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庶女谋嫁之极品王妃 作者:月光晒谷   ☆、一 庶出的庶出 冬日的午后,阳光慵懒的洒在文府的雕花红格子窗棂上,一片柔和静谧。 “姑娘,姨娘身边的徐姑姑过来了!” 九姐儿正坐在黄梨木方桌前绣一副锦鲤图,这时屋门被推开了,青桃领着一个穿着紫色圆领窄袖褙子、眉眼慈善的妇人走了进来。 “哦,姑姑,快请进!”九姐儿赶紧站起来相迎。 “姑姑,请坐!”而那坐在桌子的另一面打络子的青杏也放下手中的东西,搬了锦杌过来。 “青杏,将前日母亲赏的那老君眉冲一碗来给姑姑尝尝!”九姐儿又命令青杏道。 “还是不要了,姑娘!”但那徐姑姑却很快阻止了她,“三夫人赏的,自是好东西,还是你留着喝吧,我又不懂得品,再说……我也坐不住,就是过来替姨娘传个话。” “哦,姨娘怎么样?”九姐儿立刻问道。 “姑娘放心吧,这两天姨娘哪儿厨房送过来的不只都是热饭菜,那菜色也比往日好,这两天姨娘都没再喊不舒服呢。”那徐姑姑立刻笑吟吟的道。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九姐儿闻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这点,在哪里都是真理! 不管是前世那个飞速发展的现代化社会,还是如今这贵胄高门的深深庭院里。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某高校的优秀教师,为了救一名失足自杀的学生坠楼,谁知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成了某个架空的大越朝汴州城宁平侯府文家的九姑娘。 重活一回,又是千金小姐,原本是很幸运的事,但不幸的是这千金小姐那特殊的身份,庶出的庶出! 这文九姐的父亲,文家的三老爷文崇湖本来就是庶子,文九姐又是这个庶出老爷的庶女。 且她的生母徐姨娘还是一个粗使丫头,一次文崇湖醉酒,稀里糊涂的就将其拉上床,随后有了这文九姐,便抬了姨娘。 ——可想而知这文九姐在这候府中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存在了,虽然上至这侯府的最高掌权人李老太君、下到她的嫡母三夫人蒋氏都并未苛刻她。 但顶着这样的身份,在这四世同堂、关系错综复杂的侯门中,要说她的境况比不上得脸的丫鬟婆子真的一点也不夸张。 秋凉以来,那徐姨娘患了肠胃病,大夫嘱托吃食一定要是热的,但不成想这一点要求就没法得到满足,厨房里每每送来的都是冷饭菜。 有时徐姨娘身边的小丫头也会用那煮茶煎药的小风炉温一温,可是那不大的玩意毕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所以这徐姨娘大多顿数都吃的是冷炙剩饭,那肠胃不舒的毛病也就缠绵了个把月不见好转。 她担心长期下去会转成大毛病,就将自己所有的体己钱全部凑了出来,去贿赂厨房里的管事婆子。 不然能怎做呢? 高门大户的内宅里,各种黑暗各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当然也最现实! “姑娘,这是姨娘让我送过来的!”这时那徐姑姑忽然又道,边说着边递过来一个荷包过来。 “这……”九姐儿一怔。 那徐姑姑却已将那荷包打开,里面赫然装着几十两的官票。 “这是哪来的?”九姐儿的的眉却已经深深蹙起。 “姨娘说……”徐姑姑垂下头,语气呐呐的,并不正面回答九姐儿的问题,“姑娘也大了,应该买些珠钗胭脂之类的了,身边又怎么能没有些体己,而她又整日在屋里,不用出门,所以……” “所以就让姑姑去将她那支三翅莺羽珠钗当了,是不是?”九姐儿语气肃然的接口。 徐姑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姑姑,将这些钱拿回去,明儿去把那钗子赎回来!” “可是……姑娘……” 九姐儿不理她,动手将那官票尽数装进荷包里,然后又将那荷包塞还给她。 “姑娘……”那徐姑姑禁不住语气哽咽,“姨娘她生了您,是她有福了。” 九姐儿明眸中也不由含了泪。 这徐姨娘,虽然软弱无能,身份低下,但却是这个异世中对她最好的人。 过年过节,偶尔老太君赏些零嘴什么的,也总舍不得吃,要留给她。 每次她去看她,坐不了一会儿,就一直催她走,但她真走时,却又总是倚在门口,巴巴的张望,直到彻底看不见她了为止。 爱女儿,却又怕女儿因自己和嫡母生嫌隙,这份矛盾的心情也是那份母爱的最深诠释吧。 每每面对她,总会让她想起那时空相隔的母亲,不知可还安好…… …… “姑娘,刚才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到七姑娘了,七姑娘又去三姑娘的菡萏院呢。” 又坐了一会儿,那徐姑姑就就回去了,青桃去送她,顺便去针线房配了几色线来,但这小丫头一回来立刻兴致勃勃的凑到九姐儿面前。 “哦,是吗?”文九姐却只是抿唇一笑,“这有什么,七姐和三姐素来要好,现在三姐又快嫁了,自然走得勤。” “要好?”那青桃听罢,有些不屑的暗暗撇嘴嘴,小声的咕哝一声,“才不是呢……” “才不是什么?你又知道了?” 古代的闺阁生活,貌似悠闲舒适,其实无聊乏味的紧,特别是对于晋春这个现代人,每天足不出户,针黹女红,当真着实苦闷。 身边这两个心腹小丫头,青杏持重,青桃欢脱,但却一样的忠心耿耿,又日日相伴,恰犹如这苍白生活中的一抹色彩,带给她不少的慰藉和乐趣。 看着这小丫头那模样,她不由得就想逗逗她…… “我当然知道了,不只我知道,府里好多人都看在眼里的,这七姑娘根本就是看这三姑娘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又是老太君眼前的红人,如今还说了一个好婆家,爬杆子上赶着呢……” 小姑娘自然是不禁逗得,又看笑眯眯的,无一丝嗔怪,立刻就如爆豆似的全倒了出来。 “你少说两句,也没人当哑巴将你卖掉!”直到那青杏虎着脸斥她,才打住话头。 文九姐见了,却只是一笑。 文七姐,长她一岁,今年十三,貌美伶俐,只可惜身份却和她一样——庶出的庶出。 老太君李氏共有四子,老大文崇江、老二文崇河是嫡出,老三文崇湖和老四文崇海则是庶子。 这文七姐正是四老爷文崇海的女儿,还是庶女,她的母亲曾是四老爷身边的大丫头。 庶出的庶出,自然是这侯门中最卑微的,在无外力可借的情况下,要想站稳脚跟,削尖了头,卖乖讨好是必须的,能理解。 只不过毕竟年幼,所做所行难免轻狂,落人诟病…… “姑娘,三姑娘的婚事马上近了,您看我们填些什么箱奁?”这时那青杏忽然来了一句。 这话让文九姐小脸瞬间一暗,哎,令人烦恼的正题来了…… 刚才她没接姨娘那钗子典当的银票,却并非她有钱,而是那件东西是这个可怜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她又怎么能拿。 经过今天这一出,她柜子底那个旧漆木匣子是彻底的空了。 她从来没像这刻那样想念那不多的二两月例,只可惜距离发月例还有好些日子呢。 其实她一向节俭,姐妹们请客不搀和,只怕回请;珠钗胭脂之类的东西也都是用府里配发的,从不外购,可是手头却依然紧巴巴的。 没办法,在这偌大的侯府里生活,是需要打点的,若再赶上个嫁娶或生辰之类的,也是需要花费的。 “姑娘,要不……”看着自家姑娘那紧缩的眉头和清瘦的身影,青桃禁不住一阵心疼,想了想才期期艾艾的道,“要不……我们……就什么也不填了,反正……三姑娘哪里什么都不缺,别……这么看着我,我、我说的……说的是实话,那天青叶和我说,她代古婆子去给三姑娘送东西,三姑娘正高兴呢,好家伙,随手就赏了她半个银锭子,小姐不是常说……常说那个什么……什么锦上画花易,雪里送柴难吗……” “噗嗤——”正因为她那不着调的话而瞪她的青杏被逗笑了,“你胡说什么?什么画花什么送柴,人家说的是锦上添花、雪里送炭好不好?” “添花送炭呀……”青桃被青杏笑得不好意思了,搔了搔头,却依然嘴硬的道,“其实……其实也差不多吗,呵呵,姑娘,你说……是不是?” 文九姐自然也笑的前仰后俯,但笑过之后却又是无声的一叹。 同是侯府小姐,但处境却是天壤之别—— 且不说这侯府嫡出的文三姐,就是自己的妹妹、三夫人的亲生女儿文十姐,哪个又像自己一样每天算计来算计去呢? 无他,无人帮衬而已。 其实又哪只是无人帮衬,必要时她还要顾及自己的亲娘,就比如今天…… “……人家缺不缺是一回事,作为姐妹,这出嫁填箱奁是必须的,不然就是失礼,你好歹也是大丫头了,怎么就连这点礼表都不懂……”一边的青杏正因为青桃那番热血无脑话,喋喋不休的在教训她。 文九姐听了,心情越发烦闷。 前世的她一直都是独立自主的生活着,做着一份教师的稳定工作同时还开着一家工艺小店,收入不菲,日子可谓过得有滋有味。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一次善心救援,老天竟然就将发配到这里来,过着这样一种仰人鼻息的寄生生活。 对于命运,她真的不由得不怨怼…… “姑娘,我们要不要也学学别家的一些姑娘,绣东西出去卖……”看文九姐脸色不好,青杏也顾不得再训青桃,冥思苦想了一阵,开始出谋划策。 “不行!”但她的话还未说完,文九姐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老太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若真的传到她耳朵里,还了得。” 青杏一怔,不说话了。 九姐儿也沉默。 这锦绣骷髅的宅门里,人多嘴杂,人心叵测,一旦行将踏错,触犯了规矩,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也只好努力小心谨慎,做好那不碍人眼的小透明,这样才能活的平静踏实些……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唯有秋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徐徐吹进,掀动窗口的帷幔。 “哎呀,翠翘姐姐,您拿的这是什么呀?来、来……我帮你!”这时忽然外面守门口的小丫头的声音响了起来。 屋里的几人禁不住都抬起头来,向外望去。 “也没什么,大舅夫人过来了,带了些蜡烛来,三夫人让我给姑娘送过来几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回答道。 “蜡烛……”文九姐闻言却禁不住眼前一亮,有了…… …… ------题外话------ 亲们,新文求支持!   ☆、二 三根棉芯技术 “姑娘,给——不过……这个可不能点,是办白事用的,咦……您摆这些做什么?” 青桃进屋,将两根白蜡烛交给文九姐,可当她看见桌子上一字排开的六只青花瓷茶杯时,脸上不由满是惊讶。 文九姐正欲张口解释,但这时门再次被推开,青杏匆匆进来。 “姑娘,这是您要的颜料,是和染坊的婆子要的,上好的呢……咦,姑娘,您这是……您到底要做什么呀?” 青杏关好门,将手中的一个纸包放下,当看见桌上的茶杯时也愣住了。 看着两个丫头大眼瞪小眼的表情,文九姐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低头将那两根白蜡烛拿过来,又拿过一边的小刀,将那蜡烛削成碎屑,放进那摆好的茶杯里。 “小姐,您干嘛……您这不是……” 看着白嫩小手上那纷飞的蜡屑,青杏和青桃禁不住面面相觑。 “呵呵……”看一眼难得默契的两人,文九姐笑笑,一面依然利索的削蜡烛,一面道,“不是什么?暴殄天物?等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呃……” 一盏茶后—— “青杏,把那瓶桂花发油找出来,嗯……还有那盒香檀也拿来。” “可是……姑娘,你不是不喜欢头油,更不喜欢那香粉……” “去拿吧,我自有用处!” “嗯……” “青桃,去把那风炉搬来,再烧一壶滚水。” “姑娘,是要煮茶吗?” “不是……别多说了,快一点吧!” …… 两盏茶后—— “青桃,去将柜子底头年老太君赏的那个琉璃杯拿出来。” “哦……” “青杏,去和周妈妈要几根棉线来!” “好……” “快点呀!” 两个丫头口上应着,但是脚上却没动,目光落在风炉上那滚水沸腾的铜盆里,里面赫然放着几只青瓷茶杯,而茶杯里则是浮动着各色鲜艳的蜡液,那蜡液上面还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了,快去,我保证一会儿会更有看头!”九姐儿只好又催促道。 …… 半个时辰后—— “小姐,你这个蜡烛做的真好看,一截一截的,黄、绿、粉、红、青、蓝,正好六种颜色呢!” “是啊是啊,不只看着好,点起来应该更好,还有香味呢。” “姑娘送三姑娘的的这份礼绝对是头一份,三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那是,不过我觉得要一对才好,我们应该再做一只。” “对对……” 方桌前,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看着那个刚从透明琉璃盏里脱出来的可爱鲜艳的圆柱状型彩色蜡烛交口议论着。 但一边的文九姐却似乎并未听进两人的说话,而是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棉线。 “姑娘,您怎么了?想什么呢?哦,这个呀……放心,刚才奴婢确实是按您的吩咐,用的是三根棉线编成的辫状蜡芯。” 细心地青杏终于注意到了九姐儿的异样,关切的看过来,当看见她手中的棉线时,立刻笑道。 听了她的话,九姐儿摇头,又点头,目光依然落在手中的棉线上。 “姑娘……”青杏不解。 青桃也惊异的看过来。 “青桃,把蜡烛点上!”文九姐忽然道。 “点上?”两个丫头禁不住一讶。 “对,点上!”文九姐走过来,站在那根自制的彩色蜡烛前,“我要试试我这这三根芯的蜡烛是不是不用‘剪烛’?” “呃……” 还真是行,怎么她以前就没想到呢? 托腮坐在桌前,文九姐那瘦小的身子前倾着,秋水双瞳一眨不眨的落在那徐徐燃烧、香味萦绕的彩蜡,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前世她开的那家精品点,不仅出售精致的挂饰,还有一些小手工品。而那手工品除了编制的手链鞋子,就是这工艺蜡烛。 东西大多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们做的,这也是她这个做教师的为了学生谋得一点福利吧。 这个点子还是得益于她曾经带过劳技课,发现某些学生们动手能力很强,干脆就为学生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展示平台。 后来又发现这手工蜡烛很受欢迎,所以就在这手工蜡烛的制作上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工程中,她这个做教师的自然是掌握了许多手工蜡烛的方法,蜡烛的知识也了解了不少。 不过从来这异世就一直只顾恐慌、只顾适应、只顾藏拙,早讲这些抛到脑后。 但如今却被境况所迫想起做这手工蜡烛,更因为做这手工蜡烛时和青杏为烛芯的争论而想起了这蜡烛的发展史—— 古代的蜡烛用的都是两根棉线搓成的芯,直立火焰中心,由于无法烧尽而炭化,所以必须不时用剪刀将残留的烛芯剪掉,这无疑是颇麻烦的事。 直到1820年,一个法国人发明了三根棉线编成的辫状烛芯,燃烧时自然松开,末端正好翘到火焰外,因而可以完全燃烧。 “青杏,刚才你去找周妈妈的时候,大舅夫人还没回吧?” 文九姐突然转过头,问那正满眼新奇的直盯着那燃烧的彩蜡看的青杏。 “呃……”青杏一怔,回道,“当然没回,听周妈妈说三夫人留了大舅夫人的晚饭,专门吩咐她拿了银子去厨房让多添两个菜呢。” “哦……好,那就好!”文九姐闻言点了点头,站起来,又对她道,“把披风给我拿过来!” “哦……”青杏怔了怔,然后赶紧将一件玉色曳地的半旧长披风拿了过来,一边为九姐儿披上,一边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出去?” “嗯!”九姐儿点点头,“去三夫人哪儿!” 两个丫头闻言又一怔,惊异的看着九姐儿,不是……一向不爱去哪儿的吗…… 九姐儿又道,“青桃,去把那彩烛也带上!” “您送给三夫人还是大舅夫人?可是……可是不是送三姑娘的吗?”青桃更加疑惑了。 “别说那么多了,麻利点!”九姐儿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又催促道。 她自然不是要将这个送给三夫人,当然更不是大舅奶奶,而是要献上这先进的方法。 她的嫡母蒋氏出生大商户人家,而蒋家一直以来主要经营的则是这制蜡业。 “呃,对了,姑娘,今儿那大舅夫人又过来了,那些传言应该是是真的了,这蒋家的生意真的是争不过人,要败呀,姑娘一定要多长份心思,要是三太太真的将嫁妆变卖了去贴娘家,那样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刚才徐姑姑临走时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看来这蒋家应该是遭了倾轧,生意不顺,这个时候去献计,正是时候吧…… …… ------题外话------ 亲们,新文求支持求收藏!   ☆、三 无心插柳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一定要劝劝大哥!” 秋日的午后,宁平侯府东南角某个二进院子的东次间里,蒋氏正坐在东次间铺着云蟒妆花段子条褥的临窗大炕上,满脸忧虑的看着对面的妇人。 “妹妹呀,你以为我不想呀,可是你还不了解你大哥那脾气,本来就觉得和王家的几个小后生打同行掉价,现在又处处被抢了先,大面上没事人,其实本心里早就怄的不行了,这人要是整天旺着一把心火,岂有……岂有不病之理,妹妹,你说……你大哥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真的一病不起,兴哥又不在,这么大的一个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才好……” 这个妇人正是蒋氏娘家大哥蒋箴的正室严氏,不仅生的五官出众、身材丰腴,性情更是精明爽利。 只不过此刻严氏那张白嫩光洁的脸上愁云满布,凄凄切切的诉来,说到最后,丹凤眼里已是泪水婆娑、声音哽咽。 “大嫂,你快别这样了,大哥身体一向康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看她如此,蒋氏不由得又心痛又着急,也落下泪来。但她顾不得自己,赶紧一面劝慰着严氏,一面从袖子里掏了帕子递过去。 “哎,希望如此吧!”严氏接过那帕子,在脸上抹一把,叹息。 姑嫂两人沉默的相对一会儿,那蒋氏又问,“兴哥到底几时才回呢?” “这个……估摸着得明年春了,东胜州那边早就大雪封山了,榷场也都关了呢,幸亏兴哥筹谋的早,一批货早就脱了手,换了银票,不过不开化,他就是急,也赶不回来。” 说起儿子,严氏脸上的忧戚不由去了几分,一双丹凤眼里也隐隐的带上了温柔欣慰之色。 “兴哥真是有出息,这才多大点,就去鞑子手里赚钱了。”听了嫂子的话,蒋氏脸上也浮起真心的笑。 “有什么出息呀,大男子汉,偏偏就不爱念书,哪里比得上你家水哥,先生每每提起都赞不绝口,宁平侯府的四少爷,学问好,还勤奋,明年春试肯定给你捞个秀才回来。”严氏闻言却掩袖一笑道。 “盼望着吧……”蒋氏虽然极力矜持着,可是唇边那笑意还是收也收不住。 儿子无疑都是母亲心头最好最心上的,说起儿子,两人脸上都满是欣悦,一屋子的沉郁也瞬间被冲淡了。 “太太,九姑娘过来了……”在这时,门外传来周妈妈的声音。 屋里的两人均一怔,蒋氏蹙了蹙眉,而严氏则是沉下了脸。 “让她进来吧!”沉默了一下,蒋氏才发话,然后又看向严氏,“这个孩子倒不是一个没轻重的。” 严氏没说话,只是勾唇一笑。 工夫不大,那朱红洒花的门帘就被一挑,周妈妈领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绕过那对紫檀雕吉庆有余描金山水人物多宝格进到里间来。 蒋氏的目光就落在那个身影上—— 梳着小女孩常见的双螺髻,皮肤白皙,眉眼虽然稚气未褪,但却柔顺清秀,让人看上去很是舒服。 特别是当她的目光落到文九姐身上那件藕粉色小八宝挂线细纱袄上时,那的目光更是柔和起来。 这还是刚冷时给十姐裁的那件,因为大了,不合身,所以她就做主给她了,然后又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裁了件新的…… “母亲!大舅母!” 看着了那端坐在炕上的两人,文九姐自然不敢轻慢,赶紧躬身给两人施礼。 蒋氏让周妈妈搬了一张锦杌来给她坐,而严氏则是和她热闹了几句。 文九姐当然并没有因此就认为自己受欢迎,来到这异世的两年,在这大宅门过活,她学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蒋氏脸上的不冷不热,严氏眸中的兴味索然,她早就看在了眼里。 特别是当她站在芜廊下,看见门口只站的周妈妈时,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周妈妈是三夫人的陪房,更是心腹,但却被打发来守门口,想那三夫人和大舅奶奶的谈话必定是非同一般。 其实当时如果不是周妈妈看见了她,她已经打了回程…… “母亲,今儿托大舅母送过去的那几根蜡烛的福,女儿弄了个小玩意,现在拿过来给母亲和大舅母解解闷!” 她没有扯那些有的没的,更不敢故弄玄虚,而是直接就将刚才让青桃用锦帕包了的那半截彩烛拿了出来。 那彩烛鲜艳可爱的形状让屋里的几人眼前瞬间一亮,特别是严氏那双恹恹的丹凤眼里更是精光一闪。 “周妈妈,麻烦您帮忙将这蜡烛点燃好吗?”文九姐又征询的看向那周妈妈。 “母亲,大舅母,你们看这蜡烛芯……女儿刚才试过了,这三根线的不用剪烛花呢……” 蜡烛点燃了,徐徐燃烧着,在那弥散一室的幽香中,文九姐开口细细的向两人解释着。 “九姐儿,你不只这个蜡烛做得好,这三根棉芯的点子更是绝了,大嫂,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你说我蒋家蜡坊里那么多的师傅,怎么就没一个这样的好想法呢……” “其实也没什么……”迎着两人那探究的目光,文九姐目光一转,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做这个蜡烛,原本只是想为……想为三姐姐填份箱奁的,但是没成想竟然……竟然无心插柳……” 蒋氏没说话,严氏闻言一讶,正待细问,却只见蒋氏将手中的茶盅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放。 严氏意会的一笑,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文九姐见此不由心头一松,但同时也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行事要谨慎了,千万要记得藏拙,这内宅的妇人可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 ------题外话------ 亲们,平安夜快乐,不好意思,很忙乱的一个平安夜,所以更晚了! 记得吃苹果呀,呵呵……   ☆、四 一切都会有的! “母亲,大舅母,小九忽然想起今个云夫子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做,小九先回去了。” 将那蜡烛的技术讲解完后,文九姐就觉得是时候激流勇退了,于是就将上课的事搬出来当借口。 宁平侯府的姑娘每天一早请安过后,都要去花园处一个小跨院里和一个老夫子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也就是认字描红,然后再加上《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一类的书籍,枯燥单一的很。 虽如此,这却依然让很多旁人敬慕不已,其中这旁人中就包括蒋氏和严氏,因为商户出身的两人,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无疑,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蒋氏闻言立刻点头笑了,“哦,这样啊,那就不留你了,这读书可马虎不得!” 九姐儿站了起来,蒋氏示意周妈妈送她。 但这时那严氏却忽然站了起来,拉了她的手,从腕上捋下一个碧玉手镯要送她。 文九姐当然要推脱。 这个镯子水润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又是严氏贴身的物件,她又怎敢收? 看她不收,严氏倒也没坚持,只是拍了她的手,笑眯眯地夸赞,“真是一个好孩子!” “行了,别看了,刚才我让她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心里笑话我吗。”蒋氏看着那直直的盯着文九姐背影的严氏,笑着揶揄道。 “呵……这个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怎么以前我就没发现呢!”严氏却并未因自家小姑的话而恼羞,一边收回目光,一边笑吟吟的道。 听了严氏的话,蒋氏的唇角立刻翘了起来,“也就搬到正院来这两年,不仅持重大方了,还比往日通透了不少,倒是个省心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与有荣焉。 “这就是妹妹教导的功劳了,不然跟着她那个姨娘哪有这样体面。”严氏自然适时的出言恭维。 “哪里呀……”蒋氏有些得意的笑笑,但瞬间却又黯了脸色,“十姐儿不也是我教的,可是却整天一副小孩子心性。” “大点就好了!”严氏劝慰她,随之又忽然话锋一转,“这九姐儿过了年就十三了吧?” “大嫂,你问这个做什么?”这话却让蒋氏瞬间脸色一整,警觉起来,“你不会是……可是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念叨着五姐儿和八姐儿吗?” “是,相对于你家三爷,我更希望兴哥能找一个岳丈能挺得上力的,只不过那两个丫头的性子都有点过,五姐儿狂妄,八姐懦弱,哪个都比不上这丫头……” 五姐儿是二老爷文崇河的庶女,但却是个清高自傲的,对上同样清高自傲的二夫人苗氏,偶尔就会在这侯府闹出一些不和谐的事,为人茶余饭后添些谈资。 而文八姐,则是大老爷文崇江的庶女,早早死了娘亲,养在大夫人邹氏院里,但却性情软弱,木讷胆小。 “大嫂说什么呢?”不待她说完,蒋氏却已经寒了脸,扭头谨慎的望向窗外,直到看见周妈妈那身穿湖蓝色褙子的身影,才又道,“虽然是庶女,可是你以为这宁平侯府的姑娘能够任您挑吗?这要是让老太君听见指不定会生多大的气呢,蒋家再富贵,也是商户,侯府再空架子,也是世家名门。” “妹妹,你这是干嘛?”严氏语气讪讪的,“这不是就我们姐妹俩闲话么,兴哥过了年也十八岁了,但却至今高不攀低不就的,这成婚的事就一直蹉跎着,偏偏老太太又心心念念的要抱重孙,哎,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难、有多急……” 说着说着,严氏又红了眼圈,掏出帕子抹泪。 “好了好了,大嫂,别这样了……是我过分了,你别忧心,兴哥的事我会记挂在心的。”蒋氏见了这幅情景,瞬间心软了,赶紧拉着严氏致歉。 “哎,不怪妹妹,是嫂嫂逾越了。”严氏也道 两人又有的没的的唠了两句,严氏也没有再多待,站起身来向蒋氏告辞。 “不是说好吃过饭吗?”蒋氏留她。 “不吃了,我要赶紧回去,有了这个,你大哥的心病也许赶明就好了。”严氏向蒋氏晃了晃刚才九姐儿留下的那半截彩烛,笑道。 看见严氏手中的东西,蒋氏也禁不住展眉笑了…… 暮色朦胧时分,抱厦内—— “……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倒腾了一后晌,做的蜡烛没有了,姑娘又不拿大舅夫人给的那镯子,送三姑娘的箱奁还是没着落,说到底,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成……” “也不是吗,青桃,至少姑娘讨了三夫人的欢喜……” “欢喜算什么,也不能吃!” “好了好了,姑娘这么做一定有道理……” 文九姐坐在窗边,借着外面的光线,翻看了一会儿一本有关民生种田方面的典籍,看的眼睛发酸,就站了起来,准备活动活动,可是刚绕过那铁力架的花鸟屏风,两个小丫头的对话声就低低入耳。 文九姐不由微微一笑,没有再往外走,而是转回身,走到床边高几上的烛台前,将上面的蜡烛点燃。 明亮的光晕瞬间充盈一室,而文九姐就站在那烛台前看着那燃烧的烛芯发呆。 “九姑娘在不在?”这时,便听见门外有人恭声道。 “哦,是赵妈妈呀,快进来!”青桃招呼外面婆子的声音。 “不了,老奴是来给九姑娘送饭了,来——” “妈妈怎么亲自来了……咦,这、这……妈妈没搞错吧?这饭……”青杏惊讶的声音。 “呵呵,两位大姐儿快拿着吧,这水晶肘子是三夫人让厨房做来待客的,不过客人走了,三夫人就让老奴给九姑娘端过来打打牙祭呢。” “哦……” “老奴不待了,还要去别处呢。” “姑娘姑娘……”青桃急匆匆奔进来,“你快去看看今天的晚饭吧……” “哎,青桃,肘子算什么,只能吃!”但是不待她说完,文九姐就对着她一摆手。 青桃一怔,随后小脸涨红。 “呵呵……”文九姐却已是笑了起来,“放心,一切都会有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要目光长远。” 青桃又一怔,羞赧的低下头。 文九姐果然没料错,晚饭后,三夫人就打发翠翘过来了,给她送来了银子,说是要让她自行添置些首饰,但她明白,实际目的是要为她解燃眉之急。 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 ------题外话------ 亲们,记得收藏啊!   ☆、五 嫡妹文十姐 “姑娘,再多睡一会吧,才卯时三刻!” “不了,青杏,我还是起吧!” 九姐儿又狠狠地抱了一把那馨香温暖的杯子,然后就不再留恋,毅然坐起身来。 按照前世的时间计算,现在还不到六点,确实还很早。 但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刻起床,无他,争取做这侯府里一个规矩本分的小姐,以求活的平静安稳。 收拾好后,照例是吃了简单的早餐,然后就在青杏青桃的陪同下出门去给三夫人请安。 一夜西风紧,天气着实有几分寒,九姐儿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旧披风,看着天边还缀着的一两颗星子,在心里轻叹一声。 熬着吧,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不是吗? 她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住处,不用再和姨娘挤那两件小屋了吗?她不是已经营养和锻炼双管齐下,将原来这个走两步喘两声的身体调理的很健康了吗?她不是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心腹丫鬟,不用再凡事都被人牵制了吗?她不是已经得了苏师傅的全部真传,即使将来怎么变迁也不会挨饿了吗?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闪烁的星子,文九姐清秀的小脸上不由慢慢漾出笑意。 “九姑娘还是这么准时,快进来暖和暖和,太太刚起来,正收拾呢。” 到了三夫人处,穿着青绿镶领粉蓝撒花束腰对襟比甲、容貌秀丽的大丫鬟翠翘就迎了出来,为她挑起帘子。 “谢谢翠翘姐姐!”九姐儿一边笑着道谢,一边进了屋。 深吸一口扑面而来的温暖空气,九姐儿一边在翠翘搬过来的圆杌子上作了,一边侧耳听着西稍间的动静,那是三夫人的起居室。 “周妈妈和翠梅在伺候着太太早饭,刚才徐姨娘过来了,但太太让她先回去了,说她病刚好,好好养养再过来伺候。” 翠翘站在火盆边,一面麻利的往里面加着银骨炭,一面回过头来看了她道。 九姐儿一怔,然后笑开了,顺手就将袖子里的一块帕子掏出来,“对了,翠翘姐姐,我忽然想起来了,你前几日说掉在我那儿的那块帕子,我今儿给你带来了,你快看看……是不是这块?” 翠翘一怔,目光在她手上的那块绣着花鸟的帕子上快速掠过,然后脸上现出惊喜的神情来,“正是这块,谢谢九姑娘!” “那快收好吧,别再掉了。”文九姐则对她一笑。 翠翘赶紧将那帕子塞进怀里,回九姐儿一抹笑,匆匆的去给她倒茶。 看着她那娉婷的背影,文九姐明眸里不由闪过一丝狡黠。 这帕子当然不是翠翘的,但却也不是如翠翘所希望的那样,是苏师傅绣的。 锦绣阁的苏师傅,是这汴中城里最有名的刺绣师傅,一副普普通通的绣活都会买到千金。 很有幸,这样一位达人因为和老太君颇有些渊源的缘故,做了文家姑娘们的刺绣师傅。 当然这样,最高兴的还是文家的一众丫鬟婆子,富贵命的千金小姐们,谁将来靠手艺吃饭,学习也只是多掌握一项技能,要求技术硬本领强的还是她们。 本来以为凭借着近水楼台,可以得这苏师傅指点一二,可是试过了才知道这简直是奢求,于是许多人就开始退而求其次,将那宏伟的目标改成求取苏师傅的绣样,来研究揣摩。 不过这样似乎也很难…… 其实只有文九姐和不多的几个人明白,除非是计划之外偶然流失的,不然也是不大可能的。 先别说苏师傅性情是如何的怪癖、心思是如何的重,单说她的每幅绣品都会被人重金收藏这一点就知道。 不过这难不倒文九姐,只是愿不愿的问题,因为她可以将苏师傅的刺绣模仿的*不离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不是专业人士肯本就无法分辨出来。 当然这其中凝聚着她多少血汗,只有她自己知道,初到这异世的一年,她几乎把全部的时间和功夫都用在了这刺绣上面。 好在她前世就爱好手工,再加上一个偶然机缘,入了那古怪孤高的苏师傅的眼,那苏师傅不仅将她收做了关门弟子,还主动提她遮拦藏拙,以致她终于在这个异世掌握了一技之长。 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坦然踏实,没办法,她习惯了自立,更渴望在这个异世里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哪怕是最微薄的…… “翠翘,快去给九姐儿烧个手炉,看把小脸冻得。” 这时,忽然西间的门帘一挑,就见蒋氏在翠玲和周妈妈的扶持下款款走了出来。 “给母亲请安!”九姐儿赶紧站起来,福身施礼。 “好了,坐吧!”蒋氏对她摆摆手。 那翠翘早已殷勤的将一个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精致手炉塞进九姐儿手里,九姐儿又赶紧再次谢过蒋氏。 蒋氏对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和她闲话两句,这时窗外深蓝的天幕已经散了,现出曦光来。 蒋氏向外看了一眼,脸上滑过一抹沉郁。 九姐儿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端起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后转向身后的翠翘,笑着低声道,“能不能麻烦姐姐再给我一杯,我觉得母亲这里的茶当真好喝呢!” “九姑娘……”翠翘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低笑道,“不瞒你说,今儿这红枣参茶可是小厨房的妈妈亲自煮的,加了七八种料,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 “是吗?”九姐儿脸上便显出喜悦惊讶神情来,“那我可有口福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屋子里的人听清。 “没想到九姐儿也是个馋嘴的!”蒋氏便看了过来,笑道。 “不是,是这茶太好喝了……”文九姐不好意思了,红了脸小声道。 一屋子的人被她的窘态逗笑了,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不少。 “母亲,今儿真冷!” 直到这时,伴着一个的清脆声音,文十姐的身影才姗姗出现在门口… ……   ☆、六 四两拨千斤 文十姐站在门口,身着大红牡丹团花簇新披风的身影上蒙着淡淡的熹光,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明媚秀丽。 虽然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还未长开,但是却已经活脱脱的一个小美人坯子。 “冷?就你知道冷,别人就不知道了,难道别人都是钢筋铁骨,就你血肉之躯。” 蒋氏看着女儿那一张出色的脸,还有脸上那一副不谙世事的娇憨,怒气不由得就去了几分,但她却还是板着脸训斥道。 生在这样复杂庞大的家庭里,只有美丽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通透稳妥,人情练达。 “母亲莫怪,”看见蒋氏不高兴,文十姐赶紧快步过去,抱了蒋氏的手臂撒娇,“女儿知错了,初时醒了,可是不知怎么又睡着了,再一睁眼就晚了。” “别摇了,摇得我心慌,去规规矩矩的和你九姐姐坐一会儿,等我去披个大衣裳,我们一起去正屋给老太君请安!”蒋氏哪还忍心说重话。 翠梅翠翘去扶了蒋氏到内室穿衣,而十姐儿则走到九姐儿身边见礼,然后挨着她坐下。 “九姐姐每日都这么早,真让妹妹羞愧。”一边早有小丫鬟奉上茶盅,文十姐一边轻轻吹着茶,一边和九姐儿闲话。 “这个吗……”九姐儿笑了,“妹妹不必惭怍,我一向浅眠,头年还让大夫看过呢,大夫说这是天生的呢。” “哦,这样啊?”文十姐有些新奇,但还是点点头。 九姐儿则又一笑。 她并不讨厌这个嫡妹,可能是被蒋氏呵护的太好了,很单纯的一个孩子,好蒙混,两人处的不错。 当然这大部分都归功于她的宽厚谦让,不然怎么样,先别说这个是她的嫡妹,只说以她两世加起来,好几十岁年龄的人了,让她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较真,哪也不太无聊点了。 “九姐姐的手炉好精致呀,是托人外卖的吗?”文十姐的目光忽然落在她手上,脸色微敛。 九姐儿看她一眼,“自然不是,是刚才母亲看我冷给的!”说完目光下滑,在她身上那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上滞了片刻,才又转向她的脸。 文十姐微怔,赶紧低头抿口茶,借以掩饰脸上的那抹不自在。 她真是小气了,上好料子大新的披风她要,母亲就找人给做了,这个姐姐连哼都没哼一声,现在这么一个小小手炉,她竟然就看到眼里了,真是不应该呀。 “妹妹,昨个云夫子让背的书你会了吗?” 一个眼神就平了嫌隙,化被动为主动,可谓是四两拨千斤,但文九姐儿却不敢大意,因为她只觉得身后有锋芒再刺。 “我自是会了,昨个黑夜就背熟了。”一听这个,十姐儿脸上立刻现出少许得色,笑道。 她不只是个小美女,还是个小才女,虽然在绣工上糊涂些,可是识字背书是不错的。 “九姐姐,你呢?”十姐儿又反问道。 “我……”文九姐一怔,随后赧然低头,“我还不会呢,不过……只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哦……九姐姐你这样不对,你应该早下功夫的,不过没事,我教你,省你一会儿被夫子罚。” 文十姐不仅没有嘲笑她,反而很热心的道,这也是九姐儿不反感这小丫头的关键,虽然偶尔有点小心思,但心地却是好的。 “好啊,太谢谢妹妹了。”九姐儿笑着道谢。 文十姐便开始低声背书,背一句还要求九姐儿复述一句。 看着小姑娘那认真的模样,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想笑,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前世的她为了考取理想的大学,可谓是过关斩将兼挤独木桥,刻苦钻研,发愤图强,只可惜,哎…… 一边跟着文十姐低声念着,九姐儿一边装作无意的侧了侧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妈妈转身而去的身影,心才陡然松了下来。 藏拙有时并不容易,瞒得过这些小姑娘,但是却不易瞒过那些老油子。 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她可不敢再大意,不然让她那表面端庄大度、实则多心多疑的嫡母该怎么看她…… 工夫不大,那蒋氏就已经出来,和那九姐儿十姐儿一起出了门。 “母亲,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你看了一件做披风的灰鼠皮料子吗?怎么……还没做?” 但是十姐儿却没动,目光落在蒋氏身上那件旧的灰鹤色锦绸披风上。 “看了就一定要做吗?”听了她这话,蒋氏禁不住眉头一蹙,横她一眼。 文十姐一怔。 蒋氏却已经不再理她,打头出了门。 看着母亲的背影,文十姐美目里禁不住汪起两泓泪来。 周妈妈跟在蒋氏后面,看了文十姐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转身跟了蒋氏去了。 “九姐姐……”一时屋里就只剩下九姐儿,那十姐儿立刻喊她,语气里满是委屈。 “走吧,妹妹,母亲可能是着急了吧!”九姐儿立刻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出门去。 其实对于这一幕九姐儿也挺费解,心爱的女儿问起披风的事,却遭如此态度。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件旧的,这蒋氏身上的这件披风还不是去年的吗。 看来姑姑昨日的话是真的了,这蒋家的生意确实出了麻烦,这蒋氏真的是开始紧巴自己的嫁妆,甚至还动过变卖补贴的心思。 也不知昨天她进献的那先进技术能不能帮上忙呢? 她当然希望能帮上,水涨才能船高吗…… 从院子里角门出去便是花园,穿过花园便是整个侯府的正堂处 侯府分为五个部分,东边住着大房和三房,西边住着二房和四房,而老太君李氏的延寿堂则处于最中央。 “呵呵,乖宝儿,快来……来,让太祖母好好看看……” 很明显,蒋氏一行人来晚了,还未走近延寿堂,一阵笑声就从里面传出。 看得出,里面很热闹。 蒋氏脚下一顿,脸上已是满是持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   ☆、七 请安百态相(一) 用没有硝烟的战争来形容这内宅的斗争真的是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在文家这个复杂的大家族里。 嫡出对嫡出、嫡出对庶出、庶出对庶出……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稍不注意,就可能出头鸟了被炮灰,尤其是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文九姐挺腰、低头,打起精神,却又不忘保持外观上的低姿态,紧跟在蒋氏身后。 目光所及处,是蒋氏那明显放轻放谨慎的步伐。 哎……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一叹,在这种场合,蒋氏也是满心忐忑吧,本来是庶媳,又出身商户,丈夫还是个靠不上的。 她和十姐儿的父亲文崇湖,考了多年也无功名,后来捐了个官,却也因一直无建树而未有升迁机会,现在仍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领着不多的俸银度日。 反倒是她们的兄长,这侯府的四少爷文景水还不错,刚满十四岁,已经通过了县府两级考试,只等着来年春参加春试。 这还是文家这辈兄弟们中最长进的一个,因此得了老太君的特殊照顾,暂免了一切早晚请安,只在院子里温书。 儿子的出息多少让蒋氏在文家人面前有些体面,但同时也招来不少的嫉恨…… “三太太,九姑娘,十姑娘,快里面请!” 几人刚走进门口,一个身着茜红色棉纱小袄的俏丽丫鬟就迎了出来,为几人挑起门帘,正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翠峰。 “有劳翠峰姑娘了。”蒋氏对翠峰笑笑,十姐儿和九姐儿也和翠峰点头招呼。 “翠峰姐姐今个身上这褂子真水气真好看!”跟在蒋氏身边的翠翘则亲热的拉住翠峰的手,将一个银裸子偷偷塞了过去。 那翠峰怔了怔,面色很快就又如常,然后对着翠翘道,“好看什么,不过是今个刚上身,簇新的,洗一水掉了色也就那么着了……”说到这里,忽然又掩袖一笑,“嗯,那个……妹妹,你和二太太四太太的眼光一样呢。” “是吗?”翠翘听了,立刻惊讶的一声。 而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蒋氏则微微一愣,然后挺胸抬头,又扯了扯那平滑的没一丝褶皱的衣角,进门去了。 九姐儿当然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摇头。 她这个嫡母心里的紧张恐怕一点也不比她少吧?不然也不至于拿银子去换这样的讯息…… 室外冷风瑟瑟,而室内则温暖如春—— 隔着紫檀木嵌象牙花槅扇上那明净的玻璃窗,文九姐的目光就落在那端坐在黄花梨云头大炕上、被众人簇拥的老妇人身上。 容长脸,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一件琥珀色灰鼠皮出锋对襟通袖袄,玄色铁线裙子,正是这侯府威力最大资格最老的那位——老太君李氏。 对于这李太君,九姐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这李太君的目光很少落在她的身上,有时偶尔在她身上溜那么一圈,也是淡淡的。 众多的子孙儿女,自己又不出挑,在这位老人眼里,也就是一个路人甲般的存在吧。 可是她却从来没慢待过自己,自己的待遇和文家众姐妹一般无二,这,就够了,她一向是个感恩知足的人…… “……四奶奶摸摸怎么了,难道只有太奶奶摸得,四奶奶就摸不得了嘛……” “四弟妹,你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不是我护犊子,只是他才多大的人,年下还不足一周半,懂什么……蕴月,快把宝哥抱出去透透气,不然一会哭闹起来又没完没了了……” 忽然一个满是不悦和厌烦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的抽噎声响了起来,再就是一个梳着流云髻的美貌妇人抱了一个噘嘴含泪的小男孩快步出来。 “三婶子好!”妇人和蒋氏几人打了个照面,立刻对着蒋氏一福身。 “嗯,蕴月啊,这是怎么了?”蒋氏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那小男孩。 “还能怎么着……”妇人对着身后不高兴的一努嘴,却并没多说,目光落在蒋氏身后的九姐儿和十姐儿身上。 “见过大嫂!”九姐儿赶紧拉了十姐儿给她行礼。 眼前的这位正是二夫人苗氏的长子文崇年的媳妇冯氏,出身江南望族,生了一张巧嘴,能言善道。 这冯氏就像当年的二夫人一样,嫁到文家不足一年就一举得男,生下了这侯府的嫡长孙,为此,深得老太君的心,她生的儿子宝哥更是老太君的心尖尖。 “九妹妹和十妹妹真是一天变个样,一个个的越发出落得标致了。”冯氏立刻看了两姐妹亲热的笑道。 两姐妹羞赧低头。 “改日再与三婶子妹妹们聊,我先走了。”那冯氏看怀里的宝哥又开始不停的撇嘴作哭状,匆匆走了。 “老四家的,不是我说你,过几年就该使儿媳妇的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稳妥些……” 几人进到内室,便听见李太君正在训身边一个妇人。 妇人身着一件半旧的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生的还不错,只是颧骨有些高,看上去一副刻薄的样子,正是这侯府四老爷文崇湖的妻子甄氏。 这甄氏也出自名门世家,可惜却是庶女一枚。 本是庶女,又嫁庶子,地位卑微,嫁妆寒酸,诸多不如意中,性情就渐渐变得有些张狂恣睢起来,讨人厌自然是难免的 “老太君教训的是,媳妇一定改了,您别气了!”被老太君劈头盖脸的一通训,那甄氏赶紧躬身低头认错。 老太君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接过翠屏递过来的茶。 而挨在老太君另一边的一个穿泥金撒花褙子、气质高傲的妇人更是不屑的撇嘴。 这妇人正是二老爷文崇河的妻子苗氏,出身高贵,又能讨得老太君好,是老太君面前最得宠的媳妇。 当着一众晚辈下人,被晾在屋子中央,甄氏恨得一口牙几乎都咬碎了,暗恨老太君的偏心。 她不就是摸了摸那宝哥吗?没想到那小孽障这么小,就如此势利,而这老虔婆偏偏又这么偏心,气死她了! 不过……四房的一众事宜还要仰仗着这老虔婆和二房,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尴尬愤然间,她的目光忽然就落到了刚进门的蒋氏身上,瞬间眸光一转,笑开了,“三嫂,您来了,我还以为老太君不只免了你家老四的请安,连您的也免了呢。” 她的话让蒋氏面色一变,九姐儿也瞬间蹙起眉。 人性还真是卑劣,为了自己,不惜踩踏别人…… …… ------题外话------ 更晚了,玩过了头,不好意思!新年快乐,亲们!   ☆、八 请安百态相(二) 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文九姐觉得这句话说的实在太对了,因为此刻在她面前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在上演—— “三嫂,您来了,我还以为老太君不只免了你家老四的请安,连您的也免了呢。” 甄氏为了取悦当权者、解脱自身,肆意践踏别人,而且毫不脸红,语毕,还转头看看老太君和二夫人,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呵呵……是啊,三弟妹,我适才也正纳闷呢。”刚才还和四夫人闹得剑拔弩张的二夫人也掩袖轻笑。 虽然一进夫家门,就肚皮争气,连生了两个儿子,老大还是这侯府的长子,儿媳冯氏又生了这侯府的嫡长孙,在老太君眼前红得发紫。 可是让苗氏闹心的是,她的两个儿子都资质平平,大儿子文崇年靠着这侯府的荫蒙,进了国子监。 小儿子,也就是这侯府的三少爷文崇日更不争气,不喜读书,整天在这汴州城里晃,结交一些狐朋狗友,散漫度日。 凭什么,自己万分矜贵的嫡出儿子竟然不如一个庶出,再说自己这琴棋书画都精通的世家闺秀教出来的儿子竟然不如一个商户养的,让她情何以堪。 两个妯娌的煽风点火让蒋氏的脸上禁不住一阵青白变幻,赶紧讪讪的瞄向老太君。 老太君不看任何人,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那菊瓣翡翠茶盅往炕桌上轻轻一放。 “咚——” 不大的一声,却如一声重锤,屋子里的各种声音戛然而止,就连甄氏只有九岁的亲生女儿十一姐低低的打嗝声也瞬间止了,瞪着一双大眼茫然惊恐的看着众人。 当然此刻最无措的还是蒋氏母女,蒋氏手心里已是一片湿凉,僵着身子站着,连请安的礼仪都忘了。 而那罪魁文十姐更是胆怯羞愧的紧低了头,大气不敢出。 “咯咯……” 这时,忽然一阵轻笑声打断了这一室的沉默。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然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帘外钻了进来,直奔蒋氏身边站着的文九姐,“小狗狗呢?小鸭子呢?我要小鸭子,我要小狗狗……” 正是刚才和甄氏闹得不愉快被大少奶奶冯氏抱出去的宝哥! “你这孩子,腿怎么这么快?什么小鸭子,小狗狗?快叫九姑姑。”随后冯氏也追了进来,无一点责备意思的嗔骂儿子。 “九姑姑,”宝哥立刻叫道,然后对文九姐期盼的扬起稚嫩小脸,“我还要小鸭子小狗狗。” “宝哥儿,不许调皮,来——快坐到太祖母这儿来暖和暖和!” 无疑,这宝哥的突然到来冲散了屋子里的沉闷紧张,那刚才还一脸肃然的老太君瞬间缓了脸色,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太奶奶,九姑姑的手上藏了小狗狗小鸭子,就是这样……这样的……” 宝哥儿却并没动,偏了头望了李太君一眼,然后伸出胖胖的手指笨拙的一曲一伸的比划着。 宝哥那可爱的模样禁不住将众人逗笑了,随后又一致的望向文九姐,脸上中满是疑问。 “宝哥乖,等一会儿九姑姑给老太君请过安再陪你耍好不好?”迎着众人的目光,九姐儿赧然的半垂了头,低声对宝哥儿道。 宝哥点点头。 那低了头杵在原地半天的蒋氏则微微一动,转眸,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文九姐。 文九姐则依然一副低眉顺目的表情。 接下来,蒋氏给老太君请安,郑重的施了全礼。 老太君虽然只是从鼻孔里低低的“嗯”了一声,但却让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翠屏给蒋氏看了座。 蒋氏不由松了一口气。 九姐儿和十姐儿也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笑着询问了两人几句,只是摆手让两人退下的时候,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九姐儿身上。 九姐儿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却不由得一提。 这宝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进来给蒋氏解围,是她在那白色恐怖之下、暗暗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找化解之道时,忽然就瞥见了门帘后探进的一颗小脑袋。 她立刻灵机一动,借着一边还未熄灭的烛光投下的暗影,悄悄地摆了几个手影的造型。 小孩子对于这些游戏当然是最敏感的,所以…… 不过看来她的这小伎俩已经被她这个路人甲祖母识破了,哎,人精中的人精啊! 只是她并不后悔,因为相对于被看破,两相权衡,她更愿意选择帮助嫡母,在嫡母心目中博取一席地位。 路人甲祖母已经这把年纪了,庶出姨娘之类早就不放心上了,要说害处也就是被发掘之后可能惹来麻烦和嫉恨。 但是她和姨娘的命运则掌握在这个嫡母手中,今天早上她的这个嫡母不是用实际行动向她诠释了这一点吗…… 就在九姐儿万千思量的时候,那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文十姐已经开始和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文四姐讨论功课上的事了。 而这边则是蒋氏向老太君奉上昨个娘家送过来的蜡烛,蜡烛在过去是稀罕物,再加上蒋家送过来的又是上等的质地,老太君终于对蒋氏和颜悦色下来。 老太君还递了一根给二夫人看,二夫人也就加入了谈话中,一时倒很有几分投机。 甄氏再次被排除在外,不由再次恨恨咬牙。 一个下贱商户的女儿,竟然也比她体面,哼…… 正恨着呢,却忽然瞥见身后的亲生女儿十一姐眼巴巴的看着十姐儿和四姐儿,几次想插嘴,两人都不理她,她的拳头不由瞬间攥紧,指甲深陷进肉里。 “十姐儿,说说今早你是不是又睡了回笼觉,所以你们才晚了?”甄氏忽然皮笑肉不笑的对十姐儿道。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这一声投过来,屋子里再一次静下来…… …… ------题外话------ 亲们,收藏一个吧,偶请求支持!   ☆、九 还击—— 甄氏的再次发难,让蒋氏的脸色难堪又难看。 有心和她较一较,一是怕老太君不高兴,二又不是她那种破落户性格。 但是不理她吗?这人也欺她太甚了,屡次挑衅,誓要将她这个软柿子捏吐了血吗? “四婶婶,其实……其实今个晚了不关十妹妹的事,是我……是我贪喝母亲那里的茶,跑了两趟茅厕,还请祖母责罚小九,别怪母亲!” 就在蒋氏愤然纠结之时,忽然文九姐站了起来,先是一脸赧然的说着,然后垂头走到老太君面前,俯身就跪了下去。 众人都禁不住一怔。 那十姐儿更是羞愧内疚的几乎坐不住了,下一瞬似乎就冲上去将九姐儿拉起来。 “好了好了,九丫头,快起来吧,谁要怪你了,这么一桩小事值得吗。”那老太君看了跪在面前的九姐儿一眼,摆了摆手道。 翠峰去搀九姐儿,九姐儿借势站了起来,目光暗暗地瞄了一眼一边的蒋氏,当及时扑捉到那张端庄美丽的脸上快速闪过的那丝晦暗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摇头。 幸亏她的目的不在此…… “谢祖母!”九姐儿再次退到一边,只是在经过十姐儿身边时忽然对她伸出七个指头。 十姐儿一怔,随即会意,然后侧过头去,低声问十一姐儿,“对了,十一妹妹,怎么不见你们院里的七姐姐,她难道也睡了回笼觉?” 文十姐的这话一出,其他人没表现,那甄氏的脸却禁不住瞬间一滞。 “十姐姐,七姐姐又怎么会睡回笼觉,她早起来了,只是却并未和我与母亲一起走,而是去了三姐姐那里……”偏偏那好不容易得了发言机会的文十一姐还絮絮的解释着。 这一刻轮到甄氏的脸色发青了。 伶俐美貌的庶女文七姐,相当瞧不上她的嫡母甄氏,这在文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文七姐的亲娘邓姨娘又曾经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在老太君面前颇有些体面。 这甄氏对自己这个庶女真是又恨又恼,却又无奈…… 蒋氏看一眼那一脸上不来下去的便秘色的甄氏,又看了看那正偷偷相互挤眉弄眼的两个女儿,赶紧端起茶盅来抿茶,借此来掩饰脸上的笑意。 九姐儿当然已将蒋氏的表情看在了眼里,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摇头。 她的这个嫡母一向多疑又多心,如果她只是一身揽下早上那件事,也不见得就落了好。 巧卖乖,出风头! 性情所致,蒋氏一定会将她的所做所行在心里做这样一个定位。 所以她留了后招…… 此刻的情形就变成了她们姐妹为了维护母亲,联手对敌。 那蒋氏看甄氏吃瘪,一是痛快,二则欣慰。 痛快是因为给了处处排挤自己的人一个有力的反击,欣慰的是为自己出头的竟然是自己两个尚不足豆蔻年华的女儿。 当然,呵呵,效果还不只如此—— “就你话多,闭嘴了。”那甄氏开始恨恨的训斥女儿。 十一姐一脸委屈的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老四家的,你呼喝个孩子干嘛?有这个你给孩子做个模样出来,要知道言传永远不如身教。”这时那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老太君忽然语气严厉的开口道。 一早上两次被嫡婆母声色俱厉的训斥,饶甄氏再是铜墙铁壁,也不敢再造次,畏缩的低了头。 “家和才能万事兴,作为大家里的主母一定要贤德、要宽厚、要雅静,不能像个市井妇人一样,整天挑弄是非,不然又怎么收住儿女们的心,让孩子们服你,孩子们不服你,又怎么将孩子们教好……” 但老太君并没因此就让这件事过去,而是继续冷冷的训导甄氏。 看来甄氏是真的惹恼了她,一屋子的人都静静地低着头,那甄氏更是含了两泡泪水诺诺的连声应了。 “哎,老大不小的人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多想想吧!” 那老太君长篇累牍的一番后,终于用这句话作了结,不过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红漆的窗棂射进来,一室明亮。 “老二家的,五丫头哪儿你也抽空去看看,这一直病下去不好,万一落了病根可就麻烦了。” 就在众人觉得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那老太君忽然又看向一边的二夫人。 “是!”二夫人一怔,然后赶紧低头应了,只是低头的瞬间,却禁不住红了眼圈。 听了这句话后,那正一副伏地认错状的甄氏却是一震,目光不知怎么就向着蒋氏这边溜了过来。 那蒋氏却仍是一脸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但只是挨在她身后坐的九姐儿却看得分明,在听完老太君对二夫人说的那两句后,蒋氏那握着茶杯的手禁不住一抖。 是因为激动吧!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勾起了唇角。 这清高自傲的文五姐,前些日子不知因何又和嫡母苗氏闹了一场,苗氏一气之下打卖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自此这五姐儿就开始托病不出门。 现在老太君竟然开始干预,让苗氏去关怀五姐儿的病,很显然是不大满意苗氏了。 这苗氏可一直是老太君面前最得宠的,连丈夫袭了爵位、又一直主持着中馈的大夫人邹氏都不及呢。 蒋氏又怎么会不激动? 这老太君其实是在变相的称赞她,赞她行事有法,内室安宁呢…… 思虑间,却忽然接收到蒋氏看过来的目光,九姐儿更加谨慎的垂了眉眼,做出一副恭顺无辜模样。 “哎,家和才能万事兴呀!”而那老太君在沉默了良久后,忽然又长叹一声。 “呵呵……老太君,你这是又感慨什么呢?” 但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挑开了,一个穿着深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的妇人领着大队人马走进来。 未语先笑,白净富态,正是大夫人邹氏…… ……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   ☆、十 小女人风波—— 白净富态、一团和气、上敬婆母、下睦妯娌、出身名门、稳重能干。 邹氏在侯府中一直是个完美的存在,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样的一个媳妇却似乎并不得婆母的心! “老大媳妇来了,快过来坐,也不知那五姨娘如何了?孩子可还好?” 可是今天似乎不同,老太君对于邹氏的到来表现出明显的热情,也许是刚刚这里上演的那番明争暗斗的戏码让老人觉得心力交瘁吧。 “嗯,谢老太君关心,都好,这五姨娘从怀了孩子就养的不错,这小病小灾自然碍不着什么的。”那邹氏立刻又笑道。 “看我……只顾闲话,都忘了给老太君请安,本来就来晚了,现在又……哎,真该打!”那邹氏接着又道,说着就作势要行礼。 “好了好了,你这不是有情可缘,我们娘儿俩,就别弄那些虚礼了,你也不容易,过来喝口茶吧!”那老太君却很快的制止了她。 那邹氏也就没有再拜,再次谢过老太君,然后又和苗氏蒋氏几个妯娌寒暄招呼。 那边跟着邹氏过来的大房的文三姐、文六姐、文八姐,外加一个特别存在者文七姐也纷纷向老太君请安。 对着一帮如花似玉的孙女,老太君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和颜悦色的和她们说些闲话,最后还笑眯眯的拉了三姐儿询问她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文三姐高挑漂亮,举止大方,但却是个清冷的性子,平时不苟言笑,只不过此刻被疼爱她的祖母一调侃,却禁不住红了脸,忸怩起来。 一屋子的人瞬间都笑了…… 但热闹中,那翠屏却忽然匆匆的进来,附在二夫人的大丫头翠秀耳边说了什么,翠秀一怔,然后悄悄走到二夫人身边和她低语。 二夫人微微蹙眉,然后站起身来,不声不响的带着翠秀转身退了出去。 众人并未注意到此刻屋里少了两人,但这众人中却并不包括文九姐。 文府众多的女眷,再加上丫鬟婆子,挤在一起,屋子再大也已经满为患,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就被挤到了屋角,正挨着门帘。 再加上她又是个警醒细心的,自然就将这一幕看进眼里。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哪房屋子里都姨娘下人一大堆,随时都有突发情况。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二夫人主仆出去后,那被众人环绕的大夫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翠屏笑,而那翠屏也回她一笑,才转身出去。 啊…… 九姐儿不由微微一怔。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工夫不大,二夫人就匆匆而回,只不过她刚才坐的那个挨着老太君的位置却已经有人了,那就是大夫人邹氏。 二夫人无奈,只好在一边的位置上坐了,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君和邹氏谈笑,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捏揉着手中的帕子。 九姐儿不由瞬间恍悟,邹氏的迟到怕也是有乾坤的吧,不然怎么就这么恰到好处呢? 其实她昨天就听说宁平侯大伯父那个怀着孩子的五小妾受了风寒的事,本来只是小病,却一直闹腾到今天早上,还惊动了老太君,这应该也是有心人故意渲染吧。 如此重视善待小妾还有小妾肚里的孩子,这样的主母怎么又不被人交口称赞呢? 不早不晚,选择在斗争完了感情伤了的时候再欢喜无辜的出场,自然会受到欢迎,又怎么不讨好呢? 哎…… 怪不得不动声色的就将偌大的一个侯府攥得滴水不漏,当真端的是好手段! “九姐姐,走了!”这时却听见身边的十姐儿喊她。 她一怔,才发现姐妹们都散了,正往门口走,屋里只留几个太太。 她赶紧跟在十姐儿身后…… 应该是到了男眷们请安的时间了,而她们呢,则要去清雅阁上课了。 从延寿堂出来,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甬路,直走就到了花园,然后再转个弯就看见一处不大的院落,青砖粉墙,那就是她们学习的地方——清雅阁, 文大姐已经出阁,文二姐早夭,而文三姐临近婚期,也就停了课业,专心的绣嫁妆,那文五姐又一直“病”着,所以此刻坐在清雅阁里的也就剩了七位姑娘。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这里一下子坐了七个,虽然都还是小女人,但却并不妨碍每天都会闹腾出几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来,尤其是在这里面有文六姐这么一个存在的情况下。 不过说风波,也来来去去的不过是那些烂戏码—— 野性又蛮横的六姐儿欺负她的庶妹文八姐,软弱又爱哭的文八姐被她的嫡姐文六姐恶整了。 再就是六姐儿拉着七姐儿,与四姐儿十姐儿组成的好学派闹不对眼了,当然也有四姐儿十姐儿将整天就知道玩乐胡闹的六姐儿告到云先生那里…… 十一姐儿因为四夫人的缘故本来就没人愿意与之亲近,再加上年龄小,所以几乎没什么人理她。 而九姐儿除了默默地旁观,偶尔也和八姐儿十姐儿说说话,但是却从来避免卷进任何斗争。 一是觉得这小孩把戏,实在无聊;二就是低调藏拙,不愿与人为敌。 不过今天这闹腾的似乎有点过分了—— “六姐儿,你知不知道这样花里胡哨的蜘蛛是有毒的,咬了人就麻烦了,快拿开——丢出去!” “是吗?连这个都知道,四姐姐还真是有学问,不过我要是偏不拿开呢?”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拿开,我就去给你告先生……”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文四姐,你还真去……站住,听见了没有,不然……不然我让这蜘蛛咬你……” 然后就是一阵杂乱的奔跑撕扯声。 “啊——” 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八姐姐……” “八妹妹……” 再接着就是一阵惊恐紧张的喊叫。 “八姐姐……八姐姐被那蜘蛛吓死了……” 最后是十一姐儿颤微微地总结。 …… ------题外话------ 亲们,新年快乐! 我把那个人物列表那里改了,四姐儿、五姐儿、七姐儿都改成了十三岁!   ☆、十一 表哥送的! 混乱发生的时候,九姐儿正捧着一本改装后的《女则》看得起劲。 所谓改装,其实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女则》的皮子,才子佳人的小说的里子。 嗯……这个,真的不是她离经叛道,其实她一直都在努力做一名古代的闺秀,并且还做的不错。 实在是这古代的阅读物太单一了,娱乐性的读物还是九姐儿来这个异世第一次看到。 这还是徐姑姑淘腾了很久才弄到的,所以她才这样迫不及待。 “八姐姐……八姐姐被那蜘蛛吓死了……” 她本来以为这帮小姑娘闹闹就过了呢,但直到这句话响起时,才知道严重了。 她坐不住了,赶紧将书一放,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文八姐。 瘦小的身子毫无声息的躺着,一张小脸煞白,那双平时总是闪着小鹿般无辜柔弱目光的大杏眼也紧闭着。 “青川,快去叫人。” 各位小姐丫鬟们惊慌了一阵子终于有所安定,那年龄最长的文四姐便吩咐身边的小丫头。 “不行,难道你又想跪祠堂。” 但是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个稚嫩却带了几分刁蛮的声音就立刻反对。 说话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高挑健壮,浓眉大眼,穿一件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 正是那文六姐,大太太邹氏生平另一处小小的美中不足。 邹氏贤良淑德、能干和气,是交口称赞的人物,但偏偏不得婆母的心,这算是一处美中不足。 而另一点美中不足呢,就是眼前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儿,不晓得是因为天性,还是因为幺女过于娇惯的缘故,这文六姐不仅狂妄,而且霸道刁蛮,毫无闺秀风范。 “可是……那八姐姐怎么办?”十姐儿看了一眼地上的八姐儿道。 六姐儿也看了一眼地上的八姐儿,却没话说。 “让我来试试吧!”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忽听一个声音道。 众人回头,就看见那一个穿着半旧的桃红色刻丝小袄的清瘦女孩正站在众人身后,虽然眉头微蹙,但是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却有着让人无法错认的笃定神情。 正是文九姐! 她也不希望去叫人,因为在这个古时空里盛行这样一种处罚方式,那就是连坐。 连坐就是本人未实施犯罪行为,但因与犯罪者有某种关系关联而受牵连。 国刑是株连九族,而家法呢,则是陪罚。 上次因为这文六姐冒犯了云先生,闹到了老太君那里,导致的后果则是在清雅阁上课的所有的姑娘都去跪了祠堂。 她可不想再受拖累! 别人还好,但她这个一点也不适应古代这跪来跪去习惯的人却膝盖足足疼了十多天。 “九姐姐,你……有办法?”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十姐儿开口问。 “试试吧!” 不理会众人眼中的质疑,九姐儿拨开众人走上前去。 “青杏,来帮把手!” 她按照前世所积累的医护知识,先让青杏帮她把八姐儿放平,将双脚垫高,然后又将八姐儿的衣领解开些,接着又用手指用力按压她的人中穴。 八姐儿的手指动了一下,只不过却并没有醒过来。 “青桃,取跟绣花针过来!” 九姐儿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这八姐儿还真是够弱的,因为生了一张圆脸,平时看着倒还不错,但没想到身上却这么瘦。 日子不好过吧! 也是啊,早早死了亲娘的庶女,性情又懦弱沉闷,嫡母还是一个笑里藏刀的,还整天受嫡姐的欺压。 哎…… “给,姑娘——” “嗯!” 接过青桃递过的绣花针,九姐儿立刻抬起八姐儿的手指,在那细瘦的中指尖上猛然一刺,然后又去挤上面的血珠。 “唔……” 八姐儿终于发出一声低吟,睁开了眼睛。 “啊,醒了!” “八妹妹你没事吧?” “八姐姐快起来吧……” 众姐妹大喜。 “哼,文八姐,你是装的吧?” 但这其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正是那文六姐。 看众人对因自己的任性胡闹而遭了无妄之灾的人表示关切,其中还包括一直迎合自己的文七姐,这小姑娘心虚别扭之际,自动补脑被众人遗弃了。 天之骄女的心性,又怎么能忍受这个。 很显然,她这一声犯了众怒,众人不满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六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快向八妹妹道歉!”那文四姐一张娟秀的脸上更是一片愤愤。 这文四姐虽然是这里面最大的,是嫡出,但却因为自身是个懒得管事的寡淡性子,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所以很少有机会施展姐姐的气度和威严。 只不过这会儿却破了例,实在是因为对自己和六姐儿闹腾而连累八姐儿这一事觉得愧疚。 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这样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她第一次拿出了姐姐的气势。 “我偏不,一个庶出,凭什么?” 文六姐被四姐儿的声色俱厉激得大怒,口不择言起来。 但是说完,她就后悔了,虽然她颇为骄纵,但却还不是一点也无脑,她这不等于打翻了一船人嘛? 这里除了她和四姐外,又有哪个不和“庶”这个字有关系呢?特别是那和她一直要好的七姐儿更是庶出的庶出。 她脸色讪讪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最后目光忽然落到墙角鲜艳的一团上。 “小乖,原来你在这儿呀!” 文六姐终于找到了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知音,不再理任何人,笑着蹲下身,去和地上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说话。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投到那只大蜘蛛身上,那刚刚被救醒的文八姐更是一把攥紧了文九姐的手臂。 “别怕,八姐姐,没事的……”九姐儿赶紧低声安慰。 但好像是为了推翻她这句话,她的话音未落,那只大蜘蛛就忽然动了,而且以相当快的速度向着这边移动过来。 “啊……” 文八姐再次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然后快速的扑到了九姐儿的身上。 看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大蜘蛛,九姐儿也急了,顺手抓起身边桌上的一方砚台就掷过去—— “啪——” 那五彩缤纷的一团瞬间成了一团肉酱。 “哇……”六姐儿大哭起来,“你……你竟然杀了小乖,你太可恶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表哥送的,过几天他就要来了,他、他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欧阳靖送的?! 九姐儿听罢,不由得头大…… …… ------题外话------ 求收藏!   ☆、十二 渊源—— 是夜,青杏端着一个掐丝珐琅三君子的托盘推开屋门,就看见了那坐在床边烛光下发呆的文九姐。 “姑娘,在想什么?您不是很喜欢这话本吗?怎么不看了?”青杏一怔,将那托盘放下,然后问道。 九姐儿抬头看她一眼,也没说话,只摇摇头。 “姑娘,您是不是……是不是在担心六姑娘说的表少爷的事?”青杏看了她片刻,忽然又问道。 这次轮到九姐儿愣怔了,随后警戒的抬头,直直的看向她。 “姑娘放心吧,前些日子奴婢才听六姑娘屋里的青兰青竹议论,说这表少爷和四年前不同了,不仅高了瘦了,也那样不讲道理了,据说还和……和那个少年就成名的威远王习得一身武艺呢,这样的人又怎么还会整天捉摸着欺负一个女孩家呢,再说,表少爷今天也十四了吧,就是来了,也不可能整天在内院晃的,姑娘又哪会轻易碰得。”青杏又道。 听这丫头如此说,九姐儿的一颗心才放下。 她还以为这个丫头看透了她呢—— 四年前和信亲王世子欧阳靖那段渊源,并不是这个小丫头口中那么简单。 这个小丫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所知道的是因世子的霸道可恶,导致自家姑娘和这世子同时掉进了池塘里。 但却不知道事实上是另一个版本—— 其实那天欧阳靖根本没事,是她一脚将他踹进了水中。 可以说要不是这欧阳猪头,她还不能成为这文九姐。 “晋老师——” 失去意识前一刻,还是顶楼上少年那痛悔而撕心裂肺的呼唤。 可是却不知为什么,等她醒过来,却是在池水里,那冰冷的水大量的灌入她的口鼻,浑身彻骨的冷,眼耳口鼻俱被封住,几乎无法呼吸了。 为了摆脱那痛苦的处境,她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双臂用力划,双腿用力蹬。 她当然会游泳,大学体育里有这项,她是其中佼佼者。 很快她的身体就浮出水面,她快速的游到了岸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发现不对劲,因为那手不是她的。 不只手,那身体……也不是她的…… “……干豆芽,你竟然、竟然会游泳?枉本世子还急急的派了阿福去叫人,为什么不早说?”这时,却忽然听一个声音对她大喊。 她一怔,看过去,然后不由瞬间瞪大了眼—— 眼前站的这个圆滚滚、眼睛被挤成一条缝、和八戒有一拼的小少年,竟是古装的打扮。 头上束发金冠,身上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束玉带,带上还饰着东珠。 “干豆芽,本世子问话……你没听见吗?”她呆怔之间,那个小猪头不悦了,对着她叫嚣。 柿……子吗?不对,应该是世子……啊,难道她…… “干豆芽,你竟然给本世子装聋作哑……好啊好啊,本世子再让你去喝两口凉水……”不防间那个小猪头竟然大怒,冲了过来,卯足劲将她往池里推。 她大吃一惊,试图稳住身形。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身子太过柔弱,没力气,很快就再次被推倒水边。 她急了,奋力的反抗。 撕扯中,眼见不敌那人高马大的小猪头,情急下,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然后趁他吃痛之际,一脚将这个家伙踹进池中。 身体本尊应该就是死在这小猪头手里,可见这家伙是个无法无天的,她的手段必须要彻底点才行。 经历过一次生死,她开始变得更加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重生机缘,尽管眼前的一切都如梦幻。 “干豆芽,你竟然敢……敢踹我,你不想活了吗?快……快拉我上去……” 那小胖子到了水里却还气势不减,对她咬牙切齿的嘶喊,但喊着喊着就渐渐没声了,沉了下去。 原来这小猪头不会游泳…… “世子爷,世子爷,来了,来了……” 就在她还未消化这一连串的奇异变故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惊吓恐慌中满脑子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汹涌而来,她迅速的梳理之后,迅速的做出了应变,那就是也快速的跳进水里…… 后来她和那小猪头都被救了上来,只不过小猪头却昏了,她便编了那小猪头为救她才落水的理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当然没人好意思怪她,即使那贵为世子的欧阳靖生死未卜,即使大夫人邹氏心疼外甥直哭,即使老太君很担心会得罪了信亲王…… 谁让她是这欧阳小猪头故意推下水的呢? 其实没人怪她,她也不好过,初到异世的各种不适,再加上对于那小猪头醒过来后诸多忧虑……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她意料,小猪头醒了,好了,走了。 却并没追究落水那件事,也没找她来算账,别人也没有! 这页就这样被翻过去了,她也渐渐的将之淡忘,只是没想到如今又要再见这小猪头…… “姑娘,徐姑姑过来了。” 就在这时,屋门再次被推开了,青桃领了徐姑姑进来。 “哦,姑姑,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过来,难道姨娘有事?”看见来人,九姐儿白净的脸上立刻一片端凝,站起来相迎。 “姑娘别多想,姨娘那里一切都好!”徐姑姑赶紧道。 “哦……”九姐儿这才松口气。 “姨娘今个精神好,摘了些桂花做了桂花栗子糖糕,让我拿过来给姑娘尝尝!”徐姑姑说着便将一个红漆雕花食盒递给青桃。 “哦,那多谢姨娘了!”九姐儿笑笑,但是目光落在外面夜色中的庭院时,却又面色微敛。 “放心,姑娘,今儿姨娘这糖糕做了可不少,做好了首先就让老奴送过去给三夫人,再就是四少爷和十姑娘,姑娘这儿是最后一处。”看她那番表情,那徐姑姑笑。 “嗯……”九姐儿又问,“那老爷哪儿呢?” “老爷哪儿……”徐姑姑眼睑立刻垂下去,“到未曾,应该是……姨娘忘了吧。” “哦!”听了这些,九姐儿禁不住点头,心里欣慰。 这个亲娘终于上道了,不容易啊! 这个岁数,争宠已毫无意义,还不如巴结一下主母,让日子好过些。 再说她的那个凉薄软弱的父亲,又何曾正眼看过她们母子,这尊泥胎不拜也罢。 靠自己才是王道! 徐姑姑又坐了一下,便要回去。 “姑姑……”但九姐儿却又喊住她,沉吟片刻才低声道,“帮我打听一下欧阳靖的事吧?” “欧阳……世子?”徐姑姑听完却是脸微变,“姑娘难道想……” “想什么?”九姐儿笑了,“姑姑别多心,我只是有点小事而已!” 她当然明白徐姑姑的意思,不过又怎么可能呢…… ……   ☆、十三 智取(一) 文家姑娘的才艺学习,除了一早的读书课外,就是后晌的刺绣课。 只不过因教授她们刺绣的苏师傅异常忙碌的缘故,这刺绣课两天一次,空闲下来的那天就各自在屋里练习,或完成苏师傅布置的刺绣功课。 话说冬月十三这天,又到了姑娘们上刺绣课的时候,九姐儿早早的就换好了衣服,和青杏一起向奇芳阁走去。 奇芳阁和清雅阁毗邻,也需穿过一条长甬路,到了花园处转弯,那临着小库房的三间木制房子,正是姑娘们学习刺绣的所在。 主仆两个刚走上甬路,就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九姐儿转头,就看见了从另一面走来的六姐儿、七姐儿和八姐儿。 六姐儿和七姐儿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笑,八姐儿跟在两人身后,垂着头,再后面就是几人提着箱箧的丫头。 九姐儿赶紧给几人行礼,七姐儿和八姐儿也都回了礼,只有六姐儿看也不看她,一拧脖子走了。 自从那天在清雅阁的事后,这六姐儿就恨上她了。 以前见了面,虽然不亲昵不热情,但至少不会敌对。 可是现在,每次见面不是故意找她麻烦,用话刺她,就是甩脸子。 哎…… 一直奉行着藏拙行事、低调做人原则的她,没想到在恻隐之情面前,还是忍不住得罪了人。 “九妹妹来得可真早呀!”那七姐儿侧过头看了她笑,一双妙目盈盈闪烁。 她穿一件颇为合身的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外罩一件七成新的绒毛锦色披风,眉眼精致,樱唇如花,巧笑倩兮中,自有一股难掩的风流娇媚。 “没什么事就过来了,我绣的不好,苏师傅瞧不上眼,想多下些工夫。”九姐儿立刻不好意思的道。 这位堂姐眼中的探究她当然看得懂,这也算是那件事的遗患之一吧。 是啊,小透明,却一下子有了那么大作为,不仅临危不乱,救醒了姐姐,还仗义勇为,除去那只花蜘蛛。 由不得别人不寻思呀…… 所以也只能更加低调,淡化他人心中眼中的存在感! “这个吗,要慢慢来,妹妹还小呢,不急!” 果然,听了这话,那文七姐俏脸上便显出一丝没意思来,敷衍了两句,转身走了。 目送着那袅袅婷婷的身影,九姐儿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不由暗暗一笑。 饶是再心思灵巧,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九妹妹,这是我和宋嬷嬷一起制的香露,可好闻了,送你吧!” 这时,那走在后面的文八姐,趁没人注意,快步走到九姐儿身边来,悄悄塞了一个小瓶子给她。 “哦,那多谢八姐姐了!”九姐儿一怔,道。 “这个……不用你谢我,是……是我该谢谢你才是,那天……”一听这个,小姑娘不足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羞涩的红晕,声音也低如蚊呐。 “文八姐,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快走!”两人正说话间,却不防那文六姐突然回头,对着文八姐大喊。 文八姐吓坏了,赶紧快步去追两人。 但走了几步后,看六姐儿没看她,又回过头来,对着九姐儿眨眨眼,偷偷的笑。 那难得露出的活泼模样,立刻将九姐儿逗笑了…… 照例,丫鬟们不能进奇芳阁,将姑娘们送进去后就各自回屋,所以一路熙熙攘攘,可到了目的地,却一下子清静起来。 九姐儿进去的时候,六姐儿她们已经在各自绣棚前上坐好,正在穿针引线,摆弄绣架,那五彩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九姐儿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完成那副才绣了一半的芙蓉出水图。 她刚坐下,四姐儿和十姐儿也结伴而来,后面还跟着十一姐儿。 “九姐姐,九姐姐,你那天弄的那个彩色蜡烛好有趣,今天能不能再弄一个?” 四姐儿和十姐儿也各自坐好,开始准备刺绣,但是那十一姐儿看苏师傅没来,却不仅不坐,反而跑到九姐儿面前来说话。 “那个呀……”接收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色目光,九姐儿只能将那满心的无奈强压下,装出一副赧然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那天我正因……正因背书的事愁呢,恰好大舅母送了几根蜡烛来,便想着拿来耍一耍解闷,没想到竟然……竟然就弄出了那个……这个真的没什么……”说完后还瞄了那文十姐一眼。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天救八姐儿一事。 对于那件事,十一姐儿这小姑娘可算是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没事有事的总溜去她哪儿玩,还非要追问她怎么懂的这些。 她只能告诉她是从书上看的,又怕她刨坑问底,便赶紧又说自己这两天发现了个好玩的物事,来转移注意力…… “呵……九姐姐,你不喜欢背书,却去糟践大舅母送来的蜡烛,这要是让大舅母知道了,有多伤心呀。” 看来她这帮腔者的确找对了人,听了她那席话,那文十姐立刻嗔瞪她一眼,掩嘴笑。 众人也被逗笑了。 “妹妹,你不去告诉大舅母不就行了?” 看刚才那紧张氛围已经被欢快所代替,九姐儿心头不由一送,便故意夸张的苦了脸,和十姐儿打趣。 众人再次笑了…… “我到很好奇那个彩色蜡烛,不如今天下了学我们去九妹妹那里,九妹妹再做一只来,让我们也开开眼?”这时那四姐开口道。 “好啊好啊!”不待九姐儿答话,那十一姐儿就已兴奋的拍手道。 “嗯,九姐姐,我也好想见识一下那彩色蜡烛,如果你那里蜡烛不够的话,可以让青杏去我哪儿取几只来用。”那十姐儿也道。 “这个……好吧!”事已至此,九姐儿也只好应了。 门口还没苏师傅的踪迹,众姐妹便又纷纷问起那彩色蜡烛的事,连那七姐儿也加入进来。 唯有文六姐,垂头一言不发。 但那紧被她握在手里的绣棚,不知不觉中却已变了形…… …… ------题外话------ 求收藏,亲们,支持一个!   ☆、十四 智取(二) 贵为侯府的嫡女,幺女,外祖家还有着显赫地位,所以文六姐在众姐妹中一直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习惯了别人的追捧讨好。 可是今天主角的身份却被人取代了,而且那个人还是最近惹得她最不快的人,这文六姐自然心里满心愤愤。 再加上她……她其实也对那个什么彩色蜡烛感兴趣的好不好,她一向是个喜好新鲜物事的人。 可是那个可恶的九姐儿竟然都不问她一声,成心要和她做对是不是,她会让她好看…… 众姐妹正闲话中,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那不高不低的节奏瞬间让众姐妹安静下来,坐好,开始一脸郑重的摆弄手中的绣架,连那一向跋扈骄纵的文六姐都不敢有丝毫含糊。 工夫不大,一个身着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头梳斜飞远山髻的女子就出现在门口。 女子生的清瘦苍白,脸上的神情又肃穆而端凝,让人望上去很有些生畏之感。 这便是教授文家众姐妹刺绣课的苏玉和苏师傅,更是京城最大的绣巷锦绣街的大掌柜。 “见过苏师傅!” 众姐妹不敢怠慢,见那苏师傅进来,赶紧齐齐站起来施礼。 苏师傅一双眸子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对大家摆摆手。 众姐妹坐下来。 那苏师傅也在屋子中央最高最大的绣棚前坐好,一边早有随身的侍女躬身奉上热腾腾的香茗。 “今儿我要和你们说的是套针绣,套针的绣制要分批进行,用到几种颜色自然也要分披,具体的绣法是第一批从边上起针,落针的一边要留出一线空隙,以容第二批针……” 那苏师傅先是轻呷一口茶,才捻针,绕线,一边为众姐妹讲解着,葱白玉指便在那上好贡缎上一阵飞舞,须臾间一枚花瓣已经栩栩生成。 众姐妹都瞪大眼睛看着,脸上满是崇慕的神色。 “且针脚的长短也不一致,第一针长,第二针就要相对短一点,第三针要跟第一针的长短一样,下面依次类推……咳咳……”那苏师傅又继续讲解示范,只不过工夫不大后,却禁不住一阵猛咳。 一边的侍女赶紧送上茶,那苏师傅饮了两口,平息了好半天,才深吸口气,对着众姐妹道,“你们先自练一会儿吧!” 众姐妹应了,然后开始穿针引线。 九姐儿也低了头,摆弄针线,只不过很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抬头悄悄地瞄向那苏师傅。 