,能当个账房和掌柜的就了不得了。   ……   贾环第二天自然愤愤然,抄写了半天佛经,趁着丫鬟不注意,他溜达出来,怕人找见,他直接奔向大房荣禧堂这边来顽,没成想竟碰上了正要穿过荣禧堂夹道出府的贾琏。   “琏二哥哥。”贾环想当自己没瞧见,对方也没瞧见自己,可他们两人是迎面碰上的,现在扭头藏起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环儿。”贾琏看了他一眼。   贾环衣着打扮倒是还可以,可这人萎靡不振,面色愤愤,竟生生的将赵姨娘和贾政给他的一副好面容降低了几个档次,人看着竟是有些猥琐。   贾琏皱了皱眉,他还没那么好心调教他,何况大房的贾琮他都没怎么理会,平日里都甚少见面,不过他还是问了问他来此的原因,因为见贾琏周围没别人,何况他们其实是属于一个辈分的,有时贾赦给他不少好脸色,竟显得比生父贾政和蔼可亲,他对贾琏的态度好过于对宝玉的,不由话里带出了几份对王夫人的怨怼。   “二太太竟是如此对待庶子。”贾琏只说了这一句话在贾环心里便胜过了千言万语,一时他还真挺委屈的。   明日里他又不能背下来代儒先生的功课了,好不容易最近先生开始“一视同仁”,不再专门提问宝玉的功课,只捎带着他们,净是十分的用心教导他们其余坐在学堂里的学生了,贾环也被提问了几次,除了一开始受宠若惊,没好好去学,答不上来问题后,其余他还是认真的提前背过了,这才被先生这两天另眼相看,老爷也听说了,前晚还表扬了他一次,昨晚更是带了一方上好的砚台给他。   贾环还是第一次因为学业得了贾政的温言温语的勉力,那时心里的滋味一时真是复杂难辨,有时看着宝玉挨打,他心里幸灾乐祸的同时,也隐隐地感觉到了,老爷是对宝玉期待大,这才失望大,对自己竟是不怎么瞧上一眼的,教育都懒得教育几下。   贾琏见贾环突然眼圈红了,还真是莫名其妙,他转即一想,便明白了眼前这小子的心思了。他扬扬眉,对他道:“你去和琮哥儿一起读书去,做完功课书房里还有果子吃。”   大房这里倒是没亏待过贾琮,自从邢夫人养了迎春在膝下,她得了养儿的乐趣,竟起了些心思,对庶子贾琮也略微关照起来,至少贾琮的待遇是蹭蹭的上升,再也不见乌眉黑眼的邋遢模样。   贾环听说能去贾琮那里,神情变得乐呵起来,跑去了贾琮的小院。   贾琏微微笑着,对身后的兴儿说道:“记得提醒回来,给环儿那里送些笔墨纸砚,再去市面上的书店里买上一套上好的四书五经还有各色注解给他……”   兴儿应了。   临出府门前,他又道:“把我读过的书和注解也送到琮儿那里,环儿可以抄一份过去,笔墨自然是咱们这边出。”他望向二房住的花园那边,想着若是贾环和贾琮出人头地,而宝玉那个凤凰蛋还吃着胭脂,就是不知那位好太太是什么想法了。   贾琏心情美妙一瞬,这只是他生活中的小插曲,等他的法师塔盖了后,他会直接让王夫人吃一些好果子的,直接滚出贾府,还让贾母和世俗礼仪讲究“孝道”的人无话可说。   至于其次的障碍贾赦,还是提前养老玩玩他的古董,他不介意给他一些“不限制”的银子花花,保管哄的贾赦不再想着这荣国府的大权和啰嗦事。   贾琏这次出去也是得了太子那边的帖子——帖子十分正式,竟不是太子从前的风格。   这字还是胤礽亲自写的。   贾琏看过太子胤礽的字便记住了,这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呐。贾琏瞟了一眼,决定还是会一会这太子爷。   太子胤礽对贾家没有好感不出意外,每次见了他,胤礽都没什么好脸色,但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次贾琏收到这个帖子倒是颇为意外。   但贾琏想到了祭天那事,虽然祭坛只是直隶田间地头的村镇,但到底是有特别的意义,尤其是直隶今年还真不旱了,祭祀的时候居然在他的祈祷下“下雨”了,这位太子恐怕不由不多想些罢。   贾琏玩味地看着太子爷,他此时在毓庆宫,太子见他倒没怎么避讳。   想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皇帝也只是感到新鲜,用的时候用一用便罢了。毕竟他手中无甚实权和兵权,在朝廷上的各种事宜中插不上什么嘴,怪不得这钦天监的监正地位竟十分超然,就是皇帝多疑的人,也会喜欢和监正这个没实权,还能解疑答惑,时不时还能像朋友似的研究一下西洋术数,或者其他的格物知识。   这南怀仁便是此中翘楚,深得康熙帝的喜欢。   贾琏想起戴梓,四阿哥知道这事后,已经着人照料好他,毕竟他做火枪火炮有一手,可毕竟是康熙下的旨意,不好直接再上折子,说陛下您犯错了,误听小人南怀仁的诬告,居然把咱大清的俊才给撵到了苦寒之地,老命差点儿都给折腾没了。   “直隶的雨果然是你祈祷来的?”胤礽见了贾琏抛问一句。   他神情明显不信。   贾琏想着太子恐怕一是对自己不满,二是再试探他……地动那事瞒不了太子爷,加上这场祈雨,太子只要不是傻子,应该看出一些苗头。   何况,京中在贾琏的纵容下,已经对贾琏信奉的光明法神有了种种“神迹”传说,最实在的说法,是信了这法神,读了那从荣国府后街贾代儒老先生家里传出的法神的咒语,竟然疾病全消,最次也会睡一场好觉。   疾病全消这话夸张了,但病弱的人睡眠好,自然身体就好多了,例如当初的黛玉。   “怎么,还有难言之忍?”胤礽嘲讽的笑着,责问贾琏。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小臣本来就会些‘法术’,这都是光明法神的恩赐。”贾琏一脸圣洁的微笑,看的胤礽直皱眉头。   这难道就是个神棍骗子?!   他知道老大和老八那儿有个张道士,甚至还知道那张道士私下里对着大阿哥说了一句“贵不可言”,转头去了八阿哥那里,也说了同样的话,只是这些话没实证,若是巴巴的跑到汗阿玛跟前打小报告,还真讨不了好。   哼,反正最大的劲敌大阿哥胤褆也被圈禁了,活该!让他和自己作对!   竟然真敢用巫蛊之术镇魇自己!   他疯魔了不成——   哼,胤礽知道自己是没疯,更没被老大那个蠢货镇魇过。只不过汗阿玛说了,又摆出证据,朝臣和百姓信了就成,或是汗阿玛他呢,还需要自己这个挡箭牌,大阿哥只能背负这个冤屈了。   胤礽冷笑,心里戾气溢出了些。   贾琏对气息敏感,深深看了眼太子。   胤礽在他的眼神下倒是怔了怔,心想着这贾琏倒是有双幽深的漂亮眸子,可惜年岁大了些。   胤礽已经罢休了从前“荒淫”的生活好久,毕竟康熙帝极为厌恶皇子和宗亲沉溺于南风之中,他复立之后,便收敛了性子,一心一意在宫里过活。   关于贾琏的“才华”,胤礽更注重,他从小最得康熙的宠爱,皇子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要不大阿哥胤褆也不会从小就和他较着劲儿,事事和他对着干,着实惹人生厌。   现在大阿哥倒下了,可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倒是站起来了,还有老四那家伙,表面上对自己恭谨,实则对太子的位置也起了窥觑之心。   别以为他没长眼睛看不见!   胤礽心中冷笑,老四对眼前的这个人如此青睐有加,想必也有着原因。   荣宁二府的子弟是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   他现在没对贾琏过于冷落,好言相待,还叫宫人给他侍奉茶水,已经是尽了他面子了。   “既然你在本宫面前说有神通,想必是真的。”胤礽深深地看了贾琏一眼,“你看天气厉害,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算命?你说本太子将来如何?”   “启禀太子,我只是会法术,和道家、佛家的神通确是不一样,算命是不会的。”贾琏眯起眼睛道。   太子这事诚心为难自己。   一个太子问将来如何,不就是再问自己将来能不能当上皇帝吗?   这个问题自己怎么答都“有罪”。   冷哼了一声,胤礽的表情不屑,换了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宁国府的事情,还有你家的二房太太和他兄长王子腾——贾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提到王子腾这个墙头草,太子就来气。   别以为他不会报复,敢动手杀他的意思女儿。   太子手指关节下意识的敲了下炕几,想着“有朝臣”建议升了王子腾的官职,有鉴于王子腾早几有投靠太子的迹象,康熙就顺手推舟,调任了他,京郊的大营哪里能放任皇帝不信任的臣子去管。   胤礽早就料到,他尤不解气,心里想着非要再找机会要了王子腾的老命不可!   呷了一口茶,他看向贾琏。   他今日唤贾琏过来,是想着拉拢钦天监心思,毕竟祭祀的事情,贾琏还能在康熙面前说上两句,例如这次,如果钦天监说是让太子去祭祀,汗阿玛也不会略过他,直接让和贾琏交好的老四一起去。   听说那时正巧四阿哥也在御书房,怎么那么巧,汗阿玛唤贾琏,又遇见了老四?!   胤礽不傻,任谁见了这事深想一下,也会怀疑这两人的。何况这两人关系明朗,都摆在明处,也就是汗阿玛认为他们“光明正大”。   老糊涂!   胤礽心中盛放了很多不满对康熙。   “太子说的事情,小臣全然不知。不过我和王家的关系并不大融洽,太子说起这事,想必调查的很清楚,荣国府的大房于此事全然无辜。”贾琏一脸我不清楚,我不知道的无责任表情。   他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救王家,所以毫无压力的面对着胤礽,也没打算下跪求情。至于王熙凤——他嫁给了自己,王家倒台,只要不是谋反,牵连不到他身上。   胤礽深瞥了他一眼。   贾琏想了想,微笑道:“殿下,天气本来晴朗,之前我也没说,可此时说不得要起风了。”说罢,没几息,外面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枝叶摇摇曳曳,连微微嵌着缝隙的窗户都吱嘎作响。   “何玉柱!”胤礽斥道,何玉柱出列,立刻就挨了他一记重踹。   忍着疼痛跪下请错后,也不用太子爷再吩咐,何玉柱瘸着腿,赶忙亲自关好它,有令人检查其他的窗户和门扉,哪个粗心的太监关的窗户啊,可害死老子啦。   胤礽趁着发泄的怒气,其实心里在震惊!   这贾琏果然比那些“奇人”厉害得多——他不由想到了康熙和老四胤禛。   怪不得汗阿玛同意他做了钦天监的监正,怪不得一向冷心冷面的老四很是亲近这个贾琏。   ……   “太子爷,我的建议是,您这里的风水不对。”贾琏临走前笑眯眯的赠言。   胤礽和贾琏谈了很久,放下架子的太子爷风度翩翩,博学多识,康熙教导了他很多西洋知识,竟四阿哥和九阿哥懂得多得多。   贾琏心里倒是微微动容。   “风水?”胤礽想起贾琏在九贝子府上……那些事情。   他嘎然无语。   毓庆宫难道也被人埋了不少死尸?   这也不是不可能,前朝这里也是个宫殿,哪朝不死个宫女和太监啊,在这紫禁城里,除了皇帝,就是各个宫殿的主子们的命也不值钱呐。   “别的大事没有,只是若是想破这个风水坏局,得另起一座三层高的建筑。”贾琏赠给太子金玉良言。   他是真的认为毓庆宫这里盖一座塔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这里对太子爷来说已然十分窄小,但贾琏不介意占用太子爷的一处闲置的房屋,尤其是前面的某个小院,完全可以推到重建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三层高的建筑?   胤礽听后神情愣了愣,他望了望自己的毓庆宫,本来就狭仄,在哪里能破风水去盖他口中的所谓的一座三层高的建筑?   何况,胤礽想着,三层高的总之是比较高大的宫殿高度了,更容易惹起汗阿玛的关注,毕竟足够的高度可以了望整个宫城了。   “贾大人可是认真的?”胤礽眼睛眯了眯,本来他想说“你说笑话呢吧”,就没见过谁家改风水还盖三层楼的。   顶多也就是挖个池塘引个沟渠,要不就是移栽各花草树木什么的……   贾琏笑了笑,对太子殿下道:“自然是认真的,怎敢欺瞒殿下。”   胤礽沉吟,良久他说:“这宫里盖什么,以往内务府也都请过钦天监的人看过,风水已经是很讲究了。”   言下之意是说这风水都看过了,你现在却说有问题?!   闻言贾琏挑眉,毫无心虚地望着太子。太子身后的毓庆宫总管太监何玉柱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这贾大人太大胆,忍不住无声地吧唧下咂了下舌,可熟知太子爷脾性的直觉常准的他,好像感觉太子爷心里肯定没生气。   这真是有些邪了门了!   胤礽等着看贾琏作何解释,虽然他是听说了一些贾琏的本事,刚刚也见识过贾琏断定天气的铁嘴了,但对于风水一说,很多人学易经和梅花易数等等玄学,浸淫钻研有长达数十年,都未必敢说精通,这贾琏年纪轻轻哪里来的好手段!?   胤礽不是不知道贾琏所信的什么“神教”,但他不以为然,对此并没有太上心,弄不好估计又是和江南那边的白莲教、赤脚仙教一样,尽是糊弄愚民敛财、假作声张正义的邪教。   贾琏表情玩味地琢磨了下,拿眼睛四处看了下,然后转头笑看胤礽:“殿下,您这毓庆宫的风水好的话,您之前的‘波折’可是玩笑?”   大胆——何玉柱要喊,却没喊出来。太子居然没发怒啊!   胤礽脸色沉下来,被废的事情现在谁还敢在他面前说?也就是老大对他不忿罢,但也只能在他的府邸里暗骂,否则更是坐实了汗阿玛说的镇魇自己的事情,大阿哥还没那么愤怒的没头脑。   想到自己复立,胤褆倒下被圈禁的事情,胤礽心里高兴但意外的有些失落,他现在后面的八阿哥一派,可是在汗阿玛要举荐自己的时候,满朝文武大半支持他这个好八弟啊,还来老四和老十四,现在看也不是安分的,至于三阿哥胤祉,胤礽心里冷笑,他就没当他是盘菜。   贾琏此时见了胤礽的脸色也没有被吓着,反而他又笑着给胤礽了一击重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年没嫡子,这算不算风水问题?”   听了这话,胤礽忍不住了。   嫡子是一直是胤褆努力的目标,然后确实胤褆目的达成,他先前死去的大福晋给他生了唯一的嫡子,而他身份最高的儿子也只是李佳氏的侧福晋生的,虽然弘皙身体健康也聪慧可爱,可身份到底有不如意之处。   汗阿玛之所以复立自己,也是汉臣和百姓的心之所向,毕竟汉家一直以来是嫡长子继承制,胤礽正是知道这点。   太子妃瓜尔佳氏贤惠有礼,可胤礽一直不怎么喜欢,因为过了生育年龄,这几年他更是懒得去应付。   “难道风水听你的,改了这毓庆宫的格局,去盖一座我用不着的三层高的楼,太子妃就能为孤生下嫡子了?”胤礽扬眉,嘴角带着笑,可是目光却是紧盯着贾琏不放。   何玉柱在太子爷身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贾大人的大话放的,若是能做到自然是好的,若是做不到,太子岂能饶了他的信口开河。   他是深知主子爷可有要整治荣宁二府和那作死的王家的,只不过正在心里暗暗积攒着,等着港服复立的风头过去,他们三府就跑不了好,对了,还有宫内的贤嫔贾氏。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嫡子也不是要不成。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贾琏嘴角微微抿了一下。   胤礽眉头跳动,眼神深深地看着他。   “若是想有嫡子,是不是还得如卿家的话,盖着三层楼?”   贾琏点头,“这个自然。此楼格局须按照我的想法盖,最好是盖在那里——”他目光一跳,选了个地点。   胤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处并不怎么常用的小院子,面积不大,并不靠近毓庆宫女眷住的地方,算不得犯了忌讳,毕竟是一层三层高的楼,若是外男远眺,太子宫内眷的居处还不的让人瞧了个遍,不说胤礽答应,就是太子妃和诸妾肯定觉得不安心。   胤礽点点头,只道:“这事尚需想想。”   贾琏明白,这宫内毕竟是康熙的地盘,毓庆宫动土,没有征得康熙的同意,就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是不敢做的。   胤礽回到太子那里,干坐了半晌,太子妃瓜尔佳氏奉了茶点过来,又坐到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候了太子几句,胤礽心不在焉,瓜尔佳氏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看出来了。   之前前院钦天监的贾大人来访,她是知道的,甭管太子对她宠爱不宠爱,但在毓庆宫,她还是说的算的,甚至出去行走,尤其是在宫里和各皇阿哥、亲王、郡王府里,她是比太子还得人心。   只不过太子被废,甚至到现在,太子爷根本不愿意听她的看法。   胤礽抬眼瞅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妃,她比他小了一些岁,但也没有小多少,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眼角都起了两三道细纹了,身子略微有些发福,但人看着气质贤淑端方,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容,却也身居高位这么多年,高贵的神韵自是天成。   太子妃瓜尔佳氏被这么一瞧,心里窘迫的厉害,很多年太子连睁眼都没瞧她,今日里是怎么了?   ……   胤礽终于还是说了贾琏的“大话”,瓜尔佳氏虽然并不怎么信这么,若是平时太子笃信召见佛道之类的和尚、道士法师什么的,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厌恶的,但此时听是钦天监的那个出自荣国府的贾琏贾大人,她神色迟疑了下。   “怎么太子妃也信了?”胤礽喝了口茶,略微讽刺了一句。   这位太子妃总是好的,但有时太不识趣,遇事反复劝谏,让自己忍,并与人为善,和那帮“凶狠成性像狼似的一不小心就生生要下你一口肉的兄弟们……兄友弟恭?!   胤礽与她沟通不了,更是懒得来她的寝殿。   瓜尔佳氏心里暗暗想着贾大人的“事迹”,她有个堂兄那日地动就在皇上跟前当差,贾琏的本领家里人跟她说过,甚至也暗自出了主意,说是不是贾琏这个“半个神仙”,能让她再怀孕生子?   有一件事太子未必知道,但也许知道了不提罢了。   就是她生女儿的时候,其实太医已经断定她很难再有身孕了,若不是瓜尔佳氏于那太医有恩,这事早就传扬开了。   她也没打算隐瞒的滴水不漏,不过是大家面子上心知肚明罢了。   瓜尔佳氏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她细眉之下是一双丹凤飞眼,有神明亮却并不显得妖媚,“贾大人的本事皇上和九阿哥都知道了,我还能不信么,何况爷也上了心,想是信了他的。”   太子手指动弹了一下,终究在自家太子妃面前忍住了。   “你真想有嫡子?”   “怎么不想!”太子妃苦笑。   胤礽掀开茶盖,滑了滑杯沿儿,茶碗细瓷与那茶盖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刺在两人的心尖上。   胤礽想了良久,还是对自己的太子妃说了贾琏改风水盖塔的事情。   太子妃低声道:“汗阿玛那里我想办法,让宫里的几位娘娘提一嘴……也不是不成。”理由自然是“真实的”,太子的嫡子,皇上可是盼了好多年,若是贾琏真这么说,说不准皇上还真是信了。   毓庆宫本来也该改造翻新一下了,毕竟太子也复立了,有个新气象新景致也挺好。   胤礽点点头,太子妃承诺要办的事情,通常是能办成的。   没过几日,贾琏又进宫一趟,皇上只是问了几句,要盖多大的“房子”,要用什么料子,盖在哪里,银子大概要多少,贾琏早就心中有数,一一回答了。   但康熙没有问为什么要“撺掇”太子“铺张浪费”,只是盯着他看的眼神有些怀疑。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太子妃能生个嫡子,这小二十年来太子妃尝试过多少办法,他这暗卫秘折里可写的清清楚楚,甚至那太医隐瞒的事情,康熙也知道,不过是太子妃瓜尔佳氏实在是得他的心,是诸皇子中最难得的贤惠媳妇,康熙不想让她难做,便让人一直守着口风。   贾琏出了宫,开始张罗为太子殿下的毓庆宫动土。   雍亲王府的四阿哥想不明白,那九阿哥在家里就更想不明了,这贾琏不声不响的“投靠太子”了?!   贾琏却暗自悔恨错叹,他怎么没早想到毓庆宫是太子的,毓庆宫就“住”在紫禁城内,自然太子同意,在他那里盖“房子”是比等四阿哥登基的时间早,也不用等着康熙早早死翘翘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了。   脸上带着笑意,贾琏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四阿哥的舅舅——隆科多。   哟,他身旁的怎么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四章   贾琏眉毛扬了扬,贾珍的那事他一直没腾开手报复他,眼睛瞥着前面的那几个人,他嘴角微微扬起。   今日他心情好,不介意添一把火。   隆科多身为佟贵妃的弟弟,在京城里的脸面自然是大得很,除了几个有权势的皇子阿哥和铁帽子亲王,宗亲贝勒之类的人物也很难被他放在眼里。   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日出来逛街,她们本来就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自然不会十分严格的遵守不抛头露面的规矩。   只要带着斗笠面纱,再带几个婆子跟着她们出来,任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尤三姐拉着腼腆的尤二姐逛街,走了没几步她就嫌斗笠面纱碍眼,自己摘下来不说,还让二姐也跟着摘下来,两人和那些卖货的农家媳妇和婆子一样,大大咧咧的抛头露面。   穷苦人家自然不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没事还要出来赶集跟着婆婆或者街坊邻居搭个伴儿,一起卖个鸡蛋山菜什么的,有闲钱的话,还得去布匹铺子扯几尺棉布,回家给家里的孩子做一身衣裳。   尤二姐和三姐虽然家里精穷了,但平时也很少出门逛街,不过是在宁国府的深宅大院里待得久了,尤三姐心里烦闷,又想着上次贾琏居然瞧不上她姐姐,就是冰清玉洁的自己估计那荣国府的琏二爷也没看得起,她心里就一阵火起,再瞧贾珍和贾蓉父子来沾二姐的便宜,她便泼辣的打发了他们出去,惹急了她是什么话都敢骂的,让贾珍的老厚脸皮都跟着泛红了,更别提贾蓉了,他干脆抛下对她们的杂念,自顾去找兄弟蔷哥儿玩去了。   尤三姐携着尤二姐逛着就没注意其他,街上的男人看他们可都看待了眼睛,毕竟两人长得花容月貌,再瞧一身打扮,绫罗绸缎,头上还斜插着几支金钗,耳朵上戴着珍珠镶金耳坠,有时去拿东西把玩的露出一截皓腕的时候,那若隐若现的一抹翠绿差点儿闪花了小媳妇们的眼睛,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可以买多少头猪牛啊。   感受到周围一阵阵火辣的刺人目光,尤二姐有些不适了,尤三姐却把下巴抬得更高了。她还故意慢慢回头,环视了周围正看着她的一圈男男女女,然后放肆的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虽然她眉目间的凌厉减弱了她的几分媚色,但架不住尤三姐让男人酥了骨头的轻笑声。   隆科多就是在这时被姐吸引了目光,转而也还看到了尤三姐身边的另一位柔柔切切的美女,眼睛都快挪不开了。   他可不是那帮子没胆子的泥腿子,他不由凑过去,此时二姐和三姐儿正在银楼的一层看首饰,三姐儿想着先看看,再回去忽悠贾珍让他给他们再买个金镯子,她已经和二姐说了,打算早早抽身宁国府,贾珍和贾蓉父子不是什么好货色,何况最近大姐儿尤氏对她们母女三人越来越没好脸色,直劲儿催促她们赶紧归家去。   尤三姐不想再回那个“破破烂烂”的狗窝,宁国府再不好,她们还能吃得上山珍海味,穿得上绫罗绸缎,又有丫鬟侍候着。当然,若是有长相英俊,家世合适的人选,二姐儿和三姐儿也想赶紧脱离宁国府。   贾琏已经走到了店门口,此时隆科多已经搭讪了尤二姐和尤三姐,尤三姐拿眼睛斜了他一眼,见他年纪三四十岁,必然家里是妻妾成群了,儿子女儿兴许都一大堆了。她脸色冷下来,虽然这人穿着挺好,但她可二姐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会奔上去,要给人家做妾的。   二姐儿的想法简单,找个不嫌弃她对她好的就成,可她心里却还是抱着能做正头娘子就不做妾。   尤三姐冷哼一声,拉着尤二姐躲远了他一步,嘴里冲着掌柜的嚷道:“不是说有新货吗?怎么还没拿出来给我看看。”   “您稍等。”掌柜的很少见女眷自己单枪匹马过来买东西的,至于这两位姑娘带着的两个婆子刚刚可是让这牙尖嘴利的姑娘,给指使到外边去买零食了。   隆科多正心烦着呢,要不然他也不能在休沐的时候出来散心,以往只要有些闲工夫,他就陪着小妾四儿,可这几日四儿正因为玉柱的事情跟他闹别扭呢。   原来正妻赫舍里氏的儿子岳兴阿补上了御前侍卫,四儿见了很是恼怒,非让隆科多赶紧把叫岳兴阿辞了这官,让玉柱去补了家里这个恩荫。   隆科多对这事有些犹豫,因为岳兴阿这事是父亲做得决定,他不好驳了老父的面子啊。   四儿就上来抓了他个满脸,至今脖子上还有两道指甲痕呢,红红的还有些发痒。   隆科多抚了下,抬眼看着这一对美艳的姐妹花。说实在的,四儿儿子和女儿都生了,年纪比他小不了十岁,哪里有眼前的两人年轻漂亮。   再多瞧一眼,那个稍微大两岁的温柔女不提,就说那直劲儿瞪着他看的穿着一身火红衣裙的美人,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可就是让隆科多身子一热,浑身激灵个通透,好久他都没有这个感觉了。   上次还是初见四儿的时候,那时他跟着嫡妻去岳父家里,不小心看到了岳父的小妾,他就惦记上了,等第二次去,他直接在岳父面前强抢了四儿接了家去,这才有了二儿子玉柱和女儿的出生,只不过赫舍里氏这个黄脸婆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不给四儿让路,让四儿平时对他多有怨言咒骂。   想到家里的烦心事,隆科多嘴角耷拉了下,心里则合计着是不是再娶一名妾,四儿也没权管着自己啊,况且自己确实“太宠爱”她了,让她现在的性子越来越嚣张,居然敢打他挠他了!   隆科多正想上去打听美人儿是谁家的,最好是没有人家,如果都能做他的妾最好了,如果只能一位,他还是愿意选那“辣美人”快活,可此时居然有人不识趣的进屋了。   隆科多本来是习武之人,这人脚步声虽然轻,可一迈步他就留心了,他转头望去——   “贾琏?!”   被隆科多看在眼里的官员太少,荣国府没落的爵位在至今还是公爵府的佟家面前根本不知的一提,更何况这贾琏的官位在京城里更是小虾米一枚。记得他全名,认识他长相,就是给他面子了!   “佟大人。”贾琏闻言也没怒,这京城里隆科多据说可以横着走,何况这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他更关心的是这隆科多可是看上这尤三姐,甚至尤二姐?!   刚刚有眼睛的都看到了,连那掌柜的都避讳的在一旁不出声,悄声无息当自己不存在。   这佟佳氏的隆科多大人,可是满京城的人都认识,步兵统领啊,掌握京城各处京畿内防务和兵卒,尤其是皇城,那儿也归隆科多大人管着呢,可见皇上有多信任和重要他呢。   不过也是,掌柜的心里咂舌,人家佟佳大人可是宫里佟贵妃的亲弟弟呢,要是他是皇上,也会把这职位给自己家亲戚或姻亲来当,自己人放心嘛。   掌柜的心里做了一下自己事儿皇上,三妻四妾,左边贵妃,右边贵人,后来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才专注了眼前的这宗“生意”,他看了眼后边的小二,让他噤声。这个时刻,可不是出声让顾客看东西的时候。   果然,此时那尤二姐和尤三姐听了这熟悉的声音,俱是回头一看,真是有日子没见过的贾琏。   尤二姐顿时红了眼眶,可眼睛却盯盯地紧盯着贾琏。   多日不见,这人气度又变了……高不可攀。   尤二姐神情失落,半晌低下了头。   尤三姐之前虽然对贾琏印象不错,可那次酒宴之后,他居然看不起他们姐妹,下了药还能跑,难道她二姐上赶着送身子,都会被他嫌弃吗?也不是要做他正头娘子,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自那之后,宁国府有些留言,尤三姐藏着没跟二姐儿说,府里都说琏二爷回去之后用冷水,也不稀罕被贾珍父子玩腻了“破鞋”,气得尤二姐上前就霹雳巴拉的打了那几个嚼舌头的丫鬟婆子几蒲扇,肿的她们的脸没三五天都不能见人。   “你来作甚?”尤三姐气势汹汹。   隆科多眉头一皱,他眼睛看向贾琏。   “她们是你家的?”   贾琏轻笑,摇头。   隆科多眉头送了些,可脸色也不好看,这年纪轻轻还没梳髻没嫁人的姑娘,居然认识一个年轻男人,不是兄长表哥,那是怎么认识的?   不过,隆科多转而一想也没什么,四儿原来还是岳父大人的小妾呢,不一样归了自己,要是这两位美人也是这样的,他更好弄到手了。   一时他忘记了宠妾四儿,只想着遂了心思。因为这刚刚说话不客气的美人,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思了。   “你是谁?胡问什么?”尤三姐可不那么客气,尤其是听了贾琏这么简短的介绍,她觉得这贾琏真是视她们如草芥,连给人介绍都不屑介绍。   想到这里,她昂头挺胸:“我们是宁国府当家人的妻妹,你是哪位?!”   ☆、第四五章   隆科多眉头都没动一下,早在她们叫道贾琏的时候,他就猜到这对姐妹花和贾府估摸着是有些关系的。   只是,有人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哼,隆科多睨了贾琏一眼,半讥讽半是质问:“贾大人,你不是她们和你府没有关系吗?”   贾琏低声笑了下,淡淡的瞥了尤二姐和尤三姐一眼,这一眼尽是一种漠视,仿佛她们不是个美人,是空气似的,尤三姐眼含薄怒,只听这时贾琏语气缓缓,带种漫不经心的劲儿:“荣国府与他们宁国府早就分宗了,贾珍的妻妹与我有何干系?”   他着重强调了“妻妹”二字,隆科多脸上的肌肉微微松懈,露出点笑意。不是贾府的小姐就好,不过想想也是,就是荣宁二府的人再不着调,也不能要身在闺阁未婚的姑娘们出来走动啊,这不年不节的,去庙里的借口也都没有。   隆科多脑袋此时特别灵光,细看看这尤氏姐妹,眉眼开散,丰胸圆臀,眼梢瞟过来的时候,隐含挑逗风情……活脱脱的一对尤物,就连那年长的姑娘,表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可那眼仁里可含着水光的,看的人心尖颤颤的。   隆科多喉咙动了下,他下意识的把这两位和家里的四儿对比一下,还是觉得四儿人老珠黄了,要不是念着情分,他能对她这么百依百顺的么,结果她对他是又打又咬,上来劲儿的时候,还当着奴才的面骂过他。   可想到四儿的“凶性”,他又泛起了犹豫,贾琏冷眼旁观,心里倒是起了“坏心思”。   此时尤三姐和尤二姐终于觉得待在这满是“臭男人”的地方不太好,就想着要出去,尤三姐是不惧什么的,但架不住二姐儿恳求的眼神,两人只好手拉着手,急匆匆路过隆科多面前,就要迈出这店铺的高门槛,可不知“怎么一回事”,这尤二姐脚下一软,带着三姐也是一个趔趄——   隆科多顿时被投怀送抱了!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还在怀中的人的翘臀上摸了一把,还是三姐反应快,就要掌掴他,可隆科多是行五出身,伸手和眼神哪里是一个弱女子能比拟的,直接胳膊架住了尤三姐。   三姐儿脸色白了又白,再被对面沾了她便宜的男子的锐利的目光一瞧,身子颤了颤,嘴巴喏喏了两下,还是没敢张口骂。   “三姐儿。”尤二姐吓得额头是汗,可她又担心三姐儿,转头正要去看贾琏,求个帮忙,可三姐儿此时终于镇定了下,呵斥了一句:“登徒子——你放手!”   气哼哼的哼了一声,隆科多从四儿给自己气受,又在此遭到一个小小的女子的怒骂,心里起了股气性,就想着纳了这两个尤物回家。   他也不是那没品常常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不过他还是故意地啧啧了两声,嘲讽道:“不知谁是登徒子呢?又不是我要你投怀送抱的。”说罢,却也没为难尤三姐,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还没那么急色。   尤三姐收了胳膊,使劲地瞪了他,又恨恨地瞪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贾琏,胀红着脸,拉着尤二姐跑掉了,差点儿都忘记了那两个被打发走买零食的婆子,所幸半路遇上了。   隆科多惦记上了尤三姐和尤二姐这对姐妹花,自然就想着要人去跟贾珍说,眼前这贾琏倒是个好人选。   可这话才起了个头,贾琏就十分不给面子,告辞了。   邪了门了今天!   隆科多阴沉着脸,本来想回府,直接就去了宁国府。   他还就不信有他办不成的事!   贾珍怎么和隆科多交谈的不说,贾琏在府内的第二天,就听见王熙凤告诉他,东府的尤氏做主要将尤二姐和三姐儿给嫁出去。   说是连当家的贾珍都同意了。   贾琏只冷笑,回了她一句:“他同意了,那尤氏姐妹二人能同意?!”   尤二姐还好说,那三姐儿,贾琏自觉看人是不会太错的。三姐儿的心气高着呢。   王熙凤一怔,“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佟家可是贵妃的娘家啊,先前的佟皇后也是贵妃的姐姐呢,就说与你交好的雍亲王,也曾养在佟皇后跟前呢,论亲疏,佟贵妃家可是四皇子的‘母家’呢。”   “宫里的事情,可说不准。”贾琏眼睛看了她一下,看的王熙凤讪讪。“往后家外面的事情不用你管,缺钱就管我要。何况这家也该彻底的分了。”   这是要撵二房出去啊?!   王熙凤先是怔了怔,心里然后就是一阵欢喜。   二房要是出去,这李纨,这王夫人,虽然她们好像都不跟大房争权夺利了,可有贾母在,有二房在,这荣国府的奴仆可没少多少,各家和各家的关系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处理这府内事务的时候,那二房和贾母稍微给她点绊子,每日里就够她操心的。   贾琏接下来就是处理了东府的一些“事宜”——   就在贾珍欢天喜地的预备嫁妆,让尤氏去库房挑选一些贵重的物品,让尤三姐和二姐儿势必满意,欢欢喜喜的嫁到佟国舅那儿去做妾,可这二姐儿耳根子软,加上听尤氏说那佟家高门大户,竟是荣宁二府都比不上的,家里又是皇后又是出了个贵妃的,就是在那样的家里做妾,可比在五六品家的小官家当正头娘子强上百倍,尤二姐就动心了,然后就点头同意了。   尤三姐见状气得厉害,去劝了二姐几句,还拉上尤老娘,可尤氏和贾珍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就对着尤老娘的耳朵洗礼了一番,说了好一番关于佟国舅的好话。   尤老娘虽然有卖女儿的心思,但到底是亲生的,若是嫁得好,她也能常去,她将来还指望着女儿养老呢。   她还是详细的问了问:“国舅?那你家西府的那个宝玉,不也是国舅吗?有甚么稀奇的。”虽然嘴上说着贬损的话,但她的眼神可是紧紧盯着尤氏。   尤氏不屑地撇撇嘴,“不过是一个嫔而已,还都快上了三十了,胎都没保住一个,在宫里……那里可吃人呢。谁知道往后呢?”   “这倒是。”尤老娘点头。   尤氏又哼道:“什么西府不西府的,往后他们荣国府就是荣国府,和我们宁国府没甚么关系。”尤氏不知内情,以为荣国府是因为宫里的贵人元春晋封为嫔,他们荣国府就和宁国府分了宗,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东府吗?   贾珍是不敢跟尤氏细说这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和太子胤礽,又与当今皇上那里……理不断剪还乱的干系。总之,贾珍自己磋叹不已,他和蓉哥儿是做错了事,可他心里也委屈呢,那西府也沾了边,那二房的王氏和他哥哥王子腾,可是出了大力气,杀秦可卿还是他们建议的,他心里哪里舍得可卿啊,可他自己的命更重要,太子被废那时……可是血雨腥风的,秦可卿留在宁国府,就是一个一点就炸的霹雳弹啊。   可现在,王子腾和那王氏那里跟他几乎断了联系,那荣国府现在已经不是二房当家,大房对他略过大房处置秦可卿这事可不满的很,尤其是贾赦,居然曾经不开情面的骂过他,自己一气之下,也只好与荣国府分了宗,总算贾赦还没把话说死,若是宁国府……将来真的被抄没了,还有荣国府能暗中帮衬一般,兴许有个活路。   贾珍心里的“艰难”,哪里是家里的这帮娘们和道观里的老父贾敬知道的,他心里这个苦呀!真是没法说,只能自己咽下去。   他对于隆科多的来访和目的,听了之后,那是个高兴啊。   若是他们宁国府因为尤二姐和三姐儿跟佟贵妃家里沾了亲戚,这可是多大的人脉,多大的面子啊。   贾珍可以想象,尤二姐和三姐儿真的在隆科多那里得宠的话,那在佟家说话也是顶用的,说不准比那荣国府的元春更有用。   想到元春,连贾珍心里都瞧不上,别看她现在是个嫔,可这嫔位之前的贵人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踩着可卿的命上去的,嫔也是皇上和佟贵妃看她“无缘无故”的流了个孩子,赏赐给她的。   哼,元春的位置还没得宠的贵人稳当呢。   贾珍心里对此很是幸灾乐祸,他现在是恨透了王家,包括元春这个受益者。可怜他的可卿啊……那是那么好得一个秒人啊……   太子现在又复立了,可卿又是那样的一个身份,可生生的被人作死弄成了一张死牌。   宁国府现在可是夹着尾巴在京城里猫着,生怕太子爷找个错处,直接给他们父子“咔嚓”了。   所以,他终日心慌慌,直到现在二姐和三姐儿带来的“福气”,他心里才落定了些,若是能和佟家搭上个关系也多了一层保障。想着尤三姐和尤二姐,他心里略微不舍,隆科多那日来可说的好,警告他让他好好养着她们,等好日来了,就抬她们过去。   想到这诸般好处,他一时舍了这不舍的心思。   美人呢多的是,但不能误了事,她们两位,他之前也总算没白花钱养着、打扮着她们。   贾珍这些日子里美滋滋的,他还特意过道尤二姐和尤三姐的那里瞧了瞧尤氏给她们制备的嫁妆,豪言壮语一番:“缺什么再跟你大姐说,保准有你们的。”   尤二姐不吭声,她手边绣着嫁衣。   三姐儿冷笑了一声,“我还缺几副金手镯金项链,姐夫快快给我打了过来。”   “哪里用打,库房里有现成的,这就给你送过来。”贾珍让尤氏去捡那好的。   尤三姐摸着“金子”,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   贾珍放心了些。   哪里有女人不爱权势、不爱银钱、不爱珠宝的,这姐妹俩一直都看重这些的。   可没想到,临把她们送到佟国舅家里的时候,有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老爷,三姐儿——三姐儿——不见了!”   ☆、第四六章   尤三姐的逃跑对贾珍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这可怎么办?   可怎么办呐?!   贾珍急得团团转,赶忙让尤氏派人去找,可在“不明人士”的扫尾下,尤氏派出去的人一点儿痕迹都没发现,贾珍恨她没用,但他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也说没发现尤三姐的任何踪迹。   他连连唉声叹气,贾珍好是一番顿足,在家里愁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这隆科多大人来了,管他要人可怎么办?   贾珍想瞒着,可宁国府的仆从又不是口风严密的,又有那么一些人想特意讨好佟家,发现些宁国府的“异常苗头”,就去隆科多大人面前邀功请赏去了。   