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举案相齐眉 作者:孤月流霜   ☆、第1章 赐婚 永乾十三年正月初七,春节伊始,年味儿正浓。 这也是舒然胎穿到大晋朝的第十三个年头。 就在这热闹的日子里,明睿帝在朝堂上下旨:舒氏一族,忠烈名门,护国有功,今有女舒然,贤淑良德,端庄明礼,特赐婚三皇子,待及笈成婚。 旨意一出,京城哗然,舒氏一族,八年之后又成了众人的焦点谈资,如此一来,茶楼饭馆、说书的唱曲儿的,又不免将八年前舒氏忠烈的事迹再说一遍。 原本就热闹的春节,更加热闹了。 “这红梅开得正好,”被人热议的主角舒然,此时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踮起脚尖,指着枝头开得正艳的一支红梅说道,“快剪下来,插在窗前正好,有颜色又添香气。” “好嘞。”兰屏踩到一块大石上,将梅花剪下递给舒然,“小姐,还要么?” 舒然接过红梅,低头嗅了一下,说道:“已经够了,多了就没有那份神韵了。” “兰屏,你这丫头,又在由着小姐胡闹,”林妈妈抱着一袭狐裘,匆匆走进梅园,边走边数落兰屏,“这么冷的天儿,正在化雪,小姐冻坏了怎么办?” 兰屏一见林妈妈来了,立马敛眉垂首站好,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林妈妈,我没那么娇弱。”舒然笑着任由林妈妈给她系上狐裘,又塞了手炉,“我的身子骨好着呢。” 林妈妈仔细看看,觉得妥当了,才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女孩子家的,本就是娇客,可得仔细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您是为我好。”舒然笑笑,柔声说道。 林妈妈侧头看着巧笑嫣然的人儿,十三岁的年纪,还没有完全长开,可一张小巧的脸蛋却是白里透红,娇嫩可人,又是这般好性儿,若是配个满腹经纶的翩翩公子,那又该是一段佳话了,可惜…… 想起昨天的那道旨意,林妈妈忍不住轻叹一声。 舒然看到林妈妈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有些冷硬:“妈妈,我昨天就已经说过,天家赐婚,且配皇子,是我舒家的荣幸,舒家上上下下只有欢喜感恩的。”她轻轻转了转手炉,看了看兰屏,又看了看林妈妈,“我不希望有任何埋怨不满的话语传出,尤其是我身边的人,今天我再强调一遍,你们可记清楚了?” 天家赐婚,由不得人拒绝不满,任何宗亲勋贵都只有叩首谢恩的份,若有一丝丝不满传出,那不就是辱没皇家尊严吗?抄家不至于,但那惩罚也不是舒家能承受的。 林妈妈在她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岔了,此时连忙跪下,“小姐说的是,奴婢刚刚是欢喜过头了。”小姐虽是敬重她,但也是极有主意规矩的人,她生气起来,连夫人也要怕上三分。 “奴婢也只有欢喜的,点云堂上下都兴奋着呢,兰帘她们几个昨儿都激动地半宿没睡呢。”兰屏也赶紧跪下,心想着待会儿回去还是要把其他人的嘴管严了,省得传出什么惹小姐心烦。 “记得就好,你们都是我的近侍,有些事我不说也该明白。”舒然弯腰扶起她们,“起吧,雪地里跪不得。” “谢小姐。” “走吧,回去把红梅插上。”舒然转身,往点云堂走去,“我记得还有几张窗花没剪完,回去就剪几张‘喜鹊闹春’给母亲送去。” 却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见兰帘匆匆走来,地上湿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这是做什么,冒冒失失,冲撞了小姐怎么好?”林妈妈呵斥道。 兰帘刹住了脚步,没有急着辩驳,先喘匀了气,才走到舒然跟前,平稳地行了礼,说道:“小姐、妈妈莫恕罪,奴婢实有要事,才走得急了。” “瞧你,头发都跑乱了,”舒然拿着红梅指指她的额头,笑道,“说吧,什么事?” “舅夫人又来了,此时正在夫人屋里呢。” 舒然眉头一凝,有些不耐,又来了?有些人还真是不知道脸面为何物。 “走,把这红梅给娘亲送去,增点喜气。” 聚恩堂是永宁侯府主院,却不像其他侯府主院那样热闹,也不见有管事来汇报事情,反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八年前,图塔攻打大晋,前方军士抵御不利,图塔军队攻至大晋溶水关,舒家父子四人率众御敌,战死沙场,护住了京城最后一道防线,保家国安宁。 明睿帝追封舒老将军为永宁侯,长房承爵,老二舒进诚为永安侯,老三舒进明为永平侯,开创了一门三侯爵的传奇。 为家国而死,什么加封都不为过。 好在舒家还有后人,三房都有子承爵,不至于绝了香火。 舒然唯一的弟弟,九岁的舒云信,正站在母亲身旁,满脸戒备地盯着他的舅母。 姐姐说过,若是舅母来了,不能让她单独和母亲在一起,要赶紧派人去告诉她,他是听话的好弟弟,已经通知兰帘去找姐姐了。 “哎呀,才几日不见,小云信又长高了,”舅母杨氏摸了摸云信的包包头,又伸手要捏他肥肥的小脸蛋,“小孩子就是见风长。” 舒云信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再被人捏脸的,姐姐的魔爪不敢躲,可别人就不客气了。当下退了一步,避开杨氏,挤到母亲身边,替她盖好被子,问道:“娘,今天好些没?姐姐说您今年气色好多了,等改天暖和了,就可以带您去郊外看桃花呢。” 永平侯夫人孙氏,自丈夫战死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头几年要不是有好药养着,加之放不下一双儿女,恐怕早就去了。这些年在女儿、仆人的精心照料下,气色好了许多,也缓过了丧夫的悲痛,心情顺畅一些,自然就好的快了。 此时见儿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满是关心,心都快化了,“小心肝儿,有你们两个,娘怎么舍得不好?” “就是就是,”杨氏倒没有注意云信的躲避,只见这插话的机会来了,开口说道,“小姑子的福气还在后面呐!” 孙氏向来不会拆别人的台,虽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还是问道。“哦,怎么说?” “哎,这京城现在都知道了,侄女儿要配肃王啦,而且还是正妃!”杨氏说得眼睛都笑没了,仿佛是她女儿做王妃了一样,头上的珠翠都跟着摇晃,“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有功勋,但要配王爷,那也顶多是个侧妃罢了,侄女这运道可大了!” 孙氏觉得此话十分有理,说道自己心坎去了,女儿是个好的,多大的运道都使得。 一旁的云信可就撅嘴了,什么叫“咱这样的人家”?这是他家好不好?亏她说得这么顺口!而且,什么叫运道好?连他这么小都知道,皇帝赐个正妃,是看在他死去的祖父、伯伯和亲爹份儿上,这运道,是用命换来的! “侄女是个好的,只可惜了……”杨氏叹息一句,又看看孙氏脸色,果然见她神色一紧,问道:“可惜什么?” 杨氏得意一笑,却又赶紧抿直了嘴角,拍拍孙氏的手,忧虑道:“我听闻呐,那肃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府里侍妾都死了好几个,这侄女嫁过去万一不得他的意……” “还有这样的事?”孙氏脸色惨白,直抹胸口,云信见了连忙给她顺气,然后刚想叫人来把杨氏请出去,就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舅母这是在说谁呢?” 杨氏一听这声音,脸就拉了下来,瞪了她的贴身丫鬟一眼,不是叫你看着点,别让人去寻这煞星么? 丫鬟把头低下,这是人家的地盘,她拦得住吗? “姐姐!”舒云信蹬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舒然,“姐姐,舅母刚刚在说肃王呢。” 肃王,以前不知道他是谁,但大哥哥昨天跟他说了,以后,就是他的姐夫。 “阿然来了,快快进来坐着,别冻着。”孙氏连忙招呼着,“快给小姐端杯蜜茶来暖暖。” 杨氏看看自己茶盏里的冷茶,不屑地撇撇嘴。 舒然倒是没再理会杨氏,只走到孙氏身边,给她垫了高枕,又捂了捂她的手,见很暖和才放下心来,“虽说天气转暖了,娘还是注意点,我待会儿再说说丫头们,让她们夜里警醒一点,别让寒风进来。” “丫头们都很尽心,不用你这样挂心的。”孙氏摸摸闺女的脸颊说道。 杨氏见孙氏这么快就忘了刚刚的话头,忍不住提醒:“三娘啊,刚刚那话可不是嫂子故意吓你啊。” 孙氏有些不好意思,女儿一来,居然高兴得把嫂子晾一边了,忙道:“那要怎么办?” 舒然也坐在一旁,她倒要看看杨氏搞什么妖蛾子。 自当家男人战死后,舒家只剩下四个寡妇和几个年幼的孙辈,加上又有“一门三侯爵”的富贵在身,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杨氏的手段很老了,无非就是往永平侯府塞人,丫鬟仆人都塞,还是些重要位子。那时舒然年纪小,话都还说不清,到真是让她得手几次,搅得侯府不安宁。后来舒然当家,才把她拦住了。 这次想来又是想借她“准肃王妃”的身份讨些什么好处,她可不能让娘亲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胎穿到这十三年了,舒然可清楚孙氏性子了,典型的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经常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之前想过改造一下她,但失败告终,也就算了。她是自己娘亲,自己总会护着她。 “咱家可不能让肃王随意作贱侄女……” “舅母什么意思?”舒然猛地站起来,质问道,“肃王何时作贱侄女了,侄女昨天才赐婚,连肃王都没见过,何来作贱一说?” “这……”孙氏见女儿生气,连忙道,“你舅母只是听人说……” “听人说?什么人说?”舒然逼近一步,“舅母,您这是在诽谤皇室吗?或者,对圣上旨意不满?” “不是……我,”杨氏怎么能接这两顶大帽子,“我是为侄女考虑……” 舒然转而抱住孙氏,委屈地道:“舅母,您就是这样为侄女考虑?用那不知真假的话来吓唬侄女,让侄女对肃王畏惧,以后惶惶待嫁?”舒然抱着母亲,语气忿然,“皇上赐婚,那便是对舒家的恩宠,岂会害我?人无完人,即便肃王爷有什么不足,值得舅母这样夸大其词地侮辱吗?” 孙氏一听,对啊,刚刚杨氏也只说“听说”而已,“嫂子,你看……” 杨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什么时候说皇帝害她了?真是……真是…… “舅母,舅母,”云信跑到杨氏面前,见她脸色不好,朝母亲说道,“娘,舅母好像身体不舒服,还是赶快送回去看大夫吧。” 孙氏一听也急了,“好好好,安排马车送回去,你们几个丫鬟仔细伺候着。”她这是完全跟着儿子话说了,哪有人脸色不好就马上撵人的? 杨氏气得不行,今天目的没达成,又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这妮子太难缠! 送走舅母,兰屏过来了,说道:“小姐,舅太太本是要会娘家的,半道上想起夫人,顺便过来看看。” “哦,”这顺便,也就是故意了,“你待会儿往舅舅府上送点东西,就说感念舅母挂记母亲,亲临探望。”想来舅舅会懂,她也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 “是。” “娘,”舒然给孙氏捏着肩膀,云信也连忙给她捶腿,“待会儿我要去大哥哥那一会儿,你好好歇着,晚饭咱们一起吃,我亲自下厨。” 孙氏笑道:“好啊,那卤面不错,多做点。” “还有糖醋鱼。”云信两眼放光地道。 “好好好,待会儿你去找李先生念书,念的好了再给你做荷叶鸡。” 三人说了会儿话,舒然被杨氏打搅的心情好了许多。   ☆、第2章 聘礼 舒然刚刚坐上去永宁侯府的轿子,来到大门口,却见永宁侯府大管家匆匆赶来。 “康管家,有什么事吗?小姐正打算去永宁侯府呢。”兰屏扶着轿子说道。 “哎,这正好,”康管家擦擦头上的汗,说道,“小姐赶紧过去吧,圣上来旨意了,正等着您去呢!” 舒然一听旨意,也顾不得多问,忙让轿夫加快脚程。 舒氏三房,虽是各自封侯,但由于人丁稀薄,二房、三房世子还小,所以一切事宜还是得仰仗永宁侯府,永安侯府、永平侯府行事也以永宁侯府为尊,这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但凡有什么事,大多都是先寻永宁侯府,这两次旨意也是如此,下到永宁侯府。 想来这次圣旨,也是和昨天的赐婚有关。 舒然猜得不错,她刚到侯府,就见从大门口被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见她的轿子来了,连忙让出道儿来。 “这舒小姐真是好福气啊……” “那么多金银珠宝,几辈子都吃不完啊……” “你们就眼热吧,谁让咱们每个战死的爹呢?” 听着外面杂乱的议论,舒然忍不住仙了一角帘子,往外看去,却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从大门口开始,摆满了一只只打开的大箱子,一直往里排开,直到厅堂。轿夫们只好寻了小路往里去,舒然也没来得及细看有些什么。 “哟,舒小姐来了。”舒然一下轿,宣纸的高公公就站了起来,朝她弯了弯腰。 “高公公。”舒然可不敢受他这礼,侧了身子,又朝他轻福一下。 高公公暗暗赞许,真是不骄不躁。他虽是内侍,却是有品阶的,舒然虽说是准肃王妃,但还是受不了他行礼的。 “让高公公久等了,”老夫人张氏拄着拐杖起身,说道,“烦请公公宣旨吧。”说着便要跪下。 高公公连忙拦住,说道:“圣上特谕,老夫人身子不便,不用下跪的。” “谢圣上体恤,”张氏还是让两个儿媳扶着跪了,“圣上宏恩,可臣妇断不能无礼,对圣上不敬啊。” 有些恩典是不能接的,尤其是这样看似很小、无关紧要的恩典,一回两回无碍,次数多了,难免会有人做文章,尤其是万一以后舒家出了什么事的时候。 不让你跪,是圣上仁德,若你果真不跪,那就是无知无礼,目无章法了。 高公公感叹,老夫人真是个明白人,难怪这一家子八年来都能圣眷不断了。 高公公宣完旨就离开了。 旨意其实很简单,舒然既然赐婚肃王,那该有的赏赐自然不能少,只是舒然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罢了,而且……这其中居然还有肃王送来的东西! 旨意昨天才颁布,今天他就从塞北送了东西来? 什么马匹脚程这么快?不可能! 除非……皇帝的主意早就定了,而且肃王也知道,早早地打发了东西过来! “天啊……”舒然无力抚额,她是什么时候被皇帝盯上的啊?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 皇帝一直派传说中的暗卫盯着她吗? “还让不让人有*啊……” “*是什么?”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吓了舒然一跳,转头一看,却是永安侯世子、她的三堂兄舒云智。 舒云智自幼习武,十五岁的年纪,硬是比同龄人高了一个头,身材更是健硕,此时弯腰看着舒然,倒向是个跟班的小弟。 “去去去,哪有偷听人家说话的?”舒然将他的脑袋掰到一边去。 “你说那么大声,大伙都听到了,怎么是偷听?”舒云智伸腿踢了旁边的永宁侯世子、舒然的大堂兄舒云礼一下,“大哥,是不是?” 舒云礼十七岁,从文,不如舒云智魁梧,却是如松竹一般修直挺立,是个标准的大家族好哥哥,也不斥责弟弟无礼,只是说道:“阿智,别欺负妹妹。” “什么?欺负?”舒云智十分不理解他哥的逻辑,从小到大谁敢欺负她啊?差点当祖宗贡着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永宁侯夫人小张氏,打断他们的笑闹,“这些东西还得清理一遍呢。” 由于之前没有风声,侯府还得另滕库房安置,好在空房子多,收拾一下就是。 “不急不急,”老夫人张氏摆摆手,“阿然,过来。” 舒然过去,抱住她的手臂:“祖母……” 张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指指那些箱子,说道:“这些都是你的聘礼了,今儿好好瞧瞧去。” “好啊!”舒然一笑,不管这其中有什么弯绕,既然注定要嫁,那何不嫁得欢喜一些?再说了,这么多宝贝摆在面前,由不得人不开心啊! 她又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走,祖母、大伯母、二伯母,咱们去清点聘礼去!”舒然一手扶着张氏,一手拉了小张氏,眼睛望向对面的永安侯夫人李氏,十分豪气地道,“看重什么只管拿!” “你啊……”李氏戳戳她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什么叫‘看重什么拿什么’?怎么就不知道把钱财握紧一点呢?气死我了!” 小张氏见舒然额头戳出了红印子,连忙拦了李氏,“下手轻点,戳伤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伤啊?”李氏嘟喃。 “嘿嘿。”舒然傻笑一声,带着三人往前走,被冷落一边的舒云礼、舒云智两兄弟默默跟上。 皇宫赏赐的东西,都是按规制来的,无非就是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由于她年纪还小,所以王妃的制服还没做。之前太子成婚、端王成婚的时候,那赏赐她也见过,除了太子妃外,差别不大,没多少新意。 倒是肃王的东西让她有些呷舌。 整整十个大箱子,第一箱是一个个拳头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圆润光滑。第二箱是玉器,但……全都是极品冰玉髓!其他几箱却是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最后还有一个小匣子,放的居然是一些京城的地契、房契还有店铺! 乖乖……舒然觉得手心发烫,她成小富婆了啊! 可是……肃王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张氏、小张氏和李氏,都知道这门亲事不简单,可知道也没办法,她们三个内宅妇人,只能坐稳侯府内宅,手伸不到前朝。况且……几个晚辈都不是庸碌无能的,相信他们能处理好,她们只要支持就是。 比起那些污糟事,她们更关心侄女嫁过去过得怎么样。如此看来,有这些在手,再加上舒然的能耐,即便没有夫君宠爱,那也能过的舒心! “哎呀呀,这下我可放心了!”李氏拍拍胸口道。 小张氏也笑了,舒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再加上孙氏身体不好,所以这侄女基本都是她们两个照料长大的,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眼下这样,也就松了口气。 “好好好。”张氏也高兴,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学着一切往前看、往好的想,她也挺不过丧夫丧子的日子。 舒云礼两兄弟陪着祖母、母亲说笑,一脸开怀,暗地里却悄悄朝舒然使了眼色:待会儿去书房。 舒然觉得,自己经历了雷劈、胎穿、丧父等等,以后再大的问题也能云淡风轻地面对了。 可是在书房里,拿着手上这张薄薄的纸,她脸色却变了又变,觉得老天真是爱玩,可也不带这样的啊! “肃王,赵宁川,年十七,帝三子,生母为前嘉元皇后,后薨,养于淑妃膝下,七岁离京,于塞北历练……” 舒然一句句念着,“母族为塞北韩氏……” “这些不算是机密消息,京城中年纪达官贵人大多清楚,只是这十年来却少有人提及罢了。”舒云礼开口。 “也就是说……这只是基本信息?” “嗯。” 这……相亲都得有个详细资料吧!肃王那肯定把自己从里到外查了个遍,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我找了一个可靠的消息组织去查,一无所获。”舒云智说道。 也就是说,肃王身边可以用密不透风形容,难怪这几年京城没人注意他呢! “其他的暂且不说……”舒然放下纸张,眉目微敛,朱唇微启,“只他这身份,是嫡非长,远离京城却又有边关势力,这身份就有些不上不下的了……” 这不上不下最是难办! “不知道……”舒然压低了声音,伸手指了指天空,“他有没有那个意思。” 舒云礼、舒云智全身猛地绷紧,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们都知道“那个意思”的含意。 有,还是没有? 他们不知道。 但无论哪一条,舒氏一门都将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而这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 圣旨赐婚,舒氏就与肃王站在了一条船上,而掌舵人,不是他们。 “哎……”舒然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忙笑了一下,打岔道,“万事还没个定论,咱们也不用多想,横竖今年肃王得进京谢恩不是?” 皇帝赐婚,肃王无论如何都得进京谢恩。 舒云礼也笑了,松开紧握的拳头,“是啊,到那时候再说不迟。” 离妹妹及笈还有两年,一切都来得及。 再说了,心急又能怎么样?除非他们放弃妹妹,否则就只能跟着肃王走下去。 但又怎么可能放弃? 他们的父辈能为家国百姓而舍生忘死,他们也能为了至亲骨血而奋不顾身。   ☆、第3章 灯会 “得了得了,你就别多想了,”舒云智拍拍舒然的脑袋,又指指舒云礼,“这些费脑筋的事就留给大哥吧,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嫁吧。” 舒然皱眉躲开他的手,心想她都十三岁了,怎么个个都还爱摸她的头?殊不知她也经常这样对待和她想法一样的弟弟。 “我来想,那你做什么?”舒云礼问道。 “我么?”舒云智咧嘴一笑,抹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那肃王敢欺负阿然,我揍死他!” 他的拳头可不是白练的。 “三哥……你要我成寡妇啊?”舒然抓着他的袖子,苦着脸道。 “啊?哈哈哈哈……这主意不错。” “好了好了,”舒云礼止住弟弟的笑声,面色一整,对舒然道,“不管肃王那怎么样,你这肯定得忙活了,如今你是准肃王妃,各方应酬肯定少不了,会有不少恭维求助的,也会有……明枪暗箭。” 这是必然的,她的身份水涨船高,舒家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但这就像现代的炒股一样,收益风险并存,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倾家荡产。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看来……她的安宁日子到头喽。 京城的人向来是行动派,初九这一天,就有人给舒然下了帖子:十五上元佳节,诚邀拘芳别苑赏灯。 下面四个娟秀的烫金小字:青霜居士。 青霜居士何人?乐安郡主是也。 京中贵女,多半才学不输于才子,所以酷爱给自己取个雅号别名,彰显不同。 舒然不赶这潮流,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气,所以在京中众人看来,这舒小姐舒雅大方,处事有方,但可惜才学上略有欠缺。 这乐安郡主,是明恩公主的女儿,而明恩公主是先帝爱女,当今皇上的姐姐,更是她未来的姑姑,这份量可不轻。 拘芳别苑这地方,向来是京城女眷交际的重要场所,乐安郡主所请之人,必定是经过公主点头的,而上元节这样的大日子,不可能只有她们一些小姐贵女,公主那边肯定有不少宗亲命妇、名门才俊。 没想到这第一回,就是这样的大场面啊。 “哎……以后想睡到自然醒恐怕都不行了。”舒然揉揉脑袋,叹息一声。 林妈妈刚进来,就听到舒然的抱怨,不由劝道:“您也该收收性儿了,您看这般年纪的小姐,哪个不是拘在家里学女红学管家的?” 兰屏见舒然有些疲倦,就净了手,上前给她捏肩,说道:“妈妈说的岔了,咱们小姐哪用学这些,女红不用说,单这管家,侯府不一直都是小姐打理么?” 舒然自爹爹死后,五岁就开始了掌家,侯府人不算多,但杂七杂八的事却不少,但她除了刚开始有些生疏外,渐渐地就有了门道,如今下人、管事们可没一个敢欺瞒她的。 “也是,”打理这么大个侯府,可比别家小姐累多了,林妈妈说道,“兰帘不是炖汤去了么,待会儿小姐喝点,就赶快休息休息,别熬坏了。” 舒然闭着眼睛不说话,嘴角却舒缓地勾起。 她很幸运,身边都是关爱她的人,虽然这其中不乏她的努力,但结果是令人安慰的。 就是不知……远在塞北的那人,值不值得她努力,甚至……全心全意? 正月十五傍晚,舒然就和大伯母、二伯母、三位堂兄和舒云信一起到了拘芳别苑。 他们全家都收到了明恩公主和靖海侯世子的邀请,除了老夫人和孙氏抱病未到,其他都来了。 二堂兄舒群是永宁侯庶子,之前在书院念书,昨日才刚刚回来。 虽说是庶子,可谁让他是永宁侯唯二的儿子呢? “阿然,待会儿我们定是不在一起的,你要小心些。”小张氏说道。 “没错,要是谁为难你了,也别忍着,横竖我们给你撑腰呢。”李氏也说道,真是和舒云智是母子,说话都一个口气。 舒然倒是没紧张,小姐们在一起,顶多是些口头官司罢了,又不是舞刀弄枪的。 “我知道的,自己会小心,”然后冲几个堂兄笑笑,“哥哥们待会儿可别见了美人就忘了照顾弟弟哦。” “狭促鬼,”舒云礼看看规规矩矩跟在自己身后的舒云信,说道,“放心吧。” 他们一进门,就被仆人们引去了各自的地方,小张氏两个去明恩公主那,几个公子去靖海侯世子那,舒然则带着兰屏、兰帘去了乐安郡主的观澜水榭。 拘芳别苑既然是交际之地,那风景自是不错。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古木参差,湖光山色。 “郡主,舒小姐到了。”丫鬟将舒然引到水榭门口,朝里面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亮红齐胸襦裙的身影走了过来,“舒妹妹来了。” 乐安郡主今年刚好及笈,脸儿有些圆润,肌肤白细如瓷,眉目弯弯,倒是有些俏皮模样。 她此时拉着舒然的手嗔道:“前回与妹妹见面,妹妹还说得空来陪我聊天,结果害我白欢喜了,该罚该罚。” “舒然见过郡主,”她与郡主虽是有几分交情,礼却不能废,“不是舒然有意食言,本想来找姐姐玩,可这不是收到帖子了么?恰好凑一起了。” 乐安郡主拉着她往里走,闻言无奈一笑:“好好好,就你有理了,我说不过你。” 舒然一笑,乐安郡主是宗室里少有的爽朗性子,这也是舒然一贯与总是疏远,但却与她交好的原因之一。 但如今她都成准宗室妇了,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乐安郡主这倒是个突破口。 舒然来的算早的了,到了里面,却见居然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且大多不认识。 舒然这些年来,京中权贵不敢说全认识,但排的上名号的还是了解几分,当下不动声色。 “不知这位姐姐是?”舒然刚坐下,就有一个穿鹅黄衣裳的小姐上前,向乐安询问,眼睛却瞟向舒然这里。 这是一个很不礼貌的动作,舒然看向乐安郡主,目露询问。 乐安郡主没有理那人,慢悠悠地给舒然倒了杯茶,才转向大家说道:“几位可能不认识,这是舒家姐姐,以后啊就是我三表嫂了。” 按辈分,的确是三表嫂。 “虽说你以后是我表嫂,可这会子我还是要叫你妹妹,不许占我便宜。”乐安咬唇说道,言语亲昵。 “谁敢占你便宜呢,我的郡主姐姐?”舒然目光一扫前面众人,笑道,“怎么不给介绍一下,不然待会儿说话都喊不出名字,多不自在?”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没理刚刚那小姐,看乐安的样子就知道不用多在意她。而她满脸羞愤,却被一位粉衣小姐拉了下去,不知说了什么,倒是安分地坐在位子上。 “这几位小姐无怪你不认识,她们父亲都是今年留京任职的官员,初到京城,还不曾走动过。”乐安一一介绍了一遍。 舒然与她们点头见礼,心里却想,原来是京城的新鲜血液啊,想来各世家都有意结交,难怪能来这样的场合。 看来京中势力又有一番变动了。 “阿月和阿盈怎么还没来?”这是她交好的两位闺密,十分聊得来。 “别急,她们两家人多,收拾得慢些。”乐安这样一说,却又觉得好似在说舒然家人少,怕她伤心,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即一道身影如风般地跑进来,吓了满屋人一跳。 “阿月,你规矩又白学了?”舒然倒是镇定,从小蒋月就是这个样子,“担心伯母又关你一个月。” “是啊,”乐安显然也习惯了她的行事,“到时候有你受的。” 蒋月一身张扬的红衣,腰上还别着一条马鞭,闻言一抬下巴:“怕什么,反正关不住我。” 母亲那些招数太不够看了,她要是能被关住,那也不会有今天的蒋月了! 在场的小姐都不了解蒋月,倒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以前见过蛮横的人,没想到京城也有啊! “阿月,你也不等我。”说话间,王盈秀走了进来,她和舒然同年,倒是更显纤弱,一袭水蓝衣裙倒是称得更加温婉如画。 “你太慢了,裙子又长,我等不住啊。”蒋月笑盈盈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急性子?” 王盈秀不和她瞎扯,给乐安行了礼,才拉着两人的手说道:“这些日子都拘在家里,好想你们呢。” “我们也想你啊。”舒然说道。 几人坐下后又有许多贵女陆陆续续到了,熟人也多了……当然,这是对于她们而言,那些初到京城的小姐们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们初到京城,不知其他贵女的脾性,也不敢贸然交谈,只能暂时拘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舒然倒是明白,让她们来这,定然会有人结交她们的,只是要等到待会儿赏灯啊,做游戏的时候才方便罢了。 这也是为何京中贵人都喜游乐的原因。 男子在马场、酒楼里谈交情,女子则在宴席、游戏间说家常,一来二往的,也就有了联系,有了人脉。 屋里有乐安在,气氛倒是不错,舒然与蒋月、王盈秀凑在一起聊天。 蒋月是个话唠,舒然说话又较风趣,而王盈秀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三人倒是好拍档。 “前儿个听闻舒姐姐赐婚肃王爷,妹妹在这里给姐姐贺喜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第4章 诬陷 众人说话声本就不高,所以这句话倒是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舒然赐婚肃王那是众所周知的,这样的场合贺个喜也是应该的,但是……这打头的得是个跟正主关系亲近的人啊!比如乐安郡主、王小姐几人。 她……是谁啊? 舒然本正在和王盈秀说着春天定制些什么款式的衣裳,此时闻言抬头,目光微微一扫,定格在了门口一个橘红身影上。 那人刚刚乐安介绍过,是她家二舅母的侄女,叫苏梦,两人也算是亲戚。 “这……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贺喜了!”乐安抓着舒然的手,笑道,其实刚刚都已经开过玩笑了,现在这么说只是圆个场,“还多亏了苏妹妹提醒。” 苏梦也是今年才随父亲进京,乐安和她也是头一次见面,但好歹沾亲,也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面子,她还是得帮她兜着点。 好在以她和舒然的交情,舒然定不会不给她面子况且看舒然的脸色也不像生气。 “你看我也糊涂了,”王盈秀明白乐安的意思,也帮着圆场,“我今儿也没什么贺礼,先给你道声喜,改日一定补上。” 舒然收回目光,浅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尽会拿我开心,得了,你这句话我记下了,不过呀……”她看看乐安、王盈秀和蒋月三人,“这贺礼可得我来挑,到时候你们别舍不得。” “干嘛扯上我啊,我说什么了?”蒋月怒视。 “好好好,到时候别把我私库掏空就行。”乐安笑道。 几人说笑开了,也就有许多小姐趁机前来道喜,顺道与京中贵女搭上了话,气氛倒是比刚才活跃了。 “哼!”苏梦看着所有人都围着几人转,有些气愤,又有些气馁,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酸涩。 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有什么了不起? 转而想到母亲的吩咐,又有些着急,该怎么办才好? “苏小姐,郡主说您有些不舒服,让奴婢带您下去休息,您跟奴婢来吧。”她身后忽然多出个丫鬟,说道。 “什么?我没有不舒服……” 那丫鬟却不由分说,在她身上轻轻一点,然后扶住她的手臂,往外带去。 苏梦哑了声音,呼叫不得,只得随她而去。 舒然往这边瞟了一眼,有笑看着乐安,乐安眨眨眼。 *** 金乌西坠,月桂东升,那并不圆满的月亮坠在天边,发出淡淡莹润的光芒。 也许是古代没有什么空气污染的原因,舒然总觉得这里的夜空比现代的更加清晰、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此时众人已经离开了水榭,来到了别苑举行灯会的地方。 别苑的厅堂、游廊甚至树林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无一不是别出心裁,精巧致极。 “真是大手笔啊。”蒋月拿着马鞭在手心敲着,啧啧赞叹。 “可不是么?”王盈秀挽着舒然,站在一回廊处,抬头看着一盏八宝琉璃灯,“就这样的,我有的话也得当宝贝藏着,哪会这样随意挂着?” 舒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着痕迹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刚刚一出来,她就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倒不是她有多敏感,而是那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就像粘在身上的糖一样,让人十分不自在。 但回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阿然,阿然!”蒋月拿着马鞭在舒然面前一晃,“想什么呢,叫着都没反应?” “啊?哦……没什么。”舒然摇摇头,许是自己太紧张?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舒然拉起两人,往另一头走去。 她们刚离开,不远处的假山上就拐出一个人,倚在石头上,嘴里叼了根草,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那边?”语气不屑,“哼。” *** 舒然觉得,女人的第六感果真不容小觑。 她这一晚心神不宁的,果真“不宁”的事就来了。 看着眼前被按在地上,堵了嘴巴,却哭得撕心裂肺,灰头土脸的丫鬟,舒然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四周原本分散的人都聚了过来,围了个圈,有人疑惑,也有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似乎是来求舒小姐的。” “这……” 乐安也赶了过来,今日这边是她做东,也是她头一次接手这么大的聚会,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阿然,这是怎么回事?”乐安来到舒然身边,一脸焦急地问道。 舒然还未说话,蒋月就已经一马鞭抽到了那丫鬟身上,骂道:“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我叫你泼阿然脏水!” “阿月!”舒然抓住她的手腕,摇头,“别这样。” 今日这事定不简单,她转向乐安:“乐安,我们进去,好好问清楚?” “这……”照乐安的想法,此时应该先把丫鬟看押起来,再把众人安抚下来,好歹把今晚的灯会圆满了,然后再来审问丫鬟,给舒然一个交待。 舒然看出她的犹豫和为难,若平时小事也就算了,可那丫鬟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彻底弄清,以后可就没处说了! “乐安,你听听她说些什么。”舒然唇角一勾,示意兰屏扯掉堵嘴的布。 那丫鬟身子还被按着,嘴里却大叫起来:“舒小姐!舒小姐!奴婢求求您……求求您绕过我家小姐吧!求求您了!” 舒然冷哼一声,乐安眉头一跳。 “舒小姐,您……您如今已经是肃王妃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碍不着您了啊!”那丫鬟一个个响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您是肃王妃了,和林公子也无缘了啊,您为何还不肯饶过我家小姐啊……” 不疼么? 舒然此时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个。 乐安已经变了脸色,一挥手:“押倒屋里,”转头看向舒然,“阿然,就如你所说,弄个清楚。” 丫鬟那话没说全,她却已经猜到那用意了! 什么林公子啊小姐啊,不管有没有这回事,闹出来都会让阿然名声不保! 流言最是可怕,如果此时不当众给个结果,那这似是而非、遮遮掩掩的流言会传的有板有眼! 即便如今阿然不是准肃王妃、不是自己好友,她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大家先跟我进去,一块审一审,这贱婢到底为何诬陷阿然!”这话说的不容反抗,拿出了郡主的气势,首先就定下了诬陷! 另一边的夫人们见这边有乱子,有些也赶了过来,有些则派了心腹来打听,明恩公主也知道了始末,却只派了两个嬷嬷过来,把场面完全交给了女儿。 小张氏妯娌俩赶了过来,舒云礼几兄弟因为男女不便,只得远远地站着,只待万一事情不可收拾,就过去给妹妹(姐姐)撑腰。 *** “阿然,你说,要怎么审?”乐安虽然很快想通了其中厉害,迅速按舒然说的做了,但毕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难免有些不知头绪。 还好,她知道舒然历来是个有主意的,此时看她那不慌不忙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乐安,我问问她。”舒然说道。 “好。” 舒然右手搭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眸半垂,仿佛只是在和众人围炉夜话般的悠闲。 “刚刚你说的那个故事,没头没尾的,让人很不舒爽,现在把来龙去脉和大伙说说?” 大伙都是爱八卦的人,这故事讲到精彩处却戛然而止,那可是猫抓般的难受啊! 她这样一说,倒真有不少人坐直了腰板,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说啊?”舒然的声音就如刚破冰的泉水,清脆中带着几分寒冽,“哦,少了刑具啊。” 不用她说,蒋月就已经狠狠抖了马鞭,在空中“啪啪”作响,“快说!你所谓的阿然你那什么公子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一咬牙,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反正她们也不敢杀了自己,否则就是杀人灭口了! “我说,我说……”丫鬟把背了几遍的话颤巍巍地背出来,“我们家小姐,一直与林公子两情相悦,却没想到……没想到舒小姐也喜欢上了林公子,林公子拒绝了她,她……她便利用侯府权势欺压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她……” 丫鬟跪着转了一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神情倒真是骗了不少人。 “你胡说,我家阿然怎么会是这种人!”小张氏气得发抖,李氏安抚着她,示意她看舒然怎么说。 “我家小姐惨啊……她……她被舒小姐毁容了!”这可是对女子极大的伤害啊! 当下有不少人吓得直拍胸口。 呵呵,舒然想,她居然成了那棒打鸳鸯的恶毒女配了? “你那林公子和小姐,姓甚名谁?”舒然问道,“说出来,咱们少不得要当堂对质一番。” 舒然的脑袋在刚刚丫鬟说话时就转了一圈,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那就不可能不弄个真名实姓的人出来,否则这话不是一戳既破么? 而且……这公子、小姐其中有一位肯定也是被拖下水的,幕后的人……想要一箭双雕? 那也得看她配不配合啊…… “那、那林公子……”丫鬟喊道,“是宰相的四公子,林之冉!” 此话一出,乐安、蒋月都是一怔,小张氏也僵住,慢慢看向舒然。 舒然的笑凝固在脸上。   ☆、第5章 黑手 好啊,这还真是有备而来! 舒然慢慢坐直了身子,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动怒了。 舒家和林家走的近,而亲近舒然的人都知道,林家公子确实对舒然很好,明眼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若是没有这道赐婚旨意,说不定两家倒能成。 “好啊,真是好啊。”舒然看看那丫鬟,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乐安身上,“乐安啊,你是知道我的,最容不得人家拿我亲朋好友做文章的。” 乐安点头,“我知道,你要怎么办,别的不敢说,在这里我还是能做主的。” 舒然最是护短,别人怎么说她,她都能笑盈盈地,可若是伤了她在乎的人,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以前另一位郡主骂了自己,舒然都能把人收拾得见她就跑,偏还不敢找她麻烦。 “来来来,你也站起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舒然示意兰屏、兰帘把人拉起,“那那位小姐叫什么,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哦,还有我怎么害你家小姐的,时间地点和证据都给我一一摆出来看看。” 丫鬟一愣,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这些……这些没交待啊! 她此时不哭了,认真一想,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预期的轨道。 那人说,自己只要找到了舒小姐,按说好的哭闹一遍,把人群吸引过来,声音要大、表情要到位,争取让人人都听见。 之后乐安郡主和舒小姐为了压下这事,必定先封了她的嘴,把她关起来,然后他们会想办法把她弄出去,给她一大笔银子,远走高飞。 只是如今她却跪在这里,舒小姐问她要证据。 她哪有啊! “我、我家小姐……只是一介平民之女,说了小姐们也不知道啊……”丫鬟只好瞎编。 “哼!”李氏一拍桌子,“你不说怎么找证据,定是瞎编!” 舒然想了想,这小姐必然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但幕后之人原本计划定不是此时让人出来指证自己,而是等流言差不多了再出现。 只可惜那人没算到她会直接拿了丫鬟,当着大家的面审问啊。 此时估计记得不行吧? 会不会急着把那小姐送来这里? “兰屏,”舒然招招手,兰屏过来,她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有些冷,去把我车上的披风取来。” 手指快速地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是。” 舒然又让乐安派人看住了屋子四周,许进不许出。 舒然不想跟丫鬟扯皮了,可却不得不把一些疑点指出来给大家听,只好问道:“你说说看,为何你家小姐被我害了,不去官府报案,而是跑来这里求我?啊,我知道了,你要说官官相护,对么?”舒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一旁的蒋月很没义气地笑了出来,“哈。” “我舒然虽是承蒙皇上和父辈恩德,在京中有点子地位,可尚且还没到了连官员都要听我的的地步吧?连圣明的皇上都会被御史指责呢,我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呢?”舒然无辜地望望四周。 乐安几个自是配合,其余有些贵女都看出了些门道,附和道:“是啊是啊,应该报官才是!” “再说了,”舒然继续开口,别看她平时人前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在自己人面前可就是个话唠,损起人来更是口若悬河,让人无还击的能力,“你家小姐出事,为何不是她的父母兄弟帮她出头,反而是你一个丫鬟喊冤?真真奇怪啊!” “我家小姐她……” “哦,她是不是父母双亡了,又是独生女,还举目无亲来着?”舒然再次抢了话,这下不少小姐都瞪大了眼睛,这舒小姐……怎么变化这么大? “那她孤身一人,怎么还用得起丫鬟?”舒然笑意更大了,“你又要说家道中落,颇有遗产,而你是忠仆了对不对?笑话,这世道虽说是太平安康,但一介孤女要能守住万贯家财,那得很有能耐了,那么有能耐又怎么会被我算计?真真是笑话!” 丫鬟瘫软了下去,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诸位小姐,我舒然虽说不是什么宗亲贵胄,但好歹身出名门,家母更是管教甚严,怎会做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来?”舒然起身,对着众人屈膝福了一礼,字句铿锵地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里,小张氏等人就知道舒然已经扳回局面了,当下都松了一口气,小张氏不急不忙站起来,说道:“阿然说的没错,我舒家世代忠烈,为人豪义,虽说如今只有几个寡母幼子,人丁稀薄,但要说教养,我舒家媳妇儿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比别的世家差几分!绝不会做这等龌龊事!” 小张氏义正严辞地说道,舒家的家风,是皇帝下旨称赞的,谁敢质疑? “就是,如今居然有人欺我们寡母幼子,没有什么势力,想诬陷我舒家,真是岂有此理!”李氏也站起身说道。 舒然见两位伯母如此配合,微微一笑,在看众人,有些人闹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却是被吓住了,不敢言语掺和,看出门道的,也都默然不语,不管怎么样,却是都相信她无辜了。 “乐安郡主,”舒然朝乐安施了礼,说道,“这背后定是有人要陷害于我,烦请郡主押了这丫鬟,与我做主才好。” 这事情发生在靖海侯的地盘上,怎么着都是要交给他们处置的,这样一来,也可以把让靖海侯府洗去嫌疑——她相信不是靖海侯府的人做的,他们没那么蠢。 而且撇开她和乐安交情不说……也算是买给靖海侯府一个人情了。 “好,”乐安松了口气,如果当时自己就把人关了起来,那后面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呢!如今……还多亏了阿然机智,且在这时候还愿意相信自己,全了靖海侯府的脸面。 “没事。” 这里算是了了,可事情还没完! 她跟幕后的人没完! 从他们把林家搬出来那刻起,这事情就简单不了! 林之冉……她虽然于他无意,可却是视他为兄为友的! 而且……那人选中林家,恐怕也不是单单因为她和林之冉的关系。 林家、舒家,那人胃口真大!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吃下! *** 事情至此,女宾这边的灯会算是不欢而散了,舒然也早早离开。 “阿然,没事吧?”舒云礼见舒然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舒云信也跑上前,小手揪住舒然的袖子,小声唤道:“阿姐……” 舒然的脸色缓和了些,拍拍他的头,又对舒云礼说道:“大哥,我没事,你这边怎么样?” “我照你说的做了,具体的回去再说。”舒云礼说道。 舒然点点头。 “阿然,”舒云智在一旁俊脸紧绷,挥了挥拳头,“咱们回去想想,是哪个杂种搞的,我……” “说什么话呢你?”李氏听到那句脏话,皱眉喝道,想骂不能回家骂吗?这里这么多人! “哼。” 舒群此时已经让小厮赶了马车过来,她看了舒然一眼,说道:“阿然受惊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没错,”舒云礼扶了小张氏和李氏,“咱们从长计议。” 也是,一切急不得。 兰屏扶着舒然,刚上马车坐稳,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道声音:“阿……然?” 舒然一怔,这是林之冉的声音。 自从赐婚后,舒然倒是再没见过他。 他的心意她清楚,只是…… “之冉哥哥。”舒然挑开车帘,望向车外。 月华如水,白衣如玉,世有公子,举世无双。 大概……也就是说他这样的人了吧? “之冉哥哥有何事?”按理说,如今她是肃王妃了,再不该如此叫他,可是却实在不愿让十几年的情分生疏了去。 林之冉看着半掩在车帘后的女子,起唇说道:“今晚的事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个说法。” 这事是冲着两家来的,他必须要管。 “嗯,我知道的。”舒然回道。 “你……有困难也记得和我说。” 略一犹豫,“好。” *** 舒然觉得,肃王欠自己可欠大发了! 这嫁给他的好处还没的到呢,麻烦倒是这么快就来了! 自己可得一笔笔记下来,到时候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我们按你说的,请靖海侯世子派人盯住了别苑各个出口,倒是发现了有丫鬟鬼鬼祟祟跑出去,我们一路跟着,还真发现了个被毁容的女子,想来是那人急了,忙遣人去带她来。” 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早晨,舒云礼的书房内,兄妹几人坐在一起分析着,舒云礼继续说道:“那女子已经交给靖海侯世子,即便她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凭着那蛛丝马迹,世子也定能查到。” 舒群历来是个心细的人,此时书房里没有丫鬟,他就亲自给兄妹们添了茶,之后问道:“那……那人目的何在?” “若是与我有仇,那这么做无非就是损我声誉,但是……不见得有用,况且……以前为何不动手,偏偏现在?” 以前她虽说不喜喧闹,但却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害她,机会多的是。 “所以……”舒云礼手指蘸了茶水,缓缓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肃王。 他们的目标是肃王,如此才说的通。 那林家呢?想一箭双雕? 舒然真是想为那人的胆子鼓掌! 舒云智不耐烦这些东西,当即说道:“要我做什么,你们就说!” 舒云信也半懂不懂,但有人欺负姐姐却是懂了,当即握了小拳头,可看到那么小的拳头,又丧了气,好想快点长大啊…… “这么一分析……这个计划可谓是漏洞百出,绝不是那些老谋深算的人策划的。”舒然皱眉说道。 舒云礼此时一笑,眼睛微闭,仿佛一只看到猎物的狐狸:“若是以前,很难猜出这样没头脑、却又能够布置这许多的人是谁,可如今……有这么多新留京任职的官员在这……” 舒然和舒群眼睛一亮。 新留京任职的官员、家族在京中有一定地位、此人又急功近利急于上位、脑袋又不够周全有智谋,谁满足了这几个条件,那基本就是他干的了! “呵呵,我居然成为了别人往上爬的垫脚石了!”往她身上泼脏水,也就是往肃王身上泼脏水,肃王妃无德,肃王声誉也会有损,他是要拿这事邀功! 或者说是献媚! 给谁献媚? 不会是皇帝,欺负皇帝的儿子给皇帝献好?哪怕皇帝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好高兴。 那只能是……太子! 几人都想通了这些关节,不禁冷笑。 “查出来是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舒云礼一字一顿说道。 舒群却有别的担心,看着舒然:“阿然,你……以后要分外小心了。以前肃王不在京城,脏水怎么也泼不到他身上,如今赐婚,你在这……” 她在这就是活靶子! 别人对付肃王的活靶子! “天呐……”舒然抱住舒云信的小身子,哭丧道,“我上辈子欠了肃王什么啊!” 舒云信不知道姐姐怎么了,只好跟着说:“天呐……”   ☆、第6章 真相 舒然是个心宽的人,对于成了“活靶子”这事儿,也只是在亲人跟前撒个娇而已。 她这靶子树到这,还得看人家有没有本事射过来呢!她的家人可不是吃素的,“一门三侯爵”也不是虚设的! 而她也没想到,此时一匹快马奔出京城,她在此事上的作为,已经放在了塞北肃王的案头。 *** 舒然及笈后就要出嫁,这嫁妆也得准备起来了,两年的时间,也够了。 所以这几日,永平侯夫人孙氏就暂时搬到了永宁侯府,好方便与大嫂一起商量嫁妆单子,李氏也天天过来出主意。 舒然和舒云礼也就在永宁侯府小住。 “呵,敢算计我家孙女,那家人也不打听打听……”老夫人张氏拉着舒然的手,一脸鄙夷的说。 如果能那么容易让人骑到头上,舒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光景了。 “祖母,我的好祖母,”舒然轻轻摇着她的袖子,嘟起嘴唇,“您说的好似我有多毒辣似的……” “毒辣总比软弱好!至少没人敢欺负。”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应该教孙女些好的,又说道,“当然了,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可也非一日之功,你还得练练呢。” 这孙女从小不让人操心,行为处事也可圈可点,可是啊……有时候有些较真得钻牛角尖了。虽说平时与人为善,宽容大气,但但凡触及她的原则底线,那是一步不让的。 但这世上,有些事情,即便人家把你脸都踩进泥巴里,你也怨不得半句。 在他们头上还有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 “好啦好啦,孙女知道了,”舒然连忙给张氏揉肩,“您啊如今就安享晚年吧,那些事情少操心了。” “晚年?”张氏知道舒然在逗她开心,故作生气地说道,“我哪里老了?你说说,我哪里老了?” “好好好,您还貌美如花,风韵犹存呢……” “尽说瞎话。” 舒然陪着祖母说笑,又一起吃了午饭,伺候她睡下,这才出来。 “姐姐!”舒云信见到舒然,立刻想跑过来,可又想起先生叮嘱的话,当下收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迈着均匀的步子,朝她走来,然后一揖,“姐姐好。” 舒然忍住了去捏脸的冲动,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襟,笑道:“哎哟,咱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酸儒了?” 云信听了“小酸儒”这词,老大不高兴,也顾不得礼仪地瞪着姐姐,可偏偏眼睛圆圆的,脸上还有婴儿肥,愣是没有气势。 舒然被他萌得心都化了。 这样的家人,她怎么都要守护的。 “别欺负云信了,”舒云礼来找舒然,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他不小了。” “是不小了啊,都不能捏了。”舒然遗憾地说道。 舒云礼有事和她说,便支开云信:“云信,李先生布置的课业完成了么?” “呀!”云信一拍脑袋,“还有些呢。”当下匆匆行了一礼,转身一溜烟跑了。 李先生的戒尺,可是相当疼的! “看吧,这礼仪白学了。”舒然朝云信的背影努努嘴。 “礼仪是做给别人看的,”舒云礼指指前方,示意她跟自己来,“去湖边说。” *** 永宁侯府的翠心湖,湖面开阔,偶尔一丝风掠过,带起缕缕微波。 舒云礼站在湖边,看着舒然在湖中的倒影。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那个揪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小丫头,就已经十三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 以后,她还会为□□、为人母,经历各种风风雨雨,气度和风华必定更胜此时。 他忽然有了一丝惆怅,所谓长兄如父,便是这样啊! “大哥,你怎么了?”舒然在他眼前晃晃手指,“有什么事?” 舒云礼回神,灿然一笑,“想到咱们阿然要嫁人了,有些惆怅罢了。” 舒然不以为然地咬咬唇,笑道:“哥哥这是笑我呢,我成亲还早,倒是哥哥,大伯母也在忙着给你物色了吧?” 大晋女子成婚都较晚,十七八岁成亲的大有人在,而且对兄妹之间婚娶的顺序没有严格限制,弟弟先于哥哥成婚的也很多。 所以她这次赐婚,十五及笈后嫁人,大伯母、二伯母也不用烦心三位哥哥的婚事,慢慢挑得了。 “不说我的了,说说那事。”舒云礼连忙转移话题,“有结果了。” 舒然眼睛一亮,“是谁?” “苏家,”舒云礼缓缓说道,“靖海侯二弟的岳家。” 舒然一愣,是那个苏家啊。 可是……苏家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家,虽然没有爵位功勋,但因着与靖海侯府的姻亲,加上族中能干子弟不少,那也跻身三品大员行列了,苏老爷子更是去年入了内阁。 如此人家……怎么会做这样蠢的事情? 舒然脑筋极快地转了转,说出了猜测:“不是嫡系吧?” 舒云礼赞赏的点点头,“是苏老爷子的庶子干的。” 怕舒然不了解陈年旧事,又解释道:“是苏老爷子最宠爱的庶子,也算是有点小聪明,后来给他弄了个外放的差事,想着在外面赚点政绩,家里再打点一下,便可在京有个一官半职。 他们算计的很好,那庶子也谋了个不错的差事,只可惜……经不住夫人的枕头风,想摆脱嫡系控制,便起了向太子邀功的念头,本身又没有什么大智谋,听信一妇人之言,竟做了这等不着边的事!” 他俊秀的眉头皱起,眼中有着薄怒,真不知这些人脑袋怎么长的! 一个大男人,虽说有时也需要妻子出谋划策,可也得辨得清好坏、分得清形势啊!再说一个庶子的夫人,能有什么见识? 看来“妻贤夫祸少”的话没错,看看这主母要是拎不清,得有多少麻烦。 她这样一解释,舒然就想起来了那天灯会上的苏梦,不就是她家? “这……苏家是靖海侯二弟的岳家,这出主意的虽是苏家庶子,但如果嫡系没有向着太子的意思……”舒然字斟句酌地说道,“他又怎敢?” 苏老爷子和他的嫡系子孙若是没有露出向太子示好的意思,一个庶子怎么会想起贪那从龙之功? 而若是苏家有意,那靖海侯家…… 舒云礼听了,低头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你应该先问问我对那庶子一家的处置。” “呀!”舒然一拍额头,失笑道,“居然忘了这个,大哥快给我说说。” 舒云礼好笑地看她一眼,第一这么大了,还是孩子气。 “边走边说,”他沿着湖边慢走着,舒然跟在旁边,提着裙子,不时踢一两颗石子进湖里,“那庶子一家,官职被削,被贬回苏家老家守家庙去了。” 舒然脚步一顿,“这么严重?” 贬职还好些,削官还去守家庙,那是不能翻身了! “能不严重么?”舒云礼扫她一眼,语气悠然,“李家、靖海侯府,还有咱们舒家,都上书向皇帝鸣冤诉苦,且证据确凿,你说那苏阁老会扛得住?皇帝会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庶子抹三家的面子?” 这也倒是哦,在国事面前,这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为这等小事上书,原本是三家失礼了,可皇帝也乐得卖他们一个情面。 “皇上赚了……”舒然嘟喃,姜还是老的辣啊! “也不全是咱们三家的原因。”舒云礼停下脚步,回身望着舒然。 那眼神,怎么看都充满调侃,她温文尔雅的大哥何时会有这等表情了? 舒然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 舒云礼直到把舒然看得想要落荒而逃时,才似是疑惑又似欣慰地叹口气,说道:“肃王,也上了奏折,恳求严惩凶手。” 轰隆…… 舒然被“肃王”二字砸的一阵眩晕。 怎么、怎么什么事都能跟肃王扯上?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才发生了三天!消息就从京城传到塞北,然后还把奏折都传了来! “这、这……”舒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他……” “他有这份护你的心,我就放了一点点心了,至少不是个糊涂的。”舒云礼说道。 当然,肃王行动为何如此之快,他暂时不愿深想。 舒然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愣了半天才说道:“好神啊,你说……我们现在说的话,他不会晚上就知道了吧?” 舒云礼好气地弹她额头一下,轻骂:“想什么呢!” “呀,”舒然护住头,大声呼痛,“会打扁的啊!” “活该!” 初春的风自湖面上吹来,不像冬风那样凛冽,但柔和中还有一丝料峭的寒气。 舒然刚刚混乱的头脑清醒不少。 “阿然,”舒云礼收了刚刚玩笑的神色,认真道,“这件事只是个开头,以后……” 以后,不会再是这等跳梁小丑了。 当然,手段也不会如此粗糙。 “我知道,”舒然看着湖面里自己的倒影,缓缓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大哥,从小到大,你见我怕过什么?” 舒云礼当然知道,妹妹是个聪明而有分寸的人,其实不用多担心,况且全家都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人家要碰她也得掂量掂量。 只是……孩子再聪明能干,家人还是会担心。 “大哥,以后有什么我都会找你们商量帮忙的,不会一个人面对,这样你放心了吧?”见兄长还是一副操心模样,舒然伸手拉住他,“再操心就成老头子了,担心娶不到媳妇儿。” “你……” “好了好了,我娘不是在大伯母那么,咱们去看看她们去。”   ☆、第7章 上街 京城趣事多,没多长的时间,大伙就将之前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就仿佛春风掠过,了无痕迹。 那在京城昙花一现的苏大人一家子,除了苏阁老痛惜几句外,无人问津。 这春风一来,花草树木冒了芽,小姐公子们也脱了厚厚的冬装,挽起俏皮的发髻,穿上轻便的衣裳,踏青骑马,好不欢乐。 郊游这种事情,对于别的小姐而言也许一年就那么一两次,机会珍贵,可对于舒然嘛,就只是她想与不想的区别了。 谁让她又这么一群纵着她的家人呢? 而作为一名穿越人士,舒然的兴趣自然要有些与众不同才正常,才对得起这名头不是? “快快快,我都等不及了。”舒然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齐胸襦裙,随手挽了个垂云髻,插了两只珍珠小簪,清爽明丽,此时正看着丫鬟们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撬土,不忘催促。 醉棠居,是以前舒然一家在永宁侯府的住处,后来虽然搬出去了,但由于她还是常来这边小住,所以一切东西都还是干净整洁。 醉棠居除了后院那大片的海棠外,舒然还在前院种了许多桃树,人家种桃树要么是赏个桃花景,要么是图个桃子的鲜味,可偏偏舒然不赏花也不吃桃,她……酿酒酿醋。 去年桃树开花结果,舒然就把一半的桃花用来酿酒,也不知哪来的方子,捣鼓大半个月,弄了十来坛全埋地下,说要来年取出。大晋只有烈酒和果酒,哪有花瓣做酒的? 再说另一半桃树,到了结果的时候,舒然让人把桃子摘下,送的送赏的赏,自己一个不吃,但……却叫那些吃桃的人把吃剩的桃核送回来,大家都好奇她要做什么,倒真把桃核送了来。 只见她又叫人把桃核洗干净,酿起了桃醋。 桃醋?府里有专门的酿醋师傅,愣是遍了酿醋书籍,也没有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桃醋倒不需要放一年,半个多月就好了。 舒然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凉拌全席,凉拌三丝、凉拌鸡丝、凉拌竹笋……全都是加了桃醋的,还别说,味道口感都比以前用陈醋要新鲜可口!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这桃醋也就摆在了大厨房的案头,做菜时不时加一点,提提鲜。 “小心点,别弄坏了。”看着丫鬟把酒坛子挖出来,舒然连忙说道。 “呀,这是可以喝了?”舒云智一进来,就看到这副情景,顿时两眼放光,“快快给我来一坛。” 舒然拦住他,嗔道:“来一坛?想得美。”再看看放在院中的酒坛,“再说了,能不能喝还不知道呢。” “哎呀,我来尝尝不就知道了?”舒云智扒开她的手,上前一把抱过坛子,低头嗅了嗅,赞道,“好香啊……” 舒然见到他那见到酒就什么都不顾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问道:“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贪我的酒吧?” “哟,还真忘了。”舒云智拍拍酒坛,指指外面,“大哥找你呢,去书房一趟。” “什么事?”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现下应该没有什么事了啊? “不清楚,你去看看呗,估计和肃王有关。”舒云智已经拍开了泥封,说道。 舒然也顾不得他,赶紧去了。 *** 舒云礼的书房翰铭轩内,舒然盯着眼前的一个木匣子,怔怔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开口:“你说……你说这是肃王的资料?” 舒云礼也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天我起来的时候,这匣子就已经放在了门口。”说着不禁一阵后怕,侯府的防卫是该加强一下了,这般令人来去自如可不行。 “这……”舒然上前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书册,“这么多,都有些什么?” 舒云礼摇了摇头,“你带回去再看,觉得有什么是需要告知我的,再挑着告诉我就是。” 有些事,不是他能够知道的,哪怕他是舒然的哥哥。 况且上面指明了给舒然。 “好。”舒然也没多说过什么,合上匣子,“我拿回去研究一下,这……也许是肃王送来的。” 舒然觉得自己就像被人盯上的一块肥肉,对方掌握着自己所有的消息和动向,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只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这感觉很不爽。 “嗯。”舒云礼应了一声,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阿然,这几日,成王殿下……与我多聊了几句。” 舒然一愣,当今圣上得子较晚,如今的七个儿子年岁都不大,除了太子,其余都未及弱冠。 这成王是四皇子,与肃王同岁,由于生母身份卑微,并未有什么实权。而他平素又是一副纨绔行径,结交的尽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之辈,平素极为瞧不起他们这些官场之人。 如今……怎么会忽然和舒云礼“聊几句”? “这……” “没什么要紧的,他这边我会应付,只是说与你知晓一下。”舒云礼安慰地笑笑。 舒然此时也想不出个名堂来,也不再纠结,反正兄长比自己聪明,教他去想去。 “那我走了?” “好。” *** 舒然回屋,打开匣子研究了半天,之后便带了兰屏、兰帘和几个护卫上了街。 兰屏替她打着伞,兰帘护在她身旁,以免被人撞到。 大晋对女子的管束并没有前朝严苛,世家小姐们只要带了丫鬟护卫,平日还是可以出门走走的,而京城这种富贵云集之地,百姓们早就见惯了各种阵仗,有些小姐出行可比她讲究多了。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摆摊的叫卖的到处都有。舒然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可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顶多是有人好奇地朝自己看两眼。 舒然抬起手,手指上有一个碧玉扳指,扳指略大,套在指头上空空荡荡的——这是今天在匣子里发现的。 那个匣子里的东西,除了这个扳指,其余的和之前的聘礼差不离,都是一些店铺契约,但……聘礼是送给她的,而这次这些是要她帮忙打理的。 舒然想到那张薄薄的纸,和那力透纸背的刚劲字迹,心头一阵火起。 这即便不是肃王亲自写的,也定是出于他的授意,什么叫帮他打理?没有她之前不是也管理很好么?他当娶她是请个经理、秘书么? 还真是…… 而这个扳指,上面只说了要她戴着在朱雀大街上走一圈就行,没说为什么。但根据舒然在现代看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这多半是个什么组织或者机构的信物,而且……多半是消息传递的。 要不是这样,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除却这个原因,还有就是肃王在京中的产业令她心惊。产业不多,但各行各业都有一点——这不奇怪,现在的宗亲贵族也大多如此,只是……肃王的这些产业,在行业内都算不得拔尖儿,但却也不容忽视。 这样多好,既不会枪打出头鸟,惹人忌惮,又能够有一席说话的位置。 这个度可不易把握啊。 “哗……”舒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侧有一道疾风袭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侍卫快速扯到了一旁。 “小姐!”兰屏扑上来挡在她前面,焦急地道,“您没事吧?” “没……没事。”舒然惊魂未定,抬头看去,却见兰帘一身是水的站在那里,有一个妇人从旁边的店里跑了出来,叠声道歉:“哎呀,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泼水居然忘了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姐……”兰帘在那里委屈得想哭,舒然一见,她身上湿透了,春天穿的又薄…… “快把这披上。”兰屏连忙脱下了她的外衣给兰帘披上,暂时挡一下。 “这位姑娘,要不……不嫌弃的话进去里面歇歇,换件衣服吧,只是我的料子没这么好……”那妇人一脸为难地说道。 “小姐……”兰屏看向她询问。 舒然点点头,“兰屏你去成衣铺子买一套衣服回来,我们先进去等着。” “那小姐快随我进来吧,真是对不起。”那妇人连忙把他们往里带。 舒然抬头一看匾额,心头一动。 烟波浩渺楼。 *** 兰屏还没有回来,兰帘先和那妇人去换身干净衣物,防止生病。侍卫们都在门外侯着,这雅间里就只剩下了舒然一人。 烟波浩渺楼,是京城独一无二的一处存在。 它并非茶馆酒楼,也不是客栈书局,而是……专门供京中才子学士交流的地方。 京中的才子学士,还有上京赶考的书生,都喜欢在这里谈天说地,吟诗做赋,谈论时策。甚至有些人不在京城,也经常往这里跑。 渐渐地,这里就成了名士云集之地,有落魄才子,也有高门学士,也成了各世家笼络人才的好地方。 舒云礼经常带着舒云信来这里,舒云礼结交朋友,舒云信则来感受下文人气氛,偶尔舒然也会在二楼雅间里坐着,悄悄听听他们的谈话,当然,大多数是听朝政时策。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开拓下自己的眼界,多听听庭院之外的事情,以免以后思想局限。 “咚咚咚。”雅间们忽然敲响,侍卫声音传来,“小姐,掌柜送茶点来了,说是赔罪的。” 舒然正好口渴,说道:“让他进来。” 掌柜的四十出头,精神抖擞,走路稳健带风。 “见过舒小姐,”掌柜放下茶点,向她微微弯腰,不卑不亢,“今日内子无心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舒然不奇怪对方认识自己,抬眸刚想说话,却瞥见掌柜手指上有一个扳指,碧绿欲滴,是上乘碧玉。 和她的一样。   ☆、第8章 肃王 舒然目光一凝,对上掌柜的眼。 掌柜此时转了转扳指,又重新对她行了礼,“属下见过王妃。” 属下?王妃? 舒然嘴角勾起,双手握着茶杯,慢悠悠地把玩着,“王妃?你们是肃王的人?” 掌柜依然弯着腰,回答道:“是,如今是王妃的人。” “贵姓?” “属下姓张,名白。” “今日的水是故意泼的?” “王妃恕罪。” 舒然即便对肃王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想把气出在别人身上:“罢了,说说吧,你们是干什么的。” “是。”张白说道,“烟波浩渺楼是王爷旗下的产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收集信息,掌握京中动向,如今再加上负责王妃和王爷之间的联系。” 他说的倒是言简意赅,这样的地方,倒真是比那些用青楼做掩护的好得多,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 “联系?”舒然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楼下那一群侃侃而谈的文人,语气讥讽,“还未大婚,私下往来不妥,还烦请掌柜转告王爷。” 张白当然不明白她的心情,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还是应下:“是。” “你们会听我命令?”既然来了,当然得问清楚,以后方便利用不是? “但凭王妃吩咐。”只要不和王爷的命令有冲突,唯命是从。 “这就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王爷的画像有么?” 此话一出,又觉得有些多余,即便有,这年头的画都十分抽象,根本不像本人。她之前就画过一次,把她画得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这……”张白愣住,想了想说道,“属下也未见过王爷,至于画像……估计也是没有的。” “算了吧。” 这时兰帘也换好了衣服,和兰屏一道进来,“小姐。” 舒然点点头,“多谢掌柜招待了。” “小姐不计较拙荆之过就好。”张白回道。 *** 塞北的春天,只有从那破土的小草和解冻的河水上看得见,其余的,风依旧如刀,天一样干燥。 然而这草木生死,四季轮回却都影响不到肃王府半分,主子和仆人都依旧踩着时间,做着该做的事,朝夕旦暮,风雨无阻。 此时此刻,天将破晓,解连环照旧抱着一摞资料,往启苑走去。 当第一率阳光照在大地时,他的脚准时地踏入启苑,而肃王的剑也恰恰收了最后一式。 “哎……”解连环摆出一张苦瓜脸,几步走到石桌前,将册子往上面一扔,骂道,“迟早要被你折腾死!” 又不解气地拍拍桌子,“你说说,你自己每天按部就班、准点准时地做事,这很好,可你干嘛要让别人也这样?真是有病!以后我再也不来了,天天和这第一缕阳光一起进启苑,容易么我?” 这世上敢这样吼肃王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肃王转过身,朝阳洒在他脸上,让他冷峻的面颊柔和了几分,只是那眼睛依旧如深山寒潭,凛冽无波,一身黑色劲装,更如入鞘的古剑,寒锋内敛。 肃王拿起桌上的一方白帕,仔细拭剑,也不忘回他一句:“见不得。” 解连环抚额,见不得?好吧,算是个理由。 其实他也就是习惯性地抱怨一下,多年至交,他能不知道他那点别扭的德性? “好了好了,这是最新一批消息,我已经分好了,”解连环拍拍那些册子,“左边的是江南的,右边的是京城的,其余的是图塔和乌蒙的一些动向。” 他把册子往肃王方向推了推,“你自己看。” 肃王还剑入鞘,不理会那些东西,却把手伸到解连环面前,“拿来。” “什么?”摆手装无辜。 肃王不说话,幽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血液都被凝固一般,不过瞬息的功夫就缴械投降,“好好好,给你给你!” 这是窝囊,这么多年了,还是抵挡不住那眼神的杀伤力。 “喏喏,这是你准媳妇儿的。”解连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有个火焰痕迹,是加急的——倒不一定是真有急事,只是他吩咐过,舒然的消息,一律用加急。 “要我的画像?”肃王匆匆看完信,眉头微挑。 这是解连环近半年来,听过他最有声调起伏的话语,还配有神态表情,这可奇了!当下伸手去抢,“我看看,到底有什么,能让尊敬的肃王爷表情如此‘丰富’?” 肃王没有阻拦,他很顺利地抢到手,“哇哇哇,这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阿川,这舒小姐可也是个小美人,估计是怕你长得歪瓜裂枣,以后生出来的娃……” “唰。”肃王猛地站了起来,解连环以为他要出手收拾自己,熟练地往旁边一跳,“你别……” 却见肃王往身后的渡波楼走去,他连忙抱起册子,追了上去。 “喂,我说要不要我帮你画一张?保证丰神俊朗、气度翩翩、人神共愤……” “闭嘴!”肃王回头,“回信过去,本王万寿节进京。” 要见就见真人,何必画像? “哦,好……什么?”解连环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万寿节进京?不不,不是说好年底缴税汇报时候再去么?如今怎么……” “时间最近。”肃王难得解释一句。 “最近?也是……”解连环歪歪脑袋,“可是,你十年来都没进京,如今……” 他平日过年,别提回京,连贺信都是找人代写送去,何况万寿节? “这个……阿川,万寿节在四月,这会不会太早了?”解连环有些担忧,他原本以为他要年末才进京,好些事情都没安排呢。 “不会,就四月。”肃王开口,“足够了。” “喂,敢情不是你去安排这些,你就压榨我是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渡波楼,这里是赵宁川处理事务的地方,等闲不得入内。 赵宁川坐在书案后面,翻开那些册子,正准备研究,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韩家那边如何?” “不如何,还是那样,各房有各房的计较,暂时还不会烦到你头上。”解连环撇撇嘴,韩家那帮子人,除了老太爷,就没个他看得起的人物,若不是因为他们是赵宁川亲人,他早见一顿打一顿了。 “嗯,继续派人盯着点,别出什么乱子。”肃王说道。 “麻烦。” 解连环刚扔下一句,就听见外面响起老管家的声音:“王爷,解公子。” 赵宁川抬头,“进来。” 老管家方年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此时身子躬着,更显老态,“王爷,西园那边,死了一个。” 西园,是赵宁川安置外面送来的女人的地方,塞北、江南的美人,环肥燕瘦、风韵各异,莺莺燕燕地挤在一起,哪天不出点事情? “哦,哪个?”赵宁川没有开口,解连环倒是问了。 “图塔商人新送的燕姑娘。”方年回答。 解连环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哟,真小瞧了女人的战斗力啊,那么泼辣的人都能整死,你要不要去看看?” 赵宁川身子往后一靠,闭目说道:“埋了。” “是。” “我跟你去看看,瞧瞧是怎么死的。”解连环拉了方年出门,不忘回头说赵宁川一句,“你可真绝情啊。” 赵宁川没有理他,在他们走后才睁开双眼,目光清亮。 这些女人,从进入西园起,就应该有死的觉悟。 *** 解连环和方年刚进入西园,就见到一道靓丽的身影立在园中,其余的女子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韩小姐?”解连环抱起双臂,饶有趣味地道,“韩小姐怎么到这了?” 那韩小姐回头,眉宇张扬,艳丽无双,不愧是塞上之花。 “怎么,王府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她看看解连环,又看看跪着的人,“听闻这些人又不安分,所以替表哥教训一下。” “呵呵,”解连环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呵呵,替?你有什么资格替?你是王府的管事妈妈,还是王府的女主子?” 他不忘回头问问方年,“方年,韩小姐压了卖身契,到府里做管事婆子了?” 方年不疾不徐,认认真真回答:“不曾。” “啧啧,那……这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韩玉早已习惯了方年的冷嘲热讽,也不动怒,朝方年说道:“方年,把那女的扔了吧。” “王爷已经吩咐过了。”方年淡淡说了一句,就领了人,进屋去了。 韩玉被如此无视,心里虽有怒火,却只是皱了眉,不动声色。 “韩小姐,奉劝一句,少折腾了。”解连环抖抖袖子,“你以为你是火,能融化所有的坚冰,却不知在别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韩玉面色一白,拳头握紧又松开,良久,抬脚往外面走去,“随你怎么说。” “痴人啊……”解连环感叹一句。 韩玉大步走着,心中的波涛却久久不能平静,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路旁的一棵树才能站立。 他要娶妻了…… 她为他学武艺,读兵法,了解天下局势,如今已经成了韩家得力的智囊,努力聚集韩家的力量来帮助他,可……还是换不来他的一个笑容,而她的帮助,他也从来不接。 人人都说她是坚强勇敢的塞上之花,却不知道她所有的勇敢坚强从何而来,而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坚持下去…… 他要娶妻了…… 娶一朵京城温室里的花朵,美丽芬芳,却毫无助益。 甚至……是别人牵制他的工具。 “这世上,又有谁会如我一般对你?”   ☆、第9章 杨家 京中也很快收到了肃王将在万寿节回京的消息,着实热闹了一番。 这肃王可是十年未进京了,众人虽然知道他今年必定得回京谢恩,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此一来,各家也就赶忙开始了自己的战略调整。 如今皇帝虽说身体还健壮,可这日理万机的,那也熬不了多少年头,这下一任潜龙是谁,得好好观察观察啊,这从龙之功可是诱人得很啊! 有不少人都在观望,自然也有人趁热打铁,趋势而上,所以啊,舒然如今又有的忙了。 永平侯府,点云堂内,舒然刚刚看完肃王那些店铺的营业情况,合上账本,揉揉额头,有些无力地道:“今天有哪些人来?” 旁边兰屏和兰帘正在把一些请柬和拜帖整理好,回道:“小姐,今日也不少呢,不过……和前几日一样,大部分是些三品以下官员家眷,都是他们家中小姐下的帖子,年龄和小姐差不多。” 十三、四岁,也正是出门打交道的好时候,来她这里倒是一举几得啊! “小姐要见么?”兰帘走到她身后,替她散了头发,十指插入黑发中,轻重适宜地按摩着。 舒然舒服地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待神思清明了,才说道:“见,怎么不见?都晾了那么长时间了,总不能让人说我不近人情,还没当上王妃就摆王妃架子不是?” 兰屏捂唇一笑:“小姐说笑呢,谁敢啊?” “喏喏喏,你不就是在笑我么?”舒然点点兰屏,说道,“你都敢这样,更别说那些贵人小姐了。” 兰屏抱起帖子,走到舒然面前,“奴婢知错了,小姐还是看看要见谁吧。” 兰屏把帖子一张张地打开给她看,舒然看了四五张后,目光一顿,“杨小姐?”目光往下滑去,“宁州知府杨大人次女。” 舒然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杨知府是今年新任的,是舅母杨氏的大哥,今年他上任的时候,杨氏可是到处炫耀了一番,所以她才能想得起来。 “杨知府次女,那也算是有点亲啊。”舒然撑着下巴笑道,“官职也不算低,正好合适,就她了。” “好呢,奴婢这就去回帖,小姐,您哪天见她?”兰屏问道。 “明日吧,今天累了。” 可不是么,肃王给的好差事,这几日又是看账本又是见管事,还有侯府要打理,好久没这么忙碌过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 杨大人杨永昌,是杨氏的嫡亲大哥,此人呢没什么大才,但为官经营得却是不错,有些小精明和小算盘,和杨氏倒是一路人,但实在比杨氏高了个档次。 可以说,男人该拥有的东西,他也算是一样不缺了,尤其女人。 这当个地方官,也就是个土皇帝,送钱送礼送女人,几乎来者不拒。所以这京中内宅实实在在有名分的姨娘就有十一个,其余任上的、外头养的就不清楚了。 一个正妻十一个姨娘,一大窝嫡子嫡女、庶子庶女,那家宅能平静得了?杨夫人何氏十几年来疲于应付,如今儿女都到了说亲的年纪,索性不跟着丈夫上任了,留在京中相看。 杨家家境,本也算是好的了,可内宅这些荒唐事太多,夫主又是个不大清明的,主母也压不住,就没有多少好人家愿意嫁女儿进来,也不愿娶一个娘家乱哄哄的媳妇儿。也有那些愿意的,可不是高门庶女,就是寒门子弟,何氏怎么看得上? 自己的儿女,自然是得配个好的。 “哎……”何氏愁的不行,拉着女儿的手叹气,“都怨你爹爹那个不争气的……还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她说的奴才,也就是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了。 杨静姝今年恰好十四,出门走动多了,也见了些世面,明白了些道理。 以前她也总是跟着娘亲一起,埋怨父亲薄情,埋怨姨娘们不守规矩,成天算计,可后来和小婶走得近了,却学到了好多东西。 父亲固然有他不好的地方,可为人.妻女的,又怎可总是埋怨?况且他如今到了这个位子,自己家里已经算是锦衣玉食、富贵满门了,得知道惜福。再说这内宅,哪家不是主母的天下?只要主母撑得住,那些小鱼小虾还不够看呢! 如今见母亲又开始埋怨,杨静姝心里微乱,却还是安慰道:“母亲勿急,总会有出路的。” 不是她不愿意嫁寒门子弟,可……那些人实在入不了她的眼啊!那还不如嫁个有出息的庶子来得强。 “是啊,是啊!”何氏忽然来了精神,激动地道,“今天那舒小姐不是回帖了么,相邀明日一聚,这可是个机会!” 何氏站了起来,在屋中转了几步,语速奇快:“你哥哥先不急,男孩子可以多等等,先把你的定下来!”她上前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兴奋不已,“舒小姐和咱家是亲戚,以前来往不多,如今她发达了,你好好捧着她,身份自然也抬高了!” 杨静姝听了,就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脸颊火辣辣地疼,她猛地站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母亲、母亲这是何意?您……是要我去做那等阿谀奉承之事?这和那些下人有何不同?” 杨静姝气得发抖,“女儿好歹也是一府千金,与舒小姐平辈往来、恭敬交谈便可,何须去曲意逢迎,失了家族体面?母亲就如此贬低、瞧不起女儿?” 知府千金,何须学下人一样卑躬屈膝?达不到交往目的不说,还平白让人瞧不起! 何氏被女儿指责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看到平日温婉的女儿如此生气,只好忙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母亲怎么会这样想你?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杨静姝气来得快去得快,刚刚那一通话出气就消了不少,此时努力平静下来,才扶了母亲坐下:“母亲,不是女儿故意顶撞您,只是您想想看,舒小姐平日还缺奉承的人么?女儿若也这么做,只会让人瞧不起,失了体面不说,舒小姐恐怕也不愿与女儿来往了。” 何氏与孙氏一样,是个耳根软的,别人说什么都觉得有道理,何况是女儿? “那……那你说怎么办?” “平常心就好。”杨静姝想要气氛好一点,就逗笑说道,“明天您可得给女儿些好东西,免得太寒酸了,在舒小姐面前落了笑话。” “那当然!”何氏豪气地说道,“有好东西能不给你?” “那女儿要那对南珠耳坠……” “什么南珠耳坠啊?”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亮地娇笑声,惊得树枝上休憩的雀儿都振翅飞走。 门帘被挑起,一身紫红轻纱的媚姨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盅汤水。 杨静姝眉头一皱,这家里她最厌烦的就是媚姨娘。 媚姨娘人如其名,年轻时候美艳动人,如今三十来岁,也是风韵犹存。说起来也是个妙人儿,知道自己芳华已去,比不上年轻新人了,就走起了端庄路线,但她极会打扮,同样梳了圆髻,但首饰搭配得好,加上美貌,硬生生比杨氏多了些活力,又比其他妾室多了些端庄稳重。 如此一来,杨永昌每次回京,倒也会去她房里歇几日,算是内宅的常青树了。 “锦芳来了,快快进来。”何氏倒是与这媚姨娘关系极好。 原因无它,媚姨娘惯会察言观色,奉承主母这是每个姨娘必须会的,她也没像那些得宠的姨娘一样和主母对着干,反倒是对何氏唯命是从,何氏自以为拿捏住了媚姨娘,从她这找到了不少当主母的成就感。 杨静姝却是十分清楚,这媚姨娘就拿准了母亲的性子,有多少事都是她挑着母亲去做的,到头来好处全让她得了,母亲却不落好! “主子说话,姨娘居然如此喧哗,规矩都没学了么?”杨静姝坐在榻上,冷了面孔问道。 媚姨娘知道这二小姐不喜欢她,这种情况多了去了,当下放下汤盅,躬身行礼:“是妾身错了,给夫人和小姐赔罪了。” 转而又对何氏道:“只是妾身刚刚做了汤来给夫人,太高兴了,一时间忘了规矩,还请夫人责罚。” 何氏一听妾室专门给自己做汤,心里高兴,怎么会为这点事情罚她,这样岂不是不大度贤惠了么? “难得你有心,我又不是那等计较之人,怎么会罚你?”何氏这几句话倒是摆足了主母派头,“坐吧。” “是。”媚姨娘就在何氏脚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恭敬十足。 何氏满意极了。 杨静姝气极了! 想走,可是又怕她和母亲说些什么,母亲又犯傻。 不走,又觉得恶心! 媚姨娘眼睛转了转,她还是有些怵这位二小姐的,人家嫡出小姐,要真拿捏起她来,弄不死也够受的了,得想办法让她走好。 “二小姐今日不做女红么?”她一边给何氏捏腿,一边拉家常,“婉儿前几日还说,二姐姐绣活儿好,想跟着学呢。” 媚姨娘有二女,长女杨娇,与杨静姝同岁,幺女杨婉,今年十岁。 “我没让她做了,伤眼睛,婉儿想学,府里多的是绣娘。”何氏说道。 “我做什么,媚姨娘就不用关心了。”杨静姝淡淡说道。 媚姨娘见这样支不走她,只好朝何氏说道:“夫人,上次我们说那事……” 何氏精神一振,直起身子,“怎么样了?” 媚姨娘眼睛看看杨静姝。 “姝儿,我和姨娘有话说,你去休息吧。”何氏撵人。 杨静姝不知道她们又背着自己商量什么,当下急道:“娘,您……” “叫你回避呢,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会察言观色?”何氏难得摆出气势,拍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杨静姝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离开,却派人在窗边偷听着,有什么情况马上来告诉她。   ☆、第10章 趣人 何氏与媚姨娘整整谈了一个时辰,媚姨娘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带着喜悦的笑容离开。 一个主母又怎样?还不是被自己捏在手心里。 躲在窗下偷听的丫鬟,也连忙去回了杨静姝。 “奴婢躲在窗子下面,窗子关着,夫人和媚姨娘说得又小声,所以听得断断续续的。”丫鬟站在杨静姝旁边,手里握着她赏的玉佩,笑眯眯地道,“不过奴婢耳尖,重要的却是听见了,前面媚姨娘先是说什么茶家小姐,总之就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夫人也连连说好,还说什么上门拜访,算日子之类的,奴婢猜着……” 杨静姝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这不就是说亲的语气么?媚姨娘没有儿子,其他庶子还没到说亲年纪,这是给她大哥说亲? 好啊!大哥的婚事她居然敢插手? 母亲也真是…… “还有什么?”平复下心情,她继续问道,“仔细说来。” “后面,后面就说道小姐您了,”丫鬟偷偷看看她的脸色,“说小姐您明天要去拜访舒小姐,媚姨娘……她求夫人让您带着三小姐一起去。” 三小姐,就是媚姨娘长女杨娇。 “哈,”杨静姝不禁冷笑,“夫人怎么说?” “夫人说,她会和您说说。” 还好,杨静姝松了口气,何氏在关乎她的事情上,历来不敢完全做主,总还是要听听她的话的。 “好了,你下去吧。”杨静姝挥挥手,大丫鬟青苹又塞了些银票给她。 “谢小姐。”丫鬟高高兴兴拿着赏赐走了。 青荷上前替她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小姐打算怎么办?” 何氏虽说是商量,可基本是答应了,即便她不答应,那对母女也能折腾出些妖蛾子跟着去,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与其带出去丢人现眼,还不如先镇住她们,再寻个机会再去拜访舒小姐。只是……这次的机会白白浪费了,下回还不知道舒小姐会不会见自己了。 她这么想见舒小姐,除了自己想融入京城圈子外,更重要的也是想为哥哥多拉些人脉。 不说舒小姐成了肃王妃,单说她的的哥哥,年纪轻轻,却一个是吏部新秀,一个是神机营卫兵,连那个庶出的二哥也刚刚进了礼部,前途无量。 他们有官职又有爵位不说,最重要的是和她家有个亲戚关系,虽说有些远,以前也没多少来往,可总之是一个突破口啊! 她哥哥那么上进努力,也懂得结交朋友,她再有点助力,那她们兄妹以后就不愁了——她可不奢望那老爹能来管自己。 “你去给舒小姐递个信儿吧,说我生病了,明日不能上面拜访了,还请她见谅,改日定上门赔罪。”杨静姝对青苹说道。 自己不去,杨娇还怎么去? 青苹一叹,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是。” *** 天已擦黑,舒然陪孙氏和弟弟吃完晚饭,又检查了舒云信的功课后,就早早回了点云堂。 她沐浴完毕之后,就斜靠在软榻上,兰屏给她擦着花露,兰帘给她绞着头发,姜妈妈则被她早早撵去休息了,最近换天,她的身体不大好。 舒然自从学会做针线以后,就给自己做了几套夏天穿的真丝吊带睡裙,还有冬天穿的纯棉睡衣。而她一贯喜欢沐浴过后就穿了睡裙窝在卧室,不再出门,熟悉她习惯的人也不会再来打扰。 而今晚正当她舒服地合着眼睛养神时,却有人来报,说是杨小姐的丫鬟求见。 “杨小姐?”舒然问道,“宁州知府家的杨小姐?” “是。” “她说什么?” “她说她家小姐病了,明日不能来拜访您了,特来赔罪。” 舒然睁开眼睛,想了想,突然病了?今早才给自己下帖,现在就病了,真蹊跷。 可不管怎么回事,自己总得把人叫进来问一下,少不得要送些礼品,关心几句。 自己不想出去,便说:“你叫她进来,让她坐在屏风外答话吧。” “是。” 青苹进来时,心里有些忐忑,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大大方方,兰屏走了出去,一看之下也颇为赞叹,丫鬟如此,小姐应该也差不了。 青苹见人出来,不知是何人,不好称呼,倒是兰屏先开了口,“这位妹妹请坐,我家小姐只是想问问杨小姐的情况罢了,不必拘礼。” “谢谢舒小姐。”她朝屏风那边行了礼,才坐了下来。 “杨小姐病得重么?大夫怎么说?”青苹听到一管清脆又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连忙回道:“我家小姐只是今日在湖边吹了些风,有些风寒,怕把病气过给舒小姐,所以不敢如约登门了,所以派奴婢来告个罪,待改日小姐好了,再亲自登门赔罪。” 好伶俐一张嘴,人家不来是怕把病气过给自己,现在又说了改日登门赔罪,自己不可能一口回绝,那以后再下帖子,自己也得见见她了。 “说什么赔罪呢,好好养病才好,”舒然一笑,对兰屏说道,“兰屏,去把库里的好药材给杨小姐送一些,待改日她好了,我再与她一起赏花。” “是。” “谢小姐。”兰屏带着青苹离开了。 舒然却是对这杨小姐有些兴趣了。 不得不说,在舒然穿越过来的这十三年中,接触的大部分都是些高门贵女,嫡女的教养不用说,都是聪明伶俐的,庶女虽说有那么几个拎不清的,但大多也不差。 可她接触过的一些地道的官宦子女,不知怎么的,总给人一股小家子气,倒不是有什么错处,只是让人不舒服,所以难免有些映像不好。 可如今看这杨小姐的丫鬟,却是可比大家丫鬟的,那主子应该也是个趣人吧? “兰帘,”舒然撑起身子,笑眯眯地道,“你找人悄悄去打听下,今天杨家出了什么事,杨小姐怎么忽然‘病了’。”她可不相信是真的病了。 “是。” *** 舒然这几日又挑着见了几位小姐,不过是赏赏花,聊聊诗画——她虽然不会写诗作画,但说上几句还是没问题的,而且……除了这些她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除此之外她又去找了找王盈秀和蒋月,王盈秀要说亲了,天天被母亲关在家里,做绣活、学管家,忙得不可开交。蒋月呢,又不知野哪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要说蒋月,舒然也佩服她,老爹锦乡侯偏爱庶子庶女,偏偏蒋月那样一个火爆性子却能护着弟弟平安长大,虽然这其中没少受算计,可那些算计到了她的鞭子面前都没用,阴谋对暴力,还是她胜了。 她们的情况有些像,可她好些,有亲人护着,没什么来惹她。 舒云礼这几日事物繁忙,又被小张氏拉着相看媳妇儿,一个脑袋两个大,也没什么时间陪她说话。舒云智呢又在神机营,平日很少回来。弟弟舒云信,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比以前更加发奋读书了,除了锻炼身体和吃饭睡觉,其余全在李先生那边讨教学问。 如此一来,她就只好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去陪陪老祖母了。 这天舒然服侍着孙氏午睡后,就换了衣服,去了永宁侯府找祖母。 祖母张氏正在发愁,见了孙女来了,倒是开心起来:“你看看你看看,多少日子没来看我了,都忘了有祖母这个人了吧?” 舒然上前和张氏挤在一张榻上,窝在她怀里,娇声道:“冤枉啊!孙女前天不是还给您送吃的了么?”舒然撅嘴,把双手伸到祖母面前,“您看看,为了给您做吃的,都被油给溅到了,可疼了。” 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撒个娇而已,张氏却是心疼得不得了,忙握了她的手,说道:“哎哟,我看看,可别留了疤痕才好。” 舒然笑嘻嘻地,不断卖乖卖萌:“可疼了,祖母看在我孝心的份上,可得好好赏我才好。”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多的也不要,就把那条冰蚕丝巾赏我得了。” “你个滑头!”张氏拍了她一下,却是语气欢愉,“尽会骗我老婆子的东西。” “祖母就我一个孙女,不给我给谁?” 张氏轻叹一声,“是啊,不给你给谁?” 她这掉根头发她都心疼半天的孙女,以后若是要受什么委屈,让她这老婆子可怎么受得了? 这十几年来,虽说是着重培养孙子,可对孙女的关心也不少,再加上女儿家本就是贴心棉袄,小小的舒然经常让张氏开怀大笑,渡过了那些孤寂昏暗的日子,这感情却是一般的祖孙比不上的。 “哎……” 舒然奇怪,祖母历来不是个喜欢哀声叹气的人,如今怎么接连叹了两次?有什么事吗? “祖母?”舒然唤道。 张氏看着她,想想近日上门的那些人,还是让她心里有个底的好。 “阿然啊,”张氏说道,“你应该知道的,王爷皇子们,除了正妃外,还有两个侧妃、四个夫人的位子,其余侍妾不限……” 舒然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直起身子,正色道:“祖母,我知道。” 太子和英王成婚时,可是一个不少的,肃王也就不会例外了。 “阿然啊,”张氏握住她的手,“祖母知道你的性子,可是……有些事情还是看开些好。” 男人三妻四妾无可避免,舒然的性子她清楚,可又能怎么办?计较多了,反而自己痛苦。 “祖母,我明白的。” 若是她对肃王无意,那么就当是对待老板一样就可,这样自己也舒心。若是她动了心……哈,现在想这个做什么,人都没见过呢。 “祖母,您为何忽然说这个?”想起之前张氏唉声叹气地,莫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张氏说道:“这几日都有人来找我,那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争这侧妃之位的意思,所以……” 侧妃,自然也会从世家、大员之中选,不比夫人,全看王爷喜欢。 “可是……这侧妃也不是咱们决定的不是?”舒然笑道,“咱们又阻止不了,干脆不去理会就是,等人选下来再说。” 不可能改变,又轮不到她们决定的事情,何必想太多? “也是,”张氏点点头,“只是心疼你\'罢了,要应付那些糟心事。” 舒家除了她大伯父,其余都没有妾室,这妻妾斗争舒然并没有见识过,如今要她去面对这些,张氏想想都心疼。 “祖母最心疼我了,”舒然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么,不会让自己委屈的,若实在不行,就让三哥去打一顿!” “你哟,”张氏戳戳她的脑袋,“虽然这么说,可京中有可能做侧妃的小姐就那么几个,你多留心些。” “孙女遵命。”舒然屈膝说道。 之后又陪张氏吃了晚饭,才离开了。   ☆、第11章 玩耍 舒然没怎么将侧妃这事放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呢。再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呢。 况且……皇帝给儿子挑侧妃,或许家世略差些,可也不至于挑个脑残的吧?如果是个脑残楞头青,不管不顾地给她惹麻烦,那可就怨不得她喽。 “小姐,您把帏帽戴上。”姜妈妈劝道,“这日头毒,晒黑了不好。” “好好好,就听您的。”舒然可敌不过她的唠叨,缴械投降。 她今天要出门一趟,去见见杨静姝。 说起这杨小姐,舒然就觉得她猜得不错,果真是个趣人。 那日的事情,舒然已经教人打听清楚了,处理方式虽说不是多么上乘,可没闹出事就好。后来杨小姐给任上的父亲寄了封信,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杨大人倒是派人来把杨娇接走了,什么缘由也没有说。 后来过了两天就给她下了帖子,舒然想,这杨小姐挺合她脾性的,也知道她的想法,既然是个明白人,那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所以就邀了她、乐安、王盈秀和蒋月,今日一起去清辉落月阁玩耍。 想来杨静姝也会与另外几人相处好的,这内宅烦闷,多个人说话也是好的。 春光明媚,又是和好友相聚,舒然今天难得穿的艳丽些,一件橘红色齐胸,搭一条水蓝色披帛,料子都是新出的轻云纱,既轻薄,又有些绚丽。头上戴了两支坠珍珠流苏的海棠小钗,耳垂上只戴了一对小巧的海棠耳钉——大晋习俗,未婚女子不戴耳坠,要在新婚之夜由夫君亲手戴上。 “好了,走吧。”舒然戴好帏帽,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两个和我去,妈妈留在这替我守着。” “是。” 姜妈妈看着舒然走远,这才放心地转身,安排丫鬟洒扫庭院去了。 *** 清辉落月阁,是在烟波浩渺楼红火起来之后开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办在了烟波浩渺楼对街上。 清辉落月阁作用倒是和烟波浩渺楼一样,只不过是专供女子玩乐罢了。因此占地也极广,亭台楼阁,花卉珍茗,应有尽有。吟诗作画、休闲游戏,无一不可,是京中小姐都爱去的一处地方。 舒然下了马车,就有个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兰屏递了号牌上去。 清辉落月阁每日都有名额限制,需要预约的。 “小姐,里面请,”妇人引她往里走,“已经有一位小姐在里面了。” 这小姐必定是杨静姝了,因为舒然提前和乐安三人打了招呼,让她们晚一些来。因为杨静姝必定会很早就到,万一她们三人比舒然先到,那没人介绍,四人难免尴尬——虽然有乐安和王盈秀在,这情况不大可能,但也要顾及下杨静姝不是?毕竟人是她请来的。 她们定的是湖边的水榭,绿柳如茵,繁华围绕,前方的水上高台上,还有歌女唱曲儿,声音隐隐约约地,十分舒服。 兰屏推开门,舒然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蓝衣女子,她回过头来,见到舒然,灿然一笑,上前来行了平礼,说道:“舒小姐安好。” 落落大方。 舒然心里赞了一句,也回了平礼,“杨姐姐安好。” 缘分就是这样,有些人相处再久,你也喜欢不起来,而有些人却是能一见如故。这种感觉以前只是在乐安她们三人身上有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真好。 舒然能真心引为朋友的人,实在不多。 “杨姐姐来得真早。”舒然笑着拉了她的手,往软椅上坐去。 杨静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高兴,舒小姐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盛气凌人,而且……她现在也真心想结交这个朋友了,无关乎哥哥前程,只出于本心。 “乐安她们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咱们好好玩玩儿。”舒然笑道,“姐姐与她们也定会投缘的。” 杨静姝知道今天是舒然有意帮她,当时自己心里的激动不可言喻,她想融入京城圈子,这没什么可遮掩的,当下起身,朝舒然行礼道谢:“妹妹相助,静姝在此谢过,静姝也没什么大能耐,但以后妹妹有何事不方便的,静姝一定鼎力相助。” 舒然唤她姐姐,她也就不再疏离地叫她舒小姐了。 这话说的直白,舒然就喜欢她的坦率,当下喜道:“那好,我就记下这话了,倒时姐姐别耍赖啊。” “阿然,你又占谁便宜了,这么开心。”门被推开,乐安三人一起走了进来,说话的却是蒋月。 她依旧一身红衣似火,长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那从不离身的马鞭。 “看来阿然又找到可以欺负的人了。”乐安挽着王盈秀的手臂笑道,几日不见,她又更加圆润了些。 “好啊,才刚见面你们就埋汰我?”舒然装作生气的样子,瞪起眼睛,“看来这朋友是做不下去喽。” 王盈秀历来文静,此时拉了乐安,走到她们面前:“好了好了,别打嘴皮官司了,你还不赶快给我介绍介绍?”她笑望着舒然,又看看一旁的杨静姝,其实不用介绍大家也彼此知道对方身份,可第一次见面,还是要正式些好。 “好好好,”舒然拉起杨静姝,来到三人面前,说道,“这是杨姐姐,闺名静姝,是宁州知府知府嫡女,也是我大舅母的侄女。” 又指指三人分别介绍,“这是乐安郡主,人最是大方了。这是王太傅的孙女,闺名盈秀,是个知书达理的。那个么,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女霸王蒋月了。” 几人互相见了礼,舒然就招呼着她们坐下,又叫了茶点进来,几人聊着京中趣事,满室欢声笑语。乐安几人都是好相处的,杨静姝过了先前的拘谨,也就谈开了,她又知晓一些乡野趣事,倒把几人逗得开怀,没几番下来,就姐姐妹妹叫了。 舒然好不心酸地抱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蒋月说道:“阿月啊,还是你好,没抛弃我。” 蒋月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嫌弃地皱皱眉头,将她靠在肩上的头扒开,“去去去,我也早就不想要你了。” “天呐……” “哈哈哈……” 几人闲聊了一阵,舒然就提议去钓鱼,然后自己烧烤吃。几人纷纷赞同,钓鱼大家都会,可自己烧烤却是从来没尝试过。 “放心吧,有我指挥,保证美味。”舒然笑道。 作为吃货大国的成员,简单的烧烤她还是能的,况且这里材料齐全,又不用自己生火。 小姐们吩咐要钓鱼、烧烤,丫鬟和清辉落月阁的仆人就忙开了,不一会儿钓竿、鱼饵、烧烤器具都准备好了。 “走,今天比比谁钓得多。”舒然挑了一根鱼竿,转头朝她们说道。 王盈秀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谁不知道你小时候钓鱼、摸虾无一不做?还和我们比,真好意思呢。” 舒然摸摸鼻子,她那黑历史怎么那么多人记得? 她那时候还小好不好?跟着三个哥哥玩耍,难道还能一起玩绣花不成? “走,我们多多钓,气死她。”乐安拉起王盈秀和杨静姝,率先往池塘走去。 “哼。”舒然也拉起蒋月,“走吧。” *** 钓鱼的池塘是人工的,周边都被认真修理过,还专门修了钓鱼的小屋子,四面通风,让小姐们即能享受钓鱼的乐趣,又不会晒了太阳,每间屋子有两个会游水的女仆守着,防止小姐们落水。 可真是面面俱到啊! 舒然坐在里面,手里拿着鱼竿,看着四面的景色,乐安她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鱼竿,好似鱼儿马上就要上钩。 舒然扭头,就看到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蒋月。 她平日是最活跃的,今天却是蔫蔫的,话也不多说一句,再想到前几天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舒然不由又几分担心。 现在钓鱼又不好出声。 难不成……舒然看看周围的好友,几个都到了说亲年纪了,乐安、王盈秀都不用担心,家里必定会挑个好的,杨静姝和蒋月也不是那么困难,如此一来……是她有心仪的人了? 越想越像,舒然嘴角不由得翘起,真是春天到了呢! “呀,有了有了!”乐安的鱼竿动了,连忙往上啦,丫鬟们也上前帮忙,钓上来一条约莫两斤的鲤鱼。 “嘘……”舒然朝乐安轻声道,“我的鱼都被吓跑了。” 乐安做了个鬼脸,却轻手轻脚地看仆人们收拾去了。 不一会儿,几人也各钓了一条,足够了。 “我胜!”乐安开心地说道,“阿然,我可赢了你哦,你赔我什么?” “怎么就只要我的?”舒然不服,“她们也输了。” 乐安笑眯眯地,眼睛都成了两条缝,“我就要你……” “乐安姐姐。”舒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几人一同看去,却见几位衣着鲜亮的小姐走了过来。 清辉落月阁这地方,遇到故人不奇怪。 可若是原本就有“仇怨”的故人,那就煞风景了。   ☆、第12章 变数 “苏宁来了?”既然叫的是乐安,她也只好先应了,“真巧,咱们居然遇上了。” 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暗叹倒霉,这好不容易聚一起的美好时光,就要被打碎了。 一边是舒然,一边是她二婶的娘家亲戚,帮谁都不是。私心里是向着阿然的,可也不能让自家亲戚难堪不是? 没错,这苏宁,就是当初陷害舒然的苏家嫡女,但与那庶子老爷不是一伙,是苏阁老嫡三子次女。 可她和舒然的恩怨可由来已久,久到舒然都记不清她们第一次争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何事? 或许是她们天生不对盘吧,每次见面都会有一番争执,当然大多数都是苏宁挑头,却没吃到什么好果子,舒然有一帮好友助阵,会受欺负才怪! “乐安姐姐,好久不见了,妹妹可想你了。”苏宁拉着乐安的手,却有意瞟了舒然一眼,“老祖宗也想你,唠叨着你好几日没去见她呢。” 乐安心底无力,这真是……那老夫人又不是她外婆,她怎么可能天天去看望?年节送点礼就是了。 “我会去的。” 舒然不想让乐安为难,便扭头看向另一边,嘴角却高高翘起。王盈秀也头疼,谁家有个糊涂亲戚都受不了。 蒋月打量了苏宁几眼,才勉强忍住了抽鞭子的冲动,她俩恩怨也不小呢。 杨静姝不知道其中纠葛,便不说话,待会儿有什么事自己站在舒然这边就是。 苏宁瞥一眼舒然,眼睛一转,笑盈盈地说道:“舒然妹妹,你可别怪,我知道你和乐安姐姐关系好,可眼下乐安姐姐快成我二堂嫂了,我忍不住高兴,想和她多聊聊,你可别怨我和你抢啊!” 她的声音娇婉,又语中带笑,说不出的好听。只是乐安和舒然她们都立时白了脸色。 乐安浑身发抖,嘴唇被牙齿咬得苍白,瞪着苏宁说不出话来。 舒然简直要气爆了! 二堂嫂? 乐安的确到了说亲年纪,家里也在相看,也许也的确有意把她嫁与苏家长房嫡次子,可母亲还在思量。 大晋一般要下了定,双方才会公布结亲,各自准备,所以乐安对几位好友都没有透过一丝风声。且如今双方连说媒的都还没请,她就这么红口白牙地说出来,这不是要给她难堪么? 乐安虽然平日算是长袖善舞,广结善缘,可一个女孩子的私密事,就这么被抖落出来,这、这…… “你……” 之前有人看到她们在这,也都渐渐过来,想要打声招呼,所以周围人不少,苏宁这声大家可是都听到了! “你不要胡说!”王盈秀喝道。 苏宁心里得意极了,她之前隐约听祖母说过,大伯母有意和靖海侯府结亲,这二堂兄也是朝堂新秀,大有前途,双方亲上加亲,那可是美事!可明恩公主似乎还在考量,没个准话。 刚刚她也是灵机一动,才想起这么个法子的,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那靖海侯府碍于脸面,也只好同意,况且这门亲事也不差。 而如果自己促成了这件事,那也就是苏家的功臣,也不用天天被几个堂姐压着了,更别提那些庶女了。 当然,还有舒然,到时候整个苏家都支持自己,自己也不会再输给她了! 还有……想到祖母跟自己提的那件事,她微微一笑,舒然,咱们还有得瞧呢! 舒然平时一定会为苏宁的脑回路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可现在笑不出来,因为她损的是自己的好友! 若是她的话,现在直接让人绑了苏宁,跑到府衙击鼓鸣冤,告她个诽谤诬陷!看她以后怎么翻身! 可现在是乐安,她没权利决定她要怎么做,也不知道靖海侯府的意思,但…… “啪!”舒然上前,一巴掌拍到苏宁脸上,“嘴巴长在你脸上,怎么就那么臭?” 蒋月看直了眼,靠!阿然居然这么直接、这么霸气! 她直接抖开马鞭,“唰唰”在苏宁身边抽了两下,却很有分寸的没抽到她。 “啊!”苏宁被舒然一耳光打懵了,以前和舒然的几次争斗,都没这么直接暴力!如今又被蒋月那气势汹汹的马鞭吓住了,“你、你们……” 和她一起的那些小姐,见情形不对,早就躲开了,她的丫鬟也没多少护住之心,连忙跑回去找人了。 “乐安,”舒然示意蒋月揪住苏宁,对乐安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乐安被杨静姝和王盈秀扶着,虽然仍是气得脚软,可头脑却清醒了。 “阿然,麻烦你们,和我去一趟侯府。”她看向舒然她们,她需要她们去作证人。 “好。” 乐安示意丫鬟,“把她手扭起来,给我押回侯府去。” “你、你凭什么押我?”苏宁大叫。 “凭什么?”乐安哼道,“凭我是乐安!” 她是有品级的郡主,绑一个无品级的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舒然在上马车前,看了看苏宁。 舒然不明白,苏宁生长在内宅斗争厉害的环境下,是怎么长成这副脑袋的?这样子还不够人吃呢! 靖海侯世子与舒云礼从烟波浩渺楼出来,就看到自家妹子押了人,往靖海侯府而去,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两人连忙也赶了上去。 *** 靖海侯府,明恩公主脸色铁青地坐在高椅上,怀里抱着哭得泪人似的乐安,手掌一下下地轻拍着安慰她。 靖海侯程言之威严的脸上不见喜怒,但全身散发出的沉沉气势,却把苏宁吓得不轻。 舒然等不大适合在这,只好去了偏厅,等明恩公主询问了再进去,这毕竟是人家家事。 “小、小女……” “闭嘴!”明恩公主喝道,“你说我女儿是你二堂嫂?有何证据?婚书呢?” “我……我听祖母说,大伯母……”苏宁早就悔得不行,现在一吓,更是害怕,“小女、小女是胡说的……” “胡说?”靖海侯声音低沉,“胡说到我女儿头上了?” “不不,不是这样……” 明恩公主冷笑一声,如今可由不得她怎样了! “娘亲,妹妹怎么了?”靖海侯世子程怀远急急走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先问妹妹。 他与乐安一道长大,情分深厚,进府的时候管家就已经把事情与他说了,当下匆匆赶来。 “哥哥……”乐安委屈地叫他一声。 “不怕啊。”程怀远拍拍她的头,安慰着,目光又转到苏宁身上,“是你?” 苏宁他自然认得。 “世子……” “闭嘴!”程怀远说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话,转而看向父亲靖海侯,“苏家,父亲……”目光有些闪烁激动。 靖海侯低头思索了一下,复而看了看自家夫人,见明恩公主点点头,便对儿子道:“可以,就这么办吧。” 乐安有些奇怪,父母、长兄说的话怎么云里雾里的?不过,自己应该不用知道,他们定会处理好此事,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真的是委屈,乐安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脑残的人,更没人会这么不着斤两。以前苏宁与舒然作对,她也只是觉得苏宁无理取闹,如今……真的被恶心到了。 “母亲,阿然她们还在偏厅呢,您要不要问些什么?”明恩问道。 “不用了,”如今怎么回事都不重要了,只要是这苏宁说了这话,就够了,“你去好好招待人家,晚上留下来用饭,母亲也要谢谢她们护着你。” “真的?”