两日不间,苏师傅更瘦了,应该是又过于劳碌,未能注重自己的身体,感了伤寒吧! 说起这苏师傅,这汴州城里只当是一个传奇看,却没几个人能窥到这传奇后面的血泪。 德才兼备的世家嫡女,嫁到了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却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荒淫暴虐提出和离。 本来在之前,众人纷纷对她报以同情,可等这和离一提出,风向急转,不解、劝责、非议,苏家人更是以断绝关系相要挟。 不过最后还是和离了,可是名门闺秀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幸亏有已逝的母亲留下的一处绣庄可容身。 至于后来的事吗,就很有戏剧性了,孤女自立自强,将绣庄经营的蒸蒸日上,成了皇室贵族妇人着衣坠饰的主要来源。 可是苏家却因牵扯进某个贪墨案,几乎耗尽家财,再然后自然就是孤女力挽狂澜。 人人都说雪中送炭,不过这句话在这里却并不恰当,对于苏师傅这个救家族与为难之中的人,苏家人真的说不上什么感激。 “我在哥哥侄儿们眼中根本就是摇钱树一棵,嫌我不够节烈,坏了风门,可是怎么就不嫌我的钱呢,呵……” 她清晰地记着苏师傅对她说这这些时,脸上那讽刺自嘲的笑,还有眸光深处那悲怆的泪光。 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还真是悲惨呀,哎…… 歇了片刻,那苏师傅又开始讲解,接着还布置了任务让众姐妹夯实巩固,她则挨个巡转指点。 看着苏师傅那愈发苍白的脸,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担心,有心问一问,却又顾忌着众人的目光。 她第一次感觉到藏拙的无奈,也只好再找机会了! 又过了会儿,照例到了休整时间。 所谓休整时间,就是让学生上厕所喝水或者活动活动脑筋的这么个时间,其实也就等同于现代学生的课间十分钟。 九姐儿觉得机会来了,在苏师傅出了门后赶紧也站了起来,准备跟上去。 但走了两步才知道也似乎不可能,因为此时苏师傅身后已经跟了两人,那就是四姐儿和七姐儿。 呃…… 她怎么忘了呢,这两个堂姐可是一直处心积虑的要讨好苏师傅,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殷勤的机会呢。 不只这会儿,就是一会儿散了这两个也要缠苏师傅很久,害得她每次想单独见苏师傅一面都费尽心机。 哎…… 她无声的再叹一声,只好又慢慢的走回座位。 但无意中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仇视的眼睛,正是那文六姐! 她禁不住微微一怔,随后唇角划过一丝笑意,哦,有了…… 她很快坐好,将自己身边的那个藤制箱箧打开,将自己昨天绣的那朵富贵牡丹拿出来。 “八姐姐,你看我昨天这功课做的怎么样?”她一边将手中的那富贵牡丹抖开,一边问距她最近的八姐儿。 “嗯,很好,九妹妹的绣功进步了呢,一会儿苏师傅见了肯定会夸你。”八姐儿笑道。 “是吗?”她便也笑了起来,但忽然又将手中的绣样一放,急切而羞赧的对八姐儿道,“八姐姐,我突然肚子疼,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那八姐儿忙点头,她便一溜烟的飞奔出去了。 她回来的时候,那苏师傅已经在屋里了,而众姐妹也已坐好,在忙着穿针引线。 她便也坐了下来,加入了那忙碌的行列。 很快课程结束,到了最后苏师傅收昨日那功课的时候,可是九姐儿却发现自己绣的那功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九姐儿被苏师傅留下,而其他姐妹向她投来同情的一瞥后,满心优越的出了门。 为什么?因为九姐儿铁要挨训了! 只不过九姐儿却毫无挨训的忧烦,反而笑了…… ……   ☆、十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还是这么心思机巧。” 文家其他姐妹离开后,苏师傅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目光锐利的审视了九姐儿许久,才道。 “呵呵,师傅不就喜欢我的机巧吗?” 九姐儿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苏师傅,索性也不分辨,厚着脸皮耍赖。 苏师傅听了,摇摇头,最终也笑了。 确实,她就喜欢她的这份机巧—— 还记得三年前,她在接下文家姑娘的刺绣课后,为了测试一下她们的天赋,也为了来一个下马威,曾给她们留了这样一份功课,那就是要她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绣朵花。 要求栩栩如生,最好有呼之欲出之感! 如果太差的话,她将会考虑不带这个学生。 第二天那绣活交上来时,有一副傲霜枝真是糟透了,针法粗劣,线脚杂乱。 她没有多看一眼便将其扔在了一边,准备一会儿就将这幅绣活的主人拎出来立威。 但没想到的是,奇迹发生了—— 那时正是草长莺飞之季,忽然一群蜂蝶从敞开的窗子里翩翩而入,落在那傲霜的菊花上面,挥都挥不去。 看着那蹩脚的菊花,再看看上面的蜂蝶,众人瞬间惊呆了…… 后来她当然没罚成这幅绣活的主人,不过也没褒奖她,因为她明白她耍了小聪明。 “呵呵……姐姐们,我那烂活计又哪有吸引蜂蝶的本事,其实……其实是我一边绣花一边偷喝姨娘的桂花蜜,一不小心就将那瓶子打了,那些丝线全都沾了蜜水……” 但是等到下课后,她却意外的听见她和一众姐妹这么说,小脸上还带着憨憨的笑。 她不是孩子,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的表里不一。 她听过一些宫廷秘史,知道前朝时就有宫妃为了吸引帝王的注意用这种手段。 这个女孩应该是也是知道这些的,不然世上又哪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是却在众姐妹面前故意做出这样一副懵懂无心的样子,该是一个多么心思机巧的女孩呀! “你这番做派又哪里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苏师傅复在那绣架前坐好,又看了九姐儿道。 “师傅如此一番事业与作为,又何曾像一介女子?”九姐儿却依然不慌不忙。 很有技术的一句话,既有力的为自己辩驳,又巧妙地恭维了对方。 “呵呵,小油嘴!”苏玉和难得的露出欢快的笑颜,但很快脸色又凝滞下来,幽幽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 “师傅难道觉得九姐儿想这样吗?”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苏师傅那满是惆怅和忧戚的脸上,沉默了良久,才低低的道。 苏玉和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声的一叹。 她的处境她当然明白—— 吸引蜂蝶的傲霜枝事件后的那个后晌下学,她就留了她,不过却是严厉的斥责了她。 奇淫之术,投机取巧,万万要不得! 她哭了,诚恳地向她认了错。 “你既然费尽心思,可为什么又在姐妹前故作懵懂无知呢?”她又问她。 “我……我只是不想师傅不教我这个学生,不然姨娘会伤心的,却并不是为出风头。”她想了想才道。 “为什么不想出风头?”她不由一怔。 “因为……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踌躇了良久,才低声道。 她不由再次一怔,然后低头看向那个垂着头满脸凝重的小小女娃,心头升起一股深重的怜惜之情。 是啊,确实是这个道理呀!这个女娃比她聪明呀,懂得藏拙,懂得收敛锋芒…… “师傅,适才上课时我听你咳得厉害,可曾看过大夫?”九姐儿看天色不早,也就不再多废话,问起苏师傅的身体。 “看过了,老毛病了。”苏师傅却只是淡淡的一句,边说着还竟然拿起绣针,作势就要做活。 九姐儿急了,一把按住苏师傅的手,“师傅,您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我省得,省得!”看她那样紧张,苏师傅笑了。 九姐儿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问起苏师傅最近在忙什么活计,并且主动提议要帮苏师傅分担。 以前经常有这种情况,苏师傅有庄子要管,有锦绣街的生意要打理,有时还会遇到某些高门命妇送一些绣活过来,不好推脱的,只能接下来。 这时,苏师傅便会让侍女将那些活计偷偷的送到徐姑姑手里,让徐姑姑转给九姐儿,让九姐儿用她那几乎以假乱真的盗版技术帮她。 苏师傅笑了,“你这个丫头,倒是个真心待我的,看来我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呀,只是……只是这忙你却帮不得,因为我现在做的那活计可是女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位的,一点差错也不能出的!” “最高的?”九姐儿不由一愣,“杨……” 不待她说完,苏师傅就已经点点头,“对!” 九姐儿自动缄口,只看着苏师傅。 “呵呵……”苏师傅笑了,“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什么稀奇的。” 怎么没什么稀奇?九姐儿张了张嘴,但最终却只在心里道,她这个来自两千年以后的人,也只是在影视和小说上见过这母仪天下的人物啊。 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派头,还真是好奇的紧。特别是对于这位出身将门、能文能武的杨氏皇后…… 九姐儿被青杏接回院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当穿过花园,到了角门处,九姐儿立刻敛了脸色、蹙了眉,低头做出一副不愉的神情。 顶着这表情,穿过游廊,回到自己屋里,坐在青杏老早就摆好的茶点前。 轻呷口茶,又吃了块芙蓉糕,九姐儿便慵懒的倚在了床边的美人榻上笑了。 还不错吗,一番勾心斗角之后,还可以有个独处的地方好好修养一下呢…… “姑娘,四姑娘、十姑娘她们过来看您了……嗯,还有六姑娘、七姑娘她们……”但这时,青桃却匆匆推门而入。 “还有六姐姐?”九姐儿不由一怔,又来了…… …… ------题外话------ 重要伏笔,不过并不是宫斗文!   ☆、十六 巧为(一) 当众姐妹进屋来,九姐儿正红着眼睛趴在床头,看见众人,赶紧站起来迎上,但脸上神色还是恹恹的。 “九姐姐,你……没事吧?”十姐儿立刻拉了她的手,关切的问。 “没什么,只是……只是被苏师傅训了一顿,还被罚……罚绣三十个荷包而已……”九姐儿闻言适时的垂头。 既然装,就要像一点! “三十个?”众人听了,都禁不住咋舌,那十一姐儿更是叫了起来,“这么多,要绣到什么时候?” “苏师傅一向严厉,这个十一妹妹……应该知道的……”九姐儿脸上的表情愈发郁郁,但稍后却又苦笑一记,“呵,其实这也没什么,熬几个通宵也就成了吧。” 很显然,她强颜欢笑的表情收服了众人的心,众人都同情地看着她,沉默了。 “七妹妹,我跟你说……”文六姐的声音便分外突兀起来。 从进了这个屋子,六姐儿就一直和身边的七姐儿低声说笑,也不知在说什么。 这种举动,在九姐儿这个孩子面孔、成人心智的伪萝莉眼里,虚张声势罢了。 但是在其他真货真价实的小姑娘眼里,则就有点过分了。九姐儿刺绣功课究竟怎么回事?众人都心知肚明。 特别是十姐儿,后晌下课一回就立马向母亲说了这事。 “哎,那又怎么样,谁让我们是庶出的一支呢。”却换来蒋氏这样一声叹。 十姐儿心头的那不平不忿瞬间被激了起来,如今六姐儿又这番作为,当真忍无可忍—— “六姐姐,说什么呢?是不是你知道九姐姐的功课去了哪里了?”十姐儿紧紧盯了六姐儿,一脸的似笑非笑。 “我怎么知道?”文六姐硬邦邦的来了一句,稍后又觉得颇不是味,咄咄逼人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文十姐?” “什么意思,呵……”十姐儿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那从进了屋就一直瑟缩在众人身后的八姐儿,“八姐姐,你说我什么意思?” “我……我……”文八姐一愣,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九姐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那双总是闪着柔弱光亮的大杏眼更满是泪光。 “文十姐,你干什么?明明是她自己没看好功课,为什么要反来要怪别人?要是一个国家亡了,难道只怪那些颠覆之人,自己就不反省了吗?树老伯空,人老怕松,戒空戒松,从严而终,你这个向来自诩学问高的人不会没听过这句吧?” 文六姐怕文八姐这个性软好欺的家伙被问急了,真的就把事情抖出来,赶紧一马当先,而且还引经据史。 “六妹妹说的什么话?忠孝礼义信,一直是我们大越子民笃守的本分,而女儿家更应该恪守妇言,谨行慎言,可现在你身为侯爷嫡亲千金,一品大员的女儿,竟然褒扬反骨,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是受的那门的家教?要让有心人听去,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祸事呢。” 本来就不满六姐儿的四姐儿,这会儿又听她竟然妄言朝廷大事,终于逮住机会了,立刻义正辞严的出言斥责,借此狠狠打压她。 母亲其实也很能干的好不好,可却总是落大伯母一头,偏偏那大伯母又是个面甜心苦的,母亲不知道吃了她多少暗亏,掉了多少眼泪。 凭什么?教出这样一个女儿来,还整天装腔作势,不就是因为大伯父袭了爵位吗?哼! 她现在真有为母亲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六姐儿本来正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沾沾自喜,但是让自己这个姐姐一剖析,竟然就成了大不敬,成了惹火的根苗,一下子懵了,圆润粉嫩的鹅蛋脸上划过一抹明显的恐慌,委屈又不甘的看着四姐儿,但却不敢多说一句。 “四姐姐,六姐姐也是无心之过……” 看见六姐儿这般,那一向刻意与大房交好的七姐儿立刻笑着为六姐儿辩驳。 “不知轻重的东西,你给我住口!”但她的话未说完,就被四姐儿一句呵斥。 七姐儿立刻噤了声,但是一双美目里禁不住瞬间泪光盈眶。 没人再说话了,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弄成这种伤感情的局面,九姐儿真有点无奈,这帮子小姑娘还真是,自己费尽心思躲她们,择清静,可是还是找上来,借题发挥,将自己这里变成斗争竞技场,哎…… “八姐姐,你荷包一向绣得好,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帮我绣几个?” 九姐儿看了一眼那紧紧低着头的八姐儿,心思一动,赧然的低声一句,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 “当然可以!”八姐儿先是一怔,随后很快的应道,“我绣得快,就帮妹妹绣二十个吧!” 对于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妹妹,八姐儿真的是满心惭愧,不能投桃报李,反而害她。 她真心不想,可是实在怕那六姐儿。 现在九姐儿竟然提出了这样一种弥补方式,她真的恨不得将那荷包全揽下来。 “八姐姐,不用这么多,你帮我几个就够了。” 看着那乖乖上当的小白兔,九姐儿禁不住真心笑了,笑过之后,又禁不住一股酸楚。 这孩子,也是个实诚的,只是命苦。 自己其实真的不该名正言顺的利用她,特别在荷包绣的好这点上。 大夫人邹氏,最擅长的就是巧立名目,她一直都让这八姐儿做活,美其名曰督促女红,其实就是变相盘剥劳动力。 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然也有这一项,只不过亲生女儿就是一个不做,也不过是撒两句娇的事。 但是庶女,又怎么敢呢? “没事,我多帮几个吧!”善良柔弱小白兔再次满脸坚定的道。 “八姐姐,不用!我也会帮九姐姐的,母亲现在正让我练这个,一个好时机呢!” 第二个出来应和的正是那最年幼单纯的十一姐儿,这段时间九姐儿可是十一最崇拜的偶像。 “哦,那小九先谢过妹妹了。”九姐儿感激一笑。 “九姐姐,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少了我,我也会帮你的!”那十姐儿虽然不乏小心思,但确实也够仗义。 “小九谢过十妹妹!”九姐儿又笑。 “好姐妹,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九妹妹,我也会帮你绣几个的!”这时那虽然清高傲气,但却也不乏仁心的四姐儿也道…… …… ------题外话------ 亲们,请多支持!   ☆、十七 巧为(二) “真的,那太好了,小九谢过四姐姐!”听了四姐儿也要帮忙,九姐儿立刻惊喜,只不过转瞬又垮了小脸,“只是四姐姐的绣活自来比我好得多,又是苏师傅教的,又怎么会瞒得过苏师傅呢。” 四姐儿听了她这话,却禁不住眸光一亮,“九妹妹且放心,既然决定帮你,有什么后果我也会一力承当的!” “四姐姐,那小九就再次谢过你了!”九姐儿立刻又由衷的道,一面说,清美大眼中还应景的含了泪光,一副颇为感人的姐妹情深场面。 “看你们,一个劲的说,我都插不上嘴呢!”这时,一个濡甜悦耳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当然也要帮九妹妹几个,恰好了,这两天闲来无聊,随便就绣了几个,再加上帮妹妹的,算起来应该有十来个吧,九妹妹,你不会嫌姐姐的上不了台面吧?” 这个声音的主人自然是那一直默不作声旁观这一切的七姐儿。 此时她一改刚才那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笑语妍妍,热心热忱。 “怎会呢?”九姐儿立刻一脸受宠若惊的惶恐,“七姐姐,你的活计一向好的没话说,如今帮妹妹,妹妹又怎么会嫌呢?只是……只是苏师傅哪儿……” “妹妹别挂心!”不待九姐儿说完,七姐儿就亲热的拉了她的手,语出铮铮,“妹妹被罚,做姐姐的也是心里老大难受,如今能有机会帮得妹妹,就是真被苏师傅责罚,也是甘愿受了!” 口口声声说受罚,其实她当然明白,这么做不仅不会受罚,反而还会博得苏师傅的好感。 这苏师傅因为危难中被兄长被家族遗弃的原因,一直都很看重手足亲情。 这一点在汴州城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都知道,这有心人中当然不只包括文四姐,她文七姐也是。 绣好了的荷包她当然没有,不过为了得到苏师傅的另眼相加,就是熬上两个通宵又如何。 只不过她却不知道小透明九姐儿对这一点也知悉甚深—— “七姐姐,小九嘴拙,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九姐儿反握了七姐儿的手,满面诚挚满口诚挚。 说完之后,自己都禁不住嘲笑自己,虚伪呀,可是不虚伪又怎么行呢? 这帮小姑娘,一个个的,可都不是省油灯! 其中的翘楚当推这文七姐,可以说这番设计别人,九姐儿还有点不忍心。 但是这七姐儿却是该得的—— 因为在六姐儿嚣张跋扈、逞威作福的生涯中,大多时候,这七姐儿都起了一个助纣为虐作用。 整蛊云夫子是,往清雅阁放毒蜘蛛带蝎子是,欺负庶妹文八姐更是……例子多得不胜枚举。 至于原因吗?投其所好吧! 不过应该也存了作所讨好之人智囊的心思吧,就比如现在,不见那七姐儿正低声的和六姐儿说着什么吗。 至于说什么?九姐儿禁不住暗暗一笑,马上就揭晓了…… “文九姐,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是既然她们都帮你了,那我也帮你绣两个吧,不然倒时又要被人嚼舌根,说我不睦姐妹了!” 和七姐儿嘀嘀咕咕半天后,那六姐儿终于不情不愿的开口,说完还转首看一眼四姐儿。 果然!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但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四姐儿那瞬间阴沉的脸色。 “是吗?”为了避免战火再次蔓延,她目光一转赶紧道,“那太谢谢六姐姐了!为了报答众姐妹的倾力相助,小九决定为姐妹们做几件彩烛拿来耍耍,还希望姐妹们能够赏脸。” 众人一听她要做彩烛,纷纷都露出好奇兴奋之色,那争斗之事自然也就放下了。 那天直玩到很晚,众人才散去。 晚饭也是在九姐儿哪儿用的,只不过打赏厨房加菜的银子是四姐儿、六姐儿出的。 可以说到了最后,一帮小姑娘在那散发着幽微香味的情调彩烛下已经放下心结、其乐融融。 虽然因为自身的立场和利益,这只是暂时的,但这就够了!九姐儿想。 化解一场争斗,将其变成友情的盛宴,这不只是成就感的问题,还因这一直也是她所求。 勾心斗角,在夹缝中求生存,真的非她所愿,她真的好怀念前世那些有亲情友情可以温暖的日子。 筹谋算计,辛苦周全,她所盼得也只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过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而已…… …… 以后的几日,文家的一帮姐妹依然是上午读书,下午刺绣,只不过经过那天之事后,关系明显融洽多了。 这日下课后,九姐儿应邀去四姐儿那里去吃茶,吃到了掌灯时分,才和十姐儿一路说笑的走了回来。 两人在回廊处分散,十姐儿在两个小丫头的扶持下走了,九姐儿则进了屋。 但是刚一进屋,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守门的小丫头便领了徐姑姑过来了。 “姑姑,您这是?”九姐儿的目光落到徐姑姑那红红的眼圈上,禁不住立刻眉头一蹙。 “姑娘,您帮帮徐姨娘吧?”见了九姐儿,徐姑姑眼泪禁不住又落下,身形一矮,就要跪。 “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九姐儿赶紧一把扶住她。 青杏也赶紧跟着劝,青桃则搬了杌子来给她坐,徐姑姑这才安静下来,开始说事情的原委…… “什么,二百两?舅舅怎么会这么轻易信人?”稍后就是九姐儿惊讶忧虑的声音…… ……   ☆、十八 作难—— “姑娘,要不……要不我们去三夫人哪里……” 看着烛光下自家姑娘那愁云遍布的小脸,青桃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道。 “青桃,你说什么呢?你难道还不明白徐姑姑为什么要等到天黑了才来找姑娘吗?还不是不想让三夫人看见。” 但不待她说完,那正在窗边拿着一个有些斑驳的紫檀描金小木盒,清点九姐儿体己钱的青杏就将手中的东西一放,抬起头来斥她。 青桃被训的顷刻间红了一张脸,但却仍小声辩驳,“干嘛,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呵……”这时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九姐儿忽然笑了,幽幽地道,“随便说说,傻青桃,你以为凭我在三夫人面前,也有随便说说的资格,那你也太看的起你家姑娘了” “呃……”青桃一怔。 “青桃,你如果是因为这段时间三夫人貌似对我不错,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九姐儿却再次开口了,只不过脸色悠远肃然,语气郑重。 三夫人不像大夫人那样口蜜腹剑,也不像二夫人那样傲气清高,当然也不像四夫人那样尖酸刻薄,但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她同样是一个主母,同样是一个朝臣命妇,同样不乏心机和手段,这从她对付自己的便宜老爹三老爷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之所以还好,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乖巧柔顺,恪守本分,逢迎讨好,恭兄谦妹,再加上她提供了那个彩色蜡烛和三根棉芯的技术,让那三夫人在觉得她不错的份上又多了一份赏识,这才有了这段时间的和谐关系。 她当然不会因此就得意以致忘形,她没地位,没依仗,完全仰人鼻息而活,自然这份关系也最脆弱! “姑娘,您这个月的月例,再加上上次三夫人拿过来给三姑娘添箱剩的,和那天老太君赏给姑娘们买花戴的,共计九两多。”片刻工夫,青杏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一室的沉默。 “九两多,二百两,十去九得一,一百去十得九十,二百去一百剩一百,也就是说我们还差……还差……”青杏的话音一落,青桃就立刻掰着手指开始算计。 “还差一百九十一两,我们有的还不足二十分之一!”不待她说完,九姐儿就已经转过来,蹙眉道。 徐世昌,徐姨娘唯一的亲哥哥,身体本尊的亲舅舅。老实木纳,身无长技,靠着几亩薄地为生,还算是不错。 但前些日子竟然被一朋友忽悠了,借来二百两银子想要和那人合做生意,不料那人竟卷钱跑了,现在债主上门逼债。 几亩田产又值几个钱,自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想到了这徐姨娘。 可这徐姨娘又哪里来的钱,早就失宠不说,偏偏还体弱多病…… “什么之一?”听了九姐儿的话,青桃立刻满脸问号。 九姐儿被青桃问的一怔,竟然一时情急,忘了这个时代此数学术语还没普及。 不过此刻她实在没有掩饰解释的心情,只敷衍地说了一句“就是差很远”。 那端青桃依然不解着,这端九姐儿已经吩咐青杏,“把我的披风拿过来,我们去正屋三夫人处坐坐!” “这个时候?”青杏一愣,诧异的看向外面那沉沉夜色。 “去借钱?”青桃也一愣,诧异的看着九姐儿的脸。 “当然!”九姐儿没理青桃,只看青杏。 青杏去了,九姐儿又吩咐青桃,“去把我前日刚抄好的那套《妙法莲华经》拿来!” “可是……姑娘,那个不是你为老太君的生辰准备的吗?” 青杏已经拿了九姐儿的披风出来,听了这些,这个稳妥持重的姑娘难得的对九姐儿的吩咐提出异议。 “去拿吧,老太君的生辰还不到,以后再说!”九姐儿闭了闭眼。 青杏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九姐儿坚定地眼神,最终还是闭了嘴。 青桃很快就将那几册经书取来,九姐儿接在手里,细细的看着,摩挲一阵。 但这时屋子里却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泣音,九姐儿一怔,转头,才发现那青杏不知何时已满脸泪水。 “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舍不得,可以再抄吗,只是在可惜这些日子的工夫,本来是想省些钱的,没想到,哎……”九姐儿反过来劝慰青杏。 “姑娘……我也、也不是哭这个……只是觉得姑娘太辛苦……”青杏哽咽道。 “好了好了……你要相信你家姑娘,事情会解决的!”九姐儿又赶紧道,但是不知不觉明眸中也含了两泓泪。 “姑娘,青杏姐,你们别这样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将……将我手上戴的这个去当了,估计怎么也能换不少吧!” 呆呆的看了两人半响,青桃才反应过来,禁不住也红了眼圈,使劲的将自己手上的那只银镯子往下撸。 这是青桃最值钱的东西,作为家生子,这个还是当年老太君赏给给她炖的一手好汤的母亲的,母亲死后,就给了她。 小姑娘一直都带在山上,连沐浴都不舍得摘。 “这个……万万使不得!”九姐儿赶紧一把拉了她,然后又拉了青杏的手,看了两人,语气坚毅的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两个小姑娘看了她,却都不说话。 “好了,走吧,不然就更晚了!”面对这两个质朴诚挚的小姑娘,九姐儿心里感动非常,但最终也只说了这一句。 到了正屋,三夫人果然还没睡,通明的烛火下,正兴致勃勃的和周妈妈、翠梅翠翘摸牌玩。文十姐则坐在下面罗汉床上,一面刺绣,一面看着取乐。 一屋子其乐融融而温馨的氛围,但却因为九姐儿的加入而显得有几分凝滞。 特别是蒋氏,虽然笑着,但脸上那不冷不热可是这位夫人不大高兴的招牌表情。 “母亲,近日闲来无事,就抄了这个来孝敬母亲,还请母亲莫嫌!”九姐儿赶紧递上那经书…… …… ------题外话------ 九姐儿要化被动为主动了,不能总被欺负,至于姻缘吗,也快到了,嘻嘻!   ☆、十九 做蜡笔! “九姐儿,来——挨着我,帮我摸两手,我背一晚上了。” 大越的人,笃信佛教,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有晚辈为长辈抄录经文祈福这一说,内宅妇人更是以收到儿女子孙们亲手抄录的经文为荣。 所以蒋氏在收了九姐儿的东西后,脸色明显的好了起来,笑容中也多了几分真。 翠翘赶紧起身,搬了杌子来。 九姐儿坐下,眼角敏锐的捕捉到一边十姐儿那嘟起的嘴,还有那向往的目光。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一叹,业精于勤荒于嬉,这才是亲娘,只可惜亲闺女不理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难做…… “对了,十妹妹,昨个下课苏师傅悄悄和你说了什么?”九姐儿一面帮蒋氏摸牌,一面貌似无心的问道。 “也没什么……”听了这个,十姐儿立刻骄傲的扬起美丽的小脸,“只说我最近有长进,让我勤加练习。” “哦……”九姐儿看了十姐儿一眼,没多说,但是脸上却流露出的明显的羡慕和惭怍神情。 屋子里瞬间沉静下来,只听见火盆里的银丝碳发出的轻微“噼叭”声。 十姐儿低下头认真的做活,而九姐儿则继续摸牌…… “呵呵,和了!”工夫不大后,蒋氏带笑的声音打破了屋子的沉静,“九姐儿的手气真不错,这个银裸子赏你了!” “谢母亲!”九姐儿赶紧道。 “惨了惨了……”翠翘翠梅和周妈妈一众则夸张的垮了脸。 “得了,我这不刚顺一把!”蒋氏笑着嗔几人,然又向九姐儿道,“来,再帮我摸两把,让这帮黑心的奴才哭去。” “九姐儿,手下留情呀……” 周妈妈立刻大叫起来,翠梅翠翘也作捶胸顿足状,一时屋子里的氛围格外欢畅热闹。 “对了,母亲,大舅母多日不来了呢。”又玩了两把,九姐儿忽然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嗯,确实!”蒋氏轻应一声,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则看着那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燃烧的明亮烛火,蒋氏的眸光便微微一闪,又道,“你大舅母是生意人,每天都辛苦忙碌的很,又怎么比得上我们清闲自在。” “哦……”九姐儿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又玩了会儿,蒋氏便说乏了,九姐儿和十姐儿便各自穿了披风准备回去。 “翠翘,把我头年老太太赏的那簪子拿来给九姐儿,看看,都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家了,偏偏也不懂得捯饬。”这时蒋氏又道。 翠翘应声去了,很快就拿了一支赤银鎏碧玉石的簪子出来。 “谢母亲!”九姐儿也不推脱,笑着接了。 “母亲好偏心,这个,那天我讨了好久,你都舍不得,现在九姐姐一来你就拿出来了。”十姐儿见了,立刻噘嘴。 九姐儿但笑不语。 “你有那么多头面和首饰,如今只给你姐姐一件,你又跟着搅合。”蒋氏看了九姐儿一眼,第一次公正起来,训斥十姐儿。 十姐儿不说话了…… “姑娘,您真有办法,这簪子这么精致,一定能值不少,明儿我们就让徐姑姑去将这个当了,那舅老爷的欠账就有着落了……咦,姑娘,您怎么了……您……青杏姐……” 一回到屋里,青桃就满脸兴奋的叽叽喳喳的,只不过回头一看九姐儿,才发现自家姑娘并不高兴,一脸端凝着,明眸深处竟然还带了些愤愤之色。 小姑娘立刻闭了嘴,看看九姐儿,然后又求救般的看向一边的青杏。 青杏也懵懂,摇摇头。 她想不通姑娘带了辛辛苦苦抄的经书了去三夫人哪儿是为什么,更不明白这经书换了簪子为什么小姐却并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这簪子是长辈送的不敢拿去典当,嗯,有这个可能,自家姑娘虽然年纪小,可是却自来行事缜密,从不轻易将把柄落与人。 不过……她实在有点不明白姑娘今晚这番作为,难道她家姑娘今儿去三夫人处想要的不是这簪子,而是别的东西? 青杏疑惑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九姐儿的脸上。 她确实猜对了,九姐儿今天三夫人处一行,确实要的不是这只簪子。 自从那天献上那三根棉芯技术之后,距离今儿也有个把来月了,但严氏却一次也没再来。 严氏虽然没再来,但是这一个月之内,那三根棉芯的技术却已经普及,现在市面上售的蜡烛都是三根棉芯的,当然这都独属蒋家。 另外蒋家也将那些手工蜡烛推广出来,因别出新意博得许多人青睐。 凭借着这两点先进技术,很快就压倒了竞争对手王家,在制蜡业这一行独大。 可是她这个技术的提供者呢,却被彻底的淡忘,这些还是她秘密的嘱托徐姑姑打听的。 而今天她因急需钱的事主动提起,而那蒋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敷衍过去了,后来又拿一只簪子打发她。 是欺她养在深闺混沌无知,还是吃定了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庶女翻不起什么浪来? 再或者,是两者兼有吧! 哎…… 看来以前看的那些穿越人士在古代如何空降兵一枚、却凭着多了两千年的智慧混的风生水起的小说都是哄人的。 这些古人一点都不简单,还有人说什么古人诚不欺我,应该是他们是没遇上心思深沉机巧的吧? 不过…… 九姐儿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徐徐燃烧的蜡烛上,她倒不是完全的没办法了。 “青杏,青桃,帮我取笔墨过来!”又凝眉苦思了片刻,九姐儿终于开口道。 “呃……” “快点!”九姐儿催促两人。 东西很快取来了,九姐儿则拿起笔,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工夫不大几行娟秀的大字就跃然纸上。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识得几个字的青杏看了那张纸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做什么?做蜡笔!” “蜡……笔?” …… ------题外话------ 亲们,看不明白很正常,下章就明白了,动的是心思! 经过,路过,别错过,收藏一个!   ☆、二十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九姐儿的蜡笔当然没有做成,尽管主仆三人忙到很晚。 不过她并不觉得失望,原本她也没抱太大期望,她之所以要提前尝试一下,也不过是想有个准备而已。 她前世确实做过蜡笔,暑假时和几个学生一起,且做得很成功,只不过那是在有现成模具,还有各种现代化配料的情况下。 而如今,在这个落后了两千多年的时空里,自然不可能如此顺利,不过经过一晚上的琢磨,还有和身边两个本土小丫头的交流探讨,她倒也有了万全的想法。 这个时空没碳酸钙,嗯,石灰不有的是吗;没硬脂肪酸,嗯,可用椰子油代替,椰子油不好找,茶籽油总有吧;粘合剂没有,也好说,糯米浆加蛋清,用不完还可以吃掉;至于矿物油吗,桐油可是很普通的。 除了这些,蜡烛、颜料都是现成的,前几日为了做那彩色蜡烛,四姐儿刚刚让门口的婆子买了几盒上好的颜料来,而那蜡烛则是六姐儿和十姐儿弄来的,有十几包呢。 最后也就差那模具了,那需要用到木工,这个……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不过…… 看着外面深浓的夜色,九姐儿清秀的小脸上不由慢慢绽出一丝笑意。 相信明天就有人替她解决这个问题了。 尽管子夜才睡,可是九姐儿还是早早的就醒了。起身,梳洗,请安,上课……一天又开始了。 “尔等要切记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台上,深衣幅斤、一丝不苟的老夫子正在语调铿锵的讲着,一面讲着,那严厉的目光更是落在靠窗的文六姐身上。 而那文六姐则低着头,身子坐得笔直,唯有那垂在身子两侧握得死紧的拳头泄露了这位刁蛮千金的不耐不忿。 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一副垂头受教的模样。 只怕这位云夫子一不高兴就去告状,然后众人就又要去跪祠堂,或者被罚抄《女训》。 阳光慢慢地爬上窗棂,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云夫子才终于结束了那番汪洋恣肆,对众姐妹挥了挥手,卷起案头的两本书走出清雅阁。 众姐妹禁不住长舒口气,也纷纷吩咐丫头整理箱箧准备回去。 “好了,六姐姐,别气了!”这时,却有一个濡甜的低低声音响在靠窗的角落里。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十姐儿立刻撇撇嘴,然后和四姐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九姐儿则是微微一笑,一面指挥着青桃整理书箱,一面看着身边的十一姐儿临字。 “我怎么不气,不就是打个哈欠吗,干嘛就抓住不放,啰嗦个没完,真是个惹人嫌的老家伙……”文六姐气咻咻的道。 “六姐姐!”文七姐唯恐六姐儿再说出什么更严重的话来,赶紧打断了她,“后晌我陪你打双陆好吧?” “打双陆?好吧……”文六姐终于释然些了,点点头。 “……那个彩烛不新鲜了,你可以将四婶婶的空胭脂匣子拿一个来,我再帮你做个更精致的,嗯……我们还可以找木工弄几个小房子小亭子形状,做几个更有意思的呢。” “那岂不就是小房子小亭子蜡烛了,呵呵,光想想,就觉得有趣……” 那边九姐儿却已经和十一聊了起来。 两人的话源源不断的灌入六姐儿的耳中,文六姐立刻缄口,支棱起耳朵听。 “怎么了,六姐姐?”七姐儿看她一眼,问道。 六姐姐摇摇头,起身,三步并两步就站到了九姐儿和十一面前,开始教训两人,“小孩子闹着玩的把戏,还找木工?真是不知轻重的紧,你们当我们家木工都每天吃饱了撑的没事?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府里的人都为三姐姐嫁妆的事忙活,哪有空理这个?” 一番话说完,年幼的十一几乎被训哭了,但九姐儿却还是笑着,“六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们欠思量了。” 看九姐儿这幅乖巧态度,六姐儿冷哼一声,也没多说。 自从上次那做彩烛之事后,六姐儿虽然对九姐儿的态度依然不好,不过总算有进步,起码不在找她麻烦了。 一众人很快收拾好,出了清雅阁,踏上甬道。 四姐儿十姐儿在最前面,六姐儿七姐儿在中间,后面跟着畏畏缩缩的八姐儿,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九姐儿和小十一。 “你们真的很想找木工?”六姐儿忽然站住步子,转头看着那正边走边低声说话的九姐儿和十一姐儿。 “呃……”两人一怔。 “想找,我可以帮你们,不想……就算了。”那六姐儿又不耐烦地道。 “当然想找,六姐姐能想到办法最好了。”十一还在发怔,九姐儿却已经笑道。 “六姐姐,后晌做完刺绣功课,你能不能也赏脸去我那儿看看?那个蜡烛真的蛮有意思呢。”九姐儿又殷勤的邀请六姐儿。 自然正中六姐儿下怀,这个有几分顽劣霸道的小姑娘连矜持一下也没有就立马应了。 当然最后去的不止六姐儿,七姐儿、四姐儿……等一众姐妹都到齐了。 四姐儿还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各人都拿着绣活,对人说是在一处做活,其实却是让几个丫鬟婆子将门一把,玩了个不亦乐乎。 六姐儿的面子确实不小,做蜡烛的模具很快就坐好了,一众人先做了那创意蜡烛,最后九姐儿又装出有了新点子的样子,吩咐那木工去做了那蜡笔模具。 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九姐儿在这异世的第一批蜡笔终于出炉了,虽然只有几只,外形也不好,但却喜怀了众姐妹。 还别说,这蜡笔在这古代宣纸上一画,当真是又清楚又鲜艳。 除了这蜡笔之外,九姐儿还突然来了灵感,利用那多出来的桐油,加上强碱,做了几块手工皂出来。 这个对她来说其实更简单,因为前世这手工皂她自己就常常做来用。 手工皂自然比把蜡笔更受众姐妹喜爱,虽然还没熟化脱模,现代肥皂的优点还未完全显露,可是那爱美又独具慧眼的四姐儿、七姐儿就迫不及待的让丫头包了准备带一块回去。 看着那摆了满桌子的蜡烛、蜡笔、肥皂,九姐儿不由在心里露出丝丝胜利的微笑。 当然,革命还未成功—— “六姐姐,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估计我们也不会有这见识和玩乐的机会。” 趁着众姐妹都赏玩那些东西的时机,九姐儿赶紧对六姐儿奉承。 “嗯,这话倒是实话!”六姐儿正因这些好点子偏偏都是九姐儿想出来的而懊恼,现在听九姐儿这样一说,自然不推脱,“不只是费尽心思的搜罗了这些料来,我还打赏了那木工好几两银子呢。” “呵呵,再次谢过六姐姐!”九姐儿又赶紧道,语毕忽然语气一顿,做寻思状,“六姐姐,你说我们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人买?” 那六姐儿闻言却是目光一亮,“试试不就好了,将这些放到母亲过的我名下的那铺子里去呀……” …… ------题外话------ 呵呵,六姐儿骄傲无脑,就是应该被利用,只是九姐儿暴露了……   ☆、二十一 受邀—— “姑娘,那银子我送过去了,姨娘开始怎么都不收,后来我说姑娘已经想到万全的办法,准备和六姑娘一起开铺子赚钱,她才收下。” 夜色阑珊之际,青杏匆匆的进了屋,先将门谨慎的掩好,这才转向那坐在桌前正捧着一本书看的九姐儿。 “噗——”九姐儿被逗笑了。 看来这个有心的丫头将自己和六姐儿说的那番话听到耳朵里了,真的认为自己要和六姐儿一起做生意。 “姑娘?”青杏不解的看向她。 “没事!”她赶紧正色下来,又问道,“姨娘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青杏摇摇头,然后顿了顿又道,“只是奴婢过去的时候,徐姑姑正在哭,问究竟也不说,姨娘脸色也不好,估摸着该是姨娘恼姑姑拿大舅爷的事来烦姑娘发作了她,哎,姨娘应该是不想拖累姑娘。” 听了这几句话,九姐儿禁不住无声一叹。 她这个将她当成心头肉的亲娘自然不愿她去苦恼作难,可是不找她,还能去找谁? 只不过她无能,此刻还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她还需要时间,所以就让青杏先将那几两银子拿过去了,让徐姑姑先给舅舅送去,交些利息求通融。 如今只希望自己筹谋的能快些见成效,能早日渡过难关。 万宝斋,京城最大最有名的百货铺子,也是大太太准备给六姐儿的陪嫁,她想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特别是在制蜡业方面,那蒋家一定会知悉的。 这样算来,如果顺利的话,后天那蒋家就会做出表示的吧…… 事实证明,九姐儿料的不错,隔了一天,蒋家就做出了反应,只不过这个反应的强烈程度却是九姐儿始料不及的,蒋家竟然一大早就派了马车过来接蒋氏、十姐儿,当然还有她。 理由呢,则是去参加严家大小姐英娘的及笄礼。 其实这个理由,在九姐儿眼里是有些牵强的—— 英娘,蒋氏兄长蒋箴的长女,因为姿色出众、聪敏稳重,颇受宠爱,只不过却并不是蒋箴的正妻严氏所出,是庶女。 再受宠爱,身份也摆在那里,可如今却如此大肆宣扬的过这及笄礼,哎,项庄舞剑呀。 不过,还不错! 作为沛公之一,当然是之一,这个及笄礼的意义当然不知只为她这雕虫小技,还有更大的用处。 她还是非常高兴的,一是事情向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二就是来这里四年了,她终于有机会踏出这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这还是第一次! 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那些动不动千金小姐就女扮男装在大街上串游的情节根本就是不真实滴。 别说她,就是三姐儿、六姐儿,这些侯府的嫡亲大小姐,出门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哎,我们九姐儿捯饬捯饬不也错吗,呵呵……其实我早就该带你出去转转了,过了年你也十三了呢。”看着她脸上那明显的喜悦兴奋之情,蒋氏语带戏谑的掩袖笑道。 九姐儿马上低头,红了小脸。 她并没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甚至做派还有些夸张,穿了新衣,涂了胭脂,还带了几朵珠花。 虽然这样可能会被蒋氏看轻,可是那也总比被惦记好,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有心虚的成分在,她感觉那蒋氏看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那听说出门,也去换了衣服的十姐儿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蒋氏的话,她看了九姐儿一眼,精致的唇角一翘,脱口就吟诵起来。 唐代杜牧的诗,也是“豆蔻年华”这个词语的来源。 这大越朝,其实和前世九姐儿所处的那个时空,有很大一部分的重合历史,要说分歧呢,则是从五代十国是开始的。 这个时空,后周皇帝柴荣并没有英年早逝,自然也就没有赵匡胤和大宋。 后周绵延了几代就是这大越,如今这大越已经历经三代,依然政治清明,国家昌盛。 自然这会儿十姐儿吟起杜牧的诗,也不新鲜,只是闺中读物向来单调,可见这小姑娘是下了心思的。 只不过,哎,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风流才子杜牧这首诗,是赠给风尘女子的别诗! “九姐姐没听过吗?”看九姐儿发怔,十姐儿立刻又笑吟吟的道,“这是唐代才子杜牧写的。” “什么杜牧?什么才子?十妹妹就会欺负我听不懂这些,不会是……是笑话我穿了新衣吧” 看着十姐儿那颇为自豪的表情,又感受到一边蒋氏和周妈妈那关注的目光,九姐儿自然没放过这次藏拙的机会,脸上还配上哀怨赧然的表情。 “怎么会?”十姐儿脸上有点无奈,也有点没意思,“十三岁正值豆蔻,而豆蔻之年就典出于这诗,九姐姐好点子不少,可是这学问呢,真的让妹妹不敢恭维。” 一听这个,九姐儿赶紧向十姐儿道歉,还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十姐儿倒也不含糊,领着她看那诗文。 姐妹两个边说边笑的走了,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周妈妈和蒋氏,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样?”蒋氏一边端起炕桌上那麻姑献寿的茶盅轻抿一口,一边问周妈妈。 周妈妈摇摇头,“看起来应该不像有大舅夫人说的那份心机的人。” “可是她怎么就想出了那些奇妙的好点子呢?” “这个……怎么说呢,这九姐儿书读的不好,听说那刺绣也做得很糟糕呢,嗯,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各乱一经吧。” “呵……”蒋氏被逗笑了,稍后却又忽然冷了脸,愤愤道,“哼,不过这‘经’乱的不错,要不是这个,我那个大嫂哪里还想得起我来。”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大舅夫人的为人您不是一向清楚吗!”周妈妈赶紧劝慰。 “算了,也该走了,”蒋氏喘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去催催那两个丫头。” “是!”周妈妈应声去了…… …… ------题外话------ 九姐儿出门了,呵呵,会不会有艳遇呢?男主会不会出来呢?关注啊,收藏呀!   ☆、二十二 俊逸少年 坐在严家那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上,听着外面人声喧嚣,九姐儿不由得暗暗在心中勾勒着这个繁华盛世的街景—— 车水马龙、店铺林立,人潮涌动,古色古香。 如果有机会看一看,该有多好! 只可惜,却始终也没机会,十姐儿为掀了一把帘子让三夫人狠训了一顿,她又怎敢? 马车又行驶了一阵,拐了几个来回,终于进了蒋家,在一个雕镂华美的红漆垂花门前停下。 蒋家不亏是富贾之家,亭台院子都建的高阔而精致,装潢的更是奢华至极。 另外,院子各处都栽种着一些耐冬的名贵植物,廊架边角也摆着各种盛放的盆栽。那青翠的绿意、娇艳的鲜花,将这冬日庭院点缀的一片美丽生动。 看来这蒋家可比文家殷实多了,文家那偌大的院子,因为冬日的缘故,一派萧条冷落,听徐姑姑说只因为老太君舍不得那置办暖房的钱,吩咐大夫人将这一块撤了。 “现在府上看着光鲜,其实呀,早就空了,要不大夫人也不至于给二少爷定那样一份亲事,五品的女儿,竟然还要为祖母守孝,不就是图织造府是肥差,希望姑娘多带些嫁妆来吗。”徐姑姑还这样说。 听了这个,九姐儿倒没心思去管她那个一年总共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堂哥,她有另外的想法—— 在这种境遇下,她这个庶出的庶出,将来不知道有没有嫁妆……呃,当然,才十二岁的她不是思嫁了,只因这是摆在现实面前的大问题。 此刻忽然又想起这个,愈发坚定了她凭着先进技艺从蒋家这里讨些福利的信念…… “九姐儿,快点——” 九姐儿思虑间,执事媳妇已经打发人抬了几顶青幔轿子过来,蒋氏在催她。 “哦!”她赶紧应了,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上了轿。 又行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停下,严氏和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绝色少女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上来。 “妹妹总算来了,我和英姐都等半天了呢。” 严氏身着大红色亮缎金枝线叶纹长褙子,头戴点翠头面,端的满身富贵耀眼,白净和气的脸上更是满堆着笑。 “英娘见过姑母!”而那位少女则躬身向蒋氏施礼。 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再加双耳上那别致的鎏金点翠花篮耳坠,愈发衬得盈盈亭亭,明艳不可方物。 嗯,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暗赞,怪不得以庶女身份照样能得家人如此宠爱。 美丽也是一种资本呀! “好了好了,”蒋氏赶紧拉住英娘,笑道,“我们姑侄俩客套个什么劲,来,快让姑母看看,好些日子不见,我们英姐儿是不是又标致了。” “姑母……”英姐儿红了脸。 九姐儿十姐儿也纷纷给严氏行礼,蒋氏又指引九姐儿见过英娘,十姐儿也给英娘见礼。 “不是早就想和你表妹说道学问上的事吗,去吧!”随后严氏对英娘努嘴。 英娘听了,立刻笑着去拉了十姐儿的手走了,而蒋氏则跟蒋家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说话,最后自然是严氏名正言顺的拉了九姐儿的手。 “九姐儿这双手啊,生的真是好,纤纤细细的,嗯,听说这样的人最为心灵手巧呢。”严氏一面走,一面亲热的抓了九姐儿的一双手看着。 “大舅母谬赞了,九姐儿其实是个拙笨的,不仅书读的不如姐妹们,绣活做的也不好。”九姐儿赶紧谦虚道。 她真有点受不了严氏这份热情,太甜腻了! “嗬,傻丫头,那算什么呀……”一听她说这个,那严氏立刻看了走在前面的英娘和十姐儿一眼,低声笑,“学问好有什么用,这女子又不考功名,识些字就行了,至于那女红吗,呵呵……更没用了,你看哪个大户人家穿衣穿鞋指望夫人太太了,还不是奴才们的事。” 闻言,九姐儿只是但笑不语。 真没想到,严氏这个人口中竟然还有这么赤诚的话。 哎…… 其实当时她努力学刺绣,也是初来异世的那年见识了文家大姐的遭遇,才生的这个心思。 文大姐,侯爷文崇江庶出的长女,却因为一直不得嫡母大夫人的心,被随随便便的嫁给了一家庶子,过去就分了家,境遇很是艰难,听人说那文大姐常常要出卖绣品补贴家用呢。 物伤其类,于是她决定定要将那针织女红学好,只怕将来沦落于此,也好有一技傍身…… “我呀,就喜欢九姐儿这样的,又乖巧又心灵,那好点子一个接一个的,你说你怎么就不是我女儿呢。”那严氏又目光亮闪闪的道。 还挺直接吗,够爽利,九姐儿不由在心头暗笑,看来这严氏也不是不好相与的。 “哦,对了,大舅母,那两日我和姐妹们耍,又弄出了几样小东西,回头我想想细细写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打蛇随棍上,她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 “当然能派上用场,九姐儿这小脑瓜想出来的点子都是极妙的!”那严氏一听她这样说,立刻喜形于色,愈发亲密的拉了她的手,“看看,老大的姑娘了,这手臂上怎么总是光秃秃的呢,来来——大舅母这对手镯你拿去玩吧。”边说着,立刻麻利的去撸手上那对镯子。 怎么又是镯子?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一看就是值钱的,上好的和田白玉,应该是稀世珍品,她还是有点见识的,只是这对她来说真的不如二百两白银。 “这个太贵重了,小九不能要……”九姐儿自然赶紧推脱,甚至还大幅度的向前走了两步。 “大嫂,九姐儿,你们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走在一边的蒋氏看了过来。 “没事,母亲,是小九一时轻狂,把那天和六姐姐十妹妹她们一起鼓捣出来的那几个小把戏向大舅母献拙,结果大舅母最是和气慷慨,竟然就要赏小九镯子,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定不是一二百两的事,小九又怎能收呢?” 九姐儿立刻向蒋氏秉道,说到那一二百两的时候,一双明眸更是一阵闪烁。 这两天,她故意嘱托徐姨娘闹出些动静来,相信舅舅的事是瞒不过蒋氏的。 蒋氏听了这个眉峰微不可见的一蹙,但看了一眼严氏,很快又笑了,“好了,这东西还是你留着吧,小孩子家也带不出好来。” “回头我替你赏她好了!”说完又看了严氏,调笑,“呵呵,不过要大嫂出钱。” 严氏一怔,随即笑了,“好啊好啊,这丫头我看着就喜欢,只恨不是我闺女,赏些钱也是求之不得的呢……” “张口闭口就是赏钱,母亲,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但严氏话音未落,一个清越的男声就传来。 众人一怔,转身看去,就只见一个俊逸的少年从另一边的游廊上翩翩而来…… ……   ☆、二十三 美人计? 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丹,身着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明亮的丹凤眼里带着微微笑意,从另一边的抄手游廊上翩翩而来。 在冬日阳光的映衬下,少年仿佛也如凝聚了光芒般耀眼,众人的目光不由瞬间被吸引过去。 正是蒋氏的独子蒋宇兴! “越大越没规矩了,不在外面和你父亲待客,倒跑到内院来了。” 看见来人,严氏当即出语责备,只不过与少年如出一辙的凤眼中却无一丝认真之意,反而满是温柔。 “大嫂,你这是干嘛?又没外人!”那蒋氏见了少年,却已是满脸喜悦,扭头嗔了严氏一句,然后立刻对少年招手,“兴哥……宇兴,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过来,让姑母看看……” “昨儿回来的,本来是打发人去报你这个姑母的,可是又想你今儿就来了,干脆见了面再说吧。”不待少年开口,严氏就已经抢先道。 “姑妈!”少年过来给蒋氏行礼。 “瘦了,哎,可怜见的!”蒋氏亲热的拉了少年的手,目光中竟隐隐含了泪。 “怎么不瘦,从那冰封的山上坐滑竿下来的,接连着赶了二十多天的路,都是我不好,拿一点值不当的小事就去烦他,害得孩子豁着命赶了回来,现在我这心还不踏实呢,要是有个什么,还不后悔死呀……” 严氏又开口道,只不过一面说着,那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看严氏如此,蒋宇兴没说什么,只是有点无奈的挑挑眉。 “好了好了,母亲,大哥这不平平安安的吗,您就别说这些了!”那站在一边的英娘见了这情景,先是目光严厉的扫向一边那些目光闪烁的丫鬟婆子,然后才过来劝慰严氏。 严氏也瞬间意识到失礼,赶紧扭过头去,掏出帕子擦去眼泪。 蒋氏赞赏的看了一眼英娘,随后便吩咐九姐儿十姐儿和蒋宇兴见礼。 十姐儿自然和蒋宇兴熟稔,亲热的打过招呼之后,还和蒋宇兴要礼物。 但是九姐儿却拘束多了,一是来这异世几年了,这外男她见得极为有限;二就是她总觉得这蒋宇兴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难道是因为那些先进技艺的事,嗯,有可能! “看我,只顾唠叨些有的没的,愣让妹妹和两个外甥女在这里吹冷风,真是该打。”这时严氏已经恢复如常,走过来笑吟吟的道。 “姑母,九表妹,十表妹,屋里请!”那英娘则立刻应和着将几人往厅里让。 “姑母,过两日宇兴再去看您!” 厅里远远地就听见有盈盈笑语传来,应该是已经聚集了不少女客,蒋宇兴当然不便再跟上,躬身向蒋氏告辞。 “嗯,去吧!”蒋氏笑着点头应了。 几人往厅里走,到了厅门处,九姐儿无意中一侧头,却立刻捕捉到一束投在她身上的火热目光。 她的心不由瞬间一跳! 那个……当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惊悚于这个商户子的大胆,窥视女眷,这要是让老太君知道还了得。 慌忙转身进屋,但忽然耳边听得严氏的一声笑,“九姐儿,小心,有门槛!” 她闻声抬头,却对上了严氏那双带着了然笑意的丹凤眼。 呃…… 她不由一怔,不会是…… 商户人家虽然富有,但在社会却是地位低的,所以这大周朝,最流行的就是商户的嫡子娶高门大户的庶女,再或者是商户的嫡女嫁给高门的庶子,抑或是商户人家的嫡女去给高门世家的嫡子做贵妾。 ——所以将来摆在她面前的婚姻道路之一就是嫁给某个商户人家的嫡子。 如果真的摊上一条这样的婚姻路,对她这身份卑微的庶出来说也算是幸运的了,成为大户人家的主母,衣食无忧。 那文大姐儿不就是嫁给了一个没落高门的庶子吗,然后尝尽了生活的辛酸。 只可惜这严氏母子明摆着动机不纯,对她有图谋。 这又算什么呢?能说是美男计吗? 九姐儿不由在心头冷笑。 厅里女眷不少,正在吃茶聊天,见严氏英娘领着蒋氏一行人进来,立刻纷纷停下注目几人。 这时严氏便充分发挥她那长袖善舞的优势,为众人引见,直到屋子里响起和谐欢快的笑声,才又和英娘领了蒋氏几人去见蒋老太太。 蒋老太太是个相当慈祥和蔼的老人,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但是却依然白皙清俊,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 其实不管是蒋氏、十姐儿,还有英娘和这蒋宇兴,在相貌上都遗传自这蒋老太太。 另外,最让九姐儿欢喜的是,还是这蒋老太太的实际,见面礼各赏了她和十姐儿金锭子,折合着怎么也有个五六两。 这可比严氏的那个镯子强多了! “老太太,太太,杨三夫人过来了!” 就在几人寒暄一阵正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忽然一个打扮体面的婆子匆匆的奔了进来,躬身施礼道。 说不上什么原因,九姐儿觉得婆子的几句话后,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变得异样起来—— 英娘瞬间垂头红了脸,一副羞赧的样子;而严氏立刻站了起来了,笑了,看样子似乎有点激动;蒋老太太则是垂了眸,低头端起那青花缠枝纹茶盅,慢慢的呷茶。 蒋氏呢,却是先向英娘,又看了看众人,然后捻起炕桌上的一枚枣子慢慢嚼着,借以掩饰唇边那抹讥讽的冷笑。 有什么不对吗? 这杨三夫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九姐儿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暗忖。 “表姐,这杨三夫人是谁呀?”当然此刻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懵懂,那就是十姐儿。 “嗨,也不是什么外人,是我娘家的一个本家侄女,做闺女的时候,就因为和我性子投,关系亲厚,后来她嫁了威远王府上的三爷为妻,我们也时常走动。”那严氏抢先笑着给十姐儿解释。 “威远王府杨家?皇后娘娘的本家……”十姐儿闻言脱口而出,但话音未落就换了蒋氏的一记严厉瞪视,十姐儿立刻闭了口。 严氏也看了看十姐儿,又一笑,然后拉了一边英娘的手向蒋老太太道,“母亲,我和英娘去迎秀姑了。” “嗯,快去吧,多带几个人,别失了礼数!”蒋老太太脸上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却很快的道。 严氏带着英娘走了,屋子里便沉默下来。‘ 工夫不大,就见严氏和英娘引着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进来…… …… ------题外话------ 收藏啊,亲们!   ☆、二十四 设计—— “老太太,几日不见,可越发精神了!”杨三夫人进屋来,立刻笑吟吟的向蒋老太太施礼。 她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端秀,身型略瘦,水红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和靓蓝色湖杭素面综裙,将她衬得更是雅致柔美。 “精神什么,每日颠三倒四,哎,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中用呢。”蒋老太太立刻叹息摇头,然后又拉了杨三夫人身边那女孩笑眯眯的问,“这是慧姐吧,转眼就这么大了,出落得好标致呀!” “是啊!”杨三夫人立刻应道,然后指引女孩,“快叫奶奶!” “奶奶!”女孩低声叫一句,但语气却淡淡的,似乎有点不情愿。 十来岁的模样,皮肤雪白,容貌精致,身上一件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颈上带着赤金坠万事如意金锁的项圈,很粉嫩讨喜的一个孩子。 只不过那明媚大眼中,还有那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却有着丝丝难掩的傲气不驯。 “呵呵,好,好……”蒋老太太笑了,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块金锭子塞给女孩,“慧姐拿着,讨个吉利。” 接着杨三夫人又指引慧姐见过严氏和蒋氏。 蒋氏是个稳重矜持的人,笑着和那慧姐寒暄两句,赏过见面礼也就罢了。 但那严氏却是个殷勤爱闹的,亲热的拉着那慧姐的手,絮絮个不停。 那慧姐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最后干脆将手抽出,弄得严氏好不难堪。 “这孩子……哎,老王妃从小就感怜她,一直都尽心宠着,这不,看看……宠坏了吧。”那杨三夫人赶紧道。 “老王妃身体可还好?”那蒋老太太也赶紧岔开话题。 “还好,好……她老人家每日都要去院里耍些拳脚呢。”那杨三夫人又道。 “是吗?都这个年纪了,真是个有能耐的!”那蒋老太太立刻满脸羡慕。 然后蒋氏又让九姐儿十姐儿给杨三夫人见礼,对于九姐儿,那杨三夫人只是大面上赞了句,又赏一个荷包就过去了。 但是到了十姐儿,却是拉了手细问着,什么多大年纪读了什么书,最后还一个劲的夸十姐儿好容貌。 九姐儿做惯了小透明,当然没有被冷落的尴尬,但是站在一边的她却敏锐的注意到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那就是英娘。 妒忌了?不至于吧…… 这英娘可不是家里的六姐儿,作为庶女,应该早就练就了这点修为。 再说刚才这杨三夫人进来的时候,可一直拉着她的手。 思忖间,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严氏脸上,这八面玲珑的一个什么时候竟然阴下了脸。 呃…… 再一眼,她又禁不住一讶,那就是蒋氏的反应,作为十姐儿的母亲,亲身女儿被夸奖,与荣具焉自然能理解,可是此刻蒋氏似乎有点过了,脸上的表情不只是荣耀,似乎还有……还有惊喜。 什么事让她这个颇有城府的嫡母如此呢…… “老太太,太太,吉时将近,可是要准备了!” 不过,九姐儿并没有时间将这问题思考下去,很快就有一个婆子进来秉道。 于是一行人便移步去了正厅,到了厅里,自然又有一番寒暄热闹。 看着那比主人还受欢迎的杨三夫人,九姐儿不由再次思度,难道人们为了攀交权贵才如此? 这杨家,确实显赫,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还是本朝唯一世袭罔替的异性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杨家的兴盛并非靠的是裙带关系,而是功业。 开国打天下就不说了,后来更是在定天下中起到了重大作用,平乱、戍边、屯兵,功绩赫赫。 只不过九姐儿却觉得这些夫人太太们巴结的并不单纯,一个个跃跃欲试、却又躲躲闪闪的,带些暧昧,而且还似乎互相较着劲,就好像严氏和蒋氏。 严氏,蒋氏,英娘,众位太太的女儿…… 啊,莫不是为了亲事? 电石火光中,九姐儿头脑中不由一个念头一闪。 可是…… 杨家适龄婚配的男子有谁呢?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掰着手指头、将某天徐姑姑偶然对她说起的、杨家众子在心中挨个数过—— 杨家老大早年战死沙场,而那粉嫩傲慢小萝莉则是其遗孤;杨家老二前两年病逝,有寡孀赵氏。 杨家老三,也就是这严秀姑的丈夫是庶出,两人已经有一子一女,当然也不是考虑之内了。 然后就是那少年就扬名天下、后来又袭了威远王位的老四了,只不过这杨老四已经娶妻,妻子虽不是高门大户闺秀,却也出身将门。 最后也就剩这杨家老五了,嫡出,年近弱冠。 是给这位杨五爷择亲吗? 可是庶出媳妇出马、而且还在这些小官僚商户女中选择,连英娘这位商户的庶出也有机会博弈,这不对呀,除非……做妾…… “九姐姐,这边——” 这时只听十姐儿一声唤,九姐儿才发现众人已经往东堂去了,慌忙跟上。 东堂早已搭好设施,各种礼器也已备好,这一刻自然是主人宾客落座,笄者就位,然后就是开礼了。 这是九姐儿第一次见识这古人的及笄礼,郑重肃穆,是一个女子跨入成人行列的象征。 不过她却觉得没意思,跨入成人行列又如何呢?摆着面前的,不就是嫁做人妇? 哎…… 感伤中又想到无意中落入异时空的自己,想到自己那未卜的前路,她的心情不由瞬间郁郁起来,以致于礼毕后入席,面对蒋家那满桌珍馐也没什么胃口。 “知道我为什么要挨着你坐吗?”这时她身边的杨慧娘却突然问她一句。 “呃……”她一怔,看向身侧这个刚才硬将十姐儿挤到另一桌的傲娇小萝莉。 “因为你看着最老实,没在我叔叔们身上动心思!”不待她回答,那杨慧姐徐徐说出答案。 们?九姐儿再一怔。 “哎呀,九姑娘,水泼您身上了,真对不起呀。”但这时一个打她身边经过的丫鬟却失声叫了起来。 九姐儿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那件粉红色杭绸小袄上一片水渍茶渍。 那丫头赶紧给她用帕子去擦,但没想到倒抹了一片,管事婆子过来,狠狠地训了那丫头,并殷切的带她去换衣服。 换了那婆子为她准备的一件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出来,九姐儿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应该是严氏身边的大丫头,那素质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犯这低级错误呢? “大少爷!” 很快,走在前面婆子的一声唤为她释疑。 嗯,应该是故意的! ……   ☆、二十五 拒绝—— “表哥,有事吗?” 对于这个一天之内屡次试探冒犯自己的男人,九姐儿已经失了耐性。 的确,她不是原汁原味的古人,可是来这异世几人,却早已经将那些规矩制度放在心头。 不是她有多么拥护这些东西,是不拥护这些东西,她就别想活的舒坦平静。 “呃……” 很显然,蒋宇兴很惊讶这个安静老实的有几分呆滞的表妹突然地犀利与精明,禁不住一愣。 “表哥要是没事的话,小九就先退下了,人多嘴杂,规矩不可废。”在蒋宇兴还未反应过来至极,九姐儿又再次开口。 “呃……呵呵……”蒋宇兴又怔了一下,目光落在九姐儿那端凝肃穆的小脸上,一个忍不住竟然笑了。 九姐儿清秀的眉不由瞬间拧成“川”字。 看九姐儿真恼了,蒋宇兴忙敛了笑,郑重下来。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具清瘦的甚至有点干瘪的小身躯竟然十分有气势,再加上那认真的表情,让他不由得就想起凛然不可犯这个词来。 “宇兴冒昧了,还请表妹见谅!”蒋宇兴赶紧致歉,“实在是有个问题想向表妹讨教?” 果然,九姐儿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平静,“什么问题,还请表哥不必拘泥,尽数问来,小九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话说的清楚得体,甚至伶俐,让蒋宇兴不由的再次刮目相看。 蒋宇兴那双明亮的丹凤眼不由轻轻一眯,然后笑着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正是前几日九姐儿拉着众姐妹鼓捣出来、并摆到大夫人的百货铺子里去买的那蜡笔和肥皂。 九姐儿依然不动声色,看着蒋宇兴。 蒋宇兴也看九姐儿一眼,四目相触中,蒋宇兴笑了,“表妹,不如我们合伙开一个铺子吧?” 他的话让九姐儿完全怔住,愣愣的看着他。 她没听错吧? 竟然不是问配方,也不是问她如何懂的这些,而是说……合伙开铺子…… 真是出乎意料的很! 以致于她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在这大周朝,女人开铺子的事很常见,只不过那都是一些有财力有权利的夫人太太,再不就是这些夫人太太的女儿,想当然这些铺子就是那些夫人太太给女儿的嫁妆了。 这些铺子经营好了,收入一点也不次于那些田庄土地,就像自己的嫡母蒋氏,手下就有两家铺子,而这两家铺子可一直都在她那个便宜老爹的仕途中发挥着巨大作用,不然只靠那不多的几两俸禄,又哪里够打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也是自己这个嫡母能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紧捏在手里的原因。 嗯……当然,她不是想捏某个人在手里,她只是想要在这个异世里有所依仗,让自己,还有自己的姨娘,能过得舒坦点,不在为那百八十两的银子尝尽辛苦心酸。 ——所以此刻,面对这个诱人的提议,她昏了、懵了…… “表哥说笑了,小九自小养在深闺,又年幼无知,见识浅薄,岂懂什么开铺子的事,如果表哥是有意与这两样小东西的配方,回头小九好好寻思寻思,写出来拿给表哥就是!”微微沉默了一下,九姐儿深深呼出一口气道。 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拒绝了。 有两点—— 一:这蒋宇兴是她今天第一次见,为人她并不了解,但是有一点却清楚,那就是这是一个标准的商人,这蒋大少爷如何爱赚钱、如何会赚钱、又如何会盘……诸如此类的事她可是满耳都是。 这样一个人,她又怎敢信任? 二:她可以应下来,更可以和这蒋宇兴一起将铺子开起来,可是又该去如何面对蒋氏?又如何能过得了李太君那一关? 恐怕会被扣上个私相授受之罪,她不想再文家混了吗?羽翼未丰,她可不想失去文家这个庇护所。 听了她的回答,蒋宇兴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表哥,小九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九姐儿微微四顾了一下,才发现那些婆子小厮不知何时都避了个干干净净,此时回廊上只有他们这一男一女。 她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快速地对蒋宇兴福了福身,然后转身便走。 蒋宇兴还想说什么,但是九姐儿却已毅然走远,留给他的只有那清瘦傲然的小小背影,还有那洒落了一地的阳光, 蒋宇兴怔了很久,忽然又勾唇笑了…… …… ------题外话------ 亲们,改好了!   ☆、二十六 如愿! 走尽回廊,转过弯,九姐儿那挺直的双肩才禁不住瞬间垮下。 天知道她多么想答应蒋宇兴的提议,多么想在这异世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资产。 可是…… 哎! 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正厅,本想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餐,可是向里一望,才发现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占了。 她禁不住沮丧的都有些愤愤了,这合规矩吗?再说那筷子和汤匙她可都用过了,难道这些人就不嫌脏吗? 但是又向那边望了一眼才猛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怪这些人,谁让自己身边做的偏偏是那杨家大小姐杨慧姐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叔叔见不上,就在侄女身上下功夫了。 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九姐儿举步就要向十姐儿那边去,但是忽然她的目光落到墙角,她心思一动,转身就向那边走去。 “这儿没人吧?”九姐儿微笑着问一边一个穿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的妇人。 “呃,当然没人,坐吧!”看是生面孔,妇人禁不住有些吃惊,但很快又点点头道。 妇人当然不认识小透明般的九姐儿,不过九姐儿却认得这妇人—— 邢氏,蒋老太太本家的一个侄女,夫家姓梁,还是这汴州城另一大蜡商王家太太梁氏的长嫂。 “我出去了一下,回来位置有人了,看这里清静,就过来了。”九姐儿笑着向妇人解释,一边说着,还向刚才自己做的那边望了一眼。 妇人顺着九姐儿的目光望过去,然后了然的笑了,态度明显的比刚才热情起来。 “……我怕乱,儿媳女儿又都性讷,所以就捡了这清净地坐了。” 妇人和九姐儿寒暄两句,最后一句明显的是解释她们这桌被安排在角落又如此清冷的原因。 只不过这理由很没说服力,怕乱怎么不坐里边去,里面可是坐了一帮被蒋家视为上宾的夫人和太太,蒋氏和杨三夫人可都在里面。 “哦!”九姐儿当然不戳破,笑着点点头。 又闲话了两句,就见那绣着凤凰串牡丹的门帘一挑,严氏走了出来,笑吟吟的招呼客人。 只不过当她的目光向九姐儿扫来时,脸色禁不住一滞。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九姐儿在心头暗笑,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顺手将手边的果酒为邢氏满上。 结果就是九姐儿这顿饭没吃完就被蒋氏叫走了,东厢房的坑上蒋氏一脸凝重的端着茶盅,而周妈妈则小心的站在一边。 “九姐儿,来,坐这儿!”看九姐儿一脸无辜和惶恐的进来,蒋氏的脸色稍缓。 “母亲,有事吗?”九姐儿问。 “你认识刚才坐你一边的那位太太吗?”蒋氏难得这样直接。 “听人说是梁家的太太,别的我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干嘛要和人家这么近乎?”蒋氏听了这话,则立刻将手中的茶盅往炕桌上一放,厉声道。 九姐儿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低声,泪水也落了下来,“母亲,小九错了……” “错在哪儿了?” “错在……”九姐儿眨巴着一双泪眼,看着蒋氏的脸色,嗫嚅了半天才道,“错在不该……不该和生人说话……” “噗——”一边的周妈妈被逗笑了。 那蒋氏也有些忍俊不禁,骂一句,“真是个呆丫头!”然后就示意周妈妈扶九姐儿起来。 九姐儿不敢起。 “好了好了,知道这事不怪你,那王家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和我们争的机会呢,说不定早就打听好了,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偏你又是个软弱懵懂的,哎!”那蒋氏便叹一声,亲自来扶她。 “什么王家?母亲,说什么呢?”九姐儿满脸不解。 “告诉你也无妨,”蒋氏拉了九姐儿坐在炕边,“蒋家在生意上有个最大的对头就是王家,这邢氏是老太太的本家侄女不假,但她还是王家太太梁氏的大嫂,这邢氏当然和王家亲,本来已不怎么来往了,谁知今儿又登门。” 听了蒋氏的话,九姐儿当然还做疑惑状,小声说,“母亲把我都绕糊涂了,不过……不过这梁太太真的很……很热络,还一直邀我去玩呢。” “她当然热络,对你有所图吗。”蒋氏立刻又沉了脸。 “对我?有所图?”九姐儿则瞪大了眼。 “算了,不说这个了!”那蒋氏摆摆手,顿了顿又忽然郑重的看了九姐儿,“今儿叫你过来,真的不是挨训的,而是有个好事和你说。” “呃……” “我想好了,帮你和十姐儿姐妹俩弄间铺子,也让你们将来有个依仗!”然后蒋氏又不紧不慢的说道。 “啊……” 尽管今天的一番筹谋就是为这个,可是如今从蒋氏口中听得,九姐儿还是欢喜的几乎要飘了起来。 “怎么,不愿意?” “当然愿意!”九姐儿答得有点迫不及待,眼见头上砸下一个大馅饼再不迫不及待点儿才是非正常尼,但稍后九姐儿就又装模作样的垮了小脸,“可是……母亲吧,我和十妹妹又那会开铺子?我们又开什么铺子呢?” “怎么不会?”蒋氏笑,“我觉得我的两个女儿不比那三姐儿差呢。” 为了让三姐儿将来能妥善打理自己的嫁妆,大夫人两年前就将那给三姐儿的铺子给三姐儿管了,并且三姐儿一直都做得不错。 三姐儿管的是自己的嫁妆,这会儿蒋氏拿三姐儿来做比,九姐儿自然不说话了,红脸低头做害羞状。 “另外呢,这铺子也不只你们两个开,我还给你们找了个伴呢。”蒋氏又道。 “伴儿?”九姐儿一愣。 就在这时,那门帘一挑,一个身影踱步进来。 啊…… 看见来人,九姐儿的心不由一跳。 蒋宇兴! 不知刚才的事他听到了多少?见识了她的表里不一,她的心机又没有被参透呢? ……   ☆、二十七 做妾? 不过显然,九姐儿多虑了,刚才的事,蒋宇兴不只一个字没说,连一点异样都没有表露出来。 有蒋氏从中张罗,这开铺子的事很快敲定了,大的事宜当即决定下来,而一些具体细节则商量着回头安排。 九姐儿发现,这蒋宇兴确实很有一套,就像这蜡笔,依蒋氏的意思要是赚钱的话,就大批量的弄,但蒋宇兴却反对,主张少量的来,并且要精工细活,然后卖个好价位,以此来带动蒋氏的蜡烛。 对于这个,九姐儿赞成,物以稀为贵,以品牌来带动生产,有谋略有见解。 再说在这个蜡烛都不普遍的时代,又有几个人用的起蜡笔,多投资只会生产量大于购买量,造成滞销。 另外呢,对于汴州这京城里与王家的竞争,蒋宇兴并不大热心。 “姑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又何必拘于这一城之内,不如去别的地方做。”这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面前,有自己的想法。 “哪儿?东胜州?”蒋氏皱眉。 “呵……姑母,我大越难道只有北方吗?我们不如去江南,先入者得先机,不好过这里泛滥折本吗?”蒋宇兴又笑笑道。 蒋氏凝眉沉思,旁听的九姐儿却禁不住暗暗点头。 确实,这三根棉芯的技术还有手工蜡烛都是技术性极低,易模仿的,只要有心人将其买回去琢磨,很快这技术就不再独属蒋家,蝴蝶效应,又怎么会不泛滥。 呃…… 恐怕现在这技艺已经不再是蒋家独有,不然这蒋宇兴干嘛这样心急,抓住她不放呢? 她不由悄悄看向那蒋宇兴,不妨那正与蒋氏谈笑的蒋宇兴目光也无意中扫过来,瞬间四目对上。 九姐儿立刻红了脸,垂头,心里暗暗懊恼不已。 这人不会理解成她在和他眉目传情吧? “……宇兴,这趟江南你可否让别人去,刚回来又要出门,大嫂又要难过了。”那边蒋氏却已经在忧心忡忡、满脸不舍的劝那蒋宇兴。 “还是我去吧,那边我有打小的朋友,好办事!”蒋宇兴俊脸上依然温和带笑,但是语气却坚定。 蒋氏无奈,叹息一声嗔他,“你呀,就是没管束没羁绊,到时成了亲看你还能不能这样?” 蒋宇兴却并没多少羞赧,反而一阵的笑,“姑母,这成亲的事吗,还要仰仗你呀。” 蒋氏听了又要笑骂侄儿,这时周妈妈却轻咳一声,蒋氏这才注意到一边还坐了个面红耳赤的九姐儿,遂庄重起来,又和蒋宇兴说了几句便带着九姐儿去了前厅。 离开蒋家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 一样坐在马车上,一样听着外面的喧嚷,九姐儿却完全不似去时的心情,一颗心满是喜悦。 舅舅的事解决了,她还拥有了一份小资产,这算是她在这异世里却的第一次重大胜利吧。 相信,只要她努力,只要她悉心经营一切,未来一定会更好! 只不过相较于九姐儿的好心情,那十姐儿却是郁郁的,九姐儿问她,开始不说,后来才有些懊恼的道,“也不知哪里恼了英表姐,后来竟和我疏远起来。” 九姐儿一怔,笑了,“十妹妹,你想必是多心了,那英表姐今天是正主儿,肯定忙,又哪里来这么多工夫和你周全。” 十姐儿听了,点点头,“也是!” 九姐儿则暗暗撇过头去看后面闭目养神的蒋氏,当然没有错过那张端庄美丽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愤愤和复杂。 回到家,十姐儿嚷着累去休息了,蒋氏则让翠翘和翠梅指挥着一众丫鬟婆子去安置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 每次蒋氏从娘家回来,都有这番兴师动众的行为,九姐儿当然能理解—— 哎,这也算是一种炫耀吧! 用来弥补自身商户女所欠缺的那份尊荣,在财富面前,这府里的那个人又敢不高看一眼呢。 笑笑,九姐儿也准备回屋,但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刚才在蒋家收的那些见面礼不见了。 她立刻急了,银子是不多,但问题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她赶紧回头去找,沿着那回廊,直到快到正房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的那荷包。 她立刻奔过去捡了起来,正欣喜呢,却忽然一阵说话声入耳—— “……真没想到大嫂竟然打这个主意,要将英姐儿送去杨家做妾。” “是啊,可惜了英姐儿这么好的人品。” “呵呵,可惜……可惜什么?你不知道,那丫头有多愿意,讨好那杨三夫人且不说,那杨三夫人多夸十姐儿几句竟然就将十姐儿当敌人防了,你说这亲娘就是个妾,自己又心心念念的去做妾,这不是自作践吗?” “竟还有这事?这英姐儿真是……哎!” “哼,自作践竟还拿这心思去揣度别人,也不想想,我又怎么会让十姐儿去做妾?” “夫人,难道……难道您是有意未娶妻的哪位……” “怎么,连你也认为我要将女儿送去给人做妾?” “夫人,您别恼,听老奴说,其实杨家这两个都不错,那威远王有了正妃,可不是还没侧妃吗?” “啊,怪不得……可是……” “夫人,周妈妈,东西已归置好了……” 远远传来翠翘的声音,将两人的谈话打断,也将九姐儿解救出来。 九姐儿哪还敢多留,趁着几人不注意这边,赶紧悄悄溜回自己住的那几间倒座抱厦了。 回到屋里,坐了好久,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侧妃不也是妾吗? 不过好像与自己无关吧。 九姐儿扯唇笑笑,然后掏出自己得来的那个荷包慢慢的数起银子来…… 第二天,九姐儿依然早早起来,先去给三夫人请安,然后又和三夫人、十姐儿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 得了那次教训,这十姐儿再也不敢睡回笼觉,所以这些天母女三人每天就早早到了。 今天依然很早,东方隐隐现出些红日来,但是天色还是一片朦胧。 只不过今天好像所有人来得都很早,几人到的时候,其他几房的人早到了。 九姐儿不由很是惊异,特别是看见那和二夫人坐在一处的穿月白绫缎小袄的文五姐的时候。 发生什么大事了?为什么都向她们行注目礼?有什么不对吗? …… ------题外话------ 这些女人们聚在一起要干什么呢?呵呵……下章再说!   ☆、二十八 我想嫁英雄! “三弟妹,看我整天瞎忙,连昨儿你归省都没顾得上安排,哎,真是对不住,不知老太太和大舅公可还康健?” 蒋氏三人刚刚请安完毕,大夫人邹氏就问上了。 未语先笑,语气亲切,而且出口的话也相当得体,完全的大夫人做派。 九姐儿可没忘记前段时间,大夫人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蒋氏,连十姐儿都感觉出来了,直问蒋氏这大伯母怎么了。 又能有什么呢,应该是唯恐蒋氏为娘家的事找上她吧! “嗯,谢大嫂关心,都好!”蒋氏笑着致谢,但面对一屋子的人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三弟妹,听说表小姐一表人才,昨儿的及笄礼也是热闹非凡,是吗?”沉默了一下,二夫人苗氏又问道。 呃…… 九姐儿不又抬头看向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起一个庶出姑娘的及笄礼,二伯母,你的高傲呢? “哪里,都是亲戚朋友们抬爱!”蒋氏谦虚道,一样的简短。 人们大眼瞪着小眼,屋子里再次沉默了。 “三嫂,听说昨儿那威远王府的三夫人也去了,是吗?”四夫人甄氏的话再次打破了沉默。 九姐儿觉得众人的目光因为自己这个极品四嫂的话瞬间一亮,耳朵也瞬间竖了起来。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文家众女眷严阵以待的目的,应该是和昨天那些夫人太太生了一样的心思,关注的是杨家的两个黄金男人吧。 “嗯,是去了,还带了杨家大姑娘慧姐,这慧姐真是一年一个样,现在都是大姑娘了呢,哎,孩子们大了,我们也都老了,你说是不是,四弟妹?”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蒋氏的话匣子终于被敲开了的时候,谁知那蒋氏笑吟吟的几句,竟然语锋一转,打起了太极。 甄氏的脸不由瞬间一僵,众人的脸也都不好看。 “好了,快让老三媳妇坐下,问这么多干什么?” 这时却听威严的一声,正是那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李老太君,此刻老人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九姐儿却觉得这老人一定不高兴。 哎,文家到底有多少女儿嫁不出去了,值得这样,汗颜啊! “对了,老大媳妇,那天你跟我念叨的这信亲王王妃为了帮三姐儿送嫁专门来京的事,府里可都安排好了。”这时那老太君又问邹氏。 “老太君放心,这个当然安排好了。”那邹氏立刻笑道。 听见说这个,那三姐儿立刻红了脸,一扭身出去了。 “这丫头,呵呵……”老太君看着三姐儿,满意的笑了。 众人也跟着笑,一屋子的氛围变得欢快起来。 “多拾掇几间宽敞屋子,别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媳妇省得,省得,早就备好了,我那姐姐常年礼佛,住小佛堂临着的那几间屋好了,而阿靖呢,就安排在月哥院子前面那排屋里……” “啊,母亲,靖表哥真的要来?那天不是说不来了吗?”蒋氏的话语音未落,一个满是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种场合敢这样问的人自然非文六姐莫属! 虽然她是文六姐,但是这样公然的关心一个外男,也有点过了,看李老太君那瞬间阴沉的脸、还有苗氏等人那看好戏的神情就知道。 “你呀,就惦记着玩,我可告诉你,你靖表哥现在可是大人了,这次又来京里是办正经事的,不会和你一起胡闹。” 邹氏飞快的扫了一眼众人,眉头不由一蹙,但是很快又笑了,用手指轻轻地一戳六姐儿的额头嗔道。 “呵呵……”和邹氏一起来的几个体面些的丫鬟婆子立刻应和的轻笑起来。 这笑一向是有传染性的,其他人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老太君脸上的神情又微微缓和了。 这样高明的手段,九姐儿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感叹一番的心思,因为她现在完全被欧阳靖那只小猪头要来的事弄懵了。 到底还是要来了。 “别的不清楚,只听人说信亲王这两年将世子送到军营里历练,还立了军功呢。” 徐姑姑那天是这样回复她的,只不过说了和没说一样。 想想也是啊,信亲王的封地在鲁,距这里千里迢迢的,徐姑姑又能得到多少可靠消息呢…… “九姐姐,走了,去上课了,发什么呆?” 冷不防耳边响起十姐儿的召唤声,九姐儿一愣,才发现众姐妹已经要走了,屋里只留下邹氏几妯娌正在商量什么。 她赶紧跟上…… “……这杨三夫人吗,很可亲的一个人,看看,这是她赏我的呢,不过我不喜欢那个杨慧姐,无礼的很……” 看着那被众姐妹围住的十姐儿,九姐儿不由得暗暗摇头。 延寿堂里未上演的,现在延续到了清雅阁,真的不知道这杨家的两个适婚男人是何等的三头六臂…… “九妹妹,屋后面那腊梅花开了,要不要去摘两支?”