所以隆科多下了朝很快便知道这等“丑事”,他阴沉这个脸,因为他要纳妾,还一次纳妾两位,家里的嫡妻是隐形人,他好几年都懒得看她,只是四儿像疯了一般,这几天天天跟他吵,甚至还想动手,若不是自己对她过于“爱重”,她能打得到他,结果她来越来越来劲儿了,这激起了隆科多的逆反心。   他本来就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顶多纳到家里摆设一阵子,之后随便四儿怎么管教,可四儿这么不依不饶的,隆科多再看她似泼妇一般,不由腻歪了些,这些日子睡在另一外小妾那里。   这尤二姐和尤三姐,他还非要娶回来不可。   虽说是个妾,可也不能就这么任由宁国府给他戴个“绿帽子”,隆科多周身黑气笼罩,奔向了宁国府。   贾珍听了佟大人来了,脸色这个难看,尤氏也害怕得罪了佟贵妃一家,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来人是比宝玉那个虚虚的国舅爷更名副其实,原来的皇后,现在贵妃,哪个不是隆科多的姐姐。   宁国府的这一摊烂事,最终还是以尤三姐被找回,贾珍挨了隆科多一顿揍,又赔了佟家很大一笔“嫁妆”结束。   听王熙凤说起这事,贾琏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尤三姐以为她真的那么好运,简单的金银就能收买守门的小厮婆子?不自量力!   若是没他的“放行”,尤三姐以为她会跑出京城?若是没他的“指点”,贾珍能在挨了一顿揍,差点儿彻底得罪隆科多之后,“幸运地”发现了尤三姐的踪迹?!   这报复算是轻的了,若不是顾念着他们宁国府也姓贾,虽然两府分了宗,但到底还是沾了亲戚,荣国府和宁国府在外人眼中还是有着挺大的干系的,他只怕会对贾珍更狠。   至于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两个想“沾他便宜”的人,贾琏不介意送她们一程,进佟国舅的后宅里,好好的享享福罢。   尤三姐狼狈地被逮了回去,和一直安分守己的二姐待遇完全不同,她是被捆绑着送入小轿抬入隆科多的后宅的,二姐至少穿了一身鲜艳的粉衣,头上和耳朵上都戴着不少金银首饰,贾珍真是出了大血。   再后来,贾琏不用打听就知道,这尤二姐安分守己,温柔小意,过的还算安泰,因为这四儿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就是那尤三姐一人。   尤三姐初时因为逃跑事件被隆科多很是折磨了一番,三姐儿性子泼辣,可隆科多不是那温温柔柔的人,几番较劲下,三姐儿也不敢在过于作死,因为她发现,她和二姐儿的份例是越来越差,甚至侍候他们的丫鬟婆子也不尽心。   尤三姐这个气啊,她就是在过“精穷”的日子的时候,家里也还有一个丫鬟侍候她们俩,还有一个婆子负责做饭,家里还养着一头驴,一个老车夫兼做些粗活。   她哪里受过这苦和罪啊,在一次陪嫁的丫鬟委委屈屈的只端来了残羹冷饭,尤三姐看着这些,直劲儿的冷笑。   尤二姐的房间和她挨着,她一向是能忍就忍,可她最近的肤色也不太好了,略有菜色。   转天,尤三姐对隆科多就曲意奉承起来,这事她和二姐儿又不是没做过,那贾珍和贾蓉什么德行,能比这隆科多好?!   至少隆科多是正经的国舅爷,身上还被皇上委任着重要的差事,步兵衙门官职虽然没有六部重臣高,但非皇上不信任的人不能当。   她尤三姐又不是傻子,哼。   隆科多本来是想尝尝鲜,气气四儿,可逐渐地他发现这尤三姐性子爽利泼辣,直白可爱,有时大方又“懂事”,至少比起四儿可是强上十几倍。   四儿有时上来不讲理的劲儿,隆科多也只能顺着她,她才能展颜欢笑,至于外人暗地里埋汰他,隆科多不在乎,但心里却略略有些遗憾,四儿要是被那些和佟家往来的高门大户的福晋们交好,对他未必不是一种帮扶,也少了许多闲言碎语。   这心事被尤三姐看出来,尤三姐心里冷笑唾骂,一个妾,哪里能跟人家王公贵爵家的福晋来往,就是朝中受到重要的汉臣家的嫡妻,也只是硬撑着不得罪佟家,勉强笑着应付几句,回去还不是一顿大骂。   这四儿在这隆科多心里可真是很“重”啊。   尤三姐抚了抚胳膊上的一条红痕,这是今早四儿非让自己和尤二姐给她请安,她却坚持不去,四儿居然亲自拿着鞭子抽了她。   眼神暗了暗,尤三姐趴在隆科多怀里,嘤嘤嘤的哭泣起来,然后是一顿婉转的哀哀凄凄的控诉,隆科多看着那雪白的膀子和胳膊上的红痕,也觉得四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心里渐渐对四儿起了怨气。   若不是看在她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又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他非得替三姐儿骂她一回,想到这里,他只好许诺给三姐儿一堆羊脂玉镯子,说是宫里的娘娘赐下的,现如今就把它们给了她。   尤三姐知道那对镯子,通常这等好东西,连府里的老太太都很少能捞到,都被隆科多给了那四儿。   微微扬起嘴角,尤三姐笑了,眼里充满了战意。   这佟家没甚么了不起,在她看来,居然比宁国府的规矩还乱,小妾能把嫡妻弄成了那般模样——尤三姐可是看到了那长子岳兴阿的亲娘,也就是隆科多的嫡妻的凄惨,居然比她们姐俩之前的吃食都差,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每日里都不如这佟家的浆洗婆子过得好。   这种境况,更加坚定了尤三姐干掉四儿的决心!   ……   尤二姐和尤三姐的事情对贾琏来说只是小事,他出了口那天的恶气也就罢了,也不是闲得慌没事关注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现在更关注他的盖塔进程。   毓庆宫要动土的消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康熙一副“宠爱”的样子,其他亲王觉得太子真是疯了,找钦天监的贾琏改风水?!   这是跟圈禁高墙里的大阿哥胤褆学的?   各个皇子都摇头叹息,朝臣也看着贾琏像看个祸国殃民的臭虫似的,只有阿哥和四阿哥见识过贾琏的神奇,对贾琏劝太子“盖房子”的事情,持有保留意见。   戴铎私下里问四阿哥,这贾大人……是改投了太子爷?   胤禛摇头,又沉默。   他也不知道贾琏的意思,改风水——   他沉吟。   按照他的性子,他是不信的,可贾琏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不是那等游方的和尚道士比拟的,连府里的弘晖的命都是靠了他救活的。前阵子福晋还念叨了一件事情,他听了只是笑了笑,当下就拒绝了,毕竟那贤嫔还在宫里呢,是汗阿玛的女人,虽然说他们满人不讲究这个辈分,但他并不重女色,也就不想府里在进人。   可现在……胤禛迟疑了。   贾琏是怎么想的,胤禛手指摩挲着新扳指,沉吟了许久,并没正面与戴铎讨论。   戴铎见状,也知道不好再“点”四阿哥,但他心里对贾琏的“背叛”可是很是不耻,雍亲王做事认真踏实,这些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事,平日里对待贾琏也很是客气,哪里就亏待了他,让他去转头抱太子的大腿?!   难道,贾琏还真的和他们荣宁二府的其他人一样,认为太子的位置太子还能继续坐稳,继而当了下个圣明天子?!   呵呵……戴铎心里嗤笑。   他抬眼望了望雍亲王,这是他人生下的最大的一注赌注。   ……   贾琏这几日来回进太子的毓庆宫,他若是早想到,或者早和太子爷搭上关系,也许这塔早就盖成了。   他没想到胤礽会同意。   只不过,贾琏还有些顾虑,若是这塔盖成了,他能常来么,太子爷能按照他的话,去摆设东西吗?   贾琏的这“房子”是给自己盖的,但毕竟打着给太子的毓庆宫改风水的旗号,如果光明正大的再设计成奥菲斯大陆的“诡异”风格,他担忧太子爷或者康熙帝会怀疑些什么。   不能让他们看出这“房子”对他的重要性。   一座法师塔,对魔法师来说,是除了自身的魔力,第二个仅次于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至于,胤禛那里——是有些不好交代。   可,让他就这么干等着胤禛去继位,眼睁睁的放弃这次在毓庆宫盖塔的机会……贾琏不甘心。   他有些头痛,到底这人是将来的皇帝,难道他还得劳心劳力,让这毓庆宫的主人胤礽保住太子之位,改了这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七章   第四七章   先不说四阿哥那里对贾琏的存疑,就说这毓庆宫的工程已然开始,贾琏十分关注它,先是“测绘”,画了一些图案,设置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摆设,砖石和木头等建材哪里放在那里,都有许多讲究,折腾了内务府好一番功夫才侍候妥当。   三层的楼不太大不太高,工程大部分都是在太子爷出去时施工的,下午太子爷没公务的时候,工人自然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声,但仍旧人来人往,尘土和闲杂人等太多,这让胤礽稍微有些烦躁,但想到贾琏拿给他看的那座神秘古怪之极的三层“塔楼”,也只能用“塔楼”来形容,因为它四周的窗户并不多,只有最顶层有个了望台,棚顶还是五角芒星状的,上面更是会按照贾琏的意图,用金粉和银粉混着,绘制一些神秘的图案和符号。   胤礽不是没存有疑虑,可贾琏回答的大大方方,他的本领都是从光明法神那里学到的,自然这些图案和塔楼的布置也是尊重其书中的原理。   那法神之书胤礽翻看了几眼,就没兴趣继续学了。他从小到大学了不少语言,满蒙回汉的就不说了,拉丁和法兰西语,康熙涉及了,自然也落不下胤礽。   胤礽虽然也喜欢西学,但他平时课业就够繁多的,还不能弱于胤褆和胤祉,康熙重视南怀仁那帮西人,他作为他最为宠爱的儿子,自然也得接触,这就又给他自己增加了不少负担。   撂下这所谓的光明法神的书籍,胤礽虽然只看了几眼,但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胡编乱遭起来的,语言可不是一个人几年就能凭空编造,他贾琏不过是一介国公府的公子哥,如果不是幸运地得了这书的传承,难道还真的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和南方的那个白莲教之类的似的,编些似是而非的教义?   雍亲王府那边没过些时日,就有那小太监再次登门了……   贾琏这日傍晚卸了差事,从钦天监出来,没直接回荣国府,趁着天色还早,他溜溜达达的去了酒楼——就是薛蟠那日被九阿哥的茶盏砸破头的那座。   他开口要了一个包间,可那掌柜的打量了他几眼,直接让小二带着他去了地方——   贾琏进去,就发现雍亲王已经端坐在四方桌的另一边了,身后还站着苏培盛,至于侍卫隔壁门大开的包间就有两位身材“雄壮”的,楼下的还有几个眼熟的在喝茶。   等那小二走了,贾琏行礼,胤禛眉毛挑了一下,看了他有一瞬,才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坐下喝茶。”   贾琏端坐,抬头瞅着对面,雍亲王的表情尚可,收敛了笑意的时候不喜不怒,倒是他伸手的那苏培盛苏大太监,看着他好像眉毛不是眉毛,嘴不是嘴的。   慢悠悠地喝完茶,两人你来我往了的说了几句,这才分别出了酒楼。   回到了荣国府,贾琏先去看了儿子和女儿,吃完晚饭更衣后,他单独去了贾赦的房间。   贾赦此时正在邢夫人房里,因为心里对养在嫡妻膝下的迎春期待过高,他时常过来邢氏这里过问迎春的“学习”,邢夫人见状越发对待迎春好了。   可以说,现在荣国府对待迎春,就像当初对待二房的大姑娘似的,满府内的人都知道,二姑娘要“起”了。   迎春虽然被教导的喜怒不惊,可心里一直忐忑着,不时司棋和绣橘还要开解自己姑娘,所幸教导嬷嬷尽心,性子虽然从根子上没改过来,但也不是那种被一个奶嬷嬷就能当着众人的面撒泼打滚、指桑骂槐的面团子了。   探春最近都越发的懒得来迎春这里来了,因为王夫人的不顺眼和不顺气,也因为心里隐隐的嫉妒,她就龟缩在二房,偶尔去宝钗那里。   倒是宝钗经常借着送东西或别的什么借口,来迎春这里,有时赶上嬷嬷教导迎春规矩什么的,她就站立在一旁,默默无语,眼睛却盯着直瞧。   她心里泛起了不少的心思,回去却不好跟妈妈说,哥哥薛蟠早就要搬出去了,王夫人和大房争斗落败,那时薛蟠就在京城里置办了院子,可从王夫人放出来,王夫人就又请自己一家回来,还住在梨香院。   宝钗是愿意的,薛蟠在京城里买的院子十分狭小,哪里有荣国府的地界开阔,而且右边还紧邻着闹市,白日里都能听见外面的叫卖声。   实在是这京城人满为患,临时找的房子只能不如心意了。   还有,宝玉……   宝钗从一开始愿意,十分期待嫁给宝玉,到现在的若即若离,其实是走了很久的心理路程。   只是妈妈还说什么金玉良言,姨妈那里也不放口定亲,只说老太太还惦记着林丫头,得等等宫里的大姑娘也就是元春表姐,到时候请贵妃的旨意或者讨了太后的欢心,给赐个婚岂不是更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甚至有元春兴许将来就能封妃的意思,到时候说不准元春表姐下的就是懿旨了。   喜得妈妈眉开眼笑,回来说等等也好,愁得宝钗都长出几根头发了。自己一个姑娘家,她却真是不好开口,直接说,让妈妈给自己另觅良缘罢。   ……   贾琏进了贾赦的书房,说起了傍晚在酒楼见过了雍亲王的事情。   “这么说,王爷是暗示咱家……你妹妹……”贾赦捻着胡子,一激动不小心拽下来好几根。   “约莫是这个意思罢。”雍亲王说话也只是点一点,投石问路,贾琏不觉得自己这么重要,值得雍亲王的“联姻”,用以拉拢。可除了拉拢这个原因,他还真找不出胤禛这么做的其他理由。   “什么叫约莫?”贾赦想了想,觉得这话不准成啊,急急忙忙地再问:“你答应了罢?”   贾琏一时没回答他。   贾赦干着急,瞪眼睛,真不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了,每次贾琏都让他失态,他尽量平复心情,慢慢端坐下,收了收表情,装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这事还得您说了算。”其实贾琏已经答应了胤禛,胤禛对他有疑虑,但又不想放手他这个“人才”,贾琏知道这事得尽快处理,否则按照他在123言情里看到的后世各种小说和史实资料,这位冷面王爷登基后,连拥立他的功臣若是恃宠而骄,都会撸官,甚至赐死抄家的……例如最近风光无限的年家,和权势危重,比亲王都有势力的佟家。   “我说了算?也对!”贾赦点点头,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还是得自己说得算才是道理。   从前贾琏是没得选,只能选了个王家的,现在女儿的婚事才真是如了自己的心意。   这就算定了!   贾赦笑眯眯,脑子里都合计着,自己这满屋子的古董字画,再加上府里历年积攒下来的贵重物品,都陪嫁给迎春到雍亲王府什么。   贾琏淡淡的瞥了一眼贾赦,这身子的老爹对待儿女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二妹妹位份不会太高,毕竟雍王府里刚进了位年家的姑娘。”   闻言贾赦呼吸一窒,皱了皱眉头,“咱们是国公府!你还是钦天监的监正!”   听了这话,贾琏笑了笑。“年家可不止一位当官的,年遐龄,年希尧和年羹饶俱是不一般的人物,何况年遐龄的兄弟们不是封疆大吏,就是一方巡抚。”   说完贾琏好整以暇的瞅了仇家舍,“哼哼……”贾赦泄气,他就是个老纨绔又怎么了?!   贾琏在和四阿哥胤禛见面的时候,神色和说话的时候略微迟疑,谈到盖那“房子”的事情,更给了胤禛一种暗示,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投靠了太子胤礽。   胤禛听了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又瞧了贾琏指头上也戴上了他曾经赠送的扳指,眼神变得温和了些,连那苏培盛也开始给了他好脸色。   之后,四阿哥便没多问,一种将来等你再说的表情。   贾琏心里倒是觉得四阿哥不是心胸特别狭小或者什么事情都睚眦必报的人,后世对他可能多有误会,或者行事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听了这话,贾琏笑了笑。“年家可不止一位当官的,年遐龄,年希尧和年羹饶俱是不一般的人物,何况年遐龄的兄弟们不是封疆大吏,就是一方巡抚。”   说完贾琏好整以暇的瞅了仇家舍,“哼哼……”贾赦泄气,他就是个老纨绔又怎么了?!   贾琏在和四阿哥胤禛见面的时候,神色和说话的时候略微迟疑,谈到盖那“房子”的事情,更给了胤禛一种暗示,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投靠了太子胤礽。   两人默契的掠过此事不谈,倒是闲聊了几句。   胤禛那时才提到了府里打算进一位格格的事情。   ☆、第四八章   叮叮当当……   毓庆宫的“塔”快盖好了,贾琏心情很好,整日里脸上也见了笑容,偶尔王熙凤并着平儿见了都觉得稀罕。   王熙凤对贾琏不亲近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就这样守活寡么。   她家的二爷这是真要做和尚吗?   王熙凤恨不得请了太医给二爷看看身子骨,这到底是有没有“事情”啊!   平儿从一开始的劝慰到最后也对贾琏的“能力”狐疑起来,转变得不是一星儿半点儿,贾琏依旧淡定,只是面对日益“增益大补”的餐点,他最好不得不吩咐厨房,往后要素淡点儿的。   王熙凤这事,他还没想明白,虽然把贾琏的儿子和女儿当成自己的宠爱,但王熙凤毕竟不能相同对待,他对她的感情委实一般般,只是日子相处久了,倒是比家里的人多了几份香火情。   这“二奶奶”虽然泼辣,但那也只是针对从前风流不羁的琏二爷的,自从贾琏“守身如玉”,王熙凤见了贾琏一直很温顺,除非涉及到金钱方面,她容易被迷了眼缝儿。   选秀开始,毓庆宫的塔楼也快落成,只差最后的抹灰涂漆了。   荣国府大大房张罗起来,邢夫人是最忙的,二房那边冷眼瞧着。   因为贾赦难得的聪明不漏口风,又让邢夫人守住嘴,二房竟是不知迎春已然于选秀十拿九稳了。   邢夫人曾经不解,看着王氏那副,你那儿大房的庶女就算现在变成了“嫡女”,也比不过我生的贤嫔娘娘……邢夫人每次都张口,话到嘴头,她硬是给摁下去了。   这种显摆不出来的滋味,邢夫人觉得和难受,但意外的也有种暗爽的心思。   “你说出去了,便能让二房那位的气焰下去?”在邢夫人再一次嘟囔这事的时候,贾赦骂道。“二丫头进了府内也只能是个格格……”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扼腕不已,不是心疼姑娘位份低,毕竟能进亲王府当格格的起码父兄也得是四品官以上的,他就是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的姑娘若是能当上个贝勒嫡福晋,或者雍亲王的侧福晋什么的,岂不是更衬着国公府的名头。   只可惜,他家的琏儿官还不够大!   若是再等等更好,可是迎春早就过了笈笄之年,府里面除了还干耗着的宝钗,就是迎春了。别的人家姑娘早就嫁出去了,孩子都能下地了。   贾赦心里什么都明白,荣国府到他这里算是没落了。   虽然他有爵位,但京城中有爵位的多了,若是迎春是嫡女还够得上,二房那位当初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说什么才选女史,不过是进宫里当高级的姑姑去了,了不得手下能有几个小宫女听命,上面得挂靠个主子,该磕头得磕头,该给贵妃捶腿得捶腿,总之一句话,若不是实在是过得不好,眼见没甚出路,又不甘心等年满二十五出宫,元春那么“聪明”的一个娘娘,也不会下了死手,冒着风险卖了宁国府一家。   这事办的不地道,后遗症还颇多。贾赦厌恶的紧锁眉头,毕竟按照琏儿的说法,宁国府逃不过太子的报复,他担心的是荣国府。   不过,转即他想到了毓庆宫里动土的事情,眉头渐渐松开了些,他便抛开了这件事,只专心想着迎春选秀的事情。   府里的库房还是挑好的捡一些,也省得将来分家的时候,不知道又被贾母“点几句”,只能给他们大方留下一些“贵重的老物件”,呵呵。   贾赦心里冷笑。   选秀开始,迎春不突出也不算太差,一路走到了第三关,其实第二关的时候,就有人虽然还算出挑,但家世低微的被刷了下来,以迎春的老实和木讷,稳稳妥妥的走到最后,真出乎了贾母和王夫人的预料。   贾母这才重视起迎春的事情来,唤了邢夫人过去细细问了情况。   邢夫人心里得意,脸上也不掩藏,贾母一看便猜到了大房使了力气,只是不知道他们走了谁的门路。   是北静王府和是南安王府呢?   又或是别家?   邢夫人只说不是,迎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路杀过来的。   想也是不能,两家王府的人情往来,都是从自己这里走的。贾母冷笑,但又问不出什么,摆摆手只好让她出去了。   她心里想着二丫头这事只能是从贾琏那里使了门路的。   贾琏最近又靠着太子那里近乎,难道是打着把自己妹妹送进毓庆宫的心思?!   ……   等迎春回家,没三日,宫里就来人了。   贾母忙命人摆香案,全家人沐浴更衣,恭听皇上的谕旨。   天使大声念了一段词,贾母听得仔细,但这谕旨用词考究艰涩,不过大体上大家都听懂了,就是二姑娘迎春,鲤鱼越龙门,一飞冲天,被指婚到了亲王府做格格了。   贾母很是欢喜。   虽然不是侧福晋,也不是什么贝勒嫡妻,但想想贝勒贝子的嫡妻也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就是九阿哥的嫡妻,人家也是一位蒙古郡王的女儿,到现在还不是“贝子”的福晋而已。   这样想来,贾母已经很满足了。   宫里有元春,二丫头嫁得好,等三丫头寻人家,就可以找找朝中的重臣之家的了,例如张相爷家的小公子好像也到了试婚的年龄了。   贾母回屋乐呵了一阵,又喊来迎春稀罕了下,迎春倒是早就有心里准备,临行前邢夫人透露了一二的意思,迎春是个聪明人,只是以往她不爱争执,就算争执了又如何,看看三妹妹多要强,还不是得被嫡母整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探春羡慕又带些嫉妒的望着迎春,最终还是和惜春一起来到了迎春的院子里,几人说着说着都落泪了。   探春是感怀,惜春是舍不得,想着见不到二姐姐了,又不知将来自己的命运如何……倒是迎春眼睛红红的,司棋劝了劝,可她还是神色迷茫。   听说雍亲王脾气不太好……听说雍亲王十分冷淡……又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个冷面阎罗……   迎春早就担心,但之前一直是绷着,从邢夫人嘴里猜度出来的事情,也只是猜出来,不好直接相问,没想到果然是如此。   她有些无所适从,但过了几天,在书房里又翻了翻黄老的书,道家的书籍也涉猎一些,开散心情,倒觉得随遇而安……以她的样貌想必在亲王府那里是不惹眼的,到时候自过她安静的日子去。……   只是司棋和绣橘忙着打理二姑娘的嫁妆,迎春也要绣嫁衣,虽然只是穿粉红色,但到底要自己绣的才是。   内务府也有人过来,讲了规矩和能携带的“嫁妆”,不过是能抬进去两口箱子。   其中之一衣物是能带着的,另一口才能装些贵重的。   贾赦白预备了,都想让贾琏去雍亲王那里说说,他们荣国府再穷,也能出得起十台二十台的嫁妆箱罢,可没多久雍亲王福晋便派人来传话,说福晋跟王爷说了,让贾格格到时候可以带着十个箱子进去,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至于小厮是没份的。   贾赦和邢夫人欢天喜地,贾母都左看看右瞧瞧的,从前没觉得二丫头有福气,早就听说这四福晋是个十分的贤惠人,迎春将来在她手底下过活也容易了,倒是宫里的元春不甚好过罢,都流了一胎,怎么还没怀上呢。   王夫人摁了摁眼角,她可怜的大姑娘啊。   她眼睛瞥了一眼迎春,唇边淡淡的冷哼一声。   荣国府预备着迎春的事情,日子就定在二个月之后,毓庆宫那边的“房子”终于盖妥了,太子爷唤了贾琏过去。   何玉柱亲自陪着贾大人去验收这“房子”——   之间它三层楼高,倒是没太和殿高,毕竟不是盖宫殿,但不比街上有名三层酒楼矮上多少,只不过这形状实在是有些怪异。   何玉柱腹诽,就是太子爷见了这房子,眼睛都抽动了几下,最后嘴角一撇,冲着自己还冷哼了一声呢。   “您看成吗?”何玉柱望着这房子,就像是望着太子爷的孩子。   将来这太子妃的儿子,可不就是指望着它了吗?   何玉柱心里半信半疑,这贾大人……真的能有那么神奇吗?!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罢。   可若不是,怎么传的那么真切。   “进去看看!”贾琏看了下方位,一点儿没错,内务府倒没敢偷工减料,毕竟这里是毓庆宫,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何玉柱开了门,贾琏打头进去,里面早就点燃了蜡烛,一层楼内虽然窗户又少又紧闭着,但蜡烛燃得多,有摆设了几面大铜镜,显得铮亮铮亮的。   环顾四周,贾琏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嘴角居然上挑,少见地流溢些许温和的笑容,可这浑身给人的感觉却莫名地不同了。   竟有种冷冽的气势!   在晕黄的烛光下,衬着墙上“诡异”莫名的画符,何玉柱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九章   这世上真有神灵吗?   若是普通百姓,自然是信的,但谁也看真切看到过,偶尔有那说看到过的人,稍微有些见识的读书或走商的人,只会莞尔一笑,都是糊弄愚民的小把戏的江湖骗术而已。   真正见过“特殊”人物的,有。   例如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不说那奇人异事,就说他家里的女儿,二月二出生时,百花齐齐绽放,林如海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但也被惊吓了一跳,所幸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他又有意不让此事宣扬开来,何况黛玉本事女孩儿,如此也不会遭上位者的忌讳。   宝玉出生时含玉这事,林如海本来没当回事情,想着不过是自家人给自家孩子造的噱头,宠爱着罢了,他却没想到随着宝玉长大,贾母和王氏诸人并没有淡化这事,反而来客便让宝玉出来,拿玉给人赏看一下,什么王爷什么大臣的,看过宝玉的奇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人了。   林如海这回进京走的却不是水路,他调职的消息也是皇上发的密旨,暗暗交移了手中的差事给新的巡盐御史,家里大部分东西都半道苏州老家去了,一些平时用的和钱财都先用船拉到了京城,为了不招上面的眼,缩减后也足足装满了三大船舱,管家并着一些仆人先带着东西到了京城去安顿打扫修正老宅,他和女儿黛玉则一路轻车简从的走陆路去京城。   因为林如海还要顺便去几个地方,去办妥皇上交代的几件事情。   贾政这日上朝后,才从几个同僚的聊天中,知道妹夫已经卸了差事,扬州的御史早就换人好几天了。   贾政大惊失色,这事贾家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以往林如海和妹妹住在京城还没外放的时候,妹夫自是和他最谈得来,竟是他周边十个人也及不上的。   想着家里的愚儿,若是有林妹夫这个一个老师教导,也算他有福气。   有贾母和王氏护着,宝玉他是无能为力了。   贾政磋叹不已,还是急急地回了家,把这好消息告诉了贾母。   贾母可不像贾政,想的那么简单。   林如海调任就算朝廷有心瞒着,怎么她这女婿连封信现在也不给他们写了,就算有甚么不能说的,也可暗示一二啊。   扶着鸳鸯新作的抹额,贾母脸色沉沉,沉吟着不说话,贾政有些不安。   这可是有什么不妥?!   母亲向来是挺喜爱妹夫一家的啊,平时也常说林如海如何好的话……   贾赦晃晃荡荡的回家,晚饭时过来和贾母一起吃,自然看到这两人神色有异,贾政是不藏着事情的,便把林如海回来的事情一说。   贾赦眯了眯眼睛,“哟,就这事啊。我早知道了。”   贾母闻言一愣,然后就是一瞪:“你知道?!”   “知道啊。”贾赦拍了拍脑袋,“前几天知道的,新巡盐御史是就近调任过去的,旨意嘛,咱家是得知的晚了些。吏部没人,上面有心瞒着,不是看着扬州那地儿的人,谁关心这事啊。”   “……”贾母气得胸脯起伏了半天。“知道你回来不说?!你还当自己是不是这家的人啊?”   贾赦不解。“我怎么不是啊,这府里不是我说的算吗?既然没发明旨,朝廷里没传扬开,就装作不知道呗,何况我也不怎么上朝,人家说给我听,我也不好满世界宣扬不是。”   贾政闻言倒是尴尬,今日他得知这消息,还真是无心听墙角听来的,不是君子所为。   他倒是对大哥刮目相看了。兄长虽然糊涂,但心里却是个忠君之人呐。   “你倒是忠心体国,可惜皇上怎么就没赏给你一个官当当。”贾母讽刺。   贾赦不乐意贾母这么说,可碍于孝道不好顶嘴,只好低头不吱声。   他又说错话了,刚刚装作不知道多好。真笨!   “琏儿呢?”贾母又问。   “今日他还没回来呢。”贾赦有事找贾琏,一问贾琏的小厮都没回来呢。   贾母蹙眉,让鸳鸯派人去问问,老大就别指望了,能知道儿子还没回家就不错了。   片刻后,鸳鸯回来禀告说,琏二爷去了毓庆宫,应该是快回来了,毕竟宫里要下钥了。   也没过多久,贾琏回家,还没更衣,王熙凤那儿就得了消息,说是贾母等人正等着他过去说话呢。   等贾琏离开,王熙凤呆愣了榜上,良久,她问:“平儿,你家二爷今天怎么给人感觉不一样了?”   “正想和奶奶说呢。二爷今天光彩照人,想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奶奶的诰命兴许能升上一升呢。”平儿讨喜道。   “就你嘴甜!”王熙凤美滋滋,掩去眼里的愁思。   平儿见状只能心里暗自着急,二爷和奶奶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就这么空旷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何况奶奶总想把自己推出去,平儿早就瞧明白了,二爷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忍着”,任谁也不沾身。   这事平儿闹不懂,奶奶也不懂,大房里盯着琏二爷的丫鬟们更是不懂了,更是有那闲嘴的婆子和汉子,私下里胡乱说一顿,凭白污蔑了奶奶“贤惠”的名声和二爷的身体“状况”……   贾琏参观完整个毓庆宫盖好的塔楼,感觉很满意,基本上布置都按照他的来,其实这塔的主要核心就是他摆在塔底的法阵布置,至于每层塔内的浮雕和画作,都是起了辅助美观的作用,更多是的给人心里“震慑”。   何玉柱这个无根之人跟随着他进去时,越是看那图画雕刻,再往上层走,脚步就是越轻,生怕惊到塔里的神灵似的。   见状贾琏觉得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法师塔,可惜这塔在毓庆宫,他一时倒不好每日都来,除非变成太子的老师。   可太子的老师不是那么好当的,据说授课时还得给太子行礼,反而不如他现在的身份超脱一些,何况他的本领也不适合太子爷学呐,康熙帝更是不能让神神道道的事情沾太子的身,若不是贾琏说能让太子和太子妃有“嫡子”,这塔未必能起来。   贾琏若有所思,太子有了嫡子,对其稳固地位的作用不言而喻,而康熙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   何况太子现在的长子弘皙备受瞩目,若是太子妃生了一子后,将来这毓庆宫……康熙的盘算让人看不真切。   或者,想的太复杂了?   贾琏无趣地抛下这个疑问,什么国家大事与他无关,他只是想赶紧恢复魔力。   等上了塔顶,迎风而立,贾琏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身后的何玉柱只觉得这里冷风飕飕,这风儿也好像邪了门似的,直往这楼顶钻不下去,好像还有些绕圈圈,还发出若不可闻的漩涡似的风鸣声。   何玉柱抠了抠耳朵,往后缩了缩身子,这贾监正可沾了好半天啦。   贾琏感受到身体里一时充盈的魔力,眼里的幽光一闪而亮,绽放的光芒就是常人从未见过的,半晌后他阖上眼睛,再睁开和以往好像没什么不同。   他那时下楼,每踩一步台阶,都感觉着身体在这石头与木头盖的独特风格的塔楼里起的变化,脚步声一声一声,这塔里因贾琏的嘱咐,只让人平时过来添灯油、蜡烛油,时刻过来看两眼并打扫一下,并不让人常待在里面,尤其是顶楼和塔顶,贾大人可嘱咐了,那里不能让人过去,有灰尘也得等他来再说。   这新盖的楼这么神奇?!   何玉柱不解,胤礽也不懂,这楼明显是塔楼,窗户不多,四周环抱,只有一个门,还有塔顶的了望平台,只不过内里和外面的建筑风格不是前朝的,也不是大清的,竟有些西人的风格在里面,可又和洋人那边的画册里的建筑截然不同。   胤礽进去看过几眼壁画和浮雕,出来时神情若有所思,只让何玉柱对贾琏的要求无所不应。   贾琏越来越神秘了,那本书他也看过了,真的包涵了这么多的内容?   盖这三层类似塔的楼?!   能帮福晋给自己生个嫡子?!   ……胤礽一时拿不准怎么对待贾琏了,如果他真的那么神奇的话。   他敛目,负手在毓庆宫的小花园走了走,就这几尺见方,还赶不上老四的园子呢。   胤礽住烦了毓庆宫,可这里却代表着除了汗阿玛之外,位置最高最重要的地方,大哥倒下了,可底下的弟弟们个个可盯着毓庆宫这里呢。   冷笑一声,胤礽望向宫外。   ******   贾琏去了贾母那里,心里还想着那法师塔,此刻他都觉得阵法起了作用。   今日在塔顶,他到底没忍住,趁着那何玉柱被风吹得搓肩膀低头的时刻,滴了几滴血,念了咒语,此刻他能感觉到那座塔,和他息息相关……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贾琏有几十年没有过了,表面上只是眼睛亮了几份,嘴角微微上弯了一个弧度,心里很是激动。   甚至,他看这荣国府的里里外外的人,都给了个好脸色,觉得顺眼了不少。   “二爷来了。”门口的小丫鬟打着帘子叫道。   贾母听了小丫鬟略尖的声音,眉头动了动,最近家里唤琏儿的称呼已经从“琏二爷”变成了“二爷”,虽然有时为了区分他和宝玉,还是叫琏二爷的居多,但只要在主子面前,这称呼必是“二爷”。   对此贾母没什么意见,从前是贾琏不争气,她还想着宝玉……唉,提到宝玉,贾母也愁得慌。最近宝玉又闹别扭了,直问林妹妹怎么不来了?!   贾琏过来,一问方知,原来不过是林如海进京,贾母不清楚,他这老父嘴也不会说话,大大咧咧说自己知道。   贾赦表情讪讪,不好意思看儿子,眼神一直飘忽着。   贾琏没甚对贾母解释的,只淡然的诧异:“孙儿一直忙着毓庆宫的事,一时倒霉留心林姑父那边……调任了,这敢情好。”   贾母见问不出什么,想着他们贾家到底是和太子结下了一些仇怨,略担心又期盼着问贾琏:“盖塔这事钦天监也归你管?”   “总得看看风水罢。”贾琏答道。贾母诸人并不知道贾琏对太子和皇上承诺了什么,否则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呢。   就说满京城生不出嫡子的夫人有多少?   瞅瞅他家的邢夫人就知道了。   生孩子这事,贾琏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过些时日,等法力充盈,信徒多些,用魔法回馈给太子爷一个嫡子罢了,但若想他成为妇女之友、生子观音……贾琏兴趣缺缺!   不过,贾琏想了想,若是真有那诚心的信徒,每日三炷香,等他变成了大魔法师,甚至更进一步,能感受到她们“虔诚”的信仰,他不介意散播些好处。   有舍才有得嘛,这点儿佛家做的就很好。   毕竟观音一个性别不明的佛,都管人间的生子大事呢。   问话过后没几天,荣国府早就派人沿途打听林姑爷的事情,林如海刚入京城,贾母这边便得到信儿了。   现在是王熙凤管家,底下人来报的时候,她本来神色好不错,等听完就觉得不好了。   想了想,还真得自己去当着炮灰,要不谁干去说?!   不说,等贾母看人登上门来,知道后岂不是要气死了。   自己更会逃不了好。   王熙凤可怜兮兮的,去贾母那里禀报了一件消息——   “什么?你说林姑爷那里怎么啦?”贾母觉得自己耳聋了,她拿眼镜的手都松了,“哗啦”一声,眼镜落地,碎裂了一个镜片。贾母也不心疼,她只震惊中。   王熙凤叹息,只好再重复:“老祖宗,林姑爷续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林如海带着新娶的继室和女儿先回了林府在京城中的宅子,宅子是早先年父辈置办的,管家做事还算认真,林如海看着还挺满意,安顿好之后,他先去宫门那里往里递了牌子,然后就等着皇上传召,一时倒不能随意离府。   黛玉却是可以先来拜访贾母。   至于她的新任继母大人,本来她也要是过来的,但林如海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自己拜会时,再带着卢氏一起去荣国府那里。   卢氏的娘家是苏州的书香世家,家里虽然没出过什么大官,但胜在世代耕读,秀才、举人不断,家族里现在也有几个进士在坐县官和知州,不过都是名声不显罢了。   她本来是守着望门寡的,遂这第二次寻亲却是不好寻了,一时拖了下来,眼见二十一二岁了,父母也就罢休了嫁姑娘的这门心思,没成想三四年后,卢氏都二十四五了,倒是被人介绍嫁给了鳏夫林如海。   林如海本来没想娶妻,却没想到走陆路回京城,顺路去苏州祖坟那里祭祖,又拜访了曾经的恩师和家里从前的世交,被一伯父说合,黛玉也间接的知道,沉思了一夜,她去了父亲的书房……   这才有了林如海快速续娶的事情,林林总总一个月亲事就办妥了,女方家是怕亲事是再有不妥,嫁妆除了一些首饰重新炸了,布匹苏州这里有的是上好的缎子,家具都是现成的,重新漆上一遍桐油变成。   林如海本来想等去了京城之后再说,没想到这媒人伯父和这卢家都是快手,一个月就办妥了,在世家中,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也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家中有长辈去世,小辈的婚事不好拖,只好百日内成婚。按照那伯父的说辞,你都老大不小了,不走那初婚的俗例,三媒六聘都全乎了便成了。   一晃一两年,黛玉重新进了荣国府内,眼见景致与之前没甚么不同,心里却一阵恍然。   她现在的身子好多了,夜里睡得安稳,父亲身体更是好了,还重新娶妻,林黛玉真的觉得活得有趣味多了,不再孤独。   见了贾母,贾母当即就哭了,一把搂过黛玉,心肝宝贝的叫着,“你这狠心的丫头,也不想着回来看看外祖母……”   黛玉垂泪,但有紫鹃劝着,鸳鸯也为老太太忙活着,王熙凤更是插诨打趣,王夫人面上挤出一抹笑,邢夫人倒是关怀地问了问黛玉。   “害孩子,回来就好!”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背,脸上终于笑了。转过头,她问王夫人:“宝玉呢?你派人去叫了吗?两个玉儿也好久没见了。”   王夫人眼皮一跳,嘴角使劲地往上弯了弯,笑答:“老太太您忘记啦?他那猴儿才被老爷管着上进,现在恐怕还在学堂读书呢。”   ……贾母瞪了她一眼,“读书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子的,宝玉我都几天没怎么看见他了,他老子那里我自去说去,读书是读书,可不能累着他了。”   王夫人只好点头,差人去请了宝玉过来。   她心里却有些埋怨,甚至怨恨地窥了一眼黛玉,喉咙里冷哼一声,之后她身旁的王熙凤隐约有所察觉,却转开眼当作没听见。   