乐安开心不已,“那我去了。” 当下提起裙子飞快跑了出去,一点也没有人前的稳重模样,刚刚的委屈也抛于脑后。 “来人,把这苏小姐,送去客房看着。”靖海侯吩咐下人,又对儿子道,“阿远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 乐安跑去偏厅,却见舒云礼也在,笑道:“舒大哥怎么也在?” 她们和舒然关系好,舒家兄弟又与哥哥走的近,所以就叫舒大哥了。 “我和怀远之前见你们急匆匆往侯府赶,怕有什么事,就一起来了。”舒云礼起身说道。 他来了之后,当时不好进去,只好先来偏厅找舒然,原本以为只有蒋月、王盈秀几人,却没想到还有一位面生的小姐,让他好不尴尬。 “你那边怎么样了?”舒然拉了乐安问道。 “是啊,伯父伯母怎么说?”王盈秀也急了。 乐安摇摇头,“我没事了,母亲没说怎么解决,但定会给我一个交待的,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 舒云礼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便起身告辞,“既然你们都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阿然你呢?” “我……”舒然刚想说一起回去,就被乐安打断,“你们都别忙着走,在这用晚饭吧,我母亲说要谢你们呢。” “咱们什么关系,谢什么?”蒋月今天难得又一次开口。 乐安笑道:“那就当我求你们陪我吃饭好不好?还有舒大哥,你也留下来,不然我们女眷在一桌吃饭,独留我父兄在一旁,多不好?” “这……” “行,我替你应了。”舒然打断舒云礼,“要不然今晚你放心我一人回去?” 听她一说,舒云礼只好应下,“好吧,却之不恭。” 杨静姝最是开心,今日原本以为只是能结交几个高门贵女,却没想到能够真心以待,还能与公主同桌进餐。 她真心相待,却也从不隐藏自己起初结交的用意,可也许就是这样,彼此才能交心?   ☆、第13章 应对 舒然打发人回去和孙氏、小张氏说一声,自己和哥哥今晚留在靖海侯府用晚饭,让她们不用等了。 靖海侯府用晚膳的时间比较早,所以等她们吃完饭,太阳也才刚刚落下,华灯初上。时间还早,明恩公主就留了她们喝茶说话,舒云礼则被程怀远请去了书房。 初春的风很温柔,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全身放松下来。 侯府挽春亭内,支了几张软椅,旁边都安置了小圆桌,摆上了瓜果茶点,一阵春风袭来,带满了花草、鲜果的香味。 明恩公主坐在上首,乐安、舒然她们分坐两侧。明恩公主今日穿了居家轻便的窄袖衣裙,颜色也素淡,妆容也淡了很多,不似人前那么严肃了。 几人都是乐安的好友,那她也不好端着公主的架子,让女儿为难不是?况且这几人都很得她的心意,也乐意跟她们亲近。 “以后啊,你们都多来走走,也算陪陪我,”明恩公主笑道,“乐安现在学着掌家,那可是忙得连我都很难见到她了。” “娘……”乐安可不依了,“我哪有?明明每天都给您请安的好吧?” 明恩公主不过四十不到,脸上光滑得没有一丝皱纹,此时眉眼含笑,更多了几分慈祥之意,“好好好,我冤枉你了。” “乐安是个能干的,家里的那些事怎么能难倒她,让她连您都忘了呢?”舒然也笑道。 “你们就护着她。”明恩公主回头,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孩儿,只有十三岁的年纪,却有着一股沉静安宁的气息,当然……她做的那些事表明,她可不像外表那么温婉可欺。 再看看她旁边的王盈秀、蒋月,还有那以前没听说过的杨静姝,都是各有长处,蒋月虽说行为放肆了些,但却也是赤子纯心,待人真诚。 “你们……”明恩公主刚要说话,却有嬷嬷匆匆上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明恩公主脸色微冷,唇角却是含笑:“让她进来吧。” 嬷嬷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位严妆妇人走了过来,她来到凉亭内,见满座都是些姑娘,便对明恩公主笑道:“哟,这是哪几家小姐呢,可真标志!” 舒然认得,这就是乐安的二婶,苏氏,这次的说亲就是她牵线的,只是如今这样了,她少不得着急上火。 现在想必是来解释、求情的吧。 明恩公主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和几人说话,“我记得王家老夫人有腿疾?” “是的,”王盈秀点头说道,“祖母年轻时落了水,落下了寒疾,一到阴雨天就犯疼。” 明恩点头,对乐安说道:“我前几日得了些西域药酒,你给王小姐送几坛去,也许会有用。” “是。” “小女替祖母谢过公主。”王盈秀开心地道,西域药酒所产不多,每年进贡给大晋的,都被皇帝分赏了,他家父亲也只在前年得过一坛,疗效却是相当好! 苏氏有些尴尬,没想到大嫂居然会当着小辈,尤其还是外人的面落自己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能甩手离开。 “大嫂,您看,我有些事和您……” “放肆!”苏氏还未说完,明恩公主就喝断了她,厉声责问身旁的嬷嬷,“嬷嬷,出来这几年,宫里的规矩全忘了?本公主说话,居然还让人在一旁插嘴?” 那嬷嬷连忙跪下,讨饶:“公主恕罪,是奴婢忘了规矩。” “算了,饶你这次,”明恩公主摆摆手,“只是以后给我把这规矩立好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在本公主面前说话。” “是。” 苏氏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岂不知这是在说她?当下嘴唇哆嗦,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此生也算顺风顺水,嫂子虽是公主,却也对她和蔼,如今怎么…… “嫂子……” “闭嘴!”明恩公主今日第二次喊出了这句话,脸上怒气明显,“让你叫嫂子,那是给侯爷脸面,否则我堂堂嫡亲公主,何必跟你处妯娌?” “如今,我不想跟你脸面了,那你在我跟前就连撒欢的猫儿都不如,明白吗?”谁说公主不毒舌?明恩公主这话可是够狠!尤其是对苏氏这样顺遂惯了的人来说,脸面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那可比要了她的命还厉害! 可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当今皇帝都还得给些脸面呢,她给了苏氏几分颜色,就让人忘了她公主的身份,瞪鼻子上脸了! 苏宁为何会知道两家有意说亲?若不是苏氏她们说漏了嘴,她怎么知道? 她都还没同意呢,她们就敢胡乱说?还真当她没脾气了! “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明恩公主站起来,拉了乐安,又对舒然几人说道,“走,我带你们去侯府转转,看看我新养的猫儿,它可淘气了。” “好啊。”舒然等自然遵从,这里没有她们说不的份,更轮不到她们来插嘴说什么。 “乐安啊,你以后要记住,得分清什么人能给脸,别让人得寸进尺了。”明恩公主不忘教导女儿。 “女儿明白。” 她们走后,苏氏一口气没喘上来,昏了过去。 “二夫人、二夫人!” *** 苏氏昏过去的时候,程望之正从大哥靖海侯的书房里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原本是桩好亲事,亲上加亲不说,那哥儿也是上进的,公主原本也有些心动了,只是还未明确答复。这也想得通,谁家嫁女儿不是挑了又挑,想了又想? 苏家可能也察觉了公主有这个意思,便有些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这原本没什么,可谁知道却被那么个蠢丫头捅了出来! 她以为公主会为了遮面子而把郡主下嫁? 呸!人家是公主,动动手指都能让人苦不堪言,哪会受人威胁? 如今他来向大哥赔罪,可他母亲是老侯爷继室,原本就与大哥不亲,如今…… 瞧大哥的意思,这婚事是不成了。 “罢了罢了,就当苏家没这福气。”想来大哥也会把这事压下去,苏家陪个罪,也就好了。 这时下人却来报,他家夫人昏倒了,程望之连忙赶了过去。 他打错了算盘,靖海侯不打算把这事压下去。 *** “什么?”程怀远书房内,舒云礼猛地站起来,惊问道。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了下去,“你、你们要把事情闹大,往太子身上泼?” 刚刚程怀远对他说的话,着实有些惊到他了。 “云礼,”程怀远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我知道,这事原本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只是……我们真的需要舒家的相助,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了。” 舒云礼摇摇头,他们的结识,不就是希望以后彼此有所助力么?只是这助力先是由他来给罢了。 “你知道,我之前从不参与党争,如今虽然与肃王结亲,可以后到底怎样,还没有个定数,这往太子身上泼水……”舒云礼皱起眉头,“可不是件易事。” 程怀远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只需要你帮忙撕开一个口子,太子这些年来,得了不少好评,不可能这点脏水现在伤不到他,却也能泼一身臭味了。” 太子这些年,又是孝顺皇帝,尊敬臣子,又是微服私访,了解民意,赢得了不少口碑。 “况且……苏家原来送进东宫的一个夫人,前几日被太子请封为侧妃,如今苏家已经是□□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恰好拿他们开刀。” 这一回即便伤不到太子,苏家也够喝一壶的! “怀远,你……”舒云礼想了想,还是字斟句酌地问道,“恕我多嘴,你们……是选定了……” “云礼,”程怀远打断他,走到窗前,看看外面的春景,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说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们是不是投靠了哪个王爷,所以才给太子泼水,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程怀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程家没有投靠任何人,只是……我们家与太子,本就是个死局,彼此都不会让对方好过,所以……要么他下台,程家存,要么他上台,程家灭。” 舒云礼一惊,这……程家怎么会与太子有如此死结?按理说不是应该很亲厚吗?明恩公主是皇帝嫡亲妹妹,太子又是皇帝嫡长子…… “云礼,恕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日后……或许有机会吧。”程怀远说道,“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舒云礼一笑,“阿远,不说我们的友谊,你也该知道,我们舒家……已经与肃王绑在一起了,也就不怕得罪太子了,反正在他眼里,我们就是肃王党了,只是……”舒云礼不得不点出来,“你与我合作,不怕被人认为是肃王一党?” 程怀远一笑,不放在心上,“是不是又如何?只要不是太子上位,我程家都能安安稳稳的。” 除了太子,程家又没与别的王爷、皇子结仇。 “那好,你与我仔细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好,可不能只说你的,整个计划你都得知道,这样咱们才好配合。”   ☆、第14章 热闹 永乾三月,正在大家忙着为万寿节准备贺礼的时候,明恩公主着正装,高举诉状,跪在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门前。 状告苏家仗着太子势力,藐视宗室,侮辱宗室名声,害得乐安郡主终日以泪洗面,差点悬梁绝命。 同时,靖海侯和世子程怀远,跪在了百官朝议的宣政殿,状告苏家目无法纪,为一己私怨而陷害朝廷亲封郡主,无视君王。 事情昨天才发生,苏阁老昨晚上才知道,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部署,这靖海侯府的反击就来了!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让他不得不先磕头喊冤。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皇帝不得不下旨彻查。 彻查的第二日,吏部舒云礼上折,呈上苏家卖官买官、贪污受贿的种种证据,每一桩单独来看,算不得多大的事,可这一桩桩摆在一起,那可就有些心惊了。 第三日,礼部舒群,呈上舒家家宅种种违规越距事迹。神机营舒云智,奏言苏家掌管军粮时,克扣军饷。 如此一来,大家才明白,靖海侯府、舒家是杆上苏家了! 苏家背后是太子,舒家又是肃王的人,这……靖海侯府呢? 无论怎么想,都任由人家忙活去,火烧不到自己家里就行。 一通通罪状列上去,皇帝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苏家除了苏阁老,其余人皆被困在苏府,不得出入。 *** 永宁侯府,舒云礼书房,舒家兄妹坐在一起,商议着这次的事情。 “想来,这一出也和了皇上心意,否则不会这么痛快彻查。”舒然拿着小刀,一边削水果,一边说道,“苏家有个阁老,皇宫里又有个苏婉嫔,东宫里有个侧妃,再加上苏阁老那些门人子弟,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位高权重,皇帝当然得敲打一下,但却又不能自己挑头,而靖海侯府和舒家这回,也恰好合了圣意。 “嗯,”舒云礼接过舒然递过来的竹签,挑了一半水果,说道,“会敲打,但也不会多么伤筋动骨,毕竟他还需要苏家。” 舒云信一直乖乖在旁边听着,哥哥姐姐们议事,他总会认真听,听他们如何分析、决策,再回去自己思考,有不懂的,就去问哥哥姐姐,或者李先生。 此时听大哥这样说,他皱着小眉毛,难得插嘴,问道:“哥哥,皇上是不是想护着太子呢?” 舒云礼听了大笑,一把把他架到身边坐着,“云信聪明,说说看为什么这么想?” 云信习惯性地偏头,想了想道:“皇上只查了苏家。” “哦?” “你看啊,”舒云信指指自己,“我想要吃糖,得先得到姐姐的允许,然后姐姐才会教人去买了来给我,而苏家要做那么大的事情,肯定得请示太子了,如今皇上只查苏家,不说太子,不就是想护着他吗?” “哈哈哈,”舒云智大笑,伸出大手使劲揉了舒云信的小发髻,“看来你不会变成个酸儒了。” “啊……”舒云信赶忙逃离魔爪,跑到舒然身边求助,舒然帮她理好头发,笑道:“这么大了,还吃糖?” 舒云信也有些害羞,他也不想啊……可是忍不住嘛…… “云信说的没错,只是,皇上也是在警告我们,就此打住。”舒云礼说道。 在皇帝心中,制衡才是最关键的。 “真是憋屈,苏家还得蹦哒!”舒云智骂道,其余的罪状真假皆有,可苏家克扣军饷是实打实的!如今就几个子侄罢官降职,难解他心头之恨啊! 舒云礼也有些遗憾,可是他们兄弟几个,还有靖海侯世子,虽说在官场站住了脚,可到底根基不够,浸淫不深,不足以撼动什么。 “先这样吧,以后再说。”舒群拍拍舒云智肩膀。 “要是能闹大点多好,如今是伤了太子的臂膀,但却未动其自身,可惜啊……”舒然叹道,“要是能有一场大的……” 她忽然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瞬间光亮起来,激动不已。 “阿然,怎么了?”舒云礼担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舒然站起来说道,“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啊。” 当下不等众人反应,提着裙脚就跑了出去。 “这还真是……越大越不稳重了。”舒云礼一叹。 “哎……”舒云信也跟着叹息。 *** 舒然打算写信给肃王,她没办法把水搅浑,拖太子下水,可他可以啊!舒然就不信,他真的对那个位子没意思,要不然他建烟波浩渺楼干嘛?安安心心当他的王爷得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赞同她的想法,行动又来得及么? “不管了,反正我提了意见,已经尽到责任了,其他的我管你?”舒然折好信,自言自语,“若连这点眼力、能力都没有,那我就得好好打算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跟一个猪队友过日子可不顺心哦。” 舒然没想到的是,当她的信刚刚拿到肃王手里时,江南就出事了。 而看信的肃王,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算不得温暖的弧度,“不错。” 一旁的解连环翘着二郎腿,语气调侃:“呀呀呀,夫妻俩想到一处了啊,按时间来算,她写这封信的时候,也就是你布置此事的时候,这还真是……”他朝赵宁川挤眉弄眼,“呀哈哈,还真是心有灵犀,夫唱妇随,夫妻同心、其力断金……” “啪!”赵宁川将信封甩在他脸上,不耐烦地道,“聒噪。” 他站起身往前走去,却又想起什么,回身从解连环脸上取下信封,放入怀里。 “对对对,那是人家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可得好好珍藏……”解连环继续聒噪,“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份心啊,果真是……” 见肃王快步离去,他也闭了嘴,赶紧追上去。 “江南那里,也该用起来了,这回,就先试试效果。”肃王边走边说,语气微寒,却又想起怀中的那封信,顿了脚步,“派人给她送一个女护卫,武功要好。” 他这里动了起来,恐怕她会有什么危险。 “行行行,我就是你们的跑腿了。”解连环嘟喃。 *** 江南淮安、渭南、齐康三个县城,三县县令联名上书,哀诉去年三县洪灾之苦,又感念朝廷恩德,最后提到,太子也举荐去监督赈灾银粮的曹大人,贪墨银粮,欺压百姓,如今三县原本该派发下来重建县城的银子,至今还未见到。 奏折上还附有当地百姓按有血手印的诉状。 皇帝大怒! 历朝历代,民心不稳是大忌,而安抚民心最重要的途径之一就是赈灾。大晋虽然富饶广阔,可也是每年都有地动、洪灾,每年都要拨出大笔银粮。所以几任皇帝都对赈灾银粮抓得很紧,贪墨赈灾款项那也是严惩不贷! 以往监督的人,都是皇帝挑了又挑,去年是太子举荐,曹忠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办事能力也极强,加之太子的面子,他也就答应了,可没想到…… “查!给朕查!”皇帝在朝堂上拍案,“太子,你最好能给朕一个交待!” “儿臣定查清此时,给父皇、百官、百姓们一个交待!”太子叩首,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曹忠这个蠢货! 太子把曹忠骂了个透,却又不得不想办法,既要给父皇交待,又要保下曹家。 曹家是她的母族,也是妻族,不能倒。 还有……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早朝刚下,刑部就迅速派人拿住了曹忠,曹家的人还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丁们就全都下了牢狱。 “哎哟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老子!”曹忠被人架着,一直到了刑部审讯犯人的地方,“你你你……你们什么人?可、可知我是什么人?”曹忠看着那一堆堆刑具,下破了胆子,抖着声音嚎叫。 “管你什么人?”站在刑架前的人回头,打着鞭子笑道,“我只知道要好好照顾您就行,当然了,您配合的话,命会久点儿。” 押着他的人,把他往刑架上绑,曹忠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他娘的,老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太子妃的亲哥哥!你们这么对我,我要见太子!见太子!” “上。”那人不跟他废话,把手中蘸了盐水的鞭子扔给手下,“悠着点,别弄死了。” “是。” “啊……”一鞭子抽在曹忠白嫩的皮面上,他瞬间狼嚎起来,惨叫声快要冲破刑部的大牢。 *** 第二日,太子一党才开始行动布置,曹忠的口供就到了御前。 口供上说,因家中钱财流转不开,所以才会在监督银粮时动了邪心,贪墨钱款,一切皆是自己咎由自取,曹家人皆不知情。 皇帝脸色难看,太子也是白了脸。 “他,可有说出这些钱款的下落?”皇帝手指轻点着口供,一字一句向刑部尚书问道。 “回皇上,曹忠言曰……”刑部尚书跪下,皱着眉头说道,“他说,贪墨钱款,已经用光了……” “哗……” 满朝震惊。 这赈灾钱粮足足白银百万两,粮食百万石,居然……居然花光了?而且……他说曹家银钱流转不开,怎么会?曹家那么大的世家,银钱都去哪了? “皇上!”李丞相跪了下来,“臣请彻查!” 百官也纷纷下跪,“臣请彻查!” 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还有跪在前方的太子,目光森寒,良久才说道:“下旨,彻查曹家,务必查清钱款去处!” 太子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那批钱款的去处,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第15章 入宫 舒然被传进了宫,传她的人是皇后。 苏家的事情皇帝大事化小,处罚了苏家一些子弟门生,又下旨赏赐靖海侯府,安抚乐安郡主,如此也算掩了过去。可却又出了曹家这一出,全天下人都盯着呢,一个不好,皇帝就得落个识人不清的污点!皇帝动了肝火,皇后、太子妃也就急了。 苏家的事,打头的是舒家、靖海侯府,曹家的事,舒家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后宫的两大霸主,想拿她开刀是很正常的,她也料到了,况且人家一句“想见见未来儿媳、妯娌”,她不来也得来。 “姑娘慢点。”舒然下马车的时候,一道沉静的女声响起,一只手伸出来有力地托住她的手肘。 “花菱,我没事。”舒然笑道。 这女孩叫花菱,是塞北派过来保护她的护卫,她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平日里却穿着黑沉沉的短打,头发也像男子那样用布带扎起来,脸孔也是紧绷着,舒然觉得,倒是白白浪费了“花菱”这么好听的名字。 今日原本不能带她过来,她那模样一看就是有功夫的,守卫不会让她进去。可没想到花菱二话不说,换上丫鬟的服饰,低眉敛目,脚步故意虚浮一些,倒是一副老实丫鬟的模样。 舒然看着她的丫鬟头,还有那一身荷色衣裙,心情大好,笑道:“兰屏、兰帘你们在这等着,我与花菱进去,倒是要看看,这皇宫到底是何等的龙潭虎穴。”说着迈步往前走去,花菱亦步亦趋地跟上。 在宫门口递了牌子,一进去就看到一位锦衣嬷嬷迎了上来,身后跟着一顶软轿,“奴婢见过舒小姐,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已在栖凤宫,请小姐随奴婢来。”她侧身撩开了车帘。 舒然点点头,弓身进去,花菱则在外面跟着。看这嬷嬷穿着奢华却不张扬,想来是皇后身边得脸的嬷嬷——皇后也不会随便派个人过来,毕竟做事得周全了,不能落人话柄,说她下准儿媳脸面不是? 舒然悄悄勾起遮窗的帘子,往外看去。也不知走的是哪条道,一路上除了那高达数丈的宫墙外,别无他物。 行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舒然往路的另一方看去,却见到一处高大的宫殿,上书三字:玉凤宫。 舒然心里一惊,那不是肃王生母、前贤贞皇后的宫殿么? 再仔细看去,却见匾额落满灰尘,大门上也结了蜘蛛网,宫墙也已经斑驳,显然年久失修。而门前看守的两个婆子,都坐在石阶上打着瞌睡,瞧那模样,应该是在别处受了罚,被撵到这里来的。 舒然心底涌起一股说不上是惆怅还是感慨的情绪,贤贞皇后与皇帝之间的事情她也略略听说过,不知真假,可是……毕竟夫妻一场,皇帝如今却是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么? 帝位之心,薄幸至此。 舒然忽然想到了远在塞北的肃王,从未谋面,但她却从那铁划银钩的字迹中,勾勒出一个杀伐果决的形象来。他小时候在这宫中,必定受了不少苦吧?没有皇帝宠爱、母亲关怀的皇子,活的比条狗都不如,而如今,他却有了这样的根基手段…… 嫁给这样的人……福兮?祸兮? *** 栖凤宫到了,嬷嬷撩起帘子,“舒姑娘,请下较。” 舒然走下来,一抬头便看到那三个明灿灿的大字,熠熠生辉,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压迫着人心——那么多代皇后待过的地方,气势当然十足。 舒然缓步进去,花菱却得留在外面。 进了宫门,再走上九级汉白玉台阶,便到了端云殿,曹皇后和太子妃早早地坐在了里面,正在开心地谈论着什么。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舒然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皇后倒也没来不让她起身的那套手段,甚至还虚扶了她一下,“快快起来,自家人,何必大叩大拜的。” “皇后娘娘体恤,臣女却是得守规矩的,礼不可废。”舒然也笑道,“娘娘疼爱,臣女感激不尽。” 太子妃毕竟年轻,没有皇后那么沉稳,之前又被曹家的事弄得心慌,听了她此话,倒是没说什么,脸上却有些不屑。 “来来,快坐。”皇后充分发挥正宫娘娘的大度雍容来,吩咐丫鬟上茶上点心,“这日头毒了起来,来的时候没晒着吧?” “回娘娘,一路都是坐车乘轿,臣女并未晒着。”要装谁不会?只要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舒然不介意装一装。 “看你,都一家人了,还臣女臣女的,多生分。”皇后笑盈盈地拉了舒然,在一旁坐下,“太子和肃王,小时候都是极好的兄弟,这如今分别多年,还时时挂牵着,所以本宫就想着啊,让你们妯娌两个多处处,这样他们兄弟才能和睦,齐心协力不是?” 太子妃是个丰腴的女人,此时伸了那双白嫩嫩的手,拉住舒然,欢欣地说道:“我正愁宫中寂寞呢,弟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愿意来陪我说话,我当然开心了。”这语气,仿佛刚刚的不屑都没有过一样。 舒然听了心中一笑,她如今王妃仪仗都下来了,叫一声“弟妹”也没错,只是太子妃已经二十出头,拉着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叫弟妹,也不嫌别扭,虽然她内心年龄很大了,可外表也是个可爱萝莉好不好?婴儿肥都没有消失光呢。 “舒然自然愿意,却只怕嫂嫂有那么多漂亮姐姐陪着,到时候记不得妹妹呢。”舒然噙着笑,眼神清澈真诚地望着太子妃,带着十三岁孩子还有的天真,仿佛真的是是这样担忧。 哼,见缝插针地捅你一刀,疼不死也恶心死你! 太子妃想到东宫那些烦人的莺莺燕燕,果真像吃了苍蝇一样噎了一把,却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平复下来,“哪会?那些东西怎么能和弟妹相提并论?” 曹皇后看她们嘴上官司也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一贯的舒缓,“你们姐妹交好,他们兄弟才能齐心啊,以后相互照应着点,舒丫头有什么事,只管找你大嫂,或者直接来栖凤宫,本宫给你做主。” 舒然起身谢恩,“谢娘娘。” 这皇后娘娘,口口声声兄弟齐心,想来现在他们还是想着能拉拢肃王,毕竟肃王的威胁明面上可不如目下还在京城的二皇子英王,还有那一杆子年龄还小,后台却很硬的皇子。 当今皇帝赵明德,成亲很早,但子嗣却得的晚,直到当时还是侧妃的曹皇后产下当今太子,后宫才相继开枝散叶,所以如今除了太子外,成年封王的有二皇子英王,三皇子肃王,四皇子成王。肃王远在塞北,暂时威胁不大,成王母亲是个宫女,没有势力,本人又成日饮酒观花,不问政事,不足为虑。 倒是英王,母妃李贵妃,李相长女,又有帝宠,不容小觑。 “哎,你这一来,倒是让我想起了川儿小时候,”曹皇后叹息一声,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那么小的一点人儿,悄悄地趴在御书房的门槛上,望着里面皇上教太子读书,那模样可怜极了,哎……”曹皇后拿帕子压压眼角,涩声说道,“也怪姐姐去得早,皇上日理万机,本宫又忙于琐事,竟是忽略了他,也难怪他那样……” 太子妃见皇后这样,便轻声劝道,“母后可别伤了身子,您挂念旧情,也不能不顾身子啊。” “哎……”曹皇后拍拍她的手,又对舒然说道,“老了,就是惯会多愁善感。” “哪里的话,这是娘娘菩萨心肠。”好话不用付钱,尽管扔就是,只是……皇后这是个什么意思? 告诉自己肃王小时候过的凄苦,不得帝宠,没权没势,难成气候?还是警告自己不要以为当了肃王妃,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 估计两者皆有。 苏家是□□,舒家挑头动了他们,她自然要敲打敲打。只是这样的言语威胁,着实没多大作用啊…… 她一不怕人,二也没打算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再者……肃王和舒家也不是软柿子,苏家的事可还有靖海侯府兜着呢,只不过如今她们不好动明恩公主罢了,才选了自己开刀。 舒然又陪着她们扯了一会儿皮,看她们两人,应该都是事后报复型,如今这风口浪尖的,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这样一想,倒是开怀了。 舒然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正想着皇后什么时候能放她走呢,就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舒然脑袋一懵,这……皇帝怎么来了? 来不及细想,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明黄.色的下摆在眼前一晃而过,皇帝已经越过了她们,“平身吧。” 舒然起身,恭恭敬敬地低头立在皇后身后,不敢乱看。 “皇上怎么来了?”皇后上前亲自给他倒了茶,“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御书房议事么?” 舒然听到“哒”的一声,皇帝似乎把茶盏放在了桌上,并没有喝,“不该你问。” 皇后有一瞬间的静默,太子妃屏气不敢说话,舒然心里“咯噔”一声。 哎呀呀,这语气,看来皇后在皇帝心里也不咋地?是历来如此,还是受这次曹家只是所累? 猛然间,舒然想到一个问题——曹皇后和太子妃都出自曹家,且都还是嫡系,这……皇帝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毕竟这太子妃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后啊! 一门两皇后,而且还是接连着的,比她们舒家“一门三侯爵”还拽啊! 这……这不符合逻辑啊!皇帝的制衡呢!怎么会让一家独大?   ☆、第16章 被损 然而还不等她想明白,皇帝的目光就转向了她,沉稳无波的声音,自顶端传来,“你是舒然?” 舒然被点名,也不能再装乌龟了,便微微上前一步,行礼:“臣女舒然,见过皇上。” 良久没有声音,舒然没有抬头,也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好一直半曲着膝盖,直到皇帝开口:“免礼,抬起头来。” 靠,这画面怎看都像以前的宫斗电视剧,每每皇帝说了这句话,见到的绝对是一个绝色美人,然后就开始了一段段狗血剧情。 可如今她面前的是她的准公公,而且这语气冷得能冻死人。 心思百转,动作却毫不迟缓,舒然坦坦荡荡地抬起头,快速地看了皇帝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的眼眸,能够真正地无波无澜。一种是无欲无求,万法皆空,一种是心如寒铁,刀枪不侵。 皇帝,显然是后者。至于为何这样,舒然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错,”皇帝最后对舒然下了评价,“也仅仅如此。” 舒然心里翻了白眼,您老没犯抽吧?贬我一小姑娘您好意思,又有什么用? 说了这么几句话,皇帝却又起身了,临走丢下一句话:“凡事有度才好。” 也不知是对谁说。 “恭送皇上。” 皇帝走了,皇后刚刚在晚辈面前丢了颜面,也不想留她们,“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吧。” “是。” 舒然和太子妃一同退出了,太子妃瞟了她一眼,自顾自走了。 宫里人多眼杂,舒然还是要把礼数做全,当下曲膝行礼,“太子妃娘娘走好。” 花菱默默走到她身后,“刚刚,苏宁求见皇后娘娘,被拦了。”她来保护舒然,自然也是研究了她的资料,这样遇事好应对。 “什么?”舒然一脸惊讶,马上想起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收了声音,上了之前的软轿,直到坐回了自家的马车上,她才开口,“怎么回事?” 花菱也上了马车,说道:“她似乎有些憔悴,神色不大好,在栖凤宫求了那守门的嬷嬷半日,也没能进去。” “奇怪了。”舒然食指点在唇上,声音低缓,宛若呢喃,“她不是被关起来了么?” 花菱想了想,说道:“本来是要送回家庙的,后来她母亲苦苦相求,才将她留下来,只是不知,今日她怎么就忽然进宫了。” 按理说,她如今应该是被拘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待这风头过了,再出来走动也不迟。而且……这皇宫不是随便进出的,除了有特旨的宗亲,其余人皆是要有诏才能入宫。 这风口浪尖的,谁会召见她? “前面有人来了,”外面花菱忽然说道,舒然刚要询问,她又接着道,“是永宁侯府的马车。” “那必定是我母亲和伯母了。”舒然撩开帘子,声音中不自觉得带着几分雀跃和自豪,“她们定是担心了。” 舒然叫停了马车,徒步走到那辆马车面前,车夫见是她,连忙停了下来。 “娘,伯母。”舒然撩开帘子,就见到孙氏三人坐在里面,居然都穿上了一品诰命的行头,舒然惊讶过后,又是满满地感动。 她们这是怕自己受欺负,要以诰命夫人的身份进宫,好维护她吧?要不然平日她们可都是嫌那衣服显老又厚重,能不穿就不穿的。 “乖孩子,快上来。”孙氏原本焦急的心,一下子安稳下来,“快上来,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舒然上去,笑着对三人道,“害你们担忧了。” 李氏此时松了气,就懒懒地靠在车壁上,用她那特有的语调说道:“我就说嘛,谁能欺负阿然?瞧你们担心的。” 小张氏戳戳她的手臂,鄙夷地说道:“哟哟,刚刚是谁嚷嚷着要去打人来着?” “那是随便说说……” 舒然听着几人相互打趣,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她舒服地窝在孙氏怀里,笑得开怀。 外面的花菱听到笑声,有些疑惑,有那么多需要去想去担心的事情,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路上又遇到了正往皇宫赶的乐安,看着好友一脸焦急的模样,舒然更是乐翻了——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能不开怀么? 没心没肺——花菱给新主子下了定论。 舒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舒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张氏更是把她留在永宁侯府,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拿出来压惊。可舒云礼几个,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虽是忙碌,可心情却不沉重,曹家这事最后会有个什么结果,大家心知肚明。况且这实在是件多方受益的事情,包括曹家也是。 曹家有那老狐狸一样的曹老太爷在,乱不了,也伤不了根本,最多就是放点血,把那些不大得用的旁枝子弟推出去,再把朝堂上的肥缺让几个出来,这样既能平了百姓怨气,又能让皇帝、大臣满意。于曹家而言,也可以趁机修剪一下这大家族的*枝叶,再重新培养一些新人——只是,曹忠却是不能活了。 而皇帝呢,打击了太子气焰,又可趁机整顿外戚世家。大臣们呢,也得了好处,不再盯着曹家,转而去争空出来的缺儿了。 再说他们舒家,上次苏家的事,虽说他们当了出头鸟,可与靖海侯府的关系又进一步,而舒然在宗室里也有了能为她说上点话的明恩公主,一举几得。 太子么,少不了担个识人不清的名声,不过这也好办,向大家认个错,施点恩就好。 舒云礼脑子里飞快地梳理着这些,脚下也走得很快,在越过一道半月门时,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 “啊……”杨静姝被人撞上,没有摔倒,却吓得连连后退,丫鬟青苹连忙扶住她。 “小姐,没事吧?” “没、没事……” 舒云礼站稳了,才看清撞到的居然是位小姐,而且还有过一面之缘,连忙赔罪:“杨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小姐,在这赔罪了。”说着深深一揖。 杨静姝也回神来,见是舒然的兄长,大大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今日前来打扰,本就是静姝冒昧了,怎能怪公子?”杨静姝行了礼,说道,“应当是静姝赔不是才对。” 舒云礼一想,她来肯定是找舒然有事,便道:“杨小姐找阿然,不便耽搁,她就在以前住的院子里,”然后对引路的丫鬟说道,“你快带杨小姐去吧。” “是。” “多谢舒公子。” “无碍。” *** 舒然正在把玩着祖母新给的一串白玉风铃,那白玉本就晶莹剔透,毫无杂质,又雕琢得极薄,在阳光下更是莹润光彩,挂在窗口,微风一吹,就有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舒然时不时拨弄几下,正玩得兴起,听见杨静姝来了,喜得亲自跑到门口,把她迎进来,“可算有个人来陪我解闷了。” 杨静姝不及回答她,连忙问道:“你真的没事吧?”那皇宫是那么好进好出的?她可听说了,里面的娘娘们随便罚一下,就能弄死人的! 舒然笑着在她面前转了几个圈,问道:“你好好看看,我像有事么?” 杨静姝仔细看了看,见她那么活泼,气色又好,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转念又想到,若她有什么事,舒家现在还不闹翻天了?哪能这么平静。 一下子想到家里那些事,那些人,又看看人家家里,不免多出几分羡慕感慨来。 舒然见她脸色有变,想着必是有什么烦心事,便对兰帘说道:“快去端些酥软的点心来,再把我新榨的果汁拿一瓶来,哦,对了,还有去年腌渍的梅子,也开一碟来。” 兰帘很快就拿了东西来,又和兰屏、青苹一起,关好屋门,守在外面。 “这是什么?”杨静姝好奇地指指那用玉瓶装着的东西,隐隐看出是水状的东西,“酒么?” “不是,”舒然拔开木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我用橘子榨的果汁,最是清爽可口,消暑必备呢。” 杨静姝知道,一般大户人家家里都有冰窖,存些蔬菜瓜果,以备不时之需。 “真好喝。”杨静姝接过杯子,浅尝了一口,赞叹,“凉丝丝的直到胃里,让人心情都舒爽起来。” “可不是么,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喝一些提神。”舒然抿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还有这梅子,我自己腌渍的,第一次开封,不知道味道怎样。” “那我可有口福了。”杨静姝用银筷夹了一枚在嘴里,酸甜酸甜的,还有那一丝丝咸味,只觉得口齿生津。 “还是你会享受啊……”杨静姝感叹,“吃了这么一点,居然觉得心情松快了,身子仿佛也轻了好多。” 舒然见她脸色好些了,也就达到了目的,这可是她的食疗*呢,有什么难题的时候,就吃些好吃的,即便想不出办法,心情也会开朗起来。 “瞧你说的,人生哪那么多惆怅事,大多啊,都是咱们思虑太过,没事找事。”舒然伸手碰碰她的眉头,说道。 她活了两辈子,若连这点都想不通,那还真对不起第二次生命了。 “你当然没事喽,有那么多家人护着你。”杨静姝又扔了一颗梅子进嘴里,“我家就不行了……” 舒然一听,她这是要和自己说的意思,难道和自己有关? 当下直起身子,认真问道:“有什么事么?”   ☆、第17章 猫腻 杨静姝用帕子压了压嘴角,想了想方道:“我家里那些事,你也清楚些,本不该与你说道,但……毕竟与你有关,还是要告诉你为好。” 舒然好奇,杨家的事情有什么是能牵扯到自己身上的?难不成又有人打算从自己身上捞点好处? “你说吧,到底何事?”舒然说道。 “你也知道,我家有一个媚姨娘,”杨静姝开口,“前些日子,她打算让我带着那庶妹见你,被我收拾了,可她也不会消停,偏生我母亲……” 她顿住,实在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母亲的不是,哪怕是好友也不妥,因而略了过去,“那姨蹭在母亲身边,见了我姑姑一面,说了些话。” 杨静姝的姑姑?舒然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不就是自己的舅母杨氏吗? 当即警惕起来,“又要折腾什么?” 杨静姝起身,绕到舒然身边,贴在她耳边说道:“她们是在亭子里说话,我安排的人有些远,只听了个大概,”她顿了顿,说道,“似乎……是要给谁说亲,隐隐约约听到了你的名字,还提到了永平侯府。” 这杨氏还真不消停! “说亲,给谁说亲?”舒然说道,“我已经赐婚了,只剩云信,可他才九岁啊……” 给九岁小孩子说亲?杨氏想象力可真丰富! “似乎……又有点不像,”杨静姝坐了回去,右手撑着下巴,皱眉道,“后来我姑姑还与我说了几句话,说什么让我别仗了她的势,却好处自己全包,怎么着也要帮她们做点什么……” 舒然睁大了眼睛,不知该是笑还是哭,“仗、仗了她的势?”她一把握住杨静姝的手,“她不会以为我和你交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 这些人,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自己在对方心里什么地位都拎不清,那不是干什么都自找没趣吗? 舒然忽然觉得,和她比起来,自己真腼腆含蓄啊…… “她是这么个意思,”杨静姝认真地说,“我当初下帖子时,的确也是借了她这层关系。” 见舒然要说什么,她连忙接上,“我知道,后来你们肯与我来往,是真心看重我这个人的,我也是一样。” 她虽然出身低一些,却也不是见到高门贵女就高看一眼的。 “我是想说,”杨静姝反握住舒然的手,“我那姑姑,是我长辈,我不好对她怎么样,我自是不会帮她做什么,但我娘亲,还有爹爹……我会尽量拦住他们,有什么事尽快告诉你,若真有个万一,还……还请你担待些。” 为人子女,约束不了父母,就只好替他们兜着些,少不得还要收拾烂摊子。还好是舒然,她还可以有几分情面相求,若是别人,叫她求人都无路啊! 坑孩子的父母,舒然也是深有体会,虽然孙氏没有真正做出什么来,但也让人堵心啊,偏偏还打不得说不得。这还是她防着呢,若不防着,闹出什么来够她受的! “你放心,若是能好好解决了,我不会太计较的。”没把话说绝,事情没闹大的话,她还能少计较些,闹大了,就不是她管得了了。 “谢谢了,阿然。”她能这样答应,就已经很好了。 “没事。”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不一会儿杨静姝就告辞,要回去好好盯着了。 *** 杨静姝走后,舒然靠在榻上想了想,思绪渐渐明朗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杨氏等闲是不会来招惹自己的,但却会时不时去孙氏那煽煽风,孙氏那脑子就跟着她转了,好坏都分不清——说起来和杨静姝的母亲还真像。 那么杨氏若是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好处,那估计还是会走老路子,去找孙氏说项,只是现在多了媚姨娘这个军事而已,哦不,也许还有杨大人夫妇。杨氏能得到好处,那杨家好处定也不少,这还真是“曲线救国”啊…… “啊……”舒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几日春困得厉害,动不动就想睡觉,此时想通了一些关节,脑子一松,更想睡了。 “小姐,”姜妈妈走了进来,看舒然一副瞌睡的样子,想让她少睡些,免得晚上睡不好,可又有些不忍心,最终还是给她盖上薄毯,“担心着凉。” 舒然在永宁侯府睡了个午觉,又配老夫人吃了晚饭,便回了永平侯府,她得去孙氏那看看。 守门的仆人见到舒然,连忙见礼,“小姐回来了。” “嗯,”舒然赏罚严明,只要不犯错,她对下人还是宽和的,“夫人呢?” “夫人刚用完晚饭,现在正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呢。” 舒然便先回点云堂,换了身衣服,才去找孙氏。 侯府是新建的,虽然面积很大,但里面装修却很简单,连棵两人合抱的树木都没长成,这气派上来说,别说那些王公贵族,就是连一般的世家,也比他们有底蕴些。 所以这花园,这就是一块较大的地方,挖了个池塘,建了个凉亭,养几条鱼,再重些花草树木,瞧着图个景罢了,说不上姹紫嫣红。 舒然来的时候,孙氏正倚在凉亭栏杆上,拿着鱼食喂鱼。 许是今天心情不错的缘故,孙氏没再穿老成的服饰,而穿了一身墨绿曲裾,头发也只挽了轻便的流云髻,耳边坠了一对白玉兰耳坠,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明丽不少。 她原本就是个清丽佳人,只是丈夫去世打击太大,经常生病,身子不好,再加上打扮老成,看着硬是比大伯母还大几岁似的。 “阿然来了?”孙氏转头看到女儿,笑着朝她招招手,“快过来。” “娘,”舒然走过去,看着孙氏难得心情这样好,也不想现在与她说那些事,便笑道,“娘亲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孙氏轻轻拍拍女儿的脸颊,仔细瞧着,越看心里越是说不出的骄傲。 虽然才十三岁的年纪,却已是初见容色,算不得惊艳,却定是叫人难忘,加上周身那股让人心静、舒服的气质,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娘的阿然长大了。”孙氏感叹,骄傲之余,又多出一些遗憾来。 说起来,她是愧对这个女儿的,尤其是丈夫战死,自己常年卧病,两个孩子就都托给了两个嫂子照顾。后来她长大了,便自己撑起了这个家,里里外外不让她烦心,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她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舒然知道孙氏心里想什么,感动之余,定要腹诽一句:您老别添乱就行了。 “女儿长多大,那还是您的女儿啊……”舒然扶着孙氏回到凉亭内,坐在了软垫上,“难不成您还能不认女儿了?” “胡说呢,”孙氏轻打她一下,“娘只是感叹一下,这么好的女儿,眨眼间就要嫁人了,有些舍不得罢了。” 有哪个母亲不心疼女儿?所以挑女婿都是睁大双眼,挑来挑去的,可她却没有这个机会的,无论那肃王怎么样,都得嫁的。 若是以后舒然跟着去塞北,那等苦寒之地,怎么受得了?若是留在京城,又要承受夫妻分离之苦,真是有数不清的烦恼。 “女儿嫁人了,也会记得您和弟弟,还有伯母她们的。”舒然说道。 “我有时候也在想啊,”孙氏轻声说道,“若是你父亲还在,那你就不用这么费思虑了,也可以活的松快些,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孙氏很少提起丈夫,她也不想总是活在过去,可每每夜深人静,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原来很小的一件事,也可以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他嘴角翘起的弧度都记得。 “娘……” 舒然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托穿越的福,她从小就能记事,而父亲舒进明驻守的地方,离京城较近,所以能经常回来看她们。那时候云信还没有出生,舒进明的所有小恶趣味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个爱笑的男人,很难想象,一个领兵打战的男人,笑起来却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也爱用他满脸的青色胡茬扎她的脸蛋,她被逗得不耐烦了,便扬起小手给他一下,可惜人小力微,反倒像是和他玩闹一样。 八年了,舒然已经很少想起他来,可每次祭祀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地难过,心酸。 那样年轻的生命,这个原本该完整的家庭…… “娘,”舒然眨眨眼,逼回眼角的涩意,说道,“父亲在看着我们呢,我们好好的,他才能安心。” 孙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暗道自己怎么提这样伤心的话题,徒惹女儿难过,“嗯,是啊,他最是挂念我们,我们好好的,他才好好的。” “就是嘛,日子都是要向前看的,”舒然笑道,“我们如今不是也生活得挺好?女儿活的也很快活,云信也知道上进,只要您把身子养好了,少思少虑,这就完美了。” 经舒然劝了几句,孙氏心情也开朗了,当下说道:“好好好,以后啊,这烦心事都丢给你,到时候你可别怨我不管事。” 舒然心里不由腹诽,您几时管过事?嘴上却说道:“不会不会。” 末了想到杨氏,不由再提醒几句:“娘,以后啊,您记得要是有谁要跟您商量个什么事,您都不可一口应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孙氏满口答应:“好,娘省得。”   ☆、第18章 侧妃 事实证明,女人的话是不可信的。 当下人来报,孙氏又和杨氏关在屋里说悄悄话的时候,舒然放下肃王写来的信,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就知道会这样。 “姜妈妈,我们……”舒然起身,想要说“我们一起过去会会我舅母”,却见姜妈妈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姜妈妈,你怎么了?” 姜妈妈上前两步,心里很是纠结,捏着帕子实在不知该不该说,说又如何说。 “姜妈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舒然又坐了下来,姜妈妈一贯利落,这般吞吞吐吐地还是少见,“我听着呢,说错了不会怪你。” “不不,不是怕小姐责怪,只是这话……我一个做奴才的,说出来实在不和规矩……”姜妈妈极重规矩,管理丫鬟也是这样,所以才会纠结。 “妈妈,您知道我拿您当亲人一般呢,”舒然拉过她的手说道,“这么些年来,都多倚仗您提点呢,如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妥当,您快与我说说吧。” 姜妈妈终于找到个合适的突破口,这才说道:“小姐啊,前几年老家亲戚来看老奴的时候,曾与老奴讲过一些闲话。说的是啊,村里有个老太太,耳根有些软,受不得别人挑拨,做出了好多坑自家人的事情,一开始都有儿媳挡着处理了,后来啊,那儿媳没管住一次,就出了大祸,差点家破人亡,那老太太吓住了,此后才警觉消停了些。” 姜妈妈说完,便垂手而立,不再言语,相信她的意思舒然都懂了。 舒然怔怔坐在那,这不就是隐喻孙氏么? 姜妈妈的意思是,不吃一堑,就难以长一智,以往都是她替孙氏收拾摊子,孙氏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就还会一再犯错。 而自己终归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时时看着她,弟弟又还小,到时候出了事可怎么办? 舒然有些心惊,自己这是当局者迷了,以往只知道拦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孙氏,再时时盯着她的所作所为,可这到底指标不治本啊! 如今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妈妈,谢谢妈妈提点。”舒然心中有了决断,抬头朝姜妈妈笑道,“妈妈真是舒然的智囊!” “老奴不敢当,只要小姐好就是。” 舒然对来报的下人道:“你再继续盯着,她们说些什么都告诉我。” 这次她打算放手,让孙氏看看这其中的厉害,可又不能真的全不管,若是杨氏真闹出什么大事怎么办?还是要防着些好。 舒然一一吩咐下去,才微微安心,重新拿起刚刚那封信来。 姜妈妈见此,便退了出去。 信是肃王写的,和前几次一样,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他会在三月底进京。只是奇怪的是,在信的末尾,多了几个小子,只是笔迹飘逸洒脱,完全不是肃王的风格,仔细一看内容,舒然被噎了一下:小然然,记得来接哦。后面还画了一个笑脸。 “谁啊,语气这么逗?”舒然笑着自言自语,能拿到肃王的信,并且有胆子拆开加字的人,应该和肃王关系不错吧? “面瘫配逗比,绝配啊……”舒然感慨,这几次的通信,让她把肃王定位成了面瘫。可不是么?冷静果断,手腕强悍,又在塞北那样的地方,也许手底下还有几个兵,只有面瘫的高冷男气质才配得上啊。 舒然在脑海里歪歪了一下肃王的形象,自己都把自己逗乐了,“不知道鼻孔大不大?”这句话一出,舒然自己都打了个颤,连忙拍拍脸颊,“瞎想什么呢,大不大都得嫁。” 于是自我调节一下心态,便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最近的事。 万寿节在四月二十日,这可是个大日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早早忙碌起来,该送什么礼,才能得圣心,当然还有那些宗亲贵胄那也得趁机走走门路,宫里的娘娘们也要打点一下。舒家这些都不用舒然操心,几个哥哥和伯母们都会打点好,可如今她已是准肃王妃,就少不得自己准备些礼物,往宫里走一遭了。 也趁此机会,把宗亲们混个脸熟。 “也该派上用场了。”舒然拿出那个扳指,宗亲们的喜好忌讳,就交给烟波浩渺楼打听去吧。 *** 在各家为万寿节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杨氏却总往永平侯府跑,下人们得了小姐的令,也不拦着她,只管让她去见孙氏,舒然派去听墙角的也是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 只有舒云信一人受不了,这几天都躲去大哥那讨教学问去了。谁让舅母每次见到他,就像见到肥嘟嘟的红烧肉一样,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满身油水了。 也不知姐姐最近忙什么,也不管管了。 古代,哪怕是现代的女人,嫁了人之后,大多都喜好扒拉一下娘家,其实这也不算错,结婚本就是结两姓之好,互相收益,可是得有个度,相互不越底线,这亲家才好做下去。 媳妇喜好补贴娘家,娘家也有人爱打亲家秋风。 杨氏就是来打秋风来的,而孙氏对娘家却有一种奇异的愧疚心里,想着自己嫁过来,也没能拉扯娘家弟兄一把,老娘也是由兄嫂照料、送终的,所以杨氏开口要点什么钱财之类的,那是绝不吝啬啊! 杨氏:“妹子哟,你说现在生意怎么这么难做啊,我那几间铺子都赔了进去,长此以往全家生计怎么办诶……” 孙氏:“嫂子别急,我这有几间地段不错的铺子,收益不错,要不给你贴补一下?” 杨氏:“哎哟,这么好意思……一年入账多少啊?” 过几日。 杨氏:“唉,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等叼奴,欺我不懂农事,硬是把整个庄子都掏空了哟……” 孙氏问清了来龙去脉,说道:“嫂子别急,我这有个收成不错的庄子,管事也老实,先给你救急去……” “这可再好不过了。” 如此几日下来,杨氏一共要走了两间铺子,一个庄子,一间宅子。 舒然看着清单,眉头轻皱,孙氏倒是没有拿侯府的做补贴,都用自己的嫁妆。可孙家本就不是大富大贵的,也没多少嫁妆挥霍啊。 “她要这些做什么?”舒然点着桌子,这些东西也不是舒家给不起,多拿一些也动不了舒家根本,她这是想做什么? 而且这几日杨静姝那边传来消息,她家里异常平静,杨氏也没再去,媚姨娘也还是老样子。 “依奴婢看啊,这几日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不如再等等?”兰屏建议道。 “也是,舅母不是个城府沈的,藏不了几日。”舒然笑道,“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等着她来算计。” 她朝兰屏道:“去把我妆台里的檀木匣子拿来。” 兰屏拿来,舒然从里面抽出几张房契地契,递给兰屏,“让人去把夫人的房契地契换成这个,换来的交给我保管。” 孙氏的嫁妆是由张妈妈保管,被换了她也不会知道,反正她又不会贪墨。 兰屏不知道这是哪的房契地契,也不敢看,当下收了,就连忙去办差了。 那是肃王当初给的聘礼,既然是聘礼,如何安排自然自己说了算。 杨氏若打算用这些东西算计她们,那不好意思,这是肃王给的聘礼,你一个舅母拿侄女的聘礼补贴家里,还好意思闹出来? 舒然安排好后,就不再去管,自己忙着万寿节的事去了。 而这几日,相继有两道圣旨颁下来,京城又热闹一番。 第一道,赐王家长女王盈秀为成王妃,吉日待定。 第二道,赐苏家女苏宁为肃王侧妃,吉日待定。 两道圣旨一下,舒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皇上存心折腾人吧!”舒然大呼。 姜妈妈吓得不得了,连忙劝道:“小姐小声点,传出去就不好了。” 舒然也知道刚刚自己失态了,深呼吸几下,却还是忍不住腹诽。 这皇帝定是看她不顺眼了,先让她的好闺密跟她做妯娌,她还来不及高兴呢,就又让她的死对头来恶心她! 要说这成王,排行第四,名赵承安,生母是个宫女,所以在皇子中也没什么地位,加之没有帝宠,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一直处于空气状态。 这对于王家这样清贵的书香世家来说,实在算是一门好亲事,有了富贵,还不会沾惹是非,多好啊。而王盈秀呢,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说话轻声细语,但做起事情却也是条理分明的,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成王不大爱呆在京城,喜欢四处游荡,一年到头在京城的日子少之又少,不过好在倒是没有什么风流韵事传出。 而苏宁…… 舒然想起之前的她居然有胆量算计乐安,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莫非苏家早早就开始打算这个位子,所以后来苏宁闯了那么大的祸还能不予追究? 呵呵,仔细想想,苏宁的身份倒也够得上肃王侧妃这个位子了。祖父是阁老,父亲是嫡次子,身居要职,大伯、叔叔们也都有官身,而她还是嫡女…… 除去她俩的恩怨不说,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惜女人家之间的小恩小怨,历来不会在皇帝考虑之内。 “苏宁啊苏宁,咱俩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最初的烦乱过后,舒然才冷静下来,眉梢一挑,“不知肃王什么态度?”   ☆、第19章 登场 肃王有什么想法? 肃王没想法。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接了圣旨,随手扔到一边,转而朝解连环道:“时间提前,明日入京。” 解连环拎起圣旨,瞄了几眼,头也不抬地回道:“可以,只是圣旨刚下,你就急匆匆地如今,不怕舒家那位有什么想法?” 赵宁川仿佛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一杯冷茶灌下。 “看来你老子也没把你放在眼里啊,”解连环把圣旨扔一边,啧啧有声,“你拿那十二个塞北官位做交换,也没让他歇了赐侧妃的心思啊。”他兀自损了几句,又接道,“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要插手塞北,还需要你的同意?” 赵宁川听了,终于抬了头,嘴唇微动:“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土皇帝。” 他要插手塞北,他阻止不了,可山高皇帝远,这里他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实在不明白,用这十二个官位来让他别给自己塞侧妃添堵,多划算的买卖,为何就是不愿意? “阿川,皇帝眼中,最重要的是制衡,这些官位他还没看在眼里。”解连环说道。 赵宁川听了,眉头微皱。 “但是……莫非你老子真的看你不顺眼,要塞也塞个明白点的啊,那个苏宁……”解连环摇头笑笑,“撇开和舒家那个的恩怨不说,她自己就……这不是来送死么?” 塞北这样的地方,是个人都能把她吃死了,还得连累王府。 赵宁川却忽然想到,她必定不舒心了。 *** 两道圣旨下来,京城热闹了。 苏家全家兴奋得差点蹦起来,要知道如今苏家虽然有些权势了,可实在和“贵人”沾不上边,如今有了一个肃王侧妃,以后在宗室也说得上话了,也成皇亲国戚了。那是侧妃啊,不是普通侍妾,那是上玉蝶享仪仗有品级的! 为表对皇帝的感恩,苏家很是大方的摆了三天流水宴,京中的百姓可得了实惠,想想那舒家小姐赐正妃的时候都没这么气派啊! 一时间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这位苏家小姐,有人说她美若天仙,有人说她菩萨心肠…… 相比苏家的张扬,王家则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请了几个近亲吃了便饭,然后就忙活开来,准备婚嫁事了。 王盈秀不比舒然,她已经十五岁,这成亲日子虽然还没定,但肯定也不会远了,得赶紧准备才是。 舒然不是第一次来王家,只是每次进来还是会惊叹一番,不是因为这里多么富丽堂皇,相反这还有些朴素,甚至柱子都有的褪色,但却散发这一股百年世家的底蕴深幽。 庭院中古木参柏,曲水潺潺,西边的王家家学里传来阵阵读书声,声音稚嫩,却清晰明朗。 不愧是书香世家,不似苏家那般暴发户般的肤浅。 舒然先去拜见了王家主母,秦夫人。 秦夫人是个温和的人,整个人透着一股暖玉般的温暖,见到舒然,便轻轻拉了她的手说道:“舒丫头来得正好,阿盈这几日都忙着赶绣品呢,我就怕她闷坏了,还好有你来陪她说说话。” “阿盈有了好亲事,我自是要来贺喜的,只是前几日见府里忙,所以才推迟了几日。”舒然笑道。 “好好,那你快去吧,阿盈必定等急了。” “那阿然先告辞了。”舒然行礼离开。 丫鬟带着她到了写意阁,却见王盈秀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来了,连忙招手,“阿然快来,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我可闷死了……” “呸呸呸,大好日子的,说什么晦气话?”舒然和她一起进了屋,却见四处摆设都有些不同了,奇怪问道,“你那些书画呢?” 王盈秀脸上一红,绞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娘亲说,以后都要看账本了,那些东西就都收起来,放在了嫁妆里面。” 说到嫁妆,她连都快成彩霞了。 舒然心下明了,这嫁人过日子的,可不能天天琴棋书画不是?这么东西略通就好,女孩子么,还是管家理财、为人处事更为要紧实际些。 “你也不要难过,那些东西以后得空了再作不迟。”王盈秀素来喜爱这些,舒然怕她不舒服,便安慰道,“还是学学管家要紧。” 王盈秀点点头,说道:“我明白的,这些东西怡情倒好,可又不能拿来过日子,看账本管家理事,这些以前也跟着母亲学过,只是还不老练罢了,这几日好好练练。” 舒然见她想得明白,也放心了,见她脸上红云未退,便起了心思调侃道:“听说那成王乃是个俊俏二郎呢……” 王盈秀听了,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急得脸红心痒的,“你、你怎么能这样……” “能怎样?这是事实啊,咱们是好姐妹,私下说说没什么……” 王盈秀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佯装恼怒,“叫你再说!哼,我还听人说那肃王也是个俊美的呢!” “呀呀,我们的小才女怎么也变得八婆了?” “你……” 王盈秀闹不过她,最后只得不甘愿地罢休了。 “唉,说真的,你得仔细探探那成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外面有没有……有没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样你好多做准备。”舒然真心不想给好友添堵,但这又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成王整日在外面疯跑,谁知道有没有惹出什么事?若是有,那王盈秀这样稀里糊涂地嫁过去,到时候岂不是会慌了手脚? 我王盈秀心口一涩,却又无可奈何,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遇到个能够尊重嫡妻的,那就算好的了,更别提那些宠妾灭妻的荒唐人家。 这些事情,母亲也细细与她掰开了说过,女人家,嫁人哪有不受气的?只要自己行得正,镇得住后宅,又有几分丈夫的敬重,再加上娘家的支持,日子也是好过的。 只是……又有哪个少女不期望着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王盈秀朝舒然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她,“我不是那等看不清的人,不会钻牛角尖的。” 舒然即便担忧也没办法,一切也得等见过成王再说啊。 “你明白就好,对了,”舒然想起什么来,开心地说道,“咱们以后可是妯娌了啊,你得叫我嫂子呢!” 舒然想想就开心,“我比你小,你却得叫我嫂子,哈哈,快叫啊。” 王盈秀忘了刚刚的不快,皱起眉头,背过身子,“想得美呢,辈分大又如何?你还得叫我姐姐,我还是叫你妹妹,有本事去皇上面前说理去?” “哟哟,这定了亲果真就不一样啊,”舒然瞪大眼睛,有意逗她开心,“说话都这么冲了啊?” “哼。” “好好好,以后我还是妹妹行不?”舒然端起桌上的茶盏,举过头顶,送到她面前,“王姐姐莫气,可别不理妹妹啊……” “噗……”王盈秀没绷住,笑了出来,接过茶,“你呀,你这外冷内热的性子,那肃王爷即便是块寒冰,也得被你捂化了!” 舒然不以为然,摇摇头道:“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我去捂。” 她会做好妻子该做的事情,肃王能给她一两分好,她就愿意回五分过去。心,还是有来有回的好,这样才不至于冷却。 再热的心,得不到回应,也是会冷的。 还好,目前看来,肃王真的还不错,至少很有担当,不会是那等宠妾灭妻的人。 说到妾,舒然无奈,她前世是典型的水瓶座性格,对婚姻的要求是从精神到肉.体的绝对忠诚,可如今经过十三年的“熏陶”,这个要求只得降低到“相敬如宾”这个程度了,以至于她对婚姻和爱情,已经有点不报期望了,就当换个环境过日子,唯一的不同就是要尽夫妻义务,还要生儿育女罢了。 有两个小包子解闷,这日子也不会无聊了。 刹车刹车! 这离成亲还有两年多呢,就想那么远! 舒然的思绪极速收敛,转而接上刚才的话:“倒是你,这水一样的性格,那成王爷即便是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了。” 王盈秀脸上害羞,心底却柔柔地被触动了一下,自己……真的能吗? 舒然看她又对未来升起了一丝期冀,心里也是有些欢喜的,人生么,还是心怀希望的好。 没有希望,也得拼出希望来。 *** 王家之行,多少带出了舒然的一些或喜或忧的情绪。 未来的路怎么走,她虽然一直乐观着,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这是嫁人啊。 舒然已经消失很久的小女生情绪,又泛滥起来,各种杂乱奇怪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 肃王长得怎么样? 小妾几何? 工资几何? 不会短命吧? “啊……”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舒然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车壁上。 “丝……”舒然揉着额头,撩开车帘,问外面的花菱,“怎么了?” 却见花菱站直了身子,目光恭敬地看向前方。 舒然顺着目光看过去,呼吸却窒了一下。 一个人站在马车前面,墨衣墨发,身量颀长。 整个人如入鞘的宝剑一般,虽然藏起了光芒,但有着更为惊人的魄力,如山巍峨,如渊浩渺。 明明只有一人,却能让你忽视了整个世界。 只见他原本环抱胸前的双手,改为负在背后,俊冷如锋的容颜看向了她,嘴唇微启:“你,舒然?”   ☆、第20章 收买 你,舒然?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舒然每每想起,就觉得忿忿,总裁也不带这么拽的好不好?虽然你比总裁强了那么一点点。 而当时的舒然,还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虽然被此话弄得极不爽,可还是忍了问道:“公子为何拦我回家之道?” 看这气势,不是个好惹的人,最好避开。 却见那人嘴角未动,但眉梢似乎略有笑意地挑了挑,略微清凉的声音逸出:“不答,那就是了。” 言罢上前几步,一下越到了马车上,舒然可没心情欣赏那姿势的行云流水,急得喊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这里是聚贤街,居住的大多是勋贵人家,所以百姓和摊贩很少,往来的人也不多。可万一被人看见,说出点什么,那不是麻烦? “永宁侯府,还是永平侯府?”却见那人并没有进车厢,而是在外面坐了下来,把车夫赶了下去,自己执了马鞭,问道。 舒然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花菱说道:“永宁侯府。” “嗯。”那人淡淡应了,一鞭抽到马上,往永宁侯府驶去。 “花菱,告诉我,他是谁?”舒然望向花菱,她今日如此反常,神态如此恭敬,自然认得此人。 “这……”花菱看看前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舒然静下心来,花菱是肃王派来的人,能让她如此恭敬的……恐怕也只有肃王本人了。 肃王…… 舒然看向坐在前面的人,稳坐如钟,墨发微颤。 这,就是他么? 舒然脑子如一团浆糊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这么突然的见面,还真让她措手不及。 等等……不是说月底才来么?怎么今天就到了? 舒然脑子终于活络起来,前天刚刚下了圣旨赐侧妃,他今天就进京了,那应该是昨天就已经出发。 之前皇上赐婚他俩,他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那么这回定也是事先知道了吧?或许这也是他中意的亲事? 这样想着,舒然对肃王的眼光又降了一个档次。 苏宁那样的,身份再合适也不能要啊,搞不好就是个拖后腿的。 “到了。”肃王居然对这的道路熟悉得很,不一会儿就到了永宁侯府,他撩开帘子,“下来吧。” 舒然怔怔望着车帘外露出来的那一半脸颊,眸若星辰,此时正看着她。 “肃……嗯,公子,”舒然不知道他进京是否瞒了行踪,之好唤他公子,“您……这是什么打算?” 其实就是想问,您老有何贵干?要见未婚妻长得什么样,刚刚也见过了,这下跟到家门前,这是什么个道道? 只是不好这么直接,语气委婉了又委婉。 赵宁川那万年不动的嘴角居然勾了一下,看了舒然半晌,才说道:“拜见岳家。” 轰隆隆…… 舒然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轰得她外焦里嫩。 拜见岳家…… 寻常人家,儿子回家都得先去见自己父母兄弟的好不好?何况你爹还是皇帝?你就这么急着给岳家拉仇恨么?! “父皇知道我来京了。”言下之意是,你也不用再叫我公子了。 “嗯……王爷,”舒然下了马车,站的离他稍微远一点,然后才开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肃王朝她走进两步,舒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魄人的气势,“不太好?”尾音微扬,带了几分笑意,“那怎么办?” 靠,你闯的事,问我怎么办?!天理何在啊! 舒然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死死忍住,不能初次见面,她就败下阵来不是? “王爷不如……” “阿然?”门口响起舒云礼的声音,“怎么不进去?” 舒然就觉得大哥的声音真是宛如天籁,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这位公子是?”舒云礼刚刚落衙回来,见到妹子身边居然跟着一位陌生男子,眉头皱起。 “他、他是……”舒然艰难地开口,“肃王殿下……” 舒云礼一愣,正想说“别开玩笑呢,肃王远在塞北,怎么可能在京城?” 却见妹子一脸纠结但却认真的模样,转而正了脸色,去看身边的人。 舒云礼心头一凛,他这几年多少有些不形于色的功夫了,可还是微惊了一下。 五岳之稳,宝剑之刃。 沉稳与锋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居然完整地融合在一起,既让人感到剑锋在喉的魄人气势,又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只懂武力冒进的人。 舒云礼只是一瞬间的抬眼,很快就弯下了腰,却并未行叩拜大礼——肃王便装前来,定也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微臣见过肃王殿下。”几乎没有怀疑,舒云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朝堂上的事情,他的消息也很多,知道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肃王的一些手段——只有这样的气度才陪得起。 “大舅兄见外了。”肃王虚扶了他一下。 此话一出,舒然岔了气,舒云礼小腿一软,还好马上稳住。 大舅兄……哥们儿,你真直接啊! “嗯,不知殿下驾临鄙府,有何指教?”舒云礼斟酌着说道,按理说应该一开始就赶快请人进门的,可是他也有些不敢啊,不知这家伙什么个意思?问清楚了再说,之后失礼之处再赔罪好了。 “没什么,看看阿然和岳家。”肃王再次平静地扔出一枚枚炸弹。 舒然被炸得寒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阿然……哥们儿,咱们虽是未婚夫妻,可我跟你不熟好不好?能不能别叫这么亲热?好不习惯地说…… 舒云礼也被一句“岳家”炸了一下,哪个王爷,哦不,哪个刚订婚的男方把“岳家”叫的这么顺口?好在之前被炸过,有了抵抗力,当下说道:“如此,恭请殿下入宅。” 能不放人进去么? 肃王点点头,抬脚率先往里走去,舒云礼两兄妹之好在后面跟着。 走到大门里面时,他却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舒然。 舒然感觉到目光,也抬头看去,老兄什么事? 肃王却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示意他们走在前面。 我就知道嘛,你不认识路,走前面不是瞎走? “舅兄先行。” 舒然绝倒…… 几人进去后,解连环才从一出角落里溜了出来,嘴里衔着根草,捂着肚子不敢笑出声来。 “哎哟,咱肃王大爷也有这么讲礼数的一天哦,哈哈哈……” “勾.搭姑娘都那么拽,可不行哟,把人家吓得……” “那声‘大舅兄’叫得,还真自来熟啊……” *** 舒云礼早早就让人去通报一声,肃王来了,让家中人都准备一下,好在除了舒然,并没有年轻女眷,也不用分开见了。 肃王随舒云礼一路走着,一边应着舒云礼的寒暄,一边抽空抽了他那一直低头装死的未婚妻两眼,拇指磨砂着中指的老茧——这是他琢磨什么的标志。 低头装死当空气的舒然,没有察觉,察觉了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舒家听说肃王来了,集体静默一阵,待确定舒云礼这个乖孩子不会耍她们时,集体忙碌起来,女眷们换衣净面,好在丫鬟们训练有素,这种临时见人的场面也没少遇见过,速度极快地打点好了。 男丁那边,舒云智本是过来接老娘回家的,见老娘和伯母聊得兴起,就去考校下舒云信的拳脚,听了来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妈.蛋,麻烦。” 正在扎马步的云信抬起脑袋,眼睛转了一圈,才想起肃王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姐夫,要把姐姐带走的人,当下喊了一声:“姐姐!”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之前如何鸡飞狗跳不管,当三人来到会客的花厅时,除了在在永平侯府早已歇下的孙氏,其余众人都站在了门口。 “老身率家眷见过肃王殿下。”老夫人张氏行礼,“儿媳孙氏因病未能迎驾,望殿下恕罪。” 肃王微微侧身,伸手托住张氏手臂,“祖母见外了,今日是宁川冒昧打扰了,岳母身子不好,本该小婿前去拜见才是。” 厅中众人也被这声自来熟的“祖母”雷到了,但张氏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加上之前舒云礼传来的那句“肃王妹夫前来拜访”,她就知道今日人家是以女婿身份来的,所以要求媳妇们的着装既大方,却又不是那么隆重,行的也是屈膝礼。 “孙女婿真真体谅人。”老夫人笑得慈祥,还拍了拍肃王手背。 舒然偷眼看了看,今日才知道,原来祖母自来熟的本事炉火纯青啊!这“孙女婿”叫得那么溜…… 肃王一直扶着张氏到了主位坐下,说道:“听闻祖母最近有些头疼症状,孙婿寻了和田暖玉,做了玉枕,可以活络经血,应该有些用处,明日给祖母送来。” 肃王张口就送礼,还是这样合心意的礼,要知道暖玉本就珍贵,还是和田暖玉,那可是千金难求的……老夫人金银珠宝什么没见过?临老了最看重的就是身体了,有什么比治好头疼更吸引人? “这……让孙女婿破费了。”实在不大愿意拒绝啊…… “应该的。”说完后,才转身看向其他人。 小张氏最初的惊疑过后,已回复平静,恭敬有礼地站着。李氏则大大方方地看着肃王,带着那么一点好奇的味道。 舒云智和他娘一个表情,还多了点探究意味。舒云信则皱着包子脸,握着肉拳头,看看肃王,又看看姐姐,见肃王来了姐姐就不理自己了,更确定了心中想法。 肃王扫过众人,然后锁定目标:“侄婿见过两位伯母。” “侄女婿多礼了,快快坐下吧。”小张氏笑了,说道。 他不坐,别人没法坐啊…… 肃王坐下,嘴角翘起一个合适的弧度,“不知大伯母的腿脚寒疾好些没有?侄婿从西域购了些上佳药酒,明日给伯母送到府上,只是不知有效否。” 小张氏眼睛一亮,她的寒疾不是很严重,可每次发作也不好受,多年来都在寻找西域良药,可惜西域遥远,每次得的都不知真假,这次…… 第一次送礼就送到心坎上,定是做了不少功夫! 小张氏对这侄女婿的满意度提升了那么一丁点。 “你看你,怎么还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怎使得?”小张氏笑容大了些,声音也大了些。 舒然看着祖母、大伯母一点点被收买,有了点不可言说的危机感…… “侄婿应该的。”肃王说完,目光看向了李氏。 李氏偷偷递给舒然一个“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的眼神。   ☆、第21章 钻石 “素闻二伯母喜爱搜集侠女舞剑的名画,恰府里先生藏有一幅顾鼎言的《衣香剑影》,侄婿便厚颜讨了来,明日一齐送来,伯母喜好才好。” 李氏身子忍不住动了动。 舒然头更低了,二伯母生就一副豪义性子,可偏偏生于高墙之内,断了那自由的翅膀。所以她平日就爱收集那些侠女舞剑的名画,可本来这个主题的画就少,出自名家之手的更少,如今也只不过有三四幅。 顾鼎言,平生可就一幅《衣香剑影》啊! 李氏华丽丽“阵亡”…… “嗯,这个……”李氏难得扭捏起来,刚刚还想着不会被收买来着,“这……谢过侄婿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啊。” 这可是人家“求”来的,自己也得许点好处啊……瞧肃王这样子,应该也不会亏待阿然,以后若小两口吵架了,自己也可以偶尔“照顾”一下吧? “伯母客气。”肃王仍是得体的微笑。 舒然就不明白了,肃王何必做这些?他什么都不做,舒家也得对他毕恭毕敬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接下来更简单了,舒云礼还好,舒云智那直肠子,听说有宝刀,就差点上前勾肩膀称兄道弟了,而刚刚还一脸防备的舒云信,也在听到孤本古籍的一刹那,两眼放光。 肃王pk舒家,全胜! 不不,还有舒然呢! 当肃王目光转向舒然时,全家都看了过来,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舒然只好抬起头,站起来,缓缓行了个礼,“肃王殿下。” 肃王没有避开,却向她微微弯了下腰——其他人可没这待遇。 旁边的老夫人老怀欣慰地点点头,连舒云礼眼里也多了一丝赞赏。 舒然也是一愣,从没见过哪个王爷向未婚妻弯腰,哪怕是妻子都没有过。 “我给你带了东西,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肃王开口。 舒然想了想,微微低下头,摆出一个略微娇羞的造型,完全一个娇小姐样,只差咬手帕了。 按照流程,肃王该介绍一番送的东西,再说一句“明日一齐送来”,然后舒然再装模作样地说一句“谢过殿下”,就over了。 可是……却见肃王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缎盒子来,打开,“你看看,喜欢么?” 几人都看去,却见里面静静躺着两圈圆环,一个细小,一个粗大一些,小的应该是手链,大的是发箍。都雕琢成了蔷薇花,一朵朵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地排列在一起,分外好看。 关键是!那些蔷薇花和枝叶,都是用一颗颗大小匀称的菱形透明颗粒点缀而成!在斜阳的映照下,有一*耀眼的光泽。 钻石! 舒然不可抑制地瞪大眼睛! 其余人却是失望的一叹,水晶?宝石?阿然从小见得那么多,不稀罕啊…… “这是一个外邦商队献上的东西,说是他们那的女子都十分喜爱这个,但出产实在不高,还算珍贵,我想着以前也没见过,还算好看,就打了给你看个新鲜。”肃王的声音响起。 舒然却还未回神。 乖乖啊,这一颗颗都不算小啊!组在一起得多少克拉啊! 作为一名来自现代的女性,舒然再怎么样也难以抵抗钻石的诱惑和魅力啊…… 肃王见她呆愣,有些奇怪,虽然新鲜好看,可不至于吧? 他把东西往他眼前一送,“喜欢么?” “喜、喜欢……”舒然终于回神,即便不喜欢也得喜欢,更何况简直着迷了好不好?舒然低头,再次作娇羞状,实际却是为了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啊…… “那就好。”肃王把盒子塞到她手里,然后看着她不语。 舒然在装了几秒娇羞后,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微微抬头,见肃王满脸深意地看着自己,实在不解,又往别人看去。 只见李氏在肃王背后不断给自己做口型,舒然看了半天,才看懂了。 回送。 肃王要自己回送东西? 可什么准备都没有啊!怎么办? “那个……”这是要交换定情信物的意思?咱俩有情可定么? “不如,”肃王再次开口,指了指她手中的帕子,“把这个给我吧。” 是陈述句语气。 舒然手中的这方帕子,随意绣了点花花草草,然后赶时髦地在角落小小地绣了个“然”字。 做定情信物,别说还蛮符合的…… 舒然心里一抖,默默把手帕折好,递了过去,小声道:“殿下……” 肃王满意地接过,然后转身朝众人拱手告辞:“小婿如今,还要去叩见父皇,不便多叨扰,就此告辞,众位留步。” 他要去见皇帝,众人可不敢留,把他送到了门口。 这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目的达到就罢手了……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回身拉过舒然的手,欣慰地说道,“瞧着是个好的,祖母就放一半心了。” 其余人也都是面带喜悦地看着她,舒然心底一叹,再次低头“羞涩”。 *** 肃王回京的事,第二天京城就传遍了,在皇帝、肃王和舒家的有意隐瞒下,并没有人知道肃王来过永宁侯府。 但也就是消息刚传开,肃王那一箱箱东西就抬进了永宁侯府,看那四个壮汉抬着都吃力,定是相当贵重吧?虽然肃王没亲自送去,但对未来王妃的这份看重,可是有目共睹的。 满城人都在议论着这份厚礼,不免有人想起了那次的聘礼,于是很自然的,所有人都想起了前几天新鲜出炉的侧妃娘娘,苏宁。 她的聘礼又会是怎样?好奇者有之,看笑话者有之,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侧妃聘礼肯定远远及不上正妃的,侧妃侧妃,那也是妾啊,只是叫法不同,位分高点。 苏家带着既紧张,又有些小兴奋的心态,居然也能够摆出不动如山的样子,外面怎么说,苏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这么等了几日,肃王天天被皇上拘在御书房,商议政事,这聘礼四日了都不见踪影,苏家不免急了。 当初舒家可是隔日就送到了,他们苏家也晚了几日,给正妃脸面也给够了吧? 苏宁的父亲苏三老爷,受不了妻子的枕头风,就去找父亲苏阁老说了几句,被苏阁老撵了出来:“此事休再提,女方的矜持都忘了?” 圣旨已下,聘礼是迟早的事,做什么这么猴急?   ☆、第22章 父子 苏阁老当然历经两朝,当然可以稳如泰山,可其他人就不行了。 苏宁原本就知道之前父母都在为自己谋划这肃王侧妃之位,后来自己也是靠着这个还未确定的位子逃脱了家族惩罚,当时祖父就说了,若此事成了,那就一笔勾销,不成,她必将送往家庙。 圣旨下来之前的那些日子,可谓十分难熬,一颗心就像被谁揪着一样,还要时时忍受大房、尤其是大伯母那时不时的讥讽——她在怨恨自己毁了她次子的好姻缘,若是此事不成,都不敢想象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折腾自己。 好在圣旨终于下了,钦赐为肃王侧妃,她终于松了口气,这心神一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家人都在欢喜,她却病倒了。 “我的好姑娘诶,”苏三夫人秦氏将凉帕放在苏宁额头上,心疼地道,“怎么偏偏这时候病了?” 苏宁无力地躺在床上,此事万事已定,她倒完全放心了,病不病的无所谓了,只可惜苏家办宴席待客,她不能出去见客,要不然得好好朝那些堂、表姐妹们好好炫耀炫耀,看着那些以往对自己趾高气昂的人,以后要向自己行礼下跪,那脸色不知道要多好看多精彩呢! “娘,我没事的,”苏宁看着秦氏,有些急切地问道,“娘,这几日舒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秦氏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拍了她一下,骂道:“到现在你还和她计较?你忘了之前被弄得多惨了么?以前只当你们是小孩子家闹脾气,却没想她有这等手段,教你差点就要在家庙了却余生!”秦氏说得又急又快,“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哎哟……”苏宁抽回手,痛呼,“娘,您打我做什么?” “做什么?”秦氏有些心痛又无奈,苏家嫡出庶出的孩子很多,她难免疏忽一些,却没料到这姑娘居然就和那些庶女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是要打醒你,我告诉你,以后可别在和那舒然较劲!” 苏宁心头一紧,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居然会这么说,当下哭了出来:“呜呜呜……娘,您怎么也这么说?您不知道那舒然多可恶,您居然不帮我,还……呜呜呜……” 秦氏心头烦躁,又担心她哭坏身子,只好安慰道:“娘亲怎么能不向着你?快快别哭了。”她拿了帕子给苏宁擦眼泪,看女儿收住哭声,才继续开解,“阿宁啊,不是娘不心疼你,只是这事实摆在眼前,娘为你好,不得不跟你说道清楚啊。” 她替女儿掖了被角,柔声道:“且不说以前,我们苏家虽是显贵,但舒家却是勋爵,又有忠义的名声在外,在皇帝跟前也说得上话,加上舒然结交的朋友虽不多,但就那么几个都非富即贵的,咱们惹不起,你又……”她不好说女儿脑子缺根筋,只好囫囵略过,“你哪次不吃亏?只是之前人家没下死力,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苏宁气得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就被秦氏截住:“再说如今,她是正妃,你是侧妃,身份便矮了一截,她要收拾你……” “她敢!”苏宁叫道,“我是圣上钦赐的侧妃,上了皇家玉碟的,她敢拿我怎么样?” 秦氏看着女儿这样,忽然觉得肃王侧妃虽好,但把她放到舒然手底下…… “侧妃又怎么样?照样是妾!”秦氏板起脸来,训斥道,“当家主母折腾妾室,有的是手段,叫你只能吃哑巴亏!” 苏家照样有正经抬进来的贵妾,但那又怎样?还不是被她管得死死的,丈夫还得叫一声好呢! 秦氏这时候才暗恨,自己怎么就光顾着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忘了把这些本事教给她?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那又怎么样?”苏宁傲气地一扬下巴,“我有娘家做靠山,她呢?舒家再强,也只有那几个男丁撑着,能怎么样?”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那弟弟还小,那些堂哥们虽然有些能耐,可毕竟隔了一层,也没多少助力呢……” 秦氏一听,虽然有些道理,可还是道:“即便这样,那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后哪也不许去,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些事!” 可话一出口,就又想到女儿是做侧妃,学些当家本事也没什么,但……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这可不是秦氏自己的强项啊…… “啊?”苏宁一听,皱了眉头,“我还想去舒家……” “去什么去!”秦氏果断打断她,学好本事之前最好别去惹事! 也不知两年时间,能不能有所改变。 *** 夕阳沉甸甸地挂在山头,如血的余辉穿过薄薄的琉璃窗子,洒在御书房的地面上,形成形状各异的光斑。 书房只有皇帝和肃王两人,皇帝手握茶杯,却未送到口边,眼睛直直望着案前的儿子。而肃王纹丝不动地坐在圈椅上,目光微垂,定定看着鞋尖上的那一圈花纹。 一室寂静,落针可闻。 连那有些甜腻的暖香,也掩盖不了空气中的肃寒。 “唰!”皇帝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朝肃王砸了过去,肃王身子未动,头微微一偏,茶杯擦脸而过,“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 “翅膀硬了啊,敢威胁朕了!”皇帝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几个字,语气森寒。 肃王头轻轻一点,面无表情地说道:“谢父皇夸奖,儿臣还有待进步。” 皇帝生生被噎了一下,十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回嘴了。 “用塞北十二个官位,换我不给你纳侧妃,朕看你这脑子是越活越回去了!”皇帝目光一人幽邃如斯,语气却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赐死你的王妃?” 肃王难得笑了笑,“不会,”语气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别的,“父皇您要制衡。” 制衡制衡…… 赵宁川无声一笑,这个几乎是皇帝治国的必须手段,可为何制衡只能靠姻亲? 无非就是皇帝无能,只能走这条最为省力的路子罢了。 “呵,”皇帝也笑了,“是啊,所以朕不可能赐死她,更不可能夺了她的王妃身份,但……朕从来不受威胁。” “是啊,所以您还是给儿臣纳了侧妃,而且……还是一个和王妃恩怨不浅的侧妃,更是一个无头无脑的侧妃,就为了给王妃和儿臣添堵?” 肃王的语气愈加讥讽轻狂起来,身子也不在笔直,而是向后靠起,双腿交叠,双手交握于腹上,“威胁?您何时不受威胁? “不受威胁,您会娶曹家之女为后?不受威胁,您还会立曹家之女为太子妃?不受威胁,您会拉拢舒家和苏家?您时时都在受威胁,也时时都在妥协,只不过您很能忍,用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去铲除这些曾经的威胁,成为笑到最后的人而已。” 皇帝胸口一窒,看着眼前面带讥讽,语气犀利的儿子,眼前恍惚又见到那个愤怒地拿剑指着他,责问他为何那样辜负、伤害他母后的小男孩,还是一样敌对疏离的态度,一样轻狂越矩的言语,却已经不会有当初那样绝望却又渴望的眼神。 十年了…… 他离京十年,世人皆道是自己有意让他去西北历练,却不知当时自己听到他提剑逃出京城时,足足呆坐了一个下午,才命人抹掉了所有痕迹,然后传出了这个消息。 十年来,他不愿意回京城,他也不愿意见到他,父子二人不见不厌,倒也相安无事。 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谈话,却是为了一个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事情。 “苏家女纵然有诸多不妙之处,可苏家乃新起世家,很好控制,苏阁老门生众多,于你、于大局都百利无一害……”顿了顿,皇帝又说道,“即便她不讨你喜欢,冷着便是,何必冒着风险抗旨?” 皇帝觉得自己老了面对儿子大不敬的言辞,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转开话题。 也许,也就对他吧。 其他皇子,没有得罪他的勇气。 “我不愿,”肃王淡淡挑眉,“我不愿,便是理由。” “那为何舒家之女你又愿意?”皇帝问完,又自己摇了摇头,“朕忘了,那舒家女,也是你跟朕讨的旨意。” 那是他十年间第一次亲自与他写信,求赐舒家之女,那也是父子两第一次心意相通——虽然原因各不相同。 “我愿意,那她便是千好万好,我不愿,那就是不堪入眼。”肃王皱了眉头,似乎不太愿意解释这么多,因而问道,“您不答应?” 皇帝望着他,“圣旨已下,不能收回,也不会收回。” 肃王似乎毫不意外,了然地点点头,薄唇轻启:“要个死人来占着位子,也不错,想来您也不介意多个死人做儿媳。” 皇帝听了,额头青筋不停抽动,半晌,才说道:“朕也不介意多个死人做肃王妃。” 他敢杀了苏宁,坏了他的大局,那他也有几百种方式,让舒然、舒家,死无葬身之地! 肃王静静回望着他,目光如深山寒潭一般幽凉,无波无澜的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寒冰一般。 对峙良久,肃王先笑了起来,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皇帝也缓和了语气,说道:“朕,只要你好好纳她过门,以你那好王妃的本事,苏家女还不够她折腾?” 肃王缓缓起身,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拱手告辞:“儿臣告退。” 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回头说道:“苏家的聘礼,儿臣会很快送到。” 看着儿子嘴角的戏谑弧度,皇帝知道,这聘礼定好不到哪去,但他也不想管了,只要苏家女过门,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第23章 下聘 肃王走出御书房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一丝余热也渐渐消退,四周都弥漫上了薄薄的夜色和凉意。 他没有带仆从进宫,所以看了看天色,便自己往宫外走去,并没有叫人带路。沿途的宫人见了他,也多数退避,尤其是一些宫中的老人,巴不得肃王没看到自己才好。 大晋如今封王的不过三人,他,二皇子英王,四皇子成王,其余两人王府都在京城,而他在塞北受封,王府也在塞北,如今回京,却没有打算住在内务府安排的宫殿内,而是在一处离永平侯府较近的宅子里,所以现在得往宫外去。 赵宁川一个人走着,步子不疾不徐,走路带起的微风,将袍袖微微吹起,竟多了些悠闲自在的意味。 他目光缓缓略过一座座熟悉的宫殿,有些已经衰旧,有些依旧辉煌,这宫殿的变化,也能看出这宫内嫔妃的起起伏伏来。 很奇怪,以前自己也经常独自一人在这幽深的宫墙内行走,那时总是觉得满心的悲愤和孤苦,就如同这黑夜一样,死死地包裹住自己的身躯。只是如今,再次这样走着,心里却是平静异常,再也激不起什么波澜来——果真是岁月弄人么?曾经那么在乎的东西,现在想起,却能那么淡然。 他经过玉凤宫的时候,停了下来,侧首望去。 玉凤宫,和他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啊,只是更加破旧灰败。宫门口点了两只灯笼,昏暗的光芒照着那斑驳的宫门,就仿佛是一只蛰伏的妖魅,透着几分诡异和凄凉。 他只看了两眼,便不再留恋地离去。 出了宫门,解连环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衣服上带着些脂粉香气,袖口还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活脱脱一副刚在脂粉堆里吃醋打架过的纨绔公子模样。 那气味实在刺鼻,赵宁川微微皱眉,“洗干净去。” 解连环却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他娘的真倒霉,刚从倚香楼出来,就遇到个不讲理的母夜叉,一上来就一鞭子,把老子袖子都打破了,还亏老子躲得快呢!” “欠揍。”赵宁川言简意赅地给出评价,可惜某人却拥有歪曲意思的本领,叽叽喳喳说道,“说得对,她可不就是欠揍么?本公子当下卷起袖子跟她好好理论了一番。” 之前“老子”,现在就“本公子”了。 赵宁川不想听他那些无聊事,看他一副要自夸滋擂一番的架势,便说道:“之前说的事,明天可以办了。” 解连环刚准备好要大侃一番,听了这话,生生转了话头:“明天?不是还要晚一些么?” “就明天。” “哦,”解连环也无所谓,“你……确定要这么打人家脸?” 赵宁川抬头看了看半空中正在升起的月亮,说道:“这只是开始。” 说完又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肃王殿下当天夜里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起身去了永平侯府,翻墙越院,直奔点云堂。 而当舒然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面前的肃王时,肃王的聘礼,已经浩浩荡荡往苏府而去。 ***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破了破晓的寂静,随之响起的,是一段段悠扬欢快的乐曲,一支长长的仪仗队伍从某条不知名的小巷行了出来。 此时此刻,莫说那些讨生计的升斗小民,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都已经起来了,所以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里的伙计忙里忙外地打扫布置,街边的摊贩也麻利地支好了摊子,开始一天的生意。而那几条宽阔整洁、通往皇宫的大道上,也挤满了赶去上早朝的官员的车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仪仗队伍吹吹打打地走出了小巷,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往这边看来。 队伍最开头,打出了“肃王”二字,之后是京城有名的春乐班的乐师们,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再之后,就是一溜三个大箱子,箱子看来很沉,四个壮汉都憋红了脸,肩上的木棒也压弯了。而最后,却是黑压压的二十四个带刀护卫。 这是做什么? 看看“肃王”二字,再看看那些箱子,就有聪明人联想到了肃王的聘礼,舒小姐的已经给过了,这……肯定是给苏小姐的! 再看看他们去的方向,不正是苏府吗?! “走走走,快去看热闹去……” “去看看去,那苏小姐又会得了什么好东西?” “当初舒小姐聘礼的仪仗可没这么气派呢!” “人家舒小姐可是满满十大箱子,苏小姐才三个,想来也没多少好东西……” 不少好事、无聊的婆娘、地痞,都一路紧紧跟着队伍,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人.流,浩浩荡荡往苏府而去。 苏阁老和几个儿子,原本都已经出了府门,要去上朝,但轿子没走几步,就听前方开路的来报,似乎肃王送聘礼来了。 苏阁老当下皱了眉头,抚着一把花白的胡须说道:“此事当真?” “回老爷,瞧那架势,应当就是了。”那人当下细细地把那队伍描述了一遍。 另一乘轿子里的苏大老爷听了,便下了较,对老父说道:“父亲,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今日先告个假,留在家里坐镇?”家里若只有那一群夫人小姐,他不放心,怕闹出什么事来。 二老爷和三老爷也下了较,闻言纷纷赞同,苏三老爷最是忧心,留下来最妥当。 苏阁老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也罢,就这样吧,只是……”他看看站在轿子旁边的三个儿子,缓缓说道,“肃王心中不满这门赐婚,我们前几日就可以看出端倪来,如今这一点风声也不透就下聘礼,估计……”他话没说完,三个儿子却听明白了。 肃王的脾气他们还没摸清楚,可若是不满这门婚事了,那这聘礼必定也好不到哪去。 苏阁老是在提醒三个儿子,到时候聘礼送来,不能因为它太轻薄而表露不满,几人也是久经官场,不动声色还是可以做到的,当下答道:“请父亲放心。” 四人对聘礼的设想,没报多大期望,但却也只定位在“轻薄”上。 送聘礼的队伍,热热闹闹地绕了大半座城,几乎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结果导致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苏府门口的时候,那原本宽阔的街道,都拥挤不堪。 苏阁老早早派人去通知了内宅女眷,此时俱都盛装站在门口迎接,当然,苏宁也在其中,此时既兴奋又害羞,红了脸颊低着头。 而苏府大门口还及时地挂上了两个红灯笼和几匹红绸子,一派喜庆热闹。 队伍打头的,是一个眼生的公公,只见他穿着一身暗红的袍子,脚下生风地朝苏阁老走来:“哎呀呀,苏阁老,洒家现在这恭喜了啊!” “哪里哪里,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苏阁老倒没有摆阁老架势,瞧不起阉人,“敢问公公贵姓?” “唉,洒家姓安,别人叫一声安公公,”安公公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提起自己的阉人身份,有些发福的脸都笑得五官挤在一起,“今儿有幸替肃王殿下走一趟,来给苏小姐下聘礼了!” “有劳公公了,”苏阁老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塞到安公公手上,“与公公沾点喜气,还望笑纳啊!” “哟,看您说的,”安公公低头看看玉佩,咂咂嘴,果真是好货,“还是苏小姐有福气啊,肃王殿下一表人才,那可是郎才女貌呢!”想想这句话不妥,用来说肃王和肃王妃还差不多,侧妃就不妥了,当下接道,“肃王妃也是个和气的,以后苏小姐也能过得舒心呢!” 苏阁老面色未变,苏宁却瞬间白了脸,这不是在戳她心窝子么?! “好啦好啦,洒家也不废话了,赶紧着把聘礼送到,阁老开箱让大家饱饱眼福,洒家就得快快复命去了呢。”安公公笑着说道。 大晋的习俗,这聘礼一般都要当众打开,这样双方都有脸面(若是男方无法给出厚重聘礼,则就私下开启)。 “来来来,快抬上来。”安公公指挥着人,把箱子抬上台阶。 苏阁老等人站在前面,早早就看到了聘礼只有三个箱子,可后面的女眷现下才看到,一瞬间脸上各种颜色都有,活像那画师的调色盘一样。 苏宁则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三个……舒然十个,她三个……普通人家娶妻也比这多啊!虽然这箱子比普通的大了三倍不止。 秦氏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围观的人也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苏阁老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狂跳,一瞬间想把箱子抬进去再说,可看着安公公笑眯眯地,一脸“洒家等着开眼界”的神色,又忍住了。 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会怕了个聘礼不成? 他稳稳心神,走上前去,缓缓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众人都禁了声,瞪大眼睛往里看去,却被苏阁老身子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苏阁老弯着腰,脸上一阵疑惑,过后却是一阵扭曲…… 他好一会儿才直起来,众人才看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 绣、花、鞋。   ☆、第24章 打脸 围观的人里也有不少识货的,当下看出,那双绣花鞋可谓精致无比,连忙和旁边的人说道起来。 雪白的江陵软缎坐底,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上面织的花枝,这江陵软缎既轻且薄,如此层层叠叠地纳成鞋底,不知要费多少钱财。鞋面是荷绿色江宁湖波浅影绸面,上面绣了错落有致的荷花,或含苞或绽放,姿态不一,瞧那技法,应当是天衣绣坊顶级绣娘亲绣。鞋沿上则坠上了一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瞧那大小、光泽,非千金难买啊! 众人忍不住议论唏嘘,啧啧赞叹过后,却又一头雾水。 这、这么大个箱子……就一双绣花鞋?这、这再珍贵也显得很寒酸好不好? 肃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疑惑的还有苏家众人,男主子还好,苏宁见了那双绣花鞋,原本兴奋的脸立马惨白,死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秦氏也被气到了,但还算忍得住。 “呃……”饶是苏阁老能言善辩,一时间也接不上话,“这……大晋有句俗话‘女子品貌,看衣看履’,肃王殿下如此费心思地送这样一双精致的绣鞋,想来是对宁儿品貌的肯定了,老朽在此谢过肃王殿下了。” 不愧是老狐狸,一瞬间就想出了应对之词,硬是挽回了场面。 可苏阁老心下却又惊又气,惊的是肃王的怒气来得这样快,气的是他居然选择这样的场合落苏家面子。 安公公眉眼一挑,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当下微微哼了一声,上前热络地捧出那双绣花鞋,扬着一副尖细的嗓音,说道:“非也非也,苏阁老此言差矣。” 此话一出,刚刚被苏阁老的话说服的人又热闹起来。苏阁老也没想到安公公居然如此否认,不给脸面,看来……他是帮着肃王做事了。 “洒家今日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替肃王殿下向苏阁老和苏小姐讲解一下这几样聘礼。”安公公笑嘻嘻地说道,“这第一样,此绣花鞋,原本是肃王殿下特意请人专门为肃王妃量身定做的……” 他话音一顿,看一眼四周。 苏阁老一口气憋在胸中,苏宁妙目圆瞪,想要冲上来撕烂他的嘴,却被秦氏死死拦住,捂住了嘴。 什么?这原本送给肃王妃的东西,拿来做了苏小姐的聘礼? 众人既疑惑又兴奋,敏锐地意识到这即将是一个风靡帝都的新话题,而自己是见证者!当下屏足了气息,认真听着下文。 “肃王殿下这是……”苏阁老也不知怎么才能圆了这场子,只好说道,“安公公,咱们进去说?” “不了不了,洒家传完话就走了,”安公公终于笑着说下去,“这鞋做好了后,王爷转念一想,就又给苏小姐送来,哦,苏小姐别误会,这鞋不是送给您穿的,大小不合适呢。” 苏宁胸.口起伏,只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活生生撕了面皮一样,全身火辣辣地疼痛,“你……” “王爷说了,苏小姐既然进府为侧妃,那就要好好学学妾室该做的事,这头一件,就是给主母做衣物。王爷怕苏小姐不知道王妃的尺寸,特意将鞋样送过来,让苏小姐好好研究研究,以防日后做出来惹王妃不喜。至于样式和用料么,不用多珍贵,比照着这双就行。”他又刻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苏家众人脸都绿了,又说道,“苏阁老,肃王殿下为苏小姐如此考虑周到,这份心意啊,可把洒家这不知情爱的废物都感动得不行呢……” 特意上门,给小妾送上主母鞋样,这是打脸呢,还是心意? 肃王说是心意,那即便是刀子,他们也得挨着! “臣……替孙女,谢过,殿下……”一句话换三口气,苏阁老显然气得不轻。 “哈哈哈……” “是啊,侧妃也是妾啊,肃王殿下可真细心呐……”众人都看出了门道,此时都笑得不行,以后的日子可有得聊喽! 安公公把鞋子放回箱子里,捏了兰花指,亲自上前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除了苏家众人,其余人都伸长了脖子。 “哎哟喂,这箱子可真沉……”安公公一边抱怨,一边用力打开盖子,一瞬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安公公让开身子,苏阁老不得已抬眼望去,只见里面放的却是满满一箱子晒干的草药,当归、枸杞、黄芪……还有好多认不出来的药材,都用没封口的小口袋装着,而最上面却压着厚厚的两大本书。 “这呀,这可珍贵了,”安公公献宝一样,把那两本书抱起来,“这第一本啊,是一些最简单的药理,主要是药浴治疗方面的,静心研读一下,也不难的,最最重要的是啊,这是前朝有名的女医李撷薇编的,包管无害呢!” 苏阁老没有接话,肃王这是何意?总之不会是好意。 “这第二本啊,是前朝服侍太后娘娘的女官编的,专门教授推拿按摩,当年太后娘娘可是靠这套方法,多享了几年福气呢!” 众人都静悄悄地,等着安公公自己把话接下去,等着他那句“王爷说了”。 送这些……不会是让苏小姐自己调养吧? 没人捧场,安公公也说得欢快:“王爷说了……”满意地看到众人竖起耳朵,“王爷说了,苏小姐娇宠着长大,这一朝嫁为人妾,难免会受些苦头……王爷如何忍心?所以思来想去,就送了这些医典来,一般人家的妾室,只要伺候好了主母,那生活都会容易些。塞北苦寒,王妃孔会不适应,苏小姐学好了这些,伺候好了王妃,那日子就松快了。” 安公公又继续说道:“王爷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人家纳妾,哪会为妾室考虑这么周详?苏小姐好福气啊!” 苏阁老现在已经平静了心情,三个儿子却是大气不敢出,女眷们都死死低着头。 苏宁早被这一口一个“妾室”给气哭了,秦氏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却又不能这样把她弄下去,之好叫人死死堵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身子。 “这第三样啊,”安公公把医典放回去,又指指最后一个箱子,“打开。” 一名壮汉上前打开。 众人望去,却又是两本书,却相对前两本要薄一些。安公公拿着它,举起来给大家看清楚。 一本是蓝底黑字,十分朴素的《女诫》。 一本装帧精致,上书两个金灿灿的烫金打字:妾礼。 “哈哈哈……是《妾礼》啊!”人群中静默一瞬,又爆发大笑,震得树上的雀儿都连忙振翅飞走。 “这两本书,不用洒家说,苏阁老也知道何意了吧?”安公公笑眯眯地像一尊弥勒佛,“王爷说了,这妾室么,想要在后宅讨活,光有手艺、伺候好主母是不行的,主母们最喜欢的呀,还是那守规矩的妾室!所以啊,王爷特意寻了这两本书来,希望苏小姐日夜研读,有所助益啊!” 妾室么,就得学学妾室的规矩,没得生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谢王爷好意。”苏阁老最初的慌乱过后,平静下来,此时也能够语气不惊了,“臣一定好生督促孙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撕苏家脸皮,给苏家难堪,可那又如何?苏宁本来就是为妾,肃王口口声声为苏宁着想,他们能说一声抱怨? 不能,抱怨只能私下,现在若是说一句不敬的话,那不知肃王还有什么后招等着。 他原本以为肃王即使不满这桩赐婚,那也会等到苏宁过门再发作,顶多冷落下孙女,天长日久,这不满也就去了,况且苏家不也是一个助力么? 如今…… “既然事情了解了,那洒家也该复命去了,苏阁老告辞,”安公公转身,正要下台阶,却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道,“王爷还说了,以后苏小姐的嫁妆,不用备什么金银珠宝,这些无用,多给主母做些衣物,再把这些医术、规矩学好,王爷检查过关了,那也就好了。” 说完招呼着队伍,再次吹吹打打地离开,众人连忙让路。 “哈哈哈,苏家这次可丢大人了……” “可不是么?谁让人家上赶着坐妾?” “王爷侧妃啊,谁不想做?” “看来肃王殿下挺爱重王妃的,苏小姐以后可惨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到苏家众人耳中。 “爹,您看?”苏三老爷脸色惨白,被说的是他女儿,他老脸都没地放。 “肃王……”苏阁老眯眼看着那三只箱子,沉默不语。 苏宁拼命挣扎,好容易挣脱仆人的手,大叫道:“肃王……我要杀……唔……”再次被捂上。 苏阁老看看孙女,无奈摇摇头。 苏家的事,很快传遍京城,沸沸扬扬。 可正在瞪着肃王的舒然,此时却毫不知情。 太阳缓缓升起,一缕缕温暖明亮的光芒透过窗纱射进屋里,舒然随手挽了个发髻,穿了一件素雅的青花襦裙,外罩一件浅蓝用金线勾边的半臂,模样清丽,但却明显是匆匆打扮的样子。 舒然觉得自己两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今天早晨自己还没自然醒呢,就被人摇醒,本以为是兰屏,还迷迷糊糊地打了他一下,可后来睁眼一看,却见肃王弯腰站在自己床前,锲而不舍地摇着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被人从被窝里揪起来过,何况是个异性?! 这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她当时是穿着自制的吊带睡裙啊!因着伸手打了他一下,所以一条手臂和一边肩膀都露了出去!走光了啊! 万幸她睡相好,万幸她居然没叫出来。 而肃王殿下盯着她愣了一下,便转身躲在了床后,只冷冷丢下一句:“你先洗漱。” 她只好认命地叫了兰屏、兰帘,梳洗好之后,想了想,又叫人送了早点进来。 “殿下……有何事吩咐?”舒然打发了丫头下去,喝了一口热牛乳,问道。其实她想问,您老抽什么风?可奈何以后要在人家手下讨生活,不得不委婉些。 赵宁川原本正用银勺胡乱戳着一块枣泥糕,闻言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满头青丝被松松挽起,顺着肩膀垂落下去,脸上未施脂粉,却透着一股自然鲜活的白皙红润,那双明珠一样的眸子看着他,满目恭敬,可那微抿的嘴唇却出卖了她。 原本小巧红润的嘴唇上,还有着一点牛乳的痕迹,显得更加水润光泽。赵宁川忽然想起了解连环最爱吃的水蜜桃。 他不由得拿起手中的银勺,伸手轻轻戳了一下。   ☆、第25章 说笑 微凉的触感从唇间传来,舒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回靠去,待看清是肃王用勺子戳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刚刚他没用过这勺子吧? “肃、肃王殿下……”舒然镇定下来,却实在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您要杀要剐给句话啊!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好意思么? 赵宁川看着舒然趁势往后挪了挪,两人间本就隔了桌子,此时更远了。 他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银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说道:“我只是来瞧瞧你。” 舒然听了,忍不住眨眨眼睛,来看她需要翻墙?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哦……”舒然扬起了语调,起身福了福,“谢殿下挂念,祖母昨日还念叨着,择日下帖请殿下宴饮呢。” 潜台词:来人家里不先拜见长者,您的礼数呢? 赵宁川听了,居然满脸认真地点点头,“是我疏忽了,待会儿去向祖母请安赔罪。” 赔罪?敢情您想跟她说“我大清早闯了您老孙女闺房,深觉有愧,特此赔罪?” 张氏不一拐杖敲死他才怪! 舒然不觉得他真会去和张氏说什么,但……听他口口声声地“祖母”,心里着实别扭,想了又想,还是说道:“殿下,您也知道,女孩子家最重规矩,如今虽是赐婚了,可是……正礼未行,实在不好同样称呼长辈……”停了一下,干脆还是举个例子好了,“您称呼我的祖母为祖母,岂不是……让圣上多了个母亲?而且皇子中,也没有这样称呼妻族长辈的,您看太子爷和英王殿下就是。” 妻子管公公婆婆都叫爹娘,而丈夫,历来就是岳父岳母地叫,除了少数很尊重妻子的,也偶尔喊两声爹娘。而皇家么,岳父岳母见了女婿还得行礼呢,哪敢让女婿喊爹娘?估计皇帝也不许啊…… 舒然自觉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一看肃王,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眸光清亮,也不知听进去没。 “哦,”赵宁川低头打量着她,良久开口,“你不用心急,婚期还有两年,是有些久了,但总得等你记笈不是?虽然我也觉得太长了。” 舒然气结!谁心急了?谁和你讲婚期了?故意曲解好不好?! “您……我……” “至于称呼问题么,”肃王殿下终于找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别人我不管,但我若是什么都和别人一样,也活不到今日了。” 话题有些沉重,舒然敏锐地觉得再说下去就得歪楼,她现在还不太想了解他的一些过往…… “王爷这么早来看望舒然,定没用早点吧?”舒然生硬地转开话题,“这块杏仁香酥饼不错,香脆且薄,王爷尝尝?” 舒然用公筷夹了一块杏仁香酥饼在他的碟子里,那饼子黄黄嫩嫩的,还有一股子乳酪香味,赵宁川咬了一口,香甜不腻,很是不错。 “你做的?”他吃了半块,又喝了一杯热茶解了甜味问道,他可知道她经常捣鼓些吃食的。 舒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揪出来,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做了?有时间么? “这是厨娘做的。”看着肃王一个大男人只吃了半块饼,之后又喝茶,估计不喜欢甜食,舒然脑筋一转,笑道,“府中多女眷,所以吃食偏甜,殿下来的突然,怠慢了。” 赵宁川不接话,舒然又道:“殿下习武,早点不吃好了于身体不好,恐会积疾,所以……” 所以你赶紧回去吃吧! 她说的可是良心话啊,不吃早点,什么胃病啊,肠癌啊,低血糖啊……乱七八糟的病都会有,这年头医疗落后,连个感冒都有可能死人,可得注意啊! 赵宁川右手杵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在撵自己的人。舒然被他看得不舒服,微微低了头。 眼前的人儿只有十三岁,身量、脸蛋还未完全长开,但已初见秀色娇俏,身形匀停。一身素雅的装扮,却未见寡淡,反而有几分灵动的气息,宁静而不呆滞,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怀,全身都舒畅起来。 赵宁川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宁静平和中带着几分欣喜的跃动,很陌生,却不排斥这种感觉。 他的笑意更大了,他的直觉和选择,历来都很少有差错。 他的目光将舒然从头到尾仔细瞧了几遍,最后无意扫到了她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和桌上的半盏牛乳,一句话不经大脑就溜了出来:“我听说牛乳配了木瓜,可以……” 那两个字生生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如果是个土着,不知道牛奶木瓜的作用也就罢了,可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来的女士,舒然不知道的话枉为人! “你才喝木瓜牛奶!你全家都喝木瓜牛奶!”舒然也不经大脑地骂了出来,淑女气质消失殆尽…… 士可杀不可辱,女人最听不得三个词:一丑二胖三平胸。谁拿这三样说女人,朋友友尽、恋人分手、夫妻义绝!哼! 肃王殿下不小心踩到雷了…… 刚刚舒然那中气十足的反驳,让一向淡定的肃王爷呆愣好几瞬,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和冒火的眼睛,半晌才转过弯来:“你……” 明白了,人家知道木瓜牛乳是干嘛的…… 不知道还好,他可以玩笑戏弄一下,可人家知道的,现在反而让他尴尬了。 “嗯……本王,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宁川摸摸鼻头,掩饰了下尴尬,解释道。 “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到底什么意思?”舒然是真的生气了,倒也不完全因为这个,这只是一个着火点罢了。 一大清早被一个“陌生人”逮起来,云里雾里地胡扯一通,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个王爷就能瞎折腾人吗?(的确能) 作为穿越人士,她已经不和他计较闯人闺房会毁人声誉的事了,他还、还说她……舒然也不想说那两个字。 总而言之,舒小姐隐忍多时的起床气爆发了! “王爷此番到底有何贵干,能否明明白白告诉舒然?”舒然皱眉看着他,“如此戏弄,王爷置舒然于何地?” 赵宁川见她神色严肃,也不由正了心思,认真说道:“我……”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瞬间想起解连环和他吹嘘情史的时候说过,女人生气了,男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道歉,不管是不是你的错,先把火灭了,再论其它。 他当下站起身,走到舒然面前,说道:“今天这事,的确是我鲁莽了,考虑不周,可的确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临时起意想来看看你而已,若惹你不快了,以后不再这样就是。” 他不会哄人,也没这个经验,更不会说出“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之类的话,只能原原本本地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听着难免有些干巴巴的,还有点霸道,甚至有些不诚恳和不耐烦。 舒然有些惊讶地呆住,杏口微张,抬头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在道歉? 仔仔细细把这句话咀嚼一遍,虽然没有“对不起”,但的确是这个意思没错。 舒然有些意外,刚刚她那句话出口,已经想到他也许会发怒,怎么惩罚她都不怕。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有些率性的人,平时说说笑笑,能忍能让,但她不想忍的时候,也不会强憋着自己。 可他道歉了…… 现在还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回应…… “呃……王爷……”舒然也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就有些近了,“刚刚,刚刚是舒然口快了,说话不当,应该是舒然请王爷不要怪罪才是。” “这就好了,”肃王摇摇头,“我们都不生气,可好?” 也不知是不是舒然听觉有问题,只觉得那句“可好”语气都轻柔了许多。 “王爷宽宏大量,舒然谢过。” “自在些吧,这么拘礼做什么?”肃王没有坐回去,干脆拉了张凳子坐在舒然前面,又示意她坐下。 舒然坐下去,才发现这样两人挨得太近,膝盖都碰在一起了,她想要换个位子,可这样又太刻意…… 肃王的存在感很强,男.性温热阳刚的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住,她还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 舒然两辈子加起来,接触过的异性除了亲戚以外,两个巴掌就能数完,深入接触的就更少,和前世的男朋友也最多就是拉拉手,偶尔亲亲(还是蜻蜓点水的),所以……她难得的有些脸红,还好脸颊原本就红润,也不是那么明显。 舒然想把腿往外挪一些,可却抵着肃王膝盖,动不了,“呃……王爷?” 肃王没有配合精神,仿佛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往她头上看了一眼,凉凉问道:“为何不戴?” 舒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没戴? “发箍。”肃王提醒。 “哦,那个啊,我收着呢,改日戴,改日戴……”舒然有些心虚。 肃王显然不信,含笑扫她一眼,便起身往她梳妆台走去,舒然连忙起身跟过去。 梳妆台小巧精致,雕上了莲花刻印,用金、银漆填色,连那铜镜镜座也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赵宁川在梳妆台上翻翻捡捡,找遍了她所有放置首饰的匣子,也没有看到那个发箍和手镯,扭头问道:“哪里?” 舒然无奈,只好从一只匣子里拿出一把钥匙,然后把房间角落里的一只箱子打开,这才拿出那只匣子来,“我、我好好放着呢。” 肃王接过,掂了掂,说道:“不想戴?” 藏这么严实,不就是打算锁起来不戴的么? “哪、哪有?”舒然打死不能承认,“有合适的场合,就会拿出来戴的。” 赵宁川打开匣子,看看那两样东西,又看看铜镜,对舒然说道:“坐下。” “做、做什么?”舒然被他扯住袖子,强拉着坐下,有些局促不安,“王爷……” 赵宁川没理会她,伸手解开她的发髻,一头秀发一下子铺散开来。 他一手拿起玉梳,一手握起一束墨发,小心翼翼地一下下梳起来。常年握剑的手,力道有些重,扯得她头皮有些疼。 舒然总算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想阻止,可他一定不会理,只好不作声了。从铜镜里看到他微抿着嘴唇,眼睛紧紧盯着梳子,似乎怕一不注意就弄掉了一根头发。 舒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有些闷闷的。 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梳什么好看的发髻,肃王居然给她梳了个男子的法式,头发一把地高高束起,用那个钻石发箍卡住,如此就像现代的马尾一样。 舒然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秀丽中多了几分英气,倒也不错。 “你……平日自己束发?”瞧他手法很娴熟嘛。 “嗯。” “丫鬟呢?”这么不称职的丫鬟,居然能在王府当差? “没有丫鬟。” “……”舒然语气一凝,“王爷说笑呢。” 笑话,一个王府能没有丫鬟? 赵宁川笑笑,没再解释,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脸庞,秀丽娇俏,又多了活泼英气,嗯,自己的杰作果然不错。 “四月宜踏青,到时候出去就这样打扮吧。”他淡淡说道。 “嗯?”舒然抬头,疑惑地道,“出去?去哪?”她没打算四月去哪玩啊。 “陪我逛逛。”陈述语气,不容拒绝。 舒然沉默,这……算是约会? 赵宁川看她沉默,怕她不悦,便解释道:“我有事和你交代。” 这样啊,正好,他们的确需要好好谈一谈,“好。” 见她应了,他不由笑了——他今日笑的次数已经破纪录了。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他再待下去也不行了,只好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哦,好。”舒然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渐渐没那么拘礼客气了,也没有刚开始时那样急切盼望他走。 肃王打开屋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舒然吓个半死,连忙跑到门口,只见外面除了花菱,一个人都没有,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不想我走?”肃王笑道。 舒然气结,立马把门关上,“您赶紧走吧!” 门外传来肃王的一阵浅笑声,“那我走了。” 舒然只听到一阵轻微的风声,这是……轻功? 啧啧。 当舒然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花菱笔直地站着,看到这个吃里爬外、给肃王当狗腿的家伙,舒然没好气地暗哼一声,把门“啪”地关上。 花菱无动于衷地继续站着……   ☆、第26章 兄长 肃王走后没多久,底下的小丫鬟就跑来和兰帘汇报最新消息了,兰帘听了激动不已,兴冲冲地跑到舒然跟前,连比带划地跟她讲着,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活像她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样。 “那安公公地说,‘王爷说了,要苏小姐好好学学妾室规矩,到时候伺候好了王妃,日子也就好过些’,”兰帘掐着嗓子,学着太监的嗓音,逗得屋里的丫鬟们都捂着肚子直笑,“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个苏家人脸都绿了,这下子可丢死人了!” 兰屏听她绘声绘色地讲完,一向稳重的她也忍不住笑道:“谁让他们上赶着做妾?如今不得王爷欢喜,自然没脸了,不过……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如此公然地打苏家脸面,这样看来,以后小姐也可以安心些,不用去理会那苏小姐。” 兰屏正在给舒然梳着头发,很是奇怪,今早明明已经梳好了的,不知为何小姐又自己梳了一个,“小姐?”她看着铜镜里的舒然,脸色似乎不大好。 这……不是一件应该开心的事情吗? 丫鬟们也注意到舒然脸色,渐渐收了笑声,大气不敢出。 舒然扣在桌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次深呼吸都压抑不了心中的火气,她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忍功在今日已经连续破了两次! “唰。”舒然猛地站起,快步来到花菱身边,伸手去抢她的剑,“剑给我!我要去宰了他!” 花菱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舒然要去宰谁,可这剑不是好玩的啊!伤了自己怎么办? “小姐,小姐您做什么?”兰屏兰帘上前一把抱住她,“您冷静啊,别伤了自己!” 几个小丫鬟也上前,试着要掰开舒然的手,可又怕弄疼了她,不敢太使力,急得不行。 “让开!”舒然使足了力气,那把剑还是纹丝不动地插在剑鞘里,死活拔不出来,舒然气急了,猛地撒开手,转身去寻找其它“凶器”。 还好有个小丫鬟聪明,早早地就把剪刀这些收好藏好,没让她找到。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兰屏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举动,“您这样,在屋里还好,若是传出去、传出去……” 舒然这样闹了一番,也渐渐平息下来,却还是把桌子当成肃王,使劲拿拳头敲打:“叫你给我拉仇恨!叫你给我拉仇恨!” 可不是拉仇恨吗? 那一番话,肯定得让苏家把仇恨转嫁到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些女眷啊!尤其尤其是苏宁! 自己虽然没怕过她,可若她时时挑衅也很防啊!而且哪有千年防贼的,防不胜防好不好? 舒然现在生吞了肃王的心都有! “没脑子!没脑子!” “我扎个小人戳死你!” 点云堂的几个近身丫鬟,这些年来头一次见识了自家小姐那不为人知的骂功,虽然除了花菱,没人知道她在骂谁…… 而兰屏听了那句“扎个小人戳死你”,暗暗决定要好好看好针线篓子…… *** 一个上午,全京城都传遍了这件事,舒云礼一下朝,自然也就知道了,一贯温和的脸上有几分凝重。 难怪今天苏家父子都没来上朝,原来是为了此事。 也不知阿然知道了没。 他整了整官服,抬脚和几位同僚一起往宫外走去,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此事,言语中难免多了几分恭维。 “书大人。”身后忽然有人叫他,舒云礼转身一看,居然是英王。 英王穿着莽袍,头束玉冠,站在宫道旁的一株绿柳下,丰神俊朗。 “英王殿下。”舒云礼趋步上前,拱手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英王拂开垂在肩头的柳枝,单手托起舒云礼,笑道:“舒大人怎么如此客气?如今我们也是亲戚了。” 舒云礼直起了身子,眼眸却始终低垂着,看着自己的脚尖,“王爷说笑了,皇家天恩赐婚,云礼已是感激涕零,怎敢托大?” 他显然忘了,前几日他可是连肃王的“大舅兄”都应了。 英王依然笑着,眸光落在舒云礼身上却是如凛冬寒雪一般,“舒大人着实自律,撇开这层关系不论,大人不过和英德一样的年纪,却才学渊博,能力出众,实是我等榜样啊,英德很早就想与大人交个朋友了。” 舒云礼神色未变,仍是恭恭敬敬,“王爷抬举,下官怎敢当?” “要说抬举的话,本王可比不上三弟,今儿他可是把苏家得罪了呢,”末了又加了一句,“舒小姐好福气。” 这是在说肃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呢,还是说阿然是红颜祸水? “肃王殿下行事,下官不敢枉测,想来自有思量。”他抬起头,嘴角翘起,眉目温润,声音就如初春的泉水般轻缓,“不过此番看来,肃王殿下定不会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了,作为长兄,下官也可为自家妹妹放心了。” 英王脸上笑容不再,反而覆上了一层薄冰。 宠妾灭妻? 好,很好。 舒云礼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认真行礼告退:“既然殿下无事,下官先告退了。”说完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英王的母妃王贵妃,原本是家中庶女,因敬德侯极为宠爱她的姨娘,一度闹出宠妾灭妻的传闻,后来也是敬德侯逼着嫡妻把王贵妃记在名下,才得以顶了嫡姐名额进宫,再凭借着自己的手腕和敬德侯的撑腰,一步步爬上了贵妃的位子。 皇帝原本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前年那姨娘居然敢下毒毒害主母,事后没处理干净,让敬德侯夫人娘家发现,沐恩伯夫人持证据和血书敲了闻天鼓,皇帝只好亲自受理。 最后斩了那姨娘,又降了敬德侯爵位,王贵妃倒是只禁足三月,但王家的势力到底削弱,最直接受冲击的就是英王。 敬德侯府也成了京城的一个笑柄,英王也因母族而有了污点。 舒云礼拿此事刺他,谁让他没事扯上阿然? “啊?”此时舒然站在舒云礼前面,满脸苦涩,“你真这么说了?” “嗯。” “唉……”舒然伸手揪住哥哥的袖子,小声道,“哥哥,你们都怎么了……这些其实、其实没必要这么计较的……” 他为她得罪英王,在朝堂上肯定会遇到好些刁难,官场难行,错一步都不行的,如今…… 叫她如何偿还这些恩情才好? “傻瓜,”舒云礼照例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我们舒家如今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了,不互相守护,那该如何?” 他看着妹妹的眉头仍没有舒展,只好继续说道:“再说了,官场上的事,我讨好了英王,也不见得他会给我什么好处,而且我们注定不是一个阵营,和平也只能是表面而已。” 舒然点点头,“我知道。” 三月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庭院里,照在那些刚刚绽放的花儿身上,那些原本晶莹的露珠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 走廊旁的树木发了芽,斑驳的影子投照在舒云礼脸上,“嗯……肃王,你怎么看?” 舒然精神一震,想起今早他干的好事,不禁撅嘴说道:“哼,他尽给我出难题!” 舒云礼看见舒然那有些赌气的神情,笑着摇摇头,果真是局中人呐…… “为兄倒觉得,虽是略欠妥当,但……着实解气啊。”他长舒一口气,“圣旨刚下,赐苏小姐为侧妃时,我也觉得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可原本只是想着徐徐图之,哪想到肃王殿下就来了这么一出,这下苏家人恐怕门都不敢出了。” 他望向舒然,问道:“肃王这事,说实话,做的甚合心意啊,你敢说你不解气,不开心?” 舒然低头想了想,苏宁那样爱攀比爱脸面的性子,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恐怕正在家里寻死觅活吧? 仔细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舒然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嘴上说着不满意,觉得平白惹了麻烦,但……真的很解气啊!她不能做的,肃王帮她做了。 “嗯……有那么一点点,”舒然有些不好意思,平日她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现在却有些死鸭子嘴硬,“我、我也不是那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啊……好歹和苏小姐相交一场……” 舒云礼双手环抱,不言不语地听着她瞎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我……好吧,的确解气!的确开心!”再编下去自己都会恶心的,“我和她本就矛盾深,也不在乎这一个了,我还怕了她不成?再说了,如今也还多了一个人给我撑腰呢。” 肃王看来是站在她这边的。 “是啊……”舒云礼侧首,目光似乎包含着什么意思,语气微微扬起,“是多了一个人给你撑腰了呢……” 舒然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我、我是说……” “肃王能对你好,我们就都安了一半心,”舒云礼打断她说道,“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至少……你嫁过去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不成问题的,即便以后没有宠爱,也能够安稳一生了。” “哥哥……” “阿然,你是舒家唯一的女孩,我们不需要你为家族做些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做肃王妃定会忙碌,也会有很多麻烦,但哥哥希望你的心能自在。” 舒云礼和别的哥哥一样,历来做的多说的少,但有时候却又怕妹妹钻牛角尖,走岔路,不得不说出来,告诉她,她的身后有他们,只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我、我知道的。”舒然背过身去,这初春的风很讨厌,吹得人眼睛酸涩,“我明白,况且啊……我做肃王妃,那舒家和肃王就绑在一起了,只有我过得好,把王妃的位置做得牢牢的,那你们也会好。” 这是大实话,古代讲究姻亲,实行连坐,一人犯错,那可是全族遭殃。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过得好好的,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 “那就好。”舒云礼笑笑,妹妹历来是个明白的。 舒然也笑,抬头望向天空,忽得想起那人来……肃王啊肃王,看来今生注定纠缠了。   ☆、第27章 出发 春日有春光,也有春雨。 四月开头,绵绵的细雨就开始飘飘洒洒,细长细长的,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树梢、房顶和纸伞上,转瞬就没了踪影。 春雨滋润,红花绿草都卯足了劲钻出头来,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地分外好看,空中也常常弥漫着阵阵花草清香,闻之心旷神怡。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但奇怪的是,大晋朝居然没有清明祭祖的习俗,只有在春节时候才会隆重祭祖,平日年节只是敬香叩拜。而这清明到端午这段日子,就成了外出踏青的好时节。 这也是闺中女子一年中极为重要的日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结伴出游,看看外面的大好风光——虽然只能在京城,最多在郊外,而且年年都是那个景儿。 由于家人的纵容,舒然平日的拘束不多,去过的地方也不少(京城以内),所以对这踏青也没什么期待。况且这集体踏青,人又多,容易惹些麻烦,实在烦人。 还有……这女子踏青,男子也踏青,难免有些不好的事情传出。 往年的邀约,她能推就推,可今年…… “小姐,这身骑装可真好看!”兰帘帮舒然束好头发,仰头望着,一脸兴奋着迷,“真的很好看!” “你这妮子,”兰屏点点她的鼻头,嗔道,“这叫英姿飒爽,小姐白教你读书了!” 兰帘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又不是那块料……” 再说了,英姿飒爽不也是好看么? 舒然不理会她俩的口头官司,自己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骑装火红,用进贡的冰凌绡裁成,透气吸汗又轻薄。上身紧贴着身体,领子竖起,绣了精致的海棠花纹,腰间扣一条金色绣带,束紧腰身。下面是一条及膝的薄群,但内里是一条可以外穿的绣裤,剪裁得当,倒也相宜。 她的头发,用那只钻石发箍束起,就如那天早上一样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头微微一动,它便随之荡漾起来。 “还行。”舒然转了一圈,淡淡说道。 这身衣服是肃王送来的,过了明路,先送到老夫人那里,再由老夫人转交给她,这样呢,全家几个重要人物也就知道了肃王殿下要带她出去骑马的事情,都笑着默许了。 而且……他们应该察觉到什么了吧?要不然以前祖母、两个伯母都爱往她这跑,一个教她理家,一个给她传授御.夫经验,可现在却极少上门了…… 如此肃王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再加上有花菱这个“内应”,他都快把点云堂当自己家了。 如果是白天来还好,可偏偏肃王殿下忙,每日要么早晨、要么晚上翻墙越院,还得她睡眠时间大幅减少,睡眠质量严重下降,有几日都得靠脂粉才能遮住熊猫眼。 还好,经过她无数次义正言辞地“教育”,肃王殿下终于肯答应,要来也一定在她睡之前、醒之后来,这样舒然才能睡了几天好觉——当然,都没敢再穿吊带睡裙了。 她屋里只有花菱、兰屏和兰帘知道肃王经常到访,两个兰一开始很担忧,后来见两人也没什么越矩的举动,也就乐得让小姐和王爷多亲近一下了。然后转身当起了守门神。 今日春光正好,肃王一大早就派人来接她,带她去皇家马场骑马,还很上道地又给几个长辈送了礼物,于是乎,所有人都纷纷表示:你们去吧,好好玩,别记挂家里。 舒然扶额,只好乖乖换上衣服。 “走吧。”等兰屏给她系好披风,舒然整理了下领子说道。 “诶。”这次就带着花菱和两个兰去,方便照顾。 舒然裹着大红的披风,下人们也都看不出来她穿着骑装,这样也不会泄露什么了。 先去和孙氏道别,叮嘱好丫鬟、婆子照顾,又嘱咐了云信几句,让他这几日多看着点家。然后又去永宁侯府,跟祖母伯母们道别,最后在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离开。 二伯母还不放心地警告两句:“万万不可越雷池一步啊!” 我擦! 舒然满头黑线,我才十三岁啊,想越也越不了啊…… 既然怕这个,那还干嘛让我去? 真是矛盾。 一路出了大门,就看到两架马车,后面那辆是常见的,前面这辆比寻常大了三倍,外表朴实无华,甚至连一丝装饰的花纹都没有。 “舒小姐,请。”那马夫看样子应该是肃王的护卫此时在地上支了小凳让她上去,花菱三人则上了后面的马车。 舒然打开雕花车门,一进去就看到肃王坐在正面,正往茶盏里注水。 车厢很大,底面和四壁都铺着一层细软的绒毯,正面放着一张能容两人的软榻,旁边摆着一张小几和一只小柜,角落里还有一只红泥小炉,上面温着一壶水。 “舒小姐,坐稳了么?”外面马夫问了一声,舒然连忙到软榻上坐下,“可以了。” 声音刚落,马车便轱辘辘前行了。 车厢大且重,所以稳当,走起来并不颠簸摇晃。 “嗒。”肃王将一盏茶放在了她面前,又往小柜里拿出一碟糕点,“先吃点东西,不然路上不好受。” “好。”坐车嘛,不能空腹,要不然容易晕车。 她正要伸手,却见肃王已经用银筷夹了糕点送到她唇边。 这些日子以来,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舒然早已没有最初的别扭,张口一口咬下,动作流畅自然。 糕点刚咽下去,茶水又送到嘴边,舒然偷看了他一眼,如此殷勤?却只看到满眼笑意。 舒然接过喝下,才开口说道:“殿下,我们要走多长时间啊?” “很快,两个时辰。” “啊?”两个时辰还快? 赵宁川低头看着她,小巧的脸蛋皱成一团,似乎很苦恼。 他忍不住伸手点点她的眉心,柔声道:“放心,你在榻上小憩一会儿,醒来就到了。” 舒然闻言眼睛一亮,可低头看看这张软榻…… 够两个人坐,可若是她躺下……他坐哪? 举目环视,除了地下,真没坐处了…… “那个……还是不用了。” 赵宁川却不管,见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便用脚踢了踢她的靴子,说道:“把靴子脱了,上来。” “嗯……不用,而且女孩子的脚……”她刚想说女孩子的脚不能叫人随意看去,赵宁川就弯身把她的脚抬了起来,伸手就要脱了她的靴子。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舒然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脚,紧紧护住,“我、我自己来……” 呵呵,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 舒然乖乖脱了靴子,还好赵宁川没再叫她脱袜子,她磨磨蹭蹭地把脚缩到榻上,抱成一团,这样一来榻上空间又小了许多,她都快贴到他身上了。 陌生又有些许熟悉的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住,舒然不争气地红了脸,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舒然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往旁边一看,却见肃王已经在那自顾自地脱了靴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榻下,不由瞪大眼睛:“你、您……要上来?这、这不够了……” 她蜷缩着身体,时间久了也不好受,若两人挤着的话,更没有活动空间了。 赵宁川看她一眼,没有应,舒然只见他往里挪了一些,然后……然后十分霸气地抬起双腿,往小几上一放…… 舒然愣愣看着那双交叠在一起的腿,眨眨眼,要是前面再放一台电视机,旁边摆一盒爆米花和一瓶啤酒,那可就太有感觉了! 标准地宅男生活啊…… 舒然正在胡思乱想猛不防腰上一紧,一瞬间天翻地覆、头晕眼花,待她回过神来,脑袋已经靠在他的腿上。 “啊……”舒然心砰砰直跳,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肃王按住双肩,“躺着!” “不行,不行……”她男朋友的腿都没有靠过两次,现在叫她和异性这样亲密的接触,实在不习惯啊! “不这样,你怎么休息?”赵宁川目光下垂,看到她惊慌的眼睛,自己做的过分了? 不应该啊,她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不舒服?”赵宁川看着她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颈子,说道,“那你坐着,让我靠。” “别别别,很好,这样很好!”舒然一下子安分了,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靠她腿上,想得美呢! 她男朋友都没靠过。 舒然忘了,赵宁川现在的身份可比男朋友要更进一层。 而他们现在……和恋人约会又有多大区别? “睡吧。”赵宁川伸手解下他的发箍,任一头青丝洒在他的膝头,他的五指插入发中,缓缓按压着一些穴位。 舒然原本有些抗拒,可实在抵不住头部传来的酸麻,再加上马车轻微的颠簸,不一会儿就有了朦胧的睡意。 睡过去之前,无意瞟了赵宁川的腿一眼。 真长啊…… 赵宁川看着在膝头沉睡的女孩,她的脸上还泛着两团红晕,呼吸绵长, 睡得很沉。 他笑了笑,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 没反应。 又捏捏她的脸颊。 还是没反应。 他笑笑,可以放心地玩了……   ☆、第28章 骑马 皇家马场在景山脚下,虽说是马场,但既然是皇家的,那猎场、比武场这些定也少不了,要方便皇子宗亲们一时兴起,不至于没地玩乐。 此时的景山满眼绿色,花团锦簇,生机勃勃,马场上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嫩草,一眼望去倒像是到了大草原一样。 两人在马场专供休息的院子里午睡了一会儿,舒然就被肃王揪来跑马。 “你要这匹吧。”赵宁川从马厩里牵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出来,“这匹脚力和体力都不错,又小又温顺,很适合你。” 舒然看看自己的身板,的确不适合骑高头大马,“好漂亮的马!”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马儿,马儿打了个响鼻,亲昵地蹭蹭她。 赵宁川又自己挑了一匹黑色的马,闻言动作一顿,还第一次听见说马漂亮的呢。 “这么说,如果给你匹丑的,你就不要了?”他将马牵出,走到她身旁问道。 “那当然,还不容易骑一次,当然得挑一匹好看霸气的!” 赵宁川摇摇头,与她一道来到了宽阔的跑马场上,看着前方广阔的草地和头顶辽远的天空,舒然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飘起来了。 “你……马术能行吗?”赵宁川凝眉,有些担忧地问。 舒然暗哼一声:“几斤几两,你不是都清楚?” 她都把她的各方面查的那么清楚了,马术怎么样肯定也知道,不然怎么会邀她骑马? “只是有些不放心。”赵宁川解释了一句。 舒然没答话,抬脚试了试马蹬,然后一个利落地翻身,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摇摇马鞭,有些得意地望向赵宁川。 瞧她这么开心,与他说话都随意了许多,他心中也是欢快,当下一跃上马,对她说道:“赛一场?” “好!”舒然点头,虽然自己必输,但重要的是赛马的畅快! “驾!”舒然率先高扬马鞭,疾驰了出去。 赵宁川慢了两步,才追了上去。 风声地从身侧呼啸而过,刮的披风高高扬起,脸颊也有些生疼。脚下的草地、身侧的高山和头顶的蓝天都在急速后退,舒然握紧缰绳,伏低身子,愈加用力地催促马儿奔跑。 赵宁川很快就追了上来,与她并驰一段后,就超了出去,却始终保持着一箭的距离。 舒然暗暗憋了一口气,挥舞着马鞭,奋力追赶。 青山,绿水,玄衣,红影。 如此你追我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圈,舒然终于疲惫地听了下来。 “呼……停停停,跑不动了……”她停了下来,趴在马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呼……好久没骑,体力都跟不上了……” 细细算来,她都两年没骑马了。以前年纪小,还能跟着舒云智一起跑几场,长大了就没这么畅快地玩过了。 赵宁川勒马,驱马走到她旁边,看她虽然累的不行,但脸颊红润,眼睛闪亮,精神却是极好。 “休息会儿?”他问道。 舒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掌心和脸上的汗珠,微风一吹,说不出的舒服。转头却看到赵宁川脸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带手绢,用袖子擦也不大好…… 舒然有些纠结地望望手中的帕子,又看看赵宁川,咬咬牙,把帕子翻过一面,递了过去,“嗯……你、你擦一下吧。” 赵宁川没有马上接过,眼中的光芒似乎比骄阳还要耀眼,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喜悦,嘴角也控制不住地高高翘起。 他与解连环相处日久,不知不觉地就学会了他的得寸进尺,当下弯腰,将身子倾到舒然跟前:“你帮我擦?” 舒然气结,一把把手绢拍在他怀里,“想得美!” 万万没想到,肃王居然与她想象中的面瘫形象完全不符,哦,第一次见面时倒是蛮符合的。可后面却完完全全地腹黑无赖! 赵宁川也不恼,拿起手绢细细拭了汗,然后认真叠好,很顺手地放在怀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对舒然道:“回去歇会儿?” 舒然看看他的脸,又看看她的衣襟,目测抢回来的难度很大,只得作罢。 “嗯,回去吧。”两年多没骑马,现在狂奔一场,大腿内侧已是磨得生疼,想来肯定红肿了。 早知道就悠着点了…… 如此的结果就是,当两人骑马回到马厩,翻身下马时,舒然腿上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小心!”赵宁川眼疾手快地揽住她,“怎么回事?” 语气有些严厉,舒然脸上一红,很尴尬,“呃,没什么,不小心罢了……” 肃王是何等人,怎能瞒得过他? 他想了想就猜到原委,眼中弥漫起戏谑,让舒然的脸更加滚烫。 “能走?” “能……”她若说不能,他得背她或抱她了吧? 不知为何,舒然就觉得他会这样。 “我扶着你走。” “好……”扶可以接受。 所谓的扶,就是右手扣着腰,左手托着她的手肘…… 马场的仆人只看得到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赞一声:“肃王殿下待舒小姐真好啊……” 男子体热,舒然无法忽视那只揽在腰间的大手传来的热量,只能红着脸,一瘸一拐地回到院子里。 花菱守着门,见到两人,原本要行礼的动作生生卡住,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个表情——见鬼了! 看着两人那么紧密地挨在一起,花菱觉得她的心理再次收到了冲击,比她第一次见到王爷翻墙越院,和舒然说说笑笑时更严重! 王爷亲近女子已经让人开眼界了,后面的百般讨好又刷新了她的认知,现在居然这么亲密了! 我的乖乖……看不出舒小姐魅力这么大,原来王爷喜欢这型的?难怪韩玉小姐只能单相思了……花菱很少腹诽,这偶尔的一次,就难免收不住了,以至于两人从她身边走过都没回神。 兰帘一看到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有没有伤到骨头?” 兰屏手忙脚乱地去找了药箱,还好准备充足,“小姐,伤到哪了?奴婢先给您上药,兰帘快去请大夫来!” 马场有专门的大夫,专治跌打损伤的。 “不用。”赵宁川出声阻止。 两人只顾着担心自家小姐,却把肃王忽略了,此时闻声,才连忙慌乱地行了礼告罪。 “起来。”赵宁川也没责怪她们,转而看看坐在椅子上的舒然,说道,“你们主子……嗯,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擦点消肿止痛的药,再休息一下就好。” 舒然羞死了。 两个兰见舒然脸色不错,不像是受伤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小姐伤了哪?奴婢给您擦药。”兰帘翻着药箱说道。 舒然闻言,看向赵宁川:“殿下,麻烦您……回避一下。” 赵宁川乖乖转身,“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舒然看着他出去,终于松了口气,“哎哟……疼死我了,兰帘快去弄点热水,我先擦擦汗再上药。” 腿不能沾水,只好简单擦一下了。 兰屏看着她那红肿的腿,眼睛红红,一边擦药一边埋怨她,舒然只好再三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药箱是肃王准备的,那药的效果也奇好,擦了一个时辰后,皮肤还有些红,但却不那么痛了,好歹能正常走路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光芒染红了整个大地,舒然看时辰不早了,今日又是坐车骑马的,现在已是腹中空空,唱起空城计了。 “小姐,我去让厨房做些晚膳来?”兰帘问道。 舒然没有回答,抿唇了半晌才说道:“嗯……肃王殿下吃了么?” 兰帘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呢,“应该……没有。” 舒然轻轻呼出一口气,往前小心地走了两步,颇有些豁出去的姿态。 “走,去小厨房,”舒然把手搭在兰帘肩上,说道,“兰帘来帮我,兰屏你去找王爷,就说让他等等,本小姐做点酒菜答谢他。” 是该谢一声吧?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自己极不愿承认,但她的确对自己和家人都很照抚,不说别的,单单太子和英王给哥哥施加的压力,有大半都被他拦了下来。 他不说,她却不能装作不知道。 别的给不了,至少一句感谢应该有,没有人会喜欢没有回报的付出。 “是,奴婢这就去。”兰屏掩唇而笑,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小姐要做些什么菜?”兰帘扶着她出去,问道。 “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捡着做两样清爽的小菜吧。”这样的天气,温壶小酒,吃点小菜,再好不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厨房里各式新鲜的蔬菜还真不少,舒然也只会一些家常的小菜,谈不上精致,但味道还可以。 忙活了一个时辰,她最终做了一碟酱醋小黄瓜、一盘油炸小银鱼、一盘竹笋炒肉和糖醋排骨,很普通的四个菜,但也够两个人吃了,她还小心地尝了味道,还算满意。 就不知他吃食方面有没有什么禁忌? 完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脑袋生锈了!”舒然懊恼地敲敲额头。 没办法,都弄出来了,不行就她一个人吃吧! “小姐,走吧,王爷已经在凉亭等着了呢。”兰帘端着托盘,欢快地催促。 “走吧。”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夜空澄澈如洗,三三两两的星子挂在上面,越发显得明亮。 凉亭上挂了四角琉璃宫灯,夜风吹来,不停摇摆,在地上摇曳出不同的灯影。亭中放了一张枣木小桌,两把铺了软垫的竹椅,还有一只红泥小炉,上面正温着一壶酒。 而赵宁川已经坐在竹椅上,用钳子拨弄着炭火,见舒然站在亭下,便放了钳子,朝她招手:“上来。”   ☆、第29章 谈心 舒然拿过托盘,拾阶而上,兰屏兰帘则在下面侯着。 她把菜肴一一摆在小桌上,笑道:“手艺粗糙,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赵宁川看了看那四道小菜,有肉有蔬菜,都是爽口开胃的,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他之前可是明示暗示,都没能喝上她亲手沏的一壶茶呢,今天兰屏说的时候,他还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舒然布好碗筷,又给他盛满饭,“您先尝尝?” 赵宁川夹了一块排骨,香嫩而不腻,固然没有大厨做的好,但却是他吃得最认真的,“很好。” 舒然哪怕知道这“很好”有水分,但还是开心,没有厨子不喜欢客人夸奖的。她也坐了下来,累了一天,早就饿了,自顾自地拿起银筷吃起来。 赵宁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舒然给他夹一筷子菜,刚想说话,炉子上温的酒就咕噜噜响了,冒出阵阵热气和酒香。 “酒好了。”他把酒壶取下,给两人的酒杯倒满。 舒然看着他的手,心想也不嫌烫手? 她还是拿起酒杯,说道:“我先敬你,感谢这些日子来对舒家的照拂。” 赵宁川原本已经举起了酒杯,闻言却放了下来,又把舒然举着的手推回去,“如果是为这个敬我,那就算了。” 舒然有些尴尬,这人怎么…… “那些事情,是我该做的,从未想过要你感谢,我宁愿……你把这份谢意藏在心底,以后……”他微微一笑,倾身说道,“以后对我好些就是。” x嘴里吐不出那啥!几句话就暴露本性! 舒然的那点子尴尬被他这句话打散,再次举起酒杯,“那好,不说其它,就单纯地敬王爷一杯!” “这还差不多。”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酒是果酒,清香醇冽,顺着口腔流入腹中,泛起阵阵暖意。 赵宁川望着饮酒后有些脸红的舒然,有着微微的熏意,那双眼眸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他从未想过,能与她这样相处,他的所作所为都与平常大相径庭,要是让那些属下知道了,绝对以为他被调包了。 他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不可否认的是,很舒心,从未有过的舒心。 目光微垂,看见舒然只盯着那一碟酱醋黄瓜吃,已经去了小半盘,他连忙捉住她的手腕阻止,“酸的少吃,吃多了对胃不好。” 舒然看着握在腕间的手,有些汗颜……怎么就只顾着自己吃了? 当下后知后觉地给赵宁川夹菜,“你吃,你也吃……” 趁他低头吃饭的时候,舒然抬眼,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皇家的基因很好,他的眉目深邃,鼻口如雕,脸上的皮肤也许是塞北常年风沙的缘故,不像京中子弟那样白嫩,在烛光下却有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他的双手也不像太子、英王那样秀气,由于常年握剑,指节、虎口处都有着老茧,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他是王者。 她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但几日接触下来,心里的不安、徘徊却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她不得不借今晚,问个清楚。 “你偷窥得很明显。”不知何时,肃王已经抬头,笑道。 舒然惊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地,“哦,我……”她拾起筷子,却不知如何开口。 赵宁川默默看着她手忙脚乱,脸色平静,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舒然暗暗掐自己两下,才慢慢平静下来,缓缓给肃王斟满酒杯,说道:“殿下应该猜到了,舒然……舒然今日,有话要和殿下说。” 赵宁川没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擦嘴角,又揩揩手指。舒然眼尖地认出,那就是被他顺去的手帕! 擦嘴…… 她脸色一阵变化,最终还是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有几个问题,舒然疑惑很久了,想向殿下请教一下。” 赵宁川终于点点头,“那好,你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也趁此把话都说开,以后好相处。” 好相处……谁和你相处! 舒然腹诽着,脸上却是淡淡,“那……舒然就问了?” “嗯。” 柔和的夜风吹来,舒然的声音也似乎淡得融入了风中,“殿下为何要娶我?不要拿圣旨来搪塞我。” 舒然看着赵宁川脸上渐渐浮起的笑容,越发不解:“我家世算不得显赫,并且人丁单薄,给不了王爷多少助力,顶多是皇上因着祖父、伯伯和爹爹的功绩,对舒家多几分宽容和疼爱罢了。至于我……一不漂亮,二也没什么才智,在京城大家小姐中算不得出众,如此……您为何……” 赵宁川叫人把菜肴撤了下去,只留下了那壶酒,而他此时手肘撑在桌上,上身前倾,两人离得很近,他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慢慢说完,等着他的回答。 为何娶她? “决定娶你的原因很多,但……想要待你好的原因,我不知道。”或许是多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没骗你,真不知道。” 舒然皱眉,“你……” “你听我说,”肃王打断了她,“娶你的原因你应该猜得出,舒家人口简单,所以不会有大家族尾大不掉的烦恼,你几个哥哥很不招惹是非,又懂得经营,而你……也是心思透彻之人,娶了,我……省心。” 饶是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听到这句“省心”时,却还是忍不住心堵,微微泛酸,这种情绪是……委屈? 他说的是大实话,可为何,为何会委屈? “舒然!”赵宁川见她神色不对,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急道,“虽然有这么多理由,可没有一条能够成为想对你好的理由!” 舒然怔怔,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能够,“你、你先放开……” “阿然,”他从没这么叫过她,但却说的如此顺口,“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个清楚。” 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在接到你的第一封信时,就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我想信任你,所以后来才把烟波浩渺楼告诉你。当时就有人阻止,说万一你泄露了出去,怎么办?” 舒然也疑惑,“是啊,怎么办?你怎么就肯定我不会说出去?对外人自然不会说,但对着哥哥们……难说。” “怎么办?”赵宁川看着手中那白玉一般的柔荑,眼中泛起温柔,“你说出去了么?” “没有,可是……” “那不就结了?”他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松快,“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我信错人了。” 舒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半点玩笑欺骗来,这……男人也会相信直觉? “这、这算你识人厉害,”舒然说道,“那后面曹家的事呢?还有,苏宁是怎么回事?” 赵宁川干脆把椅子搬了坐在她旁边,一口饮下杯中果酒,才缓缓说道:“嗯,问得好,这是我一件是我最开心的事,一件是最恶心的,先说哪件?” “曹家,你行动那么快,是准备了很久?”江南离塞北那么远,她不信他能几天就调动那么多县城,还能让百姓上了血书,而且这血书居然能一层层传到皇帝面前,没被事先发现拦截……舒然想想都心惊,他对大晋的官员掌控,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阿然,没错,如你所想,我的确对江南有一点操纵力,可如果没有别人提供的时机,那也发挥不出作用不是?”他今晚似乎笑得特别多,此时懒懒地倚在竹椅上,竟有几分围炉夜话的悠闲意味,“苏家的事情一出,太子惹了一身毛,当时我就想这是一个机会,所以立刻布署下去,可是……可是我没想到,我的未婚妻,居然能和我想到一起。” 他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心情,说不出妃愉悦,自己麾下那么多仁人志士,有不少能和自己想法一样的,但……都没有那么开心过,这两种是不一样的,至于为何不一样,他不懂。 “那封信,我还留着。”他笑笑,说道。 舒然还在费力的思考着他的话,就听他又自言自语起来:“至于那个苏宁,哼,苏家胃口可真大,傍上了太子,又想搭上我,还真是……”他摇摇头,也想不出合适的语言来,“他们有胆子张嘴,也得有那个肚子吃得下才好。” 即便他不对苏家动手,太子也容不下这样脚踏两只船的人了。 “嗯……到底不一样的,苏家送到东宫的那位,也只是个夫人,而苏宁……是侧妃啊,地位要高上那么一截。”舒然想想说道,一个夫人,没多少力度,给不了苏家什么助力。 可是苏宁……若是给别的王爷做侧妃还好,给肃王……先不说肃王会不会宠爱,单是她这个王妃这关就难过,她们可从小就是冤家啊…… “侧妃?”赵宁川皱眉,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我承认了?” “怎么没有?”舒然说道,“聘礼都下了,怎么没承认?还有,你那聘礼是给我惹仇恨吧?” 赵宁川说道:“我不去下聘礼才是给你添麻烦呢,再说了,我既然敢做,就能护住你。” 听着他语气中的肯定,舒然静默一会儿,忽然间又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那好吧,怎么都是你有理。” 赵宁川定定看着她,良久,直到舒然觉得自己脸上都开花了,他才开口:“好,你问完了,改我说说我的想法了。” 舒然听得一愣,他的想法? 为什么……会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你说……”说吧,说开了也好。 肃王起身,走到凉亭旁边,看一眼下面侯着的丫鬟,她们都离得远远的,低垂着脑袋。 夜幕黑沉,却不似冬夜那样压抑,疏星朗月,隐隐还能看到群山连绵起伏的线条。 “阿然,”他开了口,却没有看着舒然,“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一个女孩儿,也曾想过去问问别人,可大家情况不同,自然不可能问出什么来,后来……后来我想,就凭心而为吧,愿意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后来到了京城,才发现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本只是想着,给你足够的尊重和善待,做好我身为王爷、丈夫该做的,可后面,后面却忍不住想要与你说说话,想要逗逗你,想要对你更好一些。” 舒然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些,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我原来的生活和性子,所以觉察不出我的行为有多大不同。说实话,这些日子,是我笑得最多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和日子,也就不想去纠结原因了,我也知道,以后定也不会有人能让我这样,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娶苏宁,其它女人也不会。” 他终于转身面对着舒然,“阿然,别的王妃有的,我给的绝对只多不少,她们没有的,我有定给。” 舒然内心早已乱成一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脑袋似乎变成了木头,无法思考,而凉爽的夜风,也不能吹散心头的热度。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 “而你呢,舒然?”赵宁川双手负在背后,微微握紧,语气却忽然间有些冷凝,“你呢,你又拿什么态度对我?” 舒然一惊,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疑惑。 “你对我,恐怕连别的小姐对未婚夫一半的好都没有吧?甚至……敷衍。”肃王就是肃王,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犀利的言语,直指人心,“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别家的待嫁女孩儿,至少会做双鞋或者衣服、扇套给未来夫婿,而你呢?我不奢求你对这桩婚事多期待,但……你不应该连个态度都没有。” 他不是在意那些东西,只是这是心意,是个态度。而她有时间给舒云信缝上学的背包,有时间给舒云智做厚实的护膝,却都没有想起,她有个未婚夫在京城。 “我……”舒然彻底慌了,这些事情不说出来不注意,一捅破了,愧疚和心虚就能让人抬不起头,“我、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你只是压根没想起,”肃王目光沉沉,今晚打定主意要把事情说开了,“就算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但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你不该连回礼都没有。你往年打理这些人情往来,都没有犯过这样的错。 “至今你只做了两件事,躲着我,防着我。而你对我……说实话,你对你舅母都有耐心慢慢磨,对我,却连应付都不肯。原因只有一个,你,排斥这桩婚事,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不舒服的,或许这一点你自己都不知道,若今晚我不说,你也许都不会发现。” 舒然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微微颤抖着身体,对他的话,无从反驳。 是,他不说,她很难发现自己心底居然有一丝丝抗拒,而这抗拒,居然就不知不觉表现了出来。 自己不察觉,但别人多少能够发现。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大哥跟自己说的话,或许……他就是意识到了什么。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狠狠揭下表面的伪装,言语犀利地直击内心。 好在,她不是个不敢承认的人。 “是,”舒然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颤声开口,“我承认,我对姜妈妈和兰屏她们说得那样好听,对外界也表现得那么顺从,但……的确有一丝排斥,虽然不是那么强烈。” 她以为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并且接受了这里的生存方式,但……真的是自欺欺人啊,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厌恶被人掌控的人。 尤其是自己还无力反抗,必须欢欢喜喜地接受。 “你说的都对,我……我确实没做好自己该做的,虽然,虽然之前想得很好,想着把你当做顶头上司,好好供着、服侍着,然后自己管好内宅,做好王妃的位子,一辈子稳稳当当的,就过了。”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也就顺畅多了,思维也渐渐明朗起来,不再像刚刚那么无措。 “想法很好,可理智归理智,有些时候,难免会被情绪左右。人毕竟是感性的,不可能做到永远理智行事,就像殿下,凭心而为,就谈不上理智了。” 赵宁川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感性”,但也没多问,有些好气地道:“说你呢,扯上我做什么?” 舒然笑笑,不理这话,继续说道:“你我对舅母都有那点子耐心,对你却懒得应付……我问你,你要的只是应付?” “不是,但不该连这个都没有。” “是啊,”舒然拢上耳边坠落的头发,“可是,舅母于我而言,连过客都不算,等这次处理利落了,我和她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利益纠葛,所以乐得看她闹。但……我们却是要一生绑在一起的,由不得我不多想,可这一多想,就出了差错……” 赵宁川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此时的舒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慌乱,一脸宁静,语气中似乎有些认错但又觉得自己情有可原的味道。 “我没怪你,我说出来,只是不想以后相处有什么隐患。”他忍不住解释。 “我知道啊,”许是说开了,舒然心里也敞亮起来,“若肃王殿下想处罚一个人,那必定要把罪证一点点积攒起来,待时机到了,一击必中!就像曹家一样。” 宫灯摇曳,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着娇俏的笑容,竟有一丝不真实起来,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却半途转了弯,改为扫落夜风吹在她肩头的一片花瓣。 “不说了,过去的不说了,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而是承诺。”他慢慢说道。 承诺……舒然心里咯噔。 哪有男的向女的要承诺? 这还真是…… “我、我只能说,该妻子、王妃做的,我定不遗余力,其它……” “我只要你答应,以后能多为我想着点,把我放心上点,还有,别拒绝我想对你好。”他明明白白提出要求。 舒然一笑,“好。” 目的达到的肃王殿下心情舒畅,当下看看月色,“时候晚了,回去吧。” 言罢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舒然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想想今夜的谈话,心里,终于没了那一丝抗拒和徘徊。   ☆、第30章 回家 人是个奇怪的东西,之前自己明明也知道心结在哪,可偏偏钻了死角,如今有人连扒带打地指了出来,反倒能让自己敞开了心扉,认真地去面对了。 也正是这样,舒然面对肃王,总算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心态,与他说话也能够心平气和,偶尔还能说两句玩笑话,不再那么动不动就气闷、脸红了。 景山景色好,除了可以赛马、射猎,还能登山观日出,绿池泛轻舟。 这样的日子虽然逍遥,可舒然到底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俗世人,所以第三天就催促着肃王,赶紧送自己回去了。 哪怕肃王安排得再周密,也难免有出错的时候,舒然可不敢冒这个险,万一此事露了出去,那于大家都会是很大的麻烦。 既然决定了要做一个合格的王妃,那就得先为他着想着,尤其是现在她还没过门,万一有什么变数就不好了。 赵宁川知她所想,也没有拦着她,当下备了马车,把她送回了永平侯府。 舒然休息了一会儿,就去看孙氏了,也不知这几日她身子怎么样了。 鉴于孙女士和杨氏走得太近,舒然可没敢告诉她实话,只是说自己和亲戚去踏青了,至于哪家亲戚,就没说了,孙氏也没有多问。 其实舒然对孙氏,总是有那么一丝的愧疚,要说这永平侯府,孙氏才该是真正的女主人,哪怕她身子不爽由这个女儿代管,但该她知晓的事情按理都该告诉她,但由于她那样的性子,又和杨氏那么亲近(当然,除了杨氏还有别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所以一般只是报喜不报忧,喜也只报那些可以说出去的喜。 以至于这十几年下来,舒然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祖母她们,等事情有了结果,才挑挑拣拣地告诉她。 一句话,孙氏就是一个架空的壳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行,这样想或许有些不孝,可……又有什么办法? “来来来,让娘看看,是不是晒黑了?”孙氏刚刚喝了药,此时精神不错,把舒然拉到身边,仔细打量着,“嗯,还算你记得娘的嘱咐,没把自己晒黑了,这女孩子的容貌啊,可不能马虎了。” 舒然给她垫了个高枕,又盖好被子在她腿上,闻言笑道:“知道啦,您不说孩儿也会注意的。” “娘亲,这个你可不用担心,姐姐屋里那些瓶瓶罐罐可不少,黑了一会白回来的。”舒云信也是刚刚下了学,把书袋子放在桌上,顶着一张走得红扑扑的脸蛋,笑道。 再过两个月他也才十岁,但个子却比同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都快到她肩膀了。看来舒云智每天教他练的那套拳法很管用,他这小身板可比别的那些书呆子强多了。 “臭小子,”舒然习惯性地想去捏他的脸蛋,但转念想到他已经长大了,便改为拍拍他的肩膀,“倒是结实了不少,就不知脑袋长进点没有?和李先生、大哥哥他们学到了些什么?” 舒云信挺起胸膛,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我可听话认真了,李先生和大哥哥都夸我呢!”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等待家长表扬的孩子。 “书本学问我是不担心的,就不知你跟着大哥哥学了些什么人情交往没有?”后者从一定程度上说,比前者重要。在这俗世里,只有两种人可以不通人情。一种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一种么,则是学问、能力达到一个至高境界,让所有人都甘愿匍匐在你脚下,甚至你吐口唾沫都要欢喜半天——很显然,舒云信不是这两者。 他可还要养一个侯府呢! “大哥哥带我去见了很多人,有他的同僚,也有一些同年的士子,涨了很多见识呢!”他眼睛亮亮的,很是兴奋。 “那就好。”舒然给他理了理衣襟。 “哎……阿信这么辛苦,也不知下头的人能不能照顾好?”孙氏看看瘦了很多的儿子,对舒然说道,“阿然可要盯紧点儿,别让下人怠慢了。” “娘放心吧,女儿好好看着呢。”舒然笑笑,孙氏虽说人糊涂了些,但对子女的爱重却是不假的。 舒云信此时挨着姐姐,望望娘亲,又看看姐姐,最终小心地扯扯姐姐的衣角。 舒然转头,看到他一脸“我有悄悄话和你说”的模样,握握他的手,示意他稍等。 “娘,最近我也没有去舅舅家看看,不知道外祖母和舅舅身子可好?”舒然不着痕迹地问起舅舅家的事情。 她的外祖母,是个继室,是算不得正头亲戚的,舒然与她并不亲厚。 果然就见孙氏原本喜悦的神色哀愁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唉,你外祖母身子倒是很康健,每日能吃好几碗饭呢,”她因常年吃药而饭量很小,对于她而言,饭量大就是健康的一个标志,“倒是你舅舅,原本身子多健壮的人,如今却……” 见她停顿,舒然很自然地捧场问道:“舅舅怎么了?” 孙氏是真的为哥哥着想,眉宇间的愁色做不得假,她想了想,才说道:“你舅舅……还不是怪他屋里那几个狐狸精!”一句话出口,忽然想到舒云信还在旁边听着,就连忙赶他,“快去看书去,娘与你姐姐说事情,你听不得。” 舒云信磨磨蹭蹭地看着舒然,舒然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蹭到了孙氏旁边坐着,伸出肉乎乎的手掌,给孙氏捏肩膀,“娘,您和姐姐说就是,阿信不打扰,阿信给您捏肩膀。” 孙氏哪抵得住儿子的撒娇卖乖?又想着他还小,说了也不会懂,便放了心,“乖孩子。” “娘,舅舅到底怎么了?” “是他屋里那几个姨娘,”孙氏有些疲惫地说道,“成天倒腾些花样,把你舅舅身子拖垮了不说,连政务也不用心了!还仗着自己肚皮争气,成天在家里耀武扬威!还撺掇着你舅舅给她们的庶子弄官做!” 孙氏越说越激动,仿佛那几个姨娘就在她跟前似的,舒然无奈,对自家的事情怎么不见她这样上心? “这年头,她们以为还是以前乱世之时,到处买官.卖官么?如今太平盛世,即便有,那也、那也是个填银子的无底洞啊!” 舒然低垂着眼眸,看着薄被上的缠枝花纹,悠悠地问道:“娘,这些,是舅母和您说的吧?” “是啊,你舅母说……”孙氏猛地顿住,听舒然语气有些不好,又想到她对杨氏多有误解,便急忙说道,“阿然啊,娘知道你对你舅母有些不待见,可你现在是个姑娘家,不知道做媳妇儿的难处,你舅母她、她也被逼无奈啊!上有个继母婆婆刁难,下又有那些姨娘庶子做梗,中间你舅舅又不体谅她……” 舒然第一次发现,自家娘亲原来也有这么好的口才,这一句句说得就像她亲身经历似的,再加上那病西子一般的神情,若是个不知内情的,恐怕就要感动得与她抱头痛哭了。 舒云信倒是信守承诺,只认真地帮孙氏捏肩膀,眼睛盯着肩膀都不抬一下。 “娘,这些话是舅母告诉您的?”舒然问道。 “自然是了,我久不回去,没想到大嫂的日子这么苦……”说罢倒真的流起眼泪来,“做姑娘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如今做了媳妇儿,也才能体会到她的难处……” 舒然闻言,一口气闷在胸口,这话说的,难道她做了舒家媳妇儿,舒家上下就有苛待她的么? 婆婆、妯娌都是和善的,连丈夫也对她一心一意地呵护。要舒然说啊,她是三世积德,才换得这份好姻缘,虽然早早守了寡……但要不是夫婿护着爱着,以她这副性子,还不早就被人啃得咋都不剩? “娘,这些都非你所见,真假先不论,女儿只想问问,舅母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她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么?”舒然语气微凝,皱眉问道。 “这……”孙氏仔细想了想,杨氏也没有特意嘱咐不能和阿然说,便道,“也没什么,就是让我给了点银钱,你知道的,你舅舅逼着她要钱,一家子也还要嚼用,她的嫁妆早就空了……” 恐怕人家现在都攒得盆满钵满了呢! “就这些?” “就、就这些……” “娘……”舒然明白她还有所隐瞒,心中略微失望,还是说道,“我是您女儿,荣辱与共,绝不会害您一分的女儿。” 这话说的有点重,孙氏立刻急了,眼睛又红了起来,“阿然,阿然你这是什么话?你自然是娘的好女儿,娘……” “娘,您身子不好,不易激动,先休息吧,有什么改天再说。”舒然打断她,替她撤了高枕,盖好被子,“这午觉不能多睡,半个时辰后让丫鬟叫醒您,您在出去走走散心,别成天憋在屋里。” “阿然……” “照顾好夫人。”舒然放下床帐,对丫鬟嘱咐道,然后与弟弟一起出了屋门。 一阵清风袭来,鼻尖一直萦绕的药味散去不少,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舒然心绪才好了点。 “咱们府里还是要多添些花草树木才好,不论是否名贵,有个新鲜颜色,娘的病也会好些。”舒然往前慢慢走着,淡淡说道。 舒云信抬起小脸,只看见姐姐微凝的侧脸。 他拉拉姐姐的衣袖,轻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恼了母亲?” 舒然低头,看着他有些担忧的神情,笑道:“阿信怎么会这么说?” 舒云信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圣人教诲,子不言父母之过也,可是、可是…… “我知道的,姐姐不赞同母亲的行事,只是一直没怎么说,而且还一直善后。”舒云信这些日子跟着大哥哥,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见长的,当然,也学会了把看到的一切锁在肚子里,该用的时候再用——但这不包括自己的亲人,对亲人,不该有那么多计较的。 “傻小子,你的‘圣人云’学到哪去了?”舒然拍拍他的后背,轻责道,“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父母行事不妥之处,儿女可以规劝,甚至可以想办法阻止,让他们认识自己的错误,但……绝不能当面指责,知道了吗?” 舒云信只觉得这口气就像李先生给他讲学问,每次讲完都问一句“明白否”。 他气鼓鼓地道:“这是‘姐姐云’!” “臭小子!”舒然揪了他耳朵一下,又问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快说吧。” 舒云信揉揉耳朵,又忙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才低声说道:“姐姐,前几日,也就是你刚走的那天,舅母带了个□□的大妈来,哦,还有一个爱哭鬼。” □□的大妈……这形容词…… “大妈?爱哭鬼?”舒然一惊,她刚回来,还来不及问她安排的那些人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舒云信摊摊双手,“娘那天很硬气,愣是把所有丫鬟婆子都赶出了院子,反锁了院门,而且还在院子里说话,这样有人翻墙头也看得见,所以小晴她们什么都没偷听到。” 小晴,就是她安排听墙角的人。   ☆、第31章 出事 舒然听舒云信说完这那天的事情,手心一片冰冷,却还是对他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温书吧,下午还要上学呢。” “嗯。”舒云信点点头,如今的他还管不了什么,尤其是内院的这些弯弯绕绕,当下点点头,“姐姐也要注意自个儿。” 他还是好好努力读书,以后在官场上有一席之地,这样才是对姐姐最好的帮助。 舒云信知道,他的姐姐一直以来都和别人不同,不说她自父亲过世后,五岁就开始掌家,单对他的抚养教育,就与旁人不同。 别家和他家境差不多,甚至比他差的少爷,那也是仆从成堆,山珍海味地供着,平日里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静心研究书本,指望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姐姐却督促他读书的同时,却还时不时地都给他几本帐册核对,这核对可不简单,得知道市场上的物价,还得清楚这些事项的经手人,得明白银钱有多少出入,这些出入是因为物价波动呢,还是管事贪墨?又该怎么办? 一环环下来,问题真不少,但也学到好多东西。 比如了解了市场行情,就能多多知道百姓的生活状况,同时也能更加理解朝堂的各项政策指令,可比纸上谈兵要有用得多! 这还不说其中如何管制下人这些学问了呢。 但姐姐也仅仅止于此,似乎既想让他明白生活不易,又不想让他被这些黄白之物困住,所以更多的时候,都是让他跟着大哥哥去访友啊,参加个文会什么的。 久而久之,在同龄人还在埋头苦读,抑或思量怎么逃课出去王耍时,他已经在士林里混了个脸熟。 当然,大部分人见到他,都说一句“这是舒士子的弟弟。” 在文人中,对舒云礼的称呼不是“永宁侯世子”或者“舒大人”,而是“舒士子”。 但舒云信坚信,他也定会和大哥哥一样,迟早在这世间有一席之地。 *** 点云堂里,小晴叽叽喳喳地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小姐,那天就是这样的,夫人忽然发起怒来,可把奴才们吓到了!”她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来,“舅家夫人也是,在院里大呼小叫地,还差点把夫人身边的妈妈给打了呢!” 她说得起劲,却见舒然眼神凛冽地望来,才想起自己只是个丫鬟,不能多说主子不是,连忙磕头求饶,“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 “起来吧,”舒然摆摆手,“继续说,后来呢?” 小晴连忙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后来奴婢看三人出去了,就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那马车先到的杨府,那个妖娆的女人和那小女孩下了车,那车就又载着舅家夫人回了孙府!” “杨府?”舒然凝眉,“是……宁州知州杨大人的府邸?” 是杨静姝家么? “正是呢!”小晴激动地说道,然后颇有些邀功,“奴婢使了银钱,朝那门房千打听万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妖娆女人竟是杨大人家的媚姨娘!那小女孩,就是她的次女,叫……杨婉,对就叫杨婉!” 舒然单手撑着下巴,眉头微皱,这个媚姨娘她听说过,可她的子女就不了解了,如今还和杨氏搭上线,来接近孙氏,有什么目的? “你下去吧,”舒然挥挥手,让兰屏给了她两支金钗,她连忙千恩万谢地走了。 兰帘给她换上一盏热乎乎的红枣茶,递到她手里说道:“小姐,奴婢刚刚去问了管着夫人嫁妆的妈妈,她说这几日舅家夫人又来要走了一处庄子,不过按照您吩咐的,用您给的那些偷梁换柱了,夫人也没有查看,故而没察觉。” 兰帘越说越心疼,她小时候也是吃过苦头的,眼见着这些银钱哗啦啦地给了别人,心疼死了! 兰屏好笑地戳戳她脑袋,“这时候了还顾着那点子钱呢,赶紧帮小姐想想,她们要做什么才是要紧的!” 兰帘眨眨眼睛,委屈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巴历来比脑子好用?这费脑筋的事还是交给你吧,我只听吩咐就是!” 舒然静静地呷了一口茶,入口温润,原本有些干燥的喉咙变得十分舒服,见她俩在旁边斗嘴,便说道:“你们俩各有所长,就别斗嘴了,兰帘,姜妈妈身子怎么样了?” 姜妈妈是她爹爹的奶娘,如今也是和祖母差不多大的年纪了,因年轻时候受过苦,老了病痛很多,这几年也每况愈下。 “唉……”兰帘一想起这个就满脸愁容,她是姜妈妈一手带出来的,感情很好,“这几日好些了,嚷嚷着要来照顾小姐呢,可是等到了夏天,雨水一多,恐怕又要犯病了,真是……”说道这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前儿姜妈妈的儿子说要接她回去养老,您看……” 舒然一愣,姜妈妈的儿子? “哪个儿子?”舒然惊奇,姜妈妈只有一个儿子啊,后来和前夫合离,孩子就留在了前夫家抚养。 “就是那个呢,”兰帘说道,“他说这些年来也没有尽过一点孝心,十分惭愧,如今想接她回去颐养天年呢。” 舒然放下茶盏,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她那儿子也四十好几了吧?这些年哪去了?” “奴婢也是这样想,瞧他媳妇那刻薄样,估计就是想着姜妈妈这些年攒了些身家,真把妈妈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兰帘一边说着,一边脸颊都气得鼓鼓的。 姜妈妈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她刚生了儿子就遇上干旱饥荒,夫家为了换几口粮食就把她买给了人牙子,恰好当时舒家正在给幺儿找奶娘,就看她可怜,就留了她下来。 其后的几年,灾情缓过来了,也没见夫家来寻她,估计要么夫家死于灾荒,要么他们以为她早不在世了。 哪想后来,他夫家不知从哪听到她在舒家当妈子的消息,找了上来,原本姜妈妈也是高兴的,虽说当初他们没良心,可为着儿子,也不愿多做计较。可后来才发现,丈夫早已另娶,这是来诓她钱财的! 儿子又与她从小分离,被后娘养成了软懦的性子,半分不与自己争气!姜妈妈一气之下,一纸诉状告到衙门,最终与丈夫合离了,此后更是不相往来。 “姜妈妈怎么说?”舒然问道。 “姜妈妈只是把她们赶了出去,但也没说什么……”兰帘回道。 舒然想了想,也明白了姜妈妈的顾虑,于是便对兰帘说:“这几日我不得闲,过些天再去看望姜妈妈,你替我带话给她,就说,她对我爹爹有哺育之恩,又从小对我呵护有加,她若想回去,侯府就是靠山,任何人都欺负不了她,她若不想回去,我和少爷,都会给她养老送终。” 兰帘得了这句话,开心得应了:“诶,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这样可好了,姜妈妈也可以放心了。 “不单姜妈妈,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忠心又能干,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舒然笑笑扯扯兰屏的袖子,“至少嫁个好人家是没问题的。” 兰屏羞红了脸,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小姐……” “哈哈,瞧你们害羞的……”舒然看着旁边一向开朗活泼的兰帘也红了脸,不由更加开怀了。 古代死契仆从的婚姻都掌控在主子手里,不得自主,有了舒然这个承诺,两人有开心又羞涩。 “不闹你们了,说说正事,”舒然笑够了,才说道,“这事古怪,我舅母打秋风历来打的‘光明正大’,此次费这么大功夫,所图定然是别的,而且还扯上了媚姨娘母子……” 兰屏也在旁边凝眉细想,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说出口:“小姐,奴婢看来,不如先叫夫人房里的丫鬟们检查一下,除了店铺、地契和银钱之外,可还有什么不见的,咱们也许可以推敲一下?” 舒然眼睛一亮,“有道理,这事你去安排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兰屏连忙去安排。 舒然的右手下意识地转着左手腕间的那个钻石手镯,目光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帘知道这动脑筋的事情自己帮不上忙,就在一旁乖乖侯着,不去打扰。 “不知道静姝那边怎么样了。”舒然声音很低,宛若呢喃,“媚姨娘,杨婉,舅母……想打舒家什么主意? “要财?要势?” 要财不用这样大费周章,要势?有什么才能永远沾到舒家的财势呢? 孙家把孙氏嫁过来,都没有讨到多少好处,这样的姻亲关系都不成功,还有什么办法……等等,姻亲? 姻亲…… 舒然猛地想到了那个只有十岁的杨婉! 再想想自家,若是联姻,那就是、就是舒云信啊! 想通了其中关节,舒然猛地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都碰掉了,双拳紧握,脸上一片寒霜。 兰帘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小姐?” “兰帘,去通知兰屏,让人在夫人房里检查,重点看看有没有丢失可以做信物的物件!比如祖传的玉佩、手镯什么的,快去!” “是小姐!”兰帘赶忙应道。 “等等,”舒然叫住了她,“再去看看,看看夫人一直珍藏的那支翡翠镯子还在不在,不在的话定要向夫人问,不用怕,只管问就是,如果夫人答不出,如果她答不出……” 那是舒家世代相传给儿媳妇的镯子,共有四只,张氏她们各一只,孙氏一只,如果她把它给了那杨婉…… 舒然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她若说不出,就等我回来问吧!” “是。”兰帘急忙去了。 舒然稳稳心神,又叫上了两个小丫鬟,备车往永宁侯府而去。 此事,必须要让祖母她们知晓! 只希望一切是她多想了,否则…… 否则,她真的对孙氏寒心了。 一个人可以糊涂,可以心软,但作为一个母亲,碰上子女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就这样被人诓着走? 若是真的,那等此间事了,孙氏……必然会受祖母惩罚,不求她能长进多少,只要别再生是非就好。   ☆、第32章 惩治 杨氏最近过得很是顺风顺水,不仅丈夫要给她几分脸面,娘家嫂子也得高看她几眼,再加上孙氏给的那些钱财,手里宽裕了,自己和儿女们的生活也改善了些,要不然光凭那点俸禄和微薄的产出,嚼用都不够,又怎么出门交际? 日子顺心了些,心情也就好了,连带着那院中的花花草草也多了几分可爱。 这日日头正好,杨氏正盯着丫鬟们把冬日的被褥、衣物拿出来翻晒一下,然后收起来,明年还可以再用。 要说这种事情,找个妈妈盯着也就是了,可杨氏不放心,这随便少了一样东西,主子们穿的都要短一样,万一叫哪个眼皮子浅的偷了可怎么办? “你在干什么呢?”杨氏拎着鸡毛掸子,打在一个犯春困的丫头身上,“赶紧干活!” 小丫头连忙动起来。 就在院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就忽然有妈妈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是老爷找她。 杨氏疑惑,这几年来,丈夫除了要钱,就几乎不理会自己,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了? 当下喜滋滋地收拾了一番,去了抚竹院。 一进抚竹院,就听见林姨娘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您莫气,这事儿不一定和夫人有关系,许是有哪个狗东西阴了老爷呢?” 孙老爷似乎气得不轻,远远还能听到喘气声:“哼,定是她惹的是非!这丧门星!” 杨氏远远听到了,心中警铃大作,想着定是林姨娘又在丈夫面前给自己泼脏水,当下转身想走,守门的丫鬟却已经喊道:“夫人到了。” “滚进来!”孙老爷一声怒吼。 杨氏稳稳心神,忐忑地走了进去。 她刚进去几步,就见一个东西迎面砸来,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杨氏敏捷地避开了,那东西险险地擦脸而过。 “你!孙耀祖你竟敢打老娘,你……” “老子不仅要打你,还要休了你!瞧瞧你做的好事!全家都被你毁了!”孙耀祖猛地推开林姨娘站起来,冲到杨氏面前,唰唰给了她两耳光。 他把刚刚掉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扔到杨氏脸上:“瞧瞧,你口口声声地好事,就得了这个结果!” 杨氏被骂得茫然,拿起那东西,只见是份文书,上书“调令”二字,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有官耀祖,为官二十余载,勤政爱民,政绩优良。今有嘉州,急需开化,知州一职,唯耀祖适之,责令即日启程,前往嘉州,望廉政勤政,教化愚塞之民,广施圣上恩泽。 这、这是要叫丈夫去做嘉州知州? 杨氏心里忍不住激动,早就听人说过,那些外放的官员,日子过的可比京官快活多了!捞的银钱也多,她早就眼红了! “这、这是好事啊,老爷怎么……” “好事?”孙耀祖尖叫起来,“你不看看是什么地方,那是嘉州!嘉州!” 嘉州是什么地方?杨氏这样连大晋有几个州都不知道的,怎么可能清楚? “那里地广人稀,民众又都是些未曾开化的山民,语言和习俗都和我们不一样,”这时候林姨娘开了口,抓紧时机在孙耀祖面前展示自己的长处,“最最不好的是,那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不能种植粮食的。” 这、这……杨氏懵了,“怎、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没有人,土地又不能种植,还怎么赚银子? “老爷,那、那吏部怎么会派您去那等地方?您可是兢兢业业啊,难道是得罪了什么小人?”说完又摇摇头,“不对啊,咱们和永平侯府、肃王爷都有亲,怎么会有人……” “就你这臭婆娘惹的祸!”孙耀祖满脸通红,狠狠推了她一下,把杨氏推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那老上峰说了,吏部尚书在给这份调令时,要他转述‘让他管好自己婆娘’,你听听,你听听,这不就是你又在哪招惹人了么?” 孙耀祖想杀了杨氏的心都有,这京城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官,但也是小有身家(他自己认为),日子过得舒爽,可那嘉州……虽说这几十年来,经过前两任知州的努力,人口开化一些了,可、可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啊!前几任都是一直干到老的! 这是要他一辈子都不回京城啊…… 到底是哪尊大佛要收拾他啊…… 杨氏被吓得瑟瑟发抖,那么穷苦的地方,她想想都怕。一想到再也不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那、那不是要她老命么? “不,不,我们可以、可以去求求小姑子,她定会帮忙的!对,她还有个王爷女婿的!” 孙耀祖一听,也就缓了口气,这也是今天叫杨氏来的目的,她素来与自己那妹妹走得近,要她去求求妹妹,那肃王爷再通个气,这事也就了了。 “臭婆娘,还不快去!”孙耀祖踢了她一脚。 杨氏连忙站起来,也忙不赢说什么,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 “老爷,老爷莫气坏了身子,娇娇要心疼呢……”林姨娘贴身上前,在他胸.口轻.抚着。 孙耀祖吐了一口气,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轻声道:“娇娇,还是你最贴心了。” *** 杨氏去永平侯府,却未能如往常一样见到孙氏,反而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架着,送回了孙府。 而此时的永平侯府,却是丝毫没有往日的平静。 老夫人张氏、大伯母小张氏和二伯母李氏,全都坐在上首,老夫人一脸严肃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几人。 有舒然、舒云信和孙氏,还有……头发衣裳凌乱的媚姨娘和杨婉。 舒然的眼睛微肿,似是之前哭得伤心不已,此时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眼中泪水,颤声向孙氏问道:“娘,我和阿信到底做错了什么,叫娘如此不喜,以至于如此惩罚我们?” 老夫人见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把。 孙氏闻言,立时慌了手脚,跪行几步,急急说道:“阿然,阿然,你怎么这样想,你们即便犯了什么错,为娘也不会生气,更何谈惩罚?” 舒云信此时脸色苍白,双拳紧握,身子微微颤抖,闻言涩声问道:“那娘如何解释这件事?还是在娘眼里,儿子就是如此不堪,身为世子,却只能娶个庶女为妻,活该叫世人瞧不起?” 他声音有些稚嫩,这样一字一句问出来,说不上字字泣血,也是闻者伤心了。 孙氏的心就像被人揪起来揉捏一样,疼得不行,连忙将舒云信抱在怀里,哭道:“娘怎会如此?你们是娘的心肝啊……” 这时候老夫人猛地拍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发了话,“哭什么哭?老三媳妇儿,这事你得给全家一个解释!你这样做,不单害了阿信前程,让舒家上下在人前抬不起头,还差点弄没了阿然的正妃之位,贬为侧妃!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老夫人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加之在舒家身份尊贵,说话相当有说服力,孙氏听了,立马就吓得瘫软在地,只觉得全身发冷,“这、这……原来姜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啊……” 孙氏人是糊涂,但对子女的确真心疼爱(虽然经常让他们头疼),知道自己的行为居然给女儿带来这么大伤害,当下就抽抽嗒嗒哭起来,“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啊……” 贬妻为妾,那可是奇耻大辱啊!莫怪阿然那样坚韧的性子,都要自.裁了断了! 这事还要从昨天说起。 那时候是中午,她照例吃了药,正要午睡,却见女儿身边的丫鬟兰帘大哭着跑进来,抱着她的大腿说要她去救救小姐,小姐要上吊了断! 这可把孙氏吓得脑袋发昏,当下顾不得想为什么,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一到了点云堂,就见几个丫鬟死死拉着舒然,而舒然手中握着一截白绫,拼命地往自己脖子上套,眼泪直流,哭得伤心,口口声声无法活下去了。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孙氏急忙走过去,拉住舒然的手,哭道,“有什么事,跟为娘说啊,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还要上吊?这是要娘的命么?” 舒然却定定看着她,忽然止了哭声,眼中却流露出失望、痛苦的神色,孙氏只觉得心头一揪,正想询问,却见姜妈妈跪了下来,朝她不住地磕头痛哭,“夫人!夫人,你救救小姐吧!小姐再怎么也是您亲生的啊,您怎么能如此置她于死地啊?我可怜的小姐哟……” 姜妈妈嗓门大,哭起来叫一个惊天动地,孙氏被她说晕了,忙问:“姜妈妈可别胡乱说话,我何时置阿然于死地了?” 姜妈妈把眼泪一抹,说道:“夫人不知,自前日起,不知从哪冒出一些流言来,说是咱们侯府,要聘一名庶女做世子妃,小姐听了就觉好笑,说道‘咱们侯府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聘一名庶女做弟弟正妻,这样自毁门面的事,母亲是清醒人,不会做的,定是哪些小人造谣’,奴才也是这样想的,当下也没在意,可哪知道当天就有宫里的公公来询问此事,说是若此事为真,皇家不可能娶一位有庶女弟媳的王妃,但圣旨已下,不好收回,就只能做侧妃了。 “那公公还说,奉劝咱们侯府一句,千万别做这样的傻事,到时候啊,这爵位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呢……可怜的小姐一听要贬妻为妾,那堪忍受这样的屈辱,当下就要自我了断了,奴才在旁边劝着,说是去找夫人问个清楚再说,她也听不进去……” 姜妈妈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伤心至极。 舒然此时幽幽开口,问道:“母亲,这……这不是真的,是吗?” 孙氏脸上一阵苍白,被姜妈妈的话吓到了,此时见女儿问起,下意识地说道:“这、这自然是……”她想说没有,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口的一道声音打破,“老三媳妇,看看你做的好事!” 老夫人带着小张氏几人走了进来,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第33章 解决 老夫人一脸威严地看着孙氏,目光中带着七分愤怒,三分不解,“孙氏,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她指指被花菱压着跪在地上的媚姨娘和杨婉,“虽然你大嫂不在,可这人却什么都招了,还拿出了你给的那只玉镯和一些地契,你怎么解释?” “不,不……”孙氏听了,抖着身子跪行几步,跪在老夫人脚下,“娘,不是的,不是做正妻,只是、只是做个姨娘……” “侯夫人!”媚姨娘却大惊失色,挣扎着尖叫道,“你、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你说是要聘我女儿为正妻啊!这,这有手镯作证,这可是舒家只传儿媳妇的手镯啊!” 媚姨娘高高举起那只玉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退路,计划被识破,如若不按着她们的计划去做,那等着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当然,这件事以后,她也不会有什么活路了,但至少不会牵连女儿,她还小啊!什么都不懂的。 “老夫人,老夫人您若不信,还有侯夫人的娘家嫂嫂可以作证!这事就是她牵线的!”媚姨娘尖声说道。 屋中空气一凝,老夫人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两位伯母皆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而舒然和舒云信则依旧挨在一起,一个默默流泪,一个脸色惨白。 孙氏嘴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媚姨娘,“你、你怎么胡说?当时你们明明说的是做姨娘,如今怎么变成正妻了?你怎么能……” “侯夫人,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媚姨娘豁出去了,当下跪着面向老夫人,说道,“那时候,侯夫人说自己身子弱,在家里没什么说话的份,世子爷又是个好性的,怕将来娶了媳妇,被媳妇拿捏住,以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所以想要求一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媳妇,求着孙夫人替她相看,最后看中了我家婉儿,两人年纪也相当,过个几年正好议亲!这、这我不放心,还和侯夫人要了这玉镯做凭证!” 媚姨娘一口气说完,不带打结的,“没想到,如今侯夫人却说是做姨娘?侯府难道就如此没有信用?” 孙氏被她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张口结舌,“你、你们、你们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媚姨娘听到这句话,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 “好了,”老夫人摆摆手,朝花菱说道,“把她们带下去吧。” 花菱一手揪住媚姨娘,一手抱起被她点了哑穴的杨婉,走了出去。 屋里孙氏无力地软倒在地,舒然颤抖着上前,轻轻揪住她的衣角,涩声问道:“娘,这些……果然都是真的么?您真的……真的这样不顾我与弟弟……” “不,阿然,娘亲真的没有……” “闭嘴!”老夫人狠狠一拍桌子,骂道,“还说没有?你刚刚不是说都想让人做姨娘了么?” 见孙氏还想辩解,小张氏连忙说道:“三弟妹啊,如今事情也明朗了,这根本就是孙夫人在算计你啊!” “就是,”李氏也跟着说道,“先骗你些嫁妆,到时候可以说是你替儿子下的定,反正拿自己嫁妆替儿子聘媳妇的事常见,到时候人家也相信。其次,再用花言巧语把你骗得相信自己的确处境艰难,前景堪忧,十分需要一个自己能拿捏的媳妇,才能不让侯府内宅混乱……”说到这里,李氏看看孙氏,实在忍不住嗤笑一声。 还怕侯府生乱?她不生乱就好了。 “是啊,弟妹,你看看,这如今这计谋不就出来了?她对外散播这样的消息,不仅是要让侯府迫于流言必须娶那庶女,让她娘家和自己都得了好处,还害得阿然要贬妻为妾,阿信也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这以后如何在这世间生存啊?” “我、我……”孙氏冷汗直冒,她原本身子就不好,此时被一惊一吓,更是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娘,嫂嫂,我、我真是被骗的啊……” 老夫人气得拍拍桌子,怒道:“被骗?那杨氏的确是在编话引你入局,但你若不动这心思,又岂会被她得逞?还有,”老夫人伸手指指在坐众人,“孩子的婚姻大事,你虽是母亲,却也不能不和大伙通个气就擅自决定吧?老婆子还没死呢!” 小张氏见孙氏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就上前去把她扶起来,李氏则去拉了舒然两姐弟坐下。 “娘说得有理,”小张氏拉着孙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信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咱们做伯母的虽然不能决定,但也不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况且弟妹你常年卧病,久居家中,我们两个嫂嫂见的也比你多些,也可帮你相看一下,如今……哎……” 小张氏叹气,没说下去,李氏却是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说白了,弟妹就是不相信咱们,咱们还会害了侄子不成?要我说啊,那杨氏虽然可恶,弟妹你也不是无辜的,这侯府里,你身子不好就不说了,就是好着,你又能管什么事?还想拿捏媳妇儿?弟妹啊,你二嫂我这么个霸王性子,都没想着以后为难媳妇儿,你倒是敢想!哼!” 李氏向来心直口快,加之她与孙氏来往着实不深,这个弟媳,做姑娘时没结交过,做了妯娌,她又是娇滴滴的,如不了李氏的眼,又被那三弟保护太好,就有些不大会与人相处,这三弟妹在整个舒家,几乎还没有个妈妈有存在感。 “如今闹成这样……”李氏继续说道,“少不得咱们舍了老脸,去宫里求求贵人们了,阿信年纪小,又是男孩子,只要以后有出息,这点风波倒没什么,只是苦了阿然……就不知肃王爷……哎……” 连李氏都叹气了,孙氏就更加坚信这事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觉得满心的愧疚、自责!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害了两个孩儿啊!那可是她的命根子,碰一下都舍不得的啊! “我……阿然,娘实在对不起你啊……”孙氏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舒然旁边,抱住她痛哭道,“是娘害了你啊……” 孙氏的性格就是这样,别人说自己怎么样,她就会真觉得自己怎么样。就像之前杨氏说她处境艰难,需要一个拿捏得住的媳妇儿,她就信了,如今家里所有人都说她的所作所为给儿女带来难处,她错了,她也信。 只不过前者是害她,后者,是善意。 若不让她亲眼看到自己造成的后果,让她心存畏惧,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娘……”舒然反手抱住她,抽噎着说道,“阿然不怪娘,可娘能不能答应阿然,以后、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轻信别人,凡事与家人商量商量?” 孙氏已经被吓坏了,哪有不答应,此时点头如捣蒜地道:“好,好,娘答应你!” 老夫人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就缓缓开口:“孙氏,如今你犯了错,可认错?” 孙氏连忙跪下,“儿媳知错。” “可认罚?” “凭母亲处置。” “好,”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好,从今往后,你就随我在永宁侯府的佛堂中礼佛,家中诸事,都交于阿然和你两个嫂嫂,以后交于你儿媳,你可愿意?” 武将家的女眷,比别人家的更加注重礼佛,也更加信仰佛祖,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方便再往寺庙里去,就在侯府里建了佛堂,倒也不是日日吃斋,只是念经、抄经、上香却是日日必须的。 在那里,有老夫人和小张氏看着,孙氏也不会接触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且静心宁气,也宜养病。 “儿媳遵从。”孙氏心情大起大落,她原以为,自己会被送回老家家庙,却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还是愿意让她留在这里,“以后家中事物就全交于阿然了,我家阿信,也烦两位嫂嫂看顾一下,待他大了,此事风波也平息了,两位嫂嫂就替弟媳相看相看吧!” 小张氏听了,倒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三家侯府本就如一家一样,不分彼此,此时不过多养个人罢了,“娘的处置,是再好不过了。” 她又看向孙氏,“不止阿信,阿然出嫁,我也会竭力置办的,定不会教她委屈了!” 侄女和两个侄儿,本就如她半个儿女一般,这些年来,她也是既当伯母又当娘的。 “阿然觉得呢?”老夫人看向舒然。 舒然看看孙氏,又看看伯母,说道:“如此,就劳烦祖母和伯母了。”说着深深拜下。 这一拜,却是实心实意的感激,感激这些年来她们对自己的疼爱照拂,让自己即便失去了父亲,也能得到满满的爱,也感激她们不怕麻烦,一次次地帮助自己解决难题。 除了亲人,没人再会这样了。 “那就好,孙氏,今日你就随我回去吧。”老夫人说道,“阿然,隔日你把你母亲的物什收拾一些过来。” “是。” “闹了半天,我也累了,咱们回去吧。”老夫人招呼着三个儿媳,孙氏连忙起身去扶她,奈何自己身体不好,一站起来就发昏,被丫鬟扶住才没倒下去。 “你身子不好,让丫鬟扶着走慢点吧。”老夫人说道,然后和小张氏、李氏走了出去,舒然和云信跟在后边。 在门口送走了祖母众人,舒然疲惫地舒了口气。 “姐,你去休息吧?”舒云信关心地问道。 舒然摇摇头,看着弟弟,问道:“阿信,你知道姐姐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演这出戏哄住娘亲么?” 舒云信认真地点点头,“知道的,娘亲虽说有过错和缺点,但毕竟是母亲,况且咱们还小,以后姐姐及笈、成亲,我成亲,虽说有伯母们帮忙操持,但母亲也需要露个面,万一到时再被人利用,那可怎么办?所以还不如吓吓她,让她记住教训,以后就是有人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敢胡乱应承。” 舒然欣慰地点点头,“阿信长大了,以后姐姐也不用担心你了。” “姐姐……”阿信虽然长大了,但不知怎么,那动不动就害羞的性格还是改不掉,随便夸他一句,就能羞得脸红。 “走吧,回去休息,明日去大哥哥府上看看娘。”舒然牵着他,说道。 一转身,却看到一道黑色身影立在檐下,静静望着他们,不知道来了多久。   ☆、第34章 做鞋 舒然携了舒云信上前,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舒云信也放开了姐姐,像模像样地长揖,“小臣见过王爷。” 舒然听见弟弟那稚嫩的声音,却说着如此正经的话语,还“小臣”呢,不禁掩唇一笑。 “免。”肃王神色淡淡的点点头。 舒云信直起身子,抬眼望了肃王一眼,见他看向姐姐,心知自己不适合呆在这,可又有些放心不下姐姐,便朝舒然看去。 舒然朝他点点头。 舒云信见此也就朝肃王说道:“王爷有要事,小臣就不便打扰了,先行告退。”说完长揖而去。 舒然很少看到弟弟在人前正经的模样,此时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忽然有了些感慨。 “事情了结了?”赵宁川走近她,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舒然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笑道:“差不多了,还得感谢王爷相助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与亲近,再也不复之前的疏离、隔阂。 那天她去寻了祖母与两位伯母,祖母寻思了一会儿,最先就决定要她去求助于肃王,请他帮忙想办法把舅舅弄到外地去,最好十年内都不要回来。 她当时来不及细想,只是寻思着舅舅一家的确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而他也只是一个小官,有什么调动也不会引人注意,只要小心些,应该是不会给他惹上麻烦的。 肃王倒是淡淡应了,这于他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也趁机提出了回报,要舒然给他做鞋子做衣裳,还不准量尺寸,也不许向别人问。 如今想来,祖母当时也应是存了让自己欠肃王人情的想法,欠人情、还人情,一来二去地,感情才能熟络起来。 “那个……鞋样已经做好了。”这几日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画了些鞋样,挑了一个顺眼的,已经选好布料、丝线了。 “嗯,尽量快点,”然后又低头,“慢点也行,别熬夜。” 舒然被他前后矛盾的话逗得噗嗤一笑,轻声问道:“那到底是要快点还是慢点啊,肃王殿下?” 赵宁川看着她在阳光下闪耀的眼睛,心头一顿,说道:“随你。” “那我快些,赶在白天做?” “嗯。” 舒然引了赵宁川往花园里走去,专挑些人少的道走,曲径通幽,树木虽不葱郁,但却繁多,绿叶红花相衬着,倒是别有一番幽静的意味。 舒然跟在赵宁川身后,静静走着,除了刚开始几句话外,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可舒然却奇异地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受。 赵宁川忽然停了下来,侧脸看着她,目光幽深:“万寿节入宫,你要小心些。” 舒然不防他忽然停下来,没收住脚步,一下子就蹭到了他的肩膀。她忙退开一些,有些气息不稳地说道:“嗯,我知道,会小心的。” 万寿节,有爵位的勋贵和三品以上大员和家眷,都得入宫献礼、领宴,这样的宴会,最容易出岔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拖下水,抑或做了谁的替死鬼。 尤其是,如今曹家还与舒家有矛盾,那皇后和太子妃,定是不那么容易放过她的,再加上苏宁那个随时捣乱的,事情定会不少的。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她不可能时时叫他来收拾烂摊子,谁也不会喜欢一个只会惹事生非的妻子。 “嗯,自己好好的就是,其它的,无所谓。”赵宁川轻轻携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干燥,因常年习武而有些粗糙,握着她的手有些微痒,舒然心头仿佛如投了一颗石子,微微荡起波痕。 她最终还是伸开手掌,轻轻反握住了他的手。 “对了,”舒然忽的想起什么,说道,“之前舅母跟母亲索要银钱时,我怕她拿去做什么坏事,又赖上侯府,就、就用你给我的一些地契替换了,想着即便她闹出什么事来,我还可以反咬一口,说她偷拿侄女的聘礼。的确有些出嫁女会拿自己嫁妆或者公中产业补贴娘家,但绝对没有会拿女儿聘礼补贴的,所以即便她又千张嘴也说不清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赵宁川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不豫,又接着道:“你看嘛,这次的事,如果真的闹出来,她说那些产业是聘礼,如果真是我娘的嫁妆,那就有口难辩了,但别人发现是我的聘礼,就会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她达不到目的不说,还会落个谋算侄女聘礼的名声。” 费了一番口舌,总算说清楚了她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希望赵宁川不要有心结才是,“那些庄子、店铺我都看过了,不算是顶好的,每年收成也不多,我回头把它们再收回来就是。” 做生意本就弱肉强食,杨氏不善经营,原本还不错的铺子,也被她折腾坏了,如今也快要倒闭,她有的是法子拿回来。 赵宁川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既然给了你,你怎么处置我怎么会管?” 舒然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娇声说道:“没有嘛,我就是和你说说,想着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也不好这样败家是吧?” 赵宁川敏锐地听了出来,少女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轻柔绵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心上,有些甜甜的,痒痒的。 显然,当事人还木有察觉自己的变化。 赵宁川也不打算点出。 他默默从怀里掏出几张地契,递给她,“我给你的东西,还是用在你身上我比较不会有意见。” 舒然惊讶地接过,居然就是她替换掉的那些,“这……你……谢谢哦。” 思绪万千,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感激。 赵宁川没有应她,又问道:“杨家呢,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舒然听了,眉头一凝,“媚姨娘么……我已经给杨家露了口风,那媚姨娘,杨大人是不敢留她了,就不知他能狠到什么程度,是杀是撵?” “活不成了,”赵宁川摇摇头,“杨永昌好色不假,却更是惜命惜官,媚姨娘惹了你和三大侯府,他绝对会做的干干净净,以此显示自己的毫不知情。” 媚姨娘一个姨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划这事?背后定是得了杨永昌点头的,只是他做事狡兔三窟,从不把自己露出来,一朝事发,他就能很快的抽身而退。 “嗯。”舒然点点头,媚姨娘的死活去留,她不在意,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情。 “静姝还是不能看住家里啊……”舒然低声呢喃了一句,赵宁川听见了,却不想理会那些不想干的人的事,只是低头看看她原本右手握着他,现在居然左手也轻轻扯住了他的袖子,不由轻轻笑起。 “今日我在这用饭?”赵宁川开口。 舒然想了想,又点点头,“好啊,我亲自下厨。” “嗯。” “王爷,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料啊?” “随便。” “那你喜欢衣物上绣些什么,花啊草啊,还是竹子白鹤?” “随便。” “那绣花好了。” “……” *** 四月的日子过得十分紧凑,办完杨氏这件事,转眼就到了万寿节。 这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寻常百信家里也会多上几分喜气,有点银钱的人家也会添上一点酒肉,当做庆祝。各家商户们,则忙着挑选自己最为出色的产品,纷纷献给进宫献礼的大官们,只希望他们能捎带上一两样,若是被贵人看重,那可是好大一笔买卖!赚了钱不说,还有了声誉! 这个时节,是百官捞油水最好的日子,同时也是皇帝、后妃小金库飞涨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皇帝、后妃们极为重视、上心,办得自然得隆重热闹。 宫里早早就下发了可以进宫献礼领宴的家眷名单,其实没多少区别,只是由于前朝官员调动,随之增减一下罢了。 舒然自然也在名单内,只是今年被划进了皇家内眷那里,进宫后就不能和张氏她们在一起了,得做到宗亲那边去。 想来,苏宁也和她一样。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不出彩也不落下乘,给皇帝的、皇后的和一些品阶高的后妃的,都分类安置好了,到时候带上就是。 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这宫宴上,又会发生什么? “咝……”指尖一阵疼痛传来,舒然回神,就见指头被针扎出了一个血洞。 “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兰屏见了,急忙寻了干净的帕子,仔细给她擦净了血迹,又上了药。 “没什么的。”舒然低头咬断手中的线头,看看已经完成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手艺没落下。” 那是一双靴子,鞋底雪白,鞋面精致,她费了不少心思的。 那鞋底是加厚的,用的是柔软又耐用的松江棉布,细细地一层层纳起,她有些自恋的想,她做的靴子,肃王怎么也得多穿几次,男人费鞋,这鞋底就得厚实些,却又不能太厚,影响走路,所以她想尽了办法,才使得这鞋底只比平常的厚了一点点,但却足足用了两倍的布料! 