这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道。 九姐儿一怔,回头,立刻对上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美目,和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正是那许多日托病不出的文五姐。 “好啊,五姐姐!”九姐儿一点儿不敢含糊,赶紧笑应道。 文五姐,清高自诩,同时也多愁善感。 九姐儿对她印象还不错,四年前自己刚刚成为这文九姐躺在病床上时,这位堂姐曾经去看过她,并且还为了她发作了一个玩忽职守的婆子。 虽然这事有点不值当的,换做九姐儿绝不会这么做,但却可看出这位堂姐却是个真性情之人。 “九妹妹,你过年也十三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来到花园一侧的梅林里,白衣红梅,五姐儿俏立梅枝之下,回眸,然后问她。 “呃……”面对着这个颇有些惊世骇俗的问题,九姐儿禁不住一怔,红了脸,有点不知该答什么,“五姐姐……” “呵呵……好了,小丫头,不为难你了。”五姐儿笑起来,“知道我想嫁什么样的人吗?” “……” 五姐儿脸上的笑容因为那份倔强憧憬而美得惊心动魄,“我想嫁的那个一定要是这个宅门里都倾慕的那个,我想嫁给威远王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   ☆、二十九 反常则妖 呃…… 看着那俏丽在红梅树下、坚定而倔强的女子,九姐儿不由骇异的张大了嘴。 如此气魄,但思维却又如此简单。 这威远王长相如何性情好坏完全不知,却因为文家人的趋之若鹜、因为众人的传言就想要嫁给他,这岂不是太盲目了吗? “妹妹不知,其实……其实我见过这威远王一面……”仿佛是看穿了九姐儿的所思所想,那五姐儿又羞涩的开口道,“两年前上元节,二夫人带我和四姐儿去看灯,不知怎么街上就冲来了两头发疯的水牛,霎时一街惊乱,二夫人赶紧带人护着四姐儿和怀了身孕的嫂子走了,剩下弱小的我被挤到了牛蹄下,眼见就要没命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救了我,轻松地将那两头发狂的畜生收拾了,还告诉我不要怕,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威远王。” 啊…… 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前缘,怪不得呢? 弱小无助的女孩被家人抛弃,又在那样危难的时刻,对救她的人生出好感,这个她能理解。 再加上此刻家人的追捧和向往,无异于火上浇油,浇出这个心思向来恣情的女孩心头的那绵绵情思。 哎,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呢! 可是,这五姐儿似乎忽略了两个问题,一是在这封建礼教严苛的社会,父母之命媒勺之言,不是你想就嫁的成;二是人家威远王有老婆,你生这份心思,这不是明摆着要做小三吗……呃,不,在这个时代似乎应该叫小妾。 她似乎应该和她这位五堂姐讨论一下这两个问题,可是看着那满怀羞涩甜蜜憧憬的模样,她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九姐姐,五姐姐,快来,云夫子要到了!”就在这时,小十一奔了出来,喊两人。 两人赶紧走了…… 时间匆匆的过着,文府因为三姐儿婚事的临近在忙碌中平静,而九姐儿则是因为铺子的事在平静中忙碌。 那蒋宇兴从东胜州回来后没几天就动身去了江南,这开铺子的事就交由严氏一手来办。 对于这一点,九姐儿只觉得踏实不少,因为那蒋宇兴着实有几分不守规矩的大胆,存在感又强,时不时的打交道,不定就会惹出什么,她可不想自己树立多年的好形象受损。 蒋氏当然不放心两个女儿和严氏这老油条打交道,不过一是不便插手,二是三姐儿出阁的事她又不好不上前,最后就让身边的翠梅来协助九姐儿。 当然是九姐儿,因为这十姐儿对这个根本就不上心,只是在开始觉得新鲜跟着参与了几天,后来就再不理了。 蒋氏说她,她却还振振有词,“这整天算来算去的,又哪里比得上那些诗词歌赋有趣,再说我才多大,四姐姐比我还大一岁了,也不见二伯母这般迫她,人家手下可有两间铺子呢。” 蒋氏想了想也是,也就随她去了。 而九姐儿,作为技术人员,当然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很快,她心头那股现代人的优越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她发现这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容小觑。 她将那手工蜡笔和肥皂的配方默了出来让人交给严家作坊里的师傅,本来还做好要打持久战帮他们反复解释谋划的准备。 但没想到那些师傅只打发人来问了一句,就是那肥皂的原料可不可用牛油。 呃…… 过了几日,那翠梅边将那做好的蜡笔拿给九姐儿看。 看着那用精致的铝箔纸包裹着、顶端还用竹筒加了盖的蜡笔,九姐儿再次深深的体会到挫败的感觉。 幸亏她从来没想过凭着某些三脚猫的技艺在这个异世空大作为一番,明智呀! 像那些炼钢、烤玻璃的高深技艺她又不会,还是老老实实做她的文九姑娘,多在刺绣上下些功夫好了。 不过她也学到了不少,那就是从那个自来都是一脸安静笑意的翠梅身上。 翠梅原名巧儿,是蒋府一个账房的外甥女,踏实稳当,能写会算,蒋氏在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配了人后就跟严氏将她要来。 这翠梅主要帮蒋氏打理嫁妆,管理账目,是蒋氏得力的心腹之一。 前世九姐儿的那个小店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收入支出,真的不能称之为账目,而她在这个异世空,和这些地地道道的古人学会了看账记账,更是将那多年前学的珠算技术拾起来。 “姑娘,徐姑姑过来了。” 青杏的一声,让屋里正在桌前细心地理着铺子内这几天账目的九姐儿和翠梅都禁不住抬起头来。 “哦……”九姐儿一怔。 “九姑娘,也忙活了半后晌了,歇歇吧,我先回去了!”那翠立刻站起来告辞。 “好吧!”九姐儿笑着点点头,心里对这翠梅的赞赏不由得又多了一分。 “姑娘,辛苦了吧,这是姨娘刚刚做的山药红枣糕,趁热尝尝吧。” 青杏将拎着食盒的徐姑姑迎了进来,那徐姑姑进到屋里,立刻将那食盒打开,香甜的食物气息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九姐儿的食欲被勾了上来,立刻让青杏盛了些出来分给大家。 在夕阳的脉脉余晖中,吃一口那甜软的糕,再喝一口青桃端过来的温热的枸杞茶,九姐儿禁不住满足的眯起眼。 看着那露出小猫般神情的九姐儿,徐姑姑禁不住爱怜的笑了,但是稍后却又整了脸色,低声道,“姑娘,姨娘还让老奴带话给您。” “呃?” “姨娘说让您不要和五姑娘走得太近!” “哦,我知道!” 九姐儿笑了,原来是这个呀,刚才徐姑姑那郑重其事的表情还真吓了她一跳。 自从梅林谈心后,那五姐儿和她很亲近,当然没再说那嫁呀娶呀的,只是改了以前那独来独往的性情,有事没事的总会叫上她。 她的这个姨娘应该是怕她也学了五姐儿那倔强孤傲的性情吧,不过又怎么会呢? “姑娘,您别看着这五姐儿这段时间好像多么规矩,其实指不定在打算着什么呢,反常则妖呀。”看她那无所谓的态度,那徐姑姑急了。 “哦,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 九姐儿闻言,立刻蹙起眉,听这口气,怎么好像姨娘和徐姑姑发现了什么…… ……   ☆、三十 世子 “没、没什么……”徐姑姑赶紧道,然后又话锋一转,“对了,姑娘,那天您说让大舅爷去找的那树叫什么来?我一时忘了,还请姑娘再说一遍。” “是白蜡树,也叫青榔树,白荆树。”听她问起这个,九姐儿就暂且抛开刚才那话题,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写给你吧,反正舅舅识字。”说着便吩咐青杏拿笔墨过来。 写好之后,却还不放心,又凭着前世的记忆,将一幅配图画在一边,这才交给徐姑姑。 “这样甚好,还是姑娘想的周到!”徐姑姑不识字,看了那图,立刻笑着点头,但稍后又问,“不过……姑娘,这树到底有何名堂?” “呵呵,有大名堂,不过……要等找到了这树我才好说与你!”九姐儿笑笑道。 呃,那个……不是她不想解释,实在是有点解释不清。 通过这次和蒋家合作开铺子,她才对这个时代的蜡烛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 红蜡,也就是用各种油脂做的蜡,最多最普遍;其次就是黄蜡,即蜜蜡,就是取自蜜蜂。 而最少最珍贵的则是白蜡,白蜡,顾名思义,就是由寄生在这白蜡树上的一种名为白蜡虫的小昆虫分泌而来。 这种小虫,刺吸白蜡树的汁液,却分泌蜡质,相传是唐初药王孙思邈采药发现的。 一日药王上山采药,偶然发现一棵树的果果下方都吊有白色透明的水滴,尝之如蜜。 后又发现树枝条上有小虫,不久树条上又长起白雪(就是蜡花)。最后小虫变成蛾飞出。 前世的九姐儿觉得这相当奇妙,所以就将这白蜡树白蜡虫的知识尽数收集,甚至利用暑假时专门跑去主产地四川峨眉山观赏。 她推断,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这种制蜡技术,但因为那白蜡虫的习性实在繁琐,所以并未人工放养,还是纯靠天然,所以产量不多。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商机,所以她让舅舅去找这种树。 她知道的技术已经全部被蒋家掏空,蒋家人甚至还青出于蓝,这样让她心里怪不踏实的呢。 无奸不商,商人重利,这一点不管是在严氏身上,还是在蒋宇兴身上,她都能充分体会到。 和这些人打交道,她还是有点防身的东西好! 送走徐姑姑之后,吃晚饭,吃完饭她就在桌前烛台下刺绣,但刚绣了两针,翠翘就过来了,说三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 九姐儿不由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翠翘催促她,她不敢耽搁,快步的跟着翠翘走了,但是心头却满是忐忑,唯恐自己在无知觉中已经触犯了某某规矩。 到了正屋后,看了蒋氏那平静的笑脸,九姐儿的心情才松懈下来。 不过又觉得很奇怪,因为在屋里的不只十姐儿和她,竟然还有她那便宜老爹文崇湖和她那闭门苦读、久违不见的嫡兄长文景水。 她那便宜老爹四十多岁,相貌还不错,只是有点发福,因为所供职的衙门很远,他本人又是个胆小怯懦,不敢随便溜号的,所以三四天才回一次,九姐儿是不常见他的。 而她的那嫡兄长,个子很高,五官俊逸,但却瘦削苍白,双眼也没什么神采。 应该是书读的太苦所致吧! 也是啊,得到府中最高领导人关照,连请安都免了,是殊荣,更是压力! 而那一门心思都巴望儿子取了功名来顶门立户的蒋氏,肯定也没少唠叨。 这个嫡兄长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们父亲大晚上的让你们过来,主要是让你们把各自屋的下人们管妥当,因为明儿那信亲王妃和世子就到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就在九姐儿怜悯惋惜文景水之时,蒋氏却忽然几句。 “不是说二十四吗?怎么提前了?”以致于九姐儿大有措手不及之感,张口就问出来。 文崇湖立刻蹙眉。 蒋氏也惊异的看她一眼,然后慢慢道,“原本是的,不过听说在路上遇上了凯旋班师的威远王,一起进京,就没走水路,这样就比原定计划快了几天,所以就提前了。” 这坏事总是来得这么快呢?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扶额,但面上却不敢再显示一毫。 接着文崇湖又照例对三个儿女耳提面命一番,无怪乎就是一定要遵守规矩、不能让外人看扁、不能丢了三房的人之类的话。 这些话是每次开家庭会议文崇湖必说的,在这侯府里,九姐儿这个便宜父亲也是一样的谨小慎微,唯恐惹了当权者的不高兴。 两个高层都这样,九姐儿还能怎么样?哎…… “九姐姐,你是不是担心六姐姐会将那毒蜘蛛的事告诉世子表哥?”出了屋门,迎着夜风,十姐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呃……”九姐儿一怔,心头禁不住满是啼笑皆非之感,只不过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郑重模样,点点头,“是!” “你放心,九姐姐,要是他们为难你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月色下,十姐儿的小脸上满是凛然和意气。 “谢谢十妹妹!”九姐儿心头涌起淡淡的温暖。 “九姐姐,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两人并肩往前走,十姐儿又幽幽的道。 “?”十姐儿语气里那难得的深沉让九姐儿禁不住侧目望她。 “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三房能够扬眉吐气的活着,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更不会随便被人欺负!” 这话让九姐儿一怔,再次转眸看她,却只见那冬日寂冷清空下,那张美丽如花的小脸上泛着坚毅的光。 应该是被父母的卑躬屈膝刺激到了,让这个心思自来单纯的女孩快速的成长起来。 不管九姐儿是多么烦恼第二天的太阳,它依然如期的升了起来,而且时间匆匆,眨眼就到了午后,文府上下其出动,迎进信亲王妃。 信亲王妃和大夫人长相极其相似,一样的身形高挑,一样的白净雍容,唯一不同的是,信亲王妃眉宇间比大夫人多了一份威严,很有几分天家媳妇的气度。 为了显示诚敬,大夫人带着众妯娌迎到了二门处,然后汇合后又一起浩浩荡荡的直奔老太君的延寿堂。 一阵热闹寒暄后,文家众姐妹自然也被拉出来挨个见礼,三姐儿六姐儿被王妃拉着手好一番亲热不表,令九姐儿诧异的是那王妃竟然还记得她,笑着夸她大姑娘了标致了。 受宠若惊! 九姐儿只有一种感觉,不过非惊喜,而是惊吓。 好在王妃会见她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转到下一个姐妹处,让九姐儿稍松口气。 “老太君,世子过来给你请安了!”但忽然门口婆子的一声,让九姐儿的心猛提起来…… ……   ☆、三十一 时间是把杀猪刀 和众姐妹一起躲在屏风后面,九姐儿第一次庆幸这古代有着诸多规矩。 闺阁女子不能随便让外男看,这就避免了她和那欧阳靖打照面,嘿嘿,那欧阳靖就是有心翻四年前的旧账,也没机会不是吗。 当然……一个屋檐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能躲则躲了! 九姐儿思虑间,一个穿着靛蓝色镶银丝流云滚边圆领袍的少年步履稳健的走进厅堂来,厅内所有的目光也都落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身材修长,五官出众而深刻,微黑的肤色,一双微微上挑的黑金色璀璨眸子,再加上行动间那利索干脆、却又不失高贵洒脱的气质,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魅力风华。 厅内瞬间静了下来,屏风后面的文家众姐妹更是瞪大了眼,其中当然以九姐儿眼睛瞪得最大。 欧阳靖?! 没弄错吧? 好像……似乎没有,因为那身形虽然被抽长,可是那五官还依稀看得出那旧日的模样。 有人说,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如今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这不……那个滚来滚去的小猪头不见了,代替他的是眼前这个龙行虎步的健美少年。 “见过老太君!” 欧阳靖上前给正位上端坐的老太君施礼,低沉动听的声音再次俘获了众人的心。 老太君赶紧笑着让他起来,然后开始毫不吝啬的夸他。 这欧阳靖倒也知情识趣,也适时地恭维了老太君几句,又惹得老太君和在场的众人纷纷颔首赞许。 信亲王妃和大夫人脸上更是笑成了花。 欧阳靖又给大夫人和其他人见礼,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褒奖,一时之间将厅堂里的氛围闹得极佳。 “……头年春天时候跟着母亲归省,我还曾经见过表哥,那会儿还白白净净的呢,如今却这般黑,一定都是在那军营里风吹日晒才弄成这样的……” 屏风后,六姐儿也开始对各位姐妹议论欧阳靖,说的是惋惜话,但语气里那份与荣具焉却是不容人错认的。 九姐儿不由暗暗瞥向这六姐儿,那天听徐姑姑说这大夫人有让两家亲上加亲的想法,而信亲王那边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不知这小姑娘是否知道? “我倒觉得表哥这样更有英雄气概呢。”那七姐儿开口低声附和了六姐儿一句。 “是吗?”那六姐儿脸上那得意的神情自然更甚。 英雄气概吗? 九姐儿不由再次看了那厅中央的欧阳靖一眼,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她从那张噙着微笑的俊脸和那双黑金色眸子里看到的只是丝丝桀骜与漫不经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欧阳靖彻底脱胎换骨了,她还真不相信。 只不过事实证明,九姐儿似乎真的看错了,这欧阳靖从来了文府之后还真的就循规蹈矩,礼仪周到。 白天出去公干,晚上不是早早闭了门户,就是在二少爷文景月处读书。 虽然偶尔也会在府中走动,但是却决不在内院停留,更没什么欺负仆婢促狭胡闹的事发生。 九姐儿禁不住心安了不少,也开始恢复了往清雅阁和奇芳阁两处上课学习的日子。 因为怕被这欧阳靖撞到,这几天她一直托病,每天只躺在屋里,并未出门。 冬日的午后,阳光难得的好,但空气冷冽依旧,路边的花树下更是堆着前些日子未融的残雪。 九姐儿身着蒋氏新做给她的青莲蓉灰鼠斗篷,领着青杏,快步走在花园处的甬道上,直奔奇芳阁。 因为躲着欧阳靖,她已经有三次不来上苏师傅的刺绣课了,再加上前些日子苏师傅因忙于刺绣,有两次没给她们上课,算算,她已经有十多天不见这苏师傅了,还真有点想念,也不知这苏师傅身体可还好…… “嗖——” 但这时却只听这样一声,伴着两声凄厉的鸣叫,两只麻雀倏地落在她的眼前。 九姐儿不由吃了一惊,青杏更是一下子挡在她面前大叫,“什么人?” “表哥,你好厉害,一石二鸟呀。” 但很快一个声音就给了两人答案,六姐儿穿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的身影快步奔了过来,更是指着地上的一对麻雀对身后的几人兴奋大叫。 九姐儿不由得一阵扶额。 你说,怎么她刚出关就碰上了? “见过表哥、三哥!见过六姐姐、七姐姐!”心里暗暗叫着苦,可是面上却早已经端了满满的笑,躬身向几人施礼。 只不过—— 六姐儿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便吩咐一边的丫头去捡那两只麻雀。 七姐儿正对着身边那身着白蟒箭袖的欧阳靖笑盈盈的殷勤恭维,没空理她。 而欧阳靖却似并未注意到眼前还有个大活人一样,只是专注的理着自己皮质袖口。 ——所以最后回她礼的也只有文府三少爷文崇日。 “前几日听说九妹妹病了,如今可痊愈?” 那文崇日虽然是府上有名的纨绔,但却是个心地好的,这会儿间此番情景,怕她尴尬,与她找话说。 “谢谢三哥关心,已无大碍!”九姐儿赶紧道。 “三哥,你们忙,我先走了。”不受欢迎倒是正好,给了她迅速退下的机会。 直到坐到奇芳阁里,九姐儿的一颗心还是没法平静。 看刚才欧阳靖那故意的表现,也知道四年前的事他还记着,当时没将那事说出来,这会儿又打算怎么做呢? 四年前她刚刚成为这九姐儿,表现有没有什么不妥当?会不会让他怀疑呢…… “九妹妹……” “九姐姐……”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一边的姐妹唤她,她瞬间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苏师傅站在了她的眼前。 她瞬间涨红了脸,慌忙低头弄那绣架。 “该是又不舒服了吧,我命人送你回去!”苏师傅却在一边关切的道。 九姐儿本想说没事,但忽然想起了什么,遂点了点头。 苏师傅立刻让手下一个身形健壮的丫头扶了九姐出门。 被人当成病号般半搀半抱着,让九姐儿很不舒服,所以她刚走了一截就对那丫头说自己忘拿箱箧了。 那丫头匆匆回去帮她拿,她就快步向前走。 但刚转过弯,拐上那甬路,就撞见了一个人,正是那欧阳靖…… ……   ☆、三十二 偶遇—— 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少年,九姐儿已经很坦然了。 俗话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逃不了,那就来点痛快的吧! “文八姐,你这个鼠胆的,早早的被吓跑了,你可知刚刚表哥让我们见识了什么,一石二鸟,呵……这会儿表哥出门了,等会下了学还要耍剑呢……” 实话说刚才她之所以同意苏师傅的提议,也是因为想起那六姐儿一进奇芳阁就亮起的大嗓门。 但没想到阴错阳差,竟然又在这里碰见了。 看那欧阳靖身上已经换上的正规常服也知道他是刚从外面回来,行色匆匆的,她想他应该是忘了什么东西。 因为从东角门进来,从这里穿过去,是一条捷径。 此时在这里碰上九姐儿,欧阳靖自然也惊讶,当他的目光落在九姐儿那张决然无畏的小脸上时,则更惊讶了。 这小干豆芽,不躲他了吗…… “见过表哥!”不仅不躲他,反而到跟前大大方方的见礼。 这让欧阳靖很有几分措手不及,愣愣地看着九姐儿,以致于忘了反应。 “表哥忙,小九还有事,先走了。”这个抽身的好时机,九姐儿自然要抓住。 “九姑娘,九姑娘……”但偏偏这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正是刚才被她打发去拿箱箧的丫头品红。 无奈,九姐儿也只好站住脚步。 “您不舒服,应该等着奴婢!”品红是苏师傅最信任的丫头,极为尽职尽责,对于她的擅自行动,自然担心,以致不满。 “没什么的……”她赶紧道,但一侧目,目光忽然就落到一边的欧阳靖脸上。 那张俊脸上愣愣的神情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讥讽。 呃…… 她一怔。 “表妹,这里风大,要是不适还是快回屋吧!”但那神情却转瞬即逝,如同昙花,很快又是一副礼貌规矩的模样。 九姐儿有点反应不过来,但那欧阳靖却再次对她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看着少年那修长而矫健的背影,九姐儿不由一阵凝眉…… 日子还是平平常常的过,只不过文府却随着三姐儿出阁的日期渐近而愈发忙碌。 三姐儿要嫁的是汴州城镇国公府上的世子向时珍,在大越朝,虽然国公和后的爵位都是世袭罔替的,但很明显这国公的位置是高于候的,再加上向家圣恩正隆,文家属于高攀了,所以这文家嫁女之事办的极为仔细,唯恐被人鄙视。 这样忙碌之下,文府众姑娘们的课业自然也暂停了,只在屋里刺绣。 对于这个命令,九姐儿自然求之不得,因为这样她不只可以避开和欧阳靖打照面,还可以专心的撰写她那有关白蜡树白蜡虫的笔记。 舅舅自然不负她所望,不仅在城外某处山林里找到了这白蜡树,而且还将那处山林租了下来。 这让她颇为欣喜了一阵,但又想想,如今正是冬天,对于这落叶乔木,她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就想先将前世记忆力里的所有总结出来。 虽然她向来拥有傲人的记忆力,可是毕竟荒废了四年,如今再拾起来,很有些费神…… 将手中的笔放下,九姐儿伸了伸腰,站起身来,却忽然瞥见桌上那已经凉掉的栗子糕。 那是昨日徐姑姑送来的,姨娘做的。 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没去过徐姨娘处了,特别是昨日徐姑姑还说姨娘这两日感了风寒,那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了。 “青杏,青桃,拾掇一下,和我走一趟!”于是便叫了青杏青桃,主仆三人直奔后院的徐姨娘处。 因为习惯上要避开三夫人,所以九姐儿去徐姨娘处的时候从不走院内的抄手游廊,而是从北侧与大房想毗连的那条南北宽的小夹道穿过去,走花园的外围。 今天自然也是照旧! 夹道一边挨着大房的跨院,里面有几株梅树,此时花开的正好,一个叫小金川的粗使小丫头正在摘梅花,说是厨房的嬷嬷要做花茶。 看见九姐儿过来,那小丫头立刻热情的和九姐儿打招呼,还一定要送九姐儿两只梅花。 看小姑娘那真诚的模样,九姐儿也没推脱,让青桃接了过来带去给姨娘。 徐姨娘三十来岁的模样,五官生得清秀而柔顺,正身着一件藕荷色对襟小袄,坐在炕上纳鞋底。 看见九姐儿进来,那徐姨娘自然是又惊又喜,赶忙下炕来。 “九姐儿,我没甚大碍,你别惦记我,看看,这样多的银条炭是太太刚让人送来的,而这箱笼也是新添置的,你一定要好好听太太的话,也别净往我这儿跑……” 还是老样子,那徐姨娘先是拉着九姐儿的手目光热切的打量她,然后就是让徐姑姑将珍藏的好茶和零嘴尽数拿出来,最后又开始不厌其烦的嘱咐。 虽然每次都是这个节奏,九姐儿却无一丝不耐。 因为这个卑微柔弱的女人那满怀的舐犊之情让她感动,也让她敬重,更让她珍惜。 只不过坐了一会儿,那徐姨娘就开始催她回去。 她自然很听话的站了起来,在徐姨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门,只不过刚出了门,就偷偷的拉过那徐姑姑,将一锭银子塞了过去,“给姨娘买些补品炖吧!” 那徐姨娘立刻连连点头,感激的谢她。 走出那后院很远了,九姐儿还在回头张望,只愿有一天,自己能够让爱自己的人坦然快乐地活着。 九姐儿又和青杏青桃两人按原路返回,只不过在经过那夹道处的时候,却禁不住停住了脚步。 “六姑娘,奴婢真的不敢、真的怕……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你鬼叫什么,表哥的刀法一向精准,断不会少了你一根头发,快点。” 六姐儿正叉腰站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手拿一个苹果颐指气使的命令着,而在两人一边还站着几人—— 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飞刀的欧阳靖,用帕子娇柔的掩着嘴呵气的七姐儿,还有那一脸看好戏神情的文崇日。 九姐儿的眉头不由瞬间一蹙。 “是小金川……”青桃看了那小丫头一眼,立刻满脸愤愤的,迈步就要走过去。 “你搀和什么?”却被青杏拉了一把。 “姑娘……”青桃不敢动了,只用眼看着九姐儿。 九姐儿又看了那欧阳靖一眼,然后举步走了过去…… ……   ☆、三十三 看你还装(一) “六姐姐,这是要做什么?”九姐儿上前,站到六姐儿面前。 “做什么……你看不出?”六姐儿不甚友好的道,稍后又满目警觉,“怎样,你想多管闲事?” “呃,这个……自然不是,六姐姐的事又哪里轮得到我来管,”九姐儿一面陪着笑,一面指着地下那瑟瑟发抖的小金川,“只是觉得这丫头太讨嫌,鬼哭狼嚎的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真没意思。” 这番委婉话自然让头脑简单、脾气蛮横的六姐儿觉得颇为入耳,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经被吓哭的小丫头,顿时觉得九姐儿的话很有情理。 “不中用的奴才,”六姐儿立刻踢了一脚那小金川,边踢着还边骂道,“滚!” 那小金川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连那梅花枝都没来得及捡便一溜烟的跑了。 “表哥,我们还是去靶场吧,这些奴才都是鼠胆,没用的紧!”那六姐儿则看向那欧阳靖。 一边的七姐儿和文崇日自然也跟着点头附和。 欧阳靖却不动,一边抚着手中那飞刀的璎珞,一边眯起眼睛,眸光落在一边袖手而战的九姐儿身上。 他难道想……九姐儿的心尖不由一跳。 不过谅他们也不敢,好歹自己也是这府中的千金小姐…… 但就在她这个念头未落至极,那欧阳靖微黑的俊脸上忽然快速划过一抹笑,目光也快速的掠过她,落到她身边的青桃身上,一指,“让她来吧,这定是个胆大的!” 那青桃的脸色不由一变,青杏也立刻满脸的担心。 看来这混蛋真是冲她来的! 九姐儿却是瞬时攥紧了拳。 她当然明白,那天在花园她托病回来偶遇欧阳靖,欧阳靖脸上那抹笑意她回去后很快就明白了,这厮应该是在讽刺她装。 当然不止那天,恐怕连同四年前,她的所行所为都被打上了一个字的烙印——装! 这点认识让她无奈又无奈,末了又听人说这厮的公事完了,闲暇下来,于是愈发谨慎,尽量少出屋不出屋,减少与这厮的碰面机会。 时间总会过去,三姐儿总会出嫁,这王妃和这欧阳靖也总要回去,她想只要忍到那天,一切都会解决了。 但没想到的是她稍微一个不注意,竟……是不是这家伙一直都在监视着她呢…… “嗯,这丫头倒确实是个胆大的,好吧……”这时那六姐儿已经开始看着青桃点头,随后又转向九姐儿,理直气壮到颇有些蛮横,“刚才你说那丫头胆子小,让我放走了她,这回就借你身边这丫头用用吧!” 说完也不待九姐儿回应,举着手中那个果子对青桃一指,“你,过来!” 青桃的目光在那不大的果子和欧阳靖手中闪着寒光的飞刀上一逡巡,脸色早已苍白。 只不过这丫头自来倔强,又不愿给九姐儿添麻烦,不仅不求饶,反而咬着嘴唇直瞪着那六姐儿。 这六姐儿是个吃软不吃硬,无疑,青桃的这番做派愈发激得她性起。 “姑娘……”一边的青杏吓坏了,看了青桃一眼,然后又看九姐儿。 “九妹妹,不过一个下人而已!”那文崇日可能是怕九姐儿因这个和六姐儿起冲突,立刻劝道。 “嗯,的确!且刚才我们在靶场看表哥这飞刀之技,当真是炉火纯青,百发百中!”那七姐儿更是一面说着,一面含情的看向一边的欧阳靖。 “把她带过来!”那六姐儿一指青桃,对一边站的两个丫头示意。 那两个丫头闻言快步上前,作势就要来扯青桃。 “慢着——” 但这时却听一声清脆的喝止。 “文九姐,难不成你想和我作对?”那六姐儿立刻冷冷的看向九姐儿。 “当然不是……”九姐儿笑了,站到那青桃前面,看一眼那六姐儿,又看向那欧阳靖,“既然表哥的刀法这般了不得,又何必找丫鬟,小九愿意亲自一试!” 一语毕,一时间,众人各自反应。 “姑娘,不可……”青桃立刻反对。 “姑娘……”青杏也大急。 “九妹妹,这又何必!”文崇日摇头。 “是啊,九妹妹!”七姐儿也劝,只不过神情漠然。 “哼,是你要逞能,到时吓坏了,可别诬赖我和表哥。”六姐儿也有点不安,看向欧阳靖。 “表妹真是勇气可嘉,那我就成全表妹了。”欧阳靖脸上快速的闪过兴奋与兴味,落在九姐儿脸上的那双黑金色眸子里更是精光闪闪。 “那就莫等了,开始吧!”那六姐儿见欧阳靖神色笃定,也放下心来,开始催促。 “等等——”九姐儿却又道。 “你想反悔?”六姐儿立刻鄙夷的看她。 “当然不是!”九姐儿笑笑,伸手将头上那只鎏金簪子拔下来,然后走到那泪流满面的青桃面前,让她帮忙收着,这才又转身站到中间。 “表妹,站远些,嗯,那果子偏了!” 欧阳靖看着那顶个苹果看似拘谨而战,但目光却从容镇静的清瘦身影,眸中不由闪过一丝不甘,走过来指挥。 背光而立的高大身影遮没了那个身影的一瞬,忽然就小声的一句,“表妹,姨妈母亲和老太君几位长辈在佛堂做功课,严禁任何人打扰呢。” 语毕果然九姐儿的脸色一滞,他便瞬间大笑起来, 少年那极具穿透力的清朗笑声在冬日清空回荡着,那一边的丫头和七姐儿瞬间红了脸。 那六姐儿则好奇地问,“表哥,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欧阳靖摇摇头,忽然就身形利索的一旋,手中的匕首快速的飞了出去。 众人大惊,九姐儿更是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直到看见那红梅缤纷中、穿过一朵梅花心、稳稳地钉在梅枝上的寒光匕首时,众人才禁不住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纷纷称赞那刀法。 欧阳靖却只是桀骜一笑,忽然一指九姐儿鬓角刚才飘落的一瓣红梅,“待我用刀帮九表妹拂去可好?” 一句话,让众人脸色一变,九姐儿更是双腿发软。 “呵呵……”迅雷不及掩耳之间,那飞刀却又快速的脱手,然后稳稳地落在另一花枝上。 众人不由再次舒口气,七姐儿更是娇嗔一句,“表哥,你耍我们!” “不玩了!”欧阳靖却是转身去拔那刀。 “九姑娘,九姑娘……不好了,九姑娘昏倒了……”一边站的丫头却忽然大叫。 众人不由一怔,欧阳靖更是眸光瞬间一眯。 “三……三姑娘,您、您怎么过来了……”忽然又一声,让在场众人更是俱怔当场…… …… ------题外话------ 亲们,快过年了,提前祝春节快乐!   ☆、三十四 看你还装(二) “姑娘,您醒了?” “嗯!” 九姐儿隔窗看了外面的夕阳暮色一眼,然后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青杏却还在看她,目光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看什么?我没事。”九姐儿瞥她一眼,又问,“外面的情况如何?” 一听这个,青杏笑了,“六姑娘和七姑娘被禁了足,罚在各自屋里抄《女戒》,三少爷刚刚回来的二老爷关起来读书,世子爷则被王妃骂了一顿,然后赶到城外十里威远王驻军的大营里去。” 真不亏是三姐儿,文府众姑娘中最受重视的,连告状都如此有力度! 九姐儿不由微微一笑,又问青杏,“青桃呢?” “在大厨房帮姑娘熬药呢。”青杏又道。 “大厨房?”九姐儿一怔。 “是啊,”青杏笑了,目光狡黠的闪了闪,“这丫头不知怎么就将那小风炉弄坏了,小厨房哪儿又家伙少,如此只好去大厨房了。” 九姐儿瞬间心领神会,也笑了,“这丫头,变通透了。” “她还不通透,难道真想害死姑娘不成?”青杏闻言立刻叫了起来,但说完之后,立刻又无限懊恼,扇了自己一记,“呸,真是该打,说什么死不死的,姑娘洪福齐天大吉大利。” “咯咯……”九姐儿被逗笑了。 “姑娘!”青杏立刻嗔她。 “三姑娘,您过来了,是来看姑娘的吧,快屋里请,姑娘刚刚醒了!” 主仆两个正笑闹间,就听见外面守门的小丫头那恭敬而惊异的高声。 主仆俩的脸色禁不住俱是一变。 “姑娘……”青杏更是满脸担忧的看向九姐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九姐儿却已经镇静下来,给了青杏一个安心的眼神。 青杏点点头。 很快屋门就被推开了,文三姐领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三姐儿梳着凌云髻,身着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还是那副清冷整齐,一丝不苟的模样。 “三姐姐……”九姐儿赶忙下床,给三姐儿行礼,满脸的诚惶诚恐。 “好了,九妹妹,你身体不适,就免了吧。”三姐儿摆手制止了她,但锐利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 在这位堂姐那审视的目光下,九姐儿有些紧张,低下头,语气呐呐的,“谢三姐姐体恤!” 三姐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又凝视了她片刻,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开始打量屋子的摆设。 一边的青杏早殷勤的摆好座椅递上茶,只不过摄于三姐儿那凛不可犯的神情,不敢多说一句。 九姐儿看她实在觉得难捱,也就悄悄地对她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收拾得到整洁,只是小了点!”良久,三姐儿才收回目光,坐下来,看向九姐儿。 “三姐姐有所不知,”九姐儿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这里向阳,头年搬过来时,母亲本来是让我和十妹妹住一起的,可是我却贪这里的阳光,硬要搬到这里,母亲拗不过,也就允了。” 如此答复三姐儿,有两层意思在其中,一是表明住在这里是自己的意愿,不关任何人,更不含嫡母薄待庶女的戏码;另一层意思吗,则是深层的了,那就是告诉别人自己很有自知自明,不仅主动挑选抱厦来住,而且给嫡母做足了颜面。 不过这层意思是说给明白人听得! “你倒真是个乖巧的!”自然,那三姐儿是那个明白人,看着她,笑了,但是忽然就又变了脸,声色俱厉的道,“乖巧到一场算计,让我这个安安稳稳、不招人不惹事在屋里坐的人去给你做枪,当恶人,是不是?” “三姐姐……”一席话,立刻将九姐儿吓得小脸失色,站起来,垂手恭立一边,“对不起……还请你大量,我、我也是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哼……”三姐儿也站了起来,逼视着明显矮她半头的九姐儿,“一时情急你就可以算计我头上,咱们文府诸多的太太主子,你是不是只看我傻,只看我好欺?” 九姐儿不由被逼的后退两步,“三姐姐,你听我说……” “听你说……说什么,说你本来就是故意昏倒,说你没病装病,说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机手段……” “三姐姐!”被她如此逼迫埋汰,九姐儿也有些恼火了,大叫一声,“我一直敬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你也这般糊涂,先不要说我也是无辜的路过,见六姐姐和世子表哥他们为难下人,怕在这骨节眼上出了事,影响到我们文家的声誉才搀和的,只说我不叫别人,却叫三姐姐这件事,三姐姐以为我该去叫谁?二伯母、四婶婶,还是我母亲?” 听完她的话,三姐儿不由一怔。 是啊,好像可叫的只要自己了。 二婶婶又怎么行,以前就嫉妒的母亲不行,现在更因为自己结了好亲事,又得了祖母手中一笔丰厚嫁妆的缘故,连眼都红了,现在恐怕只盼着出事呢。 而四婶婶,向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又一腔的仇富心理,要叫了她,小事也可能被闹大。 至于三婶婶蒋氏,当然也不合适,因为她一旦插手的的话,可能到时就会演变成三房和大房的矛盾。 祖母她们不在,真正在意这个的也只有自己! 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透明般的堂妹竟然有这等心思,而自己竟然…… “对不住了,九妹妹,是姐姐刚才冲动了!” 九姐儿一向欣赏三姐儿的就是这点,公正磊落,恩怨分明,虽然她和这个堂姐打交道不多,但是她一向洞察力强,府上众姐妹的性情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 这也是她敢将主意打到三姐儿头上的原因! 当然,有一点她不敢说明,其实她原本就没打算去告诉老太君和王妃她们,因为告状的人一向是首先被嫌弃的那个,而且也不见得能落好,特别是她这个人言微轻的人。 但是……呵呵,三姐儿却不一样,今天的事实为证! 一场危急很快化解了,最后她不仅赢得了那三姐儿的亲近和信任,得到了那七姐儿浪费了无数感情也没得到的殊荣,还得了三姐儿赏的首饰,让青桃和青杏都跟着得意了好几天呢。 之后其他的姐妹也来看她,五姐儿还亲自绣了一个加了安神药材的荷包给她,四姐儿给她送了好吃的,十姐儿则愤愤的数落了六姐儿七姐儿,八姐儿和小十一也都给她送了礼物。 日子又恢复了以前的安定忙碌,九姐儿也开始在府中肆无忌惮的走了。 “姑娘,我回去一趟吧,那可是姨娘的一片心啊。” 九姐儿和青杏从徐姨娘处回来,走到半路上,才发现忘了姨娘做的那些糕点,于是青杏回去拿,九姐儿便独自往前走。 但刚走到花园边的假山处,一只有力的臂膀就将她拖到了后边,“我看你还装不装……” ……   ☆、三十五 交锋—— 冷不防被人制住,九姐儿自然大惊,张口欲大喊,但那人却仿佛知她意图般,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假山后面。 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在看清身前那人的一霎,九姐儿心头的惶遽瞬间被羞恼所代替,“表哥,这是做何?快放开我!” “怎么,干豆芽,不装了?”欧阳靖却不仅不放,反而将一双长臂撑在九姐儿两边,恶劣的笑。 “表哥,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便没想过你这番作为有悖礼教规矩吗?”九姐儿被他的态度气得够呛,却还尽量耐着性子,晓之以理。 很显然,自来桀骜无管束的欧阳靖并没想过这个问题,听了这话不由一怔,脸现赧然,往后退了退,但口上却依然倔强的讽刺九姐儿,“你这干瘪的豆芽菜也能称之为女人,不过是又耍花枪想让我放你,哼,休想,今儿小爷连同四年前的帐和你一起算。” 九姐儿因为这厮的毒舌忍无可忍,“表哥竟然还口口声声说算账,四年前也好,四年后也罢,不都是你挖空心思欺我吗?堂堂七尺男儿,欺我一个柔弱女儿家,还振振有词,不过于无耻吗?” 几句话,将欧阳靖说的面皮涨紫,黑金色眸子里怒火翻腾,狠狠的盯着九姐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十四岁,刚上初中吧,也不过一个小男孩罢了,九姐儿在心里暗暗嗟叹,面上却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把将那挡着她的精壮手臂推开,转身就要走。 “站住——”但不成想欧阳靖却有一把将她拦住。 “你还想如何?” “呵!”欧阳靖却忽然冷笑一声,“你说错了,我又何曾欺过你,不仅不曾欺过你,反而还有恩与你。” 九姐儿一怔。 欧阳靖却又邪笑的开口,“四年前,要不是我舍身救你,你恐怕早就喂了鱼;而前几日,要不是踩着我,你又怎会攀上三表姐和她交好呢。” 将计就计,外加颠倒黑白! 九姐儿不由被气的直咬牙,“欧阳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 这个问题让欧阳靖一怔,记了四年,恼了四年,却又因为碍于面子一直都不将那事情说破。 想想啊,他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一脚踢进池里,说出来,他还怎么混呀? 另外呢,这个小姑娘竟然还帮他打好了掩护,只说他是因为救人所致—— 这样,他就更不能说了。 再加上当时他对九姐儿突然转变的疑惑,于是他就忍了下来。但每每想起,都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于是他努力锻炼,再也不要那一身赘肉,要不是因为笨拙,自小练武的他又怎么可能被踢进湖里,惹下生平这第一奇耻大辱。 练武,进军营,驰骋沙场,终于他褪去了昔日的痴肥如猪,变成了今日的矫健如虎…… “姑娘,九姑娘……” 这时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打破了假山后沉默对峙的局面。 “欧阳靖,让开,我的丫头来了,让我出去!”九姐儿急了,这一幕要是让人看见还了得。 看着九姐儿那急切地样子,欧阳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惩罚她的办法,想出去,他偏不让。 四年前这小豆芽就摆了他一刀,让他整整遗恨四年,四年后却又算计了他。 想他堂堂信亲王世子,竟然连三并四的被一个黄毛丫头算计,这口气他又怎咽得下。 “何必出去?这里甚好呢!”他笑起来,边说着,愈发将两只手臂往里收,整个将九姐儿圈住。 九姐儿当然知道他是故意,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大喊,只能用一双几乎喷火的明眸瞪着他,“欧阳靖,你到底让不让开?” “当然是……”自然是九姐儿愈气,欧阳靖越开心,“不让开!” “你……”前世今生,九姐儿自诩有几分智慧,又最善审时度势,还真鲜少有这般抓狂的时候,所以此刻她所有的理智涵养全部破功,“欧阳靖,你这个混蛋!”怒骂一句,抬手狠狠地挥向那张俊脸。 “啪——” 欧阳靖从来没想过九姐儿敢打他,自然不妨,结果就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掌,瞬间半张脸上一片红痕。 “你、你这个贱婢……你……敢打我?你活腻了……” 贵为皇亲贵胄,欧阳靖又何尝受过如此对待,自然是怒不可遏,身一倾,就将九姐儿抵在那山石上,随后一双大手就掐了上来。 初临异世的那天,九姐儿就见识过这厮的狠辣和无法无天,自然早有防备,身形一矮,就试图从他的腋下钻过去。 不过显然她低估了欧阳靖,只见他一记冷笑,手腕一旋,九姐儿的后襟就被扯住。 一拉一扯之间,只听“嗤——”的一声,九姐儿身上的外裳被瞬间撕碎,一截粉颈,连同那抹胸都露了出来。 欧阳靖霎时怔住,目光直直的落在那雪白的肌肤和那锦茜红明花抹胸之上。 “下流……”九姐儿气疯了,一边快速掩住衣襟,一边拼力撞开欧阳靖跑了出去,转瞬久不见了踪影。 剩下欧阳靖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然后一张俊脸慢慢的充血、涨红…… …… “靖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信亲王妃将手中的青化寿字茶盏重重的往那黄花梨炕桌上一放,然后厉声道。 “呃……”那下面神思恍惚的欧阳靖一个激灵,赶忙笑道,“母亲,我当然在听。” “听?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说……”欧阳靖卡了壳。 “你……你这个孩子,生来就是向我讨债的么,一刻不气我都不行……”王妃更气了,开始唠叨。 “好了好了,大姐,靖儿还是个孩子吗。”坐在另一边的大夫人邹氏赶紧劝道。 “母亲,姨母,营中还有事,靖儿先告辞。”看有人打岔,那欧阳靖赶紧趁机脱身。 “你……站住……哎!” 信亲王妃见了,喊他,但不想他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而且很快就消失不见,王妃也只好一声叹息。 “大姐,靖儿已经很出息了,你又何必这般严苛?”邹氏又劝。 “不严苛行吗?这孩子自小就废,王爷忙,老太妃又宠得紧,我若是再不约束,不知道他日还要惹多少祸事出来。” “哎!”邹氏看了胞姐一眼,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 “妹妹,是不是想起你家六姐儿?你说这些孩子们,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王妃又道。 邹氏看着她,脸色讪讪的,“姐姐不要多虑,孩子们……还小!” “小什么?”王妃却极不赞同的摇摇头,“三岁看大,八岁看老!” 邹氏还想说什么,但是信亲王妃却摆摆手,“妹妹,我累了,想回去躺一下!” 邹氏也只能闭了嘴,让侍者将信亲王妃扶了回去。 王妃走后,邹氏又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婆子,独自一个人坐在炕上想心事。 “太太,三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却听外面的婆子恭声道…… …… ------题外话------ 本想写道一个重要情节,结果写不到了,看会春晚吧! 亲们,再次祝你们新春快乐,马年大吉!   ☆、三十六 谋—— “怎么就穿这点儿,大冷天的,来,快坐上面来——” 面对着眼前心上又心爱的女儿,邹氏禁不住眉尖眼角都是慈爱,拍了拍身边雅致的宝蓝色五幅团花炕褥道。 “没事,不冷!”三姐儿将身上的浅粉缎子风毛披肩脱下,递给一边的丫头,然后才脱鞋上了炕。 “哎……”看着行动举止稳重沉练的女儿,邹氏不由就是一叹。 三姐儿看向她,“母亲因何烦心?” “哎……”邹氏听她问,禁不住又叹一声,“还不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六姐儿,冤家呀。” “母亲不必忧心,待我有空时好好帮母亲教导教导她。”三姐儿赶紧道。 “我怎么不忧心?刚才听你姨母的意思,似乎六姐儿和靖儿的事有变,你姨母嫌六姐儿不稳妥呢。”说起这个问题,邹氏禁不住一脸的愁眉不展。 “哦……”三姐儿闻言沉吟片刻,然后看了邹氏道,“母亲,其实靖表弟未必是妹妹良配,信亲王府的水深复杂比文府只有过之无不及,而妹妹又是那样率性而为的性子……” “我当然也知道,”只不过三姐儿的话未完,就被邹氏打断,“可是想想,能许什么样的人家,哪个大户人家的内宅不是这般水深,我又不舍得她嫁到小门小户去,嫁给靖儿,至少还有你姨母护着,老太妃又是你外祖母的手帕交,这颜面肯定是要看的,再说,府中如今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只剩这么一个空架子,偏偏你父叔这帮爷们,不善经营,无建树,还人心不齐,我想啊,这爵位不定什么时候就难保了,若真跟信亲王府亲上加亲了,不就多了些仰仗吗?到时起码我们大房不会太惨吧。” 一席话听完,三姐儿禁不住深深蹙眉。 对于母亲话中的自私和势利,她是不认可的,只不过为人儿女,断没有违背父母的权利,也只有为其筹谋,圆其心愿吧。 “母亲,”三姐儿想了想又道,“那天您不是和我说,到时六姐儿出阁时,从众姐妹中选一个陪过去做侧室,也做六姐儿的智囊吗?” “是啊,不过那天你不是反对,不赞同姐妹共侍一夫吗?”一听这个,邹氏诧异。 三姐儿听了母亲的话,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 该如何才能和母亲沟通这个问题呢? 哪个女人在出嫁时,不是有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梦想和心思呢? 而姐姐刚新婚,就将妹妹送过去,那不是添堵吗? 但转瞬她又开始怜悯起邹氏来,她的母亲,该也是从那些青葱年华中度过来的吧。 昔日的如花少女,却变成今日一心只为家庭、一心只为儿女算计的利益妇人,这个过程应该也是残忍和无奈的吧。 今日的母亲,是不是……是不是就是明日的自己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胡乱的搪塞母亲,“此一时彼一时!”说完后又问,“母亲可有人选?” “人选?”听女儿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邹氏的眼眸又亮起了希望之火,“小七倒是和六姐儿走得很近……” “她,不行!”但母亲话音未落,三姐儿就摇了摇头决断的道,“小聪明有余,但大智慧不足!” “我也是这样以为,”听了女儿的话,邹氏禁不住点了点头,“这丫头,只会逢迎讨巧,这样下去,也只有带坏六姐儿的份,不过除了这丫头,还有谁呢?” “母亲看小九如何?”三姐儿忽然问道。 “她?”邹氏一怔。 “母亲,这堂妹确实不错!”三姐儿便把那天她去九姐儿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细说一遍。 邹氏听完后也禁不住连连点头。 “不过……”稍后邹氏却又道,“我听说你三婶有把这九姐儿说给自己娘家侄儿的意思呢。” “呃……”三姐儿闻言禁不住一愣,然后道,“前些日子不是您还跟我说那蒋夫人属意八妹妹,要人打听口风吗?” “哼,”邹氏一听这个,立刻满脸寒霜,“说起小八那个畏缩头我就一肚子气,开冬去进香,我专门带了她,谁知到了众位太太前,只敢躲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闹得我好生没脸。” 听了母亲的话,三姐儿却不置可否,低头呷茶。 能说什么呢?说今日的八姐儿是母亲一手造就的吗? “好了,这个不提也罢……要是我们真的拟定了人选,那就需好好打算一番了。”这时蒋氏又道,说着,白净的脸上便浮起一抹算计的笑意。 “母亲又待如何打算?”那抹笑住让三姐儿的心一紧,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九姐儿那张柔顺带笑的清秀小脸。 “这个……以后再与你细说!”邹氏搪塞。 “母亲……”三姐儿却急了,“我劝你还是莫暗地里用那些不见光的手段,不然我绝不袖手旁观。” 不用说也知道,母亲所谓的打算就是在九姐儿日常饮食里做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九姐儿失去做母亲的权力,也只能为六姐儿效忠。 这种手段母亲当然没少用,母亲嫁到文家来曾经几年无所出,后来生下了个姐儿又早夭,而自己的那些姨娘不愣是也没人生下一男半女吗。 而唯一的一个文大姐,还是计划外出生。 为了这个母亲一直看不顺眼,还不及笄就随便寻了个人家打发了。 那些人她且不管,但问题是这九姐儿是她荐的,那岂不等于她一手毁这九姐儿一生吗…… “三姐儿,你……你……”被自己看中的女儿如此斥责,邹氏自然羞恼,当即落下泪来,“你以为这些心狠手辣的事我愿做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妹妹,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看惹哭母亲,三姐儿自然懊悔,赶紧致歉,“母亲,对不起,是我不好,您别气了。”边说着,边凑近邹氏,给她捶背揉肩。 对于这个贴心又看重的女儿,邹氏自然没法真气,更何况今日这事她也着实有点没立场,所以也只能适可而止。 “母亲,虽我和那九姐儿结交时日不长,但却知她是一个谦厚通透之人,你若真心待她,她也自然会回报的。”看母亲脸色缓了,三姐儿又语气轻柔的道。 “好了好了,我依你就是!”邹氏听她又提起这个,当即又沉了脸,但最终还是应诺了…… …… ------题外话------ 亲们,觉得这条婚姻路怎么样?不怎么样吧?嘻嘻…… 继续送祝福,新春快乐!   ☆、三十七 烫手山芋! 就在邹氏母女争执的时刻,而让她们母女争执的那个人则躺在掐花架子床中,看着头顶的素色帷幔发呆。 想起午后的那一幕,想起欧阳靖那呆滞却又如两簇火焰般炽烈的眼神,九姐儿禁不住羞恼欲绝。 真恨自己弱小无力,不然定要好好地教训那只无法无天的呆霸王! 想到这里,她不由狠狠地抓了身下的被褥泄愤。 当然最让她无地自容的还是自己裹紧披风遇上青杏时的情景,只能扯了个等着她太无聊、所以去爬假山、结果掉下来的理由,不过看青杏那眼神,也知道这个理由有多烂。 哎…… 好在青杏是个机灵稳妥的人,赶紧帮她打掩护回了屋。 都是那只呆霸王惹的祸…… “姑娘,三姑娘过来了!”正愤愤不平之际,却听外面的青杏道。 呃…… 她快速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却又禁不住一阵惊异。 那天之后,虽她和这三姐儿建立了友好关系,不过似乎并未深厚到彼此没事就来串门的程度,更何况还是有来无往,她可还一次也没去过菡萏院呢? “九妹妹这是怎么了?身体又不适吗?”思虑间,三姐儿已经在大丫鬟青芷的陪同下进了屋。 “三姐姐!”九姐儿赶紧行礼,“我没事,昨个夜走了困,后晌无事索性就补个眠,妹妹懒惰,让姐姐见笑了!” 听她说的娇憨坦诚,三姐儿不由真的笑了,随后两人坐下来,一面吃茶,一面说些闲话。 “九妹妹,你屋里这人手都不错,不过就是有一点,那就是这茶泡的太没味道。”说着说着,那三姐儿忽然道。 “呃……”九姐儿一怔,在屏风外面伺候的青杏青桃更是一怔。 “妹妹,我屋里的这青芷虽无别的本事,不过这茶还泡的不错,不如送给妹妹使唤吧?”谁知,接着那三姐儿又抛出了一句更让九姐儿讶然不已的话。 “姐姐,这……可是……”看看三姐儿,又看看三姐儿身后低头垂手的青芷,九姐儿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怎么,九妹妹不信?”三姐儿也看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似打趣,又似极认真。 “……” “青芷,借九妹妹这里的现成东西,你去泡壶茶过来!”那三姐儿又道。 “是!”青芷应声去了。 很快,那茶泡好了,上好的白茶,果然不错,汤色黄亮明净,滋味鲜醇。 只不过因为这个就送她丫头,小题大做了,而且据她所知,这青芷可一向是她的心腹。 按说出阁在即,这心腹自是要带走的,可是为什么却要送她呢? “九妹妹不满意?”那三姐儿又问。 “这个……自不是!”九姐儿赶紧道,“只是……” “只是什么?”那三姐儿又笑笑,“反正我不久就要离开这儿,母亲为我安排的人手不少,都跟着我干什么,留给你也留些念想不好吗?” 听着这略带伤感的话,看着那张清冷却真挚的脸,九姐儿没有再推脱,向三姐儿深福一礼,“那小九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姐姐了!” 虽然她并不解这三姐儿送她丫头的真正用意,但是她相信在这深深宅门,依然有着善意和真诚的存在。 “青芷,你舍不得我是吗?” 迎着傍晚沁凉的风,三姐儿一面裹了裹身上的披肩,一面转眸看向身后的青芷。 “是……姑娘!”青芷禁不住一阵哽咽。 “别这般……”三姐儿停下步子,清冷美丽的眼眸中滑过一丝哀伤,“放心,你的新主子比我更好!” “……” “敏锐,却不多疑;聪颖,却不刚愎。再看她的行事,及与身边丫头之间的默契,也定是个和善的,只要你真心为她,我想她自不会亏待你!”三姐儿又语气幽然的道。 如果九姐儿真的不接受她的丫头,她自不会勉强,因为无端的赠予,是会惹人多心的。 再说又是这般突兀,她还是以那种戏言的方式,真没想到她的这位堂妹竟然接受了。 可见两点,一是这位堂妹信任她,相信她的人品;二就是这位堂妹足够精明,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这真的很让她感动,相交恨晚! 她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之所以这般,主要是为了防母亲出尔反尔,在她出阁后,再耍那些卑劣手段。 当然其中也含着在九姐儿身边安插自己人、以备将来好周全之心思,怎么说六姐儿都是她亲妹妹,母亲又短气量,由不得她不筹谋。 因此她也惭愧,因惭愧而对这位堂妹更加怜惜。 如果这是她的亲妹妹该多好呀…… 三姐儿禁不住轻声一叹。 “姑娘,您叹什么?”一边的青芷立刻问道。 “没什么!”三姐儿摇摇头,看向青芷,“走吧,回去吧,回去我好好和你交代一下,明儿你就过来你这新主子处吧!” “是,姑娘!” 就在三姐儿和青芷讨论着易主之事之时,九姐儿屋里也因这事而不平静—— “都怎了,个个哭丧着脸?你们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 “……” “青杏,青桃,你们两个听好了,你们要不信我,尽管另谋去处,你们要是不信自己,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因为来自现代,所以在对待下人的问题上,九姐儿自来宽厚,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她们左右,所以这番话说的肃然且深刻。 “姑娘……”两个丫头被惊到了,“噗通——”一声同时跪下,泪流满面。 九姐儿不理,只看窗外。 青杏便扑到九姐儿眼前,“姑娘,我们当然信你,我们也信自己,还望姑娘饶了我们……” “姑娘,我们是一时糊涂,只怕这青芷来了,分了姑娘对我们的好……”那青桃当然最实诚。 “好了,”见好则收,恩威并施,九姐儿缓了脸色,将两人拉起来,“你们两个当我们这些年的情意是纸糊的吗?好好的吧,别丢了我的人,更不要让人比下去。” 两个丫头听了自然连连点头。 看着两人,九姐儿缓缓呼出一口气。 自己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很容易搞定,不过还有一处她必须走一趟,那就是三夫人处。 三姐儿的一番好意,到了她手中却如烫手山芋! 哎…… 到底还是在优越中长大,完全没有她这种凡事都需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顾虑…… ……   ☆、三十八 七姐儿好算盘! “九姐姐,你来得正好,母亲正要打发翠翘姐姐去叫你,表哥又让人捎了好东西回来呢。” 九姐儿到了正屋的时候,十姐儿也在,正在炕桌前对着上面几样精致的玉器挑挑拣拣,看见她,立刻对她招手。 “你这丫头,就顾自己挑,也不让让姐姐!”那坐在一边喝茶,边享受着周妈妈腿部按摩的蒋氏立刻嗔她,然后转向九姐儿,“来,九姐儿,过来瞧瞧,有中意的没?” 虽然得到了蒋氏的热情招呼,可是九姐儿还是给照例先给蒋氏行了礼,才走过去。 十姐儿确实没说错,蒋宇兴捎回来的的确都是好东西,虽然两件最好的已经被十姐儿据为己有,可是剩下的看起来也不错,特别是其中的一把白玉梳子,莹润剔透。 她当然不敢贪多,拿了那梳子,就要走开。 “这么拘谨做什么,再挑两件,反正多着呢。”蒋氏却又道。 九姐儿只好又拿了一样。 蒋氏笑看她一眼,摇摇头,将手中的茶盅一放,随手就又抓过两件给她,急的一边的十姐儿直噘嘴。 九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道,“好了,母亲,够了!” 具体时间应该是从受邀去蒋家那次起,这蒋氏对她的宠爱开始直线升温,不仅好吃的、好喝的总少不了她的,而且她那便宜老爹回来一家聚会时,也总是叫上她。 要知道,这可是蒋氏的极限。 蒋氏这个人,毒辣说不上,但是那心思相当重,最不愿的就是将她这个小妾养的女儿看成一家人。 难道是因为她将那蜡笔和肥皂的先进技术贡献出去吗?可是她不是也得了好处了吗? 三分之一的铺子呢,这也算是一种对等交易吧,按说商家出身的蒋氏没理由对她这么好啊? 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玉器上,一个俊逸的身影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 难道是…… “九姐姐,是这些好,还是三姐姐送你的那些好呢?”这时,那满心不平的十姐儿开始出言挑衅。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怔,只顾想些有的没有,怎么将正事忘了呢。 十姐儿看九姐儿面色异常,以为是自己的话九姐儿在意了,有些讪讪地,也有点悻悻的,瞬间一张美艳的小脸上满是别扭。 蒋氏也不由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忽然笑了,“十妹妹,当然是这些好了,三姐姐送的那些再好,都是外人的,而母亲这里的是自己人的,再不好拿着也心里舒坦。” 一句话,十姐儿笑了,蒋氏和周妈妈也笑了。 “九姐姐,这个……这个给你吧……”十姐儿不好意思了,将事先挑好的一件玛瑙镇纸给她。 “这个还是妹妹留着吧,妹妹是个爱书的,这也算是一种相得益彰吧。”九姐儿笑着推脱。 自然,这几句话让屋子里的氛围更加和谐融洽。 “……都是女儿贪嘴,一句戏言,却没想到三姐姐竟然就真的将那青芷给了女儿,事后女儿越想越羞愧,只觉得不只丢了自己的脸,更丢了母亲的脸,所以过来向母亲请罪……” 九姐儿就是在那时将三姐儿送她丫头的事提出来的,只不过说的婉转,说到后来更是作势要跪下。 “好了好了,这多大点事,值得吗?”听了她的话,蒋氏自然脸色僵硬,但却还是让周妈妈拉住了她,“三姐儿是个聪慧稳妥的,你能和她交好,我自是欢喜的,只希望你不要忘本,不要忘了你是三房的女儿。” 九姐儿自然连连称是。 那蒋氏抿了口茶,又道,“其实你倒不是个没良心的,我啰嗦你两句,也不过要你多明白些人情大道理,像那四房的七姐儿,整天一门心思的往大房那里钻,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沾些光捞份前程,但也不想想,那六姐儿的事还没谱,又哪里轮得到她,白白让人品头论足说没轻重无本分……” 但说着说着,就听见一边周妈妈一声轻咳,那蒋氏当即住了嘴,也假意的咳了两声,然后端起茶杯喝茶。 “六姐儿的什么事?”偏偏十姐儿还一脸疑惑的追问。 “什么事也没有!”蒋氏立刻不耐的道,让那十姐儿的小嘴又高高噘了起来。 九姐儿自然不敢多问,只不过却暗暗在心里寻思。 六姐儿的事? 难道是徐姑姑说的大夫人想和信亲王府亲上加亲之事,可是这又关七姐儿什么呢? 她难道也想嫁给那欧阳靖,姐妹共侍一夫…… 呃,不会吧? 据她了解,那七姐儿虽然身份和她一样卑微,但心却是个比天高的,又是个自我感觉良好地,又怎么甘居人下呢? 不过…… 忽然想起那有妻却依然被列为黄金适婚男的威远王,她又觉得有可能了。 将来这欧阳靖是要世袭王位的,六姐儿做了王妃,那七姐儿不会做侧妃吗? 这侧妃对一介小小庶女来说,应该位置不低了吧。 更何况,这六姐儿一向没脑,拿捏起来极为容易,而七姐儿又最善此道。 哎,七姐儿的好算盘呀! …… 接下来的日子,没了六姐儿的折腾、欧阳靖的滋扰,九姐儿的日子过的着实平静。 时间在平静中走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姐儿出嫁的前天,文府自然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青芷,走,陪和我去看看三姐姐吧!”九姐儿将手中的刺绣棚子放下,对一边那正愣神的青芷道。 青芷闻言,眸光不由一亮,赶紧点头,去帮九姐儿拿披风了。 看着那迫不及待的背影,九姐儿不由微微一笑。 对于三姐儿赠予的这个丫头,她还是非常满意地, 初来那几日,青杏冷淡她,青桃更是卯足了劲和她叫阵,但不成想她却事事不争不辨,谦卑顺和,渐渐地,这两人也就改善了和她的关系,虽然还不至于成为莫逆,但也能默契合作了。 看来这三姐儿调教出来的人,确实非同一般…… “呀……” 不知不觉,主仆两人就来到了花园处,九姐儿忽听身后的青芷低叫一声。 她一怔,转头,却发现她正对着不远处的某座凉亭出神。 她也看过去,当目光落在里面的一男一女身上时,也禁不住瞬间怔住。 欧阳靖和五姐儿?! 这两人…… …… ------题外话------ 亲们,那个赵娟的番外我准备下一部写成一个新文,所以暂时不更了!   ☆、三十九 五姐儿私奔! 九姐儿来到三姐儿的屋子里的时候,但见屋子里一片热闹。 邹氏几妯娌、信亲王妃,还有几个本家太太,正在东屋商量着什么,而文家的几姐妹则和三姐儿窝在西屋说话,更有二房的媳妇冯氏哄着那蹦蹦跳跳的宝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九姐儿招呼过冯氏后,看那帮夫人太太们正忙着,也就没往东屋去,直接奔了西屋。 看见她进来,那正围着三姐儿吃着零嘴嬉笑的六姐儿立刻沉了脸,手中的一把甜杏仁“啪——”的一声就摔进果盘里。 本来想利用不用上课的大把时间,祖母母亲又无暇管束的大好时机好好开心玩乐一的,结果却被禁足十天,还抄了好几百篇《女戒》。 她又怎受过这个?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而这一切还都是因为眼前这人,此刻见了,自然分外眼红。 要不是三姐姐在这儿,她几乎都想冲过去甩她两耳光了,昨个七姐儿就偷偷和她说了,这都是她想攀上三姐姐玩弄的伎俩。 看不见现在三姐姐对她就那般好了吗?又是赠首饰,又是赠丫鬟。 踩着她上去,还这般没事人,当真是个狡猾恶毒无耻的! 被六姐儿当着这多人甩脸子,九姐儿一张小脸不由瞬间涨红,尴尬的站在门口,进退无措。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看过来,屋子里瞬间一片安静。 “六姐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时一个斥责声响了起来,正是那三姐儿。 都是母亲惯得! 看着这个冲动暴躁又无脑的妹妹,三姐儿真的满心无奈,心里也对大夫人颇有微词。 “三姐姐,你不要被她蒙蔽,其实她最是会装蒜的……”六姐儿张口申辩。 “住口!”但很快就被三姐儿打断,三姐儿看着她,“你跟我来!”然后转身向一边的西耳房走去。 那六姐儿虽然不愿,可是看着那三姐儿那肃然的脸色,还是跟了上去。 对于这个严明清冷却又光风霁月的姐姐,她自来不乏敬怕之心! 三姐儿和姐儿走后,众人却并没有因主人的缺失而被冷落,三姐儿手下的几个丫头倒水的倒水,拿吃食的拿吃食,另外有个巧嘴爱笑的叫青禾的还开始和众人插科打诨。 九姐儿更是被几人拉进屋来,按到那罗汉床上坐了,还奉上了大堆好吃干果。 这般作为,九姐儿适才的难堪的心灵自然得到了弥补,面色自然起来。 十姐儿四姐儿又过来主动和她说话……呃,确实,主动说话,非安慰。 三姐儿六姐儿毕竟是亲姐妹,在这个屋子里,编排六姐儿有点不合适! ——很快,屋子里的氛围又欢快起来。 有这般卓越的驭下才能,这三姐儿将来必是一位好主母! 九姐儿在心里暗暗赞叹着,想着便不由向一边的耳房溜了一眼。 “呵……” 却忽听一声低低的嗤笑,循声望去,却是那坐在屋角嗑瓜子的七姐儿,正看着她。 呃…… 她一怔。 “九妹妹应该是很想知道三姐姐和六姐姐在谈什么吧?”那七姐儿却已经装作要拿她身边的吃食坐了过来。 “谈什么?”九姐儿不由认真的看向眼前这张娇艳出色的脸。 “呵……”那七姐儿又笑了,“真没想到九妹妹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九姐儿再一怔。 这时那三姐儿和那六姐儿却已经一前一后的回屋来,三姐儿还是那一脸清冷无波的模样,六姐儿的眼睛却是红红的。 九姐儿自然避免和这六姐儿对上,赶紧低下头。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这六姐儿竟好像突然脱胎换骨一般。 不仅没来找她的麻烦,反而多了一份恭敬。 好像不只对她,连那八姐儿一不小心打碎了那珍贵的琉璃茶杯,都没出声。 如此大的变化,她现在真有点好奇三姐儿究竟对六姐儿说了什么了? 想到这个问题,她不由得又看向七姐儿,却发现那张娇艳出色的脸上高深尖锐却已经悉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 哎…… 她不由在心里轻叹一声,哪个都不简单! “五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却忽听见门口的丫鬟道。 刚才过来在凉亭时见得一幕又闪现在九姐儿脑海,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就飘到那五姐儿身上。 月白色的袄儿,精巧别致的流苏髻,还是那副脱俗的打扮,但九姐儿却似乎发现那张清丽的脸上别有光彩。 是她的心理作用吗? 五姐儿不是钟情那威远王吗?怎么又去和那欧阳靖……难道移情别恋了? “呵……九妹妹,今儿我脸上有花?”正思虑间,却冷不防听五姐儿一声笑语。 九姐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跟着笑一声,赶紧撇开头。 当下又有冯氏带着宝哥进来讨要窝丝糖,那奶声奶气的模样着实可爱,众人开始逗她,瞬间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九姐儿也就将这件事放开了。 后来那三姐儿又拉了她去了内室谈心,和她说一些与人相处之道,以及一些京城名门中的闲事见闻。 当然也有为那六姐儿的不友好向她致歉,“九妹妹,别看小六就这副秉性,实际却是个最直率最没心肺的,以后相处的路还长,还愿你莫要和她计较。” 三姐儿的话说的如此真诚又推心置腹,九姐儿自然赶紧点头应是。 不过稍后却又丝丝疑惑,相处得路……还长? “三姑娘,大太太让你过去看看铺子里送过来的几样首饰!”丫头过来喊三姐儿,于是九姐儿只能将心底的疑惑暂时保留。 接下来,向家又派人过来般嫁妆,老太君又过来看自己将要出嫁的孙女,再就到了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后,自然还有一大堆琐事,九姐儿也就再没机会和三姐儿单独说上一句话。 翌日吉时,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三姐儿终于被扶上了镇国公府的花轿。 大太太老太君都哭了,就连宁平侯文崇江也洒了两滴泪,整个文家的气氛都被染得有些伤感。 不过虽然如此,可是那份喜庆和荣耀还是无法遮没,毕竟三姐儿嫁的这般好。 不只家室,那向时珍的品貌也没的说。 但就在文家众人还未从嫁女的喜庆中回过神来之时,一个消息不啻于惊雷般的炸在众人面前—— 五姐儿失踪了! ……   ☆、四十 落空—— “什么……五姐姐究竟怎么回事?青杏,你再说清楚点!”听了这个消息后,九姐儿顿时惊得手中的绣棚都落在了地上。 “何妈妈之前还看见五姑娘好好坐在屋里,后来三姑爷的花轿上门她就去看热闹,等回去一看,五姑娘就不见了踪影,问青花青草,都说没见,四处都找了,也没有,这才吓坏了,赶紧告了二夫人,二夫人又秉了老太君,如今府里几个老爷都出动了,正闹得人仰马翻呢。” “哦……” “另外奴婢还说……”随后,青杏又吞吞吐吐的道。 “说什么?” “说……”青杏愣了片刻,才小声且小心的道,“细软都不见了,就连秋姨娘过世前留给五姑娘的那枚玉佩也不见了,五姑娘可能是……是私奔了……” “私奔?”九姐儿的脸瞬间一变,然后语气肃然的道,“青杏,这话就在这打住,且不可随便信,更不可乱说,听见了没有?” “奴婢省得!”青杏赶紧道。 九姐儿却还不放心,又细细嘱咐青杏一番,还让青杏去叫了屋里所有的人,满脸严厉的一一嘱托,尤其是对青桃和一个叫绿萼的快嘴小丫头更是疾言厉色,直到满屋的人都一片惶遽紧张,也作罢。 一番下来,九姐儿莫名的疲累,再加上昨晚因府中的人闹腾未睡好,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疼欲裂,难受非常,于是便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准备眯一会儿。 但半梦半醒之时,忽然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五姐儿在漫漫山路上奔跑,身后有一条大蛇在追她,眼见着那条大蛇就进了,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五姐儿咬住,吞下……她吓坏了,一下子就醒了。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平复了半响,九姐儿才掀开一角帐子,当目光落在外面西斜的阳光上时,不由得蹙眉一叹,然后起身。 “姑娘……”青杏听见声音走了进来。 “青杏,拿我的披风来,和我出去一趟!”她转头吩咐青杏。 “出去?”青杏不由一怔,“可是姑娘……您的头不疼了吗?” “快点!”九姐儿没答,只是催促她道。 她的头当然疼,可是……有些事还是必须去做的! 她和青杏先去了三夫人处,只不过三夫人并不在,在延寿堂。 也是啊,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三夫人又怎么可能还呆在屋里,一定在老太君哪儿。 九姐儿自然不愿往哪去,可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了。 “姑娘,老太君和太太在商量要事,你还是改日再来!”果然,在门口就遇上了阻拦。 “方妈妈,我也有要事!”以前,对于延寿堂这位元老的提议,她又怎敢不遵从,只不过今天例外。 看着眼前清瘦稚气的女孩,看着那双柔顺却又闪着坚决光亮的明眸,方妈妈愣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是进到屋子里,九姐儿还是因为此时这里的压抑氛围而暗暗的捏了把汗。 大夫人邹氏没未语先笑,四夫人甄氏也未胡说八道,二夫人苗氏更是红着眼圈,她的嫡母蒋氏也是满脸的忧虑,众人都默不作声的垂头坐着。 而上面那位最高领导人李太君脸色更是难看,本来就颇有几分威严的脸此刻紧绷着,沉冷肃然的让人不敢直视。 九姐儿不敢疏忽,赶紧给众人郑重行礼。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蒋氏更是低问一句,“不是说困顿吗?怎不在屋里歇着?” 听了这话,九姐儿只觉得自己这个嫡母和自己真有几分心有灵犀—— “本来是想小睡一刻,不过做了个噩梦惊醒了,去母亲那里,母亲不在,所以便来了这里。”九姐儿低声向蒋氏解释。 蒋氏听了点了点头。 “九姐儿,你那要事不会就是跑到这里来和你母亲说梦吧?”甄氏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讨好的去看那李太君。 蒋氏的脸色不由变了变,也赶紧看向上位的李太君。 “确实,四婶子!”九姐儿很快的回了甄氏一句,然后在众人深深地疑惑中俯身跪在李太君面前,“太君祖母,小九知道今儿向您秉的事太荒谬,所以事先谢罪,只不过这事着实蹊跷,又事关重大,因此小九不敢欺瞒!” “哦……”不只众人被调动起好奇心,李太君更是道,“且说来听听!” “小九刚才睡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城南十里琅琊冈上开满了花,而五姐姐就坐在花丛中照镜梳头……” “啊……” 她的话极有影响力,众人听了先是瞬间怔住,然后又面面相觑。 但九姐儿说完后就坐在翠峰搬过来的锦杌上,接过翠屏递过来的茶低头喝着,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梦见某个未出阁女子对镜梳妆,不是代表姻缘吗……”甄氏又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老太君的目光威严的扫过来,吓得甄氏瞬间噤声。 那二夫人苗氏听了这句话,却目光闪了闪,站起来,走到那李太君身边,对她耳语一句。 那老太君脸色就禁不住变了几变,看向苗氏。 苗氏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老太君瞬间蹙眉,一张脸一沉到底,但沉默了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 看见这幕情景,九姐儿的心禁不住一松。 她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些,至于能不能帮到这个堂姐那还看运气了。 梅林中的倾诉衷肠,徐姑姑那天的欲言又止,再加上昨儿所见的那一幕,她自然能推断出五姐儿此刻的下落。 只是五姐儿所爱慕的哪个英雄究竟怎么样,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她不知,估计五姐儿也不知,所以也只能靠运气。 哎…… 终归是太盲目,这般勇气,只盼望对方是个怜香惜玉之辈吧,即使只是做个妾室,倒也能圆了五姐儿的愿望。 但是假如不是……不是……她不敢想象…… 过了片刻,九姐儿自然就知趣的向老太君告辞,相信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具体行事,最高领导人还要和几个高层商榷。 老太君点点头,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复杂。 九姐儿不由得一阵心惊,她的这番伎俩又怎么瞒得过这位在斗争场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人呢。 只盼望这件事能够圆满解决,文家能扯住半个脸,不然……到时恐怕不只她,文家众姐妹的日子都好过不了。 但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的这番筹谋落空了,因为翌日一早,威远王就派人将五姐儿送了回来,说了什么不知,只知道等人走后,二老爷文崇湖就勃然大怒,老太君也气病了…… …… ------题外话------ 威远王杨家的人有没有男主像呢?嘻嘻……   ☆、四十一 古代多种马 “嘶——”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九姐儿依然是在刺绣,一不留神,就扎到了手,一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姑娘……”一边的青杏急了,作势就要抓过她的手来看。 “没事……”她摇摇手,然后一脸郑重的对青杏道,“去将屋里的人全部叫回来,然后关门闭户,告诉她们任何人都不许随处乱走乱串!” 青杏被她一脸的肃然吓到了,慌忙去了,她便坐在窗前看着天际的几朵云彩发怔。 来这异世几年,虽然时有波澜,可大体上还是平静的,不过如今风暴终于还是要来了。 不知道她那个勇气可嘉的五堂姐会落得什么样的命运,更不知道会牵连多少无辜,哎! 九姐儿不由闭了闭眼。 事实证明,九姐儿果真没料错,风暴在第二天就席卷了整个文府—— 五姐儿屋里的青花青草等人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何妈妈也因为身体不适被儿子接回了家。 二房里的佣人大换血,因办事不力被打被卖的、因伺候不周被送到庄子里的,还有患了喉疾的……后来就不只二房了,其他各房也陆续有佣人出状况,牙婆的身影不时地就在府中晃。 一时间府中人人自危,事事谨慎。 好在九姐儿事先打过预防针,所以她屋里的人都循规守纪,并没受到波及。 这点让青桃再一次对九姐儿感恩戴德,五体投地,要不是九姐儿反复嘱咐她,那天在花园里见到她一定会听几句那碎嘴老嬷嬷唠叨的,结果就可能像青叶一样被卖到北方去,再也不见亲人面。 青桃偷偷和青杏说这件事,满心惊悚和庆幸的时候,九姐儿正坐在窗前刺绣。 青桃的话她当然也听到耳朵里了,只不过她并没有一丝因为筹谋达成的欣喜,因为她的心事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五姐儿,被送到城外的清心庵里的五姐儿。 被威远王的人送回来的当天后晌,二老爷文崇湖就派人将五姐儿送走了,她并没机会见她一面,只是远远的隔着窗子见了一眼。 一样的月白袄裙,一样的清丽脱俗,一样的花样年华,只可惜今后却只能青灯古佛常伴! 她才十四岁呀…… 又想起往日与五姐儿相处的情景,九姐儿的眼睛不由瞬间湿润。 “姑娘,十姑娘过来了!”这时屋门忽然被推开了,青芷走了进来,轻声道。 “哦!”九姐儿赶紧擦干了眼睛。 “九姐姐……” 这时十姐儿已经进了屋,后面跟的是一名生面孔的丫鬟。 九姐儿赶紧来迎她,青桃青杏也一个搬座位,一个端茶,赶紧上前招呼。 十姐儿艳羡的看了九姐儿一眼,然后淡淡的对身后那丫鬟道,“青瓷,你先去廊上等我吧!” “九姐姐,还是你这儿的丫头好,我那里的那几个都笨手笨脚的!”打发走了那丫头后,十姐儿立刻苦着一张脸抱怨。 “十妹妹别急,新来的,慢慢调教就好!”九姐儿赶紧安慰她。 “哼!”一听这个,十姐儿小脸一黯,立刻红了眼圈,不平不忿的道,“你说我屋里那两个丫头怎么了,不就是帮我去四姐姐那儿跑了几回腿,拿了几篇诗稿吗,大伯母和方妈妈就说她们不守本分给卖了,怎么不守本分了,她们没私奔,我也没私奔……” “十妹妹!”九姐儿听着越说越不像,赶紧制止她。 十姐儿脸色悻悻的,但到底还是住了口,沉默了片刻,这才又靠在九姐儿身上,恹恹的道,“九姐姐,整天闷在屋子里,你不烦吗?” “当然!”九姐儿一听,笑了,“不过如今好了,我每每烦了就绣花,妹妹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长进了?”边说着,便拿出自己刚绣的一个荷包来。 那事之后,遭殃的自然不知那些丫鬟仆人,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也同样。 学习课和刺绣课都彻底停了,她们每天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屋子刺绣,不得随便出入,更严禁私自踏出内院一步。 这样她们能见得也就只有各房的四面墙壁,还有头上这方天空了。 九姐儿自然也烦,但她最善于做的就是自我调节,自然会找些打发时间之法。 当然,她打发时间的方法绝不只是这刺绣,还有那本《白蜡虫放养法笔记》。 这也算是五姐儿的那件事带给她的唯一一点好处吧,这本笔记在她一番呕心沥血之下已基本完成,只剩几个问题需要实践之后才能彻底确定。 她准备等到来年捡个好时机亲自去那片山林看看…… 有了这门技术,她觉得踏实多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要逃得话,所奔向的绝不是男人,而是这方广阔而自由的天空。 “嗯,姐姐的手艺的确长进了!”十姐儿看了她手中的荷包一眼,点点头,稍后又苦恼的道,“可是……九姐姐,我绣不下去这个呀。” “何必一点要绣这个,妹妹一向爱舞文弄墨,可以练字呀,到时一手好字,更能衬这才女之名呀。” “什么才女,姐姐又取笑我!”十姐儿不好意思,但稍后却又道,“不过姐姐这个想法确实好!” “九姐姐,你真好,我每回和你闲话一阵都感觉开阔不少呢!”那十姐儿又道。 “我是做姐姐的吗。”九姐儿听这小姑娘说的真诚,立刻笑着这样回她。 “姐姐?”十姐儿却听得一怔,然后郁郁的道,“英娘也是姐姐,可是……”说到这里,却又忽然释然一笑,“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反正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又是嫁到江南那么远的地方,以后也见不到几面了。” 这次轮到九姐儿怔住了,“江南?” 不给威远王做妾室吗? “九姐姐,你也觉得很远是不是?”十姐儿听了立刻又道,“听母亲说本来英姐姐和舅妈舅舅他们也不愿的,想在这汴州城给姐姐找户人家,可不知怎么就被人家拒绝了,所以才远嫁。” 呃…… 九姐儿不由得又一怔。 她忽然就很想知道这威远王到底是何等的人才?弄个妾室还这么挑剔,害的两个妙龄少女,一个青灯古佛,一个远嫁江南。 该是一个不解风情又不好想与之人吧,可是这样的人不是该守着正室好好过,干嘛要纳美妾呢? 是不是古代的男人都这样种马呢…… ……   ☆、四十二 苦肉计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近年关,汴州城里的喜庆热闹也将文府里的压抑凝重冲淡了不少。 缠绵病榻将近月余的老太君也终于康复了,然后恢复了各房的请安制度。 话说腊月十二这天,也是恢复这请安制度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各房的太太就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延寿堂。 老太君精神还不错,只是两颊微陷,瘦了不少。 各房的太太都向老太君规矩郑重的行了礼,然后就是姑娘和媳妇们。 看得出,老人并没有多么的好心情,脸色始终都是淡淡的,尽管大少奶奶冯氏抱了宝哥来,老太君也只是逗了一逗就过了,根本没有像往日那样抱在怀里,眉开眼笑的喜欢个不得了。 苗氏禁不住就觉得委屈,退到一边去的时候,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五姐儿的事又哪是她的错,这个庶女常常和她闹,还不是看她不够毒辣,使不出那阴狠手段。 要是…… 她禁不住愤愤的看向,那正和老太君喜滋滋的说着信亲王妃在回封地之前,还要来文家辞行之事的邹氏。 也不知这信亲王妃瞎了什么眼,贵为皇亲国戚,钟鼎之家,竟然就看上了这无半点闺秀风范的六姐儿。 只不过……明明前段短时间听说这事要黄,不知怎么这王妃竟然又热情起来,难道是看六姐儿这些日子很规矩吗? 她不由得又看向那正和七姐儿低声说着什么的六姐儿,三姐儿出阁,再加上府中出的这样大事,这六姐儿是着实规矩了几日。 但是她就不信她是真的改了,哼…… 被苗氏仇视的六姐儿却丝毫未感觉出有什么不妥,因为她正专心的听着七姐儿说话—— “……六姐姐,真的,这个药忒好用,我听说了立刻就央姨娘帮我找了药方,然后亲手调配,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做,净鼓捣这个了,你快看看。”七姐儿一面说着,一面将一个瓶子递给六姐儿。 看着七姐儿手中的瓶子,不知为什么,六姐儿并没有马上接,迟疑着。 见此,七姐儿禁不住美目一眯,又轻轻一转,然后做出一脸伤心样,“六姐姐难道是怕我不尽心,到时不只没效,反而会加重吧,放心,六姐姐,我亲自试过了,你看我的手……”边说着便将自己那白嫩的小手伸到六姐儿面前。 “呃……” 六姐儿一见,瞬间惊呆了,因为那双白嫩的小手手心处竟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长,却极深。 虽然已经愈合了不少,但依然可以看出受伤时的严重。 “没事,六姐姐,这是我为了试这药灵不灵自己划得?” “自己……划得?”六姐姐立刻瞪大了眼。 “这没什么,为了六姐姐,别说是划道口子,就是挨几刀子小七也甘愿!”七姐儿又看了六姐儿,语气铮铮的道。 被七姐儿的这番苦肉计轰炸,头脑简单的六姐儿自然已是热泪盈眶,抓住那瓶子,更抓住那六姐儿的手,“七妹妹,谢谢你,我就是腿上有这样一个小疤,你竟然……你对我是真的好,我发誓……以后一点会对你加倍的好的,真的!” 那天三姐儿的那番话,不只让她行动大为收敛,更是开始疏远这七姐儿。 “你这般对九姐儿,是不是因有人对你说了这一切都是九姐儿的阴谋,是她想攀我的手段,而那个对你说的人还是七姐儿!” “呃……”这话让她震惊,三姐儿又怎么会知道。 “呵呵……”三姐儿笑起来,“我不只知道这个,我还知道,等我们出去后,那七姐儿还会想方设法的问你我和你说什么呢,你信不信,我的傻妹妹。” 她禁不住又一怔。 “我们是一奶同胞,你是我的亲妹妹,来日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又怎会不真心对你,姐姐明日就出阁了,在临出这个家之前,我希望有几句劝告你能听得进去,第一,我希望你能远离那些心术不正的小人,‘小人之交甜如蜜’,愿你能懂这点;第二点就是愿你能戒狂戒躁戒出言不逊,谨言慎行,莫要惹他人记恨。” “你能不能做到?”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后,那三姐儿又语气肃然的问她。 她自然早被胞姐的谆谆箴言所感动,连连点头应下。 出来后,当面对七姐儿时,她再一次对胞姐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那七姐儿确实千方百计的想要问出她和三姐儿谈话的内容。 她有些反感了,然后开始疏远这个昔日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再加上除了五姐儿的事,这段时间真的几乎和这七姐儿没什么交往。 只不过每天面对着那沉闷无趣的八姐儿,面对着母亲口中唠叨不停的那些规矩,她真的烦透了。 如今又遇上七姐儿这番表白,自然一颗心早就转了向,三姐儿的话早就抛诸脑后了。 看着那因自己一番别有心思的做派又对自己恢复如初的六姐儿,七姐儿不由暗暗笑了。 