贾母此时又问了黛玉那继母的事情,黛玉说一切都好,贾母神色略微奇怪,“玉儿,你可别瞒着我,若是她对你不好,可不能白忍着,外祖母为你撑腰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   黛玉不好说什么,含笑点头,又说了卢氏为人处世的几件家事。   贾母看着一片“天真懵懂”的黛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黛玉若是嫁给了外人,这林姑爷和这里恐怕就断了联系了。   可就是不断——   想到了贾琏,贾母也没甚么兴致拉拢的林如海了,不过如是两个玉儿在一起,宝玉的前途自然林如海就会为他考虑。   贾母此时更是想促成两个玉儿的好事。   宝玉在学堂里听见黛玉回来,当即撂下书本,匆匆对贾代儒告了一声假,就一阵风儿似的跑回来……   王夫人看着宝玉跑得额头满是汗,又瞅了瞅打着什么主意的老太太,再瞧被宝玉关注的黛玉,此时只是唇边含笑,只淡淡地对宝玉点头,神情居然不那么热络,王夫人有些迷茫,随后又觉得宝玉“掉价”,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心情,让王夫人蹙起眉。   黛玉这一路上和卢氏处得很好,卢氏虽然年轻,但到底比黛玉大了许多,人情往来和管家的事情,让黛玉跟在一旁看着学着,甚至卢氏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却不是像李纨父亲那样,不让自家女儿多学,只让看什么女四书,反而鼓励家里的子女多读书,读书在能明理明智,才能教育好子女……   所以,卢氏的才华自不必说,四书五经也有涉猎,倒和曾被林如海当做男孩儿养着,跟着贾雨村那个进士出身的人读书的黛玉,她们两个人常能说道一起去。   因为这事,黛玉一时更和卢氏亲近,加上看着卢氏照料父亲用心,为人性情良善宽和,林如海父女两人也和她很快交了心。   这事贾母想不到的,可刚刚和黛玉说了几句话后,贾母就隐约觉得不好。   这卢氏的手腕高超,贾母低头看了一眼王熙凤和王夫人,心里感叹,恐怕是十个凤辣子和王氏也比不过的。   ……   林如海拜见完皇帝,康熙暂时没有下旨安排他做别的,他也不着急。   像他这样能活着从一坐十多年的扬州巡盐御史位置下来的,本朝还是没有的。林如海感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要升官发财?!   他岁数不小了,雄心壮志也磨得快没了。   一时林如海倒是想见见“五十万两的救命恩人”贾琏,想到那小子,林如海吩咐人去管家去着人打听一下。   林管家没动弹,他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   “小的听说了一些贾公子的事情。”   林管家的耳朵里早就被动塞满了一些内容。   林如海有些惊奇!   贾琏出名了?“他怎么了?难道那些流言竟是真的不成?!”   说罢,林如海笑了。   哪里能是真的,走到直隶部分乡镇的时候,他就停了一些“谣言”,但只当趣事听一听,这等以讹传讹的事情,在乡下里最是常见。   甚至有什么文曲星下凡,佛祖下饭,观音下凡,观音身旁的童子下凡的……林林总总,天上星宿每个有可能下凡,从而投胎到哪个人家的主母的肚子里去。   林如海只道贾琏有些“奇事”,但这也传呼的太邪性了,什么看断天气的——   林如海神情顿了顿,心里顿了一下,凛然深思了一下。   贾琏治病救人,收了自己五十万两,那本领他不是没见过,甚至知道贾琏信了一个劳什子的魔法什么神教。   这教真有这么灵验?!   林如海首先想到的是,贾琏想干什么?   京城的人不警觉,他在南方可知道,白莲教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实则是坑忙拐骗钱财,以后却是不好说。   汉末的时候,黄巾军造反不也是从教徒开始发展的吗?   林如海觉得贾琏可能“不慎”,虽然他有些奇人异事的本领,但毕竟那也只是微末的“法术”而已,皇帝连他……若不是贾琏救了自己,他又活过来,摆平了多方势力,太子之前又倒下,他也不能从扬州那里脱身。皇帝是不会为了臣子谋划的,伴君如伴虎,臣子只是皇帝陛下的棋子而已,必要的时候舍弃一片都不心疼。   对许多的事情,林如海看淡了。   他现在最希望就是女儿黛玉能嫁人生子,当然若是能得到一个儿子就更好了。   太子爷那里也期盼着嫡子的到来,这楼盖好了,风水也改了,贾琏是不是该做什么一场“法事”了?   “殿下还需等等,若是时日到了,臣自然会告诉殿下,殿下只需那晚宿在太子妃那里,月余便会有好消息。”贾琏淡定地说道。   胤礽扬眉,他拨弄了一下窗下的黑八哥,八哥“嫌弃”地啄了啄羽毛,胤礽冷哼一声,“弄下去。”   “嗻。”何玉柱习惯处理这些事情。   贾琏瞥了一眼胤礽的神色,和面无表情的何玉柱,很想开口要它,这鸟儿有些“魔性”,倒是值得养上一养。   挑了下眉,胤礽示意何玉柱拿着鸟笼,轻笑道:“你想为它求情?!不过是个‘八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加重了某两个字的口音,显然白日里是受了什么气,平白无故地这八阿哥的“行为”触了太子爷的眉头   八阿哥已经被康熙嫌恶了,不过到底是势力遍布朝野,满臣和汉臣,甚至宗亲都看中的阿哥,心里的韧性非比寻常,何况太子复立,康熙更谨慎,故意又提起被他“忌惮”的八子。   贾琏知道这段历史,虽然这里的大清和从前的略有不同——   曾经的屠城侩子手多铎亲王,在南征的途中提前染上天花病死,牵连一小段历史改变,不再有剃发令和屠城事件,但整体战争走向却大体没改变。   当时的满勤贵族中,擅长作战的亲王郡王很多,死了一个多铎,顶多是多尔衮的势力有所收缩,反而是顺治小皇帝的保皇派趁机拢了权,金陵城的四大家族也是这时恰逢机缘崛起的……   后来的事情,便和往后没什么区别,贾琏早就探究了一番贾家的发迹史,心情很是微妙,这到底是红楼的世界还是真实的历史世界,他这个局外人都有些糊涂了。   不过,世界是真的,人也是真的,甚至贾琏还挺高兴,毕竟这里有“神仙”,他的魔力也自然能恢复。   他闭上眼,也就一会儿,感受身体里的魔力充盈,又看了一眼那仿佛知道自己命运的“可怜八哥”,不由地笑了。   “殿下,这八哥我看着有些灵性,养着也未尝不可。”   “它?!”胤礽嗤之以鼻,“不过就是一个畜生!”   何玉柱头更低了,小心翼翼地站在胤礽身后,太子爷的心情更不好了,八阿哥这是惹着他们爷了。   贾琏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八哥,难得看到一个鸟的身体里有修习魔法的“资质”,若是在奥菲斯魔法大陆,这等鸟儿漫天都是,他都懒得看一眼,但在这里却真是难得。   “器之,你若是要,便拿回家去。算我赏你的!”太子爷“亲近非常”的说道,但话说得仍旧盛气凌人。   贾琏微微一笑,不介意这些表面上的。贾琏他这是第一次听到太子爷这么亲密地称呼他的字,毕竟这字是雍亲王赐给的,满朝有心人都知道。   不过,就是太子爷辱骂他又能如何,事后只要他自己想,现在他能让人满夜里做噩梦。   从前他办不到,现在可未必!   还要感谢太子爷盖的“楼”呢。   贾琏告辞,微风熏熏,离开太子的毓庆宫,手里提着鸟笼子,里面的一只黑色油亮的八阿哥吱嘎乱叫,贾琏也不理它,递给了在宫门前等候的兴儿。   路上他心里却想着,是时候让家里的“二房”一家出去了。   毕竟没必要在有能力的时候,还看着碍眼的人在他眼前晃悠不是。贾琏眯起眼睛,唇角微翘,衣袍被微风吹得猎猎响动,身后笼子里的八哥歪着头睨着前头的人一眼,嘎嘎叫了一声,让兴儿“去”的一声,吹了它一耳朵气。   ☆、第五一章    贾琏回家的时候,黛玉已经返回了林府。 王熙凤说起黛玉来,神色略微惊奇,“林妹妹身子竟是大好了……”说完睨了贾琏一眼,观察他的神情。 贾琏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道:“她本来就没什么大的病症。” 王熙凤眉梢眼角微微斜挑,说道:“林妹妹事儿我知道的比你多呢。还是,你下扬州的时候,做了什么。”这话却不是问句,她心中有数,贾琏的本事真不是虚的,看来太子那里的嫡子,竟然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若是这样,太子爷哪里还能会怪罪荣宁二府,毕竟可卿……可卿毕竟是个私生女……太子爷未必会有多看重她呢。 王熙凤想着,也这般说了,贾琏冷笑着看着她。 “你真这么觉得?” “怎么不是?!”王熙凤反驳,可在贾琏冷冷的目光下,顿时怂了。 太子身份高贵,可未必是个心胸宽大的主儿,何况不管可卿跟太子爷有没有父女之间的孺慕之情,在面子上和尊严上,太子爷不狠狠地记着贾府两面三刀的墙头草行为——那才奇了怪了! “东府……真的是没救了。”王熙凤喃喃,却不想问贾琏太子爷会不会牵连荣国府。 她觉得不会,看看,现在太子爷还用着自家爷呢,她又扭头看屋内的那个八哥笼子。 “这是给我的?”王熙凤问,她瞧了瞧那浑身漆黑的八哥,心里略微嫌弃。 “爷怎么买了它?!给巧姐玩的?”说罢,她哈哈哈的笑了两声。 “放在你屋子外或者大哥儿的房门外。”贾琏道。 他盯着那八哥,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畜生辟邪,有它在你们还能得个警示。” “……”王熙凤呆愣了一下,半晌后,她笑得肚子疼。“不过是一只鸟儿,竟是会识别好人、坏人么?” 贾琏默默地喝着茶,也不言语,但神情却就是那么的肯定,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捂嘴笑的王熙凤,王熙凤咳嗽了两声,眼睛一转,猜测道:“不会真的吧?” 平儿在旁伺候着两人,端茶递水,此时闻言,去那笼子前看了看,竟然被那黑漆漆的鸟儿“鄙视”了一番。 平儿心里来一股气儿,她虽然是一个丫鬟,但在荣国府内,上上下下的哪个人不知道自己,就连几个小主子们,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凭什么一个臭鸟儿也给她脸色看。 她故意地伸手要逗弄它,心里甚至起了点儿坏心思,手指头用了些力气。可那八哥眼神“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感觉到了她身上不善的气息,居然往后一跳,躲开了平儿的手指,还张口说了人话:“别碰我!远点儿,远点儿!” 王熙凤怔怔,然后又大笑起来,指着平儿。“你可别欺负它,没听你家二爷说它能识别好人、歹人呢。” “奶奶,二爷带回来的这鸟儿,好像真的有些通人性呢。”平儿讪讪,高看了这八哥一眼。 笑得够了,王熙凤眨了眨眼,“二爷,这鸟儿是在哪里买的,人话说的也清晰,竟被训练的如此好。” “太子那里送的。” “太子?!”王熙凤肃然。 贾琏无所谓,可王熙凤对着皇家的人物,毕竟从心底里有一种敬畏,平儿此时更是悄声,甚至觉得这鸟儿都“不同凡响”起来的。 不愧是皇家训练出来的,吃的粮食都是皇粮! 平儿胡思乱想,她主子王熙凤瞅着这原来不怎么遭她待见的八哥,此时也觉得十分顺眼起来。 “好好养着罢。”贾琏未多语,拿到这屋子前,他用魔力给这鸟儿梳理了一遍身体,本来它就与众不同,别个聪明,得了他的关照后,更是具有魔性,仿佛刹那间醍醐灌顶,一般的飞禽哪里能和它相较了。 对贾琏来说,只能嫌弃这八哥还不够聪明强壮,奥菲斯大陆的魔兽,高级的甚至智商不必人类差,有些动物中的天性还很狡猾,幽暗森林里具有暗黑魔性的魔兽更是数不过来,死在那里的魔法师不知凡几。 八哥儿不想离开贾琏,可它也知道被命令在这里。 它瞅了瞅王熙凤,大哥儿和大姐儿也过来请安,大哥儿毕竟还小,说话已经不磕巴了,能说很多长句子了,条理也很清晰,看样子不是个笨的,王熙凤爱极了他。 宝玉小时候也不过如此罢,有事无事她还真展望过二十年后,大哥儿给她考个状元回来。 王熙凤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让奶妈抱着他回去休息,大姐儿懂事了,倒是缠着父母玩耍了一会儿, 贾琏早就从原来的不习惯,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有闲心和兴致的时候,还能跟大姐儿玩上一会儿。 吃了晚饭,这日王熙凤并没有去贾母那里时候,实在是贾母白日里见了黛玉,宝玉又在她那里歪缠了许久,等黛玉回去,她竟觉得十分累了,便说免了晚膳时的请安,各自回各自的屋子里单独吃去罢。 让平儿把八哥儿带到大哥儿的外屋檐下,再安排个小丫鬟打理这个金贵的畜生,毕竟是从太子爷那里得来的,王熙凤多嘱咐了几句,平儿更是挑了一个做事认真稳妥的小丫头。 王熙凤和贾琏一起吃完了饭菜,还用了点心和茶水,天色黑了下来,她神色失望,心里本来打算送贾琏出去,平儿在一旁唉声叹气,连房外王熙凤陪嫁过来的奶娘,此时都伸脖子往这边张望。 贾琏以往也不管贾母拿话点他,说些什么,他不想跟王熙凤做那事,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冷着脸,或者装作不知,直接走人。 今日,他本来抬腿也想走的,可见王熙凤期期艾艾的样子,又见她满脸怨色,甚至神情中对他有些疑虑。 贾琏脚步一顿,又坐到炕上了。 平儿见状心中一喜,二爷这是想留下来了?! 王熙凤没想那么多,她的那颗火热的心早就被一盆盆冷水浇灌的凉个透,此时不过是以为贾琏还有什么话说。 “二爷?!”半天屋里没人说话,王熙凤奇怪地问贾琏。 贾琏表情似笑非笑,眼神瞅着她,时间久了点儿,王熙凤一时被看的羞怯,心里这才反应过来。 “二爷今晚……”她说不下去了。 贾琏挑眉,“我留下很奇怪吗?” 王熙凤听了先是一喜,转而觉得这话不对啊。他突然留下,是很奇怪啊! 平儿见二奶奶还在计较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在她身后推了推她的背,王熙凤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平儿……”是该拿洗漱用具了。 平儿“哎”了一声,让人预备沐浴的盆和水,王熙凤的院子里终于和从前一样,丫鬟和婆子们忙碌起来。 两个婆子进屋抬了个大浴桶,又有几个人提了热水,兑好后,隔着屏风,水气腾腾的,屋内一时被熏了一层暧昧的薄雾。 一两年了,王熙凤竟然有些扭捏,不过她到底不是初婚的闺女,瞅了瞅贾琏。 贾琏笑道:“你先沐浴……” …… 听着水声,贾琏神色终于落差了下来,他眼中若有所思,还是决定让王熙凤彻底放下对“这事”的怀疑,何况他也是造福她,省得她生出了闺怨。 魔法是无所不能的! 贾琏站起身,掸了掸衣袖,走向那屏风后…… …… 转即第二天,平儿进屋,见了自家奶奶。 瞧了好会儿子王熙凤的神色,不禁抿嘴笑出声音来。 “奶奶得意了罢!”她笑着调侃。“今早儿我起床前就听见一对儿喜鹊在咱们院子里的树上叫唤呢!” “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也不留些嘴德,小心我把你嫁给你家二爷!” “哟——那奶奶将来还不得喝干醋喝死哟。”平儿早就对王熙凤表忠心了,不说二爷早就说了对她没那心思,就是她自己也不想做小,她最熟悉二奶奶的性子了,若自己真是走上了那条路,可还真是不归路了…… 到时候,恐怕在奶奶和二爷之间,两面都不讨好。 王熙凤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说别的,就是这一两年,不知道二爷为何不进她的房间,但她看得紧,也从未发现二爷沾了别人的身子,就是中了东府那两个已经嫁出去的不要脸的尤氏姐妹的春药,不也是回家来自己洗冷水澡,更别提外面的窑子馆了。 有时王熙凤真觉得,二爷是真的转了性子,还是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可昨晚……王熙凤脑里的回忆精彩纷呈,那人虽然性子变了许多,可真是二爷,连后臀的那颗小痣都在呢,何况他到了床上的那些花样,还是和以前一样…… 王熙凤气哼哼的撂下手中的梳子,不禁揉了揉酸疼的腰部,可嘴边还是带着笑意,脸上泛着红晕。 平儿抿嘴笑着,连王熙凤的奶娘也进屋来,特意“道喜”。“奶奶总算熬过来了,二爷看样子只是……只是……”她也不该如何说好了。 谁让这二爷这一两年来这么奇怪呢,先头是奶奶怀孕讲不了,后来就算是奶奶月子和身子都没恢复,也情有可原……可大哥儿都能吐字清晰了,二爷再不进奶奶的房间,又没有别的通房和姨娘,奶奶在这府里过得可算艰难,虽然是遂了心思,二爷也“洁身自好”,但这名声都传回了王家。 前几天王家的当家奶奶和太太,还都问起过王熙凤,他们夫妻这是怎么回事呢。 荣国府可从来都藏不住秘密,贾母早就从“提点”到了“明说”的地步,不过是贾琏不理会,王熙凤装作一切都好,加上贾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二房的那里,又有些生贾琏的气,更是懒得管他们小两口的事情。 王熙凤让平儿给自己梳头,又抹了新买的胭脂,精神抖擞的给邢夫人请安,又一起到了贾母那里。 她这日总觉得大家好像都知道了些什么,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不知道今晚,二爷会不会还来…… 王熙凤想着贾琏独自住一个院子,总在书房那里,也太不像话了! 这日早饭后,贾母又惦记起黛玉来,还没等差人去请,说是林府有人递进来帖子,贾母戴上新的眼镜一看,竟是黛玉的继母卢氏写的一笔簪花小楷。 贾母脸色沉了沉,但还是对着小辈笑道,尤其是宝玉:“你林妹妹下午就能来,你别再这里歪缠着了,还不赶快上学去。”宝玉听闻高高兴兴,可就是不想上学,但毕竟王夫人在这里,看了他一眼,他只能放下屋子给黛玉准备的那些礼物,想着下午一定不能忘记给林妹妹。 打发了宝玉,贾母让鸳鸯把帖子递给王氏和邢氏看,王熙凤也瞄了一眼,她嘴上说大字不识,但那也只是和黛玉她们喜欢读书的姑娘们比,常用的字和女四书,她不懂怎么管家看账,不过有时候她觉得累眼睛,又有识字的小厮和丫鬟,她懒惰而已。 所以这卢氏的簪花小楷,王熙凤还是知道写的是极好的,神色里不免带出来,贾母脸色更沉了。 想着卢氏有着不下敏儿的才华,虽然嫁人的时候年纪大些,但和姑爷现在一比,还是很年轻的,不知长相如何……她可怜的敏儿啊,死的那么早,也没留下个小人儿,黛玉就算是千好万好,早晚嫁人了,以后她的香火谁来供奉啊! 她的敏儿啊! 林姑爷……早晚会忘了她的…… 贾母想着心就不禁痛了起来,所有的子女当中,她最喜欢贾敏,她也给她争脸,若不是当时宫里风云不断,康熙又需要四大辅臣的支持,娶了赫舍里氏,宫中先头几年一个劲儿的死孩子,敏儿还能嫁给林如海一个小官?! 就算他家清贵,可再清贵也清贵不过皇家。 贾母叹息,可没嫁入宫里,命就好了? 敏儿嫁给林如海,先前几年是过的很好,享了几年清净的福,过了一段和美的日子,可这女人一旦无子,哪里能……唉,敏儿心思又重,加上本来生孩子就亏了,哪里能长寿了。 “说说罢,卢氏说下午会带着黛玉来。”贾母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人参茶压了下去。 她不想见她,可又觉得还是早点儿见见的好。   ☆、第五二章    卢氏带着黛玉来到了贾府,贾母等人面上自然是一团和气,几个人笑着热闹一番,又用了茶水点心,贾母又是吩咐两个儿媳妇过来,王熙凤更是不能缺场,她能耐惯了的,必须在此活跃气氛。 贾母和卢氏言笑晏晏,一点儿看不出彼此心中心照不宣的那点儿意味,黛玉自然而然的在卢氏身后,贾母看了眼,嘴边的笑容滞了一下,随即掩饰了下去。 她现在心里更是反感卢氏,卢氏自然也不怎么喜欢笑容不到眼底的贾母,更何况她来也只是照顾黛玉这个继女的面子,更是给新婚夫君林如海做足了礼节。 卢氏见了诸人,又和贾母应和了一番,说了一会儿子话,贾母瞅了眼黛玉,又看了眼王夫人,侧过头对身3的鸳鸯说道:“宝玉也该下学了,去迎迎他,赶紧过来,见见黛玉。”她却只字不提见见“林姑母”。 卢氏就当没听见似的,她来之前,身边陪送到林家的奶娘和婆子们,早就替她打听好了关于林家和荣国府的一切,其中当然包括先前林如海的原配夫人贾敏和贾母与二房的纠葛,甚至这宝玉她满耳朵里都塞满了他的奇葩事情。 只是卢氏此时听了贾母让宝玉直接过来,并不避讳着女权,心里难免不禁还是一怔。 这个宝玉岁数也不小了,按理说这么大的男孩子,早就应该少进外宅了,虽然有着亲戚关系,但到底大了,外客没点名他,林如海又没跟着过来,贾母居然就这样让他直接进来—— 卢氏脸色黑了黑,黛玉被教导的多了,从前她是不知道,经历的少,林府人口少,又不讲究太大的排场,初见贾府的富丽堂皇,连婆子们都绫罗绸缎和穿金戴银,她难免怯了场,可卢氏嫁过来以后,倒是跟她讲了不少书香世家和勋贵世家的不同之处,何况荣国府也只是没落的,与真正的王府和国公府到底不一样了。 从前贾敏在的时候,国公爷贾代善还活着,荣国府那才是真正的国公府,但那也只是繁盛的尾巴。贾母年轻时嫁进来,处事事事小心,从重孙子媳妇做起,到了后来公公是国公爷,再后来丈夫也立了功,只有那时候的贾府才是鼎盛时期,贾母的见识自然不是天生就有的,不过现在是人老,精力不够,加上儿媳妇几乎要架空了她,儿子们又不争气,这才惦记着让宝玉娶一个对他有助力的媳妇。 王夫人不喜欢黛玉,可黛玉只要林如海还活着,就是对宝玉最好的妻子人选,贾母眼睛盯盯地惦记着这件事,可恨她这二儿媳妇眼皮子浅,只看到了薛家的银子。 想到薛宝钗,贾母心里也叹息,她不是不好,只不过出身到底是商家,又有个惹事的弟弟,父亲也没了,薛家和林家现在一比,有见识的都知道是谁家好。 贾母瞪了一眼王夫人,就看见宝玉穿着鲜红的一套衣袍跑进来,他先是一喜,差点儿忘记给老祖宗行礼了,直接就要跟黛玉说话,还是黛玉睨了他一眼,侧过头避讳过去,卢氏也不知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似的咳嗽了一声。 宝玉脚步这才一滞,抬眼看到了卢氏,给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行过礼,贾母介绍了卢氏的身份,宝玉到底是大家公子,正经起来礼节是不差的。 卢氏看了看他,果真长得不错,面如傅粉,美如冠玉,但气质有如温室娇花,少了些英气。她暗地里又看了眼黛玉,黛玉此时安静地端坐到一旁,倒是她对面的宝玉急的抓耳挠腮。 他们多久没见了,林妹妹怎么分外客套,想说些什么,碍于屋内人多,加上——宝玉也不是不长眼神的,毕竟黛玉是跟着继母来的,他又不好靠上前去或者直接去搭话。 卢氏毕竟是客人,面对人家把十几岁的孙子辈的公子叫进来,她话到嘴边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着了。 这一屋子的人好像对宝玉进出满是女眷的屋子,感到很正常似的,卢氏眉头略皱,眼神飘到正紧盯着黛玉看不放松一刻的宝玉,她不由就想找个理由告辞。 话也客客气气的对贾母说了,贾母挽留了一下,倒没阻拦,只是想留黛玉住下。 黛玉神色迟疑了下,却并没有应和外祖母的话,她毕竟是最想和父亲住在一起的,林家新搬入,贾府又是情况和以往不同…… 紫鹃早就跟她说了,贾府的荣禧堂那边现在是大房居住,二舅妈一房则便到原来大舅舅住的东边花园打的隔断院子里去了。 她若是留下,住在哪里?!听说宝玉时常也赖在贾母这里住下,并不去二房自己的院子里去住。 黛玉仰头看了一眼卢氏,卢氏身材比黛玉高出大半个头呢,她低头瞅了一眼黛玉,见她眼中有恳求之色,沉吟一下,决定还是带着黛玉家去。 遂,卢氏对贾母说道:“家里还有些事,我们也是才到京城,尚需玉儿帮我管着一些事,倒是不能在老太太这里住了。不过往日里来这里也是方便,老太太别着急。” 贾母闻言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宝玉急了,插言道:“你凭什么让林妹妹帮忙!可别累着妹妹!你这个恶——”……毒的后母。最后四个字他还是咽下去了,此时屋内静谧极了! 宝玉他双目恨恨地瞪视着卢氏,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来。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王夫人心里痛快,虽然宝玉这话说的忒直白,但最好是能搅黄和林家结亲的事情,老太太还是死了那条心罢! 卢氏先是一怔,瞬时之后,心里就怒了! ——眼前的宝玉想说些什么,都写在他的脸上呢。 这是什么家教?! 卢氏差点儿气得哆嗦了,但很快她冷静下来,来荣国府之前,夫君就欲言又止,她没当回事情,顶多荣国府和他们家习惯迥异些,但毕竟是大户人家,该有的脸面还是应该有的,却没想到应付完难缠的贾母,临了要回家的时候,杀出来一个奇葩! 黛玉此时尴尬极了! 她这继母对她算是极好的,性情也温柔和蔼,对待父亲更是恭敬贴心,家里里里外外打点的极好,虽然偶尔夜半时,她会想到母亲会不会被这个女人取代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但也只是一个念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卢氏对她尽心又好,黛玉也不是看不见。 见宝玉这么说卢氏,黛玉脸色沉了下来,“表兄说的差了,我有自个儿的家,回去管着家里的事情,怎么还有不妥当之处吗?值当你说这些!?” 这话委实不客气,王夫人先是不乐意了。 这林家丫头就不是个好的,先头是身体不好,现在看着气色好了,脾气却变得更差了。宝玉脸上此时神色懊恼,想上前道歉又犹豫着,王夫人看了来气,心里更是郁郁。 卢氏扯开了一抹笑容,冲着贾母再次告辞,带着黛玉很快地离开贾家。 等她回到了林府,路上轿子抬进府内,她和黛玉下轿,却在花园里看见了夫君和一陌生年轻男子交谈。 卢氏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身后是黛玉,忙着拉着黛玉要进内宅避讳。 林如海此时看见了他们,却直接走过来,卢氏却是不好退避,心里略感奇怪。 林如海看她神色,不由笑了笑,道:“这是玉儿的表兄,以往也见过几面的,也不用那么避讳。”这是花园,黛玉的父母亲也在,任谁也说不出什么的。 林黛玉见过贾琏,好奇地再看他一眼。 以往治病和探望父亲的时候,她倒是见过很多次这位表兄,但是和宝玉不一样。 贾琏年岁大些,又没有宝玉身上的稚气和脂粉气,显得英武许多,可长相却是和宝玉一样出挑,令人望之不俗。 贾琏嘴角勾略略弯起,淡淡地笑了下,黛玉抬眼看了他的双目,他眼里却无丝毫笑意,深邃幽深,黛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知怎么故意地装作不好意思,到底拽了拽卢氏的衣裳,脚步略微惊惶地跟着卢氏回房去了。 唇边浅笑还没沉下去,贾琏刚刚也只是用精神力“看”了这表妹一眼,这林表妹可真不是凡夫俗子,看来红楼里真没瞎说,兴许她真是灵河河畔的一株绛珠草呢。 贾琏是打算收几个有资质的人当徒弟的,有徒弟好啊。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收徒弟就是干这个的,当然修行的本领也是要顺便指点一下的…… 总之,当师傅并不吃亏。 至于他现在手下的贾瑞一家,贾琏只当他们是个跑腿的,贾代儒老了,思想又守旧,不值得一提,贾瑞么,他资质不好,所幸事事按章办事,自己是说什么,贾瑞信什么,也照本宣科的去做,还算值得用一用。 但,他真不是做徒弟的料。 贾琏暂时就发现了黛玉和宝玉的资质好,哦,也许家里的几个姑娘身上还有些灵气,贾琏想到金陵十二钗,她们虽然不是如黛玉和宝玉来历非凡,但到底是从那警幻仙子看中的,比之凡俗之人好的太多。 贾琏想着,等回家,看看迎春去。 他还从没注意迎春是否有修炼的资质呢。 想到迎春,就不得不提到雍亲王。 这也是今日林如海从宫内出来,碰见贾琏,并让他跟着他来林府的原因。 林如海虽然有心远着荣国府,但黛玉到底和贾家沾着学血缘,从前的爱妻贾敏也是贾家的人,他不想荣国府就那么覆灭。来京以后,林如海观察形势,今日里又见了皇上和诸皇子,他对贾琏现在靠近太子和雍亲王身边的做法,深感忧惧。 刚刚贾琏听了他的话,只是面上带着笑,完全没有林如海意料之中的惶恐不安或者自大疏狂…… 林如海不知道贾琏打着什么心思。 他是觉得太子此时形势不妙,反而是雍亲王隐忍不发,仿佛将有一鸣惊人的大作为的态势。 林如海若不是之前身子不好,又深陷江南那一摊水深水混的盐政混乱之中,也不有心思琢磨这些。 这次进京之后,他发觉宁国府已经得罪了太子那边,荣国府却也是看着不好,但一是宫内还有荣国府二房的女儿元春被封作嫔位,二是朝廷还有贾琏在,但劣势也很明显。 贾琏仿佛在玩火! 林如海一直想不明白,贾琏放着状元进士不去正经考科举,却做起了神棍的勾当,信什么光明神教不说,还真让皇上和太子、诸位王爷贝子的相信他的“本领”。 林如海眼见为实,虽然他也信,可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他持有保留态度。能不沾惹就不沾惹,何况真正的世外高人都是避世的。 摸不透贾琏,林如海和卢氏交谈了一番,卢氏发表了对贾府诸位太太女眷的看法,顺便还说起了宝玉。 宝玉?! 林如海沉吟,让卢氏细致的说说。 他曾经是和岳母有过默契,如果他不行了,家产就都给黛玉,让荣国府保管,黛玉将来嫁给宝玉,都是他们的,林家族人那边他都有一份礼单计划,将来都会一一打点好,加上荣国府的威势,林家的远方族人也不好争些什么,想必黛玉会留下他们林家的大部分家财的。 可现在林如海却不怎么想让黛玉嫁进贾家了。 尤其是这宝玉…… 林如海这一两天内,从外面可是听到了不少“精彩”的内容。 刚袭爵几年的简亲王雅尔江阿是有名的好男色的王爷,他路上听了几耳朵,却仿佛那家下人的嘴里出现了宝玉的名字。 林如海也不好抓着人家王府的下人去问这等“杂事”,但到底留心了一些,刚刚见贾琏之前,他就查到了“琪官”其人,竟是简亲王相好的戏子,说是相好,实际上就是包养,不过是简亲王不拘着这人罢了,识趣的人家的子弟,一般也只是与之说笑罢了,但却都不敢太亲近。 沾惹了琪官,可不就是动了铁帽子亲王心头的心头疙瘩嘛,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所以,等贾琏过来,看着这人,林如海就想到了他的好“弟弟”贾宝玉。加上先前给贾琏五十万两银子的治病钱,他没甚好脸色给贾琏,但还是尽心地说了贾琏几嘴,劝了劝他离开太子身边,别再去毓庆宫招眼了。 可这贾琏太不知好歹,林如海瞧着,不知道毓庆宫什么吸引贾琏,贾琏居然没说什么,这就表示他不打算听自己的了。 难道他真的以为帮助太子和太子妃生下嫡子,太子的位置就会稳如磐石吗? 贾琏点点头,说道:“林姑父操心了!这事我心中有数。”太子当稳当不当稳当,于他关系不大,只是最近他还是要多出入几次毓庆宫,法师塔的阵法算是完善了,但初期这法师塔他还是要多多注意和观察。 一定要让太子爷深信不疑! 任可死人也不能动着新盖的法师塔! 至于太子将来再次被废,说这风水不好……贾琏别有深意地笑了,他可是只说了,只管太子妃生子。 何况,太子被废,自然就不能继续住在毓庆宫了,就是皇帝没法安置被废的太子,太子爷也没权利在宫里动土了! 贾琏心里有好盘算,自然对雍亲王那边不太担心了,他从来都对太子是利用,太子对自己何尝是当心腹呢。 他一个钦天监的监正,果真会有人“重视”他么,不过是看他有些奇人异事的本事罢了,但治理朝廷和国家,办事的心腹,从来他都是不被列入第一列的考虑的。 贾琏正是因为很清楚,所以也并不在乎,甚至荣国府的“后事”,他也并不是很上心,倒是因为大哥儿从小在他身边,他看着他慢慢从一团子肉球变成懂事会说话的娃娃,贾琏心里倒是微微一软。 因为他,自己也会王熙凤和两个孩子有个好下场的。 总之,不会比书里的差了,那里的王熙凤可是先被“自己”休弃了,然后死在狱中,一卷破席子被扔在了乱葬岗,女儿巧姐很可能流落青楼,说不好被刘姥姥救了之后有何下场。王熙凤的结局可谓是凄惨! 林如海和贾琏你来我往的交谈了几句,到后来林如海竟被贾琏“点”几句,对朝中和诸皇子多嫡的事情看得明朗起来。 “竟然是这样,你这么看好雍亲王,为何还亲近太子?”林如海问。 贾琏笑着,“不过就是帮着太子得一嫡子而已。”眯着眼睛,说到这里,贾琏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如海。 林如海被看的不自在,微微蹙眉:“你这是何意?” “姑父往后说不准还有自己的子嗣传承呢,也未尝不可呢。”贾琏话说的轻飘飘。 “你——你看——这,是什么意思?!”林如海被惊了一下,随即他心里大喜。 他不是不喜爱黛玉,但女儿若是没个兄弟,将来嫁到谁家还真不好说,人家就能一辈子对待她好,这也是他之前同意贾母的提议,打算把黛玉和家产将来都留给宝玉,可惜那宝玉是块顽石,不说家里的那些个丫鬟们不值得他去生气,就说外边的,他居然会和其他人家的纨绔浪荡的子弟一样,好起男色来。 林如海其实心里憋股气,他是真不想把黛玉嫁给宝玉了,甚至贾琏这话之前他还存了招上门女婿的心里。 虽然他新娶了妻子,但到底他自己年岁大了,又生病中毒过,对子嗣已经绝了心思。 贾琏的话仿佛在一湖平静的水中,投了一粒石子,瞬时就荡漾起了波纹,越散越大,大的林如海呼吸紧促几息,但他到底是久经风浪,何况孩子还是没影子的事情呢,贾琏就是这么一说,他平静了一下心情。 这贾琏治病解毒就讹了自己五十万两银子,要是个孩子,他林家留给孩子的请奶妈的钱估计都要没了。 贾琏笑了笑,心情甚好的离开了林家,只留下“心有烦忧”的林如海,犹犹豫豫地去了卢氏那里…… 回荣国府的路上,贾琏发现有一列人马和自己同路。 离家越近,贾琏越是肯定对方肯定是照荣宁二府中的。 就是不知道是回家的,气势汹汹,但又不像主子出门,领头的像是一位管事的太监。 走到荣宁二府的那条街上,贾琏和他们几乎并成了一路,对方骑马的那个人终于睨了贾琏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年岁。 没好声气的问他:“你干嘛呢?找荣国府的?他们今日恐怕没空见你了!” 闻言贾琏诧异:“这是为何?” “哼,他们荣国府的‘二公子’可得罪了我们简亲王!胆子肥了!王爷的人他也敢沾手!?”那粗眉三十许来岁的太监说道。 今日贾琏身后跟着是隆儿,他一听是自家的“二公子”先是担忧,后来想着也没听兴儿说起,二爷和简亲王府有过节啊! 想了想,他觉得这说的是宝二爷呢! 肯定是! 贾琏“哦”了一声,打算直接走角门进府,他就不和这帮人争侧门了,绕一圈回院子里。可这中年太监走了两步,眯起了眼睛,忽然像是醒悟了什么,喊道:“你站住——” 贾琏没打算理会,当做没听见,隆儿更是以主子马首是瞻,可那太监好像是练过的,马头一转,直接立在了贾琏身前,他下了马,身后跟着几位侍卫和两位小太监。 一行人围绕着贾琏。 中年太监仔细打量贾琏面容身形,粗眉时而紧促时而放松,嘴里念叨:“看年纪你应该不是这荣国府的二公子吧?” “二公子?!”贾琏扬眉“疑惑”。 “就是那个宝玉。”粗眉太监气哼哼,趾高气扬,完毕后眼神怀疑,问道:“你是荣国府的人?” “不才正是荣国府的二公子。”贾琏微笑道。 “什么?” “不可能!” 粗眉太监摇摇头,连连表示不太可能。 “那个贾宝玉据说才十几岁,一个小淫贼,年纪小小就敢招惹我们王爷的人!哼!真是色胆包天——” 隆儿在贾琏身后张大了嘴巴,若是从前谁说荣国府最有前途的公子,非是宝玉莫属,小厮和丫鬟们第一选择就是凑到宝玉身边,恨不得赶紧变成宝玉的一等小厮和丫鬟……都说宝玉宝二爷怜香惜玉,可以他隆儿的见识,再加上“此番”,隆儿不屑的撇撇嘴。 还是他们的二爷好,至于宝二爷——呸! “这位爷爷,你说的那是我们府内二房的宝二爷,我的主子才是荣国府的二爷。”隆儿觉得是该自己替主子介绍身份了,不能任由人家“毁”二爷的名声不是。 粗眉太监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他还是看荣国府的人不顺眼,尤其眼前这位也长得人模狗样的,说实在话,这面皮比王爷可好看多了,虽然他们简亲王长得也不差。 “哼,既然是这样,也与你们荣国府脱不了干系,你带我们入府,找你们家说了算的人。” 贾琏朝着隆儿看了一眼,隆儿赶忙去前面叫门,又让人去通知二房的政老爷,说是简亲王府的人找他。 那粗眉太监跟着去了,贾琏本想自己回荣禧堂那边,可也不知这粗眉太监是怎么想的,非让他一道儿去,说他是大房的,这二房的事情也归荣国府的主人说了算。 贾琏听了笑了笑,等贾政看着贾琏和一众他不认识的人来访,显示一愣,贾琏说了两句,贾政瞬时就懂了! “好哇!这个孽畜!死不悔改!上次他和那秦家的小子就……”贾政气得哆嗦,面色胀红,可此时那简亲王府还等着说法呢,他只好作揖赔罪,又让人去自己的书房,挑了几件贵重的古董和一方上好的端砚,送给了这“太监”让他呈给简亲王赔礼。 粗眉太监笑纳了,神色缓了缓,还是教育的口吻道:“贵公子政老爷也该管教管教了,是不是公职太忙,这好办呀,让我们王爷说一说,政老爷专门在家教育儿子,岂不是更好呐!” 这话半是讥讽半是威胁,贾政不停地赔不是,让人唤了宝玉直接过来,不准给内宅通风报信。 贾琏不欲在这里讨人嫌,又不是他惹来的简亲王府的人,站在这里给贾母和王夫人平添口实,就要告辞,贾政听了深深叹气:“宝玉若是有琏儿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这是贾琏第一次听贾政说宝玉不如自己。 宝玉这时来了,等进了院子里,他就感觉不好。 “老爷!” “孽畜,看你做下的好事!你真是要气死我!我没你这个儿子……”贾政力不从心,宝玉从前和秦钟的事情,他就打了他个半死,谁知道他现在又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他几乎对宝玉绝望了! 说罢这些,他命人狠狠地打宝玉板子。 “慢着!”粗眉太监喊道。 贾政一愣。 “还有句话要先问问贵公子。” “您问!” “这琪官,他去哪里了?你可知道?”粗眉太监扭头看向吓得神色仓皇的宝玉,忽然笑了说:“宝二爷,你可别说不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俩好,还交换了汗巾子……嘿嘿!” “混帐,你还想替他瞒着不成?”贾政怒气冲天! 汗巾子……他做了什么好事?! 真是气煞他也。 “琪官……琪官……就在……”宝玉还是小声说了一个地址。 粗眉太监得了地方,完成任务,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颇为鄙视着贾宝玉,还没打呢,就把想好的人的藏身处给交代出来了—— 骨气! 尽管宝玉交代了,可贾政却不想放过他,那简亲王府的一行人虎视眈眈,并没有立即离去。眼见宝玉被褪下裤子,露出白嫩嫩的一团粉红屁股,没几下上面就鲜血淋漓,宝玉疼得晕了过去。 这才让简亲王府的人满意了,粗眉太监假笑了两下,说“何必这么严重呢”,之后还让贾琏吩咐人,找个箱子装上东西,抬着就走了。 贾政这才叹了一口气,看都不看宝玉一眼,就要回到书房里。 还是此时宝玉的小厮,喏喏地称呼了一声“二爷”。 贾琏瞥了一眼痛苦不堪的宝玉,直接吩咐隆儿去请太医来,又让宝玉的几个小厮抬着宝玉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 那几个小厮痛哭流涕,手上不慢,就怕老爷又起了不让宝二爷看太医的心思,到时候恐怕是琏二爷的话也不管用了。 贾政张嘴,可还是没反对贾琏的话,宝玉就是再伤他的心,他也没想过打死他! 这时内宅还没得到消息,否则贾母和王夫人都会过来,也许是知道了,可毕竟是简亲王府的人在场,院子里还真没人敢那么快通风报信的。 等宝玉回去之后,王夫人和贾母听说之后,哭天抹泪,贾母骂起儿子不提。就说贾政让贾琏跟着他去书房,半晌后,来了一句:“琏儿,你弟弟宝玉,你帮着管管罢!” 贾琏一怔。 然后苦笑道:“二叔这话说的,宝玉到底年纪小,何况您是他父亲,他……” “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你想说,他还能听你的不成?”贾政淡淡道。 …… “琏儿,你也别瞒我。这两年你变了许多,我也不知道你为何这样,许是这光明法神厉害得紧,就让这法神收收宝玉这性子,就是他出家了,也比这样惹是生非的好!”贾政真是伤心得极了,他想到了从前的贾琏也是一副混帐模样,可自从信了这法神,从那刘家村开始,贾琏真是“变了”。 贾琏看贾政是一时魔怔了。 