那鞋面也是,用了三种锦缎,最里面用了柔软又有点摩擦的梭纶绸,中间夹了一层较硬的淮江布,外面则是她精心绣了云纹的海青缎。 舒然越看越满意,就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脚,她只是凭经验目测的,再根据他的走路习惯缝制,也不知会不会不习惯? “算了,”舒然摇摇头,“不喜欢就算了,反正我做了。” 顿了顿,又说道:“大不了再做……” 花菱在门外静静听着她自言自语,默默记下,转头去送靴子的时候就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肃王殿下。   ☆、第35章 宫宴 万寿节当晚,皇帝在乾明宫与群臣、皇子宴饮,皇后在正元殿与宗亲、臣眷欢聚。 夜凉如水,夜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一钩残月刚刚蹭出山头,遥遥挂在天边,清冷的光辉淡淡铺洒在正元殿里。 正元殿大殿用汉白玉铺成,搭起了三层平台。 最高的第一层,坐的是皇后和太子妃,还有一干品阶高、有帝宠或是育有皇子公主的妃嫔,其余没地位的,就都往她们身后一字排开,虽然同在第一层,却连脸都露不了一个。 第二层坐的是宗亲,左边是已经出嫁的和尚待字闺中的公主,她们后面是一些郡主们。右边做的则有些少,是三个王爷的亲眷,其中舒然和王盈秀还是没有正式成婚,却被安排到了这里,她们后面是几位侧妃,苏宁就在舒然身后。 第三层则是百官家眷,按爵位、家主官衔大小,依次往两边排开,张氏、小张氏和李氏就坐在右边第一排靠外些的地方,孙氏称病未到。 皇后说了一席场面话,又带领着众人朝乾明宫的方向叩拜,恭贺圣上千秋,感念圣主隆恩,之后才温和地笑道:“大家一年也难得聚一回,今日就别那么拘礼了,好好看看舞说说话,也陪本宫乐上一乐,去去疲乏!” 皇后娘娘发话了,众人都很给面子,有些体面的,就朝皇后、太子妃恭维起来,套不上近乎的,就与就近的夫人们交谈起来,伴随着前方华丽大气的舞蹈、悠扬绵长的乐曲,倒真是一副太平盛世好景象。 王盈秀这些日子都忙着赶绣活,轻易不得出门走动,与舒然也好久不见了,此时两人桌子挨着,便低声说起话来。 “阿盈,你可得注意点身子啊,你看你最近瘦的。”舒然看看王盈秀越发清瘦的脸颊,关心地说道。 王盈秀不知怎么了,忽地脸红了,伸手轻轻掐了舒然一下,嗔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她没有下狠手,舒然并不痛,看她这副模样,当下笑道:“哦……这样啊,女为悦己者容嘛,我还小呢,确实不懂啊,不如姐姐教教妹妹?” 王盈秀又羞又恼,瞪她一眼,低声骂道:“哼,都快当王妃的人了,还不正经?我虽比你大,但以后你可是我嫂嫂,不能这么欺负我的!” 以前她都是旁观着舒然调侃乐安、蒋月,偶尔在旁边添油加醋,这下轮到她了,这可真是……哼,只怪自己没张厉害的嘴巴,不能反攻回去! “哟哟哟,好姐姐,我不说了好吧?别生气啊,生气长皱纹的。”舒然假惺惺地拱手道歉,满脸得逞的笑意。 “哼。”王盈秀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不去理她。 她这一扭头,就恰好看到坐在她们身后的苏宁起身,越过小桌,朝她们走来。 当下也顾不得与舒然玩笑,赶紧回身,扯扯舒然的袖子,示意她看过去。 “嗯?”舒然刚刚回过头,苏宁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阿宁见过王妃姐姐。”她居然缓缓屈膝,低眉敛目地朝舒然行礼,一举一动挑不出任何差错。 舒然挑挑眉。 转性了? 这下可有趣了。 “呀,阿然,我怎么记得今日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她讶异地握住舒然的手,樱口微张,“你快拍拍我,是不是最近绣活做多了,脑子不清楚了?” 得,刚刚还抱怨自己每个厉害嘴巴,现在就埋汰起别人了。 舒然暗掐她一下,才扭头对苏宁说道:“起。”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既然她对自己行妾礼,自己也就拿出一个王妃的架子,反正两人不和已久,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也不知苏宁是得了哪方高人的指点,若是往日,她早早就跳了闹起来,今晚却只是淡笑着起身,姿态优雅地站到舒然身边。 若不是舒然眼尖地看到她绣帕上的几道褶皱,和那姿态中的一丝僵硬,还得以为苏宁被调包了呢。 舒然旁边本来没有位置了,苏宁只能站着,此时英王妃却起身说道:“呀,你们姐妹们好好说话,我要去寻母妃说说话,来,苏侧妃,不嫌弃就坐我这吧。” 她口中的母妃,就是英王的母妃王贵妃。 苏宁连忙行礼致谢,“如此就谢过王妃娘娘了。” 英王妃离开的一瞬间,舒然瞥到了一个原本一直被英王妃挡住的身影,而那人也朝她们这边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 太子的苏侧妃,苏韵。 她是苏宁的堂姐,原本只是东宫的一个夫人,后来太子为了安抚苏家,就把她晋了侧妃位。 苏家真是出美人,苏韵也人如其名,有一股说不出的独特韵味,既有着妩媚妖娆,又有着端庄稳重,前者让男人心动,后者让男人尊重。 她能在东宫混到这个地位,不简单啊!或许即便没有苏宁的那件事,太子也会晋她位分,只是恰好赶上了这个契机。 等等……恰好? 舒然想了想,微微一笑,怕不尽然吧? “姐姐?”苏宁的一声轻呼拉回了舒然的思绪,舒然见她望着她,一只手居然扯上了她的衣袖,当下默默抽出,问道,“怎么了?” 一旁的王盈秀接道:“你的好妹妹给你做了绣鞋呢!” 她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些,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不少人就想起之前肃王给苏宁送的那些“聘礼”,当时可让京城的人津津乐道了一个多月呢,那段时间,谁要不知道这个新文,那可就是与帝都脱节了的! 现在两个冤家对头在这,众人怎么能不好奇? 绣鞋?肃王爷当时可当真说了让侧妃给王妃做绣鞋的! 饶是苏宁早就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此时还是紧紧咬住了嘴唇,手帕也被她扯得不成样子,要不是心里一直默念着堂姐的话,自己何必受这委屈?! “是啊,”苏宁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缓缓站了起来,尽量做出欢喜的样子,仿佛这是多么体面的事情一样,“王爷说了,要妾给姐姐做绣鞋呢,妾岂敢怠慢?” 原本堂姐教的话不是这样,可她实在说不出口,临时聪明地改动了一下,微微保住了些面子。 瞧,可不是我愿意给你做的,只是王爷吩咐,不得不从而已! 远处的苏韵听了,微微叹气。 同样的事情,怎么不同人做出来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不会伏低,那有本事就做正妻,既然做了侧妃,那就得弯下腰杆子! 这点都不会…… 唉…… 苏韵想,她是不是得劝劝祖父和爹爹,别对这枚棋子报太大希望。 “如此,就多谢妹妹了。”苏宁后面的丫鬟递上一个匣子,舒然也示意身后的丫鬟接过。 她不想在这里与她纠缠,无论她们只见关系怎么样,此时在别人眼里,都是代表着肃王府,肃王的妻妾当众争斗?舒然不想让人家看这个热闹。 “苏小姐真是蕙质兰心,日后定能与舒小姐相处和睦的。”有一道声音这样说道,赢得众多的符和。 舒然看过去,粗粗看了一下,基本都是苏家亲眷和与苏家交好的人家,她心底一笑,看来苏宁这段时间被人指导着做了不少功夫,不然以她那性子,这些夫人虽然是苏家党,却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公然帮她说话的。 她望望远处的苏韵,这军师么,九成就是她了。 苏宁好不容易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终于觉得这些日子的苦不是白受的了,当下不免又有些原形毕露,得意地朝舒然瞥了一眼,颇为示威。 舒然只觉得好笑,不想去理她,只淡淡说了一句“劳侧妃费心了”,就低头和王盈秀说起话来。 王盈秀赐婚给了成王,大婚日子的日子已经定下来,在明年三月份,她如今已经是准成王妃了,而一直四方游荡的成王,上月已经奉召回京,此时正在乾明宫那边。 舒然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成王,刚刚问了一句“成王殿下俊否?”,还未来得及欣赏王盈秀的大红脸,就听上方的皇后娘娘忽然开口:“川儿与安儿如今都快成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你们一个个就长大了,本宫也老了啊。” 舒然抬眼望去,只见皇后周围坐着王贵妃、太子妃还有坐在王贵妃身边的英王妃,其余嫔妃三三两两地围坐着,宛如众星拱月一般。 “姐姐哪里的话,”王贵妃掩唇轻笑,“姐姐还正年轻着呢。” 这话奉承的有些僵硬,尤其是由王贵妃这样娇艳的美人嘴里说出来,也不知是不习惯奉承还是故意为之。如今英王都二十了,王贵妃却还似花儿一样娇嫩,圣宠不衰,算是后宫的一棵常青树了,这样的人,有圣宠有儿子,家世差了些,但也足够成为皇后心里的一根刺了。 皇后听了这话,果然没理会她,反而朝底下的舒然、王盈秀招手,“这些日子本宫也没与你们好好说说话,你们快上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舒然和王盈秀两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隐忧,可脚下却毫不迟缓,稳稳地走到了皇后下首,下跪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起来,说过不用拘礼的,来人,看坐,”皇后扶起她们,柔声说道,“瞧瞧,真是水灵灵的姑娘,圣上挑媳妇儿的眼光可真好!” 舒然两人都是默默低着头,做娇羞状(王盈秀是真娇羞)。 宫女们抬了软凳上来,舒然两人谢过皇后之后,才做了下去,堪堪坐了半个臀,背还挺得笔直,头上的金钗压得脖子酸疼,可还得端庄的微笑着。 还好,这点时间还是能撑过去。 就在舒然默默盯着脚尖时,却听一道声音响起:“舒小姐小小年纪,就已见绝色,长大之后,定是倾国倾城的,哎,难怪林公子念念不忘了,姐姐也是自叹弗如啊……”   ☆、第36章 风起 这是第二次,有人在这样的场合提起林之冉。与前次不同,这回似乎还带了隐隐的嫉妒和愤恨,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有心人还是能听得出来。。 舒然抬眼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是在第三层平台处,曹家那一伙人里面,有一位粉衣的娇俏丽人,正掩唇而笑,刚刚说话的,应该就是她了。 曹家? 舒然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忽而淡淡一笑:“舒然虽然不才,但若是轻易被个庶女比下去,那也无脸舔居王妃之位了,姐姐说呢?” 粉色的衣物很是鲜艳,但却不及正红来得耀眼,满座的嫡女们大多都是红色为主,当然也有少部分穿粉衣的,但她的衣服乍一看华丽,仔细看下来却是半年前的货色了,款式、颜色都有些旧了,但由于戴的首饰华丽繁多,倒是掩盖了几分。 这样的装扮,不就是庶女么?而且曹家的几位嫡出小姐她是见过的,就是没想到这回居然还带了个庶女,只可惜估计不得嫡母喜欢,虽然进宫,却不愿挑好料子给她。 “你……”那小姐被人一下子揪住痛脚,脸上的笑立马没了,气得瑟瑟发抖,眼泪珠子挂在睫毛上,好一副梨花带雨的美人垂泪图。 “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子妃抢在舒然之前开口,厉声道,“还不快过来给舒小姐道歉?” 那小姐接收到太子妃的命令,当下用帕子压压眼角,娉婷地走到舒然跟前,柔声道:“佳柔给舒小姐道歉了,望舒小姐不要怪罪。” 舒然却是仿若未听到一般,任由她屈膝在前面,也没开口让她起。 场中一瞬间的寂静,还是太子妃先反应过来,朝舒然说道:“唉,舒小姐就看在本宫面上原谅我这侄女一回吧,你也知道,她平日极少出门,更没见过这样的场合,不小心说错话也是有的,回头本宫定叫她母亲好生管教管教!” 舒然这才点点头,做出一副“原来如此,我理解了”的表情,语气悠然地说道:“还是娘娘说得有道理,舒然居然忘了这一点,真是该打!如此说来,这位小姐有这般行径也不稀奇了,只是以后还得娘娘多费些心思,找个好的教养妈妈才是,虽说不求与嫡女相提并论,但至少以后出门交际,也不至于给家里摸黑不是?”她的语气越来越欢快,全然不顾那曹佳柔苍白的脸色,“太子妃娘娘家的教养自是不用说的,另外几个姐姐都是极好的,想来曹家伯母也是百密一疏罢了。” 字字句句踩着“庶女”说话,那意思就是:你是庶女,没教养没见识很正常,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偏偏还堵了太子妃的嘴,她总不能为了偏护一个庶女,就把嫂子和其它嫡女栽进来吧? 太子妃默了一瞬,才接口说道:“佳柔快过来,以后啊,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学规矩,也省的回去麻烦嫂子了!” 哟……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总算明白了曹家今日为何把一个庶女带来了。 太子妃这是急了啊! 之前因为曹家闹出的事,让太子爷惹了一身臊,但碍于需要借曹家的力,惩罚之后又不得不安抚,这才又纳了曹家一位小姐入东宫。但太子心里有气,加之那小姐容貌性子都不显,所以没什么宠爱,倒是晋为侧妃的苏韵极为受宠,太子一月有二十天几乎都在她那。 太子妃急了,如今太子对她的恩情渐寡,她又没有子嗣,若是让苏韵那贱.人有机可乘,那可就完了!所以她才会在曹家又挑一个美貌的庶女进来,有容貌,身份低好拿捏。 她倒是也想弄个嫡女进来,但曹老爷子却再也不可能往东宫折孙女进去了。 曹老爷子这几年,正分批地把曹家一些子弟送出京城,这事肃王和她说过,让她心里有个底,曹家,估计长久不了了,皇帝想动手了。 想想也是,曹家如今有一个皇后,又有一个太子妃,哪个朝代出现过这样的事?哪个皇帝敢如此重用一个家族,让他们连出两任皇后? 不可能,那就只能是,捧杀。 他要对付曹家,那太子呢? 舒然摇摇头,把这些念头压住,现在还是先把这次宴席混过去再说,马上要结束了,最好别出什么差错。 “诶,你看。”王盈秀忽然碰了她,示意她朝皇后看去。 舒然望过去,就见有个宫女给皇后呈了个盒子,皇后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笑道:“之前啊,也没赏过你们什么好东西,今儿本宫就一并赏了罢。” 说罢指指舒然几个,笑道:“来来,快过来。” 舒然俩人依言过去。 “母后偏心,儿媳也要!”太子妃摇着皇后胳膊说道。 皇后嗔她一眼,无奈道:“好好好,你也有,你那侄女也有。” 皇后赏了太子妃一只凤钗和凤镯,连那曹佳柔也得了一只玉镯。 到舒然的时候,她跪在皇后面前,皇后给她套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又往她头上簪了一只攒花点珍珠的碎玉簪,就在舒然要起身谢恩的时候,她居然一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脸颊,说道:“还是你们姑娘家颜色好啊,本宫是衬不起这些东西了。” 舒然最讨厌不熟悉的人碰她的脸,当然,不熟悉的人也不会来碰她的脸!偏偏皇后这样她还让不得! 舒然当下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一瞬间僵住! 今日皇后是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两次都是调侃的轻松语气,但……这回舒然明明白白地看到,她眼里是一股绝望的死寂,以及……因绝望而燃烧起的疯狂!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足以让舒然手脚冰凉,呼吸都仿佛停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起身谢的恩,后面皇后又赏了王盈秀什么她也不清楚了,脑海里只剩下那样一双灰暗却又疯狂的眼睛! 舒然从没有这样怕过……隐隐地感觉今晚定有什么会发生,而她却身在其中,如今什么都不知道! “阿然,你怎么了?”王盈秀感觉到她的变化,握住她的手,有些着急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舒然的手一片冰冷,她反手紧紧握住王盈秀的手,暗暗深呼吸,才渐渐冷静下来,头脑也清醒一些。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她对王盈秀说道。 王盈秀扶着她,说道:“那我们回去坐着吧,这样站久了也受不了?” 舒然点头,俩人当下朝皇后告罪,回到自己位子坐下。 舒然环视四周,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有,她不确定今晚会不会发生什么,又会波及哪些人,但若能先行离开,总是好的。 别的人她不关心,但祖母伯母们必须走,还有王家、靖海侯府的人她也得通个气,至于怎么做就看她们的了。 还好杨静姝不够资格不能来,蒋月又不知野哪去了告了假,不用担心她们。 舒然抓过王盈秀的手,快速写道:“今晚可能有异,速速离开。” 她们几个伙伴以前经常猜谜语,每次她猜不出时,舒然就会这样在她掌心写字,偷偷告诉她答案,是以现在王盈秀能很快辨认出那几个字。 王盈秀心中疑惑,在她掌心写道:“怎么了?” “说不上来,走为上策。” 王盈秀对舒然很信任,况且每次这样的场合都会多多少少地闹出些事来,不管是什么,还是别沾上为妙。 “那好,我爹娘那边我去说,乐安那……”王盈秀朝上方靖海侯府的方向望了望,乐安的位置离她们较远,所以这晚她们也没有交谈过。 “乐安那我去说,待会儿我会找借口离开,你们也见机行事,赶快回府是正经。” “好,”王盈秀紧紧抓着她,眼睛看了看四周,“现在也有不少人走动攀谈,你去找乐安也不会多显眼,自己注意!” “嗯。”舒然点点头。 俩人商议好,便各自起身,一个往乐安走去,一个回了母亲身边。 走动交谈的人不少,乐安与她又是好友,所以也没人注意她这边。 乐安见舒然来了,连忙招呼,“快来坐,我可想找你们说话了,可偏偏母亲不许……”乐安有些埋怨地道。 舒然也明白明恩公主为何不许,靖海侯府历来中立,即便是之前与舒家联手收拾了苏家,那也不能代表他们对肃王有什么意思,即便有意思,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人看出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舒然坐下抓住她的手,急急把刚刚的话又写了一遍。 乐安讶异,见舒然一脸凝重的样子,却还是说道:“好,我去和娘说,只不过我们家可能不大容易脱身,你和阿盈先走。” “好,你自己保重。”舒然点点头,又和她装样子耳语了一阵,才起身去到祖母身边。 这边就容易多了,与她们说了后,老夫人就端着酒杯起身,走到正中央跪下,舒然和两个伯母也连忙跟上。 “臣妇祝圣上龙体康健,皇后凤体安康,也愿大123言情山千秋万代、永世流传!”张氏举着酒杯,目视前方,朗声说道,“我舒家承圣上隆恩,得忠烈封号,已是累世之德,今又得圣上赐婚王爷,更是感念不尽,老身无能,今只有借万寿节之机,敬圣上、皇后娘娘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说着朝乾明宫的方向高举酒杯,又说了几句感恩戴德的话,然后一饮而尽,又磕了三个响头,对皇后也是如此一番,舒然等人跟随。 张氏敬完就,起身的一瞬间却忽然一阵眩晕,站立不稳,摇摇摆摆眼看就要摔下。 “祖母!”舒然急忙扶住她,虽然是说好的,但她还是吓了一跳。 “老夫人没事吧?”刚刚被恭维一通的皇后心情很好,柔声问道。 “老身无事。”张氏缓了过来,扶着额头朝皇后道,“人老了,就爱犯毛病。” 舒然关心祖母,心急地朝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祖母估计是累着了,您能否恩准小女先送她回去休息?” 皇后大方地说道:“去吧去吧,好好照顾你祖母。” 周围人听了都咬牙切齿,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恭维一下皇帝皇后?即便皇帝不在,以后也是能知道的,说不准龙心大悦,就给丈夫儿子升官加爵了呢! 舒然和两位伯母扶着张氏出了宫,舒家有两架马车,原本是她和张氏坐一辆,两个伯母坐一辆,可如今舒然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皇后要做什么,极有可能是冲自己来,她不能连累她们! 当下劝着她们三人坐在一起,自己坐在了后面一辆。 看着马车外面的家丁护卫,还有花菱,舒然的心却一点也安稳不下来,反而越跳越快。 夜幕沉沉,没有一丝凉风,月儿也躲进了云层里,大地不见一点光亮。 这个黑夜,就像是张口血盆大口的怪物,只等着猎物入口。   ☆、第37章 云涌 花菱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跳上车,守在舒然身边。 马夫使劲鞭打着马儿,让它跑得快些。 舒然攥紧了花菱的手,手心满满都是冷汗,她另一只手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见已经到了一个繁华的交叉路口,还未到宵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马车根本走不快! “吁……”车夫紧急勒马,“小姐,小姐,前面一家店铺着了火,现在百姓都往这边跑来,马车走不动了!” 舒然心头一紧,往前看去,果真见前方一家店铺忽然间起了熊熊大火,百姓都惊得四散逃跑,整个路口都被堵住! 而由于拥堵,生生将两辆马车隔开老远,前方张氏应该是担忧她们,命马车停了下来,不停掀帘往这边看来。 “我们……”舒然话还没出口,花菱脸色大变,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两人都重重砸在地上。 “噗噗噗!”倒地的一瞬间,就听到箭羽破空而来的声音,车壁振动,显然一支支都射在了马车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灼热的气息和烧焦的味道,整个马车瞬间被大火吞噬! “火箭!”舒然大惊,火还没有烧到车内,但已经被浓烟弥漫,“咳咳……花菱,咱们快走!” 花菱已经一剑劈开了车门,那些人仿佛早料到了她们会出来,在门劈开的一瞬间,又是一轮火箭呼啸而至! 舒家的家丁刚刚已经倒下不少,现在只有少部分的护卫还能抵挡一二,而花菱也不知能坚持到什时候。 只见花菱扯下一张还未被完全烧毁的帘子,半空一卷,就已经把大半的火箭挡下,其余的不是歪了就是射到了车壁上。 舒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的马车已经被大火包围,她们必须出去!况且马车目标太大,很容易攻击! 她想了想,当下脱下自己身上繁重的服饰,一把抓住花菱,“跳!” 花菱与她一跳下地,就不约而同地往黑暗的地方跑去,那里没有光,他们射箭就很难射中。 可奈何街上的行人都被这一轮轮的变故吓慌了,四处奔逃,反而使道路拥挤不堪,难以前行。 舒然和花菱弯着腰,极力在人群中稳住身形,往前面冲去,也顾不得周边有多少人因她而被火箭射中,倒在地下痛苦不堪! 她已自顾不暇,无能再去管别人。她现在无比庆幸,张氏她们没和自己在一起,她们应是安全的。 花菱终于拉着舒然冲出了人群,立刻往那些幽深的巷道跑去! 弓箭手也发现了她们,不停地在房顶上跳跃,往她们追来。 道路漆黑,弓箭手们不再只射火箭,又加上了普通的箭羽,火箭照明,箭羽伤人,舒然她们一路跑来,一轮轮的箭雨如影随形。 好在花菱身形灵活,舒然身体底子也不差,两人专捡有房屋遮挡的地方跑,倒也没有被射中,只是衣袖、发骚都被流箭险险射中。 舒然的体力渐渐流逝,再加上今晚并未进食,更是难以为继,此时却死死咬牙坚持,额头上已是汗珠滚滚,四肢也逐渐沉重起来。 好在这时候这边的动静似乎惊动了京城守卫,对方已经撤走了近一半的人,剩下的为了掩藏身形,也不敢再使用火箭,舒然她们得以有了一线生机! 只要能躲过这一轮,那就行了,就算被箭射中,也、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舒然这样想着,咬牙跟上花菱的脚步。 没有光亮,这些人就很难射中。 舒然跑着跑着,却忽然间大惊失色,脚下一顿! 花菱扭头看向她,本想询问,却也是马上呆住! 舒然的双手、脸颊都泛起一层莹莹的绿光! “唰……”弓箭手显然凭着这点绿光找到了她们,一轮箭雨射来! “走!”花菱拉起她,就势滚到了一旁还未完工的一处建筑后面,都过了。 舒然也回了神,急忙用扯下衣料遮住手和脸,但那绿光穿透力极强,根本遮挡不住!她抓起地上的泥土往手上擦也遮盖不了!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与之前的不同,这次显然是个高手,箭还未到,舒然的脸就已经被那劲风刮得生疼! 花菱扑身上前,一把将舒然按在地上,眼看着那支箭就急速朝她们射来! “当!”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剑光亮起,一下斩在那支箭上,一下子断为两截! “阿然!”一道身影随后而至,一把拉起地上的两人,他身后随即跟上一波护卫,齐齐举箭朝前方射去,有不少已经追了上去。 “主人!” “王爷!” 舒然看着眼前立着的人,只觉得一瞬间心已经安定下来,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再害怕、彷徨……心神松懈下来,她忽然眼睛一酸,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抬起手,擦掉眼角的湿润,却发现刚刚的绿光又不见了! “没事吧?”赵宁川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舒然摇摇头,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没事……”鼻尖却忽然飘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舒然一惊,“你受伤了!” “快,先回宫里,那里有御医……”舒然说着就拉了他要往皇宫走去,却被他一下子拉入怀中,紧紧抱住,“那是别人的血。” 听他这么说,她才放心下来,全身重量倚在他上,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花菱早在叫了一声“主人”后,就被其它护卫带下去休息、治伤了,此时这里就只远远地有几个护卫守着。 “我们先回去吧。”赵宁川直到之前那狂跳焦急的心平复后,才渐渐送开了勒着她的手臂,良久开口,“祖母她们都没事,我已经派人把她们护送回去了。” “王家、靖海侯府都好好的,没有伤着。”他牵着舒然往回走,说道。 舒然闻言一惊,问道:“没伤着?什么意思?还有,你身上的血怎么来的?” 即便是来救她,他身边那么多护卫,他应该不会沾到血迹的,他是与何人打斗过? 前方辘辘行来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赵宁川扶着她上去,把她安顿下来。 他就着烛光打量着她,见她虽然灰头土脸,鬓发散乱,衣裳也破烂了,但眼睛却是明亮,身上也没什么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正元殿里,皇后忽然发了狂,在四面都点起了大火,还好御林军及时赶到,命妇们都只是受了惊吓,没有伤亡,皇后却……烧死在了里面。” 在舒然还未来得及惊讶出声的时候,他又丢了一个重磅炸弹下来。 “乾明宫父皇遇刺,我身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染的。” 舒然猛地抬起头,却不料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巴上,疼得他“咝”了一声。 “没事吧?”舒然连忙伸手帮他揉着下巴,“我哥哥他们没事吧?” 皇帝有没有事她不大在意,她的哥哥们可别出事啊! 赵宁川似是惩罚地拍了拍她的脸,问道:“到底是问我没事,还是你哥哥们没事?” 舒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病,连忙道:“两个都问啊,当然,主要是问问你没事吧?” 赵宁川无奈摇摇头,见她衣裳凌乱,就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我会让他们有事?” 舒然想想也是,他定会护住几个哥哥的,况且,刺客是冲皇帝去的,大臣们只要懂得躲避,不“舍身忘死”地去为皇帝挡刀,那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 几个哥哥那么聪明,定能既保护好自己,又能事后不被皇帝指责没有忠君之心,不为肯为皇帝而死。 “那……这回,是怎么回事?”舒然问道,皇后怎么会忽然发疯?想起她今晚的那一个眼神,她就浑身发冷,真的很奇怪,若是一个人有疯的迹象,那之前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来,可皇后一直表现很正常啊。 “哼,怎么回事?”赵宁川揽过她,把她的头按在肩上,自己的下巴也贴着她的额头,“自导自演,逼人出手罢了。” 舒然疑惑,逼人出手?逼谁? 曹皇后放的这把火,烧死了自己,曹家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不会抄家灭族,那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谁在自导自演? “皇宫的刺客已经抓住,刑部审了出来,是曹家派的杀手。”赵宁川淡淡说道。 “怎么可能?”舒然下意识说道,“曹家即便要刺杀,也定要派死士之类的,哪那么容易就审出来?” 赵宁川没有接话,马车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舒然的心却渐渐冰凉,这凉意一直传到她握着赵宁川的手上。 赵宁川感觉到凉意,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紧紧握住。 是啊,谁家会这么傻? 除非……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刺杀。 是谁,不言而喻。 真的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啊,或许曹家真的派了杀手,但皇帝手握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收不到?他定是也在其中做了手脚,甚至还帮曹家抹干净了痕迹,让别人也发现不了,最后成了这一出戏,然后,曹家完蛋! 至于皇后……她真的是被逼疯了吧? 她的家族,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儿子……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让她崩溃。 只是……刺杀自己的人也是曹家派来的?为什么? “好了,”赵宁川拍拍她的头,“别想这些了,我问问你,你刚刚脸上手上的绿光怎么回事?” “我也不……”她忽然顿住,猛地想起了什么,“她,是皇后!她今晚碰过我的脸和手!” 赵宁川心底一惊,面上却强自镇定,说道:“待会儿找御医看看。” “嗯。” 希望,别有什么事才好…… 马车一顿,已经到了永宁侯府。 “我送你回去。”赵宁川扶起她说道。 “好,祖母她们一定急死了。”舒然扶着他的手走出去一步,却忽然间脑袋一片空白,一头栽了下去! “阿然!”赵宁川一把抱起她,踢开车门冲出去,“快找御医!”   ☆、第38章 帝心 四月,是一个纷乱的月份。 皇帝于乾明宫遇刺,皇后与正元殿*,曹家被下旨抄家灭门,长过马鞭者斩首,不及马鞭者流放边疆,京城世家贵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清洗。 各大家族为了和曹家撇清关系,纷纷以各种理由休弃曹家之女,嫁入曹家的女儿,也毫不犹豫的从族谱中踢出,手中掌握的一些曹家子弟违法乱纪的证据,也纷纷呈上刑部。 锦上添花人人都会,落井下石更是毫不手软。 太子于万寿节第二日,脱袍去冠,一步三叩地从东宫去往皇帝养伤的养心殿,一路上脑袋磕得血肉模糊,地上皆是一摊摊血迹。 昨晚御林军奉命查搜东宫,在太子妃屋里搜出两个布偶娃娃,写着皇帝和太子的名字,上面插满了银针,御医还在太子的饮食中查出了一种慢性毒药,太子妃承认自己下的毒,太子一怒之下,拔剑刺穿了太子妃胸膛。 太子一路到了养心殿,皇帝看着脸色苍白的太子,两人抱头痛哭。 史官提笔记下:帝与太子痛心疾首,涕泗横流。 而这一场变动,史称“万寿□□”。 后世也对万寿□□有着诸多推测、猜疑,却始终没有个有说服力的定论。 万寿□□后的第五天,曹家人头纷纷落地,曾经不可一世的第一大世家,消失殆尽,曹府也被一把大火烧尽,京城各家禁闭门户,就怕殃及自身。 皇帝也在这一天下旨,太子有不查之过,没有护住皇宫安全,废太子之位,但念其被奸人蒙蔽,不知详情,赐亲王之位,封号睿。 也就是说,太子虽然被废,但仍是众兄弟中最为尊贵的一个,所有大臣不免又纷纷猜测起皇帝的心思来。 同日,皇帝下旨,把已在舒然床前守了四天四夜的肃王召进宫,肃王没有像之前一样把宣旨的公公踹出去,反而接了旨,进了宫,宣旨的公公松了口气。 舒小姐在万寿节当天中了毒,昏迷不醒,肃王命人把太医院一半的御医都抓去了永宁侯府,一个个轮流着诊断,却仍然没什么结果,肃王大怒,拔剑就要斩了太医人头,却被舒云礼拦了下来。 几个太医都是医术高绝之人,只是长久混于皇宫,万事不敢说全,用药也不敢大胆,自然诊断不出什么。 吓吓,也就是了。 杀了,谁来给舒然解毒? 果然,之后那几个太医说话终于靠谱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毒,舒然也没醒,但喂舒然服了药后,她那日渐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肃王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养心殿的路上,太子留下的那些血迹已经被清扫干净,地上纤尘不染,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正元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隐隐有一股焦臭的味道传来。内务府的人正在清理,把那些倒塌的房梁、柱子移开,不久之后,这里就将是一片空地,或者,又将重新启建一座新的宫殿。 除了一页泛黄的史书,没人还会记得她,甚至会成为宫中的禁忌。 赵宁川负手前行,嘴唇冷冷地抿成一条直线,热烈的阳光,也融化不了他眼中的冰冷。 因果轮回,谁都逃不掉。 养心殿是皇帝的寝宫,此时淡淡的药香取代了原本浓糜的暖香,锦帘之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肃王一进殿门,宫人们应该事先受了吩咐,纷纷退了出去。 肃王站在殿中,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目光仿佛穿透了锦帘,看着后面的人。 皇帝止了咳嗽,也没有说话,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清风钻进来的微微声响。 肃王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双手交叠于膝上,眉目间有微微的不耐烦。 “这是你对朕的态度?”皇帝略有沙哑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肃王嘴角一翘,“怎么,要我像他一样一步三叩?”提起太子的行径,他却是满满的鄙夷,“恶心。” 皇帝沉默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开口问道:“你那媳妇儿怎么样了?” “你不清楚?”他嗤笑一声,“废话太多,我不想听。” 阿然怎么样,他会不清楚? 毒是皇后下的,杀手是曹家派的,如果不是他刻意替曹家隐瞒,帮他们抹去痕迹,他之前会收不到任何消息? 现在又来问起,呵……他的人他自己会救,无须他多言。 “曹家已经除了,”锦帘微动,皇帝挣扎着起了床,来到软榻上坐下,“朕多年的心病,也了了。”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皮肤也暗黄松弛,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他明明只是胳膊受了伤,但却仿佛中了毒药一样,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不会赵宁川知道,祸害遗千年,他这现在病怏怏的父皇,过几日又会精神抖擞地上朝,继续收拾那些碍他眼的人。 “是啊,”赵宁川微微点点头,“二十多年了,再不能铲除,这个皇位你也不配坐了。” “你……”皇帝被他一气,抓起手边的茶盏就要扔过去,但却一下子岔了气,急剧咳嗽起来,“咳咳咳……” 皇帝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嗽,气息通畅起来,脸色也因刚刚的咳嗽而泛起了一丝红晕。 “你……你就不能不气朕一回?”换作是别的皇子,甚至废太子,早就被拖下去了,偏偏不知什么原因,皇帝对肃王却更多了几分容忍。 “让自己开心的事,我向来愿意做。”肃王却仿佛不气死皇帝不甘心一样,继续说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心中的怒火,这些年来,哪怕是眼中钉曹家,也没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顶撞过他。 皇帝决定不跟他废话,开口说道:“把你在京城的钉子给朕拔了去!” 他当初知道他在京中安排眼线,可别说王爷,就是京城那些家族,哪家没有自己的情报网?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可没想到,他如今居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京中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很快传到他耳朵里。这次替曹家抹痕迹,掩消息的时候,他才发现要避开他的耳目居然要费这么大的功夫!皇帝睡榻,岂容这样的猛虎安睡? 肃王听了,只觉得好笑,他也真笑了,“父皇是越活越回去了?曹家你都不能想灭就灭,硬是磨了这些年,如今儿臣手中的东西,您却想收就收?” “朕只是想叫你收敛点!”皇帝怒道,“别那么嚣张,以为朕治不了你?” 赵宁川摇摇头,说道:“父皇如今知道怕了,当初为何不阻止?就像以前明知曹家有可能坐大,您还不是纳了曹家女,封她为后,立她儿子为太子?自己种的因,也得自己来尝这个果。” 皇帝双手死死扣住软垫,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看那神情似乎想要教训儿子一顿,可最终却缓缓塌下了双肩,有气无力地软倒在榻上,目光呆呆地望着上方。 那些已经流逝的岁月,那些本已经以为忘却的往事,却一件件浮现出来,在他脑海里“嗡嗡”地绕个不停,让他不得安生。 “朕知道……”他良久说道,声音就如那裹着沙砾的河水,沙哑难听,“朕知道,你恨朕。” 赵宁川原本敲打着扶手的手一顿,目光微凝。 恨? 以前也许有吧,可现在,他早已不是那个冲动暴躁的少年,不会再为了一点不公、不平而提剑指着他。 如今要说他还对他有什么情绪的话,也就只剩下鄙夷罢了。 父子之情,从他出生起,就不曾在两人之间存在过。 “您太高看自己了,我已经没有力气恨了。”赵宁川第一次把目光移向皇帝,“如今的您,做什么我都不会意外,更别提别的了。” 他的目光幽幽,“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无论后果是苦是甜,都得扛着,也别说什么后悔、遗憾,这些都是懦夫才有的情绪。” 皇帝嗤笑出声,好笑地说道:“你不懂,帝王之术,重在制衡,这制衡之道,前朝和后宫紧紧相连……现在,你不懂,你现在会那样打苏家的脸,可以后,你也会迫于压力、形势而不得不去宠.幸她,至于你的王妃……” 肃王却打断了他,“儿臣的家事不用父皇操心,父皇只管制自己的衡就好。”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讥讽地说道:“儿臣如今又发现了您一大优点,那就是无论做什么,您都能给自己找到最完美的借口。制衡?这条所谓的帝王之道,世世代代被奉为至理名言,可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最终都制人不成反制己?说到底不过自己无能,需要那样煞费苦心地去和臣子周旋、勾心斗角罢了。” 就像他当初一样,自己没有本事,娶了韩家女,又为了拉拢曹家,娶了曹家女。可之后有了实力,又嫌这两家碍手碍脚。 打着制衡的口号,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真真虚伪可笑! “你、你不懂……”皇帝似乎再也没话可说,只是喃喃说着这句话,“你不懂……” “我是不懂,也不需要懂,我想要的,会凭自己双手取得,不屑于出卖自己的感情去讨好哪个女人、世家。” 只要手中握着实权、军队,哪个世家、大臣敢不听话? 皇帝的朝堂,不听皇帝的话,那才叫可悲! 赵宁川站了起来,“儿臣今日来,也是有事告诉父皇,儿臣要带舒然去塞北,京中这些御医,无能。” 也不知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怎的,这些人的医术固步自封,遇到有典可查的疾病还好,一遇到这样没有见过的毒药,就束手无策了。 塞北,有的是好大夫。 皇帝摆摆手,无力地说道:“随你去吧……” 肃王微微一笑,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封他为睿亲王,不知父皇是在为谁养这只猛虎?” 皇帝没有声音,赵宁川也没指望他回答,抬脚就往外去了。   ☆、第39章 塞北 舒然知道自己中毒了。 她拼命想醒过来,可是四肢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嗓子也发不出声音来,动动不得,喊喊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长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偶尔意识清醒一些,却是动弹不得,自己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仿佛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一样。 有时候她意识清醒,刚好会有汤药灌进嘴里,她十分努力地配合着咽下,可身体还是越来越差,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她是快不行了吗? 后来她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等到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灌入口中的药和之前的有了差别,味道辛辣,刺激得她的所有器官都生疼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有了痛的知觉。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次药以后,她终于能够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皮很沉重,视线也很模糊,她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半旧的藏青色纱帐,她眼睛微微转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雕花大床.上,那些花纹简约流畅,却不是她房间的那张。目光微垂,瞧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藏青色无绣花的锦被,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中衣。 如此干净简约,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她扭头,目光透过那层纱帐,似乎看到自己床边紧紧挨着一张睡榻,上面隐隐有道人影,似乎正在熟睡。 看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舒然心里一阵激动,使劲伸手去够纱帐,双手却最终无力地软在锦被上。 “啊……”她想呼唤,可没想到一张口就是一个沙哑干燥的音节,她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 “唰……”榻上那人似乎被瞬间惊醒,猛地一个翻身,伸手一把扯开纱帐。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舒然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双手却在一瞬间被人握紧,耳边传来一声焦急激动,却又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声音,似乎怕惊扰了她一般,“阿然……” 似乎是长时间的疲惫焦虑,使得他的嗓子哑地有些刺耳,甚至刮得耳底生疼。感受到那声音中的期冀和担忧,还有那粗糙的掌心传来的温度,舒然心底一酸,睁开双眼。 却在见到赵宁川的时候,嘴巴微微张成了“O”型。 这还是丰神俊朗的肃王么? 他瘦的太厉害,原本就有些清瘦的脸颊,微微凹了进去,那双时而冷厉时而温柔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下巴也长满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瘦削﹑疲惫,仿佛中毒生病的不是她,而是他一样。 “你……”舒然想要说什么,赵宁川却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上,胡茬扎得她皮肤刺痛。 他抱得很用力,仿佛要把她勒进他的灵魂一般。 舒然眼角泛酸,想要伸手回抱住他,可奈何双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她只好侧头,贴着他的耳朵说道:“王爷……” 赵宁川埋首在她颈间,听着她虚弱的声音,久久说不出话来。脑海里无数个声音在告诉他,她醒过来了!不再像那样死气沉沉地躺着,也不再脉象虚浮,更不会随时有可能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那颗狂跳的心渐渐归回原位,他才缓缓抬起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涩声说道:“你终于醒了。” 再不醒,他就快疯了。 舒然刚刚苏醒过来,腹中饥饿,再加上原本就身子虚弱,此时又说了几句话,颇为耗神,于是蹭蹭他的鼻尖,像只在讨好主人的猫儿一样,轻声说道:“饿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肃王殿下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笑出声音,“呵呵,给你备着呢。” 不知道她什么时间会醒,怕她醒来会饿,他都让厨房的人轮流值班,确保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腾腾的汤菜。 他捏捏她因生病而变得尖瘦的下巴,柔声道:“我叫人去拿。” 舒然无力说话,只好点点头。 赵宁川去门边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回到了舒然床前,看着她眼睛半睁半闭,怕她又昏睡过去,连忙和她说话,让她清醒些,“阿然,我扶你做起来?” 舒然也不想再沉睡,点点头,赵宁川把她扶起,靠在自己胸前,又把锦被往上拉,将她盖严实了。 舒然根本无力自己坐稳,所以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耳朵刚好贴在他胸口。 他瘦了好多,但心跳依然强健,真好。 舒然微微放了心。 不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赵宁川便微微起身挡住舒然身影,“进。” 舒然自赵宁川肩头望过去,只见四个小厮鱼贯而入,她一惊,还好他事先挡住了她,不然她只着中衣,这可不好。 继而又是奇怪,在内宅伺候的不应该是丫鬟么?怎么换了小厮?舒家虽然开明些,但也没有让小厮进内宅的规矩啊! 舒然这才想起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不大不小,却是十分简洁,甚至连熏香都没有,每一处布置都带着一丝刚硬的气息,不像是女子闺房,倒像是……男子卧房。 男子卧房? 舒然心底一惊,抬首问道:“我这是在哪?” 小厮们已经退下,赵宁川抬起一碗细米白粥,仔细吹着,直到温度适中,才送到她嘴边,“先吃东西再说。” 好奇心抵不过食物的诱惑,舒然暂时把这个放一边去,就着他的手喝起粥来。 “你身子弱,只能先吃点易克化的,过段时间才能好好进补。”赵宁川边喂他边说道。 舒然的被贴着她的胸膛,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肩膀,绕到前面,端着粥喂她,这是一个难度比较高的事情,肃王虽然自小就在塞北,也吃了不少苦头,但这样的事情定是没做过的,现在却如此熟稔,她原本想问两句,可转念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昏迷不醒,喂汤喂药的事情肯定就是他亲手做的,所以才这么熟练吧? “想什么呢?”赵宁川拿出一方帕子,给她擦掉嘴角的水迹,“都喝漏了。” 舒然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眼尖的发现那是之前被他“霸王”的那方帕子,心里有些丝丝的甜蜜,“我在想啊,这里没有丫鬟吗?” “要丫鬟做什么?”赵宁川下意识问道,“碍手碍脚。” 小厮多好,又勤快又伶俐,办起事来腿脚又快,丫鬟能吗? 他说了这句话后,舒然脸色忽然变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中衣,还有躺了那么长时间身上居然没有异味……她的脸越来越绿…… “怎么了?”赵宁川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放下碗,急急问道,“可是哪不舒服?” “没、没有……”舒然磕磕绊绊地回答,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却实在没有勇气问出来,当然,也没脸问啊…… 没有丫鬟,谁给我换衣服、洗澡? 想想那可能的答案,舒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蔫蔫的。 赵宁川看着她的脸色由绿变红,又变绿,以为是压制下去的毒又发作了,当下朝外面吼道:“去找岐老来!” 舒然被他的吼声一惊,拉回思绪,决定忘掉这件不愉快的事情,问道:“岐、岐老是谁?” 赵宁川喂完了粥,又让她喝了一些热汤,才说道:“是给你治病的大夫,尤擅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解毒,在塞北很有名气,他说你这几天会醒,不需要他时时刻刻再盯着了,所以今日就带着徒弟采药去了。” 顿了顿,又说道:“等他回来,让他给你再仔细看看。” “哦……”舒然点点头,她的身体她清楚,一定会配合治疗的,塞北的大夫历来很厉害…… 等等,塞北! 舒然脑中一道光芒闪过,颤声问道:“我、我不会是在塞北吧?” 肃王殿下觉得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只要能治病,塞北中原都一样,当下只是“嗯”了一声。 舒然却是心惊,她此时胃中饱暖,有了些力气,当下直起身子,睁大眼睛望着他,“我、我怎么在这?!” 肃王对她历来很有耐心,即便是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见她关心,也会解释一番:“中原都是庸医,岐老又是立誓终生不入中原,所以只好带你来塞北了。” 在他看来,中原也不是寻不到好大夫,可她要解毒,要静养,定是不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的,而那些人,也不见得会就此收手,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京城水混,自然不如来塞北的好,这样他也放心些。 舒然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了几遍,就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和真心维护,心底酸酸的。 和他相识以来,似乎都是他在为她撑腰、为她着想,她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反倒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啊…… 亏她以前还想着,只要做好一个王妃本分的事就好,半分不会多,半分不会少。 可现在,两人还未成亲,他为她所做的,就已经超出了一个丈夫能对一个妻子所做的范围,这叫她如何忍心、如何舍得只用王妃的这一点子“本分”来回报他? 前世里,有太多的人说,爱情是不求回报的,但舒然知道,并非如此。这世上,再深切的感情,若是得不到相对的回应,那再火热的心也会冷却。 舒然低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地飞起一丝红晕,然后她飞快地抬头,迅速地在赵宁川嘴角亲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你。”   ☆、第40章 大计 肃王殿下嘴角翘起,没有应她的话,却是用脸颊碰碰她的额头,顺便吻了一下,算是回应。 舒然怪不好意思的,只觉得那两片唇瓣的温度,从额头一直传到了心底,暖融融的。别扭了一会儿,她终于生硬地转移话题,“嗯,那个……京城怎么样了?我祖母她们可好?” 赵宁川很喜欢她脸上的的那层红晕,用手戳了又戳,直到她怒目而视才收手,只捡了后一个问题回答:“你祖母她们很好,京城的事也没有波及舒家,只是她们都很担心你。” 话语很简短、大略,没有告诉她,在得知她中毒的时候,孙氏一下子昏了过去,之后几天都没能下得了床,张氏也是日夜守着她,众人怎么劝都没用,后来还是哄着她喝了安神的药,才被送去休息。两个伯母、几个哥哥都日夜不得休息,伯母忙着照料这病倒的三人,哥哥们既担心家里,又要应付前朝的那些事情,几日下来,舒家从主子到下人都累得瘦了一整圈。 后来他要带她来塞北,即便再怎么担心、不舍,舒家人还是十分信任地把人交给了他。 舒然把头靠在他肩上,忍住快要掉出的眼泪。他不说,她也知道家里人都操心成什么样了,她们以前可是连她打个喷嚏都要焦心的,何况如今中毒? “我要写信给他们。”舒然抬头说道。 赵宁川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我每半月都写一次的,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们,如今你醒了,我晚上就写信连夜送回去,让他们安心。” 舒然点点头,心里的伤感消散了些,这才想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忙问道:“每半个月写一次?我、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啊?” 赵宁川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再像刚刚那样的激动,闻言垂眸睇着她,似是埋怨又似后怕地道:“也不久,四旬而已。” 四旬?四十天? 这么久啊…… 舒然眨眨眼睛,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地说道:“那么久啊,真真辛苦你了。” 他定是一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才会消瘦成这副模样。 “你先好好睡一下吧,反正我醒了,应该不会再昏迷过去了,你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舒然伸手碰碰他下巴上的胡茬,柔声说道,“再说了,你自己身子好了,才能好好照顾我不是?” 赵宁川本想拒绝,这样的日子以前都是家常便饭,他受得住,只是看着她眼中浓浓的关切,却不忍拒绝,“好,你也再休息一会儿?” 舒然点头,虽然昏迷了这么久,可刚刚醒来,她的身子还很虚弱,又说了许多话,此时已经疲倦了。 赵宁川把舒然安置好,放下纱帐,自己又躺到那张软榻上,闭着眼睛,却直到舒然睡去,他才放松心神,安心而眠。 *** 塞北的天气,比京城差多了,风力强劲,刮在脸上就如刀割一般,有时候还含着些细小的沙粒。且昼夜温差很大,早晚都得穿得厚实些,白天却又要穿得轻薄,有时还需要摇扇,如今已经六月份,这样的特点越来越明显,舒然十分不习惯,不过还好,倒没有出现多严重的水土不服症状,只是胃口有些不好,但舒然认为,那大部分是喝药导致的。 舒然并不是多么娇气的人,也不怕喝苦苦的中药,但岐老配的药味道实在怪异,居然是酸、辣、苦几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并且药效来的很强烈。 岐老说,她中的这种毒,以前都没见过,但在她昏迷期间,他放了她的血去研究,再仔细观察了她的种种症状,觉得这应该是一种使人的体能渐渐衰竭,、年纪轻轻就会如老妪一般枯朽的慢性毒药。 所以,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延缓它的药效,这在舒然昏迷期间就已经完成,他用了一种具有吸附功能的草药,慢慢地将那些毒素聚集在一处,最后再想办法排出体外。 而第二步,就是刺激她感官。舒然醒来之后,对疼痛的感知比以前弱了许多,所以现在喝的那些药,喝过之后,耳朵、眼睛、皮肤都会刺痛,不过还好可以忍受。 为了早日解毒,恢复健康,舒然愿意配合所有的治疗,区区喝药算什么? 可是……顿顿把药当饭吃,十分影响食欲的啊!对着那些大厨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强逼着自己吃,也是味同嚼蜡。 岐老也的确如肃王所说,是个十分有能耐,又能为常人不能为的人,之前舒然好奇他怎么研究自己的血液的,结果岐老的大徒弟惜字如金地给了三个字:“察、闻、尝。” 好吧,舒然不得不佩服,古人没有那没多的检测仪器和方法,最直接的也就是用眼睛观察颜色、用鼻子闻味道、用舌头尝味道,这些可就凭真本事了,知识、经验的积累是前提,最重要的还是胆色,有多少人有胆子去尝有毒的血液? 舒然对岐老十分尊敬,虽然这老头话少得可怜,那两个徒弟,大徒弟和他那性子简直是复制的一样,小徒弟因年纪小,还活泼一些,童言童语很可爱。 舒然在屋子里休养了六七天,实在是闷不住了,加上身体已经好很多,不再有气无力,所以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赵宁川仔细询问过岐老,知晓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时,才允许丫鬟们每日下午时扶着她出去走走——因怕舒然说小厮出入内院不好,赵宁川就买了八个丫鬟过来服侍,全都给了舒然,自己一个也不要,这些丫鬟能进来,身世、能力都是没问题的。 舒然每日有了放风时间,出来透透气,就觉得自己腹中的浊气都一扫而空一样,只是,必须带着面纱,风沙实在太大,她怕吸入灰土,也怕把皮肤吹粗糙了。 这几天下来,舒然看这几个丫鬟,都是皮肤较黑,且有些粗糙,显然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她才不要这样呢。 “这院墙有些矮啊。”舒然被两个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转悠着,看那院墙比中原的矮了一截,且墙体很厚,连房屋这些都少有高大的,最多的也就三层,且是占地面积很大、底盘很稳的那种,想来都是因为风力太大的缘故。 丫鬟绮萝是个伶俐的,见她感兴趣,就为她讲起了塞北的风土人情,“姑娘说的是,塞北的建筑都很矮小厚实,这样可以抵御风沙侵蚀,可院墙太矮的话,又怕有贼,所以好多人家都会在墙角和墙边种上一片仙人掌,这样就能防贼了。” 舒然一笑,这就和现代在墙头插碎玻璃差不多吧?只是这里没有玻璃,种的仙人掌,也有一定作用,但效果不一定好,若是被贼惦记上了,一片仙人掌抵什么用? 舒然看看墙角,肃王府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自然不需要那东西。 但这却提醒了舒然,这几日下来,她陆续转了几个院子,除了她居住的这个蘅院有点人气,其余地方都没人居住,虽然每日有下人打扫,但却十分冷清。 且这肃王府的布置实在是……简陋啊! 赵宁川居住的主卧都只有一张床、两张桌子,再加上分隔内外室的两道帘子,简陋得不像样,一个芝麻小官都比他住的讲究!就更别提其它的地方了! 堂堂一个王府,连个假山池塘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花园果园了! 虽说不一定要树木参差、花草错落、曲径通幽,但至少得有棵植物吧? 这肃王府大是大了,可没有什么看头啊!舒然转了两日,就觉得索然无味。 也因着这样,舒然想,她以后就是这的女主人了,得提前改善下以后的生活条件呀,别的不说,现在栽下几棵树,待他们成亲时也长成小树了,多好啊! 舒然一边感叹“单身的男人果然是神经大条”,一边又忍不住窃喜,心里暖洋洋地,这证明肃王之前身边很清净啊! 当然,西园那些女人除外,之前肃王就和自己说过她们的底细,只是这些日子她也没精力去管她们,再说了,那些妈妈、侍卫们看得可严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 舒然当即兴冲冲地开始了她的“改造肃王府计划”! 其实她也是纯属闲得无聊,现在每天就是喝药、吃饭、睡觉,再和肃王聊聊天,然后给家里写写信,日子那么漫长,不找点事情做,不被毒药毒死,就得先闲死了。 以前闲着还能找好友玩,现在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了。   ☆、第41章 狭路 当天晚上,赵宁川回到蘅院,就见满桌的好酒好菜,又见舒然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做的?” 不然她不会这样兴奋,嗯,看那一脸讨好的笑容,必是有事相求了。 赵宁川心中有底,虽然无论是什么要求,自己一定会答应,但这架子总得端着不是?不然以后她有事求他,恐怕连这一桌酒菜都懒得弄了,这性子啊,娇纵不得。 “是啊,就等你了,快尝尝!”舒然挥退了丫鬟,自己亲自帮他布置好碗筷,又倒满了酒,说道,“忙活了一下午呢。” 塞北这边食材本就不丰富,肃王府虽然有储备一些中原菜蔬,但都不新鲜了。牛羊肉倒是鲜嫩,舒然只好就着这些大荤大腥的食材,做了一桌子菜,有几道还特意弄得清淡些。 肃王在塞北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的饮食,倒也没多在意,坐下后,拿起筷子往她碗中夹了些油荤少的瘦肉,“吃点这个也好,暖胃。” 舒然也有来有往地给他夹菜,服侍得殷勤周到。 没办法啊,要折腾的是他的府邸,而且还要用他的银子,数额还不少……嗯,她也是为了两人能舒适地生活嘛,要是一直像现在这样,那她以后连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了。 饭饱八分,酒过三巡,舒然就吩咐丫鬟撤了酒席,上了消食解腻的茶。 “王爷……”舒然将茶捧到他面前,笑得明媚,“我有事和您商量呢。” 赵宁川低头,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什么事?” 舒然往他身边做近一点,轻声说道:“我这几日在府中转了转,发觉王爷真是个节俭的人,莫说琼楼玉宇,就是连个装饰稍微好点的院子都没有呢,真是我朝廉洁的典范啊!” 舒然不要钱地说着好话,赵宁川也算摸透她的性子了,听她说了这番话,就知道她想做什么,现在这几句开场白,估计也是存心逗他开心的,于是也就很配合地说道:“你说的有理,明日我就让人上书,和父皇讨个嘉奖去。” 舒然看他脸上的笑意,就知他也是顺着自己的话说,当下也不再说笑,坐到他身边说道:“王爷,我说认真的,不是我喜爱奢华的生活,只是以后我们必定得在这呆好长时间,王府得有个王府的样子才是。” 他以前内宅没人,所以也不用和塞北这几个大族的内眷打交道,可现在有了她,这些都得操持起来才是。内宅妇人来往,最多的就是聚会,各种名目的茶话会,都是重要的交际场所,这场地就极为重要,不说多么奢华,但总得让人舒适不是?且她作为王府女主子,各种主动、被动的邀约少不了,她可不能让别人有可笑话王府的地方。 还好,还有两年时间,现在开始打理紧够了! 赵宁川笑着把茶盏凑到她左边,喂她喝了半盏茶后才说道:“傻瓜,你的意思我懂,”他伸手轻抚着她后脑的秀发,一下又一下,“以前不是没有女主子么?我也无暇顾及这些,现在这里都归了你,自然是你说了算。” 他以前连蘅院都很少回,多半都住在启苑,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花心思去吩咐,而他周围的人,能进内院的就只有管家和解连环,管家自是不会擅自在府里大兴土木,更不会拿这些事情烦他。解连环呢,又不是他的管家,不理会这些。 “那……我说了算?”舒然脸伸到他跟前,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嗯,你说了算。” “那好,”舒然双手一拍,笑眯眯地道,“那我可要好好设计一番,到时候你也定会喜欢的,哦对了……”她忽然顿住,“那个,我会尽量省钱的……” 赵宁川配合地说道:“好。” *** 得到了肃王的同意,舒然就放开手脚设计起来,首先,得有个规划图。 比较大的工程是要修个花园,再种一些适合塞北生存的植物,原本还想修个池塘,奈何塞北水资源缺乏,没有合适的引水水源,只得作罢。 其它的么,就只要布置一下蘅院和启苑,再收拾一些待客休息的地方出来,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哎,谁让肃王府主子少,仆人也少呢,占不了多大地儿呢? 况且,舒然知道,他们不会永远在这里。 舒然找来老管家方年,将内院的改动大体跟他说了下,建花园这些都有成例,倒也不难。舒然又给了他一张单子,这是布置院子所需的一些物品,让他开库去取。 七天折腾下来,蘅院已经焕然一新了。 床帐、被褥都换成了温暖的粉色,床头还置了一个梳妆台,内室地面上铺上了细软的地毯,四角放了镂空熏笼。内外室之间加了道雕花隔层,外室置了饭桌,还专门给赵宁川辟了块地方放置书桌,以便他回来之后看书、处理一些事物,而房屋四角则放了一些植物,看着就清新可人。 启苑么,她只是吩咐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布置,自己没有亲自去过,她还是避讳那样的地方的,即便赵宁川要她去,她也推了。 即便是以王妃之尊,那些地方都不是能随便去的,何况她现在还不是呢。 “走吧,我们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舒然起身,丫鬟们连忙为她带上面纱,又拿了绢伞,不让她被外头毒辣的太阳晒着。 现在天气热,屋里也只放了一盆冰,赵宁川怕舒然寒着了,不许多放,只是叮嘱厨房多做些消暑的食物,岐老也配了一些消暑的汤药来,这样也不会热得难受。 舒然带着丫头们走了出去,去了几处正在施工的地方远远看了看,雇工们都是轮流作业,旁边还搭了休息的凉棚,有茶点供应。舒然看着这一处处都按着自己的设计在进行着,满意地点点头,想着以后肃王府的样子,不由得有一种成就感。 舒然四处转悠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启苑外面。 她顿住脚步,远远地看了一眼,再看看时辰,以往这个时候,肃王必定回蘅院那里喝杯茶、吃点点心休息一下,现在也差不多了,不如等等他,待会儿一块回去。 “我们去那边坐坐。”舒然指指右边,那里难得地有两棵青葱的大树,树下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想来是常有人在这闲坐的。 舒然走过去坐下,顿觉阴凉了许多,但怕树上有虫子掉下来,还是让人撑着伞。 她目光悠悠地打量起启苑外围,虽说门口没有仆从把手,但隐隐约约却有一股气势透出,这附近的情况都被人收在眼底,想来防卫很强。 她目光一转,却见有一道红色身影自启苑走了出来,虽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能见身姿婀娜,不可方物。 女人!启苑居然有女人出入? 舒然心头讶异,倒不是怀疑赵宁川什么的,只是启苑是他议事的地方,这人能从这出来,定也是他的手下了。也难怪舒然惊讶,大晋女子地位虽然没那么卑微,但也还没到了能和男子共同议事的地步,有没有那个能力不说,男人们也不会允许她们如此。个公侯、王孙府上的幕僚,那个不是男的?这忽然冒出个女幕僚来,舒然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那女子也看到了舒然,脚步顿了顿,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好一个艳丽的女子! 舒然即便见过了京中如云的美人,也不得不为她赞叹一声! 五官张扬明丽,举止之间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秀气,也不似男子那般大马金刀,反而自有自己的一股味道,配上那一身艳丽的火红,整个人简直就如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一样,张扬热烈。 蒋月也喜欢穿红衣,可她更多的是一种随性的不羁,却不似眼前这位一样,稍微靠近,就能被那股子气势灼伤。 舒然敏锐地察觉到,来者不善。 出于礼貌,她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说道:“不知这位小姐有何事?” 舒然的确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想,肃王府的幕僚即便没见过她本人,也应该能猜到的,毕竟这里除了她和这些丫鬟,就没有别的女眷了。她此时是来打个招呼,还是别的什么? 舒然更倾向于“别的什么”。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迅速地在她周身扫了一圈,然后才开口说道:“你,不配他。” 好吧,舒然知道,这是来示威挑衅的了。 情敌?   ☆、第42章 保护 舒然低头轻轻理了一下袖子,嘴角含着一丝微笑,听了她这句话,却反而静了心,柔声说道:“这位小姐是王爷的下属吧?舒然初来,竟是不识,小姐若是不嫌弃,可否移驾鄙院,把盏一叙?也好让舒然尽尽地主之谊?” 轻轻松松一句话,却是摆足了主人家的架势,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在肃王府,她也只是客人而已,无论配不配,她舒然都是准准的肃王府未来女主人,她这个外人来和自己摆什么谱? 看在她是肃王属下的份上,她也会对她客气些,但这不代表她能骑到她的头上!更何况……还是一个窥觑她的准丈夫的女人! 红衣女子目光一凛,看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心中有些不屑。 哼,京城里的女人,娇花一朵,哪经得什么风浪?这塞北可不是表面这么简单、平静,表哥每走一步都惊险万分,如今虽说好了些,可那绊脚的也不少,随便一个人都能把她捏死!这样的人,自保都不行,如何帮助表哥?不是来拖后腿的吗? 她呀,也只是这张嘴能说罢了。 “希望,你的能力也和嘴巴一样厉害。”她斜睨舒然一眼,凉凉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舒然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点点嘴唇,若有所思。 赵宁川还没给讲过她那些下属,她也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可看这模样,似乎也在他手下很长时间了。可那又怎么样?她会尊重、照顾那些和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下属,可不代表会因此而对别人的挑衅有什么忍让。 “王爷来了。”身边的丫鬟轻声说道。 舒然回头,就见赵宁川和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见到她在这,两人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那中年人朝她微微躬身,然后赵宁川说了句什么,他就拱手离开了。 赵宁川朝她走来,眉头微皱,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感觉到并没有因天热而滚烫后,才说道:“这么毒的太阳,出来做什么?” 舒然拿下他的那只手,不嫌热地把手放在他手心,笑着说道:“也没逛多久,随便走走而已,恰好到了这里,就想着等等你。” 赵宁川听了,心中慰贴,接过丫鬟手中的绢伞,一手给她撑着,一手揽住她的腰一起往回走,行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来,低头问道:“遇到韩玉了?” 舒然眨眨眼,那人叫韩玉? “是穿红衣的那个姑娘?” “嗯。”刚刚他派她出去办事,那想必是与等他的舒然遇到了,想起之前解连环给他说过的话,眉头不悦地蹙起,“她为难你了?” 舒然闻言,“噗嗤”一笑,“我能让人为难么?”然后似是微恼地咬着嘴唇,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何况呢,还是一个窥觑你的人?” 她不在意的时候,或许不会那么计较,但如今她把他放在心上了,那其他人就通通一边去!哪来的回哪! “喂,那么个大美人成天在你眼前转悠,你就不动心?”明知道他是不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的,可还是明知故问。 赵宁川瞥她一眼,悠悠说道:“我只知道,有个小美人整天睡我旁边,我很动心。” 舒然的脸刷地红了,扭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丫鬟,见她们都低着头,这才使劲掐了赵宁川一下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撵都撵不出去的?” 想到这个,舒然就来气! 之前她昏迷的时候,赵宁川就支了软榻在她床边,方便照顾,特殊情况嘛,也没什么。可那之后呢?她明明已经醒了,丫鬟也买来了,他还是不把软榻挪开,那么多空屋子不住,偏偏就守在她旁边,舒然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不管用! 舒然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无赖,无论她怎么说,他都能找到话来堵她的嘴! 她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会损她闺誉,他就回“我帮你洗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她那时候昏迷好不好?! 就这样吵吵闹闹,赵宁川还是不动如山地在那张榻上睡着,舒然觉得,直到她离开塞北,他也不会帮出去了。 赵宁川见舒然羞恼,也不敢再说了,牵了她手,快步往蘅院走去。 到了蘅院,两人各自换了轻便的衣物,就有丫鬟捧了冰镇的胡瓜过来。 胡瓜,也就是现代的西瓜,舒然在京中的时候也吃过一些,可哪有这里的甜爽?见到那水灵灵的果肉,一夏的炎热都没有了。 “真甜。”舒然大大吃了一口,又看向赵宁川的碗,见他的碗居然比自己的大好多,里面的冰和瓜都很多,于是不满地抱怨,“哎,寄人篱下,这日子果然天差地别啊,吃个胡瓜都差别待遇。” 赵宁川发现,舒然和他来到塞北以后,性子似是有些改变,不知本性就是如此还是怎的,变得爱说笑了,还会经常打趣他,不过,他很喜欢就是。现在见她又在胡说,就敲她额头一下,说道:“瞎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吃太多凉的。” 舒然当然知道他的关心,刚刚也只是逗趣而已,因此笑道:“肃王殿下真知灼见,小女子佩服!” 赵宁川笑笑,想了想,又把碗里的胡瓜给她分了些,这才说起正题,“韩玉是韩家长房嫡女,从小跟着老爷子习武,熟读兵书,后来就到了我营下做事。” 舒然见他说起,也坐直了身子,认真听着,此时眉头高挑,女人了解女人,虽然只说过两句话,但舒然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韩玉对赵宁川的爱慕,这入军营至少有一大半是为了他! 但是,也不是那么纯粹就是了,至少,她本身就是喜欢这些的,而且她的家族定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舒然戳戳赵宁川,“叫你招蜂引蝶!” 赵宁川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她办事能力不错,有功我赏,有过我罚,如此而已。” 这话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韩玉是他的下属,功过都有他来赏罚,以后若是韩玉冒犯了她,那就不必顾及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身为下属,不该有那些越矩的想法。 舒然看着赵宁川眼里的维护之意,心头暖暖的,把他的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说道:“明白了。” 韩家那些人,虽是他的外家,但一定不是全都向着他的,说不定暗地里还有不少绊子,她以后与他们周旋的地方多了去,韩玉,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现在她还没有个正式的身份去做这些,况且如今的主要任务是解毒,其它的,暂且先放一边吧,来日方长,大家好好熬吧,等哪天不想熬了,那就亮牌吧。 她舒然不爱多惹麻烦,却不怕麻烦。 “以后啊,有我护着你!”舒然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朝赵宁川说道。 赵宁川微微一笑,心情很好地把所有的胡瓜都喂给了她,当然,没完了把冰给弄掉。 这是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自己说,我护着你。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他母后在去世的时候,对他说的是,母后护不住你了。 他拿剑指着皇帝时,皇帝对他说,朕不会护着你。 初遇解连环时,他说,你需要谁护?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想要被人护着的,哪怕那人没有能力,但只要有那个心,就好。 他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他付出的,都是值得的,都能得到一丝丝温暖的回复就好。 这样,就好。 “好,我记得这句话,等着你护我。”他说道。 我会让你,护着我。 舒然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感动,眼睛涩疼,暗骂今日的肃王怎么这样煽情?他哪怕嘲笑一句“你有这个能力么?”,也比这样好啊,至少不会让她这样心疼。 她活在蜜罐之中,父母、亲戚都宠爱着她,在她还窝在祖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就已经提着剑逃离了京城,一个人在这风沙肆虐的地方拼搏、奋斗。 别看他那么冷静、理智,其实越是理智的人,越是感性,越是需要一个对的人,来走进他的心里。 她很庆幸,她是那个人。 她愿意用自己的那一丝温热,去捂着他那颗缺失的心。   ☆、第43章 别扭 夏去秋来,时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过得飞快。夏日的酷暑褪去,迎来的就是秋日的凉爽。 塞北的秋天,比京城的更具有韵味,那一股子浓浓的萧瑟、凄凉,不需要那些瑰丽诗词的渲染,就能够让人心惊,让人心情也随之哀凉起来。 舒然也脱下了夏衫,换上了轻便但保暖的秋衣,她这样乐观的人,都不敢随意出门,去看那些萧瑟飘零的落叶,就怕自己也忍不住伤感起来,肃王又会觉得自己怎么了。 想起赵宁川,舒然不禁微笑,也许,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就在这里吧,让自己遇到他、爱上他,最后死心塌地地陪着他走过这一生,无论前方有多么地难以预测、坎坷不平。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去接受一个人,让他走进自己的生命,并且,把心也给了他。 他或许至今也不知道,她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爱他一点。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再好好努力,好好对她,她的感情可是得来不易的哦。 舒然得意地笑着,然后低头 咬断了手中的丝线。 舒然的生辰在八月十五,她今年在塞北度过了十四岁的生日,这也是她来到大晋以后第一次没有和亲人一起过的生日,不过有赵宁川在,也就满足了。 说起生辰,这也是她和苏宁之间的一个矛盾呢。 舒然的生辰是八月十五,苏宁虽然比舒然大,但生辰却挨得很近,是八月十六。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家家户户的团圆日,舒然若是举办生辰宴会,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所以一直都是自家人一起过的,而苏宁在八月十六,按理说她的生辰也回会很热闹,可偏偏那些像乐安郡主这样顶级的贵女们,这天都要去给舒然送贺礼,补生辰宴,竟是大部分都推了,只有几个品级不高的贵女,或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去,苏宁能高兴吗? 舒然又不可能为了调节两人关系,就让那些朋友不要来了,凭什么? 两人的梁子也就越结越深。 舒然暗暗想,今年苏宁的生辰应该很快活吧?没了她在前面挡着,那些贵女也不会拂了她面子。 当然,乐安、王盈秀和蒋月她们除外,即便没有舒然,她们也不会和苏家交好的。 这年生辰,她们还大老远地寄了礼物过来,连蒋月都耐着性子给她写了一封信,问她何时回来,乐安和王盈秀则会跟她说一些京中贵女们的趣事。 舒家也给她带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琳琅满目。 原本舒云礼想来塞北一趟,顺便把兰屏、兰帘带来,毕竟她用惯了两人,但被舒然拦住了,因为她知道,她在塞北呆不了多久了。 明年八月她就十五了,圣旨已经下来,日子定在了十月份,她至少等开春就得回去。 为了这个,肃王不知道闹了多久的别扭,不想让她回去,说是在这里成亲也行,不然两人就得分开近半年,大晋的习俗,婚期定下以后,双方就不得再见面了,传说这样的夫妻才能够长长久久。 在这成婚,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让别人用这件事来攻击他,说他无视皇帝,没有孝心,自尊自大,甚至……保藏祸心。她不忍心他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其一,其二,她也想在亲人的见证下,嫁给他。 “哎,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哄。”舒然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认命的拿起托盘,端着炖好的一盅汤,朝启苑走去,丫鬟们想接过托盘,却被她阻止了。 秋夜寒凉,等舒然到了启苑的时候,手已经冰冷了。 她见里面有两道人影,知道赵宁川还在和下属议事,便没让人通报,自己坐在廊下,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暖着手。 仆从没去通报,可那些明暗卫都早早就把消息告诉了肃王,肃王简略的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就让人下去了,那人在门口看到舒然,也微微躬身,舒然点头。 “怎么来了?”赵宁川负手站在门口,嘴唇微抿,眼眸微垂着打量着她,语气中有着微微的不满,“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遇上这样一个越活越回去的人,舒然实在是没法子了,他不会是小时候没处撒娇、赌气,如今全对着她来了吧? “哪能呢?”舒然端着托盘,绕过她径直走到桌前,把盖子打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丫鬟们都自觉地留在了门外,赵宁川伸手关好门,转身看着舒然,却面无表情,也不肯朝她走来。 舒然头疼,这人明明什么道理都知道,都明白,可为什么就是犯倔了呢? “快点尝尝,可是专门给你做的呢,再不喝就凉了。”舒然走过去,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一直把他推到桌后坐下。 她亲自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啊……” 赵宁川瞥她一眼,再看看眼前这勺鲜美的汤,暗哼一声,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直到一盅汤喝完,赵宁川还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这傲娇的人,明明是自己没理,偏偏还要自己哄,舒然在心里腹诽着,可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好喝不?” 赵宁川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那帕子不是之前那块了,却也还是他前段时间从她这里顺去的。看着他拿她的帕子擦嘴,舒然眼角一抽,“喂,你就这么糟蹋我的东西啊?炖个汤,你不说句好喝,一张帕子,还被你拿来擦嘴?” 舒然把汤盅收拾好,往桌边一挪,气鼓鼓地说道:“我看啊,你是嫌弃我了,”她满脸都是被“嫌弃”的委屈,“人家说得对,男人啊,最是喜新厌旧,喜欢的时候能对你多好,讨厌的时候就能对你多坏,女人最是可怜……” 赵宁川被她的铺天怨言弄得成功破功,皱眉敲着桌子说道:“我何时嫌弃你了?” “现在!” 赵宁川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嫌弃我就好的了,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 “你只是不想让我回去,独自面对京中的那些变化,只是不想与我分开。”舒然站在他身边,低头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脸庞,划过他越加分明的轮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这大半年来,太子倒台,但却被封了瑞亲王,而英王呢,声势渐起,在百官当中有了一定地位,成王呢,这些日子安安分分地呆在京城,等着婚期到来,可他娶的是王家女儿,这个世代清贵的书香世家的嫡女,那他可就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了。 瑞亲王不知道是故意要给英王添堵还是怎的,明知道没有废太子复起的先例,而且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只不过是堵人之口罢了,有谁不清楚?他是再也无望帝位的。可是他却在消沉一段时间后,加入了争夺队伍,处处和英王作对,再加上之前年纪还小的那些皇子已经渐渐长大,他们身后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所以英王虽然表面风光,可日子着实不大好过。 而舒家,舒然中毒之后,张氏命小张氏准备了一应祭祀用品,用牛车拉着,浩浩荡荡地往自家的坟山而去,沿途的百姓们看到那些没有用白布遮掩起来的祭祀用品,纷纷明白舒家这是要去祭祀先人,再加上之前舒小姐中毒的传言,也就知道这是求先人保佑去了。 一场祭祀没什么打紧,可这关头,却提醒了所有人,舒家上两辈的男人都是为国捐躯,用生命换得了这一方太平,可如今,他们的后代,被皇后下毒了! 多让人寒心啊! 皇后,那可是一国之母啊!她那么做,皇帝能不知道吗?! 皇帝没想到,舒家居然敢这么做,他的确拦下了皇后给舒然下毒的消息,也没有阻止,可那又怎么样?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他都不会放过。 但表面功夫不能不做,舒家那几个子弟,除了偶尔不大听话,其他时候用起来还很顺手。于是,为了堵悠悠众口,皇帝都给三个成年子弟加了官。 可舒家想要的交待不是这些,暂时不能再闹了,但一口气都憋着呢! “可是,王爷,”舒然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这有什么呢?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你,有舒家,我还怕什么呢?” 他们,都是会永远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 “况且……你说,你是不是真的爱我爱到一刻都不愿分离了?”舒然说了这话,自己就先脸红了,却还是硬撑着,眼睛亮亮地盯着赵宁川。 赵宁川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说道:“你说的我又怎不明白?只是……还是不放心啊,我怕我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又害得你……” 还是她中毒的事给他的阴影太大了,虽说如今毒已经快排完了,可他在各方面还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只是暂时分离啊,我三月份离开,也就分开七个月,等我们成、成亲了,就再也不分开了……”舒然轻轻地说道,“你这些日子啊,可得好好给我补聘礼呢,你那聘礼啊,我之前可是一个都瞧不上,那么寒酸……” 舒然不停的说着反话,“还有啊,你要偷偷给我塞些嫁妆才是,舒家没有什么家底,到时候嫁妆太少不是丢你面子么?我也抬不起头啊。” 赵宁川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好。” 舒然心底一松,他终于不再闹别扭了。 “时间慢些走就好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发出了本该女子发出的感慨。 舒然闷笑。   ☆、第44章 回京 时间不为任何人停留,塞北的寒风仍然如期而至,无情地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肆虐,那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砸下来,落在树梢、房顶,当真是“燕山雪花大如席”,好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相比较下来,京城的冬天都过于温和了。 舒然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在入冬前就给王府的下人发了过冬的物品,棉衣棉被和柴炭,没有这些,塞北的冬天相当难熬。还有那些肃王的下属,舒然也给他们的家眷送去了东西,都是些实在的好东西,甚至连冬日里有价无市的蔬菜,也拉去去了好些。 春节的年礼更是丰厚,茶叶、丝绸、金银珠宝、鸡鸭牛羊,应有尽有,至少得让人家知道,跟着王爷混是能看到前途、得到实在的,她们的丈夫就不用说了,就她们这些内宅家眷,那也是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这个年,过得比往常都好,不止下属们舒心了,就连肃王这个主子也不再在大年夜地一个人冷冷清清窝在启苑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王府里张灯结彩,下人们喜气洋洋,到处都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舒然永远都记得年三十的那个夜晚,赵宁川喝醉了,抱着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多得她都有些记不住,只是让他抱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醒来,一切如常。 时间飞逝,三月转瞬即到,这个月里,王盈秀和成王大婚,舒然没办法赶到,只得早早地备了贺仪,让人送了过去,希望他们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舒然也要走了,她得回去备嫁。 赵宁川即便再怎么不舍,也不会为难她,让她这生留下什么遗憾。 她这个年纪,正是女孩子长身子的时候,短短大半年,就已经让那个还有几分青涩的女孩,成长为一个身姿窈窕的娉婷少女,脸蛋也全都长开了,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少女的娇柔,那些塞北的风沙,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肌肤依旧那样吹弹可破,让人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赵宁川忍住了,他舍不得咬。 况且,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把她吓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赵宁川脸颊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说道,目光不经意地一垂,就看到那一张如樱桃一样红艳水灵的嘴唇,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于君子了?以至于错过了什么? “你别让我担心才是,”舒然不服气地戳戳他的胸膛,不满地说道,“你看看,在京城有一个侧妃,在塞北有一个西园,哦,还有那个韩玉虎视眈眈,你呀,叫我怎么放心呢?别到时候给我弄出一堆姐姐妹妹才好。” “你这样担心着才好,免得到时候过得太安逸,把我都不放心上了。”他轻轻笑道。 舒然也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有他看着,西园那些人都安分得很,可是这样不是办法,以后啊,她得像个法子一劳永逸才是。 京城那边呢,苏宁也是安分得不像话,看来她家那个原来的太子侧妃,现在的瑞亲王侧妃管教得很好啊,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现在不在京城,苏宁没有可以爆发的对象而已。 *** 无论再怎么不舍,分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 赵宁川为舒然准备了整整五大车的礼物,全都是塞北的特产,在京城是有价无市的,如一些飞禽走兽的皮毛,骨酒,还有各种药材,让她拿回去送人的。 他也没忘记答应过舒然的话,还真给她塞了嫁妆,只不过不好明晃晃的运回去,只得以后慢慢送到京城,这还真叫舒然哭笑不得。 “你呀……照顾好自己。”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汇成了这么简单的一句。 “嗯,你也是。”赵宁川替她整理好耳边散落的发丝,然后把她扶上马车,“我送你到交界处,这几个丫鬟你也挑两个在路上带着照顾,这次的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路上也提前清理过了,不会有什么事。” 赵宁川絮絮叨叨地说着,“等你接近京城的时候,连环会去接你,但不知会在哪里接,他着大半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他若是胆敢不去接你,估计那身皮子也不想要了。” 舒然听他说过解连环,他们两人是在赵宁川逃往塞北的路上结识的,当时的解连环饿极了,来抢他手里的包子,被揍了一顿,后来赵宁川却是让他吃饱了,再后来,解连环就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他看着他使起来顺手,也就没撵他走。 两人这都十几年的生死情谊了。 舒然只是听过,但还没有见过本人。解连环之前没有和赵宁川一起回塞北,说是在京城有私事未了,况且还要对京城的事情做一番梳理,就留了下来。 如今正好,舒然回去,有他就近看着,赵宁川也放心些。 路上的行程是枯燥无聊的,不过还好,虽然队伍庞大了些,但用的马都是顶尖的,脚程又快又稳,拖拖拉拉地,也十天就到了京城。 舒然掀起车帘子,透过喧嚣的烟尘,就看到城门口有两辆华贵的马车,有几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马车前面,遥遥朝这边张望,似乎很是急切。 即使看不清楚容貌,舒然也知道那是张氏他们,他们全都来接自己了。 酸涩的情绪一下子挤满了胸膛,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或许家的意义就是这样,无论你走多远,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无怨无悔地在门口等着你的归来。 “别哭啊你,不然老夫人她们还以为我路上欺负你了呢。”解连环叼着一根草,骑在马背上,两条腿一晃一晃地说道。 舒然也就止了眼泪,只是催促着马车快点行进。 老乡见老乡,都能两眼泪汪汪,更何况是快一年没见的至亲? 孙氏当场抱着舒然哭得稀里哗啦,老夫人她们几个见她这样,反倒没有大哭了,只是一个个拉着舒然不愿意松手。 孙氏这回真是吓惨了,她从来没见过女儿那样毫无生气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就会离她而去一样。那时候她就想,只要上苍能让女儿活回来,她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侍奉佛祖,只要儿女们以后少受点罪。 老夫人和两个伯母都瘦了整整一圈,不过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知道舒然的毒全解了之后,她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好,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拍着舒然的肩膀,涩声说道,“回来了就好,咱们可都等着你呢,你回来了,全家的心都落了。” 舒云礼在旁边扶着祖母,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圈却也是红了,“是啊,回来就好,阿然,祖母,我们快上车吧,赶快回去,让阿然好好休息,她一定累了。” “对对对,赶快去休息。”李氏也在一旁说道。 “解兄弟,”舒云礼朝解连环拱手,“请到后面的马车上,咱们也就近聊聊。” 解连环之前就与他相识了,彼此映象不错。 “好。” 舒云礼和舒云智都在后面的马车,只有舒云信硬是挤上了第一辆,缠着舒然不放。 明明都十岁的人了,见过的事情也不少了,连大哥哥都说他处事已经有了章法,说话也是有理有据,有条不紊的,可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一副小孩模样。 舒然觉得,自己不是养了一个弟弟,而是养了一个儿子啊! 舒然回京,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需要她自己安置,两个伯母就接手过去,她只要好吃好喝地休息就行了。 舒然去塞北以后,小张氏就做主让舒云信搬到了永宁侯府,一应饮食起居都是她亲自照应的,所以现在也直接把舒然接到了那里。 舒然一进侯府闻着熟悉的气味,看着熟悉的景色,来来往往的都是熟悉的人,心情出奇地放松开心,一路上对肃王的那一丢丢不舍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到了王府,熟悉过后倒头就睡,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醒来,和亲人们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好些日子没有吃到地道的京菜了,塞北虽然有京菜厨师,可食材,水源都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同,更别说和永宁侯府的相提并论了,是以舒然吃了整整两大碗,要不是孙氏怕她积食,她还能再吃半碗呢! 就在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完晚饭,正在喝茶时,老夫人却悠悠地朝舒云礼丢了一句话出来:“这些日子啊,靖海侯府的老夫人与我聊天,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结亲的意思,我与你母亲商量了,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想着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咱们就去提亲了。”她看着舒云礼,“你怎么说?” 舒家是明理的人家,如果舒云礼不满意,那也不会勉强的,只是那靖海侯的姑娘,方方面面来看都相当不错,处事大方,为人和气,并且也是聪明懂事的,若是成了,以后和舒云礼也有的话说,夫妻感情定会不错。 舒云礼还没说话,舒然就先吓到了,“靖,靖海侯府?是……乐安?” 不会吧?乐安和舒云礼,她怎么都没把他们联系上过,不是说不般配,而是一个是她亲哥哥,一个是她闺蜜,这…… “嗯,就是乐安郡主。” 舒然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舒云礼先是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低头想了想,朝祖母和母亲说道:“儿子先想想?” “行,不过得快点,不然耽误人家姑娘家,可就不好了。” 张氏白担忧了,舒云礼第二日就给了答案,愿意迎娶乐安郡主为妻。 舒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想着改日见见乐安,与她说说才好。 她的哥哥与好姐妹,她还是希望他们幸福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觉得此文可以更名为《论闺密是如何炼成妯娌的》   ☆、第45章 聚会 舒然还没写好帖子邀请好友过来,就收到了王盈秀,也就是现在的成王妃的邀请,邀请昔日闺中几个好友相聚,叙叙闲话。 昔日好友,也就是舒然、乐安、蒋月和杨静姝了。 几人这一年来都有书信往来,彼此的近况都知道一些,乐安与明恩公主一道打理家务,里里外外地参与应酬,本身就长得如花容颜,再加上这交际能力和傲人的家世,不少媒人可都把门槛踏破了,只是靖海侯府至今都没有漏什么口风,却没想到最后是看上舒家了。 当然,舒然不是苏宁,不会把这事到处嚷嚷,一个字都不会说。 至于蒋月,她家里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地过着,但人却越发不着调了。乐安之前来信,说她担心蒋月,就派人暗中跟踪了几次,却发现她似乎和一个男子有些纠缠,后来乐安敲打了她几次,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乐安虽是郡主,但行事有多少人盯着,也是有些受限制的,不好干预过多。 这熊孩子…… 杨静姝这些日子听说也在议亲了,但那些人家……实在不算的什么好人家,可在几人当中,舒然和她的交情其实不算深,远远到不了对人家亲事提意见的程度,所以只好做不知道的样子。 个人自有个人福气,随缘吧。 聚会的地点设在成王府,王盈秀笑吟吟地把几人迎了进去,“你们可算是来了,想死我了。” 她娇嗔道,她新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几个好友好好见面呢。 “得了吧,”蒋月摆摆手,调侃道,“我们又不是你那好好夫君,用得着这种语气说话么?” 一年不见,蒋月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挂着那把有些陈旧的马鞭,只是毒舌的本事却是见长了,也不知怎么练出来的。 王盈秀新婚,整个人就如脱胎换骨一般,洋溢着一股娇媚的气息,原本清秀的容颜上,更增添了不少丽色。今日她穿着一件橘红缠枝的裙子,戴着几支精巧别致的金簪,整个人活泼又不失稳重,这身打扮,到很适合这样的闺蜜聚会,轻松欢快。 “阿月,几日功夫不见,你倒是爸阿然的功夫学去了啊?”乐安笑着掐她一下,说道,“你可别忘了阿然历来都是帮着阿盈的。” 乐安抽高了不少,褪去了之前的丰盈,也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大美人了,此时她笑望着舒然,耳边的那两个翡翠坠子更衬得明眸皓齿。 “不,这回阿月说对了,有人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呢。”舒然瞅瞅王盈秀,也调侃道。 成王对妻子的好,舒然一进京城就知道了,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在意的不得了。如今看她气色这样好,眉宇间没有一丝愁色,尽是幸福,也就安心了。 之前还担心成王是个收不住心的,让她吃苦,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 每个姐妹都过得好,该多好啊。 “你们快别说了,担心阿盈恼了,把我们收拾一顿,横竖这是成王府,她做主啊!”杨静姝笑道。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这一年来,杨静姝沉静了很多,听乐安说,她哥哥娶了媳妇之后,手段厉害,家里内宅近来安生得很,她也跟着她嫂子学到不少东西,受益终生的。 她总归要出嫁,得有个人教着才好,这样不至于以后在夫家吃亏了。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你们笑话我不知多少次了,我才不放心上呢。”王盈秀不理会她们的口头官司,领着人进了花园。 成王府的花园是早在封王时就修建好了,如今也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绿树成荫,娇莺轻啼,侍女们来来往往穿梭在花丛中间,不时有蝴蝶振翅飞起,说不出的有趣。 “还是你们会享受啊,瞧瞧这景象,塞北可就是漫天黄沙呢。”舒然赞叹地说一句,京城虽然混乱了些,但气候真的不错,十分养人。 舒然都不确定,她在塞北呆上几年,会不会就变成黄脸婆了呢。 “那简单,”杨静姝说道,“你留在京城不就得了?” 侍女领着几人上了凉亭,在石凳上铺上软垫,有端上了各色时令瓜果,水灵灵的,看着十分可爱。 乐安用竹签挑了块果子放在嘴里,仔细吃完后才说道:“这怎么成呢?阿然可舍不得呢,这次若不是要回来备嫁,恐怕就直接不回来了呢。” 舒然满不在乎,她们说的都是事实啊,她本来就不会成亲了还留在京城,这不是虐待自己么?横竖赵宁川家里有没有恶婆婆,要让儿媳妇留下来伺候自己。 “哎,原本想着,以后去了塞北会想你们,如今看来不用了,这样的损友,想了作何?”舒然叹口气,眉头一皱,似乎是在为自己交友不慎而惋惜。 几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得了,就你这张嘴啊,难怪肃王殿下那么心疼你呢。”这话虽是调侃,但也是满满的高兴。 杨静姝看着几人笑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黯然神伤。 姐妹们如今都有了好归宿,舒然和王盈秀配了王爷,乐安的婚事肯定差不了,蒋月也是,她家至少也是个伯爵,而且她那样的性子,在家里说一不二,家里人也不敢把她许一个她不满意的,而且她嫁人后,也必定受不了欺负的。 只有她自己,如今都还没有个着落,婚姻大事都掌握在父母手中,父亲是个好钻营的,只要对他的仕途有好处,他才不会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都会把自己许过去。母亲呢,又是个没成算的,不被人家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把自己给“卖了”就阿弥陀佛了。大哥呢,他是疼爱自己,可上有父亲压着,她的婚事他也插不了嘴,顶多人选定下来了,他帮自己打探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妥,好做准备罢了。 如今啊,她已经对婚姻没有什么期望了,最大的想法就是能找一个清净的人家,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了这一生吧。可是……估计这也是奢望了,父亲怎么会把她许给一个清净人家?不把她送给高官为妾就好的了。 “静姝最近在家里做什么?”看杨静姝出神,舒然便开口唤她,瞧她那神色,想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而烦恼了。 “我么?”杨静姝回神,伸手压了压耳边的发髻,掩饰尴尬,“还能怎么样?就是跟大嫂理理家,然后做做针线了,家里管得严,想和你们聚聚都要磨半天呢。”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里都管得很严。 “可不是么?连我都快闷死了。”乐安也笑着说道,然后指指王盈秀,“这回多亏阿盈了,我们才有这个机会放放风。” “说得就和犯人一样。”蒋月嗤之以鼻,她可是想去哪去哪,谁敢拦着,一鞭子抽死他!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粗暴?”舒然挨过去,揪揪蒋月的鼻子,嘲笑道,“以后谁敢娶你这个母夜叉啊?” 舒然说了这话,目光便盯着蒋月,见她微微愣神,之后脸色一阵变幻,红绿白黑,那叫一个精彩! 舒然心头一凉,看来乐安说得都是真的了,她果真与别人有些纠缠!这个不省心的! 大晋虽然对女子的要求没那么严苛,但是女子的闺誉却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那样重要!若是女子婚前与别人有了什么首尾,那么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还会让自己的家人、姐妹都抬不起头,受这池鱼之殃! 即便男方最后娶了女方,那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世上多的是翻脸不认帐的人,最终受苦的还是女子! 舒然真相抽她两个耳光,让她醒醒!若是那男子真对她上心,又怎么会这样和她纠缠不清?不是应该三媒六聘地上门求娶吗?又怎会这样置她的闺誉于不顾? 舒然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说出来。 “呃……阿月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娶?”乐安也瞧出了苗头,可现在却不适合说这些,便转开话题,“阿然,你可别再犯懒了,那些嫁妆开始绣了没?” 舒然暗暗顺了几口气,才说道:“当然喽,难不成还等你来跟我绣?唉,算了吧,你那把鸳鸯绣成鸭子的水平……” 乐安见她笑话,便扑上去扯她的嘴,骂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几人笑着闹着,时间过得飞快,在成王府吃过午饭后,几人都起身告辞了,王盈秀送他们出,去,“哎,以后再聚可就难了,不过啊,我会去看你们的。” 舒然几个都还未嫁,这段时间更是家里拘得厉害,不得轻易出门,她就不同了,如今已是妇人,行动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几人来到了门口,却刚好遇见回府的成王,他从车上下来,见到有陌生女眷,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今日妻子宴请好友,想来就是这几位了,此时不好回避了,只能上前问好。 “见过成王殿下。”几人先朝他行了礼,成王微微躬身,然后说道,“多礼了。” 舒然是第一次见这成王殿下,只见他皮肤有些黝黑,应该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缘故,但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笑起来更是一口大白牙。 他此时牵着王盈秀的手,笑得傻乎乎的。 王室里,难得有这么纯真的人。 但既然能够在瑞亲王和英王双方夹击之下还能活得这样自在,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几人纷纷行礼告辞,上了各家的马车,乐安与舒然同路,便挤上了她的马车。 两人在车里才说了几句话,马车却急急停了下来,舒然和乐安猛地一个前倾,撞在了桌角上! “啊!”舒然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叫出声。 “阿然,你怎么样?”乐安撞到的地方刚好有个垫子挡住,倒不是很疼,再看舒然,额头肿起一大片,看着十分吓人,不过好在没有流血。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兰屏、兰帘进来,看到舒然的额头,也吓了一大跳。 “咝……没事,外面怎么了?”舒然忍着疼痛说道。 “我们在路上走着,到了一个岔路口时,却猛地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斜刺刺地奔来,惊扰了我们的马儿,还掀翻了路边的摊子!”兰帘急急说道,“他说他是肃王殿下的表舅兄!”   ☆、第46章 收拾 舒然来不及去细想“肃王殿下的表舅兄是谁”,现在治伤要紧,“回府,叫大夫!” “是!” “去我的马车。”乐安说道,“走,我扶你过去。” 乐安和兰屏三人扶着舒然出了马车,乐安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把自己和舒然的头发弄得凌乱些,又掐了自己一下,眼中立时就泛起泪花,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出了马车,只听得有人在高声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居然敢挡小爷的道?知道小爷是谁吗?”他傲然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扬声说道,“小爷是肃王侧妃的亲表哥!以后啊,你们见到小爷都给我绕着点走,否则惹了小爷,别怪小爷心狠!” 肃王侧妃? 舒然和乐安同时一愣,对望一眼,乐安就对兰帘说道:“去,告诉他我们是谁,最好和他吵一架,但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仗势欺人,一个侧妃亲戚,都欺负到正妃头上了!” 