呵,三姐儿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她。 想靠着三姐儿抢她的位置,哼,休想! 她不由得意的看向那站在蒋氏身后的九姐儿,精致的唇角挑衅的微微一翘…… 只不过九姐儿却并没注意到这番敌意,因为她的心思全在那李太君身上。 五姐儿的事,虽然并没因她小小的插手而改变,其实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主动权根本就不在自家人手上,但却让她的一番心机和手段完全暴露。 用托梦的方式,既能将自己择清,却又师出有名,在给家人指名五姐儿所奔的方向目的同时,还别有深意的为五姐儿求得心愿。 当真是端的好手段! 这位老人会怎么样看她呢? 作为这侯府中渺小的一枚,她当然最在乎的就是这位掌控着她生杀予夺大权的最高领导人。 只不过很快她的一颗心就安放进肚子里,因为似乎并没什么不同,那老太君始终都是淡着脸色,对任何人都一样。 应该是她的这个路人甲祖母并不屑于她那些小伎俩吧…… ……   ☆、四十三 这些人都怎么了? “老太君,这次我还想让人把月哥那边的院子收拾收拾,让靖儿还住哪儿,您看如何?”九姐儿正思忖间,就听见大夫人邹氏道。 九姐儿禁不住立刻看向老太君,出了五姐儿这样的事,竟然还让外男住在府上,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呢? “这不妥吧……” 显然不用她忧心,这不,有人立马就提出反对意见了,正是那二夫人苗氏。 “有什么不妥,住外面才不妥呢,只要众人都守规矩,管好各房的人,能有什么事。”一向说话委婉的邹氏这次却当仁不让,立刻争辩道。 苗氏的脸不由瞬间涨红,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只是眼巴巴的看向老太君。 她就不信这最重规矩的老太君会答应这个,别看邹氏说她说的这样痛快,一会儿一定会弄个老大没脸,她期待着…… “老大媳妇,就按你安排的去吧!” 只不过很快苗氏就发现自己的期望落空了,老太君竟然支持邹氏。 “老太君,可是……”苗氏自然不服。 “好了,我乏了,你们退吧!”老太君却对众人摆摆手道。 苗氏愕然,眼中瞬间盈了两泡泪。 李太君却看也不看她,闭了眼。 九姐儿看看那老太君,又看看苗氏,再看看一边带些不屑神情的邹氏,忽然瞬间懂了。 欧阳靖虽然贵为皇室,但却并不喜欢住皇宫里,所以如果住外面的话只有一个投奔点,那就是威远王杨国丰哪儿。 凯旋班师的威远王已经被迎进了汴州城,这样欧阳靖就势必要住到威远王府上去。 但是文家人……准备促成六姐儿和欧阳靖之事的文家人,又怎么会让欧阳靖去和威远王多接触? 要是真知道了五姐儿的事,那欧阳靖会怎看待文家的姑娘? 她想,虽然这威远王将这五姐儿送回来,但是应该不会大肆宣扬,要知道这些古代种马们可是一个个还都以正人君子自居呢。 哎…… 她的这个二伯母,自家屋里的姑娘出了事,连带牵连了别屋的,现在还嫌坏事不传千里,通透性和自觉性也太差点了。 她禁不住摇摇头,无声一叹。 但忽然见只觉头皮发麻,转眸,对上的却是大夫人邹氏那雍容脸庞。 那张脸明明温和的笑着,但九姐儿却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就犹如一条冰冷黏腻的蛇在身上爬。 她赶紧回她一笑,然后转过身快速的跟着众女眷往外退,将脊背留给她。 她不喜欢大夫人,更反感她的示好。 但刚走两步,却又对上一双带着冷冷笑意的美目,正是那走在她前面的七姐儿。 她一怔。 这些人都怎么了?她怎么有一种被推上浪尖风口的感觉…… 腊月十六这天,信亲王妃再次驾临了宁平侯府,当然随行的还是世子欧阳靖。 信亲王妃的到来不只给文家添了不少喜气,最重要的是她还带来了三姐儿在婆家的消息。 一切都好,三姐儿很得婆家的心! 因为五姐儿的事,文家并没让三姐儿归宁,只说是老太君身体欠安,怕新婚的她过了病气不吉利。 借口找的牵强! 可是不然能怎么样?本来那向家就有些低看文家,再让向家知道了这事,那三姐儿还如何在向家做人啊! 听了这之后,九姐儿自然也很高兴,确切的说,是替三姐儿高兴。 有人说:婚姻就是一场赌博,赌对了,幸福一生;赌输了,痛苦一辈子。 这句话真的不错,特别是适用于古代女子,因古代的女子,大多数与丈夫在新婚那天才见,品行面貌一概不知。 而且成了婚后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多不合适也得忍,除非被丈夫休弃。 当然也有和离一说,可是谁敢轻易尝试,苏师傅不是例子吗? 古代女子的命运真的不易啊…… 可是现在自己不正是一名古代女子吗? 九姐儿不敢再想下去,拿过手边的蜜桔来剥,剥好后又快速的将上面的那些白色纹络掀去,然后再送进嘴里。 口里的清甜让她暂时将心头的惶恐压下了,她轻轻舒口气,动手又拿了一个来剥。 无意中一抬头,却忽然对上了上坐的信亲王妃那双眼睛。 看她看过来,王妃对她一笑,然后又转过头去和一边的老太君说话了。 她却禁不住在心里蹙眉,她虽然不懂读心术,但自来敏锐,她相信自己没看错,刚才王妃眼中的那丝探寻与估量。 先是大夫人,再是七姐儿,还有这信亲王妃,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这绝不是巧合,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吗…… “走吧,九姐姐,又发呆!”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十姐儿站起来,拉了她一把。 她瞬间回神,才发现原来李太君已经让各房的姑娘散了,厅里只留几个太太陪着信亲王妃在闲话。 从延寿堂出来,沿着那青石板铺就的甬路,文家众姐妹三三两两的慢慢走着。 六姐儿七姐儿走在最前面,八姐儿随后,再就是四姐儿十姐儿,最后面跟着九姐儿和小十一。 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小十一的话,九姐儿心里却止不住涌起一丝感伤。 排序基本上和从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原先还有一个人和她们走在一起,那就是五姐儿。 景物依旧,只不过人不复…… “表哥……” 却忽听走在前面的六姐儿欢欣的一声。 抬头,才发现欧阳靖走了过来,一身绛色蟒袍更将他衬得身姿颀长挺拔,领口袖口处镶绣的金丝祥云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高贵。 虽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是却已是仪表堂堂,气度卓越。 “各位表妹好!” 并不同于往日那般,今天的欧阳靖分外的郑重恭敬,率先向众姐妹打招呼。 “表哥好!” 众姐妹自然赶紧见礼。 “表哥,你怎么都不来家里玩?这些日很忙吗?”六姐儿那端却已嘟起嘴,不满的道。 “确实,我和母亲近日除了拜谒亲朋,就是打点行装。”那欧阳靖立刻又彬彬有礼的答道。 “你和姨母就要回去吗?” “年关已近,这是自然!”欧阳靖又道。 不知为何,九姐儿觉得欧阳靖说这句话时,那双黑金色的眸子忽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   ☆、四十四 落绣鞋 “姨娘,你快拿着吧,放心,姑娘这里不缺钱,昨个三夫人刚刚给了姑娘两封银子,说是那铺子红火的不得了,特别是姑娘弄得那个油皂买的相当好。” 三房后院靠西边的两间不大的屋子里,青桃正将几锭银子往徐姨娘手里塞着。 “这……是真的吗……”徐姨娘抬起那张清秀柔顺的脸,看向那站在炕边正微微笑的九姐儿。 “姨娘,是真的,三夫人还说年前将那些红利都分给个人呢,姨娘,我们有钱了,我们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九姐儿一扫往日那副成熟沉敛的模样,拉着徐姨娘的手,满脸欢欣的道。 这两日不只文府好消息频频,李太君康复了,信亲王妃登门了,三姐儿在婆家还不错了。 她也有一个很重大的好消息,就是昨日蒋氏将她叫到屋子里说的那个准备分红的事。 她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好事等着她! 虽然是在预期之内,因为那油皂……这是她给那肥皂起的古代名字,确实抢手至极,特别是最近关在屋子里她拉着十姐儿弄得那几款绿茶味的、牛乳味的,更是卖到了一两银子一块呢。 一两银子,什么概念呀?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包子一文钱,一斤白面五文钱,一斤肉要八文钱,而一两银子就可以兑换一千文制钱。 另外,再加上那专门吸引小孩子的蜡笔,还有那些各式各样的手工蜡烛。 可见这铺子确实赚了不少。 不过分红这事还是惊喜到她了,她以为蒋氏和严氏这两个出资者面对她这个空手套白狼的人拿钱,总会心不甘情不愿,以铺子开的时间尚短当理由拖延实在巧妙不过的了。 虽然账上错不了,但是老油条的作风,不是能拖则拖吗? 但没想到竟然没有,严氏那样的人,真是难得了…… “是吗?”看着九姐儿那难得的孩子模样,徐姨娘也笑了。 “千真万确!”九姐儿又道,边说着还边靠在徐姨娘身上。 她这带些撒娇的动作,让徐姨娘更高兴了,一边帮她理着那头乌黑如云的长发,一张笑脸上都灿烂成一朵花了。 “九姐儿,这都是太太的恩典,你记得一定要听太太的话……”但快乐的时光没过多久,她那习惯居安思危的亲娘又发话了。 “嗯,我知道!”她赶紧应道。 接下来,那徐姨娘又吩咐徐姑姑将给她新做的两双撒花蝴蝶面绣鞋包了,催促她回去。 她看着那满眸不舍的女人,心里一叹,故意耽搁时间,将脚上穿的那双旧鞋脱下来,换上一双新的 “真没想到我们九姐儿也是个爱美的!”徐姨娘笑了,看着那穿在她脚上的鞋子,一脸的满足欣慰。 “姨娘的鞋做的真好,手真巧,姑娘的手也巧,你说我这双手怎么就不巧一点呢……” 从徐姨娘处出来,那抱着九姐儿一新一旧两双绣鞋的青桃就一面走一面唧唧咯咯的说着。 “熟能生巧!”在小姑娘尚未推理到遗传问题之前,九姐儿忽然就淡淡的来了一句。 弄得小姑娘小脸一跨,不吱声了。 九姐儿不由微微一笑,但不过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一脸戒备和冷然的看着前面阔步而来的少年。 自从那天假山的事后,这厮再也没找过她的麻烦,不仅没找过她的麻烦,而且每次见面都尽量避着她,似乎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过她并未因此就对这厮印象转好,每次见到这厮想起的都是那一刻的羞愤和尴尬。 “见过世子爷!” 青桃当然不知她和欧阳静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这小姑娘在飞刀事件之后变得乖觉起来,再加上对欧阳靖的惧怕,以及三夫人前两日反复强调的在贵客面前要谨慎礼貌的交代,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向欧阳靖行礼打招呼,只怕晚了就惹事上身,或为自家姑娘招来祸患。 “嗯!”欧阳靖并没像往常一样倨傲,而是很和气的点了点头,这让青桃有片刻的愣怔。 “九表妹近来可好?”欧阳靖又看向九姐儿,还是一派的庄重有礼。 “嗯,还好,见过表哥!” 这还是自那天之事后,九姐儿第一次和这厮正式打照面,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情愿,不过在下人面前,也只能压下心头火气,语气勉强的招呼道。 随后就有些冷场,九姐儿没再说话,而欧阳靖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是故意沉默,还是不知该说什么。 见此,九姐儿自然就要借机告辞。 “天冷,表妹要多穿点!”但谁知欧阳靖又开口道。 九姐儿一怔。 “不过我们哪儿倒是很暖和,又临海,海风吹来,春意融融呢。”那欧阳靖却又道。 呃……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怔,这话什么意思?他们那儿……应该是指信亲王的封地处吧? “表妹,我还有事,告辞了!”只不过,显然,欧阳靖并不愿给她答案,转过身,匆匆走了。 “今儿世子爷这是怎么了……”这时那青桃也凑了上来,一边盯着欧阳靖的背影,一边凝眉寻思,“刚才走时似乎还红了脸呢。” 红了脸? 九姐儿一愣,笑了,“可能吗,这只无法无天的呆霸王。”语毕继续往前走。 呆霸王? 青桃“噗——”的一声笑了,然后快步跟上九姐儿…… 只不过回到屋子里,青桃才发现自己一时大意,竟然不知何时将九姐儿那双旧绣鞋遗失了一只。 “这闺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你长的什么脑袋?要是让有心人拾去,还了得。” 自然得到了青杏的一番斥责,然后两人就一起按原路去找,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 青杏又偷偷的去问整理花园的几个婆子,却也仍无所获…… 但却不知就在九姐儿屋里的人愁眉苦脸,人仰马翻之时,有个人正一边走着,一边紧紧地将一只精致秀气的绣鞋攥在手中。 “世子爷,王妃让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忽然一个小厮匆匆走了过来,恭声道。 欧阳靖赶忙将那绣鞋塞进袖子里,然后对那小厮点点头。 …… ------题外话------ 亲们,请多多收藏!   ☆、四十五 游说—— (求收藏) “靖儿,今个我专门细细看了这九姐儿,还真的就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信亲王妃一面慢慢的抚着手中温热的定窑五彩茶钟,一面小心的看向对面的儿子。 欧阳靖闻言剑眉禁不住微微一蹙,“母亲到底要儿子如何?要和文家结亲的也是您,如今说这个的又是您。” “靖儿……那个……”信亲王妃被儿子问的有些招架,期期艾艾的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也是啊,当初是她顾及妹妹,一心就想让儿子娶六姐儿,为这个还和老太妃闹了很不愉快,最后还是儿子怕她受委屈跑去和老太妃说自己一直和六姐儿很合得来,老太妃才勉强应下。 但看得出,儿子对这六姐儿并没多少意思,随着一天一天的长大,儿子对这婚事似乎越来越淡,这让她的心里老大不安,就写了信给妹妹,然后两人合计了一个点子,那就是再从文家这帮女孩中找一个美丽灵巧者跟着嫁过去,来拴住儿子的心。 她之所以这般,也是因为两点:一是不愿儿子娶老太妃的侄孙女,整个王府都落到婆婆家人手中;二就是看着文府每况愈下,她很想拉妹妹一把。 这次大年底的带着儿子来文家,除了给三姐儿送嫁,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儿子多和六姐儿增进一下感情。 但没想到,一见六姐儿,不说儿子,只说她自己,就觉得这桩婚事不合适。 这样的心性,别说王府的王妃,就是一般简单人家的主母也难以胜任呀。 她的心思渐渐开始动摇…… “姐姐,靖儿和六姐儿都不小了,你看他们的事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在三姐儿出嫁的那天晚上,她的胞妹,也就是宁平侯府人问她。 “这个……”面对着妹妹期待的双眼,她真的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敷衍,“等我回去和王爷商量过再说吧!” “呃……”妹妹眼里禁不住满是失望,稍后又道,“姐姐,我想了,那七姐儿不合适,这丫头,也不让人省心,你看看换成那九姐儿如何?” 什么七姐儿九姐儿,这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她自然没上心,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这个……妹妹看着办好了。” 但没想到送走妹妹以后,竟然发现儿子就坐在后厅里喝茶,她想儿子一定又是翻窗进来的。 仗着自己有身武艺,好好的不学,净学这些偷鸡摸狗,她立刻就来了气,想斥责儿子几句。 但是对上儿子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却什么也没说,心虚呀,儿子一定听到了刚才她和妹妹的谈话…… 但没想到的是,前些日子他们母子去宫里,杨皇后问起儿子的婚事,还说要给儿子保媒。 “这个不劳皇伯母费心,母亲很早就给小侄订下了表妹!”她以为儿子又会像以前一样沉默不言等她说话呢,但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红着脸的抢先开了口。 呃…… 这让她大大的惊异了,后来她反复的思来想去,忽然就觉得这问题是出在这九姐儿身上。 知子莫若母! 再联想到四年前落水那件事,让她越发肯定让儿子转变态度的原因是这九姐儿。 她这个儿子,自来无法无天,又怎么会跳河去救人,那事里面肯定有内情。 这点发现让她喜,却也有忧。 喜的是自己可以兑现对胞妹的承诺了,忧的是将来儿子正妃不爱,爱侧室,这叫什么呀…… 所以她很想给儿子打个预防针! 不过看儿子这态度,她忽然有点后悔当年应下这门亲事。 这两天她特别细细审查了文家这帮女孩子,实在说,真的没看出有什么好。 五姐儿的事,文府的人和胞妹瞒得别人,又怎么能瞒得她。 那六姐儿就别提了,那七姐儿倒有几分人才,可是一双眼睛乱闪烁,一看就不是个事少的。 最后说那九姐儿,嫡母是商户,亲娘是粗使丫头,自身还不出众,唯一的优点就是看上去还算稳妥。 可是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自己这个自来桀骜不驯的儿子的心…… “母亲,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晚上还有太子兄长那里的饯行宴要赴,我去准备准备!”看母亲不说话,欧阳靖也就站了起来,要走。 “靖儿……”王妃还想说什么 “母亲,明天我们就要动身了,舟车劳顿,您还是多休养一下精神吧!” 欧阳靖却很快的道,语毕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儿子那很快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信亲王妃既气恼,又无奈,最后也只能羞愤般的端起手中的茶来饮。 “噗——” 但刚喝一口,才发现那茶竟然是凉的,不由一口喷出来。 她立刻大怒,欲发作,但忽然想起这不是在王府,也只好强压了一肚子火气,沉着脸对战战兢兢奔进来的两个丫鬟一指那茶盅,“换一杯!” 丫鬟匆匆去了,她则坐着生闷气。 “王妃,宁平侯府人过来了!”这时就听外面的人道。 她一怔。 大夫人邹氏却已经领着两个丫头进门来。 自家姐姐脸上的不悦自然已经落尽邹氏眼里,她不由暗暗嗟叹,幸亏自己是有备而来。 “姐姐,”她笑眯眯的开口道,“你明儿回去,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所以也就拿了几件新鲜玩意来,你带回去,让老太妃也乐呵乐呵!” 边说着边让对身后的丫鬟一挥手,那两个丫鬟立刻就将托在手里的两个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利索打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列出来。 “这……”看着那些东西,王妃不由满脸的惊异。 “姐姐,这些想必你认识吧,是蜡烛,不过你看看这蜡烛却做成了这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是不是很有趣呢……嗯,对了,这蜡烛点起来还有香味呢,加了精油呢……” “……” “你再看看这个,这叫油皂,洗脸洗手沐浴都忒干净,这白颜色的是牛乳的,这黄颜色的是蛋清的,而这绿的呢,则是香草和绿茶的……” “……” “还有这个,这叫蜡笔,画在纸上,又鲜艳又好看,拿给小孩子们耍,最好了。” 看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王妃禁不住拿拿这个,看看那个,脸上的不郁已完全被兴味所代替。 “姐姐可知这一块小小的油皂买到多少钱?” “多少钱?” “一两银子,是城中蒋家铺子独卖的!” “哦……” “姐姐可知这些点子都是出自谁?” “谁?” “正是那九姐儿!” ……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求支持!   ☆、四十六 说亲 “太太,您刚才这样和王妃说,有没有……有没有觉得有点……有点不妥……” “不妥?呵呵,能有什么不妥……” 坐在酸枣木炕桌前,背靠那舒适的十香浣花软枕,邹氏一面轻呷着茶,一面着看向自己的陪嫁兼心腹庄妈妈。 “可是这……”庄妈妈那双眉毛本来就生的有点陡,这一蹙眉活脱一个倒八字。 “这什么……”邹氏将那茶盅往桌上一放,白净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你怕将来九姐儿抢了六姐儿的风头,分了六姐儿的宠爱?” 庄妈妈点了点头,沉吟道,“不知为何,老奴总寻思着王妃突然又对这门婚事热络起来,是和那日太太说的这陪嫁换人有关,要是再这般……” “再这般如何?再这般只能让王妃对做这门亲更满意一点,最好过了年就将这事定下来,那才人心大安,实话跟你说吧,我如今,只求这门婚事顺利,至于别的……”邹氏将茶盅放下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放,又笑道,“呵呵,别的根本就不足为虑,。” “呃……” “别说现在还在文府,就是将来有一天到了王府,她也翻不出我手心去,想想啊,要是娘家不给撑腰,就是有多受宠还不是无根的苗儿,来一场风暴也就交代了,再说她现在还捏在我的手里,怎样还不是我说了算,哼!” 大夫人边说着,那张雍容脸庞上的笑容渐敛,最后也只剩唇角边的一抹冷意,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太太想得周到!”饶是见了多年,可是庄妈妈还是只觉得心头一凛,应和了一句赶紧转了话题,“太太,今儿您送王妃的那些都是玩意定花了不少钱吧,我看那油皂都是新样式的呢。” “这你就错了,一分钱没花。” “没花?三太太这样大方?”庄妈妈惊异。 “大方?那个只认钱的东西,”邹氏禁不住冷笑,“可能吗,你不看看他们弄这个铺子,咱们府里除了老太君,谁又白用过几件东西,钱是没收,却想走我的门路,打进内务府去发大财呢。” “哦,三太太这胃口还不小。” “呵,仗着这么一个买些邪门歪道的铺子,便忘了自己姓什么,和我谈起条件,还真是个眼皮浅的商户女。” “这般没成色,那太太还依她?” “呵呵……”邹氏听了又是一阵冷笑,“当然要依她,要知道那铺子可有九姐儿一份,九姐儿的来日还不是六姐儿的吗?” “哦……” …… 因为马上要过年的缘故,所以信亲王妃只在文府逗留了两日就匆匆打了回程,王妃离开那日似乎颇为高兴,将皇家赏赐的一些名贵补品和药材送了文府许多。 李太君和大夫人自然也高兴,那些东西大部分入了库,剩下的就分到了各房。 看着那分到的两半截上好的参,九姐儿不由的微微一笑,看来那欧阳靖和六姐儿的事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 刁蛮女配呆霸王,绝! “青桃,把这两根参分着包一下,一根送到姨娘处,一根去送三夫人。”不过不管她,她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好事衍生的福利。 …… 转眼就过了腊月二十,汴州城里的年味更浓了,文府里也是一片忙碌—— 二十三,糖瓜粘,过小年; 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二十五,糊窗纸,做豆腐; 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二十七,宰鸡赶大集;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贴桃符。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因为文家人有除夕夜全家团聚吃年夜饭一说,所以黄昏的时候,九姐儿就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几个贴身丫鬟的伺候下,早早换了衣服,去了三夫人处候着。 三夫人也已换好了衣服,正坐在炕上一面磕瓜子,一面和周妈妈闲话。 “母亲,过年好!”九姐儿进来,先规规矩矩的向三夫人行了全礼。 “嗯,快起吧!”三夫人赶紧让周妈妈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一个荷包塞进她手里。 “谢母亲!”九姐儿赶紧道。 “来,上炕来,挨着我坐!”蒋氏又笑眯眯的拉了她的手道。 这些日子,蒋氏对她一如既往的好。 分红中的谦让,还有商量将铺子里的东西通过邹氏推到皇宫大内的高明见解,让蒋氏对她又多了一份欣赏,这让两人的关系不只有了宽度,似乎还有了厚度,这份厚度让她们俨然真正的母女。 工夫不大后,装扮一新的十姐儿也来了。 九姐儿自然赶紧起身,准备闪到一边去。 “九姐姐,你快坐着吧,我坐这儿就行!”十姐儿却一把按住她,然后自动在下面的罗汉床坐下。 看着这个爱吃醋还爱气怀的小姑娘,九姐儿不由一怔。 十姐儿却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看蒋氏。 “好好地,又耍什么疯!”蒋氏嗔她,她这才住了口。 九姐儿不解。 “走吧,先去书房给你父亲请安!”蒋氏又站起来道。 九姐儿也就没再多想,跟着蒋氏去了书房,和十姐儿一起郑重给三老爷文崇湖行了跪礼,照样得到了三老爷的一个荷包。 心情平静的将那荷包收起来,九姐儿忽然想起去年自己,渐渐攥着那并不丰厚的荷包,心里万分的雀跃。 别说,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呵呵…… 又在书房耽误了一会儿,她们的哥哥文景日就过来了,兄妹三人便在三老爷文崇湖夫妇的带领下直奔延寿堂。 很快,各房的人都已到齐,男眷们向李太君拜过年后便去外面坐了,女眷便坐在里面,陪着李太君闲话。 但坐着坐着,九姐儿就发现了一点异常,那就是今日二夫人苗氏的情绪似乎特别高涨。 从五姐儿的事后,二夫人就有些失宠的趋势,这让一向自傲的她在人前很是沉默,但今天的她似乎又恢复了以往,一会儿笑着逗宝哥,一会儿又挤到李太君身边,抢话说,很自信的样子。 不过九姐儿并没疑惑太久—— “二弟妹,听说昨个孙夫人过来了。”邹氏忽然笑着看向苗氏。 哦,原来如此,九姐儿不由瞥了那正跟十姐儿低声说什么的四姐儿一眼。 前些日子就听说某个姓孙的侍郎夫人正给四姐儿说亲,好像是敬国公家的幺子,条件不错,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信了。 如今过来,应该是这事又被提起来了吧。 苗氏听了却脸色一僵,心里是高兴,可是此刻却被人摆在台面上这么一说,总觉得有点挂不住。 “是啊!”但稍后苗氏又笑了,大夫人的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找气生。 “哎,不过萧夫人却已经好长时间不来了。”邹氏却又忽然笑吟吟的道。 刚刚阴转晴的苗氏因为这句话脸迅速的一沉,这邹氏真是绝,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夫人的次子,文府的三少爷文景日,过了年就十六了,该成婚了,可是他早早定下的御史萧家那门婚事却似乎有变,据说是萧家不满意这文景日,想退婚,已大半年不过来走动了。 因为这妯娌俩的明争暗斗,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蒋氏还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但是甄氏却已经勾起唇角,露出了看热闹的神色,而众位姑娘们也慢慢的沉默下来。 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九姐儿不由通过眼上面新留的整齐刘海,悄悄的打量屋内的众人。 “老三媳妇,回头给九丫头十丫头多裁两件新衣服,这两孩子也大了。”这时那一直坐在正位上蹙眉不语的李太君忽然道。 “呃……”蒋氏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立刻笑应道,“媳妇省得!” 屋子里的氛围陡然急转,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九姐儿和十姐儿身上。 那十姐儿则是立刻羞红了脸,低了头。 说亲…… 但九姐儿却禁不住一阵愕然,她才多大呀。 不过…… 貌似古代的女人都早婚呢。 …… ------题外话------ 亲们,请多多收藏呀! 本卷结束,下一卷《极品王妃》   ☆、四十七 哥哥—— 九姐儿所在的这个大越朝,并没有“正不娶腊不定”的习俗,所以不管是正月还是腊月,人们婚嫁随意。 所以,文家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又进入了第二个忙碌时期,因为文家三少爷文景日定在正月二十六与御史萧家的女儿完婚。 这个年二夫人苗氏可谓过得相当得意,先是四姐儿和敬国公幺子的事有了口头承诺,再就是那已经大半年不来文府走动的萧家突然就派了人过来。 二夫人自然惊喜,但更让二夫人惊喜的是这萧家的来意竟然是……议亲。 不只二夫人,连二老爷文崇河都高兴坏了,要知道那萧御史可是仕途正好,皇恩浩荡啊,那萧家的儿子更是长进,去年的新科状元呢。 现在居然……有亲家这盏明灯高悬,不仅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有福了,连他在官场都会得以莫大的照拂。 更何况据说那嫁妆可是相当丰厚。 呵呵…… ——自然文家没意见! 既然双方都没意见,那这好事就趁早,所以两方商定后就将婚事快速定下来。 转眼日子就到了眼前,文家又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可是等那一身大红披挂,满脸意气风发的文三少掀开那红盖头的时候,众人都禁不住惊呆了。 本来很标致的一张女人脸,可惜却被鼻梁两边的坑坑洼洼破坏了美感。 哦,原来是这萧家的姑娘生了天花,落了麻子,怪不得呢! 众人禁不住摇头喟叹。 但叹过之后就没了,毕竟这麻媳妇不是自家的,说到正真在乎的这里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新郎文景日,以致于这个平时浪荡的文府三少连房都没洞,就跑到街上的溢香院去喝花酒,然后被二老爷施以家法。 “你凭什么打我……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哎呀……是你贪了人家的前程贪了人家的嫁妆……疼啊,却将儿子推入火坑……” 文景日却不服不忿,大声的嘶吼着,当然其中也夹杂着板子的“劈啪”和他的呼痛声。 二老爷气的几乎发疯,而二夫人的哭声更是振聋发聩,闹腾的整府都不得安宁。 各房的人都去解劝了,李太君更是让翠峰扶着颤微微地去了。 可是九姐儿担心的却是那个昨日刚进婆家、今日就上演这样一幕的新媳妇,所以她去看了那萧姑娘,更因那萧姑娘的一番话而悲凉不已。 “其实我也不想嫁,我知道我这张毁了的脸哪个男人也不喜,可是我又不能不嫁,我后面还有大队的弟妹,我又怎么能误了他们呢……”那个一身大红坐在红色的婚床上的女子流着泪无奈又悲苦的道。 回来后,九姐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家族规矩压在身上,这个时代,哪个人能做到独善其身,哎…… 忽然又想到了五姐儿,又想到了除夕夜那天李太君说的话,她想自己也确实该好好的想想这嫁人的事了…… “九姐姐……”正想着那十姐儿忽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你说咱们这个三哥哥怎么就这么固执这么不懂事?” “你刚才没看见呢?”十姐儿满脸的愤愤,“我们那个新嫂子冲出去给三哥哥求情,一看就是个贤惠的,可三哥哥竟然还口口声声的说休妻,气死我了,难道皮相就这样重要吗?”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怔,随后笑了,“秀色可餐,男子多肤浅!”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想要求他们通过外在窥见本质,那有点艰难,不然前世怎么有那么多小三,今生怎么有那么多美妾,这些还不都是男人们的杰作吗? “噗——”十姐儿被她逗笑了,亲昵的坐下,靠在她身上,“九姐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九姐儿却只是笑。 “不过……哈,我知道有一个人不同呢,那就是表哥,他从小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是个爱才的呢!”十姐儿忽然又一脸狡黠的笑道。 九姐儿闻言却是脸瞬间一红。 她以前的猜想是真的,虽然蒋氏还没有正式跟她提,但是周妈妈却已经和她委婉的透露过,那就是蒋氏有和娘家做亲的打算。 再看蒋氏这段时间对她的好,还有那蒋宇兴每次稍东西来都专门有她的,甚至年后严氏来送礼竟然还有徐姨娘一份,蒋氏要将她嫁给娘家的侄儿这一点也已是司马昭之心,这也是十姐儿这小姑娘不再嫉妒母亲对她好的原因。 恍惚想起去年冬月见蒋宇兴的那一面,斯文俊逸却又热情胆大的少年,其实这人应该不错…… 看她脸红,那十姐儿立刻又“吃吃”的笑。 “说什么表哥,我们还是去看看我们的亲哥哥吧!”九姐儿立刻板了脸道。 不管她和十姐儿将来嫁了谁,娘家都是最重要的,她们的父亲就别指望了,但是这个哥哥却是潜力股。 既然免俗不了,那就打算趁早…… “嗯,好!” 过了这个年后,十姐儿这个小姑娘也长大了不少,也已到了谋婚年龄的她自然也懂得这一点。 于是两人就打发丫头去秉了那正在二房劝架的蒋氏一声,然后拿了些点心,带了青芷和另一个十姐儿的贴身丫鬟,去了前面文府四少爷文景水的院子。 春试马上临近了,文景水正在做赴试的准备,现在给他打气正是时候。 果然两人到了的时候,就看见那文景水双眼迷茫的坐在窗前发呆,一边的桌上放着厚厚的书。 本来来的时候九姐儿还有扰到文景水看书、被蒋氏责备的顾虑,可现在一看,真是是没必要,在如此重的压力下,这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大概紧张的看不进书了。 “哥哥,你怎么没看书呀?”单纯的十姐儿自然没有这层心思,以为是哥哥在偷懒,立刻蹙眉问道。 “呃……歇一会儿,这就看!”文景水脸上立刻闪过羞愧,木然拿过一边的书就要翻。 “四哥哥,别听十妹妹的,我们来看你,你就先将那书放一放,陪我们说说话吧!”九姐儿却道。 十姐儿还想说什么,九姐儿却一把将她扯到一边,坐下,先将两人带来的点心让文景水品尝,然后又说起了最近这乍暖还寒的天气,由从天气说到书上各地的风土人情。 实话说,九姐儿和这位哥哥深谈的时候并不多,也并非是嫡庶之分,主要是她来这异世的几年,处处忙着藏拙谋生活,而这位哥哥又是寡言内向之人。 此刻令九姐儿意外的是她的这个哥哥竟然颇有见识,并非是读死书之人,是个可造之才。 “哥哥,大考临近,你的书可都读好了?”直到看文景水彻底放松下来,九姐儿才突然又问道。 果然,那文景水就脸色一僵。 “四哥哥,其实你的火候如何已经注定了,真的不在眼下这几日,还愿你能放宽心,坦然处之!”九姐儿赶紧适时的道。 文景水闻言一怔,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 她立刻鼓励的对他笑。 看着眼前那张清秀柔顺却带着坚定笑容的不大脸庞,文景水只觉得那刻焦躁忐忑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确实,他的这个妹妹说的对,这么长时间的刻苦攻读,如今乾坤已定,现在他就是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还不如从容赴考,求个好的发挥。 真没想到这个自己从来没注意过的小小庶妹,竟有这般思量,他不由得再次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十姐儿怕耽误文景水读书,所以并没坐多久便说要回去,文景水就送了两人出门。 但是刚到门口,一小厮就领着一个俊美出色的蓝衣少年匆匆而来,当九姐儿的目光落在来人脸上时不由瞬间怔住…… …… ------题外话------ 亲们,请多多收藏!   ☆、四十八 陷害! 少年皮肤很白,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虽然他相貌昳丽精致,却丝毫没有女气,眉宇间,满是男子的俊朗和聪明。 一件半旧的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穿在他高颀挺拔的,更是自有一股倜傥潇洒气质。 看着来人,九姐儿十姐儿同时怔住,稍后又同时低了头,不过十姐儿是羞涩,九姐儿却是深思。 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不过她并没思考多久—— “九妹妹,十妹妹,这是我的同窗苏君正,其实也不是外人,教授你们刺绣课的苏师傅正是他的姑母。”文景水就为她解开了疑惑。 哦,原来如此! 记得去年一个大雨日,这苏君正曾经来文府接过这苏师傅一次,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本来她是记不住的,只不过后来这苏师傅曾经对她说起过这苏君正。 在苏家排行第三,是庶出,但却聪颖好学,更是不像自己的嫡出侄子一样冷血势利,所以她和这个庶侄的关系要好过自己的两个嫡亲侄子。 形神兼备,所以这个人就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 “见过苏公子!”这时一边的十姐儿已经红着小脸给这苏君正见礼了。 九姐儿当然也赶紧跟着。 苏君正郑重又大方的还了两姐妹的礼。 这时那文景水就招呼苏君正进屋,两姐妹自然要走,但九姐儿走了两步最终又站住了脚,喊住那苏君正,“请问一下,最近苏师傅可还好?” 她知道此刻问出这句话很有点让人吃惊,只不过顾不了这么多了。 五姐儿的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苏师傅,最让她郁闷的是徐姑姑也不能随便出府了,她彻底和苏师傅断了联系。 果不其然,几人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特别是那苏君正,看过来的目光更是格外深邃有神,但很快他就又半垂了眸,语气谦和的答道,“这个……姑母近来并不好,从年前就感了风寒,吃了好多药,底子也不清!” “是吗,那苏师傅应该好好瞧瞧了。” “是呀,这病最不宜拖!” 文景水和十姐儿这对同胞兄妹顾不得再看九姐儿,开始对苏师傅的事发表意见。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深深蹙了眉。 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去看看苏师傅呢?可是按照她一年也出不了一次门的记录来看这机会还真的不好找得很,再加上五姐儿的事后,内院的门禁更是森严,想出去除非插翅…… “九姐姐,我知道你是因最近开始勤于刺绣了才惦记苏师傅的好,可是没用啊,苏师傅已经不教我们了,是不是很后悔那时没好好学……” 人要是藏拙惯了,其实也有好处,那就是你要是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别人自会给你找借口。 此刻九姐儿就在享受这种惯性! “是啊!”她自然赶紧应和道。 那十姐儿听了就又劝了她两句,转眼两人就已经到了花园边。 “二房里这么闹,四姐姐现在一定很烦,不如我们去劝劝她?”那十姐儿又忽然道。 “这个……十妹妹,你自己去吧,我忽然觉得头有点痛,我回去躺一躺……”她心中有事,自然没心情。 于是那十姐儿就领着丫鬟匆匆走了,她则沿着那花园的青石甬路慢慢走。 看着那在早春的风下已经绿了的树皮,还有那脚下偶尔钻出来的一丝丝绿意,九姐儿的心情却更加烦乱。 又到了春天了,也不知舅舅买下来的那片山林到底怎么样?那些白蜡树也该发芽了吧?她真的该亲身去考察一番。 哎…… 自由,真的很重要! 抬头,看着天空上飞过的一直鸟儿,九姐儿不由得在心中一阵哀叹。 “姑娘,回去吗?”这时跟在她身后的青芷忽然问道。 呃…… 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一个地方站了半天,她对她点点头,“好吧!” 但刚转过身,就听一声娇甜笑声,“呵……九妹妹在这里做什么?” 正是那领着一个小丫鬟的文七姐! 随着越长大,她的这个堂姐出落得越发妩媚俏丽,再加上那双顾盼神飞的勾魂目,真是堪称绝色佳人。 “七姐姐好,没事,我只是随便走走!”九姐儿赶紧小心应付。 因为她的这个堂姐心灵可远不如外表美,特别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对她总是存着莫名的敌意……呃,当然,除了没事有事的冷嘲热讽她两句,有一次竟然为了某句话挑拨她和六姐儿的关系外,并没做过什么过分的,可是见了,她还是总会打起精神。 对待小人,首先就是谨慎防守! “是吗,九妹妹倒是很闲,呵……”七姐儿又一串娇笑,但随后又黯了脸色,“不如和我去看看六姐姐吧?六姐姐身体不适。” 九姐儿闻言一怔,目光不由就落在那张绝色的脸上。 记得上次也是,她和她狭路相遇,她说六姐儿心情不好,邀自己去看六姐儿。 自己当然没去,因为自己和六姐儿的关系当然是相见争如不见,但后来她不知在六姐儿耳边说了什么,第二天六姐儿见了自己,又甩脸子又指桑骂槐。 “好吧,六姐姐病了,我理应去看看!”九姐儿略略沉默了一下道。 其实上次那事她很后悔,记得以前看一本书,说对付小人的办法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做事光明磊落,不让小人抓住把柄。 上次终归是她做事不够磊落吧! 至于她其他的手段,也只能警醒些,以不变应万变了。 听她居然说要去,那七姐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笑一声,然后两人就一起向大房那边而去。 六姐儿确实是生了点小病,偎在床上,不过见了九姐儿却并没好脸色。 九姐儿自然知趣,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只不过工夫不大,那六姐儿就携七姐儿气势汹汹的带人上门来,口口声声说她偷了她过年时外祖母赏赐的那双色碧玺手链,并且还要搜赃…… …… ------题外话------ 亲们,多多收藏! 下章很精彩——   ☆、四十九 决胜—— “……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上次我不痛快怎么叫你都不去,这次却巴巴的上门来,那手链一定是你拿的。”身材高大丰满的六姐儿叉着腰,居高临下的望着九姐儿。 “六姐姐,不问青红皂白,就妄下断语,你不觉得这事欠妥当!”饶是九姐儿成人心智,也被六姐儿这番信口雌黄气的涨红了脸。 “呵……不认不怕你,敢不敢让我搜?”六姐儿又冷笑道。 “搜?六姑娘,您要闹闹清楚,这里是三房,不是你们大房……”站在九姐儿身后的青桃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争辩道。 “啪——” 只不过语音未落,左脸颊上就重重挨了六姐儿一巴掌。 “没管教的狗奴才,敢跟我呛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青桃的半边脸瞬间一片红肿,六姐儿却一边叫嚣着,一边又挥手欲再打。 “住手!”九姐儿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有什么冲着我来,少拿下人出气!” “怎么,文九姐,你想和我动手吗?”自来横行惯了的六姐儿立刻大怒。 “姑娘,不要……六姑娘教训的是,奴婢没事!” 那捂着脸的青桃急了,很怕九姐儿因她而跟六姐儿真到了动手的地步,那样九姐儿铁定是要吃亏的。 “当然不是,君子动手粗人动手!”九姐儿立刻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火。 她断不敢和这六姐儿动手,虽然她很想,但是却不敢。 名门闺秀,上演全武行,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要是那李太君知道了,又哪能轻饶。 她毕竟不是这堂堂正正侯府嫡出大小姐的六姐儿,爹妈强大,外祖家势大,又是这李太君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孙女。 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她又哪敢造次? “我可以同意六姐姐搜!”九姐儿再艰难的深吸一口气。 “那还等什么——”那六姐儿听了,立刻对带来的那几个婆子丫头一挥手。 “慢——”但九姐儿忽然却又阻止道,“如果六姐姐搜不出来怎么办?” “搜不出来?” “是啊,六姐姐兴师动众的来了,上了这么多辱人的话,还打了我的丫头,妹妹向你讨个交代不为过吧?”九姐儿又道。 六姐儿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七姐儿,这才冷哼一声道,“花样真是多,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说如何就如何!” “那六姐姐,一言为定!” 九姐儿也看了一眼那站在门口的七姐儿,当落在那张满是无辜又难掩得意的绝色脸庞上时,目光不着痕迹的一闪。 “没见,姑娘!” “那间也没见!” “这里也没见……” 很快搜检结束,只不过并没发现六姐儿那手链。 “可看仔细了?”六姐儿自然不甘。 “看仔细了。” “姑娘……”那边青杏则对着被翻得乱糟糟的一地,双眸含泪的看向九姐儿。 “六姐姐,可搜好了,如果好了,能否先让你的人将这里收拾清楚?”九姐儿的一张脸也难看至极。 六姐儿脸色悻悻,回头又看了看那七姐儿,忽然笑了,“谁说搜好了?还有一处没搜!”说着就慢慢走近屋角的那紫檀雕花高腰弯腿的花几。 “六姐姐,那个不能动……”见此,九姐儿大急,出言阻止。 “呵呵……”六姐儿自然不听她的,冷笑两声,也不吩咐下人,直接伸手就将那上面的仙人球盆栽一搬。 只不过随后她就满脸失望,因为那下面除了少许的泥土之外,什么也不见。 她正愣怔,就听“咔嚓——”一声,那手中的花盆却突然碎了,泥土,碎瓷片,还有那毛茸茸刺乎乎的仙人球一股脑的都砸向她的脚。 “啊……” 她禁不住痛叫一声,那泥土碎瓷片并没伤到她,但是那仙人球却正落在她的脚面上。 一边的丫头婆子吓坏了,赶紧蹲身为她拨开那仙人球,但是那穿着精巧凤纹绣鞋的脚背上已经冒出了血珠。 “六姐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劝告?这花盆前几日就碎了,但是因这花扎手,我还没来得及让人清出去!”九姐儿一面指挥着丫鬟们收拾残局,一面对六姐儿解释。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一抹笑意快速的从她唇角滑过。 这种小把戏又怎么能坑害的了她呢?这是其一。 还有一点就是她手下的青杏,还有三姐儿送她的青芷都是什么人,怎么又可能任人跑到她这里来栽赃陷害。 她回来的时候,青杏就跟她说刚才屋里来了个陌生的小丫头,说是针线房打发来送线的,偏偏她去帮赵妈妈忙厨房的事没在,那小丫头和绿萼说了两句就走了,线也没留下,说等姑娘回来再说。 “姑娘,有点不对呢,以往都是婆子来,这次怎么变了丫头啊……”报备完后,青杏蹙眉总结。 “确实不对!”她想想道。 “姑娘,我去问问绿萼那小丫头有什么异常没有?”那和她走了一趟六姐儿处的青芷立刻心领神会的道。 那绿萼虽然粗心,没说出什么所以然,但好在青杏极有耐心,青芷记性又好,两人在屋子里一通逡巡,很快就发现了那盆栽下的秘密…… “文九姐,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整我?”那正坐在椅子上赤着脚任两个丫鬟擦药的六姐儿一边皱着一张脸,一边愤愤的指责她。 “六姐姐不觉得这话说的忒没道理吗?气势汹汹上门来说我偷东西的是你,不听劝去搬那花盆的是你,你受伤又为何要怪到我头上,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让你搬那花盆的人不是吗?” 九姐儿立刻反驳道,边说着边意有所指的的看向一边用不可思议的冰冷目光盯着她的七姐儿。 那六姐儿闻言一怔,也立刻看向那七姐儿。 “胡说八道!”那七姐儿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下去,将那小丫头推开,挤到六姐儿身边,一边蹲身亲自给六姐儿上药,一边转头看一眼九姐儿,“我就不信如此巧合,应该也是像表哥玩飞刀那次正巧赶上三姐姐就来了一般是有心所为吧。” 可想而知,这六姐儿瞬间恼了,“文九姐,这一定又是你耍的花招吧?” 这般颠倒黑白,可是偏偏就有人买账,九姐儿不由一阵扶额。 “六姐姐,说巧合还有比我去了你那儿一趟你就上门污我偷了你的东西更巧合吗?将我这里搜了个乱七八糟不履行承诺竟然还无礼咆哮,你不觉得你太过欺人也太过愚蠢吗?”九姐儿不准备再忍。 一是忍了太久了,再忍下去,她觉得自己都要性情扭曲了;二就是事已至此,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一次彻底还以仇敌颜色的机会。 既然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朋友,那么就不再做这帮人眼中的橡皮泥。 “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六姐儿瞬间大怒,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脚疼,站了起来,指着九姐儿。 “六姐姐想我怎么样说话,你贵为姐姐,却狭隘妄断,欺辱妹妹,此为不仁不义;你漠视规矩,自做主张,招摇骄横,此为不忠不孝,你这等作为,还想我怎样与你说话?”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清秀的小脸上更满是凛冽。 六姐儿怔住了,七姐儿也怔住了,这样的九姐儿还是她们从未见识过的。 “都聚在这里闹什么,还嫌府里不够乱吗?”就在这时却听外面威严的一声。 众人不由瞬间怔住…… …… ------题外话------ 亲们,多多收藏!   ☆、五十 喜事好事 “都聚在这里闹什么,还嫌府里不够乱?”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威严的一声,然后就见一个身着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褙子、白净脸上满罩寒霜的妇人,在几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匆匆进屋来。 众人不由瞬间怔住—— 来者正是大夫人邹氏! 看着突然而至的大夫人,九姐儿先惊异,后感叹。 别说,来的还真是时候! “母亲,你怎么来了?”六姐儿立刻转头问,而那七姐儿则不着痕迹的退到一边。 “你还好意思来问我这个?我当然是为你而来!” 看着自己这个头脑简单,性情暴躁的女儿,邹氏真是满心郁卒,又无奈。 “母亲,你看我的脚……好痛啊……”六姐儿并不是一个善看眼色的,听母亲如此说,还以为是来为她撑腰了呢,立刻一边撒娇,一边指了九姐儿道,“都是她,这个心思歹毒的人害的……” “住口!”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邹氏语气严厉的打断,“堂堂侯府千金,行动轻率,出口轻狂,你不觉得丢人吗?” “母亲……”出其不意的被母亲骂,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六姐儿禁不住骇异又委屈,犟脾气也发作了,“这能怪我吗,过年时外祖母赏赐的那双色碧玺手链被她偷了。”说完又一指九姐儿。 “胡说!”却再次遭到邹氏的严厉斥责,然后邹氏对身后的庄妈妈一挥手,就见庄妈妈上前来,双手托出一件五彩炫目的东西。 看着那东西,众人瞬间一怔,六姐儿脸上更是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的手链……这……这哪来的?” “还哪里来的……不都是你这个马虎鬼,将这个落在了那些破烂东西里,幸亏庄妈妈细心,翻检一番,替你找回来,本来是要等你想起来再给你个警醒的,却没想到我一错眼你竟然就跑到这里来胡闹,你可真是混的可以!” 邹氏立刻又连数带骂的教训她,边说着更是伸出食指用力一戳她的额头。 这动作可谓做得恰到好处,既让人觉得是在惩戒六姐儿,可又不会让六姐儿觉得尴尬难堪。 这样精妙的一手不由得让垂手立在一边的九姐儿叫绝,她的这个大伯母真的是个高手。 “还不向九姐儿致歉!”紧接着那高手又露一手。 这让在场的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邹氏的脸上,貌似……好像……似乎是真诚的…… “不用了,大伯母,六姐姐和妹妹闹惯了,这不算什么。”九姐儿自然赶紧推脱。 给台阶便下吧!不然能怎么样? 争这一时的脸面,而后惹得这嚣张跋扈的六姐儿怨恨,惹得这口蜜腹剑的大伯母不快。 如果能有的选择,她还是不愿得罪这当权者,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艰难的。 “九姐儿,你不用委曲求全,假使不让她得些教训,她又怎会长记性?”邹氏却又道,一脸的公正严明。 借坡竟然不下驴?这一次九姐儿是真的惊异了,但让她惊异的还在后面…… “六姐儿,外祖父是怎教你的?知错就改贵在醒悟贵在承担贵在磊落,难道你都忘了吗?”邹氏又对那赧然的低着头、却又倔强的一动不动的六姐儿道。 居然还可以……呃,这么文艺! 九姐儿不由再次对邹氏佩服得五体投地。 “九妹妹……”事实证明,邹氏真的没辜负九姐儿对她的这番钦佩,看那六姐儿的反应就是,六姐儿虽然涨红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可是还是跛着脚慢慢走过来,对九姐儿一低头,“是我不好,冤枉你了,还愿你莫计较!” “六姐姐,快别这样了,没事,我们都是打小一起玩大的姐妹,哪能没个磕磕绊绊,谁会计较这么多?” 九姐儿自然赶紧道,边说着,不由在人群中找那七姐儿,但是哪里还有那七姐儿的影踪。 不过她想这七姐儿自不会有好果子吃,邹氏如今最愁得该是这将来要做王妃的六姐儿之教导问题,可她偏偏来教唆这六姐儿,这邹氏又怎么可能会不恼她。 后来那邹氏又痛骂了那些跟来搜检的婆子丫鬟们,吩咐她们将九姐儿这里收拾清楚,之后又好好的安抚了九姐儿一番,这才带着六姐儿走了,走的时候再次明确的表示不会轻饶这六姐儿,会请几个严厉的嬷嬷教她些规矩。 九姐儿当然又为这六姐儿开解一番,之后这件事就画上了终点。 “这六姑娘这手真黑!” 晚上,九姐儿吩咐青杏煮了鸡蛋给青桃热敷那肿起来的半边脸,青杏一边细致的动作着,一边感叹。 “谁说不是呢?”九姐儿也不由蹙眉深深。 “没事,姑娘,”那青桃却没心没肺的笑了,“今儿这事我们不吃亏,别看我挨了一巴掌,可那六姑娘还伤到了脚呢,再说……”青桃低下声来,“那手链一看就是好东西,不知要值多少银子呢?” 一听这个,那青杏笑了,九姐儿也笑了。 确实,今天她还有一项最大的收获,那就是从盆栽底下缴获的那串手链。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可是如果真有机会让人偷偷拿到当铺去,那真的要发笔小财了。 至于邹氏让庄妈妈拿出来的那串是哪里来的,这也只能去问邹氏了。 不过那邹氏也不吃亏,这番作为,得了许多口碑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避免将今日之事闹到李太君哪里。 在今日二房那场闹腾后,要真的再处理这桩,那李太君一定会大怒,这挑事者六姐儿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解,那就是邹氏今日处理这事,似乎颇有诚意,对她很有几分友好…… “吱——” 这时屋门被推开了,那青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忽然就落到她身上,然后轻轻一凝…… 那天那件事后,六姐儿还真的好多日未出屋,据说是在学规矩。 而那七姐儿呢,则是被大房的人拒在门外几次,然后就老实了,居然开始向四夫人甄氏靠拢。 想想,那甄氏又岂是省油灯,日子过的可想而知。 至于二房之事,也很快解决了,因那萧氏也是有一番计量之人—— 首先把自己身边的两个美俾开了脸,让文景日收了痛房;再就是新婚归宁那天在娘家欢欢喜喜当什么也没发生,还让父兄将这文景日谋进了国子监。 美色前程双重作用,那文景日再也没提休妻之事! 不过那二老爷夫妇却并未因此而觉得脸上有光,又赶上三房的四少爷文景水赴试的事,二房更是没脸,二老爷急匆匆就去了任上,而二夫人则是好多天装病闭门不出。 幸亏还有一点好事,那就是四姐儿和那敬国公幺子袁世欢的事已经定了下来,不然她觉得那二夫人根本不用装,一定会真病的。 总之,文府今年的运势暂时还是不错的,那四姐儿订了亲之后,鲁地信亲王府也派了人来,向六姐儿提亲,全府上下一片喜气。 除此,就是那文景水,当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顺利通过了县、府两级试,并且成绩优异。 这无疑又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三老爷夫妇狂喜,老太君高兴,举府欢庆。 九姐儿自然也高兴,但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 ------题外话------ 亲们,双节快乐,嘻嘻! 文府好事喜事也挺多的呢……   ☆、五十一 议事 面对府中洋溢的喜气,九姐儿自然也高兴,特别是对于嫡兄长文景水科考的事,因为她可还算是功臣一枚呢。 看着那踌躇满志的少年,恍若又回到了前世,面对着自己的学生,更何况这文景水也是有心之人,为了报答她的临考箴言,还送了几本有关民生种植方面的农书给她,有两本竟然还是孤本呢。 她很是欣喜,立刻就抱了回去急啃。 转眼已是四月,到了春暖花开之际,可是她还是没机会去那片山林转转,只能凭借舅舅找人捎来的片言只语了解情况。 苏师傅她在三月里就伙同众姐妹在几位夫人的带领下去探望过了,情况已经好多了,只是愈发的瘦了,送她们出来,站在风里,她真担心她会被吹走。 人多自然不方便多说,后来她又偷偷买了名贵补品辗转托人去带给苏师傅,苏师傅也回她说不用惦记,还有就是希望她能勤练刺绣,到时可能会大有用项。 这是她来这异世后第二次出门,她本来还打算利用这个名目去那片山林看看,可是去了才知道这根本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车内坐着贴身丫鬟,车辕上还把着两个婆子,就像看贼一样,除了听见的一片嘈杂,就只能看见马车四壁,又岂敢去肖想那城外的那片山林。 哎…… 不过现在她倒也不这样迫不及待了。 自春天来,蒋氏就开始带着十姐儿出门,什么观礼了什么堂会了,但却一次也没她的份。 当然不是蒋氏厚此薄彼,蒋氏这个人虽然心思重,可是还不是这般不顾大面之人。 只有一个原因,她的姻缘这个嫡母已经为她打算好了,那就是蒋家。 既然她将来是要嫁入蒋家的,那蒋氏严氏自不会过河拆桥,更不会算计她了。 虽然如此,可是看着外面那灿烂春光,看着自己那一叠厚厚的手稿笔记,她还是很想去看看那片山林。 那白蜡树已经到花期了吧…… “姑娘……”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青杏领了拎了一个果篮的翠翘进屋来。 她赶紧将手上的书一放,站起身来相迎,并且吩咐青桃青芷看座沏茶。 “不用了,姑娘,我坐不住的,大舅夫人过来了,我还要去照应,这西瓜是大舅夫人拿过来,太太吩咐我给您送两个来。”翠翘赶紧一边摆手,一边将手中的果篮放下。 她听了不由得就红了脸。 前些日子就听周妈妈话里话外的说,严氏来过两趟了,是为表少爷的事。 不过当时蒋氏操心着文景水赴场的事,没功夫理。如今文景水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事应该是要重提了吧。 呃…… 对于这件事,怎么说呢,她倒是意见……不是……很大,既然一定要嫁,那嫁一个她还算了解些的,比那些盲婚哑嫁的女子不是要强过很多? 再说将来如果真的嫁入蒋家,侯门千金的身份,还有手中这白蜡虫的放养技术,她想自己也不会被人轻待, 另外商户终归要比这名门规矩小些,那样也许自己还有机会走出这宅门,到时没准还能成就些事业呢。 有事业在手,不是又可以增加一些对抗这古代妻妾制度的筹码吗? 种马男人,三妻四妾,她这个来自两千年之后的现代灵魂当然没法接受。 其实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听说本朝就有个叫上官荣的骠骑大将军就只娶了正室老婆,没有任何妾室通房。 这人连皇帝御赐的美人都敢拒绝,皇帝也拿他没办法,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杀了人家的头吧。 看来男子纳妾室美人还主要是在自己的,别的都是理由! 她有一个打算,那就是将来也将自己的夫婿培养成这上官荣式的男人。 当然,这个打算目前还是不成熟的,可能会面临许多困难。但她会将这当成一个谋嫁的目标,好好努力的…… “姑娘,我回去了。” 看着九姐儿小脸绯红的模样,翠翘笑了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向九姐儿告辞。 她这一笑,九姐儿的脸瞬间更红了。 真的不是她矫情,也不知是在这时空呆久了,还是原先本尊身体的原因,她总是动不动就情不自禁的脸红。 翠翘走后,九姐儿先让青桃将那个大的西瓜给徐姨娘送去,剩下的那个则让青杏切了分给众丫头们吃,但忽然就问了一句,“青芷呢?” “呃……”正在切西瓜的青杏一怔,“可能是去了净房吧。”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眉…… …… 就在九姐儿和众丫头分享西瓜的时候,那个送西瓜的人则在分享着小姑的喜悦—— “……妹妹,我头年不是说了吗,来年这水哥一定会给你捞个秀才回来,看看,还真是吧,别说,水哥就是有出息。”严氏一边笑一边说,满脸的与有荣焉。 她现在是真羡慕这蒋氏,这三个孩子都不简单,这九姐儿就不说了,现在这水哥又考得这样好,而那十姐儿虽然不如这两位的头脑,但那面貌生的那般标致,又是识文断字的侯门千金,将来肯定会得一份好姻缘。 哎,看来,当初老太太为这小姑择婿时坚决不选商户,而选这名门,哪怕嫁个庶子,真对了。 “好了好了,大嫂,你就别夸了,这不算什么!”蒋氏口上谦虚着,却脸上却难掩得意与愉悦,说着一边亲自端了茶盅为对面的严氏续茶,一面又装模作样的蹙了眉,“前日里那老师来了也是,夸了半天,居然还劝水哥去试秋日里大考的场,哎,你说说,这能有盼头吗?” “哦,是吗,能得老师如此青眼,你家水哥了不得呀!”严氏听了赶紧又恭维,但心里却止不住酸溜溜的。 只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哼,这算什么,她也会给儿子选个名门千金,然后让这些好事都发生在自己的后辈上……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喝了几杯茶,然后就说到了今日的正题—— “放心吧,大嫂,兴哥那事昨日我跟老爷说了,他挺愿意的,只要是明日秉了老太君,这事就算成了。” “那九姐儿哪儿?” “她哪儿能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小孩子有想法,再说那丫头一向通透,大概早就看出兴哥对她的那片心思了,将来嫁一个这样欢喜她的男人,还不说什么是什么。” 一听这话,严氏瞬间气满,有点口不择言起来,“哼,也不知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走南闯北的,你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小丫头,难道真的就图她脑瓜里的那稀奇古怪的点子……” “大嫂……”听她这么说,那蒋氏瞬间就落了脸,“你这说什么呢,你要是看不上,那我们就免谈了……” “妹妹,”一听这个,严氏急了,“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我是气不过,胡说呢……” 蒋氏不说话,低头抿茶。 “妹妹呀,”严氏又赶紧陪笑,“你别嫌这种想法,来日你家水哥说了亲,你就领悟了。” 她并不是看不上,只是气儿子如今八字没一撇就那么把人家姑娘放在心尖上了,来日要成了亲,那还看得见她这个做娘的。 “噗——”蒋氏被家嫂逗笑了,“你到坦诚,不过我还一时半会儿领悟不了,老太君口谕,先嫁姑娘,儿子留着。” 严氏自然也赶紧跟着笑,方才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姑嫂俩又闲话了一阵,那严氏才告辞离去。 送走严氏以后,蒋氏就有些累,正准备躺下歇歇,但这时就听外面翠翘一句高声,“方妈妈,您来了,真是稀客,快请!” 蒋氏一激灵,这时那翠翘已经领了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脸威严的婆子进来。 “方妈妈,来,快坐!”对于老太君身边多年的这个心腹,蒋氏自然不敢怠慢。 “三太太,不用了,老太君请您过去议事!”那方妈妈则摆摆手,中规中矩的道。 “议事?”蒋氏一怔。 好吧,她也正要向老太君说九姐儿的事。 只是不知道这老太君请她议得是何事,无端的,她的一颗心就悬起来…… …… ------题外话------ 其实这蒋宇兴还算良配吧,哎……   ☆、五十二 庶女难嫁 蒋氏到了延寿堂的时候,邹氏苗氏甄氏都在,李太君坐在中间,翠峰翠屏和几个有些体面地丫鬟婆子恭敬的侍立一边。 看此情景,蒋氏不由心头一跳,怎么就感觉像三堂会审呢? 她不敢疏忽,赶紧给老太君请安,和几妯娌见礼。 李太君让丫头们给蒋氏看座上茶,作为与往日无异,但脸色始终都是淡淡的,别有一种威严。 蒋氏刚才打算的事自然不敢开口,只垂头恭敬地坐着,一边不出声的抿茶,一边大脑快速的运转着,回想自己最近做过的事…… 因为过年时贡献了铺子里油皂蜡笔蜡烛之类的许多新鲜东西,让这文府在给亲朋好友的礼品往来中大长了面子,这老太君对她已经很是另眼相看了,现在她的地位都超过那二夫人了。 再加上这几日儿子考场得意的事,那老太君对她更是和善亲热,现在她的夫君三老爷腰板也挺直了不少呢。 但是同时,也招来了不少嫉妒,那甄氏和苗氏就不用说了,就连那邹氏说起话来语气也是酸溜溜的。 想想也是啊,儿子刚十五岁,可是不仅比二夫人的两个儿子出息,连一向有做太子太傅的外租辅导栽培的二少爷,也就是邹氏的儿子文景月都不如,这帮妯娌们又怎会心理平衡呢。 正因为深谙这一层,她和文崇湖两人即使再得意,也不敢表现出一丝的张扬,教导儿女们时更是不敢有一丝大意。 ——所以她想自己近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妥当的,嗯,确定! 至此蒋氏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三弟妹……”但她这口气还没呼尽,那坐在她对面的邹氏就笑吟吟的开口了,“听说今儿大舅夫人过来了?” 难道是严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这个精明有余,但高贵不足的大嫂确实有点闯祸的潜质。 蒋氏的心不由瞬间又提了起来,可是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微笑的模样,“是,家嫂刚走,送了一些西瓜过来,准备送几个过去给老太君和各位姐妹尝尝鲜,这不,还没顾上呢。” 这样总可以了吧? “呵……”但她语音刚落,那甄氏就低笑一声,“大舅夫人就是财大气粗呀,这个时候就开始吃西瓜……不,是拿西瓜做礼送人了,那西瓜如今可是金贵得很呀。” 蒋氏闻言脸色不由一僵,很明显,这是在讽刺她娘家的暴发户作为。 那苗氏和邹氏自然谁也不接话,不过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神情,为终于打击到了府里如今风头最健的那位而出了一口气。 “老四媳妇,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算了,别总是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这时却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蒋氏主持公道了,那就是府中最高掌权人李太君。 既然李太君开口了,众人又哪还敢造次,甄氏立刻畏缩的低了头,而邹氏和苗氏也赶紧低眉敛目,装无辜。 蒋氏不由感激的看向老太君。 商户女的身份让她在这帮妯娌面前总是自惭形秽,这也是她努力让儿子和女儿好好读书的原因。 只不过这李太君似乎并不需她的感激,先挥手屏退了一边的丫鬟婆子,只留下妯娌几人和她,这才语气严厉的对她开口道,“我这几天进耳的可都是一些混账话,你可要注重检点一些了。” 这话一出,蒋氏的脸就禁不住一变,目光骇异的看向老太君。 “女儿家最注重的是什么,名声,可是你看看现在府上都传什么,传你要将九姐儿许给自家侄儿,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我好好的侯门千金为何要嫁到商户去,难道是真的如人所说,因她是庶出,你不愿备那份嫁妆才如此。”老太君则是又疾言厉色的开口。 “啊……不是……”蒋氏吓坏了,起身就跪在地上,“老太君,你听我说……”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了,”李太君轻吐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这门亲事做不得,你不看看,京城中多少权贵娶得是商户出身的妾室,你又怎么能将九姐儿嫁到商户去呢,将来身为国公府世子的三姑爷说起来要是有个商户出身的妹夫,那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是……是,媳妇知道了……”蒋氏自然赶紧诺诺应是。 “哎,可能还有一件事你不知,这也是我才听说的,那就是那王家,和你蒋家同属皇商的王家前两日刚将嫡长女送去威远王做妾室,再想想……想想那个不成器的五姐儿,我们就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咽,断也不能做那失颜面的事,你明白吗?”这时那老太君又语气无奈的道。 她这一语毕,惊异的不只蒋氏,还有一边的甄氏,那苗氏更是一脸复杂,只有邹氏在慢慢地喝茶,看来应该是事先的知情者。 出了延寿堂的门,蒋氏才瞬间松了口气。 “太太……”周妈妈迎了上来,看蒋氏脸色不对,想问的话不禁又咽了回去。 蒋氏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只不过此刻被嫡婆母狠尅一顿的她毫无心情应付她。 一向知情识趣的周妈妈自然不敢多问,伸手小心的搀了蒋氏,主仆两人默默的向前走。 “呵呵……”但就在这时,却忽听身后传来几声笑,然后就见苗氏和甄氏领着几个丫头跟了上来。 “三嫂!” “三弟妹!” 两人招呼蒋氏一声,然后又笑着越过蒋氏走远。 看着两人的背影,蒋氏禁不住瞬间攥紧了拳。 “太太,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周妈妈自然已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立刻轻声劝解。 蒋氏听了一怔,随后才幽幽一声叹。 是啊,嫉妒真是惹祸的根苗,这些人是看她太得意了才出此恶招吧,以前那苗氏还不是打算过将五姐儿嫁到蒋家,那邹氏也是啊,还主动拉着八姐儿去见过严氏。 轮到自己这儿,怎么就做什么都是错了。 可惜呀,好好地一门亲事就这样搅黄了。 又想起今儿向家嫂的承诺,蒋氏更觉得心头郁郁,连走路都如同脚上坠了千斤的巨石。 “三弟妹!”就在这时,就听身后一声唤。 听声音就知道是邹氏,蒋氏转过头,准备接受第二波,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那邹氏不仅没幸灾乐祸,反而还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 她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姑娘们的事就是麻烦,思前又想后,我现在这不正也为小八的事愁吗?哎……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一直养在我院里,就跟亲闺女一般,我自然是想给她谋个好去处,只不过……不过真的都不是那么好说的,哎……” 邹氏的两声叹,让那同为嫡母的蒋氏不由瞬间找到了共鸣。 的确,她之所以答应将九姐儿说给自己娘家,不只是因侄儿对这九姐儿有意,还有一个原因也很重要,那就是这个庶女的难嫁问题。 现实情况现摆在那里,她又有一个比她小几个月的亲生女儿,终归特别尽心不了,但她又不能不上心,人言可畏是其一,李太君那里更是不能蒙混。 所以她就琢磨着这是一个好方法,就是备了嫁妆也不心疼了。 只是没想到…… “其实我烦心的还不只小八,”这时蒋氏又一脸忧戚的开口道,“六姐儿哪儿也一样。” “六姐儿?”听了这话,蒋氏不由一讶,“六姐儿那门亲事算是千里挑一了吧,不知大嫂……” “亲事是千里挑一,可是……”不待她说完,邹氏就开口道,但说了半句又闭了嘴,前后望了一眼,这才又对蒋氏道,“三弟妹,去我屋里坐会儿吧!” 蒋氏一怔,自然赶紧点头…… …… ------题外话------ 那个西瓜在过去反季节销售是相当贵的,这个不多说! 哎,好好地一门亲事,还是黄了……   ☆、五十三 谷欠擒故纵 “三弟妹,我是看你是个厚道稳妥的才和你说,别人真的不多说一字,六姐儿那直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到了王府虽有姨母护着,可到底势单力孤,因此呢,我就琢磨着给她从众姐妹中找个伴也跟着嫁过去也好照应……” “哦……” 蒋氏这还是头一次听说邹氏的一番打算,禁不住满脸惊异,但很快那惊异又被丝丝复杂所代替。 你家女儿做正室,让别人的去做妾,就你家女儿是宝,别人的都是草吗? 邹氏是什么人,只一眼就看出这蒋氏在想什么,她立刻又微微一笑道,“不过,别看过去是做侧室,可是毕竟是天家贵胄,那身份可一点也不比大家主母低,到时再请了皇封,侧妃,说起来自然体面,当然,我也知道嫡出的女儿人是舍不得,但是要是个庶女那可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了。” 蒋氏脸上的复杂消去了,看着邹氏的目光也不由一亮。 “当然,好事总会有人早惦记……”邹氏又笑道,“这不,头年刚有了这个想法,那老四家的小七就不知从那儿得了风声,扒着赶着,开始呢,我倒也觉得这小七不错,乖巧伶俐,可是如今,却是越看越不行,这丫头是个心术不正的。” “确实!”蒋氏听了立刻点头道。 前些日这七姐儿撺掇着六姐儿和九姐儿闹腾的事她当然听说了,自然也气愤,要知道这般作为,打的可是三房的脸。 要不是不愿得罪邹氏,她早就闹到老太君哪里去了。 当然,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此刻让她很希望这邹氏恶了这七姐儿,那样…… “这不,这几天我一直想着换人呢,可是能换谁呢?小八是个不争气的,要不是这样,也轮不到别人,那五姐儿就甭提了,这最后也就只剩你家小九了……” “三太太,来,再喝一杯,这庐山云雾,可是我们太太的珍藏!”但这时那庄妈妈却走了进来给蒋氏添茶,邹氏的话自然也被打断了。 “你也是个老人了,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看不见我和弟妹正说话呢。”邹氏自然大怒,斥骂那庄妈妈。 “没事没事,又不是外人……”蒋氏赶紧劝解。 那邹氏又骂了几句,才了了事,但是有了这个插曲之后,蒋氏想听的那话却再也不说了,尽说些有的没的。 后来听说宁平侯回来了,蒋氏也只好告辞。 “哎,三弟妹,还忘了给你贺喜了呢,你家水哥真有出息,给九姐儿十姐儿都找个得力的好人家吧,来日一家子帮衬着,水哥自会前途无量。”但是送蒋氏出来的时候,那邹氏却又道。 这意味深长却又戛然而止的话害的蒋氏一路上都魂不守舍,一个劲的想刚才邹氏的话。 这邹氏什么意思,应该是想让这九姐儿做这陪嫁吧?说实话,这烂透了,姐妹共侍一夫,又摊上六姐儿那样的正妃。 但那是对于当事人,对她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既解了她的这番为难,又可以省一份嫁妆。 最重要的,这信亲王虽然只是皇帝的堂弟,不是亲弟弟,但是那老太妃却是皇帝的亲姨母,虽然那权威已经随着太皇太后的逝去凋零了,可是有双层关系在,这信亲王永远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看那封地就知道,各王的封地都天高地远,独有这信亲王的封地在鲁地,不仅距离京城近,而且相当富庶。 要是真的攀上了这信亲王,这水哥可算是在仕途上有依仗了,又何愁将来不平步青云…… “太太,您真的对大太太的话上了心?” 转眼就回到了屋里,坐在了炕上,蒋氏却还愣愣的,只看着眼前麻姑献寿的茶盅出神,周妈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当看见她这副模样时立刻小心问道。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蒋氏闻声抬头,看向她。 “可是……大舅夫人和兴少爷哪儿?”周妈妈又道。 “这倒是好说!”蒋氏闻言笑笑,“我大嫂求得不过就是一家稳妥的大家闺秀而已,这满京城的官宦清贵,要找一个这样的还不容易,至于兴哥,说个标致的,成了亲,也就断了念头。” 周妈妈沉默了,良久,才又轻声问,“那九姑娘哪儿呢……” “这……”蒋氏又笑,“可就怪不得我了,这府里又不是我当家,拍板的又不是我。” 周妈妈不言语了。 “哎,”蒋氏就又叹一声,“你没见那阵仗呢,我今儿可是挨了骂的。” “太太,你……没事吧?”周妈妈一听,立刻脸现担心与同情。 “能有什么事?哎……”蒋氏禁不住又叹息,“这些年……已经练出来了!” 这样辛酸的一句,听得那周妈妈几乎都要落泪了,两人一起长大,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好了,替我去九姐儿哪儿走一趟吧,我得歇歇!”这时蒋氏又道。 周妈妈自然赶紧点头,但稍后却又为难了,“那要怎么说?” 这段时间,每每都是她去漏口信给九姐儿,看得出那九姐儿也动了心思,可如今又让她去浇这盆冷水,这真有点不好说。 蒋氏听了这个也蹙眉沉吟许久,才道,“你就说我明儿会带她和十姐儿去郑都护家喝喜酒,让她备好出门的衣裳,这丫头是个通透的,一听话音就知道那事成不了了。” “哦……” “还有……”周妈妈要出门,蒋氏却又喊住她道,“顺便去库房给我讨两贴膏药过来,我头疼得厉害。”只不过边说着边喝茶,哪里有一丝头疼的迹象。 周妈妈一怔,但很快会意,点头转身去了。 挨了骂生了气所以头疼,还是为这个庶女,这庶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刚才受委屈了,这个赏你!” 就在周妈妈匆匆的出了门南辕北辙的先去库房讨了膏药、又拿了那膏药去九姐儿屋里、一路奔波的时候,大房里的庄妈妈则被邹氏拉着手坐在炕桌上,更有一锭雪白的银子被塞在手上。 “太太,这个……不必,这是老奴应该做的!”那庄妈妈赶紧推脱。 “给你就拿着吧!”邹氏却又道。 庄妈妈赶紧连声道谢,随后收了那银子。 一顿非真心的斥责,几句口不对心的骂,换这白花花的银子,值! 只不过她还是……还是不明白自家主人干嘛非要玩这弯弯转转,既然想让人家上房,可是半路上为何又撤梯子。 “你一定是在想我刚才为什么那般作为吧?”不成想,那邹氏却已猜透了她的所想,主动说起。 “呃……” “呵……”邹氏笑了,“什么事情都让别人觉得得来的太轻易,那样你就是好心也会被当成驴肝肺,所以要欲擒故纵!” 庄妈妈禁不住又一怔。 “再说……”蒋氏又笑起来,“老三两口子这些日子太得意了,不给她添添堵岂不真的就忘了姓什么。” 蒋氏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其实真正在整她的是自己,呵…… 她不由得又笑了,但忽然就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整,“对了,那天让你打听的那事如何?” 庄妈妈愣了愣,随后道,“太太,放心,听说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哦……”邹氏精致的唇角渐渐勾起一丝笑,“这么说这王家还真是会找时机,将女儿这会儿送去。” “是啊,大概想要个庶长子。” “哼,我邹家管他什么庶长子庶长女,到时谋个继室看她还怎蹦跶。” “呃,”听了她这话,那庄妈妈禁不住满脸惊异,“侄小姐不是要说给那杨五爷吗,怎么……” “这也不定,如果有王妃做,干嘛非那杨五呢?” “哦……” “好了,反正这是我父兄的事,想攀上威远王府的是他们,让他们去操心好了,我们还是谋划一下六姐儿的事吧。” “谋划?可是三姑娘……” “三姐儿孩子刚刚上身,国公府又事多,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邹氏却又道,但说到女儿怀孕的事后禁不住满脸喜悦,眉眼带笑。 “只不过三姑娘留下的那青芷……” “青芷呀,呵呵……这个你莫操心,只管去弄些药物来就好……” …… ------题外话------ 恶人要玩阴谋,哼……   ☆、五十四 酒醉桂花酿 “姑娘,周妈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青杏一面整理着柜子里的衣服,一面看向那坐在窗前出神的九姐儿。 “准备新衣服出门的意思,能有什么?”九姐儿看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细细的翻看手中的那本农书。 哎…… 还是破灭了。 带她出门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频频在京城中的贵妇圈里让她亮相,来预备着被看重,然后说门亲事。 不然能怎么样呢? 府里最高领导人反对,她那个嫁到商户做主母的打算被扼杀了,蒋氏没法直接对她说,所以就选了这种方式。 另外周妈妈还拿了那膏药过来,那就是变相的告诉她蒋氏为这件事还受了委屈。 那样她也就无法怨怼因为蒋氏的暧昧、导致她虚掷的那些感情和心思了。 看着窗外的夕阳暮色,忽然就想起那冬月暖阳中徐徐走来的耀眼少年。 她与他终究是无缘吧! 呃…… 她当然不会为了这个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弄些什么非君不嫁相思成灾之类的举动出来,没到那程度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她从来没奢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空里找到那刻骨铭心的爱情。 自己的命运尚不能主宰,这不是镜花水月吗? 她不是小女生,很清楚自己目前所出的状况,谋是一方面,但却不会不切实际。 她不是五姐儿!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去看看那些白蜡树,这桩姻缘落空之后,这个又变成了当务之急。 她可不想到时被人一脚踢出来! 虽然她现在有点银子了,可是拘于一室之内,坐吃山空,而未来又难以预料,掌握生存资本是必须的…… “姑娘,姨娘让奴婢给您拿来了这个……” 就在这时,那去给徐姨娘送西瓜的青桃回来了,兴冲冲的推开门,对九姐儿扬了扬手中那红色布包。 九姐儿一怔。 青桃一边笑眯眯的将那布包打开,一边道,“这是姨娘给的,说是压箱底子好多年她都不舍得用!”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九姐儿看了那匹上好的大红纹锦却脸色瞬间一黑,“青桃,你和姨娘说什么了?” 青桃一愣,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满是骇异。 她有点不明白,怎么她走了一趟徐姨娘哪儿,姑娘就变了脸,难道是嫌她在哪儿坐的工夫长了…… 看这青桃那一脸懵懂的样子,九姐儿不由轻叹一声,然后缓了语气,“府中人多嘴杂,而我又是无依仗之人,还愿你们谨言慎行!” 青桃自然连连点头。 九姐儿便又看向那摊在桌子上的大红纹锦,“这个……给姨娘拿回去吧,我还用不着。” 青桃便又是一愣,一边的青杏赶紧给她递眼色,青桃终于隐隐明白了什么,自然不敢再多说,匆匆将那布料包起来出门去了。 “姑娘,我去看看——”青杏不放心,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外面那如血残阳,一股颓然无力之感禁不住就油然而生…… 之后的几日,蒋氏每次出门,除了带十姐儿外,还总会带上她。 只不过她觉得这样,不仅没作用,反而适得其反。 想想啊,和自己美艳无双的嫡妹走在一起,她这个小透明瞬间就又降格成小陪衬。 陪衬是为了突出别人的,又能有什么前途? 后来她就干脆托病,蒋氏开始还让人过来问她一声,但后来也就随她了。 “三夫人这根本就不是真心的,要是真心的,就应该带姑娘独自出门……”几次之后,那青杏开始愤愤不平了。 “别乱说!”她则立刻打断了她,之后又随意的往榻上一靠,捻过一边碟子里的杏仁来嗑,“其实这不也挺好吗?” “姑娘……”青杏急了,“您不能不上心啊,您想啊,四少爷要考功名暂不考虑婚嫁,那就剩您了,您比十姑娘大,三太太在给十姑娘订婚事前肯定会先安排您的,到时指不定就捡个什么人家呢。” 九姐儿一怔,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丫头就是想得周到。 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想这么周到…… “还有……姑娘,这几日你不出门,奴婢听翠翘说,三太太似乎和大太太走的很近乎呢。”这时青杏却又道。 呃…… 九姐儿听了瞬间蹙眉,自来相敬如冰的两人却突然走进,这事确实蹊跷,是什么利益让这两个人走到一起呢? 难道是她的那个嫡兄长文景水考得不错,这大太太捧高踩低,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大夫人那是什么出身,又岂会将这点小成就看进眼里? 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近日来大太太最上心的应该就是安排六姐儿订亲的事,可三太太又在这件事上能帮到什么呢…… “姑娘,青芷她娘病了,回家了,刚才她走的匆忙,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这时,青桃推门走了进来。 “哦……”九姐儿轻应一声,随后想了想又看了青杏道,“等她回来补贴她几两银子吧!” “是!”青杏点头。 九姐儿就又将视线投到手中的农书上,聚精会神的接着看,一室安静中两个小丫头的对话悄声入耳—— “怎么又病了,不是前两天才好?” “谁知道呢?可能是反复了吧?” 然后又归于寂静…… “姑娘,您看,刚才我在厨房等饭时遇上了庄妈妈,她又送了一瓶桂花酿给您呢。” 晚饭的时候,青桃亲自去了厨房取饭,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脸兴冲冲的模样,边说着,边捧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子。 “哦……”九姐儿不由一怔。 “没想到这庄妈妈也是守信之人,那天青芷失手将那桂花酿打碎后,她就说改日再送一瓶给姑娘,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送了。”一边的青芷也笑道。 前几日,三姐儿怀孕的消息传来,这可喜坏了大夫人。 大夫人当年,可是子嗣艰难的很,进门来几年未孕不说,生下一个女儿还未满半岁就早夭。 其实这大夫人还要比胞姐信亲王妃强太多呢,那信亲王妃多年也就得了欧阳靖一个独苗,这也是这欧阳靖小时被惯得无法无天的主要原因。 高兴至极,这大夫人立刻就拿了私房钱出来庆祝,改善了那天的饭食不说,还买了这桂花酿,各房各屋都有份。 九姐儿自然也高兴,一是为三姐儿,二就是为这桂花酿。 前世的时候,母亲是佛山西樵山人,那里的特产就是这桂花酿,镇上的人家家到了这金桂飘香的季节,都会采些上好的,酿上几罐。 母亲也会酿,每年秋季闲暇时,总会动手酿上两坛,所以她的记忆里总是飘着那清甜醇和的味道。 ——所以她爱喝这桂花酿! 只不过很不幸,刚刚领到这桂花酿青芷就失手打碎了,为这个她颇为遗憾。 晚饭摆上来了,菜色不错,青杏便打开了那琉璃瓶子,用那青花酒杯为九姐儿斟酒,但忽然就轻轻“呀”了一声。 “怎么了?”九姐儿立刻问。 “没什么!”青杏则笑着摇摇头,“这塞子缺了一小角,要不是密封的好,奴婢真会以为是有人打开过呢。” “哦……”九姐儿听完,眉头立刻轻轻一凝。 斟好酒后,九姐儿便让青杏出去吃饭了,屋里并没留人伺候,理由是,饮这桂花酿,独斟自酌才有味道。 等待青杏和青桃来收拾的时候,那坛子已经空了,屋里一股酒香,九姐儿正双颊酡红的坐在窗前笑。 姑娘这是醉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笑了,伺候着九姐儿早早歇下之后,两人便也歇了。 可是没想到半夜时却被一阵喧哗声吵醒,起来一看,却是那青芷回来了。 看着那满身灰尘、鞋也掉了一只、腿上还渗着血的青芷,两人瞬间被惊呆了。 “姑娘呢,我要见姑娘……”但那始作俑者还不觉,大声道。 …… ------题外话------ 九姐儿就要识破大夫人的心奸计了……   ☆、五十五 识破—— “姑娘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对于这个外来者,青桃自来不客气。 “是啊,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姑娘,你还是先去收拾收拾吧。”青杏则是劝她。 “不行,我马上要见姑娘!”但没想到那一向谦逊顺和的青芷却语气格外强硬。 两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好妹妹们,让我见见姑娘吧,我有很重要的事!” “……” “妹妹们,你们知道我怎么弄成这样子吗?我从城外的庄子里一路奔波着赶过来,又徒步走了十几里,天大黑后才到了府上,府门关了,我又从侧门哪儿爬了上来,结果被府里的狗咬了,还差点被护院当成贼抓,可到了三房这儿才发现院门也锁了,我不敢叫,怕惊动了人,所以就等,冻了……冻了半宿,才等到守门的婆子起来解手,我这才……这才得以进来……”青芷就又道,只不过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两人见此,禁不住对视一眼。 “怎么了,因何喧哗?”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几人一回头,就见那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后面帐幔垂挂的内室里缓缓地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是那九姐儿。 “姑娘……”三人立刻齐叫道。 “青芷?”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青芷身上,惊讶过后居然笑了,“你怎么像个逃难的?” “姑娘……”青芷看着九姐儿,想说什么。 “我喝了庄妈妈送的桂花酿,乏力的紧,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但这时九姐儿却掩袖轻打了个哈欠,对她摆摆手,但忽然之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青芷,“要是需要银子的话,就从青杏哪儿拿好了。”说完之后也不理那不知因何呆住的青芷,转身就要走。 “姑娘,”但青芷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涕泪交流,“对不起……” 九姐儿一怔,青桃青杏也一怔,目光齐齐的落在青芷身上。 那青芷则是闭闭眼,仿佛正在做着什么巨大的决定…… “……姑娘,这些我本来答应过三姑娘烂在肚里也不许说的,只不过……只不过您确实是个好人,是个好主子,我挨不过自己良心这一关,不过希望您别怨三姑娘,三姑娘将奴婢送您虽有点您身边安插人手的意思,但还主要是……主要是防着大夫人,避着今日之事……” 一灯如豆的内室里,青芷娓娓的叙说着,将邹氏和三姐儿的盘算和盘托出,只不过到了后来却始终不忘为自己的旧主人开脱。 “你少辩解了,大夫人、三姑娘、你,你们都是都是恶人,简直坏透了!”不待她说完,那青桃就已经愤愤的开口。 “是啊,这般毁姑娘,真是欺人太甚。”青杏也道。 但那披衣坐在床头的九姐儿却始终都是淡漠这一张脸,做蹙眉思索状,一言不发。 “姑娘……”青芷脸上的泪又落下来,身子一倾就又跪在地上,“奴婢知道因自身的疏忽,大错已铸成,还请姑娘责罚,要打要卖,奴婢绝无……绝无任何怨言,只是还请姑娘放宽心,料想那药物定有解毒之法,姑娘若是差人去寻,说不定……说不定还有转机……” “呵……”只不过她的话未说完,九姐儿却忽然笑出声来。 “姑娘,你……你没事吧?”青芷吓坏了,满眸担忧的看向九姐儿,只道九姐儿受了刺激。 “能有什么事?”九姐儿又笑,站起身,将青芷从地上拉起来,“那酒我根本没喝。” 一语毕,青杏青桃笑了,青芷却惊讶的瞪大了眼。 “你这样一个稳妥细心的人竟然会失手打翻那昂贵的桂花酿,然后任嬷嬷将手打肿也不分辩一声,我不喝那桂花酿又有什么难想象的。” 作为丫头,打翻了主子的东西,自然要受责罚,只不过那青芷却生生吞了那份委屈,再看她今夜历尽艰辛的赶回来,确实是个持重忠心的丫头。 听了九姐儿的这番话,青芷眸中的泪再次决堤,只不过这次却是因为感动,一直以来自己的这番难以言明的苦心终于被体谅被理解了。 “好了……”九姐儿劝解她。 青杏更是端了一杯热茶放在她的手上。 “我去看看,别再惹来宵小之辈的窥探。”那青桃则是看她一眼,扁扁嘴,转身出去了。 青芷闻言一怔。 青杏笑着向她解释,“从晚饭时候,就有几个婆子一直在院外走来走去,估计应该是大夫人的人,来探看姑娘是不是喝了那酒,所以姑娘才假装醉酒,早早睡下!” 青芷听了,不由敬服的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这时却已经敛了脸上笑意,蹙眉一叹。 她的这个大伯母还真是毒辣,她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 如果不是青杏的最后一句话,她忽然就多了一份心思,将前后所有的事联系起来,估计那加了料的酒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吃完晚饭,她偷偷打发青杏去外面看看,果然就见有几个可疑的婆子在院外晃。 虽然她当时并没想透这里面都是裹得什么陷,但她已经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她这个大伯母要算计她。 那日六姐儿诬陷她偷了那碧玺手链的事,还有那天严氏送西瓜过来的事,她已经怀疑这青芷和大夫人哪儿一直通着气,这让她心情很是郁闷。 难道那三姐儿送她丫鬟的目的就是要监视她吗?亏她还一直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的那份善意与真诚。 但后来又觉得不对,三姐儿监视她做什么?将这丫鬟安排在她身边一定自有用意。 而打翻桂花酿的青芷刚走,这桂花酿就又送过来了,如此恰巧,莫不是里面有鬼不成。 说起来,终归是她的这个大伯母太过于轻视她了,不然以她掌管这侯府的优势,将那药物任意下在她的日常饮食里,她自会防不胜防。 “青芷,时至如今,接下来的戏还需你陪我演!”沉思了一阵,九姐儿又看向那青芷。 “姑娘尽管吩咐,青芷愿效犬马之劳!”那青芷听完,就将那茶杯一放,要跪下明志。 “好了!”她赶紧一把拉住她,心里却又丝丝复杂掠过。 实在说,对于这个丫头,自己还是用了手段,在开始生了怀疑之心后,她不仅没丝毫表示,反而愈发善待她。 因为她始终相信人心向善! 但看这丫头今日的这番表现,她的这一点抉择真的是做对了…… 闹腾了一场,再躺下,已经快近四更天了,但是九姐儿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看着外面的月色,眼角噙出丝丝湿凉。 虽然她从来没有将身边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可是还是被她们的凉薄无情伤到了。 百般讨好,千般小心,安分乖巧,可是在她人眼里又怎么敌得过一丝一毫的利益。 将她当成利用工具,竟还怕她这个工具不尽心,要彻底的绝了她的后路,只能苟延残喘在他人的手掌心里。 她是断不会让这些人的阴谋得逞的,她禁不住紧紧攥紧了拳。 又躺了会,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也不唤那已经睡熟的丫头,轻声下床,点起蜡烛,然后就在桌前翻阅那本农书。 这书还不错,没白蜡树的知识,但是却记载了那女贞树,这女贞树同样也是白蜡虫的寄主树。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法设法出去一趟,这是她掌握生存资本的关键所在。 听说几日后那大夫人会去城外的寺庙里为三姐儿祈福,这倒是个好机会。 别人可以算计她,她同样也可以利用别人! 不是吗…… …… ------题外话------ 呵呵,要出门了,会有什么奇遇呢?   ☆、五十六 进香 晨曦初露,曙光微微。 刚刚起来的大夫人邹氏正任贴身的丫鬟服侍着净面,但这时门却被一下子被推开了,庄妈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这样慌里慌张的,被狗追了吗?” 邹氏立刻将手中的锦帕扔进那大红色掐丝珐琅的百鸟花卉面盆里,蹙眉看向她。 “不是狗……”庄妈妈顾不得尴尬,立刻急切的道,“是……”但说了半截又住了口,瞅了瞅一边的几个小丫鬟,然后挤上前去,捞了那面盆中的锦帕,亲自服侍邹氏。 那几个小丫鬟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见此立刻小心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慢慢退出去了。 “太太,刚才老奴听门房的人说那青芷昨个夜里就赶了回来!”等到屋里只剩了两人时,那庄妈妈才开口道。 邹氏闻言脸色也不由变了变,稍后蹙眉深深,“这个小蹄子……她那个爹还真没用。” “太太,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庄妈妈又赶紧问。 “怎么办?不怎么办……”那邹氏的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唇角边甚至还勾出一丝笑。 “要是青芷和九姐儿说了……” “说了又怎样?难道这两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可是……可是要是闹将起来,闹到老太君哪里……” “那又如何?”蒋氏又冷笑,“我的行事手段老太君又何尝不知道,哼……别说一个庶出的庶出,就是她的亲孙女又能怎样?” 庄妈妈听了,瞬间噤了声,沉默了很久,才又道,“只怕太太又因此不得老太君的欢喜……” “欢喜?”邹氏听了,又是一阵笑,“这些年,我又得过她几天欢喜,可是这大权她不是照样交给我吗,呵……” “那……三房哪儿呢?” “三房?呵呵……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老三就是侯爷的应声虫,而老三媳妇最是明哲保身的那个,再说还有水哥哪儿,会出头的是哪个呢?” 庄妈妈不说话了,只是点头。 “其实啊,那青芷也未必会实话实说,你想想啊,这酒已经喝了,木已成舟,她又何苦扯出别人搭上自己,弄个里外不是人,另外,那九姐儿可是有心计的人,对青芷这个外来的丫头又怎能不防,上次为了那手链的事我可是故意和这青芷亲热的搭了几句话,就是为了离间她们,方便今日行事。” “呃……还是太太高明,又考虑得周到!”那庄妈妈赶紧适时的奉承。 “呵呵……”邹氏便又笑了几声,对庄妈妈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疏忽,过会儿你单独去见青芷,告诉她,最好少说话少动作,特别是三姐儿哪儿,要不然她一家子都别想活命,还有就是给我多找几个人盯着三房,防着那九姐儿知道了却不动声色、偷偷找解药这一手。” “是!” …… “姑娘,你果真没料错,今儿你们刚过去那延寿堂,那庄妈妈就溜过来找我。” 请安回来,九姐儿就在桌前坐下来翻阅那本农书,这时青芷推门走了进来,一面小心的将一杯参茶放在她手下,一面轻声的道。 “哦,说什么?” “自是姑娘料得那些,先问我说了没有,我说没有,然后就恩威并施,就、就这些……”青芷又道,只不过说到后面一句,语气却有些吞吐。 九姐儿便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她。 她立刻不自在了,低下头去。 “呵呵……”九姐儿就笑了起来,“是不是还说就是我知道她们也不怕,我反抗不了!” 青芷闻言一怔,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向外面的阳光。 邹氏的确没说错,她确实反抗不了,千金闺秀,没依仗没依靠,命运根本就不由她。 ——所以她不反抗,所以她强颜欢笑,所以她虚以委蛇。 “大伯母,谢谢您的桂花酿!” 请安去的时候,大房很凑巧的就和三房在路上遇上,寒暄两句后,看那邹氏目光瞟过来,她自然赶紧笑着上前道。 “桂花酿?”那邹氏听了目光微微一闪,但却偏偏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还真是会装! 幸亏她没顽执的要将这件事的真相揭开,其实就是揭开了也没用,这邹氏自然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然后随便找两个替身了事。 她在心里冷笑着,但脸上却满是感激虔诚,“就是庄妈妈昨个送的那个。”边说着,边拿出自己事先备好的一副锦鲤戏荷的绣样双手奉上,“这是小九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伯母收下!” “哦……”那邹氏这才又一副恍悟的道,“那桂花酿啊,嗨,这又算什么,反正剩下也是在屋里放着,那天她和我说给你的那瓶打翻了,我就嘱咐她改日再送一瓶与你,我屋里还有,你想喝还去和她要。” 她自然赶紧再次道谢,结果就是邹氏一路亲热的拉了她的手,连身后六姐儿愤愤的跺脚也不理。 “大伯母,听说您十五那天要去大慈寺里为三姐姐还有三姐姐肚里的孩儿祈福?” “是!” “那大慈寺是在城外的山上吧?听说那里不只香火旺,山景也美呢?” “是!九姐儿是不是也想跟着去看看?” “呃……” “好了,就知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心思,正好我也会带上小六和小八,不如你也跟去吧,正好一起去给三姐儿求求。” “这个……可以吗?” “当然!” 事实证明,邹氏确实在李太君哪儿说话很管用,三言两句就成就了一次文府所有女眷的出府机会。 也正合她心,人多好办事吗。 她这算是曲径通幽还是曲线救国呢? 虽然没享受到制敌的酣畅痛快,可是也照样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回来的时候她又去了蒋氏哪儿,解释了一番今日和邹氏近乎的原因。 看那蒋氏的表现,似乎并不知道那桂花酿的事。 不过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看着蒋氏那副故意说起六姐儿亲事、将那信亲王府夸上天的样子,她的一颗心也就一凉到底。 她会好好谋划自己的未来,有一天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不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践踏! 进香之事安排之后,文府的众女眷既兴奋又忙碌,在这兴奋与忙碌中时间就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五这天,众人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之后,一溜的马车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题外话------ 开学了,又开始上班,苦呀!   ☆、五十七 我之砒霜汝之蜜糖 “九姐姐,你知道吗?听说那大慈寺后山上有棵许愿树,只要将写着自己愿望的布条挂上,虔诚的祈祷,愿望就会实现呢。” 马车上,小十一满脸兴奋的对坐在她身边的九姐儿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大概是的,我也是这两天才听人说!” 她当然知道,这个还是这几天她让徐姑姑宣扬出去的呢,还故意传得神乎其神。 宅门中的女人本来就出去的少,见识自然不多,再加上古人对封建迷信思想的信奉,当然被忽悠的就不少。 原因很简单,后山就距舅舅买下的那片山林不远了,到时这些被忽悠到的女眷们肯定会去后山,而就在那处劳作的舅舅听说是文家的车驾,自然会上来问候,到时她这个亲甥女去见见偶遇的舅舅,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听说那个很灵呢,所以我弄了这个!” 那小十一又低声道,边说着边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呃……”她一怔,低头看时禁不住哑然失笑,竟然是……几根绸带。 那小十一也笑。 “嘭——” 但这时另一边的座位上却传来茶碗重重摔在红木雕花小几上的声音。 小十一立刻偷偷对她扮个脸,然后噤了声。而九姐儿则是垂了头,唇边轻轻勾起一丝笑。 这又是邹氏别有心思的安排,另一辆马车上坐着四姐儿、十姐儿,外加一个七姐儿;而这辆马车上则坐着她,小十一,再就是六姐儿;八姐儿呢,因为这两天感了风寒,所以今日缺席。 七姐儿是断不能和六姐儿在一起的,而四姐儿十姐儿任意一位都可能和她连成一气,肯定就东风压倒西风,平衡不了肯定就会激化矛盾,这样,点缀在她和六姐儿中间的务必就非小十一莫属了。 幼稚活泼没立场,又遗传了甄氏的多嘴性情,这车里的氛围自然要和谐多。 看来邹氏有修好她和六姐儿关系的打算! 你老妈这样安排的用意,你知道吗? 其实她很想这样问六姐儿一声。 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不用问,这六姐儿如今并不知道,看表现就是。 如果知道的话,这样炮筒子的性格,估计早闹开了,再加上她和自己素来不对盘,那样她被人当赠品当工具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出现变数呢? 嗯…… 你将我们送作堆,我就将计就计! 不过该想个什么办法将这个透露给六姐儿呢?前提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基础上。 她当然不能暴露一丝一毫,不然那心狠手辣的邹氏又岂会放过她? 这个伟大的使命该由谁来完成呢? 电石火光间,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张娇媚绝色的脸庞…… 很快就到了那大慈寺,众女眷在丫鬟婆子的扶持下纷纷下车,然后由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领进正厅。 上香、许愿、磕头! 几个正殿一一下来,还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接着几位太太就去了偏殿听禅喝茶,而众位姑娘也终于得了自由活动一下的机会。 不过说自由,也是相对—— 除了老太君身边的两大护法方妈妈陆妈妈外,还有庄妈妈、高妈妈、周妈妈等,再加上几个担着用具茶点的粗使婆子、府上几名的得力的家丁护院 ——跟在众姐妹身后的人足有一个排。 哎……真是比防贼还可恶!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 在这样严厉的监督下,她连头都不敢多转一下,动了心思也是白费。 不过沿着那细沙铺就的小路,行在蓝天青山绿野之间,闻着那不知名的花树飘过来的阵阵清香,听着近处远处的人语,她的心情就格外的好起来,觉得今天这趟真的来得值。 这是难得的一次亲近自然的机会,还是古代这未经各种化学污染的自然。 这更是一次难得的走进人间烟火的机会,也不知道在这一世的有生之年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遥望前面的山坡之下,那隐隐约约入眼的青翠树木更是让她的一颗心万分雀跃起来,以致于脱口而出,“白蜡树!” “许愿树?九姐姐,许愿树在哪里?” 那被她故意放出的谣言而惑的文家众姑娘仆役立刻都惊异的看向她。 要知道她们中可有很多都像小十一一样准备了绸带,连那二夫人苗氏和三夫人蒋氏也都想过来看看。 “呃……”她一怔,赶紧对着众人一指那远山,“不是许愿树,是青榔树,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翻四哥哥送的那农书,上面有图画,所以就知道那叫青榔树。” 众人一听这个,就不感兴趣了,又开始东张西望的寻那许愿树。 “算了,我要回去,什么许愿树,诳人而已,亏我还备了一大把绸带!”这时,一个不耐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立刻看向那个发声体,别人到还没什么,九姐儿和小十一不由同时笑了,因为那个人正是刚才在马车上听她们说绸带甩她们脸子的六姐儿。 “哼!”六姐儿立刻就红了脸,横两人一眼,转过头去。 其实这六姐儿本性并不坏! 看着这样的六姐儿,九姐儿不由暗暗地想。 但稍后却不由暗暗叹息,这不就证明邹氏的手段确实高明吗,只一起坐了一趟马车就开始对这六姐儿改观了。 “呵,六姐姐,稍安勿躁……”随即又一个娇甜讨好的声音响起。 “七姑娘,您的珠钗歪了!”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截断。 “哦……是、是吗?谢谢庄妈妈提醒……”七姐儿看着那挡在她面前,正用一双锐利的眸子看着她的人,也只好讪讪的退后两步,然后呵斥一边的丫鬟帮她整理头饰。 九姐儿禁不住蹙蹙眉,决定一切慢慢来,今天只见舅舅只看那白蜡树好了。 可是舅舅怎么还不来?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这时那四姐儿十姐儿也嫌累了,开始嚷嚷着要回去,她急了,立刻提了个很可笑的提议,“反正我们来都来了,不如就将身边这些花树当成许愿树。”说完,率先将手中小十一给的那些绸带绑在一边的一棵花树上,绑好后还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看她这番举动实在有趣,众人也开始纷纷效仿,一时间姑娘丫鬟们都开始四处找着合适的树将自己带来的绸带绑上,然后许愿,许过愿之后又交换树木,互相取乐,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笑语声不断。 见此方妈妈一张老脸铁青,但却又无奈,最后干脆和几名婆子坐到一边去喝茶,任这帮年轻女孩子闹腾。 九姐儿缠好几根绸带,又伙同十姐儿还有几名丫头闹了那已经定好亲事的四姐儿一回后,就拿着最后一根绸带溜到远处的一棵木槿树下,一边绑着绸带,一边暗暗地用眼角向着山坡处了望。 舅舅怎么还不露面,再不露面,她的这番心思就白费了…… “呵……九妹妹在望什么?有情郎吗?”这时,却忽听身后一声讽刺的笑。 不用看也知道,正是那七姐儿! 自从那次碧玺手链之事后,这七姐儿的境况就着实有点艰难,所以每次见面除了不怀好意的刺她两声之外,并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七姐姐说什么呢?我又能有什么可望的?自然是在许愿了!”不过对于这个跳梁小人,她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赶紧辩道。 “呵呵……”七姐儿看她一眼,又笑,“是吗?不知九妹妹许了什么愿?是不是希望能顺利嫁入信亲王府做侧妃?” 看着自己这个貌美如花的堂姐,九姐儿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句话真的一点也没说错。 不过既然她挑事上门,那就别怪自己利用她了,于是九姐儿目光一转笑了,“七姐姐不是也一直存着这份心思吗?只可惜却并没雀屏中选。” “你……”伤疤被戳中,七姐儿大怒,“还不是你用了那无耻的手段!” 她用了手段?她也是被害者好不好? “呵……”九姐儿禁不住被气乐了,愈发撩拔她,“确实,争男人谋婚姻各凭手段,七姐姐不是也可以无耻些吗?” “你……”七姐儿又待发作。 但忽然之间,两人都觉有异,同时向一边看去,然后瞬间都涨红了脸,尤其九姐儿。 因为那边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着黑色云翔符蝠纹劲装,一个着水红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 …… ------题外话------ 呵呵,字数足吧,快三千字了呢。   ☆、五十八 传说中的人—— 两个男子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气质迥然,却同样的风华出众—— 黑衣的有着高瘦而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又不失俊美的五官,细长而锐利的黑眸,再加上那微抿的薄唇以及眉宇间那丝丝清傲而漠然的神情,很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峻之气。 红衣的那个则截然不同,虽然有着和黑衣男子颇为相似的五官和细长眼睛,但是却目光轻曼,唇角含笑,再衬上身上那艳丽华服,显得风流而高贵。 只可惜,面对这两个天人之姿的男子,九姐儿却没丝毫心情欣赏,满脸都是尴尬红晕。 囧死了!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呀?还争男人谋婚姻……呃,放前世这些言辞也够大胆,更何况是这个封建礼教压死人的古代。 都是这个七姐儿……当然也怨这两个男人。 两个闺中女儿说话竟然凑过来偷听,难道就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身为古代男,怎么就没一点操守呢…… “小女子和妹妹闹着玩,扰了两位公子游玩的雅兴,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这时,她那个导致这一切的堂姐则已经恢复过来,满脸娇羞、娉娉婷婷的对着那两个男人盈盈一福身。 这一举动让九姐儿的脸禁不住又红了一次,因为这番举动,任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根本非什么真心道歉,而是……是主动搭讪。 想想,此时在这两男子心目中,她两姐妹的标签应该不只无耻,恐怕还多了轻浮吧。 真不知道她这个堂姐是精还是傻,怎么就不了解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 一荣俱荣一损既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是你家缺教失,你在别人眼中早就同样黑了,要不五姐儿也不至于青灯古佛。 而她……她竟然还想择干净,弄个虚伪做作的模样出来,想钓男人,色令智昏了吧? “姑娘莫要这么说,无礼的是我兄弟二人才对,冒昧的走过来,惊了二位姑娘!”那红衣男子看了一眼那七姐儿,微微笑道。 只不过说的是歉意话,可表现上却无一丝歉意的模样,细长的桃花眼毫不避礼的直视着七姐儿,唇角甚至还噙着丝丝戏谑笑意。 黑衣男子没说话,开始透过那花树的掩映看向两人身后的众人,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峰忽然就微微一蹙,脸上的神情蓦然间似乎更冷了。 不知为何,九姐儿看了,心就没来由的一跳,赶紧转头对那又酝酿着千娇百媚的姿态准备欲那红衣男子说什么的七姐儿,“七姐姐,方妈妈一会儿会找我们的,我们回去吧!”说完,也不待那七姐儿回应,拉了她便走。 可怜那七姐儿,从来不知她这般彪悍,被这么强硬的拖着,怕出丑,也只好跟了她的脚步。 只是两人的身影一转到树影后面,就一把甩开了九姐儿,“你干什么?见不得男人与我说话吗?” 呃,对上自己这个满肚子都是小人之心的堂姐,九姐儿真觉得有点鸡同鸭讲的无奈。 “七姐姐……”她强压了心头的火气道,“你与他们说话,可你知道他们的来历?万一要是歹人怎么办?” “歹人?呵呵……哪里来的这么多歹人,你明明就是嫉妒!” “……” 实在难以沟通,九姐儿干脆闭上了嘴。 只不过工夫不大,那七姐儿就蔫了—— “你们都听好了,切不可乱说更不可乱跑,听说那威远王和四皇子也来了这后山,我们急急的赶过来接应你们,也是怕你们无意中冲撞到,闹出不妥当,到时惹人看轻,因为这可不只是个人的事,更是关系到整个文府!” 七姐儿九姐儿刚刚归队,那大夫人就伙同苗氏蒋氏几人匆匆而来,到了之后,立刻将众人召集到一僻静处,满脸肃穆的嘱咐。 七姐儿和九姐儿这对刚刚才闹得极不愉快的姐妹就不由得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忐忑的眼神。 后来事实证明,她们忐忑的有道理—— “嗯,我看到了,一个穿红,一个穿黑……” “是吗?那长的怎么样?听说那四皇子丰神俊美,又最是风流,许多姑娘家都爱慕他呢……” “才不是呢,听说还是那威远王最惹姑娘芳心,不只生的好,更是武艺高强……” 大夫人几妯娌领了众姐妹往回走时,却遇上了文平候李家的太太和姑娘们,因为李家是老太君娘家的一支,又都处于逐渐没落的境遇,同是天涯,所以自来交好,自然就两家凑一家,走在了一处。 一帮小姑娘们聚在一起,而前面那几位太太又自有话说,不管她们,所以就低声议论开了,而议论的自然也是众姑娘梦中的偶像。 当然文府的姑娘只能做听众,知道的有限是一方面,还有一点那就是五姐儿的事。 虽然别人家并不知道,可是文家的姑娘们又哪里有脸多说。 而七姐儿九姐儿自然更沉默,唯恐多说一句,就将刚才那事漏出去,想想那五姐儿的下场……后怕阵阵呀。 相对于七姐儿,九姐儿心思则更乱,因为她在担心之余,还多了一份急切。 她的那个便宜舅舅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的这番算计真的就要落空了吗…… 就在九姐儿一颗心火烧火燎之时,忽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看着那匆匆而来正向邹氏秉着什么的两个护院,九姐儿眉眼不由瞬间舒展开来,笑了。 终于来了! 工夫不大,九姐儿就由两个护院和贴身丫鬟,还有周妈妈陪着去见了舅舅徐世昌。 徐世昌四十多岁,生得五官周正,一副老实憨厚相。 “舅舅……”面对眼前这个和徐姨娘生的极像的人,九姐儿就觉得亲切,上前深施一礼,才又低声道,“怎么才来?” 看着自己这个一年也见不了两次的外甥女,徐世昌自然满脸都是喜悦慈祥的笑,“我早就出来了,只是适才在林边遇上了几个人,说要买那些青榔树做兵器,和他们啰嗦了两句。” “呃……” ……   ☆、五十九 人生何处不相逢 白蜡树,又名青榔树,因为木材坚硬,耐水湿,不仅可用于制作家具、农具等,宋朝时候更是逐渐开始兴起白蜡木做的枪,到明朝的时候此枪则成为军队最主要装备,另外还有明代民族女英雄秦良玉的白杆兵一说…… 站在山坳处,看着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木,九姐儿大脑快速运转着回想前世有关白蜡树除了白蜡虫寄主这一块的其他用途。 这做兵器也确实不错,因为这些树没有修剪过,都生得参天高大,不好人工操作,还真有点不适合放养白蜡虫。 如果把这些已经成材的白蜡树卖掉,虽然有一定的损失,因为这个时候那白蜡树已经孵化,看那白蜡树叶片背面那些黄白色的斑点就知道。 但一来既可以创造一部分资金,还可以为矮小些的腾出一部分空间和阳光,然后把这些矮小的修剪一下作为今年采虫挂虫的目标。 而那些砍伐下的枝桠同样可以利用起来,在山坡另一面的空地上做一个扦插育苗。 这样,虽然第一年没什么大的收获,但到了明年一切都会初具规模了。 只是不知道,买这白蜡树做兵器的会是一些什么人呢?能不能给个好价钱。 做这些的应该一般都是朝廷的人吧?不会仗势强买吧? “姑娘,日头上来了,还是回屋去吧!”正思虑间,那站在她身边的青杏则轻声道。 她这才察觉头顶上的太阳已经高照,时间已经流逝了不少。 她没敢再继续耽搁下去,反正这事已经和舅舅商量了要从长计议,于是便跟着青杏回了山林边舅舅搭得几件茅草屋准备告辞回去。 她的这个舅舅倒是一个周道人,不只买下了这片山林,更是在山林边建了房子,另外还雇了附近的一个老猎户闲暇时看林子。 “九姐儿,来,也没什么好东西,煮了绿豆汤,来喝一碗吧!” 两人刚进那栅栏门,一个穿着藕荷色撒花褙子的中年妇人便迎出来,对她热情的招呼。 正是她的舅母吴氏! “舅妈,不必了,已经不早,我这就回去!”她立刻道。 “可是……”吴氏也是一个憨厚实在人,立刻急了,“那汤已经煮好了,还加了好多bing糖呢。” “留给玉娘喝吧!”九姐儿笑笑,然后看向跟在舅妈身边的那个身着豆青色团纹短儒的小姑娘。 吴氏生了五个孩子,但有三个早夭,最后剩下的也只有表兄徐伟,还有一个就是这八岁的玉娘。 那玉娘听了,小脸不由瞬间一亮,惹得那吴氏直瞪她。 这情景看的九姐儿心头一阵难受,然后转眸看了身后的青杏一眼。 青杏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立刻从一个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舅夫人,这是姑娘的一点心意!” “千万不要……”吴氏见了,赶紧推脱,“我怎么能再拿姑娘的钱,头年那些还没还呢。” “舅妈,”九姐儿则是一把抓住吴氏的手,“您拿着吧,正经的给表哥交上束修费,让他好好读书,剩下的再给玉娘买些零嘴,我这里不差这点的!” 吴氏听了她的话一怔,脸瞬间涨红,但却终于不再推脱,将那银子收起来。 舅舅虽然出身农户,但同样也存着一颗望子成龙之心,前两年将表哥徐伟送进了一家私塾,希望他能考考功名。 但结果表哥资质着实不高,总连那初试都过不了,再赶上舅舅被骗之事,所以舅舅今年就决定不让他读书了,去做些小买卖。 但结果她那个榆木疙瘩般的表哥竟然还为这个哭了一场,听徐姑姑说了这事之后,九姐儿就满心的酸,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帮表哥实现读书的梦想。 又和吴氏说了两句,九姐儿就要告辞,但却又被吴氏一把拉住,“绿豆汤可不喝,可一定要等你舅舅回来吧!” “这……好吧!”九姐儿想了想,点头道。 舅舅希望她回去的时候风光点,所以非要去山下的一处枇杷林里摘些新鲜枇杷让她带回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宁平侯府当然什么也不缺,可是难得的是这片真心为她的心,她自然不能推辞。 于是九姐儿便跟了吴氏进屋,一边坐下来闲话,一边等着舅舅。 工夫不大,就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几人隔着支起的窗子向外一看,正是那徐世昌。 只不过却并非他一个,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男子。 当九姐儿的目光落在为首的那黑红组合上时,不由瞬间惊呆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还是真没错……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在外地,晚了!   ☆、六十 斗种马—— “九姐儿,要买这树的就是这几位爷,你看……” 九姐儿愣怔间,那徐世昌已经进屋来,一边将那身后的背筐交给迎上来的吴氏,一边隔窗对九姐儿指指那站在院门口处的几人。 九姐儿有点开始恨起古代这窗子来,因为这让她再次毫无遮拦的暴露在这两个肯定对她无一丝好印象的权贵男人面前。 不过今日之事有关她、有关她在乎的所有人的前途和命运,她也只好勒令自己镇定下来,小心应付。 “舅舅,我们出去看看吧!”她深吸口气光,然后对徐世昌道。 徐世昌农户出身,虽然有个在侯府做姨太太的妹妹,可是却并无正式的来往,所以倒并没那么多的规矩,听这个又爱又敬的外甥女这般说,自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立刻要陪她出去。 “姑娘……”见此情形,一边的青杏有点急了。 “你去屋后马车处看看周妈妈他们,顺便拿壶茶给他们,就说我和舅舅舅妈有两句体己话说完就来!”她则对青杏道。 青杏听她语气坚定,犹豫了一下,也只好转身去了。 青杏走后,她就跟在舅舅徐世昌身后一起出了屋门,迎着那异样的目光,站到了蓝天白云之下,面对着那两个高出她一头还要多的男子。 “听家舅说是二位公子要买这些树,还请二位公子谅解,这树不能买!” 既然两人并没对舅舅报姓名,她自然也乐的假装不知,所以也只是对两人敛衽轻施一礼道。 如此明白的拒绝,不只威远王一行人怔住了,连一边的徐世昌也怔住了。 刚才自己这个外甥女明明有卖的打算啊,怎么这会儿…… “不能卖?哼,你这小女子,是谁家的,敢这般说话!” 一个颇有些尖细的嗓音响起来,开口的正是红衣男子身边一个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颌下无须的男子。 宦官,俗名太监! 其实九姐儿真的很想抬头仔细打量一下这些奸佞的代表,只不过此刻却着实有点不敢。 要知道这个社会可是等级森严,权贵人物一个不高兴,她这个小蝼蚁的脑袋就搬家。 于是她赶紧低眉垂目,做无辜慌乱状。 “几位爷,这是甥女,也是出资买下这片山林的人,一直养在深闺,并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几位莫计较!”徐世昌见了,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 虽然也是卑躬屈膝,但却有着明显的保护意味。 他并不认识这几人,但看穿着与做派,自然知道不是普通人,当然断不敢得罪。 “怀林,你哪来这么多废话!”红衣男子看两人一眼,然后斥那无须男。 那男子立刻退后,不言语了。 “如果我们非买不可呢?” 正在九姐儿暗暗庆幸碰上的这四皇子欧阳睿还是不错滴时,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 九姐儿不由一怔,抬头看向那传说中的威远王杨国丰。 人冷,声音更冷。 冷还是一方面,更直接,也更霸道强势。 不过,装呗,在自己的那帮娇妻美妾面前,这种马肯定不是这般模样…… 但稍后九姐儿却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地YY,已报被人涨势欺负的不平愤恨。 男人的感觉也够敏锐,冷不防那双深邃的黑眸就对上了她的眼。 “公子又何苦为难,”九姐儿的心不由一阵狂跳,不用装,也是一副惶恐惊惧模样,“不是小女子不卖,只因这片山林虽是小女子买下,可是却是用来孝敬母亲,给母亲贺七月初八之寿辰的!” 贺寿送林子?那看过来的目光自然满是惊讶不解。 “确实,小女子的母亲是这汴州城中大蜡商蒋家之女!”诸多铺垫之后,九姐儿终于说出了这句。 欧阳睿一怔,“你是宁平侯文家的女儿?” “是!”九姐儿认真的道,“小女子在家中排行第九!” 有了这层关系,这两人应该就不好意思强买了吧,好歹她那个大伯也是工部尚书,更是定了一门信亲王府的婚事。 对上侯门世家,就是你权位再高,也该顾忌些吧! 当然这自报家门的事可以交给舅舅来说,不过她却跑出来亲自交涉,这其中还有两点原因: 一,如果她伙同舅舅买林子的事一旦闹开,她可以有一个很正当的原因,买林子给蜡商出身的嫡母做寿辰,还是买的每年都会产些白蜡的树木。 她让舅舅买林子的时候,就打听过,这地方的一些山民每到了白蜡收获的季节,也会采写天然的白蜡熬制了卖给蜡商。 虽然因无人工干预,所采到白蜡不多,可是却依然让她多花了二十两买林子的银子。 相信,这一点会很名正言顺,就是那一向无视到讨厌这门亲戚的三老爷文崇湖都没话说。 至于偷偷的原因,更好解释,送人礼物,自然会神秘些,谁早早的就把底牌亮出来,告诉某人我会送你某物,那不二吗? 另外一点就是,她当然很想做这份买卖,而且是在赚钱的基础上。 这就是她冒着老大的忐忑和风险出来见这两人的原因! 不过…… 怎么这威远王一点反应也不给,文家的女儿为你青灯古佛,蒋家的女儿为你远嫁江南。 如此打人家的脸,这会儿怎么也不好意思强卖强购不是吗? 九姐儿不由又望了一眼那还是一脸沉敛漠然的男人,电闪火光间,忽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其实自己的底细这人已经知道了。 一定是的! 刚才在后山七姐儿对那风流高贵的欧阳睿献媚时,这男人曾经远望蹙眉。 应该在那一刻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吧! 九姐儿心头闪过某种称之为愤怒挫败的情绪,但很快她就又将之强压下,好好地,还要战斗呢! 她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垂眸得体微笑,“其实小九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兵器之事乃国防要务,不仅二位位高权重的为此筹谋,小九也该贡献一份心力,虽然小九也是倾囊买下这片山林,但若二位公子用的着,自然该双手奉上,只是还望二位公子怜小九一片孝心……” “这些木材我务必要,你要多少钱?” 只不过她这番冠冕堂皇、自认为感人至深、又暗带锋芒的言辞没说完,那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就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表哥,你别吓坏人家小女孩!”有人看不过去,开始替她鸣不平了,那就是那四皇子欧阳睿。 九姐儿面色不变,只在心头猛翻白眼。 唉,这种马…… “我还有事,没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工夫!” 但接下来那种马的一句话更让九姐儿气结,你有事你走不好了,又在这里哈拉什么。 明明是对欧阳睿说着话,却瞟着她,好像是她故意无耻的抛头露面与他们两个大男人搭钩一样。 五姐儿的事,后山的事……呃,这种马坏透了,不,是对她的印象坏透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弄那么多花活了。 于是她将舅舅拉到一边,对他低声几句。 听了她说的那个价钱,舅舅不由惊异的瞪大眼。 她却对他点点头,然后又看向这威远王和四皇子,“耽误二位公子多时,小女子深感歉疚,就此别过,至于其他,小女子年少,当然是由舅舅做主,天色不早,小女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又深深向二人一福身…… ……   ☆、六十一 再遇—— 刚才还明明一脸谦和的说什么双手奉上、毫无怨言,但转眼就让舅舅漫天要价。 花言巧语、虚伪至极…… 再加上刚才在山上那番违背世俗礼教、无耻大胆的话,九姐儿觉得自己在这两个男人心目中的形象一定……糟透了,糟的她都不忍……回顾了。 不过很快,她也就没心思回顾了,因为她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青杏早早的被她派去打了前站,后又有舅妈她送到屋后马车时的一通解释和那一筐新鲜枇杷,可是那周妈妈还是敛着脸色好一番拐弯抹角盘问。 回到大慈寺,又面对邹氏和蒋氏,特别是那比水路十八弯还要心思复杂精细的邹氏,她又哪还有心思多想。 后来打回程的时候,她已经累的在马车里打起瞌睡来,回到府中也不管是晌夜,也就先睡下了。 反正做这千金闺秀就有这点好,吃吃睡睡,每天望着天空四角,时间大把。 睡醒之后,也就不纠结了,其实想想,又纠结个什么劲,萍水相逢、也许没有再见的人,管他怎么看。 她又不是男儿,需建功立业,将来也许还有和这两权贵狭路相逢的一天,又忧虑什么呢? 这样那不愉快的会晤也就被抛在脑后了,唯一担心的也就是舅舅给的回话了。 那两个男人,特别是那一副道貌岸然君子相的威远王还不至于坑害她这个小女孩吧。 她所料不错,第二天下午舅舅就让人带了新给她,说那事成了,听了,高兴的她当成就笑出声来。 啊…… 又赚了一笔,而且是大大的一笔,就是蒋氏和严氏真的将她踢出来她也不怕了,算算,她已经是个快千两银子身价的人了。 虽然这点银子并不多,还不及大夫人给三姐儿纯白银嫁妆的十分之一,可是要是真的独立了,保证几口人过上优渥的小康生活可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她手里还攥着这白蜡树的商机,又何愁将来无法生活。 如今这生计的问题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是那她不想要的姻缘婚途了…… “姑娘,您快准备一下吧,那边姑姑来了,在延寿堂,一会儿老太君肯定就要传唤姑娘们。” 正当九姐儿心里沾沾自喜的盘算时,青芷急急地推门进来。 一听这话,九姐儿就禁不住蹙起眉头。 这邹氏也真是,为了信亲王府这门亲事、为了将这六姐儿打造的有几分王妃模样,可谓下足了力度。 除了祸害自己,准备了丰厚的陪嫁,近来又托人从宫里请了一个人称边姑姑的教养嬷嬷来。 这边姑姑前天在延寿堂她见了一面,一看就是个不好蒙混的,严苛精明,一双利眼明察秋毫,看的她心里直打鼓。 原因很简单,她这个误落古时空的人,对于古代这些礼仪动作总是处于一个半路出家状态。 在这府上因为低调中庸的缘故,也没什么人特意来挑剔她。 可是如今却来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专业的人,她的日子不用想也难过了。 自然,她这番担心并非杞人忧天,首次见面,那长得和琼瑶剧里的恶嬷嬷有几分像的边姑姑就用事实证明了这点—— 在众姐妹中一眼吧就看出她的福礼行的不标准,并且给予了严厉的批评指正。 在众目睽睽下,她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欲死,可众人却还觉得这边姑姑厉害,大加褒扬。 “过几天这边姑姑过来,让众位姑娘都过来跟着,转眼都大了,这些礼仪也该学学了。” 李太君淡淡的一句,九姐儿只觉得乌云压顶。 哎…… 满心不愿,可是她也不敢反抗,于是只好在青芷的伺候下换了衣服。 她刚换好了衣服,就有人来请她去延寿堂,然后暗无天日的学规矩生活就开始了。 言行举止待人接物微笑表情,这些东西还好,只是一听那边姑姑讲什么福礼趋礼拜礼跪礼,九姐儿就觉得头大腿也疼。 在这下意识的惰性下,她成功的混成了众姐妹中最差的人之一,然后被罚在大日头下单臂托水碗静立,欲哭无泪呀。 “哼!” 但偏偏身边还总是响起这样一个不友善的冷哼声。 正是这次边姑姑训练的重点、也是众姐妹中另一个最差的、然后同样被罚沐浴阳光的——六姐儿小姑娘。 只不过工夫不大,六姐儿小姑娘就发不出声了,只拼命地舔着嘴唇。 她当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因为她也有着同样的感受,渴,而且渴的要命。 时至正午,而且她们已经快站了两个时辰了,不渴除非不是人。 呜呜…… 看来邹氏是下了狠心,居然舍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这般受过,当然最可怜的是她,这个被殃及的人。 其实又何止这个,为了这个王妃的位置,她要是不警醒,恐怕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想到这些,她不由暗暗咬牙,甚至恨不得这六姐儿马上暴病死掉,那样她就不用做配嫁了吧? 然后她又禁不住暗暗心惊,自己这是也开始变得心狠手辣的节奏吗?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因为她看着那因为又晒又渴而摇摇欲坠的六姐儿,不忍心了,“六姐姐,你怎么了?” 她一喊,那六姐儿立刻一激灵,混沌的双眼又有了神,只不过却毫无刚才的傲气与骄横,有气无力的道,“我渴的很,不站了,我要回屋去!” “六姐姐,难道又想去抄《女戒》吗?”她立刻出声提醒。 那六姐儿听了,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前几日也有一次受罚,结果这六姐儿娇蛮性子发作,甩手而去,然后就是被禁足两日抄书百篇。 “再坚持会吧,两个时辰马上就到!”一个人站太没意思,所以九姐儿又出声劝她。 那六姐儿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又打起精神站直了腰。 “我一刻也站不下去了,我渴,我要喝水!”只不过刚过了五分钟,那六姐儿又要动。 “六姐姐,别动!”但九姐儿却很快制止了她,看了手中举得的水碗一眼,然后慢慢的把手臂伸直,直到手中的水碗凑到六姐儿嘴边,才笑道,“六姐姐,喝水!” 六姐儿一怔,“这……” 九姐儿又笑,“怎么了,六姐姐,快喝吧,脚未动腰未弯头未低,我们没违反边姑姑提的要求呢,你喝了之后,再将你手中的碗来喂我!” 六姐姐再一怔,看着她,“文九姐,你可真是个心思机巧的滑头!” 话虽说得不中听,但还是喝下了她递过去的水,又将自己手中的水来喂她。 经过这件事后,六姐儿小姑娘对九姐儿的态度明显变了,虽然一说话还是带刺,可是却再也不甩脸子给她,还开始主动和她说话,没事有事就和她走在一起。 患难建立友情! 九姐儿对这一点却一丝也不看好,事情向着邹氏希望的方向发展,想想她就内伤。 但很快她就又心生希望,因为她发现六姐儿对她一靠拢,有个人彻底的怒了,那就是七姐儿。 七姐儿本来想利用这次一起训练的机会,再讨六姐儿欢心,重修和大房的关系,博弈那侧妃之位。 但没想到这六姐儿竟然开始和九姐儿近乎起来,她立刻有梦想破碎的绝望感。 七姐儿的这份绝望感九姐儿自然看在眼里,但她不仅不疏远六姐儿,反而愈发和六姐儿亲近起来。 为什么不呢? 彻底的将水搅浑,真要发生点什么,那邹氏的打算也许就落空了…… 只是还没等到发生什么之事,一个消息就彻底的乱了她的生活,那就是苏师傅病至膏肓,派人接她过去说有话说。 这自然惊呆了文府一众老小,可是她却顾不得别人的看法了,想起风中那皮包骨头的身影,想起苏师傅对她的栽培与无私,想起这个可怜女子的一生,她顿时哭得稀里哗啦。 李太君自然准了她出府,于是她泪水涟涟坐上了马车直奔苏师傅的住处。 但没想到,在哪里不只遇上了两个熟人,还见到了女人中最大的那位。 那两熟人一个是苏师傅的侄子苏君正,而另外一个则是她认为今生没再见的人威远王杨国丰。 女人中最大的那位则是母仪天下的杨皇后,她的人生更因这次相遇而彻底该写…… ……   ☆、六十二 色迷心窍? 见到那杨皇后之后,九姐儿着实惊讶了一番—— 一是因为这位皇后的形象和她概念中那个真的一点也不一样,想象中,这位巾帼不让须眉、曾经代父兄戍守过的母仪天下之女人,应该是英姿勃发、骄傲爽朗的如同夏日艳阳的一位。 只不过事实上却真的并非如此,身着菊纹浅金色掐丝外袍,温婉淑仪,端庄美丽,特别是那待人,细语浅笑,真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还有就是,她本来以为在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面前,会许多束缚,诸多礼仪,三叩九拜,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她都没认认真真的跪一次磕一个头就被制止了。 “好了,我是微服来的,这里又没外人,弄这么多虚礼做甚?能让玉和这般赏识,必是和玉和一样灵巧聪慧的,来,快让哀家好好看看!”那杨皇后则亲切的拉了她的手道。 原本以为边姑姑教的那套叩拜之礼终于派上用场了,没想到这皇后却并不端架子。 她自然乐得轻松随意。 杨皇后的风仪多少冲淡了九姐儿见了那榻上骨瘦如柴的苏师傅时的悲伤和忧戚。 苏师傅的情况确实不好,那张两颊深陷的脸竟然比身上的白色茧绸中衣还白,而且满是灰败。 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一双眼睛微光点点,真的让人感觉不到生机,看起来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 但是陪在她身边的除了一个苏君正之外,并不见其他人,九姐儿开始觉得应该是这些人冷血无情。 但后来一问才知道比冷血无情还要可恶,因为这些人、这些苏家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忙着接管苏师傅的绣庄。 “呵呵……随他们去吧,反正我也是独身一人,置下的这份产业终归是姓苏的!”苏师傅却笑道。 九姐儿有点诧异,细看着她,却发现她的脸上还真的不见怨恨,一派平和。 九姐儿便又看向外厅里那正躬身垂首的答杨皇后问的苏君正。 “这孩子还是个不错的,”苏师傅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虽我也知他蓄意讨好是为了在苏家找个依仗,更看我无儿无女,想以子侄身份分我家产的一杯羹,可是如今已经拿到了想得的,却依然能如此在我身边尽心侍疾,也算是有良心的了。” 九姐儿闻言怔住,看向苏师傅。 “这么看我作甚?”苏师傅又笑,只不过却笑的凄楚自嘲,“真当我是个愚蠢的,看不出这些用心吗?” “……” “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攘攘为利往,我苏玉和这一生,看尽人情冷淡人性凉薄,你与君正也算是我这惨淡人生的一份辉耀与暖光吧,所以我并不求乞太多,更会在最后时刻倾我所有帮你们达成心愿,九姐儿,孩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银子、庄子、或是我在南方的几家铺子?”苏师傅又用那枯枝似的手紧紧握了九姐儿的手道。 “不……师傅,我什么都不要……”九姐儿却已经泣不成声,为这份师恩,更为这个可怜女人多桀的一生。 敏锐、聪慧、坚强、有才,可是却遇人不淑,终成这封建礼教社会的牺牲品。 “傻孩子,放心,这些东西苏家的人并不知道,你不要的话我也是送给下面的人。” 看来苏师傅还是留了后招,也是啊,这些人又那里算亲人。 只不过她却不能要,她与苏师傅非亲、没这个特权是其一;其二她一个闺阁女子将手臂伸到宅门外已是诸多困难,更何况是南方。 这不同于她、十姐儿和严氏合开的铺子,更不同于让舅舅买下的那片山林,有亲舅和嫡母坐镇,自然没人敢多生心思。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愿和苏家牵扯上,苏家都什么人,她也不是不了解,为了这点利益,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值! “师傅,我真的不要……”于是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道。 “呵……”苏师傅又笑了,“你这孩子,难得的从来都是这般谨慎冷静,好啊!” “师傅……”九姐儿想说什么,却最终泪雨凝噎。 “哎,”苏师傅便一声轻叹,“相交相知这几年,其实我也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贪婪的,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独立、一份前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所以今日我让你过来,将你引荐给杨皇后,你留在我这里的绣样她已经看过来,她很满意,故决定我未完成的她那件礼服由你接替!” 呃……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呆,心情有点复杂。 这当然是一份好前程,说起来给皇后绣过衣服,她又是未出阁的闺秀,这该是多么的能成就她贤淑灵秀之名啊。 若是传扬出去,她又何愁觅不到好姻缘,靠上这个*oss,她做人陪嫁的命运也许真的会因此转机。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这样的话,她的头上势必就会又压上大山一座,而且这座大山还不是普通的大山。 伴君如伴虎呀…… “九姐儿,你……不愿意?”看她迟疑,那苏师傅又问道。 “这个……自然不是!”她赶紧道。 苏师傅的一片好心,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又怎么可能罔顾。再说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已经见到了,绣样已经看过,她又怎么能说不。 更何况刚才那杨皇后还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夸心灵手巧呢,她又怎敢不识抬举? “放心,杨皇后是个宽厚和气的!”这时苏师傅也向屏风外望了望,然后低声对她道。 “哦!” 她点点头,不过心里却在反问,是吗? 宫闱秘史她自然知道的不多,不过有一点却心中有数,皇帝儿子无数,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个优秀的却都早早的没了母亲,杨皇后所出两子,一个三皇子,一个四皇子,三皇子欧阳智被立了储君。 大越朝的储君一向都注重的是贤和能,并不是很讲究什么嫡庶制度,这里难免就没有内情。 再说她的眼前不是还摆着大伯母邹氏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吧,在众人眼中,邹氏又何尝不是一个宽厚和气的,并因此被人交口称赞,但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最是面甜心苦、手段毒辣。 这杨皇后她可不敢轻视,因为谁的心思可都没写在脸上…… 威远王杨国丰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一身黑衣,看了一眼那正和苏君正说话的杨皇后,然后就低声和门口那宫女说着什么。 但是九姐儿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不知是因为这人存在感太强,还是因为某些人对不愿意看到听到事物过度的敏感紧张。 “咳咳……”但就在九姐儿的目光落到门外的那一瞬,那踏上靠着迎枕半躺半坐的苏师傅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九姐儿大惊,赶紧忙着帮她抚背。 苏师傅一张苍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更是一边咳一边喘,满脸的痛苦。 九姐儿又赶紧去桌子边拿水给她喝,但回来的时候却见苏师傅正一边咳着,一边看着手中的一面帕子。 她一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稍后却禁不住手中的水杯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因为那雪白的帕子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师傅……”她的眼泪再次纷纷落下。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外面的众人,苏君正,杨皇后,还有杨皇后带来的两个太医,众多的侍女都纷纷奔了进来。 苏君正走在最前面,当看见那正一边攥着血手帕一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师傅时,也禁不住脸色大变。 杨皇后立刻命令那两个太医为苏师傅诊治,施针,那些侍女们则是赶紧收拾地上的碎瓷,打扫。 ——一片忙乱! 九姐儿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能一面看着那被众人包围的苏师傅,一面默默流泪。 “别担心,孩子,哀家带来的那太医最是妙手,你师傅会平安的!”那杨皇后看了则安慰她道。 她也只能点头,然后深深拜谢杨皇后对苏师傅的救助之恩。 当然,这绝非虚情假意。 对于这杨皇后,她确实满心感激和敬服。 想她堂堂一国之母,贵不可言,却并不像有些人一般,病气污秽诸多忌讳,反而亲身在苏师傅病床前指挥诊治。 当然,也有些正逢赶上、不好袖手的原因,可是她还是感动于她的真诚,因为矜贵如她,完全可以找一大堆理由不近前来。 “好了,哪里这么多礼?真是和你师傅一样可人疼!”那杨皇后立刻亲自拉她起来,然后又道,“好孩子,你和君正都是孝顺的,有你们两个,你师傅也该知足了。” 她自然又是谦虚,又是致谢。 忽然一转头,却无意中对上了一双深黑眸子,正是那威远王杨国丰。 看九姐儿看她,那杨国丰立刻蹙了蹙眉,转身出去了。 九姐儿怔了怔,也没多想,无他,满心都是对苏师傅的担心,她的脑袋没空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苏师傅终于稳定些了,虽然气息微弱,但是好在安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痛苦了。 九姐儿和杨皇后自然都纷纷准备告辞,这时那苏师傅便又向杨皇后奏请,让九姐儿今日就将她未完成的那件五彩翟纹红色云龙纹样的皇后礼服带回去刺绣。 “……皇后垂青,民妇不胜受恩感激,只是如今民妇已是油尽枯灯,有心无力,为报皇后的一片赏识之恩,民妇恳请皇后将这重任交付小徒文九姐,民妇保证小徒定会殚精竭虑,不负圣恩!”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更何况那苏师傅还挣扎着执意起床跪在了地上,那杨皇后自然点头应下了。 那苏师傅见此,立刻笑着看向一边的九姐儿。 那边的九姐儿则早已是泪水涟涟,无亲无故,却为她如此,而她的那些所谓亲人却整天琢磨着坑害她、算计她,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人性为何如此? 杨皇后准了苏师傅的奏请后,就让人将那些东西收拾好了交给了九姐儿带来的一个婆子。 九姐儿并没带青杏她们几个过来,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府里人不让带,只因她听到苏师傅重病时正在李太君这边的跨院里等着边姑姑,准备训练,而边姑姑最不喜欢的就是一大堆丫鬟供奉着那姑娘小姐的场景,所以文家众姐妹去时都是屏退众丫鬟,有什么差遣就打发候在一边的几个婆子。 九姐儿听间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忧伤又是慌乱,自然没顾得上去叫几人,匆匆忙忙的就来了。 只不过到了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婆子用着有点不顺手。 如今看着那婆子在杨皇后面前,提着那包袱畏缩愣怔的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的模样,她更后悔了。 那杨皇后可能也看出了那婆子的不值事,并没有再让苏君正派马车送她回去,而是亲自派了车马和可靠的人来送她。 对于这点,九姐儿不仅没话说,反而觉得这杨皇后想的真是周到。 想想也是啊,她这么一个小女孩,带了各种金线银线,一大堆的名贵布料纹饰,而且又是礼服,这毕竟不比来的时候,出了差错就坏了,她也对不起苏师傅呀。 只不过当见了皇后钦点的送她的那人却有点傻眼—— 威远王杨国丰! 这…… “九姐儿,王爷正好顺路有事办,就让他送你一程吧!”那杨皇后又道。 九姐儿自然不敢有话说,领着那婆子上前郑重的向杨国丰福身见礼。 这杨国丰虽还是那副疏离清傲、惜字如金模样,但办事却是个不含糊的,领着两个手下,骑马不疾不徐的随在马车一边,那高瘦英挺的身影、锐利如剑的目光让两侧行人纷纷垂头侧避。 这种马男还挺有气势吗? 九姐儿不由暗道。 呃…… 当然不是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而是那春风惹事,总是无意的掀动车厢侧壁上的帷幔,繁华街道上的某些景象就有意无意的落进了她的眼中。 她只盼望着一路平安、快点顺利到家、在这个严肃清冷、一看就十足的封建卫道士模样的男人面前莫要再出状况,又哪里敢做这样不合规矩的动作。 只不过有时偏偏就是你怕什么来什么,一行车马很快就驶出了闹市,拐进了一条僻静点些的路。 因为行人稀少的缘故,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但是突然“嘭——”的一声,疾行的马车猝不及防间就停了下来,马车里正因为外面没什么热闹好看了、然后开始打开包袱专心的抚着苏师傅绣的那些纹络学习的九姐儿却一个不妨,一下子滚出车去。 “啊……” 那车夫吓傻了,那坐在车辕上的婆子也吓傻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正发生的危险。 那一侧的杨国丰听见声音,倏地转身,正是九姐儿那抹娇小的绿色身影被马车惯性甩出车门跌落地上的一瞬。 男人立刻剑眉一蹙,然后双足一蹬马鞍,高大的身子便一个鹞子翻身,快速的向这边俯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迅雷不及掩耳之间,男人的身子就已扑倒,时机正好,正好可以成功的将九姐儿捞住。 只不过“咕咚——”的一声,九姐儿的身子还是落了地,男人捞在手中的只有一个华丽的包袱。 地面是由条石和碎砾铺就的古代马路,自然比不了前世的那水泥公路,再加上九姐儿为了保护那盛着绣品和丝线的包袱,没注意自身着陆点,身子滚了几个滚才停住。 她只觉得后脑、小腿一阵阵刺痛,想想也应该是刚才搁到了小石子上。 “王爷,这些东西没事吧?”只不过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快速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奔过来,劈头就问。 杨国丰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深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语气复杂的道,“没事!” 她这才一颗心落了地。 “姑娘,您的头……流血了。”这时那个呆婆子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脸惊慌的指着九姐儿的头道。 九姐儿一愣,摸向脑袋,顿时摸到一手粘稠。 看着手上那殷红的血,她的脸色不由就变了变。 “您的膝盖……膝盖也破了。”这时那婆子又叫了起来。 九姐儿低头,才发现下身那沙绿百花裙上也染了血迹,而且膝盖处也一阵阵钻心的疼蔓延而上,头在这一刻也似乎更疼了。 她禁不住皱起眉,那婆子也赶紧上前来扶住她。 “鬼迷心窍!” 这时那冷眼旁观许久的杨国丰忽然冷冷一声,然后顺手将手上包袱交给两个手下转身就走。 众人不解,九姐儿也一怔。 “请问,王爷什么意思?” 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反应过来,大声喊住那高瘦的身影。 “时候不早,走吧!”但男人却只是步子微微一顿,连头也没回,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又继续往前走。 九姐儿禁不住恨恨咬牙,她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是在讽刺她为了讨好权贵不要命罢了。 可是事实上又哪里是这样…… “呵……”苏师傅的悲剧命运,还有刚才被摔的头破血流的懊恼,让九姐儿再也忍不住下心头的愤恨,也不在乎一边婆子和手下,对着那个背影就冷笑一声,“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果然那个背影站住了,那张英俊清冷的脸也慢慢转过来。 “王爷,小女子不仅知道一个鬼迷心窍,还知道一个色迷心窍!”九姐儿又一句,然后一把推开那扶持她的婆子,转身上了马车。 男人的脸不由瞬间一黑,那双细长的黑眸也禁不住慢慢的眯了起来。 马车上的九姐儿却“唰——”的一声将那车帘放下来,然后有样学样对那车夫道,“时候不早,走吧!” …… ------题外话------ 也入v几次了,第一次像今日一般,发五千字,捂脸……   ☆、六十三 又来了—— “时候不早,走吧!”九姐儿“唰——”的一下将那车帘放下来,对那车夫命令道。 那车夫一愣,看了看那车帘一眼,又看了看那满脸寒霜的男人。 杨国丰也看了那车帘一眼,眸光沉了沉,最终转身上马。 那车夫又重新驾车,那婆子又坐到了车辕上。 只有跟在杨国丰身后的两个手下,面面相觑一眼,笑了。 他们英明神武、清冷肃然的王爷竟然被一个小女孩骂了…… 其实说完那话,九姐儿就后悔了,暗恨自己太不冷静太感情用事,特别是那个“色迷心窍”,真有点不该出自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女子之口。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哎,算了,让这种马误会去吧! 老天保佑,让她今后的人生再也不要和这种马有所交集才好! 马车里,九姐儿默默地双手合十…… 也不知是因为五姐儿的事,还是刚才那场不愉快,那杨国丰并没送九姐儿到文家门口,一进文府所在的这条街就将剩下的事交给两个手下,然后打马而去。 九姐儿自然乐得不见,最好以后都再也不见。 回到府中,她自然就没有心思再想这些,因为又有的面对了,惊讶、猜疑、不解、嫉妒…… 她必须想一个解释的理由! 嗯…… 杨皇后偶尔去了苏师傅哪儿、无意中就翻看了众姐妹留在苏师傅那里的刺绣功课、不知怎么就看着她绣的那副很合心意,所以她就撞到了那大运上。 这个理由乍听很蹩脚,像是糊弄小孩子,不过……呵呵,对于那些一直不把她放在眼中的人、特别是文家众姐妹,却是再好不过。 相信一个人因为实力才比自己强、远远不如相信一个人走了狗屎运比自己强来的让人容易接受,更何况那个人一直是以小透明的状态存在的呢。 果然—— “九妹妹可真是好运!”那一向清高自傲的四姐儿自那日后每见了她,这一句话打头。 “那是当然了,九姐姐每日夜里都烧高香呢!”十姐儿用打趣的来掩饰话里的酸意。 “真的吗,十姐姐?”单纯的小十一貌似就当了真,不过这小丫头的想法还是比较客观的,“我倒认为应是九姐姐绣的好……” “得了得了,有什么可羡慕的,千金小姐,都成司制坊的绣娘了,我就没看出有哪点好?”只是小十一话音未落,就被一边那正在嗑瓜子的六姐儿不屑的打断。 六姐儿还是那副秉性,受不得别人成为中心,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嫉妒也是以骄横的方式表现出来。 “呵呵……”那挨着她坐的七姐儿听了,则是故意掩了袖子附和的笑。 “母亲……”但这时却听只听那挨着门口做的八姐儿低叫一声。 “大伯母!” “母亲!” 众姐妹也立刻站了起来,对那由庄妈妈陪着站在门口的邹氏行礼。 邹氏对众姐妹点点头,目光落在六姐儿身上,语气严厉的呵斥她,“你又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想将我们整个文家断送了吗?” “母亲……”六姐儿嘟嘴。 邹氏便又瞪了她一眼,然后对众姐妹道,“好了,散了吧,边姑姑这几日有事不来了!” 众姐妹一听,大喜,就差欢呼了,尤其是六姐儿。 看的邹氏又是气又是无奈。 看看那几欲手舞足蹈的六姐儿,再看看那气白了一张脸的邹氏,九姐儿不由在心头一阵暗笑。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这句话用在邹氏这对母女身上再恰当不过,一片苦心,只可惜女儿不买账,哎! 想想,邹氏这样的人有个这样的恶女儿磨磨……嗯,真的不错! 其实对于这礼仪训练暂停,她也是觉得再好不过,因为她可比不得六姐儿有依仗,自那日臂拖水碗沐浴阳光后就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偷懒。 可怜她,每日除了认真的琢磨着给杨皇后绣那件礼服,还要培育那白蜡树研究那白蜡虫,再加上这礼仪训练,充实的像只小陀螺,这小身板好不容易长得那点肉这几日就全部消耗掉了。 出去见舅舅的那次,她随便弄了几只白蜡树的枝杈过来,如今就种在了她住的抱厦前面的花池里,每天浇水松土,如今那几个枝杈已经长了新芽,她要真真正正的玩一把养成实验…… “九姑娘……”她一边思虑着,一边跟着众姐妹出了门马上欲做鸟兽状,但是这时匆匆而来的翠峰又喊住了她, 不只九姐儿站住了,众姐妹站住了,邹氏和庄妈妈也站住了。 “嗯……老太君想绣个抹额,让您过去帮忙参谋下!”看了一眼众人,翠峰迟疑了一下,才道。 “哦……”九姐儿顿时觉得自己身处一片x强光射线中,呃,嫉妒害人呀,只不过府中最高领导人召唤,又怎敢不应,于是赶紧点点头,“好,烦请翠峰姐姐带路!” 其实这几日这种殊荣几乎每天都上演,得了杨皇后的青眼,大大的张了这李太君的面子,这李太君开始重视她这个小透明了,每天去请安总是会和她多说两句,嘱咐她尽心绣是一方面,更是会常常问她缺断什么。 实在说李太君的这番作为并不是很特别,支持皇恩圣任那不是情理之中吗?可是看在众人眼里,就觉得她是咸鱼翻身了,各种羡慕嫉妒恨呀。 翠峰又向众位主子们福福身,才和九姐儿一起沿着那甬路慢慢走远。 两人身后,众姐妹看了好一会儿,才也慢慢地各自回去了。 只不过众姐妹走了之后,原地上却还站着两个人不动,正是那邹氏和那庄妈妈。 “太太……”转头四顾了一眼,见确实没人了,那庄妈妈才转头看向那脸色未明的邹氏。 “回去说!”只不过刚刚开口,就被邹氏打断。 庄妈妈赶紧点了点头,然后扶了邹氏回屋。 “太太,喝杯茶吧!”回到屋里,庄妈妈也不假丫头们之手,亲自倒了一杯蜂蜜茶给邹氏。 跟了邹氏这么多年,此刻她的主人心情不好,她自然明了于心。 “我喝不下!”只不过却被邹氏一手推开。 “太太……”庄妈妈又叫一声,只不过剩下的话却又咽了回去,然后转身对候在一边的几个丫头打个手势。 那些丫头立刻悄声退下。 “太太,您别气了,这老太君也是为府里考虑!”等到屋里只剩了了两人,那庄妈妈才一边轻轻地为邹氏捏肩,一边道。 “我怎么不气?这边姑姑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当初也是她让这姑娘们跟着学的,可是如今竟然一句话就将人家打发回去了,你说让我和人家怎么交代?让我这脸往哪搁?”那邹氏好像瞬间找到了突破口般,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阵宣泄。 “……” “为府里?哼,难道凭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三针两线的绣活,就指望着能搭上那杨皇后不成!”不待庄妈妈开口解,很快邹氏又愤愤的道。 “是啊,老太君这点确实欠考虑,老了,糊涂了……”庄妈妈知道一向说一不二的邹氏面临发飙的边缘,赶紧劝慰。 “哼!”惹得邹氏又是一声冷哼,“她是老了,可是老三媳妇呢,昨天居然跟我说其实小七也不错,和小六关系最好,她以为我看不出她的心思,她不过是觉得那九姐儿搭上了杨皇后,就以为用不着我这儿了……丢人了,侧妃也是妾了,对九姐儿不好说了,这些烂借口怎么以前不见她提,随风倒的三寸货!” “太太,一个商户女不值得和她置气……”那庄妈妈又赶紧道。 “还有九姐儿那小丫头片子……”邹氏又眯起一双美目道,“也忘了自己姓什么,每天飘飘摇摇的,真当自己跳了龙门吗?” “呃……”邹氏的这番话,庄妈妈无言附和了。 依她看这九姐儿并无变化,除了貌似忙碌了一点,见了人还是一片的谦和带笑,和众姐妹们关系也处的不错呢。 哎,说来说去,还是她的这个主人心似针尖吧,见不得别人一分的好。 “是啊,太太,就怕到时她翅膀真硬了,我们这番打算落空呢。” 不过,作为邹氏的心腹和谋士,庄妈妈自然要坚决和九姐儿站在对立面,为主人谋划。 “是啊……”听了她的话,邹氏挑挑眉,阴恻恻的笑了,“所以呢,我早就打算好了,哼,不信治不了她。” 那神态,那语气,让庄妈妈心头一凛…… 春日的阳光洒在文府那鎏金瓦片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花香细细,春风如醉。 “这样?可是……”但在那迷人春光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惊恐声音响起。 “你怕什么,这人又死不了人,只管去弄些来!” “哦……” “还有……”某个声音又低了下去。 “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那丫头早就红了眼睛了,呵呵……” …… “姑娘,歇会吧,您都忙了半天了!” 青杏一面将一碟子芸豆糕放在桌子,一边对窗前正在一堆亮丽的蜀锦和丝线中奋斗的九姐儿道。 “嗯!”九姐儿口上应着,却连头也不抬。 这些刺绣马上就告一段落了,告一段落后她马上就可以找老太君出府,去看苏师傅,只说是去问问某种花型的绣法。 苏师傅的情况越发不好了,前天那苏君正刚让人捎了苏师傅的一本绣样过来。 她看了就立刻落下泪来,因为那是苏师傅的绣样秘籍,是苏师傅多年的心血,看来应该是在安排后事了。 “姑娘……”青杏看着九姐儿那越发清瘦的小脸,有点急,又将那碟子糕往前推了推,“这是姨娘刚刚做成的,您还是先尝尝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听了这个,九姐儿才抬起头。 那青杏见了,立刻脸上一喜,也不让九姐儿伸手,直接就用那象牙筷子夹了一快糕点放进九姐儿嘴里。 九姐儿只好整块吃下,一面鼓着两腮嚼着,一面不忘赞叹,“嗯……好吃,姨娘的手艺……就是好……” “那是自然,听徐姑姑说,姨娘昨个夜里忙活了大半宿,今儿又一大早就起了。”那青杏边说着,又夹起一口要往九姐儿嘴里塞。 “好了好了,你当我是猪吗?”九姐儿怕了这丫头的填鸭式,赶紧偏过头,又问,“姨娘的腿怎么样?好点了吗?” 这徐姨娘去年肠胃好了后,这腿上关节痛的毛病就又犯了,开春以来就更严重了,每每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呢。 “嗯,徐姑姑说那大夫还不错,开的药挺管用的,姨娘吃了那疼轻了许多呢,另外还有,姨娘以前不爱吃药,可是现在每每都是自己张罗着吃那药呢,只说一天不吃那药就浑身不舒服呢。”那青杏闻言立刻笑了道。 “哦……”听了这话,九姐儿却微微蹙了眉。 徐姨娘因为身体不好,几乎每天都喝药,这古代又没有西药,总是一碗黑黑乎乎死苦活苦的药汁往下灌,谁都会吃的反了胃。 怎么就一下异常了呢? 还有就是……一天不吃浑身都不舒服?她怎么听着…… “姑娘,喝口茶!”青杏怕她被噎道,又去倒了水给她。 她就着递过来的茶杯喝了水,然后又低头继续飞针走线。 青杏则是在一边帮忙分线,但是忽然九姐儿就又抬起头来道,“青杏,收拾一下,和我去趟姨娘哪儿。” 风和日丽,万物争春,行走在这片明媚的春光中,九姐儿和青杏都禁不住心情一片大好,特别是经过花园时,看着那满园葳蕤的花草,更是心旷神怡,流连不已。 只不过到了徐姨娘处,却让两人大大惊异了一番,因为那徐姨娘竟然恹恹的躺在床上。 “姨娘这是怎么了?”九姐儿没敢惊动那屏风后面的徐姨娘,只敢小声的问徐姑姑。 “姑娘快坐!”徐姑姑立刻给九姐儿让座,然后一面亲自到茶,一面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姨娘总是犯困,浑身没劲,东西也只说不想吃。” “哦……”九姐儿秀眉立刻拧起,问道,“有几日了?” “有几日了,腿不怎么疼了,又添了这个毛病,这姨娘总说自己越来越不中用呢。” “对了……”九姐儿听罢,又问,“姑姑,听青杏说姨娘现在每天都张罗着吃那药,是吗?” “是!”徐姑姑点头笑,“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硬按着也不愿吃,现在不吃都不干,那大夫真是神医啊。” “姑姑,烦您去将那药渣子拿过来给我看!”但没想到,那九姐儿听了这话,一张小脸却越发端凝起来。 徐姑姑一怔,但还是很快去了。 她果然就没料错,徐姨娘这般是因为罂su壳中毒所致! 望着那摆着面前的药渣子,九姐儿不由瞬间攥紧了拳。 前世的时候,有几个同事特爱吃某家的火锅,有两天不去就心里发慌,后来直等到某个吃那家火锅的人被送进了医院才知道,原来那家的火锅放罂su壳。 而导致那人吃了进医院,也是因为那天的火锅这料放得过多了,又赶上那人对毒性过于敏感,所以才上演了这悲剧。 真没想到,这邹氏竟然将这些用在一个无知的内宅妇人身上,还真是狠毒,应该是想控制她们母女,但难道就没想过这些用多了会有性命之忧吗? 其实那天给徐姨娘请大夫她心里就隐隐怀疑,因为那春来媳妇竟然那么热情,只说自己认识一个好的看风湿的大夫呢。 要知道这春来媳妇可是庄妈妈的干闺女,又是前院大总管的儿媳妇,对庶出的三房可是从来都看不起。 “也许是看姑娘竟然给皇后绣衣服,也开始巴结吧!”那回来秉她的青桃是这样说的。 但九姐儿却不这样乐观! 如今她风头这样建,又因为她给杨皇后绣东西而停了那礼仪课,她就不信那心胸狭隘的邹氏竟然没表示。 原来是早就谋划了,不过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她的亲娘身上。 看来她是该好好地反击了,不然迟早也会被她这个恶毒的大伯母害死…… 当然,现在最先考虑的还是先给姨娘解毒,于是九姐儿没有再待下去,而是领着青杏往回走。 她当然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三夫人处,只说有几缕丝线不知是溅了水滴还是怎么了,颜色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让青杏去买些回来对照一下。 对于这个问题,那蒋氏当然一点也不疏忽,不仅很干脆的给了青杏对牌,还拿出了银子。 看着蒋氏这番举动,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扯唇暗笑。 她的这个嫡母总是利益当前! 当然青杏买回来的不只丝线,还有解毒的草药,九姐儿又暗暗吩咐徐姑姑熬给徐姨娘喝,然后又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治关节痛的药里的罂su壳减去大半,希望徐姨娘能尽快平安。 “姑娘,不好了,养在老太君院里的那条狮子狗刚才不知怎么就窜进屋来,将您昨晚绣好的那些全咬烂了!”只不过那事刚刚过去,另一件事又发生了。 “啊……”刚刚请安回来的九姐儿禁不住脸色一变,但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笑了,“又来了……” …… ------题外话------ 反击开始——   ☆、六十四 谈婚—— “姑娘,您……您没事吧?”青桃看九姐儿听了狗将那绣品咬烂了的事,竟然笑了,不由满脸骇异。 “我怎么没事?我当然有事!”但没想到那九姐儿却忽然脸色一肃。 “……” “去将那东西收拾收拾,再去给找件素色的衣服来。”九姐儿却又吩咐她道。 “呃,这……” “姑娘,您要做什么……”这时听了这个厄运的青芷和青杏也匆匆而来。 “做什么?当然是请罪了,毁损凤袍、亵渎圣恩,您们以为我还有命活?”九姐儿却道。 “啊……”几人呆了。 九姐儿也不理几人,更不去看那绣品,而是亲自去屋里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又将头上的粉色珠花除下,手上的一只碧玉镯子摘了,这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看她这副模样,几人吓坏了,那青桃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傻丫头,别哭,今后要好好珍重才是!”九姐儿却还在那里挑动情绪。 “姑娘……”这次不只青桃哭了,青杏和青芷都哭了,外面绿萼和另一个二等小丫鬟也奔了进来,先是询问,后来也跟着落泪。 “九姐姐,这是怎么了?” 听见闹腾声,那住在厢房里的十姐儿匆匆奔出来看究竟,后面还跟着那四姐儿。 “十姑娘,四姑娘,求求你们,救救姑娘吧!”那青桃见二人来,立刻扑了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两人眼前。 “青桃,你干什么?”不待两人开口,那九姐儿就过去一把拉起她,“你何必又将其他人扯进来。” 十姐儿和四姐儿禁不住面面相觑,满是疑惑。 不过她们并没疑惑多久—— “……事情就是这样的!”九姐儿将事情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然后又郑重且真挚的道,“不过,两位姐姐妹妹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小九是断不会牵连你们的,我这就去和老太君说,让老太君交我出去,也避免连累我们整府的人!” 两位听说这事,也大大的被惊吓到了。 “十妹妹,孝敬父母的事就交给你了!四姐姐,其实小九很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模样……”九姐儿又拉了两人的手。 “九姐姐……”十姐儿哭了。 “九妹妹,别这样,我去帮你求求母亲和老太君,也许事情还能补救……”四姐儿眸中也含了泪。 到底只是小姑娘,这一刻,嫉恨消融,唯余一片至情至性。 九姐儿目光不由快速的一闪,随后点点头,往外走。 两人见了,自然赶紧跟上,众丫鬟便又跟着两人后面,一行脸色沉重的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去。 但刚出门就碰上了六姐儿七姐儿和八姐儿三人,几人从南面的甬路上来,应该是请安后先去花园转了一圈才回来。 “文九姐,你……你这如丧考妣的模样,又搞什么鬼呢?”看见领头的九姐儿,那六姐儿立刻惊异地问道。 “什么如丧考妣?六姐姐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不待九姐儿开口,她身后的十姐儿就一脸愤愤的上前来。 “文十姐,你敢骂我?”那六姐儿听闻,立刻大怒。 “十妹妹!”十姐儿欲要还击,却被九姐儿一把拉住,九姐儿对她摇摇头,然后这才看向六姐儿,“六姐姐放心,以后小九就再也不会搞鬼,碍你的眼!” “呃……”听得六姐儿一怔。 九姐儿则转眸看向站在六姐儿一边的七姐儿,果然就在那张妩媚俏丽的脸上捕捉到了得意的神情。 就知道邹氏利用了她这个心术不正的堂姐,那狮子狗球球可是一直都锁在笼子里,而拿钥匙的则是邹氏的人,如果那个人经过她这个堂姐身边时很不小心的将那钥匙遗落…… “我知道六姐姐嫌我,不过今后你的眼前会彻底清净了。”九姐儿又苦笑着看向那六姐儿。 那六姐儿禁不住又一怔。 “不过还希望以后六姐姐做事三思,莫冲动,多听大伯母的话,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六姐姐的性情的,只是……”那九姐儿又道,边说着明亮大眼中不由渐渐湿润。 “到底出了什么事?文九姐,你说清楚!”那六姐儿急了。 后面的四姐儿忍不住了,瞪了六姐儿一眼,然后将事情的大致说给她。 “啊……”六姐儿听后禁不住瞬间瞪大了眼。 “九姐姐……九姐姐好可怜,更是怕连累我们,才这幅模样去请罪,而六姐姐竟然还讽刺……” 一边的十姐儿到底和九姐儿是亲姐妹,这刻禁不住又哭起来,一面哭着,一面埋怨那六姐儿。 “呃……”六姐儿到底是个真性情的人,这段时间又和九姐儿处的不错,听说这番话,自然满心懊悔,但一向嘴硬的她自不愿承认,只是讪讪的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八姐姐……”九姐儿则是看向听了自己的这些不幸,立刻眼泪汪汪的紧咬着唇的八姐儿。 看得出,一直以来,这个木讷老实的像个木头人一般的堂姐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只是被邹氏掐的太死,连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都不敢。 哎…… 造就了这样的文八姐邹氏已经作了孽,可是近来她竟然嫌孽造的不够,为这八姐儿物色了嫁一个瘸腿男人的婚事,只因那男人的爹是礼部尚书,是大伯父一直都想攀交的人。 竟然还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小时候给孩子们定过口头亲,既然定过亲,为什么不将六姐儿嫁给那人。 对于这八姐儿,她真的打心眼里同情,只是有心无力,她,不也是一尊泥菩萨吗? “七姐姐,”九姐儿又看向七姐儿,“借一步说话!”边说着,边上前将那七姐儿拉到一边。 “七姐姐怕什么?怕我打你?呵……”背对着众人,九姐儿看着七姐儿眼眸中的那抹戒备,笑了,低声道,“放心,我不会的,因为你永远都胜不了我,不管是将来做侧妃,还是这次……我一定会没事的,不信,你就好好看着吧?” “七姐姐,珍重!”说完,又故意大声的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看众人,转身往延寿堂的方向走。 众人只道她和七姐儿刚才必是一番临别赠言,当然未在意,看她走了,也当即纷纷跟在后面。 只有那七姐儿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握紧拳。 是吗?她就不信,这天大的祸事面前,她会不受惩罚。 很快她又笑了,那她就看着,她怎么受惩罚…… 不过很快,七姐儿就失望了,因为到了延寿堂,那正留了几个媳妇商量事情的老太君,听了事情的原委后不仅没提惩罚两个字,反而还立刻命令邹氏凑齐所有丝线布料饰品,另外今天这事还勒令不许声张。 七姐儿禁不住再次握紧了拳,指甲身陷肉里也不知。 “可是……老太君,别的倒是好说,可是这青色缎锦却只是宫中专人专织,普通人家如何能轻易寻得?”不过,邹氏的话又瞬间让她燃起了希望。 这个问题提出来,又让众人面色凝重起来。 是啊,这个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母亲,您怎么忘了?舅舅和那沈大总管素来交好,可以托他去办呀……”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和众姐妹一起站在跪着的九姐儿身后的六姐儿。 “别乱说,就你知道?”邹氏真的很想上前甩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两记耳光,只不过此刻也只能压了火去,瞪她一眼。 那跪在地上的九姐儿依然垂着头,只是有一抹笑意从唇角快速溜过。 “寻不得也要去寻!不然能怎么样?”李太君立刻严厉的道。 邹氏立刻不说话了。 怎么样?治这九姐儿的罪,重罚这九姐儿! 七姐儿几乎都想站起来大声说了…… “你们都听好了,一个个的都将心思收起来,这绣礼服的事不只是九姐儿自己的事,还是我们整个文府的事,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假使真有个什么好歹,我们这里那个人都讨不得好去!”那老太君又声色俱厉的道。 啊,七姐儿顿时只觉醍醐灌顶。 原来,怪不得九姐儿有恃无恐,应该是早就料到了吧,她还是输给她! 又想起刚才九姐儿的那番话,她禁不住恨得要一口恶血喷出了…… “老大媳妇,这事回头马上办,另外还要多加派人手,若再出了差错,唯你是问!”那老太君又看向那邹氏道。 “是!”那邹氏面上赶紧应了,但暗地里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特别是目光扫过地上那面色平静的九姐儿的时候。 