他虽然觉得宝玉是个好资质,可这块石头,他好像还真收不起呢,倒是他脖颈上挂的那块顽石,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叹了一口气,贾政看了一言为难的贾琏,想着也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都管不好宝玉,家里还有贾母和王夫人,宝玉有了指靠和靠山,就更是不听,都要打死了也不听。 贾琏他一个堂兄弟,更是不能指望了。 贾政想到了他的另一个儿子贾环,提到贾环,就想到他见到自己畏畏缩缩的样子,简直一点儿大家公子的模样气度都没有。 若说贾环的长相也不差,赵姨娘甚至比正妻王氏的姿色好上许多,自然生出的孩子比宝玉长得只好不差,可惜一副好面容在贾环的脸上,就那么格格不入,惹人生厌,看着就猥琐不堪。 白瞎了好面皮! 贾琏都不用想就知道贾政的伤心失望,自然对贾宝玉绝望之下,想到另一个儿子,也属人之常情。 他“投怀送抱”的说道:“宝玉我不好管,但二叔何不让环儿好好读书,将来也许能‘帮衬’着宝玉呢。” 贾政哀叹:“环儿你还不知道,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我也管教了他,他比宝玉还不如,品性就更——” 哼,宝玉的品行就好么。贾琏心里哂笑,想到了刚刚宝玉被那粗眉太监都瞧他不起,居然不打就出卖了那琪官。这真是好品行呢! “二叔,我看还是这风水的事情。环儿我看着他聪明着呢,不过是住的地方太坏。”贾琏好心地提醒道。 “住的地方?!”贾政站起身,转了转,想到贾琏的本事,人家太子爷都能为了生嫡子,改造了毓庆宫……贾政本是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但今日他心里格外脆弱,想着就听听贾琏的罢,大不了一个庶子,本来就没指望贾环出息。 “那你说环儿该住哪里?” “我看二叔书房旁边的屋子就不错。”贾琏好心的建议道。 “住这里?” 贾琏点点头。 贾政捻了捻短胡须,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我自己多费心看看他罢。” 贾琏笑了笑,“二叔学问是不错的,又是严父,只是环儿还是需要在这里常住的好,别人不好干扰最好呢。”他真是为贾政真心实意的着想呢。 贾琏手指摩挲着扳指,诚心实意地建议。 贾政听了觉得有理,赵姨娘有些时候不像话,一个不能上台面的妾室,不会管教孩子。 等王夫人知道这消息,已经是几日后了。 她这几日夜一直忙着看着宝玉,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没注意到环小子何时搬家的,还搬到了老爷书房边上,连侍候他的小丫鬟都换成了小厮,全部都是贾政的人,不准逗着贾环上树掏鸟、撵猫追狗…… 王夫人跪坐在佛像前,看着旁边一摞贾环前些日子抄写的佛经,恨恨地道:“拿厨房去烧了,别在这佛像前污了佛祖。” 周福家的喏喏地下去,去厨房的路上,偷偷藏了一本。 这环哥儿的字成日里抄佛经练出来的,也是极好的,等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孙子识字练字用,省了字帖书籍的钱…… ****** 过了半个月,贾琏给了太子几个水晶瓶子,里面装的是深色的药水。 胤礽皱着眉头,闻了一闻,“这是什么?” “殿下只需要让太子妃娘娘按日子喝下,再行房事,几次之后我想必会有嫡子了。另外,太子妃每次喝完药,最好还去那边的楼里待上几个时辰为好。” “这是又是为何?”胤礽怀疑地看着贾琏。 “殿下不是知道么?”贾琏轻笑,但也没打算瞒着:“一楼按照我的布置,太子想必也知道了,墙上的图案和新铸成的法神像,都在呢。这是有法力的……” 这话贾琏说的很轻,但胤礽听得清晰,他对这些事情,信,也不信! 这世上玄之又玄的事情太多了,越是见识的多,越是不敢说世上真无鬼神或者其他什么神秘的物事。 “这药是太子妃喝的,太子可有何惧怕的呢。”贾琏胆子不小,完全不怕胤礽说他不敬太子妃,胤礽确实也不太在乎瓜尔佳氏,他和她这么多年了,加上她一直无子,宫内宫外俱是夸她的贬他的,他心里其实很有意见。 不过,两人到底对有孩子一事,是达成共识的,太子妃也确确实实是以他为本的,行为并无不妥之处,毓庆宫也一直是她管着的,即使他更加宠爱弘皙的娘李佳氏,也没有让她难做。 果然喝了之后,太子妃觉得肚子里暖意融融的,听了太子的转告,瓜尔佳氏几乎日日要在那塔楼里待着了,知道一个月后,请了太医诊脉。 瓜尔佳氏怔了! “果真有了?” “恭喜太子妃!” “主子大喜啊!” “……” 太子妃的屋子里顿时热闹了,瓜尔佳氏就是想让人捂住也捂不住了,何况她和太子也从没想过要瞒着这事。 太子又嫡子是天大的好事,对他们来说,更是稳固了地位,汗阿玛那里也总算是能高兴一些。 胤礽在书房里练字,最近朝堂上他的势力大减,他略感烦心,他不想当皇父重新立起的靶子,可不当他就更没希望。这太子他是相当也得当,不相当也得当。 等太子妃有孕的消息递过来的时候,胤礽手底下的上好宣纸顿时污了一片墨迹。 “赏!”胤礽首先是一喜,其次想到的不是告诉汗阿玛这个消息,而是想到了贾琏。 他信的光明法神,果真这样厉害!? 胤礽都有了跟着贾琏去信的心思,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想有些异于常人的本领?! 他让人去给汗阿玛报消息,他和康熙有了隔阂,若是没被废立之前,这等事情,他是会亲自去南书房报喜的,可惜…… 胤礽心中喟叹,抬脚却去了贾琏指挥盖好的那座塔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三章    太子胤礽从塔楼出来第二天,再次从钦天监把贾琏请进毓庆宫,这回待遇与从前迥然相异。 这对太子来说,这就是十分礼贤下士的姿态了。 可身为太子心腹奴才的何玉柱瞅着这贾大人,还真是稳如磐石,十分淡定,竟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这在朝廷中也只有少数几个朝臣能做到,例如张丞相张廷玉大人。 贾琏端坐在太子的下首,手指掀起茶盖,轻轻地撇了撇浮茶。 太子刚刚可是问了他一些话,贾琏都轻描淡写的略过了。 胤礽面上薄有愠色,但心里其实在沉吟。 他有嫡子这事情还真亏了贾琏,原来他就有几分信贾琏的话,这回切关自身,胤礽对贾琏还真不能等闲视之了。 他是复立的太子,哪里还会坐得稳太子之位,之前没被废立,他都被康熙一巴掌拍下去,痛得生生的,党羽说呗剪除就剪除…… 胤礽其实早已经冷了心,近来康熙对他的监视欲甚,什么派朝臣辅助他,派侍卫保护他——因而那个冷笑。 瓜尔佳氏得了嫡子,对自己在汉臣和汉民心中的地位是稳固了,但汗阿玛真会打从心底里高兴? 不过,他又为什么会同意贾琏给自己“改风水”!? 在毓庆宫里动土,一是胤礽是真的想有个嫡子,这是他和太子妃多年未竟的愿望,二是他心里藏了点儿心思,想试探他的好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 胤礽吃不准,但他也不是一个没耐心的人,否则这太子怎么会一做就四十多年了。 天下有做了四十多年的太子吗? 胤礽脑袋里反复琢磨过戾太子刘据和唐太宗的太子的下场了。 大不了是一死! 胤礽今日脑袋里特别清明,他在那个塔楼逛了一圈,看了贾琏布置的壁画图案又瞧了那个法神神像,虽然觉得这些都千奇百怪,但整个人在里面感觉安宁了许多…… 胤礽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心里越发的重视贾琏了,甚至想着自己的太子之位,将来会不会……他想直接问问贾琏,这才有了现在的这场会面。 贾琏虽然是睚眦必报的人,不敢称之自己为好人,但却不是一个有恩不还的人。胤礽对自己虽然谈不上恩情,但毕竟他在他的毓庆宫里“动土”了,虽然他也给了这位太子爷一位嫡子,但贾琏不介意如果太子爷付出某些代价后,他伸手拉他一把。 只是,他不会吃力不讨好的替他争皇位—— 康熙大搞平衡,对太子的情分已经耗尽,四阿哥暗中积蓄实力,再加上荣国府大房因为迎春已经和雍亲王府扯上关系,元春虽然是二房的,但到底也算是贾家的人,和太子结下死仇,种种一切考量,脑袋昏了才会支持太子。 何况,贾琏根本懒得掺合这事,对雍亲王靠近些,也不过是为了往后行事方便。若是他魔力大增,不求多,只求前世大半的力量,他就能不惧皇帝。 皇帝算什么?! 贾琏手指扣在膝盖上,表情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太子,道:“太子殿下刚刚说的事情,在下还真的没这样大的能耐……将来……这毕竟是皇上的事情。” 胤礽眉毛挑了一下,现下屋内只有他和何玉柱,就是贾琏了。 也不怕谁听见,他讽刺的一笑:“贾监正太谦虚了!不说你预测普通天象这么精准,孤还没看见哪位高人能说出哪里地动就地动的,说让我孤得了个嫡子就嫡子的……”还有老四的儿子的事情,胤礽也知道不少。 “嫡子?!”贾琏笑了笑:“太子妃不是才有喜事么,离生下还有几个月呢。太子爷就这么肯定——” 胤礽听了这话,玩味地一笑,“何玉柱?” 何玉柱出列,低声对这贾大人说了一句话——“太子妃不能生了”。 贾琏不意外,瓜尔佳氏只生下一个女儿后,十来年都再没有消息,这事大清朝的人都知道,想必因为上次生产糟了暗算或伤着了也不奇怪。 这正是胤礽对贾琏有信心的缘由,孩子都从无到有了,之前贾琏又说过是“嫡子”,对于瓜尔佳氏肚子里孩子的性别,胤礽丝毫没有怀疑。 “殿下,您真是想让我给您算算?!”贾琏笑问。 胤礽手指摸向茶杯的手停了一下,看着贾琏双眼,道:“当然。” 贾琏低头敛目,沉吟了片刻。 胤礽又添了一句:“孤恕你无罪。”说罢,他的语气里竟有些自嘲之意。 贾琏听出几许胤礽心中的犹疑和阴郁,这位太子爷自己都知道他是康熙的一个挡箭牌了。 胤礽不傻,反而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一直被康熙当做下一任的皇帝培养,结果康熙寿数比他的阿玛顺治帝长得多,此时他当然碍了皇父的眼了。 这些事情他心里从前就模糊的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敢深思,一直想着汗阿玛到底是重视自己的,从小汗阿玛把自己抚养长大,其他皇子得到的关爱与他相比,都不值得一提。 胤礽眼中有一瞬的迷惘,但很快便变得冷淡起来。 他等着贾琏的回复。 贾琏哂笑:“回殿下的话,下臣还真不会算命,不过如是殿下真不介意,说上一说也未尝不可。” 胤礽不置可否。 贾琏继续道:“殿下将来的路,四阿个字——死路一条!” “大胆!”何玉柱一惊,怒喝! 贾琏嗤笑一声,眼神都没落到何玉柱身上,只是看着胤礽。 胤礽脸色阴沉,眼睛定定地瞅着贾琏,他的面庞上居然还浮着一丝浅笑望着自己,胤礽本应该生气,甚至借由应该“惩罚”这满嘴不敬的贾琏,但他沉默了。 “……可又破解之法?”胤礽问,他不抱什么期望,难道还真能什么法术,让自己立刻当上皇帝。 再说,贾琏还不是自己的人,这话他不能现在问出口。 贾琏站起身,就要告辞。“这事无解,太子若是想得自由,倒是好办。” “……”什么意思? 贾琏淡笑不语。 胤礽蹙眉,目送贾琏离开,若有所思了许久。 他身后的奴才何玉柱脸都要褶皱成一团了,又暗自瞅了瞅自家主子爷的神态,心里不仅嘀咕,不会太子爷真会相信了这贾琏的“鬼话”了吧,这人大不敬! 居然敢诅咒太子不得好死! 何玉柱脑中的念头一闪而逝,他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主子身上。 半晌,胤礽叹气,“去太子妃那里。” “嗻。” “算了,你去问问汗阿玛可有赏赐?” 胤礽走到半路停下了,让何玉柱去打听,何玉柱去了太子妃那里,因为胤礽和瓜尔佳氏都住在宫里,这毓庆宫离皇上的大殿又不远,不过片刻,何玉柱便禀告了事情。 “哼哼,汗阿玛真是高兴呐。”胤礽只一听这赏赐的份例,就知道汗阿玛现在可能不想看到自己呢。 这赏赐和大哥的福晋怀孕和四福晋怀孕时,好像别无区别,甚至佟贵妃送过来的东西,都比汗阿玛送的东西用心。 瓜尔佳氏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这些旁枝末节她还没来得及想……胤礽高兴之余,倒放下了孩子这事,他反而肚子一人在睡觉时,想着贾琏口中说的“自由”。 “得到自由”——胤礽喃喃了两句,他望着床顶,单调的秋香黄色,虽然已经是最靠近皇上的专用的明黄色了,但他从小一直就很不喜欢,金灿灿的看多了腻歪! 还有这宫里的院子,宫里的台阶和柱子,胤礽已经在这紫禁城里憋闷了大半生了,其他的皇子只要成年娶了福晋,比自己多了几倍的自由,而他则连出宫与否,只要汗阿玛想知道,他就能知道。 皇宫现在始终是属于汗阿玛一人的。 贾琏想到了贾琏,和他的话,这贾琏并不想对自己说太多呐。 胤礽嘴角泛着笑,贾家—— 他还记着他们欠着自己的呢。 荣国府先给贾琏一个面子,那宁国府和王子腾,甚至荣国府的那位进宫的贤嫔和她的母亲王氏……胤礽回到书房,让何玉柱出去传了几句话。 第二日,贾母刚刚从外面的知道,太子妃再次有了身孕,心里正瞅着太子爷地位越来越稳,自家的元春在宫里岂不是更艰难,甚至太子爷若是顺利登上皇位,元春的将来能不能有个好下场都难说呢。 这事情她提点了元春的母亲王夫人几句,王夫人当时就大惊失色。 可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这条消息时,大上午的宫内居然来人了! 是个姓夏的传旨太监,贾母和王夫人大惊失色,贾赦和贾政也俱是被人叫了回来,甚至连贾琏都让贾母坚持请了回来,可惜贾琏随意找了个借口没回家。 贾母见全家几乎都到齐,也等不了再去催贾琏,这夏太监才慢悠悠的掏出圣旨——旨意上大意芸芸,你家贤嫔怎么怎么好,皇上和贵妃怎么怎么想关照宫内的各位娘娘,但碍于宫规,只能让有限的几个嫔位和妃位的娘娘回家省亲,省亲别墅则自家负担,皇上准许各位娘娘在别墅里见家人…… 王夫人胸脯一起一伏,脸色渐渐的红润了起来,眼睛里的神采也是越来越盛! 元春! 她的好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四章    皇上体恤后宫嫔妃的思家之情,特意开恩让有省亲别墅的人家可以申请省亲,但这也是宫内嫔位以上的几个娘娘有的恩典,即使受宠的贵人或者不受宠的嫔也是轮不到的。 贤嫔之家荣国府可比有些妃子家显赫,例如从宫女子升上去的德妃,虽然元春也是如此,但人家可是堂堂国公府出身的千金小姐,元春有省亲的意思,王夫人更想借机振奋二房在府内的地位,甚至依靠娘娘的威势,将来也未必不可期…… 贾母是不想错过省亲的事情的,但家里的银子——她让人去叫贾赦和贾政过来,又心里想着林姑爷那里他怎么也会出些吧…… 黛玉还是要接过来住的,两个玉儿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呢。 王夫人在自己房里则想着,薛家那里能借来几十万两,在再跟娘娘说一声,若是宝钗得了娘娘的首肯,老太太也反对不了。 王夫人眼角堆起了两条纹路,笑了笑。 …… 贾赦从贾母那里回来,气呼呼的把贾琏唤来。贾琏从钦天监回来,还没吃晚膳呢,他一猜就知道贾赦急什么呢。 “老爷何必着急,不想出银子,就分家呗,咱们大房不沾二房的光,这又有何难的。” “你说的轻松,那大丫头将来恐怕是越来越得宠了。怕就怕将来——”这不,皇上点的几个省亲的就有她嘛。 贾琏表情似笑非笑,讥讽道:“老爷现在还想着咱家指靠着女人才能荣光吗?” “混说!”贾赦吹胡子瞪眼,“我就是指望也是指望着你妹妹岂不是更便宜!” “不还是指望着女人。”贾琏有时非常喜欢噎一下贾赦,他当自己这一声“老爷”的称呼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贾赦“你”了半天,眉毛竖立,却全无气势,自己在这个儿子面前,现在是一点儿的威严都没了。 也是,他几乎月月从贾琏那里能拿到不少银子去花销,吃人嘴软、花人手短,贾赦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那,你说这分家怎么分?你老爷我想不出。哼……”贾赦转移话题,心里也确实想着,这事情难啊。 看你小子有什么招数! “老爷直接跟老太太提起这事便好了。”贾琏说的真是轻飘飘。 “有你这么跟老父说话的吗?!”贾赦气歪了嘴,差点儿都笑出了。“老太太岂能同意!” 贾琏嘴角玩味的勾起一个弧度,慢慢道:“老爷您是一家之主,这爵位是您袭的,这家是您当的,荣国府现在是您的,老太太再怎么说也是内宅夫人,平时我们‘孝顺’着便是了,何谓孝顺,吃喝玩乐,您不短着老太太,谁能说您不孝顺?” “……”贾赦点点头,可又觉得不对啊。“那咱们府上以前也没短着老太太,不说咱们府内,就连外边都说你二叔那人——哼!”说贾政比自己孝顺?!贾赦还真有些心虚,反正他气贾母的时候也挺多,但贾母生气时,哪次不是依着她。 贾赦咂咂嘴,心里不是滋味,转而叹气。 他下定不了决心,这真是要强硬起来,彻底撵了二房出去,贾母还不得生吃他?!甚至,贾赦都能猜到,贾母可能都能去什么王妃那里,或者宫里的老太后那里告他一状——忤逆不孝之罪。 贾赦还真吃不准。 …… 当晚,贾琏决定帮助贾赦“坚固”一下分家的决心,他现在的魔力逐渐充盈,并不忌讳一天只施法一次了,虽然离呼风唤雨还有一段距离,但总算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了。 贾琏一直留心着那一僧一道和那警幻仙子呢。 这世界上的修真人士,他还一个没接触过呢。 说实话,贾琏很是好奇。 当晚,贾赦吭哧吭哧做了一个梦。 ——可,这个梦不咋美腻! 到最后,贾赦满头是汗,大叫出声…… “老爷——老爷——”今晚贾赦住在邢夫人这里,邢氏赶紧摇晃起贾赦。 要说老爷从前也不是没做过梦,但都是一些“荒诞”的美梦呢,邢夫人也不傻,从老爷做梦的表情和嘴边流出的那点点口水,她就能猜到许多,只不过这种事情她哪里敢调侃贾赦,还暗自琢磨到底是白日里哪个妖精勾引了老爷连做梦都不忘记她。 “老爷做噩梦了?”邢夫人让丫鬟拿手帕沾湿了水,亲自给贾赦拭了拭额头上的凉汗。 贾赦伸手一把拽过来,使劲儿的胡乱地抹了一把,把手帕扔到地上让丫鬟收拾了,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刚刚他做的梦,真真的! 真的好像是就那么过了一生似的。 他一等将军贾赦,将来还真会死在流放的途中?! 受尽了折磨…… 想到那些,贾赦就不寒而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好冷。 搓了搓肩膀,贾赦披了衣服下了床,他现在哪里有心思睡。 邢夫人赶紧侍候着,虽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但老爷不睡了,她哪里能自己睡呢。 因为最近两人过得还算融洽,邢夫人又起了要儿子的心思,从前她早就死心了,可看太子殿下都因为继子贾琏有了嫡子……她心里不禁就活泛了,只不过这话也只对自己的心腹陪房说过,毕竟贾琏是继子,若是自己再生一个,贾琏会愿意? 邢夫人由己推人,像是贾琏不愿意的。 毕竟虽然她是继室,但她将来若真是生下儿子,不提是否能和贾琏争爵位,可贾赦的财产留给贾琏的必定会分薄。 这也是邢夫人不好对贾琏开口的原因,贾琏那小子那么精明,还能让她这个继母给他添一个嫡出的弟弟?! 邢夫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要是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可老天爷偏偏让她知道自己有个“送子法师”。 贾琏信奉的光明法神,和法神的书籍,因着贾琏的出名,外面的书坊都印出了一些,可惜那书上的修炼方法,好像还没人会呢。 就说那鬼画符的陌生语言,有几个心性坚定,从头学起,只为了之后看一本你兴许根本练不了的书籍? 不是没有那聪明人翻译出一两句,照着开头练习,但丝毫没有成效,也就是后街贾瑞一家传出一个静心安眠的祈祷词还有些神效…… 邢夫人天天看那书看得脑袋疼,她还派婆子偷偷见过那贾瑞,得那祈祷词,也就是晚上睡眠香甜些,可它哪里管生孩子呐。 看着在室内神色一时变一个颜色的贾赦,邢夫人差点儿没忍住又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可惧怕贾赦的驴脾气,她还是捂住嘴巴,暗暗打了哈欠。 贾赦最后坐在塌下,唉声叹气,直劲儿皱眉。 “老爷,你这是——若是噩梦,天没亮就说出来,将来肯定不会发生,都是假的。”邢夫人难得聪明一回,想到小时候奶娘的说法,挪用到这里劝慰起贾赦来。 贾赦还真就没听过这般说道儿呢——“真的?!”他狐疑。 邢夫人表情微微一窒,差点儿露馅儿,她及时反应过来,大力地点了点头道:“老爷何时见过我对你说过假话呢。” 说罢,她捂嘴笑了笑。 邢夫人徐良半老,做这番姿态,若是以往贾赦是连看都不怎么爱看的,今日却怎么瞧怎么顺眼。 “那我就给你说说罢。”丫鬟进来上了热茶和点心,贾赦喝了口茶,吃了个点心垫了垫肚子,还特意给邢夫人端了盘子过去。 邢夫人受宠若惊,心里想着一会儿得注意,可别说错话啊。 贾赦这一讲就是小一个时辰,直到天亮。 邢夫人虽然嘴里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笑得不行。 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抄家,全家都被流放,宫里的元春都死了,马上就要省亲了,这梦是不太吉利。 不过倒也应了时间。想到省亲,邢夫人觉得这是好事,可白日里老爷的脸色好像并不高兴,她还没来得及问。 邢夫人小心翼翼问了心中的疑问,贾赦白了她一眼,鄙视道:“省亲好,不要银子嘛?你出?” “……”邢夫人无语,想着也是,这荣国府的银子可都应该是老爷的,二房按规矩分些家里的浮财和几间铺子就是了,还有老太太那里贴补呢。 邢夫人再傻也看明白,老太太不待见自家老爷,到时候这私房都是二房的、宝玉的。 现在省亲,盖个省亲别墅—— 邢夫人也听说了老太太白日里召唤家里的男丁去拿主意。 她问了下,贾赦哼哧道:“不过是让公中的银子拿出来,再让咱们大房再出几万两。” “公中的银子也没多少,还留着几个丫头的假装和琮小子、环哥儿的嫁娶呢,何况这荣国府家里将来老爷也不能接一个空架子啊。”邢夫人声音挑高起来。 她心里急了。 “那怎么又让咱们出几万两?”她才攒下几个钱,老爷肯定不会要媳妇出钱罢,讪讪地笑了笑。 提到这事,贾赦更郁闷。“我的银子还是管琏儿要的呢,哪里有几万两给他们盖省亲别墅!” “就是!到时候别墅说不准都是他们的了。”邢夫人补充。 贾赦睨了她一眼:“这点儿你倒是看得清楚。” 他太了解贾母了,若是老太太将来提到分家,说不准这别墅就给了二房。虽然按规矩,这省亲别墅最好不住人,但若是皇上或者宫里的太后和皇后恩准,甚至将来元春受宠,都是一句话的事情,说赐给谁不就赐给谁了。谁管你到底是谁出的银子盖的,反正都是来省亲的娘娘说的算!” 贾赦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行! 坚决不行! 绝对不能让元春省亲! 就算是省亲,也得分家,让他们二房自己个儿去省去—— 贾赦“啪”的一下拍了一下桌面,震得茶盏“嘚啵”响了两声,唬了邢夫人心尖都颤了颤。 再等次日,贾母找贾赦和贾政要他们给个说法,关于元春省亲的事情,这省亲别墅怎么盖,哪里盖,出多少银子,钱谁管着,事情太多,贾母久经人事,也安排不过来。 她看了一下,这家里只有贾琏还算精明,从前的这类琐事办得也妥妥帖帖,他外面又有一帮朋友和人脉,管家的王熙凤还是他媳妇。 贾琏这日休沐,也没借口躲过去,何况他还要看看贾赦会不会大展神威,这也是测试他的“入梦”魔法的暗示是不是起效了。 不知道贾赦昨晚做了什么梦。 贾琏若有所思地看了贾赦一眼,正巧贾赦看到贾琏的眼神,心里想着这琏儿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不敢说罢。 贾赦自从发了噩梦后,脑海里那些场景一丝一毫都没忘记,历历在目,他贾大老爷何时受过流放的苦楚,不说享受,连走路都受罪,吃喝呢,有吃的和干净水喝都得谢天谢地,多少天不能洗澡,衣服破破烂烂,还不是遭受一些人的“盘查”,生怕他身上还藏了银子,他那时的年岁好像也大了,走了半道儿,身体就受不住了,一命呜呼哀哉! 这种死法,太不光彩! 贾赦目光低垂,听完贾母的话后,蓦地抬起头,看着贾母,说道:“母亲,这省亲的事情还是算了罢。” “浑说什么呢?”贾母诧异,唾弃道。 “咱家没银子啊,省个什么亲。大丫头自从进宫,只是管家里要银子,现在要回来看一眼,我这做大伯的不是不高兴,可现实她这看一眼的排场太大,盖个别墅只为了那一天来相聚,这得花几十万两银子啊?”贾赦说了一通,全是大实话,今天他也是豁了出去了。 梦中的事情,一切都是始于元春省亲的繁华之后,虽然大多展示的都是自己的悲惨下场,但贾赦从梦中的旁枝末节,还是了解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一时没琢磨明白,却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警示,或者祖上积德,祖父或祖母惦记着自己?! 贾赦没想到贾代善,他的老爷当时也是认为自己没出息,临死之前还惦记着老二,冲着皇上要了一个恩赏,至于自己一个字没提,也不怕皇上把爵位给自己断了。 贾赦撇撇嘴,虽然自己的这爵位没断,但也只是一个爵位,赐官皇上连提都没提,仿佛就是交易似的,贾政当官了,他老大贾赦就只能宅在家里,顶着爵位当门神哼。 贾琏虽然不知道贾赦的心理活动,但看到贾赦的言行,就知道是他昨晚的施法成功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里闪烁了一丝愉悦,只有魔法才能带给他成就感,这荣国府的杂七杂八事情,也该结束了,还给自己一个清静。 贾琏不想总被贾母拎过来,然后听训或者被安排一些事情,若不是这老太太只是自私,并无害贾琏的心思,他说不准会把事情做绝。 留人一线生机——嗯,他现在的心肠真是越来越软越好了。 不过对自己有恶意的,他也不会故作“宽容”,他眼神放肆地瞅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一直恨恨地瞅着贾赦和贾琏,只是目光和动作太隐蔽,转瞬王夫人就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了。 贾琏笑了笑。这大清朝的环境太安逸太稳定了,他连搅乱事情和格局的心思都没有了,配做他对手的只有那一僧一道,将来更只有那警幻仙子罢了。 也许康熙和雍正也算一个? 贾琏不确定,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确实不好动。虽然魔法不怎么讲究因果惩罚,但等他的法力高深到一定地步,贾琏隐隐约约的感觉,这皇帝还真不好直接解决掉,或者直接由他的手篡立。 甚至,贾琏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神格”的限制,魔法师在奥菲斯大陆的初期,也不是没有修炼成神的例子,他来到这里未必不是一个机遇。 若是他是这里的唯一具有神格的魔法师,他就是这天地间的神灵,所有的子民和信徒都要仰望着自己…… 贾琏已经忘记修炼的初衷了,为了变得更强大?!不,他只是不想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即使那个他人是所谓的神。 既然如此,自己就当个“神”。 虽然这么想很狂妄,可贾琏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个。 有人想当官,有人想发财,有人想娶个美女……他就是想成神,好像也没甚么不妥的不是。 贾琏心思跑了一瞬,等他再瞧贾赦和贾母的时候,发现他们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贾母居然都要拿拐杖揍贾赦了。 旁边的人劝慰着,贾政更是要拉着贾赦跪下来给老太太认错,贾赦梗着脖子,“呸”了一声贾政:“老二,你别在这里装你的老好人、大善人了!你闺女回来省亲,你想省就省,可别拿咱们荣国府的银子填坑去!到时候这几十万两银子你还我?” “大哥,你——”贾政松开拽着贾赦的衣袖的手,脸色“腾”的变红了。 “老大!你要气死我不成?”贾母骂道。 贾赦冷哼:“这荣国府是我当家,要是省亲也是二房省亲,我和老二也该分家了,母亲!”这声称呼掷地有声,说完贾赦定定地瞅着贾母。 “老大,你真的这么想的?”良久贾母心忽然凉了,她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二儿子,心里不是滋味。 这老大太绝情了些! 他怎么不想想,他倒是能继承荣国府的家产和爵位,可他弟弟可是他亲弟弟啊,爵位没份儿啊。 老天真是不长眼呐,老大这么混帐,就占着嫡长子先出世的便宜了,他有那一点儿比老二好?! 贾母脸沉如水,冷声质问老大道:“元丫头可是为了荣国府进宫的,现在你这个做大伯的,连省亲都怕费银子——这是皇上和太后的恩典,谁家得了旨意和机会不去盖园子?” 贾赦被问的一愣。 不过有难事还得找儿子,打虎的兄弟、上阵亲父子,他看向贾琏。 众人目光也挪向了贾琏。 王夫人鼻息重了几分。她就知道,是这个琏儿这兔崽子撺掇的大伯子,要不然按照以往的习性,只要贾母骂几句,贾赦还不得立刻灰溜溜的,元春省亲的事情可是天大的喜讯,也给府里涨了脸面,若是京城里的人知道,荣国府居然怕浪费银子,连省亲的院子都盖不起…… 王夫人脸色变幻,手指都要把手帕撕碎了,她一旁的邢夫人和王熙凤俱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婆媳对视一番,嘴角勾勒出点点笑意。 王熙凤就是和王夫人再无任何情分了,从她知道她这个姑妈算计她和孩子开始,她就恨上了她。伯父王子腾和王家的太太也知道了那些事情,可伯父到底是选择亲妹妹,没站在占理的外孙女这边,这让王熙凤对娘家王家有了不少意见,都一时积攒在心底。 见众人都等着自己说话,贾琏替贾赦说了一句:“挺雍亲王那边说,宫里的德妃娘娘家,甚至宜妃娘家,都不准备省亲呢。” “……”贾母一怔,她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荣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呢?”王夫人急忙插言,她不是关心她们,而是怕贾琏真的劝动了贾母。 “荣妃家据说只会挪出一个小园子,还没咱家的花园子大呢,不过是城郊的一处庄子罢了。”贾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夫人,又看了看贾母说道:“至于惠妃娘娘——大阿哥那里……”惠妃哪里有心思省亲再招皇帝的眼。 她可比儿子胤褆有眼色多了,可惜劝不了一直不甘心野心满满的儿子。也是个可怜的母亲。 贾琏的话让贾政沉默无语,刚要张口说“那就算了”,他们家的姑娘能跟宫里的四大妃相比么,可王夫人此时哼道:“琏儿,你是什么居心?不过就是怕花销银子罢了,可省亲的事情明明是个好事,能给家里增添荣光,外人也会更看重咱们家,德妃她娘家——” 王夫人话说到此停顿了一下,但屋内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德妃娘娘的娘家哪里能盖得起省亲别墅,不过当初她的祖父是御膳房的总管罢了,她父亲和兄弟都默默无闻,没什么才具,若不然皇上也不过多年没提拔过,毕竟德妃受宠,又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在膝下,竟然在宫内当个侍卫都是最低等的。 “还有那宜妃……” 王夫人要继续说,但贾政反应过来就要阻止她,可贾赦早就挑眉,“呵呵”笑了笑。“二弟妹对宫里的娘娘的家世真是如数家珍呢,可别看人家娘家差,但毕竟是妃子,皇上中意的。二弟妹这么非议,恐怕不妥当,你说是吧,二弟?” 贾政致歉,还骂了王夫人两句,弄得王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屋里还有王熙凤和贾琏这些小辈,让她特别下不来台。 “王氏,邢氏,还有凤丫头,你们先出去。”今日贾母叫她们过来,本来是想她们听听,另外还要交代省亲的各种事情,让她们去做,至于李纨只能转告一声罢了,毕竟她是个寡妇,最好别沾府里的这等大喜事。 可没想到贾赦会这么坚决反对,还有琏儿说的那些话—— 贾母目光射向贾琏的脸上,贾琏眉毛微扬,眼中似含笑又非似含笑,贾母怔后,心里微微动怒。 自从贾琏“张扬”起了之后,这老大一家子都分外跟她和这府里的人作对,竟是说不得动不得他们了。 “老大,你是真的不同意省亲?” “真不同意,还是那句话,要省亲,他们二房自己省去!”贾赦斩钉截铁道。他现在闹心将来他吵架的事情是真是假呢,虽然邢氏说天亮之前说出梦境不会被实现,但贾赦就觉得那梦太真了。 他觉得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剑,什么省亲不省亲的,肯定对他们大房没好处,有好处他将来能被抄家流放身亡? 滚蛋! 贾赦觉得自己不傻,若是没这梦,没琏儿劝着,说不准他就磨不过贾母,反正花银子呗,没分家还不是贾母说了算。 可现在仔细一琢磨,不对啊。 元春省亲真是对大房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又不是迎春自己的闺女哼,给二房和元春做脸干甚! 贾母得了贾赦的话,心里的怒气已经满胀。 她看了看贾赦和贾琏,“老二家的刚刚说的也未尝不在理,德妃和宜妃不省亲是他们的事情,惠妃娘家里不是也省亲了么,惠妃那是没办法,其他的嫔呢?琏儿?” 贾琏笑道:“这倒是都张罗起来了,今天听说各种木材石料已经开始涨价了,自从荣妃娘家递了折子,其他的嫔听说也要谢皇上的恩典呢。” “想着她们是碍于规矩,等着德妃她们呢——琏儿,雍亲王连这等事情和告诉你?”贾母眯起眼睛。 “不过是白说一句省亲的这事罢了,毕竟家里也有‘贵人’在宫里不是。”贾琏嘴上说的轻描淡写,但脸上的神情却不以为意。 贾母气得不行,可面上却十分冷静,她知道老大这对父子是打算和她,还有贾政一房,要撕破脸了。 政儿一家都搬离了荣禧堂,还不成?老大居然还这么逼迫?! 贾母心伤,这正是她怕的,将来二房一家只靠着贾政的那点儿俸禄,岂不是要饿死。她的乖孙子宝玉将来恐怕连几个丫鬟们都养不起了…… “母亲,我看咱们也跟德妃和宜妃娘娘的娘家学学罢,等他们说不省亲后,咱们也递折子说不罢。”贾赦建议道。 贾母此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道:“这家我说了算,老大你还要忤逆我不成?” 贾赦神情一窒,脸部的肌肉跳动了几下。 他沉下去,慢说道:“母亲,这家不是儿子说的算吗?我说了,若是老二一家想要贤嫔娘娘省亲,就让二房自己办去,荣国府还是分家罢!” “你——”贾母气结,她以为她这么说了,贾赦最终会退让的。“你懂什么?若不是你们外边的爷们不争气,我用得着这样做么。”贾母按下怒气,要解释非要省亲的原因给贾赦和贾政听。 “咱家外边没个实权的,所幸元春在宫里给你们争脸了,还得了可以省亲的旨意,若是省亲后,其他人家看咱家也会给我们留些脸面,你们出去办事或者往后给琏儿和宝玉谋划,这都是靠着这些‘面子’积攒的……我见识过的事情比你们吃的盐都说,政儿?” “……母亲说的是,儿子居然也没想到过这一点儿。”贾政本来被贾赦说的臊的不行,合计着不省亲就不省亲罢了,也节省银子了,可被贾母这么一说,他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是花费一些银子罢了。 贾赦呆傻了一阵,还有这道理?! …… 不过,不对啊! 荣国府现在若真是像贾母说的,都要靠盖省亲园子给自己做脸面,这叫什么?——这叫打肿脸充胖子! 想了想,贾赦想到了那梦,他现在越发肯定那梦可能是真的了。 想来自家后继乏力,又得罪过不少人……贾赦反思自己到底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嗯,好像有些人他都给忘记了。 还有老二,那个呆子,比自己更爱得罪同僚和上司。 贾赦神情落寞了,心情沮丧。 见这情形,贾母还以为老大被自己说动了,就说这家里大事还得她做主,她再撑一阵子,等她百年过后,宝玉……顿了一下,贾母看了眼贾琏,等宝玉和琏儿都有本事了,这荣国府也就撑下去了。 至于大儿子贾赦,他从来没指望过;二儿子贾政,贾母也看透了,是个死读书的,与人情往来着实太差些。 贾母忧心忡忡,心里却想着,还是得指望着元春,将来宝玉也能因为姐姐得了脸面。 “老大,你想明白了?那就按我说的办,回去写个折子呈上去。”贾母吩咐。 等了半天,她瞅了瞅贾赦。 “老大,赦儿?”贾母唤道。 “大哥?”贾政也看过去。 贾赦正皱着眉呢,心情不太好,当他意识到那梦可能不是梦的时候,他脑袋里正混乱着呢,再加上从贾母的话里,他深深的知道自家真是一个“花架子”,心情正失落呢。 半晌,他抬头,看着贾母和贾政,说道:“这亲,我不同意省亲。”然后他转头,郑重其事的对贾政说道:“二弟,你们也该买房子了,我们过一阵子便分家罢。” 贾赦是下定决心,不想往后再和贾母纠结她到底偏心还是公正的事情了。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好儿子贾琏呢。 贾琏在贾赦边上当隐形人当得很高兴,梦境加上暗示,虽然没改变贾赦本人性格,但思维和心情等方面,确实影响巨大。 不过是小试牛刀。 贾琏也不看贾母此时被贾赦气得模样,琢磨着自己的事情。 贾母此时对贾赦吼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总提分家分家!你是诚心要气死我不成?!” 贾赦见贾母发怒,今天不知怎么了,没像从前那样,居然顶牛起来:“分家也是被您逼的,一个省亲园子,您就要掏空家底,咱家剩下的丫头和小子们可好几个没嫁娶呢。当然,您若是同意咱家舍下脸面,像荣妃娘家那样的小户人家在庄子里省亲,咱们京郊外有的是去处——” “你——”贾母气得胸口疼,荣妃不过是生子有空,入宫早才封的妃子,她娘家是除了德妃外,四大妃子里最不起眼的,甚至德妃在宫里的势力和人脉比其他三个妃子强上许多,遂荣妃的出身真的不是很高,和荣国府是没法比的。 她的娘家穷,没有底蕴,在京郊庄子修整个园子,皇上或者其他人家听了,只会认为她家恰到你好处,会过日子,如果荣国府也那般,大家只会说荣国府没落了,也精穷了,上赶着来踩他们的贾母都能想象得到。 “老大!你若是不同意,还提什么分家,我、我要去告你忤逆!”贾母撂下狠话,撵他们走。 贾赦一甩袖子走了,路过鸳鸯身边的时候,更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丫鬟,以为眼里对他的怨恨和鄙视他看不出来? 他这老爷若是一辈子这么当,也太窝囊了!   ☆、第五五章    贾母是真的被贾赦气坏了,更是伤到心了。 老大从小就不顺她的心,想着到底是他继承的荣国府,身为他弟弟的政儿将来能得到的哪里能和他比,他怎么就不明白她身为一个母亲的心呢。 何况,贾母目光阴沉,何况他这个一等将军当与没当也没甚区别,至于将来……贾母是想把这爵位留给宝玉的,可琏儿却和以往不同了。 贾母想着贾琏,半晌叹息。她这个长孙也和她疏远,贾赦“硬气”的背后都是他撺掇的,少不了这琏小子的影子。 这孩子心思深沉呐。 贾母想了想这两年府内的诸般变化,这么细细一琢磨,什么事情都仿佛有贾琏的影子,她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 她的宝玉呐,就是不分家,将来也在这位堂兄弟底下讨不了好。 这爵位——按理说,贾母之前自己也承认,她在心里是起了给宝玉的心思,毕竟那时琏儿无子,王氏的所作所为她略有察觉,却选择没提醒王熙凤,也是存了几分“天意”的想法。 可现在凤丫头的大哥儿正式活泼可爱的时候,那也是她的重孙子,她见了也高兴,但到底比不上宝玉,但她也不是像王夫人那样,是真想害了大哥儿的,唉。 贾母翻来覆去考虑了一万上,第二日见贾赦还是一副牛哄哄的模样,吵嚷着要分家,贾琏也不吭声,连王熙凤都装鹌鹑,二房的政儿脸皮薄,被贾赦一顿话臊得不行,事关他自己,被贾赦逼的,他真要张口同意了,贾母顿时阻了! 还不到分家的时候,元春的省亲,是在国公府省亲还是荣国府分出去的二房省亲,这带给娘娘的脸面可大大的不同。 