总而言之,就是要强化她们的受害者形象!让所有人都认为苏家不可一世,狗仗人势! 舒然听见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忍着剧痛说道:“把马车和马匹留在这里,派人看着。” 这可是重要的证据呢,摆在这大街上,也能提醒大家,看看吧,人家都把我们欺负成这样了!她刚刚看到,那马儿脚上可是受伤了呢! 乐安扶着舒然上了她的马车,兰帘得了令,当下挽起袖子,摆出架势和那人吵起来:“我说呢,哪来的狗在这乱吠,没长眼睛,没看到主子过来吗?还敢在这嚷嚷?” 舒然听了一耳朵,默念一边这不是她养出来的丫鬟…… 那人一下子急了,挥着马鞭,吼道:“哪来的贱婢?敢冲小爷嚷嚷?不要命了?” “哪来的?听好了!”兰帘十分霸气地环视一圈,大声说道,“永宁侯府来的!刚刚马车里受伤的就是我们小姐和乐安郡主! “你刚刚说你是肃王殿下侧妃的表兄?哈哈,一个侧妃的表兄就敢仗势欺人?”兰帘看着围观的人,说道,“大家说说,我们永宁侯府还出了个肃王正妃呢!但家里的下人哪个不是和和气气?可有这样当街骑马,骚扰百姓过?” “这倒没有……” “永宁侯府的人都挺和善的……” 围观的百姓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兰帘得意地点头,看着那人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继续说道:“再说了,侧妃又怎地?侧妃的亲戚居然欺负到正妃头上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我看啊,今天八成就是你故意的,想要叫我们小姐受伤破相,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说说,是受谁指使的?” 那人是个急性子,被兰帘这一通辱骂,早已失了理智,当下想也不想,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小爷受谁指使干你屁事?!” 大家恍然大悟,“哦……” 原来是受人指使啊,谁呢? 除了苏家,还有谁! 啧啧,这苏家,平时人模狗样的,居然暗地里打着这见不得人的心思! 那人见大家都对他指指点点,目光由刚刚的畏惧变为鄙夷,他一下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 “你、你们……”他气得那马鞭指着兰帘,脸色涨红,刚刚知道马车里的是舒然和乐安郡主,心里已经怕了,但之前还耀武扬威,现在要他怎么拉得下面子来? “怎么?我们怎么?”兰帘还在激他,“一只给人家舔脚求生的狗,也敢乱咬人了?这世道啊,比那说书先生说的还要荒缪了!” “我打死你!”那人扬起马鞭就朝她打来! 兰帘早就防备着了,当下麻溜地闪开,大呼:“打人了,打人了!苏府的狗乱咬人啊!” 那人的鞭法也不准,根本打不到兰帘,但却误伤了几个围观民众,当下激起了众怒,几个不怕事的壮汉走上前,一拳就把他打了牙齿都飞朝半边! 而另一边,乐安和兰屏已经带着舒然回到了永宁侯府。 之前已经差人回来说过,所以现在老夫人、小张氏、李氏和孙氏都已经坐在了房里,焦心地等着,大夫也在里面了。 一见两人扶着舒然进来,孙氏就扑了上去,“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哪个挨千刀的害得我儿这样?”她心疼得眼泪直流,看着舒然头上高高肿起的大包,这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啊! “娘……” “三媳妇儿,先让阿然躺在床上,赶紧让大夫看看吧!”老夫人也揪心,可当务之急得先治伤包扎啊! “瞧我,阿然,快去躺着……”孙氏扶着舒然躺到了床上,“大夫,大夫,你赶紧来看看。” 大夫上前,先是给舒然把了脉,又仔细观察她的大包,良久才说道:“舒小姐无什么大碍,这伤看着下人,不过没伤到骨头,只要消了肿,把瘀血除了,配上些好药材,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大家这才送了口气,刚刚舒然刚进来的样子,可着实把人吓一跳,连李氏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都抖了一下。 “大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小张氏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养伤期间不能再伤上加伤了,也不要用手去捱,饮食清淡些,也就得了。” “如此,就谢谢大夫了。”小张氏给大夫塞了一个荷包,那大夫也不推辞,收下了。 “乐安……”舒然在床上叫了一声,乐安会意,就对大夫说道,“大夫,你看,姑娘家伤了脸,再小的伤也是严重的,这……” 大夫早就是人精了,这是在告诉他,出去以后把这伤往重了说,于是就笑眯眯地道:“姑娘说的是,女孩子容貌何其重要,像舒小姐这样的,已经是很严重的伤了。” “那就麻烦大夫了。” “哪敢哪敢。” 兰屏领着大夫下午开药,老夫人这时才冲着乐安说道:“今日多亏了乐安了,老婆子感激不尽。” 两家关系亲厚,再加上如今已经在议亲,马上就要换庚帖了,老夫人叫乐安就不带称号了。 “老夫人说哪里话,阿然是我好友,略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乐安本就是个和善性子,若不是遇到不可理喻的人,她都会以礼相待,何况是舒老夫人? “哎呀,快给我说说,你们刚刚又在琢磨什么了?”李氏等不及了,催促着说道,若不是要做什么,乐安刚刚会特意那样交待大夫? “伯母,就你心急。”舒然忍着疼,说道,“先让侄女把药敷上再说,行不?” 李氏一拍大腿,愧疚地说道:“哎,你看我,当然要让你先上药休息了,这些事不急啊,这兰屏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催。”李氏招呼丫鬟去催兰屏。 乐安听着李氏这机关枪一样的话语,还有那风风火火的行事,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小张氏暗暗掐李氏一下,你给我收敛点!别吓坏我未来儿媳妇! 李氏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这点子就被吓到,还真当你儿媳妇是水做的呢? 看那两妯娌“眉来眼去”的,老夫人忙咳了一声,两人才坐正了身子。 舒然暗暗发笑。 不一会儿,兰屏就拿来了药和干净的纱布给舒然敷药,那药刚敷上的时候凉丝丝的,疼痛减轻不少,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发热了,被敷着的那块地方烫得不行。 舒然昏昏欲睡,想着这也是给乐安一个在未来婆家表现的机会,于是就说道:“乐安,你和伯母们说说我们的打算吧?我想睡一觉。” 乐安心思玲珑,一下就明白了舒然的用意,有些羞涩,但还是说道:“你放心吧,我和她们说,你好好休息。” “嗯……”舒然说完,就已经有些迷糊了。 乐安放下帐子,老夫人也就说道:“那咱们去外面说,让然丫头在这休息。” 老夫人带着她们来到了外间,吩咐丫鬟上了茶水,这才对乐安说道:“乐安啊,你和阿然怎么打算的,都好好与我们说说,好叫我们心里有个底。” 乐安对几人行了个礼,才坐下,缓缓说道:“其实这也是临时起意的,原本我们都没想过要去寻那苏宁麻烦,可上苍不垂怜她,让这么一个机会撞到了我们面前。” 她简短地把事情起因说了,又说了自己当时的打算:“我知道他是苏府的人以后,就想着不论如何,咱们都不可能和苏家和睦共处的,如今他们又伤了阿然,我们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与其事后算账,不如先把握主动。所以当时我就想着,得让人都觉得咱们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于是拨乱了头发,让人家都觉得伤得很重,再叫兰帘去和他争吵……之前阿然说过兰帘嘴巴厉害,再交待她几句,就能让那人越说越错,把苏家狂妄自大,仗势欺人的名声坐实了。” 乐安娓娓道来,语气不疾不徐,“如今那马车和马匹都还在那里摆着,几乎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接下来怎么找苏家算这笔账,乐安就毫无头绪了。” 这哪是毫无头绪?这是不好太过插手舒家家事的意思,要她们自己做主呢! 小张氏满意极了!聪明而又懂分寸,位尊而又知礼仪,不骄不躁,长袖善舞,这样的儿媳妇,她喜欢极了! 小张氏脸上快要笑开了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侄女有什么深仇大恨,侄女脸受伤了她能开心成这样! “咳!”老夫人咳嗽一声,小张氏连忙收起笑容。 “哎,多亏了乐安想得周到了!”老夫人也很满意,当下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以后啊,你得经常来陪阿然说说话,不然啊,她这待嫁的日子可无聊了。” 乐安脸红了,轻轻点点头,“乐安会的。” 之后乐安等舒然醒了,又和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夕阳西下,她才婉拒了舒家留饭,往家赶去。 刚出永宁侯府大门,就遇上落衙回家的舒云礼,两人同时一愣,之后各自行礼问好,随意说了两句就分开了。 直到上了马车,乐安才敢摸摸自己那发红的脸,暗骂自己不争气,见个面就脸红了,又不是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7章 苏宁 苏宁这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火烧房子带牵草!她即便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还是会惹祸上身! 那什么狗屁表哥,她根本不知道好不好?母亲也没和自己说过,有这么一门穷亲戚过来投奔啊!投就投吧,苏家家大业大,养那么几家人不是问题,可谁知道那是个脑门被门夹了的,居然上街耍威风!她亲哥哥都没这么狂傲过,何况他一个不知道那个旮旯钻出来的表哥? 苏宁越想越觉得怒火难平,把一个屋子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上天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是不是?以前,她们说自己脾气暴躁,容易被别人利用,好,那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事都忍了又忍,可如今呢?还不是一样有麻烦! “啊……烦死了!”苏宁一路气冲冲地往母亲秦氏的屋子走去,时不时恼怒地踹路边的花草一下,“该死的东西!”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免得触了主子火气,挨板子。 苏宁风风火火地走到秦氏院子里,老远就张开嗓子喊:“娘!娘,我不活了!这些人就是成心跟我过不去的!” 秦氏听到她的声音,放下手中的账本,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丫头……” 她如今对于改造苏宁,可是不抱任何希望了,瞧她这模样,除非活佛在世,否则是没办法了。这么大一丁点事情,就能把她气成这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一后她还活不活了? “去,沏一壶静心凝神的茶来。”秦氏吩咐丫鬟,得先给这丫头降降火气再说。 “娘!”苏宁“哗啦”一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娘,你把那人交给我,看我不抽死他!叫他给我惹祸!” 瞧瞧吧,秦氏无奈,事情到了这地步,她还是没有分清楚重点,重点不是那个人出去耀武扬威,而是永宁侯府和靖海侯府如今都抓着不放啊! 而且,苏宁之所以知道那人给她惹了祸,还是外面的人说她蛇蝎心肠的话传到了她耳里,若不是这样,估计现在她还在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能给别人当靠山多么了不起呢! 秦氏十分不解,她和丈夫都是聪明人,为何就养出个这样的女儿?孙氏那样的泥巴人却养出了舒然来?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横竖是自己女儿,不能不管。 “你坐下,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凡事得动动脑子!”丫鬟沏好了茶端上来,秦氏给苏宁倒了一杯,苦口婆心地说道,“你呀,在这上面吃过多少亏,还不长记性?” 苏宁喝了浓茶,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有些丧气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她也想一句话说出个七八个意思,一件事想出七八个牵连来,但是做不到啊! 要是她能做到,如今还轮得到舒然猖狂?早把她收拾得趴下了! 说来也真是的,前皇后怎么不直接下个剧毒毒死她呢?像她这样的祸害,早该死了! “娘如今也不奢望你怎么样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就好。”秦氏无力地说道,“你如今是圣上钦定的肃王侧妃,只要好好的守着规矩,不要惹事生非,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至于成婚以后,老老实实的做个侧妃,不给王妃添堵,那她也不敢拿捏你!你再生个哥儿,然后还有娘家撑腰,那府里谁敢给你脸色?即便是出去,那也是体体面面的!” 秦氏也是老生常谈了,这话反反复复说了不知多少遍,每次苏宁都能听进去,可也只管用一两天而已。 可这回苏宁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怎么的,当下反驳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忍着她让着她?我不如她漂亮还是家世没她好?凭什么?” 她的语气激烈,从小到大都被舒然压一头,家里人叫自己别惹她,外面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帮她,叫她次次都憋屈! 如今虽然她是侧妃,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就不信找不到时机收拾她!王妃怎么了?看她能不能做一辈子! 母亲说得对,到时候她有了王爷的宠爱,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怕她? “就凭你如今只是侧妃!就凭你爹你哥不会无条件支持你!”秦氏拍拍桌子,怒道,“你不看看,从小到大你惹了事,那些不如咱家的还好,每次你惹了那些贵人,你父亲、哥哥哪个愿意为你出头?为你去得罪那些人?” 秦氏说着这些话,心里也是痛得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有自己的家要顾,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没次都帮妹妹收拾摊子,也不能怪他。丈夫么,有几分心神是放在她们母女身上的?她倒是想帮女儿,可是没办法,她得靠丈夫儿子过活,不可能做于他们不利的事情! 这样的状况下,女儿再不懂事,日子可得有多艰难啊…… “哼,他们不会不帮的,我做了肃王侧妃,他们只有好处!”苏宁这点却是了解得很,“而且,娘也说了,我身份只是侧妃,其实用不到那么多的计较,我只要好好把握住王爷的心,就万事大吉了!” 这个她可是有信心得很,那些对付男人的手段,这大宅院里每天都会上演几出,她都无师自通了!就舒然那样没见过妻妾争斗的,还能是她的对手? 秦氏此时已经无力在说话了,她觉得,每次跟她的女儿交流,还不如让她去和那些小妾们打几回机锋呢! 每次她都能歪曲她的重点! 人家肃王要是对你有一丝上心,能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过年过节也不见送个年节礼过来,甚至连句问好的话都没有! 若是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倒好,可你看他隔三差五给舒家送的那些东西,别人不知道,时刻紧盯着舒家的苏家却是清楚得很,那些哪一样都是让百年世家眼馋的! 这么鲜明的对比,偏偏她这姑娘看不出来,还这样憧憬着…… 哦,对了,肃王还没有见过她呢! 秦氏轻揉着额头,耳边听着苏宁对未来无限地幻想,脑海里忽然想过一个念头:她这姑娘,怕是要折在肃王府了…… 可有什么办法?这婚事还是苏家求来的呢! “夫人,瑞亲王侧妃来了。”正在秦氏头疼不已的时候,门外的婆子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闪,一位华衣丽人走了进来,珠光宝气,莹莹润润,整个屋子都被她衬得鲜活起来。 “见过侧妃娘娘。”秦氏连忙拉了苏宁去给苏韵行礼,心中欢喜,她来了,可就能治治苏宁了,不知怎么回事,苏宁就是能听得进她的话! 苏韵拉起了两人,笑盈盈地道:“婶子这是在和妹妹说什么呢?” “哎,还不是老样子,教训教训。”秦氏说道,“如今可好了,侧妃娘娘来了,可得帮我好好说说她!” 苏韵坐下,如今的她虽然是侧妃,可上头没有王妃,她就是府里的主子,又有瑞亲王宠爱,日子过得舒心,整日闪耀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尊贵气势。 “妹妹还小,得慢慢来。”苏韵笑笑,“我今日来,就是想和妹妹好好说说话的。” 秦氏巴不得了,连忙道:“那你们聊,我去老夫人屋里看看。” 临出门前又吩咐丫鬟仔细伺候着。 苏韵见了,不禁一笑,苏宁啊苏宁,能让亲生母亲嫌弃成这样,你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韵姐姐,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收拾舒然!不就撞了一下吗,至于这样大惊小怪,揪着不放?” 苏韵也觉得和苏宁说话是件拉低智商的事情,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可不只是永宁侯府、靖海侯府抓着不放的问题了,苏家不放点血,京城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她没说出来,这次苏宁也得破层皮了,苏家之前看她很有价值,将她护得好好的,如今肃王爷对她不闻不问,价值下降,苏家必定会舍她一层皮来堵着悠悠众口。 当然了,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这是几方都不想看到的。苏家不想舍弃一个肃王侧妃,皇帝不想舍弃一枚棋子,舒家呢,也不会在这时候要她的命,不然这逼死肃王侧妃的名头就得落在舒然身上了。 “百姓?干他们什么事?”苏宁大是不解,“一群贱民,他们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 苏韵不想费口舌跟她解释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直接切入今天来的目的,“我刚刚去过祖父那了,最后决定,让你这几天做几件事。” 苏宁一下子兴奋了,瞧吧,如今他们还不是得靠她? “快说快说!” “第一,你带着仆从去城门口施粥三日,再贴一张请罪表,说是自己对亲戚约束不严,给大家添了麻烦,十分内疚,特施粥三日以弥补。”不等苏宁发问,她又接着道,“第二,带着礼物,浩浩荡荡地去永宁侯府,去和舒然道歉。” 听到前两句,苏宁是疑惑,这最后一句,却是让她爆发了,“道歉?为什么?” 她做错什么了?要去和舒然低声下气地道歉? “不为什么,你不去也得去!”苏韵语气冷硬地说道,“由不得你!” “我就不去,你们能拿我怎么着?”苏宁站了起来,激烈地大吼,“你们能杀了我啊?!” 杀了你倒轻省多了! 肃王侧妃这么好的位子,怎么偏偏给她占了?换个人,作用都会更大! “等着吧。”苏韵满不在乎,吃穿用度都掌握在人家手上要收拾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今的苏韵,底气也是十足的,在苏家也有说话的地位。她算是看清楚了,瑞亲王是不可能复起了,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定是逃不掉的,即便后来新帝上位,对他开刀子,也不会伤及她和她的儿女们,反而要好好对待,博个名声。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坐上王妃的位子,这样以后就完全高枕无忧了! 现在她还愿意管苏家的这些破事,那是因为自己也还需要他们助力,等以后地位稳了,谁还管这些?看着他们怎么样作死吧,只要不是像曹家那样的谋反大罪,其余的都牵扯不到她头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 “我就不去,看你们能怎么样!”苏宁依然嘴硬。 苏韵该说的都说了,此时也不想多言,起身直接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发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打滚求收藏,求花花,求作收啊~ 本文独家连载123言情,谢绝转载!   ☆、第48章 请罪 苏家想要让苏宁就范,当然有的是办法。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只要不给漂亮衣服穿,不给美味食物吃,也不给丫鬟仆从服侍,要不了两天她就得乖乖投降。 苏家更狠些,把苏宁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半个晚上她就支持不住了。把她放出来的时候,憔悴得不像话,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实在是被吓怕了,不敢反抗。 就在京城百姓把苏家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苏家在城门口搭起了三个大棚子,给来往的行人和乞丐施粥送水,城墙上也贴了一张请罪书,言辞凿凿,情义切切,深刻反省自家约束不力,让那些不着调的亲戚为祸百姓,特此施粥三日,并且会赔偿所有摊贩的损失,还择日公开向舒小姐和乐安郡主道歉。 百姓大多数不识字,那请罪书由一个说书的老先生念出来,颇有一股感人肺腑的渲染力,让所有人心中都对苏家有了一丝谅解。谁家没有两个不省事的亲戚?何况苏家?再说了,人家不是也不知情么?最重要的是,这赔罪态度那叫一个好,赔偿损失啊!达官贵人在京城纵马扰民的不少,可有谁赔偿的?还不是吃个哑巴亏! “施粥是好事啊,苏家也没有那么可恶嘛……” “居然有赔偿!我得快点回去算算那些损失去!” “还给两位贵女道歉呢,到时候我们可要去看看热闹……”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请罪书议论不停,说书先生见自己的解说起到了这样的效果,不禁得意地点点头,嗯,任务王成得不错!回去领赏喽! 另一边苏宁可就惨了,那张请罪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她苏宁亲自施粥认错,所以她根本偷不得懒,一直拿着铜勺给来领粥的人舀粥,只不过舀了两三下,手臂就酸疼得不行!可偏偏不能换人啊…… 祖母给自己派来的人都是府中有头有脸的婆子、管事,她根本不敢指颐气使地让他们代劳,而且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苏宁! 没办法,苏宁戴着面纱,咬咬牙坚持,一只手不行了就换一只,轮流着来,她就不信没有结束的时候! 太阳火辣辣地,身边的一个婆子给她打了把伞,却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苏宁的两只手臂都酸疼得抬不起来,白嫩的手心也被磨得红肿,疼得她快哭了! “嬷嬷……”苏宁低声相求。 “小姐,老爷吩咐我们不许帮忙的。”嬷嬷半分不买账。 苏宁咬咬牙,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不信她不行! 施粥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来捞一碗?不只是行人、乞丐,连那些本地人家的大人、小孩都人手捧着一个大碗来排队,还有那些乞丐,一开始只是这个城门口的乞丐,后来消息传开了,四个城门的乞丐都闻声而至,队伍弯弯曲曲,不知道排了几条街去! 最让苏宁难以忍受的是,那些男的知道她是苏家小姐,都会有意无意地抬头瞄她几眼,那目光包含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苏宁心头一阵阵窝火。 好不容易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动不了了,此时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姣好的曲.线露了出来,让她羞愤难当。 也许是困境能激发人的智慧,苏宁终于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有智慧的事情。 只见她“啪”地一声放下勺子,对旁边的嬷嬷说道:“嬷嬷,祖父是让我来代苏家认错的,如果我现在不配合,那苏家的名声会更臭了吧?” 瞧这话说的!若是舒然听到,一定会怀疑这苏宁是不是被人换了灵魂,居然还学会这样高超的威胁了!而且还准准地打在七寸上! 苏家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地道歉?不就是想挽回名声吗?只要苏宁在这里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例如拿勺子砸来领粥的人脑袋,这样苏家一切都白做了!所有人都会觉得苏家根本没诚意!名声更臭了! 那嬷嬷显然没料到一向无脑的小姐居然这样威胁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另一位嬷嬷马上就接过勺子,“小姐累了,先休息会儿吧,这些粗活就让奴婢来吧。” 哼,刚刚叫她做的时候怎么不说是粗活? 苏宁打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场胜战,好不得意,刚刚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愉悦。 瞧瞧,娘亲还说我笨,这两个叼奴还不是被我拿捏住了? “狗奴才!”她轻斥一句,那两个嬷嬷都变了脸色。 哎……智商难道也有暂时的吗?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拉仇恨啊! *** 这么大的事情,永宁侯府当然早早的就收到了消息,此时舒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花树底下的躺椅上,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清茶,头顶是幽幽的花香,唇间是淡淡的茶香,温暖的阳光透过花树稀稀落落地洒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小几的对面有一张竹椅,舒云礼坐在上面,细长有力的手指握住茶壶,把茶水注入茶杯,然后递给舒然一杯。 “看够了没有?”舒云礼笑着问道,语气中有着一丝戏谑。 “没有。”舒然手中拿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信是肃王写来的,简简单单的只有四个字:随你折腾。 想想之前是谁还因舍不得她而闹别扭?如今写封信却连句问候也没有,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以为他不在乎她了。 可她却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 苏家虽然算是新贵,可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真把他们逼急了,讨不到好果子吃。本来若是换了其它王爷,能娶苏宁为侧妃,即便她人再怎么不着调,也一定会宠着哄着,就像如今的瑞亲王侧妃一样,当然了,苏韵也的确有点子本事,能在那里站住脚跟。 可赵宁川如今却说,随她折腾,他不需要靠一个侧妃来拉拢势力,也不稀罕苏家的那些东西,一切都随她折腾去。 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对待? “行了吧,看你乐得,不就是四个字吗?大哥我以前也说过,也没见你乐成这样。”舒云礼单指敲敲桌子,也许是长兄如父的原因吧,如今看着舒然,居然有了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我知道,大哥哥最好了。”好话不要钱,尽量说就是。 舒云礼摆摆手,“别别别,要是肃王殿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 “嘿嘿。” “说正事呢,”舒云礼正了颜色,轻声说道,“苏家如今的行为,你怎么看?” “长进不少,”舒然如实评价,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哥,我一直好奇,苏阁老是怎么进了内阁的?” 苏阁老与其它阁老比起来着实过于平庸了,政事上也没什么卓越的政见,家事还一塌糊涂,瞧他养的那些儿子和孙子,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舒云礼神色淡淡地抿了一口茶,语气平缓地说道:“圣上需要的,不一定都是超凡卓越的人才。” 这话说得含蓄,舒然现在对皇帝是听到都会心烦,以前还会对他的帝王之术在心里吐槽一下,现在直接不愿费心思去想了。 “苏家这次的事情办的倒是漂亮,”舒然又回到了正题,“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舒云礼点点头,“不管是谁,苏家也还算有那么一两个能用的人,只可惜了,再厉害的人也扒拉不了那样一个家族。” 能干的太少,能吃能惹祸的太多,这个京城就像沼泽,一个家族如果停滞不前的话,终究会被淹没。 “漂亮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推出来办事的是苏宁,再好的计划都能毁了,甚至还会反惹一身臊。”舒然想起苏宁,露出一丝狐狸般的微笑来,“你不知道,苏宁只要见了我,有多少理智都会崩溃,哪怕……我什么都不做。” 舒然也不知道自己对苏宁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自己理她吧,她每次都会气得跳脚,不理她吧,更是觉得自己侮辱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哎……苏家还是高估了苏宁的智商和自制力哟。 “也是。”想想妹妹和苏宁这些年来的种种矛盾,有哪一次是苏宁得逞的? “这回可多亏了乐安,要不是她之前做的那一些铺垫,咱们能在这什么都不做就捞好处?”舒然时刻不忘记在哥哥面前给未来嫂子刷存在感和好感。 舒云礼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出声了,只是握着茶杯,不停的在掌心转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快要看出一朵花来了。 “哎,十来年的闺密,一瞬间成了嫂子,我这么有种以前都是在提前培养姑嫂感情的感觉?”舒然才不肯放过舒云礼呢。 她知道,舒云礼是属于那种情爱心很淡,责任心很强的男人,与他而言,娶什么样的妻子或许真没有考虑过,反正长辈们的眼光不会差!最大的期望,或许就是能帮他管理好家吧,至于其他的,在他这个连通房都没有的人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闪过。 舒然知道,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他这样的男人一定算得上好男人了,尤其是古代,有多少夫妻有爱情?更多的都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感情罢了。 这样的婚姻生活,于乐安而言肯定不坏,可舒然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对彼此有些好感和在意,这样,真的不错。 这几日想想,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的镇定,靖海侯府的选择不难理解,在整个京城,舒云礼算是最适合乐安的了。 两人身份相当,舒云礼又年轻有为,舒家人口简单,家族和睦,并且也是知礼明义,不会为难媳妇,更不会给孙子塞人,这嫁过来日子肯定舒心! 至于也没有其它考虑,舒然就不知道了。 “是得谢谢人家。”舒云礼终于开口说话,神色依旧平静,让人无法知道他想些什么。 “那我改日请她过来一聚,好当面答谢?” “不妥,既要答谢,当你亲自上门才是。”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舒然叹口气,“好好好,就这样。” 舒云礼微微一笑,目光又再次聚焦在了茶水上,只是这次的水面上,却依稀有一道影子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都要嫁人、娶媳妇了。   ☆、第49章 致歉 苏家提前给舒家和靖海侯府递了帖子,说明了携礼前来道歉的时间,舒然让兰屏代拟了一份回帖,语言很公式化,就说那天自己定会恭候,乐安更直接,就让人把赔礼送到永宁侯府,她到时候也会在那。 果然,到了那一天,乐安就早早地坐车来到永宁侯府。 “我还没睡醒呢……”舒然眨眨眼睛,昨晚小日子来了,把她折腾了半宿,精神有些不好。 乐安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要不你歇着?待会儿人来了我和伯母她们会应对的。” 舒然摇摇头,接过兰屏递来的醒神露擦在额头上,顿时一阵清凉袭来,脑袋清醒了很多,“不用啦,我没那么娇弱啊,再说了,如今你算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去打头呢?” “咱们不用计较那么多啊……”乐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是啊,马上就一家人了嘛。”舒然凑近她,笑嘻嘻地说道。 乐安脸上一红,羞恼地掐她一下,“叫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去揪舒然的脸。 舒然笑着躲开了,连连求饶,“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乐安不解气地又挠了她两下,这才气呼呼地说:“让你打趣我!” 舒、程两家结亲的事情虽然还未公开,但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得了消息,不然以前那些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赖在两家的媒婆怎么会一瞬间都熄火了? “你羞什么啊,祖母说了,过了小定就对外公开了,也要不了几天,全京城都会知道你是我准嫂嫂了,到时候打趣你的更多了!”舒然揉揉被乐安揪过的脸颊,不满地道,“你家里那么多亲戚长辈,一个人说一句都能把你羞得想钻地下去!” 乐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微微一下,说道:“我知道啊,才不怕她们呢,我只是,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而已……” 好姐妹忽然要做妯娌了,一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舒然也不打趣她了,姑娘家都这样嘛,再怎么大方的人遇到婚事都会羞涩,连她这样心理年龄那么大的,和赵宁川牵个手都还会脸红心跳,何况乐安? “好啦,快帮我挑件衣服,今日穿什么合适?”舒然打开衣柜,问乐安。 “当然和我一样,穿素净一点喽,”乐安指指自己身上浅蓝色长裙,“你就穿白色为主色的吧,这样柔弱一些,再配上你这苍白的脸色啊,可不就是大病初愈么?” 舒然挑了一条白底绣浅蓝色缠枝纹的裙子,配一件浅蓝折边绣银线花纹的半臂,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里衬,头发简单挽起,簪了两支小小的银钗,整个人显得素净娇柔,文文弱弱。 舒然暗叹一句,这是要去扮白莲花了? 她打了个寒颤,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算了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必要刻意去伪装啊! 面对苏宁都要伪装,那以后面对更强大的对手该怎么办? “掉价!”舒然拍拍自己的脸,又点了胭脂,看着有了些血色和活力,这才说道:“好啦,我可看不惯那样柔弱的自己。” 乐安无奈,“随你吧。” 话音刚落,兰帘就进来说,苏家的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走,出去门口堵着去。”舒然拉着乐安笑盈盈地往外走去。 两人先去给老夫人她们请了安,然后一群人才悠哉悠哉地往门口走去,舒云礼他们几兄弟不在,因为苏家过来送礼致歉的也只有苏宁一人,没有男客,所以他们也不用出面,成年的那几个早早地上班去了,舒云信也早早地去了书房背书。 刚来到大门口不远处,就听到有人的争执声传来,似是来人与门房起了争执。 小张氏治下甚严,舒家不可能出现与客人为难的情况,所以这回门房敢和人高声争辩,定是事先得了主子暗示的。 “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好好的上门道歉,你们居然要把我们拒之门外?”有人高声说道,“大家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门外响起一阵符合声。 “这位兄台息怒,不是不让你们进去,而是老夫人吩咐了,苏家有诚意,那咱们舒家也要以礼相待,待会儿主子们会亲自出来接待你们的。”门房声音也很大,但态度却很恭敬。 大家听了,纷纷又觉得有理,舒家是个见究礼仪的人家。 “老身来迟了,让众位久等了。”老夫人被两个儿媳扶着,快步走到门前,朝那人说道。 舒然这才看清,瞧那人着装也不过是个管事之类的,刚刚她还以为是苏家的哪个男主子来了呢。 永宁侯府外围满了人,甚至比那日肃王送聘礼的时候还多,里三层外三层! 舒然环视一周,不见苏宁身影,但前方空地上却停着一辆拉礼物的马车和一顶轿子,估计她在里面。 “不敢不敢,老夫人客气了。”那人气焰马上消了,点头哈腰地说道,“今日我们小姐特携礼前来致歉,还望老夫人大人大量,原谅苏家的管束不严,以后万万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这话原本需要小姐亲自来说,可老爷怕小姐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只好让他来了。 管事觉得,今天的差事不好办啊! 原本老爷子是打算直接把礼物送到舒家,小姐在外面都是坐轿子,不用露面,到了里面么,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外人都不知道,即便小姐又闹出点什么,那也没有人证啊! 可如今人家却堵到了门口,看样子是不会放他们进去了……管事脑门上开始冒汗,现在就只希望小姐能忍一忍,安安分分地呆着,这场面就由他来周旋好了,若不然他也无能为力啊! “管事哪里话,苏家如此诚心,我舒家也不能落后不是?自当掸尘洒扫,举家相迎。”老夫人和善地说道,你苏家来道歉,我舒家全家在大门口迎接,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更不会有人说是故意挡在门口了。 “呀,原来苏小姐亲自来呀!”李氏惊讶得捂嘴,一副刚刚知晓,受宠若惊的模样,“苏小姐在哪呢?” 管事闻言,心里默哀一声,暗暗腹诽老爷子为何要派这位小姐来?老爷子他亲自来不是更好、更有诚意么?还不会惹事!希望小姐这回能收敛点吧,那几天的惩罚可别忘了。 “小姐在轿子里呢,外面不方便出来,所以可否……”管事还想再挣扎一下。 李氏双手一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懊恼地朝舒然说道:“你看我居然忘了,只想着全家出来迎接,却忘了女孩子可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露面的,看苏家想得多周到啊!” 李氏这一说,围观的人可就沸腾了! 什么?人家舒家都举家相迎,苏家小姐却不肯露面?这叫道歉吗?一点没诚意! 有一部分人则想,苏家小姐到底多金贵?被他们这些人看一眼就会掉块肉吗?苏家就是如此瞧不起人? “苏家到底有没有诚意啊,道歉连个面都不露!” “哼,大户人家最会作伪,敢情前几天都是假惺惺地博名声!” 一声声议论入耳,管事后背都快湿透了,苏家几日的努力可不能这样完了!此时也顾不得苏宁会不会惹麻烦,当下说道:“话虽这样说,但我家小姐说了,既然道歉就得有诚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就不用在意了。” 当下给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连忙走到轿子前面,掀开帘子:“小姐。” 轿子里一阵静默,过了一会儿,苏宁才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苏绣芙蓉百态的裙子,上面是一件玫红色金线勾边的对襟上衣,她已经及笈了,所以挽了发髻,戴了支精致的长簪,腕上也戴了两对晶莹剔透的玉镯,整个人显得富贵华丽。 舒然一直都知道,苏宁也是个美人,如果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那也绝对是一个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样,当然,一切都要把她的所作所为排出在外才是。 舒然目光一垂,就能看到苏宁手中那块帕子都快被揪烂了。 苏宁咬着牙,面上保持着平静,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捱过这会儿就好,就不会被惩罚,不会被威胁。 她踩着步子,每一步都觉得是在煎熬,好不容易挪到了老夫人眼前,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把那背了几十遍的话说了出来:“给老夫人见礼了,”她微微一福,还好这是给长辈行礼,她还能勉强接受,“家里对亲戚管教不严,导致纵马行凶,给大家惹了麻烦,还让舒、舒小姐和乐安郡主受了伤,苏家深感歉意。”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叫舒然舒小姐,别人都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舒然却是明确地感受到了,可现在心里却有了另一层疑惑,苏家为什么非要派苏宁来?他们不知道她一定会坏事吗? “前几日家里已经贴了请罪书,并且施粥三日以弥补罪过,今日就派苏宁来,特意向苏府和乐安郡主道歉。” 呼……终于说完了,人生当中第一次这样对舒家的人低声下气的说话,如果再长一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尤其是看到舒然那一脸微笑、心安理得地接受的模样,她都快抓狂了! 管事见苏宁好好的把这段话说完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立即上前说道:“还请老夫人原谅才是,让我们把礼物送进去才好。” “原来道歉都不用向苦主赔礼的,只要给家长说一句就好,”乐安此时发了话,“我们却是连句对不起都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啊,这位管事,这可不是我乐安得理不饶人,实在是苏家这么做不合情理啊,你看看我们舒然都差点破了相,如今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这……” 管事的心又提了上去,却只得低声应着,“郡主、郡主说的是……” “我舒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舒然缓缓开口,声音幽冽,她环视一眼,对着管事,却又似对着所有人说道,“只是舒家向来恩怨分明,苏小姐给我道个歉,那这笔账也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舒然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苏宁刚刚的话,虽然满口的都是歉意,但没有一句是特意向舒然、乐安郡主道歉的,这……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只要求你道个歉就不再追究了,这真的不算过分啊。 “这……”管事汗岑岑地看向苏宁。 只见苏宁死死咬着嘴唇,双眼都快冒火了! 舒然微微一笑,不按苏家的意愿把苏宁激怒,如何知道他们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地雷和手榴弹!   ☆、第50章 孙子 “怎么,苏小姐是不乐意吗?”李氏此时上前说道,“我家侄女被你家亲戚撞伤,如今你上面道歉,这句歉不是应该和我侄女说吗?” 苏宁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紧紧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愤怒地骂出声来!这舒家,欺人太甚!占着自己有两个爵位和军功,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她一遍遍地让自己去想想在小黑屋里关着的日子,想想那些发霉发臭的饭菜,如果自己把这事办砸了,必定又会受到那样的惩罚,过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她不要! “我、我……”她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然,会给舒小姐道、歉。”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大半力气。 管事的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那憋红的脸庞,就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似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行动,道歉,那就道歉啊! 苏宁慢吞吞地上前两步,在舒然面前站定,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不,起。” “赔礼至少也得曲个膝吧?”乐安很不满意地说道,目光有些嫌弃地在苏宁身上扫了扫,似乎是在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乐安与苏宁也算是对敌经验丰富了,知道她最厌恶这样挑剔、鄙夷的眼神,所以故意这么一说,果然见苏宁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她,似乎想吃了她的心都有,可偏偏又奇迹般地忍住了,只是不住颤抖着身体。 “乐安别在意,苏小姐不懂这些,咱们多担待些就是。”舒然更是清楚苏宁的心理,她可以忍受乐安,却不能忍受她舒然一丝一毫的针对,尤其是这样的“施舍”。 “你算什么东西?”苏宁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让她来舒家道歉就已经是极限了,她又凭什么对舒然低声下气?舒然有什么资格这样高高在上? 她使劲全身力气,一巴掌朝舒然打过去,然而她刚抬起手臂,手腕就被一个一直站在舒然旁边不言不语的丫鬟捉住,轻轻一推,她身子止不住地往后一仰,“砰砰”退后几步,狠狠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啊……” “小姐!”苏家的丫鬟婆子见小姐撞在石狮子上,纷纷跑了过去,将她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 “我……呃……”苏宁只觉得后腰处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冷汗一阵阵冒出来,疼得她说不出话来,“找大夫……”她拼命挤出这几句话,就瘫软在一个婆子怀里,明明疼得发抖,两眼却直直地盯着舒然,满眼恨意,“舒……然……” 舒然见她这副木有,也吓了一跳,不会撞伤了脊梁骨,瘫痪了吧?她连忙望望花菱。 花菱神色淡淡地摇摇头,“我控制了力道,吃些苦头而已。” 舒然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虽然厌恶苏宁,却没想过要她性命或者夺她健康,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做出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嗒!”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厉声质问道,“怎么,苏小姐此次前来,原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要给我孙女一巴掌?” 她话一出口,刚刚被一系列变故吓傻到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高声议论起来,言语中全是疑惑和不解。 苏家这是做什么?来道歉还要给人一巴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来的!舒小姐头上的伤才好,现在又想在人家脸上来一巴掌? 众人看不懂其中门道,但苏家更本没有诚心,这是一定的了! “快,快送小姐回去看大夫!”管事忙吩咐道,刚刚苏宁刚抬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如今受了伤,只得先抬回去,要怎么办还得老太爷他们拿主意。 “管事的,这事儿最好能给我们舒家一个说法,好好的上门道歉,我们也是以礼相待,怎么苏小姐会如此?”老夫人目光盯着管事,气势威严,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和蔼可亲。 武将的妻子又怎会是软弱可欺的?要是没有点威严气魄,又如何挺过刚刚丧子丧夫的那几个年头? “是,是,老夫人放心,奴才回去一定如实禀报,一定给舒家一个交待!”反正这祸不是他惹的,交待也不用他来给,自是满口答应。 “如此就好,那管事快送苏小姐回去吧,万一伤到就不好了。”老夫人看向苏宁,冷冷说道。 此时的苏宁已经是半晕厥状态,四周人的说话声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听不清,但她勉力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还是能一下就认出舒然的身影,拼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句:“舒然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舒然还未有什么反应,李氏就下意识地卷起袖子要开骂,又被身边的小张氏按住,这才忍了下来。 苏宁被人抬进轿子里,匆匆抬回了苏府,只剩下那一车礼物在那。 舒然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眉头皱起,苏家这是要干什么?绕这么大个弯子,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情,目的何在? 心里隐隐的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再也想不透了。 “把这些东西都散给大伙吧。”小张氏对一旁的管家说道,“这些东西抬进府里也是难堪,就发给他们吧。”她指了指围观的人说道。 原本渐渐散去的人听到有东西可以拿马上又一窝蜂地围在了马车前面,生怕慢了就没有了,好在东西不多,一会儿就发完了,而且也没有人敢在永宁侯府外面争抢闹事,秩序倒是不错。 “阿然?”乐安伸手在舒然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舒然回过神,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疑惑吗?如今是越来越迷糊了。” 乐安当然知道,所以才会顺着舒然的意思配合,想看看苏家到底要做什么,可如今事情只有个开头而已,她们又不是神仙,哪能走一步就知全局呢? “现在不知道,但总有知道的时候啊,再说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商量,那些男儿们可你我们强啊。”乐安笑眯眯地道,她们都有一个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哥哥,只是舒然比她多几个而已。 “也是,”舒然笑笑,然后拉了她的手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想不通,苏家那几个老辈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就……”老人家和苏宁打交道不多,所以很想不通。 苏宁挽住她的胳膊笑道:“管她呢,您只要把自个儿孙女教好就成!” 老夫人也笑了,看看舒然又看看乐安,也是啊,自己的晚辈自己教好就是,管别人家呢! “好啦,别在这站着了,午饭备好了,快进去吧,”小张氏打断两人说道,又看向乐安,“乐安今日可得留下吃饭呢!就咱们几个,那几个臭小子中午不回来呢!” 乐安又红了脸,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行礼说道:“如此,那乐安就不推辞了。” 没有男子在还好,若是家里男丁在的话,小张氏也不会开口留她,她也不会留下。 哎……过几日婚事一公开,她可就要禁足了,连们都不能常出了,更何况去男方家?即便不是为了去见男方,也是不行的。 舒然仿佛知道她所想一般,笑着蹭了她一下,“好啦,到时候我会去陪你的。”虽然她时间也不多。 乐安开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 傍晚时分,三兄弟落衙回来,舒云信也从李先生那里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晚饭,就坐在院子的花树底下纳凉。 老夫人受不住凉风,早早地回屋去了,小张氏和李氏要去忙活筹备舒云礼的聘礼、婚礼诸多事宜,也不在场,这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兄妹几人。 舒然坐在花树底下的一架秋千上,双腿微微使力,来回摇着,却没有高高荡起,舒云礼一贯坐在竹椅上品茶,舒群和舒云信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子上,正在低声询问着云信的功课,而舒云智则大马金刀地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花树,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剔牙,还不忘哼个不知名的小曲儿。 夜风袭来,伴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一天的疲惫烦恼都通通忘却了去。 “苏家多了一个人。”率先打破平静的依旧是舒云礼,他慢悠悠地品完一盏茶才继续说道,“多了一个孙子。” 舒云智“噗嗤”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也会骂人了?” 舒云礼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却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似舒云智那般豪放,只是嘴角翘起一个弯月般的弧度,“确实是孙子。” 然后对上舒然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苏家大爷的一个外室子,也就是苏阁老的孙子。” 舒然是个通透的人,舒云礼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么一个人,再联系这几天苏家的所作所为,心中明了的同时,也是惊讶,“是他的手笔?” 以前可没听说过苏家有什么外室子,如果这些都是他的手笔,那他在苏家一定很有说话地位,段时间内怎么做到的?而且外室子的地位可是很低的,苏家怎么会容忍?内宅现在居然还没乱? “嗯。”舒云礼淡淡说道。 舒群与舒云礼同朝为官,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舒云礼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只是其中原委还不甚清楚,“苏家怎么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苏家嫡系岂不是得闹翻了?” 他在礼部任职,对这些规矩再清楚不过,外室子处死不犯法,但大多数人为了博个名声,要么远远放养着,要么逮到膝下养歪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有点天资的,那也是只当培养个人才一样给予点钱财和助力,根本不会让他们插手家务事的。 “嘿嘿,”舒云智此时贼笑道,“这你们就不清楚了吧?这外室子可有来头了,据说啊,是这苏家大爷去外地任官的时候,睡了人家一个婆娘……” “闭嘴!” “阿智!” 两声呼喝同时响起,舒云礼手中的茶盏还朝他砸了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家里别把军营的习气也带回来!” 军营中什么最多?男人嘛,所以说话都是又直又粗,舒云智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难免“入乡随俗”了。 “我错了我错了!”舒云智连连求饶,他忘了还有弟弟妹妹在这,居然就那么顺口说了,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呢,尤其是看舒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咳咳,那个,说正话啊,呃……总而言之就是,苏家大爷给人家带了绿帽子,人家呢也休了妻,那女的就一直养着孩子,供他上学念书,说起来也挺厉害的!”舒云智不忘赞叹一句,“那苏大爷居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不,现在人家有点功名在身了才来相认,苏家可不敢随意打杀了。” 他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舒然却是一愣,“相认?他都有功名在身了,为何要来相认,承认他是个私生子?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而且他娘亲还是个与人私通的……当然,也许是被苏大爷强迫的,无论怎么样,都十分不划算啊! “或许,人家看不上那点子前程呢?”舒群微微一下,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等苏家这个告一段落,男女主就成亲回塞北继续打怪了! 有亲问到,肃王这样往死里得罪苏家曹家是否不好?其实吧,无论得罪还是讨好,苏曹两家都不可能跟肃王一个阵营,曹家就不用说了,苏家呢,想脚踏几只船,自身又没有多大的资本,除了一个阁老,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官位,没有什么可让肃王垂涎的东西,而且自身又是那么会惹事,肃王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第51章 清香 “哦,不稀罕?”舒然轻轻念着,侧头靠在秋千的绳子上,语气悠然,“是啊,苏家有那么多的资源,实在是可以让人少奋斗十几年的,不用白不用啊!” 那外室子他娘也真是个能耐人,一个女子居然能够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还供他读书考取功名,这需要能耐,或许还有其它女子也能做到,但……如此隐忍十多年,在这样一个微妙的时机出来认亲,那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需要的是长远的眼光的坚韧的毅力,这可就难了。 “呵,谁让苏家没人了呢?”舒群轻笑一声,说道,“那么大一个家族,全都是酒囊饭袋,有能耐的没一个,苏阁老见儿子不成器,寄希望于孙子,孙子也不成器,就想着栽培旁系的子侄,可是……还是没人啊!” 一个家族,人多人少没关系,关键是要有几个能够挑大梁的人,这样才能保障家族的繁荣昌盛,像苏家这样的,如果再没有人来支撑着,恐怕等苏阁老一死,苏家就完蛋了,京城这些世家能把他们啃得渣都不剩! “可是……这不是让庶出的压嫡出一头吗?苏阁老这意思……是要让他来继承家业喽?”舒云信认真听了,思索一会儿才问道,“即便如今嫡系暂时妥协了,那矛盾也是一直都存在的,随时随地都能爆发,那时候苏家可更惨了。” 舒云礼欣慰地笑笑,朝舒云信道:“阿信一语中的,无论他们是怎么妥协,苏阁老和那外室子又是怎么样协调,都改变、消除不了这个矛盾,这……也是今后苏家一个致命之处,只是……” “只是如今苏家就只能这样了,是吗?”舒云信双拳撑着脸颊,一脸沉思状,“苏家真的太缺个挑大梁的人了,即便知道这样以后有风险,也不得不这样,或许……苏阁老和那孙子相信自己能控制得住吧?” 舒然双脚一点,秋千往前一荡,荡到舒云信面前时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又马上荡了回去,笑道:“阿信果然长进很多了,真棒。” 舒云信听到姐姐赞美的话语,又看到哥哥们欣慰的目光,一下子又红了脸,怪不好意思的,连忙站起身来,羞涩地说道:“哪有嘛?是哥哥姐姐教的好……”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收到老师表扬而不好意思的小学生,一副天真憨厚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都被这模样哄了去,扮猪吃老虎啊!舒然暗叹,她怎那就养出了这样一个弟弟? 啧啧,不过也不错的啊! “李先生说,阿信的功课很不错,四书五经什么的已经烂熟于心了,”舒云礼说道,虽然这点成绩可能比不上那些科举出身的人,但在世家子弟中也算傲人了,“阿信有下科场的打算吗?” 舒然听了,也望向舒云信,她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世子,以后是永平侯,不下科场也可有富贵,想为官也有门路,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得尊重他的意愿才好。 舒云信看看几位哥哥,又看看姐姐,见他们都在等着自己下决定,于是低头想了想,才把自己在已经想过无数次的答案说了出来,“我、我不想下科场……” 说完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熟读百书,自然知道读书人得靠自己的努力换得功名,如此才算功成名就、光耀门楣,但……但他真的不想下科场,虽然他很喜欢读书。 他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肯定会让哥哥姐姐失望,所以有些心虚,不过还是坚定地回答:“我不想下科场。” 舒然倒是奇了,她还以为舒云信想下呢,“啊,那阿信说说,为什么不想下?” 舒云信看看他们,又重新坐下,这才说道:“考科举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入官场吗?可我有捷径,为何不走?” 他看看哥哥姐姐,发现他们脸上居然没有失望,反而是满满的笑意,有些奇怪的同时,又接着说道:“况且,我和别的世子是不一样的,他们得等到自己的父亲死……嗯,去世,才能够承爵,而我弱冠就可以承爵了,若是走科举,我那时候定还没什么成就呢,怎么撑起这个家?” 他看着舒云礼,第一次认认真真像个大人一样的说话:“虽然有大哥哥你们在,但我不可能永远靠你们,永平侯这一脉,还得我自己撑着,咱们是兄弟,相互扶持才是正理,若是一味的依靠和给予,那就……”他顿了顿,似乎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想着意思是表达清楚了,便跳过这句话,继续说道,“而且,弟弟也不是无能的人啊。” 舒云礼几人都被他的话愣住,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又转向舒然,这次却带了哭腔,“以前都是姐姐照顾我的,现在姐姐要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都照顾不到,要是、要是我不快快有成就、有能耐,怎么保护姐姐?”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磕磕绊绊地说道,“肃、肃王殿下那么厉害,我要是不努力些,打不过他,他不怕我,那以后欺负姐姐怎么办?” 舒然心头一涩,眼泪刹那间就涌了上来,她扣紧秋千的绳索,死死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流出眼泪来,“阿信……” “阿信长大了……”舒云礼眼睛也有些湿润,朝他招招手,舒云信走过去,舒云礼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是我舒家好男儿!” 舒云智也站了起来,用力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舒云信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好,没给舒家男儿丢脸!以后三哥带着你!” 舒群一脸笑意,只是说了句:“阿信有志气,护得了家人是男人的第一要求。” 舒云信没想到自己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会得到这么多的赞扬,一瞬间又红了脸,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舒然在一旁,看着这几个一心一意为着家人着想的兄弟,内心满满的感动,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们如此相护? 上苍终究厚待她,让她在这一世里寻到了这样难能可贵的亲情,找到了她可以相守一生的那个人。 几人的谈话渐渐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谈天论地,无所不说,苏家?暂时都到了不知那个角落里了。 *** 苏家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尤其是在京城,哪家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苏家外室子的事情,不过两天就传遍了京城。 苏家也没打算遮遮掩掩,反而热热闹闹地开了宗祠,把那外室子的名字记在了嫡母名下,改名为苏致行,那外室却没有入府做姨娘,反倒是仍然在外面独自居住。 这可是京城开年来最热闹的话题了!甚至远远盖过了之前对苏家人纵马行凶的议论,上至高门贵妇,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不拿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的! 苏家嫡系如今可出了大丑喽!被一个外室子爬到头上,偏偏还被压制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认了便宜儿子和兄弟! 苏大夫人可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以前她可是热衷于各种聚会的,可现在让她出去简直比杀了她还恐怖,那些鄙夷、嘲笑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那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都可以吐泡唾沫。 她的那些嫁出去、没嫁出去的女儿们也遭了殃,嫁了的在婆家受气,定了婚的人家也不敢退,态度却是没有以前好了,没定婚的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可是,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老爷子压着,丈夫逼着,儿子们一开始也闹腾,后来也被收服了,反过来劝她……她一介女流,怎么拗得过他们? 她有苦说不出啊! 没人会去管苏大夫人有什么苦处,包括连一向与她交好的秦氏也没法子宽慰她,因为她的苏宁已经被关在密室里好几天了!她正急得团团转呢! “小姐啊,您可不知道,如今苏家就是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呢!”兰帘坐在小杌子上,一边给舒然捏腿,一边叽叽喳喳说着她听到的闲言碎语。 舒然听了笑笑,她把手中的信纸抖了抖,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一皱,好一会儿才说道:“被笑话一阵而已,没什么损失。” 新鲜事那么多,谁还会长久地念着苏家这点子破事儿?只不过被笑话一阵而已,把该办的事情办好了,对苏家来说才是正经。 一旁的兰屏瞪了兰帘一眼,兰帘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了。 舒然转而又把那信纸拿起来看了又看,那封信是赵宁川写的,看样子依旧在赌气,似乎是在生气她不主动写信给她?总之,还是那么言简意赅,就两个字:弃子。 这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苏家要弃了苏宁? 可是……要如何弃?她可是皇帝钦赐的侧妃啊! 看来还要等等看了。 舒然摇摇头,又将信纸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清香?赵宁川又不用熏香,哪来的清香? “哼哼!”舒然轻哼两声,对着信纸恶狠狠地说道:“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趁我不在玩起红袖添香的把戏了?岂有此理!” 她做出一副凶恶的神情,纯属没事找事的说道:“兰帘,磨墨!” 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待肃王殿下收到信,打开一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明白她那长篇大论的重点在哪里,半晌无语,最后把信纸折好收好,唤来小厮,吩咐道:“换一种没有清香的墨。” 作者有话要说:当天晚上舒然发了一条微博:“果然,距离产生的不是美,是小三……” 乐安赞了您的微博、王盈秀赞了您的微博、杨静姝赞了您的微博…… 肃王看后,默默给解连环发了私信:“泥马!是不是舒然身边出现了陌生异性?!通通消灭!”   ☆、第52章 番外 五岁的赵宁川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皇帝仍然没有松口放他出来,显然这次是气得狠了,动了真怒。 他身边的那些近侍通通都被发落了一顿,不知生死,而皇帝也下令,把他关在这省身堂,除了每日三餐外,不许外人出入,更别说伺候的人了。 省身堂很大,也很空,没有一块帷幕,没有一张坐具,空空荡荡的,夕阳斜照进来,还能看到空中飘着的那些浮尘。 省身堂是皇子公主们犯了错,但却又还没达到送进宗人府的程度时受罚的地方,整个大堂正对门的那座墙壁是一整块铜镜,将整个大堂景象收入其中,前面摆着一张蒲团,显然是让皇子公主们面壁思过的意思。 五岁的赵宁川缩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把生锈的细长铁剑,他的头发已经凌乱,脸上也有着一团团的灰土,原本的锦衣华服也已破旧,边角已经被磨起了边儿。 他死死抱着那把铁剑,盯着铜镜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不知为什么,倔强地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铜镜里的人儿与一般五岁的孩童一样,白白胖胖,脸上甚至还有两团往下坠的小肉团,虽然此时整个人灰扑扑的,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一样,但却真的让人生不起半分的厌恶。 赵宁川就着夕阳的光芒,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毛糙糙地,发髻也歪朝半边,小脸儿白一块黑一块,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也脏乱不堪,看着这样的自己,他忽然间慌乱起来! 母后喜洁,随时都是香喷喷干干净净的,见到自己这样子,一定会生气! 他心里一急,忙伸手想要把那歪歪的发髻扶正,但每次扶正后一松手,又塌了下来,如此几次不成功,他只好放弃。然后他站起身,拖着铁剑,满屋子找水,想要洗脸。可是他转了半天,铁剑已经把地板划出了几大圈白痕,他还是没有找到。 他走到门前,使劲拍着门,却没有人来打开,也没有来给他送水,过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上头,月亮已经渐渐升起,那清冷冷的月光洒在身上,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的寝宫,没有人来照顾他,而他的母后也早就没有了,不会再责怪他不爱干净。 他被父皇关了起来。 小宁川在门后面呆呆站了一会儿,才眨眨眼,慢慢地拖着铁剑转身,又坐在了蒲团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黑漆漆的前方,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的小手动了动,碰到了冰冷的铁剑,熟悉的铁锈味钻进鼻孔,让他回过了神。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刺伤了父皇。 三天前,就是拿着这把剑,直直地刺向了父皇。 他当时离父皇很近,拿着剑就冲了过去,侍卫们猝不及防,到真让他冲到了皇帝面前,可他人小,行动本就缓慢,没有什么力度,铁剑又生锈迟钝,父皇轻轻松松地就握住了剑身,也许是用力太大,那只手居然被生锈的铁剑划破,献血一滴滴砸在了地上。 他此时还能想起父皇当时的眼神,愤怒中带着一丝沉痛和厌恶,“把三皇子关押省身堂,等候发落!” 他不知道为何父皇只是把他关押省身堂,那句“等候发落”至今也没有发落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太小,一下子居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当初他踹了大皇兄一脚都被打了十个板子,如今他给了皇帝一剑,居然只是罚到省身堂么? 一阵夜风吹过,小宁川瑟缩了一下,紧紧抱着铁剑,缩成了一团,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点儿,可这一点暖意,远远比不上那烧得旺旺的火炉,更比不上母后柔软的怀抱。 “母后……”一声低低的抽泣声从孩子稚嫩的嗓子里发出,带着一丝压抑和思念,“宁儿想您了,您怎么不回来?” 明明说好的,她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趟,会回来看他的,可如今宫里的桃花已经开了三次了,她还是没有回来看他。 所有人都说,她不会回来了,他不信,她不是不回来,只是回不来了,只是不敢回来了。 如果、如果……他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赶跑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是不是就敢回来、能回来了? “母后,他们说、他们说父皇欺负您……”小孩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但声音依旧死死地压抑着,不敢放纵地哭出来,“他们说,说父皇把您关在屋子里,就像、就像宁儿现在一样……还说,还说父皇不给您看太医,不给您医病,说、说父皇厌恶您,只喜爱曹侧妃……哦不,她现在是皇后了,所有人都叫她皇后,可宁儿不肯,宁儿只有一个母后,不愿叫她母后……” 似乎是压抑了太久,如今忽然一下子倾吐出来,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宁儿把那些讨厌的人赶走了,您是不是就能回来了?可是,可是……他们好厉害,宁儿打不过……宁儿、宁儿讨厌父皇!” 小孩子的低声抽泣,在这夜晚里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楚,一个五岁的皇子,被独自关押在这里,能不害怕么?哭是正常的。 看守省身堂的人不以为意,打了个酒嗝,倚着台阶歪歪斜斜睡去了。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探着小脑袋看了半晌,直到确定他睡着了,这才挪动步子,双手双脚并用地爬上那高高的台阶。 费了九牛二虎之那肥肥胖胖的小身子才爬完了台阶,挪着小步子走上前,却又被眼前这高高大大的门给难住,仰起小脑袋一看,嗯,上面还有个上面还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他知道这个东西叫锁,他每次被罚的时候,都是这样一个东西把门锁起来,他要进去,得先搞定它! 可是,要怎么办呢?他情不自禁地吮着食指,歪着脑袋琢磨起来。 堂内的赵宁川渐渐止了抽泣,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想把那两条讨厌的鼻涕抽回去,可是一直没有成功,他又下意识地抬起袖子,可刚放到鼻尖又忍住了,觉得这样十分不合适。 “咕噜……”就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小肚子传来一阵熟悉的响声,他低头一看瘪瘪的肚子,哦,今晚没人送晚饭来。 这种感觉不陌生,每次他被罚都会有这样“咕噜”的经历,可是……他环顾四周,这里没什么可以入口的东西。 墙,不能吃,地板也不能,蒲团没吃过,估计也不可以吃。 他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肥肥的小手,看着那脏乎乎的黑印子,实在没下得去口,最后他抬头望望那从门缝里透进来的月光,似乎想起了什么,抱着铁剑站起来,蹭蹭蹭走到了门前。 他把小脑袋凑到门缝前,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门外同样瞪着的一只眼睛,圆圆的,大大的,两人眼睛一逗上,都咧嘴一笑。 门外的小胖子伸出一只手,把一支削得薄薄的竹片通过细小的门缝塞了进来,“三哥……” 门外的小胖子是四皇子,经常跟在赵宁川身后要糖吃,在这样一个捧高踩低的皇宫里,他居然能吃得胖胖,也算是个奇迹了。 “嗯。”赵宁川点点头,拿着竹片,望望门上的门闩,伸手去够。竹片很长,能够到门闩,赵宁川显然是老手了,不一会儿便把它捣鼓了下来。 可是外面的门锁打不开,小胖子太小,够不到呢。 好在这样也能够让门缝开得更大了,小胖子就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两个肉包子,只是刚刚爬台阶的时候被压扁了,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了进去。 “好吃。”小胖子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东西好吃! 赵宁川接过包子,却没有立即吃,而是扯过了四皇子的衣袖,把那长长的鼻涕全擦在了上面,原本就皱巴巴的袖子,更加不堪了。 过了一会儿,赵宁川才嫌弃地把那袖子一扔,皱皱鼻子,“脏死了。”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四皇子。 四皇子呆呆地扯过袖子,看着上面的一团不明物体,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三哥脏。” “你才脏呢。”赵宁川拿起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含糊不清地回道。 在这深宫里,他唯一的伙伴就是这个同样没有娘亲的四弟了,只是他略好一些,好歹是前皇后嫡子,没人敢欺辱,四弟这憨憨的小家伙就不行了,本身脑袋就不灵光,身份又低微,受人怠慢那是家常便饭。 两人的结识也是因为一个馒头,那时候小四饿急了,见他手里抱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扑上来就抱住他的大腿,咬了一口,威胁道:“馒头!” 年纪那么小,“馒头”两个字却是说得清楚,那天小宁川心情好,便给他分了一个,却没想到他从此就赖上了他!时时刻刻跟着后面要吃的! 好在这小子知恩图报,每次他被关禁闭的时候,他总能混进来给他塞个包子。 那是赵宁川第一次觉得,原来,付出也是会有回报的。 许多年后,当他已经在塞北站稳了脚跟,偶尔在这样的夜色里想到那个已经十年未见的小胖子时,也还能微微一笑。 十年的光阴,月亮仍是一样的清冷,人,却终究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的放男主……表打我…… 这个番外本来打算放后面的,想想还是放上来了。 这几天更新比较晚,不好意思啊,周末尽量多存稿! 我一定要过上日更6千的日子!哼哼!   ☆、第53章 高招 苏宁真的成为了苏家的弃子。 舒然没想到,苏家那外室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魄,放弃苏宁,也就等于毁了皇帝的一颗棋子,他们打乱了皇帝的棋局,皇帝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苏家当然也知道这点,但既然敢做,就一定有后招,或者也是笃定了皇帝目前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至于以后,等皇帝想动他们的时候,苏家也许就不是今日的苏家了。 苏宁回到苏府的当天就被看守了起来,不知道家里的变故,待到她再次被提出来的时候,苏致行已经成了苏家的记名嫡子,进入了苏家的核心。 苏阁老召集苏氏一族的族老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一细数苏宁这些年来的种种错误,屡教不改,最后又开了祠堂,将苏宁从苏氏族谱上除名。苏阁老发话,苏氏一族自然没人敢反对,苏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望祖父,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呆呆地、愣愣地问道:“为、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她犯了错,他们打她骂她都行啊,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把她除名?! “爹、爹,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给家里惹麻烦了!求求您!求求您替女儿说句话吧!”她扯着父亲的袖子哭道,见父亲始终没有反应,又跪行着爬到苏阁老面前,抱住他的腿哭道,“祖父、祖父您不能这么狠心呐!” 苏阁老幽幽一叹,无奈地说道:“你放心,虽然除了名,但好歹祖孙一场,苏家不会不管你,我们会把你送到乡下去,找一户殷实人家嫁了,你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苏宁听了这话,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抬头喊道:“你们不能除名!我可是皇上钦赐的侧妃,你们敢把我嫁人?这是欺君之罪啊!” 自己是准侧妃,他们怎么敢把自己除名,让自己嫁人?不,他们只是吓唬她而已! “哎,家门不幸,有此孽女,实在无颜舔居侧妃之位,明日我们就向皇上请罪!”苏阁老痛心疾首地说道,一个侧妃之位就这样没了,他也不甘,而且……皇帝不知道会怎么处罚他们呢!想到这,他又觉得这举动还是太过冒险了,不由得看向申边站着的那个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和舒云礼一般的年纪,却没有舒云礼的温润如玉,也不似舒云智那般洒脱不羁,反而给人一种如山岳一般的稳重之感,仿佛只要有了他,这天地塌陷都不是大事一样。 他面上毫无表情,头微微低着表示对苏阁老的尊敬,见苏阁老望过来,也只是抬头回望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苏阁老见此,叹了口气,才说道:“就这样吧,明日苏家所有能上朝堂的、能入后宫的,都一齐去请罪!”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苏宁呆了,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婆子捂住口鼻,生拉硬拽地拖了下去,她拖下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秦氏在门外哭闹的声音,这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绝望是什么滋味,那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苏家一月里两次开祠堂,一次记名外室子为嫡子,一次却是把苏宁除名,两次都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如果现在有什么八卦风云榜,那苏家绝对是今年的第一名! 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啊! 当然喽,女眷和男人们的关注点都不一样,女眷们讨论的是苏家这样多么不合规矩,苏宁虽说有过错,但好歹是皇帝钦赐的侧妃,怎么能说除名就除名?苏家真是太没规矩了!而且居然叫一个外室子做了嫡子?这也就算了,但看这架势,这外室子极有可能继承这苏家家业啊!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苏家嫡系也真是泥巴捏的,什么都不敢做!真不知是得了什么好处呢! 男人们思考的则是,苏家这一番动作,皇帝又会如何处置?会不会有所波及?看苏家这气势汹汹地一系列动作,想来是要大肆整顿了,以后会有什么改变?京中世家格局又会是什么样?最重要的是,自家该怎么办? 苏家的这几件事情,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各家主母都开始查自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外室子,以免以后有隐患,男人们却是收起了自己的拳脚,安安分分地静静观望着变化,好伺机而动。 苏家果然去向皇帝请罪了。 所有能上朝堂的男人们都脱冠去袍,在大殿门口负荆请罪,而女眷们也是递了牌子求见太后,但太后没有传召,她们只好在宫门口脱簪待罪,一跪就是一个上午。 苏家正在跪地请罪的时候,舒然正坐在烟波浩渺楼的雅间里,悠闲自在的品茶吃点心,听着珠帘后面那歌女婉转清丽的歌喉,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原本的这个时候,烟波浩渺楼的大厅里一定是人声鼎沸,各路才子们吟诗作赋、畅谈时政,酣畅淋漓,可此时的大厅却是鸦雀无声,静得能让厅中的所有人都听到雅间里那悦耳的歌声。 若是仔细一看,那些静静坐在大厅里的才子们都是面色绯红,额头上不时的有汗珠冒出,眼睛里还有一股期待、兴奋的光芒。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皇帝对苏家的处置或者说是表态,无论这处罚是重是轻,都足以改变今后京城格局,也足以让他们好好地争辩一番!京城好久没有这样值得争论的话题了!无论是从时政还是礼法,可以辩论的实在太多了! 烟波浩渺楼就是这样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每个能进入这里的人,品行都是受过考核的,而且……若是这里有人把别人一些“不敬”的言论传出去,烟波浩渺楼绝对能查出来,并且让那人生不如死,前程毁了不算,自己家族的希望也没了。 这样的例子是有的,所以没人敢冒这个险,且文人多有骨气,也不屑于干这样的事。 舒然很喜欢来这里,每来一次,心里就对赵宁川多一丝佩服,他是怎么想到弄这样一个地方的?自己能挖掘人才不算,还能间接掌握京中动向,真是一举多得啊…… 舒然每当对一些时策有了疑惑时,先问舒云礼他们,然后也会来这里听听这些人的议论,舒云礼他们讲解的观点,都是出于舒家、出于永宁侯府的角度来看,但舒然以后会是肃王妃,她的目光不能只着眼于肃王府,还有这个京城,这个天下。 而烟波浩渺楼里的人,来自不同的阶级,他们对时策的看法也是有着各自不同的角度和观点,舒然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但难免还是有点现代人的思维,有时候看问题会和这个时代有些偏差,所以她更愿意去听听别人的看法,再自己思考。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舒然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道。 掌柜的一直站在她身边,听到这句话,他不由抬起头看了看舒然,却只看到半张姣好的侧颜,虽然知道舒然也许不需要回答,却还是说道:“小姐放心,这次苏家的事,与旁人无关。” 意思也就是,这回应该牵扯不到肃王、舒家和靖海侯府? “的确。”舒然淡淡一笑,虽然皇帝有时候会抽风,但以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会一下子就把所有人得罪死。 虽然说是君为臣纲,但那也要君是君,臣才可臣。 “来了来了!”大厅里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只见门口原先派去等候消息的几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所有人都一下子围上去! “怎么样了?” “快说快说!” 其中一人狠狠灌了一杯水,才说道:“苏家没事!居然没事!只是苏阁老自请出了内阁!” 众人哗然,“怎么、怎么会无事呢?!” 那人接着说了一句:“苏家说,冒犯了天恩,同时也对不住大晋百姓,就、就特意献出了苏家在西南的两处金矿和两处铁矿!说是愿意充入国库,以此向皇上、百姓谢罪!” 他话一出口,大厅里一下子静默下来,连舒然都一下子愣住了,茶杯凑在嘴唇边,却迟迟没有饮下去。 好你个苏家! 舒然把茶杯重重一放,眉头皱起,真够胆!真够狠! 两处金矿和两处铁矿,真舍得啊! 舒然轻点着唇角,幽幽说道:“这一手笔可真是又准又狠,让皇帝想动他们都不能,甚至……还得嘉奖他们?呵呵,当然了,这嘉奖可不能明着来。” 金矿,铁矿,这在古代农业社会算不得经济命脉,但奈何这是冷兵器时代啊!需要金钱,需要铁矿!不然那些锋利的武器从何生产?再厉害的铁匠,没有铁矿也打不出铁器啊! 两个金矿和铁矿不多,但它的意义在于另一点:现在的世家当中,不少都私下开采矿产,收益相当可观,反而掌握在皇帝、国家手中的没有多少,皇帝早就有心思收回世家手中的那些矿产,只是苦于迟迟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如今,苏家给他撕开了一个口子,苏家在朝堂上说了,苏家无颜霸占这些宝贝财务、这世间万物都是天子之物,若是天子赏赐,自己当然欢欣接受,但若是私自占有,那恐怕后世会说有不臣之心,苏家忠于皇帝,愿意献出所有矿产! 说得多好啊!让世家变了颜色,让皇帝心里乐开了花!私占矿产,不忠! 这下皇帝可以慢慢推行自己的政策了,一步步收回矿产,当然,他不会让世家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但若是负隅顽抗,那……不忠的帽子就下来了! 苏家这一招,解决了皇帝的大难题,皇帝怎么还会去计较他们毁了自己一颗棋子的事? 哈哈,那是小事,小事! “苏致行……”舒然默念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以后一定会在大晋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是什么样的色彩,就还是个未知数了。 “回府。”舒然摆摆手,也不再听那些才子们又在怎么样激烈地争论,她想要听听哥哥们的想法,再问问赵宁川他的布置。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辆章就成亲了,但……木有肉了,河蟹河蟹。   ☆、第54章 有道 时间是最能冲淡一切的东西,几场风儿刮过,所有的一切都能消失无痕,即便以后再提起,也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 苏家的事情,很是让人议论了一段时间,尤其是最后,居然只是让苏阁老退出内阁,其余的居然一点惩罚也没有,苏宁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无人知道她是生是死。 苏致行看得清楚,苏宁这颗棋子苏家是必须放弃的,肃王对苏家无意,对苏宁更是不屑,硬是把苏宁塞进去,不仅起不到原本的作用,还会适得其反。而且……苏宁那性子头脑,留着还不知道会惹什么祸事。 而且如今算是三王相争,京城里到处都是瑞亲王和英王的硝烟,他们苏家若是和肃王沾上关系,绝对会受到两方排挤,而肃王又绝对不会相帮,如此还不如放弃,然后一步步退出这场夺嫡之争。 苏家,没那个能力去争,还不如稳稳当当,最后捡点小利的好。 苏家在这番折腾过后,一点点地安静下去,以往喧嚣的门庭,也变得门可罗雀。 京城的人,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苏家的变化,他们都有各自的日子要过,百姓们依旧为了生计忙碌奔波,而世家官员们,则开始了对那空出来的阁老之位的争夺。 夏季的风已经吹了两个月,天气炎热,树上的蝉儿都没有了力气,有一声没一声地鸣叫着。 兰帘指挥着小丫头打掉那作怪的蝉儿,等院子清净了,她才满意地回屋去。 屋里舒然、小张氏和李氏,在桌前坐着,手里拿着厚厚的几大叠单子,边看边讨论着,兰帘和兰屏给她们端上瓜果,又换好新茶,这才默默退了出去。 舒然穿了新裁的夏衫,一身荷绿色的衣裙,配上五彩的绣线,勾勒出一朵朵姿态各异的嫩荷来,再配上发间那晶莹圆润的白玉发簪,整个人显得鲜活灵动,明媚不可方物。 时间飞快,眼看着她就要及笈了,身子也是见天地抽长,少女窈窕的身姿已经尽显出来,玲珑有致,在这炎热的夏日里,让人一见之下便能忘记这恼人的酷暑,满心清凉。 “我觉着似乎少了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李氏看着手中的一张单子说道,满脸烦恼。 她们面前的,是为舒然准备的嫁妆单子和给乐安的聘礼单子,舒然的从赐婚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现在已经很齐全了,只是乐安的聘礼才初初拟定,还待添加。 舒云礼和乐安的婚事已经公开了,惹得不少人家叹惋,这么好的两个公子、姑娘,自家居然没抢到手!羡慕者有,嫉妒者有,这舒家已经有个优秀的儿子了,怎么也要把优秀的姑娘给抢走了?他家即便讨个平庸的媳妇儿也不影响什么啊!真是的! 不管外人怎么说,舒、程两家都忙碌起来,备嫁妆、聘礼,商议婚期婚宴…… “本就是初单,还要添加,”小张氏笑着说道,“靖海侯府什么没有?我看啊,咱们还得添些新奇的、最好是大晋少有的东西才好!” 小张氏一想到为儿子娶媳妇儿,就笑得合不拢嘴。 舒然也仔细看了那聘礼,其实若是一般人家,早就够了,只是舒家不愿意怠慢了女方,再加上对方是郡主,又是嫁过来做长媳的,自然要十分看重。 “这简单,我写信托肃王殿下搜罗一些就是,西域的,塔图的,还有海外的,都能找到一些新奇又实用的。”舒然浅浅一笑,悠悠说道。 李氏看着越发出落的侄女,心中自豪的同时,又有些感慨,“你啊,可别写,咱们家不是找不到,可不能时时麻烦人家殿下,这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多事儿,人家会烦的!” 李氏虽然这样说着,可脸上却是笑眯眯地,这肃王侄女婿可真是个有趣儿的,每次给舒然送东西,都会给家里其他人准备一些,给小张氏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寻了给她添到聘礼里的! 当然了,小张氏也没有全要,有大半都收到了舒然的嫁妆里,只是这份心意啊,确实让人窝心啊! “知道啦,您都说了多少次了!”舒然抱住李氏手臂,撒娇道,“知道您是为我好,可要是这点小事都嫌麻烦,那以后可怎么办?” 李氏好笑地点点她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呢?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多少夫妻的情分就消磨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你可别不放在心上。” 舒然把头靠在李氏身上蹭蹭,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也不能什么都自己解决了吧?不然赵宁川把自己忘了怎么办?她求他的事情,于他而言都不难,得时刻让他知道他还有个未婚妻呢。 时间和距离能改变很多东西,这期间就看自己如何经营了。 小张氏看着侄女浅浅的笑意,心里也舒缓不少,原本对这赐婚是有意见的,可现在看来,至少肃王殿下不是浑人,阿然嫁过去也能过好日子了。 “咱们舒家就你一个女儿,这嫁妆必然得丰厚才好!”小张氏看着那厚厚的单子,乐呵呵地说道,“三家就一个女孩儿,若是嫁妆寒酸了,人家还说三个侯府居然嫁不起一个姑娘呢!” 舒然看着桌上的单子,心中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忧,“这……会不会太多了?早就超出一百二十台了……” 李氏气鼓鼓地打了她的手一下,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实心眼了?那一百二十台不过是给别人看的罢了,人家还真会来查你实际嫁妆多少?” 言下之意,其余的自然是悄悄地藏着,不给别人知道了。 舒然呵呵一笑,“哎呀,我这不是怕把侯府家底都掏空了么?到时候哥哥们娶媳妇可怎么办?” 小张氏哼了一声,勾勾嘴唇说道:“这是咱家这小辈第一次讨媳妇,又是长媳,我们才会这样上心,后面那几个呀,媳妇儿自己找去,到时候我们把把关,聘礼也自个儿赚去,咱家的家底可得留着你祖母和我们几个养老呢!” 舒然一听乐了,“哥哥们听到你这话会伤心的!” 小张氏瞪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看单子了。 小张氏拿着笔,舒然和李氏在旁边出主意,不一会儿那单子又多了几张,小张氏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也没在这呆多久,差不多了就走了,倒是李氏还留着陪舒然说话。 “阿然啊,”李氏凑到舒然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伯母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来。”她把舒然拽进了内室,见四周无人又才说道,“这话啊,早就想跟你说了,可这段时间你身边都有人,不方便。” 可不是么,这段时间不是小张氏在身边教导自己怎么处理家务,就是老夫人指点自己怎么打理人际关系,有时候明恩公主还会邀她去靖海侯府,给她说一些宗室的情况,实在是忙碌。 “伯母有何事?”舒然看李氏一脸神秘、兴奋的样子,直觉告诉她没好事。 “来来来,伯母给你说说这御夫之道。”李氏可兴奋了,自己没有女儿,可好歹有个侄女可以传授自己的一身本事。 舒然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心中涌起一股羞涩和慌乱,“您、您说什么浑话呢?!”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没错,可前世也是个守身如玉的黄花闺女啊,虽说有些事情见的多听的多,可李氏这样明明白白地一说,实在叫她羞涩。 御夫之道?她虽然知道夫妻相处得有方法,可、可前两个字太、太…… “什么浑话?”李氏不高兴了,捏了捏舒然的下巴,“这可是金玉良言,多少女子一辈子都还没悟出这些道理呢,如今叫你坐享其成,你还不乐意?” 舒然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来来来,跟你说啊,这御夫之道啊,可分好几个大类呢!”李氏可不舒然害不害羞,自顾自地说起来,“这第一类啊,是家务,第二类是闺房,第三类则是妻妾,反正时间多的是,这些日子就慢慢给你说,对了,我那还有本小册子,到时候给你,保管有用!” 舒然听到“闺房”二字,实在想钻个洞跑了! “咱们就先说这第二个,前一个想必你没多大问题,只记住处理家务时考虑丈夫意愿就可,这第二个才是重中之重,不少女子就吃亏在这上面呢!” “伯母,那个……” “闭嘴!”李氏正说到兴头上呢,喝了她一句,又继续说道,“这头一件啊,就是打扮!” 舒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她要这样青天白日地给自己传授什么呢……当下接道:“打扮?哦,那个女子不爱打扮?这个不用讲了吧?” 李氏饮了一口茶,这才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世道啊,要求媳妇儿恭顺温良,和蔼大方,所以啊,为了更加满足这个要求,那些新妇们都把自己往老成了打扮,可怜见的,才十六七的花骨朵,生生就像三十几的媳妇儿一样,这下外人满意了,婆婆、妯娌满意了,可丈夫不满意了! “哎,男人多情是一回事,女人留不住男人的心又是一回事,谁愿意新婚就对着个老气沉沉的苦瓜脸?不找小妾等几时?” 舒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赞同道:“这倒是,可是阿然不会这样啊,何必为了别人所谓的赞同而苦了自己?大好年华的,生生浪费了!” “就是!”见侄女赞同自己的话,李氏说得更来劲了,脸上都带着光彩,“男人爱娇俏,如果正室夫人青春美貌,又有能力手段,还愁留不住男人的心么?怎么还会有那些小妾来闹心?” 可是……女子做这些,就不能是单纯地对自己好么?为何偏偏是什么都为了男人? 舒然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罢了,时代如此,没有什么办法,但她知道自己,如果赵宁川有了别的新欢,她也不会亏待自己,让自己整日哀哀戚戚就是了。 “还有啊,女人呢,也不能太守规矩了,规矩那是对外人的,对自己丈夫讲规矩,那不是生生抹杀情分么?”李氏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地跟舒然说着自己的心徳,“你看我和你二伯什么时候讲过规矩?该说就说,该硬气的时候千万不能软性,该服软的时候千万不能硬来,得讲究个章法才是,还有啊,夫妻说话也不能总是那样一板一眼的,偶尔撒个娇怎么了?谁说女子只能做姑娘的时候娇气了?” 李氏絮絮叨叨地说着,舒然居然也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就是不知道管用不? 太阳渐渐偏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氏才收了嘴,和舒然一起去老夫人那里用膳,一路不忘叮嘱舒然,以后多抽时间出来,她好好教导她,保管叫肃王殿下对她唯命是从! 舒然之好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殿下惨了…… 么么,孤月又来求作收了,只要点击笔名,进入专栏,点一下收藏该作者,孤月就是你的啦!   ☆、第55章 重逢 李氏对这事果然不是一般的上心,翌日就把那宝贝给送了过来,舒然原本以为只有一本,却没想到是厚厚的三大册!舒然咋舌…… 书卷有些泛黄,甚至起了毛边,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并且以前经常被人翻阅,但边角却是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看来二伯母很是爱重此书啊。 或许她是想留给自己的女儿罢,只可惜只得了个儿子,二伯父就……这样一想,却觉得还是自己娘亲最有福气,儿女双全呐,啧啧。 “御夫有道?”舒然倚在软榻上,纤细的手指划过那四个娟秀模糊的大字,“这名字还真是……”她轻笑一声,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清泠泠的月光洒落进来,舒然见月色甚好,就只在案头和软榻旁边点了灯,此时就着暖黄的灯光,看着那发黄的书卷,倒是别有韵味,就不知道内容是不是像李氏说得那样? 应该……很有趣吧?现代也有不少教女人如何对付男人的书,舒然没看过,现在这边可是古代的哦,而且照李氏所言,貌似是孤本? 舒然兴致勃勃地翻开,她看书有个习惯,喜欢先胡乱翻看一下,这一翻却发现居然有很多插图!真是个好东西啊,古代有插图的书本就不多,像这本这样繁多的更少了! “现在就有图文双解了?真先进啊!”她自言自语,专门挑着那些有插图的地方看。 第一幅图,似乎是新婚第二天,女子服侍丈夫洗漱更衣,神情间尽显娇媚和温柔,男子低头看着她,眼里也是笑意满满,图画旁边注了一行字:温良恭俭,盖良言也,娇颜巧语,亦不可却也,相辅相成,恩爱和美。 “哪个社会不看脸?这脸蛋好看了,丈夫、婆婆也会对媳妇儿多些宽容。”舒然轻声说道,虽说颜不是最重要的,但也蛮重要的,“做□□子的,温良恭俭也是必须的,但得有个度,一味地拿这个要求自己,只会让人欺负。” 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所以一般真正爱重女儿的人家,是不会拿那些来生生教育女儿的。 第二幅图,是夫妻两个在一起吃饭,妻子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丈夫身子微倾,在专心听着,气氛一派和睦,旁边依然有一行小字:食不言,于外尚可,于内不妥;寝不语,五谷杂粮之气耳! “噗……”舒然没忍住笑出声来,“五谷杂粮之气,不就是……” 不就是放屁么?! 这作者还真有趣! “咳咳……”舒然笑岔了气,门外的兰屏听见了,忙出声询问,舒然只好道,“我无事,不用进来了。” 笑话!她看这种书敢让人知道么?得偷着来才是,估计李氏知道她这样偷偷摸摸地看,又要不满地说道一大堆了! “食不言寝不语,我可没有这样的习惯。”不止她没有,帝都有多少人家会这样?要是个个都食不言,那干嘛还见天地举办宴会?为了看别人吃饭好不好看? 舒然摇摇头,继续往下看,却在看清第三幅的时候,猛地把书合上! “啪!”舒然脸色涨红,牙齿不经意地咬着唇,这、这第三幅图居然、居然搂抱在一起,衣襟半解…… 这、居然还有这样的?!这书可真是齐全啊,居然连这也讲!舒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人的开放程度啊……她一个现代人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 “呼……”舒然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喝了半盏凉茶,才觉得好了些。 “收了吧?”舒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可是……心里又有些想看,大不了……自己不看那些有颜色的就是! 舒然鼓起勇气再次打开了书卷,还未看清,却忽然烛火一暗,身子被一片阴影盖住,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书就猛地被人抽了去! “呀!”这样的情况下,舒然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呼救,而是大叫一声,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一下抢回书本,当时脑子里就只想着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看这种书,不然自己一世清名不保啊! “呼……”舒然抢回书,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这时候才有时间转回身,“何人胆敢……” 她蓦地顿住,呆呆地看着那个立在烛火旁边的人,涨了张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那人身影颀长,负手站着,一身玄衣墨发几乎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明亮若星辰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满是温柔。 分离近半年,隔着重山叠水,他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带着塞北风沙的味道,踏过这中原幽冷的月色,满身风尘仆仆,望着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灼热耀眼。 “王、王爷……”舒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坐在榻上,笨拙地唤了一声。 赵宁川往前踏了半步,站在了她的身旁,把她整个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舒然只觉得一股强烈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 “前日的信,看了?”再次相见,他却是这句话开场。 舒然不明所以,想了想前日他寄来的信,里面也没说他今晚回来啊! “嗯,看了,可……” “我记得上面明明白白地说过,不许再叫我王爷。”他微微低头,伸出右手,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嗯,还是如以前一样细嫩光滑,看来她把自己照顾得不错。 “啊,这个啊……”脸上传来略微粗糙的触感,一股灼热顺着那指尖传到心底,舒然移开了眼眸,不敢看他,“叫王爷挺好的,我也习惯了。” 真的是习惯了,一下子改口还很不习惯,也很别扭。 赵宁川冷哼了一声,做到了她的身旁,紧紧挨着她,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迫她靠紧自己,“哦?这么说,那以后唤夫君,岂不是更别扭?” 他贴的极近,嘴唇几乎贴到了自己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耳边是他强劲的心跳声,舒然只觉得全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眼里心里都被他塞得满满的。 “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舒然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你怎么来了?” 赵宁川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鼻尖贴在她的秀发上,闻着那缕缕清香,一会儿才说道:“你要及笈了,及笈过后,便是大婚了。” 舒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他胸前的绣线,闻言顿住,抬眸说道:“离我及笈还有一个月,离大婚也还有三个月呢,你就这么来了,会不会不大好?” 那些御史大半时候可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最爱揪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 赵宁川捉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嗤笑道:“不就是对吵么?我手下不缺吵架的人才,他们可是早就磨刀霍霍,想要大展身手了。” 舒然一想也是,于是使劲抬起头,仰视着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我了?” 刚刚乍见时的紧张已经消退,仿佛又回到了在塞北时那样恣意的时光,会说一些调侃的话语,偶尔也会有一两句简短的甜言蜜语蹦出来。 赵宁川看着烛光下的女子,她的脸蛋又长开了许多,脸上原本的圆润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应有的俏丽和娇媚,此时那如初春山泉一般清澈的眼眸,就这样满含笑意地望着他,问他,你是想我了么? 赵宁川觉得,自己和舒然真的是同样的人,当然,如果不是遇到了彼此,他也不会发现自己有着这样的脾性。 他们都是冷静理智的人,这样的人朋友不多,与人相处有时候更多了一丝疏远,但只要他们真正从心底认可了对方,那就是掏心掏肺的好,甚至做出一些有违平日风格的事情,例如她当初会为乐安而给苏宁一巴掌,会那样迅速地帮她处置突发的事情,要是以往,她绝对不会介入别人的家事里面去。 而要不是她认可了他,如今也不会这样撒娇般地问他,是不是想她了。 “嗯,”赵宁川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想你了。” 舒然嘴角高高翘起,此时才说道:“嗯,我也是。”偏偏还做出一副“这是你的荣幸”的表情来。 “你的及笈礼,我不能错过,而大婚定是要在京城的,也得提前备着,虽然之前就一直在准备,但我还是想亲手做些什么。”他淡淡地说道。 “嗯,把自己的未婚妻放在心上,很好很好,值得夸奖!”舒然拍着他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他若不是把她放在心底,是不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更不会大老远从塞北跑过来。 “我们成婚后什么时候回塞北?”舒然现在已经想到成婚后的事情了。 赵宁川伸手碰碰她的嘴唇,柔软娇嫩,只觉得十分有趣,“嗯,待你回门过后就走。”他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回门?那时间是挺紧的,既然迟早要走,还是早些回去得好,说不定还能早些回来,早些和家人团聚。 “好,我陪着你。”舒然倾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笑道。 