这个丫头片子不是该毫无主见的哭哭啼啼,到处求饶吗?但是事实恰恰想法,不仅面色平静,而且还不知怎么就收买了所有人,包括自己那个莽撞无脑的女儿。 现在可好,将这个包袱竟然还丢给了自己,不仅没法使绊子了,还要尽心协助,真是吞气。 自己当初听三姐儿的同意让这九姐儿做陪嫁,是不是错了呢? 错了,是不是该换人呢?可是要找个什么名目来换,不动声色,又能让信亲王府那边死心呢? 这应该是自己那个外甥的意思,这是这两天她刚打听到了,这让她心里更堵了…… …… “姑娘,六姑娘又来了……” 午后,九姐儿正坐在桌前认真刺绣,那一边帮她分线的青杏忽然指了指窗外,小声的道。 九姐儿一怔,向外望去,就看见一个丰满婀娜身影和一个高瘦苗条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正是那六姐儿和八姐儿! 从那件狗咬绣品事件后,她得了一件大好处,就是这六姐儿和她要好起来。 “文九姐,我这才知道你也是个不错的,有担当,说实话,我也做的不错吧,我那天可是帮你了。”这六姐儿和她交好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的很。 “嗯,我当然知道,谢谢六姐姐!”她能说什么,只能道谢。 “你送我几块油皂当谢礼吧?” “……”竟然出言讨谢礼?九姐儿真想问问她,六姐儿,你的节操呢? “告诉你,文九姐,我可不是要占你的便宜,我也给你带东西来了,快将那几盒胭脂拿出来——”这最后一句当然是对跟着她身后的文八姐说的。 看着文八姐拿出的那几只精致小巧的鎏金掐丝珐琅胭脂盒,九姐儿也知道这必是上好的,自然更没话说了。 两人修好的日子也自此始…… “文九姐,整天坐在窗前绣呀绣,你不闷吗?” 转眼间,六姐儿八姐儿已经到了屋子里,看见窗前正飞针走线的九姐儿,那六姐儿立刻嚷嚷道。 “闷又能怎样?”九姐儿报以无奈的笑,然后赶紧招呼两人。 两人坐下来,但刚说了两句,小十一就来了。 “知道吗?刚才我来时从二房过,听见里面正闹腾呢。”小姑娘别的方面还看不出如何受其母熏陶之深,唯八卦一点除外。 “一定是四姐姐的事!”那六姐儿听了立刻蹙眉道。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都沉默了,场面瞬间冷了下来,而九姐儿则是无声一叹。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也不错。 在狗咬绣品之事后的两天,文府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堵心的事,那就是四姐儿的婚事生变—— 这敬国公的儿子袁世欢几日前竟然抬了一个小妾进门,要知道四姐儿和他的婚事就定在五月初八,马上就近了,文家人自然干涉。 但谁知那袁世欢态度极差,反过来嚷着四姐儿是妒妇,还威胁说要退婚! 真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这袁世欢还真是会拿七寸,闹得文家上也不是,下也无路。 答应退婚,那四姐儿的名声还要吗?文家的其他女儿的名声还要吗?文家的面子往哪搁呀? 可是不答应退婚吗?可有多吞气呀? 最后文家最高领导人和高层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忍不下这口气,保全面子是大。 再说这个社会的男人又哪个没个三妻四妾?不过是这袁世欢的妾娶得早了些。大越朝虽然纳妾之风盛行,不过这妾比妻早进门的还是少之又少的。 只不过高层领导的决议却受到一个人的反对,那就是四姐儿,想想也是啊,这个一向清高自傲的姑娘又怎么能受的下这份侮辱与不完美。 可是那二老爷夫妇又怎么会允许,于是,二房每日几乎都上演这种闹腾…… “还是六姐姐有福!”这时候,那小十一又道。 九姐儿闻言也立刻看向六姐儿,她忽然很想知道六姐儿是怎么看待这桩婚事的,毕竟这也关系到自己。 “有福?凑合着吧,反正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嫁给表哥,又一直玩在一起,早就习惯了,有福也不觉得。”六姐儿脸上有丝茫然一闪而过。 难道六姐儿对这欧阳靖没感觉吗? 九姐儿自然已将六姐儿脸上的细小表情尽收入眼,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八姐姐的亲事不是也定下了吗?”九姐儿的目光又落在那听见一提亲事则更加沉默的八姐儿身上。 八姐儿一怔,没说话,只点点头。 “听说八姐姐那亲事也不错!”这时那小十一又道。 “好什么?一个瘸子!”只不过不待八姐儿开口,一边的六姐儿就接口道。 八姐儿立刻垂了头,从九姐儿的角度可以看见她那双细白的手绞得紧紧的,上面隐隐有青筋爆出来。 九姐儿禁不住心头一酸,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就在她那细瘦的肩膀上轻轻一抚。 文八姐一怔,抬眸看她,那双大杏眼满是泪光点点。 小十一也沉默。 “这能赖谁?那天母亲不是问你了,是你自己点头的!” 六姐儿虽然莽,但毕竟不傻,这会儿隐隐的就感觉到那些矛头似乎都指向了她的母亲,所以立刻看了那八姐儿道。 文八姐的头垂得更低了。 “六姐姐,我前些日子弄的那中药的油皂熟化了,是滋润祛痘的,你要不要试试?”六姐又要说什么,但九姐儿却很快打断了她。 一听说这个,那这几日脸上偶尔会冒起两个小疙瘩的六姐儿自然感兴趣,其他的事也就抛一边去了。 九姐儿就让青杏将那油皂包了两块给她,然后小十一也向她讨,九姐儿又让青杏包了两块给她。 最后也就只剩两块了,八姐儿并没要,但九姐儿还是让青杏将之包了送了八姐儿。 拿着那油皂,八姐儿又偷偷哭了,别人没看到,但九姐儿却发现了,然后禁不住在心里一阵摇头。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 九姐儿将她们送走后,就又捻针挑线准备继续干活,但是忽然青杏又领着八姐儿匆匆回来,“姑娘,你给八姑娘的油皂八姑娘忘记拿了。” “哦……”九姐儿一怔,目光就落在桌角边的几幅绣样下面。 八姐儿过去拿了油皂,却并不马上走,只是看了九姐儿,又看青杏。 难道她的这个老实巴交的堂姐对她有话说?九姐儿秀眉不由轻轻一凝。 “青杏,你去帮我到周妈妈那儿挑几根细针过来!”九姐儿便对青杏道,直到青杏应声出门去了,才看向那八姐儿,“八姐姐怎么也是回来了,再坐一会吧!” 那八姐儿听了,自然点头,九姐儿便去亲自续茶给她。 “那天那狗是七姐姐放的,我已经说与六姐姐了。” 怪不得呢?九姐儿不由一愣,抬头。 “九妹妹,你是好人,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所以我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说与你……”八姐儿又垂着头,紧紧地绞了双手道,“我母亲……母亲要算计你,要毁你的名声……” “啊……”九姐儿听完脸色不由一变,邹氏吗?! …… ------题外话------ 大的反击在后面!   ☆、六十五 私通(上) 邹氏果然狠毒,既然经过这次的事恶了自己,那为什么不干脆换人? 竟然还想毁了自己的名声,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受她控制吗?可是毁了自己的名声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要知道六姐儿和八姐儿虽然婚事都初步定下,可是还没出嫁呢?难道她不怕有变吗? “姑娘,别走神,小心扎了手……” “嘶——” 只不过青杏的提醒完了,九姐儿只觉得手指一阵刺痛,低头看时,血珠已经冒了出来。 “姑娘……”青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慌忙给她拿过帕子来捂住。 “好了,我没这么娇贵!”九姐儿则推开她,站了起来,看着窗外那满院的葳蕤青翠。 “跟我出去走走吧!”她转头对青杏道。 “呃……”青杏一怔,目光就落在罗汉床上那满摊的锦绣上。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我心里不干净,绣不下去呀!” 青杏又一怔,然后满脸担心的看向她,“八姑娘……” “好了,别问了,让我好好梳理一下吧!”九姐儿却摇摇头。 “哦……”青杏点点头,然后去拿了她那件春日穿的浅粉披肩出来给她披上,主仆两个就一起出了门。 漫步在那抄手游廊里,闻着空气中那独属春日的清甜气息,九姐儿的心情却毫无往日的喜悦快乐,相反满是沉重。 “……我并没听详细,只听见庄妈妈问那要如何毁这九姐儿的名节,她可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然后就听母亲笑着说,放心,我自有计量,后来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那庄妈妈和母亲都噤了声,我也就钻在了圆桌底下……不过,九妹妹,我是真听清楚了,母亲和庄妈妈说的就是你——九姐儿,而且那天狗咬绣品的事也肯定有母亲的份,因为那天回来母亲就好一顿发火,将茶杯茶碗全砸了,那时我就在帐子后面,她只顾发火,没看见我,后来六姐姐来了,她才不敢砸了,还说是无意中碰掉的……” “……” “九妹妹,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机会,你和六姐姐不好,我不敢往你这儿来,母亲……母亲还想让你去做六姐姐的陪嫁呢……” ——八姐儿的一番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八姐儿这个如木头人般的小哑巴,到底知道多少,她不清楚,估计邹氏也不清楚。 邹氏这般精明心细之人,之所以没能做到严防死守,大概也是因为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驯服的如此乖如此听话的一只软泥小猫咪也会反抗吧。 其实从私心来讲,这八姐儿未尝没有,如果邹氏给她挑了一个健康的男人,一家理想的婚事,她也许就不会来告诉自己这些了。 那让自己去做六姐儿陪嫁的事她不是就没说嘛,她还真不信她就找不到这么一个提醒自己的机会。 因为这毕竟是要冒风险的,而八姐儿这样的身份不最怕的就是风险吗? 她理解!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邹氏行事太过了,她才捡到这份渔人之利! 只不过捡到这渔人之利又如何,她不是还是一筹莫展,身在矮檐下,敌人既强大又卑鄙,她是防不胜防呀。 也许……也许邹氏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个想法吓得她脊梁骨一阵冒冷汗,步子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记得前一段时间,翰林大学士的女儿就闹了一件丑闻,一样的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贴身的肚兜却落进了一个下人手里,不知怎么搜了出来,一顶私通的帽子扣了下来,那女儿自然百口莫辩,羞愤之下竟然就自裁而死。 她的这个大伯母会不会……会不会也想这个损招呢? 其实……也不见得非这样,她还可以……还可以随便雇个男人潜进她的屋子里,然后诬陷和她有私情。 再或者…… 越想越心惊,她不敢再想下去,步子也越迈越沉重,直到最后有气无力地站住,蹲下身。 “姑娘……”走在前面的青杏回过头来,惊异的看着她,但看见她清秀的小脸上那满脸的泪时立刻吓坏了,“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她深吸口气,摇摇头,“我累了,想回去!” 青杏自然满心骇异,但看着自家姑娘那站起来、毅然转身的身影,也只好快速跟上。 “九姑娘好!” 忽然前面远远走来一个穿着大红色焦布比甲的窈窕身影,正是那翠翘。 “翠翘姐,忙什么呢?” 青杏知道她心情不好,不待她开口,赶紧上前笑眯眯的招呼。 “哎,”一听青杏问这话,那翠翘立刻垮了脸,“也没忙什么,大舅夫人过来了,这不,夫人让我去和厨房说一声加菜,要留舅夫人的饭呢。” “哦……”青杏立刻点点头,看她一眼。 她眉眼不动,脸色不变,只是在心里暗暗笑了。 蒋氏为了攀高枝,和邹氏合谋将她拟定六姐儿陪嫁的人选,这样自然就要去回了严氏。 严氏开始倒也没说什么,因为这蒋氏为了安抚严氏,托人立马就给这蒋宇兴说了某大家的庶女,但是没想到事情生变,刚订好了,那家的姑娘竟然就病死了。 多腻歪呀! 而且那户大家还不愿退订,想将自己一个痴傻的女儿代替原先那个嫁给蒋宇兴。 严氏又岂会让自己的独子娶一个傻子,所以毅然退了。 但没想到那户大家嫌丢了面子,气不顺竟然往外宣扬说自家女儿本好好的,订了亲就病了还死了,其实是那蒋家大少蒋宇兴克妻呢。 你说这事……哎! 那严氏又什么人,追源溯本,就将这事归结到蒋氏头上,几乎每天都跑蒋氏这里来又哭又闹。 蒋氏自然上火,现在连安都不去请了,每日都托病躺在屋里,只不过这依然抵挡不住严氏骚扰的脚步。 转眼翠翘就走远了,而九姐儿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看着那古香古色、熟悉的一切,九姐儿那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禁不住蹙了起来。 笑了半天别人,可是这一刻还是要面对自己的问题呀? 到底该怎么办呢?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姑娘,周妈妈过来了!”就在这时,青桃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周妈妈。 “周妈妈,来,快坐!”九姐儿只好暂时将思绪收起来,赶紧招呼。 “姑娘别忙,老奴是奉太太的命来给你送茶叶的,您看看,这是正宗的武夷茶,表少爷从南方带回来的。” 那周妈妈对九姐儿摆摆手,然后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瞥向九姐儿的脸。 九姐儿微微一怔,笑了,“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品品了。” “呵呵……”周妈妈也笑了,又道,“看看,就知道九姑娘好这个,那大舅夫人一将这茶叶拿出来就跟太太提说让给姑娘送些来。” 九姐儿闻言却只是笑不说话,转身吩咐青桃烧水,沏茶。 那周妈妈脸上有丝讪讪闪过,但很快就又平静了,笑着告辞。 九姐儿客气一句,然后让青桃送她。 “姑娘,可是好久没有收到表少爷送的东西了。”送走周妈妈后,那青桃一面帮九姐儿斟茶,一面念叨道。 但说完之后才发现九姐儿没回话,整个人正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不由得又唤一声,“姑娘……” “谁说不是呢?”但没想到九姐儿却突然回她道。 “呃……” “青桃,去将四少爷送的那本农书找出来!” “姑娘,你……你要看书?”青桃又一怔。 “快点!” …… “大舅夫人刚走,夫人应该是正在生气,连周妈妈都被打发到外面来了呢。”暮色苍茫之际,青芷匆匆的奔进屋来,对那正在窗前刺绣的九姐儿道。 “哦!”九姐儿抬起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针放下,然后对外面那正在一边和绿萼说着什么的青桃喊道,“青桃进来!” 青桃闻言立刻进屋来。 “你拿着今儿后晌帮我找出来的那本书,和我去一趟三夫人哪儿。”九姐儿又道。 “呃……”此话一出,怔住的不只青桃,还有青芷和一边正忙着帮她分线的青杏。 “我?”青桃指了指自己。 “有什么不对吗?”九姐儿则点点头。 “没有!”青桃赶紧摇头,然后去拿那本农书。 青芷不说话,青杏则惊异的看一眼九姐儿,“姑娘,您要不明儿再去三夫人哪儿吧,这时恐怕……” “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呃……要不、要不让青芷陪你去……”青杏又道。 “要的就是咋咋呼呼的青桃!”九姐儿却又道。 “啊……”弄得两个小丫头禁不住面面相觑。 九姐儿却没再多说,勾唇笑笑,转身和那已经拿书回来的青桃一起出了门。 “太太让姑娘进去,来,姑娘请!”不出所料,九姐儿就没吃闭门羹,周妈妈通传完毕后,出来让她进屋。 她赶忙向周妈妈道谢,然后跟在那周妈妈后面两人一起进屋。 “母亲,听说您病了?小九特来探望!” 湘妃竹帘一挑开,就看见了那正歪坐在炕上满脸郁郁的蒋氏,九姐儿赶紧上前问候。 “没什么大事!”看见她,蒋氏脸上隐隐的似乎闪过什么,那郁色竟然不知不觉的去了几分,“来,快过来挨着我坐!” “哦!”九姐儿立刻依言去挨着蒋氏坐好。 那蒋氏立刻让周妈妈吩咐吩咐小丫头们上茶拿零嘴。 “好了,母亲,您别让周妈妈忙了,知道您病了我还冒昧上门,主要是有要事来秉!”那九姐儿赶紧又道。 “要事?”蒋氏一怔。 “是!”九姐儿立刻将那本农书掏出来,一边掀开到某页,一边道,“母亲看看这个!” 蒋氏闻言则立刻放下了脸,“你这是来考我吗?你还不知道,我是大字认不几个,不像你们。” 语气里满是讽刺,九姐儿在心里扯扯唇,但面上立刻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母亲,对不起,小九哪里敢又这份心,实在是一看见……一看见发财的路就欢喜的忘了形。” “发财?”蒋氏听了一愣。 “是啊,母亲快看看,这里有幅插图——”九姐儿又赶紧指给蒋氏。 “呃……树?这又怎么发财?” “母亲有所不知,这叫金边冬青,又叫女贞树……”于是九姐儿就将这树寄生白蜡虫然后白蜡虫又产白蜡的事详细的对蒋氏一一道来。 蒋氏虽然尽力听着,只不过还是不大明白,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的向九姐儿发问。 “就像……就像那养蚕的一样,其实好多人到了白露处暑时节都会去山上弄些蜡丝回来然后卖给蜡商,这就是那所谓的白蜡。”看来蒋氏这个大蜡商的女儿,对这产蜡一块也是知之有限。 “呃……” “这个,”九姐儿一急,立刻脱口而出,“表哥一定知道……”只不过话未说完,就又慌忙闭了口,垂头不语了。 蒋氏眸中也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蒋氏就又笑了,拉了九姐儿的手,“你表哥这两天正好有空,不如明天让他过来,你和他说说,他识文断字,又对生意这块熟稔的很,你一和他说,他肯定心领神会!” “这……”九姐儿却犹豫。 “嗨,表哥表妹也不是外人,说个正事又怎么了?”蒋氏立刻笑了。 九姐儿听蒋氏这么说,终于才点了点头。 看她点头,那蒋氏立刻笑了。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九姐儿也在心里笑了…… …… “姑娘,三夫人又怎么能答应您见表少爷呢?他怎么说都是外男,再说……再说那件事后,更应该避讳,这样……这样真的不妥当……” 只是青杏的话未说完,就被九姐儿打断了,“有母亲在场,有什么不妥当,再说我们说的可是正事!” 青杏还想说什么,九姐儿却又催促她,“快去帮我找衣服!” 青杏不动,看着她。 “你这个小道学!”九姐儿嗔她,然后又道,“好了好了,不让你伺候了,磨磨蹭蹭的,去给喊青桃进来!” “姑娘……”青杏急了。 “对了,你去帮我走一趟,桌上有两个写着名字的纸包,是两块新样式的油皂,你去帮我给六姐姐和八姐姐送去,记住,别弄错了!”九姐儿却又吩咐她。 青杏虽然一百个不愿,但也只好去了。 很快,青桃就进来帮着九姐儿更衣。 青桃当然没这么多顾虑,相反,还故意将九姐儿打扮的漂亮。 因为这小姑娘有自己的心思,那时周妈妈话里话外总说那表少爷对姑娘有心思,她还以为那表少爷在听说老太君拒了这桩婚事后,会很伤心的,但谁知道……谁知道一说别家的闺秀,那表少爷就答应了。 “那家的姑娘长的真是确实标致,怪不得宇兴一眼就看上了呢。”三夫人还故意当着姑娘的面说这个。 也许三夫人有故意夸大的成分,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摆在面前,表少爷特意从南方回来,相看了那家的姑娘,而且点了头,不然怎么这么快就下了聘呢? 她这就让那表少爷看看,自己姑娘一点也不差。 要知道去年自家姑娘还没长开,今年可是大变化了,个子高了,身材有了,小脸也是也越来越鲜润俏丽。 只是平时姑娘不爱打扮,要是好好装扮一番,哼,让他后悔死。 “青桃,这衣服……会不会太艳了?” 九姐儿看着那摆在面前的那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子,还有那银丝彩绣棉裙,不由皱眉道。 “姑娘,不艳的,您看不见十姑娘六姑娘她们,那个不穿的那么美,就你总是灰素素的颜色!”小姑娘却还振振有词。 “呃……” “这支钗子也要带上,还有着珠花……” 等到收拾好,九姐儿望着镜子里的那清丽动人的身影,不由一阵真实的恍惚。 几何时,她真的就长大了,出脱的越发美丽。 只是不知……不知前路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 “好了,姑娘,走了!”青桃一边喜滋滋的看着自家主人,一边催促。 “等会儿!”但九姐儿却不动,直到门被推开,青芷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两句,她才点点头,站了起来。 青桃只听见“那几个婆子”几个字,不解,想问。 “青桃,去给我拿件披肩过来!”九姐儿却又吩咐她。 小姑娘也就不再问了,将全部心思都用在了那挑选披肩上。 春日的午后,阳光普照,树叶慵懒,人也恹恹。 九姐儿领着青桃刚刚站到廊下,那周妈妈就迎了上来,领了九姐儿进屋。 时隔几月,九姐儿终于又见到了蒋宇兴。 少年风采依旧,眼中的热切依旧,只是九姐儿却再也无冬月暖阳下的那份心跳感觉。 “表哥好!”九姐儿赶紧对蒋宇兴见礼。 “表妹好!”蒋宇兴还礼。 “好了,你们这两个孩子,客套什么,来,兴哥快坐,九姐儿也快坐!”那正位上坐的蒋氏则立刻笑道。 “是啊是啊……”那周妈妈也道,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指挥小丫头们端茶倒水。 寒暄闲话了一阵后,九姐儿就将又那本农书拿了出来,并让蒋宇兴看上面对那女贞树的记载。 那蒋宇兴果然知道不少,很快就和九姐儿讨论分析起来,而且还说起了几处女贞树的分布地及一些好建议。 果然是商人,商机处处入眼!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句,又说起人工养虫的事……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蒋氏不由笑的合不拢嘴,如果还将两人凑在一起,那老太君会不会又跳出来反对呢…… “太太,门外的小丫鬟说老太君身体不适,让你过去看看……”但这时周妈妈却匆匆的进来,惶急的对她道。 “是吗,呵……”蒋氏听完却笑了,正是时候! …… ------题外话------ 下章精彩!   ☆、六十六 私通(二) “九姐儿,你先招呼一下表哥!”蒋氏站起身来对九姐儿道。 “怎么了,母亲,出了什么事吗?”九姐儿闻言也赶紧站了起来。 听九姐儿问,周妈妈就要说话,但不想却被蒋氏摆手制止,周妈妈立刻噤了声。 “一点小事,我去去就回!”蒋氏又对九姐儿道。 “这……”九姐儿看了看蒋氏,又看了看那蒋宇兴。 “表妹,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南方时我有个朋友一次感了风寒,咳不止,那当地的老医师给他开的药里就有虫白蜡这味,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药理方面入手呢……”正在这时,那正低头看着九姐儿带来的那本农书的蒋宇兴忽然抬起头来道。 “药理?”九姐儿一怔,“对,还是表哥想的周到……” 看九姐儿的注意力又回到刚和蒋宇兴讨论的那个话题上,蒋氏立刻一笑,然后不声不响的招呼周妈妈走了。 “太太,这……合适吗?”周妈妈却有些惴惴的,出了门就问。 “有什么不合适?我不是留了翠梅在一边吗?再说门口还有丫鬟下人守着,又不是孤男寡女。”蒋氏却又笑道。 周妈妈不说话,只是蹙眉。 “好了,就是真有点什么也不怕!” “可是老太君哪儿……” “别担心,现在这丫头是老太君眼前的红人,你没见上次那狗咬绣品之事吗?如果兴哥真娶了她,呵呵……我们蒋家说不定今后就攀上皇后了。” “呃……”周妈妈一怔,看着蒋氏,有点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让她千方百计的吹口风,要将这九姐儿许给自己侄子,可回头又让她去漏口风,那事甭想了。‘ 可是如今又重新生了这个打算,你说她这位主子这是什么作风啊? 反反复复……她都替她不好意思,哎! 还有,你说九姐儿那小机灵杯,能总任你圆圆扁扁的搓吗? “哎,你以为我愿意这样,”看周妈妈不说话,那蒋氏立刻又叹息道,“你难道没看见我那个大嫂吗?整日来找麻烦,都快将我当成千古罪人了。” 听了这个,周妈妈禁不住也跟着叹息一声,然后劝慰,“太太,放心,依老奴看这九姐儿对兴少爷也挺有好感的,您想的没准就成了。” “但愿吧!”蒋氏闻言脸色又阴转晴。 “……我没什么的,老毛病了,你们又何必兴师动众呢?” 蒋氏到了延寿堂的时候,其他的几位夫人都到了,而老太君虽然没什么精神,但看上去并不像有大事的样子,此时正则靠在榻上,对几人一脸恹恹的说着。 “什么叫兴师动众呀?您老病了,我们本来就该在跟前侍疾。”老人话音刚落,那甄氏立刻就抢着卖乖讨巧,还挤开其他人,帮老太君轻轻捶腿。 蒋氏和苗氏见了,立刻看邹氏,希望她能说这甄氏两句。 但那邹氏却不像往日一般,只揶揄的笑道,“将人们全嚷嚷来的是你,这会儿献殷勤的又是你,好像我们都不是孝顺媳妇,就你是。” “大嫂,别这么说,往日里都是你们孝顺,今儿这机会就让给我了。”看邹氏不说她,那甄氏越发得脸。 “对了,老太君,昨日我得了几贴止痛膏药挺灵的,一会儿差人给你送两贴来。”邹氏便不再理她,只向着老太君道。 “什么膏药这么灵?”不待老太君开口,那苗氏便问道。 “是宫里御赐的,不过听说是十里外的山上的一个道长配的,那道长仙风道骨,不只会配药,会看病,算命也挺准,人们都叫他‘老神仙’。” “哦,是吗……”众人立刻都来了兴趣。 这时翠屏端了茶和瓜子上来,几人便围着老太君坐下来,纷纷问起那“老神仙”之事…… …… “观音菩萨,求求您,保佑我快点觅到一户好人家吧……” 就在邹氏绘声绘色的给几妯娌讲着“老神仙”之事时,在文家的祠堂里,一个妙曼娇俏的身影也跪在神像面前求神拜佛。 正是那文七姐! 嫡母甄氏不拿她的事当事办,姨娘虽然急但是认识的人有限,她的父亲四老爷文崇海又懒得在这方面费心,所以今年已经十四岁的她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最可恨的是她本来有一个成为王府侧妃的机会,还让那九姐儿占了,现在不知大房冷了她,不知为何,这几日那六姐儿也对她爱理不理了。 无奈郁闷至极,她忽然就想到了求神拜佛,希望老天保佑,快给她降下一份好姻缘来…… “姑娘,不早了,回去吧!”这时候那青菊走进来道。 那七姐儿看了看外面,也就站了起来,收拾了收拾,然后和青菊一起向外走。 出了祠堂,转过一片花树,然后就是假山。 但就在主仆两个走到那假山处的时候,就听假山后面有说话声传来—— “……真的吗?那九姑娘真的和那蒋家大少在三夫人屋里私会?” “那还有假?是那三夫人故意的呢,不仅自己躲出去了,连丫鬟们都带出去了,屋子只剩两个人……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特意将你叫道这个背地方来就是不想让人听见,不然会出大事的!” 说话声止了,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然后从假山后面转出两个小丫鬟来。 两个小丫鬟很谨慎,出来后四下望了一番,才相偕着走远。 直到那两个小丫鬟看不见了,另一边的假山处才又转出另外两个身影。 “青菊,我的运气来了……”其中一个身影对另一个道。 …… “四姐儿还真是犟,哎……” “说的就是……” ——而延寿堂的那帮媳妇们则已经从那“老神仙”处转到四姐儿的婚事上。 “老二媳妇,如果四姐儿下定决心要退亲的话,就让她……让她退吧!”议论叹息了一阵,那老太君忽然沉声道。 呃…… 众人都一怔,看向她,然后又看向二夫人。 “老太君,这……这还是使不得呀,要是退了的话,四姐儿能找个什么样的?别说国公府这么高的门第,恐怕就是好一点的人家都不好说吧。”但是那二夫人沉吟了片刻,还是毅然摇了摇头道。 李太君闻言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才轻叹一声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之后屋里就沉默了下来,之后在沉默中那七姐儿就匆匆的进了延寿堂—— “老太君,听说您身体不适,孙女特意去了祠堂给您求福,但不成想回来的时候真的就看见了……看见了祥瑞……”那七姐儿先向各位惊异的看着她的长辈行礼,然后又看向李太君道。 “祥瑞?”无疑,这七姐儿也是聪明之辈,很快,众人的好奇心就被她吊了起来。 “对呀,一片五彩祥云,就栖落在三伯母的院子上方,这会儿青菊正在那儿看着,而孙女就火速的赶来请老太君还有母亲及各位伯母移驾呢……” “我那里又来的什么祥瑞彩云,七姐儿,你看错了吧?”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蒋氏打断。 “怎么,三伯母,不让大家去看,是想独享那祥瑞,还是你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七姐儿!”这次斥断她的却并非蒋氏,而是邹氏。 “大伯母,真的……”对于自己这个大伯母,七姐儿向来是又敬又怕且讨好,这会儿被她呼喝,自然瑟缩着,满是委屈。 “这孩子,今儿怎么这么没轻重了……”邹氏边说着,边看向老太君,然后又转头去看那冷眼旁观的甄氏。 老太君没说话,只是看看这七姐儿,又看看蒋氏,最后也看向甄氏。 蒋氏脸色很是难看,一阵青红变幻。 “老太君,既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说她亲眼见了祥瑞,那我们就不如去看看,要是她胡说八道,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她!” 甄氏本来没准备管七姐儿的事,但这会儿被老太君和邹氏盯着,不得不开口说话,只不过这厮是断没有息事宁人的好脾性的,而是主动将事情挑起来,唯恐不乱。 “既如此,那三弟妹就带着我们去看看吧!”这时那一边的苗氏也道。 “这……”蒋氏迟疑着,脸上现出为难和惊悸的神情。 “好了好了,看什么,小丫头闹着玩的话也信!”这时那邹氏却反而笑着阻止,只不过边说着,又去看李太君的脸。 “走,去看看!”李太君目光沉了沉,然后果断的道。 听她发了话,一边的翠峰和方妈妈赶紧来扶她。 “老太君,您这身体还不适呢……”邹氏却还在一边唧唧歪歪的。 “七姐儿,带路!”李太君却又对七姐儿一摆手。 七姐儿娇媚的脸上立刻又露出得意的笑,转身向前走了。 众人随后跟上,只是那蒋氏却还在原地站着。 “三嫂,快走啊!”甄氏已经看出些门道,转头狡猾的笑着唤她。 蒋氏又踌躇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最终跟上。 败露就败露吧,反正她已经决定了将这九姐儿嫁给侄子,这两个人真的很合适。 刚才看见两个一起讨论生意上的事,她就有一个预见,那就是蒋家会有大发达。 到时,她家水哥和十姐儿都会跟着沾光的! 再说这两孩子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说说话,一边还有大丫鬟,外面还有下人,这也不算什么的…… 蒋氏的表现自然被那走在最后面的邹氏尽收入眼,她当然也能猜透自己这个弟媳在想什么。 呵呵,不过你想得美,我偏偏让你弄个鸡飞蛋打,里外不是人…… 一行人,七姐儿和蒋氏走在最前面,一边跟着周妈妈,几人都步履迈的匆忙。 只不过进了院子,到了门口时,蒋氏和周妈妈的步子明显就慢了,因为院子里有种不寻常的寂静诡异。 门口的几个婆子丫头不见了,再往里走,就看见翠梅趴在小桌上酣睡。 蒋氏脸色不由一变,周妈妈则立刻奔过去推翠梅,“翠梅,翠梅……” “太太,周妈妈,您俩回来了……呃,老太君,各位太太……” 翠梅被推醒了,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向二人,但猛然却发现二人身后的一群,立刻惊慌的站了起来,睡意全消。 “表少爷呢?”蒋氏劈头问她。 翠梅闻言吓得一个激灵,瞬间花容失色。 一边的七姐儿则笑了,看来事情比想象中要有收获,她本来是想让这九姐儿嫁给蒋宇兴这商户子,但看现在这情况,呵呵……没准九姐儿会更惨。 她再也不提那什么祥瑞之事,转身快步的奔进那东次间。 甄氏这个爱热闹盼热闹之人自然紧紧跟上,再就是苗氏,李太君也一把推开搀扶着她的两人,快步往里走。 只不过走到门口,却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凌厉的看向那已经面色如土的蒋氏。 蒋氏被她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几欲倒下,好在一边的周妈妈适时地扶住了她。 邹氏是最后一个迈进屋子里的,虽然尽力掩饰着,可是她那白净的脸上仍有丝丝兴奋与得意地笑。 只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了—— “八……八妹妹,怎么……怎么是你……” 前锋军七姐儿一声骇异的大叫,让邹氏脸不由瞬间一僵,可怜那笑意还未褪尽,这会儿猛然换表情,脸部肌肉来不及调整,不服使唤,那神态看上去真的好狰狞好扭曲。 邹氏就带着这幅表情,急切的挤开前面围着的人,然后入眼的就是那铺着云蟒妆花段子条褥大炕上躺在一起的一对青年男女。 虽然两人衣着整齐,但是紧挨着,女子还滚进了男子的腋下,状态极其亲密。 那男子俊逸白净,正是蒋氏的侄子蒋宇兴;而那女子虽然瘦弱,却娇怯美丽,正是邹氏的庶女文八姐。 “文八姐,小八……” 那邹氏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再看了炕上那女子一眼,当确定所见的确实不错时,立刻疯了,再无往日一丝的淑德雍容,扑上去就狠狠地甩了那还杏目紧闭的八姐儿几个耳光。 那文八姐被打醒了,睁开眼,当看见邹氏那张恨不得杀了她的脸时,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蜷起身子,一脸惊恐的道,“母亲,别打我……别打我,我这是做梦吧……我没做错事呀,一定是的,母亲……啊……这、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但稍后这姑娘似乎就认清了状况,觉得不对劲,无意一转头,猛然看见了那躺在身边的男人,禁不住立刻发出高分贝的失声尖叫,“啊——” “贱人,你还有脸喊,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邹氏见了,又是满腹的气,一把将八姐儿扯下炕来,就又要打。 “住手!”但这时却只听李太君一声怒喝。 邹氏一怔,理智瞬间回笼,看向老太君,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哀婉悲凄的神情,“老太君,我……我丢脸死了……” “你确实丢脸死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又有一份大家主母的风仪,简直就像个市井泼妇!”但不待她的话说完,那老太君就是几句声色俱厉的训斥。 “呃……”邹氏惊呆了,要知道这可是多年来第一次被婆母如此对待,以前虽然不喜她,但总是给她留足面子,而且还将管家大权交给她。 “老太君……”憋屈愤恨,让邹氏的眼泪瞬间落下。 “还说冤了你了怎么?小八自来又老实又乖巧,那性子软的就跟泥捏的似的,你看看你将她吓的这个样子,还有刚才的那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你对她有一份爱护吗?难道就是因为她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但那老太君却并没因此就罢休,而是瞟了那一边惊恐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八姐儿一眼,又继续道。 显然,这番话很是深刻犀利,有振聋发聩的作用,众人也不由同情的对八姐儿摇摇头,然后又纷纷向邹氏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是……老太君,我……”面对这样恶名,邹氏慌了,顾不得再愤愤,张口就欲辩解。 “小八,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尽数说来——”但老太君却并不听,转头去问八姐儿。 当然,众人也更关心今日之事,包括那被婆婆狠狠打了脸的邹氏,她怎么也想不出精心设计好了的一切怎么就中途换了自己屋里的女儿。 ——于是那目光瞬间纷纷落在那八姐儿的身上。 只不过八姐儿却并没能满足众人的愿望,只见她小脸苍白着,一边瑟瑟抖着,一边低泣,一句话也说不出,看得众人发急。 看她这副怂样子,邹氏目光狠狠眯着,就又要发火,但看了一眼那已经坐在了正位上满脸寒霜的李太君最终也只能强抑了火气。 李太君又看了八姐儿一眼,有些无奈的深吸口气,然后转眸看向那已经被下人移到一边的榻上、刚刚被蒋氏唤醒、此刻正一脸迷蒙的看着众人的蒋宇兴。 “兴哥,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看婆母的目光看向侄子,那蒋氏就是一个寒噤,赶紧捅了捅他,低声道。 “来人呀……快来扶九姑娘一把呀,九姑娘昏在地上呢……”但这时却听门外传来翠翘的一声喊…… …… ------题外话------ 亲们,怎么样?嘻嘻……下章继续精彩!   ☆、六十七 计成—— “……小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小九,还有表哥正谈生意上的事,周妈妈就来叫母亲,母亲说她去去就回,留了翠梅就走了,但是刚坐一会儿,八姐姐就过来了……” “因之前我让人送了两块油皂给六姐姐和八姐姐,八姐姐是专门来向我致谢的,只不过我屋里没人,八姐姐就找到正屋来,她说六姐姐原本也要来了,不过午后有点没精神,索性就睡了,她就自己过来了,原本我想再和表哥说两句就回去招呼八姐姐的,因为我和表哥生意上的事已经谈好了,但没想到的是却忽然就觉得头晕……” “我看那香炉里燃着香,只觉得是那香太呛人,就嘱托翠梅姐姐换一换,翠梅姐姐就去换了,但去了好久都不回,我就亲自去外屋叫她,谁知头迷迷糊糊的越来越晕,不知怎么就走到那西耳房去了,再接下来……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坐在杌子上,面对着府中最高领导人和几个高层,九姐儿两只手规规矩矩的交握着,低着头,一副被审讯的模样。 只不过脸上的神情恹恹的,眼角还微微水润,一看就是在强抑着哈欠,这多少破坏了审讯的严肃性。 “就这么正好,你就出去了,小八就留在了屋子里,还跟……跟那个无耻男躺到了一个炕上。” 只不过九姐儿卖力的叙述了半天,有一个人却极力的不买账,那就是邹氏,此刻的邹氏似乎再也难以维持那份淑德雍容,张口就是尖刻讽刺。 九姐儿还没开口,有一个人就不干了—— “大嫂,你说什么?我侄儿好好地在三房的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招谁惹谁,什么无耻男?还请你将话说尊贵点好不好?”正是蒋氏。 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她的侄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知道,这个她看着长大的侄子在她的心目中并不比亲生儿子低多少。 再说这会儿,她这个大嫂是不是该搞搞清楚,不是我家侄子去睡你家女儿的炕,而是你家女儿主动跑我这儿来和我侄子睡一起……呃,当然,没做什么。 但那清誉肯定是毁了,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家这会儿肯定是占被动的,而你却不思量着做亲,反而还骂我侄儿,别看我蒋家是商户,你家是侯爷,弄掰了,照样不要你女儿。 反正这八姐儿也不得她心! 她本来意属九姐儿的,可是……不过,还好吧,她还是没什么损失的,这小八虽然不中用,但好拿捏,这也算各有利弊吧…… “你……你竟然这般跟我说话……”这还是邹氏第一次被蒋氏这般顶撞,她禁不住又气又恼,一张白净的脸上也是青红变幻。 “老大媳妇,”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那老太君打断,“你先别挑剔别人怎样待你,要先看看自己是怎样待别人的!” “老太君……”邹氏立刻变了一副哀婉的脸色,看向李太君。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说正事要紧!”李太君抢白她一句,忽然看向那缩在众人后面那欲悄悄溜走的七姐儿,一声怒喝,“小七,跪下!” 众人吓了一跳,那七姐儿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李太君又厉声问道。 “不……不是,老太君,不关我的事呀……”七姐儿吓坏了,禁不住落泪纷纷。 “不关你的事,那你说说,为什么那些丫鬟婆子还有九姐儿几人都中了迷香时,而你却跑到我哪里胡扯什么祥瑞?你根本就是故意引我们来见这一幕,还说不关你事,看来只有家法伺候你才肯说罢。” “不、不……老太君,饶了我,我说……”一句家法,吓得七姐儿即刻花容失色,然后就将在假山后听到的一股脑抖搂出来。 “你胡说什么?”只不过她刚刚说完,蒋氏就跳了起来,“明明是你小小年纪就心思狠毒,设计了一切,此刻却反而却将脏水泼我身上,泼九姐儿身上,你也不想想,要是我家九姐儿真的这么没轻重,能得了那母仪天下的杨皇后的眼,能去给皇后绣礼服吗?” 又是一个搞不清状况之人,要知道如今那九姐儿可攀上皇后了,今非昔比,而她这个嫡母自然说话也硬气。 “真的,我真的听到了……”七姐儿还在强辩。 “听到了好……听到可以,现在当着老太君的面,你将那两个丫头指认出来。”蒋氏又道。 “这……”七姐儿闻言就是一愣,要知道这府中丫鬟众多,她又是隔山听人说话,要如何指认,呃……不过,她忽然就想到一个人,于是立刻道,“老太君,其实当时不止我听到了,还有一个人也听到了。” “哦?” “那就是青菊!” 这话一出,蒋氏立刻蹙了眉,那站在众人身后的邹氏则是目光微微一闪。 很快,青菊就被传召上来—— “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只不过那战战兢兢的青菊并没给七姐儿带来她想要的答案。 “青菊,你说什么呢?你再好好想想,在假山后面。”七姐儿大急。 但青菊却还是摇头。 “青菊,你装什么傻?你是不是背叛我了?”此刻的七姐儿禁不住大怒,就想要扑上去狠狠摇晃青菊。 但却被方妈妈一把拉住,青菊也被带下去了。 七姐儿的脸禁不住瞬间如一片死灰。 “去帮七姑娘收拾收拾,明儿送进庵堂!”这端老太君则深吸口气,然后对方妈妈命令道。 “不要,老太君……祖母,你饶了孙女吧……求求你……求你……”那七姐儿闻言瞬间瘫在了地上,大声哭求。 老太君不说话,只闭上眼,那方妈妈便来拉那七姐儿。 “老太君,救命……饶命……求求你,饶了这个孽障吧,她虽然不肖,却是我一辈子的指望呀,求你求你,将我送去庵堂吧,我待她受过,处罚我吧……” 但这时,门口忽然就冲进来一个穿桃红色锦缎褙子的女子,一进门便一面哭着,一面跪蹭着直向老太君这边来,然后抱住老太君的脚,连声哀求。 正是七姐儿的亲娘林姨娘! 看着那哀恸大哭的林姨娘,众人禁不住一阵唏嘘摇头,只不过却并没人劝,一是这件事实在太过火,二就是这七姐儿混的口碑有点差。 甄氏就别说了,那苗氏也极不喜这七姐儿,蒋氏又是这次的对头,而邹氏又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能劝。 ——所以众人只是看着,沉默。 “太君祖母,还请您饶了七姐姐!”终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喧闹中的沉默。 众人一怔,李太君也一怔,然后纷纷惊异的望向那个开口的人——九姐儿! “小九并不是要做什么宽厚大度的样子,只是就事论事,七姐姐一直在闺中,身前身后都有丫环侍奉,东西也有丫鬟看管,她又怎可能私藏迷香这类的东西不被人知,指不定也是被人利用了呢。” 九姐儿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对着李太君娓娓道来。 她并不是要扮圣母,而是有两点:一是确实如刚才她所言,这七姐儿是被人利用;第二点就是这七姐儿可不能这么快就出局,既然邹氏可以利用她,她自然就可以反利用她。 要知道经过今儿这事后,她和这邹氏就是真正的破了脸,这邹氏对付她将会再也无所顾忌,这样她就必须要多培养同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势必要让这李太君多看看这事里的门道,多了解一下这事情的残酷复杂。 不然,没这李太君护她,也许她明天就被这邹氏无声无息的弄死了。 想想啊,爹指望不上,嫡母又是这样一个自私不仗义之人,亲娘又不像七姐儿这娘一样有面子。 好在苏师傅还为她考虑—— “太君祖母,还愿能将这事情彻查清楚,小九自然人轻言微,但是那皇后的绣品如果再出差错,谁也担当不起呀。”赐了她一项大优势。 老太君闻言,禁不住深深蹙起眉,思索一下,然后看向脚边那还是不停地哀哭的林姨娘,“好了,你别闹腾了,起来吧,小九求情,我这次就饶了小七,只不过重罪以免,但轻罪难饶,拖下去,家法伺候!”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一边的方妈妈说的。 林姨娘听了一怔,还想再求。 但是那方妈妈却已经指挥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快速的架起那七姐儿向门外而去。 那林姨娘自然也即刻跟了出去,瞬间屋内清净了。 “老大媳妇,我勒令你尽快查清这件事!”老太君又发话道。 “是,媳妇一定会明察秋毫!”应得很是痛快,当然,可是找替罪羊,还可以敷衍抹活。 “为了避免你查案管家太幸苦,回头你将家里的事分些给老二媳妇她们几个!” “啊……” “哦……” 老人一下午说了一大堆话,只不过很明显这句最有效。 分权可是戳中邹氏最大的痛点了,果然邹氏就愣住了,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其他三人也愣住了,但眉间心上却是满满藏不住的喜悦。 要知道邹氏独揽府中大权N多年,这还是老太君第一次提分权的事,自然是有人笑有人愁。 “还有一件事,”李太君扫了一眼那整个过程中一直在角落里面壁而跪的八姐儿,然后又看向蒋氏,“去叫你侄儿过来吧!” 蒋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赶紧转身去了西耳房。 文家众人处理事情,这蒋宇兴自然被清了场,只不过事情还没解决又怎能走,所以就被暂时软禁在西耳房里。 “小八,你也过来,过来呀……”李太君又喊八姐儿。 直到喊了两声,那八姐儿才蹒跚的爬起来,畏畏缩缩的低头走了过来。 看见这八姐儿,邹氏就是一肚子气,索性将头一扭,看也不看她。 但李太君却偏偏让她看,一指那八姐儿,还有蒋氏领进来的那蒋宇兴,对她道,“马上安排,让他们两个定亲!” 邹氏听完脸色变了几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能怎么样呢?这八姐儿怎么都是自己这房的女儿,再吞气,这婚事也是必须促成的。 再说,和这蒋家做了亲,倒也不是坏事,蒋家虽然没别的,可是有钱呀,而现在这府上缺的不就是钱吗? 看来以后自己要对八姐儿这怂货好点了…… “老太君,你放心,明日我就会去安排!”想到这些,邹氏脸上那招牌笑容又渐渐的摆出来了。 只不过她的话音刚落,那从进来之后也像八姐儿一样羞愧的垂着头的蒋宇兴却一怔,抬起头来。 李太君犀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那蒋氏也赶紧小声的叫他一声,“宇兴……” “全凭姑母和各位长辈做主!”蒋宇兴很快的一躬身道。 众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等老太君和邹氏几人开始低声商量今日之事的善后时,那蒋宇兴才暗暗转眸,看向那正跟低着头的八姐儿说着什么的九姐儿,脸上有丝丝的遗憾和忧伤滑过。 他与她终究还是无缘吧…… 不是无缘,而是无份! 九姐儿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禁不住在心里轻轻一叹。 虽然她理智她自持更懂得趋利避害,但曾经有一瞬,她也有过这样一个不敢与人说的想法,那就是不计一切的等待他奔向他,毕竟这是她在这异世中遇见的第一个萌生好感的男人,就像那五姐儿一样,决绝一次,勇敢一次。 可是这个想法在听说他点头应下了另外一门亲事时宣告土崩瓦解,那一刻她才瞬间明白,其实她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有可能婚配的人而已,他的多情,他的亲近,也都是因为这一点。 反之,也并不是非她不行!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她是断不会为了他自堕邹氏之陷阱,让自己的人生变得那么被动的,所以她利用了他好好的筹谋了一场反算计。 再说,邹氏的打算可并不是让她嫁商户子这么简单,这个恶毒的妇人,除了迷香之外,她想应该还给她准备了另外的东西。 因为她带青桃过来的时候,专门吩咐青杏青芷躲在暗处看,一旦见有婆子丫鬟鬼鬼祟祟行不轨也莫声张,只需偷梁换柱将那阴谋扼杀便可。 此刻她还没机会和这两人通气,她想今日这么顺利也许背不住就是有二人的作为在里面…… 事实证明九姐儿所料不错—— “姑娘,那修剪花木的商婆子还真的就是大太太的人……” “哦?” “这商婆子趁着翠梅姐姐去净房之时,就偷溜过去,拿了一些东西放进了那风炉边的茶壶里呢,被我和青芷看了个正着,等她走了,我们就又偷偷的过去,将那茶壶里的水倒掉了。” 从正屋回来,青杏就迎了上来,一面帮着九姐儿换衣服,一面低声向她秉道。 九姐儿却只是一脸凝滞的点点头,不说话。 那商婆子放进去的应该是有催情之类作用的东西吧,本来就中了迷香,再弄点这个,她和那蒋宇兴迷迷糊糊的就乱了性,那样的结果她都不敢想想,这邹氏的用心还真是不是一般地险恶呀。 “姑娘……”被她的情绪感染了,那青杏不由担心的叫她一声。 “放心,这段时间她没法动我——”看了看她,九姐儿又道,“一是不敢,明儿老太君会让翠峰过来,她势必会有所顾忌;二就是她这几天没空,八姐儿的事要操持,还要防备二太太她们分权,这些琐事够她忙活一阵了。” 老太君确实是个明白人,将一切事情安排好后,又问起她绣品的事,然后就说自己贴身的大丫鬟翠峰活计好,问她要不要翠峰过来帮她,她自然赶紧应了。 说这些时,她分明主意到邹氏掩在笑容下的那份愤与恨。 另外,这八姐儿的事也有的邹氏伤脑筋了,虽然将庶女嫁个有钱的商户还不错,但问题是她已经将这个庶女卖给了另外一个人家。 再加上蒋氏苗氏尤其是甄氏这些做梦都渴望府中大权的人,这邹氏有的烦了…… 而她则需在精明强干的邹氏将这些应付妥当之前,找到更好的自保方法。 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那罗汉床上的半床锦绣上,而最好的自保方法她则压在了这杨皇后身上。 “君正比你大几岁吧?” “你和君正都是好孩子……” 上次见面,这杨皇后口口声声都会将她和这苏君正提在一起,当然是受了苏师傅的影响。 因为这苏师傅一向都有帮她和苏君正报媒的念头,这也是当时在文景水那里见到这苏君正那人深深看她的原因,应该是这苏师傅也向这苏君正流露了这份心意。 只不过因为她自来不回应的原因,苏师傅从来未讲这话挑明。 为什么不回应呢,当然是因为这苏君正不合心意,对这缺乏坚贞的蒋宇兴寒心,但对于这心思过于机巧以致有些谄媚趋炎的苏君正她同样不感冒。 虽然误落这古时空,无法掌控自身的命运,但对于这爱情,她还是存在着一份美好期望的。 期望中,她爱的男儿必须是铁骨铮铮、傲骨嶙峋之人,能给她绝对的安全感,是她遮风挡雨的依靠…… “姑娘,十姑娘邀你一起去看八姑娘!”憧憬中,却听外面青桃的一声。 “哦……”她一怔,站了起来,正是时候…… …… ------题外话------ 欢迎亲们投票……嘻嘻!   ☆、六十八 出府—— 等九姐儿穿好衣服出来时,才发现要去看八姐儿的人不只十姐儿,还有四姐儿。 她有几日不见四姐儿了,没想到竟瘦了许多,圆圆的鹅蛋脸削尖下去,身上的衣服也松松的。 “我没事!”看九姐儿盯着她看,那四姐儿立刻对她笑笑,只不过那笑容着实有点勉强。 九姐儿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握了握四姐儿的手。 “走吧,我们快去吧,不然天就黑了。”十姐儿在一边催促道。 等到了八姐儿屋子里时,三人才知道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你哭什么哭?难道真的舍不得那瘸子,要我看,这商户子比那瘸子强多了,那瘸子从马上摔下来,我可听说,没用的不只那腿,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六姐姐?” “什么都没有,你这小破孩,问什么问,一边去……” 正是那六姐儿和小十一 屋内的对话声传入屋外三人耳中,三人顿时红了脸。 这六姐儿,还真是够……够豪放;这邹氏,还真是够……够缺德。九姐儿在心里暗暗摇头。 “哎呀,四姑娘,九姑娘,八姑娘……快请——”八姐儿的贴身大丫鬟青柠看见几人,赶紧迎上,殷勤的为几人打帘子。 “六姐姐,谁是小破孩?你不能欺负我……”小十一还在纠结六姐儿的话。 “来的正好……”六姐儿却已经不再理她,看向刚进屋来得几人,“快来劝劝这文八姐,一个劲的哭,真没意思。” 三人听了她的话看向那文八姐,双眼红肿,鬓发散乱,此刻正靠坐在那罗汉床上不停的用帕子抹泪。 没想到这软泥性子般的八姐儿竟然也如此不简单! 九姐儿见了,却禁不住暗暗的扯唇。 要知道她让青杏送这八姐儿的纸包里其实并非只有油皂,还有一个小字条,这八姐儿是知道她的计划的。 她本来还担心这八姐儿惧怕邹氏,不敢赴约,但没想到蒋氏刚走,这八姐儿就到了,而且还是走的她屋子那边的小门,既可以顺利避过这邹氏的耳目,到时说起来还有话说—— 去找她,自然走捷径,不饶正屋。 当然,最能体现这八姐儿缜密心思的还是事先去六姐儿处的那趟,拉六姐儿一起去谢她,那一向爱睡午觉的六姐儿当然不动,最后自然落个她独自前往的结果,呵……师出有名。 再加上刚才在三房里那副吓死吓活的样子,此刻在这里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谁又能想得到其实这一切都是她自愿,哎,好演技呀。 想想也是呀,活在如此狭隘又狠毒的邹氏手下,没点手段,只能早死早超生…… 九姐儿思虑之时,那四姐儿和十姐儿已经坐在八姐儿身边开解她,十姐儿更是列举表哥蒋宇兴的诸多优点来安抚她。 “看看,你又哭个什么劲,不识好歹。”那六姐儿听了,立刻又抢白这八姐儿道。 “是啊,八姐姐,这事阴错阳差而已,根本就怪不得你,你还是想开些吧!”九姐儿看了那八姐儿一眼,眸光微微一转也道。 果然,这句话很有效—— 那六姐儿立刻不说话了,怎么着都是当时她懒惰,硬让这八姐儿一个人去向这九姐儿道谢,不然有哪里会惹上这事非。 本来就因自己的婚事郁闷不已的四姐儿这会儿也就跟着闭了口。 “都是这七姐儿惹出的事端!”那十姐儿则是怨恨的提起了那七姐儿。 那小十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看事情向着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九姐儿心头暗笑,但面上却故作一声叹。 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声叹却让那四姐儿的泪水也滚滚而下。 几人吓坏了,又赶紧对那四姐儿好一番劝慰。 看着那哭的泪水涟涟的四姐儿,这会儿九姐儿真的叹息了。 娶小妾不可怕,可怕的是袁世欢那态度,此刻这关系就已经闹得如此僵,过了门之后,那日子就更难以想象了。 只不过这谁能改变呢?文崇河和苗氏贪那国公府的门第和富贵,坚决不让退婚。 其是这四姐儿也已经认命了,这一刻也只不过宣泄而已。 三少爷文崇日身为男儿,尚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更何况她这么一个闺阁女子。 哎! 只不过她这般傲气不喜争斗算计的性子,前景堪忧啊…… “这都怎么了嘛?一个个的,真没劲……”那六姐儿自然最不会劝人,只在一边嘟囔。 “六姐姐,听说你前几日得了一只拂林狗,可否抱出来让姐妹们见见!”看着外面那渐渐暗下来了的天色,九姐儿则对那六姐儿递了一个颜色道。 那六姐儿一怔,即刻会意,笑了,然后吩咐自己带来的大丫鬟青香去抱狗。 很快,那青香就抱了一只小狗过来。 那小狗一身白毛,个头不大,却生了两只如扇大耳,显得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饶是再早慧复杂,毕竟也只是一帮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快,众姐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纷纷上前逗弄那小狗。 “贝贝会握手会拜拜会衔物,还会直立走路呢。”六姐儿更是开始向众人介绍她的那宝贝宠物,还对那小狗一指四姐儿,“快,贝贝,去给你四姨拜一个。” 这一句,逗得众人立刻捧腹,四姐儿则嗔骂她,“你可是将这畜生当成孩子养了?” “你四姨竟叫你畜生,莫要给她拜了。”六姐儿立刻佯怒,对那小狗命令。 但不成想那小狗被训练已久,已成惯性,见人多热闹,只当是要看它的本事,也不管不顾六姐儿这个主人,早就小短腿跃起,对着那四姐儿就是一通作揖,逗得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瞬间一室欢腾…… “八姐姐,脸还疼吗?” 九姐儿则利用这个机会悄悄挨近了那八姐儿,看着她那还一片红肿的脸,关切的低声问。 八姐儿对她笑着摇摇头,同样低声一句,“谢谢你,九妹妹!” 此刻的她,一改刚才那柔弱哀怜的样子,虽然眼皮浮肿着,但杏核大眼里竟然有神采流动。 九姐儿不由看的一怔,从不知道这八姐儿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有时间八姐姐去看看七姐姐吧,七姐姐受了杖刑应该很需人关心!”不过她很快就又神色如常,笑着低声一句。 八姐儿闻言不由一怔。 九姐儿便看向那正围着小白狗贝贝逗弄的众姐妹,直到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又低声道,“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青菊被邹家人买去了。” 那八姐儿又一怔,然后看着九姐儿深深点头。 九姐儿回她一笑,转身又慢慢走回人群中。 这一场风波的结果,自然又是一场佣人大换血,而且雷厉风行,好在三夫人挺起了腰杆,所以三房里被波及到的不多,翠梅翠翘还有她屋里的几位都只是被严厉的警告了事。 这青菊当然是属于被卖的行列,在正屋时看那青菊被带走,她就假借上净房为由让这青芷设法去打听,果然就从那牙婆口中就有讯息漏出,这青菊的下家似乎姓邹。 当然要这八姐儿出马,纯被害者的立场,以质问者的姿势,这七姐儿就是再怨恨,也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如果这人畜无害的八姐儿在无意中透露出某个讯息,相信七姐儿马上就会想通今日之事…… …… 以后的日子,确实过得十分平静,在这平静中八姐儿和蒋宇兴的亲事定了下来,在这平静中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在这平静中九姐儿手中的活计渐渐完成。 “姑娘,您的绣功又精进不少!”看着摊在罗汉床上那美轮美奂的绣品,青杏不由由衷的赞道。 九姐儿闻言却只是笑笑,然后站起身来舒展一下身体。 能不精进吗?为了能尽快脱离魔掌,她在拼命好不好? 但忽然只觉得头一晕,赶紧扶住桌子。 “姑娘……”青杏吓坏了,赶紧过来扶她。 “没事,去给我冲杯糖水!”她则对青杏命令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一直熬夜,吃得少,又过于紧张,导致低血糖。 糖水很快冲好,有点烫,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直到将整杯水饮尽,出了一身汗,头晕心慌的情况才好转了。 “姑娘……” 看着她,青杏禁不住又眼泪汪汪了。 “好了,今儿夜里,你,翠峰,再将翠翘叫过来帮忙,我们再拼半夜,这件就绣好了,明儿就可以去苏师傅哪儿交差了。”她赶紧对这丫头道。 其实这件绣品的完成又岂止锻炼了她的绣功,这几个丫头也有了大长进,浅显一些的活计也能独当一面了。 特别是那翠翘,当初被她以一副假的绣样收买,后来就一直为她效力,这也算是她对这丫头的一点弥补吧。 当夜丑时时分,也是九姐儿最高兴的时分,因为她终于将那件绣品完成了,她真的很想欢呼一声,但事实她并没欢呼,而是草草的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因为太累了,而明天还要出门。 翌日,曙光初露至极,她又早早的醒来,然后在青桃青芷的服侍下洗漱整理,收拾好后先去蒋氏处,然后又和蒋氏十姐儿去了李太君处。 向李太君禀明了绣品完成之事后,自然就获得了出府的特权,然后一刻后就带着几个得力的护院,和青桃青芷坐上马车直奔苏师傅的府上而去…… …… ------题外话------ 不好意思,亲,家里出了点麻烦事,所以晚了,字数也少!请谅解——   ☆、六十九 再遇—— 六十九再遇——再次见到苏师傅,九姐儿真的大大的惊喜了一番,半月前就将那绣样秘籍捎给她,明明就是在安排后事了,可是此刻却能坐在几前喝茶了,瘦弱依旧,但是精神却不错。 难道真的遇上神医了吗? “的确,这娄慕白娄大夫神医两字当之无愧,三天针灸,两副药剂,我这咳就止住了,夜里也能安眠了,气顺了不少。” “真吗,师傅?那实在太好了……”还果然是遇上神医了,九姐儿自然真心高兴。 还有什么比看着那些关爱自己的人健康的活着更让人开心呢? “好什么?”只不过很快苏师傅又幽幽一笑,泼过一盆冷水来,“那娄大夫还说,我因过于操劳,又常年抑郁,身体亏损过甚,终究无法恢复当初,眼下,也只是续命而已,断不可再置气再辛苦,不然药石无灵。” 一听这话,九姐儿小脸不由瞬间一跨,“师傅……” “好了,你就别嘱咐我了,我知道,我会多保重的,如今,那绣庄我已经还给兄长,南北方的铺子也已经盘掉,而其余的生意则交给君正打理,我现在清闲的只剩养生了。”那苏师傅又道。 “那苏大哥忙的过来吗?最近应该开始准备入场的事了吧?”听苏师傅又提起那苏君正,九姐儿不由目光一转,貌似无意的脱口问道。 苏君正和文景水是同窗,都在二月和四月的两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适逢今年初秋就有大考,这会儿自然也向文景水一般,忙着攻书。 苏师傅闻言一怔,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而她则是适时地低头垂眸。 苏师傅就笑了起来,“九姐儿有所不知,我这个侄儿不像你家老四那般死读书死用功,他头脑聪敏,书也读得活,从不将时间和工夫都用在书本上,不过也不必担心,他那成绩自是不会差的。” 文景水又哪里是那死读书死用功之人,苏师傅这番话,九姐儿自然不认可,但她却并未为这文景水正名,反而还点了点头。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有时候,人啊,还真得要保留某些真话。 苏师傅见此,更高兴了,开始絮絮的和她说起这苏君正如何将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如何摆了父兄一刀的事。 看来,真的是对她和苏君正之事乐见其成。 她红着脸沉默,在心里暗暗的做着心理建设—— 其实这苏君正还不错,虽然不够正直,但到时有苏师傅坐镇,再混上个皇后赐婚什么的,往后自己再多动些脑筋,估计也能安稳一世吧。 后来,她又让人将绣品拿出来,苏师傅自然是将她一番夸赞,另外还指点了她几处。 怕苏师傅过于劳累,又坐了一会儿,她就要回去。 “不忙,一会儿宫里的何公公会来取这绣品,你亲自交给他最好,也许还有一些活计要派给你,再说那娄大夫一会儿也要过来给我针灸,你不是一直都想找个名医问问你姨娘的风湿痛吗?”那苏师傅却又留她道。 呃,她一怔,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苏师傅找的托词。 她当然想继续为杨皇后服务,因为那可不只是殊荣,对她还是一道免死金牌。 不过宫里的司制坊,民间的绣街绣庄,如她一样的大家闺秀,存着这个想法的人多了,竞争自然激烈。 那杨皇后就是再看苏师傅的面子,也需看过她的绣品之后才做决定吧,而她的那绣品还没呈上去,现在就说派活计给她不为时过早吗。 而徐姨娘的那风湿,这个借口更牵强,不见患者,只听她这个做女儿的三言两语的描述,就是再神医,估计也不敢轻易下药。 “好吧!”不过她还是应了,因为她很明白,苏师傅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让她见见那苏君正,多给二人制造一些机会罢了。 而她既然已决定考虑苏君正,断就没有再拒绝的之理。 工夫不大,那出去办事的苏君正就回来了。 身上一件崭新的蜜合色绸杭直裰,越发照的那少年丰神俊逸,光彩无双。 就是这个人吧,哎……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对自己道。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为你量身定做的合适人,而是需你去努力打造这样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刚刚进去内室的苏师傅对苏君正交代了什么,还是这聪明圆滑的苏君正已经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兴趣,这苏君正今日对她分外热情,热情的都有点忘形而致僭越了。 葡萄、草莓、桃子……一大堆时令水果摆在她面前,而且那只白皙精致的大手还亲自拿过来递给她。 这让她颇为不好意思,忽然头脑中就闪出李太君那张威严的脸,她不敢再坐下去,站起来就准备告辞。 哎,没办法,在这异世生活了几年,她的思想早被封建侵害了。 “少爷,娄大夫和威远王过来了!”但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却匆匆来禀。 那苏君正听了立刻满脸激动兴奋,慌忙的让一边的侍女招呼她,而自己则匆匆出门去迎接。 她却满腹诧异,这神医怎么就和这种马王爷搅到一起了? 想起一月前那次的不愉快,秀气的眉禁不住一阵轻蹙,转身让那侍女领她去内室,准备和苏师傅说一声便回去。 苏师傅确实累了,所以并未留她,她又说了些让苏师傅保重之类的话就准备出门。 苏师傅本来让贴身丫头品红送她,但是刚出来就有一个丫头匆匆进来,说一会儿那神医要给苏师傅针灸。 她想那丫头也许苏师傅一会儿要用,也就没有让她送,直接让人唤过青杏青芷然后向停在二门处的马车而去。 但到了之后,才知道苏君正为了讨好文家人,让车夫将马牵到后院洗刷喂料,而那几个护院也被请进去喝茶。 她便让两人分头去找那些人,而自己则坐在回廊边的一处小亭子里等,但等了一会儿就又站了起来,沿着那回廊慢慢向外走,因为苏师傅这里的下人并不像文府的一般规矩,来来往往的总会向她这边投来几道窥探的视线。 但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阵男人的说话声。 呃…… 她一怔,然后看着迎面走来的那被几个兵士簇拥、穿着黑色对襟窄袖衫的男人暗暗嗟叹,这人生还真是奇妙,越是不想见越遇见。 她自然就停住了步子,转身向另一边的甬路岔去。 只是当她站在那大日头底下体会那头昏脑涨感觉的时候,她就又后悔了,自己这是何苦呢,又没做亏心事,边想着就又转身返回,自然就对上了那杨国丰。 那杨国丰似乎也并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看过来的目光自然也满是惊讶。 惊讶个毛呀,这地方难道只许你来吗? 九姐儿心里暗暗腹诽着,脚下也不由得加快步子,打算和这种马来个不理不睬的擦肩。 但没想到的是计划不如变化,近前时,忽然就觉得那刚刚被太阳晒过的大脑一阵眩晕,脚下也一软。 遭了,低血糖发作了! 九姐儿心头叫苦,身子却无力的一歪,直直的向地面倒下去。 只不过她的身子并没有和大地亲密接触上,而是一双大手及时的扶住了她,然后她的眼就对上一双带着异样目光的深黑眸子。 呃…… 她不由一怔,什么意思,当她是故意的。 呸,这种马还真的够自以为是…… 只不过很快她就没意识考虑这些,一着急,大脑就是一片空白,然后彻底的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则是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见青杏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娄大夫,我家姑娘没事吧?” “嗯,无大碍,我开两服药先给她喝喝看……”男人的声音很是清越好听,不疾不徐,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神医娄慕白?! 九姐儿不由得就转眸悄悄看过去。 别说,真跟她想象的相去无几—— 穿一件青色宽袍大袖道服,生的儒雅俊美,一身的超然温和气质,九姐儿不由得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 “醒了?”这时男人却如脊背生了眼般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她。 “呃……”偷窥被发现的尴尬让九姐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即刻就要起身向他行礼。 “文九姑娘身体不适,不必多礼!”但那娄慕白却摆手制止她。 但她还是坚持让青杏扶她起来了,向那娄慕白道谢,另外又谢过她医治苏师傅。 “医者父母心,不必谢我!”那神医却微微笑道,但忽然就俊眉一蹙,看了她道,“文九姑娘天生体质偏弱,还愿你多注意,一忌熬夜,二忌思虑过甚,居中道以养和气,意内收以养真气。” 九姐儿自然赶紧点头应下。 “文九姑娘可是醒了?”说话间,却听外厅有人高声问道。 九姐儿不由一怔。 “是苏公子,一直在外面等着问姑娘的情况。”这时那端着托盘进来的青芷则道。 苏君正!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让人请他进来。 只不多很快九姐儿就又是一阵愣怔,因为进来的不只苏君正一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威远王杨国丰。 这个人也来看她了?不会吧…… …… ------题外话------ 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少更点,我会尽快写,很快就到了赐婚那一段的! 儿子终于好点了,哎,当个母亲不容易呀!   ☆、七十 离世—— 事实证明九姐儿还料的真不错,那威远王杨国丰还真的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请娄慕白回去的。 苏师傅已经针灸过了,如今正在休息,而她这里也看过来,似乎这神医确实该功成身退了。 只不过有一点,九姐儿疑惑,在外面请还不行,怎么还亲自跑进来。 这么恪守礼仪的一个人,就没觉得有些不合适吗?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通了,这个人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想想刚才那个眼神,不是还觉得自己是装的吗?是故意给他投怀送抱……呃……投怀送抱,想想她就有种内伤的感觉。 可能吗? 先别说她不喜欢n手货,只说他有妻这一点就绝不可能…… “这是鄙人闲来无事自配的几种糖丸,虽然不能根除百病,但的确有一定的固本培元之效,如文九姑娘不嫌,那就送文九姑娘一些吧。” 九姐儿思虑间,那边的娄慕白已经从那精致的藤条小箱里取出一些药丸递了过来。 九姐儿自然赶紧再次郑重的连声谢过他,然后让青杏收了。 两人也就没有再待下去,向苏君正告辞。 “文九姑娘还请珍重身体,毕竟身体是一切之本!” 苏君正便欲送两人出门,但这时那从进来之后,就神态清冷、惜字如金的杨国丰却忽然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一怔,其他两人也一怔。 但那杨国丰却已经向她一点头,然后率先转身出门去了。 其他两人当然也快速跟上,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九姐儿一个人呆愣着。 这种马什么意思?不误会她投怀送抱了,貌似又转回到她为了讨好权贵不要命上去了。 呃,不过转瞬她又平和了,因为貌似……的确是这样,自己这般辛苦不就是为了巴结上权贵吗? 这人出身高贵,父兄都有功名,姑母还是当朝皇后,最重要的是嫡出,又怎么能体会到她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苦楚和不易呢,哎…… 很快,那苏君正就送了两人回来,却发现九姐儿正领了侍女在厅里等他也向他辞行。 “文九姑娘,你身体不适,不如再歇一歇,等苏师傅醒了再走吧!”那苏君正却又留她道。 “谢谢苏公子好意,我已经没事了,未免家里人惦记还是早点回去吧,至于苏师傅吗,我有空再来看她!”她则赶紧道。 “这……好吧!”那苏君正只好道,然后又亲自送她出门。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这娄神医。 对于这满身超然脱俗气质、又有一手好医术的娄神医,九姐儿自然满身敬服,那苏君正当然也是。 “看不出吧,这娄神医已是不惑之年了。”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年岁上,那苏君正忽然就来了一句。 九姐儿一愣。 哦…… 如果不是苏君正介绍,她还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人已经是个中年人了,白净斯文,仙风道骨,这种人似乎天生就是一副不老像。 不过,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很快那苏君正又说起这娄神医医治苏师傅的机缘,这还是得源于杨皇后。 这娄慕白正是那母仪天下的杨皇后之师兄,是江湖人,人送绰号“回春圣手”。 “刚才那娄神医随威远王爷走了,应该是去了那王府为威远王妃医治了。”这时那苏君正却忽然道。 “呃……”她一怔,似乎很少听人提起这位王妃,不知是因为是被这威远王的风姿盖过了,还是因为被这威远王频纳美妾的桃色新闻盖过了。 “别看这位王妃只是王爷手下兵勇的女儿,又体弱多病,可是王爷对这位王妃却是非常疼爱呢。”那苏君正又看了她道。 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感觉很有些异样。 忽然就想起那杨国丰临行时那突兀的一句突兀的一眼,难道这…… 她不由得也看向这苏君正,四目又刹那的对视,她的眸光磊落而锐利,那苏君正立刻就垂下了头。 她心里禁不住有点哭笑不是,这苏君正还真是,单凭这点就断定她和这威远王关系不一般吗?杂心眼是不是太多了点呢? …… 回到府中,没有绣品可忙,九姐儿自然又开始那种单调清闲的日子,好在她的那个大伯母忙碌的很。 除了六姐儿八姐儿的亲事要操持之外,邹氏的亲生儿子文景月也要参加八月份的那大考。 当然,府上参加考试的不只他,还有他们三房的文景水,不过就因为这两个同时参考,才让这邹氏如此的如临大敌。 文景月是这文景水的哥哥,比这文景水年长四岁,还是这侯府嫡出的少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文景月是她的儿子。 这邹氏又岂能让自己的儿子落后,所以此刻邹氏确实没时间没心情耍阴谋诡计—— 结果就是她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是时候好好休养一下了…… “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过来了!” 就在九姐儿正一面惬意的靠在榻上嗑瓜子,一面神游的时候,那青桃推门进来。 “哦,快请!”她赶紧将身上的瓜子屑拂落,站起身来。 “九姐姐!”两人却已经进了门。 她赶紧招呼两人,青桃青杏也看座奉茶。 “四姐姐又在绣嫁妆?”她问十姐儿。 “是啊,我过去找她也没空理我,绣了这个绣那个,真无趣!”十姐儿一听,立刻皱着美丽的小脸埋怨开了。 随着婚期的临近,四姐儿的情绪终于安稳些了,不再嚷着要退婚,然后开始忙碌着那嫁妆的事。 这样十姐儿就失去了一个好伙伴,适逢那段时间她又忙着绣那礼服整天昏天黑地的,这十姐儿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天和小十一一起进出了。 “八姐姐也是,绣啊绣,从现在就开始了,听说那荷包要绣一两百个呢,你说这么多,要几年才用的完呀。”那小十一也道。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八姐儿最舒心的日子了,自从和蒋宇兴订婚后,那邹氏对她好太多了。 以前自然也好,但谁都知道那是假的,只是表面,如今这好是真好,虽然满是虚情假意,但那对小苦瓜头八姐儿来说也是相当难得了。 当然让八姐儿日子过得如此舒心的还有一点重要原因,那就是六姐儿不在,从初四和邹氏回娘家去归省,那六姐儿就留在了邹家,听说是和她表姐邹玲儿一起学礼仪。 邹氏还真是执着,六姐儿的礼仪课在文府没完成,现在又弄到了邹府去了。 有邹氏这样一个母亲,真不知道那六姐儿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 “呵呵……十一,你真傻,那嫁妆里的荷包不是让你自己带的,是要送人的。”九姐儿这边思虑着,那边十姐儿已经开始笑话那小十一。 “送人,干嘛要我们绣来送人,到时我就不死乞白赖的绣那个,凭什么呢?”小十一一听,振振有词。 “你……噗——”十姐儿又笑了,指着她,“你才多大,再说你上边还有一个七姐儿没说好呢,又怎么轮到你?” 小十一立刻红了脸,“十姐姐,你……你不许笑人家……” “十一,”但九姐儿却忽然就想起一个久违的人,问道,“七姐姐近来怎么样?能下床了吗?” 所谓的家法,就是三十杖刑,千万别小看这三十杖刑,不死也要脱层皮,府里有两个小妾就死在这家法上。 这七姐儿好歹是府中的千金,比那些生来就是奴隶命的妾室强,所以家法实行过后,曾经得到医生的医治,所以这七姐儿并未落得那些小妾一般的下场。 只不过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 “嗯,好多了,前天还见那林姨娘将她扶出来吹了会风呢。”那小十一答道。 “哦……”九姐儿点了点头。 “九姐姐,你还想她是怎地?她不出来正好,省得有人整天搬弄是非!”那十姐儿听见说这七姐儿,立刻插嘴道。 想?九姐儿听了却只是摇头一笑,她又怎么会想这七姐儿?难道还嫌被人陷害的不够? 她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七姐儿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七姐儿是不是想通了落到那般境地的缘由?是不是还做着那王府侧妃的梦? “九姑娘,十姑娘,老爷回来了,让您俩过去呢?”就在这时,那翠梅由青杏领着,匆匆的进屋来。 “呃……”两人均一怔。 那小十一便告辞回去,而九姐儿十姐儿也即刻相偕去了正屋的书房。 “父亲!”两人看着太师椅上端坐的那位,赶紧躬身施礼。 “起来了,来,这边坐!”文崇湖难得的对着两姐妹和颜悦色。 别看这人软弱无能,但在儿女面前却总是端着架子,儿子文景水还偶尔能得到这位父亲的亲近,但是两个女儿就别想了,尤其是九姐儿这个丫鬟生的女儿。 两姐妹有点诧异,对望一眼,然后还是去下座的那梨木镌花椅坐好。 坐好之后,那文崇湖就开始老生常谈,无怪乎是一些谨言慎行、礼仪恭顺之类的。 他滔滔不绝的时候,两姐妹都低着头,诺诺连声,于是文崇湖很是满意,只一盅茶的工夫就饶了二人的耳朵。 十姐儿不由夸张的暗吁了口气,九姐儿被她逗笑了,侧头去看她。 “九姐儿……”但不成想,那文崇湖忽然就将手中那天青色旧窑茶盅一放,看向她。 “呃……父亲,有何吩咐?”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站了起来。 要知道自己这位父亲虽然对外无力,但是对内可是至高无上的。 “坐着说!”但这位便宜父亲却似乎并未恼了她的于阳奉阴违,又指了指她身后那梨木镌花椅。 九姐儿满是受宠若惊,赶紧又对便宜父亲一个躬身,又去坐下了。 “听说前些日子你做的那活计是宫里的?”便宜父亲文崇湖又开口问道。 就知道是为这个?九姐儿在心里不由暗暗老爹冷笑,但面上却还是恭敬的答道,“是!” 自己为杨皇后绣礼服的事不敢说全汴州城都知道,但这文府的人又有哪个不知呢?她的这个便宜父亲和蒋氏更是因为这个无限荣光,但这会儿竟然来明知故问这一手,她真的禁不住对其行为满心鄙视了。 记得自从她交了那活,那蒋氏已经问过她好几次为什么那皇后还不派活计给她了。 想必,她这个便宜父亲也为这个急吧,断了那攀附皇后的机会不是天大的损失吗? 其实对于这个,她也有点急,修养的确不错,但问题是这好日子不能长久,她必须居安思危。 实在说她觉得这杨皇后就是不用她了,对于她前面那活计,也应该说点什么吧,只不过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犹如石牛入海,她谋划的那婚途更是毫无信息。 苏师傅当然不会不传信给她,那苏君正自然也不是不意属她,唯一的就是杨皇后哪里没讯息。 难道要这苏家来文府提亲吗? 这似乎又有点不可能,那苏君正和家人的关系明显不好,再说这苏家如今破败,别说李太君不可能答应,她的这个便宜父亲和蒋氏哪儿也说不过去呀…… “多去苏师傅哪里走动走动吧,你们姐妹这绣功自是不可能赶上宫里那顶尖的绣娘,但是弄得那个油皂可是无人能及!”那文崇湖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开口道。 闻言姐妹俩同时一怔,齐齐的望向文崇湖。 什么意思?这是让她们姐妹去巴结苏师傅,攀交皇后的节奏吗?不过这个好像确实可行。 “你们的爹庸碌无能,娘又出身不高,这前程还要你们自己去争取,要想不被人践踏,还需自己多用心思!”这时那文崇湖忽然又轻叹一声道。 姐妹俩再次怔住了。 她们没听错吧?她们这个无能凉薄、还好面子的父亲竟然吐出了这样一句真心话。 “近来家里事多,你们要多帮着你们母亲点!”那文崇湖却并不理会两人的惊异,又对两人吩咐道。 两人自然赶紧应了。 “昨日一个上峰送了我几贴膏药,回头我让人给你拿过去,你去拿给你姨娘吧。”接下来文崇湖对她说的话更让九姐儿惊异的瞪大了眼。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好了,我累了,你们回吧!”那文崇湖又对两个女儿摆摆手。 两人自然不敢多说,赶紧躬身告退。 出的书房来,九姐儿就开始琢磨这样一个问题,你说是不是这人要是能扬眉吐气的做人了,亲情良心都会复苏呢? 从过了年以来,这侯府三老爷就渐渐挺直了腰板,终于到了今日有勇气坦然的面对自己的亲人儿女了? 忽然她就理解了自己这位父亲,庶子的出身,仕途的不顺,自卑、压抑、苦闷,精神世界的扭曲,再加上本性的软弱自私,真的也就懒得顾忌别人了…… “九姐姐,你那次不是说可以做什么加蜂蜜红糖的油皂吗?我们要不要试试?”这时走在她身边的十姐儿忽然问道。 这个小姑娘本来就一直有让三房出人头地、让自己的父母至亲不再看别人脸色的想法,这会儿被父亲大人一鼓励,更是热情十足。 “哦……”九姐儿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可以,不过我们还是最好再多合计合计,争取弄一个最好的出来。” 这样是必须的,因为她与蒋家合开铺子里的那油皂宫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用,上次见那杨皇后,那杨皇后还问过她这个。 要想真的讨得那皇后的好,自然就不能用那些能买得到的旧款式,必须重新想点子,琢磨新款型。 九姐儿觉得自己为自己做了茧,究其量她又能想到多少新款型呢?哎…… 回到屋子里,两姐妹就开始倒腾,连晚饭都只是草草的用了些,到了华灯初上至极,终于想出两种款式,一种就是蜂蜜红糖配方的,可以取名为甜蜜滋养黑糖皂;还有一种就是芦荟紫草配方的,可以取名为紫草芦荟香薰皂。 想好之后,两姐妹就去和蒋氏商量,蒋氏自然支持,连夜就将蒋家那两个资深师傅调了过来,商量之后,第二天就行动上了,有了那两个师傅帮忙,工程自然完成的很快很顺利。 后来看着蒋氏手上那串粉珍珠手链,九姐儿忽然就又突发奇想,何不弄个珍珠美白皂呢? 她立刻就对蒋氏说了,那蒋氏也慷慨,当即就让人去将那串手链磨成珍珠粉,很快几块珍珠粉手工皂又新鲜出炉。 剩下的日子一边等待着那手工皂熟化,两姐妹也开始帮着蒋氏处理邹氏分她的一些府中庶务,空闲时候就会去四姐儿八姐儿那坐会儿,或者教小十一绣绣花读读书,倒是也过得充实。 转眼就进了暑月门,也就是前世人所谓的六月,而六月十三正是四姐儿出嫁的日子,喜事临近,府中自然一派忙碌。 两姐妹虽然没什么具体事务,但是也不清闲。 因为临近出嫁这几天,频繁和袁家人打交道,不只怎么两家就弄出了一点小龃龉,其实这也是在所难免。 但没想到的是那袁世欢张口就以退婚相威胁,气坏了那文崇年文崇日两兄弟,就要闹起来,却被二老爷压了下去。 四姐儿听说这个后满心幽怨,整天郁郁寡欢,有一次竟然在池塘边站了一后晌。 这一出吓坏了苗氏,很怕这四姐儿会有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作为,所以让两姐妹陪着四姐儿,开解开解这四姐儿。 为了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两姐妹只好挖空心思,除了分分秒秒看着这四姐儿外,然后就是逗这四姐儿开心,什么宠物了钓鱼了献上孤本诗词了,九姐儿甚至连前世那些脑筋急转弯都用上了,好歹终于安然的陪着这四姐儿度过了这黑色的待嫁日子。 临四姐儿出嫁的那天晚上,四姐儿哭了,拉着两人的手道,“好妹妹,谢谢你们两个,放心,我会好好的保重自己的!” 看着这刻的四姐儿,念起多年的姐妹情谊,那十姐儿自然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 九姐儿当然也落了泪,但相对于十姐儿却冷静多了,她反过来握着四姐儿的手嘱咐她,“四姐姐,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将自己的嫁妆攥在手里!” 那四姐儿自然连连点头。 “四姐姐……”九姐儿又郑重的看了她道,“另外你还要记住,如果那袁世欢真是无情无义的中山狼,你也莫要忍他,这文府中还有我们,你的家人,你的姐妹,绝对不会放任你被他欺负!” 听着这话,那四姐儿立刻泪如雨下。 “的确,四姐姐,我们会坚决护你的!”那十姐儿也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四姐儿终于流着泪深深点头…… 不管九姐儿和十姐儿有多么伤感和不舍,那四姐儿还是终于嫁了,看着那鲜红的花轿远去,流着泪的九姐儿忽然有一个发现,那就是自己似乎真的已经融入这个古时空了。 又过了几天,两姐妹做的那些油皂也熟化完毕,于是九姐儿有得了一次出府的机会。 这次出府九姐儿还是感觉蛮不错的,苏师傅越发好了起来,甚至还能拿起绣针了,而且也没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人,还也见识了那苏君正的聪敏。 还别说,这苏君正真的比自己的那个嫡兄长强,虽然比不上自己的过目不忘,但确实天赋惊人,一篇老长老长的文章竟然只需几遍就能通篇背下。 “君正肯定会出息的!”当苏师傅这样故意向她称赞苏君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好像跳的真的有点加速了。 当然,最让九姐儿感觉不错的还是这次出府的回馈,只隔了两天那苏师傅就又让人请她去,那杨皇后还真的又派了活计给她,当然还有许多的赏赐和称赞褒扬她的一份口谕。 另外呢,那苏师傅还委婉的向她透露,她已经向杨皇后秉了她和苏君正的事,只待这苏君正考了功名,立刻就给他们赐婚。 听了这个消息,九姐儿几乎喜极欲泣了……呃,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就要嫁掉了,而是自己终于要拜托邹氏这个恶妇的谋算了,哈哈…… 她自然不敢声张,怀着这么美梦,她整个人精神面貌无形中就好了许多,给杨皇后绣那件晨衣也更加卖力了。 但就在九姐儿憧憬美好前景的时候,一个不幸降临了—— 也不知为了一件什么琐事,那苏玉和苏师傅和自己的兄长大吵一架,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就一病不起,傍晚时分就撒手人世。 九姐儿自然伤心,吊唁去哭的双眼红肿才回来,回来后又哭了一晚上,她真的很难相信那个孤傲清高、却又善良坚强的女子已经彻底离开她,与她阴阳永隔了。 只顾恣情悲痛的她却不知道,因为这苏师傅的逝世,她的谋嫁目标再一次生生落空…… …… ------题外话------ 九姐儿吧又为什么嫁不掉了呢?看下章吧。更晚了,写的有点草,希望亲们还满意!   ☆、七十一 进宫—— 时间并没因九姐儿的悲痛就停滞不前,很快就别了七月,直奔八月,而那让全国人民都关心的大考之日也席卷而来。 直到听见蒋氏满是忧心的念叨,九姐儿才惊觉,呃……她是不是应该给那苏君正加加油呢? 不过貌似晚了,已经入场了,她只好默默地为他祝福,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了。 