这道理不仅贾母懂得,王夫人也懂得,她恨得不行,眼圈红红的单独见了贾母哭诉了一阵。 贾母闹心,可大房吵嚷着分家,甚至贾赦还仿佛要行动起来,鸳鸯都进屋来,说了大老爷叫了账房去,要统计府内全部家产。 这真是铁了心在她活的时候分家呐! “鸳鸯,你把上次老太后赐给我的大氅和拐杖找出来!”贾母淡淡的吩咐,可这话音里听得鸳鸯的心底一颤。 她低低“哎”了一声,亲自去贾母的私库那里…… 贾母穿好诰命服装,拄着拐杖,肩上披着内里是红色的大氅,乘车进宫去了。 …… 老太后年老体衰,康熙一直挺担心,但毕竟贾母难得进宫,是护驾功臣的遗孀,大清里有数的超品国公夫人,她还是见了一见。 两人叙旧,太后顺嘴问了一句贾母家里的事情,子孙是否贤孝,贾母神色迟疑。 老太后别的事情不爱管,可若是听到有子孙不孝,她就心下起了反感了。她问下,贾母感动万分,唉声叹气,这才说了一通家里的事情…… “太不像话了!”太后听毕,心里生了怒气。 她同情地看着贾母,劝慰了她几句,“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你大儿子这事做错了。”太后并不知道这起因是贾赦不同意省亲,如果要省亲,就分家。 若是贾母和二房不坚持省亲,这家贾赦也不是非要分。这话贾母是省略了的,也不好和太后说她自己的心思,毕竟听琏儿说过,宫里还有德妃和宜妃不回去省亲呢,说了对元春反而不好。 贾母就是要得太后一句话——“这家不能分”。 有没有懿旨无所谓,宫里这么多人听着呢,她回去一说,贾赦的家分不成,她再说几句想孙女的话,省亲的折子也不用上了,直接太后允了的。 贾母刚和太后说了自己对孙女的思念之情,太后理解的点头,“皇上早就说了可以省亲,你们正好见一见,到时候你再进宫,说说你们家的热闹。”太后身边的嬷嬷笑了笑,插言用蒙古话说“太后最爱听‘热闹’的事情了”。 贾母面有喜色,这事就成了。 什么省亲折子,难道还非得老大那个老混蛋去上吗。 心里舒坦,贾母看了眼天色和太后略有疲态的脸色,直道要告辞,恰巧太子来请安,贾母避不开,只好颤巍巍地跪下请安。 太子在太后这里倒也不拿大,没真的让一个超品的老太太跪下,让人扶着贾母起来,他眯眼睛了一会儿,然后笑问道:“玛嬷,这是荣国府的老夫人?” “正是呢,我见过的老一辈现今也没剩下几个了。”太后也感觉最近天不假年,身体确实差了很多,不过她看得开,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合该快入土了。 胤礽笑了下,几句话就知道了贾母来这里的意思。 荣国府的二房……和那贤嫔?! 心里嗤笑一声,胤礽记得宁国的事情,记得王子腾的事情,可促使王子腾下手的是谁,这么多日子,他该知道了也知道了,不止是宫里的那贾元春,还有她的母亲最是该死! 若不是胤礽对那私生女秦可卿并不太多感情,甚至他还恼怒秦可卿的生活不检点,他早就腾出手专门收拾了荣宁二府,更不会给贾琏入毓庆宫见他的机会。 提到这个私生女,胤礽心里就不怎么愉悦。虽然说那宁国府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但她若是刚强和洁身自好的,凭着她的身份,贾珍果真能强逼于她?! 胤礽隐隐地是厌恶这个女儿,不过她的死,不明不白,更是折了他的脸面。 “玛嬷,这荣国府省亲的事情,我正好听说了呢。”胤礽声音里带着笑,瞥了一眼贾母,转过头对太后说道。 太后一愣。 她看了看胤礽,见胤礽给她使眼色,忽然心下悟了。 她难道又办错事啦? 太后瞅了瞅贾母,心道: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宫内见亲的日子,怪不得今日她来了。 “太子你说说给玛嬷我听听,我耳聋眼花的,是个老糊涂虫了呢。”老太后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道。 贾母心下咯噔一下。 太子胤礽今日仿佛是专门来拆她抬似的,说道:“今日见贾监正的时候,哦,贾监正就是钦天监的小贾大人,也是荣国府老夫人的嫡长孙呢。” “他?这我知道。”老太后接茬道,太子福晋肚子里怎么揣的,宫里几个“明白人”都知道——这是钦天监的贾大人给改的风水,又给了太子妃什么按照法神那书里熬制的药水……老太后本来不信的,论药太医院里的全乎着呢,蒙古草原那儿长生天也赐予了与众不同的草药,可太子妃这么多年,多少太医给瞧过了,就愣是没怀上,还真是改了风水,又喝了那贾琏提供的法神神药给治好了、怀上了。 管它是药治好了,还是毓庆宫风水给改了,太子妃才怀上的,反正皇上和她都挺高兴的。 老五家里的孩子也挺少,要不改日里让这小贾大人也给瞧瞧……不妥!不妥!皇上这事没让明着传,想是有什么道理。太后立刻在心里给否了,反正老五那里也有几个皇孙,他一个王爷侧福晋有孩子就成了。 “太子,你说这小贾大人怎么了?”太后继续问,她现在醒悟了,刚刚肯定是对贾母说了不该说的了,但她向来“老糊涂”了,中原话又说不好的……呵呵…… “哦,这不是汗阿玛恩典,让宫内的几个嫔和妃子都可以回家省亲么。”胤礽嘴角撇开一抹玩味地笑,“可这荣国府大房和二房意见不同,贾监正的父亲贾将军觉得靡费,那贤嫔父母一家却思念女儿得紧,一时意见不一也是可以理解的。” 胤礽的一番话说得贾母胆战心惊,这、这太子怎么这么清楚贾家的状况,难道贾琏和太子真的这么亲密? 贾母心里五味陈杂。 太后听得心里糊涂,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眼太子,忽然就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旁边的蒙古嬷嬷赶紧说太后累了,太子识趣的告辞,贾母更不好不长眼色,只好退出太后的宫中。 “老夫人慢走。”胤礽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贾母止住脚步,胤礽此时又笑道了一句:“夫死从子,老夫人想必是读过女四书的,忤逆的罪名……呵呵,弄不好这爵位……” 说罢,他挑眉轻笑了声,也没再多言语,便直接走了。 这太子的意思,是暗示自己,真要和老大闹起来不好看,说不准连荣国府的爵位都不保?! 贾母打了个冷颤,忽然想着,贾赦的爵位要是没了,不是贾琏继承,就是连贾琏都留不住它,那荣国府可真是平民破落户了。 她这是觉得以前怎么像是魔怔了似的…… 贾母站在宫殿外的回廊里停留了半晌,还是引路的小太监提醒,这才恍惚的出了宫回府了。 ……没多久,荣国府在省亲前分了家,这让王夫人不忿,他们二房虽然得了三分家财,又有贾母补贴了许多,贾母还明说了,她剩下的留给宝玉和几个丫头添妆,贾赦没什么意见,贾母忽然同意分家,他也是一愣。 贾母只是心灰意冷,她忽然觉得宫中诡谲,宁国府又彻底得罪了太子那边,就是他们荣国府,二房恐怕也——她想到太子看她的眼神儿,恐怕元春还有王夫人也被太子记恨上了,毕竟根源在元春那里…… 元春告密,王夫人主谋……贾母回家之后,厉声审问了王氏,从她吞吞吐吐的话中,贾母几乎浑身要瘫软了。 她以为宁国府秦可卿的死也是宁国府的事情,王氏和元春沾也沾的少,怎么想到元春上位就是靠着“直接禀告”皇帝,才得了恩典留在宫里被宠幸……这是何等的愚蠢! 贾母的心都要碎了。 她真觉得能保住荣国府就算好的了,只希望太子再次被废,否则家里哪里有安宁日子可过。 王夫人不服气,她虽然知道太子可能知道,但没有太当回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太子这位置做的不稳,也就是老大家的见不得自家人好,居然还给太子增添筹码,让太子妃再次有了身孕。 哼,有孕也白费! 王夫人心中有底,王子腾临出京前,已经点了自己几句,说皇帝可能只是立一个靶子,而这个靶子就还是太子爷。 一个要再次被废的太子,还能报复他们家?! 王夫人表面温驯,听了贾母一顿训斥,可真还害怕什么,反而觉得此事元春正应该用省亲一事壮大声势,在宫里也更有脸面,宫外的人见了也会高看他们一家。 贾母听了她的几番道理,管不了王夫人。 这妇人是宝玉和贤嫔娘娘的亲娘,又正如她说说,那胤礽虽然还是太子,看似威士极隆,但眼见是没前途的,王子腾看事情的眼光是没得说的,按贾母自己心里合计,太子也是没前途的。 只是贾母心中不知怎么还是担心着什么,最终她决定分家也未尝不好,虽然“委屈”了娘娘,但老大他是实在是太闹、太拧,而王氏又非要省亲,看二儿子的样子一直不吭声,心里估计着也是想着荣耀一番,甚至还同意老大的看法,要分家自己过。 贾母心酸。 她这都是为了谁争,还不是为了他老二,可政儿恐怕也想堂堂正正的当家做主了。 荣国府在京城在有个小宅子,加上分家来的钱,扩建了一番,二房一家搬了出去。 至于宝玉按照贾母的意思,是要留在府里的,王夫人是不愿意,贾政是放下了这个孽畜的前途了,不想再管着他,反而一心一意的教导贾环。 三春中,迎春是要马上进四阿哥府,省亲园子王夫人不放弃,到底扩建的时候多买了些地,准备建了一个小花园,图纸上假山奇石都有,只不过内里的小院子少了许多,但山子野的设计不俗,倒也非常雅致华美。 只不过这银子不凑手,王夫人想到了薛家,薛家人早就搬离了荣国府,人家都分家了,薛姨妈早就被儿子薛蟠劝走了,只是一直担忧宝钗的婚事。 王夫人过来找她借银子,两人倒是一来一往要把婚事口头约定下来…… 二房张罗着省亲的事情,荣国府的贾赦和邢夫人觉得挺美,甚至王熙凤更是觉得浑身松快。 这府内终于没人跟她争权夺利了,就是王夫人下马,贾母还扯着珠大嫂子牵制她,别看李纨那般沉默,但到底还是得听王夫人的话,不声不响的二房也没怎么吃亏。 毕竟怎么说王熙凤还不能和她一个未亡人争长论短。 接下来忙的是迎春入雍亲王府,这事王熙凤操持了一番,得了全家上下的夸赞,甚至贾琏去她房里去的也“勤快”了。 王熙凤身心舒畅,竟是白日里也更想和贾琏腻歪了,还特意煲汤常送贾琏,可惜都进了兴儿和隆儿的肚子里,让他们夜里很是精力充沛了一番。 贾琏也很无奈,但他真的只能给王熙凤一个“春梦”,甚至如果可以,等他法力高深,甚至成神后……他都想抓回贾琏的灵魂,离开这具躯体。当然,贾魔法师也只是想想这种事情,这个魔法荒芜的地方,他真的能成神么,能恢复他前世的魔法师的魔力,他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随着他法力增加,加上名声隆盛,不用他自己说,京城有些百姓就搭建了几个小的法神庙,贾琏看了一眼,虽然这“神庙”和他臆想中的不一样,但到底是信徒的一番心意,加上这法神像他们也从未见过,竟是有六七分似贾琏本人。 当时贾琏就莞尔一笑,不由心情甚好的在那些神像上画了法阵,耗空了一身魔力,祈愿的人如果真是十分虔诚,倒也未尝不可实现愿望。 贾琏的法师塔和他本身的魔力,足够实现信徒的一些个小的愿望,他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奖励”信徒,因此更发展信徒。 奥菲斯大陆的神也不也是降下法力,有时还下俗世走一圈,展示一番神迹,使得人们更加信奉和供奉他们的神,每次法神下届,那个法神的神庙就多了几座,学徒和法师的人数也几何倍增加。 迎春被抬入雍亲王府,比一般的格格来的隆重些,加上贾琏的立功,除了没有侧福晋的名分,实际上是按照侧福晋的嫁妆进府的,甚至雍亲王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还亲自说了,等迎春生了一胎后,不管男女,将来就给提为侧福晋。 这让贾赦和邢夫人很是高兴,就连心情不怎么好,仿佛老了十岁的贾母也精神了些。 家里还有个迎春,宫里的元春现在看着也还好,贾母想着,自家将来总不会太差。 宁国府那边她是管不了了。 二房那里,宝玉唉,贾母最近也督促宝玉多读书,可宝玉竟是闲散惯了,贾母终是不忍逼迫,但心里真是失望很多。 迎春进府回门,大家看着她还好,王爷虽然威严但处事公正,嫡福晋也不是无缘无故打压人的,府里真是风平浪静。 等过了几日,雍亲王邀请贾琏过府内赏玩。 康熙皇帝刚赐,现属于雍亲王的圆明园内,贾琏一进入花园里,以他的强大接受力,此时不禁愣住了! 雍亲王的穿着打扮——真是迥异啊! 他的头发竟然戴着卷发套,身上穿着一身西洋人骑马装,腰上也配着西洋剑,整个人金光闪闪的……简直能戳瞎人的双目!   ☆、第五六章    “爷,贾大人来了。”苏培盛低声说道。 胤禛新得的园子,高兴了好多时日,一时心血来潮,让新来的画师郎世宁过来给他画画。 郎世宁是一个黑头发的意大利人,本来是传教士,但为了进入宫廷接触大清的上层贵族,他不得不以他特别擅长的画艺来打动皇上和各位宗亲重臣。 现在他的名声还不显著,更何况因为西洋画的明暗阴影,大清的众人都不怎么接受,只雍亲王看过他的画,露出感兴趣的心思。今日他这才又来到了圆明园,之前这位皇上的四皇子已经和他有过几次交谈和问答,又令内务府按照他所描绘的和旧画作上的一位欧洲亲王服饰,仿造了两套衣袍,并穿上让他来画。 郎世宁还没到三十岁,年岁尚轻,但他画艺非凡,又有宏大的目标,可来到大清后,一时和这里的画家理念不同,他更是认为这里画家的画物时的远近透视不合理,可惜一直被人驳斥,为此他心里一直苦闷异常。 这次雍亲王的“重视”,他不由十分高兴,尽了十分心力来画。 贾琏过来瞅了瞅了这黑发蓝眼的画家,又看了看摆着姿势造型的雍亲王,嘴角不禁微微往上扬了扬。 “王爷好兴致!”他忍不住调侃道。 胤禛听了也不介意,因为姿势摆的久了,不由动了动身子,好在此时画作已经完成了大部分,郎世宁示意可以休憩一下。 胤禛走过去瞧了瞧画,又“指点”了几句,郎世宁心里不赞同改变,但为了迎合这位王爷,技法和原来在欧洲时已大有不同。 “贾大人若是有兴致,也不妨让郎画师作上一幅。”胤禛提议。 郎世宁此时的画已经画完,只等着油墨干燥,遂也休息,得了胤禛的允许在一旁吃点心喝茶水,毕竟他已经连续站了两个时辰多,这还是他动作快,一般画师怎么也需要花三个时辰。 郎世宁此时也从旁边侍候的其他人口中了解到,这贾琏贾大人就是钦天监让白晋赞佩不已的那位贾监正。 他惊奇地看着贾琏,但眼神里面可没有多少崇拜,反而是隐含着一股鄙视和好奇。 挑眉看了这人一眼,贾琏笑了笑,估摸着这画师拿他当神棍看呢。 郎世宁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白晋回来跟他们一帮人“赞叹”这大清的奇人异事,讲述的那是一个天花缭乱,让从欧罗巴来的其他各国的传教士纷纷摇头,没几个人信服的。 一些人倒是觉得,也许是贾大人掌握了什么科学道理,在天文历法发面比他们“厉害”,这倒也说得通,但让他们相信什么“光明法神啊”……传教士们俱都在心里“阿门”一声。 郎世宁目光挑剔地审视着贾琏,觉得没看出这人有什么能耐,他相信神迹,但他心里只信梵蒂冈的神迹——除非他能亲眼见到。 郎世宁的不屑和怀疑刺探的目光,在场的人除了傻子,都能瞧的出来,胤禛心里微哂,这帮传教士只以为他们的上帝是真神,和汗阿玛激辩,甚至他们的教皇也来信过,却要求大清的信徒不能跪拜祖先,这让汗阿玛和朝廷众人不可理解和认为他们不可理喻,胤禛心里也是不赞同的。 汗阿玛只用他们的“才干”,胤禛也颇为赞同,在大清传教可以,前明的利玛窦传教士做的就很好,尊重这里的民俗,可此任教皇太过“嚣张”和“苛刻”,这是本朝不能允许的,更是文人士子反对的。 胤禛眯眼睛哼了一声,但他挺喜欢郎世宁的画的,只是让人质疑——他看了看若无事情的贾琏。 “器之,你和这位郎大人认识认识,听说你和白晋相处的挺好,想必和郎大人也能谈得来。” 贾琏眉眼略略上挑,抚平了一下衣襟的褶皱处,表情似笑非笑的。 “王爷,我们信仰不同,就不知道郎大人是否想和我说话了。” “听说你父亲想分家?”胤禛突然来这么一句。 贾琏眼皮动了一下:“王爷消息灵通啊。” 胤禛哼笑了一声,“都闹到太后和太子那里去了,你那祖母厉害得紧。” 贾琏淡笑,仍旧不以为意。 他直道:“我家祖母年岁大了,略微糊涂些,按理说应该荣养天年了。”说罢他定定地瞅着雍亲王。 胤禛表情玩味,两人眼神对视,他一语双光地提示道:“若是你能折服这郎世宁,爷我不介意出个头让你们家顺利分家,而不是担着忤逆的名头。” “分了家,这爵位也不是我的。”贾琏笑道,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又离郎世宁略远,郎世宁到京没一年,隐约听了几个字,也是糊里糊涂的,此时他看了看他的画,想着哪里欠缺,再描绘一笔。 “难道你家的那个将军爵位值得你如此惦记?!”胤禛不信,一个一等将军罢了,若是贾琏继承个空头爵位,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这样的人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何况那将军爵位也只是保证他不饿死罢了,就连寒门子弟上来的汉臣都瞧他不起。 “王爷忘记了,功名于我如尘土,我连进士都没考。光明法神才是我信仰的,其实我和这郎世宁大人是一路人也说不准。”贾琏摩挲了一下扳指。 胤禛随之看了一眼,见是他赐的那个,心里略微高兴,虽然贾琏这话是刺他,但他也不至于气量狭小,平时见了自己人,他还是很亲和的。 “汗阿玛既然能接受这西洋的天主教,你那个什么法神教自然也是不禁的……只要不是像他们似的,非让信徒抛弃祖宗就好。”说到最后,胤禛神色冷了冷,他和康熙一样,对天主教最近教皇的来信和新来的那个来大清传信的主教的言辞很是不满。 贾琏得了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法师塔是建好了,可这信徒没地方祈祷,无法给自己增加信仰之力,虽然法师塔也吸收自然法力,让他魔力逐渐充盈,可作为一个有野心成为这片大陆的唯一魔法神,贾琏心里是有很多想法的。 首先得是类似天主教似的,在几个大城市建造教堂,然后再派几个代言人,也就是他的徒弟去传教。 但他和只说神却没什么神迹的天主教不同,他的光明法神是确确实实能降临“神迹”的,贾琏眯着眼睛算计着,想着这有资质的徒弟可不怎么好找,难道让那块破石头替自己传教?! 贾琏哑然失笑。 这事不能急切,慢慢找,他就不信这世间除了贾宝玉和绛珠仙子,真没其他有“慧根”的人了。皇家的人见多识广,看康熙和雍亲王接受自己的“能耐”很快,想必他们之前也听说或者见识过一些奇人异事,贾琏想着最好能离开京城,到名川大山那些地方访一访,说不准有些惊喜。 “王爷说话算话罢。”贾琏想着还是先替家里的老爷贾赦解决一下他提议分家的后遗症,贾母这个老太太虽然被太子和太后打发回家了,可贾赦和自己想撇开二房分家的心思,未必就能顺利实现,难道直接和贾母撕开脸面,这样府内的上上下下也都看着,于贾赦和贾琏的将来都不好看。 贾琏是无所谓,贾赦是老了,也没什么官职在身,可想到王熙凤膝下的大哥儿和大姐儿,贾琏心中还是一软。 这两个孩子乖巧可爱,他倒是不忍不为他们将来考虑。 可惜他们不是自己的血脉,身上也没什么“资质”,连迎春的资质都比他们好多了,毕竟十二钗俱是警幻仙子“看中”的,凡俗人比不了的。 按理说巧姐儿也算一个,但贾琏真没看出她可以修炼魔法的,迎春身上隐隐约约的,贾琏很少见她,之前也懒得去瞧,那人的精气神他不喜欢,只不过是平白担着一个哥哥的名头。 不过,迎春嫁进了雍亲王府,贾琏也不能说不管他,他不管,贾赦还想着从中沾光。 胤禛最近和汗阿玛一样,很是看传教士不顺眼,这郎世宁以画作擅长,初来乍到,语言不通,资历又浅,在他们面前倒也不啰嗦。 他这才爱召见他,何况他对欧罗巴那里的情况也很高兴去,那教皇也不能代表一切,白晋的本事他们都瞧到了,天文历法从“科学”的道理出发,倒是别具一格的知识体系。 其实于经济应用也有很大用处,例如河道治理,户部和工部的一些事情,用西洋的法子很是不错。 最近他可能出京一次,不好带着洋人,贾琏也是比白晋更精通术数,何况他有些“神通”,胤禛想着带着贾琏兴许能有大用处,上次祈雨的事情就很不错。 贾琏的本事若是能利国利民,岂不是更好,如此他更不介意那“光明法神”的传播,也更能打击号称上帝无所不能,信他永生的天主教。         ☆、第五七章    郎世宁愣住了是因为这贾大人画画的速度不仅快,丝毫不犹豫,甚至在绘画的过程中只是仅仅抬头看雍亲王几眼,不像自己描绘几笔就得抬头再细细观察,真正让他惊叹,内心并震惊的是,这贾大人的画笔,这画笔有如神助,按照这大清国的说法这叫——画龙点睛之笔! 苏培盛眼睛也和这画师郎世宁一样,都直勾勾的了。 这小贾大人也不知是怎么画的,虽然看着并不比那洋大人的技法高明哪里去,看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这画上的王爷越有“精神”,尤其是那王爷的眼神和气势,那郎世宁的画里现在看来爷只能是画,可这贾大人笔下的王爷可是真的王爷,他看了这画内心隐隐都想跪下请安了,不敢直视主子的那种感觉。 贾琏眉毛都没动,最后勾勒几笔,画作很快地便要完成了。 此时胤禛也耐心耗尽,以他的观察力,早就发现郎世宁和苏培盛的表情异常,隐忍这么久没发问,已经是他养气的功夫好了。 贾琏画完,停下笔,左右看了一下旁边两人的表情,轻声咳嗽了一声。 苏培盛晃过神儿,“贾大人,您这画好啦?” 贾琏点头,他这画算是作弊的! 身为一个魔法师,画画是必须技能,毕竟魔法阵和符文也需要下笔精准,毓庆宫的法师塔内的图案俱是他画的,但要是纯粹论画艺,他肯定是比不过这郎世宁的。 贾琏这幅油画最高超的地方在于,他和郎世宁一样,淡化了人物阴影透视的部分,但奇怪的是,虽然没有用明暗透视的手法,但贾琏的画就是层次感强烈,郎世宁沉浸在面前的画作半天,也没想明白。画的人物有神,气息扑面而来,层次感强,却还没有阴影,这也正是大清皇室所有皇亲贵戚的要求,从前郎世宁很痛苦的答应作出更改,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方法……郎世宁的心头顿时火热! 他终于醒神儿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贾琏看。 他现在哪里还有和贾琏一争长短的心思,遇到自己赞叹的技法,他恨不得贾琏可以不藏私的教他。 贾琏瞥了一眼郎世宁,心想还真没什么可教他的,他画画是业余的,只求能画好符文和法阵,只不过眼前他“大展身手”的这幅画,他融合了佛力在里面,自然人物显得百倍精神,画线条、够了色彩的时候,他更是催发魔力,所以“下笔有神”,不仅一笔成型,还速度奇怪,郎世宁就是拥有再高超的画艺,哪里能比得过作弊的自己。 除了对待魔法,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用这种手段欺负一个外国画师,贾琏表示心里毫无负担,他偶尔也是需要随心所欲一些的。 胤禛见贾琏停笔,他走过来,心里其实很诧异,郎世宁的画让他摆了一两个时辰的姿势,这贾琏从动笔开始到现在也就半个时辰,西洋画他看多了也懂得些皮毛,这个时间都不够颜料干的。 他之前从未听说贾琏会这个,贾琏应该也无机会接触西洋画,胤禛心里想着这些,表面不露声色。 直到他看到了贾琏面前的画,久久惊叹后,他立刻高声让苏培盛找人裱起来,至于郎世宁的画此时被人遗忘在一旁,连郎世宁自己都不忘记了。 他眼巴巴的瞅着贾琏,胤禛也看着贾琏,良久说道:“器之真是不同凡响!” 贾琏微微勾勒出一抹浅笑,“王爷谬赞了!不过是今天‘灵’如泉涌,下笔格外有神罢了。”说完他侧头对郎世宁笑道:“郎大人的画我看好得很,从技法上论,是琏输了。” 郎世宁一听,再看雍亲王那一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的表情,连连摇头,磕巴说道:“贾大人的画、太太好了!有神,画……还是‘神’重要。” 他说完就问贾琏:“贾大人,这、你这画法,能教我吗?”后面半句说得飞快,双眼闪亮亮的。 自己怎么教?教他怎么画魔法画?!贾琏嘴角一扯,没搭理他。 郎世宁神情失落,但也识趣,躲在一旁,心里想着等过后,他也来个“三顾茅庐”,说不得这贾大人就教他了。 胤禛心情很高兴,打发了郎世宁走,对贾琏说起,过一阵子要带他出巡的事情。 贾琏点点头,胤禛又“点拨”了几句,等贾琏回家第二天,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就派人对贾母传话了。 请了小太监进厅,贾母客气,没有主子吩咐,雍王府的小太监从来在外面不敢拿大,说是福晋的恩赏,让老太太可以进府看看孙女。 王夫人和邢夫人此时都坐在一旁,听这小太监一说,王夫人手里捏着佛珠手串的双手不由一停,她抬眼看着小太监,心里不屑,不过是一个王府的格格,还要劳动老太太去看她。反而是邢夫人此时嘴巴微动,可还是没敢直接问出来,她特意瞅了瞅贾母,目光特别热烈。 贾母瞥了邢夫人一眼,她心里明白邢夫人慈母情怀就算有,也不多,迎春又不是从这邢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这大儿媳妇是想跟着她进王府瞧瞧,回来在府内就更有面子了。虽然现在大房碾压二房,府里人人都明白爵位是几乎跑不到二房的宝玉身上了,除非贾琏父子皆亡,这二房才有机会,可邢夫人管家不行,和王夫人在一起出面的时候,她还总是做出一些遭人嘲笑的事情,从前那抠门和苛扣下人钱财的事情,现在还时不时的发生,忒小家子气! 总之,邢氏就是个不得人心的,要不是她现在有个好儿媳王熙凤站在她一边,王氏现在又韬光养晦,她和王夫人相斗,现在哪里能还占着上风,时不时还能抓住从前的问题,刺王氏两句。 贾母觉得这局面都是王氏自己作的,看看她做了多少错事,元春和宝玉摊上这么一个亲娘,也是够糟心的…… 她真的十分担忧二房一家,从太后那里回来后,她就担心贾赦还要大闹一场要分家,可她连告他忤逆的地方都没有,除非放出风声让御史参奏大房一本,可这样是打碎了瓶子还扎了手,二房和她自身也逃不了好,整个荣国府的名声非得一落千丈,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这样做。 贾母叹口气,贾赦父子对二房也逼迫太甚了。只是她老了,管不了许多了,可宝玉还没成婚……唉……也就能指望宫里的元春将来能扶持宝玉一把了。 邢氏的目光热烈,贾母不想理会,可那小太监感觉也不是差的,不由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太太。 贾母看见邢夫人嘴唇翕动,就要说话,立刻插言笑问道:“这位公公,福晋说了没有,可以带——” 小太监也识趣,不为难贾母继续说下去,身为表现的稍微“为难”,回复道:“老太君,福晋倒是没说别的,只说让您进府内一趟。”听到这里贾母点头,邢夫人失望,一口气松懈掉,坐姿瞬时不挺拔了,惹得王夫人拿起手绢按住嘴,邢夫人眼睛撇开眼睛,不愿意看王氏幸灾乐祸的样子。 可此时小太监话风一转,居然提议道:“不过老太君也可以带着贾格格的母亲,等下午到了府门口,我再帮您请示一下福晋也成的。”至于进去不进去,他可就管不了了。 贾母只能“嗯”了一声,阻止不了邢夫人兴高采烈,抠门的她还特意拿出一锭银子非要上次给雍亲王府来的这位小太监,今日只是传个话,算不得办了什么事情,这银子小太监也收得,回去跟上面交代一声也就是了。 贾母是不愿意带着邢夫人去雍亲王府的,若是一个不好,除了什么大的、小的纰漏,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可这太监既然说了那话,她若是不带着邢氏过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何况邢氏毕竟是迎春的“母亲”,带着就带着罢。 两人沐浴更衣,收拾了一番,晌午饭也是提前匆匆吃了,然后坐着车到了雍亲王府。 门房去禀告,福晋不忌讳贾母多带着一个人过来。 两人就两人罢,王爷昨日对她说了事情,她本来想着贾母年纪大了,贾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这老太太看不上大房的媳妇,她就合计着给这老太太全个面子,但现下转而一想,这贾府的老太太知道这事情后,想必也顾不上面子啦,能顺顺当当走出王府就行。贾母毕竟年岁大了,乌拉那拉氏还真担心,她心胸盛不下事情,一时晕厥了,于她和王府都不好看。 贾母身后跟着邢夫人,两人拜见了乌拉那拉氏,雍亲王福晋挺和蔼的对她们说了两句话,就丫鬟领着她们去迎春的缀锦阁。 迎春和雍亲王府一般的格格的居所不同,她从入府来就是单独的居所,其他的格格若不是受宠的,哪里有有单独的院子,这也让迎春在府内的人缘不太好,是不是被人讽刺两下,但迎春自来就是安分守己,从前更是针戳一下都不动弹的主儿,虽然性子被贾赦特意请来的嬷嬷们修正了一些,但初来乍到,她还是不敢太“放肆”。 因此其他格格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双关语的讽刺,迎春不傻,也懂得她们言语中的恶意,但在家里她听得见得比这厉害得多的话语,甚至事件,她都一忍再忍,连首饰被人偷,被奶娘指着鼻子指桑骂槐,她都默默无声过,这种意思的话语,实在不能让她放在心上。 司棋和绣橘是陪嫁丫头,她们倒是气性大,但这里毕竟是雍亲王府,那些格格们不就是嫉妒自己主子的住处好,福晋也关照,王爷按规矩也不冷落主子,甚至一个月比她们这些旧人侍寝的机会多轮值了两天。 迎春让她们忍了,司棋和绣橘只好忍了,其实若是仔细对比,这比府里的生活好多了。雍亲王府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衣料炭火食材……等等,主子这里什么都不比人差,福晋时不时还赏赐,虽然人多是非多,但也只是斗斗口角,福晋在那里可不是白摆着的,侧福晋以下一切都稳稳当当的,只有那李侧福晋和新来的年侧福晋,她们嚣张了一些,但也从来不敢或者说不屑对这帮格格们下手。 李侧福晋比福晋的年岁还大,早就歇了用身体留住雍亲王爷的心思,一心扑在唯一站住的儿子弘时身上,但上头有嫡福晋的弘晖阿哥压着,弘时并不得王爷看重。 那年侧福晋貌美如花,非常有才华,吟诗作对,对月伤感,大有府内林妹妹的风格,但本身也有一身傲骨,不是那等阴险卑鄙之人。 司棋和绣橘渐渐也就随着迎春关在院子里过着小日子了,迎春也挺满足的,偶尔去花园逛一逛,见了不对付的人也只是避开。 最近倒是钮钴禄格格总是来访缀锦阁,钮钴禄格格膝下有一子,名为弘历,是个长相可爱聪慧的阿哥,可司棋总是抱着警戒的心思,劝了迎春几句,小心这人。 迎春只是点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司棋和绣橘只能暗自留心。 早上福晋说贾母要来,就是迎春这种“波澜不惊”的人,眼里都有种喜色,更别提司棋和绣橘了。 她们其实也很想家,随着二姑娘嫁进雍亲王府,家里的人也多日不能看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迎春这日倒没打棋谱和画画,直到贾母和邢夫人来了,迎春站起身迎了过去。 因为她的身份只是格格,倒是不用非得全了理解,贾母毕竟是超品夫人,邢夫人也有个诰命,都不比迎春低,倒是让人好自在了些。 迎春看见贾母,心里还是惦记着,一时感情涌上来,眼里还是含着泪水了,对邢夫人她也是敬重,虽然前面些年邢夫人并不看中她,但临出嫁时,邢夫人还真是对她掏心窝子了一番,只不过迎春也是内敛之人,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让司棋和绣橘赶忙上了福晋赏赐的好茶过来。 叙旧完毕,迎春被司棋扯了扯袖子,终于想起昨晚王爷来这里时,说的事情了。 她神色迟疑。 贾母见了,心里觉得有事,但好像不是喜事。 此时连邢夫人都瞧出了。她忍不住相问:“迎春,你有事情要对我们说?” 她问倒是没想太多,有事就说呗,若是差了银钱,老太太还能推拒了不成,她睨了贾母一眼,想着宫里的那大姑娘元春可是逢年过节,平时也差人来过几次,打着名头让家里给她送银子。哼,就她没事送过来的那些小玩意,说着是赏赐,惦记着家里人,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拿的多! “是不是差银子了?”邢夫人此时表现的特别大方,笑眯眯的问道。 贾母连白她一眼的气力都没有,从迎春住的这地方看,她在王府里还算受宠,福晋也是规矩和气的人,不像是无故为难人的,再等贾母见了迎春和她身边两个丫鬟的气色,贾母根本不担心迎春的过活,这比家里迎春还有派头了,还能差得了?! 迎春过得好,贾母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是在她身边养大的,雍亲王爷眼见越来越受皇帝重视,贾母不是没起了别的心思,但局势不明朗,何况她也老了,操心还能操多少年…… “迎丫头,你有事便说罢。”贾母道,她有一丝疑虑,难道是大事?“是王爷还是福晋吩咐的什么?” 贾母的话一猜一个准,从迎春的神色上,显露的就是如此。 迎春终于说道:“昨晚王爷来我这里……说了……说咱们府上的牌匾也该改了。” 贾母一怔,许久……她缓缓地点点头,道:“是该分家了!” 邢夫人神色一直是惊疑的,直到贾母的喃喃感叹,她才反应过来。 贾母同意分家?! 她大喜,回府上的时候,喜色从脸上都掩饰不住。 只有贾母坐着轿子,等靠近大门的时候,让轿夫停下来,她让鸳鸯掀开轿帘子,仰头望着“赦造荣国府”几个大字,久久出神。         ☆、第五八章    贾母回府后休息了一夜,这一夜辗转反侧,及至天际边缘讲讲灰蓝的时候,她起床洗漱完毕,只用了几个点心,便让鸳鸯派人去请大房和二房所有人都来她这里。 平时请安大家有事不在一个时间,贾赦和贾政总是相互错开,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心有灵犀”,贾琏和王熙凤这样的晚辈自然比贾赦来得早上一时半刻的,至于宝玉是特例,贾母心疼他念书疲累,也不让他太早起来,也就是说家里属他过来最晚。 不仅前院的男人们来了,连邢夫人、王夫人,还有小辈的媳妇王熙凤和未亡人李纨也俱都被叫到屋里。 李纨稍微不自在些,所幸都是自家人,何况又是老太太的吩咐,她低着头,这家里没她说话的份儿,除了兰儿她谁也管不到。 贾母咳嗽了一声,坐在上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看到贾琏时,她的目光微微一顿,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今日她难得的没戴抹额,头发让鸳鸯盘得一丝不乱,银白的发中只夹杂少许黑色。 “琏儿,你过来。”贾母唤道。 贾琏挑眉,贾赦神色诧异,但转而便皱起眉头,老太太往常这口气可是要训人的啊,这个他有丰富的经验。琏儿又哪里被寻查出毛病了?最近应该很好啊…… 贾赦不解,贾琏也没多问,走到贾母跟前。 贾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说道:“将来荣国府可就得靠你了。是兴是败,你和你老爷看着办吧。” 这番话哪里是为难贾琏,简直是勉励有加嘛。贾赦眨眨眼,这、这老太太的意思是—— “咳!”老太太咳嗽一声,打断了贾赦的胡思乱想,她瞥了一眼大儿子,继续对贾琏说道:“你父亲我是从来不指望的,只希望他别兴风作浪,把这个家给败了!” 说完这话,屋内寂静一片,王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就是贾政的神色都是神色不定,他喏喏的张嘴,问道:“母亲,这、这是要——”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和老大把家分了。咱们府外的荣国府的牌子也摘掉罢!”贾母淡淡的说道。 这语气虽然极力平淡,可贾母说完蓦地心里还是发酸,她还是想到了老国公爷,其实自从老爷死去后,荣国府也只是面子上的荣国府,看在她没死的份儿上,国公的牌匾挂着,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和光鲜,外面的平民百姓之家都啧啧喊着国公府,其实知内情的都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个将军府了。 还是个无实权的空头将军! 贾母横了贾赦一样,从来就没指望过这个儿子争气过,她眼角淡淡地扫了一眼贾琏,心说往后大房也未必不好,琏儿这个邪门歪道的,说不准还真能……贾母想的深远,一时想着宫里的元春,又惦记着迎春在雍亲王府,最近雍亲王的势头还正好着呢。 …… 贾政身为孝子,又是嫡次子,母亲说要分家,他哪里敢反对,王夫人面色不好看,可这里又不是她置疑的地方,她之前刚要说话,就被贾政发现,瞪了她一眼。 她在贾政跟前是再没有以前的地位了,只不过借着元春可能将要省亲的份儿上,最近赵姨娘收敛了很多,贾政也偶尔去她房里坐坐,虽然只是干喝着茶,说两句闲话,在他看来已经是给这个犯过错的嫡妻的面子了。 荣国府顺利分家,贾赦拿七成家产,贾政分了三成,但贾母的私房,这话谁也没敢问,最后是贾母自己说了。 “我的私产,将来是给宝玉。”说着这里她语气顿了下,看了眼其他人,继续道:“还有兰哥儿,和咱家未出嫁的两个姑娘的。这些谁也不能懂。另外,侍候我的几个丫头,我另有赏赐。”这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鸳鸯低着头,眼圈都红了,不敢让人发现。 ——至于,贾母的两个庶孙,贾琮和贾环,不知道是不是她忘记了,还是故意的,贾母连名字都懒得多提。 贾赦没之声,邢夫人挺不乐意的,合计说来说去,贾母的私产分吧分吧,都没大房一份儿。 邢夫人今天脑袋一灵光,忽然插言问道:“老太太,琮哥儿和环哥儿呢?他们过几年也该娶妻了。” 按理说她张嘴插话不对,可也能说不对,老太太谁的份儿都提了,惜春不说是东府的嫡女,探春可是二房的庶女,老太太也想着给她留一份儿了,但就是庶孙只字没提。 贾赦神色怪异,赞叹似的看了邢氏一眼,邢夫人收敛的表情,但见老爷神态好像还挺赞许的,不由地又挺了挺胸脯,昂高了一点点的脖颈。 贾母听完,想了想说道:“罢了,我人老了,想的不周全。是应该有琮儿和环儿的一份儿,但他们娶妻你们各自也该出力才是,庶子也是儿子。”她看了看贾赦和贾政,两人见状忙点头。 贾政更是心里难过,不过是分家,说的像是留遗言似的。他不由心里有些忿怒又有些疑惑。 无缘无故的,母亲干什么提分家? 罢了!罢了! 既然大哥一家容不下他,自有留爷处,贾政心里拧巴着,低着头不看贾赦。 …… 分家之后,二房的贾政一家很快的搬出去了,只是宝玉有些醒不过劲儿来,更不想离开荣国府内的姐姐妹妹们,探春和惜春还是留在老太太跟前,自然宝玉就不爱走,侍候宝玉的一众丫头、小厮和婆子们也就没搬走。 王熙凤看着碍眼,这得花大房多少钱啊。 贾琏的花销都没宝玉的大,要知道贾琏每日里还出门当差呢。 贾政和王夫人是住在靠近内城外城,周围都是一种小官宅邸,这宅子还是贾母托人帮忙打听相看买下来的,王夫人一咬牙,又出钱把周围的十几户人家的小院也高价买过来,他们夫妻住的还是原来的宅邸,买下来的王夫人是打算拆掉合并成一个园子,当作省亲别墅。 贾政不管这些事情,想着女儿省亲,是天家的恩典,他也荣光,既然王夫人说要盖,他问了问银子,王夫人说了宝钗和宝玉的事情…… 薛家是不缺银子的,贾政点了点头,想着宝玉这个混世魔王,虽然那宝钗门户低了些,但人品也不错,也不算委屈了宝玉。况且,他也不是国公府的孙子了。 贾政自立门户,一时怅然若失。 雍亲王爷不过是迎春转达的一句话的事情,让荣国府彻底变成了一等贾将军府,贾赦虽然觉得过国公府的名头响亮,但一般出去应酬,哪个看得起他,还不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管他什么,他现在可是当家做主了。这种感觉太爽快了! 贾赦走路去琉璃厂溜达的时候,都觉得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那个美呢。 贾琏这些日子却跟着胤禛出巡去了。 不过这出巡是偷偷的走,雍亲王说是体察民情,贾琏和戴铎各自对视一眼,知道王爷这是又要偷看看各地官员的情况,皇上也正是知道这四儿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国库里又见空了,南边黄河又发了水患,也就默许了胤禛的作法,还给了一块调兵的令牌,和派出了一位三品的健锐营的参将,带领着一队人马。 这参将按照胤禛的意思,命令随身人马悄声换装,“化整为零”的跟着胤禛等人。 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一队将兵从气势威武变成了上百条大汉,挺像镖局的,或者大户人家出巡的排场。 他的“微服私访”,从来就不是要把命搭上,若真是一时逞英雄,胤禛想着,还在京里的兄弟们,不介意给他来个连环杀,这事老九就能想得出来!哼。 