赵宁川眸色一深,只觉得那个吻像挠痒痒一样的不管用。 当下长臂一勾,圈住娇小的人儿,低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写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可是……河蟹河蟹……   ☆、第56章 调动 肃王回京第二日,就去叩见了皇帝,皇帝只是冷冷看了眼不守规矩无视帝威的儿子一眼,没有什么表示,瑞亲王扬起一抹讥讽的笑,看着英王,英王嘴角一抽,却仍是不动如山,成王似乎有些小小的激动,脚微微向前挪了两步,却硬生生停下,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几人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也没有什么惊奇的,倒是英王,压下了他麾下言官对肃王的弹劾。 赵宁川却没有向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四方走动,组建自己的力量,而是挑了一个沐休的日子,去了永宁侯府。 不是去找舒然,而是找舒家几个兄弟。 肃王殿下牵了马,熟门熟路地来到永宁侯府,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认出他来,一看他走的方向,又了然了,哦,看媳妇儿去的啊。 门房一见肃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行了礼就直接把人往里面引,赵宁川对这简直比对自己的王府还要熟悉,也不要他引,自己就直接去找舒云礼,此时他应该在书房温书。 门房见此,连忙差了个手脚利索的小厮先去通报,好让世子爷准备准备。 是以赵宁川到书房的时候,舒家几兄弟都在月亮门前侯着了。 “王爷。”几人虽然见面不是很多,但私下的书信往来却比舒然以为的要多,如此也算是熟悉了,所以都只是拱手躬身,以示尊敬。 “多礼了。”赵宁川扶了舒云礼的手臂,说道,“今日不请自来,舅兄不要怪罪才是。” 后面的舒云智腹诽:那你别来啊…… 舒云信抬头望望他的未来姐夫,却只看到个俊美刚毅的侧脸,再看看彼此的身高差距,心底有一丝泄气,哎,恐怕真打不赢了。再看看一旁英武的三哥哥,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来。 舒云礼把肃王引到书房里,命人上了茶,瞧着肃王身上的暑气散了些,这才问道:“不知殿下此来何事?” 这句话问得有违舒云礼的风格,面对别人的话,他不会这样直接,能够天南海北地和他扯,直到对方实在憋不住了,自己说出来,可是这一套在自己人身上就无法用了,尤其是与肃王打交道这些日子,已经隐隐摸清了他的一些脾气,最不耐烦自己人对他说话遮遮掩掩的。 “也没什么,就有两件事想征询几位的意见。”赵宁川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笑道。 几人一愣,征询? 看来这事定和他们关系不浅了。 “殿下只管吩咐就是。”舒云礼思索了一下问道。 赵宁川低头抿了一口茶,这才抬头说道:“前几日江宁知州染病过世,江宁乃沿海要地,兼之富庶,京中不少人家都卯劲儿地争这个位子。” 话至此,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定是属意他们中的一人前去。 舒云礼心头一动,江宁富庶,又是连接闽地和北方的一个重要港口,而现在基本没有什么海上战事,偶尔有些海盗也很容易解决,所以这知州的位子就成了香饽饽,就连瑞亲王、英王都在争,皇帝以往安排人没什么规律,有时候是他的心腹,有时候又是某个世家的子弟,连曹家以前都在这位子上捞过油水。 这次肃王也有意,那就不知花落谁家了,只是……这口气怎么听着就像“这个位子我说了算,你去不去”的感觉? 舒云礼用目光询问了几个弟弟,见他们点头,这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宁川把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心想这舒家兄弟可真不是一般的齐心啊,就这么个问题,哥哥要关照弟弟们的意思,弟弟们又以哥哥马首是瞻。 “我属意二舅兄。”他看了舒云礼一眼,又转头看向舒群。 舒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二舅兄”说的是自己,心中惊讶,“微臣?” “嗯,你去,再合适不过,只是不知你们的意思,所以前来询问。”赵宁川说道,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舒家算是他的下属,这些事情原本只用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启程就是,但他愿意给他们尊重,他们也值得这一份尊重。 舒群一瞬间的疑惑过后,却是了然,如果定要从舒家挑人的话,他的确是最合适的那个。 大哥舒云礼必定要镇守在京城,轻易不得离开,三弟又是武官,阿信又太小,只有他合适,况且他如今只是个礼部小官,要走也容易,只是……这一个礼部小官一下子成了地方要员,这…… “舒家的确阿群最合适,可先且不论他的想法,臣想先问一句,殿下思虑好了么?这一步,与陛下过去的方式可大相径庭,阿群一上位,所有人都会把目光集中在您身上,您在这场漩涡中,可就被拉上明面了。” 舒云礼用了“您”和“臣”,可见此时的态度多么严肃。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赵宁川,赵宁川一笑,看着舒云礼,“本王从来就没想过会不会被拉到明面上,也没想过哪一步稳妥,哪一步又太过激进。” 也许是他的话太过惊人,舒云礼几人一时间连眨眼都忘了。 “我只做想做的,觉得对的事情。” 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当初觉得在京城没有了活路,就想尽办法逃往塞北,那里有兵,有战争,他的生路在那里,至于韩家,他到塞北之前就没考虑过他们。 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想要那个位置,于是开始建筑自己的势力,这期间的每一步,他就没想过京城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他常年生活在塞北,只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人听话,最直接有效的就是拳头,谁的拳头硬,短时间内谁就是王。当然,后来他慢慢知道了有一种说法叫恩威并施,但骨子里的霸道和强硬已经改不了了。 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不去想多余的东西,就像见到舒然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但觉得自己想对她好,那就对她好,在她面前想要恣意嬉笑,那就恣意嬉笑,至于这与他平日性格有多么违和,他也从不考虑。 而事实证明,他这样的性格和行事方法,至少到现在都还蛮有用的。 “这……”舒云礼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王爷这个提议,云礼不能做主,还要看阿群和几位长辈的意思。” “王爷可否容臣与家人商议?”舒群说道,“明日就能给王爷答复。” 赵宁川点点头,心里清楚他最终会去的,因为这对于舒家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舒家不能所有力量都窝在京城,他们也需要地方的支持,而对舒群本人而言……也是个机会,他是庶子,虽然与嫡系的兄妹相处融洽,彼此齐心协力,但他也是个有能力的人,江宁,就是他的出发点。 “还有一事,”赵宁川转向舒云智,“不知三舅兄可愿了解海战?” 舒云智眼睛一瞪,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海战?” 赵宁川点头。 “喂喂,你不是想要我去海防吧?”舒云智说话就没那么温吞了,哇哇叫道,“我虽然会水,可还不够那海浪拍一巴掌呢,再说了,我是想打仗的,海战,哪有沙场驰骋来得痛快?不干不干!” 舒云智拒绝得直接,海战又不能骑马,也不用拎大刀,就坐在船上指挥人开炮、射箭就行了,他才不干呢! “三舅兄若只是想策马驰骋,何必上战场?京城有的是马场。”赵宁川默默地用了激将法。 舒云智这回却不上当了,挥手说道:“你别激我,我自是要子承父业,报效家国的,但不想去那十几年不打战的地方!” “三弟,你什么时候成神棍了?知道沿海十几年不会打战?”舒云礼一笑,有些戏谑地望着舒云智,他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战争无眼,他也说不清到底想不想他去。 “我就想先收拾塔图!其它的靠后!”舒云智大声说道。 屋里一阵沉默,塔图,那个进犯他们国土,让他们祖父、父亲全都战死沙场的小国。 全大晋的人,包括皇帝在内都试图遗忘这段耻辱,可舒家人不会,塔图,他们的仇人。 赵宁川看着几人脸上都有了悲伤的神色,指尖轻轻一点,说道:“这样的话,三舅兄恐怕真要等十几年了,若到时候你还宝刀未老,倒也能报仇雪恨的。” 舒云智一怔,“什么意思?” “因为守塞北的现在是肃王殿下,”舒云信此时岔了话进来,看着三哥哥叹息道,“有殿下这些年的经营,哥哥认为塔图敢在短时间内进犯?况且,如今塔图内部不稳,也没有力量可以发动以前那样大规模的进攻了。” “那我们主动出击啊!”他话一出口,连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了,且不说之后的夺嫡之争会如何激烈,就是在以前,大晋百姓对塔图仇恨最强烈的时候,皇帝也没有反攻。 十几年后,即便新君登位,定是急着稳定朝政,更不会出兵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他有些泄气地说道。 “舅兄也别丧气,塔图,迟早要拿下的,只是我的建议舅兄也可以考虑考虑,下去多了解一下海战和沿海形势,说不定会感兴趣?”赵宁川说道。 舒云智抬头看看肃王,又看看兄弟们,最后点头说道:“好吧,我想去的话,再跟你说。” “好。” 正事已经说完,赵宁川也不再多留,和他们又说了些别的之后,就起身去向老夫人问安,问安出来之后,脚步一转,避开了来往的丫鬟仆人,往舒然的院子走去。 舒然看着玩“袭击”上瘾的肃王,半晌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殿下萌萌哒~   ☆、第57章 蹊跷 舒家可谓喜事连连,先是与靖海侯府风风光光地定了亲,再又给舒然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及笈礼,之后舒然的婚期也就提上了日程。 舒然的及笈礼上,舒家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宗亲做赞者,明恩公主等一些姻亲和贵女都齐聚一堂观礼,好不热闹。 杨静姝和乐安她们坐在一起,她穿着一身橘红色苏绣宽袖裙,头上带着两支一大一小的金丝攒珠钗子,少女容颜本就鲜嫩,不用过多装扮也能光彩照人,不过比之一旁的乐安、王盈秀却又逊色一层。 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安本就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平日有什么糟心事也不见得会怎么样,如今她定了一门极好的婚事,当然是整日精神百倍了,虽然在家备嫁,要学的东西很多、很累,但却甘之如饴,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来,只要见到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喜悦和活力。 王盈秀比之前更多了些妩媚的气息,婚后生活滋润,没有什么烦恼,想家了可以经常回去看看,无聊了可以请几个好友坐坐,也可以去别家拜访一下,行动比做姑娘时更自由了,再加上夫婿疼爱,容颜不娇美才怪,她和乐安两人,真真是一看就是生活在蜜罐子里的人,叫人羡慕。 唯有蒋月,虽然依旧是那样一副着三不着两的性子,可几个好友都发现,她的眉宇间多了一丝不已察觉的烦忧,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好。 她有心事,而且还是连她们都不能说的心事。 杨静姝微微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见到乐安、王盈秀那样幸福甜蜜的神采,心中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一丝酸涩,自己的路,恐怕好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去阿然院子里找她吧,现在礼都完了,她应该被送回屋了。”王盈秀看看外面,果然见丫鬟扶着舒然往内院走去。 “好啊,也不用丫鬟领路了,咱们自己过去。”乐安笑盈盈地说道,她们都是常客,舒家几个主院的路都很熟悉。 王盈秀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扬起调子说道:“哟,这还没嫁过去呢,就熟门熟路了啊,啧啧,佩服佩服!” 乐安被她说得红了脸,将手伸到她腰间就要掐她,“好啊,你也不知道被谁带坏了,居然这样调侃我!” 王盈秀穿着王妃仪服,满身华贵,不方便退让躲避,只好连连求饶,乐安见这也不是笑闹的地方,只得收手,却威胁道:“哼,待会儿再收拾你!走吧!”说着当先带头走去。 杨静姝静静跟在她们身后,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不大会在她们笑闹的时候插言了,也许……是从各自开始议婚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 她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对她从没有看不起,她也是那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嬉闹的时光,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们,终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啊…… 她们出身本就是王公侯爵,所嫁都是高门佳婿,幸福美满,而她呢?她最好的结果就是挑个家世清白的中等人家嫁了,从此以后为柴米油盐操劳着,再也无法进入京城贵圈,与她们,最终也不会再有多少交集,她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都是最好的。 如果……如果父亲把她许给那种不清净的人家,或是、或是给哪个高官做继室……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怎么了?”蒋月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戳了戳她的手臂,问道。 “啊?哦,我没事,没事。”杨静姝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听她这样说,蒋月也就没再说什么,几人当中,她和杨静姝的交流却是最少的。 蒋月见前面乐安和王盈秀说说笑笑地,自己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地情绪甩出去,上前几步,想要和她们说话,却见前方路口处有两个人背对着她们走着。 身量高大,头束玉冠,一看就是男子! “快避一下吧!”乐安当下也来不及想怎么会有男子出现在内宅,只好急忙拉着她们躲在了一旁的大树底下,挡住了身形。 “阿月,快过来!”乐安见蒋月居然呆呆地立在原地,心里着急,连忙叫她。 蒋月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是目光呆呆地望着前面,双拳紧握,身子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 “过来!”王盈秀跨出一步,她是妇人,被人看到一眼也不怎么的,就伸手去猛地扯了蒋月一把,将她生生拉了过来,“你怎么了这是?!” 大树挡住了视线,蒋月这才转动了眼睛,看看乐安又看看王盈秀,半晌开口说道:“我、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就、就不和你们一起去见阿然了,你们待我向她贺喜……”蒋月苍白着脸,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就匆匆转身,“我,我先回去了……” 她跑得很急,乐安她们怎么也唤不住,“这、这是怎么了?” 王盈秀摇摇头,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应该不会有事,我想……是和前面那两人有关。”她探出身子望去,前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肯定了,之前还好好的!”乐安有些气愤地说道,“这蒋月,看下次遇到我不好好收拾她!” 王盈秀也点点头,说道:“她家人管不住她,我们少不得要劝劝。” 蒋月这性子,真怕她惹出什么祸端,到时候弄得自己一身不堪,尤其是……和男子扯上关系的话,就更难办了! “待会儿和阿然打听一下是哪两人吧。”杨静姝提议道。 两人无法,也只好点头。 “走吧。” *** “这么?”舒然听了蒋月的事,一脸惊讶,“这……这不会是……她这大半年来的异样,不会就是和那人有关吧?” 乐安听了心里一惊,她之前就和舒然说过,蒋月似乎和某个男子有些纠葛,但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再加上这又是人家的私密事,她也不好多插手,所以知道的不多,如今……难道真是那其中一人? “阿然,你快说说知不知道那两人是谁吧!”王盈秀也是知道些蒋月的事情的,当下着急地催道。 “当然知道了,这样的日子,府里各处照看得都很严,能进内宅的除了我几个兄弟,就只有……听你们的描述,应该就是那两人了。”舒然低低说道。 杨静姝低头,默默端起一盏香茶喝着,她不大知道她们说得蒋月什么事情,此时也无法插嘴。 “那是谁?”乐安问道。 “嗯……是肃王和他的一个下属,叫解连环的。”舒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没成亲呢肃王就把这当自己后花园一样,她说了几次都没有效果。 要是以往,几人定是要打趣她一番,可现在都没那心情。 “定不会是肃王殿下,阿月都没与她见过,且我知道那点子消息的时候,肃王殿下也正在塞北呢。”乐安想了想说道,这倒不是宽舒然的心,是事实,况且……乐安虽然只远远地见过肃王一次,但就知道他不会是蒋月喜欢的那型,也不可能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当然,她家阿然除外。 “那……就是另一个?”王盈秀小声猜道,精致地眉毛皱起,满脸苦恼,“阿然,这事还得拜托你打听了,肃王殿下的属下,你最方便了。” 舒然点头说道:“这是自然,不知道还罢了,即是有了这苗头,我当然要打探清楚了,不然阿月走错路怎么办?” 舒然心里七上八下,这解连环她还真不了解,但却知道绝对是个琢磨不透的,表面吊儿郎当,可既然能扶持赵宁川这么多年,手段定是不少的,阿月若是和他有什么纠缠……必定吃亏的! “这阿月,真不让人省心!我们都快成她娘亲了,这么操心!”王盈秀抱怨道,脸上是少有的焦急。 若是她们都拦不住,阿月一朝不慎出什么事怎么办? “现在别急,咱们得先弄清怎么回事不是?”乐安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虽然她也很忧心,可目前也没办法啊,又不能把蒋月关住! “等事情有个眉目,咱们就把她捉来收拾一顿!”舒然轻轻拍了桌子说道,“到时候可得下狠手!叫她这么让人操心!” 若是他们彼此有意,又是真心相待,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怕阿月被耍啊!这事无论怎么样吃亏的都是女孩儿! 几人焦心也没用,只好等着舒然的消息,舒然带着她们出去走了一番,又一齐去和其它贵女交谈说话,总算把那股闷气散了。 待得赵宁川再次站到舒然面前时,迎来的不是温柔软语,而是劈头盖脸地一句:“你那手下再搞什么鬼啊?先告诉你,要是敢伤害我朋友,哼哼!”说着扬起了小拳头。 赵宁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无辜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肃王殿下……   ☆、第58章 甜蜜 “你在说什么?”赵宁川凝眉,不解地望着她,这是怎么了,一来就这么大火气? 舒然说出那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妥,这是和他有什么相干?他又管不了属下的私事儿,况且他也不是这样闲得无聊的人。 “哦,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刚刚逗你呢,别在意啊……”舒然笑着上前,讨好地帮他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又给他端了茶,“诺,我亲手泡的呢。” 赵宁川也没计较她居然“逗”他,接过茶饮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 你哪天不来?舒然心里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今天是她及笈的日子,他能不来? “我就知道啊,”舒然笑笑,然后指指头上的那支金钗,“你一定会来检查的。” 舒然及笈用的簪子老夫人早就备好了,赵宁川不知道,还特意准备了一支,最后舒然只好答应他,在今天晚上戴,他那不豫的神色才好了些。 赵宁川看看那支攒花金簪,三多花儿都是由很多小花构成,花心、花蕊都镶嵌着几颗华丽珍贵的宝石,花心处又流苏垂了下来,在耳边摇曳着,与那星子般大小的翡翠耳钉相得益彰。 “很好。”也不知道在说人还是簪子。 舒然扶了下簪子,这才正色道:“嗯……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也不知道方便不?” 解连环算是他的兄弟了,即便他知道什么,也恐怕不好告诉她吧? “和你那几个好友有关的?”他转动着茶杯问道,肯定是了,不是的话她怎么会一来就那样说? “嗯,是一个!”舒然纠正道,“就是蒋月啊,你应该知道吧?是个不羁的性子,但人不坏,就是有些直来直去的,最容易被人骗了!” “我猜猜,是不是和解连环有关?”他眼眸微转,思索间就有了论断。 “是啊,这段时间阿月有些不正常,乐安说似乎和一个陌生男子有些纠缠,但多的就不知道了,今日她们在院子里见到你们两个的背影,阿月当场失态,愣愣地,脸色苍白,”舒然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阿月估计也只认出了解公子,乐安她们却是不知道的。” 赵宁川听了,心头微动,凑近她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蒋月不是认出我才失态的?” 他和解连环何等功夫?自然知道他们后面有人的,不过见是她们,也就没有在意,但解连环……呵呵,现在看来那反应值得深思啊! “啊?”舒然一愣,扭头看着赵宁川那微笑的脸,好气地戳戳他的下巴,“你?别自恋了,除了我谁看得上你?哼哼,你不是阿月喜欢的那种人。” 赵宁川顺手抓住她的手,惩罚性地捏了捏,才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舒然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幽幽说道:“他们两估计是有什么纠葛的,但我在乎的是,那个……解公子是否是在玩弄阿月?如果不是,那这条路是苦是甜都该阿月自己去走,我不会多加干涉,但若是假意……” “真心假意,谁说得清楚?估计连当事人都不知道。”赵宁川说道,平时看似冷心冷情的人,却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让舒然好半晌接不上话。 缓了半晌,她才开口:“这个……的确不好说,那你和我说说解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赵宁川拍拍她的头,用手理了理她的秀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什么目的而故意去骗人感情的人,他和我差不多,不是认定的人不会沾手,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摇摆?心意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的。”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舒然问道,照他这样说,应该会有些异常才是。 赵宁川一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软榻上,“自然是有,他留在京城,这就是一个异常,若不是你今晚这样一说,我都不会察觉什么。他以前可是说过不愿再回京城的,这些年京城是他在打理,但也没有回来过,而上回却不止来了,还找借口留了下来……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有好几次他都是满身伤痕,不轻不重的,颇像似女子撒泼弄的。” 他垂眸看着舒然,语气里有些调侃,舒然汗颜,这……倒挺像是蒋月做得出的事啊…… “呃……这么说,”舒然想了想,说道,“这么说他们早就……嗯,认识了?而且交情不浅?” 舒然觉得自己这闺蜜当得很失败,和蒋月也算是在襁褓里就认识了的,居然不知道她这事,而且看样子两人是很早就相识了……啧啧,瞒得真紧啊! 舒然也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埋怨蒋月什么,谁没有个难以启齿的、不愿诉说的往事?即便是闺蜜,也不是能无所不言的,若真是无所不言,那反倒该她烦恼了。 “所以啊,你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说不定人家自得其乐呢。”肃王殿下心情甚好,捏捏他家准王妃的脸颊,“操心点别的吧。” 舒然一想,他说的也对,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酸甜苦辣、好的坏的都要自己尝了才知道其中滋味,若是什么都提前防住了,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不操心了,我也懒得操心她呢,”舒然揉揉额角,这话说得仿佛刚刚为蒋月放狠话的不是她一样,“哦,那你要我操心什么?” 赵宁川伸手将她拉到怀中,越来越习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抱着她,不抱就觉得少了什么似的,这个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了,就像他做事情若不准时准点,就会觉得全身难受一样,不抱着她,也会说不出的难过。 还好,只有两个月不到了。 “操心操心我们的婚礼,操心下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慢悠悠说道。 舒然哑然,定定望着他,一副发现新大陆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笑道:“好好好,哈哈,那肃王殿下您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勉勉强强吧。”他回答地也很勉强,仿佛这样说都是给了她面子一样。 舒然笑倒在一旁,赵宁川有时候也会有些无赖行为,可没有哪次这么萌的啊!看着他那在烛光下柔和不少的轮廓,有谁会把他和那个在塞北杀伐果决的肃王联系在一起? “我很开心,”舒然抱住他的一条手臂,语气里尽是欢欣,“你这模样只是我的,只有我看到,我很开心!” 有些时候,女人也是很有占有欲的。 “嗯,还有很多,都是你的。”赵宁川抵着她的额头,意味不明地说道。 舒然暗暗啐了一下,不理会他的无赖,转而戳戳他的手臂问道:“你这么早回京,要忙些什么?我可不信单单只是为了我。” 赵宁川眉头一挑,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如此想?怎么可能是为了你?” 在舒然扑上去掐他嘴的时候又连忙改口:“我是为了我们,我们的婚礼和以后啊。” “哼,油嘴滑舌!” 赵宁川捉住她的手,笑道:“我说真的,我们的婚礼虽然是全权由内务府和礼部负责,可是我也得监督着不是?再说了,王爷娶亲都有旧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我想,有一点自己的心意在里面,因为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和你过一生的。” 舒然心里一阵波动,咬着牙,不让他看出自己的泪意。 他从没跟自己说过什么死生契阔的誓言,更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约定,但就这么实实在在的一句话,却让人心里又是温暖又是酸涩,满满都是感动。 “我、我也是……也是想和你过一生的。”舒然偏过头,不去看他,才能把下面的话说完,“以前刚赐婚下来,还没和你交心时,也打算和你过一生的,但与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只是想着各做各的,把王妃位子做好,自己过得舒心就好,只要拿一般的妻子标准来对待你就行,其它的却是多一分都不会有了。” 那时候的确是那样想的,却没想到,自己能有幸遇到这样一个值得自己交付一生的人。 赵宁川掰过她的脸,逼她正对着他,四目相对,认真说道:“没有你的话,我也会娶妻生子,只是……也就那样了,她不给我惹麻烦就好。” 他以前对未来妻子的要求就是这样,乖乖的,不惹麻烦就好,该有的尊荣一分都不会少给,多的也就没有了。 只是后面遇到了,放在心里了才知道,对方的一些事情,自己处理起来又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 舒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忙捂住脸颊,闭上双眼,闷声道:“你学坏了!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肉马?肉马是什么?能吃么?他怎么没听说过? 赵宁川脑子里一连串的疑问,刚刚那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温馨氛围,就被这么一句话给破坏了。 “我是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他所作所为都是凭心,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舒然深吸几口气,待得心头那股火热平复下来,才松开手,故意岔开话题:“那你其它打算呢?” 赵宁川见她脸颊红扑扑的,配着周围雪白的肌肤十分可爱,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嗯,你安安心心做待嫁娘就行了。” “喂……” “别说这些烦心的啊,这是未来两个月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赵宁川说道。 “啊?”舒然不解。 “笨,”赵宁川弹一下她的额头,“这两个月有你忙的,我也得忙了呢,府里虽说准备差不多了,可也得再收拾一下,还有……有几个人也要收拾一下,时间很紧的。” 年前皇帝就在京城给他赐了一所宅子,做他成婚之用,肃王殿下也不嫌弃这宅子不如塞北的大,命人高高挂上了肃王府的牌子。 舒然下意识地点头:“这样啊……” “要是你太想我,也不是不能见上一面。”他略微施舍地说道。 舒然瞟他一眼,深深觉得她的未来夫君真的学坏了,来得及掰回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来得及掰回来么?……明天大婚!撒花! 最近更新越来越晚了,我果真堕落了,求鞭打!   ☆、第59章 成婚 赵宁川果然说到做到,这近两个月,却是再也没来找过舒然,虽然有时候也会来向老夫人她们请安,也会给她送些东西,却是没有见面的,哎……一向不守规矩的人忽然守规矩了,怎么那么别扭? 十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宜嫁娶,肃王府和永宁侯府所有的准备都在这一天派上了用场。 小张氏前个晚上几乎是彻夜未眠,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地交待清楚,待到后半夜才浅浅睡了一会儿,老夫人和孙氏说了大半晚上的话,从舒然出生开始,唠唠叨叨地说着那些久远的趣事,说着说着又收到了她的几个儿子身上,一时间难免伤感,孙氏在一旁劝慰。 李氏则在舒然房间里,拎着她的耳朵,抓着一本春.宫.图,对她进行了大半晚上的婚前x教育。 舒然深切觉得,若她真的是个土着,十几年都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这样,那现在婚前一骨碌地给她说出来,一定会被吓死,那视觉冲击……实在和这十几年的教育不符啊…… “这种事……女子不会也没什么啊……”舒然心里嘀咕,但却误解了李氏的意思,许多父母教这些,并不是要女儿“会”,而是想要让女儿减轻些痛苦罢了,身子是自个儿的,男人可不会心疼。 舒然面红耳赤地接受了半晚上的教育,加之明日是她的大好日子,心里激动,根本睡不着,只是后来眯了一小会儿,鸡还没叫呢就又被揪了起来。 兰屏、兰帘服侍着她沐浴,按照小张氏交待地上了香膏和花露,全身都白嫩香滑。之后穿了一件轻便的外袍坐着,房门就被打开来。 舒然使劲睁着眼,只见有两个陌生的嬷嬷领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八个丫鬟。 那嬷嬷眼生,但舒然知道她们定是宫里派来的了,瞧身上那富贵,便是一般夫人也比不上的。 “老奴见过小姐。”两人齐齐朝她行礼,神态恭敬。 “两位嬷嬷请起,不必多礼。”舒然现在瞌睡也散了些,说道,“太后娘娘厚爱,让两位嬷嬷前来照拂,舒然谢过了。”她朝兰屏点点头,兰屏会意,从一旁备好的托盘里取出两支白玉簪和一袋小金花,递给两人,“今日我们小姐大喜,两位嬷嬷也沾沾喜气。” 簪子成色极好,小金花份量十足,两人宫中行走半生,什么没见过?要紧的不是钱财,而是这份体面,皇上跟前得脸的王爷就这么几个,可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份荣耀来伺候的。 “谢过小姐。”两位嬷嬷连忙喜滋滋地谢恩,其中一位宝蓝缠枝禙子的说道,“老奴姓元,旁边这位姓王,以前是在太后娘娘宫里,今日奉命来伺候小姐洗漱的。” 舒然点点头,又往旁边看去,见那个妇人穿着虽然得体,但却不是多么名贵之物,便知这是今日的梳头娘子了,那娘子神情有些紧张,见她望过去便急忙行礼,“奴家见过小姐。” 舒然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对兰屏说道:“不早了,开始吧。” “诶。”兰屏脆生生地应道。 小张氏给府里的丫鬟都发了一身上等的绸衣,每人配了一支小巧的金簪,还特意发了上好的胭脂水粉给她们,为的就是叫在这一天里添些喜气。 丫鬟们在永宁侯府日子本就自在些,主子不随意打骂,管事们也不敢随意欺凌克扣,所以各自都有些小私房,此时把那平日舍不得戴的收拾拿出来,还真让整个房间有些珠光宝气的意味来了。 兰屏和兰帘乐得脸上都快开了花,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舒然洗面、漱口。 那梳头娘子从自带的匣子里取出一根长线,又净了手熏了香,这才拿起来给舒然绞脸。 棉线来回在脸上绞着,有些微微的刺痛,还好她脸上寒毛本就不多,不然这下可又疼又羞了。舒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为了这一天,受点痛又算什么? 绞好了脸,又重新净面,然后上了一层薄薄的香膏,元嬷嬷负责给她上妆,王嬷嬷整理她待会儿要穿的吉服,梳头娘子就负责给她梳头,其余丫鬟打下手。 舒然有些担心,就怕元嬷嬷把自己弄的浓妆艳抹的,到时候赵宁川都认不出来,好在她看了几眼元嬷嬷熟练的手法和已经打好的底妆,终于放了心。 梳头娘子显然是经常给京中贵人们服侍,熟悉每种华贵的发饰,宗亲的发饰也有讲究,要看地位和品级,今日舒然梳的就是五凤朝阳髻,看着那渐渐成型的发髻,舒然从没发现自己的头发这么多,而且这半成品上面就已经插了四五支大小簪子、花钿,待会完了还要戴大钗和花冠,怎一个重字了得! 舒然为自己的脖子默哀…… 梳头、上妆就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大功告成的时候,舒然看着京中那端丽中透着几分明艳的脸,配上那高高的发髻,倒有了几分威严气势。 “吱呀……”房门被打开,一个小丫鬟说道,“小姐,老夫人和几位夫人来了。” “祖母。”舒然刚站起来,就见小张氏三人围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昨日半宿未睡,但一想到这是孙女的好日子,那些伤心难过的念头就没了,精神也好起几分,此时她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瞧着倒是比孙氏要精神许多。 “你坐你坐,”老夫人把舒然按了坐下,她知道这头发很重,还是坐着好,“我来看看你……” “祖母……”舒然咬唇,明明知道总有这么一天要离开她们,但真正到了这时候,却是那么地不舍,甚至有一瞬间竟冒出了不想成亲嫁人的荒唐念头来。 “我的儿啊……”孙氏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这、这就要离开我了……明明眼前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眨眼间就、就要嫁人了,我……我……” 老夫人目光一凌,不悦地说道:“你哭这样大做什么?我们谁不难过?可今日是大好日子,别惹丫头伤心了!” 孙氏哭得的确像叫魂儿似的,可舒然知道她是真的舍不得她,哪怕她之前有什么糊涂的,可对儿女的心却是跟所有人都一样的。 “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您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舒然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涩声说道。 “我、我知道,我会好好的,你不用记挂……”这么些日子来,跟着老夫人吃斋念佛慢慢地沉静下心思,许多以前的事情也就想透彻了,她不是个好母亲,没有照顾好儿女,但、但以后也绝不会给他们拖后腿了,有什么管不了的,就拜托两位大嫂了。 “转眼间阿然就这么大了,”小张氏用帕子压压眼角,看着侄女那富贵华丽的妆容,慢慢说道,“乖孩子,以前你就是个懂事的,想来今后不会差了,日子也会过好的,只是啊……就是怕你有时候太明白了而委屈自己,你以后不用多顾虑我们,日子怎么舒心怎么过,啊?” “就是,”李氏心里也舍不得,但她不是那种悲春伤秋的性子,只是微红了眼眶说道,“我们自己能好好的,用不着你挂念,我们吃得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挂念了也没用啊!” “伯母……”舒然望着她们,心中酸酸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会的,会好好的。” 她们这样说,就是怕自己以后在肃王府遇上什么两难的事情,既要顾及肃王又要顾及舒家,到头来自己苦恼,说白了,也就是觉得肃王虽说如今待自己不错,可人心易变,万一真有什么事,要她一定以自己为重。 她们这话没有回避众人,自然不怕传到肃王耳朵里——恐怕还真希望让肃王知道呢。 “我会好好的。”似乎除了这句话,别的都是那么轻飘飘的。 她好了,她们才会安心。 “几位夫人,”元嬷嬷犹豫半晌,才行礼说道,“这时辰不早了……” 时辰不早了,还要穿吉服呢,等吉服穿好,迎亲的差不多就到了。 “好啦好啦,咱们可别误了丫头的时辰。”老夫人长舒一口气,笑道。 小张氏她们原本都是围着舒然,此时都散了开去,在旁边坐下,看着嬷嬷、丫鬟们给她穿衣。 舒然站着,双臂平展,看着那丫鬟们把那每一件都不轻的吉服层层叠叠地往她身上穿,等全部弄好时,她已是几乎不能动弹,连呼吸都缓慢了许多。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娘娘们都一动不动的,以前以为是端庄,现在才知道,有大半都是因为这繁重的衣服啊!谁穿着这个还能活蹦乱跳? 层层吉服穿好,又是往手腕上、脖子上和耳朵上戴首饰,她的手腕被套上了十来只镶嵌各色宝石的手镯,脖子上都是象征美好寓意的项圈、项链,耳朵上坠了一对流苏金耳坠,长长的流苏都垂到了肩膀上。 舒然已经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她现在极力维持着平衡,只觉得连眨眼都会让自己失衡,好在她适应力很强,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窍门,轻松了许多。 她这边刚收拾好,门外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鞭炮声,震得元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迎亲的来了!”元嬷嬷喜道,然后把舒然扶到床边坐下,又取了盖头盖上,舒然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鞭炮声还在响着,伴随着从大门外隐隐传来的鼓乐,舒然不禁笑了起来,此时的赵宁川应该正在被几个兄弟为难着,不许进门吧? 也是,想娶媳妇可不容易呢。 作者有话要说:娶媳妇当然不容易!哼,明天大礼and洞房(河蟹)~撒花~   ☆、第60章 花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片喧闹声,有人喊道:“新郎官来了。”,房门便被打开,赵宁川被舒家几兄弟塞进了屋里,舒然看不见是什么情景,只听得李氏她们笑着说了些吉利话,便把他引到了床边。 舒然的视线里忽然多出了一双红色绣金莽的鞋子,心中一紧,捏进了手中的帕子,呼吸也一下子短促起来。 “我来接你了。”赵宁川看着眼前盛装的人儿,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能想得到她的美丽。 她终于要嫁给他了。 “愿新郎新娘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新娘笑着把扎好的红绸花递给赵宁川,口中说着吉利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子甜甜蜜蜜!” 赵宁川接过,把另一头亲自放在了舒然手中,一条绸带把两人相连。 舒然感觉到那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那颗微跳的心就平静了下来,被那满满的甜蜜和期望占据,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多么美好的前景啊……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么美好的词,但现在却是有了浓浓的期待,她和肃王,是能够这样的吧?哪怕前方诸多艰难,只要一心携手,终究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她觉得手肘一沉,却是被喜娘搀了起来,另一边孙氏也扶上了她的手臂,按习俗母亲是要和喜娘一起把她送到大门外,而其余长辈则是要坐镇家中,象征着有她们在,这个家不会有什么问题,要姑娘安心出嫁,去往新家,不要挂念。 孙氏没有再哭,脸上甚至挂着笑容,但舒然却感觉得到她的手掌颤抖,忍不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孙氏感受到女儿的安慰,也轻轻拍拍她的手回应。 赵宁川牵着红绸走在前面,待得即将出房门时停下来,伸手扶着舒然转身,对着老夫人她们郑重下拜,小张氏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却被老夫人按住,生生受了这一礼。 “宁川有幸,得舒家嫁女,心中感激,必珍之重之,不负长者所望。”他说完扶着舒然对她们拜了三拜,诚心实意。 “舒家幼女,自幼娇惯,还望王爷日后担待才是,”老夫人对肃王说了一句,又看向舒然,语气满是慈爱又不舍,“吾儿阿然,嫁为人妇,切记恭淑良俭,相夫教子,务必尽责尽心。” 舒然不能说话,只是微微低了头,以示恭听。 “好了,别误了吉时,快快去吧。”老夫人摆摆手,虽是不舍,但却也开心。 赵宁川扶起舒然,便也没有松开,一直扶着她过了几道门槛,又走过一条条长长的走道,倒是把喜娘给挤到了一边,毫无用武之地,急得不得了,按规矩她可是还要向新娘子讲一些今日的规矩呢,但也没胆子去和肃王说。 跟在后面的舒家兄弟见了,也都笑笑,没有出声阻止。 到了大门口,舒然脚下却是一顿。 她的脚踩到的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细腻柔软的波斯地毯,她垂目望下去,只见地毯上印有各种各样的花儿,大大小小,竞相绽放。 她无暇细想,舒云礼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弯下了腰,舒然倾身趴在了他的背上。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忧心家里。”舒云礼淡淡的声音传来。 “嗯。”舒然趴在她的背上,读书人的背不算宽厚,但却也结实有力,能够为家人撑起一片风雨无侵的天地。 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倒没费多少时辰就到了肃王府,舒然一想到这个“冒牌”肃王府就想发笑,也不知塞北的那个王府如今怎么样了? 下了花轿,跨火盆,拜天地,一系列仪式很是繁琐,舒然虽然盖着盖头但从那喧闹声来判断,今日的宾客着实不少,而那拜天地……也就是拜那道赐婚圣旨罢了,皇帝是不会来的,于礼也不合。 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舒然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但想到屋里还有人,也就忍了下来。 赵宁川手拿着喜秤,在喜娘的叠声吉利话中挑开了盖头,一下子便看到了盛装的新娘,原本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了下去,赵宁川心中微动 若是平时定要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了,只是这时候旁边还有人呢。 舒然略微看了一下,坐在屋里的都是些宗室比较得脸的人物,她以前虽然没见过,但却也是能认出来的,明恩公主便是打头的一个。 “新娘子可真俊俏啊,王爷有福气了!”其中一个妇人打趣道。 明恩公主拍拍那人说道:“能不俊么?咱们呀就少说两句了,快让人家行正礼才是。” 两人执起了酒杯,舒然见他定定望着自己,脸禁不住红了,待得两手相交时,赵宁川却轻声说了一句:“定不负你。” 舒然只觉得那酒辣得人全身火热起来,却也迅速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喝完交杯酒,喜娘又撒了花生、桂圆等物,取了四件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物压了床角,赵宁川就被催促着去外面招待宾客了,屋里只剩下舒然和几位宗亲。 明恩公主与舒家有亲,又兼之以前就和舒然有些来往,见她疲倦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把几人介绍了一下,又说了些吉祥话,就相携着出去了。 “呼……”舒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捏捏已经僵直的脖子,累得不行。 兰屏等人连忙走了进来,端着吃食和衣物,兰帘上前说道:“主子累了吧?我帮您把发髻松开吧。” 拆了发髻,换了衣裳,又吃了些糕点,舒然才觉得松快了许多。 “小姐不知道,今日外面可热闹了!”兰帘忍不住兴冲冲地说道,“来的宾客多不算,每个人的礼物都是相当厚重呢,还有小姐的嫁妆啊,可是让所有人呷舌呢!前来喜宴的贵女们都羡慕呢!” 兰屏戳戳她,不满地说道:“小姐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叽叽喳喳?” “我高兴嘛!”兰帘说道,她真的很为小姐高兴啊!嫁得这么风光,虽然京城这么多贵女,可除了公主郡主们,就没一个比得上的! “好了,”舒然笑着打断她,“明儿再说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两人听她这么说,连忙收拾好软榻,服侍着她躺下,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却又不敢离远了,只在门外侯着。 舒然真是累惨了,这一觉睡得极为香沉,等她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她又吃了点晚膳,在房里走了几步消食,然后便歪在软榻上拿了本闲书消遣。 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累了,就不免胡思乱想……一想到今晚,脸上烧烫,暗骂自己怎么那么…… “别想别想!”舒然拍拍脸,强迫自己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赵宁川回来得比预想的早些,一进门就是一大股酒味,他挥开了扶着他的小厮,倚在门上,朝舒然伸出一只手。 舒然无奈,走上前将他扶住,却不料他居然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全身重量大半压在她上,头也歪在她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喷在她肌肤上。 舒然被他冲得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双手架在他腋下,把他扶到软榻躺下。 “醉成这样?你不会让人挡酒么?”舒然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他酒量很好的,如今脸颊通红,双眸迷离,显然是真的醉了。 “嗯……”赵宁川迷糊地应了一声,眼睛闭着,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舒然无法,只好唤了丫鬟进来,帮他脱了鞋袜,“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来。” 热水是现成的,丫鬟们把水抬进来,舒然便把她们打发了下去。 “才成亲呢,就让我这样劳心劳力地伺候你……”舒然嘟囔了几句,还是把他的衣物脱了,用帕子蘸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 赵宁川眯了一会儿,脑袋有些清醒了,睁眼就看到舒然正拿着帕子在他脸上擦,便一把握住,“阿然……” 舒然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转身拿起一旁温着的醒酒茶递给他,“喏,快快喝了,待会儿去洗个澡,一身酒味难闻极了。” 赵宁川因酒醉犯起了浑,见她说难闻,反倒把她按在怀里,说道:“一点不难闻,这是为你喝的,不许嫌弃……” 跟酒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好讲,舒然只好服软说道:“好好好,不难闻,我怎么会嫌弃呢?只是担心你这样难受罢了,乖,去洗澡啊。” 赵宁川被舒然哄着站了起来,睁着醉眼环视一周,见四周皆是红色,一低头,两人身上也是红艳艳的,那醉醺醺的脑袋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清明。 今天他成亲了,今晚……花烛之夜? 想到这,不由低头去看那正试图扶着他去净房的人儿。 肤如凝脂,唇若朱丹,发髻松松挽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更衬出了几分媚.惑……这是他的新娘呢,他想。 肃王殿下是个行动派,想了,也就动了,当下弯腰抱起了新娘,迷糊的脑袋居然记得床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两人一起跌落在铺满桂圆花生的床.上…… 新娘的惊呼还没出口便被吞住…… *** 太阳刚刚露出一小条缝儿,阳光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些寒意,肃王府的下人也都早早起床洒扫,各自做活,兰帘早早地拢起了炉子,上面顿着香糯的粥,以备主子们起来食用。 舒然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扯被子,手一动,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惊了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却见到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么近,鼻尖对着鼻尖,连睫毛都看得清楚,彼此双臂交叠而眠,呼吸相闻。 舒然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空白之后才想起,她,已经嫁人了。 如此就不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只觉得血气上涌,“哄”地一声脸都烧了。 她心慌慌地看了眼还在沉睡着的人,然后瞧瞧地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从头到尾地围了个严实,却不料被角被人揪开,赵宁川双手双脚地缠了上来,脸紧紧贴着她的脖颈。 舒然全身一僵,某些画面不住地涌入脑海,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戳戳赵宁川的胸膛说道:“那个……殿下该起了,要去谢恩呢……”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沙哑。 赵宁川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声音低沉:“急什么?还早呢。” 谢恩就是朝皇帝皇后谢,可如今没有皇后,皇帝又才刚刚上早朝,的确不急……只是……能不能好好的……起床? “那个……”舒然想说什么,却见赵宁川猛地翻身俯视着她,“看来,你精神不错?” “啊?唔……” 作者有话要说:啊?唔……吃了……   ☆、第61章 谢恩 肃王府的马车辘辘驶向皇宫,车内舒然恹恹地靠在赵宁川肩上,半眯着眼,实在是没有精神,连那特意精心上的胭脂都掩盖不了倦色。 赵宁川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说道:“要不你歇一会儿?” 舒然轻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这时候知道她需要歇息了?有什么用?现在歇息只会乱了妆容,况且车上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赵宁川伸手替她揉着额角的太阳穴,力度适中,舒然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别生气了,嗯?”赵宁川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嗯,也不能全怨我的。” “不想和你说话。”舒然闭着眼睛说道,累是一个原因,再则就是不想听他那瞎扯的话,哼,她可算终于明白了李氏给她那小册子的意思,果真如她所言那样,女人啊,还是得自己对自己好点,别指望丈夫了。 赵宁川摸摸鼻子,自知有些理亏,也不再说话,只是更周到地服侍着,小心讨好。 皇宫依旧如以前那样,高大巍峨,平坦的宫道幽长深远,两侧高达数丈的宫墙仿佛压在人的心头,喘不过气来。这皇宫,千百年来朝代更迭,只有它风风雨雨地依然矗立,积累下沈厚的岁月和威严,教人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想法来。 皇帝下了早朝便回了养心殿,原本他此时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可今日肃王夫妇要进宫谢恩,史官、礼部、宗人府的官员都得在场记录,然后宗人府将舒然的名字正式记录在宗册上,大晋只有太子大婚才能开太庙祭祖,其余王爷、皇子都是以这样的形式记录。 舒然下了马车,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她精心补了妆,倦容已经被精致的妆容掩盖,嘴角更是挂着一丝娇羞的浅笑,惹得赵宁川忍不住又看了她好几眼。 两人相携着走上长长的台阶,门外的公公见了,连忙高声通报:“肃王、肃王妃到……” 直到里面的公公出来传话,两人才走了进去。 这是舒然第一次来养心殿,眼睛虽然不敢四处乱看,但余光却是看到了殿内墙壁边上的摆设,不似宫中惯有的富丽堂皇,反而是名贵内敛,不见鲜艳之色,布置也是以养心为主,所摆的植物、燃的熏香,都是具有清心宁神功效的。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舒然随着赵宁川跪下,头颅微垂,目光只盯着自己的手,剩下的话就全是赵宁川的了,“儿臣大婚,特携新妇前来谢恩,愿父皇长寿安康,大晋千秋兴隆。” 舒然听他终是说出了这句话,心里总算舒了口气,为了让他说这么一句,她可是牺牲不少,被占了不少便宜呢。 虽然这些话很空,皇帝也听腻了,但她不愿他在大面上再被人说道,一句话能解决的事,为何不做?省去将来许多麻烦。 赵宁川与皇帝的关系她也略微知晓,两人关系很僵,让他说这样的话其实他是很不愿的,只是她也知晓,如今的皇帝在赵宁川心中,恐怕就是个陌生人的地位,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虽然不愿,但说了也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 “免礼,”皇帝目光微抬,看了案前跪着的两人一眼,“赏。” 舒然心里一顿,这口气……怎么像是在赏下人一样?她与皇帝没什么交集,实在是做不到知己知彼,此时脑袋也有一瞬间短路了,直到公公将托盘呈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只好叩首谢恩,然后接过托盘。 舒然随着赵宁川站了起来,看到了他嘴角的一丝冷笑,心里一疼,这样的情景,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了吧?比之更激烈的肯定还有,多到在他的心里已经激不起什么涟漪,只剩下讥讽的冷笑。 如此一想,倒有些愧疚起来,以后……他不愿的事情,还是不要强迫他了吧?若是有什么不妥,她来描补就好。 史官和礼部官员在一旁“唰唰”记录着,但寥寥几笔过后,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微微抬眼看着殿内的三人,气氛……静得可怕,皇帝那一句过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埋头用朱笔处理着政务,而肃王殿下悠悠品着茶,仿佛那是世间珍品一样,而肃王妃则一直低着头。 “嗒……”史官笔尖的一滴墨落在册子上,在寂静的殿中十分明显,史官大骇,正要下跪请罪,却见皇帝已经抬起了头,朝肃王问道:“何时归去?” 赵宁川放下茶盏,握住舒然的手,才朝皇帝说道:“父皇莫急,我们待回门过后就走,这么短的时日,塞北不会有什么问题,您手下还是有些将才的。” 舒然从未体验过赵宁川的毒舌,而此时他与皇帝说话字字都在戳皇帝心窝。还是有些将才的?这是说他手下无能人可用么? 舒然微一抬眼,就见皇帝虽然变了脸色,但却是没有发作,只是目光冷冷地望着他,“看来这些日子,还是没有把你磨得圆滑一点。” 赵宁川笑而不语,舒然在这里没有说话的份,只能乖乖地坐在他旁边,任他说什么也不管了。 他这大半年来与皇帝的针锋相对她是知道些的,虽然他从不与她讲,但她知晓这其中的艰难,他不是一个受宠的皇子,甚至,从小就已经与皇帝关系决裂,根本不可能像瑞亲王、英王那样在皇帝面前扮孝子,日日小心奉承,他和皇帝的对立,从他离京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而他……从未在皇帝面前掩饰过自己对于皇位的心思,所以这些年来,他自己一点点发展起来的势力,也不怕被皇帝知道,知道了也很难夺过去就是。 嚣张得有资本,赵宁川有这个资本,但……舒然还是心疼,她从小生活在家人的宠爱当中,即便是在前世,顶多父母离异,关系冷淡,却也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而如今的肃王……幼年丧母,无人照顾,又不受皇帝宠爱关注,在宫内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压,才让他最终离京北上。 “朕的皇儿能干,也就能抵十员大将了。”皇帝嘴角斜勾说道。 赵宁川不予理会,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公公的通报声:“瑞亲王、英王、成王殿下到……” 舒然眉头皱起,她是不宜与他们相见的,抬头望向赵宁川,却听他说道:“无妨,你也该见见,以后估计没机会了。” 他们即将去塞北,的确见不了了,但……她为什么要见他们啊?她也没问,见就见呗。 “传。”皇帝说道。 三人踏着洒进来的细碎阳光走进来,当先的瑞亲王,舒然以前见过一次,却是比当太子的时候清瘦许多,两颊陷进去,显得目光有了那么一丝犀利和阴鸷……倒是比他做太子时有了几分气势。 英王没见过,此时却是满脸堆笑,连对着宦官奴才都有三分好颜色,不知道是历来如此还是如今趁势而为?如今他的声誉不错,想来下了不少功夫。 成王舒然记得,还是老样子,有些黑,却比之前胖了一点,也是满脸笑容,但与英王那刻意的伪装不同,他的笑很是阳光,也很……傻气。 “儿臣参见父皇。”三人下跪行礼。 皇帝却是和颜悦色许多,声音都带了几分暖意,“起吧,今日怎么一起进宫来了?几兄弟齐聚,可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 “回父皇,儿臣听说三弟三弟妹进宫谢恩,想着日后恐难以相见了,便前来看看,一是恭贺三弟新婚大喜,二来么,也算是饯行了,不料两位弟弟也来了,想必和儿臣一般心思。” 英王朝皇帝、瑞亲王作了一揖,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儿臣也如大哥一样,想以前几兄弟一起玩耍,多么快活,如今却是各自离散了……” 成王在一旁“呵呵”笑着,却也没有接话,他与两个皇兄都不亲近,况且他的阿秀也说了,他们的谈话他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别轻易掺和。 “嗯,你们几兄弟兄友弟恭,齐心协力,朕也十分欣慰。”皇帝笑着褒奖了几句。 瑞亲王与英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奉承与口头机关,舒然现在才觉得,其实男人吵起架来,实在不输于大妈啊……听那明枪暗箭,不带一个脏字,甚至还引经据典的…… 她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成王,成王似乎已经盯着他们看了好久,见她望过来也不闪躲,回了她一个个大大的笑,那牙齿白的…… 成王往他们这边挪了几步,站在了她身旁,看看她,又看看赵宁川,一脸纠结和……害羞? 赵宁川的目光也终于从那明争暗斗的两人身上挪开,看向了他,“小四?” 成王脸上一阵激动,连那笑容都更大了,“诶,三哥!”那声音叫一个掷地有声。 “这些年你过得不错。”赵宁川打量他一会儿,开口下了定论。 能不错吗?在外面走南闯北,逍遥自在,避开了京中的风雨,后来又娶了娇妻,把他照顾得周到万分……不好才怪了。 “三哥还记得我!”成王有些激动,之前赵宁川对他冷冷淡淡的,仿佛一个陌生人一样,他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以为这十年来三哥已经不记得他了。 “嗯,记得你的馒头。”赵宁川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丝微笑,舒然看得出是真心的,心里不由猜想:有内情? 舒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嗯,我在外面这么多年,吃了好多好吃的,可却再也没吃过比以前美味的包子了。”他眼睛都快笑得成了一条缝儿。 哎……舒然心底一叹,这样的性子,在皇室里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好在有王盈秀在一旁提点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别人要动他,也得考虑下王家,王家虽然清贵,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百年世家,门生遍布,声誉极佳。 在养心殿呆的时间不长,皇帝还要处理国事,便让他们各自回去,还告诉肃王,回塞北不必再进宫拜别了。 在养心殿门口,瑞亲王、英王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走了,倒是成王十分没有眼力地充当着超级大灯泡,陪他们走到了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最饥饿的时候吃的东西,自然是最美味的,人也一样,再多的锦上添花,也比不过一次雪中送炭。”赵宁川看着成王离开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 舒然抬头看着她夫君的侧脸,只觉得都快化入了那阳光里去,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孤月专栏求收藏哦~点击孤月笔名,进入专栏,再点击收藏此作者就行~以后孤月开新坑就会有提示的哦~   ☆、第62章 路途 三日回门,自是一番依依惜别,几位长辈对舒然殷殷嘱咐,老夫人又暗地里给她塞了些银票、地契,就生怕她这一去手头紧,过得不自在,舒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小张氏自然是拉着她讲一些理家心得,好在这些年她教了舒然不少,如今也只是老生常谈了。李氏则明里暗里地示意舒然,不要忘了带上那本小册子,倒叫舒然哭笑不得。 赵宁川则被舒家兄弟拉着拼酒,舒云智在一旁说些威胁的话,舒云信早就红了眼圈,只下狠劲地给他灌酒,是以从舒家出来时,赵宁川脚步有些踉跄,好在还能够走路,不然被人抬着出来就不好了。 “醉不死你……”舒然捏捏他红扑扑的脸颊说道。 回门过后,就要收拾东西回塞北了,这次回去的时间很紧,舒然都没有时间去和几位好姐妹道别,只是写了信递过去,各自嘱咐,几人也都送了礼物过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回塞北需要带的东西很多,舒然的嫁妆就是头一份,她估摸着得在塞北呆好几年,除了带不走的田产、地契,其余都得带上,以后都有用,而那些新婚收到的贺礼就留在京城,交给赵宁川留下看守肃王府的心腹,日后需要送礼什么的也很便宜。 这样一来,回塞北的马车加上他们乘坐的、丫鬟侍卫休息用的,就足足有二十辆之多,舒然呷舌,她已经精减了又精减,还是有这么多…… “怕什么,慢悠悠地走就是,沿途还可以游玩一番。”赵宁川替舒然插好一支珠簪,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手艺说道。 “啊?”舒然扶簪的手一动,铜镜里的俏颜满是疑惑,“你不是说急着走么?如今怎么又要慢悠悠的了?” 话一出口,又反应过来,抬头问道:“你……有安排?” 赵宁川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吻,柔声说道:“嗯,早点离开,慢点到。” 舒然眨了下眼睛,笑道:“好。” “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安排?”赵宁川叹了口气,握住她拿着梳子的手说道,似乎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埋怨。 舒然见他一副小孩子闹别扭的申请,噗嗤笑了出来,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相信你的。再者说了,男主外女主内,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外面的那些事情,我懂得根本不会有你多,没资本指手画脚,作为妻子,我要做的就是啊,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地,然后呢再处理好亲戚、下属家眷之间的关系,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舒然说的是真心话,虽说女子要独立,但若是什么都自己能来,还嫁人做什么?要老公做什么?古代的夫妻关系中虽然有一些弊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条“男主外女主内”是有一定道理的,看看现代那些吃软饭的,真该让他们回古代体验一番养家的艰辛! “不,你还有别的任务,”赵宁川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嘴唇贴在她耳边说道:“还要给我生好多孩子……” 舒然脸“噌”地红了,用梳子打了他一下,“不正经!” 当她是什么了?还好几个…… “王妃,车队已经准备就绪了。”兰屏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舒然拍开赵宁川的手站了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低声道,“走吧?” “嗯,走吧。” 夫妻两相携着走出去,八个丫鬟已经侯在了门外,以前舒然嫌人多事多,所以院里近身伺候的只有四个丫鬟,如今成了王妃,自己事情也多了起来,也就补齐了另外四个空缺,原先的兰屏、兰帘、紫竹、紫云是大丫鬟,以兰屏、兰帘为首,新婚之后老夫人赏的青玉、青铃是二等丫鬟,其余是三等,是内务府送来的,想要晋升得凭本事和忠心了。 “走吧。”见赵宁川不说话,舒然只好吩咐。 肃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排满了半条街,有不少人好奇地张望,见肃王夫妇出来了,都连忙避开去,有那好事的偷偷抬眼,却只看得到肃王府进入车内时闪过的一片裙角。 “走吧。”赵宁川吩咐车夫,车夫得令,马车驱动起来,一排车队缓缓朝城外驶去,沿途也要不少人好奇指点。 约摸半个时辰才出了城门,舒然忍不住掀开一角帘子,往后望去,却只见到后面绵延的车队和扬起的沙尘,连城门都没有望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舒然不自觉地念出了这首诗,虽然有那么一丝不恰当,但却有些符合她现在的心境,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把那当成自己的家了,如今离开,难免伤感。 “这句话,该罚!”赵宁川拉上帘子,把舒然往后一扯,倒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已经递上了暖好的酒,“什么叫无故人?那我算什么?” 舒然失笑,知道肃王殿下是有意逗她开心,当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好好,我认错还不行么?”说着把那就杯一倾,示意喝得干净。 “这还差不多。”赵宁川捏捏她的脸颊,离愁什么的,除了之前舒然离开塞北那会儿,他还真没有体验过,况且那时候知道相见很快,也不是那么浓烈,而他与亲人之间见面不相杀就好的了,又哪来什么离愁?只是见不得舒然难过,想让她开心些。 “咱们不急着回塞北,一路上四处看看,反正以前你也没出来过,权当游玩了,”天气日趋寒冷,虽然马车严实,但因怕舒然闷着,所以车帘是开着的,还是有冷风灌进来,所以赵宁川一边给两人倒了酒暖身子,一边说道,“然后再去然后再去彭城和虎踞关看一下,祭拜一下祖父、岳父和伯伯们。” 舒然身子一震,爹爹…… “我……”舒然哑着嗓子,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没去那里祭拜过他们,只有几位哥哥去过,如今那里……” 那两个地方,是舒然祖父、伯伯和爹爹相继战死的地方。当年塔图闯过了塞北,一路长驱直入,祖父和大伯驻守彭城,坚守十日,眼看胜利在望,却不料城中出了奸细,一朝兵败,后来二伯父和爹爹率兵赶到,一路与塔图军队且战且退到了虎踞关,那里有天险庇护,关内作战资源也丰富,塔图军队虽多,一时间也无法攻克,原本退敌在望……却没想到朝廷居然没有援兵,没有粮草供给…… 有是有的,只是拖拖拉拉,以各种理由拖延,导致城内供给不足,最终祖父几人率众拼死抵抗,靠着意志和几人的指挥作战才能歼敌数万,最终终于捱到了援军到来……他们却永远地留在了城门外那一步之遥的地方…… 事后到来的援军收拾塔图就简单许多,兵力粮草充足怎么会打不赢?后来舒家一门皆被封侯,可这军功却实在是被人抢了去。 舒然真的不明白朝堂上那群人怎么想的,平常争斗也就算了,敌人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他们还能这样?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去祭拜他们,他们见你嫁了我,定是很开心的。”赵宁川揉揉她的眉头说道。 “好。”舒然靠在他肩头,听他这样自恋的话语,也没有像平常一样回他几句。 善恶有报,这些年来,那些人都已经破落的破落,贬官的贬官,消失在了了这漫漫历史长河中。 车队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地行了十日,就到了虎踞关,这里是军事重地,处处可见军队巡逻,还有很多明里暗里的探子,想来他们一进来就已经被报了上去,赵宁川原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行踪,驻守的将军也很快知道了消息,当日就到他们住的客栈里求见。 赵宁川没见,只是舒然听闻将军夫人前不久新添了麟儿,派人去给她送了礼物,她又派人回谢,顺便送了些土产。 “其实有时候很不能理解你们女人家的这些事情,但说实话,很管用。”赵宁川抱着舒然躺在床.上,虽是在说话,但眼睛却闭着,声音还有些暗哑。 舒然已经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了,这几日他在车上倒是老实得很,很让她逍遥了几天,却不料一到了这里,就化身豺狼了,简直比新婚那三天还能折腾…… 舒然想拍开他围在腰间的手,却不料他抱得更紧,无奈之下只好说道:“我累,想睡……” “陪我说说话,待会儿再睡。”赵宁川贴着她的脸说道。 深知不满.足了他,是不会罢休的,想了想说道:“女人当然和男人不同,要是这些事情男人都能理解能做了,还娶妻做什么?况且啊,要是男人能理解女人的心思、手段,那就不会有人的家宅那么混乱了。” 她这句话也不大对,有人也不了解女人心思,可家宅依旧宁静,这就看男人能不能洁身自好,女人能不能宽容持家了,只是这会儿她脑袋已经成了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说的也对,那我以后岂不是省事很多?”他在她肩头咬了一口,“娶妻娶贤,原来也是有道理的。” 舒然已经沉沉睡去,听不到他的话了。 次日一早,舒然和赵宁川去了舒家男儿战死的地方,上香祭拜,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纸钱,舒然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在虎踞关又逗留了两日,他们才重新启程前往彭城,向塞北进发。 这样慢慢地走着,十几日过后,他们终于到了塞北,而此时京城的消息也传来了,半月前,皇帝与一众嫔妃观赏驯兽表演,老虎忽然发狂,朝皇帝跑去,英王生母王贵妃扑到皇帝身上,替皇帝挡了老虎的一爪子,一条手臂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赵宁川见舒然朝他看过来,连忙说道:“我是无辜的,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回塞北了哦~   ☆、第63章 韩家 无论京城如何天翻地覆、暗潮汹涌,远在塞北的人们日子还是照常地过,寒风依旧如期而来。 塞北的天气冷了下来,寒风呼啸而来,携裹着压抑了一年的凛冽,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这样的日子,舒然就有了躲懒的理由,每天早上起来服侍赵宁川梳洗穿戴过后,就再睡回笼觉,直到太阳高升才起来。 几个丫鬟都是第一次到塞北,虽然舒然早早地准备了保暖的衣物,可有两个还是生了冻疮,连路都走不得,舒然又让大夫给她们开了药,顺便也为府中的仆人配发一些防冻的药膏,一时间府里的仆人都对这位女主子赞不绝口,御下之道就是这样,你给他们金银赏赐,他们会感激,但却有种理所当然的情绪在里面,但从小处着手,收获会更大。 兰帘在小厨房里炖了浓浓的鸡丝碧玉粥,亲自拿食盒装了往舒然屋里送去,刚到门口,却见青玉急急从外面跑来,大冷天的居然满头大汗,她不由轻喝:“做什么这样急躁?冲撞了王妃怎么办?” 她如今年岁渐长,虽然仍是活泼性子,却也不是当初那毛糙的丫头了,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威严。 “兰帘姐姐,”青玉忙停了下来,朝她行了礼说道,“韩家老夫人来了,还有韩家其它几位夫人。” 韩家?兰帘心里奇怪,但也不拦了青玉在王妃面前露脸的机会,说道:“那快去向王妃禀报吧,别那么急躁,稳重点。” 青玉一喜,“是。” 蘅院里,舒然坐在软榻上,身上只穿了薄而保暖的贴身小袄,外面罩了一件白狐裘,此时正歪着看账本,手中捂着一个暖炉,头发松松挽着,十分悠闲自在,兰屏则在她旁边的小几旁坐着,听她吩咐,时不时拿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肃王府里的事情她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下人们也是按照她之前的布置工作,有条不紊,她要做的就是重新理一下塞北这边的商铺、商队,这可是重要的经济来源。 “王妃,”兰帘行了礼,就把粥摆了上来,“您午饭都没怎么吃,身子支不住的,还是喝点粥垫垫吧。”她把勺子递给舒然,又说道,“青玉妹妹有事禀报呢。” “哦?”舒然放下账本,接过勺子搅着粥,闻言看向了青玉。 青玉连忙道,“启禀王妃,韩府遣人来报,说韩家老夫人和其它几位夫人要来府上拜访,如今已经在路上了,估摸快到了。” 舒然手一顿,“韩家?” “是。” 舒然心底一笑,现在知道来了?她原本以为韩家的人够聪明,她来到塞北之后一直没说去韩府,就已经摆明了态度,若是够聪明就应该早早地自己过来,却捱到了今日。 他们是赵宁川母族没错,可是……若是她一开始不把位置摆正,那以后麻烦很多,而这个关系就是……于情上,她是外孙媳妇,于法于理上,她是宗室王妃,他们是臣。 “不用急,等人到了就带到明月厅去。”舒然喝了一口粥,滋味香滑,赞了兰帘一句,“手艺见长啊!” “王妃喜欢就好。”兰帘笑得开怀。 韩家人来得很快,舒然刚喝完一碗粥,青玉又来报了,前院的丫鬟已经引着她们去了明月厅。 “更衣。”舒然漱了口,丫鬟们服侍着换了一身衣服,高贵却不厚重,恰到好处地把王妃的派头摆了出来,却又不是那么正式。 舒然领着丫鬟前往明月厅,肃王府的变化让舒然心惊,她刚到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没想到赵宁川居然把她的话那样放在心上,在她走后就命人装修肃王府,除了她亲自栽的那些小树苗,其余的全是移植过来的树木,如今见不到绿叶,却能看到那粗壮的树干,如今的肃王府,也算得上庭院深深、花柳成荫了(春天才能)。 明月厅外的丫鬟远远见了舒然,就已经朝里面通报了,待得她含笑进入,韩家众人已经起身恭候,齐齐行礼,当先的老夫人赵氏说道:“老身携众儿媳,见过王妃娘娘。” 舒然这些年皮笑肉不笑的功夫见长,笑盈盈地说道:“老夫人多礼了,快快请起吧。”却是在受了礼之后才说这话,伸出右手轻轻扶了那老夫人一下。 舒然在主位落座,韩家众人按辈分依次而坐,老夫人坐在舒然下首,此时低头说道:“之前老身卧病,家人忙着照料,硬是没早早来向娘娘问安,实在是罪过,如今大好了,才敢前来拜访,只望娘娘不要怪罪才好。”老夫人是个长相严肃的人,说这话时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动,显得有些呆板生硬。 “呀,老夫竟然病了?”舒然明知道她在睁眼说瞎话,也做出吃惊的样子来,“我居然不知道呢,也怪我初到塞北,事情繁多又没个头绪,加之觉得贵府有什么要事王府应该能知道一二,也就没去在意,哪想夫人竟病了呢!待会儿让丫鬟收拾些药材送去,好歹弥补下。” 老夫人忍不住抬眼看了面前的肃王妃,只见通身气派雍容,带着些京中贵女的骄傲,却又挂着和煦的笑意,明明语气那么和气,却又是句句机关,让人无缝可钻。 她说自己生病,意指她身为晚辈却充耳不闻,孝道有亏,她就说她事务繁杂,还暗指是韩家故意隐瞒消息……看来,自己的试探也可以到此为止了,这肃王妃,不是个软柿子。 “老身谢王妃赏赐。” 舒然点点头,又看向其它几位夫人,看年纪三十上下,应该是赵氏的几个嫡亲儿媳妇了,“这几位是……” “回王妃,妾身黄氏,是韩府嫡长媳,旁边的依次是二弟媳龚氏,四弟媳文氏。”黄氏起身说道,其余几人也起身行礼。 “咱们都是亲戚,不必这样多礼,如今我初入塞北,各方面都还不大了解,还望长辈们不要怪罪才是。”舒然说道,排辈分的话,赵氏是肃王的外祖母,这几位就是他的舅母了,原本亲戚见见面根本不用这样,可韩家……韩家在塞北盘踞多年,且据肃王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对韩老太爷以外的韩家人都不大待见,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按照一般王妃的准则来对待这伙亲戚吧,虽然她们现在看来都还是知理眀事,但谁又能保证呢? 想到赵宁川,舒然心里又是一叹,这原本应该是他最得力、最亲近的母族的,可为何会成如今的模样?是和他母后有关么? 舒然听赵宁川说过很多事,但关于他母后的却只字未提,她也没问。 “王妃娘娘可真美,咱们这塞北啊,可就缺美人了,”龚氏笑道,一张圆圆的银盘脸都皱在了一起,“像我们这样的,整日吹着这大风,怎么保养都不行呢!” 舒然手指微微碰了碰下巴,眼中盛满笑意,“二舅母笑话了,我如今不过是占着年纪小罢了,待这风沙吹过几年,定是两个模样了。” 龚氏见舒然接了她的话头,脸上笑意更甚,挥了挥帕子说道:“王妃年轻,我们自是比不上的。” 她说道年轻,倒是提醒了黄氏,“说来咱们都还没有恭贺王妃新婚大喜呢,虽是送了礼过去,但还是要亲自贺喜才好,就祝王妃与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那就承舅母吉言了。”舒然仍旧笑着,可听到早生贵子四字,还是有一丝红晕爬上脸颊,暗叹自己还是功力不足啊…… 龚氏见一向不如自己巧嘴的大嫂如今居然抢了先,心中不服气又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说了许多好话,到底念着是在外面,没有出言挑衅。 文氏真的人如其名,文文弱弱的,全身一水儿的藏青色衣裙,外罩一件花边小袄,头上也是戴了青玉簪子,眉间似乎笼着一缕清愁,就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本身就是个林妹妹式的人物,此时两个嫂嫂都在说话,她时不时地点头摇头,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在塞北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少不得要叨扰叨扰亲戚了。”舒然笑道,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她的态度可比一开始亲和许多,过渡十分自然,赵氏心里对舒然的看法又提升一阶。 这么一番下来,肃王妃的态度也是十分明了了,彼此是亲戚又是君臣,她会把韩家当亲戚走动,但韩家却别想拿长辈的架子拿捏她。 “娘娘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呢,怎能能说是叨扰?”龚氏笑道,她是一个活跃的人,嘴巴又巧,实在是宴会之上很受追捧的人,这样的人会看眼色,会说话,懂形势,倒是个聪明角儿。 “咱们这回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请王妃赏光,参加塞北今年的冬宴,”黄氏说道,“娘娘可能不知道,今年的冬宴是韩家负责,还望娘娘不吝赏光才是。”她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自豪的神色来。 中原有春宴,塞北兴冬宴,塞北一到冬天万物冰封,食材减少,娱乐匮乏,所以就有了冬宴一说。冬宴由当地最有声望的几大家族轮流举办,为期一天,期间不止要为与会的世族、女眷们准备好充足的吃食、娱乐,同时还要为城中百姓准备一日的流水宴,还要搭戏台,请班子唱戏、耍舞。 有声望才有资格举办,有财力才能够支撑如此大的支出,黄氏的自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韩家历来是所有家族中举举办最成功的。 “舅母不说我也会去的,这样的盛会,怎么可错过?”舒然当然得去,赵宁川也得去,这样的盛会王府不出席不成。 “那就恭候王妃到来了。”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直到丫鬟来说肃王回来了,赵氏几人才起身告辞,舒然亲自送她们出了明月厅。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舒然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事情做,拿点冬天的乏力、怠倦都消失不见了只觉得全身都活跃起来。 “有事做才不至于虚度光阴啊……”她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作为补偿,当然要送红包了……!!! 老规矩,在本章,名额十个,先到先得!   ☆、第64章 消息 晚间赵宁川回来,自然知道了白天韩家人来访的事情,但见舒然也没有吃亏,也就没说什么,反倒舒然和他问起了一些韩家的事。 “韩家几位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啊?”舒然拿着帕子帮赵宁川擦脸,之后又仔细擦手,“我白天虽然观察了一下,但到底时间短,做不得准。” 赵宁川白天去了校场练兵,一身风尘,此时回来洗了澡又换了衣服,又得妻子殷勤服侍,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听闻她这样问,便拉了她歪在榻上,眯着眼睛说道:“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吧?我也不大清楚,之前又不和她们打交道。” 之前他孤身一人,没有妻室,怎么可能和别家的内宅妇人多来往?他也没那个精力,韩家的人,他往来较多的就是韩老爷子、韩家的几个孙子并韩玉了,其余的人又没给他添什么堵,也就没去理会。 “这不是白说吗?”舒然气恼地捶了他一下,“你自己的长辈,你就没什么了解?哼,真够好意思的。” 舒然的拳头就是挠痒痒,他一把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笑道:“这有什么?如今不是有你了么?”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 舒然手被擒住,又用脚去踢他的腿,“你就不怕我受欺负?不怕我给你捅娄子?” “有我在你还能被欺负,那你可就没救了。”赵宁川把人揽在怀里亲了一口说道。 舒然觉得他这爱动手动脚的习惯不好,使劲想要挣脱却不能够,末了只好又趴回他怀里,“她们这些年没给你惹过什么事吗?” “应该没有吧。”语气有些不确定。 舒然深感这个男人靠不住,他除了能告诉她那些人人皆知的,例如韩家有几房人之类的消息外,其余人家关系怎么样啊他就完全不知道了,要不就来一句“我让人查?”,气死人了! “你说你不和内宅妇人打交道,那韩玉呢?你表妹呢?”舒然伸手揪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人家可是看我不顺眼,甚至对我挑三拣四的呢!或许还想着取而代之?哼!” 赵宁川压住她捣乱的手,闻言一愣,眉头锁起,一会儿才说道:“她?我知道她有些心思,可是没放心上过,加之以前她也没因为这些心思而对我造成什么困扰惹我不喜,相反还有些能力,你知道的,我不嫌能人多的。” “人家为你办事效劳,可不是只想当你的下属哦,”舒然眼睛亮亮的,勾着他的脖子道,“哦,说不定人家连王妃也不奢求,只想在您的内院有一席之地?” 赵宁川见她满脸狭促,也就笑道:“那王妃准备给她个什么位子?” “只就要看王爷的心意了,要是王爷在乎,那少不得是个侧妃,哎……”她抬起小拇指,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我这王妃,马上就要失宠了,上不得丈夫喜欢,下又有妾室刁难,哎……” 赵宁川被她那故作悲伤的表情逗笑了,埋首在她脖颈间,笑得去咬她的脖子,舒然也再也装不下去,两人抱在一起笑成一团,门外伺候的丫鬟听到笑声,也都笑了起来,主子们感情好,下人也受益。 闹了一会儿,舒然肚子都疼了,把赵宁川毛茸茸的脑袋从怀里扒出来,说道:“好啦好啦,不闹了,还有正事要说呢。” 赵宁川就坐直了身子,与她面对面,捏捏她的脸颊说道:“遵命,夫人说吧。” “咳咳,那个,冬宴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和我说说呗。”虽说她知道冬宴是怎么回事,可这期间到底有什么流程和内容,却不甚明了。 “这个么,男儿们这边我倒是知道,你们女眷那边我就不知了。”肃王殿下秉持着一贯的原则,内宅的麻烦事与他无关,也就不关心了。 舒然丢给他一个“就知道这样”的眼神,看得肃王殿下心神一荡,舒然说道:“那你说说你们那边是个什么场景。” “狩猎,比武,操练军队,”赵宁川一字一句说道,“就是每样都要比,冬天虽然猎物较少,也不是没有,况且还有专门的人去驱赶野兽到猎场,谁射的多,不仅会得到专门的赏赐,还会赢得重将士的尊敬……你知道的,塞北多战事,所以崇尚武力和军功,至于比武和操练军队,道理也是一样,只不过操练军队参与的都是百户、千总,其余的长官做评判。” 舒然了然地点点头,这其实就是一次大考核啊!如此一想,丈夫们冬宴上的功绩奖励可不就成了女眷们的关注点了么?说不准还会有一番口舌,毕竟有人赢就有人输,内宅夫人么,不就是爱比较么?比丈夫、比儿子、比儿媳。 “那你呢?你做什么?”舒然凑近他说道,“我可是知道你每年都参与的,却不见拿什么名头回来。”一脸嫌弃鄙夷的模样。 赵宁川失笑,“奖励都是我给的,我去争什么?自己拿自己的钱?”他气恼地弹了她脑袋一下,“我要的是他们上进,我要是尽了全力,那他们还有盼头么?”肃王殿下历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话虽这么说,那你总得拿点彩头,让我在重夫人面前显摆显摆、威风威风啊。”不然人家都在炫老公,她没得炫可不好呢。 “肃王妃的身份还不够你显摆?”赵宁川好气地把她揪到怀里打了一下,“嗯……要是有人跟你显摆,你给人赏东西,这样她们就知道谁是主子了,她们丈夫的地位、赏赐都是我这个王爷给的呢,看她们还有脸在你面前显摆。” 舒然赞同地点点头,嘉许地拍拍他的脸说道:“嗯,不错,会为妻子着想了,有进步。” 赵宁川听了,深觉最近似乎夫威有些不振,让面前的人尾巴都翘起来了,于是痛定思痛,抱起怀里的人,扔到了床.上,誓要重振夫纲才好。 美好的时光又过了几日,舒然理顺了府中事务,又把塞北各个数得上的将领的家眷了解了一遍,具体性情有待考察,但家事背景这些却是清楚了。 她在忙碌的时候,京城的消息也传来了,这段时间赵宁川缩减了京中信息网络的规模,加之他如今不是那么紧紧盯着京城,所以除非是紧急事情,其余的情报传递也就刻意缓慢了许多,都没有用专用的传递通道。 今日赵宁川就收到了一封加急信,他看完后就让心腹送到了舒然手中,而舒然此时正在看京中家人、朋友给她写的信呢,恰好也是同一天到。 大伯母来信说,大哥哥和乐安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明年开春,家里又在忙着帮舒云智相看,可是二伯母想要舒云智自己找个合心意的,大伯母有些担心,又没办法。老夫人个孙氏一切都好,舒云信如今跟着舒云礼忙碌,倒是长进不少,颇有一些当家气势了,等他满十五了就给他谋个事务做做,就是他有些想她,时时念叨着要去塞北寻她。 “傻孩子。”舒然看着厚厚的信,忍不住轻骂一句,心中却是满满的幸福与安宁。 另外的是几位好友的……没有杨静姝的。 乐安都是在叮嘱她照顾自己,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喜悦之情,最后还和她讲了些杨静姝的情况。王盈秀则给了她一个大消息,她怀孕了!舒然可替好友高兴了,两夫妻感情好,孩子生下来就是掌中宝啊!舒然当下就给她回了信,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怀孕该注意的事情,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嘛! 至于蒋月,应该是她已经知道了解连环是赵宁川的朋友兼幕僚,所以言语间也说了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但语气更多的是彷徨,舒然想了想,得好好思虑一番再给她回信。 而杨静姝……她最终还是被她父亲嫁与了一个三品大员的瘸腿小儿子,还好是正妻,否则她的日子会很难过,虽然现在也不怎么好,据说那人性子有些乖戾,家中姬妾很多,所以都十八了还是没有哪家门当户对的敢把闺女嫁给他。 “哎……个人自有缘法吧。”舒然一叹,杨静姝虽然也有些手段,可是在那些从小浸淫在宅斗中的骨灰级人物比起来,太嫩了,而且……她也没有娘家支持,她爹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可一旦她有事,极有可能就是弃子了。 “王妃娘娘,王爷派人给您送了东西来。”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 舒然回过神,连忙道:“拿进来。” 进来的却不是刚刚说话的丫鬟,而是花菱,舒然见了她,忍不住打趣道:“哟,花菱花女侠终于完成人物了啊。” 花菱之前自从赵宁川到了京城,就消失不见了,后来他问过赵宁川,赵宁川只说道她另有任务,而保护她的责任么自然就是由他这个准丈夫接手了。 花菱也不理会她的调侃,依旧冷着一张脸,走到她跟前把那信封放下,然后说道:“之后还是由花菱贴身保护您。”说完也不等舒然反应,就直接退到了门口,像门神一样站着。 “哈。”舒然笑了一声,就抖开信封拿信看了起来,赵宁川特意拿过来给她看的,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消息了。 “呀!”舒然匆匆看完,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信上写着:王贵妃右臂伤势严重,昏迷数日,伤口发炎,治疗无效离世,皇帝感其相救之恩,兼之英王殿下声望颇佳,国不可一日不立储,特封太子之位,择日加礼。 作者有话要说:发红包的按钮点不动,我晚上再试试,大家注意查收哦。   ☆、第65章 冬宴 舒然微微一怔之后,也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太子之位不可能长期空缺,不可能再立瑞亲王,赵宁川又在塞北,成王不行,其余的皇子最大的还没有满十二岁,就只能是英王了,现在立了,也能让京中平静一段时日。 这是……这次老虎发狂的事情太蹊跷了,皇帝身边有那么多护卫,为何老虎迅速近身?又为何王贵妃能恰好替他挡了?侍卫们都是吃白饭的么? “英王的手笔?”舒然点着下巴,眉头一挑,“可这样不划算啊……难道是瑞亲王?” 王贵妃死了,英王可是极不划算的,少了个得宠的母妃,也就少了个能吹枕头风的人,况且他这么做万一被人查出什么手脚来,那可就惨了,毕竟现在只是太子不是皇帝。 瑞亲王呢,他这样做就相当于把英王推上太子之位,不合常理啊! “哎……就让他们斗吧,这太子之位他要做得牢才好,”舒然把信纸收起来放好,待得晚上赵宁川回来再和他商议,“手别太长,伸到塞北来可不好。” 这样一说,觉得可能性非常大,这太子之位到手了,就有精力去干别的事情来稳固地位了,这塞北可是块大肥肉啊! 舒然神色一凝,他们要是往塞北派官员什么的,她管不了,有赵宁川处理,但若是想要从后宅这里突破,她可得守好防线了! “会是塞美人呢,还是用别的事情要挟我?”仔细一想,后者可能性更大些,若是送美人,能不能来到塞北还两说,那么……什么事情会威胁到她? 舒家。 “啧啧,要让伯母她们防贼了呢。”舒然轻笑道,可又一下子想起“美人”二字,就联想到西园那边的一群没人,还有那虎视眈眈的韩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西园迟早要收拾掉的,只是韩玉么……你可别来碍我眼啊……”舒然眨着眼睛说道。 *** 转眼间冬宴就到了,韩家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准备,只是一些新鲜的吃食只得头一天才买,所以这一天韩家的派出来采购的车足足堵住了城里三四条主街。 韩家的阵势办得比往年都大,也知是在做给谁看呢。 舒然在这一天早早起了身,给赵宁川穿戴好王袍,又扣上自己给他准备的玉佩和绶带,整个人就有了那么一点玉树临风佳公子的味道。 赵宁川皱眉看着腰间那些叮玲咚咙的东西,有些嫌弃地说道:“弄这些做什么?行走都不方便。” 舒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听他嫌弃,也不恼,笑道:“横竖你又不下场,只是坐在那里观看、评审罢了,这衣服自然是要霸气又贵气,让人时刻心怀敬畏才好。” 赵宁川低头看着他那一脸笑意的妻子,很想告诉她,不用这么穿人家也不敢轻视他,只是这是她的一番心意,也就不驳回了。 “待会儿你要先和我去韩家吗?”舒然收拾好了赵宁川,才去打扮自己。 丫鬟伺候着洗漱,兰帘给她梳了头发,戴了一支金步摇,又在前髻上缀了花钿,后髻用玉梳固定,有一绺秀发从耳边垂下来,一直搭在腰间。舒然看看自己的妆容,又提笔在眉间点了一朵海棠。 “我送你到韩府,然后去校场。”赵宁川怔怔看着镜中的容颜说道。 舒然终于穿戴好,才有了时间回答他,“这样啊,那好。” 她穿着与赵宁川一样的紫色华服,腰间坠了玉佩香囊,手腕上笼了对晶莹剔透的玉镯,二间坠了一对明月珰,衬着唇上的一点殷红,带着一丝逼人的艳丽、高贵。 赵宁川此时才知道舒然为何要给他做这么一身打扮,心里温暖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你啊……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夫妻装啊,不好么?”舒然轻轻转了圈,她辛辛苦苦亲自做的呢,配饰都是亲自挑的,“可惜你不愿意戴那玉冠,不然更有效果了!” 赵宁川一想到今早她缠着自己戴那玉冠,脑仁就乱哄哄的,只好拉了她的手说道:“好了,走吧。” “嗯。”她扶上他的手,挨着他一起出去了。 塞北有分为三块地方,主城朔城,也就是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朔城以北是怀阳,与塔图接壤,有分云关、撵月关,以南是元安,与中原接壤。从军事上看,自然是怀阳首当其冲,赵宁川手中抓得最紧的也是这一块,而元安则是商业较为发达,塔图人、西北游牧民族、中原人都汇聚在这里,生意红火,人口密集,而军需是一个军队最重要的部分之一,这么大的一块赚钱宝地,自然也不能放过,但却是各方都有一腿罢了。 舒然此时掀开帘子,看着城中车水马龙,繁荣虽然比不上京城,但也是热闹的,而此时是冬宴的日子,官职较高、能被韩家邀请的都赶着前往,普通百信和一些官职低的家眷们,则等着流水宴开始。 街上车马虽多,但肃王府的标志人人都认识,早早避开了,也算是畅通无阻地到了韩府。 韩玉自一处街角的阴影里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神色晦涩不明。 韩府原本是建在城内的繁华地带,整整占了大半条街,可这些年经济繁华的中心转移了,韩府附近不再是车水马龙的街市,反倒显得有些偏僻起来,而韩府经过扩建、修整,彻底把另外半条街也买了下来,围入府内。 “地头蛇啊,不仅是塞北的老牌世家,还是不折不扣的土霸王。”舒然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韩府说道。 赵宁川淡淡瞥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状况,伸手放下了车帘,“大晋姓赵,塞北也姓赵。” 地头蛇又如何?窝里横罢了,真正扔到京城那地方,绝对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当年还不是就那样灰溜溜地回来了? 赵宁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募地像是凝了一层霜一样,寒气逼人。 “怎么了?”舒然讶异地握住他的手,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宁川死死握紧了她的手,半晌才道:“无事。” 舒然见他不愿说,有些踌躇,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是若是那秘密太过沉痛,却不大适合独自去尝,至少……可以对亲近的人倾吐,他们是一体的。 看来得找个机会两人好好聊聊才行,舒然这样想着,却不料马车一停,车夫回答说是路堵住了。 “哟呵,我就说了怎么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女声,嗓门超大且具有穿透力,“老娘男人两年狩猎第一,你男人一个名次都没有,你自己害臊还不准我炫耀了?啥子道理?” 隐隐地又有另一道略微轻弱的声音辩驳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怎么回事?”赵宁川眉头一皱,朝外面问道,侍卫低声回答,“回王爷,前面是李夫人和康夫人吵起来了,堵住了道路。” 赵宁川哪里知道什么李夫人康夫人?不耐地说道:“撵开。” 不需要侍卫出面,韩家人已经把两人劝开了,毕竟这是韩府门口,两人也不敢大闹开来,只好作罢。 赵宁川和舒然的马车刚到韩府门口,所有见到的人都纷纷停住脚步立在原地,有些是真的心存敬畏,有的则是想看看这肃王妃到底何模样,毕竟待会儿进了府离得可就远了。 赵宁川刚掀开帘子出来,就见到满街的夫人们都朝着他这个方向站着,虽然低着头,可那眼睛却不住地往他身上瞟,在京城肯定不会有人做这种动作,可塞北就不一样了,他眉头皱起,目光一扫,便有一些人吓得抖了一下。 赵宁川再不喜,也不可能去拎着人教训一顿,只好回身伸出手,将舒然扶出来。 舒然见到这副场景也是一呆,却是微微一笑,朝众人点点头,在京城见到王爷王妃都是要参拜的,只不过是行屈膝礼而已,可……舒然看着这些夫人们一个个呆呆看着她,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忽然间有了一种给瞎子抛媚眼的感觉…… “咳。”她掩唇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对赵宁川说,“走吧?” 赵宁川见她尴尬,有点想笑,之前的不快都抛开了,“嗯,塞北人不大注重礼节,有些……嗯,粗犷,你别介意。” “不会。”她知道是知道,可真的撞上了,还是有些吃惊。 两人下了马车,就有两个管事来引路,“奴才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请随奴才来。” 管事的这一喊,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呀,刚刚忘了行礼来着,京城人不就最注重礼仪了么?所有人都这样想到了,然后……她们四散而逃了,生怕舒然记住了她们,日后算账。 舒然再次眨眨眼,呃……好吧,这里民风淳朴…… 进了韩府,就见里面下人来来往往忙碌不休,从管事口中得知,外面的都是家里官阶教低的,而塞北的掌权人物家眷早已经在了内院。 “我先去看看老将军,待会儿就直接去校场了,侍卫和花菱都留给你,自己小心。”赵宁川在她耳边说道。 舒然点点头,嫣然一笑,轻声问道:“晚上来接我?” 赵宁川捏捏她的手,宠溺地说道:“晚上来接你。” 舒然欢快地应了,就与他挥别,管事带赵宁川往老将军的院子走去,而舒然则坐上了软轿,跟了另一位嬷嬷往里走。 韩府占地大,又有百年历史,实在是比肃王府还气势恢宏,一路上不知道过了多少道们,终于来到一道写着“左逢源”的门前,守门婆子还来不及通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那人也就是京城的娇花罢了,经不得塞北的风吹雨打,不值一提的。” 哟,舒然心底说道,塞北人民嗓门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还是点不了,我换台电脑试试,会送出去的,不会食言~   ☆、第66章 挑衅 “肃王妃到……”守门婆子战战兢兢地通报了一声,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就仿佛是被人用剪刀齐齐剪断了声线一样。 舒然低头理了理袖口,这才抬头一笑:“走。”便带着花菱、兰屏和兰帘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见黄氏匆匆迎了出来,“不知娘娘这么早便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见谅。”有些诚惶诚恐地给舒然行了礼,这也是睁眼说瞎话了,舒然一进门她就知道了,不过只派了嬷嬷去迎接,此时却是在为刚刚那位夫人的话担心,说得那样大,恐叫王妃听见了,不过好在没有指名道姓,也能圆过去。 “大舅母多礼了,冬宴是整个塞北的大事,我又怎么能不重视?”舒然笑着扶起她,那模样看着很亲密,“舅母忙得很,想是忘了,我又怎么会计较?” 到底还是隐晦地说了韩家无礼,黄氏心里一堵,虽说早就知道要在这肃王妃面前伏低,可是这些年韩家在塞北称霸惯了,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气? 舒然见她面色难看,微微一笑,转而往在坐的夫人们看去。 这是一个极广的院子,不可能像中原的庭院那样流觞曲水、曲径通幽,但却占地很大,院中有一处隆起的山包,在那山包上自上而下依次建了亭子,亭子里都安置了桌椅,只是这是冬天,亭子里太冷,亭子有三面都围上了雕花琉璃,用来挡风。 韩家也是财大气粗,硬是从中原买进了各种名贵花种,又命花匠在暖房中培育,硬是让这大冬天的百花齐放,在这山脚绵延开去,真是壮观,这对于花种稀少的塞北来说,真是一奇观了,虽然……这些花过几日就会全部死去。 众夫人见舒然看了过来,也纷纷回神,起身来与她见礼,舒然与前面的几位夫人说了几句,就含笑问道:“刚刚在外面听到大家说话,似乎是再说哪位从京城来的姑娘?我初到塞北,还没有听说过哪位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呢,不知是哪一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舒然装傻的功夫一流,这话一出口,众夫人脸上表情各异,不过大多都松了一口气,王妃不知道是在说她就好……然后都忍不住看了眼刚刚说话的人。 “您是刚到,自然不知道,”黄氏笑着引了她往座位上去,一边说道,“咱这塞北啊,中原姑娘可多了,不过都是些商贾人家,哪里能和娘娘相识呢?” 一旁的龚氏赔笑道:“就是呢,刚刚李夫人也只是在说她远房亲戚的一个媳妇儿罢了,那姑娘刚从京城到塞北,就受不住这的风沙病了,可不是娇弱么?还是娘娘身子骨好,没什么不适,咱们心里都高兴着呢!” 龚氏这话很艺术,解释了事情,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一下,还表了表忠心。 舒然顺着众夫人的目光就找到了那位李夫人,只见她此时有些紧张却又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十分别扭,舒然看着,嘴上却应着龚氏的话,“塞北与中原到底不同,生病也是难免的。” 舒然到了最上面的亭子,环视一眼,也没有坐到主位上,那主位上的做点有些褶皱,明显有人坐过,她又何苦在此时夺人面子呢? 黄氏见她没有坐主位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刚刚的闷气也散了些,便对舒然说道:“娘娘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这冬宴流程,咱们一会儿先开宴,吃的是中原菜式,之后一起去戏台看歌舞听戏曲儿,今儿请了中原很有名的庆春班呢!晚膳就是篝火宴了,架起高高的篝火,烤上男人们打来的猎物,一起玩得痛快才好!” 塞北相对开放、豪迈些,这篝火宴更是常见,有时还都围着跳舞呢,就像前世彝族的火把节那样,十分热闹。 “听着不错,可比中原的聚会有趣多了!”舒然笑道,其实她不觉得这样的聚会有什么好玩的,多半就是拉拉关系,甚至有时还会有许多麻烦事。 “娘娘这样说,岂不是叫我们无地自容了?中原的宴会都不好的话,那什么地方的才好呢?”舒然下首的一位艳妆妇人说道,她一开口,舒然眼角就抽了抽。 舒然知道,越是偏远的地方,对中原文明就越是崇拜,塞北也不例外,越是高门,就越是效仿中原作风,从今天的摆设、糕点就可以看出,而官话,也是每个官家女眷的必修课,只是…… 舒然听着这位夫人那夹杂着方言的官话,耳朵适应不过来,眼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再看对方,这大冬天的,居然只穿了一件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一件披风! 舒然摸摸自己厚厚的狐裘,又看看手中牢牢捂着的手炉,忍不住替她冷了一下,“中原自然是好的,不然何以成为天下正统?只是再好的东西见多了也疲乏,偶尔见见新奇的就觉得好罢了。” 舒然说着,目光往亭子外看去,便见好多夫人穿着中原服饰,梳着京城贵妇发髻,可总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爱。 “摆什么中原谱?炫耀么?”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说话的还是那个李夫人,她离舒然不算近,可那嗓门大,即便是悄悄话也能传过来。 李夫人体型颇有些彪悍,圆臂粗膀,此时见舒然看过来,有些心虚,可是又梗起脖子不让自己服软,“咱们塞北是凭能力说话,可不管你是从哪来。” 和她坐在一桌的夫人忍不住拉拉她,塞北虽然规矩松了些,可这上下尊卑也是有的,何况人家是皇室呢!得罪不起啊! “李夫人也是快言快语,没有什么恶意,娘娘别与她计较才好。”黄氏见舒然笑而不语,连忙说道。 舒然看了她一眼,低头默默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手炉,仔细抚摸着上面的宝石。 这李夫人瞧着是个傻大胆,可看那神情对皇权分明是有畏惧的,又为何一来就对自己针锋相对?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说讨好巴结,也不至于这样敌对吧? 除非……是有人授意的呢。 舒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眼睛里也饱含着盈盈笑意,抬眸看了黄氏一眼,眸光流转就如那融化的雪水一般,漂亮却又清冷,让她身边的夫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夫人可是李毅将军之妻?如今大儿是朔城千户,二儿是百户?”舒然没有接黄氏的话,转而问起了李夫人,“三女嫁与了城中富商为妻?” 李夫人见舒然轻松地说出她的家里情况,微微一愣之后说道:“是、是又如何?” 自己丈夫是将军,她、她总不会就这样轻易治了自己吧?李夫人心里打鼓,腿就有些软了。 “嗯,李毅将军效力于王爷,能力的确很强,李夫人确实很有说话的资本呢,按理说夫人今日这话就算是大不敬了,可是李将军为皇上、王爷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妃也不忍心罚你,让将军寒心呢。”舒然拢了拢狐裘,悠然说道。 效力于王爷?呵,谁不知道李将军是韩家提拔上来的自己人呢?这李夫人看来是个容易被激怒的,韩家给她下马威,她为何不还回去呢? 李将军是韩家的人,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能点破啊! “谁效劳王爷?咱家将军是韩家……” “李夫人喝醉了!”黄氏额头上有了一层汗珠,心中悔恨,早知道就不听别人的话,让这个蠢货出头了! “我看李夫人清醒得很啊。”舒然语气冷冽,扫了黄氏一眼,又看看李夫人,“李夫人想说什么?你家将军是韩家的什么?嗯?”她的语速很慢,可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让人一下子绷紧了心神。 李夫人见黄氏不断地给她使眼色,可、可她不知道那眼色是啥意思啊!此时见舒然这样问,实在不知道该怎说才好,她此时当然也知道刚刚的话极为不妥,额头上的汗簌簌冒了出来。 静,一院寂静,就连来往伺候的丫鬟们都停住了脚步,低下了头。 良久,就在众人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舒然忽然“噗嗤”一笑,掩唇朝黄氏笑道:“大舅母,您说韩家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李夫人?她刚刚那半句话呀,要是被人传出去,可不是在说李将军不忠、韩家有二心吗?这可不得了呢!如今吓了吓她,想来以后也不敢胡说了,李夫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我……不不不,妾、妾身刚刚就是胡说的!喝多了!请娘娘恕罪!黄夫人勿怪!”她努力地学着中原人的说话方式道歉,磕磕绊绊,最终还是说完了。 黄氏松了口气,见舒然这样说,也连忙道:“亏得娘娘大度没往心里去,否则韩家可是冤枉啊!这李夫人,估计真是醉了,说胡话呢!李将军和韩家再是忠心不过了!” “你们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舒然笑着拍拍她的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众人见了,也纷纷表示这一定只是个误会,自己绝不会往外传。 舒然满意地点点头,又示意黄氏可以开席了,见一道道精美的食物端上来,舒然看了在座的人一眼,她知道,今天的事绝对不会传出去,因为,她们不敢得罪韩家。 塞北这百年来,韩家在此势力庞大,各个世家都以韩家马首是瞻,韩家无疑是地位最高的,韩家女眷也是整个塞北的中心,是最尊贵的。 