在苏师傅的葬礼中,这苏君正做得真不错,以儿子的孝礼在灵前行了全套。 这一点让九姐儿感动,虽然苏师傅的家产他继承了大半,这般做也应该,但问题是苏师傅已经不在人世,而他的父兄还在,并且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准备时时刻刻找茬。 最后的结果想当然就是和父兄彻底闹翻,惊动了族长,几乎就惹上官司了。 这让九姐儿对这人多了一丝敬佩,冒着可能就考不成的风险,去向苏师傅这样一个不在人世的人尽孝,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吧。 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这个论断太早了—— 随着酷暑炎炎的过去,大考很快就结束了,并且马上迎来了放榜之日,很不幸,文家的两个少爷都落榜了。 这虽然让人沮丧,但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年纪都不大,那文景水更是只有十五岁,而有些人已经两鬓斑斑了不是还在考吗? 文崇湖和蒋氏虽然满心都是望子成龙之心,但对于文景水的落榜还是坦然的接受了。 文崇江和邹氏倒是也平静,特别是那邹氏,九姐儿觉得她甚至有几丝窃喜呢。 想想也是啊,自己儿子什么资质又不是不清楚,最怕的就是府中的两个少爷一起考,人家的那个中了,而自己的这个却榜上无名,那就呕死了。 一般人尚且不能接受,何况又是邹氏这样的人。 对于府中两个少爷的落第,老太君不仅没说什么,还将这两人叫道了跟前,一是好好的安抚,二就是大加鼓励。 后来还让那宁平侯文崇江给这两人找个好老师,另外呢,还吩咐人将府中小庵堂处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专门作为两人温书学习的场地。 对于长辈的宽厚和支持,两兄弟自然感激涕零,然后更加快马加鞭的投入到下一次的备考中去。 特别是这文景水,动力不只是来自内,还来自外。 因为他的同窗好友苏君正不仅高中,而且还是第一名解元,如今这苏解元的名号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 他又怎么不被刺激到呢? 当然苏君正高中的消息,动的不只是文景水的心—— “姑娘,这苏公子还真是出息,第一名呢。” 不同的是文景水是不平不甘,而九姐儿的贴身丫鬟青杏则是满心兴奋和喜悦。 九姐儿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继续垂头看着手中那白蜡虫放养的手稿。 “哎呀,姑娘……”见她这幅模样,青杏就禁不住又点急,“您别看了好不好?” “不好!”但九姐儿却很快的接口道。 “呃,可是……” “可是什么?”九姐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脸色肃然,“那苏君正中了又关我什么事?” “啊?” “呵……”九姐儿忽然就笑了,“傻瓜,有时好事不见得是好事,而坏事也不见得是坏事,知道吗?” “……” “如今师傅已经不在了,那个未言明的承诺又算什么。” 她已经预见了结果,苏师傅的逝去,还有这苏君正桂榜高中的冲击,会让她和苏君正的事不了了之。 放榜那两天,她已经假托给苏师傅做三七的法事为名让人捎了一份祭礼过去,可是那苏君正却无只言片语的回复。 忙着庆贺、忙着应酬……更忙着消受这跃入龙门的喜悦,没时间? 绝不是…… 不是她敏感,记得前世女孩子中就流行这么一个话题,你的男朋友如果忙到没时间给你打电话,那只能说明一点,他不想和你联系。 忙只是借口! 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见异思迁,这样的例子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多的几乎不胜枚举了。 哎…… “青杏,今后记清楚,苏君正是苏师傅的侄子,而我只是苏师傅的弟子,除此之外,我们毫无关系,如今苏师傅逝了,我们也就更是再无交集!”九姐儿又郑重的对青杏道。 “呃……”青杏一怔,但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 “青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九姐儿却忽然又道。 “哦……” “姑娘,这个陈世美太可恨了,忘恩负义不算,竟然还想杀妻灭子,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那个公主也够恶心,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知悔改,还那般盛气凌人,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虽然这青杏是个稳妥深沉的性子,可是听完那故事后,还是禁不住大大的愤慨了。 “当然最可怜的是那个秦香莲,一个好女人,含辛茹苦,却遇人不淑。”很快青杏又开始为了女主人公悲叹。 但悲叹过后,看着那攒眉浅笑的九姐儿,忽然顿悟,“姑娘,您……您的意思……” “我什么我?故事是故事,不要对号入座!”九姐儿却平静的看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到手中的那本书上。 她又有什么不平静的,这苏君正只是她谋嫁、摆脱邹氏的一个目标,其实她并没付出什么感情。 但也幸亏她够理智够成熟,不虚掷感情,更能看开,不然这会儿指不定会有多么伤心愤懑呢? 不过谋嫁目标的再次落空还是让她心头沉闷,在这异世,她也只不过想找个适合的人好好嫁了,然后免去那被人操纵被人践踏的命运,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青芷,你说这陈世美是不是太坏?为了能做驸马,为了那荣华富贵,竟然这般无情……” 那边青杏还未从那个故事中回过神来,向拿了晚饭进来的青芷絮絮说着…… “姑娘,姑娘……奴婢刚才从三夫人屋里听来了一件事,就是四少爷的那个同窗,也就是这次秋闱中了解元的那个苏君正苏公子,要尚公主呢。” 直到几日后的一个午后,九姐儿因刺绣累了,正隔窗望着花池里的那两株白蜡树苗细细研究时,青桃匆匆的推门进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席话,九姐儿才知道自己很有做预言家的潜质。 真正的一语成谶! “噗——”她就禁不住笑出了声。 “呃,姑娘?”笑的那不知这葫芦里究竟都卖的什么药的青桃一阵发懵。 “姑娘……”那正在一边帮她分线的青杏则是担心的看向她。 她对着她摇摇头。 这丫头,也太低估她了,呵…… “哪位公主,难道是静宁?”那正在一边帮九姐儿倒茶的青芷抬头问道。 为了避免人多嘴杂,苏师傅许诺的她和苏君正的事不只青桃不知道,连青芷她也瞒下了,毕竟那只是八字没撇的事。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是正确的…… “就是这位养在皇后身边的静宁公主!”那青桃已经开始将听来的新闻绘声绘色的开始播报,“听人说,这苏公子因为才华突出被当今的太子破格召见,不知怎么就走错了地方,冲撞了这静宁公主的銮驾,本来心里惴惴的,以为要受惩罚了,但没想到却是好事,那静宁公主不只没恼了他,反而被他的仪表堂堂、俊逸外表所吸引,看中了他,然后那天之骄女的公主立刻去见了皇上皇后,然后这事就这么成了,那苏公子马上就被招为东床了。” “这苏公子还真是好运,听说那位静宁公主不只是最得宠的公主,而且还生的花容月貌,性情也是娇憨可爱呢。”那青芷也将自己所知言无不尽的倾倒出来。 “姑娘累了,要躺一会儿,我们出去吧!”那青桃正八卦的兴头,正欲再说,但没想到的是被一边的青杏泼了冷水。 这丫头有点不服气,立刻去瞟窗前的九姐儿,当看见那九姐儿真闭着眼似乎困倦了时,立刻就闭了嘴,向那青芷招了招手,然后两人一起出去了。 “姑娘……”等屋里清静了之后,那青杏禁不住又唤了九姐儿一声。 “我没事!”九姐儿立刻睁开清亮的双眸看她。 青杏还想说什么,但九姐儿却对她摆摆手,“出去吧,我这会儿是真的想睡了。” 青杏无奈,只有转身出去了。 而九姐儿也就真的在榻上躺下来,看着屋顶发呆。 又黄了…… 只是不知道这杨皇后会给她一个什么交代呢,毕竟应下了? 其实她也理解这杨皇后,据说这静宁公主是杨皇后贴身侍女被宠幸生下的女儿,后来那个侍女死在了昭和三年的那场宫廷之变中。 大越朝昭和三年,新皇刚刚登基,大王爷欧阳佑勾结夷族策划谋反,事情败漏后铤而走险逼宫,幸而内有一大批忠志臣子侍卫坚守尽忠,还有外戚杨家从边境马不停蹄的赶赴京城的临危受命,才粉碎了这欧阳佑的阴谋,还以太平。 但这场变动却死了不少人,据说这位叫做倩儿的侍女却死的极有价值,为了掩护那时的三皇子,也就是今日的储君而死,当然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了。 对上这样一个出身特殊、又贵为公主的竞争对手,那杨皇后的天平又怎么可能倾向于她呢? 其实不倾向于她更好,这静宁公主不正是一块试金石吗?试出了这苏君正渣男的品行。 她就不信他那样聪明的人竟然会走错地方,冲撞了公主,应该是有心为之吧,呵呵…… 想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冷笑。 但笑过之后,愁绪又来了,以后要怎么样呢?八姐儿哪儿蒋家在催嫁,这邹氏当然应了。 因为闹了那场风波,这婚事撂着也没意思,嫁过去对两家都好。 只是长幼有序,文家的这些少年们为了考功名,可以晚婚,但是姑娘们就没这么幸运了,那样就需先将六姐儿的婚事办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邹氏借此尽快搞定信亲王府这门婚事的盘算,毕竟娶了嫁了那王妃的位置才真属于自己的女儿。 虽然这两个姑娘如今都不及笄,年岁小点,但是这在大越朝并不个别,话说十五六岁才是一般姑娘出嫁的好年纪,但是十三四岁嫁女的也多得很。 六姐儿的婚事在筹谋中了,那准备给六姐儿找个姐妹去做陪嫁的问题是不是也要摆上桌面了?而作为这首席候选人,九姐儿又怎么不愁? 也不知这邹氏又在做何打算? 很明显自己这颗棋子不听话,但是那邹氏会因为这个放过自己吗? 按理说应该不会,这邹氏是何等的狭隘和歹毒,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这邹氏会如何对付她呢? 此刻邹氏不那么忙了,应该又在算计了吧?自求多福吧…… …… “哈哈……哈哈……连老天都帮我呢,呵呵……” 九姐儿料的不错,就在她为自己未卜的前路发愁的时候,侯府的大太太邹氏正在自己屋的炕上笑的一脸侥幸、一脸得意、一脸欣喜。 “太太,这九姐儿就是不嫁那苏君正了,又岂能听我们摆布乖乖的嫁去王府?” 一边的庄妈妈看邹氏这般,自然也高兴,跟着这邹氏一起乐了半天,直到看这邹氏脸上的笑渐渐止了,才又正色的问道。 庄妈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主子的确神通广大,连皇后身边都有人,其实前些日子,从那苏玉和向杨皇后提府上九姐儿和那苏君正的事,邹氏就知道了这事了。 只不过却不敢声张,更不敢动作,因为还有一个更有神通的人在上面压着,那就是杨皇后。 借邹氏个胆儿,邹氏也不敢在这位杨皇后眼前玩手段,要知道这位杨皇后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她怕到时玩丢了命。 不敢说不敢露,这邹氏郁与其中,自然脾气越发暴躁,这段时间这庄妈妈可生受了不少。 好在终于云彩飘过,日头又出来了。 “呵……”就听邹氏一声嗤笑,“我又哪里会让她嫁到王府去,我是绝不会去养那不听话的狗的。” “呃……” “哼,假如说六姐儿和靖儿的婚期订了,但那作为陪嫁的庶堂妹却暴病死了,你说这婚事还办不办?” “可是……那多不吉利呀?”庄妈妈听罢,心头一凛,异议的话也禁不住脱口而出。 “呵呵……”邹氏又笑了,看着她,“不只是你知道不吉利,都知道,但正因为是不吉利才要这样做,这样谁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呃……” “呵呵,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信亲王府那边该怎么说怎么说,该怎么做怎么做,完全按照六姐儿和这九姐儿同时嫁过去的定制来,但是在府上却先不声张,只等两府商定了日子,然后马上就让这小丫头片子暴病……”那邹氏边说着,愈发压低声音。 “啊,可是……可是这能瞒得过去吗?” “怎么瞒不过去,呵……如果我们有意要瞒,什么都瞒得下,别说这个小丫头,就是老太君哪里也知悉不了,反正这些事都是我一个在办,到时这小丫头片子一死,再跟这老太君说,那样人们也只能说这小丫头片子福薄而已。” “哦……”邹氏的大胆疯狂打算,让庄妈妈脊梁骨直冒凉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邹氏又笑,然后对邹妈妈嘱咐道,“回头你将府上用得着的那几个人叫过来,好好地训导训导他们。” “是!” “还有,”邹氏眯起眼睛沉吟了一刻才道,“过两天我去接六姐儿时,会将珍儿也接来,你去给她腾几间屋子准备一下。” “啊?”庄妈妈听完,立刻惊异的看向邹氏。 “你一定是在惊异我为什么放着玲儿不接,却接个庶侄女珍儿过来吧?呵呵……这个是用来迷惑九姐儿那个小丫头片子的,你让人放出风去,就说我会将珍儿作为六姐儿的陪嫁。” “哦!”听了这句,庄妈妈立刻恍悟,然后真心的说了一句,“太太好计谋!” “呵呵……”邹氏却只是回她一笑。 …… “进宫?” “是啊,姑娘……”翠峰看着那因为这个消息彻底怔住的九姐儿,赶紧又道,“那位过来接您的何公公正跟侯爷在前面厅里坐着说话呢,老太君让我过来给您传信,说让您换件最好的衣服,嗯……还有,这些头面都是老太君给的,让我拿过来给姑娘带呢。” 边说着,翠峰便将手中的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打开,顿时几件精致华美的首饰和珠花便跃入九姐儿的眼帘。 “姑娘,快点,老太君还等着呢。”看九姐儿不动,那翠峰立刻又催促道。 于是九姐儿便顾不得多想,在翠峰和几个贴身丫鬟的侍候下快速的更衣梳妆,然后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她又被翠峰和几个丫头簇拥着直奔延寿堂。 到了延寿堂,邹氏蒋氏几人也都在,当然目光不一,不过却谁也不敢多说别的,和那李太君一起对她这个将要进宫见皇后的人好一顿的嘱咐。 直到听得九姐儿耳朵轰鸣才放过她,然后她就坐上了皇宫里那气派非凡的四驾马车向着那个传说中的地方而去…… …… ------题外话------ 亲们,请多支持! 苏君正会有后悔的那天的……   ☆、七十二 同乘—— 红墙黄瓦,重檐角楼,一切都是九姐儿想想中的华美模样,渐渐地,她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个地方的确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但是还不至于随便杀戮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吧。 但想到这里,忽然就暗暗笑了,自己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有被迫害狂想症吗?明明刚才那何公公说皇后见她是为了交代那些绣品的事呀…… 呃,当然,明白人一听这就是借口,皇后麾下宫女三千内侍无数,又每日日理万机,什么时候会为了两件衣服亲自召见一个绣娘呢? 可是虽然是借口,但不是也反映出一个讯息吗?那就是皇后有事找她,而不是要杀她,呵…… 当然这是玩笑话,实话就是身为臣女的她,可是一直又是油皂又是绣品的为致力于讨好这杨皇后而努力。 看在她如此乖巧的份上,那杨皇后还不至于难为她吧? 再说,和那有点渣的苏公子的事也不能怪她吧,苏师傅提得,她应得,如今赐婚的事黄了,背信弃义的是她好不好…… 这般想着,九姐儿心也坦然了下来,但一抬头,才发现进了那朱红金涂铜钉的宫门,马车也停了下来。 她不敢乱看,只用眼角暗暗瞥着周围的一切,但还没等她看清某一处时,那何公公又请她上了一顶小轿。 又走了长长的一路,那轿子终于在一座殿宇高阔、金碧辉煌的宫前停下,正是皇后娘娘的惠安殿。 入得殿来,自然一片富丽雅致、美央美仑。 九姐儿依然不敢乱看,只低着头跟着前面那穿浅蓝宫装的宫女的脚步,慢慢的就来到一处静谧沁凉的偏殿。 停下步子,九姐儿才敢微微抬眼看,只见一切摆设精致华美,而那身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的杨皇后就坐在这片华美中间。 九姐儿自然不敢怠慢,赶紧伏身给这杨皇后郑重行了跪拜大礼。 “好了好了,起来吧!”那杨皇后立刻让身边的宫女扶她起来,并且赐座给她。 坐下来,那杨皇后就又说起那苏师傅,自然就惹来九姐儿情不自禁的眼泪。 那杨皇后赶紧安慰她两句,九姐儿也就深吸口气,平静了下来,毕竟这里不是恣情悲痛的地方。 “哎……”看着她强忍悲痛的样子,那杨皇后不由得就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对玉和如此长情,也不枉她对你的一片顾念之心了,知道吗,玉和最后的时刻还拜托了哀家你的婚姻大事呢。” 终于说到正题了,九姐儿在心中暗暗地眯起眸子,但是面上却立刻赧然垂头,轻声道,“这个……小九还真不知……” 当然,向杨皇后提这件事的时候,那苏师傅怎么也不可能说是她的意思,这样,她也就自然乐得装傻了。 “你一个女儿家,玉和当然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个。”那杨皇后笑笑,然后又问她,“跟哀家说说,小九有没有中意的人?哀家给你赐婚。” 呃…… 九姐儿在心里不由一阵目瞪口呆,那苏君正的事就这么轻易过去了吗?这皇后也太歹毒了。 但转念一想,也是啊,死人无对症,她这个活人又不敢说,事情好像的确就该这样摆平,先前是她想的太复杂了。 只不过……不过…… “有吧?那说给哀家听听吧。”那边那杨皇后却已经又笑着开口了。 “不是……当然、当然没有……”她赶紧红着脸道,双手也紧紧揪着襟前的衣服,做局促不安状,好像刚才那一滞涩也是因为不好意思的缘故。 “哈哈……”那杨皇后被她一脸小女儿的娇态逗笑了,“好了,哀家也不逗你了,不过你记得要是有中意的人一定说给哀家听……” “母后!”就在这时,就听外面想起一声清甜的娇唤,然后两个年轻女子就相偕着走了进来。 “多大的人了,还每天大呼小叫的。”那杨皇后立刻对那打头的女子嗔道。 “母后,静宁哪里大了?静宁还不满十五呢……”那女子立刻走到杨皇后身边,一面帮她轻轻捏着背,一面撒娇。 静宁公主? 九姐儿闻言不由暗暗看向她—— 一身淡粉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青丝轻轻挽就仙云髻,斜插上一支蓝宝石蝴蝶发簪,肌肤莹莹如玉,眼波如水,确实有倾国倾城之貌。 哎…… 怪不得呢,她忽然很理解那苏君正了,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自己和这欧阳宁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还说呢,不满十五岁……不满十五岁可就要做人媳妇了。”这时那和静宁公主一起进来、身穿金黄色绣兰花云烟衫的女子则笑道。 “三皇嫂,你又说这个,不理你了。”那静宁公主立刻扭了脸,嘟起那樱桃小口,真是既娇憨又可爱。 “母后,这位是?”终于被发现存在了,正是那三皇子欧阳睿的正妃,也就是太子妃郝氏,左都督郝庆天的女儿。 九姐儿赶紧站起来,伏身就要行大礼。 “好了……”但却被杨皇后一把拉住,“私下说话,就不要这么客气了!”语毕就像两人介绍她,“宁平侯文府的九姑娘,你们如今每日都用的那油皂就是出自她和家里姐妹们的点子呢。” “是吗?”两人自然惊讶,齐齐的望向她,但九姐儿却敏锐的发现那静宁公主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异色。 怎么回事?难道这公主知道了自己和苏君正的那段渊源? 看样子是真的有可能…… 九姐儿心头暗暗寻思着,但面上却不露声色,恭恭敬敬的向二人施礼。 “呵呵……”那太子妃郝氏却已经笑了起来,“怪不得呢,一看就是个灵慧的。” “是啊,你弄得那个油皂用起来真不错,我们都爱用呢。”那静宁公主也附和道。 九姐儿自然赶紧谦虚一番。 几人便又问起她那油皂之事,她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功夫不大,就有一个小宫女匆匆而来,向杨皇后秉了一句某某妃来了。 那杨皇后听了眉间就是一蹙,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但不过却还是宣了,这样九姐儿就被移交郝氏和静宁公主照应了。 本来九姐儿说要告辞的,那杨皇后也准了,可是这静宁公主却非拉着那郝氏一起说要再问问她那油皂的事,所以她也只好留了下来。 只不过一出那殿门郝氏就被两个宫人叫走了,最后只剩下静宁公主陪着这九姐儿。 因为曾经差一点就成了情敌的事,这九姐儿自然是防着这静宁公主的,但只不过相处了一会后,她发现这小姑娘并无歹意,而且又是一副无心无肺的欢脱性子,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那静宁公主带着九姐儿在她殿里坐了一会儿,吃了些瓜果,就又带着她出了门,沿着那御花园慢慢走。 嗯,理由也很正当,带她在这个最华美最富贵的地方随便转转。 “……看见前面那棵大榕树了吗?好多年了,独木成林,最是奇葩呢。”一边走,那静宁公主一边对她解说着,渐渐地,两人就行到了深处。 四周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很是幽静秀丽,九姐儿不由得被眼前所见之景迷住了。 “你在此地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这时那静宁公主却忽然对她道。 “呃……”她一怔,却见静宁公主那张美丽的脸上似乎有难言之色,只当她要去方便,也就点头应了。 却没发现,一转身,那张美丽的脸上立刻闪过阴沉而狡黠的笑。 静宁公主走后,九姐儿继续赏景,但渐渐的,她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那静宁公主去了好半天也不见回来,而且那两个跟在她们身后的宫女也借着找公主之名离开了,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似乎也瞬间不见了,顷刻间,这里似乎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不敢再待下去,转身匆匆往回走,但不知怎么就迷了路,转到了一座假山池沼处。 流水潺潺,山石嶙峋,景不错。 但九姐儿又哪还有赏景之心,快步向前,恨不得一步迈到头。 只不过越急越偏偏出状况,忽然脚下一抹可疑的粉红色撞入她的眼帘,那是什么?怎么看着像是女人的…… “啊……嗯,轻点……唔……” 很快,从横在面前的假山后的某个不知名的洞穴里传出来的几声浪吟,彻底的证实了她的猜想,她立刻硬生生的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 屏息静听,却忽然就再也听不到了任何,九姐儿禁不住心一沉。 应该是被自己惊动了…… 这静宁,真不愧是宫斗里长大的,先迷惑自己,卸去自己的戒备心,然后再玩一出借刀杀人。 想想啊,此时此地的欢好,一定是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却又如此疯狂大胆,一定不是寻常之辈所为,自己撞在这样的人手里,又在这诡谲幽深的宫廷里,还有命活吗? 惊恐惶遽中,她的耳力也分外的好起来,她甚至能听到假山后面那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男女压抑的喘息声。 这是要暴露然后送命的节奏吧? 她禁不住大急,急切中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忽然一个主意生了出来—— “静宁公主,您走慢点好不好,等等我呀……哎,您怎么站住了,呃,走吧,皇后娘娘不是还等着我们过去吗……嗯,您、您到底怎么了……” 她很快压下慌乱,装出一副无辜惊异的声调大喊道,但喊到半截却又猛然伸出一只手,快速的捂住自己的嘴,就像捂得那张嘴是别人的一样。 你想陷害我,我偏偏拉你下水! 至于将皇后扯出来,那更是必须的,即使假山后偷情的两人有天大的胆子,打出杨皇后这面招牌,也定有所顾忌。 当然这还不够—— “哎呀,静宁公主您干什么……跑什么?等我呀……”紧接着,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奔跑起来。 这跑就不再是假装的了,可谓是发足狂奔,她想如果前世学生时代也能这么卖力的话,没准已经成为运动员了。 哎,没办法,保命呀! 直到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很长一段路,她才一边喘着粗气停下来,一边回头张望。 当确定身后确实没有人追的时候,她的神经才猛然松懈下来,双腿不知为什么,就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地上坐了好久,直到那天色慢慢的变暗、那经过的宫人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才深吸口气站起来。 可是站起来的那瞬,又发了愁,这迷宫般复杂的皇宫,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呢?要是再遇上那静宁又该怎么办呢? 一边假装整理衣服,九姐儿一边暗暗地到处逡巡着,目光忽然就落到远处的匆匆闪过的一个黑色身影上。 “呵……”她立刻笑了,也顾不得许多,快步的就追了上去,“威远王爷——” 杨国丰转过身来,当目光落在身后的那个清瘦娇小、却生了一双慧黠灵动的眼睛的女孩身上时,不由惊异的一怔,“你……” “我……我今日被皇后宣进宫来觐见的,但却因一时贪看风景跟丢了侍臣,迷了……迷了路,能不能……能不能烦请您将我带出去?” 迎着男人那双锐利幽深的黑眸,九姐儿心里不由的就紧张,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 听了她的话,男人不言不动,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直到她觉得自己这个打算要落空的时候,才听空气中想起天籁的一声,“好!” 她提的高高的一颗心不由瞬间一松。 这种马,真是多作怪,既然答应那就趁早吗?干嘛要这般考验她的心智呀?她又怎么可能撒谎,这宫闱里严格的一扇扇门,岂是她这个弱女子蒙混一下就能来去自如的吗? 呃,当然,有关静宁那一段她确实撒了谎,不过不撒谎能怎么样?难道说我刚才撞见通奸了?她还没疯…… 看着那一双明媚大眼骨碌骨碌乱转的女孩,杨国丰不由瞬间蹙起眉,向她投过冷冽的一眼,然后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呃…… 九姐儿顿时被男人的这一眼吓得心尖一阵跳,不是她太胆小,实在是今日她受了大惊。 这男人一定又认为她乱动心思了吧?可是事实上又哪是这样,是别人算计了她好不好? 算了,反正这男人也已经习惯了误会她,就让他继续误会吧。 哎,不过你说这明明以为再也不见的人,怎么就总是遇见呢?看来命运还真的是喜欢作弄她…… 不过很快她就无暇再多想,因为男人的步子太大了,再不追就远了,她赶紧加快脚步,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 “文九姑娘——”但就在九姐儿以为自己平安踏过这一关之时,就听身后传来这样一声。 她的神经不由再次紧张起来,紧攥的手心也瞬间冷汗涔涔,因为来人正是刚才跟在她和静宁公主身后的那名宫女。 “适才公主不适提前回去了,没知会姑娘一声,特来让奴婢替她向姑娘赔礼!” “哦,没事!”九姐儿赶紧道。 当然还有后话—— “不过还请姑娘能多留片刻,公主还想向姑娘详细的请教那油皂之事。” 当然不能再回去,这公主本来就对她满腹杀机,刚才又被她摆了一刀,这会儿肯定早已经备好了手段对付她吧? 可是该如何推脱呢?因为稍微一个疏忽,又可能会给了这静宁对付她的借口。 九姐儿的一双汗津津的手不由伸开又攥紧,大脑也乱了,思绪短路,难道自己真的要再入虎口吗? 哎,这个世道还真是残酷,不是你不犯人别人就饶过你了,你再恭顺谦恳,有些人还是恨不得你死。 一种愤恨悲凉的情绪忽然就从九姐儿的心底滋生而出,她禁不住一阵鼻子发酸,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 “回去告诉静宁,就说文九姑娘不能过去了,因为慧儿还在家里等着她,也要问那个什么什么的做法。”就在这时,忽然天籁再次响起。 这一声不只惊呆了那小宫女,更是惊呆了九姐儿。 目光落在那张清冷无波的脸上,她有点难以置信,这人难道已经看出其中的奥妙?还有就是……这人这是在帮她吗?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威力? 事实证明,九姐儿多虑了—— “是,王爷!”那小宫女在惊讶过后,赶紧恭敬的一颔首,然后又对着九姐儿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而那杨国丰也毫不给九姐儿缓冲的时间,转身就走了。 九姐儿又岂能放过眼前这颗救命稻草,赶紧跟上,甚至在杨国丰要重新帮她安排一辆马车时也执意拒绝了,百无顾忌、匆匆忙忙的就爬上了杨国丰那辆黑色的平顶马车。 只不过等到马车行驶起来,九姐儿才猛然觉悟到自己这一举动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巴巴的撵着和一个男人同乘,而且在马车这样的私密空间里孤男寡女相对,这要是让李太君知道了,大概自己也就得马上送庵堂。 瞬间就想了五姐儿,她禁不住满心复杂的暗暗瞥向对面的男人,但瞥过之后才知道自己一切思虑都是多余,因为对面的男人侧身坐着,而且闭着眼,脸上的神情也是清冷至极,根本就当她不存在般。 这人怎么这么冷这么丧,是家里人死了人的节奏呢?九姐儿不由不地道的暗暗腹诽。 但过了几天之后,事实再次验证了九姐儿有一语成谶的预言家潜质,威远王妃在缠绵病多年之后,终于病逝了…… …… ------题外话------ 亲们,字数够厚道吧,赏张票票过来吧! 其实这男主并不是那么种马,典型的古代男而已……   ☆、七十三 八卦—— “……不是听说,是千真万确,我娘家大嫂去吊唁时,亲眼所见,那王妃夏氏的叔叔一家就是赶着驴车来的,穿着粗布衣裳,那些小孩子更是见了那些果子馋的都流口水,哎,洋相可真出了不少。” 清晨,延寿堂里,甄氏正对坐在身边的苗氏八卦着什么,看起来,应该对自己说的某些人和事很是不屑,薄薄的嘴唇抿着,一脸鄙夷的模样。 “是吗?那杨家的人不嫌吗?要知道杨家可是泼天富贵之家,那样的亲戚上门不怕被人笑吗?”苗氏惊异,又问道。 “嫌什么呀,我嫂子说了,不管是那老太妃孟氏,还是那威远王,都对那夏家的人敬重的很,将其待为上宾呢。” “这样啊……真是难得!”苗氏听了禁不住连连点头,但忽然就想起了什么,语气不平且愤愤的道,“其实啊,这才是真正钟鼎显赫德隆望尊之家,比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家强多了,哼!” 甄氏当然知道她在说哪家,基于两人从苗氏失势以来这段时间处的还不错的关系,立刻劝她道,“算了,二嫂,心气平和些吧,好歹现在四姐儿还是袁家的媳妇呢。” 四姐儿和袁世欢的这门从婚前就不被看好的婚事,还真的没带给众人一丝一毫的惊喜,从三日回门那天,四姐儿就是哭哭啼啼,一肚子的苦水。 也是啊,那已经身怀六甲的小妾不只出身不低,而且伶俐善逢迎,哄得袁家一众人都心向她。 偏偏又碰上四姐儿那样寡淡无争的性子,不受气似乎不可能。 特别是最近,府上两个少爷的落榜更是让袁家看不起四姐儿,那顽固无脑、还一派自以为是性情的袁世欢每每说起总会讥诮四姐儿,诋毁文家。 无他,谁让不怎么样的文家,当初他只不过婚前纳了个妾室,就闹腾的满城风雨呢…… “媳妇?他袁家什么时候将四姐儿当成媳妇了?”说到这里,苗氏禁不住就红了眼圈,“真后悔当时硬让四姐儿答应了那门婚事,要真等到现在也不见得没有更好的……” “更好的?”甄氏闻言不由愣愣的看着这苗氏。 “哎,一转眼这夏天就过了,清心庵那边的枫叶该红了吧,改日有空去瞅瞅。”但这时、那坐在两人对面、看似在和翠屏说着预备秋装的邹氏、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苗氏听了,立刻就一脸羞惭的低了头,闭口不语了。 看看苗氏,又看看邹氏,甄氏脸上很快闪过一丝了悟,然后漠然又讥诮的一笑,也闭上了嘴。 而挨着邹氏做的蒋氏却依然是那副招牌动作,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文家的众位姑娘,还有一个外来女客邹珍儿就坐在几位太太身后,听着看着几位长辈的你来我往,却都一脸大眼瞪小眼的懵懂状。 “二伯母大伯母她们都是什么意思?说起清心庵,难道是允许我们上山看五姐姐吗?” 那坐在最边角的小十一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地问她身边的九姐儿。 可能吗?面对着小十一这个问题,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摇头,这个傻丫头,总是怀着这么美好的想法,怎么就一点也不像那刻薄的甄氏呢? “当然不是!”转眸看了十一一眼,九姐儿很肯定的道。 苗氏口中的“更好的”应该就是指给威远王杨国丰做继室吧,而邹氏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提起和五姐儿有关的事,那其实也就是变相的提醒她—— 真是异想天开,难道你忘了那五姐儿是你的庶女了吗? 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可是不只你家四姐儿别想,就是文府其他的姑娘也休想。 哎…… 可恨之人真是必有可怜之处,对于她的这个最近总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二伯母,九姐儿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道这门第和富贵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硬逼着四姐儿嫁给那袁世欢,这会儿看见人家死了老婆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说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一点也不为过…… “老太君说今日她实在没精神,不想起,让您诸位先回去,明儿再来!” 这时忽然门帘一掀,身着一件淡紫色比甲的翠峰走了出来,对众位姑娘媳妇福福身道。 “这……”众人一怔,纷纷上前问候。 翠峰和那随后出来的方妈妈就有点招架不住,最后只好请了几位太太进去看那老太君,而众位姑娘则被打发出来,各回各屋。 “九姐姐,还和十姐姐一起去我那儿吧,我新得了一副双陆棋,我们绣会儿东西然后一起玩。”一出延寿堂,小十一就拉着十姐儿快步追上九姐儿。 “呃……”九姐儿愣了愣,笑着对二人道,“不了,我还有活计要做,还是你们两个人玩吧。” “九姐姐这么拼命,还真的就快成了司制坊的绣娘了呢。”听她说又要绣东西,那十姐儿立刻语气凉凉的道。 “哎,不拼命能怎样?”她立刻苦笑一记,道。 如今这是真心话,自那日入宫被静宁设计之后,她就真心觉得这件事不好起来。 所谋落空,这巴结皇后的意义性就差了些,反而让她颇有负担之感。 怕只怕有一日自己又被宣进宫去了,再遭遇一次那种事,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好运躲过。 说来说去自己还真得要谢谢那种马,不仅成功的帮助自己脱了身,而且将自己送到街上时,又吩咐人去拦了一辆宫廷外出办事的马车来,然后用那辆将自己送回了府。 如此缜密又为自己考虑,可自己竟然还咒人家死家人,最惭愧的还是人家真的就死了家人…… “九姐姐,要仔细眼睛呀!”看她一脸不郁苦闷,十姐儿那小姑娘立刻又被打动了,不再说风凉话,反过来安慰她。 “嗯,我会的!”她立刻点点头。 “六表姐,等等我好不好?”就在几人说话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花裙的娇美女子正一边追在六姐儿身后,一边娇声叫着。 正是邹氏前几日回娘家去接六姐儿,捎带着接回来的侄女邹珍儿。 邹氏有三侄女四侄子,成年的侄女有两个,一个是这个邹珍儿,还有一个就邹玲儿。 虽然同为邹氏的侄女,可又不同,那邹玲儿是嫡出,而这邹珍儿则是庶出,至于邹氏之所以将庶出的邹珍儿接过来却不接那嫡出的邹玲儿,据那庄妈妈透露,好像有将这邹珍儿做六姐儿陪嫁的意思。 开始那两天,见了这邹珍儿后,九姐儿当然是大大的欣喜了一番,因为重新物色了人,不就证明那邹氏放过她了吗? 但后来始终寻思着不对,一是这邹珍儿虽然不像七姐儿一样心术不正、不安分,但却是个不讨喜的,邹氏与其将这样一个嫁过去,还不如七姐儿呢,可能吗?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多次交道和交锋,让她深深的知悉这邹氏,除非让那狗不再吃屎、狼不再吃肉,否则她真的不相信这邹氏能放过她。 呵呵…… 每当这番鉴定完毕后,九姐儿总禁不住在心头暗暗冷笑,然后愈发细心愈发警醒,只等着这邹氏狐狸尾巴外露,好及时反击。 生活还真是难,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九姐儿想起这些就禁不住一阵阵身心疲惫…… “我走了几天,你们几个就结帮搭伙,叫都不叫我,什么意思吗?”让九姐儿疲惫的人又来了。 “六姐姐这是哪里话?” 看着那抱着小白狗贝贝昂首挺胸走进的六姐儿,九姐儿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笑笑道。 “还哪里话?你们几个说说,这几日怎么都不去找我,小八那个闷葫芦在绣东西,可我闲着呀,你们又不是不知。” 那六姐儿自然不买账,一边将那贝贝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一边叉着腰,一副要和几人理论的模样。 小十一被六姐儿的气势吓住了,自然不敢说话,十姐儿要说话,但却被九姐儿一把拉住。 十姐儿转头看她,她却对她摇摇头,然后上前,笑着对六姐儿一指那气喘吁吁的也跟上来的邹珍儿道,“六姐姐,你不能只陪着我们玩,而怠慢了客人呀。” “不怠慢不怠慢,”不待六姐儿开口,那气息还未定的邹珍儿就已经对着众人满脸负罪的抢先开口,“都是珍儿不好,为了陪我,耽误了六表姐和众位表妹嬉耍的时候,珍儿在这里向众位表妹赔罪了!”边说着,毫不含糊的对着众姐妹深深一鞠躬。 但对于她这番恭谦的举动,众姐妹却并未报以热情,六姐儿偏过脸,而其他姐妹则是笑而不语。 礼多人不怪,这句话不假,但假如一个人礼太多太琐碎了,你怪不怪呢?答案是肯定的。 而且相熟的人之间,总这样,也会让人觉得太虚假,自然就烦了…… “还请各位表妹勿怪珍儿,珍儿……”但那个被人烦的人却并不自知,嘴一张,又要继续。 “好了……你!”但很快却被一个声音吼断,正是那六姐儿。 这几天,六姐儿已经被这个庶表妹烦死了,偏偏母亲还一脸郑重的嘱咐她必须善待她,不然就还将她送到外祖家去交给那两个嬷嬷。 但是现在家里的这帮姐妹也开始疏远她,理由竟然还是因为她这个庶表妹,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自从恶了七姐儿后,六姐儿就开始加倍的珍惜和其他姐妹的关系,无他,只是习惯了被人追捧的她,怕孤单而已。 “呃……”饶是那邹珍儿再不耻自我菲薄,六姐儿这一声,还是让其瞬间涨红了脸,眸中含了泪,不过却依然礼多,“六表姐,你别生气,是珍儿不好,珍儿不啰嗦了……” 看的九姐儿一阵心酸,说来说去,也是因为庶女的身份吧。多讨巧多卖乖,才是能生活得更好之道吗。 “六姐姐,别这样,你可以邀请我们和珍儿表姐一起,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九姐儿赶紧对六姐儿建议道。 “你们愿意和她一起?”六姐儿看了那邹珍儿一眼。 “怎么不愿意,求之不得呢。”九姐儿又笑道。 那邹珍儿立刻向九姐儿投来感激的一眼。 ——于是九姐儿也没回屋刺绣,十姐儿和十一也没去四房那里,六姐儿又让人去喊了那已经回屋绣嫁妆的八姐儿来,几女孩就一起在花园的树荫下蹴鞠,清亮的笑语声在晨光里回旋荡漾…… “……听说这威远王杨国丰十一岁就随父兄征战沙场,更是因十年前直捣鞑子老窝的那场乌沙之战而扬名……想想,十年前,他才十三岁,真正的少年英雄啊,北边寒苦之地更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军中有威远,鞑子惊破胆……” “那新丧的威远王妃姓夏,听说是威远王手下一名老将的女儿,那名老将为国捐躯,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患先天不足症的女儿,那威远王也是有情有义之辈,竟然就为了了却这名老将的心愿,要娶那位夏姑娘做王妃,那老太妃自然不满意,那皇后娘娘也反对,可是这威远王爷还是执意娶了,听说五年前这件事闹得可轰动了……” “只不过这位夏氏王妃因为病弱,入了杨家的门多年却无所出,这杨家本来如今就人丁凋零,那老太妃自然就开始张罗着给这位王爷纳妾续香火了……” 也是因为对这邹珍儿的友善,文家的众姐妹才有机会听到了如今京城中风头最健的那位威远王爷的事。 玩累了,坐下来,那邹珍儿就开始给众姐妹将自己所知道新闻轶事。 众姐妹自然听得认真,因为五姐儿的事,更因为闺阁少女对英雄偶像那莫名崇拜之情,让众姐妹对这威远王有着一种谜一般的向往。 当然,九姐儿除外! 听了这些,九姐儿不由暗暗笑了,奉使命播种,听上去似乎真的很高洁呢。 不过她想就是他娶了正常的夫人,正常的生下了儿女,也会照样纳妾,到时就会有其他的借口喽,这就是主观不努力客观理由多,嘿嘿…… “九姐姐,你笑什么?”这时小十一却忽然看了九姐儿道。 “呃……”九姐儿一怔,没想到自己一个不注意,竟然外显了,赶紧打岔,蒙混过去,“我哪里笑了……珍儿表姐,快说说……说说那威远王有几个妾室,几个庶子女……” …… ------题外话------ 想多写点来,可是有晚自习,哎!   ☆、七十四 山雨谷欠来—— “嗯……今年刚进王府的富贾王家的嫡长女,还有去年皇上赐的两个美人,再加一两个通房,算起来应该有几个吧。” 就知道这邹珍儿知道! 这段时日,因为防备着邹氏的手段,九姐儿没少让人打探这邹氏和邹家人的事,从而发现了邹家人一心想要攀附威远杨家的事,而筹码就是邹氏那位居正二品大学士的兄长邹志勤的嫡出女儿邹玲儿,也就是这邹珍儿的嫡姐。 最初准备攀附的应该是那杨家老五杨国元,但后来不知怎么又转移了目标。 也是啊,相对于那无爵位无功绩的杨国元,这杨国丰的条件优越多了,哪怕他已非青葱少年。 既然得了这个心思,那邹家人自然努力打听这杨国丰之事。 只是此刻她很有些同情这邹玲儿,鳏夫,还这么多妾室,不值呀…… “至于这庶子庶女,我就不知了。”这时那邹珍儿又道。 “哦……”众姐妹点点头。 “嗯,还有……”那邹珍儿又欲再说,众人也立刻支楞起耳朵。 “七……七姐姐……”但这时那面向几女孩坐的那亭子外的小十一却忽然惊讶的来了一声。 众人一怔,瞬间纷纷回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那站在不远处的甬路上的七姐儿—— 头上只盘一个简单的发髻,未带任何的珠钗饰物,一张本来就略尖的脸更小了,两颊深陷,只剩一双大大的眼睛,浅青色窄袖夹衫穿着身上松垮垮的,给人一种形削骨立之感。 这会儿见到七姐儿,在众姐妹意料之外,所以众姐妹都惊呆了,而邹珍儿又不认识七姐儿,也只是张着一双大眼望着。 ——一瞬间,四周只余一片沉默。 “呵……”还是七姐儿率先笑笑,开了口,“怎么,这么几天不见,姐妹们都不认识我了吗?”边说着边向亭子走过来。 她一行动,众姐妹不由再次惊异的瞪大了眼,因为她的左脚一拉一拉的,竟然……有些跛。 “呜呜——” 人没开口,但一只动物却开了口,那就是六姐儿养得那小哈巴狗贝贝,此刻正对着七姐儿,呲牙警戒。 “好可爱的小狗!”七姐儿的目光慢慢落在眼前的小白狗身上,很明显已被那小白狗的风姿迷住了,不仅没计较这畜生的无礼,反而一面向着那小白狗走进两步,一面赞道。 “汪汪——”只不过这畜生似乎并没感受到七姐儿的友好,竖毛狂吠,大有你再走进我马上就给你一口的气势。 众姐妹依然冷眼看着,不说话。 “连你也看不起我吗?”七姐儿不敢往前了,哀怨又自嘲的轻叹一声。 “贝贝!”这一句,别的姐妹还好,那六姐儿坐不住了,站起来,先是斥骂那贝贝,然后看向七姐儿,“七妹妹哪里话,贝贝只是不认识你罢了。” “六姐姐,这狗是你的……嗯,纯种的八哥犬,好惹人喜爱呀。”七姐儿的目光在六姐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低头又看向那已经安静下来的贝贝。 “算你有眼力,这是一个大食人送舅舅的,一般人买不到呢。”那六姐儿一听这个,立刻一脸兴奋的炫耀道。 “是吗?”那七姐儿立刻提高声调问道。 “哪还有错?我跟你说……”六姐儿一听,那话匣子立刻打开了。 看来不管七姐儿沉寂多久,最懂六姐儿的需求的还是她,才两句话,那六姐儿就似乎弃了以前那因为站在正义天平一边而对七姐儿生出的嫌隙,开始和她津津乐道起来。 十姐儿看不下去了,鄙夷的勾了勾唇角,然后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回她一笑,转眸去看八姐儿。 那十姐儿便也同情的看向那曾经作为七姐儿陷害对象的八姐儿。 但那八姐儿却只是低着头。 那十姐儿便怒其不争的叹一声,扯唇。 九姐儿见了不由在心中摇头,暗笑,看来这逆境成长起来的人永远都比顺境的心智高超成熟。 这十姐儿大概永远也想不到那被自己哀怜的人其实是最会伪装的! 前些日子,那八姐儿已经暗暗和她通过气,说七姐儿那里已经办妥,她想应该是这八姐儿已经那场私通风波中邹氏用的那些手段透露给这七姐儿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八姐儿是如何操纵的,但想想这八姐儿沉稳的性子倒也放心。 那样这七姐儿是不是还做着那侧妃梦呀?还是这会儿的这番作为是另有目的和打算呢?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再次又看向那正论狗的两人…… “九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去打双陆?”但冷不防却听那十姐儿问她。 “呃……”她一怔,才发现十姐儿和小十一已经站了起来,正要继续先前两人的玩耍计划。 “不了,玩了这么半天,我也该去干活了。”九姐儿立刻对两人笑着摇头。 两人听罢,便不再叫她,相携离去。 看两人走了,九姐儿便也站了起来,准备回去干活,发昏当不了死,哎! 但目光忽然落到那眼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眼巴巴看看那个、但却再也不敢多说话的邹珍儿身上,感慨六姐儿淫威的同时,心头也一软,张口就像她问道,“珍儿表姐要不要去我哪儿坐坐?” “好啊……”邹珍儿一听,立刻小脸一亮,但稍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摇摇头,“多谢九表妹盛情,还是改日吧!” 呃…… 看着她,九姐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攒眉,自己似乎真的该和这邹珍儿多接触,当事人的反应永远都是最可靠的。 只不过明显邹珍儿不愿和她深交,这要怎么办呢? 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到一边沉默不语的八姐儿身上,暗暗一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对那邹珍儿笑笑,“小九先走了!”然后转身回屋。 回到屋里之后,九姐儿并没马上刺绣,而是立刻让青杏去找翠梅,让她从铺子里拿了几块油皂回来,傍晚的时候就打发青芷给这邹珍儿送去。 不过很快,那油皂就又被退了回来,看着那被退回来的东西,九姐儿笑了,然后又打发人给六姐儿八姐儿和小十一送去,当然给八姐儿送去的那油皂是加了东西的。 呃…… 不是她想将事情搞得这样地下党一样,实在是那邹氏太精明,在这白色恐怖之下,她和八姐儿不敢亲近更不敢多走动,唯恐引起这邹氏疑心…… 接下来的日子,九姐儿没有时间再顾忌这内宅的事,因为舅舅让人捎信来,她买下的那片青榔树林有些树杈已经挂白,这应该是到了采蜡花摘蜡虫的时节了吧。 无疑这个过程是相当关键的! 她自然不敢疏忽,赶紧去秉了蒋氏,又通过蒋氏去联系了那蒋宇兴,然后一起去那片青榔树林走了一趟。 好在带去的人手不少,而蒋宇兴和翠梅,还有蒋家的几个师傅都是相当聪慧之人,只一天的时间这个过程所需的注意事项,还有近期的打算都大致上安排妥当。 虽然妥当了,但是突发情况实在不少,特别是在九姐儿也是摸索阶段,只见过猪跑,这猪肉并没吃过,所以这个过程是艰难且辛苦的。 再加上她这个侯门千金不能随便出门,这更让觉得吃力和心交力瘁,每日不是捧着那手稿蹙眉思索,就是在翠梅青芷一起商讨探索。 翠梅一个人用不过来,所以她就将识文断字又曾经在家里的庄子上帮父母种过田的青芷发展了起来。 还不错,小姑娘确实是可造之才,几天下来,她教的那些就基本掌握了,而且那青芷还是相当精明的人,转手就将她教的这些偷偷的教给她的舅母吴氏,这真是让她大大欣慰。 舅舅一家虽然从她和蒋宇兴谈了这蜡虫的事就开始被吸收到蒋家的麾下,帮着蒋家管理在城外新买下来的一处山林,可是也毕竟不如自己掌握技术。 她当然也想教他们,但实在是人在闺阁,身不由己,不是这蒋氏罩着,她又哪里能随便出去,可那罩着她的蒋氏又怎么愿意她这般做。 对于这个嫡母,她自然不甘忤逆,自己的前途还攥在这个嫡母手里呀! 日子在忙碌充实中飞逝,经过半个月的奋斗,山林那边终于忙完了,虽然那白蜡因为没掌握好火候损失了不少,但好在那蜡虫还管理的不错,如今已经都挂在树上,又专门找了人看顾,相信来年定会丰收。 “姑娘,您又瘦了,看看这件衣服,前几日才做的,就这么宽松了。”看着那一件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刚刚上身的九姐儿,青杏禁不住皱起眉头道。 “没事,这几天我多吃点长回来!”不愿听这个像老妈子似的小丫头的唠叨,九姐儿赶紧道。 “姑娘……”看她这样,青杏又急了,想说什么。 “姑娘……”但这时门却被青桃匆匆推开了,“我刚才听六姑娘屋里的清香说,两日后那信亲王府的人就过来纳征了,婚期定在两月后的初九。” “哦……”九姐儿一怔。 那青桃又欲说什么,但九姐儿却劈头问了她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青芷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上月三姐儿临盆,生了一个儿子,三日前文家人去做了满月,九姐儿一是因为太劳累,二是因为不愿和这邹氏一起出门,所以托病没去,让这青芷去了。 但没想青芷去了后就没回来,说是家里接走了,母亲病了。 “没有,庄子里没人捎信来!”青桃摇摇头。 听了这个,九姐儿不知为何,心就“突突”的一阵跳,有种山雨欲来的征兆…… …… ------题外话------ 忙啊……   ☆、七十五 天花—— “姑娘放心,这青芷确实是回家了,那古婆子昨儿出门采买说碰上她姐姐来城里交绣活,她姐姐还专门带了她最爱吃的赵记桂花糖回去,还说她生病的娘也爱吃这个,多买了些呢。” 看九姐儿脸色不对,那青杏立刻想了想道。 “姑娘,有什么不对吗?”那青桃也一脸懵懂的问道。 九姐儿摇摇头。 没什么不对,但又似乎一切都不对。 记得上次将青芷从自己这里调开,也是青芷的娘病了,而且在刚刚给三姐儿的儿子做过满月之后,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没阴谋吗? 特别是如今又面临着六姐儿大婚,她怎么想怎么就感觉心头不安。 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这段时间邹氏一忙三姐儿的满月,二忙六姐儿的婚事,应该没时间算计她吧? 再说现在这陪嫁的人不是已经确定了,邹珍儿,而且这些日子那又修复了和六姐儿关系的七姐儿跟那邹珍儿争得正是热闹。 哎…… 她万万没想到经过那场杖刑之后,七姐儿竟然初衷不改,还是心心念念的做那侧妃,甚至还在有一次路上遇见她之时,将她好好讽刺了一顿。 说什么? 自然是嘲笑她那侧妃别想了,被人代替了,沦为和她一样的下场。 执迷不悟! 她只能这样叹息一声。 这七姐儿不是还算是有点智商的吗?叹息之余她还禁不住有些纳闷。 “姑娘,对了……徐姑姑刚才说姨娘身体还不好,您要不要去看看?”这时那青桃又道。 “还不好?”九姐儿听罢不由深深蹙眉。 青桃点点头。 九姐儿没再多说,让青桃青杏收拾了一下,然后主仆三人一起向后院走去。 她也确实该去看看她这个亲娘了,已经有些日子了,先是忙着皇后的绣品,最近又忙着这白蜡树的事,不待见的人应付了一个有一个,可是自己真正关心的人却来不及见,人生真是各种无奈呀。 只不过到了徐姨娘处,才知道徐姑姑夸大军情,那徐姨娘除了脸色差了些,并没什么事。 怎么能骗她,让她担心呢,九姐儿禁不住懊恼。 后来看着姨娘和徐姑姑一大碗奶酪、一大盘点心、一大碟粉蒸鱼的往外端,她的那点懊恼也就被感动所代替了。 看重你身体的永远都是最关心最关心你的人! 肚子被两人塞得溜圆,连青杏青桃都没能幸免,这时徐姨娘又开始催促九姐儿回去了。 九姐儿自然不敢再坐下,怕只怕一会儿这徐姨娘又真的去做她说的那双皮奶,那样她的肚子就真的受不了了。 吃着奶酪时,她偶然就想起了前世吃过夏季吃过的那双皮奶,念叨了两句,那徐姨娘就记下了,直说要立刻做给她吃。 大囧……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但看着亲娘那热情的模样,她又不能说不,哎! 从徐姨娘处出来,九姐儿禁不住松了口气,但随后又笑了。 别说,被人爱被人温暖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呢! 沿着花园,主仆三人悠闲地走着,只当是消食随便赏景,要知道这段时日以来,这样时光真的很少。 月季火红、牡丹怒放,暮夏的花园里此时正是一片姹紫嫣红,几人不由得就被这美景吸引了。 “九妹妹好雅兴!” 但看着看着,就碰到了不愿碰的人,那就是领着一个丫头走过来的七姐儿。 青桃青杏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到七姐儿的腿上,这杖刑的后遗症让七姐儿顺利成为府上众人关注的对象。 很明显,她已经尽力的克服了,总是穿着装了高低的鞋子,步子也总是迈的很慢,可是却依然惹来众人关注的目光,这让她很是怨恨。 果然,七姐儿脸上连假笑都挂不住了,美丽娇媚的脸上满是寒霜,瞪向青杏青桃二人。 青杏青桃慌忙低下头,装出讪讪的模样。 但这幅情态却惹得九姐儿在心头一阵暗笑,她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故意的,青桃是有点神经大条,但青杏做事又哪里是欠思量的主。 “七姐姐今日也好雅兴!”九姐儿假装未看出这一细节,笑吟吟的对那七姐儿道。 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笑脸,九姐儿就禁不住一阵生恨—— 凭什么,这个和自己一般出身,才貌远远不如自己的堂妹却处处比自己强,不仅让嫡母疼姐妹爱老太君喜欢,竟然又得了那苏师傅的青眼,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竟然就抢了她侧妃的位置。 不过幸亏如今自己又讨了大伯母的欢心,终于事情有变了,呵…… 想到这里,七姐儿禁不住又笑了起来,顺势出言讥讽,“我不只今日好雅兴,而是日日好雅兴,像我这样的闲人,不比九妹妹,忙开铺忙制东西,我整天无所事事的,再没点雅兴,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也是瞎忙,闹着玩的时。”九姐儿自然赶紧谦虚。 “是啊,也就是闹着玩,凭着这些小打小闹又哪里攒的够嫁妆,是不是呀,九妹妹?”谁知那七姐儿竟然就语出不善,说完竟然还掩袖向着身边的丫鬟笑。 七姐儿的这番举动让九姐儿身边的青杏青桃都瞬间变了脸,但九姐儿却还是那副淡定神情,笑笑,对这七姐儿道,“看来七姐姐的嫁妆是有着落了,是四婶婶给你准备的吧,那恭喜了。” 很明显,这句话戳中了七姐儿的痛点,七姐儿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狠狠的瞪着九姐儿。 甄氏老早就扬言,七姐儿的嫁妆她一分不出,也正是这个理由,让那些原先还想给七姐儿做媒的人纷纷退却了。 为了这件事那老太君还曾经找过甄氏,只不过甄氏又岂是省油灯,捡了这个机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诉苦,结果就是老太君不仅没将这件事解决,反而弄得老太不痛快。 后来那四老爷文崇海在七姐儿母女的撺掇下,也试图干涉这件事,但不过被那甄氏一哭二闹三上吊,乖乖败下阵来,再也不敢管了。 自此就没人敢再提这事,七姐儿的婚事也一日一日的蹉跎下来。 想比这七姐儿,她要幸运多了,起码这蒋氏从来没说过不给她办嫁妆的事,更是主动让她开铺子,赚银子,这样到时这嫁妆的负担也可以减轻些吧。 “你少给我添堵,”但很快那七姐儿就又面色恢复如常,甚至娇媚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哼,不用嫁妆我照样能嫁!” “哦?是吗?看七姐姐话说的这么满,不会是已经……已经郎情妾意了吧?”九姐儿又道,说完后还故意学着她刚才的那个表情掩袖笑。 一边站的青桃和青杏见了,立刻捧场,也一个个的捂了嘴巴笑的欢实。 “你……”七姐儿被她气得脸色禁不住一阵青白变幻,随后又瞪了她道,“我告诉你,文九姐,休要逞口舌之快,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我嫁的一定比你的强,你等着,等着哭的那天吧!” 七姐儿说完,再也不看九姐儿,领着那丫鬟转身就走。 看着七姐儿那缓缓又袅袅的背影,九姐儿脸上的戏谑玩笑神色转瞬收尽,眉头轻凝,寻思。 什么节奏? 怎么听着像是这邹氏又许诺了这七姐儿,那邹珍儿呢?难道两个一起嫁吗? 嗯,嫁吧一起嫁吧,那样自己就可以过些安生日子里。 以后的几日里,九姐儿白天忙那白蜡树的事,到了晚上就刺绣,生活过的忙碌而平静。 唯有让她惦记且心不安的就是那青芷一直都没回来,让人去问,结果回话还是母亲病了,在床前侍疾。 青芷不在,她只觉得好像却了一只眼睛和耳朵,以前隐蔽的事都是交给青芷去打听,因为这青芷自小跟着这三姐儿,内院外院混了好多人脉,打听起来事来方便。 另外一点就是这青芷精明又伶俐,不像青桃一样冒冒失失,也不像青杏一样呆板,很招人喜欢…… “姑娘姑娘,不……不好了,青芷她……她去了……”就在九姐儿思虑间,那青桃满脸泪雨的从外面奔进来,向九姐儿道。 “什么?”九姐儿禁不住一怔,手中的书稿就“啪——”的一声,“真的吗?” 那青桃没说话,只是哭着点头。 “怎么回事?怎么说没就没了?”这时那在一边帮着她分线的青杏也抬头问道,一双秀目落在青桃脸上。 “这事我也是知道个大概,好像是她娘病了,她伺候好她娘后,自己不知怎么竟然……竟然也染上了病,而且来势汹汹,只三天……三天就没了……”说到最后,那青桃也禁不住再次哽咽。 想起初春的那个夜晚小丫头历尽艰辛站到了自己面前,又想起往日的种种相处,九姐儿的眼泪禁不住瞬间滚滚落下。 她只觉得突兀,身边一个活生生的好好的人竟然……竟然说去就去了,真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到底什么病呀?” “听说是天花!” 两个小丫头带着哭腔的低声谈话中瞬间扑入她的耳膜。 天花? 她的脸色禁不住一怔,也一冷…… 貌似得到过天花的人,不可能再患天花吧? …… ------题外话------ 亲们,更得少,也没写出什么来,原因就是今天我去了首都北京,刚回来没多久,这点就凑合着看吧,明天再多写!   ☆、七十六 离间—— 青芷患过天花,这个不仅邹氏三姐儿不知,估计就是青芷的爹娘也不知。 其实一开始青芷也不知道,还是九姐儿看了在这个时空天花竟然可以导致人死亡后,为身边的几个丫头普及知识时青芷才说起自己四岁时发的那场烧,还有身上的几处疤痕,估计是小时候出过天花的。 “只可惜外婆并没机会告诉我这些就不在了……”每当说起小时候的时,青芷总这样感叹。 青芷在家排行三,上有两哥一姐,下有两弟一妹,家里最小的那个如今才四岁,这样多的孩子青芷的娘又怎么照看的过来,所以很小的时候,青芷,还有她的一个弟弟就被送往大山里的外婆家。 只不过后来山里大地动,她的外婆被砸死了,她舅舅就用扁担将她和她的那个弟弟挑到这里来交给她父母。 当时她才五岁,她的弟弟更小,她娘又整天陷入怀孕奶孩子的循环中爬不出来,又哪里顾得上仔细看她,所以青芷出天花的事成了被忽略的秘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忽略,才让九姐儿有了这一刻的清楚明白—— 看来邹氏一直都没打算放过她,这应该是她除掉她身边的人,对她下手的节奏吧。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这陪嫁已经选了邹珍儿,甚至还允诺了七姐儿,为什么还不放过她呢? 只是因为邹氏恨她吗?还是说其实一切都未变,邹氏这样做,也只是声东击西的计谋而已? 正因此才在六姐儿婚假的日子定下来后害了青芷,原因就是怕青芷靠着自己的人脉将这婚事的内幕打听出细枝末节来,然后惹得自己反击…… 九姐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如果是这样……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危险了吗?因为凭她对邹氏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颗不听话的棋子嫁到王府的…… 不行! 九姐儿一下子站了起来。 “姑娘……”两个正沉浸在青芷逝去悲痛中的丫头见了她这个突然的动作,禁不住一怔,担心的看向她。 “好了,别落泪了,还是想想怎么给青芷报仇吧。”九姐儿却看了两个丫头低声道。 “报仇?”两个丫头闻言脸色一变。 “青桃,管好你的嘴巴!”九姐儿肃然的目光又落在青桃身上。 吓得青桃一缩脖子,赶紧点头。 “青桃,你去找翠梅,让她去铺子里的时候帮我再拿几块油皂回来。”九姐儿开始吩咐青桃。 青桃点头,就要行动,但九姐儿却又喊住了她,“记住,拿银子过去,铺子又不是我一人的,不能总是白拿。” “嗯!”青桃转身去了。 “青杏,你去帮我走趟徐姑姑那儿,让她帮我好好打听一下大夫人那边的事。”九姐儿又对青杏道。 “是!” 很快屋子里就剩了九姐儿一人,九姐儿没刺绣也没看书,只是久久的看着西边天际上那如血的残阳…… …… “姑娘,您干吗要这样做?难道担心八姑娘不帮你?”青杏看着桌上那几块油皂中那被特殊改制过的一块,不解的问九姐儿。 “这倒不是,八姐姐不会不帮我,只是……”九姐儿也看了一眼那块油皂,“让一个人对你施以援手不难,但是如想让一个人为你刀插两肋就难了。” “呃?”青杏没听懂,愣愣的看她。 “别多问了,赶紧分别给几位姐妹送去吧!”只不过九姐儿此刻急切,并没心情帮她解释。 “嗯!”青杏赶紧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九姐儿慢慢在心里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但愿能成事。 徐姑姑虽然去打听了,但是她却没法抱希望,因为这邹氏如今是越发防备她了,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 别说她,估计就是李太君对六姐儿的婚事也知之不多,当然也是李太君并想多管,所以不问。 可是她这个想多管了,是无处问,也不敢多问,唯恐打草惊蛇,这只手遮天的邹氏会提前送她上路。 这样也只好寄希望于八姐儿哪儿了! 只不过在大事前,以邹氏那缜密细致的个性,定会草木皆兵,这样八姐儿想探到什么有用的也会很不容易。 再加上八姐儿那样的性格,是断不会为了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放弃马上就唾手可夺的一切幸福,这样也只有抛出诱惑……换言之,就是等价交换。 有关放养那蜡虫的技术,她想八姐儿一定会感兴趣的,在自卑中成长起来的她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又因为促成她和蒋宇兴订婚时的那场不愉快,她想此刻的八姐儿一定会对出嫁后的生活怀着一种极度的恐慌,这样掌握一项让夫家膜拜的技术自然就心里踏实很多。 要知道这技术,即使蒋氏暗示了好多次,她也只是教了众人些应用的皮毛,没全拿出来。 当然她也有借口,那就是她也只是从书上看来了一些,知道的不多。 藏私的借口,竟然是藏拙,恰到好处,蒋氏也无奈。 哎…… 如今将这技术拿出来,惟愿能换的同样价值的东西吧! 事实证明,九姐儿这项决策绝对正确—— 两天后,大房的丫头就送来了六姐儿和八姐儿为了感谢她屡次送油皂的回礼,那就是一碟子绿豆糕。 这六姐儿自从以狗为媒和七姐儿和解后,就又享受起每日都被人追捧的日子,七姐儿邹珍儿轮番上阵,这六姐儿自然每天都玩的不亦乐乎,再加上又临嫁,自然许多事宜要安排,有些嫁妆也要做做,又哪里抽得出时间做这劳什子的糕点。 不过好在以前也和她融洽过一段时日,又总被她送东西,八姐儿提回礼,自然不好意思,所以也就只好挂个名,那糕点的制作者自然是八姐儿。 不过就是这个挂名,就已经便利了她和八姐儿的秘密往来,在邹氏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她想邹氏要是知道了,非气疯不可。 总有一天会让她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必须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所以九姐儿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吃”那盘糕点。 当她拿到那张满是糕点屑的小字条时,她的心不由一阵惊喜的狂跳,可当她看完那张小条时,她的心依然狂跳着,不过不再是因为惊喜,而是惊骇惊悚,更愤怒。 真没想到她玩暗度陈仓,小打闹;邹氏却玩了瞒天过海,天大的阴谋。 她猜的不错,那陪嫁的人选还是她,但她已经没心思猜为什么要还是她,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到了邹氏接下来的打算上。 那邹氏竟然……竟然打算马上就送她上西天,也许已经开始动作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之所以她还活着也大概是因为这两天文府二少爷,也就是邹氏的亲生儿子文景月定下的那门婚事,江南织造府蓝家的人过来走动,那邹氏当然不愿这时候府上传出死人的事。 要知道这邹氏十分看重这门婚事,不只因蓝家的人有钱途,还因前些日子听人说这蓝家那位在宫中做贵妃的女儿重新得了宠。 本来就生下了萱宁长公主、六皇子的蓝贵妃,如今竟然又重蒙圣恩,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而且那文韬武略的六皇子欧阳健又纳了当朝首辅常国公常胜星的女儿为正妃,如虎添翼,风头直逼那太子欧阳智。 当然那太子欧阳智也是深得朝中群臣信服、德才兼备之人,只不过有一点却远远不如这这欧阳健,那就是体格。 这欧阳智打娘胎以来就体弱,当然是那自来温言笑语却运筹帷幄的杨皇后也改变不了的,因为要能改早改了。 当然,相对于这两个儿子,杨皇后一定希望四皇子欧阳睿能担大任,只不过那四肢发达的欧阳睿志向不发达却下身发达,风流成性,所以也只能淘汰,安心的扶持这个病弱儿子。 但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落了下风! 虽然那储君既立,废的可能性就只是万分之一,但就是那万分之一,也惹得邹氏和大伯父文崇江这样一心富贵发达的人压赌注了。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呵呵…… 想到这里,九姐儿又禁不住笑了,自己不就是可能因为这场赌而侥幸的多活几天吗? “姑娘,睡吧,很晚了……” 一边值夜的丫头青桃先是看着那看字条的九姐儿,看九姐儿脸色不好不敢问;后来又瞪着八姐儿写来的那张字条,怎么都不认识;再后来一向大条的她就禁不住开始打瞌睡,然后一面打着瞌睡一面小声的劝着九姐儿。 “睡什么睡?我马上就要永远睡了。”九姐儿思路被她打断,看她一眼,冷声道。 “呃……”青桃顿时被她吓呆了。 因为危机逼近这件事,九姐儿并没瞒她,好在这个小姑娘并没冲动多嘴,这也算是又成长了吧。 “明儿再去铺子里拿几块油皂来!”九姐儿忽然又岔开话题。 “可是……”对于自己姑娘的这种败家行为,青桃不解。 “去送蓝家人,三夫人不是心心念念蓝家老二的女儿吗。” 对于亲生儿子文景水的婚事,蒋氏自然千挑万选,然后选中了蓝家,到时也门当户对。 蓝家老二,就是江南织造的弟弟也是庶出,而且在江南织造的荫蔽下,也有点小作为,他家那端庄贤淑的嫡长女配这文府四少爷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明天她就去客串一下这蒋氏的智囊,推波助澜一下。 其实也是啊,看中了就勇敢的向前冲,这蒋氏是够矜持,但矜持过度了就有点没魄力了。 而自己就利用这蓝家人继续和侯府的人打交道的时间,快速的寻找保命之法。 其实这方法她已经有点方向了…… …… 清晨,文家的媳妇姑娘请安完毕,照例是媳妇留在延寿堂和李太君商量正事,而众位姑娘则各回各屋。 “每天穿这么高跟的鞋子,也不怕累。” 一行人前前后后走着,十姐儿的目光便落在前面那人那装了楞高楞高的鞋跟的鞋子上,低声和身边的九姐儿低声议论。 “怎么不累?”不待九姐儿开口,那一边的小十一就忍不住了,“每天都要泡好长时间的脚,而且听说那脚后跟还磨了好多泡呢。” “十一,你说谁呢?”这时前面那被戳脊梁骨的七姐儿终于被惊动了,停止了和身边六姐儿的说笑,扭过头来,怒视三人。 “我……我……”小十一并没遗传甄氏的吵架天赋,这会儿被七姐儿质问,自然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七姐姐勿见怪,我们只是觉得七姐姐这高低鞋子好看而已!”九姐儿立刻挡在小十一面前,睁眼说瞎话来对付这七姐儿。 “好看……好看你们也去穿呀!”那七姐儿自然没法保持风度,狠狠地瞪三人一眼,转身便走,连那六姐儿都忘了应付了。 看着这七姐儿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微微眯起眼。 那条有点跛的腿永远是七姐儿最大的忌讳,以致于七姐儿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康复了也没走出屋子。 其实这腿并不严重,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问题是七姐儿爱美,更希望靠着自己完美的外形搏一份好姻缘。 竟然毁了,七姐儿自然自卑以致心灰意冷。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走出那屋子,又重新讨好这六姐儿,九姐儿不知道有没有邹氏的原因。 但后来有一点九姐儿却是明确的,这段时间七姐儿这般自信,开始拼命打扮,装了这么高的鞋底来矫正腿,一定都是邹氏的作用。 是啊,本来以为自己再也说不了一个好人家,却突然又被人暗示可以嫁进王府做侧妃,要知道这可一直是七姐儿的梦想啊,又怎么不被喜悦冲昏头脑呢。 可笑啊,更可怜…… …… 初秋的午后,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微风拂动中满园蔷薇木槿摇香,七姐儿信步走在花园的小径中,心情也是难得的好。 她刚从六姐儿哪儿回来,帮着六姐儿绣了会儿嫁妆,现在六姐儿困了,在午睡,她就先回来,准备一会儿等六姐儿醒了再去继续帮她。 呵呵…… 事实证明,六姐儿还是最和她要好,她也是最能帮到六姐儿的人,不是那邹珍儿。 绣活不如她,长相不如她,更不会讨六姐儿好,那邹珍儿又算什么?哼 她想大伯母最后拟定的那个陪嫁人选一定会是她的,不然大伯母又怎么会放任她和六姐儿亲近,要知道以前那段时间庄妈妈和几个大房的丫头可是专门拦她。 “看来七姐儿是对六姐儿真好,哎……好姐妹呀,相扶相携一辈子最好了。”而且那天大伯母还这样说。 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她想很快她的这个大伯母就会找老太君谈她的事,呵呵,那样似乎连她的那个可恶的嫡母甄氏都不用通过就一切都会办好。 等到那个时刻,呵呵……她所受的这一切苦都不算什么? 忽然又想起那满是英气、相貌堂堂的欧阳靖,她的一颗心更是飞扬起来,凭她的美貌和心机,一定能够得到那欧阳靖的宠爱的。 再加上那六姐儿对她的言听计从,将来那王府还不是她的天下吗…… 但不成想,太得意了,一个不慎脚下一崴,差一点就摔倒,她赶紧扶住身边的一棵花树,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当目光落到自己的脚上时,七姐儿的脸也渐渐冷了下来,都是那次杖刑…… “哎呀,姑娘,您的脚没事吧……”跟在她身后的丫头赶紧上前来扶她。 “啪——” 但没想到她却一个耳光挥上去。 “姑娘……”那丫鬟吓呆了,含泪看着她。 “贱蹄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难道就不知道她最恨最忌讳的就是提她的脚吗?她被丫鬟盯得心头暴躁,火气,又欲再打。 “七姐姐这是做什么?和一个奴才置什么气呀?”但这时却听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正是那由青杏陪着走过来的九姐儿。 “关你什么事?”七姐儿转头看向那脸上带着淡然平和笑意的九姐儿,语气不善的道。 “可惜了,七姐姐这脚!”九姐儿带笑的目光毫无禁忌的落在她的脚上,摇摇头道。 “你……”七姐儿闻言立刻脸现怒容,“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完,转身就走。 “七姐姐,我是真的怜悯你,而不是假慈悲,这样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嫁出去?”九姐儿又在她的身后道。 因为这句话,七姐儿瞬间站住,转身,笑了,“呵,这个九妹妹就不劳九妹妹担心了,有这个闲心,九妹妹还是自我打算一下吧。” “打算?”九姐儿竟然也跟着她笑,“这个自然也不劳七姐姐费心,我……呵呵,已经觅得了好归宿。” 果然,七姐儿就一愣。 “七姐姐,你呀……真是憨的可爱。”九姐儿却又看了她道。 七姐儿再一愣 “七姐姐,信不信将来嫁去王府做侧妃的一定不是你?”九姐儿却冷不防忽然凑到七姐儿的耳边道。 七姐儿闻言脸就禁不住瞬间一变。 “你这样美貌,就是瘸了腿也要强过某些人好多,又怎么会是你呢?”九姐儿却再一句,然后又看她一眼,摇摇头,转身领着青杏就走…… …… ------题外话------ 亲们,真忙啊,自己看着都不满意,将就着看吧,好在后天又周末了,到时一定奉上精彩!   ☆、七十七 人生如棋 “姑娘,这样真的能行?” “应该吧!”九姐儿一面用手中的纨扇轻轻地遮挡着头顶的阳光,一面回她道。 对于这侧妃之外,七姐儿那么渴望和在意,她想听了她这两句暗示,一定会不惜余力的去打探的,然后期望有多高,失望就会有多大,在巨大的是失望之下,她不相信那七姐儿还会那么理智。 事实证明,九姐儿所料不错—— “母亲,听说你要给我找个陪嫁,这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傍晚,文府就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六姐儿愤愤的冲到母亲邹氏的屋里,完全不顾邹氏因为劳累正在床上躺着,质问她。 六姐儿的话让邹氏一怔。 而那在一边伺候的庄妈妈则赶紧清场。 “这个……你是听何人说的?”那邹氏已经反应过来,坐起身。 “你别管我听何人说的,你先说是不是?”那六姐儿语气颇为咄咄逼人。 “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呢?”那邹氏被六姐儿的态度激怒了。 “你想我怎么跟你说话?你的亲生女儿还没嫁,你就已经急急地要给人送妾室过去,这是做母亲的所为吗,你是我的亲娘吗……”但没想到六姐儿比她声音还大。 “啪——”只不过六姐儿语音未落,邹氏的一个巴掌就挥了上去。 “你打我……你竟然还打我……”六姐儿立刻大哭起来,怨恨的抛下一句话,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六姑娘……呃,太太,您怎么了,别气坏了身体呀……” 那一边的庄妈妈就想要去追那六姐儿,但一回头才发现那邹氏正一脸铁青的摇摇欲坠,于是慌忙上前去扶那邹氏。 “这个孽障……”邹氏只说了一句,眼泪就落了下来,但她顾不上自己,赶紧对邹妈妈道,“快去给我那件褂子,我得去看看,不然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呢。” 庄妈妈自然赶紧去了,穿戴整齐后,主仆二人即刻追了出去。 邹氏还真的没料错女儿,六姐儿正一路哭一路跑的欲去向祖母李太君诉苦,邹氏自然赶紧找人将她拦下。 那六姐儿又在回廊处和邹氏吵了两句,就又哭着回了屋。 “你闹什么?成何体统?这个样子……难道想将我们大房的脸丢尽吗……”邹氏自然又追上去训骂她。 “嫌我丢你的脸……那你就别认我好了,反正你……也没将我当亲生女儿看待……”那六姐儿立刻反唇相讥。 气的邹氏又差点昏倒,指着六姐儿大声道,“你这个不孝女,你这个混帐,我什么时候每当你做亲生女儿……我什么时候不是最惯你最疼你,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找陪嫁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不灵光的脑袋,还不是因为你这副烂个性,还不是怕你将来委屈……” “太太……”那庄妈妈听邹氏说的苛刻,先匆匆去掩了门,然后轻唤邹氏一声以提醒。 “我今儿就是要骂醒她!”但那邹氏不仅未收敛,反而愈发一阵见血的对六姐儿道,“你也不想想,凭你这点脑子和修为,又怎么能胜任一个王府的女主人,又怎么在那算计场上立足,到时恐怕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是时机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了,对于这个女儿,邹氏自然是伤心失望悔恨,自己当年真的应该好好教她,可惜这已经晚了,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能够尽快醒悟而已。 只不过,很明显,并不如她意—— “那我不嫁了好不好?”六姐儿在听完母亲的一席话,表情先是震惊,再是骇异,然后则是深深地沮丧,沉默良久,最终却又语气倔强的道。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嫁表哥了……”六姐儿脸上渐渐显出一抹坚定地神采,沉吟了一下,然后语带乞求的对邹氏道,“既然母亲知道我最不善于那些内宅斗争,那又何必非要嫁娶去那水深的王府做王妃呢?嫁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行吗?母亲,让我嫁给普通人吧?我就是宁可受苦,也不愿和一大堆女人斗来斗去争一个夫婿,好不好……” “不行!”但她的话未说完就被邹氏喝断,“你这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想气死我是不是,现在日子都订了,喜帖都发了,你说不嫁就不嫁,你当这些是儿戏吗?再说你姨母家那是多好的一门姻缘,你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吗?休要再闹再说,给我安安静静的待嫁才是正经。” “呵呵……”但没想到那六姐儿听了这话立刻冷笑起来,“什么好姻缘?你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你和父亲为了攀表哥家的门第,为了攀上那信亲王府……” “啪——”但话未说完,那几欲气疯的邹氏就又一巴掌挥上去,指着六姐儿的手指都微颤,“住口,你这个孽障……” “哇——”两巴掌让六姐儿委屈至极,也怨恨之极,立刻禁不住大哭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声哭着控诉,“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告诉你,我就是不嫁,死也不嫁,要嫁你去嫁……” “太太,您怎么了……太太……” 只不过六姐儿话未说完,就被庄妈妈惊慌的呼喊声打断,原来是那邹氏被六姐儿气的双眼一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这般为她谋划,她竟然……竟然这样说我,气死我了……这个没良心的……” 邹氏被救醒已经是两盏茶之后的事了,回想起刚才的事,自然是郁气难平,泪水涟涟。 “好了好了,太太,六姑娘就是这个性子……喝口茶,压压火吧!”那庄妈妈则是一边劝着她,一边扶起她递了一杯茶过去。 邹氏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气,然后问庄妈妈,“那个冤家呢?” 庄妈妈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冤家是指谁,立刻回道,“太太放心,六姑娘在屋里,珍儿小姐和八姑娘在陪着她呢,没事。” 邹氏这才舒了口气,但稍后却又忽然眯起眼,对庄妈妈厉声道,“去给我查……马上查,看看到底是谁对六姐儿说的这个。” “是!” “先从九姐儿那小丫头片子处入手!”庄妈妈欲出门,但是邹氏又叫住她吩咐道。 “老奴晓得!”庄妈妈赶紧又点头了,然后一溜烟的出门。 屋里的邹氏则是看着手中的青花缠枝纹茶盅慢慢眯起眸子,要是那小丫头片子真的已经知道了她的算计,她也只能提前下手了…… 大房闹腾的时候,九姐儿就坐在窗前,一面拿着绣棚,一面隔窗看着那两颗青榔树上挂包的蜡虫。 “姑娘……”这时那青桃匆匆的推门而入。 回头,对上小丫头那满脸喜悦的脸,她没说话,只是笑笑。 “姑娘,你不知道呢……”小姑娘对她那淡定模样有点不满,“刚才大房闹腾的可热闹了,还关了院门,不过我趴在夹道缝那儿将一切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呢……”接着青桃就绘声绘色的将自己看到的讲给九姐儿听。 真不愧是六姐儿,就是给力! 听完青桃的讲述,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喟叹一声。 其实也是她影响的好啊,和六姐儿相交的这段日子,以四姐儿的婚事为契机,她无时无刻不在明里暗里的向这六姐儿灌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什么好男人上官荣了…… 这纯真率性的小姑娘六姐儿当然很快接受了这种思想,而如今竟然就听说亲生母亲在自己大婚那天要将陪嫁的姐妹一起送去夫家,自然激愤难以接受。 不过这话说回来,她还是有点佩服这六姐儿的,竟然在被邹氏点破后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要嫁个普通人,要知道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不然那七姐儿又何苦整天这样上蹿下跳。 想到那七姐儿,九姐儿又禁不住微微笑了。 可能她永远没想到将这件事透露给六姐儿的结果是这般吧,她一定还想着这六姐儿不喜欢她,然后跑去邹氏哪里要求换人,而换的那个人就是她七姐儿吧…… 当然,将这事件捅开不只这个结果是她这个堂姐始料不及的,还有呢,那就是邹氏的报复。 坏了那邹氏的好事,那邹氏又岂能放过她。 呵呵…… 稍不注意就又有好戏看了! “姑娘,您想什么呢?”这时一边的青桃突然兴致勃勃的问她。 她却一声不吭的摇摇头。 “姑娘……”真的很想姑娘针对大房的事和她议论两句,解解气,可是……那青桃禁不住嘟起嘴。 “回头拿一封银子,让人给青芷家捎去吧!”九姐儿却忽然道。 听她竟然提起青芷,那青桃立刻一脸怅怅的,含了泪猛点头。 九姐儿则是又将目光投向窗外,好久,才又对青桃道,“走,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青桃一怔。 “当然是去十一妹妹哪里呢,好多天不玩,甚想念她那双陆棋呢。” “呃……” “快点!”九姐儿催促她,然后看着她那满是迷惑的小脸微微一笑,“傻丫头,人生如棋,改下子了……” 确实,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所以如今要做的就是盯好棋盘,破译敌人每一个圈套,给敌人致命的反击。 如今一切正向着她所期望的发展,但是要想真正的将敌人击垮,还需推泼助澜一番…… …… ------题外话------ 六姐儿这小姑娘是不是该得到幸福呢?   ☆、七十八 劫持—— “九姐姐,你终于舍得走出屋子了。” 去四房的时候,九姐儿顺便就叫上了十姐儿,对于她今天的清闲,十姐儿颇为惊异,笑着打趣她。 “当然了,因为我有个好东西要和姐妹们一起玩。”九姐儿笑笑,然后将手里的东西给十姐儿看。 “这是什么?”十姐儿惊异的看着她手中的盒子。 “波子棋,偶然从四哥哥给的那本书上看到,觉得好玩,就将手头上的其他事放下做来玩了!” 人生如棋,所以在出来之前她让青桃帮她做了这个,古称波子棋,前世那个二十一世纪称作跳棋。 给小十一和十姐儿创造一次淋漓尽致的玩乐机会的同时,实现自己的推波助澜计划。 这也算是彻底粉碎邹氏计划的一次祭奠吧! “波子棋,怎么玩?”十姐儿这小姑娘立刻来了兴趣。 “很简单……”九姐儿立刻将规则简单的和她说了说,并且还告诉她越人多玩越有意思。 十姐儿就有点迫不及待了,拉着她快步就去了四房。 看见九姐儿十姐儿,还有九姐儿手中的的那波子棋,小十一自然高兴,当下就让丫鬟放了桌子,三姐妹就玩了起来。 听说九姐儿和十姐儿过来找女儿玩,那甄氏专门让人煮了酸梅汤拿了零嘴过来。 这甄氏虽然苛刻又吝啬,但对于来找女儿玩的人一向善待。 看来她的这个四婶婶也并不太坏,至少有一颗向往善美友好的心,九姐儿一边喝着那冰凉酸甜的酸梅汤,一边暗暗想。 “九姐姐,快走棋呀,该你了。”稍一走神,十姐儿的催促声就响了起来。 “是啊是啊……”刚刚学会并且已经赢过一盘的小十一更是正在兴致上。 “呃……”她立刻捂住脑袋,皱眉,“我头晕,能不能歇会……” “不能!”但话音未落,就被两人打断。 “真头晕!”她蹙眉作痛苦状。 “这个……让丫头陪你出去走走!”小十一匆匆看她一眼,然后又转头对十姐儿道,“我们两个玩!” “好啊!”十姐儿立刻应允,拈起一颗棋子落下,然后催促十一,“快点,该你了!” 很快两人就又将头埋进棋盘里。 九姐儿看了看两人,无奈的做了一个扯唇的表情,然后就领着青杏,在四房丫鬟青碧的陪同下出了屋子。 “九姑娘,您别挑我家姑娘的眼,我家姑娘真的不是有意冷落你,她就是这样,一看见这棋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青碧一个劲的向九姐儿解释着。 “没事,我还不知道十一妹妹!”九姐儿赶紧道。 “我家姑娘真的挺聪慧的,论起这下棋,不仅五少爷不是她的对手,连老爷都不及呢,有一次呀……” 青碧完全承袭了她的主母甄氏的作派,健谈的有点过度,青桃和九姐儿只好做听众。 伴着青碧那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的絮叨,不知不觉中三人竟然就走到了穿堂处。 看着回廊另一边的那四房后院,九姐儿就要回去。 “姑娘,”但这时那青桃却指着一边夹道处的一棵枣树,“那枣子看起来真不错,又大又红呢。” 但九姐儿却瞪了她不理,然后继续往回走。 青桃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沉默着跟在九姐儿身后。 “九姑娘,等我一下!”那青碧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转身拿了一根竹竿过来,并且邀请青桃,“青桃姐姐,走,和我一起去打枣子吧!” 青桃见了,瞬间涨红了脸,然后看向九姐儿。 “去吧!”九姐儿又横了青桃一眼,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青桃立刻就跟着那青碧去了,九姐儿就坐在树荫下一边等她们,一边四下张望。 但是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花树后面匆匆闪过的一抹窈窕身影上,她立刻站了起来,追了上去,“七姐姐,走这么快做什么?去抢包子吗?” 梅花纹上裳、百褶如意月裙,正是那七姐儿,只不过此刻七姐儿那张美丽的脸上再无往日那娇媚笑意,而是一脸愁眉不展。 “七姐姐这是怎么了?包子没抢到?”九姐儿却继续无所禁忌的打趣她。 “关你什么事?”七姐儿冷冷的抛过来一句话,转身就又要走。 “当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会多管七姐姐的事,因为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口唾沫温肚子,不过……呵呵,七姐姐,我刚和十一妹妹下完棋,现在又等着青碧摘的枣子,你说我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惬意很有雅兴呀?”九姐儿却又在她身后道。 七姐儿闻言果然又再次站住了脚,转头看着她冷笑,“九妹妹这日子过的确实,不过,呵呵……枣子还是不要吃太多,小心蛀牙!” “哦,那七姐姐的意思就是林姨娘枣子吃得太多了。”