一日里,走到黄河决口的一个贫困县城,胤禛见流民瘦骨如柴,之前种下的庄稼更是毁得一分不剩,他不容面有戚戚,眼眶不由都红了。 “朝廷年年给拨修河堤的银子,我记得这县就连续三年领过,怎么着河堤……”胤禛沿河岸查看,就没被修正过的地方,问过几个住在河岸边上的贫户,都叹气说“哪里曾修过什么河堤,倒是吗,每家都被摊派过银子“。 胤禛听了神色冷厉,看了那县城一眼。 跟随着的人都知道那县令和县城等人将要倒霉了,只是这天色—— 胤禛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又看着很多无家可归的贫民,神色哀戚,一时要下暴雨,这都不用贾琏去预测天象,众人都知道,人人都好似绝望了。 还有一些人跪在地上,不由痛哭和痛骂老天爷:“贼老天!这是让我们没活路啊!” 贾琏心里动容,跟随着胤禛看河堤水位,又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云朵,很快便要聚成一团。 他眉毛拧成一团,这也不是不能——以他现在能力是可以延缓乌云的合成,但这属于沟通天地的智能,已经属于大魔法师的能力了,如果是半身或者魔法神,甚至直接能改变天象,让雨天变成晴天。 目前贾琏是达不到这种程度,他使用禁术,利用法师塔,和信徒的信念之力,驱散部分乌云,让雨不下,或者下小些,细水长流——不至于让河堤彻底决堤。 胤禛的心术和观色的能力岂是非同小可,“贾琏,你真的连着下雨也能阻止?!”他毫不客气的严肃问道。 别说胤禛本人怀疑,就是戴铎和那参将和众位侍卫,都觉得雍亲王是忧心过头了罢,怎么问起贾监正这等话来,老天爷要下雨,就如同亲娘要改嫁,谁能阻止得了? 贾琏沉吟,没有马上回答。 胤禛握紧了拳头:“你——真能?” …… “王爷,这事也未必不可!只是天有异象,又有‘异人作怪’,王爷可能保住这‘异人’?”贾琏慢条斯理地问,双目直视胤禛。 这一路他可没闲着,施恩不望报的事情别指望魔法师,胤禛做好事,体察民情,贾琏也做好事,只不过这好事来好事去,凡是受过他们一行人恩惠的百姓,都十分信京城传来的“光明法神”,甚至立刻就有人像盖土地庙似的,盖了小号的拜神场所。 通过法师塔,贾琏从自然中本来就汲取不少魔力,又有信仰加持,很快一身魔力澎湃起来,几乎和前世持平起来。 他甚至展望等全国千千万子民都信的时候,到时是何等光景。 戴铎虽然也知道贾琏的一些本事,但他一直拿贾琏当做奇人异士,就是那种会些神通的喇嘛和尚道士之类的,这类人虽然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总之还是有一些的。可任谁也没见过能呼风唤雨的“神仙”啊,且瞅着这贾琏,往日里的吃喝拉撒睡,哪样也不缺,哪里是神仙派头啊。 “王爷?”戴铎不由急道,这时候该骑马离开此地了,这河堤眼看等过两个时辰大雨将至,就要决堤了。 “爷走了,他们能走吗?他们能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老老少少的,也没个吃车辕和马匹,走又能走多远。 胤禛叹气,戴铎跺脚,那参将无所谓,他们只管护住四皇子,别的一概不管。 “若是你真有万般手段,就是汗阿玛也不敢小觑你!若是真疑心你……将来我也会……”胤禛想了想对贾琏说了几句半掩半藏的话,贾琏明了。 胤禛约莫早就知道自己继位的概率大,何况贾琏这般“神通”,胤禛就不信自己没那个运,这贾琏还敢掺合进皇子的夺嫡当中来。这也是他今日来想明白的,想完之后,自然心里是高兴的,旁敲侧击的几句,贾琏的无声回答,正是回答。 但胤禛该怎样做,还是怎样做,只不过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和“抱负”,从前也怕一招奇差,全家受累,像如今被圈禁的大阿哥一般。 “王爷记得您的话就成。”贾琏眉头松开,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当涉及到不是几个人的事情时,见到灾民这等凄惨景象,贾琏不由还是心软了几分。 何况,也不是没有利益。 只要他一施法,这大神通下来,就算自己力竭,一月两个月的才能恢复,但人人眼见“事实”,还能不信这光明法神,不信他这个魔法师?! 什跛足道士、癞头和尚,还有警幻仙子,哪里有他的厉害! 他们也就是能“情情爱爱”的设计一场痴念…… 贾琏从行李拿出一个“拐棍”,戴铎惊诧地瞅了一眼,“这作法还需要拐杖?”他小声嘀咕,可贾琏耳聪目明,冷冷哼声反问:“你说什么?” 拐杖?贾琏眼神十分”冷厉”地瞥了戴铎一眼。   ☆、第五九章    戴铎眨巴下眼睛,浑身冷颤了一下,但就是不应声,可看着贾琏手中的东西,那神色写着呢,连胤禛看过去也嘴角抽搐了下。 只见贾琏手里的“拐杖”,是用一个块黑布报着顶部,看不出什么样式,仗身倒是黑色的有金属光泽的棍身,大小粗细很均匀。 贾琏轻柔地抚摸了下杖身,掀开了包着的黑布,顿时光泽的璀璨险些耀瞎了一些人的眼睛,甚至有灾民看了也目瞪口呆。 上面的东西可真好看! 蓝色的,红色,银色的,绿色的……缠绕在一起的宝石簇拥着顶部最大的一颗金黄色的“宝石”! 这魔杖是他用秘法炼制的黑金,宝石是他用了大把的银子收集过来的其中最好的,几乎把从林如海那里赚来的银子都花销了出去,才有了这价值连城的魔杖。 宝石只是导性好,主要还是魔杖的杖身的材质,贾琏为此费劲了心力。 若不是有了魔杖,他今日也不会冒险承诺雍亲王,驱散这乌云,延缓和延小这雨势…… 贾琏的那“棍子”的庐山真面目一露相,震惊得一干人等风中缭乱,还是雍亲王淡定,最先咳嗽了一声,眉毛动了动,眼神“深沉”的看着贾琏。 贾琏默默一笑,不再“炫耀”,他仰头看天,让众人离他远些,戴铎和参将、侍卫等人虽然心里不相信,可雍亲王都带头往后退了,他们也只能跟随着,但那脸上的表情还是不信,只有胤禛和戴铎知道一些“内情”,但也半信半疑。 虽然胤禛和贾琏之前来回对答几句,他承诺贾琏若是做法成功,要“保护”他不受汗阿玛的“怀疑”。 胤禛虽然不能十拿九稳,但跟康熙做了几十年父子,对于他这个皇帝父亲的心思总是摸得八九不离十,其实就是太子胤礽也是懂的,若不然他也不会自暴自弃,汗阿玛人老了,可看着这帮青春正盛的儿子们,尤其是出头鸟太子,自然是很不放心的。 这也是胤禛只埋头做事,为人低调的缘由所在,其他阿哥要不是没看明白,例如大阿哥和十四阿哥,要不就是来不及了,因为此时就是八阿哥恍然明白了,他也被支持他的朝臣过早暴露了,竟是被汗阿玛说了那些不堪的话语,继位的希望渺茫。 胤禛眼睛里绽出一股精光,纹丝不动地瞅看着正在默默作法的贾琏,之间贾琏甚至拔出靴子上的短刃,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一抹,鲜红的血液顿时就流出,可贾琏居然举起那“棍子”,嘴唇快速的嚅动,远远的听不清…… 胤禛身后背靠着一些岸边的百姓,毕竟胤禛这一行人走过来还是很吸引人注目的,尤其是没粮食吃,可来人穿着尽管朴素,但看着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百姓们也不傻,若是这一行人善心发发,能施舍些什么干粮、银钱什么的……不少人动了这份儿心思。 胤禛也不怕,毕竟他带了一百多号人呢,个个是精壮的汉子。何况他心中恻隐,受灾的百姓也只是想有口饭吃,别饿死了。 “王爷,贾大人这……”瞧着那边的贾琏越来越“诡异”的行为,那参将禁不住问,可看王爷瞟过来的眼神,他缩了缩脑袋,有些后悔自己嘴欠,没看王爷的心腹戴先生都安静的站在身后不吭声么。 …… 随着贾琏用魔法杖沾着自己的血液勾勒出最后一笔法阵符咒,这跟大自然对抗的魔法算是完成了一半,可贾琏神色更慎重了,他若是一个弄不好,可不仅是休息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走进法阵的阵眼,贾琏举起法杖,从未如此的大声的念了一段长长的陌生的异国语言,甚至戴铎站在王爷身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回头看身后不远的百姓,居然见了大多数百姓俱是跪下。 只要有一丝希望,让老天爷别再下雨,别说佛祖和道祖,就是信了妖精和魔头,又如何?! 此时百姓都知道前面是施法,他们中也不全然是傻子,早有听得一言半语,再看贾琏的动作,这不是高人要作法吗? 戴铎撇撇嘴,但叹口气,没敢说些什么。只是他心里担忧,若是不起效,不说贾琏,就说王爷和他们这些人,恐怕还真能和这些灾民起了冲突,毕竟愚昧者大有人在,你和饿肚子又不识字的灾民讲道理?!傻了吧。 戴铎靠近参将,参将这才警醒,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打了几个手势,手下们都头皮一紧,右手俱是搭在了刀把上,浑身肌肉紧绷,就怕“暴民”一个心里不舒服,要出乱子,波及王爷的安全。 此时此刻,天色勃然色变,竟是轰隆隆的,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耳边。 胤禛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 这是要失败了?! 毕竟打雷就是下雨的前兆了。 跪着的百姓们耳朵也不聋,这时大部分都站起身来了,看着贾琏像是在看一个骗子。更有甚者喊道:“他是个骗子!他是个神棍!” “呜呜……” “老天爷,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 一些年长的老者和妇人都啼泣起来,汉子们却眼眶通红,心口的怨气一波一波,竟是涌上来无处发泄,这世道真不公平! “啊——” 竟然有人大喊一声,徒手奔着贾赦过来。 护卫胤禛的参将看了王爷一眼,腿动了一下,可还是犹豫了一下。 王爷没表态啊,竟还看着那满嘴胡乱承诺的小贾大人。 心里嘟囔,他和戴铎一样,看着贾琏,若是他求救,他勉励请示王爷,去救他一救罢。 贾琏全神贯注,虽然神识感觉到了什么,但他面容平静,胤禛正是看到此,才略微放心,他对贾琏的信心比其他人多些。 戴铎倒是心里微微焦躁,虽然他有时觉得贾琏不靠谱,甚至王爷过于看重他的本事,但毕竟相处过些时日,若是贾琏被灾民因为这个弄伤,也不值当不是,王爷也会跟着丢脸,最要紧的是名声全没了。 若是那样,贾琏钦天监的官都当不了,兴许还会被有心人参上一本,被治罪呢。 雷声阵阵响着,竟有闪电霹雳过天空,可正是它们,一道一道,斜着划过云层,竟然把大块大块黑压压的乌云划裂开—— “这、这——这真神了!”一行侍卫们虽然有保护王爷,甚是稍带也许会救那小贾大人的任务,可是此时哪里顾得上,就连快要跑到贾琏法阵跟前的那个还算强壮的汉子,此时也停下脚步,看向天空。 阳光一缕一缕,逐渐射落在地上,天色竟然由阴黑逐渐变成了多云,甚至云朵越来越透亮……贾琏脸色惨白,额头冒着汗水,后背和腰间都湿透了,整个人给人感觉十分虚弱。 胤禛见状也不嘱咐苏培盛,直接自己就要过去去搀扶贾琏。 苏培盛赶忙也带着两个侍候的人过去帮忙,哪里能劳驾王爷做这“体力活”啊。 不说胤禛的震惊,和之后对贾琏的关切,还有戴铎和参将、兵卒等一众护卫的震惊和钦佩,他们此时个个都拿着钦天监的小贾大人当神仙人看待呢。 怪不得王爷那么看重贾大人,怪不得人家是钦天监的头头啊。 皇上和王爷肯定是知道贾大人是活神仙,王爷这回出来才指名道姓的带着贾大人过来呢。 就说此时站起来的百姓,更是直接跪下,甚至磕起头来,那个跑出来的汉子更是跪下认错,神色懊恼,甚至被家中的老人捶打了几下。 ……贾琏回去休息,被雍亲王可是亲自搀扶到马车上的,戴铎此时那点儿微妙的嫉妒心思也消失了,这贾琏贾大人真是……这回切切实实看到了大神通! 恍恍惚惚的想着,戴铎忘记注意到周围的灾民。 灾民们早就让他们的里长和年长的长辈出来,拉住了几位“贵人”,直接问这贾大人是……? 几个兵卒穿着一身普通人家下人的护卫装束,面对一帮面有菜色却喜笑颜开,眼睛甚至恢复了些光彩的灾民们,只能是匆匆的说了几句,贾大人的身份不能说,可贾大人的作法,信仰的什么神仙,他们可是知道。 这事王爷和贾大人也不想瞒着,京畿附近的百姓更是许多信奉这个,虽然黄河两岸这边靠南的地方没人知道这个,但说说也并不忌讳。 所以,百姓们知道这是“光明法神”,作法的是当然是受法神看重的魔法师啊! 顿时他们神色肃穆起来,心中十分敬仰。 和尚和道士总说世上有佛有菩萨、有神仙有天庭,可哪个真的切切实实的看到过神仙下凡啊,反而是刚刚的贾魔法师真是“显灵”了! …… 贾琏虽然一路“虚弱”的继续跟着胤禛巡查,但身体里逐渐快速恢复的魔力告诉了他之前作法的效果。 再加上他们还没到一地,就提前知道“那日的事”,可见这些神怪的事情传播甚速,几乎黄河两岸的几个省份都知道了,甚至有辐射到江南那边的趋向,毕竟这里水路亨通,来往船只和商人也多,“传说”是禁不住的! 贾琏满意的笑了。真不枉他出力气啊。 时间飞速,贾琏只是魔力空荡些许时日,身体并无大碍,这并不妨碍他的“奉献”在胤禛心中记上浓重的一笔,就连疑心病和老奸巨猾的戴铎也深信不疑,这贾琏肯定是牺牲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这么虚弱呢。真是为了百姓,贾大人也牺牲不少啊! 胤禛则想着回去之后,怎样也要让汗阿玛重重对贾琏封赏,疑心贾琏什么的,最好扼杀掉,就看人们怎么去说了。   ☆、第六十章    小半年间,胤禛又半路接到了几封康熙的旨意,沿途去了其他省份,这才转道从山东回京。 贾琏收获颇丰,魔力波荡在体内,充盈异常,只不过故意强作身体虚弱状,不再做出头的事情,不过他沿途倒是发现了几个资质好的少年,甚至有个白发老道的资质也不错,可惜白瞎了天分,修道也只是修了一个强身健体和打坐的功夫。 雍亲王喜欢禅机,对道家的典藏,他也了解的很,途中贾琏随着他拜访了很多地方,最后一处道观便是这白发老道的地盘。 贾琏身后跟着两个童子和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倒是好人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但都被贾琏“拐”来了,他们中一个病得快死了,一个是家中受欺负的庶子,跟着贾琏心里很是愿意。 而那两个童子是从在灾民中带出来的双胞胎,奄奄一息他们中得了口吃食,贾琏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当他们的师傅自是不必说,后来居然发现这个师傅还会法术,心里简直视贾琏是真正的活神仙,对贾琏一言一行无比信服。 胤禛一行人这时也回到京城,康熙早就从四儿子的密折和其他渠道知道了贾琏做的事情,他是震惊的,但想到贾琏的背景,还是略微放心些。现在一等将军府还有贾琏的父亲和媳妇儿子呢,也不怕贾琏拿这个“作恶”。 康熙斟酌一时,倒是觉得大清朝有个国师也不错,前朝也不是没有,朝上他一直一言九鼎,只是透出个口风,大臣们都知道这国师人选必然是属意贾琏的,他们羡慕之余也不反对,国师多超然啊,也不跟他们争权夺势,不过从来只听国师,没听国师有家属的……这倒让他们心里嘀咕。 只有林如海皱了皱眉,他现在被封为礼部尚书,倒无实权,却也位高。林如海打算做几年便隐退,可没想到他临老临老,从贾琏那里得来的方子,加上贾琏的施法,他的新媳妇还真怀上了,才不久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儿子,没有一点儿虚症。 林如海高兴,可心中对贾琏的忌惮也更多,可皇上知道未必自己少,他更是隐隐听说了南边贾琏的“功劳”。希望这个内侄儿有个好下场罢! 回家叹息几次,女儿黛玉倒是七巧玲珑心,知道父亲忧心什么,却露出浅笑。 “我看琏二哥哥是个聪明的……能耐也大,不是普通的招摇撞骗之人。他这人大为不同!”黛玉下了结论,她手里捏了本书——竟是贾琏的法神书籍。 “玉儿,你成日里看这书——”林如海摇头,“难道你还真学会了那陌生文字?” “算不上精通,好多地方看不明白,但大体的意思却是看懂了。”这是林如海搜刮来的字典和法神书,黛玉闲来无事看了两眼,还真学会了它。然后她就觉得,这琏二哥哥的“福缘”还真深厚,这书好像不是无的放矢。 事实也证明了,贾琏教她的那段宁心静气的咒语就在这书的前篇里面,是最浅显易学的。还有接其他的小咒语,黛玉看了之后,只试验了一个简单的,却真让她窗边的那株快枯死的茉莉花重新长出绿叶,现在已经打出是十多个花苞了。 黛玉隐隐有一个心思,父亲让继母最近开始张罗给她相看人家,可她却起了“出家”的心思,对琏二哥哥给的这书感兴趣极了,恨不得去直接去请教,如果能修炼有成,就算不出家,做个隐士闲人也不错,可自己毕竟是未嫁女,她也只能淡了心思。 直接宝玉……黛玉有过一丝旖旎心思,可时日久了,她也不觉得如何了。宝玉总像没长大的孩子,黛玉眼中划过一丝惆怅,但很快便消失了,反而又回房看着那些默茉莉花骨朵了。 贾琏回府了将军府,自然是喜事,贾赦和邢夫人如今过的逍遥,府里他们就是老大,邢夫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抠门了,毕竟虽然现在府内还是王熙凤管家,但论孝道,她必须给自己面子,一应事物,除了老太太那儿,这儿媳妇哪里敢怠慢自己。 邢夫人日子过得滋润,心里念着迎春,到底这个半路人来的女儿争气,嫁进王府了。 就说宫里的那位还没信儿呢,迎春现在居然怀上了。 这事把贾赦美得嘴巴咧开了好几天闭不上,邢夫人也高兴,贾府几个从前从迎春院子里调走,奔向二房侍候宝玉和探春的丫头,此时心里都后悔不迭。 那司棋和绣橘倒是好命,将来说起来是从王府里出来的,或者直接就能被那雍亲王赐给某个侍卫什么的,那不就是官太太了么,脱了一身这奴婢的皮。就算赐给了王府庄子上的人,那也不是一般的仆从,可比她们留在贾府强多了。 贾府现在没有国公府的招牌,仆从们出去走路都低头三分,甚至不少人还埋怨大房脑袋进水了,老太太还没死,怎么就这么着急把国公府的招牌摘了。 贾琏回来请安之后,休息了一夜,见了王熙凤和打哥儿、大姐儿,大哥儿都会跑了,贾琏看了看皮实的他,对王熙凤说道:“他也该认识几个字了。” “哪里有这么早的,孩子才三四岁。”王熙凤不以为然。 “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贾琏见不得自己“儿子”太笨,刺激了一下王熙凤:“那宝玉不也是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识字,没两年就识得上千字。” 王熙凤想了想,“那成,可也不值当请个先生,我的学问你不是不知道。” “让琮哥儿先教着,我听老爷说他最近还颇为上进。”贾琏不过是吩咐两句,贾琏原身的孩子他有责任关心几下,算是还了这缘分。 ……糊弄完王熙凤几夜,贾琏开始巩固他的境界,耗空魔力之后,休养了这几个月,他的魔力更纯粹了,加上从法师塔,还有江南那边的信仰传来,这具原来无甚魔力自制的身体也早就彻底改变,修行一日千里。 贾琏低调安静的蛰伏在府内和钦天监之间,康熙那边和太子那里的角力却越发紧张了,太子日益嚣张,喜怒不定,贾琏坐在钦天监这个三不管部门,都从白晋紧皱的眉头上看出端倪了。这钦天监的事务大多是白晋负责,他也不怨言,贾琏竟像是个顾问了,并不总揽实事。 钦天监里的大大小小手下都看不懂贾琏,但贾琏的本事不是盖的,除了白晋都信仰天主教的人士,其他的平日里信佛信道的大多都是泛信徒,什么有利信什么,并不忌讳改了信仰,有几个还要拜师。 贾琏看了他们摇了摇头,他倒是把四个徒弟和一个记名弟子老道带回贾府住了一些日子,后来在胤禛的帮助下,康熙的默许下,在京郊盖了一座宏伟气派的法神庙,也可以叫做教堂,建筑风格中西合璧,并不像西方的教堂那样,加上贾琏的法阵图,这神庙盖好后,他带着四个半徒弟进驻了。 王熙凤不满意,这琏二怎么连家也不要了,闹腾着让贾琏回来。 贾赦问贾琏,眯缝着眼睛:“你这要是出家?” “老爷这是从何说起?” “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老爷我也不傻。哼!”贾赦哼了一声,这小子早就修身养性,他从前根儿上是什么德行自己能不知道,要说贾琏比自己还好色,竟是个男女荤素不忌的,他顶多就是出去买个窑姐儿或者在家里玩儿个丫头,多纳了几个姨娘而已,这小子从前几年连人家仆从的稍微有些颜色的都不放过…… 贾琏作出这么大改变,贾赦虽然平时没深思,可从贾琏信那个光明法神开始,再到现在居然像出家人似的搬到“庙里”去住,这这……这是要断了传承啊! 这贾赦可不敢,他可就是有这么一个嫡子,贾琏也越来越能看,越来越得上面的青眼,官儿当得好好的,等雍亲王上位,他妹妹,他自己,他们贾家可就要发达了,现在他这是抽的什么疯! 贾琏掸了掸袖子,对贾赦淡笑不语,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指尖上冒出一簇火苗。 贾赦自贾琏回来后,对贾琏做过的事虽然听说了,甚至皇上有意封贾琏做国师,但他真没亲眼看到,此时见这样,也是直接下了一跳。 “皇上真打算封你作国师?”可这封赏只是风声,从年前到现在都没正式旨意,只不过神庙是朝廷出自盖的…… “我给拒了。”贾琏慢条斯理的说:“一个国师而已,空有好大的名头。” “拒了?!”贾赦拍了下大腿,道:“你别啊!拒了干嘛?” “老爷不是不想让我出家吗?” “谁说的?”贾赦的胡子动了动:“反正你有子有女,咱们府上的爵位不愁传承了。再说等过了大哥儿这一辈,也无甚爵位可传下去了。”贾赦不甘心,说不准往后皇上喜欢贾琏,再有个救驾的功劳,赏赐个国公爵位也未尝不可呢。 “老爷开明!我今天就搬走,家里您多照看着点儿。”贾琏笑道,竟是不容贾赦拒绝,直接出府了。 贾赦后面骂道:“你小子给我回来,那国师你还当不当,你出家还是回家我不管,可这国师不能不当啊。”         ☆、第六一章    贾琏在回京面见康熙时,康熙提起了一两句修炼,和秦始皇寻求长生不老的事情,贾琏沉默不语,没搭那话茬,最后也只是老生常谈,还是那一套,谁有资质才能修炼法神给的功法,这书和通译的字典皇上和四阿哥都有芸芸的…… 康熙便没再相问,可转即一天,问起钦天监的一件事物,贾琏不得不和白晋觐见,但白晋很快便被打发出去了,康熙却叫来了一众大小皇子,问他:“朕这诸子中,谁能修炼的资质?” 贾琏现在的魔力日渐浓厚,倒不是从前看人那般费力了,只看每人一眼,便心中有数。 康熙又问一遍。 贾琏脸上带些踌躇。当然,他是故意的,何况皇子中,算是有半个资质的还是有一位的。 “是朕的哪个儿子?说不得让你收个徒弟。”康熙笑呵呵,眼睛里的精光却不含糊,盯着贾琏看。 胤禛排在第四位,旁边就是胤祉和胤祺,胤祉其实也对贾琏的本事感兴趣,外面的朝臣或者百姓可能不清楚大概,但皇子中谁不知道贾琏可真不是神棍,那可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虽然耗损颇大,但他们可不在意,死了一个贾琏,还有他徒弟,这不跟着老四去了一趟南边,还不是收了几个徒弟? 其实众位皇子中有几位针对皇位不感兴趣,还生怕搅和进去。例如五阿哥胤祺,十二阿哥胤裪,还有后面的几位小阿哥……他们不是没有野心,就是没那实力,再就是年岁小,根本想搀和进去都没资格。 七阿哥腿脚不好,失去了争皇位的资格,一直惦记着怎么恢复,此时康熙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明面提起这事,他打起了精神。 只是,他也顾忌着,如果贾琏能治好他的腿,是不是汗阿玛会多想? 这也是七阿哥忧惧的事情,所以一直当不知道贾琏这位“神人”。 贾琏听闻康熙帝的问话,沉吟一下,眼神却看向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皇子—— 众人皆是一惊,连康熙也是表情惊疑! 竟然是太子爷胤礽。 胤礽站立在皇子诸首,大阿哥被圈禁后,就没进过宫,连继任的大福晋和儿女们也只得被关着,好在太后好像得了康熙的什么话,对大阿哥的子女和妻妾并不亏待,偶尔还有赏赐过去,但总么说也不可同日而语,门庭冷落和消败是必然的。 胤礽表情似笑非笑,眼睛瞟到贾琏身上。 “我这是沾了我家小阿哥的福气呐,我们父子看来与贾大人甚有缘分。” “咳!”康熙咳嗽一声,觉得胤礽说话不中听。 其实是真不中听,还是越来越看他不顺眼,汗阿玛已经分不清了罢。胤礽心中冷嘲,低垂下眼睛,虽然如此,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抗拒意味却很是明显。 显然太子和皇帝之间剑拔弩张,其他的弟弟们也都感觉到了,年纪轻的几个觉得不适的动了动肩膀,咽了口唾沫,更是恨不得逃离这“危险”的地方。 康熙冷笑:“太子说不准真如贾卿家所说的有‘天分’呢,从小太子就颖悟非凡,朕也曾多次夸奖过。”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侧头睨视着太子。 胤礽身躯纹丝不动,但他并不介意贾琏说的,何况他就算是“修行”也没甚么,兴许还能捡条命呢。 他越发的看明白了,汗阿玛只是拿自己做挡箭牌,他们父子早在一废时撕破了脸,再立他当太子除了是汗阿玛略微后悔,对他还存在几分感情,就是从朝中的权势平衡的角度考虑了。 这几年他再怎么蛰伏,康熙的眼睛一丝也不放过自己,这太子当得也没甚一丝,何况看汗阿玛的身体,再活个十年应该也没问题。 哼,十年后自己也五六十了。 胤礽早就是破罐子破摔,居然突然抬头,嘴角微扬,扯开了一抹笑容,说道:“汗阿玛,那不如儿臣就真的和贾大人去修行……如……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为缓慢,尾音带丝挑衅的意味。 闻言康熙深沉地瞅了一眼胤礽,又瞧了瞧刚刚挑起事件的贾琏,突然兴致全无。他也不是昏君,长生不老他也想,但机遇难求,贾琏是有些异人的本事,但量他也不敢撒谎。 “资质”!? 康熙手指摩挲了一下另一只手背的老年斑,叹了口气,神情略微疲倦,挥手说道:“跪安罢!” …… 贾琏出宫,太子爷早在前面等着他,其他皇子眼神也飘过来,就见这两人说了几句。 胤祉扭头看着胤禛,讥讽道:“老四,你看太子刚刚说的话可是认真的?他——修行?!哈哈……”胤祉有些不信。 胤禛瞥了他一眼,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忽然说道:“修行也未必不好。” “也是。你就在你的圆明园修行呢,听说还见了不少大师,这贾琏也算是个‘大师’罢!”胤祉嘴欠道,说完拱手先走了。 十三阿哥上来,站在他四哥的身后,哼哼道:“三哥天生小肚鸡肠,他这是嫉妒四阿哥得了汗阿玛的青眼,和四哥的新园子呢。” 胤禛回头看了看自小和他交好的十三阿哥,又瞥了一眼离得他远远的亲弟弟十四阿哥,对十三阿哥说道:“走罢,去四哥家喝酒去。” “那敢情好!” …… ****** 二房的省亲园子盖好了,虽然不大,不怎么合王夫人理想中的面积,但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山子野的设计很好,院子里的摆设也凑齐了。 银子大部分是薛家那里借来的几十万两银子,王夫人打得算盘,等将来宝钗是自己媳妇,这钱就不用还了,还有那薛蟠顶着人命案呢,就那薛大傻子的脾性,在这京畿地区,说不得又会惹得什么天大的死局,将来这薛家…… 王夫人笑了笑,捻了捻佛珠,这些都“顺其自然”吧。 其实分家之后,虽然这爵位是彻底断了念想,但这二房还真是自己说的算,这赵姨娘现在也不敢“抖”起来了,毕竟自己是当家太太,不过环儿却是……王夫人闭上眼,想着宝玉何时才能醒悟。 老爷最近是越来越待见那小子了。 “宝玉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了?” “二爷刚回来,估摸着一会儿就能来请安。” “他就应该回来住,真以为老太太多喜欢他呐。”王夫人心底唾弃,老太太真喜欢宝玉,就应该想办法把爵位留给宝玉,而不是回来就说分家。 还有那雍亲王——也是多管闲事! 贾琏那小子真是找到了一个好靠山,王夫人心里不服气,她在宫里也有靠山啊,只要等她的元春再怀孕,生下皇子,宝玉……唉,棋差一招。 王夫人心里默念了几句佛偈,这才冷静了情绪。 安慰自己,想着贾赦不过才是一个一等将军,等传到贾琏身上,肯定就变成三等的了,他不过是个“神棍”,还什么国师,对外面的传言王夫人是不信的,不过是大方造势,真是国师皇上也早该封赏了。 宝玉进来,母子两人亲热一番,王夫人到底对宝玉全心全意,最后抚摸着他的脸说道:“若不是你大姐姐要回来省亲,你都不想见你老爷和我啦!” 宝玉连说不敢,好一番撒娇,王夫人这才不责怪,但也不想阻止宝玉回去。老太太岁数大了,她的私房还没分下去呢,虽然之前分家时早就有了安排,撂下了话,但王夫人不敢掉以轻心。 那些合该是宝玉的,委屈了这孩子将来也没什么爵位继承,只能靠他自己读书,他大姐姐元春王夫人虽然对她期盼甚大,但也不得不深思宫内风云诡谲,元春若是真一直怀不上…… 一夜无话,薛家作为出了大批银子和东西的客人,也有幸参加省亲,贾母也来二房提前住下,就等着第二天省亲的仪式。 宫里早就有人教导二房人礼仪,不过是老太太早就熟悉了的,又年老才不用。本来那太监也要叫大房的人学,可贾赦不来,贾琏之前忙着跟着雍亲王出巡,邢夫人和王熙凤不过过来应个景,匆匆学了几次,就再没了下闻。 王夫人若不是怕元春觉得冷清,恨不得大房不来,这省亲大房可没出银子,就不应该让他们”沾光”。 等到了省亲那日,二房的人从一大清早就站在门口贾政还奇怪问王夫人怎么大房一个人都没来,王夫人冷着声音说不知道。 她也没想到大房居然不来! 贾政和王夫人瞅这贾母,贾母没吭声,闭目养神。 此时的贾母颤颤巍巍站在门口最前面,好几个时辰后,元春的妃子驾辇还没来,最后贾母实在是挺不住了,所幸终于有个小太监来报告,说是时辰还没到,让再等等,鸳鸯搀扶着贾母先回去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大房的人姗姗来迟,贾赦笑嘻嘻的诧异道:“二弟,看你这样子,站了好久罢?怎么不打听清楚时辰?”一副你太笨,我鄙视你的神情。 贾政心里尴尬,也觉得疲累,但他面上强作严肃:“娘娘的凤驾何等尊贵,臣等理应提前等候……” “嗤——”贾赦差点儿笑出声,这个老二还真是个“死教条”,不就是一个进宫做嫔的女儿么,虽然自己的庶女迎春也进了王府,可若真是有朝一日回娘家,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真下不了架子,等这么长时间,还嘴上说什么臣啊子的啊…… 贾琏王熙凤等人跟在贾赦后面,邢夫人也站在贾母身后,这一行人才显得兴旺了些。 等元春到了,虽然是个嫔,但到底是“贵人”,诸人要跪下接旨,贾琏魔法有成,弄了个虚幻景象,否则他还真不想来。 给元春跪下?!现在他面见皇帝和太子、雍亲王都不跪了,不过是糊弄着他们,除非遇到那一僧一道,否则也无人能识破他。 这大清就这点儿好,俱是凡人! 之前在奥菲斯大陆,到底自己不是教皇,面见国王和教皇的时候,也不知道跪下了多少次,真是让人不爽,但他是从底层学徒爬上来的,这跪礼根本不算什么委屈,不痛不痒的,作为魔法学徒的那几年,他什么委屈没吃过,只不过看谁笑到最后…… 元春一行人进了省亲别墅,参观了一圈,又点了几出戏,最后才是大家面见谈话的时间。 黛玉今日却是没来,元春挺失望,林如海现今可是礼部尚书呢,王子腾死后,他就是和贾家有关系的品级最高的官了。 湘云却是和宝钗一起候着,王夫人琢磨着,黛玉老太太请不来,就拿湘云和自己打擂台,也不看她一个孤女有多少陪嫁,就说靠山,史家人家夫妻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一个侄女儿,将来嫁给宝玉,真是一丝利益皆无,何况自己也不喜欢湘云直白的性子。 还是宝钗好。 元春见完内眷,见了父亲,无趣的对答了一番,元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她倒是想见见堂兄贾琏,便叫宝玉和贾琏一起来见,贾政听了蹙起眉头,劝慰道:“无职外男不好相见贵人。” “到底宝玉是我亲弟,年纪又小……琏二哥也有品级。”元春执意,别人也不好阻拦,毕竟说的合情合理。 宝玉见元春不用隔着帘子,贾琏则和贾政一样,隔着帘子见她。 元春看了一眼这位堂兄,她在宫中多年,早就不是从前天真的荣国府闺阁千金了,这堂兄仪表堂堂,比宝玉丝毫不差,宝玉却相较气质弱了些,贾琏却英姿勃勃,儒雅淡定,隔着纱帘看不见眼神,可元春却能感觉到贾琏举止非凡,气度超然。 她心中微惊,在宫内她隐约听见些留言,加上王夫人每次来见她时,偶尔会说上几句,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元春心里猜度了个来回,觉得这琏二哥和从前大不一样,绝不是王夫人口中的那般“坏”和心思深沉卑鄙之辈。 贾琏抬眼看那半透明的纱帘身后的人影,倒是不诧异这元春不比黛玉的修炼资质差多少,再听元春说话,还算有些分寸,不过这人还是太不谨慎,有些急进和过于功利,否则也做不出出卖秦可卿上位和说出“那地方见不得人……”的话。 …… 一番折腾后,银子摆出的排场消散,留给二房的是一堆欠债,薛姨妈没当回事,薛蟠一直心里怨念,可劝说妈妈和妹妹她们也不听,一门心思找宝玉。 薛蟠气闷,又出去喝酒去了。 没过一个月,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贤妃小产身亡! 贾母坐在家中听了,顿时一个心悸,痰涌上来,憋紫了脸,晕厥过去。         ☆、第六二章    贾母醒来悲恸不已,虽然原来送元春进宫带有功利性,但元春自小是养在她身边的,王夫人照顾元春的时间还没有贾母的三分之一多。 前一阵子还赫赫扬扬的归省,怎么回宫没两个月就…… 贾母额头上的抹额都歪了,也没心思打理,鸳鸯忙着看着老太太的药,太医刚刚才走。 “老二家的那里知道了吗?”贾母问,声音有气无力,她毕竟年岁大了,若不是贾府医药及时,又有医术高超的太医,在普通人家说不准就就不回来了。 鸳鸯斟酌的说道:“二太太……二太太现在水米未进呢,听闻之前啼哭了一夜。” “……也是。她就这么一个亲闺女。”贾母最后说道。 “有三姑娘侍候着呢,老太太可别忧心了。”鸳鸯劝慰道。 贾母摇了摇头,探春?这丫头想法野心都有,就是过于精明外露,有时还不近乎人情。 原本贾母想着到底三春中,探春还算出挑的,迎春性格懦弱,嫁到谁家也支撑不起来,除非是小门小户的,但谁家爷们不纳个妾室,迎春说不得将来会受气,能不能生下嫡子,将来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提到妾室,贾母不禁又想到贾琏这个孙子。 凤丫头虽然还算讨她欢心,但到底就给贾琏生了一个儿子,至于大姐儿早晚是一副嫁妆的事情,他们还是再应该有个儿子才是。 贾母转即又心里讽嘲,这个琏儿心里自有主意,更何况都明晃晃的搬到了京郊的那个法神庙去住了,凤丫头还特意过来求了自己两回,贾母也把贾琏唤过来相问了几次,次数多了贾琏连敷衍都没有,只说信封这个,也没“出家”,不要媳妇和孩子……贾母也就算了,连他老子都不管,她一个年老体迈的祖母能说些什么。 王熙凤的不甘心平儿深有体会,好在二爷几天还是回来一次,奶奶也不是见不到二爷,只是两个孩子还小,每次贾琏回来都会带些个外面的新奇东西给他们。 过了时日,不说二房那边过得惨淡,宝玉也忙得团团转,贾母和王夫人两处跑,还是贾母好了些,看了天真烂漫的宝玉,虽然还不知事,但到底心底纯善,不忍他来回奔波,让他自去好好侍奉父母,宝玉也知道王夫人最近难受得紧,至于父亲贾政如何,宝玉只是请安便罢,哪里敢亲亲热热的去关心。 贾政也不是那等想不开的,只跺脚哀叹,直道“命啊”、“没那等福气”……真是让病中的王夫人都气得嘴唇紫了。 这就是元春的好父亲好老爷,荣光的时候有他,借着省亲的光,他还不是被升高了一级,甚至之前还有风声放出,要点他去南边当学政…… 元春的死对贾家是件大事,但对贾赦父子来说,他们爷俩并不恐惧什么,只老太太忧心和二房觉得没了指靠。 王夫人之前就指望着这个闺女在宫内给她生下一个皇子外孙呢,到时候宝玉也会跟着沾光,再往后看二十年,连宝玉的下一代都能借上这关系,皇子大了,最次也是个贝勒,元春论出身并不太低,很多妃子还是宫女子上去的呢,例如雍亲王的额娘,王夫人想着元春若是生下小皇子,将来真说不得是郡王还是亲王呢,可惜这个美梦现在破碎了,女儿也身死魂消。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蹦蹦的疼,她这辈子也够命苦的了!珠儿也被他父亲逼着读书逼得早早亡故了! 想到这里,她又问周福家的,宝玉最近几日如何……她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 王夫人是真的灰心丧气了,只要宝玉平平安安,将来再稍微用点儿心读书,以他的天子,三四十岁考上个举人是没问题的。王夫人心里有数,珠儿虽然也聪明颖悟,可论天子三个他也比不上宝玉的钟灵毓秀。 这日里,因为有些钦天监的事情,贾琏和白晋也跟着上了大早朝,只是贾琏留心了一下,居然意外的在此处看到了一个“故人”——贾雨村。 贾雨村早就知道贾琏,他回京些许时日,早就把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对荣国府的事情不以为然,他们府上已经没落了,贾雨村的眼睛毒着呢,可后来听说贾琏的官是皇上亲允的,雍亲王力荐,并且在京郊皇上还允许他盖了那什么法神的庙。 贾雨村不是和一般的村夫百姓一样,他是不信这些的,佛道书籍其实他也看些,但那只是为了迎来送往,跟士子文人名儒高僧交谈用的,听说雍亲王就极为精通佛道家的学问,甚至连贾琏信奉的光明法神,雍亲王也正在研究那些文字,还让贾琏着手翻译它们…… 贾雨村撇撇嘴,不过他是对贾琏印象深刻了,此时在这里重新见到这位赦老爷的公子,他细细打量后心里确实惊奇了。 他的官是甄家保举的,甄家和贾家有些关联,贾雨村是知道些的,四王八公么。只是这些大家子弟,不肖子孙甚多,他一直听到的传闻都是荣宁二府没一处是干净的芸芸的话,还有那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也是他的朋友,他更是知道荣国府很多事,其中这冷子兴恨死了这贾琏和他身后的大房了。 冷子兴的岳母就是因为这贾琏而死,冷子兴自然也失去了来自荣国府的庇护,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这些事情贾雨村都知道门清儿。 冷兄弟的话简直是反话啊! 贾雨村只看贾琏,这气度就知道,贾琏的名声还真不是靠着蒙骗上来的,细细深思,皇上和雍亲王,还有太子爷,都对着贾琏很是客气……贾雨村想这么多,就是为了他袖子里的几份折子。 原来他是打算把荣国府,哦,现在叫将军府了,给参上一本,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只要上面的人想办,这都是罪证,现在他动了动胳膊,把那本折子塞到了最里面,是不打算拿出来了。 不过宁国府那边,还有甄家……贾雨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们都将是自己的踏脚石。 想罢,等朝廷大事议完,贾雨村出列,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顿,上了折子和证据,皇上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等下朝着人去查。 贾雨村参奏的时候,就留心了贾琏的神色,可奇怪的是贾琏丝毫不慌张,甚至还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然后便懒得看,甚至懒得听他说些什么,神情竟然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贾琏回府,这件事情因为不是密折,风声早就进了府,连贾母都惊动了,宁国府那边更是知道了,因为参奏的对象就是他们啊。 贾珍父子急急忙忙到贾赦父子这边来讨主意,尤其是贾琏,问起他今日早朝的事情。 贾琏也不客气,“珍大哥哥,你家自取灭亡的事情做的还不够多么,做了也就做了。太子的闺女你也敢动!” “这贾雨村是太子的人?”贾珍糊涂着呢。 “太子不会把甄家也参奏了的。”贾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贾赦。 贾赦捻了捻胡子,这事他知道。“甄家向来是太子爷的钱袋子,江南嘛。”江南就是富得流油。 “……”贾珍糊涂了。 贾琏半耷拉着眼皮,手摸向茶杯,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盏茶,才说道:“太子要被废了。” “不是被——”废了!