可如今,自己来了,她是肃王府,王室媳妇儿,按理说她来了,这里就应该是以她为首才是,可这么多年形成的格局岂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她也不需要多大改变,只是要这些人能够听话而已,只是…… 如今对比之下,她势单力薄,而韩家势力盘根错节,强弱一看便知,当她和韩家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会听她的,若是有了冲突,那就不一定了。 舒然饮了一口酒,火辣辣地入喉,一股暖意升腾而起。 不听话,那就让他们听话就好。 肃王在此经营这么久,她就不信没有可以用的资源。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已送出,注意查收~ 求作收啊求作收~   ☆、第67章 赏赐 韩家请的厨子都是地道的中原大厨,做出来的食物也是十分地道美味,各夫人们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舒然吃惯了京中菜色,肃王府也有从各地请来的名厨,变着花样地给舒然做吃的,如今这些也就不稀奇了。 喝了几杯酒,场面也就热闹起来,有不少夫人上前来给她敬酒,塞北人酒量奇大,若不是要学那中原人的含蓄,恐怕端上来的都是大酒碗了,还好舒然也有几分酒量,这酒度数也不高,那些夫人们也不敢劝酒,所以倒是没有喝醉,只是脸颊微微烫,觉得有些燥热罢了。 一巡酒喝下来,舒然倒是把众夫人认了个脸熟,有几个说了几句话,倒是记住了。还有那么一些,是明晃晃的效忠于肃王的,所以也就格外亲近些,和她们一起闲聊几句。 除了这些能说上话、有些脸面的女眷,其余的大多都是低阶武官家眷,没有说话的地方,连抱个大腿的资格都还没有,也只能装傻充愣地看着前面那些贵妇们打机关,只觉得头晕脑胀,连这寒风都吹不醒。 好在如此过了一大早上,中午又去看了杂耍、戏曲,一下子就把那些糟心事抛开了,个个津津有味地看着,沉迷在那醉人的戏剧中。 到了下午,重头戏来了,男人狩猎、比武的结果出来了,女人们都欢呼着、期待着,希望自己的丈夫、儿子能够有一个名次。 “狩猎第一名,李毅将军,比武第一名,康元百户,演练第一名,肃王殿下!”来通报的人跑得满脸通红,此时激动地说道,塞北的比赛,只讲第一,第二第三也有奖励,却不值得说道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道欢呼声响起,一道是李夫人那大嗓门,一道是康夫人,康元是他的长子,她当然高兴,两人的亲眷们也为她们欢呼,其余的见没自家的份,都悻悻地瞅了两人一眼。 舒然心中惊讶,他不是说从来不参与么?怎地现在还拿了第一呢? “王爷吩咐了,今年的赏赐就由王妃来给,说是您与王爷一体,这也是给大家的体面!”那人又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舒然,以前的赏赐都是肃王殿下亲自赏的,这是认可也是荣耀,可现在叫一个没什么威信的王妃来给……未免叫人心里不舒坦,那些武将们也不会福气。 舒然也没想到,赵宁川居然真的这样做,让她来给赏赐?这多少都会有很多问题,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赵宁川在给她撑场子,那些问题他怎么可能考虑不到?定是有缘由的。 心思百转,却也在一瞬之间,舒然扶了扶发髻,扶着兰屏的手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承蒙王爷信任,”她说了一句,又看了在座众人一眼,“塞北士兵、将官,都在为大晋效劳、拼杀,众夫人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子女,于大晋也是功不可没,才使得大晋边境平稳,在此,我腆颜替皇室、替王爷谢过大家!”说完举起酒杯,满满地全部喝了下去。 好听话、夸赞话谁不爱听?在座的得了夸奖,个个笑盈盈地,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要赏,就得厚厚地赏,”舒然之前看过往年的赏赐,除了一枚象征荣誉的勋章外,还有一些金银、皮货,胜在荣耀,却不贵重,勋章当然是赵宁川那边给了,她只要赏赐其它的就好,“李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功不可没,赏粮食百石、蔬果百筐、所猎之物,皮毛自取,另赐太祖时期靖宇大将所遗盔甲一副,以示嘉奖,另特准李夫人携家眷至王府,随意挑选丝绸、首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纷纷议论起来,这粮食蔬果,在冬天是稀罕物,但李将军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要紧的是后两样!靖宇大将的盔甲!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虽然到今日肯定是不能穿的,可在香案上供着那也是极有份量的!而家眷居然也有赏赐,还开库随意挑选,啧啧!王府的好东西肯定不少!李夫人赚了! 李夫人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赏赐,一时间激动不已,康夫人见她那样很是鄙夷,也没有什么嫉妒的,王妃这头一回赏赐,必定是要公允的,想来自己也会有这样恩赏,因此对李夫人向自己投来的炫耀目光毫不理睬。 “康百户年少有为,本该同等赏赐,只是李将军毕竟是康百户前辈,应当尊重,是以所赏物资相同但数量减半,另赐靖宇大将银枪一支,以示嘉奖,康夫人明日也可前来王府挑选丝绸首饰。”反正这些东西多得很! 康夫人脸上喜滋滋的,那些粮食什么的不重要,却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能得一把靖宇大将的银枪!想到这里,她激动的眼睛都红了,连忙起身谢恩:“妾身替犬子谢过娘娘赏赐。” 那李夫人听见康夫人谢恩,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行礼,只是到底落了后面,反倒显得她张狂无礼了。 “好好为大晋效力,就是最好的感谢了。”舒然淡淡说道,康夫人一下子从欢喜中清醒过来,这样的赏赐,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就是要自家以后更加忠心罢了!自家本就是肃王旗下,以后也是,当下没什么顾虑地跪下来表忠心:“身为大晋臣子,康家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夫人下意识地也跪下,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偷偷地看向黄氏,黄氏被她这明晃晃的目光看得鬼火,却还是压抑着微微点点头,李夫人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李、李家也是!” “嘁……”几个知情的夫人暗笑起来。 舒然也不做理会她们,转头见那通报的人还在那立着,就说道:“你也辛苦了,兰屏,赏。” 那人终于从王妃刚刚那赏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谢了赏,又想起王爷的吩咐来,此时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挠着头,红着脸说道:“王、王爷还交待了,说、说他也得了第一呢,别的、别的不要,就要、就要……”他的声音陡然弱了下去,却还是叫众人听清楚了,“只要您随意赏个钗啊镯啊的,给他、给他做个……念想……”这小子连女孩子手都还没有牵过,说起这番话来连红得不行。 舒然一下子愣住了,她怎么就忘了,还有个肃王呢! 这、这话说的……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舒然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见身边几个聊得来的夫人都笑望着她,她只好故作镇定地说道:“刚刚居然忘了王爷,真是罪过,”当下退下手上的镯子,用帕子包了让兰屏递给他,“王爷辛苦,本妃也该赏他的。” 笑语嫣然,竟是一副闲适轻松的语气,众人听了刚刚那人的话,有几个见过王爷一面的夫人都在心里计较着,平素那样威严冷冰冰的王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要么就是那人在撒谎,要么就是王妃在王爷心里地位很重…… 后者更可能些,之前王爷居然叫王妃来赏赐,不就说明了么? 各人心里自有章法,却说那通报的走了之后,舒然免不了被几位夫人打趣一番,那打趣很是赤.裸裸,带着塞北狂放的色彩,即便舒然这样来自现代的人都有些消受不住。 晚上最隆重的就是篝火宴了,闺阁女子也可以参与,只不过是单独列在一边,其余的夫人们则和自个儿夫君一起,男女混坐,一起吃烧烤,还要……围着篝火跳舞…… 跳舞……不知道以前赵宁川有没有跳过?应该是没有吧?今晚一定要拉他下场! 舒然此时已经坐上了前往校场的马车,身后跟着一长串各家夫人的马车,真叫一个壮观!沿途的大街都拼起了长桌,摆上了流水宴,所有百姓都吃得尽兴,喝得欢快!远处已经可以见到有人搭起了柴火,天黑就要点起篝火。 “真热闹。”京城当然也热闹,可是有很多规矩,也不会有这样简单而有欢乐的场面。 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校场,舒然听舒云智说过校场的模样,宽广的空地上,应该摆有各种训练需要的武器、道具,还有演武台、指挥台,周边搭有营帐,此时却见除了营帐和指挥台外,其余东西都被清理了,空地上高高地搭起了三大座柴堆,四周有的士兵正在宰杀列来的动物,有的则在搬桌椅碗筷。 舒然的脚走在枯黄的草地上,露在外面的草梗咯得脚不舒服,韩家女眷、李夫人、康夫人等都相继下车,跟在她身后往指挥台处走去,赵宁川原本在指挥台上与人说着什么,不经意回眸看到了她,便交待几句,匆匆朝她走来。 赵宁川走来,一路上不住有士兵行礼,待到舒然身边,第一句就问道:“今天玩得好吗?没什么堵心的吧?” 肃王殿下,您能再直接点吗?没看到您大舅母眼角抽搐么? “玩得很好呢,怎么会堵心?倒是你,累着没?”舒然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此时柔声问道,还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心中却想着:这身上的脂粉味哪来的?!不可能又是墨汁吧?! 舒然暗中掐了赵宁川一下,赵宁川不痛,却还是讶异地看着她,见她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于是悄声说道:“冤枉啊,你夫君被窥觑了。” 作者有话要说:窥觑者死!   ☆、第68章 美人 舒然很快就见到了那个敢窥觑她夫君的人。 彼时,明月高悬在冬夜澄澈的夜空,校场上的篝火也已经点燃,熊熊的火光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不时发出“哔啵”的声响,桌椅在指挥台两边依次摆开,众人按着等级落座,桌上的肉已经烤得金黄,油花嗞嗞地冒出来,不少人已经开动,撒上各种调料,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可是,此时那些正在拿刀割肉、大快朵颐的人都顿住了动作,呆呆看着场中跪着的人儿,男人们惊艳、呆滞,女人们有的嫉妒愤恨,有的幸灾乐祸,这样一个祸水,不是奔着自家来的就好。 舒然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拿着手中的匕首,自如地切下一块鲜嫩的麂子肉,赵宁川挥退了要上前伺候的兰帘,自己亲自给舒然上调料,舒然斜睨他一眼,伸出左脚在他脚背上使劲踩着,赵宁川只当是挠痒痒了,任她为所欲为。 “妾、妾恋慕王爷多年,求王妃成全,能让妾在王爷身边侍奉,妾感激不尽!”那美人见舒然没有理会她,咬咬牙再接再厉。 舒然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肉,接过赵宁川递来的帕子擦擦嘴,又用茶水漱了口,这才将目光投向场中。不得不说,真是个美人胚子,墨发如瀑,肤如凝脂,裁剪得体的衣裙将她姣好的身段勾勒出来,此时那一双妙目微微上挑看着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这完全是中原美人的标准啊!啧啧,还真是冲着赵宁川来的,口味都不是塞北的,而且……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整天打打杀杀的男人们最爱的不就是这样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女子了吗?看看场中好些士兵、将领眼睛都快绿了。 “这位姑娘,你们的席位是在另一边,怎么跑到这来了?”舒然扶了发髻,轻声说道。 “妾、妾是自己过来的,只希望王妃能成全……” “这样啊,看来是咱们这边的侍卫偷懒了?居然叫个小姑娘自己跑了进来,是不是,王爷?”舒然侧头看着赵宁川。 赵宁川在桌下捏捏她的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侍卫长,自己下去领罚!” “属下失职,甘愿受罚!”肃王的命令没人有胆子违抗的,侍卫长暗道一声倒霉,一定要把放人进来的小子揪住好好罚一番! “王爷……您不记得妾了么王爷?”小美人娇滴滴地看向赵宁川,眼泪滚了下来,仿佛赵宁川真与她有什么过往,却最终成了负心汉,而她则是那个情深不移的可怜女子。 “啪!”一个不明物体砸到了美人脸上,让她一下子消了音,众人惊愕,美人呆滞,那原本白生生分脸上,有黄腻腻的液体留下,脑袋上还沾满了葱、胡椒、辣椒等物,而美人前面则是一条烤得金黄的野兔腿,此时落在地上已经沾了灰…… “聒噪。”肃王殿下揉了揉手腕,目光中深深的不耐。 舒然也被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就连忙握住赵宁川的手,心疼地道:“王爷可伤着了?” “没事儿,用力不大。”赵宁川很配合地说道。 舒然仔细看了看,这才转头对着呆滞的美人和众人说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见没人出来说话,康夫人就起身回答:“回娘娘,妾身也见过两次这位姑娘,是城中商贾霍家的庶女,说起来,也勉强算是李夫人的外孙女呢。”康夫人笑盈盈的,给李夫人捅了一刀。 “李夫人?”舒然知道她的女儿就嫁给了城中的商贾。 李夫人愣了,这姑娘是她女儿的庶女不错,可是、可是不是她让她来的呀!和她有啥子关系?! “不是我叫她……” “启禀王妃,”李将军李毅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时见自家媳妇根本圆不了场子,只好亲自上阵,“这孩子虽然是本将女婿家的庶女,可也只是庶女,平日并无多少来往,想来今日也是她嫡母开恩,方才能出来走走,至于为何到了这里,受何人指使,望王爷明察,还李家一个公道!” 他可真比他老婆能干多了,一来就撇清了关系,还把李家也定位在受害者上,直言是有人诬陷,啧啧!舒然再看看他,一张国字脸,浓浓的眉毛厚厚的嘴唇,很有匪气…… 他是将领,话又说到这个程度,就不是舒然能接口的了,所以看向赵宁川,等他回答。 赵宁川替舒然细细切好了肉,又给她倒了一杯酒,“别吃太多,担心积食。”舒然点点头,拿过筷子吃了起来,不再去管这事。 “王爷……”见赵宁川看过来,美人跪行两步,然而再美的人,顶着一头油,也生不出什么美感了,刚刚被吸引的男人们都艰难地挪开了眼。 “拖下去,撬开她的嘴。”赵宁川淡淡说道,侍卫们上前堵住美人的嘴,一手刀劈了她,直接拖了出去,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本王不在乎你们在本王的地盘上谋些利益,也愿意给你们利益,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人得寸进尺了?”他的声音冷冽缓慢,在场的将领们却立时坐直了身子,跪坐起来,脸色凝重。 “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手段和胃口才好,”赵宁川缓缓看了底下的人一眼,“做了本王不喜欢的事,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王爷最不喜欢的事是什么?”舒然此时夹了一块肉放进赵宁川碟子里,笑盈盈地说道,“看您把人家吓得,我少不得要问一声了,这样诸位将领才能不犯错呀!” “最不喜欢的,自然就是让王妃不开心了,给王妃添堵,不就是和本王作对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 康夫人反应最快,马上上前行礼说道:“王妃是塞北最尊贵的女眷,无人敢慢待!以后王妃若是有事吩咐,康家在所不辞!” 康夫人抢了先,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表忠心,李夫人都被人拉着跪下了,不甘不愿的。 “瞧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舒然笑了,下来亲自扶起了康夫人,又才叫众人起来,“你们自然都是好的。” 此时另外那边,专门给少男少女设的场地热闹了起来,却见不少人已经围着篝火挑起舞来,有的还高声唱起了歌,好不欢快。 “瞧多热闹啊,咱们也下去跳吧?”塞北可是不管男女老少都爱跳舞的,她转身去拉赵宁川,“王爷,您要不要去与民同乐啊?” 赵宁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见她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戏谑,眉头一挑,“我能拒绝吗?” “不能,身为王爷,自然要与民同乐!”舒然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拉了他就往篝火处走去,赵宁川若是不愿意,又怎么会被她拉动? 看着妻子满是兴奋的眼睛,心里暖暖的,实在不忍心拒绝,虽然……他真不会。 舒然来到了场中,所有人见肃王殿下和王妃来了,纷纷行礼,舒然摆摆手,“不用多礼,殿下是要与民同乐的,就当是普通人就好。” 塞北人本就豪爽,没那么多规矩,又都是些少男少女,见舒然这么说也就放开来了,可是这围着篝火跳舞,是要手拉手的,还真没人敢去拉王爷王妃的手,舒然也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因此整个大圈就在他们那里断开了,不过没什么影响就是。 前世中国的少数民族大多都有这样的篝火晚会,都会穿着美丽隆重的民族服饰跳舞,现在塞北这的舞蹈步伐,就有点像舒然以前去旅游时学过的彝族左脚舞,简单是简单,可跳得时间长了,也是很累。 “哈哈哈……”舒然倒是很自然地跳着,反观肃王……舒然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肃王殿下为搏妻子一笑,都狠心下场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肃王殿下现在才体会到这个真理! 舒然笑得不行,只见肃王殿下居然同手同脚,这也就算了,可人家一抬手一踢腿都是柔软自然,肃王殿下却硬生生地像是在踢他的敌人一样,十分用力,一脚踹出去,那高高的火焰都退避三分! “哈哈哈……”舒然握着他的手,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僵硬和不适,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开心才愿意陪着她,一下子又心软了,也不敢再笑,怕他恼羞成怒,于是说道,“要不……不跳了?” “说过陪你的。”说过的话,再怎么他都会实现。 “可我好累啊,休息吧?”舒然也真的有点累了,当下拉了他退出圈子,往前面人少的地方走去,想透透气。 “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是你说的窥觑你的人么?”舒然抱着赵宁川手臂,将头搭在他肩膀上问道。 赵宁川摸摸她的头发,说道:“你没问道她的脂粉味很浓么?都吹得我身上有味道了,今天白天就发现她试图靠近我了,就想着借她敲打敲打。” “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谁都有可能。”毕竟给上司送女人这种事太常见了,谁都会干。 “嘿,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舒然在他面前挥了挥拳头。 赵宁川含笑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觉得不大够,又俯身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才说道:“走吧。” 两人渐行渐远,而他们身后,韩玉从一座帐篷后面转了出来,脸色惨白。 “为什么……” 她从未见他笑得那样轻松过,也从未听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过话,他还亲了她,那样亲密而又自然……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帮助他最终登上大宝,君临天下,她就可以得到想象中的一丝温柔,哪怕他以后会有佳丽三千,她也能自信在他心中有着不同的位子…… 只是如今……看着前面模糊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前路已经没有了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彝族的火把节和左脚舞大家知道么? 昨天忘记请假了,国庆孤月坐火车回家,站票,车厢里挤满了人,孤月可怜地搬着小凳子坐在厕所旁边……厕所味、泡面味、汗臭味……   ☆、第69章 扫荡 靖宇大将的铠甲和银枪都收藏在赵宁川的私库里,要不是舒然这次拿出来给人赏赐,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从舒然那狠狠敲诈一笔,硬是让舒然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了三天,渴了赶紧递茶,饿了赶紧下厨,睡觉还要暖被窝……当然,这是后话,此时还只是冬宴第二天,这一天,李夫人和康夫人都来领赏了。 兰屏管着舒然的私库,一大早她就得了舒然吩咐,让她到库里挑各色首饰、丝绸送过去给两位夫人挑选,舒然的库自然很大,却很有规矩,每一个架子、箱子都分门别类放好,想要找什么都很快。 “那李夫人也真是的,虽然王妃说了随意任她们挑选,也答应了让她们带家属来,可是、可是她把这七大姑八大姨都拉来算什么事?!”兰帘跟着兰屏进了库,一边指挥着丫鬟们搬东西,一边朝兰屏抱怨。 兰屏以往一定会教训兰帘,嫌她多嘴多舌的,可现在听了,也忍不住皱眉,想到院子里那站满了的女眷,她也觉得心烦,这样太没眼力见了!也不是心疼钱财,王妃又不缺这些,只是这做派实在让人看不上。 “人都来了,又能怎么样?你也别在这了,赶紧去看看,盯紧一点,别让那些人冲撞了王妃。”兰屏推了推兰帘说道。 兰帘连忙应了,“那些丫头,谁敢让人冲撞了王妃,看我不拔了她的皮!”说完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兰屏仔细地挑选了丝绸、首饰、茶叶等物,足足收拾了四大箱子,才命人抬过去。 明月厅里,地龙烧得很旺,舒然只穿了一件兔皮夹袄,连套筒都不用戴手脚也是暖和的,此时她坐在主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水,袅袅的水汽升起,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 康夫人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镶珍珠百幅裙,外罩一件大氅,头上簪了几只金钗,鲜艳又不突兀,她此时看看对面的李夫人,又往外面看去,只见明月厅的走廊上齐刷刷站满了人,衣服五彩缤纷,首饰五光十色,好一个珠光宝气的景象!她都替李夫人臊得慌!真不知李将军怎么会放她出门? 王妃赏赐时说了可以带家眷,但谁让你这样呼啦啦带着来的?还有没有点礼数?看看吧,自己打脸,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呢。 “李姐姐呐,我看您还是劝她们去偏房歇歇吧,你看这寒冬腊月的,手脚冻伤了可不好,”康夫人与她向来不对头,只是现在看那边有个小姑娘鼻头都红了,有些不忍心,可这样说又仿佛在指责王妃不慈一样,又连忙说道,“王妃都发话了,让她们去偏房呆着,昨晚王妃吹了点风,若是这么多人进来,可不大好呢。” 舒然的确没让那些人进来,一来人太多,她不喜欢拥挤,二来她有些感冒,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空气不流通,也许会更严重呢。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却拒绝了,硬生生在那等着。 “不劳康夫人费心,咱们从小就在塞北长大,这点子风雪算什么?”李夫人不在乎地笑笑,嘁,这点寒气都受不住,真是娇弱啊!啧啧,龚夫人说得对,这样的身子,说不定哪日就折在塞北了呢! 康夫人见她这德行,也不想说什么了,转而朝舒然望去,只见那张娇嫩的容颜依旧噙着一丝微笑,此时见她看来,朝她点点头,又转头问身边的丫鬟:“兰屏怎么还不来?别让李夫人等急了。” “回王妃,应该快了,奴婢去催催?” “哗啦……”丫鬟话音刚落,就见珠帘一掀,兰屏走了进来,紧接着听到外面的人传来一阵激动的议论声,兰帘眉头一皱,就要出去喝止,被舒然止住。 “启禀王妃,东西已经挑出来了。”兰屏说道。 “嗯,好,带进来吧。” 几个丫鬟合力把那四个份量不小的箱子抬了进来,李夫人一见只有四个箱子,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只有这么多?她家都不够挑的啊!什么王妃,这么小气?昨天不是说开库随意挑么? 深感被愚弄的李夫人死死揪着手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而她家那些女眷却没经过舒然同意就挤了进来,若不是有丫鬟挡着,早就围着箱子转了! 康夫人和李家打交道十几年,此时也忍不住瞠目,惊讶地望着这些人,这、这不是在给塞北人丢脸吗?!她想要阻止,却奈何舒然都没有说话,她就更没资格讲了,朝她望去,只见王妃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这些人。 “以往有人跟我说,塞北人民不拘小节,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了。”语气中满含笑意,似乎是在夸赞一样,李夫人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却又听不出哪里不对。 “好啦,既然是叫你们来挑选的,自然让你们挑个够了,两位夫人哪位先挑?”舒然含笑说道。 李夫人没说话,却朝康夫人看去,眼睛鼓鼓,康夫人只好说道:“当然是李姐姐先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李夫人豪爽地应下了,好歹还记得朝舒然行了礼,这才急急走到箱子旁边,看着满满的漂亮东西,眼睛放光。 “姨母快看,这个蓝宝石项链真漂亮!” “舅母舅母,我要那匹缂丝嘛!” “这珍珠太棒了,莹莹润润,还是一整套啊!” 女眷们围着箱子,叽叽喳喳,脸上兴奋地泛起了红色。 兰帘气得不行,可又没有舒然发话,不敢说什么。 舒然也是有些惊讶的,她知道李夫人不靠谱,可没想到……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舒然觉得客气有些闷,便对康夫人说道:“看她们还能挑个时候,夫人不如和我出去走走?” 康夫人也不想在这看这些人的嘴脸,连忙应是:“求之不得呢!” 两人出去了,那围着箱子的人一个都没发现,舒然见了,摇头一叹,康夫人在一旁说道:“王妃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塞北这样的人……很少呢。”岂止是少,就只有一家好不好? 舒然点点头,也不去理会了,拉了康夫人的手笑道:“说来真是奇怪,我来塞北这段时间,也见了一些人,却和夫人最是投缘呢,以后夫人可得常来和我说说话呢!” 康夫人知道,这是王妃朝康家示好呢,虽然康家本就是不折不扣的肃王党,即便王妃辱骂她们,也不会改变,可不得不承认,有了这样的示好,以后为肃王办事绝对更心甘情愿! “这是妾身的福气呢!”康夫人笑道。 “夫人也算是我的长辈了,怎么能如此自称?这让我以后都不好意思与您来往了呢!快快改了才是!”舒然说道。 “王妃发话,莫敢不从了!”康夫人对“妾”这样的自称也却是腻味,见舒然是认的,也就爽快地改了口,“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小儿媳,竟是和王妃差不多的年纪呢!” “哦?”舒然眼睛一亮,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只是都是些未出嫁的小姐,新妇倒是还没见过,“那可得给我见见!” 观康夫人言行,她的家人一般也不会差的,多来往些也好,若是能在塞北也有两个说得来的,那可就再好不过,虽然赵宁川也经常抽时间陪着她,可闺密和丈夫,终究是不一样的。 想起闺蜜,难免想起京中的好友,一时间也有些想念了。 “王妃不嫌弃她们就好。”康夫人当然乐意儿媳们多和王妃亲近,这样于康家也更有利呢,毕竟她与王妃年龄差的大,有些话也不大好说。 舒然引着康夫人在院子里走了两圈,说些闲话,走着走着,康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夫人怎么了?”舒然凝眉,看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情很犹豫要不要说。 “我有一事,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康夫人凝重地说道,“我想着要让王妃知道才好,却又怕王妃觉得我多舌了。” “怎么会呢?您有事只管说好了,我求之不得呢!”舒然笑道,她的手再长,很多事情也不可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尤其是内宅里的,而看康夫人这样子,说的应该是内宅的事,却又和外面有些关联。 “王妃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小女儿如今十三了,这些日子我正忙着相看、打探各家公子的消息呢,前些日子却听说怀阳王家的小公子与人定亲了,却还没有公布出来。” “王家小公子?”她知道王家,是怀阳的大户,可对王家人却知之甚少。 “那小公子名声不大好,年纪不大,却屋里什么人都有,庶长子都已经一岁多了……”这样的人,一般的好人家是不会把女儿嫁过去的,要嫁也只会是庶女。 “那……是哪家姑娘?”听她的语气,应该不会是小门小户,反而是大家族,甚至有可能是……嫡女,所以康夫人才会这样慎重。 “是韩家三爷嫡次女!”康夫人说道。 舒然一惊,韩家?还是正统嫡系? “好好的姑娘家,居然这样糟蹋?”舒然喃喃道,她没见过那女孩,却也是觉得惊愕。 韩家……这是要做什么? “谢过夫人,我知道了。”要和赵宁川说说,看看有什么幺蛾子。 “不敢当。”康夫人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又回到了明月厅门口,听见里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想着应该是挑完了,就走了进去,她们一进去,就见兰帘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李夫人挑好了么?”舒然笑道。 “呵呵,好了……好了……”李夫人讪笑道,舒然觉得有些奇怪,往她看去,就见那四个箱子全都摞到了一起,码在她的身边,女眷们围在旁边,一副这都是她们了的样子。 舒然眨眨眼,往兰帘看去兰帘气呼呼地说道:“这些东西都入了李夫人眼了!”她气急了,语气就有些不敬。 舒然愣住了,这是……所有的都霸占了?这还真是…… “那个……王妃的东西太好了,咱们每样都舍不得放下,所以……不好意思啊康夫人,那个,要不王妃再为康夫人开个库?”李夫人此时倒知道脸红了,腆着脸说道,那些女眷听到再开库,眼睛都亮了,这是指望着再搜罗一番? “如此……那真是委屈康夫人了,只是今日我也累了,等改日我亲自挑了东西送到府上?”舒然看着李夫人,脑子里忽然有一道光掠过,于是对康夫人说道。 “王妃做主就是。”她本来就不是贪图那些财物。 “嗯,我也累了,今日就不留两位用午饭了。”舒然露出些疲色,摆摆手说道。 康夫人连忙告辞,李家人见没有东西可拿了,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敢在王府放肆,只得走了,却是满腹怨气,她们可是准备了足足两个马车来拉东西呢,哪想到就只有这么点?拿回去都不够分呢! 这王妃,忒小气了! “王妃,这李家人怎么这样?”兰帘跺跺脚说道,“得了好处还嫌不够,她们这样,指不定还会去说您什么坏话呢!” “那就让她们说啊,”舒然悠悠喝了一口茶,“你主子总得有个缝子,让别人能够叮不是?” 兰帘不懂,舒然也不解释,只揉了揉额头,倒在榻上补眠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将军能混到今天,也蛮拼的。 专栏求收藏:   ☆、第70章 流言 时间不过三天,朔城里就传出了王妃小器的流言,至于如何小器,那是说得有模有样,简直就像是被小器的那人是自己一样,至于这话头是从哪里开始的,那还真不知道了。百姓喜欢八卦,尤其是对身处高位的人的负面消息,那叫一个热衷! 兰帘听了气得很,府里有一些受过主子恩惠的下人也忍不住辩解两句,却也没什么用处,人家只会说是王妃怕了,故意让他们来澄清一样。 “真是的,咱们王府的人又不是没出去过,他们怎么不看看咱们身上穿的、戴的,哪家仆人能这样?”好多人家下人们能有个薄棉衣穿就不错了,哪像他们这样能用上等的棉花,还有各色皮货? “人言可畏,不知是谁这么黑心呢!”兰屏也有些气结,对这样的流言最是厌恶,恨不得撕了那散播流言的人! 舒然坐在床前,此时大雪初霁,大地像是撒了一层厚厚的盐巴一样,太阳也露出了脸,日头正好,她也趁机做上点针线,把答应给赵宁川的衣裳给做好,此时缝好袖子上的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浅笑道:“流言流言,也只是嚣张几天而已,真正过日子的人,不会把别人的事情始终挂在心上。” 现在又没有狗仔队、八卦记者这个职业,谁会整天盯着别人不放?除非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人,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也不能任他们这样说啊!”兰帘揪着帕子说道。 “你知道是谁?”舒然挑眉问道。 “定是那李家夫人了!”兰帘对那家子印象实在太深了,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 兰屏却深思起来,“也不一定,城中散播流言的人,一般就是那些地痞、乞丐,要让他们干活,就得出钱,甚至还要给封口费,李家夫人那么爱财……不过凡事也不一定,万一她为了诬陷王妃就舍得大出血了呢?”她也是觉得李家做的可能性大。 舒然叠好终于成功的衣裳,望了外面一眼,却见一片白茫茫的没什么好看,才收回目光,“主谋、帮凶,李家会是哪一个?不管哪一个,咱们回击过去,总是合理的。” 兰帘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舒然。 “那天她们不是嫌东西少么?那就给他们送去,大张旗鼓地送去,顺便啊,让几个人把那天的事情说一下,对吧?哦,还有,顺便也再给康家送点东西过去,康夫人是个聪明的,最会说话了!” 她倒不是想要为自己洗脱流言,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李家女眷与她不大对头了,以后很多人做事也会考虑一二。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兰屏连忙领了这个差,兰帘也闹着要参与。 “去吧去吧。”舒然摆摆手,两个人就一起退了出去,舒然也没叫人进来服侍。 她正发呆的时候,就听见丫鬟们一叠声的请安,却是赵宁川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带来了一股寒气,舒然被那冷风吹了一下,打了个寒颤,赵宁川见了,站在屏风处说道:“说过多少次,屋里虽然暖和,也不能穿太少!” 舒然耸耸肩,走到他身边给他解下大氅,又换上室内柔软舒适的毛拖鞋,这才拉着他坐下。丫鬟们知道两人独处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就没有进来。 “王爷辛苦啦,来来来,喝口热茶!”舒然把一杯刚泡出味道的茶凑到赵宁川嘴边,赵宁川搂过妻子纤软的腰肢,低头喝了一口,满意地说道:“服务不错。” “那是当然,我可是励志做一个好妻子的!”肃王妃有点自豪,觉得自己虽然没什么大能耐,外面的事情也帮不上他什么,可在饮食起居上,嗯,做的还是蛮不错的,瞧瞧,肃王殿下似乎都胖了点呢! 赵宁川垂目看着洋洋得意的妻子,心中温暖,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为何会有人沉醉温柔乡了……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做食,她会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饮食,每次自己在外面时间过长,她都会派人送去汤水,每次深夜回来,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浑身的疲惫都能散去,他也第一次觉得,原来娶妻和不娶妻的差别还是有的,当然,得娶一个彼此交心的才好。 “嗯,本王的王妃的确是一个好妻子。”赵宁川也不否定她的功劳,抱着她坐在腿上,低头在她唇角印上一吻,舒然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最近有人与你为难?”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些话,赵宁川眉头一皱,问道。 “不值一提罢了,”舒然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从针线筐里把刚做好的衣裳拿出来在他身上比着,“对了,那天我跟你说的事,是个什么章程?韩家和那王家究竟要做什么?” 那天晚上,她就把康夫人说的事情告诉了他,赵宁川知道王家,王家也还算听话,可对于王家有几个儿子、每个儿子怎么样,他就不甚清楚了,他又不是闲的慌,整日盯着人家家事? “男女婚嫁,无非就是联姻罢了,韩家是想把手更深地伸入怀阳罢了。”赵宁川嗤笑一声,他厌恶这样的联姻,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的是办法去取,偏偏好逸恶劳地用这种途径,“王家是怀阳大家,自从大晋与塔图缩减了贸易往来,那为数不多的商道几乎都被王家占有,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大晋与塔图原本贸易很是发达,但自从那次战争之后规模就急剧缩减,到了这两年才又好一些,舒然自然不喜欢塔图,可也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去阻止,战争,不是普通百姓挑起的,他们也只是求个活路而已。 “那韩家是要钱,还是要……插手军事?”舒然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凝眉问道,她觉得应该是后者多一点吧?毕竟韩家也可以算是财大气粗的。 “先要钱,同时也是在为以后铺路。”赵宁川配合着舒然,时不时地抬抬手臂、动动脖子,“韩家在怀阳,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老将军,若是以后……” 舒然明白,若是以后老将军去世,那韩家岂不是在怀阳没人了? “嗯……那要钱,他们是……”舒然声音都不自觉地放缓了,韩家要王家的钱,自然不会是拿来养家的,“是……养兵?”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都被寒气冻得冷凝起来。 赵宁川见她神色这么凝重,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笑道:“其实也不稀奇,在塞北,不少世家都有私兵,平时种地、做买卖,定期被安排和正式的士兵一起训练,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舒然瞪大了眼睛,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养私兵?! “你、你怎么不管?”他可不是一个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祟的人! “做皇帝的又不是我,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赵宁川嘴角勾起说道,“况且,我过去这十多年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乏力。” 他的根基在塞北没错,可是塞北不是他的,很多事情他干嘛要自己一个人去解决?皇帝派来那些官员难不成是来养老的?呵,让他们解决去! “我才不信你呢,你虽然没着手解决,但肯定有防备的,若是他们闹起来,多半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舒然可是天天和他在一起的,他身上有几个心眼可是清清楚楚,“而且,这些人的私兵,日后也不是没有用处的,对吗?” 这些私兵也可以说是一个砝码,他和京城对阵的砝码,没有一个,再能有他对塞北这样的控制力了! “女人太聪明不好,夫君的心思都被琢磨透了。”赵宁川点点她的唇,笑道。 “你要为此感到骄傲,这世上多少人都没有一个心有灵犀的妻子呢,你可得好好珍惜了!”舒然把这当成了夸奖,毫不客气地往脸上贴金。 赵宁川把她手中的衣服放在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揽在怀里,又才继续说道:“塞北我们不会久待,很多地方也得靠这些世家,但他们若想作出什么来,呵,我的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 “是这个道理,可是……有些时候不加以约束,以后也是个大麻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舒然有些担心地说道。 赵宁川见她居然敢怀疑这个丈夫的能力,惩罚性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吓得舒然拼命躲开,“你属狗的啊!” 赵宁川最终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才放过她,“先不管这些,说说那王家,你觉得要怎么办?” 舒然使劲捶了他几下,才恶狠狠地说道:“我这么知道?还不是得看你的想法?” 他不愿让两家结亲,她就把事情搅黄就是。 “让他们结吧。”他实在不认为结个亲就能怎么样,有太多的手段去改变这种关系了。 “不给点甜头,也不大好,你说是不是?”赵宁川抵着舒然的额头,笑道。塞北这么大,他不可能一个人占尽所有好处,那么给别人一点也无妨不是?他只要把握住最关键、最根本的东西,也就不用整日防贼一样的盯着别人了。 “是是是,王爷英明!”舒然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求夸奖的夫君,大方地赞扬。 “那是,你挑夫君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昨天的,123言情把孤月虐死,昨天到现在一直登录不上,什么办法都用尽了,现在是在网吧更新的,下午如果能登录,那就还有一章今天的,如果不能……泪奔。   ☆、第71章 韩锦 肃王妃小器的流言很快被韩、王两家的亲事给掩盖了,再者,前几日王妃往康府、李府送的那些东西,说得那些话,也就开头知道,这话肯定是李夫人放出来的,朔城的人多多少少知道李家人的风气,说是见钱眼开也不为过,要说小器啊,谁都比不上李夫人,现在朔城的人,要不是真过不下去了,谁也不愿到李府当差。 韩、王两家结亲,那可是人人都得好好思量的事情,从此以后,韩家的势力也就更壮大了,王家在军政界也有了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这可是一举多得的,自己也该好好思索是不是该更紧地依附韩家了。 而此时的韩府,王家送来的聘礼一箱箱地抬进去,一台台地往四房住的院子里送去。 “呜呜呜,我的乖女儿啊……她怎么就这样命苦,硬是要被嫁给那样一个货色!”屋子里传来压抑地哭泣,文氏趴在榻上,哭得伤心欲绝,“我、我平日伏低做小,伺候公婆、友睦妯娌,到头来,到头来就换得这样一个结果!我、我好恨呐!” 文氏原本就纤细的身材,如今更是瘦削,衣裳穿在身上就像是挂在衣架子上一样空空荡荡,而她此时双肩不住地抽动,哭得都快断了气。 王妈妈站在一旁,眼睛也是红红的,心里把那些该死的人咒骂了千万遍,她那好好的小姐,怎么就偏偏要配上那等烂货?!大房二房就没有未嫁的女儿么?再不济也还有那庶出的三房,那屋里适龄的姑娘那么多,怎么不拉一个出来?说到底,也就是四房在这府中人微言轻罢了! “夫人,您可得顾着点身子呀,这、这聘礼都下了,却是回天乏力啊……”王妈妈给文氏拍着背顺气,一边劝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小姐也不是个孬的,以后只要好好侍奉公婆,有爱妯娌,即便姑爷……总会熬出头的。”王妈妈不能跟着主子伤心、骂人,只能默默劝慰,如今这情况,除了站稳、拿捏住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那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说白了就是熬,总会熬出头的! “侍奉婆婆,友爱妯娌我没这么做么?”文氏猛地直起身子,厉声说道,“我知道娘家不得力,知道太夫人不喜欢咱们四房,所以处处与人和善,半分不与人争,就是希望在有难的时候能有人能帮咱们一把,可如今呢?是生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文氏只是个举子之女,那举子为官没什么能耐,得罪了上司被发配到塞北,后来偶然遇到了韩四爷,韩四爷是个喜欢读书的,可韩家不知什么缘故却没有给他请个像样的老师,所以一遇到那举子,就觉得有惊世之才,大为尊敬为了表达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特意求了老夫人求娶举子之女文氏,原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但没想到太夫人居然答应了! 文氏当初还以为是四爷受宠,太夫人不愿违了他的心愿,却哪知根本不是这样! “这、可这事已是定居,咱们又能怎么办?要不、要不去问问老爷,让他想想办法?”七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王妈妈也不忍心她受苦,却又无能为力。 文氏默默摇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不能去找四爷,找他也没用,他的脑袋里全是那些酸诗俗词,整个人没什么主见,在太夫人面前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会说。 “我的女儿啊……”文氏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她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前年已经嫁了,嫁得平平,但日子过得还算和顺,可这小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哗啦……”王妈妈正在劝慰文氏,就听见珠帘响动,一道靓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却是七小姐韩锦。 韩锦刚刚及笈,此时梳了一个坠马髻,发上斜斜地坠了几枚玉兰花的白玉坠子,衬得墨发如瀑,配上那玫红色的金丝滚边长裙,整个人十分艳丽活泼。 “七小姐。”王妈妈急忙收起悲伤的神色,恭敬地给她行礼,然后忙招呼丫头去打热水来给文氏净脸。 文氏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根本掩饰不住她哭过的痕迹,她见女儿来了,也只是止了眼泪,涩声说道:“锦儿来了……” 韩锦脸上却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反而眉眼飞扬,笑意盈盈,“娘怎么又哭了?这可叫女儿怎么放心得下?” 她要出嫁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娘亲了,府里那些可是会吃人的! “娘、娘放心不下你啊……”文氏仔细地看着女儿,越看心里越是愤恨!这么好的女孩,就生生被那些人给害了! 韩锦却不以为意,轻轻拍着文氏的手,安慰道:“娘,怕什么?不就是嫁人么?人家还能吃了我?” “你不知道,那人……”文氏忽然一顿,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和女儿怎么说才好。 “不就是花天酒地,庶子庶女一大堆么?”文氏不说,韩锦也清楚得很,嗤笑一声,“既然两家要结亲,他们就不可能对我怎么样,还得把我供着呢,到时候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韩锦对这门婚事看得可比文氏要清楚得多。 “那日子怎么过啊!”文氏心疼得很,哪个女子不希望找个知冷知热的丈夫,举案齐眉?她的丈夫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平日对她也是和颜悦色,比较关怀的,小女儿却要吃那样的苦…… “也就这样罢了,谁家没有这些事?这王家小公子也就是比别人过了一些罢,娘看那些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说不定尽是衣冠禽兽呢!”韩锦挑眉说道,女子么,只要嫁人,就得面对婆婆、妯娌、妾室、庶子庶女,那嫁谁不是嫁? “你……”文氏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拍了女儿一下,骂道,“就你有理!娘还不是为你着想!” 韩锦连忙说道:“是是是,是女儿不是,娘说得都是对的!” 文氏看女儿那样讨巧的模样,一下子破涕为笑,“你啊……” “娘……”韩锦趁机滚进文氏怀里撒娇,好半晌,直到把文氏哄高兴了,才抬头说道,“娘,女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您先休息休息?” 文氏又哭又笑地早就累了,此时也就点点头,“好,你去吧,我睡会儿。” “诶。”韩锦和王妈妈一起服侍着文氏躺下,嘱咐丫鬟们小心照顾,之后才轻轻走了出来,一出院子,她的脸就冷了下来。 “哼,算计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她冷冷说道,眼睛看向东方主院那边,满目冷冽。 她是可以嫁到王家去,也可以把握住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势,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过得舒畅,可这不代表被人算计的事情就能这么揭过! 不死也得扒层皮! “七妹妹……”她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韩锦听了,暗哼一声,却是收敛了脸上的寒意,缓缓转身,果然就见她的六姐姐韩鑫在那站着,身姿婀娜窈窕。 “原来是六姐姐啊。”这韩鑫是大房庶女,比她大一岁,原本按年龄应该她嫁去王家,只是她却是个庶女,王家不肯。 韩鑫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柔柔说道:“姐姐……姐姐知道妹妹心里苦,可、可这都是命不是?” “姐姐说什么话?”韩锦抽回手,打断她,“祖母一直说妹妹是个心宽的,怎么会苦?” “那王家公子……” “这是祖母和大伯母给我说得好亲事,妹妹很感激呢!”眼看着韩鑫还要说什么,她不想再听,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打人,“妹妹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韩鑫恨恨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入刀子一般。 哼,嫡女又怎么样?不受宠,还不如自己一个庶女过得好呢! 韩锦脚步越走越快,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盛,那些人欺人太甚! 她的父亲母亲不得太夫人喜爱,加上父亲没什么出息,膝下又没有儿子,所以在府里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她们三房也一贯低调,可是有人却把低调当成好欺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那么多女孩,适龄的也不少,虽然都是庶女,可只要韩家坚持,王家也得认了,况且一个得宠的庶女也比她有用的多,可偏偏为何是她?还不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韩锦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所有丫鬟赶了出去,反锁上房门。 “哼,想让我做棋子,也得看你们拿不拿得起!”让她嫁过去,不就是为了麻痹上头的人吗?看吧,我们韩家虽然和王家结亲,可嫁的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女孩,啊哈,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的! 当人家是傻子呢! 韩锦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慢慢冷静下来,“我得为自己找好退路才行。” 她虽然现在可以趁机让大房放一把血,韩、王两家因彼此利益也不会为难她,可世事难料,万一以后出点什么事故,她就是第一个要被消灭的人!她得为自己找条退路! “怎么办呢?”这个退路,或者说靠山,首先得在塞北,否则远水解不了近渴,其次得与韩家有着旗鼓相当的势力,再其次,与韩家还要有一点对立关系,这样才会帮她!谁呢? 不知怎么的,她眼前忽然闪过肃王妃的身影,那天她远远地看到过,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可那身影却是深深印在脑海里。 “肃王妃!”她眼睛一亮,“肃王妃后面有肃王啊!” 她双拳紧握,最终下定了决心,露出坚定的神色,她走到房间角落处,那里堆着五六个箱子,她费力地把箱子搬开,打开最底下的一个箱子,又在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个匣子。 那匣子十分简陋,木材廉价,且没有经过雕刻,她却轻轻拍着它说道:“就靠你们了,希望王妃能看得上这点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   ☆、第72章 生病 塞北的冬天和去年一样,鹅毛般的大雪呼啦啦洒了一地,有些已经干枯的树木承受不住重压,“嘎吱”一下断裂开来,簌簌地雪花滚落下来,掉在已经清扫得干净的小路上,若是往常,扫雪的婆子定要啐一口骂一句,只是今日却什么都不咒骂,赶紧拿着扫帚把雪扫了。 “哎……上头打个喷嚏,下面就跟得了瘟疫似的紧张,王妃还是快点好起来吧……”婆子一想起肃王殿下那张阎王脸就浑身哆嗦。 此时的蘅院内也是静悄悄的,所有的丫鬟都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了里面的主子,兰屏端着药站在门口顿了顿脚步,若是平时,定已经有人抢着来打帘子、接药碗了,此时却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上前,兰屏想想肃王殿下的火气,虽然很是害怕,可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兰帘站在角落里低眉敛目,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王爷,药好了。”兰屏走上前行礼,也不把药放下,而是直接奉到肃王面前,反正他都是亲自喂药的。 “嗯。”赵宁川接过药碗,兰屏就退到兰帘旁边,一同做起了缩头乌龟。 赵宁川坐在床边的一条锦凳上,左手端着药碗,右手用勺子不停地搅着,明明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他却偏偏面无表情。 床上的舒然头上顶着一条湿帕子,全身滚烫得不行,可却偏偏觉得很冷,屋里地龙烧得旺,她身上还盖了三条厚棉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还是微微发抖,她此时勉强睁开双眼,隔着玫红色的纱幔,隐隐看到赵宁川的身影,又见屋子里静得过分,心里微微一叹,知道他很生气,就是不知道生哪样气多一点,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又闭上了眼睛。 “喝药。”纱幔一掀,赵宁川坐在了床边凝眉说道,然后把手伸到舒然脖颈下,微微使力,舒然便坐了起来,她全身无力且疼痛难忍,只得靠在他肩头。 “喝药。”赵宁川扶着她,又说了一遍,把药碗送到了她的面前。 舒然只想快点好起来,于是咕噜噜一下子喝了下去,“好苦……” 赵宁川把药碗放在一边,听她说苦,只是冷眼瞧了她一眼,说道:“自作自受。”声音里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责备。 舒然忽然间觉得委屈,不想理他,只自己又躺回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不看他。赵宁川看着她,嘴角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舒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嗡嗡嗡的,一想事情就疼得厉害,她告诉自己要赶紧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可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忽然发的火,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赶忙擦掉。 赵宁川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昨晚……确实是他不应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会发火,明明她也没什么错,他说过要好好待她的啊…… 他嘴角动了动,伸手想要抚上她的秀发,却是顿住了,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舒然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只记得中间被人扶起来吃了粥、灌了药,然后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唔……”舒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有些酸涩,她使劲转了转才好些,她应该是睡了很久,以至于现在头还是有些疼,但身上却是不烫了,但却有些粘糊糊的,全是汗。 她缓了一会儿,才翻了个身,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此时双手环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就像以前每个清晨那样。 只是现在不是清晨,而是深夜,屋里的角落处点着一盏灯,昏黄的光芒透过纱幔已经减弱很多,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她也不想理他,她觉得她是被娇惯坏了,一点点的委屈都受不了了,尤其是来自他的,舒然想转回身去,却被赵宁川按住扣在怀里。 “还在生气啊?”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只大手轻轻扶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舒然所有的防线却在这一瞬间崩塌,他不说对不起还好,一说就觉得更委屈了,咬紧牙关都憋不住那溢出来的眼泪,“你、你欺负我……” 一句话出口,眼泪流得更凶了,全都染在了他的衣襟上。她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明明不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如今却因为他的一次发火而委屈、伤心,是因为被他惯的么? “你做什么要对我发火?不说就不说啊,我会逼你?”舒然咬着牙,抬起眼望着他,“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逼你,这次只是因为自己一时口快,你就……” “对不起。”赵宁川点住她的唇,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被绞在了一起,“是我混蛋,本来就没什么不可对你说的,只是……” “我才不想听!”舒然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也不感兴趣,现在不听,省得你以后想起来又胡乱发脾气!” 赵宁川心里无声一叹,然后撩起被子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和舒然头碰头,舒然见他居然钻了进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推他,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阿然……我想和你说,现在是我想和你说,想和我自己的妻子分担所有的一切,无论好与坏。” 那些事情自己一直埋在心底,从不与人说起,也从未有人问过,就那样藏在心里的角落,以为忘却,但始终记得,所以昨日舒然问起的时候,自己才会那么激动地甩袖而去。 “你说,你说不该我管的别管!”舒然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自己先是被吓到了,后来又觉得委屈和不解,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就着凉感冒了。 赵宁川轻抚着她的背,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扯下被子,拉到两人脖子下面,“是我太混蛋了。” “你就是个混蛋!”舒然使劲捶了他一下,却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 赵宁川捉住她的手,低头看她眼睛红红,心疼地吻了吻,见她没再躲避,知道这是不再生气了,这才说道:“我的确混蛋,可是你也不该不爱惜自己身子,居然把自己弄发热了?昨晚值夜的丫头我罚了,以后你生病,首先遭殃的就是你身边的丫鬟。”这是有些威胁了。 “若是你回来了,我会生病?”舒然见他还敢威胁自己,瞪圆了眼睛。 赵宁川忽然想到解连环那句话,女人生气的时候错的都是男人,此时想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吧?他当下很认真地点头说道:“嗯,都是我的错。” “哼。”舒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静静等着他开口。 门窗关的很严实,可还是有那么一丝调皮的寒风钻了进来,让烛火有一丝跳动。赵宁川目光定定地望着某个角落,久久没有说话,直到烛火的跳动惊扰了他,他才回过神,动了动身子,挑了个舒然靠着舒服的姿势抱着她。 舒然一直等他开口,昨日却是她唐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说出了“和我说说你母后的事吧”这句话,然后惹得他大怒离去,哎……她还是受了那东西的影响,想到韩锦送来的那样东西,她又忍不住去看赵宁川。 赵宁川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说道:“我都告诉你,你是我的妻子。” “嗯。” “你没见过外祖父,但应该知道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吧?”赵宁川问道。 “嗯,外祖父据说老当益壮呢。” “那你就不奇怪为何太夫人只有五十多岁?” 舒然疑惑地抬头,男女相差二十多岁,在现代也不惊奇,何况是在古代?她需要去注意? “就知道你傻,”赵宁川笑着刮了她鼻子一下,“这是因为,太夫人严格说来只是他的继室。” “啊?”舒然一惊,“这、这没听说过啊!”若太夫人是继室,那应该很多人知道啊! “自然是被掩了下来,”赵宁川淡淡说道,“外祖父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只是有一次却被敌人算计,深陷塔图,在那里被困了五年之久。” 这个舒然听说过,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韩老将军已经死了,韩家甚至已经着手准备换一个继承人,只是没想到五年后他又出现在了大晋,带着塔图国王的头颅,从此立下了不世战功,也让大晋与塔图的仇恨加深。 “他在塔图娶了救命恩人为妻,继承了那家人的酒坊,也一直借着那个身份潜伏在塔图,直到后来他刺杀了塔图国王,那家人被大火火火烧死……” “啊!”舒然捂住了嘴巴,没想到韩老将军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没、没人知道么?” 赵宁川摇了摇头,“韩家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了。” 舒然点点头,韩家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自家子孙娶过塔图人为妻,可是……赵宁川说这些和他母后有什么关系? “后来,外祖父回到了大晋,一年之后……有人将一个女婴送到了他的手上,说是他的骨血。” “那女婴……” “是我母后。” 作者有话要说:韩老将军的故事很狗血,肃王他妈也是个苦命人。   ☆、第73章 真相 “嗯?”舒然之前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但此时听他一说还是有些惊讶,“那女婴是母后?这么说……母后有着塔图血统?” 赵宁川抱着舒然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目光仿佛被冰封住一样,半晌才说道:“嗯,她是有塔图血统。” “那后来呢?”舒然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其实后来她也猜得到,韩家必是认下了这个孩子,日后还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后来母仪天下,最终在那皇宫里死去…… “后来,外祖父答应娶太夫人为妻,条件就是这孩子要记在嫡母名下,韩家答应了,后来外祖父就一直亲自带着那女婴驻扎在边关,难得回一次家,所以直到十多年后,才有了一个正经的嫡子出生。”赵宁川目光定定望着纱幔,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他的母亲。 那女婴……也就是嘉元皇后,舒然记得她的闺名叫韩悦,应该是希望她一生快活无忧的意思,可想想她后来的结局,却是悲剧收场,舒然忽然间没有了听下去的勇气,一时间暗恨自己为何偏要知道,有些事情或许让它永远埋葬才好。 “庶长女……不,是记在嫡母名下却又没有什么情分的庶长女,在外祖父身边时还好,可一回到韩家,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对待,韩家本就于太夫人有愧,加上也厌恶这个带着敌国血统的孩子,也都视而不见,所以……”赵宁川顿了顿,略过了那些他所知道的事情,“外祖父不可能时时看护着她,她……吃了很多苦。” 舒然紧紧抱着他,站在她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其实韩家也并没有多大的错处,嘉元皇后本就有敌国血统,又是庶长女,嫡庶天然对立,哪方强就必定欺压另一方,太夫人也不能免俗罢了,只是……她心里这样想,却不能对赵宁川那样说,那是他的母后,任何人对她的不公在他看来都是错,他或多或少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厌恶韩家吧? “其实这些都还好,外祖父说她是个乐观的人,那些人其实也不敢怎么样过分,直到后来……”他的手募地紧了,死死抓着舒然,眼里也露出不知是愤恨还是痛苦的光芒。 舒然趴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忙抬头说道:“时间这么晚了,还是休息了吧?我、我不想知道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她却又让他自己揭开,舒然现在心疼的同时又无比憎恨自己。 “可我想说,原本就得这一切启口很难,如今说了却发现,原来我一直是想要个人倾吐的,那些东西压抑在心底那么久,从来不敢去提起,一提起就觉得沉甸甸喘不过气来,可是如今和你说了这么多,却觉得这么多年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一样……”他的脸紧紧贴着舒然的脸,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温暖了他冰冷的脸颊,“原来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的。” 舒然与他脸颊相贴,鼻息相闻,静静地听他说着,此时听了这句话,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那好,你说,我听。” 他的一切悲伤痛苦,她都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后来……你应该也知道一些,那时候皇帝还是太子,地位却不稳固,为了收拢兵权,他娶了母后,当然……呵,这其中的手段也并不光彩,”欺骗别人的感情换取好处,等到利用干净了又利落地抛开,皇帝的手段在他眼中不是一般的低劣,“凭着外祖父这股强有力的助力,他最终击败了所有皇子,登上大宝。” 舒然往他怀里靠了靠,后面的事她能猜到,皇帝登基之后自然是一番清洗,这其中不只是清洗曾经的敌人,更是清洗在他继位过程中给予了强有力帮助,但却已经成为他眼中钉的世家,韩家,便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一些,韩家在母后做了太子妃以后就陆续迁了族人一些族人进京城,只是却被欺负打压得厉害,这其中……也有父皇的手笔吧?”那时候迁入的还不是韩家的主要力量,那样的打压也只是在给韩家一个警告。 “呵,他又什么做不来?堂堂一国之君,做起事来却和一个内宅妇人一样……”赵宁川嗤笑一声,“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办法该是有些效果的,你看他不是在那位子上做了好多年?” 皇帝的制衡之术,舒然也不知道该是说炉火纯青呢,还是道行欠佳?若说前者,可这些年他的手段却是不怎么样,若说后者,当初又能在继位之初就稳住那么多世家……难道是年纪大了,江郎才尽? “那他后来打压韩家的手段是……母后?”舒然想到这个可能,背上一寒,嘉元皇后外面都说是病逝的,可在世家大族里面“病逝”这个词可就大有文章了!难道……皇后之死另有真相?无论是谁做的,这其中必有皇帝的默许,看看曹皇后就知道! “母后……”赵宁川的声音带了丝嘶哑,手指不自觉地曲起,“她死的时候,我在场。” “啊?”舒然一惊,“那时候你不是才两岁左右么?” “是啊,刚刚过完两岁生辰,我也一直痛恨自己为何记事那么早……”声音中带着些自嘲和隐痛,“或许前世作孽太多,老天惩罚我吧……” “不许胡说!”舒然瞪大眼睛,死死捂住他的嘴,怒道,“前世管他做甚?既然老天今世还叫你做人,那就是让你圆满的!” 赵宁川笑了,拉下舒然的手说道:“是啊,是叫我圆满的,娶到你,再多的缺憾也圆满了。”她或许不够聪明,不够漂亮,但却是他最需要、最适合的那个人。 舒然亲了亲他的嘴角,表示对他的这番话很满意。 “那时候你在场,那……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凶手是谁?”舒然勾着他的脖子问道,回想着几个可能的人,曹皇后、后宫当时得宠的一些妃嫔、亦或是希望韩家倒台的政敌,而皇帝则在这其中推了一把,啊,或许还有韩家!舒然想了想,韩老将军自然不会害自己女儿,可还有其他人呢!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刚过完两周岁的生辰,那天我得到了皇帝赏的一枚玉佩,高兴得很,你知道的,他从小对我不亲,所以那次的赏赐我很开心,记得也很清楚,那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躲开了值夜的宫女去找母后……”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母后那时候还穿着一身凤袍,画着精致的妆容,宫里却一个宫女也没有,见我来了她很惊慌,连忙让我回去,可那时候外面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 舒然想,也不知道是谁,能买通宫女的,应该品阶不低,大概就是曹皇后了。 “这些年我一直无法忘记母后当时绝望的神情,再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那绝望的死灰……我想问她怎么了,可她却一掌拍向我的后劲,之后又点了我的哑穴,”此时他忽然笑了,笑声中似乎有些欢喜,但更多的却是苦痛,“我是她的孩子,她不忍心用力的,再加上我当时下意识地夺了一下,所以、所以只是半昏迷了过去,看不清四周的东西,动弹不了,但耳朵却听得清,所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话……” “是曹皇后么?”严格来说不能叫曹皇后了。 赵宁川的手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秀发,就仿佛那是无上的珍宝,听了她的话手下一顿,“是那个龙椅上的人。” “什么?”舒然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不、这……”舒然有些语无伦次,她之前都猜想皇帝定在其中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可是…… “想不到是么?我也想不到,他会亲自动手呢,你看他如今处置曹家,何尝自己沾过手?” “他……”舒然一时间觉得冲击太大,反应不过来,嘉元皇后是他的元妻啊!他怎么能……呵,转念一想,舒然却了悟了,默许别人杀她,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狠辣无情罢了。 “是我钻牛角尖了,”舒然自嘲的摇摇头,就如赵宁川所说,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那母后是……”是赐毒酒,还是白绫? 赵宁川拉着她躺下,又用被子紧紧裹住她,“病还没好呢。”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会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起这一些事情,甚至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身子,或许……他也是不孝的,自以为记住了那么多年,其实也只是自以为罢了,他……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痛苦、在意? 可若是不在意,那他以前的那每个暗无天日的日子该怎说? “母后那晚问了他好多问题,我记不清有哪些了,只却清楚的记得,他一个也没有回答,直到母后彻底死去,他在她尸体站了许久,仍旧一字未发,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却也不想知道了。” 舒然几次张了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母后怎么死的吗?” 舒然摇摇头,死法,无非就是那几样。 赵宁川忽然一笑,然后右手缓缓摸上了舒然纤细的脖子,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使力,舒然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然而此时她却全身僵住,甚至忘了去掰开赵宁川的手,她嘴巴微微张着,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良久,忽然间眼泪涌了出来,势不可挡。 “我、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我一时间……”他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漆黑无月的夜晚,那个女子的绝望的呼喊越来越弱,最终归于无声,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却险些伤了她! 舒然埋首在他怀里,眼泪肆意地流着,此时拼命摇着头,“不,不是……我……”她的心就像被人使劲捏着一样发疼、窒息,为眼前这个男人! 她知道他小时候遭遇了很多的不幸和苦痛,却没想到,没想到居然目睹了自己的父亲亲手掐死母亲!他还那样小……那样小的人是怎么样渡过那一个个做噩梦的夜晚?怎样面对一个有着杀母之仇的父亲? 难怪他会拿着剑去刺皇帝!难怪他会从京城逃离!若是皇帝在这,舒然也想给他一刀!他凭什么、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去经历这些?给他这么多痛苦? “瞧你,我都没事。”赵宁川想要把舒然从怀里挖出来无果,只好任她把眼泪往身上擦,“别哭了,好么?我心疼。” 舒然抽抽噎噎,好半晌才止住了眼泪,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认真说道:“以后,我来关心你、心疼你,其他的人,咱们不在乎!以后、以后有了孩儿,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让那些想让你痛苦的人失望!” 她的男人,她好好疼,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他们一起对付! “傻瓜……”赵宁川眼睛有些酸涩,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你说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舒然狠狠点头。 他们都会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过完这一生,不让那些想叫他们痛苦的人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乖,然然疼你。   ☆、第74章 西园 肃王不是个多愁善感的男人,也就不会让自己长久在过往中不能自拔,那一晚的倾诉,于他而言也已经足够,足够他吐出心中的阴霾,更加放开手脚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以前他总以为,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那些事情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痛苦依旧存在,只是那晚过后才发现,原来还是不同的,那样的倾诉过后,那禁锢在心上的枷锁仿佛松动了许多,竟让他觉得畅快。 而舒然呢,知道了一些往事,以后也就对韩家更好拿捏态度了,也不会再怕被别人拿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钻了空子,她之前那样冲动地问出那句话,其实归根结底是在于她内心隐藏很深的担忧,她以前一直不知道赵宁川、皇帝、嘉元皇后之间的事情,就怕被少数的知情人钻了空子,造成什么后果来。如今好了,彼此都敞开了心扉,以后她也没什么忧虑了。 “哎……都说病去入抽丝啊,如今看来果真没错。”舒然裹在厚厚的绒毯里,斜靠在软榻上,握了握拳头,却没有一丝力道,无奈地感慨。 兰帘坐在小杌子上,正在用勺子搅着一碗银耳粥,闻言抬头说道:“那王妃可得爱惜自己身子了,塞北本就苦寒,缺衣少药,一个不小心就……” “呸呸呸,说什么呢!不会有万一的!”兰屏在给舒然捏头,听她这不吉利的话,连忙打断,“王妃福气大着呢,哪会有事?” 兰帘也觉得自己失言,连忙打打嘴巴说道:“我就最快,千万别给各路神仙听了去!王妃定会好好的!” 舒然被她俩那煞有其事的样子逗得不行,揉着脸笑道:“迷信!” “娘娘,迷信是什么?”兰帘听不懂,很有求知欲地问道,兰屏也疑惑地望着她。 “哈哈,不是什么,说你们好呢!”舒然打了个哈哈,她可不想去费力解释什么是科学什么是迷信,也不想给她们灌输什么无神论思想……她死了都能穿越重生,可见有些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兰帘也不多问,端了银耳粥给她:“温度正好呢,王妃快喝了吧,待会儿好喝药。” 舒然一听到喝药就头疼,不是她娇气,而是这药还是岐老开的,那味道……她以为他只有那次给她解毒用药特殊了些,哪想到开个普通的方子也是那么“特别”!她和赵宁川抗议了一回,一点风寒普通大夫也能看,奈何经过她中毒的事情,肃王殿下对岐老的信任程度大大提高,难喝怕什么?好起来就行!所以坚决不答应,舒然只好每次都咬牙灌下去。 兰屏一见舒然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颇为感同身受的说道:“岐老的药是难喝了点,不过很管用的,而且那味道在嘴里时间也会长,漱漱口、吃点蜜饯也就好了。”她和兰帘也是被折腾过的,刚进入冬天那会儿,岐老就给每人都配了药丸,说是能防止风寒,王妃吃了两回就不吃了,她们却是服用了整整半个月,就怕染上什么传给主子。 “我知道啊,谁让我生病来着,生病不就得吃药?”舒然一时间想到那害自己生病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说道,“哼,记着留一点,也让王爷尝尝,预防感冒呢。” 两人依旧不知道感冒是什么,但却没有多问了,服侍着舒然喝粥,之后兰帘又亲自去端了药来,只是她在要进屋门的时候不经意往蘅院一道月亮门处瞥了一眼,却见远处一个婆子急急忙忙往这边走来,神色紧张,兰帘想恐怕是管事婆子来请教什么章程的,也就没有在意,掀帘进去了。 “我真命苦。”舒然苦大仇深地把一碗药喝完,迅速漱口,又往嘴里塞了蜜饯,才问道,“这是最后一碗了吧?” “晚上还有一碗。”兰屏不去看王妃的哭脸,如实说道。 “能不能……” “娘娘,王妈妈求见。”帘子外响起丫鬟的声音,兰帘就想应该就是刚刚见到那个婆子了,只是王妃现在才喝了药,正该休息一下,因此对舒然说道:“要不王妃先休息会儿?” 舒然喝了药也是有些疲累,可是听到王妈妈这个三个字却是凝眉,“哪个王妈妈?”舒然问道。 帘外隐隐响起丫鬟的询问声,之后回道:“回王妃,是管西园饮食的王妈妈。” 听到西园两个字,舒然再多的疲累也没了,“让她进来。” 兰帘、兰屏对视一眼,她们心中这西园可是个敏感的地方,那有那么多女人,都是肃王侍妾,虽说这些日子王爷都是宿在王妃这里,可却仍不容忽视的!今日不知道是作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奴才见过王妃!”王妈妈脸上虽然都是急色,但也没有失了规矩。 “起吧,”舒然示意兰帘扶起她,又命赐了坐,才问道,“王妈妈素来极为稳妥,今日这般焦急,可是出了何事?” “奴才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王妈妈不愧是府里的老油条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先认错请罚才是正道,况且这事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可能没什么瓜葛,至少也是个疏于督察的罪过,此时先认错,还能在主子面前留个映像呢! “妈妈这话可就怪了,您什么都不说,如何叫王妃罚你?”兰屏见舒然不说话,望了她一眼,得舒然点头,这才说道,“莫非忘了规矩了?” “不敢不敢,奴才不敢!”王妈妈是个聪明人,当下见小心思被戳破,就连忙改口,说起了正事,“奴才有事上报王妃,西园的红美人被毒死了!” 她话一出口,兰屏、兰帘都被吓了一跳,她们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内宅争斗,对生命还是极为畏,此时听说死了人,脸色都白了,兰帘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 舒然这些日子都对西园有些刻意地放纵,但都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甚至那些人都怪觉得很,连院子都很少出,更别提什么争宠的戏码上演了,此时听说死了人,却是有些诧异,怎么,一来就来大的吗? “王妈妈起来慢慢说。”舒然淡淡吩咐。 王妈妈见王妃居然这样气定神闲,似乎对此事不大在意,看样子也没有要罚她的意思?可一想到王妃治下历来赏罚分明,这次罚定是免不了,但也不会致命,心中微定,当下说道:“奴才是刚刚才接到消息的,死的是红美人,今早还好好的,只是半个时辰以前喝了一碗白米粥,就、就吐血了,还等不及丫鬟去通报请大夫就身亡了!” “现在如何了?”舒然问道。 “奴才一边来通知王妃,一面使人去禀报方管家,想来现在方管家已经在那里了。” “这就好,那里血腥,我现在也不方便去,方管家自会有章程,你且下去,这疏忽之过,日后再论。”舒然揉揉额角说道。 王妈妈诧异王妃居然不亲自过去处理,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得告退:“是,奴才告退。” 待王妈妈出去了,兰帘焦急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不去看看?这、这出人命了……”她一着急,连“小姐”都又喊出来了。 “是啊,王妃,这……出了人命,这……”兰屏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去做什么?添乱么?”舒然眉目微垂,淡淡说道,“这是命案,方管家那边自然有得力人手去查探、取证,我现在过去指手画脚,不是添乱么?” 若这些侍妾真的只是普通侍妾,而她是一般人家的当家主母,那现在必定是一个妻妾争锋的激烈时期,她可以借题发挥,打压大批侍妾,只是……肃王府里这些有名无实的侍妾,可都是大有来头啊,顺藤摸瓜,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这方面方年必定是轻车驾熟的。 “这……”兰屏、兰帘可不知道那些侍妾有名无实,她们一开始是被出人命吓到了,之后却又是担心舒然,这事毕竟对舒然十分不利,万一与王爷离心那可就遭了!想到前几日两人的别扭,她们都心有戚戚。 “你们主子难道就是没分寸的人?”舒然见两个人担心自己,又多说了几句,“你们啊,还是经历的太少。” 不止她们,她也没接触过激烈、残酷的内宅斗争,手上现在也是干干净净,除了收拾过舅母杨氏和苏宁,她也没有动过其他人,更别说见血了。 但她好歹多活了一世,见的到底多些,心理也比较成熟,再加上知道些内情,所以自然镇定,而且……那些人与她没什么干系,甚至还是对立的,她干嘛要操心?如果是老夫人、孙氏她们出事,她估计得杀到京城去! “以后多听听多看看,这塞北虽不如京城,但那私底下的刀光剑影,人命又算什么?你们跟着我,以后比这样严重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要再这样失了分寸了。”舒然很少端着架子说教,这几句话下来,加上药力的作用,就有些无力了。 “是,奴婢知道了。”两人也知道今日自己失了阵脚,也是羞愧不已,暗道自己火候太差,果真需要修炼啊! “我睡会儿,方管家来了叫我。”舒然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就已经沉沉睡去。 兰帘轻轻给她盖好绒毯,这才和兰屏坐在了远处,既能看着舒然,又不打扰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舒然:小妖精们又要作了…… 乐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打死算了! 蒋月:阉了赵宁川! 肃王(委屈的):不是我的小妖精……   ☆、第75章 办法 方年不一会儿就来了,却哪敢让兰屏叫醒舒然?只自己去了偏厅等候。舒然足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精神气十足,当下梳洗过后就唤了方年过来。 方年是肃王到塞北以后在战场上救下的,那时候他的儿子战死在沙场,他去寻找尸体,却差点被敌军所杀,赵宁川救下他后见他无家可归,便把他安置在王府,这十多年来忠心耿耿。 方年如今五十出头,身形瘦削,此时垂手站着就仿佛一节竹竿一样,舒然笑道:“方管家快请坐。” “谢过娘娘。”方年谢过之后也就坐下,他倒不似其它人那样说些虚话,而是直奔主题,“娘娘定已经知道了西园的事,如今老奴来汇报下现在的情况。” “红美人的事我知道了,只是想着这查案子也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懂的,所以也就不过去添乱了,”一般的内宅,出了这样的命案,肯定得死死捂住,偷偷处理了,只是这西园可不一样,肃王手下也有些破案能手,说不定能揪出什么来,“只是辛苦管家了。” “老奴应该的,不敢称辛苦,”方年的头依旧低着,只是心中却对这主子有了新的认识,转而想到王爷对王妃的看重,那么王妃知道些内情也就不奇怪了,“这是红美人的档案,还请娘娘过目。”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皮薄本子,承给舒然。 舒然对西园中的美人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当下还是接了过来,粗粗翻看了一眼,“这红美人是塔图行商送来的,进府之后一直安分,所以也没机会再仔细查查她的底细,如今却突然死了,到底是怎回事?方管家可有头绪?” 方年终于抬起了头,声沉稳地说道:“娘娘所言甚是,我们一直也没有查出什么,如今这件事,到底是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而行动,还是单纯的……”他想了想,觉得在王妃面前说“争宠”二字似乎不妥,所以模糊了过去,“这红美人当日吃的白米粥有剧毒,这毒却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所以必定不是后者。” “要么是人家察觉了红美人有什么身份,所以动手,要么红美人没什么问题,就只是弄出个人命来搅起这淌水,”舒然嘴角动了动,轻轻说道,“无论是哪一个,人家居然能把消息传到府里而我们不知道,不知这责任在谁?”舒然的语气已经含了一丝冷冽,死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的安全,如今居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方年知道这事情自己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不会推卸,当下跪下请罪,“老奴有罪,还请王妃责罚,至于王府的侍卫长,王爷已经把他唤了过去,不知如何惩处。”事情发生之后,侍卫长就被叫了过去,如今也没有回来,想来惩处是相当严厉的。 舒然自然知道,世上没有百分百严密的防范,只是却必须时时提高警惕,“我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美,但王府这些年来明面上没有出过什么事,但私下里的……方管家想必很清楚,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毕竟管束下人是我的事。”王府守卫也算森严,人家不可能飞檐走壁地进来传递消息,那么必定是通过人了。 “王妃……”方年心神一震,这些年王府表面上的确平静许多,所有人都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担心会瞬间毙命,所以都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有些松懈怠慢,哪怕是他,虽然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但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奴才受教了。”他深深地向舒然鞠躬。 居安思危,才不会叫人有机可乘。 舒然伸手扶起了他,“方管家这是做什么?我虽是王妃,但您对王府鞠躬尽瘁,我也是相当敬重的,如今有什么说得不对的,还请您担待才是。”若是一般的、拎不清的下人,舒然才不会这样和他们说话,这样只会让人小人得志,但方年不同,他对王府忠心耿耿,又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这些别人眼里的恩荣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更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怠慢主子。 “你快跟我说说,这红美人平日做些什么吧。”舒然见他又要行礼,连忙拦住说道。 “是,”方年也不推辞,复又坐下说道,“入娘娘所说,红美人的确安分,平日和红二美人、绿四美人走得近,与黄美人、黄四美人关系也不错,所以性格算是温和的。” 舒然一听这些名字就头疼,心里咒骂解连环这个赐名的!当初这些美人进府,都是解连环安排的,而他给她们取名皆是按照衣服的颜色来,例如第一个进府的红衣美人就叫红美人,第二个进府的红衣美人就叫红二美人,以此类推,其它颜色的也是这样,所以这就导致了舒然到现在为止都不能把这些人对上号! “她平日起居呢?都做些什么?”舒然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可有什么特别的?” “红美人平日起居也与常人无异,只是每日饭后必饮一壶碧螺春,对了,她还爱喝果酒,自己也会酿,在西园的地下埋了很多酒坛子呢。”方年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舒然,“其余的,就是做做针线,做了许多衣裳,不过一件都没能送到王爷处……”他忽然顿住,抬眼看了看舒然,见舒然一脸淡淡,这才又继续说道,“她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些酒坛子,老奴都已经派人检查过,没有什么异样。” 舒然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又将赵宁川过了一遍,哼,若是叫她知道赵宁川穿过别人做的衣服,哼哼…… 其实她多想了,方年哪会让西园的东西近赵宁川的身?搜查一番都直接烧了。 “嗯,那这追查凶手的事情,就拜托给管家个其他几位了,务必叫事情有个结果。”舒然说道,这凶手必定是要查的,查到之后要怎么做,就得看赵宁川的想法了。 “是,老奴必当尽力。” “辛苦了,您先下去吧。” 方年走后,舒然呆呆坐在椅子上,目光定定地似乎看着前方某一点,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直到兰屏、兰帘走进来,她才回过神。 “王妃怎么了?”兰帘给她捧上一碗红枣茶,担心地问道。 舒然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我似乎没有给别人犯错误的机会?” 兰帘大惑不解,“犯错误的机会?这当然不能给啊!要不然做出什么错事来岂不是糟了?” 兰屏倒是想得更远些,联系起这次西园的事,心中有了些想法,“王妃是不是有办法了?”不过她还是以为舒然是想到了把那窝小妖精一网打尽、永远赶离王爷身边的方法了。 舒然眼睛亮亮,也没有回答她,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遣人去问问王爷,今日能不能早些回来用晚膳。” 兰屏乐得两人亲近,“是。” *** 舒然有令,赵宁川自然会早早回来,反正如今寒冬腊月的,也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更多的是对来年做一些布署,所以听到小厮传话,也就早早处理好事情回来了。 舒然从来没有遣人要他早点回去过,每日也就是在饭点往他那送吃食、茶点,不叫他饿着、冷着。想到今天的事情,心里也就有了谱。 这几日都没有下雪,前些日子的积雪也已经消融许多,所以路上十分清洁,赵宁川回到蘅院的时候鞋底只是湿了薄薄一层。 “你又不穿大氅?”舒然皱眉看着他,一边替他宽衣,换上轻便保暖的居家服,一边抱怨,“我又不能时时盯着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让我少担心些?你就是仗着现在身子好不易生病,以后啊有你受的!你别不信,想你这样天天舞枪弄棒的,老了最容易得风湿啊、关节炎啊……到时候可别叫我服侍你!” 赵宁川笑听着舒然絮絮叨叨,嘴里又蹦出两个他不知道的词,却也不追问,“你什时候这么唠叨了?直接说你心疼我不就得了?” 舒然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气鼓鼓地说道:“是,我是心疼你,你就是这样糟蹋身子叫我心疼的?” 赵宁川抱住她香香暖暖的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好好,为夫知错了,娘子别生气,嗯?我自罚三杯还不行么?”说着拉着舒然来到早就备好的酒菜面前。 他给两人都斟满酒,自己连喝三杯,然后表示还不解气的话他可以再喝,舒然怕他胃不舒服,哪还敢让他再喝? “你就欺负我心软吧!”舒然瞪了他一眼,然后给他盛了饭,又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笑了起来。 赵宁川也给她盛饭夹菜,只觉得在舒然这的饭菜似乎都比别处香,他吃得都十分开怀满足。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紧紧挨着挤在软榻上,身上盖了厚厚的绒毯,舒然抱着赵宁川这个天热大火炉,又温暖又舒服,让她不想离开。 “喂,”舒然用脚趾戳戳赵宁川的脚背,说道,“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赵宁川抱着妻子馨香的身子,只觉得脑袋似乎有些停止运转了,当下含糊说道:“嗯,追查就是,大不了全都杀了。”说完觉得会吓到她,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将她抱紧了些。 “若是这样,那还不如当初就不收这些人呢!”舒然气他不认真,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要抓后面的人呢,说不定有什么大收获,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啊……” “嗯。”赵宁川心不在焉地吻吻她的嘴唇。 舒然被他烦得不行,扭开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她们机会,所谓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不让她们说、做,如何会有破绽露出来?” “嗯?给什么机会?” “很简单啊,我叫她们出来走动走动,陪我说说话,啊,最好有点妻妾争宠的场景,这样她们不就有机会了?她们憋了这么久,肯定早就急了,有个机会都不会放过,只要她们有行动,我们就顺藤摸瓜……啊,你做什么呢?” 舒然肩上被赵宁川咬了一口,不疼,就是痒痒的,赵宁川含笑说道:“妻妾争宠?有宠可争么?” “啊,这个么,就得王爷您牺牲下色.相喽,给个眼神、微笑什么的,好让人家有个念想不是?” “嚯……”赵宁川募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目光闪烁,“我看,得先对你牺牲下色.相……” 舒然只觉得眼前烛光一暗,嘴唇就被牢牢堵住。 作者有话要说:头可断,血可流,色.相不可丢!   ☆、第76章 出招 “过大年,过大年,鸡鸭牛羊样样全,磕头换得二三钱,买下柴米酱醋盐!” 塞北的孩童个个都会唱这首童谣,每年过年,也都到处能够听到孩童们走街串巷地唱着,今年的塞北,也就在这稚嫩的歌声里,度过了寒冷的冬日,走进温暖的春天。 舒然忙完了过年这段日子,有了点闲暇时间,就想起了那件被她搁置的事情——给美人们机会,红美人的死,表面上被搁置了下来,但方年却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西园。 “娘娘,红二美人和绿四美人来请安了。”兰帘走进来,满脸不自在地说道,“就她们两个呢。” 舒然眼眸未动,只有两个啊……她昨天给她们赏赐,就是给个机会让她们走出西园来的,却没想到只有两个,失算啊…… 兰屏在帮舒然修指甲,见兰帘这个模样,便笑道:“瞧你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呢。” 舒然也笑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哟,这是谁敢给你气受啊?本王妃帮你做主!” 兰帘气得跺脚,“王妃,奴婢还不是为您焦急您还笑我!” “好啦好啦,看你急得,让她们进来吧。”说着起身,张开双臂让兰屏帮她整理衣裳。 兰帘讨厌这些侍妾,可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只得嘟着嘴出去了,舒然见了摇头一笑,“这性子,真让人头疼呢。” “王妃放心吧,兰帘性子直了些,脑子也不大灵光,但对外人却是十分惊醒的,不会被人坑了去。”她不会被人坑,自然就不会被人哄着坑自家主子。 “我知道。”要不然再好的情分她也不会留她这么久。 舒然来到外间,就见两个美人已经立在那,见到她出来,只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就弓下了身子行礼,态度十分恭谨,“妾见过娘娘,给娘娘问安。” 舒然径直走了过去,到主位上坐下,“两位美人免礼,快快坐吧,不用如此多礼。”只叫她们美人,舒然可唤不出姐姐妹妹的来。 西园的所有侍妾都称作美人,她们也的确个个都是美人,偏偏还没有重样的,折红二美人不似韩玉和红美人那样艳丽,却十分耐看,越看越有滋味。而绿四美人则是江南水乡的那种小家碧玉的美,一颦一笑都是活泼灵气。 “妾是来谢娘娘恩赏的,”绿四美人一笑,嘴角就有两个小梨涡,“娘娘赏的那些好东西,咱们这十几年都未见过呢,简直都看花了眼,那些华美的衣裳首饰,都不知道该穿哪件、戴哪样才好了!”她的声音轻灵,这恭维的话说出来却不让人觉得反感。 红二美人则在她旁边轻轻点头,只附和了一句:“是啊。”似乎不大爱出风头的模样。 “你们喜欢就好,”舒然看着她们两个笑道,“还是你们两个有心……我早就想和各位美人聚聚了,毕竟大家好歹服侍王爷一场,不好生分了,只是初到塞北,事物繁杂,身子又不大爽利,拖到了现在。”舒然睁眼说瞎话,若是叫赵宁川知道了,定要讨个说法,他什么时候让她们服侍过了? 红二美人听到“服侍”二字的时候,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然后又偷眼看了看舒然,嘴角一动,似乎要说什么,却被绿四美人抢了先,“王妃娘娘可别见怪,今日原本大家都要一起来谢恩的,只是妾身想着人太多的话难免扰了王妃清净,所以就劝了她们,改日再来。”绿四美人只挑了舒然类似责怪的那一来回,避开了和赵宁川有关的话。 舒然看向她,她的话信息可是很多的,这份聪明劲儿就不用说了,而她说的她能劝退西园的人,显然在西园有一定话语权和信服力,不然谁会听她的恐怕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要在她面前留映像呢! 只是……她这番话是有意说的还是无意 “我怎么会责怪”舒然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眉目流转,笑道,“前几日出了红美人这样的事情,我也十分自责,若是我严加管理,也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这些赏赐也是给大家压惊抚慰而已。”舒然再次说瞎话,压惊不应该在事后马上做的么 绿四美人也不会去捅破,“王妃宽宏,是妾身们的福气。” 红二美人想说的没机会说,也只好跟着点头。 “黄美人她们好些没有”舒然看了红二美人一眼,又问道,“若是还未好,那就换个大夫,再叫人来做个法场,恐怕是红美人的事情积了什么邪气。” “回娘娘的话,黄姐姐她们好些了,只不过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寒气,并无大碍。”这回倒是红二美人抢着回答了,脸上还有一丝急色,似乎怕自己有什么手段去害她们一样。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她的确是在和她们玩啊,舒然想。 “如此就好,等大家都好了,过几日韩家嫁女,我就带你们出去走走,想来你们也憋坏了。”舒然低头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余光却看着两人,见她们都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喜色,“谢王妃恩典。” 侍妾是不能随意出门的,一般的主母也不大会带侍妾出去,这回可是个恩典呢!绿四美人脸上的笑容都大了许多。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先下去吧。”舒然端起了茶盏。 “妾身告退。”两人也就退了出来,倒是没有赖着想要挨到王爷回来。 两人携手出了蘅院,红二美人拉住绿四美人的袖子说道:“婉妹妹,你刚刚为何要拦着不许我说”她虽然有些时候反应慢了些,可到底还是知道刚刚绿四美人是故意打断她的话的,“咱们、咱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服侍王爷么?以前王妃不理会咱们,咱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可如今王妃已经松口了,那……” “那你就上赶着去作死”绿四美人姓丁,单名一个婉字,比红二美人小了一岁,但行事、说话却更有气势,“珺姐姐,你真以为王妃那么说是想要把王爷分给咱们” “不是么?自古以来妻子都得贤惠,王妃更得如此了,她难道还想霸着王爷不成?”红二美人叫谭珺,此时皱眉问道。 “为何不成?这么些年你还没有看明白么?王爷对女色就没有那个心思……不,至少对咱们是没有心思的。”丁婉的语气里添了一丝无奈与苦涩,“不论咱们多美多好,只要是外头送进来的,王爷都不会碰。” 她还有一句没说出来,肃王能留她们一条命都是看在她们有用的份上,否则像那红美人,死了他都不知道是谁。 “那……我们怎么办?以后……难道就这样老死在这里?”想到她自己的青春年华有可能这样消磨在这高墙大院里,她就浑身发抖,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丁婉的手臂,“不,我不想这样……” 丁婉被她捏得生疼,却没有挣脱,她扭头往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许,我们不用老死在这。” 有舍才有得,她究竟改怎么舍,才能换回自己想要的结果? “走吧,赶紧回去,把王妃打算带我们出去的事告诉姐妹们,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了。”丁婉淡淡说道。 谭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快,此时想起还能出去走走,也就笑开了:“那我们赶紧走吧,大家都闷坏了,难得有机会去走走,肯定都高兴!” 西园在肃王府最西边,很是偏远,除了平日负责往这里送吃食、换洗衣物的丫鬟婆子外,鲜有人来,但丁婉知道,暗处定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西园里现在有十八个美人,不分尊卑地住在西园的各个屋子里,每人一间屋子,一个丫鬟——丫鬟还是王妃来了以后才有的,以前打水、穿衣这些事都得自己干。 两人的屋子挨着,各自去换了衣裳之后又相约去了黄美人那里。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黄美人躺在软榻上,她旁边分别坐了紫美人、粉美人、白美人。 “姐姐可好些了?”谭珺一进门就走到黄美人身边问道,“可吃药了?” 丁婉夜说道:知道姐姐怕药苦,可必须得按时喝啊!” 黄美人脸上还有些病态,脸色有些蜡黄,此时听了这话,嗔怪地望了她一眼,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几个都一样地啰嗦!” “好好好,我们啰嗦,哼,等你病好了再来说这话吧!”紫美人皱起纤长的眉毛说道,还用帕子甩了她一下。 粉美人、白美人掩唇而笑。 “这话没错,姐姐可得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有好事等着咱们呢!”丁婉一笑,买了个关子。 “好事?什么好事?”紫美人拉着丁婉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今日去谢恩怎么样?王妃怎么样?” 她一脸急切,另外几人也很好奇,丁婉本想吊下她们,可奈何谭珺早就忍不住,当下叽里呱啦把今天去谢恩的事都说了,包括王妃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件首饰都说得十分详细。 丁婉看了她一眼,“就你心思细,不当捕快可惜了!” “我是女子啊!”谭珺说道。 “你是说,王妃要带我们出去?”紫美人兴奋地说道两眼发光,黄美脸上夜有了几分神采。 “是,王妃是这么说的。”谭珺说道。 “哟,那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倒是好穿戴!”紫美人急不可耐地站起来,“各位姐妹,我先走了啊……”不等众人说话,她就急急跑了出去。 “瞧她兴奋得。”黄美人笑说了一句,大家夜跟着笑,几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打发得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点不在状态。   ☆、第77章 嫁娶 一到开春,就是舒云礼和乐安大婚的日子,舒然不能回去庆贺,但之前就已经给乐安送了不少的添妆过去,这回又搜罗了好多塞北的好东西送过去,自己又亲自给家里写了贺信,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看得赵宁川嫉妒不已,舒然只得又去安慰下他那受伤的心灵,“乖啊,我还是最关心你的。”说完又自个儿去忙活了。 赵宁川暗暗咬牙。 舒然真的很开心,自己的好友,除了蒋月还没有着落,其余的都有了不错的归宿,而杨静姝,乐安她们的来信中很少提及她,舒然也没有刻意地去打听,渐渐地也就慢慢淡忘了。 舒云礼和乐安大婚过后,舒群就按照赵宁川之前的安排去了江宁,他这一动,太子和肃王也就正式开始了较量,瑞亲王在京里乐此不疲地给太子添堵,如今似乎又想起了还有肃王这号人,又不时地给舒家惹点事。 “太子如今有精力去管别的事情了,”舒然抱着赵宁川的手臂摇着说道,“以前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争夺太子宝座上,后来坐上了,就忙着稳固位子,无暇旁顾,现在有精力去插手地方事务了,又被你抢了先,啧啧,他肯定恨死你了。” 太子一上位就纳了两位侧妃,几位庶妃来拉拢朝臣,文官武将家的都有,世家女子也不缺,真是……胃口忒大。 “喂,你说既然联姻这么有用,不如你也联一个?苏家现在不是频频向你示好么,要不就将就下?”舒然额头抵在她肩头,幽幽问道。 苏家这大半年来对肃王府表现得极为亲近,在朝堂上很是维护肃王,所以舒然才有这么一说。赵宁川刚刚做出嫉妒的模样也只是逗她,此时扭头看着她那很有深意的目光,微微一叹,“你呀……他们可曾塞过女人来?每次都这么小器,可有王妃的贤惠大度?” 苏家频频示好,但却真的没有塞过女人来,反而给出的都是一些相当实惠的好处,例如在朝堂上为肃王说话,虽然肃王不是肃王授意,但朝中不少人已将苏家打上了肃王府烙印,而在其他方面苏家也做的不错,去年底居然还故意让肃王吞掉他们一些江南的产业……更别提如今他们在江宁商贾中带头朝舒群示好…… 总之,苏家跟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哼,现在没送来,那以后呢?”舒然揪着他的衣襟说道,“你怎么这么能招人呢?” 赵宁川知道舒然这是在跟他玩笑呢,于是也笑道:“等晚上你就知道我是最疼你的了。” 舒然见他居然说起了荤话,脸上一红,打了他一下,“喂,说正事呢,如今京城你怎么看?父皇和太子……”英王以前看着也是个颇有能耐的人,只是如今的行事却有些不妥当了,当然,这“不妥当”于己方而言是很好的。 “馅饼砸到自己头上,难免有些乱了手脚,虽然他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努力了那么久,可当这一天忽然来临,却难免飘飘然了,就像你说的那种……嗯,暴发户。赵宁川想到了舒然以前说过的一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太子再合适不过。 哈哈,好像还真是这样,”舒然想想也笑了,“不过啊,他总有清醒冷静的时候,你可要做好准备啊。”不管他本人怎么样,太子这个身份可以利用的资源很多,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舒然想到太子,不免又想到了皇帝,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先后扶了两个太子上位,赏赐不断,可谓恩宠有加,可政事上太子却得不到多大实惠……也许是每个皇帝都有的疑心病?又要用人又要防人? 舒然叹了一口气,搂着赵宁川的脖子说道:“哎……做皇帝真可怜,自己儿子都不能信任。” 赵宁川低头亲了她的嘴角一下,声音沉沉地说道:“以后我和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这样,我们一起教养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的手掌覆在了舒然的小腹上,微微一叹,怎么就还没有呢?他不够努力么? 