贾珍咽下话,嗯,太子再被废,不奇怪。被废了,他们也不怕打击报复。“这是好事呀!”贾珍小声说。 贾琏似笑非笑,连贾赦都糊涂了。 对啊,这是好事啊。这样宁国府杀了秦可卿的事情……太子爷才不会腾出手来…… “你们真以为二房的那位在宫里是小产身亡的?”贾琏淡淡道。 贾赦捻着胡须的手一停,贾珍父子神色晦暗。他们顿时明白,太子就像他们一直所担忧的那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子这事是临死也不想放过我们啊。”贾珍想了想家中掺合的事情,太子现在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故意先推出宁国府和甄家给皇上开胃。 想了很多,贾珍灰心丧气,贾赦父子是不管他们了宁国府了,何况这天大的罪也管不起,他们也分了宗,不过这也好,看在同族的份儿上,将来就是抄家流放,或者赐死,总算贾赦他们能搭手救一把…… 果不其然,没多久,从宁国府和甄家开始查“罪证”,然后朝廷上每天的奏折雪花般的飞上来,因为一查一二准,一查就跟太子的门人相关,若不是,再深查,还是跟太子相关,要不就是太子的妻妾姻亲家牵连上。 这下炸了锅,不过一切事情都在康熙的意料范围内,这贾雨村就是临时用着的一条狗。 胤礽的挡箭牌当得够久了。 康熙已经不想让他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了,太子胤礽也毫不意外,很奇怪的不做辩解,也不气急败坏。 胤礽每日里甚至还研读光明法神的书,听说若不是皇上看得严,甚至念叨着要让贾琏过去给他讲解一下。 康熙听了,气得笑了。 “不如就让他跟着贾卿‘出家’算了。” 魏珠立在身后听着,他身后还有几个侍候的宫女和太监,康熙的话可没避讳的意思,很快地毓庆宫的胤礽便知道了。 胤礽冷笑一声:“好,就如皇上所愿如何。”太子妃搂着孩子的胳膊一顿,抬眼看着太子。 胤礽心下一软,似解释,也似解脱。“到底不用煎熬了,这太子再做下去,咱家全家的命最好不过像大哥家那样。”他没说的是,等他将来的哪个兄弟上位了,他和他的嫡子命都兴许保不住。 “爷!”太子妃垂泪。 胤礽玩味道:“孤出家了,你和孩子也不必圈禁了。” 兄弟中,其实胤礽最看好老四,那家伙能忍,不过自己与他从小就有些情分,看在太子妃和四福晋交好,他的嫡子才将出生的份儿,希望将来儿子能有一条活路罢。 想到这些,胤礽倒是不忍在太子妃这里呆着了,他出去散心,只要他一天没被废弃,就能出去一天。 今日,不如就去贾琏那里逛逛吧。胤礽唇角勾起,带着何玉柱等人,也不避讳,直接奔着京郊的法神庙而去。   ☆、第六三章    贾家今年好像流年不利,因为元春的事情,贾母好不容易挺过来了,只是身体实在是外强中干,结果朝堂上突然宣布,再次废除二阿哥胤礽的太子之位。 这本来跟贾家没有关系,可康熙动作快速,迅速的处理了一批人等,连根拔起胤礽几乎所有的势力。 尤其是曾经“支持”过太子的宁国府贾家。 ——宁国府被抄家了! 贾母听到后,眼前一阵发黑,顿时一口气上不上来,咣当一声倒地不醒。其实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和元春的事情比起来,对贾母的影响不大,但竟是压倒贾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 当天晚上,太医早就来过了,对着贾赦和贾政诸人摇头,说尽力了。 贾赦和贾政愕然,但看贾母灰白色的脸,心里也早就有准备了。早先元春突然殁了的时候,老太太就觉得身体不太好,鸳鸯出来说,老太太早就预备了寿衣和棺材…… 贾政流泪,贾赦没良心的想着,他身上压着的大山终于到了,老太太对着他偏心了一辈子,只不过不像别家偏心或重视长子,她是偏心老二一家,甚至起过心思,把爵位给老二家,这是贾赦对老太太有意见的重要缘由。 可现在老太太真要去了,他心里略微还是难过一点点的,但很快这点儿难过就飞了。 因为老太太醒来,就开始留遗言了,贾母把自己的私产交代个清楚,大部分给了宝玉,余下分给了众人。 贾赦心里不平,但私下里跟贾琏抱怨,贾琏挑挑眉,“老爷,老太太就快咽气了,到底于您于儿子我都有抚养的恩情,她的钱财愿意给谁就给谁吧。何况,也没有多少!” “没多少?!”贾赦上下打量了这个儿子一眼,“老太太的钱财你都看不上了,说,跟老爷我说说,你到底私底下攒了多少银子——” 贾琏嗤笑一声:“我的俸禄和庄子您不知道?” “别糊弄我!”提到钱财,贾赦就很精明。“你小子的信徒那么多,还有点儿本事,一些商人大户人家可肥活的很呢!” “……”贾琏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老爷往后若是听我的,宅在家里别乱结交什么权贵,拿将军府的帖子干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儿子不会缺了您的银子花的。” “……真的?”贾赦问,他搓搓手道:“琏儿,你能给老爷我多少?” “一年二万两。”贾琏道。 贾赦其实心里惊讶,甚至想惊呼出声,其实满意极了,但他的本性就是贪婪,狮子大开口,试探道:“十万两?” 闻言贾琏嗤笑了一声。 “要不,五万两?”贾赦表情肉痛。 白了贾赦一眼,贾琏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在了贾赦的手上。 ……这儿子没白养!贾赦美滋滋的感叹。 贾母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她见识多了生死,就差了这么一口气,反而不怎么恐惧死亡,这辈子她该享的福也享过了,见证了荣国府的兴旺,至于现在的贾家,贾母看了看贾赦和贾政,微微摇了摇头,指望不了他们。 只有琏儿还算能支撑门户,可贾琏住在城郊的法神庙的事情,贾母人老成精,眼光毒辣,早就琢磨出贾琏可能有“出世”的心思了。 琏儿这几年来可是大变模样,所谓俗人中是留不住奇人异事的,出家了也好,也省得将来皇上……贾母脑袋清醒着呢。 只是唯有宝玉,她还惦记着,怜爱的摸了宝玉一把,叹息了一声,她要死了,管不了那么多,所幸宝玉的爹妈还在,将来再娶妻,指望个儿子,宝玉也许能做一生的富贵闲人。 “老太太,二姑娘那里报喜来了。生了!生了一个阿哥!”雍亲王府传来一件喜事,贾赦心里高兴,贾政想着也是,如果把这喜讯告诉贾母,也许贾母能挺过来呢。 “好!好!”贾母听了,点点头,眼带笑意,看着贾赦和贾政,“赦儿,政儿,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往后好互相扶持……莫要祸起萧墙!切记!切记!” 说罢,她便咽了最后一口气。 “母亲!” “老太太!” “……”鸳鸯也跟着哭。 众人都感伤,受过贾母恩惠的俱是悲痛大哭,贾母身边的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更多的是担忧将来没贾母的庇护何去何从…… “老太太老了!” 悲呼声响遍贾府,人人穿戴孝服孝带,撤了喜庆的颜色,贾府开始忙活起贾母的丧事。 因为老太太走的急,几乎就是一夜的事情,黛玉第二天才来,痛哭出声,不管贾母存了多少私信,但真实对黛玉好过,比三春都宠爱的多,黛玉实在是悲痛,好在她现在身子康健。 贾母到底也没安排妥当两个玉儿的婚事,何况贾母知道,老二家省亲花了多少银子,几十万两的欠条还在薛姨妈手中呢,到底还得还上,若是宝钗嫁给宝玉,不仅如了儿媳妇的意,这欠债自然而然就打消了。 贾母走的匆忙,还在没遭受什么大罪,她和贾政之前是相信贾琏会写本事,但从没拿贾琏信仰的光明法神当真过,也就没想着问贾琏是否能挽回贾母的命。 倒是贾赦私底下问过,贾琏摇了摇头,起死回生、延长寿命,这是神仙能做到的事,他顶多救了贾母一时,可管不了她长生不老,白白浪费法力。 更何况,贾琏觉得自己已经遭了康熙太多的关注。 康熙帝最近常常召见他,旁敲侧击过世上有神仙吗?贾琏治病救人的本事到底如何? 贾琏只说像弘晖那样中毒或者年轻底子好的,命不该绝的,魔法的力量和祝福能挽救他们,再用中医调理,自然事半功倍,可若是年老体衰寿数到了,只有天上的神仙能做到。 康熙闻言半信半疑,他看着贾琏,觉得他容颜好像没变,还是一如他初见他时的模样,虽然贾琏当官并没有当多久。 ……荣国府史太君殁了的事情传进宫,康熙的神情滞缓了一下,略微有些失落。 暗探禀告,贾琏没有出手救过贾母,甚至贾琏和贾赦关于是否能给贾母延寿的话,这些都被一一写进密折里…… 康熙暂时打消了从贾琏那里延寿的心思,只不过太子被废,康熙想着胤礽上次被贾琏说有“天赋”,这才没关着他,到底和胤礽父子一场,他还是随了胤礽的意,让他跟着贾琏“出家”了。 只不过贾琏本人虽然住在那法神庙,很少回家,可毕竟也有妻儿,只是康熙也搞不明白这光明法神有什么准则,何况道士也有成婚的派别,也就默认了。毕竟胤礽还有儿女、妻妾,这样也好,只要胤礽不再起了别的心思,他愿意做一个“慈父”。 贾琏没想到历史中被圈禁的胤礽最终会成为自己的半个徒弟,胤礽脑袋聪明,贾琏只教了基本的奥菲斯大陆的语言基础,很快的胤礽便能通读全书了,比他新收的几个徒弟学得快多了。 康熙的主意早就让贾琏开始思考退路了,只是在贾家,他还有些牵挂。 从来都无牵无挂的魔法师,真的在认真思考,关于两个孩子的将来,还有责任负担王熙凤,至于贾赦,贾琏摇了摇头,这人唉,有银子有女人乐呵就行。 贾母去世后,贾政和贾赦的关系难免便淡了下来,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贾政自己独立支撑着家,越发感觉艰难起来,自从元春死后,说要给他的学政的差事也没了着落,他更拉不不脸面打着贾将军府的门面去上面走关系,那些都是大兄贾赦的……贾政清高的想,不管怎么样,他是要靠自己得到皇上和上司的赏识,只是他可能做得还不足够,皇上没发现他的优点罢。 宝玉的将来,贾政早就不指望了,这孩子从生下来抓周就证明了他将来是一个酒色之徒尔耳,果不其然,宝玉就照着这个路数走下来了。 为贾母守孝的时候,宝玉还惦记着黛玉和宝钗,甚至湘云都不来了。 问起这个时,王夫人勉强笑了笑:“你湘云妹妹正在家里待嫁呢,听说事说了和卫家的亲,是个难得的好人家。”这个丫头倒是有福气,一个孤女嫁进卫家,也算是史家夫妻难得的仁善了。 可宝玉不这么想,他先是一呆,随即便顿足哀叹:“好好的灵秀女儿家,为何非要嫁人变成死于眼珠子呢!” “胡说些什么?”王夫人摸了摸他的头,“你们都大了。将来你也得娶亲,你的妹妹们也得嫁人了。就说黛玉那丫头,听说她父亲也正为她寻门亲事呢。” 王夫人心里有时倒暗暗想,黛玉嫁给宝玉也好,到底林如海还是礼部尚书,可比家里没人当官的宝钗好多了,可欠条还在薛姨妈手里,这到底不好推了宝玉和宝钗的亲事,否则—— 王夫人眼神暗了暗,想着黛玉和宝玉之间的“情分”,想必那林丫头是钟情宝玉的,若是能两个一起娶,岂不是两厢都便宜……      ☆、第六四章    王夫人的心思起了没多久,却是那小人贾雨村告倒了宁国府,之后却人一纸诉状告他贪赃枉法,勾结士绅,胡乱判案,罪名共十几大条。 贾雨村下狱,他在任上做的事情自然就暴露出来。 王夫人和薛姨妈见过一面,薛家南面的铺子还没管,到底比王夫人消息灵通多了,说这贾雨村也是活该,不提被抄家的宁国府,只说他出卖了对他有恩提拔过他的甄家,真真是该死之人。 真以为甄家倒了,他贾雨村就能扶摇直上么,四王八公的关系纽带一直以来很密切,苏日安现在没落了,但其他几家只要是发现这贾雨村的把柄,哪里能眼看着这等咬人的恶狗犬吠呢。 王夫人“嗯”了一声,抬眼看了薛姨妈一眼,“听说蟠儿又惹祸了?” “打伤了一户人家的公子……”提到这事薛姨妈心情不怎么好,但好在薛蟠没把人打死,若是死了也就麻烦了。 薛姨妈愁眉苦脸,王夫人嘴角隐隐带丝笑意,薛蟠不学好,其实是她所乐见的,薛家没了薛蟠,宝钗母女还不得依靠自己。 可惜,薛蟠脑袋虽然不灵光,有时也冲动,但出了事他还想着托人摆平事情,回去跟妈妈和妹妹商讨,宝钗提了一句琏二哥哥。 薛蟠一拍大腿,“对啊!好妹妹,还是你聪明。”也不等薛姨妈和宝钗嘱咐他,连礼物都忘记备了,直接骑马去了京郊。 等到了法神庙,薛蟠进了大殿,也不敢大声吵嚷,说也奇怪,这里的气氛让他不由自主的肃穆起来。 “琏二哥,这人都要快死了。他家势力比我家大……你就帮帮我罢。”薛蟠就差跪下磕头了,这次得罪的是仇都尉家,薛家只是皇商,家业也让他败亡的差不多了。 贾琏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看着薛蟠,他似笑非笑:“我怎么帮你?帮你有什么好处拿?” “啊,还要好处?咱们到底亲戚一场……”薛蟠就差指天发誓了,“从此,二哥哥你说一,我就不说二,你让我信法神,我就不拜佛!” 贾琏嗤笑一声,“你要是信佛,也就不会惹这么多麻烦了。” 薛蟠闻言呵呵笑。 “帮你也不是不行,往后若是你表姐有什么需要你跑腿的地方,你出头便是了。”贾琏出乎薛蟠意外的说道。 薛蟠挠挠头,“表姐不是有琏二哥你吗?再说还有王仁兄弟呢。”王熙凤将来有指望自己的时候吗? “你应是不应。” “应!怎么不应!就是没这事,凤姐也是我的亲表姐,哪里能不忙呢。”薛蟠傻笑。 “这瓶药你偷偷带回仇都尉那里,就是南边一个老和尚给你的,保命用的,给他们吃。死马当活马医,那人必活。只是还请他们守口如瓶,否则这等药物不给皇上——”贾琏说到这里听了下来,薛蟠拍胸脯保证。 “你这脾气也得改一改,往后我可没时间给你收拾烂摊子。”贾琏眯起眼睛,让薛蟠贡献一滴血来,然后念了一段很长的咒语,一道隐隐的红光落在薛蟠的手腕上。 “琏二哥哥……这是什么?”薛蟠惊得浑身都颤抖了,任谁看见自己胳膊的肉皮上缠绕着一圈带着荆棘的蔷薇花都会惊愕的,那蔷薇花渐渐的隐去了,薛蟠的皮肤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常了。 “不过是让你‘激动’时冷静的东西罢了。往后你再随意发脾气,或者想打人,哼……你试试!”贾琏轻飘飘的说道,扔给了薛蟠一瓶魔药。 薛蟠还是不咋理解,拿着那瓷瓶就去了仇都尉家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薛蟠解释了一堆,见他们还纠缠不休,甚至还要打骂自己,猴脾气上来,甚至就要摔了那药瓶子,但突然手腕上生疼——钻心的痛,同时一股冰凉彻骨的气息涌上了他的脑袋,薛蟠脑海一清,镇定下来,手腕上的疼痛感这才逐渐消失。 他说尽了好话,仇都尉家人才见了他,目光仇恨,但薛蟠说有药,问及来路,还让屏退仆从。薛蟠按照贾琏教的说了药的来路,薛家的那点儿事情仇都尉家早就打听好了,倒也没不信,毕竟人家的小妹也曾有过奇遇,吃了那海上方,身体都好了。若是薛家还有救命的药物或药方,也不足为奇了。 甚至,仇都尉的唯一的儿子现在已经快不行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儿子就不回来,仇都尉心想,他必让这薛蟠吃不了兜着走,以为他们仇家朝中没人吗?! 薛蟠拿来的瓷瓶打开,一股难闻的味道飘逸出来,仇都尉的太太硬是亲自给儿子小心的一滴不露的灌了下去,说也奇怪,这要死的人一下子就嘤咛一声醒了。 薛蟠顿时把心放下去了。 他甚至想着,琏二哥哥奇了!这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得信那么劳什子的光明法神啊,可其他的大仙厉害多了! 薛蟠给仇都尉家赔偿了几万两银子,仇都尉的儿子没两天就生龙活虎了,仇都尉家倒是和薛蟠揭过此事,再加上仇都尉的儿子也是一个和薛蟠相似的纨绔,两人不打不相识,倒是臭味相投成了好友。 自此薛蟠虽然仍旧花天酒地,但为人不那么冲动了,薛姨妈和宝钗都有所察觉,心里都很是欣慰,哥哥到底是长大了。 只不过薛蟠对妈妈和妹妹仍旧惦记着那个凤凰蛋宝玉还是十分不满,“那宝玉有什么好的,说起来好像一无是处……哼!”薛蟠想托人给妹妹找个人家。 薛姨妈叹气,“你这个当哥哥的都未成家呢。”还有句话要说,薛姨妈实在是担心薛蟠托的什么“人物”,他认识的三教九流都是什么样子的人,她还能不清楚么,真要是委托薛蟠看人,宝钗的将来能得好吗? 薛蟠自己无所谓,他房里又不是没有通房丫鬟,还有个香菱的,温柔貌美,自是不着急娶妻。 “蟠儿啊,我看中了一户人家,也是皇商之家,家里很是有些财帛,还是个独生女,如果娶了她将来这夏家也都是你的。听那媒人说,夏家那闺女长得那个俊儿呢,我看这门亲事好,你看如何?”薛姨妈笑着说道。 薛蟠挠了挠头,倒是不好意思,不过他向来孝顺,娶亲这事现在只能依靠妈妈,自然依言道:“妈妈你看好做主便罢了,一定要娶个好看的!” “那是。”薛姨妈承诺,要是给儿子娶个不好看的,不用薛蟠自己闹,她就知道将来他们小两口的日子过不好,这个儿子可是极看中颜色的。 …… 薛蟠最近总是跟在贾琏身后,贾琏也不客气,这薛蟠虽然为人不咋地,但若是对一个人讲义气,替兄弟办事,还是极为忠心妥当的,很是有点儿“骨气”。 “你说你妈妈看中了一户‘夏’姓人家?”贾琏哦了一声,挑眉问道。 薛蟠点头,没想到偶尔这么一提,贾琏居然感兴趣了。他眼睛睁大,笑问道:“琏二哥,你会不会算命。你给我算算,这夏家的小娘子貌美温柔不?像不像林妹妹……”最后这句是嘟囔着。 贾琏耳尖,这薛大傻子看见过黛玉,难道还真的上了心。 他上下打量着薛蟠,瞅看得薛蟠一阵心虚。“看、看我干吗?” “……瞅你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琏二哥,你听见了。”薛蟠唉声叹气,“我只是我心中的一点儿念想,那神仙似的人物,我连妈妈问都没敢问,做梦都不敢亵渎的……”恨不得赶紧忘了,脑中想想都是罪大恶极的念头。 贾琏倒是没嘲笑,只是看着薛蟠的眼神略微惊奇,难得这粗鲁的家伙还有份儿细腻的情思。 不过也是,除了宝玉,只要是见了黛玉,恐怕没几个会不喜欢这姑娘的。 “她不是你妄想的。不过虽然我不‘擅长’算命,但我倒是知道那夏千金不适合你。” “为何?”薛蟠不明白,没有理由他也不好反驳妈妈。 “不过是她有个‘兄长’,性情嘛……我看比你还厉害三分!”贾琏笑道。“你若是娶了她,恐怕将来……”摇了摇头,他做件好事罢,也不枉薛蟠为自己跑前跑后的瞎忙乎。 薛蟠认定了贾琏,这银子可没少花,他还出了一份银子,在京城里盖了一座小的庙,里里外外都是他张罗的,其实贾琏这里不怎么需要银子,贾琏的祝福术现在可是声名远播,七天一个周期,贾琏会抽出一天布道,讲一些关于光明法神的故事,另外还会赐福给信徒,还别说,小病小灾的百姓回家之后,还真的就好了。 甚至,贾琏赐予的治病魔药,效果也很是好,除了极为难喝,和特别的昂贵外。 这也是贾琏财路的来源之一,大户人家得病了的,商户需要指点迷津的……等等,只要到了光明法神这里,入了教,虔诚信仰,献上一笔财帛,自然贾琏会稍微另眼相看一些。穷苦百姓人家,没有钱财,但若是真心虔诚,为神庙打扫卫生,挑两担柴火或者采些草药过来,贾琏也是一视同仁。 所以,自从贾琏搬到这里,在民间的威望是十分巨大的,胤礽身为贾琏的半个徒弟,只是冷笑的看着,他摸不准贾琏的心思,但已经确定自己从前小看了贾琏的目的。 胤礽虽然恨康熙恨他的诸位兄弟,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大清朝被贾琏撬墙角,只是事情没发展到一定程度,贾琏所图好像还真不是这江山,胤礽暂时观察着罢了。 只要不动大清的根基,其实前太子殿下还是很乐意看着贾琏给他的汗阿玛,和将来登上皇位的某个兄弟找麻烦的。 这边薛蟠得了贾琏的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这些日子可是清楚贾琏的法力,在他看来,琏二哥出家就对了,因为琏二哥已经快成仙了,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回家后,他跟薛姨妈和妹妹说了贾琏的话,薛姨妈迟疑了一下,她耳根子本来容易软,宝钗也怕哥哥娶了一个母老虎回家,她这个大龄还未嫁的小姑子也会没有好日子过,不由对薛姨妈道:“咱们还是另外找人打听一下吧。” 薛姨妈同意,果然过了一些日子,分别托的两路人马,都来报信说,这夏家千金不太妥当。 “这个王媒婆!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收了我的媒人钱,还敢欺瞒我们!”薛姨妈唾骂道,气得胸脯乱颤。 宝钗忙安慰:“媒人都是一张嘴,只认银子。夏家比我们家不差,若是出钱封了媒人的嘴,也不是不能想到的……哥哥的亲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 “蟠儿不争气,我们在这里托付谁呢。”薛姨妈不是没和王夫人说过这事,可王夫人那边一直没动静,不仅薛蟠的事情人家没管,就是宝钗和宝玉的亲事,也没交换婚书。要知道现在老太太可都身死了,王夫人也没有理由再推三阻四了。 宝钗略微猜到王夫人几分心思,她心里是有些恼怒的,只恨自己家门第低微,哥哥从前又是个惹祸精,好在他现在为人脾气不那么暴躁了。 “我看,不如托托风姐姐。”宝钗建议。 薛姨妈眼前一亮:“对对!还是我儿聪明。托付凤丫头,那琏儿还能不忙着忙乎,我现在可是出门便听说了,好多权贵人家都信了那光明法神,甚至想见琏儿一面都排着队呢。你说你琏二哥哥真的有‘神仙’般的手段吗?” 宝钗摇了摇头,论理她是不怎么相信的,可她的海上方也是高人给的,这世界上还是有些玄妙的事情说不清的…… 王熙凤接待完薛姨妈后,喝了一杯茶,以着为借口让贾琏回家。 她算是灰心丧气看得开了,加上这贾府内宅里,管家的大大小小的时候,都是自己说的算,邢夫人她只要给这婆婆一份儿银子,自然也不跟自己争这管家的权利了。 王熙凤现在是真正的说一不二,日子过得也舒心,两个孩子也正是可爱的时候,大哥儿也聪慧,已经认得大半的字了,王熙凤和平儿早就发现大哥儿和大姐儿都是过目成诵的,这让王熙凤每天看着这两个孩子,脸上都禁不住带着笑意。 现在除了二爷不经常回来,生活没什么不完美的。 多少当家太太羡慕自己,王熙凤在平儿的劝说下,这么一想,也对。谁家没个糟心的相公,不是小妾便是通房丫鬟,再不就是上面的公婆,现在她想这个对手都没有了。 只不过,她还是想借机多看一眼二爷,贾琏接到王熙凤捎来的口信,倒也回家了一趟。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王熙凤说起了薛姨妈过来说的意思。 “合适的人家倒是有的,薛蟠现在的性子也改了不少。”贾琏道。 “二爷没骗我?我那表弟什么性子我可是知道,好人家的闺女嫁给他可是糟践了。”王熙凤皱眉。 贾琏笑笑,“不过,其实人选都是现成的,薛蟠自己也喜欢,不过是这人身份现在有点儿问题,丫鬟在主子眼里就是个玩意儿,再喜爱也不能长久。若是她脱离了这个身份,倒是个上佳的身份,于你那姨妈和薛家表妹都是好的。” 王熙凤听这话里有话啊。“二爷你这说的是谁啊?” “香菱。”贾琏喝了一口茶说道。 “啊——她,不行。人品再好,也是拐子那里买来的丫鬟。”王熙凤摇头叹息。她早就和平儿说起过这个丫头,是可惜这丫头的命运,但说亲么就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否则将来也不相谐。 “香菱的身世若是能寻着,倒也算门当户对。”贾琏淡淡道。 “二爷你知道香菱那丫头……”王熙凤坐起身,好奇的问。 平儿此时也过来添茶倒水,她心里也很是惊讶。 “我早先得到些信儿,不过之前懒得管。香菱倒是个士绅家的丫头,不过家里败落了,若是给些钱财,身份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父亲还曾是个举人,也算是个大户人家。薛家么,一个功名都没有,宫里的生意也气数尽了,其实已经算是败落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薛家比起出个秀才的家的寒门子弟还不如。” “……”王熙凤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客观的想一下,贾琏的话还真是说的不差。 叹了一口气,王熙凤也歇了给薛蟠寻一个高门大户的,就说他们王家自王子腾死去后,指望着王仁振兴门户,那是猴子捞月,看得到摸不到,一场镜花月,白日做梦呢。 “既然二爷这样说,便是香菱了。也算是她有福气。”王熙凤说道。 “这事,也未尝不是薛家的福气呢。”贾琏不以为然的笑笑,真若是那夏金桂嫁到薛家,薛家有的闹腾了。      ☆、第六五章    甄英莲的事情,贾琏原本没当回事情,这回薛家求到王熙凤这里,算是顺手方便一下薛蟠,他从脑中回忆从123言情服务器中的资料中翻了翻一些同人文和红楼梦的资料,很容易变派人打听到了封肃的住处,找到了封大娘。 封大娘本来染病,夫离子散,回到娘家也受气,竟是要去了的光景,贾琏派去的小厮说了二爷让带的话,封大娘两副米粥下去,马上就喊着可以动身来京了。 小厮无奈,只能带着封大娘先来,至于甄英莲的父亲甄士隐的行踪不定,贾琏也不是没打听到,这人随着那道人出家呢,若是想让他来也简单。 他隐隐的感觉到,如果搅合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黛玉也不泪尽而亡,那警幻仙子和那跛脚道人、癞头和尚,也合该快找上门来了。 贾琏倒是不怎么怕他们,但最好是等他突破再说。 他现在也只算有半神的力量,成神除了再修炼,或者是灭掉本世界的神,自然能夺取神格,这种方法在奥菲斯大陆行得通,在红楼里的大清世界里行不行得通,贾琏并无把握。 这空间的天道规则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有成身后才能掌控整个世界,才能更容易得到整个空间世界的修炼资源。 封大娘看到了香菱,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薛家人又让她们细细对证一番,果然想香菱是甄士隐和封大娘的亲生女儿,士绅家的小姐。 薛姨妈和薛宝钗互相看了一眼,回去自然说起这事,“香菱也是可怜,只是她到底是你大哥的人了……”这却是不好办。 宝钗抿嘴,也不好多发表意见,她一个未婚嫁的女儿不好说兄长房里的事情。 可第二天,王熙凤约了薛姨妈过去,说起了一个让薛姨妈犹豫的提议。 薛姨妈回家来,神色中难免带出来,宝钗细心,一问之下,原来是琏二哥和凤姐的意思是,建议把香菱消了奴籍,她本来是好人家的闺女,官府倒也不会为难,只是凤姐更是建议,让香菱重回甄家,到底甄家是有功名的仕宦之家,如果薛家同意,再嫁给薛蟠,也算是天作之合。 薛姨妈是喜欢香菱的柔顺的,香菱此人更是爱读书作诗,也聪明伶俐,将来就是生下孩子,想来是不像蟠儿那般不爱读书的。 宝钗刚开始时觉得稍微别扭,但稍微一想,如果是香菱做了自己的嫂子,将来她嫁人回娘家,不止是她,甚至连妈妈的日子都是可以想象的,必是极为好过的,毕竟香菱的性子和人品摆在那里的,唯一的缺憾之处便是香菱管不了薛蟠。 宝钗说了犹豫的地方给薛姨妈听,薛姨妈却笑着:“好孩子,你所想正是我想的,不过你哥哥最近跟着你琏二哥哥在一起,性子好像真的被磨平了,你想想这几个月他除了盖座法神庙,再也没要过钱,每月花销甚至不到三十两,也不打架滋事了,听铺子里的掌柜的说,你哥哥还去了几回,看了看账本呢。”甚至还抓了两个蛀虫,让薛蟠给卖到了煤窑里自生自灭了。不过这些事情,薛姨妈觉得没必要和女儿讲,打死这些不忠的仆役,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竟然贪了薛家上万两的银子,她说怎么铺子进项一年不如一年了,合计着全进了他们的腰包。 当然,薛姨妈也知道这些都是贾琏偶尔提点薛蟠的,要不然薛蟠再怎么突然改好,也不会一下子变得精明起来。 薛姨妈现在可真是感谢贾琏夫妻,他们现在提议香菱嫁给薛蟠……薛姨妈想了几天后,还是决定应下,又出了千两银子让封大娘在京城置办了一座园子,把香菱销了奴籍,恢复本姓名还给了甄家。 凤姐也帮忙请了嬷嬷一名过去,香菱经过半年的改头换面,身子上的奴婢行止全然消失,薛姨妈过去探望了两回,回来的满意之色自是不以言表。 不过这事是瞒着薛蟠的,一开始只是说香菱的母亲找过来了,要赎走她,薛蟠稍微有些舍不得,但到底是个丫鬟,又到手了好几年,薛姨妈坚持,薛蟠就同意了。 一日里,薛姨妈对薛蟠说:“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 …… 直到洞房花烛夜之后,薛蟠才大惊失色,但他心里也算欢喜,香菱比以往更漂亮,从前是好看,但总有股怯怯的感觉,现在香菱多了一份闺秀和书卷气,竟是不等闲的灵气逼人,薛蟠看了再次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好在香菱是个性子软的,对薛姨妈孝顺,对宝钗客气,再看薛蟠什么都听媳妇的样子,薛姨妈庆幸薛蟠娶的是香菱,否则娶个厉害的,家里未必如此安详。 薛姨妈这样想也是听说了,那夏家叫金桂的小姐嫁给了另一户皇商人家,却泼辣厉害,后来又传出她和她的那个养兄之间不清不楚,竟是给丈夫戴了一个绿帽子…… 知道后,薛姨妈很是后怕,那夏家姑娘就是个搅家精,谁娶回去谁倒霉! 薛蟠都结婚了,王夫人不知道薛蟠的新婚妻子是香菱,香菱气质改变颇大,回甄府后封大娘和嬷嬷给调养,只是甄士隐只回来瞧了一回,还是回了南边,彻底的消失无踪了,据说是跟谁一个跛脚道士修炼去了。 王夫人见薛姨妈一家和和睦睦,心里也着急宝玉的婚事。 既然贾琏夫妻这么会保媒,宝玉是他们的弟弟,他的事,贾琏和凤丫头总应该伸一把手吧。 王夫人不好去林家拜访,倒是凤姐容易去,听说贾琏那小子也跟林如海关系不错,两人还常在一起喝酒,连林家都信奉了那个光明法神,甚至听说黛玉最是虔诚,身子也健康,王夫人甚至私下里买通过给林府看病的大夫,重金之下,到底黛玉身子骨不错,肯定能生养的消息进了王夫人的耳朵里。 最担心的事情没了,之前反对宝玉和林丫头好,也是因为那姑娘风儿吹就倒的单薄模样,加上林如海快不行了,这一介孤女自然配不上她的宝玉,但谁承想林如海官至礼部尚书,又新娶了夫人,还得了一子,看身子竟是健旺得很,自然而然林家将来指日可期。 林黛玉现在更是京中待嫁的香饽饽,只不过废太子的事情才过没多久,林如海又挑剔,黛玉的婚事才耽误些,但黛玉岁数还不算太大,再在家待两年也是妥当的。 宝钗的岁数可是不等人了,王夫人托凤姐去问林家的事情,让王熙凤当笑话说给薛姨妈听了,现在老太太没了,府里她说了算,她也不用顾忌什么了,直接把前仇说给了薛姨妈听。 “好姑妈,你说二太太是不是太健忘了。难道她忘记了她害我的事情?大哥儿都差点儿让他害死了……”王熙凤说起这事咬牙切齿,二太太可真是脸大健忘。 不过她转而一想,二太太也是没招了,何况她以为自己真“贪财”吗,空口套白牙,说隐晦的致歉,说要摒弃前嫌,如果宝玉和黛玉婚事成了,她会奉上一万两银子给自己。 一万两!要是搁在从前,王熙凤也就应了,只要不是杀父母的仇人,她就忍了她一时,银子拿到手再说,现在有贾琏时不时扔在家里的银子,王熙凤的小金库里攒下了都不止十万两,谁稀罕她的一万两! 薛姨妈第一次知道原来王夫人害过凤姐和大哥儿,怪不得大房对二房这么不客气,王夫人更是说各种贾琏对付她的坏话,原来一切都是有根由的。 回去之后,宝钗也知道了这事,薛蟠在一旁吃着英莲扒开的橘子,塞进嘴里一瓣儿,乌拉乌拉的说道:“就是那二太太心黑手辣,你们还要跟她家的凤凰蛋结亲,那凤凰蛋哪里好,将来妹妹嫁过去,婆婆这么恶毒,宝玉将来也够呛为妹妹撑腰,想想那日子……我都替妹妹可惜。”薛蟠摇头晃脑,再次劝道。 这次薛姨妈听进去了,“可你姨妈还欠了我们几十万两银子呢……” “不是有欠条吗?打官司要!” “说好结亲后,是宝钗的嫁妆的。” “有婚书,有凭证吗?宝钗谁说要嫁给宝玉的了?要是真有这门亲事,为什么没订婚下聘,连个日期都没有,妹妹这么大了,谁家的姑娘没定亲?”薛蟠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宝钗听了都觉得心里难过。 她的大好花期是耽误了。 薛蟠见宝钗眼圈红了,有些慌张:“好妹妹,你的亲事包在哥哥身上了,我托琏二哥哥,定会找一门好亲事给你,你放心!琏二哥哥认识的人家多着呢,总有好的……你不信我,还不信表哥吗?” 这话说的宝钗羞红了脸,直接拉着英莲跑回了闺房。 “拉着我媳妇走干嘛,都没人给我剥皮了。”薛蟠嘟囔。 薛姨妈看着好笑:“你这当哥哥的,当着你妹妹的面胡说什么呢。” …… 贾琏参加了薛家的第二次婚礼,宝钗很快的定亲,很快的成婚,对方是一户官职不高的满洲人家,现在的大清朝毕竟不用历史上的,汉人地位好上许多,也能通婚,也能穿汉服,发辫头饰都无所谓,想弄成什么样子的就什么样子的,就连许多满人都不是半月头了,大部分都蓄了长发,然后编的长辫子。 胤礽就是如此,他不当太子后,更是梳起了汉人的发式,起居自由自在,除了是不是汗阿玛放在他周边的那些“保护”他的人。 康熙见了儿子是真的出家,放心了许多,也有些许失落。 太子之位原来失去了,胤礽也会这么快乐,甚至还有个折子,专门记录了前太子和贾琏那小子的对话,胤礽跟贾琏说过许多回,跟着贾琏信法神,甚至觉得这才是他应该过得生活,才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胤礽是真的修炼略微有所成,他在周身里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流,贾琏说那是魔力,多少万中才能有个人有这种资质,他算是好的了。 胤礽撇撇嘴,不过心里还真是略微得意,他这人是天之骄子,生来是太子,虽然现在被废了,但也未必不好,现在可不就“修仙”了! 这是胤礽坚决认为法神需要本土化的翻译词汇,你跟大清的人说修仙,个个都懂,反正贾琏也说过,修炼到最后,能得到神格,成为神,神和仙有区别么…… “怪不得你看不上皇位,有神仙做,皇帝也不想当。”胤礽再次看到贾琏呼风唤雨后,突然感叹道。 “你不怀疑我有不轨之心了?”贾琏笑问,最近直隶又有些旱,如果是有灾情,康熙必然让他出马,这也是康熙容忍他大肆招揽信徒的原因,只是佛家和法神还是不同,就怕皇帝将来变了心意。 胤礽闻言冷哼一声:“原来是一位你施法有损自身,没想到你倒是蛮的厉害。” 他看着贾琏给自己一个咒术,显得面色苍白,简直就像透支了生命似的……怪不得汗阿玛现在放心这人,还以为这人不能替他延寿呢。 “二阿哥会说去吗?”贾琏玩味的一笑,跟着自己走上修炼这条路的前废太子,真的会这么会为康熙考虑吗? 康熙养子入养蛊,他不信胤礽看不透。 果然,胤礽嗤笑一声,“你都是我半个师傅,我怎么会欺师灭祖呢。”他眯眼笑道,心里话去而是没说出,但总之是对康熙失望,也无意再融入皇家,跟着贾琏反而有希望见识到另一番天地,岂不是更好……   ☆、第六六章 宁国府虽然下场凄惨,但荣国府却巍然不动,宁府的贾珍父子本来是要定罪砍头的,倒是贾赦看了贾珍的信不忍心,还是眼巴巴的求到了贾琏这里。 “最好不过是流放。”贾琏淡淡道,那贾珍父子得罪过自己,何况那两人本来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坏事倒是一箩筐。 贾赦为难,贾珍曾经对大房两面三刀,他也很反感,但到底是姓一个贾字,贾琏嗤笑一声,“罪有应得之人,老爷也忒心软了。” 贾赦唉声叹气。 “何况这事皇上自有定夺,您儿子我面子也没那么大。”贾琏根本不想救贾珍父子,不过贾赦倒是多想了,皇上现在年岁大了,向来总想着臣民说自己是仁德之君,宁国府祖上是功臣,和荣国府的贾代善一样,也是有救驾之功的,子孙虽然不肖,但皇上总要留着他们一命,显得他们仁德的。 果然贾珍父子只是流放,女眷发还回家,贾赦和贾政两房到底施舍了些银钱,王熙凤也关照了下,尤氏求了上来,她到底给寻摸了一个小宅子,还添了几百两银子给他们一家,尤氏感激涕零。 尤氏膝下无子无女,丈夫和继子也走了,虽然守着几个丫鬟和婆子,但到底不能支撑门户,好在贾蔷还算有个良心的,至于惜春虽然是出自东府,但到底一直养在老太太那里,虽然和东府分了宗,但老太太心疼她,加上贾母生前其实还是很反对分宗的,只不过拗不过儿子和自家前途,就一直留着惜春养在身边,东府抄家的时候,惜春只是被官差过来审问了几句,看在贾琏的面子上,也没有羁押。 王熙凤琢磨来琢磨去,惜春的婚事她做不了主,指望太太邢氏那就更不可能了,本来想着惜春应该回东府去,但顾忌着贾琏的意思,还是问了问。 贾琏和惜春的感情泛泛,只是他无意让这个堂妹将来生活更加凄惨,“也不少她份儿嫁妆,你寻个合适的人,给惜春定门亲事,让尤氏领回去发嫁了便是了。” “二爷,我哪里认识什么人物啊……”王熙凤搪塞,不过她心底也愁惜春的婚事呢,至于探春那精明丫头还在王夫人手下过活呢。 贾琏不置可否。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惜春妹妹的事情,我看还得落在二爷身上。我倒是可怜她,这两日看她更‘超然’了,恐怕要随着二爷出家了呢。”她是极为不满贾琏几天才回家一次,二爷这是真要抛妻弃子出家啊。 王熙凤愁,明明二爷回来也会和自己同房,外面也没哪个骚蹄子勾引,怎么就爱待在府里,偏偏去信那劳什子的法神。 王熙凤心里现在最恨这个光明神了,甚至她还会跟平儿说,二爷若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色”就好了,平儿听了也只是笑笑,二奶奶说这些话时万万不能当真。 再说,大哥儿和大姐儿正是闹腾的年纪,奶奶的心思也全在那上边,还有一半是管家,邢氏虽然划拉了不少银钱,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偶尔还是会起了心思,给二奶奶添些麻烦的。 贾琏想到惜春的婚事,宁国府获罪败落,但惜春也算出自他们贾府,他脑袋里转了转官职比自家低的人家,还真没特别合适的。 不过有一人——贾琏想着让他脱离天主教,转投他的法神这边。 他对王熙凤道:“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恐怕你们都觉得不合意,这人倒是极好的。” 贾琏还真不是多喜欢天主教徒,只不过他看中了一个有资质的人,就是那个善于西洋画的郎世宁,郎世宁总是去钦天监缠着贾琏请教画,这些天更是扎根在法神庙不走了,贾琏略微烦躁,但接触下来,郎世宁这人还可以,长得好,人也才二十多岁,洁身自好是没的说,有神职的天主教徒是不准结婚的,但贾琏自从发现这人有修习魔法的好资质,倒也不反感郎世宁接近自己了,还存了心思让此人接触光明法神的教义和法术…… 郎世宁是相信神迹的,但真正的神迹只存在传说中,可贾琏展现的是切切实实的。这让郎世宁很是迷惑。贾琏也是趁虚而入,郎世宁也是博学多才之人,有了迷惑自然攻读贾琏给的法神书籍,这一看就入了迷,他本身还是有资质的人,对魔法的神奇感同身受,自然心摇神动起来,信奉哪个神……哪个是真神……郎世宁迷惑了,心里其实已经倾向了一方,更被新认识的朋友们劝得有脱教的心思了。 …… 贾琏想到了惜春的婚事,信奉光明法神可不禁婚姻,他可没打算他的徒弟一辈子打光棍,反而是成家立业,多生自己几个子女,有资质的人生下的孩子将来可以修习法术的概率很大,魔法还是需要靠血脉觉醒,灵魂虽然也很重要,但也必须是特殊人物,例如绛珠仙子和宝玉,这类人虽然投胎时是凡胎,但到底灵根不同,魂儿里都带着“仙气”呢。 惜春身上也有些微灵气,贾琏存了这心思,惜春此人也对佛道经义感兴趣,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贾琏的光明法神的神迹她自然听说过,黛玉自家也受惠过,两人交好,惜春也就和黛玉一起研读过那书。 她还真对光明神感兴趣了,只不过碍于是未出嫁的女儿家,不能像普通百姓或者当家太太那样,轻易出府到神庙那里聆听“教诲”,黛玉听了这话倒是捂嘴笑,“琏二哥哥就在你家,你何必舍近求远。” 惜春沉默,她知道是知道,可是贾琏待在府里的时间很短,回来一时凤姐也拉着人不让走,她这个隔房的妹妹如何好意思去打扰他们。 “姐姐的亲事如何了?到底你比我大些,听说姑父要为你寻个如意郎君了。”惜春关心道。 提到这事黛玉笑容一敛,眉宇间似有愁苦。 “怎么了这事?”惜春大讶。 黛玉叹了口气,她和惜春交好,倒也不想瞒着,说了外面的流言一事。 “这么说是二太太做的孽,放出流言……说你和宝玉……”惜春听了直蹙眉,这、这弄不好是逼迫黛玉去死,要么就必须为了名声嫁给宝玉啊。 若是以往,黛玉听见自己名誉被糟践这样,弄得之前还有意和林如海结亲的人家打了退堂鼓,她非得羞愤欲死,或郁郁于心,但现在她看开了很多,人生在世总有别的乐趣,也未必要嫁人方好。 何况,她现在也有了弟弟,父亲更不用像之前那样,指望着她嫁人生子,再好过继一子姓林。 黛玉也起了和惜春一样的心思,出家也挺好,不过她倒是想去琏二哥哥那里,他那里也有女徒弟,就是不知道爹爹允不允了。 黛玉和惜春说了这心思,惜春心里波澜起伏不提,还没等她去跟风姐姐那里先探探“出家事宜”的口风,王熙凤和尤氏倒是先找上门来。 惜春听了她们的话一愣。 “妹妹别嫌弃对方是个西洋人,除了发色和瞳仁颜色不同,长得还是挺俊的,人也正派,按男方家的习俗,这辈子也不会纳妾,通房丫鬟也不会有一个……天大的好姻缘。” 王熙凤极力撮合,虽然一开始她听了贾琏提供的人选后,惊得差点儿跌了一个跟头,但到底听了这人品和条件,还是觉得这亲事未必不好,要知道惜春也不是国公府的姑娘了,真正的世家看不上,寒门也怕宁国府的罪责牵连自己身上,小门小户要是敢娶惜春,不是为才便是为色,将来惜春财空色消,说不得没个好下场哩。 尤氏现在是听王熙凤这个财主的,她靠着大房这边接济着,贾珍父子被发配了,虽然现在日子紧些,但家里还是真是自己说的算,再也没人呵斥打骂她,也不用看贾珍和这个那个贱人乱搞,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偶尔还会嚣张的不把自己这个奶奶看在眼里。蔷儿可比蓉哥儿孝顺多了,也懂事许多,现在还找了个差事,尤氏也不由当贾蔷是半个儿子,她觉得下半辈子这么过也成了。 只是,这小姑子惜春到底还是她有一份责任在,但婚事她是无能为力,王熙凤和贾琏夫妻说什么她便听了,哥哥嫂嫂还真能没良心的害了这妹子?尤氏觉得不太可能,惜春现在也没那价值。 惜春此时是惊愕了,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西洋人?! ……她想反对,想说自己要出家,可惜春是个聪明的,看着王熙凤和尤氏的神色,知道说什么都无用。 第二日她写了一张纸笺差人递给了贾琏,贾琏看了微微挑眉,只让人回去跟惜春说了“嫁人也能信奉法神”、“对方是个好的,总不会害了她”…… 惜春气性有时也很大,她辗转反侧了几夜,决定自己搅了头做姑子也好,何必指望着琏二哥和凤姐,到时候没了头发,还能逼着她嫁人不成? 可等惜春真要把长发剪短,威胁起凤姐和贾琏,王熙凤过来笑了笑:“四妹妹何苦呢,二爷让我告诉你,对方不忌讳是否是长发,他们那儿的习俗并不注重头发长短……” 惜春闻言一愣,旁边的入画赶忙把她手中的剪子其抢了下来。 “妹妹这是不想嫁人?还是看不中,以为我和你琏二哥哥害你?”王熙凤微微发怒,但还是拿出贾琏差人送过来的几张画卷,并递给了惜春。“你那将来的良人不仅就发誓娶妻一个,别无二心,还擅长画画,听说最近皇帝和几位皇子、王爷都很喜欢他的画呢,前途不可限量。好妹妹,听嫂子一句劝,这样与你合适的男人可不好找,虽然岁数大你十几岁,但人家也是初婚,之前连个女人都没沾过呢……”说到最后,王熙凤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让惜春的丫鬟入画好好劝劝主子。 惜春听了被凤姐露骨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胳膊里还抱着几卷画轴,但到底坐在书房里打开看了——这一看便入了迷,如痴如醉。   ☆、第六七章    贾家二房的宝玉浑浑噩噩,仍旧是不知事的多情公子,王夫人有心让他上进,可宝玉不喜那个,反而是那个庶子小崽子贾环后发上进了。 在王夫人眼里,宝玉的呆病更严重了。姐姐妹妹都出嫁了,他每日里悻悻然,念叨着“为何都去做那死鱼眼睛呢”,他成日里在心里数来数去,只有林妹妹没出嫁了,连湘云妹妹都定亲了……他想的多了,自然逐渐开了窍些,加上王夫人也总体要给他寻个好妻子,宝玉更是扭捏说了他的渴慕。 虽然四姑娘是在贾母跟前养大的,但到底是从堂祖母,不是嫡亲的祖母,所以惜春订婚定的早也没甚么,可宝玉可是正经亲自孙子,王夫人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给儿子寻亲,但私底下接触,做个口头上的约定,然就可以等除了孝再走三媒六聘,这样做更取巧一些,否则等过两年宝玉岁数大了,相当岁数又家世合适的好瓜娘,恐怕会没几个了。 这事王夫人挺着急,寻摸几个,还真没比黛玉家世和人品更好的,虽然她一直不怎么喜欢贾敏的女儿,但架不住林如海比她家的老爷会做官,娶了黛玉,宝玉将来的前途是不必说的。 王夫人再次琢磨了一遍那些理由,决定还是去跟林家的那个继室暗示一下,至于王熙凤那边没动静,王夫人早就绝了心思。大房那边是要彻底和二房这边断了关系,老爷也是脸皮薄的,大老爷没事见到老爷,不阴不阳的讽刺几句,老爷就受不住,回来还会在书房里摔摔打打,连赵姨娘去了都自讨没趣。 …… “你那二舅母前日里来了,跟我说了几句话……”卢氏叫来了黛玉,前日里王夫人找个理由来访,竟是有求亲的意思。 卢氏当时笑吟吟的,若不是碍于一直以来的教养,她恨不得挠了那王氏个满脸花,别以为外面关于宝玉和姐姐妹妹,尤其是和他林家的姑娘的传言,是谁在背后搅混水放出来的。 虽然没起什么大风浪,但黛玉现在还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但她和老爷都想着,再等几年,风声过去,一样给黛玉挑个出挑的好夫婿。何况那府上的宝玉谁都知道是个痴人,说话当不得真的。 黛玉有出家的意思,以往她只是暗示林如海夫妇,但林如海哪里会同意,只是黛玉心思剔透,看惯了世家子弟娶妻纳妾的所谓的“齐人之福”,不说别家,就是他们林家,父亲也有几个通房丫鬟。从前黛玉也习以为常,只要做夫君的爱戴妻子,那些个玩意儿丫鬟们,她从来是没放在眼里的。 可有些事情,她看在眼里,慢慢想法变了。 尤其是惜春的婚事……这世上不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让黛玉思考了许多。加上贾琏那边施展的神通,黛玉是真的沉溺在魔法的神奇当中了,那些个奥妙可比情情爱爱更吸引人。 至于宝玉么,黛玉垂下眼睛,良久无语。 卢氏见继女没吱声,以为她面薄,何况她确实也知道在贾府时,那个宝玉对待黛玉确实贴心,两人两小无猜好多年,若是黛玉对那宝玉真有别的心思。 卢氏皱了皱眉,老爷昨晚可是说了,不想嫁女儿给那贾宝玉,就冲着那王氏的下作手段,若不是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老爷恨不得让贾政一家喝西北风去。 想了想,卢氏点拨道:“我与你父亲原是不喜那宝玉的,一是将来嫁过去,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处的,二是……”她沉吟了下,觉得黛玉年纪也不小了,说了这些也没什么,遂继续道:“二是那宝玉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有经有四人了。这还是查到的。”卢氏又叹气补充了一句,脸色略有嫌恶。 那宝玉年纪小小,通房这般多,听说见个漂亮的丫鬟就要去人家吃胭脂的习惯还没改…… 闻言黛玉似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宝玉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对任何女儿家都是温柔的、真诚的,那些关心不是假的,但也只限于那些姐妹是漂亮的了。也许她从前不在乎宝玉和丫鬟调戏,但黛玉现在不想过那种生活,几个姐妹中,恐怕也许是惜春才是最有福气的了,到底是琏二哥哥给寻的亲事。 “母亲便拒了罢。”黛玉决断,还再次郑重说道:“玉儿这辈子不想出嫁。” 卢氏一怔,瞧着黛玉一本正经的样子,扑哧一笑,只当她是小女儿的玩笑,也没放在心上。 …… 贾琏因为是孙子,自前朝以来,孙子辈便不必为祖父母丁忧,贾赦只是空有爵位,没有官职,只是贾政自从丁忧以后,日子一日一日过去,他有了回金陵守丧三年的想法,可王夫人却不想,回去了宝玉再想从京城中找门好亲事就不容易了,何况林家也住在京城,虽然大房和二房分家了,但到底在京城,大房也不能眼看着二房受外人欺辱,还算是借了点势。 贾政却认为金陵是贾家的根本,回去守丧不仅是孝顺,他心里也有隐隐避开京城一切的意思。眼见宝玉不争气,将来没出息,环儿还小几岁,没到应考的时候,但大房的琏儿可是能耐了,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王夫人见老爷主意已定,可她不甘心,宝玉还没娶妻呢。她开始装病了。 实际上她的身子自从元春死去,家里分家,加上为老太太守丧,一连串打击之下,她病了又好,然后吹点儿风又病,身子实在是变差了许多。 贾琏的光明神的光辉逐渐散播大地,几个徒弟的资质学了一些本事,被贾琏派到外边扩展地盘去了,但却让他们规整势力,不能让皇帝忌讳,反而要学习佛家和道家的“与世无争”,祝福术是最基本的,魔法的效果立竿见影,一些基础的魔药调配出来,又能救一些患有疑难杂症和贫家无医药之人,贾琏不算个光明正大的好人,可也不是个坏透了的,顺手自己有利益,又能发展信徒的事情,他不介意“造福”大家,何况他手下的这个徒弟,还真是个个善良,更是一位贾琏是个救苦救难的。 也还真有人对贾琏这个“恩人”当街磕头的,口中称呼他为男菩萨,贾琏无奈,他表面上信奉的可是光明神,救助他们的也是魔法和魔药,但到了普通人口中就成了菩萨和仙药了。 康熙帝对贾琏的光明神发展迅速也关切了一阵子,但看贾琏从没做些其他的事情,到底佛教和道教在大清大行其道,就连西方的天主教,康熙自认自己胸怀宽广,也让他们传教,甚至优待他们多年,可以盖教堂,可惜那边的教皇太不识趣,坚持要大清的百姓只跪拜他们的神,却不能跪拜祖宗,岂有此理! 这也是康熙渐渐对天主教那边没了好感的原因,来回和西方因为传教的事情,沟通的信件都在海上走了好多年,可那罗马教皇的来信令康熙实在愤恨,这也是康熙故意放纵贾琏传教的原因之一,只有他同意的,才能在大清发展,不尊重大清人习惯的,不尊重他这个皇帝的,康熙冷哼,他不介意禁了天主教。 康熙本来是对天主教感兴趣的,尤其是其中的天文历法等等自然科学知识,甚至他宠爱过南怀仁,对前朝的利玛窦传教士也认为这人才是个令人钦佩的传教士,那利玛窦在明朝时,入乡随俗,天主教可从没说过不许大清的信徒不能跪拜自己的祖宗……所以,在他看来,现在的这个天主教教皇,实在是对大清对他这个皇帝藐视,所言所行毫无道理可言。 贾琏的光明神教,让康熙展示给了天主教,当了正面典型,每次贾琏觐见时,都有天主教的传教士在场,对比两家,贾琏既能让信徒随便祭拜祖宗,很讲究人情伦理,又确实他和他的徒弟们,都有“神一般的能力”。 康熙见的多了,虽然知道这是看资质的,况且贾琏也总是阐明,这就类似茅山道术,些微能力也只是神奇一点,并不能长生不老,否则他也不会最近添了一道鱼尾纹,连自家祖母仙逝了。 康熙眯着眼睛,看了贾琏,果然见贾琏“成熟”了一些,微笑的时候,眼角确实有道细纹了。 他彻底歇了“长生不老”的心思,多少皇帝沉浸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梦里,然后迟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毁坏了身子的根基。 距离历史上康熙帝的死亡还有一些年,贾琏按照自己应有的年纪,给自己的脸蛋上添上了一些细纹,人显得成熟许多,也不怎么回家了,王熙凤自觉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儿子也逐渐大了,对那些闺房中的事情也淡了些,比起从前眼见贾琏和这个顽,那个滚的,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更安静,也有贾琏给的银子,和找的戏园子,等贾母的孝期过去,隔三差五的过来演一场给她解闷,连贾赦和邢夫人都沾光了。 邢夫人倒是酸溜溜的刺了王熙凤一句:“还是琏儿体贴,在外面做事,还想着你寂寞,也不怕花银子,这得多少银子啊。” 这戏班子演一场花销可不少,大宅门中的媳妇和姑娘,终年不好出门,看戏其实是一件在家的大事,一年有一次都是借着长辈过生日之类的由头,哪家像他们贾家似的,还有爷们专门为了讨厌媳妇,没几日就花银子请人过来唱戏的。 王熙凤笑笑,老太太不在了,二太太分家出去了,这个顶头婆婆又不是当家的亲娘,她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家里也说的算,忽然没人和她斗上一斗,除了全身心的放松,还真有些意味未尽的寂寞与空虚…… 说了这话,平儿却笑道:“多少人家的太太们奶奶们都想这样平和的过活呢,奶奶倒想着以前的青眉乌眼的日子,那成日里算计、琢磨人心,奶奶也不怕累着。”她抿嘴笑。 王熙凤假装怒道:“好哇,你这个丫头,竟然排揎起奶奶了。看我不打发你出去。”也是该给平儿找个合适的男人了,再不嫁比宫里的宫女出宫的年岁都晚了。遂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平儿:“我和二爷说过了,看中了一个人勤劳肯干,人品也不差,就是总管咱家外面铺子的张大掌柜,从前也是二爷亲娘的陪房的儿子,又识字又会看账,年岁也相当,不如把你赏给了他,你看如何?” “……”平儿扭捏了一会儿,知道那人是谁,看凤姐看笑话似的等她害臊,咳嗽了一声,沉住气笑道:“这可是奶奶让我的嫁的,可得给嫁妆。” “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熙凤睨着她,想起儿子,说道:“去看看大哥儿下学没?” “大哥儿读书可勤奋呢,脑子又聪明,将来肯定是个进士老爷,说不得还是状元呢。奶奶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平儿有感而发。 “承你吉言,到时候给你个大红包。”王熙凤笑着,让她把大哥儿迎进屋…… ****** 黛玉最终可是出家没有嫁给任何人,跟着贾琏信奉了光明神,林如海气了女儿和贾琏一阵子,但黛玉敏慧,进了林如海的书房谈了一个时辰,林如海眼眶红红的,但也理解黛玉的心思,女儿说什么要么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就出家。 林如海闻言,深思半天,当然知道门当户对的那些公子们的家风就是再严谨,世情如此,谁家没个通房,将来成亲还得有几个姨娘。若是把黛玉嫁给巴结林家,承诺只娶她一人,日后他这个父亲百年后,黛玉的日子恐怕更是不好过,说不得还会怨恨他这个岳父以势压人,和女儿的妒忌成性。 贾琏在收不收黛玉这个徒弟,想了很久。毕竟林黛玉是绛珠仙子,在警幻仙子那里挂过号,如果收了,等那警幻仙子发觉不对,来找自己麻烦是必然的。 可贾琏的魔法已经修习的几乎大成,他也在安排后路,容颜也慢慢的“变老”,现在见一见这世上的仙子也未尝不可。 贾琏觉得他现在没成神,还欠缺些什么……这里没有神格,可若是打败或杀死警幻仙子呢?! 黛玉出家,宝玉到底听说了,他心里绝望,他此时已经知道,他和他的姐姐妹妹都长大了,连探春前一阵子也出嫁了,被王夫人嫁给了一商户人家,为此赵姨娘还闹腾了一番,环儿也对自己更没好脸色。 一日里,他打算去法神庙见林妹妹,可刚出门就碰见了一个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 ……两人见了宝玉大惊! 看宝玉面相,姻缘线全无,本来他们来了京城,见荣国府改了将军府,二房还分出去另过,那薛家的姑娘还嫁人了,他们就觉得事情可能出了差错,就急急忙忙过来,此时见了宝玉,果然有异状。 他们跟着宝玉去了法神庙,听见宝玉痴缠着喊着“林妹妹,别出家……跟他家去……”,两人面面相觑,心道,出了大麻烦了! 这、这怎么让绛珠仙子还泪啊……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忙大急,忙向警幻仙子汇报去了。   ☆、第六八章    警幻仙子听说这件事后,深锁眉头,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瞬时冷若冰霜,细细问了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这才知道原来一切孽由都是起源于贾琏这个异数。 贾琏若是普通的灵魂投胎变罢了,可查来查去,这贾琏身具法力,法力本源却和他们修道之人不同。 甚至,那绛珠仙子也不还泪了,还“屈身从贼”,居然在俗世里转头他人为师了。 警幻仙子大怒,“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邪门污秽之魂,居然也敢跟我抢……”她话说半句,却是留下不可言明之意,但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都受仙子差遣,自然知道仙子是气恼好容易让那绛珠仙子等一众人下届,自然是因为仙子从中能获得一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两人只能在心中私下猜度,从不敢多问一句。 贾琏早就想到会遭遇到红楼里最神秘的那个可能是这个世界主管神明的警幻仙子,他们这么晚发现自己这个异数,其实还听令他惊讶的。 警幻仙子最厉害的是她的法宝和道场,就说那风月宝鉴,还不是借用给这道人和和尚,用它引人入梦更是能让凡人神魂俱销,还不用牵连因果…… 虽然贾琏这个异数有些门道,但警幻仙子觉得还不到她亲自下凡的地步,何况下届浊气逼人,神仙去了那里法力也受限制,没有灵气,她又是女仙,不擅长战斗,遂当晚便入了贾琏的梦境。 法师的梦境多多少少和有预言和警示的作用,贾琏很久没发梦过了,当他在梦中看到仙雾之中,恍若仙子,衣衫飘飘之人时,他心下顿时警觉和了然。 贾琏眯起眼睛,这里是他的梦境,自然由自己说的算,就是不知道若是梦中和着仙子一战,是否能伤到她。 警幻仙子哪里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虽然知道贾琏是个异数,但哪里知道魔法师前世便很擅长灵魂攻击的法术,诅咒术更是有所了解。 贾琏嘴角泛起一阵冷笑,那警幻仙子看到贾琏,张嘴就呵斥:“哪来的秽物,敢搅了本仙子的好事!” 说罢,她就要扬起手中的拂尘,施法给这贾琏之魂一点教训。 贾琏此时灵魂的样子早就和贾琏本身没有区别,他现在的法力几乎和奥菲斯大陆的真正的法神也不差些什么,当然法神的神力亦有高下之分,但在这红楼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法神,而警幻仙子么……从她一直以来的作为,对待绛珠仙子和其他十二金钗的事来看,这个女仙不过是个只有微薄仙力的高人罢了,与贾琏知道的那些个开天辟地,身具大神通的神仙应该有所不同。 若不是一直没有机缘,他也不会继续困顿在这俗世,还和康熙和未来的雍正帝周旋。 而这警幻仙子未必不是自己的机缘,贾琏冷笑连连,正好,如果这警幻仙子找自己麻烦,他不介意“自卫”一次。 警幻仙子的呵斥本来带有仙力,凡人魂魄不吓得魂飞魄散已然还好的,可贾琏却表情丝毫没变,眼睛直视着警幻仙子,看的警幻仙子心里一突。 她忽然发觉,这人不好对付,心里起了恨意,就算沾了因果,她今日也要灭了这魂魄,不过是往后再忽悠绛珠这等小仙再往俗世中替自己还还天地的因果罢了。 警幻仙子扬起手中拂尘法器,一阵仙风离开她的身边,就变成厉风,锐利的扑面而来,贾琏念了魔咒,他面前好似竖起一面透明的墙壁,挡住了风,甚至那墙壁好似在移动,让那风后退,直到警幻仙子跟前,吹得她衣衫凌乱,发丝乱飞。 警幻仙子觉得自己的脸被厉风刮的生疼,最让她恨又怕的是,这贾琏之魂在梦境中居然都有法力……他不过是应该身具一些神通的普通人罢了,怎么会--怎么会-- 早知道她就带了一众姐妹一同来此对抗此人,哪里用得着自己上阵。 警幻仙子确实如贾琏所想那般,她的法力大多不是自己修行的,受资质所限,她只能来这个无别的神仙管辖的世界,然后“统领”一众“女仙”,在俗世中,她再找些和尚和道士为她张目,蒙骗一些资质不错,又懵懂的修仙修道之人,耗尽他们的仙缘法力,她自己却丝缕因果不沾,以此来加快修行…… 她此时和贾琏斗法,越斗越心惊,暗道不好,托大的自己前来,没有帮手,可若是召唤她手底下的那些女仙,警幻仙子却亦觉得心中不安,可她想走,贾琏却不想放过她。 警幻仙子引他魂魄到她这天地雾茫茫的地方,贾琏很是感兴趣,这该不会是她修仙之所罢,转而一想,这里光秃秃一片,但从其中比凡界多上许多的灵气上看,这里即便不是警幻仙子所住之地,也是上届,和俗世大有不同。 他沉目,警幻仙子要先撤退,来日再来,可贾琏开始念咒,警幻仙子却从来没见过,在她周围一个五角芒星阵法带着复杂的符文圈住了她--她大惊! 警幻仙子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殒身在此,她也顾不上想别的,忙用秘法召唤了一众女仙为她助阵,其他仙子片刻间到此,此刻贾琏咒语还差几句没有念完。 可见这个魔咒的庞大和艰难,贾琏前世在奥菲斯大陆也只是觉得有趣,顺便记下几个“弑神”的法咒。 这等魔咒普通人根本没心思记,因为法神哪里会在大路上行走,魔法师也忙着修行,即便是知道,也只是看看,从未想过用它,谁会没成神却忙着研究弑神啊。 贾琏那时也不例外,不过他几乎过目不忘,看了两遍便记住了,却没想到用在这里。 弑神的咒语在奥菲斯大陆后果严重,自然有地狱魔物找上门来,可这里没有奥菲斯大陆的魔物在,更不会引起天罚来,红楼这个世界不过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最微尘的小世界,否则这警幻仙子这等俗世中的人听都没听说的小仙,哪里能说让绛珠仙子轮回就轮回,还泪就还泪,不过是这个小世界,在大神眼里还看不上罢了。 贾琏专心致志施法,他知道又来了许多“仙子”,暗自戒备着。 警幻仙子却着急了:“姐妹们,快快阻了他,否则吾等危矣!” 此时有一女仙,迈出一步,微笑道:“琏哥儿好久不见!” 贾琏凝目,竟是秦可卿。 死后魂归警幻仙宫供警幻仙子的驱使的可卿,冷笑的撇了一嘴,继续对贾琏说道:“琏哥儿还是赶紧完成这法阵,我等等这日几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让她神魂俱灭了!” “……你!你们!”警幻仙子终于发现那些个姐姐妹妹们,此时个个都面含仇恨的瞅着自己,她的心顿时一哆嗦,浑身发冷,情绪绝望。“兼美,你可是我妹妹!” 可卿眼中冷厉之色一闪,讥笑:“骗人骗的自己都忘记了!我是你哪门子的妹妹……不过是比其他姐妹牌位上高一等罢了,担着你一声妹妹罢了。若是妹妹,你为何让我下凡,嫁入那等人家,吃些苦处也就罢了,还在人间安排了我公公,与我……” 想到这里可卿恨得不行,她从前是狐狸精修炼成仙,懵懵懂懂的被警幻仙子所骗,这亦不是她第一次下凡了,她不过是按捺隐忍,只因为这仙宫里,一花一草,全是她警幻仙子的眼目,不得不跟着她作孽,还不得不下凡,却忍受那屈辱。 还有宝玉小小年纪入梦,连自己的魂魄也不放过,让自己和那宝玉做那等……羞耻的事情,美名其曰“教导”!呸! 可卿早已破罐子破摔,只为了等某一天,看这孽事做尽的警幻仙子的下场,她就不信老天爷无眼,居然能让这等无良的成就仙缘大道,与天同寿……现在终于让她等到了。 想到此处,她感激地看了眼贾琏。 秦可卿的话,让贾琏心起波澜,他又看了警幻仙子和那早就死去的秦可卿一眼,此时他已经念完咒语,只差了最后一步,那便是他身体中的心头血七滴,毕竟这弑神也不是好弑的。 这个咒语对奥菲斯大陆真正的法神来说,简直是低级的不能再低级,哪个弑神者敢这么慢腾腾的念咒,这种困住警幻仙子的阵法,对真正的法神来说,分分钟钟就能破掉的事,但警幻仙子根本不明白这等十分诡异不符合道家和佛家等任何道理的阵法,她本来就不擅长这个,何况上面的符文她是一点儿都看不懂,遂这才让贾琏容了许多功夫念完整个咒语。 其中不无惊险赌博的成分,例如刚刚那些女仙如果相助警幻仙子,也会给中断贾琏的施法,也许不能彻底完成法阵和咒语,让警幻仙子逃逸—— 可贾琏笑了,难得露出明显的表情,他真的没想到,警幻仙子这么不得人心。 “我这算不算是替天行道……”贾琏本不爱多言,不过临到终了,他不介意调侃嘲讽一下对方,也算是对警幻仙子的“尊重”。 警幻仙子现在气疯了,正在大声咒骂那些袖手旁观,甚至恨不得落井下石的女仙们…… 可卿懒得听她多言,直接问贾琏:“怎么还不动手?” 贾琏说了心头血的事情,他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出去这梦境,离开此地。 可卿拍了下脑门,道:“却是我糊涂了。其实这里也没什么稀罕,你身具法力灵通,我这就告诉你方法。”当下,可卿便说了,这警幻仙子所住的天界在哪里。 不过是一处与凡间隔开的异度空间,里面仙气浓郁,又有警幻仙子千百年来或搜刮或蒙骗或巧取豪夺来的异宝,这才让警幻仙子有底气做这女仙之首。 贾琏得了法子,自然神魂归位,心头血好取,然后照着可卿告诉的方法,再次回来,警幻仙子此时面容惨白。 她不断哀求可卿,“看在我们姐姐妹妹的份儿上,往日里我也不曾亏待了你……”挑些往日里的好处,她好话说尽,可卿就是没心软,反而讽刺道:“我们都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也就是下了俗世的绛珠几个姐妹们不清楚,就说绛珠,本来资质出众,天生天养,却被你一句话弄去还泪了,若是没这一遭,绛珠回来,还不是和我等下场,一样受你辖制,供你不断差遣,和那丫鬟女仆没甚区分,沾了这么多因果,又坏了根基身子,更别提修行有成了。” 难道她可卿,和其他姐妹们,曾经就不是资质出众、天生天养的吗? 曾经她们也是和绛珠仙子一样,懵懵懂懂修行有成,却被警幻仙子蒙骗,下了凡间一次又一次,甚至助纣为虐,不得不继续欺骗新成仙的妹妹…… 可卿想到这里,心头恨得不行,其他仙子嘴角更是冷笑连连,非要亲眼看这警幻仙姑身死魂消不可!      ☆、第六九章    贾琏顺利灭掉了警幻仙子,他本来以为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警幻仙子手底下的那些个女仙个个都对警幻有恨意,难为她们几百年来面上奉承欢笑了。 至于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本来他们总在俗世中行走,警幻仙子消亡,他们此时还不知道。 贾琏也没打算现在处置了他们,他还有利用他们的地方,至于警幻仙子的居所,贾琏不客气的笑纳了。 这个小千世界,几乎没有天界,警幻仙子这里就算得上最好的异度空间了。 他还有一点担心,可卿却解了他的烦忧:“其他空间的神仙,俱是瞧不上我们这里,警幻她也不过是跟那神瑛侍者交好罢了。” 贾琏知道她说的是贾宝玉。 可卿贬讽道:“神瑛他不过是侍候大仙的仙界奴仆罢了,在女娲宫内名号都挂不上,说是下凡,也不过是做了错事,一个惩罚罢了,哼。” “……”贾琏默然。 可卿继续笑道:“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们,将来修行也没甚指望,只求——你……”可卿不知如何称呼贾琏。 贾琏说道:“你便称呼我法师罢了。” 可卿捂嘴一笑:“那我便称呼你为法神罢,到底你如今成神……只要在三界中通告一声便罢了。”警幻说是仙子,也不过是自封的,这里就像是仙界流放的世界,资源有限,别人也不会忌讳来争抢。 贾琏没想到成神就这样简单,可卿又和他解释了几句,贾琏也明白,这成神也不过是第一步,何况这里的世界大能也看不上眼,所谓天外有天不外如是。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惊喜,贾琏却也会顺其自然,不会拒绝了可卿的邀请,反正这警幻仙宫换成了光明神宫,牌匾上的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可卿带着一众早已被毁坏了道基的女仙们恭送贾琏离开,贾琏神魂回到身体,喟叹了一声。 过些日子,等他安排好这里的一切,他便能带着肉身离开,或者连肉身都可以舍去,重铸一副自己的躯体。 贾琏想了想,想着等办妥俗世中的事情,便让吩咐回现在属于他的光明神宫,用法宝看看,那真贾琏灵魂是否转世…… 本来按照贾琏的原计划,他是借口出海修仙,然后失踪的,以此来打消皇帝对他的关注,可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贾琏不再如隐士一般,回到了贾府,处置了一些对贾家不利的人,例如依旧过着逍遥生活的赖家,很快他们的罪证被人呈上,小小的赖家还不至于被皇帝关注,不过是胤禛一句话的事情,贾琏只是笑笑,他倒是不欠这雍亲王的,光是让他嫡子成活,迎春还给他多生了个儿子,这将来的雍正帝就得念着自己的好。 至于怎么脱身,他自有计划了。 他的信仰现在遍布神州大地,信仰不缺,法师塔的作用也没多大了,又了原来警幻仙子的地盘和势力范围,和各色法宝,他还是早日去那灵气逼人的地方修炼,将来或许能离开这个世界呢。 贾琏在这里,也就是对这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大哥儿有点感情,但不至于为他留恋,早晚还给他一个父亲罢了。 处置好贾府的事宜,贾琏开始着手安排脱身。 山东大旱,他先是寻找到了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立在他们身前,也不废话,连缘由都没稀罕和他们说,直接开打——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至死都不知,怎么堂堂股国公府的公子哥这样厉害,又为何拼了全身法力和性命,非要和他们鱼死网破…… …… ——据说,山东大旱是妖道和妖僧造成的…… ——据说,贾魔法师,就是钦天监的贾琏,不惜殒身,拼尽法力,战胜了邪秽…… ——据说,天降甘霖,连京城都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东省更是全境都普降甘露,滋润了大地…… 京城,一身残破,只剩下的一口气的贾琏,被人送回了一等将军府,后来又被送到了京郊的法神庙,可贾琏仍旧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皇帝康熙听说了,沉吟不语良久,本来他一直容忍贾琏发展信徒和势力,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一时是不会动他的,至少贾琏的光明法神比西边来的不准信徒跪祖宗的天主教好多了,可若是贾琏势力太大,他身死前,不介意帮着下一代皇帝清理清理。 可现在没必要了,他居然和一僧一道拼战,也算是他们这些有点儿“能耐”的出家人,狗咬狗一嘴毛,亦让康熙帝和胤禛等人都知道,原来这些个凡人眼中类似活神仙的大师,除却那神法力,亦和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不是真正的长生神仙。 也是,神仙都在仙宫呢,自古以来都是听说,还没见过哪位真仙下凡,就连古时秦皇汉武,求仙求仙,也是不见仙人一丝踪迹…… 康熙颓然,彻底断了长生的念头,他老了,儿子们也大了,都想着当家长呢,可这大家长是那么好坐的么。 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安排雍亲王亲去了一趟贾府。 胤禛亲眼看了贾琏,只见躺在床上的贾琏,脸色灰白,呼吸断断续续的,气喘不均。 心下戚戚,胤禛问了几句,还问了陪同的贾赦,“可吃了神药?” 贾赦红着眼眶点头:“回王爷,药吃了是吃了,可不顶用啊。琏儿间或醒了几回,问他可法子救救他自己,他却直摇头,只说毁了根基,那些药物不过是拖延浪费罢了,以往琏儿做好的那些药物,王爷还是拿回去,承奉给陛下吧,琏儿他用不到了……” “呜呜……他再也做不了……呜呜……就算琏儿临死前,再尽忠一回罢,那些药虽然神奇,但也救不了他,琏儿的徒弟们资质有限,本事没学到琏儿一两分,根本还不会。这药还是皇上留着用罢……呜呜……”贾赦边哭便把意思说明白了。把药呈递上去,这也是自保之道,期间贾琏醒来,嘱咐了贾赦几句,贾赦也是一把年纪了,也懂这些道理,狠了狠心,药还是没敢私藏,都让人拿来,让雍亲王拿走。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这有能耐的儿子,好好的,干嘛去招惹那些妖僧妖道的,结果呐,斗法斗法,斗得两败俱伤!他可真不懂!不懂他怎么想的! 好好的小子,不好好享福,出家就出家罢,至少在皇帝那里地位超然,身上有着官职,隐隐就是朝中的国师身份,谁家敢招惹他们府上,结果这小子也太“良善”了,为了拯救山东百姓,为了灭了那两个作孽的妖僧妖道,居然连性命都不要了。 贾赦对外就一直这样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怎么能解释,贾琏无缘无故的为何杀死了那两个人,然后山东的旱情便解了?! 唉,贾赦是真想不通,从前贾琏的心眼没这样好啊,什么时候净做这些“损己利人”的事情啦。 …… 十年间,宝玉娶妻生子,妻子是贾政曾经一个门客的闺女,姓傅,王夫人不满意,可贾府大房没落,但尚算有皇帝记着贾琏牺牲的好处,总算看顾些,他们二房本来和大房不对付,不过是个面子情分,从前外人尚顾及到底贾政和大房沾着亲,但随着大房贾琏是个活死人,贾家根本没男人顶门立户,贾政的官最终也没做下去,下场不过是闲赋在家,郁郁不得志。 他眼里只有逼迫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好好读书,将来好有个出身,贾兰还好,读书勤勉可加,总算得了祖父看顾,贾环糊弄着,居然也考上了秀才功名,但到底不是读书的料子,走了商路,摆弄铜臭物去了,虽然贾政看不上眼,心里不满意,但到底贾环能养活自己,还能给他姐姐置办了一副尚算不错的嫁妆…… 至于贾宝玉时常呆病犯了,那嫁进来的傅姑娘,如今的宝二奶奶,一开始觉得宝玉皮相还不错,人也温柔,可架不住宝玉对房里的姐姐妹妹都好,她身为正妻,不过是撵走或者把几个奴婢配人,宝玉就跟他吵闹不休,甚至说她是死鱼眼珠子…… 宝二奶奶这可气坏了,于是懒得理会这个时常发痴发呆的宝玉,得了一个儿子,便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至于王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这个媳妇,可是她给宝玉寻亲寻了几年,只有这个门客家的姑娘,因为挑来挑去,想攀高枝,却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大好年华,加上贾政也觉得宝玉不堪造就,配人家姑娘都是委屈了,做主成了婚事。 王夫人日子过得不顺心,贾政不再搭理她,家里的赵姨娘掌权势,一开始赵姨娘只是嘴上沾沾便宜,但一年一年过后,王夫人待遇直线下降,与那贾政分说,贾政却说家道艰难,骂了她一通。 赵姨娘却显摆自己的吃用,可都是儿子一分一毫赚回来的,可没亏待了她这大妇,毕竟她一个姨娘,月例只有几两银子,一直没变呢,而王夫人呢,每个月到现在还维持着二十两呢,可如今的二房可不是曾经的国公府,连贾政的月例都缩减到十五两了,而王夫人却不自知………… 当然,贾政是不太清楚这些黄白之物的,贾环孝顺,刚开始日子不好过,可等贾环从商,每月交给贾政百十两银子花用,贾政吃人嘴短,渐渐的也不多说些什么了,反正贾环也是个秀才了,再等等,看看孙子辈,至少贾兰是有中举的希望…… 贾政的冷落王夫人不在乎,可宝玉却是个没指望的,傅姑娘看开后,也不阻止宝玉和那些丫鬟们吃胭脂了,只一心一意带着自己的儿子,宝玉沉溺在温柔乡中,贾政不管了,王夫人唠叨几句,惹得宝玉心烦,更是一连多日都不去看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夫人木呆呆地看着佛像,心想自己争了这一辈子,不都是为这个宝贝蛋吗……她呵呵呵……的笑,蓦地闭上眼睛,手涅佛珠,终于心死如灰,第二天,有送饭食的丫鬟尖叫——“太太去了!” 王夫人的七七刚过,一等将军府内,侍候贾琏的丫鬟们却喜上眉梢,赶紧去禀告了琏二奶奶。 王熙凤红着眼眶,后面跟着两个孩子,急急忙忙就闯进屋内,也不管贾赦后来也跟着进来,一家人都围着睁开眼的贾琏转。 贾琏睁开眼睛,神情怔然,他转头看向自家媳妇,哑着嗓子,张口说话,王熙凤忙喂他喝水,贾琏半晌后,终于看着她道:“我这是怎么了?还有,你怎么……眼角有皱纹了?!” “……”王熙凤似哭似笑,若不是顾及贾琏的身子,恨不得捶打她几下,他这人都躺了几年躺糊涂了。 都快十年了,大哥儿去年和二房的兰儿那边,都考上秀才了,她这个两个打孩子的娘能不老吗? ……贾琏细细听着众人的话,摸不到头脑,回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凤儿,你慢点儿……我何时那般厉害了,四书五经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们,什么时候我举业过,还成了解元了?!”贾琏听着听说,觉得老父口中和媳妇口中的自己,根本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贾赦和王熙凤等人大惊,一一对着问答,终于发觉贾琏好像遗失了某些年间的记忆,忙请了太医过府。 此时已经是雍正帝继位的第二年,康熙帝这个紫微星早就回他的星星上去了,雍正听了贾琏醒了,也是怅然,等太医回禀说,那贾琏记忆丧失,他愕然一阵,也不觉得奇怪,卧床几年不醒的人,就靠着人参汤水吊着一口气,活着有一口气含着都是幸事,何况醒来有些“呆傻失忆”,这再正常不过了。 雍正帝也读过一些医书,甚至自己也会把脉,知道一些人受伤过重或因为某种原因,长睡不醒多日,等到醒来前世尽忘,或者呆呆傻傻的,古时都有理可循,问了太医,果然有一两个在进宫前,遇到过类似贾琏症候的案例。 大笔一挥,胤禛赏赐了一些东西给贾府,出于谨慎,他又增派了安慰去贾府查探,贾琏不仅记忆丧失了一些年,一身法力也全消,关于光明法神的事情,也悉数忘记,据说他媳妇还领他常去那京郊的法神庙,可贾琏坐在那里,昏昏欲睡,几次之后,便不想再去那里回忆了,反而回家过起了日子,又纳了两个姨娘,恨得她媳妇跟他吵闹了几回,但到底他还是感恩王熙凤侍候他这么多年的苦劳,那些个姨娘宠爱了一阵子,便放手罢了。 ****** 原来的警幻仙姑的住所太虚幻境,已经全然一新,早就彻底变成了光明神宫,只是并不和从前一样,只收拢女仙,这红楼世界的一众有灵力灵识之人之物,都可以来此修炼,贾琏并不奴役他们做事,一切按照自愿原则。 修行全在个人,靠着外物终不是正道,他的修行法子未必适合这些个灵物,倒是原来的徒弟们和绛珠仙子也就是黛玉,他给带到此间来。 贾琏放弃了原身贾琏的肉身,恢复了他本来的真面目。 只不过他原就是黑发黑眼,不过是轮廓更接近这世间西域的人种,此时比贾琏原身更加俊美,气质凛然,眸目幽深,可卿等人轻易不敢和他对视,只有绛珠仙子还是一贯态度,贾琏自然稍微待她与别个稍微不同,但也仅止于此。 他现在这太虚幻境,了解三千世界越多,越觉得修行无岁月,成神成仙只是第一步,天外有天,上面更有厉害的神仙在,想来他原来所在奥菲斯大陆,也是三千世界其一,说不得哪日他还能回去,统领两个世界…… …… 几十年后,众位下凡的姐妹们都按时归来,除去早就来此的黛玉也就是绛珠仙子含着笑,引领着众人,另外的十一个金钗对警幻仙姑的身亡都大吃一惊,更是有可卿又叹又喜,说了缘由,众姐妹想到在下届受到的磋磨,无不醒悟啼哭,等见到曾经的贾琏,她们这才恍然。 尤其是投胎王熙凤的那个小仙,怅然若失,可到底她回归之后,有了记忆,知道上座的那人不曾是她的姻缘,想想便放下了,境界竟然瞬时升了一阶。 哭哭笑笑的一整天,曾经的金陵十二钗凑齐了,便请示了神宫之主,也就是曾经的贾魔法师,得了允诺,十二人去了光明神宫的配殿—— 可卿哼了一声,看了殿门口的那副对联,一挥手,毁去了。 绛珠抿嘴笑了笑,手挽着她那人间的凤嫂子,先进了薄命司,然后十二人冷笑翻了翻那薄命册子,可卿嘲弄道:“何必再看,往后咱们姐妹在这里快快乐乐修行,只恨法神一下子让那警幻神魂俱灭,要我说,让她下凡个千百次,哪次都让她还尽一生泪水,受尽一生苦楚才好呐……” 说罢,她放了一把火,烧尽了这些个册子,唱叹了两句:“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引自红楼梦第五回)” 绛珠还嘴道:“这下子都烧尽了,咱们姐妹们可没有劳什子的风月债啦。” 众人闻言尽展笑颜,嘻嘻闹闹的结伴而出,再去拜谢如今的光明神宫主人去了…… (全书完)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