舒然之前还听得停动情的,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形象,一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又不正经了,只打开他的手说道:“还早呢。”她这个月小日子如期而至呢! 赵宁川也知道这事记不得,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想到四弟都已经当爹了,他居然落了后,暗暗决定多努力努力。 *** 四月底,到了韩锦出嫁的日子,舒然如约前去吃酒席祝贺,带上了红二美人、绿四美人和黄美人,这在西园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红二美人之前可是说过要带所有人去的,以紫美人为首的几个美人兴冲冲地准备了很长时间,几乎做梦都想着出去走走,如今却只带她们三个?当然,她们不敢去质疑王妃,这怒火就发在了红二美人身上,绿四美人也有所波及。 舒然今日穿了一件紫蓝色的长裙,裙摆绣着大片的繁花蝴蝶,头上首饰也以紫色为主,高贵大气,她此时刚出了屋门,就见三人站在院中,红二美人气色不大好,便问道:“谭美人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舒然觉得解连环给她们取的名字太麻烦,记不住,便把她们的姓名记了一遍,知道红二美人叫谭珺,绿四美人叫丁婉,黄美人叫墨心。 “回娘娘,妾身并无大碍,只是今日起得早了,有些不适应。”谭珺原本觉得自己是被王妃坑了,她当时说的的确是带她们都出去的,如今出尔反尔,反倒害得她遭人埋汰,原本想和王妃理论一番,却被丁婉拦住,还耳提面命地让她绝对不能对王妃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她被吓住了,只好答应。 “谭姐姐就是爱睡懒觉,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丁婉笑着打趣了谭珺一句,替她圆话。 “是啊是啊。”墨心还是第一次见王妃,有些拘谨,说话不多。 “没事就好,那就走吧。”舒然点点头,弯腰上了早就等着的软轿。 韩王两家嫁娶,自然要大办,而且韩锦是四夫人最宠爱的女儿,当然要尽力筹划,而韩家大房也因以后会从韩锦身上得到不少利益而不愿亏待,所以这场婚礼是很盛大的,十里红妆,也就是这样了。 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虽然塞北比不得中原那样能百花争艳,但韩家培育栽种的花种却也是繁多,此时一一摆了出来,很是喜庆美观。 在门外接引客人的是韩家大爷的两个儿子,大公子刚引她进门,黄氏就匆匆走来,见到舒然就笑开了,“呀,王妃可算来了呢!”然后给舒然行了礼。 “我可是晚了?”舒然扶起黄氏,有些担忧地道,“哎,都怨我挑衣服首饰竟耽误了时间。” 两人挨得很近,舒然还虚托着黄氏的胳膊,配上脸上那懊恼的表情,让人看了只觉得两人是十分亲近的。 黄氏身子有些僵硬,她宁愿舒然与她针锋相对,也不愿这样与她笑嘻嘻的,仿佛只要与她说笑一会儿,等待自己的就是陷阱,可她不能不陪着表演,只好生硬说道:“王妃说哪里话?您能来我们就倍感荣幸了!” “咱们是亲戚,哪来这样的话?”舒然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了“笑面虎”的资质,笑着说完,又转头对着身后的三位美人说道,“你们和丫鬟去吧,记住要守规矩,别给肃王府抹黑才是。”妾室有专门的酒席,不与她们在一起。 “是。”三人行礼,之后跟着领路的小丫鬟走了。 舒然看到人群中有两个人也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这才转身带着兰屏、兰帘和花菱,跟着黄氏走了。 她们一齐走进了韩锦住的院子,按习俗,长辈和一些亲近的好友都会来与新娘子说说话,舒然与韩锦只见过一次,不算亲近,但她却是要给韩锦一个安心的。 刚进院子,就见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姐走了出来,看那模样应该是韩府各房的小姐们了,应该是刚与韩锦说完话出来,此时见了舒连忙行礼,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直直盯着她看,舒然只点点头,就往屋里走去。 黄氏上前亲自打起帘子,“王妃来了。” 舒然一进屋,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依然身着如火红衣的艳丽女子——韩玉,舒然一进来,她那“火辣辣”视线落在她身上,如何能注意不到?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舒然如今是稳稳的胜利者,又是这样的场合,也没去多理会她,转而已经起身的众人说道:“大家快坐快坐,都是亲戚,不必拘礼,”却是免了众人行礼,她走到太夫人身边,说道,“太夫人身子依旧健朗呢!”她对太夫人的称呼一贯随意,有时候叫外祖母,有时候叫太夫人,后者多一些,但也没人说什么。 “托王妃的福,老身还算健朗。”太夫人被她扶着坐回座位上,满脸慈爱地笑道。 “王妃既然来了,那就给新娘子交代几句吧?要是日后能像王爷王妃那样恩爱就好了!”黄氏在一旁笑道,然后指了指坐在床沿的韩锦。 韩锦见舒然看过来,她不好起身,只好对她微微低头行礼。 “真好看的新娘子!”舒然走到韩锦身边,说道,“我一见就觉得亲切,如今却要出嫁了,不能好好聊聊,真是遗憾。” “王妃要是喜欢她,那就不如赏点添妆?这也是锦丫头的福气。”太夫人说道,有王妃赏赐也是个体面,以后韩锦在王家也更容易些。 “不用太夫人说,我都早备好了,兰帘,”舒然朝兰帘招招手,兰帘端着托盘走了上去。 “都是些小玩意,胜在新奇,表妹可别嫌弃。”按辈分年纪,的确是表妹的,只是认不认在她说了算。 韩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自从她去见了王妃,把那东西交给她以后,王妃一直没有回应,把她愁死了,如今看来是成功了,王妃接了她的投靠。 “王妃送的,哪有差的呢?”她低头,做羞涩状说道。 “新郎官来了!”外面响起了欢呼声,喜娘连忙来把盖头盖上,然后把新娘子送到房门口,舒然听着外面的喧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赵宁川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地雷,么么哒。   ☆、第78章 婚宴 送了新娘子出门,舒然就和几位夫人一起去吃酒席了,只是韩玉竟然也跟在她身后,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与探究。 舒然原本不想理会她,可也经不住她这样的目光,于是回首站定,待韩玉走到她身边时说道:“韩小姐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韩玉满头青丝用红色丝带高高束起,飞扬的眉眼颇有些盛气凌人,“听说,王府后院里出了点事?”王府里面那些女人,她知道有几个来历不简单,但现在都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现在人家要出招了,不知道这个柔柔弱弱的王妃能不能接下? 韩玉作为赵宁川下属,听到些风声也不足为奇,舒然垂目理了理袖口,笑道:“王府里好的很,韩小姐不用担心。”这语气很像是在逞强。 “王妃娘娘没见过什么血雨腥风,可别被吓住了,到时候反要王爷来收拾烂摊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刀都提不动,能对付得了那些女人? “韩小姐这话就奇怪了,王爷是我的夫君,原本就该为我撑起一片天地的,给我收拾下烂摊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再说了,我又如何会给王爷惹麻烦?”舒然侧首娇俏一笑,毫不留情地补刀说道,“呀,忘了韩小姐还没有成亲呢,如何懂这夫妻相处之道?等韩小姐成亲了,再来与我讨论不迟。” 韩玉脸色一变,夫妻……她和表哥是夫妻……而她,算什么? “依附男人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尤其是肃王还是那样一个有雄心的人,她的妻子又怎么能这般软弱?她从小修习兵法、枪术,不就是为了能与他并肩么? “呵……”舒然见前方康夫人她们都在等她,也不想与她多说什么了,轻笑了一声,便带着兰屏她们走了,留韩玉一人在那呆呆站着。 韩玉看着舒然娉婷的背影,目光渐渐冰冷,这样一个凌霄花一样依附别人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表哥? “玉姐姐,你怎么还在这?赶紧去吃酒席吧!”一个粉衣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在看什么呢?”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舒然的背影,“那是王妃么?” “嗯。” “哼,有什么了不起?出身也不是多高贵,样貌也不及姐姐好看,我真不明白……”她嘟着嘴,跺脚说道,“王爷怎么会看上她?姐姐你对王爷痴心一片,付出那么多,王爷却……” “走吧。”脸上一片冰寒,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只自己抬步往前走去。 “喂,姐姐等等我啊……”粉衣女孩连忙追上去。 *** 韩家亲戚众多,来往的人家也多,所以光女客这边就足足摆了六十多桌酒席,姑娘们坐一处,夫人们坐一处,舒然这次是客,又算是韩家晚辈,自然不坐主座,而坐在了太夫人下首,黄氏旁边。 韩家的这个厅堂也布置得奢华贵气,每张桌椅都是黄梨木做成,每桌之间用八宝琉璃镂空雕花屏隔开,地上铺了一层细绒红毯,屋顶上挂的都是红宝石灯笼,只是现在是白日还未点上,待晚上点亮,又是一副旖旎光景。 舒然坐在太夫人下首,不停地有人来给韩家女眷敬酒,她也被劝了几杯,现脸颊有些发烫,只好吃一些酸爽的凉菜来压压酒气。 她扭头透过屏风空隙往外看去,给妾室们安排的座位是在靠角落的地方,大概有三四桌,在她们前面一点的是一些关系不大亲近的女眷,舒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位美人,只见三人都是红光满面,与那些人相谈甚欢,谭珺似乎认识了个知心人,正拉着人家说个不停。 “那几个都是人家家里得宠的一些妾室,吵闹着要跟来,咱们塞北这边规矩没有京城严柯,所以每家办喜宴什么的都会给她们留一两桌,”龚氏见她往那边看,就解释了一下,“要我说啊,这些小妖精就不该给她们颜色!王妃您也太宽心了,人家是不得已才带出来,您和王爷那么恩爱,又何苦呢?什么贤名啊,不能当饭吃!”她觉得舒然是为了博个贤惠名声才带妾室出来。 舒然知道这龚氏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她最后一句总归没有说错,于是点头说道:“夫人说的也对。” 龚氏听舒然赞同,就往她旁边挪了挪,“我跟您说,这些小妖精……” “弟妹,”黄氏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出声打断,“你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说这些?还好王妃不与你见怪。” 龚氏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扭开了身子。 舒然知道她们妯娌间不是那么和睦,也不去理会,她转头去看四夫人,自己女儿出嫁,她脸上有一丝笑容,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也是,王家虽说家财万贯,但王公子那样一个人,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舒然始终认为,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端看你怎么想罢了,如果想要和那王公子琴瑟和鸣,那等下辈子吧。 四夫人看舒然看她,便朝舒然一笑,舒然微微点头。 “呀……”屏风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响起丫鬟叠声的道歉,“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这位……”丫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一下子卡住了声音。 众人都往外面看去,太夫人脸色微微不悦地问道:“怎么了?” 屏风外伺候的丫鬟回道:“回太夫人,是有个送茶水的冲撞了王府的妾室。”谭珺她们的对外身份只是侍妾,连个姨娘都不是,所以一时间称呼都不大好称呼。 “哦?可有伤着?”太夫人问道。 “并无伤到,只是污了裙子。” 太夫人便转向舒然道:“是我们府上下人没有规矩,冲撞了贵客,还请王妃不要见怪才是。” 舒然原本透过屏风看着那边的闹剧,见丁婉她们都忙不迭地帮谭珺擦拭,此时闻声回头,笑道:“这哪是什么大事,谁家没个疏漏的时候?”她一笑,想着这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自己何不推一把?又说道,“只是她也不好这样穿着脏污的裙子,不知府上可有合适的衣物更换一下?” “有有有,专门备了客人休息的房间呢!”出了这事,黄氏脸上也不大好看,此时忙说道,“绿枝,快带人去换身干净衣裳。” “是。” “等等,兰屏,你随她去看看,也方便照看下红二美人。”舒然对兰屏说道。 兰屏对舒然大体的计划是清楚的,此时知道她是要自己去看着点有什么异常,但适时还要给她们创造机会,好顺藤摸瓜,同时也得看看丁婉和墨心的反应,当下应了,“是。” 舒然看着那边的几人都出了大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希望今天有点收获才好,不然自己可要失望了,不过……等了那么长时间才有这样一个机会,要多沉得住气的人才能按捺得住? “王妃可真贤惠,那么关心一个妾室。”龚氏以为舒然盯着外面看是担心那个小妖精,这话明面上虽是在恭维,但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讥讽。 “比不得二夫人。”舒然抬起茶盏,低头说道。 “你……”龚氏气结,却又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闹腾,只得气咻咻的住了嘴。 韩家的酒席一直到日落才结束,中间大家说说笑笑,听曲儿看戏,也还是快活,只是中间谭珺去换衣服的时间略微长了些,但也没人注意这个,兰屏回来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等回去再说。 倒是丁婉有些心不在焉。 舒然被黄氏送出大门口,刚走下几步台阶,就见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自己并未乘马车来,那么便是赵宁川来接她了。 三位美人自己自觉地上了来时的软轿,舒然踏着小凳子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看到赵宁川微笑着望着她,“玩的怎么样?” 舒然走过去,十分自然地在她腿上坐下,然后勾着他的脖子说道:“不怎么样,都是些大妈级的人物,不好玩。”舒然说的是实话,有资格与她坐在一起的都是些三十多岁的夫人和五六十的老太太,没什么共同语言。 “让你召些人来王府陪你说说话,你又不肯,”赵宁川刮了刮她的鼻梁,“自作自受吧。” “怎么着,你还不乐意了?我爱怎么就怎么样!”舒然瞥了他一眼,“说正事呢,今天啊,估计有些收获呢。” 赵宁川是知道她的计划的,虽然他不想叫她操心,但看她有事做,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也就不阻止了,“哦,说说看,咱们王妃有什么收获了?” “这个,哈,”舒然忽然想起兰屏还没跟她说具体情况呢,“待会儿在给你分析啊,不急不急。” 赵宁川配合地点点头,等马车到了肃王府,赵宁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阿环要回来了,顺便挟裹了你那个好友,好像叫蒋月?” 舒然猛的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阿月要来? 还、还挟裹?……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专栏哦。   ☆、第79章 贵客 “奴婢和红二美人到了换衣服的房间,倒也没有发生多大特别的事情,只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红二美人脱下衣服,原本该是递给我的,但那丫鬟说是既然是她不小心污了美人的裙子,那就当让她来洗,奴婢想着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关窍,若是阻止,反倒不能查出什么来,所以就把衣服交给了她,花菱和王爷派来保护您的暗卫也跟了一个上去,想来待会儿就有结果了。”兰屏站在舒然旁边,将今日的事情一一道来。 舒然散了头发,此时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可心神却不在上面,她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一张小书桌前的赵宁川一眼,这才说道:“你做的不错,就该这样,虽然这次不一定能钓到大鱼,但至少会有个方向。” 兰屏得了夸奖,心中脸上却不显,“王妃觉得无误就好,奴婢还怕做错了呢。” “你什么时候错过?”舒然轻笑一声,“我自然信得过你们的能力。” “你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赵宁川把书扔在桌上,大步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这事可大可小,若她背后的人只是针对我,那倒不怕,就怕是另有所图了。”他目光微寒。 兰屏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听的,就悄悄退了出去,去耳房烹茶去了。 “塞北甚至京城,肯定都有别国的奸细,只是还没有暴露罢了,别国不是也有大晋的探子么?”舒然靠在他身上说道,间.谍机构,哪个国家没有。 赵宁川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京城不归我管,可塞北……谁敢做内奸,查出来定不轻饶!”他的辖地,容不得这样的人。 “塞北的人,尤其是大家族,与别国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也不是人人都是内奸,只不过他们却是最容易被人渗入的。”那些世家大族支系庞大,人员复杂,最是容易被奸细浑水摸鱼。 “这倒是,塞北位置特殊,有不少他国难民都逃到这,与大晋百姓婚配,现在都分不清自己到是哪国人了。”赵宁川说道,这是塞北的一个重要情况,有他国血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一些歧视,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可能引发□□。 舒然忽然一笑,抱住他的手臂说道:“咱们的肃王殿下英明神武,这些年塞北就没出过乱子呢!真是太有治世之才了!” 赵宁川斜睨她一眼,眉毛微挑,“光说不行,得给点奖励。”说着低头就要去吻她。 “王爷王妃,花菱回来了。”赵宁川的唇刚刚贴上舒然的,就听到门外响起兰帘的声音,赵宁川一顿,恶狠狠地说道:“让她等着!” 舒然可不想在丫鬟面前这样丢人,使劲推开了他,跑到一边匆匆整理好衣裳,又看看怒目而视的肃王,才对外面道:“让她进来。” 花菱进来的时候就见肃王殿下目光阴寒地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花菱迅速地回想了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没有出错的地方,那么就只可能是王妃惹怒了王爷,王爷这是迁怒了。 想通问题关键,花菱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来交差的,至于王爷么,一般过了今晚就不会生王妃的气了,不用担心。 “见过王爷、王妃。”花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那么啰嗦,快快起来,说说有什么收获?”舒然直接拉起了她,把她拉到一张软凳上坐下,急急问道。 花菱也不推辞,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舒然面前,“属下一直跟踪着那丫鬟,她的确没把衣服拿去桨洗,而是放在了自己房中,属下悄悄检查了一下,从衣服里发现了一个夹层,上面有些像符咒一样的东西,属下把它抄了下来,然后让人继续盯着。” 舒然接过那东西,的确像符咒,看不懂,她又递给了赵宁川,赵宁川接过看了看说道:“应该是她们的暗号吧,不知道说些什么。”赵宁川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最近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值得传出去,便放下纸张,对花菱说道:“继续让人盯着,看看最后落到谁手上。” “是。”花菱应下之后,便行礼告辞。 舒然想了想,谭珺即便很早之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如今都已经过时了,而这段时间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能透露什么消息出去? “不会……”舒然眼睛转了转,语气有些不确定,“不会是个假消息吧?” “哦,为何?”赵宁川倒是气定神闲。 “说不定她只是为了稳住背后的人呢?毕竟她这么久都传不出消息……或者她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以至于她不得不编造假消息来安抚那人?”这是很有可能的。 “等等看吧。”赵宁川朝她招招手,“过来。” 舒然马上警惕起来,怕他再欺负自己,便不肯过去,“做什么?” “嗯?”赵宁川眼眸微眯,大有威胁的味道。 舒然纠结一番,想着自己终归是斗不过他的,于是拿出一副就义的表情走了过去,“做什么?” 然而她想象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赵宁川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从怀里拿出两封信交给她,“京城的信。” 舒然接过,见上面的火漆已经坏了,明显是被人撕开看过,不由瞪了赵宁川一眼,气愤不已,“你侵犯我的*!” “*是什么?我不知道。”赵宁川语气真诚,他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我就是看了,你奈我何?” “哼。”舒然气鼓鼓地背对着他坐下,拆开了信。 一封是蒋月的信,字一如既往的丑,告诉她她要来塞北看她了,舒然之前听赵宁川说过,所以并不意外,对这句极有水分的话嗤之以鼻,哼哼,看她是真,了难道只是为了看她? 另一封是乐安的,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和舒缓的语气,舒然就觉得舒服,只是一读内容,却愣住了…… 乐安怀孕了! 信上说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舒然张大了嘴巴……一个多月,他们成亲也就一个多月啊! “真猛啊……”舒然轻声呢喃,没想到大哥哥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居然能一次中奖,真是…… 不过这始终是件大喜事,这可是舒家本就人口萧条,这个孩子还是下一辈中的第一个,自然很得重视,估计祖母她们都乐得不行了! 舒然站起来,急忙就要去准备礼物,然后写信好好叮嘱一番,却不料猛的被人从身后抱住,赵宁川咬住她的耳垂说道:“他们都有孩子了。”然后不等舒然反应,直接抱起人就往里屋走去。 后来居上?肃王殿下居然在生孩子上赶不上人家,真是岂有此理! * 塞北早晚温差很大,此时天还没有破晓,天气也是清寒,守城门的士兵们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来到城门口接班,拿过钥匙打开城门。 城内城外都排起了不短的队,都是些急着进城做生意的小贩,士兵一边检查,一边顺便敲点财物,不一会铜钱就已经装满了一个荷包,今天收获不错。 “哼,搜刮民脂民膏!”正在收钱的士兵听到一道清冽带着些怒气的声音,心中怒火燃起,刚要回头大骂,就迎面飞来一道编影,“唰”地抽到他脸上。 “哎呦喂!”士兵被抽倒在地,捂着脸在地上疼得打滚。 “什么人?”他的同伴纷纷抽出刀来指着队伍末尾那个拿着鞭子的红衣女子,周围的百姓吓得四散开来,纷纷躲避,也有不少人去拾散落的铜钱,然后一轱辘跑进城里。 “哼,肃王治下也不怎么样么。”蒋月鄙夷地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看城头上已经把弓箭握在手里,随时准备一战地士兵,“这几个兵倒是练得不错。” “你呀,又欺负人了。”她的身后响起一道醇厚地声音,解连环牵着一匹马,穿着厚实的大氅,无奈地说道,“这些事情总是会有的。” “别拿常见当借口!”蒋月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啊,总觉得某件事常见、人人都做,就觉得这没什么。” 解连环不知这事怎么又和男人扯上关系了,但知道他若是回嘴,估计就是好一顿鞭子,于是说道:“咱们还是进去吧,估计王妃都等急了。”他拿出一面令牌晃了晃,几个士兵一愣,然后马上收起了刀剑,一下子站的笔直,那嗷嗷叫的士兵也马上爬了起来,缩在后面不敢冒头。 “走吧。”解连环做了个“请”的手势。 蒋月看了他一眼,抬脚自己走了,解连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实在对不起大家,和大家解释一下吧。 孤月所在地管乐团上学期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比赛,过了初赛,这学期进入复赛,在上周六比赛,所以孤月周四周五都在紧锣密鼓的排练,周六比赛,周天录像,很忙又不能请假,原本以为周天事情结束就可以码子更新了,那想到出了意外,组委会说我们的曲子太短,要另外选一首7到9分钟的曲子,孤月们排过的曲子最长也就五六分钟,没办法,只好重新排 ,于是我们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排出《红旗颂》这个曲子,时间紧任务重,每天除了上课都在乐团训练,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宿舍,所以一直都没法子码子,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所以有点时间码字,明天下午一点开始排练,到晚上十点,周六还要再去录像,所以这三天更新也不能保证,但周六过后就会恢复正常。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第80章 故人 舒然头天晚上就得知他们今天就能进城的消息,所以特意早早地起来,若是可以,她还想去城门口等着呢,可惜不行,只能在王府里等着了。 “让挽云阁的仆人把屋子都收拾好,热水也烧上,待会儿阿月来了定要先休息的。”舒然一边给自己戴耳坠,一边嘱咐,这是第一次见故人呢,难免兴奋。 “王妃放心吧,都交待好了,蒋小姐来了保管住得舒舒服服的!”兰屏笑道,前几日王妃就让人开始布置挽云阁,现在都妥妥当当的了。 “那就好。”舒然看着镜子中的容颜,眼底有一些青黑,心底把肃王咒骂一遍,又拿了点脂粉掩盖,才算好了,要是让阿月看到,指不定以为她受虐待了呢。 兰屏替她插了簪子,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扶着舒然起来,“王妃先用点早膳吧,蒋小姐要有段时间才能过来呢。”城门离这里还是有些远的。 舒然点点头,这些日子她胃口都比平常好些,早上一起来就饿,不吃早膳是受不了的,“摆上来吧。” 兰帘领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地早膳,然而兰帘却是一脸不快,兰屏瞪她一眼,看着丫鬟把早膳布好,又亲自给舒然盛了碗百合粥,又夹了两个肉末卷,这才对她说道:“这大早呢,你就丧着个脸给王妃添堵呢?” 舒然约摸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专心吃着自己的早膳,浓浓的百合粥和香喷喷的肉卷,绝佳搭配啊! 兰帘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把西园有几个不安分的人的做派说给舒然,让她堵心,哼,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有点机会就蹦哒起来了! 兰屏见她没说什么,也就放下心来,有些事情,她们自己就能解决,何须劳烦王妃? “王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舒然吃好后放下筷子,接过帕子仔细擦了嘴问道,赵宁川这几日都很忙,天不亮就去军营,深夜才回来,白天几乎见不到他,舒然怕他身子熬不住,只好在吃食上下功夫,每天都做了午膳让人送过去。 “王爷说今日会尽量回来陪您用晚膳。”兰帘说道,“王爷说还想吃昨天做的蒜泥白肉呢。” 舒然听了一笑,“那今日再做些,不过我是没时间了,让厨房做了送过去吧。”今日蒋月来,她要安排她的食宿,还要一诉离情,实在忙得很呢。 “是。” “王妃,绿四美人来请安了。”外面候着的小丫鬟轻声说道。 舒然眉头一挑,“不是说过今日不用来请安了么?”舒然顿了顿,又想那丁婉瞧着是个明白人,或许是有什么事情? “让她等着吧,兰屏,更衣。”待穿好外衫,舒然才出去见了丁婉。 丁婉站在外间的门口处,一贯冷静的她,此时却有些焦急的样子,脚下不时地挪动几步,带得裙脚微微晃动,仿佛荡起了一圈绿色的涟漪。 西园的美人,也当真个个美得极有特色,即便是这样焦急的神色,也是那么有看头。丁婉一见舒然来了,连忙上前几步,“王妃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舒然淡笑,身边的兰屏弯腰扶起了她。 舒然带头往里面走去,丁婉跟在后面,舒然今日还有事,不想与她七拐八歪地纠缠,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何事么?” 丁婉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嘴唇已经被咬破,听舒然一问,“扑通”一下跪在了舒然脚下,哭道:“娘娘,妾身有要事禀告!” “哦?说说看。”舒然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波澜不惊地说道,丁婉见她没让兰屏她们出去,知道这些都是她亲信之人,于是咬咬牙说道:“娘娘,谭妹妹、谭妹妹她极有可能是混进王府的奸细!”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眼泪也簌簌流了下来,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啊,才来了这里一趟…… 舒然手指一顿,看了看地下跪着的人,说道:“哦?你怎么肯定?有何证据?” “妾……妾没有证据,”丁婉终于抬起头,望着她说道,“那日韩小姐婚礼上回来后,谭妹妹就有些不舒服,王妃还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妾身放心不下,就亲自照顾了她一晚上,结果、结果就听到她说梦话……” “说什么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第一句是说‘消息已经送出去了’,过了一刻钟左右,又说’她会想办法的’,最后她又大声地唤着’弟弟,弟弟……‘”丁婉握紧了手,手心地刺痛提醒着她,她既然选择了向王妃投诚这条路,那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么说一切只是你的猜想了?”舒然倒是没想过丁婉会向她投诚,不过这西园里的人,谁背后没个背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丁婉也不见得多干净,“本王妃不是胡乱冤枉人的人,没有确凿证据,要我怎么相信你?而且……你呢,丁婉?” 谭珺是奸细,她丁婉也不见得干净。 “妾身……”丁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妾身……” 她又有多干净呢? 她只是没想到,王妃要的远远不止一句话地投诚,她想要借王妃的手逃离这个樊篱,就得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 谭珺的证据,以及她的选择,王妃要让她在王府和她背后的人中选一个。 这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她周围都是比她聪明而又有实力的人,她谁也别想糊弄。 舒然一抬眼,就见到门外有一个丫鬟,正是她派出去在大门口等候蒋月的丫鬟,她来这里,那肯定蒋月也不远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不过,我很希望有一个满意地答案。”舒然挥挥手,丁婉的丫鬟就连忙进来扶着失魂落魄地她走了。 “娘娘,蒋小姐和解公子已经进了大门了,方管家引着蒋小姐往这来了。”那丫鬟极有眼色,噼里啪啦地讲了,又说道,“解公子去了启苑了。” 舒然点点头,肃王不在,她也不方面见解连环,“我去迎迎阿月。”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兰屏、兰帘知道自己主子与蒋小姐的情分,也就没有劝阻,当下也跟了上去,嘴里说着:“王妃您慢点,当心摔了!” 蒋月此时跟着方年往蘅院走去,想着与舒然就要见面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郁气都通通消散了,只觉得全身前所未有的轻快,恨不能飞起来。 她脸上带着明媚地笑,一路走去,也没来得及去在意肃王府的景色怎么样,但却在拐过一道月亮门时遇到了一个绿衣裳的美人,那美人瞧那打扮就不像是丫鬟,再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被一个丫鬟扶着,略微一想想也就明白了,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哼。” 看她来的方向,似乎是她正要去的地方,难不成这娇滴滴的美人还敢去给阿然添堵? “绿四美人。”方年也只是微微点点头,若是平时他也会让路,只是现在他带着贵客,哪有给侍妾让路的道理? “方管家请。”丁婉也知道自己在府里什么地位,万万不敢闹腾什么,赶紧让了路,蒋月却眉头一挑问道:“肃王侍妾?” 丁婉一愣,知道她是贵客,便行礼说道:“是。” “呵,”蒋月双拳紧了紧,忍住了拿鞭子的冲动,“肃王好样的。”说完便抬脚往前大步走去,她已经看见蘅院了,不需要人带路。 肃王真是好样的啊,这样一个娇滴滴的侍妾,呵,想来京城里还不知道肃王殿下有这么好的福气吧? 气咻咻的蒋小姐还不知道,这样娇滴滴美人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一窝呢。 “阿月!”蒋月才走出几步,舒然就出了蘅院,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蒋月,一时间激动得唤道,“阿月!” 蒋月也看到了舒然,刚刚的怒火一下子抛了开去,急忙把忍不住从腰间拽下来的鞭子往怀里一塞,几个大步跑到舒然面前,一下子抱住她,“阿然!” 她的冲力几乎把舒然冲倒,还好兰屏她们及时扶住。 “阿月。”舒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怎么这么久才到?可见是不想我来着。”她拍这着她的背说道。 “哪有?我恨不得飞过来呢!要不是……”她说道这忽然顿住,瞧了瞧舒然,转开了话题,“阿然,你瘦了,也黑了。” 舒然眉心狂跳,忍住了揍她的冲动,“怎么说话呢?我哪黑了?” 蒋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撸了虎须,于是抱住她的手臂连连说道:“好好好,我说错了!阿然是白白胖胖的!” “你……”舒然气结。 “王妃,蒋小姐也一定累了,不如先进屋去休息休息吧?”兰屏终于逮着了机会,插嘴说道。 “瞧我,居然就拉着你在外面胡扯,快快进屋吧!”舒然如还在闺中时一样敲敲额头,笑道。 “好嘞。”蒋月拉着舒然的手,与她并肩往里走去,脸上笑容灿烂,躲在远处角落里的解连环看到了,微微有些愣神。 作者有话要说:哎,实在对不起大家了,断更了整整两星期,那些烦心事就不说了,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今天起恢复更新! 为了补偿大家,本章送红包!谢谢啦,对不起,鞠躬!   ☆、第81章 私语 舒然把蒋月迎进屋子,兰屏兰帘就连忙打水过来给蒋月洗脸洗手,其余丫鬟们也摆上了热腾腾的吃食,舒然拉着蒋月坐下,指着一桌子的东西说道:“早知道我就不用早膳了,陪着你一道吃多好,可惜就是忍不住,饿的慌。” 蒋月也饿了,大清早就没吃什么东西就往城里赶,此时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朝着自己最爱的菜夹去,“你看着我吃也是一样呢,说不定还比自己吃还开心……哎,算你有点良心,这些菜都是我的最爱!” “哪能忘了呢?”舒然拿起筷子帮她夹菜,“若是亏待了你,你那鞭子还不得把我抽成什么样?”说着指了指她怀里的鞭子。 蒋月一听到鞭子,就想起在院子里遇到的那个美人,眉头一皱,咬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对了,我在院子里碰到个绿衣美人,是谁啊?肃王侍妾?她来烦你了?” 舒然听她一说,就知道是丁婉,然而此时也不方便与她细说,只是说道:“有谁能烦到我?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吃了,再好好洗漱一下,睡她一觉,然后我们再细聊吧。” “也是。”蒋月点点头,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没什么事了,舒然可不是一个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 待蒋月吃好后,舒然待她去了挽云阁,交待下人好好服侍,自己才回去了。 蒋月梳洗过后□□地睡了一觉,她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神采奕奕地跑来找舒然说话。 “阿然,你们几个都嫁人了,我一个人在京城可无聊死了,”蒋月靠在舒然肩头抱怨,“阿秀是王妃,等闲也见不着,乐安呢,成亲没几日就怀孕了,我也不好成天去打扰她,你又远在塞北,哎……” 蒋月在哭诉日子无聊,模样十分可怜,舒然却蛮不在乎地挑起眉头,十分怀疑地说道:“是么?可我得到的怎么是另外一种说法呢?” 蒋月愕然地抬头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谁整天与人家玩猫爪耗子的游戏,不亦乐乎来着?”舒然唇角勾起,目光斜斜地看向蒋月,“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啊,打情……” “胡说!”蒋月一把扑上去捂住舒然的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没有的事,谁与他打情骂俏来着?” “哟哟哟,恼羞成怒了啊,”舒然使劲掰开她的手,脸上笑容更大,“我都没说是谁呢,蒋姑娘你这么快就承认了?” “你……”蒋月被舒然堵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死死地揪着她的衣裳,脸色一开始涨红,后来慢慢消退,最终如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在舒然旁边,不发一言。 舒然见此,就知道这妮子是犯了什么别扭了,她与解连环之间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让一向开朗的蒋月这样子。 “阿月,”舒然揽住她的肩膀,此时也没什么顾忌了,直言道,“你和那解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再开朗的女孩子说到这样的话题都会别扭,蒋月被好友问起,也扭过了头,不去看她,“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呢?”此时换成了舒然靠在她肩膀上,就像以前还在闺中那样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我们以前不是说过,万事最好都遵循自己的心意么?如今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阿月啊。” 蒋月身子一僵,咬着嘴唇,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舒然也不催,再聪慧的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尤其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领会的。 蒋月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那道淡笑着的身影,他似乎很爱笑,无论是捉弄她还是关心她的时候,都是那样笑着,弧度都是一样的赏心悦目。 她喜欢他么?或许还是有些喜欢的吧?不然若是换了别的男子纠缠,她早就把人打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还会与他纠缠许久?其实她也打过他,可是打不过,而且也没用多大的力道。 “我……我想,还是喜欢一些的吧,可至于有多少,我也不清楚,”话有了开头,后面的就好说了,她轻轻抱住舒然的手臂,与其前所未有的轻柔迷茫,她其实是想有个人排解的,只是在京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与阿秀、乐安说不出口。 舒然轻拍着她的手臂,也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着她倾诉。 “他一直跟着我,有时候捉弄我,有时候关心我,来来往往地,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蒋月声音淡淡的,轻柔得仿佛快要消失,“我觉得他就像那风一样,现在在这里,下一刻又不知道在哪里了,我这么笨,跟不上他的步伐的。” 蒋月说得有些不清不楚颠三倒四,但舒然还是明白了,蒋姑娘这是缺乏安全感啊,这她就没法子了,若说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内心,那她还可以开解她,可是现在人家缺乏的是安全感,那就是解连环自己的问题了。 “解公子……”舒然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解连环也就那次护送她回京的时候有过一点交集,要说了解实在谈不上,可看他那外表和行事……的确让人挺缺乏安全感的,“我也不大了解他,但了解都是用心相处而来的,你和他真正相处过么,互相了解多少?许是没有多少罢,这样的话,你有这样的感觉也是正常。” 舒然低头看着她,见她皱着眉头,忍不住轻抚一下,“解公子也许也不了解你对少罢,不然以她的本事,你现在早就一颗心扑上去了。” 她不知道蒋月与解连环之间有什么过往纠缠,也不知道解连环对蒋月是否真心,可这些都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没有真正相处过,没有用心感受过,怎么能知道呢?况她不是蒋月,也无法用自己的眼光和立场去做出判断。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解连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给她什么不好的印象,若他是一个纨绔渣男,那蒋月要嫁她都不答应。 “相处?了解?”蒋月不解地说道,“我与他认识也不短时间了,还不算相处、了解么?” “了解哪那么容易?何况还是你这样笨脑子的?”舒然戳戳她的脑袋笑道。 “我是没有你聪明,可我鞭子却是无敌的!”蒋月松开她,把鞭子抽了出来,“好,那就处处看,了解了解,要是不满意了,一鞭子抽开就是!老娘还怕了他不成?” 舒然见她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不禁怀疑刚刚那样脆弱迷茫的蒋月,是不是自己脑子糊涂了幻想出来的? 蒋月却觉得浑身轻松,其实舒然也没有跟她说多少东西,但她就是听了进去,也想通了,怕什么?不就是喜欢个人么?她蒋月还不敢了?成了亲都能合离,她只不过喜欢个人而已,到时候不合适了一拍两散就好啊。 “也就你能这样了,要是平常的小姐这样啊,早就被浸猪笼了。” “反正我从小就这样了,在京城也没一个敢娶我的,那干嘛要委屈自己?你以前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就看时候到不到罢了。” 舒然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富有禅理的话了,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兰帘走了进来说道,“王妃,王爷派人来说他马上就回来了,同时还带着解公子,解公子说要来拜见下您。” 舒然看了蒋月一眼,才说道:“好,我知道了。” 转头拉着蒋月说道:“走吧,去外间去。”有外男来,她自然要去外间才好。 “不去了,我在这等你,今晚和你一起睡好吧?”蒋月刚刚想通了,可还没做好面对解连环的准备呢。 “这个啊,你不想被王爷抽的话就行。”笑话,肃王会答应才怪! 舒然拖着蒋月来到外间候着,不一会儿赵宁川和解连环就来了,赵宁川一身玄衣,面容冷冽,而他旁边的解连环与他相反,白衣如雪,笑容温润,他进来的时候,先看了一眼蒋月,才将目光望向舒然,“解某见过王妃。” 他不是府中下人,抱拳就可,舒然笑道:“解公子客气了。” 解连环要说什么,却被赵宁川摇摇手打断,“那些虚的就不要说了,不耐烦听,现在人你也见到了,带着走吧。”说完看了蒋月一眼,对这个她王妃的好友他记得,但没怎么在意过,却没想到自己好友却是看上了。 他这一眼,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什么意思,蒋月气鼓鼓地瞪着解连环,后者则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被好友出卖,暗叹交友不慎,脸上却依旧笑着,面不改色地说道:“本就是来给王妃请安,再顺便接阿月走的,如今王爷赶人,也不好再留了,阿月,我们走吧?” “我和你不熟,我不走。”蒋月赌气,他这语气,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他什么人一样的。 “别闹啊,乖,别打扰王爷王妃。”这语气,舒然都想抽他。 “滚。”赵宁川直接对他说道,解连环一把拉住蒋月,还不等她反抗,就拉着人匆匆跑了出去,外面传来蒋月的骂声。 “这……”舒然有些呷舌。 “你那好友,怕是逃不脱那小子手心的。”赵宁川拉住她的手往里间走,一边说道。 来到里间,舒然替他脱下外袍,说道:“只要解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好。” 赵宁川除了在和舒然相处的时候会想想两人间的感情,别的时候、别的人的感情他也懒得操心,只是含糊嗯了一声。 舒然也不和他说这个,只是问道:“解公子这次回来,是有什么要事么?京城那有些什么新动静?” 赵宁川放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舒然也不急,若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也不会瞒着她就是。 赵宁川的脸色一直有些怪怪的,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缓缓说道:“他……似乎是病了。” “嗯?”舒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送红包都没人留言,呜呜呜…… 今天晚上开会与,没吃晚饭,饿死了。   ☆、第82章 礼安 皇帝病得很突然,以至于瞒都瞒不住,他结束早朝的时候从龙椅上一站起来,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往前面栽了下去,一旁伺候的老公公迅速地挡在他前面坐了肉垫,而他这一昏就是一天一夜。 皇帝日理万机,天天坐在龙椅上处理政事,缺乏锻炼,偶尔有那么点空闲和心情了,都是去后宫找妃子打发,这身子不好也是正常。然而皇帝如今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以前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身子还算康健,这一下子病了,可吓坏了众人。 皇帝清醒过来之后,虽然很快就能再上朝理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他的身子迅速消瘦下去,颧骨凸出,眼睛也有了浑浊之态,太医一开始以为是中毒,可查了半天也不像,刑部也没查出什么下毒的痕迹来。 这人的身体啊,最是奇怪,平日不生病的人或许不是身体好,而是那些病因长期积压,到了某一个时刻就一下子爆发出来,病来如山倒,也就是如此了。 如今皇帝能正常早朝、处理政事,可指不定哪个时候就去了。 朝中不少人心思都活络起来。 舒云礼落了衙,一路上也没有坐轿子,而是自己一个人走着,落日的余晖铺洒在大地上,街上的小贩好多都已经收起摊子,揣着一天的辛苦钱回家去了,脸上满满的都是满足的笑容。舒云礼作为一个富家子弟,还是一个上进而又有出息的子弟,他其实是不熟悉这每天必经的街道的,来去匆匆,他从没有驻足观察过这些人的生活状态,他和所有贵族子弟一样,通晓古今,博览群书,却不知道脚下这方土地上有些什么样的人。 温柔的余晖下,一切都是那么柔和,连街边几个摊贩的的争吵都显得有些可爱……踏实,这是舒云礼此时心中唯一的感受。 “风雨要来了啊……”他喃喃自语,想到如今的形势,各大世家间都在博弈,太子和肃王、瑞亲王,还有其他一些已经长成的皇子,他们间的战争总会波及到下面的平民百姓。 他一路走到了永宁侯府,先去给祖母请安,见祖母、母亲和两位婶婶围在一起打双陆,整个屋子里洋溢着笑声,他不由也笑了。如今他把云信接到了府里,跟着自己学做事,李氏和云智也大半时间都在这里,一家子聚在一起,十分热闹,他陪着她们说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回到院子里,却没有见到妻子,听丫鬟说她去了厨房,眉头一皱,抬脚就往厨房走去。 “那道汤快好了,赶紧控制着火候,不然炖过头了就要不成了。”他还没进厨房就听到乐安的声音,脚下步子更快了。 “哎哟我的祖宗诶,这些都有人看着呢,您操什么心?赶紧跟奴婢回去吧,您看您这怀着呢,万一哪冲撞了可怎么办?”乐安身边的嬷嬷焦急地劝说,可完全没有用啊! “看你大惊小怪的,没什么的。”乐安可不怕,她在这也就是嘴上指挥一下,又不会亲自动手,那些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往她身边凑,不会有什么事的。 “看来你是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了?”舒云礼一脚跨进厨房,声音不由得冷冽起来,几步走到乐安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护住她的肚子,就带着她往外走。 “见过侯爷。”下人们见他忽然进来了,吓得不轻。 乐安笑着眨眨眼睛,也不挣扎,随着他往外走,一只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今天怎么回来得早些了?”这几日衙门事情多,他前几日都是很晚才回来的。 “今天事少,就早早回来了。”他在的吏部怎么有事情少的时候?他都是前几日把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提前处理好了,才换得这一小点时间回来陪妻子吃饭,但他不是那样甜言蜜语的人,也什么都没说,“我不是嘱咐过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么?你答应得好好的,原来就是这样休息的?”他的语气里有些责怪。 乐安听了心里却是甜甜的,扯扯他的袖子说道:“这不是担心他们不上心,你吃不好么?再说了,我没有那么娇弱的,今天还回了娘家呢,也不是没事么?” “厨房和靖海侯府能一样?厨房别的不说,地上到处油污,万一你……” “别说!”乐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这样不吉利的话可别说,我以后一定会注意就是。”他这样一说,她也有些后怕起来,很奇怪啊,嬷嬷们劝的时候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一说,她就觉得好有道理。 舒云礼已经有些怀疑妻子的诚信了,也不与她多说,暗暗想还是要多叮嘱下人为好。 他扶着乐安进了屋,下人们很快把晚膳摆了上来,舒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常常都是说说笑笑地,两人成亲之后,从一开始的拘谨,到现在的亲密,一顿饭吃下来也是温馨如意。 “你今日回娘家,没什么事吧?”他还是有些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被人冲撞了,虽然在靖海侯府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啊,有了孩子才知道关心我!”乐安抿着嘴巴,原本正在帮他更衣的手停下,使劲戳了戳他的胸膛,气鼓鼓地说道,“以前我回娘家也不见你这样担心嘱咐的。” “以前你回娘家不都有我陪着么?”除了今天,她以前每次回娘家他都陪着的。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舒云礼忽然想起娘亲跟他说的,怀孕的女子脾气都有些怪,让他多理解些,他一想到她如今虽然没什么反应,但过段时间说不定就会孕吐,听说腿脚还会浮肿,也就任由她耍脾气了,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啊,你别打了,仔细手疼。” “噗……”乐安见平日里连句甜蜜话都不怎么会说的人这样低声讨好,一下子笑了出来,自己倒是还不好意思了。 舒云礼见妻子笑了,那笑容让自己心里十分舒服,就扶了她在软榻上坐下,轻抚着她的小腹说道:“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木有闹腾?” 乐安看着自己那并不明显的肚子,神色柔和地说道:“娘说日子还浅,还不会闹腾,过几日就有得我好受了呢。” 舒云礼眉头微皱,俯身把脸贴到她小腹上,对着里面的小生命说道:“要乖乖听话,不要闹腾你娘,否则以后爹爹打你的,知道不?” “他哪里听得懂?”乐安捂着嘴看着一脸傻样的丈夫,乐不可支。 “多说几遍就懂了。”舒云礼一本正经地说道。 乐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心里一阵温暖。 成亲之前她是平静的,她知道舒家很好,舒云礼也很好,以后她在舒家的生活只会好不会坏,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想过与他该怎么相处,那些妻子该做的她都烂熟于心了。 只是成亲之后,慢慢地她却有了些不安,她渐渐地在乎起他,不知不觉把他放在心底,可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她一直不安彷徨着,直到她有了喜讯,这个孩子的到来,安定了她的心,也让她看到那平素严谨的丈夫无措、欢喜甚至犯傻的一面,她想,他们还是能够恩爱一生的吧? 她是他的妻子,有一生的时间去陪伴他。 “在想什么呢?”舒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看着发呆的妻子说道。 “啊?哦,没什么,”乐安回过了神,说道,“只是想到了今天在娘家发生的一件小事。” “没冲撞你吧?” “没有,”乐安笑道,“只是今日回去,见到了母亲那里的一位客人。” “哦?”舒云礼原本不大关心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人,但见妻子特意提起,显然是有什么猫腻,问道,“什么客人?” “见到了我祖母娘家一个七拐八弯的亲戚,是个十六七的姑娘,哦不,已经嫁人了呢,不能说是姑娘了,她家里原本是个富商,做丝绸生意的,今年就成了皇商,所以也就来家里拜访了。”她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商人,虽然勉强是亲戚,但怎么着都没资格登侯府的门的,即便是皇商,也还差了一截。 舒云礼想了想,直戳要害地问道:“她嫁了谁?” “你猜?”乐安卖了个关子。 舒云礼把近来娶亲的人家都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乐安也不捉弄他,点点他的额头说道:“嫁给了原来英王府二管事的儿子,那二管事在英王做了太子之后,就到了外面替太子管理外头生意。” “丝绸,那是江南的支柱,你那亲戚家是做什么丝绸的?”舒云礼问道。 “蜀锦。” 舒云礼一下子就想通了,不禁冷笑了几声,“蜀地多蛮夷,要做蜀锦生意,必定在蜀地有一定人脉,看来……你那亲戚家是以为自己攀上了太子的高枝,却不知这是太子故意抛的枝吧?” 乐安点点头。 “太子想动蜀地的主意。”舒云礼得出这个结论,嘴角勾起,“想法很棒,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胃口?” 他抬头见妻子皱着眉头,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想这些了,有我在呢,你好好养胎就是。” 乐安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丈夫、小叔子们,还有自己的父王、哥哥都会去解决,不需要自己操心,“嗯,我知道。” “休息吧。” 夫妻两自去休息不提。   ☆、第83章 孩子 皇帝病了,肃王更忙了,但却没有对皇帝表示任何的关切之情,瞧瞧人家太子,鞍前马后伺候得周到得不得了呢,啧啧,她家王爷都被比到天边去了。 肃王没表示舒然可不能没行动,她以夫妻两的名义写了表,诉说两人对皇帝的关切之情,还说肃王担忧得人都瘦了一圈,只恨不能床前尽孝。她还特意找人润色了一下,自己读者都被感动了,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工作,可谁也不敢说你肃王这是假情假意不是? 面子工程嘛当然要做好,省得以后被人揪小辫子,肃王不愿意做,那就她来。 “王妃,您看这块布料怎么样?”兰帘把一块紫色暗纹的料子捧到她跟前。 她正在挑料子给肃王做衣裳,见这块料子色泽暗敛却不黯淡,十分配得上肃王的气势,便点点头,“就它了。”然后又挑了一块和它很搭的料子做腰带。 “娘娘,方恩来了。”兰屏掩唇走进来,先是看了兰帘一眼,眉眼间皆是笑意,“王爷送了东西过来呢。” “哦?”舒然也看了兰帘一眼,小妮子咬着唇不说话,“让他进来吧。” 方恩是方年救下的,当时还是一个小孩儿,在战火中饿得快死了,方年将他救下后见他为人憨厚,自己又膝下无子,便把他收为养子,以后好有个烧纸钱的人。 方恩今年也十七了,黑黝黝的一个大块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王妃,这是王爷新得的一些上好的玉料原石,让小的送来给王妃,让王妃打首饰的。”方恩进了屋,也没有四处乱看,哪怕他喜欢的兰帘就在旁边他也躬着身子,目光只盯着脚尖,把那匣子举过头顶。 “王妃快看看。”兰屏接过匣子递给舒然,舒然打开随意看了一下,肃王给她的东西多得她都记不住,只是这几样原石却让她一下就喜欢上了,她拿在手心把玩了一阵,才放下对方恩说道:“听说你是方管家从战火中救下的?” 方恩见王妃垂询,腰弯得更深了,“回王妃,是。” 瞧瞧,果真是老实人,若是别人此时恐怕都要多说几句感恩的话呢,他就一个是字。不过舒然也知道他对方年是极为孝顺的。 “家中亲人可有寻到?”方年以前也帮他寻过亲人,只是没有结果,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还未,”方恩想想觉得这话不准确,又说了一句,“不打算寻了。”多余的解释却是一句也没有,兰帘气得在一旁暗暗瞪他,可惜他看不到。 “如此,那便好好在府中当差吧,好好孝顺方管家。” “是。”方恩认真地点点头。 “兰帘,去把我刚做的糕点装两盒给方恩,一盒送到王爷那,一盒给方管家送去。”舒然看看一旁瞪得眼睛快抽了的兰帘一眼说道。 “是。”兰帘行了礼,也不等方恩,便自个儿出去了,方恩规规矩矩行了礼,才不急不缓地跟出去。 “这两冤家。”兰屏掩唇一笑,“也只有方恩这样的能处处让着她,不与她计较了。” 舒然抚着桌上的料子,微微一笑,“是个老实的,只是不知道对兰帘上心到什么程度,兰帘这丫头的心思又是如何?” 兰屏在一旁帮她把料子整理好,说道:“奴婢瞧着有戏。” 舒然看着她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忍不住戳戳她的脑袋:“那你呢?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时候了,你又是个什么章程?” 兰屏倒是没有羞涩,坦然地说道:“还没什么章程呢,这事啊,随缘吧,时候到了奴婢自然会和王妃求恩典,王妃到时候别心疼嫁妆就好了。” “好啊,到时候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这两个丫鬟都是从小跟着她的,家里没有亲人了,她就是她们的依靠。 “那奴婢可得多往王妃私库里转转,看上什么好东西了就记下,到时候向王妃讨要。”兰屏笑盈盈地说道。 “行,你可得睁大眼睛挑了。”舒然也笑了,与她们说笑一会儿却又有些累了,她揉了揉额头,“好了,我休息一下,你也先下去吧。” 兰屏知道舒然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总是容易困,想着等会儿等她休息好一定要请岐老来看看,可不能生病了,上回王妃生病,王爷那脸色可难看了,“奴婢伺候你吧。” 兰屏刚扶着舒然来到床边坐下,就见兰帘挑帘走了进来,有些不快地说道:“王妃,外面绿四美人求见。” “王妃正要休息呢。”兰屏说道。 “我和她说了,往常王妃都是这个时候休息的,让她等等,可她硬是说有急事,我瞧着她当真焦急,便来告诉王妃了。”兰帘也不想打扰王妃休息,只是绿四美人跟别的美人有些不同,所以她才跑这一趟。 舒然心下了然,想必是她已经想通,抑或是有了什么发现吧。 “那就见她一见吧。”舒然扶着兰屏的手起来,却忽然间脚下一软,头脑哄地一声,两眼发黑,身子直直往地上倒去。 “王妃!”兰屏和兰帘吓了一跳,急忙架住她,“王妃,王妃你没事吧?” 舒然紧紧抓着兰屏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没、没事……扶我坐会儿……” “诶,您上床歇着吧,兰帘快去叫岐老来!”兰屏急急说道,然后扶着舒然躺下。 “诶!”兰帘应了一声就匆匆往外跑去。 舒然躺在床上闭目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想想自己推迟的月事,又想想这几日的状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肯定。她双手轻轻覆上小腹,心里忽然间有一股暖流窜过,希望……这是真的才好。 兰屏看着舒然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这兰帘怎么这么慢!” 舒然轻笑一声,“不是她慢,是岐老慢。”那么老的人了,能不慢么? 她正说着,却听见外面想起一叠地问安声,再听到那脚步声,便知道是赵宁川来了,果然见帘子猛地被掀起,赵宁川面色焦急,几大步就走了过来,兰屏连忙让到一边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晕倒?”他的心跳还有些急,回来的半路上遇到兰帘,就听她说王妃晕倒了,吓得他抬脚就往这里飞奔,此时见人是醒着的,心里才松了气。 “哪有晕倒?就只是晕了一下而已,”舒然反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拉进被窝里捂着,“没什么大碍的,不用担心。” 赵宁川摸摸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转头向兰屏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这头晕可不会是短时间造成的,必定有平时的疏忽。 “奴婢知错!”兰屏跪下来,她心里也在责怪自己,王妃这几日怠倦,自己居然没去叫大夫来,是自己的失职,“奴婢甘愿受罚!” 舒然捏捏赵宁川的手,说道:“不关……” “闭嘴!”赵宁川心里气她不好好照顾自己,又有些觉得自己这几日也是疏忽了她,此时心里不好过,语气就有些不好,“你都这样了,还管这些?” 舒然撇撇嘴,也不去与他争辩了,只等着岐老来,希望能有个好消息。 岐老几乎是被兰帘拖着来的,头发衣裳都有些凌乱了,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丫头,好不知道尊老,这把骨头散了,谁给你家王妃看病?” “少罗嗦!”赵宁川一喝,岐老立马乖乖的了,拿着手垫走到床前,认认真真把起脉来。 岐老的表情很生动,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挑眉,还换了两只手,来来回回把了整整一刻钟,舒然被他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地,赵宁川也是眉头紧锁,想着舒然难道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哎……”岐老叹了一口气,收了手,原本想戏弄一下肃王殿下,可一想到后果,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别的不说,光那些药材肯定就没人替自己搜罗了,当下起身朝两人一揖,“恭喜王爷、王妃,王妃这是有喜了!” 一室寂静。 舒然是得到肯定消息,心里激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赵宁川和屋里的丫鬟都是没有反应过来。 岐老难得跟人一本正经道个喜,却是这样没人捧场,心里很不爽快,脸也拉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赵宁川难得呆愣,眨眨眼,又问了一遍。 果真要当爹的人都是傻瓜,岐老腹诽一句,还是说道:“王妃有喜了!” 丫鬟们终于反应过来,别的丫鬟还好,兰屏、兰帘都惊喜得跳了起来,“王妃有喜了!王妃有喜了!”两人激动得不行,王爷王妃成亲也不短了,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她和兰帘都私下担忧过,如今竟有了这样的好消息! 赵宁川还是有些呆呆的,直到舒然的手握住他,他才回过神,呆呆地望着舒然,像一个孩童一样不知所措。 “王爷,我们……有孩儿了,”舒然只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温热的泉水中一般,那种感觉即是激动,又是幸福,“您不开心么?”虽然知道他是被惊傻了,但还是问道。 “有、有孩儿了?”赵宁川的手有些颤抖,不敢肯定地问道。 “是,我们有孩儿了。” “我们有孩儿了?” “嗯,您要当爹了。” 赵宁川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过了好久,才缓缓把头靠在了舒然的小腹上,似乎那里有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一般。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舒然轻轻扶着他的头,直到手中传来一丝湿意,低头一看,却是被子上氤氲出了一圈水迹。 他……哭了? 舒然的手一顿,心中泛起一丝疼惜,眼里也有了泪花。 过了好一会儿,赵宁川才抬起头,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外面喊道:“来人,传令下去,府中所有人月例翻倍!” 作者有话要说:要当爹的人都是傻子,肃王殿下你个傻冒。   ☆、第84章 孕吐 自从王妃怀孕后,整个肃王府的下人都过上了痛并快乐着的生活,这快乐吧,就是月钱翻倍,赏钱也是大把大把地往下洒,大伙乐得最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这痛吧,就是得面对王爷的吹毛求疵了,给王妃端个洗脸水,明明温度正好,他偏要说冷了,在王妃的吃食上更是精益求精,小厨房的人虽说得了更多的油水,可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 尤其是这几日王妃孕吐逐渐明显、严重,只要王妃吐了,那便一定是小厨房的人不尽心,罚起来也不手软的。 兰帘端着一盅汤进了屋里,心惊胆战的,要是一会儿王妃又吐了,王爷又要生气了,她们这些丫鬟可是怕得很,只是她也更关心王妃的身子,只要王妃能好好地吃点东西下去,什么她都干! “王妃,汤好了,您试试?”兰帘把汤放在离舒然较远的位子,怕她像之前一样被油腻味熏到。 舒然眉头纠结在了一起,一脸为难地看着那盅汤,她也想喝啊,也想好好吃东西,可就是控制不住,无论厨房做什么东西来,她都会吐,“端点过来吧……”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再难受也得忍着啊,多多少少都要吃一点。 赵宁川挥手让兰帘下去,自己拿起碗和汤勺,舀了小半碗汤,没有立刻端过来,而是看向舒然,“闻着这味道难受么?” 舒然深深吸了口气,今日的汤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并没有多少油腻的味道,“嗯,没那么难受了。” 赵宁川这才将汤端过来,那勺子舀了喂给她,“多少吃一点,这些日子你瘦成什么样了?”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看着舒然单薄的身子,心里担忧。 他从不知道怀孩子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而且听大夫说这还是初期,以后肚子大了起来连走路都难,晚上还很难翻身,脚还会浮肿,身子酸痛那更是常事,还更别说最后分娩时那九死一生的疼痛。 这些事情在他心头沉甸甸的揣着,以至于那最初的喜悦都渐渐消退,最后竟是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忧。 “嗯。”舒然也知道这些日子让他担心够了,因此屏住呼吸,一大口把那勺汤囫囵吞了下去,入口香滑却不油腻,再看那汤,也不知怎么煲的,居然不见半点油腥。 赵宁川见她居然没吐,心中大喜,又舀了一勺喂给她,舒然也乖乖喝了。 “赏。”见她终于能吃进东西,他心情大好,自然要赏那厨子的。 “许是快好了?今天居然没那么难受。”舒然可不觉得是这汤做的有多好,只是这孕吐总得有个头,看样子是快要好了。 “那就再吃点。”赵宁川恨不得她天天胡吃海喝才好,原本她就瘦,怀了孩子当然得吃得多些,不然她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舒然连连摆手,“那可不行,大夫说了,进补适宜就好,若是过度的话,到时候孩子个头太大不好生呢,你想我受罪啊?”想起她刚怀孕那会儿,赵宁川恨不得让她时时都在猛吃的模样,她还心有余悸呢。 赵宁川自己不懂这些,也就对大夫的话奉若神谕,无不遵循,当下点头,“那就少吃多餐,让下人仔细照顾着,什么时候想吃了,也不用有那么多顾忌。” 舒然点点头,这怀孕是大事,她可不会马虎,“孩儿啊孩儿,为娘为你遭这么多罪,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孝顺娘啊。”舒然叹口气,轻轻扶着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赵宁川也俯□子,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轻声说道:“乖,别在闹腾你娘亲了。”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舒然开始了这每天必说的话题,这也是每个父母都乐于讨论的话题,每天说起都不觉得厌烦。 赵宁川仍旧贴着耳朵,闻言说道:“男孩女孩都好,都是我们的心头宝,若是男孩,我教他文治武功,若是女孩,你就教她琴棋书画,多好啊。” 舒然听了却是十分不满意,扯扯他的头发,埋怨道:“女孩你就不教了么?女孩也是你的孩子,干嘛只教男孩?” 赵宁川冤枉啊,夺过头发,解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女孩的事情我不懂,当然得你多教教了,我负责宠着她,纵她惹祸,帮她收拾烂摊子就好。” “儿子就不宠了?” “儿子当然要好好管教了,以后可是顶梁柱呢。” “好啊,你居然不宠你儿子,你混蛋!我、我不给你生孩子了!”孕妇的脾气是无常的,你永远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她们的神经,似乎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一样。 若是一般的丈夫,看在孩子的面上忍了,却也不会用耐心去哄,可赵宁川本就心疼舒然的辛苦,加之平日也是哄着宠着,此时自然也不在话下,当下连忙抱住她,“乖啊,怎么了这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就是,可别生气啊,生气我心疼呢。” “你哪是心疼我,明明是心疼孩子罢了。”舒然扭过头不去理会他。 “哪有?”这是万万不能承认的,“要不是他有幸投在你肚子里,我哪会多关心他一下?” “真的?” “再真不过。” “噗……”舒然看着他那就差举手发誓的模样,一下子笑了出来,下巴一扬,“勉强相信你吧。” “王妃娘娘真是大人大度。” 王妃娘娘被捧得高兴了,很大方地赏了肃王殿下一个香吻,惹得吃素已久的肃王殿下心神大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舒然与他笑闹一会儿,这才趴在他怀里,认真说道:“外面怎么样了?”她这些日子被孕吐折磨,实在没精力去管那些事,连那日丁婉求见的事也没来得及过问,更别提关注京城的情况了。 赵宁川低头,看着她由于刚刚玩闹而红扑扑的脸蛋,低头轻轻咬了一口,被她气恼地推开,“好好说话。” “这些不用你管的,你好好养胎就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这个。”他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悠悠说道,“我以前能一个人应付,现在自然也能,你不用担心。” 舒然撇撇嘴,“谁担心你了?我是闲着无聊来着。”眼看赵宁川面色转沉,又连忙说道,“其实还是关心你的,我嘴硬,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说着又捏捏她的脸颊。 “王爷,你就告诉我吧,反正你不说我自己也会胡思乱想,这样对身体更不好。”舒然使出招数,他担心自己身子,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但见他神色一动,却没有什么表示。 舒然咬咬牙,决定使出杀手锏,抱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怀里,轻声唤道:“王爷……” 不动。 “夫君……” 凝眉。 “川川……” 嘴巴动了动。 “亲爱的……” “哎……拿你没办法。”赵宁川只是在以前偶然听见一次她这样叫自己,只觉得浑身舒泰,奈何以后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她都再也没有叫过,没想到今日如愿以偿,却是让自己心软得没办法。 “夫君真好。”舒然在他脸颊印上一吻。 温香软玉在怀,想起那些糟心事也不是那么烦恼了,他抱了舒然,靠在美人榻上,叹了口气,说道:“先说好了,你知道就行,可不能去操心,不然以后再也不给你说了。” “遵命!”这时候当然得答应,以后再随机应变嘛。 “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发现你怀孕的那天来求见你的那个,她说了一些那个叫谭什么的一些线索,顺藤摸瓜,也就隐隐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了。”他实在记不住名字。 “是谁?” “表面上是李家和韩家。” “表面上?” “嗯,这些世家大族可不是什么无缝的蛋,早不知被多少奸细打入,这其中说不定有他们的手笔。” “目的呢?”他们埋这么个暗桩,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成效,埋了有什么用? “呵,”他忽地一笑,“当初估计没料到本王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吧,所以想着博得我的宠爱好为他们做事。”肃王殿下毫不脸红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一段时间下来没用,那应该收手了吧?” “这只是他们所做事情中一个极小的部分罢了,影响不了全局。” “他们做了些什么?” 赵宁川却不肯再说了,只抱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你该午睡了。” “可是……” “我陪着你,安心睡吧。” 舒然知道他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了,只好暂时放弃,“好吧……” 怀孕的人本就嗜睡,哪怕有些心事,也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赵宁川看着她的睡颜,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轻声说道:“或许,我们的孩子会在京城出生了。” 一出生,身边围绕的,都是爱他的亲人们。   ☆、第85章 回京 京城里的信和礼品都送到了,祖母、母亲都亲自写了信殷殷叮嘱,大伯母和二伯母则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婆子过来,舒然身边也需要这样在生育上极有经验的婆子,而且既是家里送来的,身份上是信得过的。 现在她和乐安都是孕妇,来往的信中少不了交流一下,乐安倒是怀相很好,不似舒然这样厉害,信中还交给了舒然一些自己的经验,让她少受点罪。王盈秀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大了,每日活泼得很,两人来信的最后,都是同一个话题:可别犯傻主动给夫君纳妾! 舒然自然是不会的,若是他有那个心,她拦也拦不住,可是她相信赵宁川,前十几年都熬过来了,还熬不过这几个月?若是连这点毅力都没有,那他也走不出机关重重的皇宫、活到现在了。 “这得什么时候生啊?”蒋月好奇地盯着舒然逐渐鼓起的肚子,想摸一下又不敢,“都说十月怀胎,真要挺十个月的肚子?” 舒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笑道:“一般也就九月多点,当然,也有一些早产的……” “胡说什么呢?”蒋月连忙打断她,“你一定会顺顺当当生下孩子的,嗯,到时候认我做干娘。”这段时间,看着肃王那紧张的模样,连带着她也紧张起来,仿佛这肚子里的就是个瓷娃娃,稍微说句不吉利的话就会没了一样。 “当干娘?想得美呢,”舒然戳戳她的额头,不屑地说道,“我孩儿的干娘,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也得是个娴静温柔的大家闺秀吧?若是认了你,男孩整天上房揭瓦,女孩就成个母夜叉,那还得了?” 想想到时候一个大淘气领着一个小淘气的场景,舒然就觉得浑身发寒,到时候肃王府可就没安宁日子过了! “你嫌弃我?”蒋月不满地皱起鼻子,没想到舒然居然如此嫌弃她,“哼,你看着,不当干娘我也能把她教成母夜叉!”想了想又补充道,“前提是你得生个女孩啊。” 舒然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也就解公子不嫌弃了。” 说道解连环,蒋月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避而不谈,反而一样头,把皮鞭抽出来在手里敲打着,说道:“那是他眼光好,再说了,我也没嫌弃他啊,我好歹是个伯爵之女,能接受他一个白身就不错了,他一定祖坟冒青烟了。” 舒然可没想到蒋月怎么忽然变得如此自恋了,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是不可思议的……哦不对,是智商情商皆为零…… “真是受不了你了,得叫他好好管管你,看把你捧得。”舒然说完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总归要成亲,那就要回京去见你的父母,你们是怎么想的?” 她可不担心蒋月父母会不同意,她母亲软弱,父亲荒唐,在她面前没有说话的份,弟弟又对她几乎唯命是从……其实只要他姐姐能嫁出去,他都挺高兴的。 “还早着呢,”蒋月笑盈盈地摸了摸舒然的肚子,“估计等这孩儿都会摸爬滚打了,我和他都还没成亲呢。” 舒然眉头一皱,握住她的手问道:“他不愿意?”语气有了一丝疑惑和怒意。 蒋月见舒然这般担忧,想想是自己没说清楚,反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没有,是我不愿意这么早成亲,而且……他和王爷还有好多事要做,再说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跳入生孩子的队伍中去,为了那些柴米油盐操心,我的潇洒日子还没过够呢,等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再成亲也不迟。” 舒然狐疑地看着她,眉头挑起,“真的?”虽然这很像是她能干出的事情,但舒然还是怀疑,女子最容易为了爱着的男子做傻事,她可不认为蒋月会例外。 蒋月有些吃惊的看着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你也觉得这想法不和世俗?我还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我原本就不对婚姻有什么期待,即便是和相爱的人成亲,也还是会有那么多的未知数,你看看我家里,还有京城那些人家,真正舒心的又有几个?跟你说实话吧,遇到他之前,我原本打算终生不嫁来着,一个人自由自在多潇洒……” “你……”舒然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她没想到蒋月父母的事情会对她影响如此之大,以前居然有不嫁人的想法,即便是她,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顶多就是想着把丈夫当个透明人,爱咋地咋地,“那……解公子他……” “他说他陪着我,等我什么时候想嫁了,他便十里红妆相迎。”蒋月说完,脸颊泛起了红晕,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有个人理解自己、懂得自己的幸福。 “……”赵宁川都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动听的话! “哎……随你吧,你们自己折腾。”看着这对热恋中的小男女,舒然忽然有了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可她明明刚成亲不久…… “放心吧,我不会折腾自己的,说不定哪天我又改变主意了呢?” “那倒是。”蒋月就是个风一样的性子,虽是有可能改变主意。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天气干燥寒冷,屋子里烧了地龙,地面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窗子缝隙也糊严实了,倒是如春天一般暖和。 舒然这几日不怎么出去,所以穿的都是宽松、简便的衣裳,发饰也极为简单,由于怀孕不能喝茶,只能喝点红枣水,所以只能让蒋月也跟着喝了,她亲自倒了一杯给她,“他们最近在忙什么?” 蒋月接过杯子,就知道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眼睛轱辘转了转,说道:“这个啊 我也不大清楚呢,不过你家王爷应该会告诉你吧?你们不是互相信任、无话不谈么?”蒋月试图把话题引开。 舒然瞥她一眼,拿起杯子,悠悠品着红枣水,一言不发,仿佛刚刚只是她不经意问起一般。 然而蒋月最受不了这个,忍了忍,终于说道:“我也是真不知道啊,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这几日很忙,而且……”蒋月拍拍脑袋努力阻止语言把自己看到的讲出来,“而且我在外面晃荡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家拖家带口地离开,很是奇怪。” 赵宁川也很忙,原本她怀孕后,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和孩子,但这个月以来却是忙得不分白天黑夜了,有时候几天见不到人影。 舒然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别的异状呢?” “不知道啊,我能注意到这个就不错了。”蒋月两手一摊,她这样粗心的人能发现一样异状就不错了,“照我说啊,你也就别瞎担心了,真出了事的话,你家王爷也瞒不住你的,到时候你也会知道的。” 舒然放下杯子,微微点点头,“也是。” 蒋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正好,很适合出去溜达,便起身告辞,“我要出去走走了,不能带着你,你好好休息啊。”说完把那红枣水一饮而尽,转身走了。 舒然摇摇头,“这性子……” “蒋小姐这是真性情呢。”兰屏原本在门口出候着,此时走了进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 “希望解公子真的能好好保护她吧,不然……”不然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下去,“对了,这几日你可曾出去?听蒋月说有不少人家拖家带口地离开?” 兰屏疑惑地摇摇头,“这几日奴婢都在府中,娘娘想问的话,奴婢去找人问问看?” “算了。”舒然摆摆手,问了也没用。 塞北这地方,本就人口杂居,举家迁徙的人家也不少,或许只是这几日恰巧多了些? 可舒然知道,没那么多的巧合,古代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一般只有两种可能:灾难和战争。 灾难应该不可能,连现代都不能百分百预测,何况古代?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要发生战争了……塞北是军事要地,这里的百姓对战争都有着自己的判断,何况这里多行商,消息也比较流通,估计是有了什么风声…… “王爷还在军营么?”舒然揉揉眉心问道。 “是,刚刚方恩来说,王爷传话回来,今晚不回来用晚膳了。” “嗯,那你们记得备下夜宵,就做一碗面吧,好克化些。”她每日命人送去的吃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掉。 “是,奴婢记着了。” 到了傍晚,舒然一个人用了晚膳,赵宁川不在,胃口也不是那么好,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晚上又喝了一盅汤,沐浴过后就躺下了,这会儿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沾枕头就睡着,头脑很清醒。 她刚躺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知道是赵宁川回来了,今晚倒是比之前要早一些。 舒然索性起身,披了衣服出去,外间赵宁川刚进来就看到妻子朝她走来,眉头一皱,“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不是睡了么?”说完抱起她就往里面走去。 他把舒然放到床上,舒然刚要说话,却被他打断,“阿然,过几日你就和蒋姑娘先回京城去。”   ☆、第86章 说服 “什么?”舒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虽然之前隐隐猜到出事了,可他这突然一说,还是很惊讶,“发生了什么事么?” 赵宁川见她这样紧张,笑了笑,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什么大事,之前不和你说,是有些犹豫,如今思前想后,还是让你回去最安全,你别怕,连环和蒋姑娘会跟着你一起回去。” 舒然一下子跪坐起来,急声问道:“安全?那你呢?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宁川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塞北要打战了,西蜀那边也不平静,你回京城去,舒家能够很好地护住你,我在那边也有安排,能保你安全。”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样。 舒然之前隐隐猜到了可能要爆发战争,可就没想过他会让自己回去啊! “不,我不走,京城就一定安全么?”舒然挣开他的手臂,抬头说道,“京城还有个英王虎视眈眈呢,怎么会安全?况且你说西蜀那边不安稳,说不定就和他有关系,我又怎能往他眼皮子底下凑?” 赵宁川想要说话,却又被她打断,“再说了,你在塞北指挥,后面也有韩家、李家那些各怀心思的盯着,你又如何安全?他们给你来个釜底抽薪怎么办?” “没那么……” “没那么严重?”舒然眉头一皱,气鼓鼓地看着他,没那么严重你会让我回去?你就能保证我路上不出什么事情?一有危险就赶我走,你……”舒然伸手打了他几下,犹不解气。 “阿然……”赵宁川包住她的拳头,“我如何不想让你在身边?可是……我担不起那个风险,塞北这边我自然能应付,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 “你还知道我怀着孩子?”舒然戳戳她的胸膛,“怀孕怎么可能长途奔波?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赵宁川想了想,说道:“你们走官道,从塞北到京城一路都有客栈和城镇,路上小心些,也不会有什么事吧?”语气也有些不可定,把舒然放到他眼皮子以外的地方,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放心的。 “应该?凡事都有万一啊……”舒然见谈话到此,事情似乎有转机,于是说道:“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怎么忽然要打战了呢?” 赵宁川叹了口气,抱紧了她,想了想说道:“也不是突然,这是必然的事情,塔图与大晋十年见没有过大规模的战争,有一半原因是他们处于内乱当中,如今内乱结束,新皇自然想要立威……而且,马上就到冬天了。” 他没说到冬天怎么了,可舒然也知道,塔图地处大晋北部,天气比塞北还要苦寒,一到冬天万物凋零,河水冰封,加上他们不种谷物,所以一到冬日就十分难熬,且如今秋天塞北就比往年干冷,塔图今年的冬天应该也会很难过,侵略、抢夺物资,就是他们最常见的渡过难关的手段。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也没必要要我回去啊……”舒然将头靠到他的肩头,双手抱住他的腰,已经有些粗壮的腰身抵着赵宁川,赵宁川吓得连连往后让,生怕挤到她了,“还是……你觉得我是你的累赘了?”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舒然还是要激一激他。 赵宁川暗暗叹口气,环住她,知道今天劝她是没用,必须把事情掰开来给她说清楚,她明白轻重缓急,自然会答应回去,因此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说道:“其实……京城也不大安稳呢,父皇他……身体也是反复无常,太子动作频频,你说的没错,西蜀那边的确是他的手脚,可是京中好多人知道也没有办法,我的手下又与我离得远,消息不易传递,掌控起来也着实不易,哎……如此一想,京城好像也不比塞北安全多少啊……”赵宁川轻叹一声,抚上她的小腹,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温暖,“要不……还是不去了吧?还是在我身边我安心些。” 舒然如何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激将法?劝她不成,把京城的情况分析给她听,让她自己主动请缨回去替他守着? 舒然使劲戳了戳他,忿忿道:“学会对我用心机了?好啊,长进了啊!” 赵宁川连忙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放在嘴边吹了吹,“哪里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舒然看着他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定定地看着她,她忽然间就泄了气,“我……我如何不知道你?你不是怕他们那我威胁你,而是怕自己哪里处理不妥当,我和孩子就会有危险……” 以前的肃王,就是无欲则刚的类型,没有什么牵挂,别人也找不到什么软肋,如今有了妻儿,那就好对付多了。 赵宁川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半晌才说道:“我只要你们好好的……”他一手轻轻揉着舒然的秀发,一手抚着那隆起的小腹,神色温柔。 “你和孩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什么我都能接受。”舒然眨眨眼,把眼里的泪意逼回去,“我回京城其实没什么,而且也是必须的……只是,我也担心你啊,我可不像你的手下那样相信你无所不能呢!” 赵宁川下巴抵在她肩头,目光微垂,“阿然……你始终得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们的……”手掌下那隆起的小腹,传来阵阵暖意,“回京以后,你好好保护自己、照顾孩子就好,别的事情不要管,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管?这次战争若是赵宁川胜了,那必定要回京的,而皇帝身体又不好,这场皇位的争夺即将进入白热化状态,到时候得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他?她不提前为他做点准备,怎么可能? “好啊……我就好好养胎,等你凯旋回去。”心中有了决定,也不必告诉他,自己去做就是。只是塞北这边的一切都还没料理好,原本已经着手,只是后来由于怀孕又有所耽搁,如今又要回去……留着韩家这只大老虎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她怎么安心? 有些人,也该用起来了。 “嗯,一定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赵宁川心中有数,让她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只好再加强她的护卫,保她安全,舒家那边也应该准备充分了。 “要几时走?”心中有了决定,有事情牵挂,离愁也没有那么浓烈了,她得抓紧时间把事情安排好。 “越快越好。” “那……三日后吧?”几人要走,那也就不拖沓了,省得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嗯……” “让解公子留下吧?他是你的左膀右臂,不能或缺的。”舒然想了想,蒋月是一定得和她一起回去的,她路上也得有个得力的人帮衬。 “随他吧,他要去京城也行,要留也行。”当然是跟着她回去更好,但解连环不是他下属,他无法命令强迫他。 “好,你问问他。”舒然觉得,他还是留下来的可能性多些,对于让人家小情侣两地分离,舒然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嗯,”赵宁川在他额头上吻了吻,“不早了,睡吧。” “好。”舒然也累了,放下帐子,窝在赵宁川怀里睡去。 *** 第二日舒然一醒来,赵宁川已经不在身边,定是一大早就去军营忙碌了。 “王妃醒了?”兰屏端着水进来,兰帘手里捧着今日要穿的衣裳,舒然不喜欢不熟悉丫鬟进内室,所以这些活计大多也是她和兰帘做。 “嗯,”舒然下了床,张开双臂让两人着衣,一边问道,“王爷今早好好吃早膳了么?” “您放心吧,都是按照您给的食谱做的,王爷都吃光了呢!”兰帘笑着说道。 舒然也笑了。 她洗漱之后,吃了早膳,又让两人陪着在院子里走了两圈,这是她怀孕之后有的习惯,多走走,对分娩也有好处。 日头渐高,见各处都暖和了起来,舒然也就开始行动了,显示把兰屏、兰帘叫来,对她们说道:“我们三日后要回京城去了,这几日你们收拾收拾,也不用带多少,必备的准备好就行,还有把手头的事情也安排一下,但不许对别人说这件事,懂吗?”又要交待手头的事情,又不许告诉别人真相,甚至连一丝怀疑都不能有,这对她们也是个考验。 兰屏、兰帘先是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也不敢多问,面色凝重地说道:“是。” “方管家也会帮衬你们,”方年是这栋王府管家,这些事情是瞒不过他的,何况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是。”两个丫鬟领了差事就下去忙碌了。 蒋月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早早就赶到了这里,一进来就大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舒然手指点着一个黑木匣子,勾唇一笑,“还真有。”   ☆、第87章 预备 “这是什么?”蒋月看着那个匣子,疑惑地问道。 舒然把匣子打开,里面尽是一些珠翠首饰,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很精致,“需要你帮我跑一趟了,把这些东西送给韩锦去。” “韩锦?”蒋月来了不少时日,也听过韩锦的名字,不过一直没在意,“嫁到王家的那个韩锦?你和她交情什么时候这样好了,临走还要送礼物?” 舒然笑笑,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说道:“交情谈不上,互惠互利罢了,你送去的时候告诉她,韩家这淌浑水该搅一搅了。”韩、王两家如今还站在一条线上,但战争一起,难免有利益纠葛,到时候受罪的也是她,再者她早就靠拢舒然这边,如今想反悔也是不能了。 “就这样?”蒋月也没有追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她打算干什么,只是点点头,“那好,我这就去。” “等等,你知道韩锦在哪?”舒然笑笑,“她不在王家,如今正在城里她自己的绸缎庄里清点呢,那家铺子叫玉成锦绣,你可别跑错了。” “记住了。”蒋月朝舒然晃晃那个匣子,一转身就走了。 蒋月一走,舒然又去忙活别的事情,头一件就是要去处理西园那些人,可让丫鬟一去才知道,那些美人们居然三天前就被送到外头去了,平日照顾的仆从也一道送送了过去,由于平日她们平日也不出来走动,所以竟是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王爷把她们都送走了呢!”兰帘一听了这件事,笑得都露出了牙齿来,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下可好了!” “他……”舒然想起他什么都没有和自己说,就这样替自己处理了她们,心里涌起一股酸酸的涩意,那刻意被压下去的离愁又涌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再有一天她就要走了呢,这一分离至少得大半年,他又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一忙起来连觉都不睡,吃喝也是随意得很,虽说有小厮照顾,可也不可能周到到哪去。 “拿纸笔来。”他还是把他的饮食安排一下吧,交给厨房和小厮,这样也让他的身体不至于被累垮掉。 兰帘拿了纸笔过来,舒然提笔就写,倒是没有细致到每一餐要吃什么,只是把这个季节应该多吃的菜列出来,是煲汤还是小炒,多久弄一顿,都写上去。现在深秋,过段时间就是冬天了,祛寒是很必要的,他又要忙着打战,大骨大肉是必须的,还要有些别的搭配才好。 写好了食谱,又去准备他的衣裳,这个要简单许多,都是现成的,她之前给他做了皮革的暖手套和护膝,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只叫他身边的小厮盯着他穿好就行。 这样一天下来,竟都是在为赵宁川忙碌了,而她自己的行李都是交给了兰帘、兰屏和两个妈妈去打理。 她要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些孕妇需要用到的,衣物、吃食、药材……一路上颠簸是少不了的,所以这些东西都要预备充足,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应对。他们的车子必定是不可能慢悠悠地摇着回去的,必须要在下雪之前赶回京城,否则大雪封了道路可就不妙了。 东西今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明日再把手头上的事情交待一下,再检查一下有无缺漏,后天就可以上路了。 今天赵宁川也早早赶了回来,一回来就见她的妻子在叠衣裳,有她的也有他的,他在暖炉旁边焐暖了身子才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这些交给下人就是,你别累着。” 舒然放下衣裳,见他身上还有些湿意,就连忙说道:“快去换一身吧,可别着凉了,待会儿再多喝点汤,暖暖身子。” “嗯。”赵宁川捏捏她的手,才走到屏风后拿了衣裳换上,一转身出来,饭菜已经摆上,冒着丝丝热气,桌上还有一壶暖好的酒。 “真香。”赵宁川坐下,见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王妃这样犒劳我?” 舒然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看着他张嘴吃下,这才说道:“哪是犒劳你?是这小家伙馋了而已,你是沾了他的光呢。”说着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神色温柔。 “是么?那看来本王还要感谢这小家伙了,”赵宁川俯□子,把耳朵贴在上面,柔声说道,“小家伙你看看,你还没出世呢你娘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了,以后为父可怎么办啊?” “哈哈,让他以后好好孝敬你呗。”舒然一手摸着小腹,一手抚着他的头发说道。 “那倒是。”赵宁川抬起头看看舒然,又看看掌下的圆球,说道,“似乎又大了一圈?怎么这么能长?”他伸手比了比,“昨天才这么大一点。” 舒然现在对孕妇的知识已经了解不少,见他一脸惊讶,便说道:“这有什么?孕妇都这样,不长快一点,过几个月出生的时候身子骨不好怎么办?” 赵宁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转念想到等舒然回到京城都不知道有多大了呢,更别提等自己回去了,说不定到时候孩子都出生了呢,这样想着,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全力让战争早点结束,最好能够赶上她生产才好。 “想什么呢?”舒然见他呆呆的,戳戳他的脸颊问道,“还不赶紧吃饭?都快凉了。” “嗯,好。”赵宁川拿起碗筷,这顿饭吃得异常香甜,足足吃了满满三大碗饭,桌上的菜都快被他扫空了,舒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暗想难道这几日给他安排的伙食太差? 丫鬟把酒菜撤下去,赵宁川又陪着舒然去院子里走了两圈,才扶着她回来说起了回京城的事情。 “连环说要留下来,我答应了,所以你这一路上的护卫就更加得加强了,除了明面上的八个,还有扮作家丁、丫鬟的是个,另外还有暗卫隐藏着一路护送,你把花菱也带上,蒋姑娘也会些拳脚,如此应该能护你安全了。” 舒然呷舌,那些护卫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伸手高强又有经验,寻常两三个也就够了,现在这么多聚在一起,那气场会不会太强大而引人注意? “会不会太多了?”舒然挑眉,这么多人是一个不小的目标呢。 “不会,你放心吧,”赵宁川拍拍她的手说道,“而且你到了京城,也得有自己的人手才行。” “嗯,那好。”舒然可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尤其是有双身子的情况下。 赵宁川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阿然,到了京城,凡事以自己安危为重,不用多顾及我。”他太了解他,平常还好,一副云淡风轻、懒洋洋的样子,可一到了涉及她的事情上,那就丝毫不会马虎了。 舒然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吧,京中有那么多亲人朋友,他们都会帮我的,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你,可别让我挂心才好。” “嗯,不会的。”这么多年他都一个人挺过来了,何况现在有了牵挂的人?他可舍不得出什么事。 “啵。”灯花炸了开来,火焰跳动了一下,让舒然的脸庞一下子变得忽明忽暗,赵宁川感受着她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量,看着她烛火下柔美的脸庞,明明是那样柔和的线条,可此时却是带了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一般,使他一低头,就含住了那入花瓣一般的唇。 “唔……”募地被吻住,舒然身子僵硬了一下,旋即放松开来,双臂抱住赵宁川精瘦的腰,微微仰头回应着他。 他的吻越来越激烈,带着渴.求和不舍,双臂抱得也越来越紧,几乎让舒然不能呼吸。也不知过了几时,赵宁川才猛地放开了她,埋首在她肩上喘息着,目光微垂时,看到她粉红的耳垂和有些凌乱的衣领,呼吸又再一次被打乱。 自从她怀孕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亲近过,虽然大夫说过了头三个月就无妨了,可他还是不敢,不敢去冒这个险。 “你……” “嘘!”赵宁川捂住她的嘴巴,这时候她再说话,真的会要他命的! 舒然一听,面色酡红,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动弹。 过了好久,都没见赵宁川有动静,舒然以为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咬了咬唇,把那句话在心中过了千百遍地话说了出来:“要不、要不~我有别的法……” “回京后太子那边的女眷,你一律不要接触。”她一个“子”字还未出口,赵宁川就突然说了一句话,却是与这氛围十分不符。 舒然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这话题转换太快了。 “傻了?”赵宁川抬头,捏了捏她的鼻子,“说话啊。” 舒然见他此时居然已经恢复正常,脸上、眼中一点也见不到刚刚的狼狈,不由得大为佩服自家夫君的毅力,当下脱口而出:“你这样甚好,我也就不担心几个月以后会有些姐姐妹妹了。” 赵宁川愣了一瞬,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当下磨了磨牙,一口咬在她脸上,含糊说道:“居然不相信你夫君?” “信信信!”舒然哪敢说不信,忙不迭答应。 赵宁川也怕再擦出火花来,不敢闹狠了,也就放开了她,“刚刚说的话,记住没有?” 舒然点头,“你不说我也会注意的,谁那么傻去羊入虎口啊?” “明白就好!”赵宁川捏捏她的脸蛋,打横抱起她,自去休息了。 温香软玉在怀,虽是有些折磨,却还是一夜好眠。 举案相齐眉 第90章 结局   舒然如今熬不了夜,即便是心里再着急,也还是和祖母一起去了内间休息,家里由两位伯娘坐镇,安排侍卫加强防卫,舒然把赵宁川给她的那些侍卫也安排了过来,这种时候多几个人总是好的。   到了内间,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劝慰道:“安心吧,咱家不是没有顶梁柱。”老人家这辈子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在丈夫和儿子都战死沙场,几个孙子都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她都没有倒下,这时候的这点动静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永宁侯府都不会倒下就是,唯一担心的就是孙子孙媳妇会不会受伤而已。   “孙女省得,”舒然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扶着老夫人,“只是这人不回来啊,总归是放心不下,不过伯娘们都能干,想来家里是无虞的,咱们帮不了什么,保护好自己不给哥哥们添乱就是。”   “是这个理。”老夫人笑笑,“担心了这大半天的我也累了,你也赶快去休息吧,我的小增外孙可累不得。”   舒然也是笑道:“是,孙女先服侍您睡下。”   服侍祖母睡下之后,舒然就去了旁边的隔间,此时她不能回去自己的院子,这个时候大家都集中在一处才好照应。   她虽然精神也是疲累了,可却半点睡意,只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呢?她直觉应该和太子有关,只是不知今日发生的事情对赵宁川是好是坏?   她也知道自己想了也没用,可还是管不住自己,最终在那混乱的思绪中迷迷糊糊睡去了。   兰屏几个却是不敢睡的,精神高度紧张地守在她身边,就怕有什么刺客一下子闯进来伤害主子。   ***   第二日舒然醒的分外早,在丫鬟的伺候下匆匆梳洗了就到前厅来,只见两位伯娘一夜未眠,眼睛周围一圈浓浓的青色痕迹,此时正在跟侍卫长说话。   “昨日的那一批人已经被拿下,只活下了两个,其余的都咬破毒药自尽了,小的已经把他们关押了起来,派人看守着,防止他们自尽。”   小张氏疲惫地揉揉额角,点点头:“做得不错,昨日多亏了大家了,等这事情一过,都会好好奖赏的,这几日还要大家打起精神才好。”   “这是奴才们分内之事。”侍卫长躬身回答。   小张氏见舒然进来,也就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伯娘,作夜有人闯了?”舒然在两人身边站住,接过丫鬟递来的红枣茶奉给两位伯娘,“您两没事吧?”说着上上下下看了看,见两人都只是疲累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都没事。”李氏年纪也大了,平日看着身子很好,可熬一夜下来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派出去的人说玉芳苑都被禁卫军封死了,皇宫也没了消息,那些上朝的大臣也都留在殿里还没出来。”小张氏说道。   舒然劝道:“此时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不管外面怎么样,两位伯娘赶紧先去眯一下吧,这里我先看着。”   两人也实在撑不住了,也就顺应着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有什么就叫我们。”   她们就在这屋里睡,舒然只用帮忙看着一下就好,也不会累着。   “诶。”   小张氏她们去睡下之后,乐安就回来了,也是满脸疲累,身上衣裳也有些凌乱,舒然急忙走过去,“这是怎么了?”说着连忙拉了她进屋,又吩咐丫鬟去打水准备膳食。   “阿然,太子反了!”乐安一坐下就握着她的手说道,“太子反了!”   舒然心头一跳,瞪大眼睛,“什么?太子……这,这怎么可能?!”   太子有什么理由反呢?现在这情形对于他而言可是一片大好啊,与赵宁川竞争一下也是有可能的,为何要反呢?再怎么样也不该用这样会给自己留下黑点的手段啊!   “真的,他勾结西蜀的那些蛮子反了!”乐安急急说道,此时老夫人和两位伯母都闻讯赶了出来,“祖母,母亲,伯娘。”   “快快坐,”老夫人说道,“具体什么情况拟于我们详细说说。”   “是。”   原来,她们在玉芳苑人刚刚到齐,就有一大波士兵将她们控制住,对方显然是准备充分,她们无法与外面传递消息,而身边的侍卫之能够堪堪保证她们的安全。   后来她们去找太子妃,这才知道,是太子反了,要不然这么多士兵如何能在玉芳苑隐藏那么好?   又过了一天,舒云礼三兄弟都回来了,太子不仅让士兵包围住了玉芳苑,皇帝都差点被他控制住,还好舒云礼想办法给舒云智传了消息,不然现在皇帝可能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太子口口声声说皇帝不给他留一条活路,他只好拼着一死自己闯了。”舒云礼淡淡说道。   无论这父子两只见有什么龌龊纠葛,最终的结果就是太子反了,却失败了,被皇帝关在了天牢里,太子妃及其娘家都诸三族,长过马鞭者皆杀无赦,刑场上的血迹下了三天大雨都没能清洗干净。   太子完了,就只有肃王了,又是一个月后,肃王于战场上接了圣旨,成为新一任太子,但显然,他这一上位可没有前两位那么轻松了。   塔图人不要命的反扑,使得战事不得已拖长,而西蜀那边也闹了起来,舒云智和舒云礼都被派去了西蜀镇压,但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肃王没能兑现他的诺言,舒然生产的时候他依然远在塞北的战场上厮杀,在接到母子平安的消息的时候,先是大笑,之后又是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儿子满月的时候,塞北的战事已经开始收尾,但赵宁川又被皇帝派去了西蜀收拾残局,无法回京。   儿子一岁的时候,西蜀早已平定下来,赵宁川又带着舒家兄弟趁机把西南和汉中一道的势力清洗了一遍,太子威名传遍大晋。   儿子一岁半的时候,皇帝病危,急召太子回京,舒然也终于在皇宫里见到了快两年没见面的丈夫,一时间泪如雨下。   赵宁川看着妻子和孩子,良久,上前紧紧抱住娘俩,仿佛抱住了他的全世界一样。   皇帝终究没有挨过去,与这个冬日去了,举国齐哀。   太子登基,号仁武,改元宁昌,立太子妃舒氏为后,帝后情深,仁武帝执政二十年间后宫不再进一人,二十年后传位太子,携后远游,后世传为佳话,于民间流传不息。 (完)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