九姐儿却不仅不恼,反而又笑道。 众所周知,四房的林姨娘哪儿都美、哪儿都好,更是能讨得李太君和四老爷的欢心,风头直逼正室甄氏,但唯一有一点缺憾就是一口牙不仅不争气,还满是龋齿,这让她都不敢大笑呢。 “你……”竟然攻击她亲娘,对于七姐儿来说自然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你那个嫁入王府做侧妃的打算已经落空了。” 果然九姐儿闻言就脸色一变,“你……你做了什么?” “呵呵……”七姐儿再次冷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告诉六姐姐你要做她的陪嫁,她就找到大伯母那里去闹腾了,你这陪嫁是做不成了。” “你……你这损人不利亿的阴毒小人……”九姐儿刚才脸上那得意的笑顿时被怨恨和愤懑所代替。 “哈哈……”看成功的气到了九姐儿,那七姐儿立刻满心大悦,狂笑,“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你……”九姐儿禁不住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盯了这七姐儿片刻后,却就又笑了,“你别高兴地过早,你坏了大伯母的事,大伯母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次轮到七姐儿花容失色了,但不过稍后她的脸色却又恢复如常,甚至还笑了起来,“那又怎样?难道她还会吃了我不成?” “她当然不会吃了你,但是却有比吃了你更残酷的手段,你信不信?”九姐儿的目光慢慢下滑,落在七姐儿那条微跛的腿上。 七姐儿再也无法伪装从容,脸上现出明显的惶遽神情。 “呵呵……”但这还不够,九姐儿又笑着开口了,“七姐姐,如果你忘了青菊的事,那么我可以提醒你另外一件,那行刑的婆子可是……可是受过大伯母恩惠的。” 果然那七姐儿闻言就脸色大变。 这行刑的婆子当然和邹氏没关系,而这七姐儿跛了腿也是偶然,但基于对某个人淫威的慑服,更因为对某人的盲目敬畏,她想这七姐儿一定会信的。 看样子她这人心确实没料错! 无意中一侧眸,忽然就瞥见身后有一双穿着藕荷色绣鞋的脚慢慢走近,她立刻又笑着对那正一脸恐惧的补脑的七姐儿道,“七姐姐,你这又何必,这样一闹,不止你我都做不成这侧妃了,要是传出去,更是会损害府中的的声誉,惹得那信亲王府的人看清,不应该呀!” 说完也不管她因为她态度突然转变一脸愣怔的七姐儿,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她回到屋里有会儿工夫,那青桃才提着半篮子枣子匆匆回来,一进门就开始不满的嘀咕她,“姑娘,您怎么也不等我就回来了呢,也不说一声,青碧说先让您尝个鲜都没看到您呢。” “她和你说没看到我?”九姐儿立刻转头问她。 “嗯……当然了,有什么不对吗?”青桃疑惑。 “没事!”九姐儿摇摇头,又对青桃道,“去洗些枣子来吧。” “哦……”青桃匆匆去了。 很快那枣子就洗好了,九姐儿开始吃,吃了一颗又一颗。 “姑娘,一会就晚饭了,仔细存了食。”看着那从不贪吃的姑娘这般吃枣子,那青桃有点急了,好意提醒。 “晚饭没时间吃了。”谁知那九姐儿却很快的接口道。 “没时间?”青桃不解,就要再问。 “吃枣子!”但九姐儿却忽然塞了一颗枣子在她嘴里,堵住了她要出口的话。 “哦……” 事实证明九姐儿料的真不错—— “九姑娘,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傍晚时分,那翠峰匆匆而来,对九姐儿颁下了李太君的口谕。 还真是! 那正在一边和青杏一起摆晚饭的青桃,立刻一脸惊异的看向自家料事如神的姑娘。 “呃……”九姐儿却并没闲心注意她,此刻她正做出一脸茫然地表情,问那翠峰,“翠峰姐姐,不知老太君这会儿让我过去有什么事?” 那翠峰摇摇头,但稍后却又道,“九姑娘,还望您快点,我还要去大夫人和七姑娘哪里,就不多呆了。”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笑。 府中最高领导人由请,九姐儿自然顾不得吃晚饭了,吩咐青杏青桃帮她更衣,然后直奔延寿堂。 九姐儿自去延寿堂且不表,直说那翠峰出了三房的门,然后直奔大房而去。 她到了大夫人屋子里的时候,大夫人并没在,而是在西厢房六姐儿的屋里,看她来了,立刻就有丫鬟去向这邹氏通秉。 很快,那邹氏就出来了,迎上了她,不过那邹氏看上去脸色很难看,眼圈也是红的。 不过翠峰并没多问,她比不得那翠屏,和这邹氏并不亲近。 无他,正直寡言的她和邹氏不是同类人而已! 将李太君的意思传达给这邹世后,翠峰就又步履匆匆的向下一站而去…… “太太,您说这会儿这老太君让您过去能有什么事呢?不会是……”看着翠峰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夕光里,那庄妈妈就再也忍不住了,轻声的对邹氏嘀咕。 “不会!”邹氏沉吟了一下才道,“量七姐儿那小丫头片子也不敢将这事捅到那太君哪儿,这老太君如今最不喜的就是她了,连请安她行大礼都不多看一眼呢,她会去自讨这个没趣!” 将秘密透露给六姐儿的那个人庄妈妈自然就很快查出来了,那林姨娘曾经这两日打听过六姐儿的婚事,而且打听的挺详细,那个将这秘密泄露给七姐儿的人自然就不用猜了。 她当然清楚七姐儿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也想做那陪嫁人而已,但是将这件事捅给老太君就没理由了,要让老太君知道这事,落不得好的可就不止她了。 也许正正经经的对这老太君说,要送一个女儿去王府做侧室,老太君并不反对,毕竟这也是很体面的事。 但是若是让老太君知道她为了这个位置,竟然玩了这么多兜兜转转的心思,那老太君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而让老太君知道了那七姐儿竟然为了这个位置那样的煞费苦心,不惜陷害姐妹,那庵堂的位置一定会又给她预留了…… “太太,这晚饭……”这时,六姐儿贴身大丫鬟青香端了一个托盘匆匆走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满脸为难地瞥向那西厢房那紧闭的门扉。 邹氏见了,立刻满脸不耐的蹙起眉,“算了,不吃就不吃吧!” 对于她这个任性又倔强的女儿,她真是黔驴技穷了—— 晚饭的时候,丫头来报,说六姐儿晚饭又没吃,已经两顿了,滴水未进,她自然心疼了,于是便带了庄妈妈去了西厢房。 这一次她改了政策,主动低头,劝慰那六姐儿,劝着劝着又哭了起来,倾诉自己的不得已和一腔苦楚。 那庄妈妈也在一边帮腔。 那六姐儿渐渐动容了,陪她一起哭。 “我儿呀,听娘的话,快起来吃饭吧,哎,娘也是怕你受苦才这样的,是为你好啊……”趁此时机,她自然赶紧敲定这婚事的事,顺便劝女儿吃饭。 “母亲,我不怕受苦,真的,您别让我嫁表哥好不好?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做王妃的本事,让我嫁个普通人吧!”但谁知那六姐儿立刻目光亮亮的对她道。 她被气的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冥顽不灵,我告诉你,嫁个普通人可以,但是你别想从我和你父亲那里拿走一分陪嫁。” “噗通——”不成想,那六姐儿一听这个,立刻跪在地上,给她磕头,“母亲,我可以不要你们的陪嫁,我可以吃糠咽菜,但这也好过和许多女人共侍一夫,谢母亲成全!” 她再次被气疯了,一巴掌就又要甩上去,却被庄妈妈死活拉住。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最后也只好抛下这样一句话出了屋。 可怜她半辈子斗争算计,从未遇敌手,却摊上了这样一个女儿,冤家呀…… 邹氏到了延寿堂的时候,九姐儿已经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了,只不过却垂着头似乎在抽抽噎噎的哭。 看见这情景,邹氏就不由的心一提,难道还真是为那件事? 不过很快她的猜想就被证实了—— “老大媳妇,你给我解释一下那给六姐儿找陪嫁的事?”李太君开门见山,那犀利的目光更是落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恍如刀锋。 “呃,这个呀……”她赶紧调动大脑,找措辞。 “你少想给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死,我文家的姑娘就不会去为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身份丢人现眼,我文家姑娘是多,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给她们置一笔嫁妆好好安排她们,实在置不起了,还可以将她们送到庵堂去清修,但绝不自甘下贱。” “呃……老太君,你听我解释……”邹氏急了。 “解释什么?你自私自利、玩弄手段、上瞒下欺、挑拨离间,这是你一个长辈所为吗?这是你一个当家主母所为吗?这是你一个侯府夫人所为吗?” “啊……”三个反诘句,让大夫人脸色不由一阵发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眸也含了泪,“老太君,您听我解释,真的……媳妇是有苦衷的,真的……” 看她如此,李太君没说话,只是偏了脸不看她。 “其实这事不怪媳妇,更不怪九姐儿,都是那七姐儿……”那邹氏见了,立刻道。 她已经想过了,目前要想减轻这件事自己的责任,只好将一切推到这七姐儿身上了。 一是如今这七姐儿在老太君这里是最没地位的,没地位才好抹黑吗;二就是其实这一切也怪这七姐儿,不是她生事,这事哪儿会落到此刻这局面。 “七姐儿?”那李太君听了脸立刻就一黑,转眸看向一边的方妈妈,“那七丫头不是让人去叫了吗?怎么还没见过来?” 那方妈妈闻言立刻出去,稍后就领着翠峰进了屋。 “七姑娘说她换件衣服就来,却不知为何此刻还未到!”翠峰恭声秉道。 “再让人去叫!”那李太君脸色禁不住更黑了,然后一指那方妈妈,“你去叫,多带几个人,实在不行就绑了来。” 方妈妈赶紧应声去了,而屋里的人瞬间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看来这老太君是真的怒了,九姐儿赶紧垂了头,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要知道这古代的家长制可是相当的严苛和权威的,自己这一刻还是您尽量低调再低调吧。 自己的确是受害者,但更是这一切的计者呀! 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就瞥见了那邹氏,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冷笑,她的这个大伯母还真是会演戏,这会儿不仅跪在地上,竟然……竟然还在哀哀的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呵呵…… 是在为一会儿完胜七姐儿做准备吧,毕竟她的这个大伯母要做的就是将一切都推给这七姐儿。 不过这七姐儿自然也不是省油灯! 期待呀…… 她当然无意中看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她只是在高兴,经过这样一场闹,那做人陪嫁的事估计就泡汤了吧…… 只不过事实证明,九姐儿还是低估了这七姐儿—— “老太君,大太太……你们快去看看吧,七姑娘拿刀……拿刀劫持了六姑娘,如今正在花园的假山哪儿,说让大夫人拿银票送马车给她,不然……不然她就将六姑娘推下来呢……” 很快,那打发去绑六姐儿的方妈妈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难得的是这个总是淡定严肃表情的元老婆子也是一脸惊慌失措模样。 众人被惊呆了。 但不过很快就又反应过来,被气得浑身哆嗦的李太君被丫头搀着、担心落泪的大夫人被庄妈妈扶着、一脸复杂的九姐儿大步跟着,然后后面跟着一种丫鬟婆子,直奔花园。 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时间,因为府里的少爷老爷等一众男丁和其余几房的媳妇姑娘已经赶到了,宁平侯文崇江正在疾声呼着,而四老爷文崇海正在大声喝着,旁边还有林姨娘在哭哭啼啼。 “怎么样?怎么样了……”邹氏匆匆的拨开众人,当看见高处暮色中那脖子上横着一把雪亮的匕首的六姐儿时,险些就要昏倒,幸亏庄妈妈及时扶住。 众人并没时间理会这邹氏,纷纷看向那老太君,请求指示。 “七丫头,快放下刀,你疯了吗?”老太君一把推开扶着她的翠峰,对那高处正拿着刀冷笑的七姐儿。 “哈哈……”七姐儿却笑起来,“我确实疯了,对……可是我不疯又怎么办?你不是一样会让我疯吗?我是不会放下刀的,与其被你送完庵堂或者乱棍打死,还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还有重新觅得一片天的机会。” 她的话说完,场面就有一瞬间的沉默,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里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丝同情。 别说,这七姐儿说的的确有道理,只不过……哎,这么做,罔顾姐妹情谊,也实在过于丧心病狂了点吧。 更何况那六姐儿和她素来亲厚,难道这姐妹之情都是假的吗? “快点,难道真的等我将她的脖子割破吗?”那七姐儿有点不耐烦了,手上的刀子不由得又进了一份,六姐儿那白皙的脖子上,即使在朦胧的天色中也见血迹渗出来了。 “住手,你要什么我都给,快放了她!”邹氏再也沉不住气了…… …… ------题外话------ 本来是应该写到更精彩的地方呢,可是写不到了,哎…… 都是那个破笔记本惹的祸!   ☆、七十九 打架—— “住手,你要什么我都给,快放了她!”看在六姐儿脖子上渗出的那触目惊心的血迹,邹氏再也沉不住气了,对着高处的七姐儿大声道。 “呵呵……”七姐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又禁不住一阵冷笑,“是吗,大伯母?那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闻言在场的众人都一怔,而邹氏则是脸色一变。 “哈哈……”七姐儿又大笑起来,晚风将她鬓边青丝拂的凌乱又狼狈,“不给吗?我可敬可爱的大伯母,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都给吗?难道又是说一套做一套,难道又是想骗人?” 不待众人开口,更不待邹氏辩解,那七姐儿又低下头看向那被她绑了双手、刀逼着脖子的六姐儿,“看清楚了没有,六姐姐,如果没看清楚,那你就再看看,这就是你这个母亲的真面目,最是巧言令色,心狠手毒,整天玩弄花招,卑鄙无耻,哈哈……另外,今日你遭这份罪,也怪不得我,都是她……是她,是她毁了我的一切,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也只是代她赎罪而已。” 利刃架在脖子上,六姐儿开不得口,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 那复杂的目光隔着愈来越浓的暮色落在邹氏脸上,邹氏的一张脸不由得充血般的涨红,再加上李太君那肃然目光和其他人那异样目光中也纷纷投了过来,邹氏享受到了生平从来没有过的难堪和慌乱,她有一种恨不得马上钻到地洞中的冲动。 “文七姐,你……你胡说什么……”不过邹氏到底是邹氏,在不利情况下,很快就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逆转战局,“一切还不是你咎由自取,心心念念嫁入王府做侧妃了,为了这个连本都忘了,整天觍着脸巴结我巴结大房,更是不惜陷害姐妹,毁人名节,如今事情败漏,更是狗急跳墙,背叛家族,劫持姐妹,呵呵……”说到后来更是看了身边众人一眼,冷笑,“看看,这是一个多么巧舌如簧的丫头,还说别人卑鄙无耻,心狠手辣,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所为找一个托词罢了。” 还别说,这话的确说的技术,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更是拉上两个同盟者——甄氏和九姐儿,来证明她受害者的地位,以此来粉碎舆论的谴责。 九姐儿不由再次叹服她的这个大伯母,永远都是那么高超呀! 她当然和甄氏一样赶紧点头了,不然能怎么样?跳起来为七姐儿伸张正义,告诉人们其实七姐儿是被利用的,她还没病。 再说邹氏有一句话没说错,七姐儿也确实是咎由自取…… “呵呵……大伯母,你还是这样厉害,最善于颠倒黑白,小七真是自会弗如呀!”当然,有这个感觉的不只九姐儿一个人,“不过你放心,事已至此,今日我并不是专为揭开你那伪善皮,你还是最好麻利点,将银票和马车给我准备好,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手不会抖,要是我的手一抖的话,六姐姐的小命可要休矣了,呵呵……”边说着那握着刀的手就轻轻一动。 “住手,”这时那生的满脸红光、体格魁梧、唯一不雅的就是腆着个大肚子的宁平侯爷文崇江语气威严的再次发话了,“我告诉你,伤了小六,你也活不了。” “呵呵……”只不过七姐儿却并不买账,又笑,“大伯父,你可真不明白,既然我敢走这一步,就没打算要活,只可惜小七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大伯母呢,却有一个快做王妃的女儿要做小七的陪葬,这样小七应该也值了吧,哈哈……” “……” “大伯父,你说我和六姐姐怎么死才好呢?要不我们干脆就从这里跳下去吧,也不知能不摔死,不过到时若真摔个脑浆迸裂,就可惜这片院子了,估计再也没人敢打此处经过了吧。” 那七姐儿说着将另一只没拿刀的手放到了六姐儿背上,似乎真的作势要欲先将六姐儿推下去,试试这山到底能不能摔死人。 “不要,我这就让人去找你要的东西,你别再动了。”邹氏禁不住大急。 “七丫头,快住手!”那李太君也大喊。 接着邹氏文崇江就和李太君合计了一番,真的让人去取银票去套马车。 “哈哈……”看着事情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七姐儿禁不住又一阵笑,目光忽然就落在那正站在一边对几个丫头吩咐着什么的九姐儿身上,一瞬间似乎就想明白了什么。 她又讥诮的笑了,千般算计又怎么样?能改变命运?她想她一定会落得更惨的结局,她期待着…… 九姐儿自然也接受到七姐儿发射的那沉凉目光,但她却并顾不得回头看她,想象得到,这次事件之后,府中奴婢又将面临一次大换血。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府中众位首脑无暇之际,让这些人悄悄遣退,多挽救些无辜,减少些像青芷一样死在宅门斗争中的无辜人。 她并不担心那六姐儿,因为七姐儿是聪明人,邹氏更是聪明人! 事实证明,她做此想确实有道理—— 很快,那马车和银票都拿来了,那七姐儿立刻又扯着那六姐儿下了假山,专门钦点了一个车夫驾车,然后又扯着六姐儿坐上马车在渐起的夜色中疾驰而去。 众人沉默的注视着那飞腾在渐起夜色中的烟尘很久,才一脸复杂的散去,期间林姨娘那哀哀戚戚的哭声一直不绝于耳…… 那六姐儿是带人去追踪马车的文崇江文景月在城外的一处沟壑中发现的,先发现的是那被车夫,然后又走出了一里路才是这六姐儿,但七姐儿连同那马车却毫无踪迹。 那车夫并没事,只是被人打昏了而已,但是六姐儿却受了很重的伤,不只脖子上的刀伤,还有就是头上有很重的撞伤。 自然连夜就给那六姐儿找来了大夫医治,只不过情况似乎并不好,到了第二天那六姐儿也没有醒过来…… “还没醒?” “没有!” 一大清早,九姐儿从青杏口中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她那秀气的眉头禁不住瞬间紧紧蹙起。 那七姐儿还真是心狠,到底还是下了毒手。 只是这件事她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呢…… “还没醒呢。”午后的时候,再次听到这个消息,九姐儿再也顾不得推敲这里的疑点了,满心都变成了担忧。 因为这六姐儿也是无辜的,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可是本性不坏。 她心里那胜利的喜悦也开始有点变味了…… 她无心再做活,去找十姐儿准备去看看这六姐儿,却被蒋氏拦住,说那邹氏说大夫吩咐了,现在不能探望,那六姐儿需要静养。 “……你们还是不要去了,你大伯母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好心也没准被当成驴肝肺呢,什么静养……哎,还不是怕人看她的笑话,听说大房里的丫鬟几乎全换了,那青香和青豆更是只剩了一口气,被锁在柴房里呢,哎,自己做的孽,又关别人什么事,怎么以前就没看出她竟然是个这样心狠又心重的人呢。”那蒋氏一痛啰嗦。 看得出,经过这件事之后,蒋氏彻底恶了这位曾经敬畏有加的大嫂。 其实又何止是蒋氏,经过昨日傍晚哪一闹,众人当然最厌恶的是七姐儿,但是对那邹氏这位长房太太也纷纷改观。 “都是她太多事,才惹出这么大乱子来!”据说连那文崇江在给李太君交代时,也毫不含糊的就将这罪责推到了邹氏身上。 在这样的压力下,那邹氏自然又气又恨,再加上对六姐儿的担心,自然就真真假假的病了。 “病了……哎,这么多事也难为她了。”李太君听说后,似乎颇为体谅邹氏。 “呃……”众人自然一怔,觉得这老太君太不公正,都这样了,竟然还要偏袒这邹氏。 “老二媳妇,为了让你大嫂安心的养病,这家就你暂时管着吧,一会儿去她那边拿钥匙,让老三老四媳妇也帮着你点。”但没想到这老太君竟然还有后话。 众人禁不住再次瞪大留了眼,那苗氏则是几乎要乐疯了。 没了权利,这邹氏自然就更不风光了,所以蒋氏这样的人才光明正大的在两个女儿面前诋毁她,谁让这蒋氏在府中向来都是墙头草派呢。 九姐儿深深感叹过后,又回了屋子,却依然呆不下去,最终又领着青杏转了出来。 很凑巧的就在路上遇上了那正帮邹氏去找东西的邹珍儿,她立刻问了她六姐儿的情况。 “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醒,大夫说也不是很严重的,不应该这样啊……”邹珍儿自然满脸愁容。 “哦!”九姐儿闻言心思就是一动,沉吟了片刻,忽然对那邹珍儿道,“珍儿表姐,你附耳过来——” “呃……”那珍儿一怔,还是照做了,然后九姐儿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邹珍儿禁不住满脸惊异。 九姐儿却对她笑着点头。 “姑娘……姑娘,六姑娘醒了……” 傍晚的时候,那青桃就匆匆的推开门进来,向九姐儿禀告了这个好消息。 “姑娘,你……” 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小丫头禁不住满眸惊异。 据观察,姑娘应该很担心这六姐儿,可是这会儿…… “发什么愣?快去给姑娘倒杯茶,姑娘渴了。”一边正帮着九姐儿收拾那绣品的青杏催促她。 青桃没有再问,搔搔头,边去倒茶。 “这样一看,其实六姑娘也是个好主子呢。”楞了楞,那青杏忽然就一声叹。 “好主子?才不是呢,脾气这样大,动不动就打骂丫头,哪里有我们姑娘一半好。”那将茶盅放在九姐儿跟前的青桃听了立刻反驳。 小姑娘蛮认为自己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妙,所以说完后立刻看向九姐儿,希望得到主子的嘉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 “是啊!”但没想到九姐儿却看也不看她,只对青杏道。 为什么呀? 青桃禁不住满脸郁闷。 “青香和青豆刚刚都让大夫瞧了呢。”青杏却又忽然一句。 青桃一怔,随后似乎懂了。 正当众人都沉浸在六姐儿醒来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另一个不醒的消息又传了出来,那就是那六姐儿脑袋被撞傻了,只记得自己那两个贴身丫头,别人都不认识,连父亲母亲都不认识。 “青香青豆呢?”刚刚醒来时,那六姐儿就问了这么一句。 那吩咐人将青香青豆几乎打死的邹氏自然拿不出人来给她,赶紧先安抚着,然后偷偷让人去给这两人请大夫。 “你是谁?”但没想到那六姐儿看了她就来了一句。 这一句让邹氏惊呆了,赶紧说她是六姐儿的母亲。 但没想到六姐儿却一个劲的摇头,后来还大哭,非要出去,说这里不是她的家。 那邹氏赶紧让人拉她了,然后吩咐人去请文崇江。 谁知那六姐儿见了文崇江后依然故我,文崇江毕竟是男人,禁不住被女儿这番作态弄得十分恼火,说话的声音就大了些。 那六姐儿似乎被吓到了,立刻就钻进了床底下,无论怎么喊都不出来。 后来出来了又抱了头在床上打滚,一个劲的喊头疼,愁得那文崇江和邹氏恨不得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哎,那场景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这样闹了几日,那邹氏当然是真病了。 而这节骨眼上那信亲王府竟然又派人来论婚,邹氏只好打起精神应付,但没想到王府的人竟然说王妃给六姐儿送了两块玉佩来,非要亲自交给这六姐儿。 这一出将邹氏惊出了一身冷汗,好说歹说,扯够了谎事情才终于抹活过去了,送走了信亲王府的人后,邹氏立刻就去了李太君那里哭诉问计。 那李太君自然也烦恼,先将这邹氏好好斥骂了一顿,才秘密地通过自己的渠道去寻访名医。 不过事情并不顺利,知名大夫不敢找,只怕信亲王府的人知道了,可是寻到的那些大夫又似乎医术不高明,看不出什么。 “令爱这是头部受了重创,造成的心智倒退!”有一个大夫似乎真的看出了门道。 “那要如何医治呢?”文崇江夫妇自然喜悦期盼。 “不好治呢,只因那头部是人体之关键部位,稍有不慎就可能适得其反,只能等自身慢慢复原了。”那老大夫又拈着山羊须道。 “复原?那要何时复原呢?” “这个……可不好说,也许明日,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 只不过那老大夫的话并没说完,因为邹氏昏过去了,众人又赶紧七手八脚的抢救邹氏。 当然这还不是致命的,最严重的打击了邹氏的是几日后那信亲王府就派了人来,说因那老太妃病重,要延迟婚期。 邹氏自然不答应,没想到那个老太妃派来的人还挺强硬,邹氏又气急,竟然就闹得十分不愉快。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转眼就到了秋后,给六姐儿定下的那婚期也渐进,但是信亲王府竟然就再也不派人来。 虽然并没提退婚,但是这和退婚似乎没什么两样了,这样,郁闷的就不只是大房了,整个文府都受了影响。 大夫人病了,老太君病了,而六姐儿的痴傻病还未好,整个文府都陷入一片低迷之中。 但偏偏着这个时候,四姐儿哪儿又出么问题,那袁世欢怀孕的小妾病了,硬说是四姐儿受的坏,对四姐儿竟然一顿拳打脚踢。 四姐儿隔天被文府人接回来的时候,脸还是肿的,左眼窝也是一片乌青,可见当时那顿家暴有多么严重了。 四姐儿哭,苗氏哭,李太君也禁不住落泪,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受,文府的气氛就不只是低迷了,悲伤! “袁家现在比我们文家也强不到那里去,竟然这样欺我们,我们必须去向他们要个说法。” “是啊,这样宠妻灭妾,干脆就闹大,让他袁家讨不好去。” “这样不好,要是真闹大了,那四姐儿以后还怎么回去呀?” 延寿堂里,文家众首脑和正在商讨着四姐儿的事,但最终还是被那刚刚从任上赶回来的二老爷的一句话否决。 “……” 众人都不说话了。 “祖母,父亲,母亲,我就是死也不再回那个地方。”不成想那四姐儿却忽然站起来,语气坚定地道。 众人均一怔。 “胡闹!”很快那二老爷文崇河就斩钉截铁的道,“那袁世欢整天口口声声念着休妻,你这不是给他理由吗?” “是啊,四姐儿,要是真被休弃那可如何是好……”苗氏也含泪道。 “休弃就休弃,我也不打算过这种日子了,真的……我够了,真的够了……”那四姐儿听见父母阻拦,立刻泪如雨下。 其他房的众人你看你我看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是四姐儿主意已定,那……就随他吧!”这时那最高领导人李太君忽然长叹一声,发话道。 “谢祖母!”那四姐儿立刻“噗通——”一声,哭着跪在地上。 “明儿找人先将四姐儿的嫁妆整整,好尽快搬回来!”老太君又道。 “哦……” 四姐儿的事情就这样被决定下来! 只不过事实证明,做远比想要困难—— 第二天苗氏身边的高妈妈带人去整嫁妆,只不过不仅嫁妆没整好,反而还被袁家的人以偷东西为名打了。 “说我……说我私入他家,可是我们明明……明明是让被那袁夫人身边的婆子领进去的,还……还竟然污我们意欲偷东西,可是我们明明和那姑爷……不,袁世欢说了,他也点头了……” 那高妈妈也同二夫人一样,是个颇为清高的人,受了这般侮辱,自然委屈的受不了,哭哭啼啼个不停。 那二夫人苗氏和四姐儿自然也陪着哭,其他人则是在一边唉声叹气,二房空气压抑而沉闷…… 议事的地点之所以换到二房来,皆因为那李太君在连番打击下又病了,而且很重,今天都没起床。 “要不干脆去官府诉个义绝好了?”那文景水心疼妹妹,禁不住愤愤的道。 “不行!”二老爷立刻反对,“要是这样一闹,整个朝堂上都会知悉这件事,那会大大影响我文家名声的,再说要是真那样的话我们和袁家人就结仇了,虽然这袁世欢不好,但他的叔叔伯伯还是不错的,和我与你大伯父更是关系融洽,在朝堂上互为照应。” 在这个时代,解除夫妻关系最决绝的手段,就是义绝,那一般是在男女两方结仇的情况下,这样一闹的话,以后就再难面对,这文崇河的考虑虽然有点过于妥协要面子,但也确实有点道理。 “可那要怎样?”众人禁不住都面现难色。 “不怎样,自然是去袁家要嫁妆了。”这时,却忽听一串清脆语音,然后文景水之正妻萧氏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文府的几个姑娘。 “要?怎么要?”文景水一见这个满脸麻子的妻子就没好气。 萧氏便不说话了,只用眼看身后的九姐儿。 “四婶婶带着我们去要!”九姐儿的目光便落到那坐在角落里的甄氏身上。 “我?”甄氏一怔。 “母亲,当然是您了,您的嘴皮子最厉害,您冲在前面,我们跟在后面,然后带上方妈妈几个能打的,看那袁家还敢不敢欺我们,我们誓要给四姐姐讨回公道!” 那站在九姐儿身边的小十一立刻迎上母亲,满脸狂热意气的道。 “呃……”不知甄氏一怔,众人都怔住了。 “这个办法……不错!”稍后那文崇河禁不住一拍大腿道。 为了这样的事,男丁们出马毕竟不光彩,再说人家打人的也是几个婆子,袁家人可以找一万种借口为自身开解,他们男人真的不方便去交涉。 不过女眷们就例外了…… “好!”众人想了想也纷纷赞同。 见此情景,九姐儿禁不住转头和她萧氏对视一笑。 这是她刚才在二房外听了一会儿后和萧氏一起合计的,对付浑人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到看看面对这样一支庞大的文家女军那能动手打女人的袁世欢会怎么做? 既然那文崇河点头了,自然这事情就尽快办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文家的一众女眷就全副武装。 大少爷文景年之妻冯氏怀二胎待产的缘故众人没让她去,但是那宝哥却手握弹弓,硬要跟去。 大夫人邹氏已经闭关生病半月有余了,但是那痴傻的六姐儿却抱着那贝贝狗偷偷钻上了车,直到驶出了好一段路众人才发现她,自然不能再让她回去。 ——就这样一车子老弱妇孺浩浩荡荡的直奔袁家…… …… ------题外话------ 男主似乎改出来了,嘻嘻……   ☆、八十 打架(二) 当文家众女眷浩浩荡荡的到了袁家的时候,袁家的人就知道来势不妙,所以早早的就通告了那国公夫人,那袁夫人立刻带人迎到了二门处。 见了那袁夫人,最先出马的自然是甄氏和苗氏—— 苗氏是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毫不凄惨,让旁观的众人也禁不住陪着落泪,不知道的还真要以为这四姐儿已经不再人世了呢。 而甄氏是闹,拿出自己多年修炼的那与人吵架的修为,尖着嗓子整整数落了敌方半个时辰竟然话也没说重样,那袁夫人和她的大儿媳还有二儿媳不头大那是假的。 两人闹得差不多了,那蒋氏又上前,软硬兼施一番—— 知趣的就将嫁妆好好交出来,不然就诉诸公堂,那样虽然文家人被人耻笑,但真正失面子的还是袁家。 而如今你们袁家国公这一支没落了,那脸可以不要,但那些兴盛的旁支又怎么会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要是真闹大的话,估计那内部矛盾就出来了,你们定会腹背受敌,讨不得好去。 果然,文家三个媳妇轮了一番下来,那袁夫人脸就有些变,沉吟了片刻,又和两个媳妇合计了合计,就点了头。 其实这袁家人也未必要贪这四姐儿的嫁妆,只是因受不了四姐儿主动请求下堂,觉得失了面子,再加上这国公府财政的困难,就真的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侥幸心思。 搞笑啊,不知是该说这国公府的人没脑子,还是该说他们幼稚,这么多的嫁妆怎么又可能不要呢。 看着那领着文家众女眷往里走的袁夫人还有她的两个儿媳,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 “妹妹,依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冷不防走在她身边的萧氏低声对她道。 九姐儿一怔。 事实证明,萧氏所料不假,在文家人拿着定制册子清点那嫁妆的时候,果然就又出了岔子。 那嫁妆不对,缺东西,主要是几件名贵玉器,还有字画古玩之类的,折合白银怎么也有个三四千两。 问起那袁夫人,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再问,那袁夫人竟然就说不清楚,因为各屋的东西都归各屋管。 “这个……你们可以问问叶姨娘。”在文家众人翻脸之前,那袁夫人忽然又道。 叶姨娘? 也就是袁世欢那个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妾,也是将四姐儿害成今日下场之人,众人不由一怔。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袁世欢屋子的事物不归正室管,而是一直是姨娘再管吗? “那个……四姐儿进门之前欢哥这里的事情都是叶姨娘在管,四姐儿刚进门之后,又不……不熟悉,所以迟迟就没接手,一直拖到了现在。”那袁夫人赶紧解释道。 不过显然文家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一个个都目露愤怨。 “那让这叶姨娘过来,我们细细问问吧。”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解决这嫁妆问题。 但不想众人的这个要求再被打了折扣—— 那袁夫人听了众人的话后就打发了身边的一个婆子去了,但功夫不大,那个婆子就匆匆而回,在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呃,那个亲家……恐怕这林姨娘不能出来见各位,只因她怀了身子本来就体弱,如今又抱恙,要是各位务必要见她,还请各位多体谅,屈尊就驾一下……”那袁夫人随后又对众人道。 什么?众人不由再次怒目。 让众人去见这小妾,这叫什么事呀…… “不统就是那么点银子吗?我们不要了。”二夫人苗氏傲气发作,甩手就要带着众人回来。 “母亲,那怎么可以?”但那萧氏却提出异议,“这点银子确实不多,四姐儿做了袁夫人一场媳妇,就是孝敬了夫人也未尝不可,但怕就怕一些心术不正的奴才贪了,那就不妙了,到时不只损了夫人的名声,闹不好还会生出别的事来。” 听了这些,袁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欲打发人领着众人去见。 “母亲……”看苗氏那蹙着眉的模样,萧氏就知道她不愿去,于是又对她道,“我和几个妹妹去看看好了,您和两个婶婶都累了,就在夫人这里歇歇吧。” 听了她这话,苗氏自然满意的点头,几姐妹和萧氏便跟在那引路的婆子身后出了门。 “三嫂,一会儿我们要怎么做呢?”一拐上回廊,九姐儿便低声问走在她身侧的萧氏。 现在对于这个嫂嫂,她真的颇为敬服,虽然面容不美,但才识见解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一切见机行事就好!”那萧氏沉吟了片刻才对她道。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立刻点头,确实,突发事情面前也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了。 那萧氏见她点头,立刻对她一笑。 她也回她一笑。 很快,就到了叶姨娘处。 看着那入眼的一切,几姐妹禁不住再次愤慨深深,因为这里的家私陈设竟然比四姐儿屋里还要精巧雅致。 “几位姑娘随便坐一下吧,我这就进去请姨娘出来。”那领路的婆子去了,又换了另外一个招呼几人,只不过连倒茶的事都不提,当真无礼的很。 十姐儿和小十一都很恼怒,萧氏便安慰两人稍安勿躁。 正说着呢,就见那门帘一挑,两个丫头扶了一个穿桃红色乳云纱对襟衣衫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如霜似雪瓜子脸,勾魂摄魄水灵眸,再加上那即使腹部微隆却依然难掩玲珑浮凸的绝好身材,嗯,确实标致,无怪乎那袁世欢被迷得这般晕头转向。 “咳咳……”只不过这个美人却是个病西施,不仅掩着嘴清咳着,还一脸娇弱模样,“妹妹们远来,我却没能出去迎接,还请妹妹们恕罪。” 但那病西施却极其有礼,一边赧然的说着,一边向几姐妹轻福一记。 “叶姨娘客气了,”萧氏自然首先发话,“病重却来打扰,实在情非得已,听说叶姨娘管着这屋事物,还请帮忙彻查一下四姐儿的嫁妆,我们今日就要带回去。” 一听这话,病美人那张美丽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喜色,应该在欢欣终于正式将四姐儿撬走吧。 “怎么会这样?都是我不好,其实我真的是无心的……妹妹们,你们快劝劝姐姐,让她千万不要这样,不然一辈子就毁了……”只不过很快那病美人脸上却又浮起一抹明显的悲伤心疼模样。 贱人都矫情!看来这句话还说的真不错。 看着眼前这叶小妾的一番惺惺作态,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摇头。 只可惜到底也不是个真正聪明人…… 如果这叶小妾真正聪明,又何苦挤兑不爱争不爱斗的四姐儿,难道不知道就是四姐儿真的不做这正室了,也不会轮到你吗? 到时再抬进一个主母来,还可能像四姐儿一样软弱好欺吗…… “别说这些了,还是快将我四姐姐的嫁妆处理妥当了吧。”那十姐儿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儿见那叶小妾作为,更是忍不住了。 “是啊,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呢。”那萧氏也催促,然后又将那嫁妆的事说给那叶小妾。 “姐姐的嫁妆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纰漏,这还了得,这帮大胆的狗奴才,真是翻天了……咳咳……咳咳……” 那叶小妾一听这个,立刻气愤又激动,又咳了起来,而且似乎咳得相当严重,咳到后来竟然还一脸痛苦的去捂了肚子。 “姨娘……姨娘……”一边那丫头急了,赶紧唤她劝慰,“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去歇歇吧。” 那叶小妾竟然并没有像九姐儿所以为的那样,装出一副强撑病痛的模样,再演戏一番,而是立刻一边可怜兮兮的咳着,一边对几姐妹一福身,“几位……几位妹妹,我的身体实在……实在受不住了,这样吧……等我好些了一定尽快查清姐姐这嫁妆之事,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绳之如法,给姐姐一个公道……” 竟然想用“拖”字诀! 十姐儿和小十一立刻怒容满面,甚至连那一直都以隐身人状态存在的八姐儿都蹙起眉。 九姐儿则是看向萧氏,萧氏也看她。 对视片刻后,两人的目光便都落到屋角那菱花洋漆高几上摆着的两个的雨过天晴大花瓶上。 细腻柔润,如玉生辉,一看就不是凡品。 “林姨娘,这么着吧,四姐姐丢失的那嫁妆你先暂时查着,但考虑到今后我们可能不方便常过来,所以这两个花瓶我们就先带走了,等那查出来的赃款你再来补这两件摆设的空吧。” 九姐儿边说着,很快就走到屋角,顺手将那一个花瓶拿下来,然后又示意一边小十一去拿另一个。 那小十一自然马上就将另一个拿在了手中。 “那个……使不得,这花瓶是少爷今年刚送我的诞辰礼物……”这时,那叶小妾急了,不咳了也不喘了,马上让丫鬟来阻止两人。 “有什么使不得呢,让你家少爷再送你好了。”九姐儿却快速地闪过两个丫头,笑吟吟的道。 “是啊,这也是你家少爷送的吧,嗯,不错,真品呢,我们带回去吧,正好可以替四姐姐丢的那副。”那十姐儿更是登上高处,去摘墙上那副字画。 “不行……”那叶小妾再也装不下去了,一下子窜过去,跳起来,去护那字画…… …… ------题外话------ 亲们,谅解,男主到底没出来,明天再出来吧,我实在累了,眼睛睁不开了。 还有那个六姐儿不是忘了,这个冒进派只能明天出场了……   ☆、八十一 王爷近日可好? “不行……”那叶小妾再也装不下去了,一下子窜过去,跳起来,去护那字画。 亏伊还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伸手竟然能这么敏捷。 但没想到十姐儿却更机灵,立刻就弃了这个,转手去拿另外一幅。 而那边小十一正将手上的花瓶递给了八姐儿,而她自己则去搬桌子上摆的那颗翠玉白菜。 “你们……你们是强盗吗?”叶小妾又气又急,禁不住对着众人骂一句,又对屋里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命令道,“快……还看什么,还不快拦住这帮强盗……” “强盗?呵呵……”那萧氏闻言了看了她禁不住一阵冷笑,“你竟然还说得出口,奴婢一般的人,竟然不自知,靠着狐媚手段骑到正室头上,逼走了正室不算,竟然还蓄谋着贪人嫁妆,到底谁才是强盗?” 萧氏一番义正辞严,让那叶小妾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一片铁青,那份温婉贤惠再也装不下去了,“内宅之事,各凭手段,是她不开眼没本事,又关别人什么事?” 真面目终于暴露了。 哎,如此口蜜腹剑的人,四姐儿又怎么可能是对手呢?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感叹,感叹过后,立刻又将另一边的一件玉器拿起来,“各凭手——段吗?好……那我就多拿几件了。” “不许拿,快给我抢回来!” 那叶小妾气极,立刻对屋里的那些丫鬟一阵指挥,那些丫鬟婆子立刻纷纷作势去拦众人,而那叶小妾更是亲自冲到人小力单的小十一面前,去夺那翠玉白菜。 小十一自然不给她,两人你抢我夺之下,忽然那叶小妾就恼羞成怒的下了毒手,趁十一一个不注意,“啪——”的一掌就掴在了十一脸上。 那清脆的掌声让众人都愣住了,小十一大眼睛里更是瞬间蓄满了泪。 “你……你竟然敢打人?”萧氏气坏了,三两步就穿过众人站到了那叶小妾面前。 “我打人怎么了?我就打了……呵呵,你想打我是吗?打呀打呀,冲着这儿打。”但没想到那叶小妾竟然有恃无恐,一边冷笑着,一边故意腆着肚子往萧氏跟前凑。 “你……你真是无耻……”萧氏禁不住禁不住愤愤的骂道。 “无耻?”那叶小妾见她这般,愈发肆无忌惮,“呵呵……你家四姐儿也张口闭口就这句,难道文家的人就会这句吗?真没劲。” 虽然未亲眼所见,但从这句话中依然能清晰地窥到四姐儿受挤兑受欺负的血泪史,文家的众人禁不住更气愤了。 “怎么,恨死我了,呵呵……可惜呀,白费,不只你家四姐儿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也休想从我手中讨得便宜,呵呵……”那叶小妾又笑起来,一边笑着,还一边去拂自己鬓边散发,风情至极。 看着她那狂妄得意的模样,文家众人禁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九姐儿更是开始考虑是不是将手中的花瓶砸碎了来泄愤,不过那样就有点辱使命了,还害得小十一挨了打,似乎就真的如那叶小妾所说,讨不得便宜去…… 不过很快,九姐儿就不愁不纠结了,因为随着一声狗吠,一个穿着撒花烟罗衫的少女和一个小孩出现在门口,正是六姐儿和宝哥。 虽然这两人来了,但是苗氏几个媳妇并没让两人下车,不止如此,还嘱托了两个婆子看着两人,唯恐一疏忽出了差错。 但不知这会儿,两人怎么竟然就跑这里来了,而且那宝哥手里的弹弓还拉的满满的,似乎要准备攻击谁? “鼻子!” “嗖——” “啪——” 随着六姐儿的一声,宝哥手中的弹弓瞬间射了出去,然后正中他要攻击的那个目标,那就是满脸得意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叶小妾。 “呃……呵呵……” 看着叶小妾那瞬间红肿的鼻头,众人禁不住一怔,然后都笑了,屋里叶小妾的那几个丫鬟婆子也都做掩嘴之态,似乎也有些忍俊不禁。 “小杂种……”那叶小妾急疯了,又见那宝哥在六姐儿唆使下欲准备给她来第二下,于是立刻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宝哥毕竟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吓坏了。 “宝哥,快过来!”萧氏赶紧招呼那宝哥,那宝哥即刻奔向她。 那叶小妾扑了空,但不知怎么,就没站稳,“噗通——”一声,一个四脚朝天就摔在了地板上。 见此情景之时,九姐儿禁不住瞬加闭上眼感叹。 哎,这冲动冒进的活宝,到底还是惹事了。 别人也许没看清,但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叶小妾摔倒的原因是因为六姐儿的一脚…… “姨娘,您怎么样……没事吧……”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急忙冲过去。 “疼……好疼……”那叶小妾这会儿再也不用装病了,满脸煞白的在地上呻吟着。 “快去请大夫!” “快去请少爷!” “快扶姨娘起来……”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一片忙乱。 萧氏自然也看清了这是六姐儿的手脚,有点无奈的叹一声,摇摇头,抱起宝哥,就对九姐儿递了一个颜色。 九姐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趁乱溜吧。 于是她悄悄对众姐妹打个手势,几人便跟在萧氏身后,快速的出门去…… “站住!” 但众人并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一声怒喝,然后就见一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匆匆追了上来。 看来是躲不过了! 看着来人,九姐儿不由在心里一声叹。 “你们这帮刁妇,真不愧是文四姐的姐妹,和她一般的心狠手辣、心思歹毒,竟然害杏儿,害我的儿子,我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不错,来人正是四姐儿马上要前任了的相公,国公袁家的幺子袁世欢。 一个典型的败落世家子弟,无头脑无学术也没什么作为,靠啃着祖上的荫蒙过活,可偏偏还自作风流,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呃,当然,最让人受不了的还是这人……这人竟然打女人。 见了这人,九姐儿就想起了四姐儿脸上的伤,想起了苏师傅悲凉多桀的一生,想起这些,心头刚才萌生的那愧疚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袁公子怎么可以血口喷人?你家小妾本来就身体抱恙,刚才又因为要殴打小侄摔了一跤,这才以致受伤,自作虐之事,又何来诬赖他人。”这端九姐儿正思虑着,那端萧氏已经上前,一脸肃然的辩解。 嗯,真不愧是御史千金,一席话简短缜密,却又极具杀伤力。 九姐儿只觉得对这位三嫂的佩服又进了一层。 “哼,你……你……”那袁世欢自然被堵得无话可说,张口结舌了半天,竟然出言恶毒,“你这妇人,不只生的面丑,还如此狡诈善变,文家竟然还让你抛头露面,也不怕丢人现眼。” 被揭短被侮辱,那萧氏不由瞬间涨红了脸,眸中含泪,文家众姐妹也禁不住义愤填膺。 “呵呵……”但片刻沉默后,九姐儿脸色的肃然神情忽然瓦解,笑了起来,“袁公子是看今日天高气爽,没风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仅让袁世欢一怔,众姐妹和萧氏也是一怔。 “不然袁公子又怎么敢做此番言辞,因为要真有风的话会将公子那三寸不烂之舌搧去的……”但转瞬间那九姐儿又忽然小脸一冷,目光如刀,“名门世家之子,竟然如此行事下作低劣,偏心偏听,宠妾灭妻,殴打女人,此刻竟然侮辱一个内宅妇人,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不,其实袁公子已经遭报应了,只不过没报应在你身上,而是报应在你未来孩子的身上,所以……看来,你未来孩儿就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怪不别人,只因你没积阴德而已。” 一席话说完,萧氏和文家姐妹几乎都要拍手称快了,反之那袁世欢则是脸色铁青,“贱婢,竟然……竟然出言如此歹毒,看我不绑了你们,替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语毕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厮一挥手。 “你敢!动我文家女儿,我文家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萧氏急了,挺身上前。 “又有何不敢?你文家现在又算什么?动手!”那袁世欢却又道。 那几个小厮立刻上前,那萧氏又岂能任这些家丁碰家中的几个姑娘,立刻将几人护在身后。 文家几姐妹禁不住有些慌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九姐儿。 竟然敢做出私自绑人女眷之事,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袁世欢的极品混蛋程度。 不知道文家那一众处处妥协,唯恐闹僵的男儿们知道了,作何感想,人家这极品可是一点也不鸟他们。 只不过此刻似乎并不是多想这个的时候,而是该想想如何化解眼前这劫难,要是真的被人绑了,再弄个私设刑堂什么的,估计今后她们几姐妹真的就难嫁了。 就没个明白人来救她们吗…… “住手,世欢,你这是做什么?” 老天似乎听到了九姐儿的心灵呼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就一个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均一怔,循声望向那一侧的角门,才发现不知何时哪里站了起来几名男子。 “二叔,今日没上朝啊?”看着那开口的穿圆领袍的魁梧男子,袁世欢刚才的气势瞬间就落了,笑着问道。 此人正是袁世欢之叔袁振,长和十八年的武闱状元,如今兵拜辅国大将军,也是袁家如今最出息的人物。 这袁家并不像文家,一切大权都是承爵的长方在管,无他,实力pk,长房这没落无能的国公一支自然就落得下乘,更何况这敬国公的爵位也像文家一样,五代而斩,这是最后一代,自然这袁世欢一见这位家中肱骨顶梁的二叔就这幅嘴脸了。 当时二老爷文崇河之所以定要四姐儿嫁给这袁世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袁家二房…… “幸亏我今日沐休,不然不知道你又闹出什么荒唐事来,还不快回屋去!”男子先扫了文家众女眷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到袁世欢脸上,语气严厉的道。 “二叔……”那袁世欢自然不愿,申辩道,“这又哪里怪侄儿,都是这帮恶妇们,明知道杏儿身体不适还跑上门来闹,如今那杏儿已经被她们闹得流了孩儿,我又岂能放过她们,要知道……要知道那可是我们袁家的子嗣呀。”说到后来,那袁世欢竟然一脸凄凄。 一口一个杏儿,听得那袁振脸就有点绿,慌忙瞥了一眼一边的那几名男子,特别是其中穿黑色劲装的那位,直到确定没见异常,这才走到袁世欢跟前,将他拉开几步低声道,“这些事你只管去前厅找你二婶,让她为你做主,自不可擅自行动,听见了没有?” 那袁世欢一听这话,立刻点头。 看得出,这二叔是支持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去找二婶了,哼哼,找了二婶,他再诉苦一番,想到时定不会轻饶过文家这帮泼妇的…… 九姐儿耳力向来敏锐,再加上袁振叔侄说话的方向又靠向她这边,所以即使那袁振声音不大,但却依然全部入耳。 她不由瞬间紧紧咬唇,在心里暗暗叹息愤恨—— 真没想到文家那一众爷们心心念念的良好关系,竟然在人家这里根本就无所谓。 她绝对不相信这袁振不知道她们是文家的女眷,可是竟然这般行事,对文家这门姻亲真的看不出多少在乎。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子嗣? 看来,四姐儿主动下堂确实正确! 只是……只是没想到在京城这权贵圈子里,文家竟然已经这般没地位,也无怪乎她的那个大伯母对信亲王妃的那门婚事这样不择手段,世态炎凉啊! 萧氏和文家的其他姐妹似乎也隐约的听清了那话,了悟了其中的意思,一个个的都沉默着,那自从傻了后就冷淡的不怎么理人的六姐儿则是垂着头,连她怀里的那只小白狗似乎都感觉中了什么,一声也不叫,只张着一双黑眼睛看着。 九姐儿忽然就来了气,突兀的跨前几步,对着那黑色劲装男子轻轻一福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近来可好?” 看着男人那张清冷无表情脸上出现的蹙眉表情,九姐儿只觉得很有成就感,她想就是这个男人不帮她也足够了。 打击面瘫,人人有责吗…… …… ------题外话------ 亲们,别挑眼,这章挺不好写的呢!   ☆、八十二 加油,文九姐! 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后悔了—— 男人沉默着,众人也沉默着,风悄人静,但那落在身上的一道道目光却犹如锋芒,刺得她涨红了脸,只觉得尴尬至极。 哎…… 其实人家根本就是摆明了不想管,不然不早就管了吗,何必出现这么半天了,都一直在做冷眼状。 再说她刚才那个问题也问的确实够二,人家死了老婆才月余,摆明了新鳏,还问人家好不好,答案肯定是不好了。 另外呢,作为一个闺阁女子,这样问候一个男人,怎么听怎么带些私相授受的意思,真是让人家没法回答呢。 一瞬间,九姐儿羞赧、懊恼、郁卒多种情绪杂糅,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想找地缝往里钻的感受。 “嗯,还好,文九姑娘还好吗?慧儿一直很惦记你!”但就在九姐儿觉得丢人肯定大了的时候,杨国丰却忽然开口道。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心头一喜,满眸感激的看向他。 她当然感激的有道理,因为就这样一句话,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袁世欢那叶小妾的事不仅没追究成,反而被袁二夫人邢氏训了一顿。 四姐儿那被贪的嫁妆袁家人也双手奉上,那袁二夫人最后还将文家众女眷送到门口,致歉的话说了许多。 ——这件事勉强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在门口的时候,文家众女眷又碰上了那杨国丰的车驾。 九姐儿本来想下车再去和他招呼一声,因为他已经帮了她两次了,而且每次都考虑的相当周到。 宫里的那次是,刚才也是。 闺阁女子和男人有交情,那还了得,她不被口水淹死,也大概会被李太君训死,所以他抬出了杨慧儿。 这样也便于她和文家众人解释,进宫去不只得到静宁公主的赏识,还顺便结交了那在皇宫做客的杨慧儿。 其实那杨慧儿早就对她有好感呢,这个可以引去年冬蒋英娘的及笄礼,让十姐儿为她做证。 ——文家众女眷也就深信不疑了。 当然深信不疑,她一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连嫁妆都还是个未知数的小小庶女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交情呢? 要知道因丧妻单身的缘故,这杨国丰可是目前京城权贵圈子里最黄金的适婚男,一众闺秀贵女梦中情人……呃,不过这里并不包括九姐儿。 在经过四姐儿这场婚变后,她愈发嫌弃这些古代的男人了,特别是这种众人眼里炙手可热的高帅富。 她越来越赞同佩服这六姐儿了,也许嫁个普通人真的是明智之举…… “九姐姐,快点呀!” 这时后面的十姐儿开始催促她上车。 她又向着那边的一行车马望了一眼,然后没有再犹豫,转身上车。 算了,如今文家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少点事吧。 回到府中,将那嫁妆卸下来,苗氏和四姐儿却又禁不住抱头一顿哭,因为这些不正见证了四姐儿坎坷多桀的命运吗?以后又会如何呢? 李太君病的愈发重了,渐渐地连床都起不来了,文府中一片愁云惨淡,人人自危。 因为李太君一旦去了,这侯府就会面临分家,这是其一。 另外呢,就是适婚的孙女孙子也要面临守孝,当然儿子也要丁忧了,不过丁忧就丁忧吧,反正文崇江哥几个的仕途也就那样了,怕就怕得是那些待嫁的女儿婚事会生变。 八姐儿那个自然不担心,那蒋家除了催了几次婚了之外,来往行事一直殷勤周到。 这需担心的自然是六姐儿的婚事了,那信亲王府本来就没说出个丁卯来,如今要是再赶上这守孝,那婚事就更渺茫了。 这时邹氏急了,再也不闭关生病,出屋来,火速的派人和信亲王府交涉,只不过得到的答复却是没事、不急,反正世子二十岁才适合大婚。 二十岁? 老太妃和王爷前几日刚找人给世子算过,说世子不能早婚,否则就会有丧妻之劫。 “借口,根本就是借口……二十岁,还有五年,难道让六姐儿等五年吗?五年后六姐儿就十九岁了,谁家姑娘十九岁还不嫁,那不成了整个大越朝的笑话吗?这根本就是……就是故意的,是逼我们提出退婚呢,六姐儿现在又这样……这该、该怎么办呀……”正房里,邹氏捶足顿胸、哭哭啼啼。 “怎么办?退婚,那天老太君不是说了吗,要是王府再整幺蛾子,就不必磨叽了……”这时那宁平侯文崇江颇有几分斩钉截铁的道。 “不行!”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邹氏打断,“退了婚去嫁谁?哪家又比得上这王府的富贵,等五年就等五年,我倒要看看到时他们如何给我交代,再说也可以利用这个空隙给六姐儿治治脑子呀。”说到这里,邹氏又满怀希望起来,一改刚才的忧郁。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看着这刻还如此执迷不悟的邹氏,那文崇江真的有点无话可说,“富贵富贵……你就知道富贵,难道你也想让六姐儿重蹈四姐儿的覆辙吗?” “你还提这四姐儿……”那邹氏自然不服气,立刻申辩,“还不都是她,被人休了回来,不只丢了这府中的脸面,更是阻了妹妹的婚途,王府这般托词,铁定和这个有关系……” “住口!”但她话音未落,就被文崇江打断,“你这妇人,怎么能这般说话,老太君不是吩咐了吗,四姐儿此刻是在难处,谁都不许多嘴,而你作为长辈,长房媳妇,竟然……哼,懒得再与你多说!” 看着那鬓发散乱、不修边幅的邹氏,文崇江的不耐飙升到极点,袖子一甩,转身而去。 华丽丽的被丈夫嫌弃了,邹氏自然委屈,又哭又闹,庄妈妈赶紧又是劝又是安慰,好一番折腾。 但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画上休止符,不知哪个多嘴之人,就将邹氏的话传到了二房,那四姐儿当天后晌就非要剪了发,说是去山上当姑子。 苗氏愤愤的去找邹氏理论,九姐儿几姐妹就在二房围着哭泣不止的四姐儿劝—— “四姐姐,你别这样了好不好?大伯母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十姐姐说得对,四姐姐,你千万别跟大伯母一般见识。”小十一也紧紧蹙着稚嫩的眉头道。 但四姐儿却还是一个劲的哭。 两人没办法了,便都转头看九姐儿。 九姐儿自然没让她们失望,“四姐姐,你又有什么可哭的?虽然你选了这条路,但是老太君为你做主,二伯父二伯母也心疼你,大哥三哥他们也不嫌你,这还不够吗?为了别人的一两句不中听的话,你就这样闹,你对得住他们吗?难道真的就想让仇者快亲者痛吗?” 四姐儿闻言果然就止了哭。 而这时那苗氏也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大获全胜,一副扬眉吐气表情。 九姐儿暗暗一笑,也没多问,就拉着十姐儿和小十一回了屋。 “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刚才在大房里……”九姐儿刚刚在椅子上坐定,那青桃就笑嘻嘻的对她描述了刚才大房里的情形。 原来苗氏在大房里刚和邹氏吵了两句,就有丫头来报,说六姐儿又发病了,一个劲的喊头疼,要撞墙。 “报应!”那苗氏立刻就抛给了邹氏这么一句,气的那邹氏几欲当场昏厥。 呵呵……这个六姐儿还真是会整治这邹氏,听了之后,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笑,但笑过之后又禁不住摇头。 只可惜到底也反抗不了命运,邹氏答应王府要六姐儿等五年的事众人已经得知了。 拿六姐儿的宝贵青春去赌富贵,这邹氏真是疯了…… 不过此刻她却没心思去替这六姐儿想,满心都是对李太君病情的忧心,当然希望这位严苛却又正直宽厚的老人健康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面临老人病重这点给府中众人带来的冲击,真的有点让她烦闷—— 这两天,蒋氏正拼命给十姐儿物色合适的婚嫁对象,看样子打定主意要尽快将十姐儿婚事定下来。 也是啊,毕竟这会儿十姐儿和她还是侯门千金,可一旦分家的话,就不是了,身份势必要会降级。 她倒不是纠结做不做这侯门千金,而是在想,作为三房的长女,她的这个嫡母又会如何安置她呢? 但愈烦愈事多,翌日一早,那翠峰就匆匆的来传召她,让她去延寿堂。 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宫里来人了,宣她进宫。 呃…… 她禁不住心头一沉。 “可是……可是何公公,我、我这绣品还没做好呢?” 她自然不愿去跳那火坑,试图找理由拖延。 “不碍事不碍事,请姑娘进宫并非为这绣品之时,只因宫中那帮主子们爱姑娘做的那些蜡笔油皂之类的稀罕玩意,皇后这才遣了洒家过来。”但她找的这个理由却很快就被那何公公否决。 还能说什么呢?也只听从命了。 不过她也有点欣慰之处,那就是李太君一见这宫里来人宣她,竟然精神就好了起来,吃了粥,还出去见了那何公公。 好好应付,定会逢凶化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也只好暗暗给自己打气,为了未来,为了文府,加油吧,文九姐…… …… ------题外话------ 那个……亲们,不好意思,惠普还在住院呢,别的电脑用的不顺手,还停了会儿电,屋漏偏逢连阴雨,所以更得又少又晚,嘻嘻,谅解! 还有……亲爱的芍药的吻,嘻嘻,浪费亲的催更票了,明天我定会多更点,更点精彩的!无须扬鞭自奋蹄!   ☆、八十三 一堆胡萝卜(一) 不管九姐儿多么忐忑,那马车还是一分不差的到了宫闱,下了马车又改乘轿子,然后在侍者的带领下去了惠安殿见了杨皇后。 杨皇后还是那副和蔼热情的样子,先是拉着她的手寒暄,后来又问候她的长辈,在听说李太君病了后,还赏赐了不少药材和补品。 看着得到的那些赏赐,九姐儿心里禁不住喜悦。 要是把这些拿回去,那李太君的病肯定又会去大半。 哎,家里这个老人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醉心名利之辈,但是却希望孩子们能出息,能够得人尊敬。 只可惜……只可惜为人太刻板太重规矩不善教育,致使孩子们都墨守成规无建树…… “公主和太子妃过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躬身向皇后禀道。 “哦……让她们进来吧!”那杨皇后闻言点头道。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听了这话后,九姐儿还是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蹙眉。 哎,躲是躲不掉的。 思忖间那静宁公主和太子妃郝氏已经在几名宫人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静宁公主淡淡烟熏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端的更是万千妩媚、靓丽过人。 而那郝氏则是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高挽凌云髻,也是一样的风华出色。 和两人相比,九姐儿觉得自己像一颗小杂草,她不由又想起那苏君正,弃暗投明的好孩子呢,只可恨却害的自己时时担心要被炮灰。 “文九姑娘,多日不见!”那静宁竟然主动和她到招呼。 她自然受宠若惊,不顾那皇后阻拦,赶紧给二人行了跪礼。 应该是存心摆布她,看静宁那暗暗勾了勾的精致唇角她就知道,不过她也不气,想想上次那反算计,一定给这个小姑娘带来了不少麻烦吧。 “九姑娘,看你,这是做什么,妹妹快大婚了,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让你再帮忙做几块别致的油皂,明明是麻烦你的事,却还让你这么郑重。”那郝氏还不错,亲自拉了她起来,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哦……娘娘太客气,谢娘娘!”九姐儿自然赶紧道。 但说完之后却忽然觉得一阵异样,侧眸,才发现那静宁正期待的望着自己。 她不由一怔,有什么不对吗? 直到静宁那双美丽的大眼中的期待被一抹冷意代替,九姐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貌似郝氏说……说这静宁要大婚,大婚也就是要和那苏君正成为夫妻了。 难道她……她在期待自己难过? 呃…… 她也希望自己难过,好满足一下这静宁的虚荣心理,可是……可是刚才竟然就没想起这个来,不知道现在难过一下还能不能取悦这公主? 但貌似不行了,因为那静宁已经又将话题扯开了—— “母后,其实不止静宁和姐妹们喜欢文九姑娘做的这油皂,慧儿也喜欢的紧呢,上次静宁要九姑娘再多留一会儿,没想到四表哥非要让人带走,只说这慧儿也惦记着,静宁也只好割爱了。”只不过那双美丽大眼忽闪忽闪的,一样的不忘给九姐儿找难堪。 “哦……”杨皇后和郝氏听了这话,立刻都望向九姐儿,那杨皇后眉头更是微微一蹙。 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她抹黑的节奏吗? 她和这杨慧儿有没有交情也许会瞒得过郝氏,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这杨皇后呢。 她和杨慧儿没交情,那也就是和杨国丰有交情了……呃,那似乎就不叫交情,而叫私情了…… 她霎时觉得自己那脸就一阵发烧,其实这个问题她在路上就想过怎么回答,她又怎么可能打没把握的仗呢? 只不过这刻,面对着杨皇后那双看似无害其实能洞察一切的犀利眸光,她万千辩解的话一句也不敢出口。 缄默吧…… 至少不会给这么*oss留下一个狡诈善变的印象。 至于那杨国丰的名声,那个……反正他已经是种马一枚,污了就污了,其实是她比较吃亏好不好。 内殿之内忽然就静了下来,众人都沉默着。 不过好在很快就又有一名侍者匆匆而来,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皇后,太子殿下过来了。” “哦……”杨皇后一怔,然后对那侍者道,“让他在前殿等一会儿,本宫这就过去。” 那名侍者闻言躬身就要退出去。 “母后,三皇兄这几日一直忙着审查各省政绩的事,静宁都有十来日不见他了,你让他过来这处吧,也让静宁见见,静宁想他了呢。” 谁知这时那静宁公主却忽然拉住那杨皇后的袖子撒娇道,一边说着还一边瞥向那听了太子殿下过来的事后就一直垂头不语的郝氏。 看来这静宁还真是个会行事的聪明人,将这幕细节尽收眼中的九姐儿不由暗叹。 虽然这郝氏出身高贵,又生的这般美,但这偌大的宫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还有权势的掣肘权衡,所以这太子妃相见夫君也并不是家常便饭的事。 恰在此刻遇见了,这会做人的静宁自然就给她制造机会了。 不过九姐儿觉得还不错吧,自己拖她们的福可以见见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了,当然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个人打岔,就省得这娘三个一起探究她寻她的错处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不然能怎么样呢?清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很快,太子爷欧阳智就在两个宫人的簇拥下进殿来,和九姐儿想象的一般模样—— 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腰环玉带,面容清俊,也生了一双和四皇子欧阳睿、威远王杨国丰一般的细长黑眸,唯一不同于这两人的就是这太子殿下看上去很有几分苍白孱弱。 嗯,标准的文弱美男! 九姐儿边暗暗打量着这欧阳智便在心里给其做着评价,但忽然就一惊,瞪大了眼—— 因为这文弱美男进了殿门,转过那精致名贵的园林仕女图螺钿屏之后,不知是因为不适应光线的暗淡,还是什么,竟然微微打了一个趔趄,一边的侍者赶紧扶住他,他在原地微微愣了还一会儿,才又继续往前走。 “智儿的眼睛还不好吗?”这时那杨皇后突然问郝氏,声音很低,但还是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情。 “不好……”郝氏摇摇头。 两人也就没再说什么,因为那欧阳智已经到了近前,先给杨皇后见礼,然后郝氏、静宁又给欧阳智见礼,杨皇后又指引九姐儿见过欧阳智,九姐儿又给欧阳智见礼。 一通下来,众人各自坐了,一边享用着那侍者和宫女呈上来的茶水和吃食,一边坐着说话。 坐在最边上的九姐儿自然只能做个听众—— “……只可惜你娄叔叔回去了,不然应该让他帮你看看这眼睛……”看着儿子,杨皇后更是目光温柔,一脸疼惜。 “母后多虑了,这个真的不碍事,我只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而已,看这会儿不是没事了吗?”欧阳智则赶紧宽慰那杨皇后。 “还说不碍事,累成这样,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听说湘儿最近又谱了首新曲子,你自来爱这个,回头别理那些公务了,去帮她看看。”那杨皇后又道,边说着边看向坐在身边的那太子妃郝氏。 她口中的这“湘儿”正是这太子妃郝氏,这郝氏是这古代典型的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在音律上造诣更深,如今在闺中流行的好几首曲子都是出自她之手。 “嗯,我会的!”听了这话,那欧阳智也看向郝氏。 恰逢郝氏也望向他,那两道目光就在空中纠缠交汇…… 嗯,看来这太子爷和太子妃感情不错,可是不错又有什么用,不是照样侧妃良娣一大堆吗? 九姐儿不由暗暗摇头,呃……当然是在心里。 这么多的女人,你说这体弱多病的太子消受的过来吗?忽然一个很不地道的想法在九姐儿脑中萌生了。 这关你什么事?还是顾着你自己吧?随后她立刻暗暗的告诫自己,不见那静宁在和母亲哥哥嫂子闲话了一阵后,又开始看向自己,肯定是又在想心思了。 “好了,母后,我就不多坐了,丰表弟和四弟今日在围厂秋狩,估计这会儿该回了,我去看看!”又聊了几句,那欧阳智就站起身来,向杨皇后告辞。 那杨皇后自然又是一番嘱咐,之后那欧阳智才向外走,但却没想到到了背光的地方忽然就步子一顿,站住了脚。 “智儿,你怎么了?”那杨皇后、郝氏,还有静宁公主也立刻跟了过去。 欧阳智摇摇头,转头对几人笑笑。 九姐儿怕犯了忌讳,不敢上前,但那欧阳智转过头的瞬间,她却清晰的看到了那双细长黑眸里的空洞无神。 “没事了。”但功夫不大,那欧阳智却又恢复了正常,又对杨皇后鞠了一躬,这才在两名宫人的搀扶下转身出门去了。 但风不止—— “湘儿,明日我就会修书一封给师兄,在这之前你要多看着智儿点。” “是!” “还有,尤其是晚上智儿出门,多找几个人跟着!” “是!” 杨皇后和郝氏低声交代完毕,猛一转头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外人,那就是九姐儿。 不过看着那小姑娘垂眸吃着手中那百草味盐焗腰果的专心模样,她禁不住又放下心来。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储君身体羸弱的传闻在大越朝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她只是怕有心人拿这个去做文章罢了。 想想前年,有一次智儿因为体虚不受补,流了两回鼻血,不是就立刻有人造谣生事说什么天不佑主,血魔作怪吗,幸亏智儿很快就好起来了,不然还指不定折腾出什么来呢? 哼…… 看这小姑娘倒是个稳妥的性子,估计就是看出来,不该说的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透露一丝的。 再说只凭片言只语,这种闺阁小姑娘又能看出什么来,想到这里,杨皇后那紧蹙的眉头不由的又舒展开了。 只不过这位精明厉害的皇后确实大大的低估了九姐儿—— 两世为人,再加上这世那特殊的生存环境,早就造就了她敏锐非同一般人的性情和内心。 ——所以呢,这杨皇后和郝氏所说的话她自然已经听在耳中,其实又何止听在了耳中,察言观色,这太子爷欧阳智的之所以这般的病因她也猜透了几分。 背光处黑暗中不能视物,或者视物模糊,但其他处却一切正常,再加上这欧阳智的那病弱的模样,她初步判断他应该是患了夜盲症。 其实这夜盲症在古代很常见,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缺吃少喝的贫民,而这欧阳智之所以患上了这毛病,应该是和个人的饮食生活习惯有关。 偏食挑食,再加上不良的生活习惯,所以这太子爷也中招了。 只不过据她前世所知,这又名“雀蒙眼”的夜盲症应该在唐代医圣孙思邈的某本医术里就有记载了,自然也有医法。 可是在这里,在这皇宫大院里怎么就好像对这个一无所知呢? 不过稍后她就又忽然了悟,这个架空的朝代可和前世的历史有点出入,文景水处那么多医术,她还真的没见过这位医圣大人的杰作。 再说这毕竟是古社会,比不得她生活的那个科技讯息不一般发达的前世,这夜盲症的知识自然不普及。 其实这夜盲症好治,小时候被父母托付给西北山村的外婆照顾,她曾经有这样一段记忆,那就是隔壁的小伙伴得了雀蒙眼,去看医生,然后医生给了这个调皮又不爱吃药的小孩开了一处方,那就是胡萝卜。 后来那小孩子就边闹边玩的吃了一堆下去,晚上去厕所拉肚子,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清了。 现在想起这事她还想笑,但笑过之后深知这胡萝卜作用大,所以三餐总少不了这个。 可是…… 如果此刻她贸贸然的上前、对这杨皇后说、太子殿下得了夜盲症、需要吃些胡萝卜,那杨皇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猜不出,也不敢猜,说实话其实那个……那个不是猜不猜的问题,而是这话她不敢说。 很明显,这皇后和太子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都有着讳疾忌医的心理,毕竟他们都不是凡人,一国储君,事关重大。 她不可不敢冒这个风险,万一功立不成,反而被人当做有心之辈,那就是麻烦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她想这杨皇后喜欢的也应该是保守乖巧的人,只是可惜了这一次绝佳的立功机会……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一阵惋惜。 送走了太子后,那杨皇后似乎就没了什么心情,但是却没法打发几人,因为又有几个公主和妃子过来了。 她想应该是这杨皇后为了体现亲民政策,将她宣来,和这些喜欢那油皂的公主妃子交流,所以这会儿也只能勉强应付。 幸亏一会儿就有一个被称作静贵人的上了年纪的妃子过来,这个妃子似乎颇得杨皇后的心,杨皇后立刻拉了她坐到了炕上去絮叨了,而一众年轻的公主和妃子就围着九姐儿问那油皂。 喧闹了一会儿,那公主妃子也就陆续回去了,剩下两个和皇后亲厚的被皇后拉倒炕上说话。 九姐儿也禁不住舒了口气,因为这些金枝玉叶们太不好应付了,问题多,要求多,架子还大。 不过幸好还有收成,看着手中那记录册,九姐儿就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杨皇后吩咐郝氏将这些金枝们要的东西都做了登记,准备付钱给她,而且是以高于世面一倍的价钱。 相信有了这点关系,蒋氏和严氏就再也无法甩掉她了。 虽然蒋家这铺子也因那邹氏的缘故搭上了这大内,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没烧对香的原因,这油皂并没大红大紫起来,不红不紫,钱自然挣得不多。 如今这可算是彻底的点亮旗号了,相信前景一定会大好…… 九姐儿正暗喜得意之时,却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转头,立刻对上那静宁冷笑的眸。 她刚刚的好心情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她怎么就忘了有这尊神还在惦记着她,她那笑容她当然看得懂什么意味,那就是——你等着! 其实这静宁一直未停止过对她的算计,刚才在答众金枝问的时候,她可带头提了不少刁钻的问题,摆明了要让她出丑。 好在她最善机灵变通,再加上前世积累的那丰富的化妆保养知识,以及那过目不忘的大脑。 ——不仅没有被难倒,反而让那帮金枝玉叶们心服口服,这也是她们肯花高于世面一倍的价钱买她油皂的原因。 承诺精致不说,还能根据个人的情况帮她们进行参谋选择适合的款式,这静宁真的帮她过了一把做化妆品专柜小姐的瘾。 坏心办了好事,这会儿自然伪装不下去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又用什么手段呢? 当然,很快九姐儿就知道了—— “哎呀,文九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知道这是母后最喜欢的花瓶吗?” 那静宁公主一边指着地上那碎成一片的七彩玉富贵花瓶,一边夸张的大叫着。 看看那地上的碎玉,又看看静宁那故作愤然惊异的脸,九姐儿能说什么呢? 这不怪我,我只是起来去放一下杯子,你却趁我不注意故意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才这样的! 可是有人信吗? 这又不是前世那个现代,随时可以弄个视频出来,看看谁对是错。 再说就是真有视频,她也不敢说看呀,这公主什么身份,她敢质疑,只能吃哑巴亏了…… “怎么回事?” 那杨皇后,此刻已经将那帮公主妃嫔全部全送走了,正安静的和静贵人、郝氏,坐在炕上低声说着什么,却忽然就听见静宁公主的大叫大喊,立刻不由沉了脸,在那静贵人和郝氏的扶持下下炕,走了过来。 那静宁不说话,只是看看地上那花瓶碎片,又看杨皇后,最后才看向九姐儿。 经验告诉她,这是最明智的做法,母后并不喜欢多嘴之人。 呵呵…… 不吐一词,却依然能好好的告状。 看杨皇后那面沉如水的表情,也知道是真怒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会落个什么下场,要知道那可是父皇送的。 其实卑贱平凡的她对她也够不成什么威胁,她只是不喜欢苏君正说起她那惋惜的口气,还有这杨皇后对她的青睐赞赏,所以她打点主意不让她过痛快…… “请皇后治罪,都是臣女粗鄙莽撞!”那端静宁思虑着,这端九姐儿却已经跪在了地上。 “算了,又不是有意的。”杨皇后沉默了很久,才沉声道,但却并不说让九姐儿起来。 “皇后,臣女知道这是驾前失仪之罪,要受杖刑,但是因为家中祖母病重,须在跟前侍疾,所以能不能……能不能请皇后免了小九这顿皮肉之苦?”但是忽然那九姐儿又小心的道。 这席话完毕,殿内的空气瞬间冷了起来,这自然都是来自杨皇后身上那强大的气场。 竟然这般不自知,她刚才心头的一丝愧疚不忍也瞬间消失殆尽…… 九姐儿悄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那杨皇后眯起眸子的凌厉模样,心头不由一阵打鼓,但还是很快的弱声道,“皇后,小九并不是个不自知之人,实在是……是今日无法带伤回家,我那祖母已经病入膏肓,好多日子不能起床,但今日听说皇后宣我入宫,竟然就又精神了,吃了粥,她的……她的一片心思我想……想皇后自然明白……所以臣女才这样恳求……” 本来是要假装的,但是没想到说到李太君,又感怀自身,那眼泪就真的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的落在地上,到了后来,更是哽咽失声。 她自然看穿了这静宁的诡计,所以故意挨了她那一推。 与其总是提防,还不如迎着对方的诡计上,将计就计,这一向是她不得意之时的行事原则。 至于她就何计,自然是和那太子殿下有关了,她要治他的夜盲症。 果然,那杨皇后就因为她的这一哭脸色缓和了,不过却依然不说放过她。 她自然不失望,她要是放过她,那后面的谋算就无法促成了。 又深深抽噎一声,她这才又斟词酌句的小心道,“皇后,小九……小九能不能斗胆……斗胆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呢……” …… ------题外话------ 哎,小九胆子够大吧,皇后面前也敢耍花枪!   ☆、八十四 一大堆胡萝卜(二) “将功赎罪?”听了九姐儿的话,众人都禁不住一怔。 “是……”在众人的目光审视下,九姐儿再次开口,语气小心,“是……有关太子殿下的眼睛……” 果然说到这里,她接收到的属于杨皇后的那道视线就瞬间愈发冰冷犀利。 她又赶紧道,“真的不是……不是小九藏私,更不是小九有异探寻,只是……只是小九也没十成的把握……” 是啊,刚才还装模作样,做没事人,这会儿又主动提出帮着医治,必须找个妥当的理由啊,不然这杨皇后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太子殿下又是……又是千金之体,就是……就是给小九天大的胆子,小九也不敢……不敢贸然行事……” 还说不敢贸然,刚才不行,这会儿又行了,这根本就是当成儿戏吗,杨皇后那张脸上冰冷更甚。 “这会儿……这会儿也是想赌一把……” 赌一把?杨皇后脸上那两道秀眉的眉禁不住瞬间竖起来,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怒了…… “赌赢了希望皇后能放过小九,输了……输了小九愿意接受加倍的惩罚!”说到这最后一句时,九姐儿却已经是语气坚定,目光从容。 双倍的惩罚? 在场的众人听了她这话后都禁不住脸现惊异,包括那刚才还怒容满面的杨皇后。 殿前失仪,杖刑四十,要是成倍的话也就是八十了。 八十吗? 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九姐儿这小身板,假如若是真受下来,只有一条路等着她,那就是——死! “皇后不用担心殿下,”九姐儿却又道,“因为小九此番开药只是一种简单的菜蔬而已,无大碍的!” “菜蔬?”众人又怔。 “是啊!”九姐儿却已经抬起脸来,目光灼灼的望向那杨皇后。 看着那挂着残存泪痕的清秀小脸,还有那小脸上的无畏自信,杨皇后莫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就缓和了。 “母后,少听她胡言乱语,别看她小小年纪,可是却实在是一个心思刁滑之辈……”这时那始作俑者静宁公主急了,上前一步,指着九姐儿道。 “住口,退下!”只不过话音未落,就听杨皇后沉声一句。 静宁不由一愣,委屈的看向那杨皇后。 因为早逝的母妃,又因为自己向来乖巧伶俐,所以这杨皇后鲜少训她,可此刻竟然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训她,她又怎么会不委屈…… 杨皇后不理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地上的碎玉渣,然后对着门口垂头站着的两名宫娥轻轻一打手势。 那两名宫娥立刻轻声走过来,小心收拾,而静宁也即刻垂下头,一声不吱的退到一边去了。 看着那被训的静宁公主,九姐儿心里不由微微冷笑。 只顾了心心念念的陷害她,却忘记了自己这位母后是如何的精明厉害了,是被恨冲昏了头吧。 可是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恨呢?就为了那苏君正? 哎,可是她和这苏君正真的没什么呀? 这天之骄女如此作为,也太过了点吧…… “什么菜蔬这么有用途?”这时那太子妃郝氏已经忍不住了,悄悄问出声。 杨皇后没说话,只是将目光从静宁公主身上移开,又落到九姐儿身上。 九姐儿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红萝卜!” 红萝卜,又名胡萝卜,原产于阿富汗,具体是什么时候从国外引进的她不清楚,这个架空朝代和前世的那个时空是不是同一个时间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今这东西会经常出现在她的饮食里,这样看来,应该很普遍了吧。 听了她吐出的这三个字,众人再次一愣。 “太子就不爱吃这个……”然后那郝氏笑了,看向那杨皇后。 那杨皇后闻言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越发缓了,只不过看向九姐儿的时候,那两道秀眉又禁不住再次蹙起,“这东西真管用?” “皇后有所不知,小时候小九晚上从来不敢出门,因为到了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看了好多大夫都没效果,后来有一年秋天,看姨娘亲手种的那些红萝卜新鲜,就贪吃了些,弄得……弄得……”九姐儿恭恭敬敬的回道,只不过说到后面突然就涨红了脸,支吾了起来。 “弄得什么?”那杨皇后追问。 “呃,说了还请皇后莫怪……”九姐儿立刻又赧然的低声道,“弄得晚上跑茅厕,却不成想竟然就能看清了,眼睛好了。” “噗——”那郝氏被她的话逗乐了。 那静贵人也一脸忍俊不禁。 那杨皇后虽然没笑,但是脸上表情却已经趋近平和,无刚才一丝的凌厉肃然了。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了…… …… “这是做什么?” 当郝氏将那盛在白玉托盘里的一大堆胡萝卜,给太子爷欧阳智端过去的时候,欧阳智正和四皇子欧阳睿、威远王爷杨国丰在偏殿说着狩猎的事,看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堆萝卜,自然惊异。 “这是母后让我端过来的,说是……说是让你当果子吃。”那郝氏看了一边那同样地惊异的盯着那堆萝卜的欧阳睿和杨国丰,忽然就觉得这趟使命真有点滑稽了。 “当果子吃?”欧阳智更惊异了。 “皇嫂……”这时那坐相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欧阳睿嬉笑开口,“难道如今宫里穷的要拿这个当果子了吗?” “呃……”郝氏一愣,然后赶快道,“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要吃萝卜的当事人欧阳智立刻接口。 “呃……其实、其实……那个母后让我拿这个给你吃是……是帮你治眼睛的……”郝氏Hold不住了,坦白。 “这个治眼睛,母后这是要闹哪番呀?”那欧阳睿听了这话,立刻不以为然的笑道。 “拿回去吧,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这个。”欧阳智则看了一眼那满盘萝卜,摇摇头。 郝氏急了,“可是那文九姑娘说这个非常管用,只要两三个时臣就会见成效的。” “文九姑娘……文九姐?” 她的话音一落,那一直低头抿茶、宛若眼前这一切都未曾发生、一副古井无波状的杨国丰就抬起头来。 一声毕,几道目光自然同时落在他脸上。 “哪个文九姐?表哥认识?”鉴于这杨国丰的性情,别人自不好意思多问,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四皇子欧阳睿。 杨国丰幽深的黑眸落在欧阳睿那俊脸上,愣了愣,却又摇摇头。 “试试吧,也许真管用!”杨国丰忽然又看向那欧阳智,淡淡的道。 “……” “五年前,在北方屯兵时,曾经有一个大食的使者和我说,这红萝卜是好东西,被人称作草原参呢!”略略沉默了一下,那杨国丰又道。 “是吗?”欧阳睿忘了探究自己这个冷的如冰块的表哥认识的女人。 “这样啊……”看着桌上那鲜红的萝卜,欧阳智觉得这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只有郝氏看着这位冷面寡言的表小叔,美目微微闪烁。 “皇兄,你慢慢吃,我回去了。” 看着自己那正一根一根拼命吃萝卜的兄长,这欧阳睿先是看好戏,再是说风凉话,但之后就有点乏味了,站起来,有点没大没小的拍拍兄长的肩,就要告退。 “嗯,四弟慢走,不送……”那文弱美太子对他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无奈的咬了一口郝氏玉手递过来的萝卜。 很斯文很风度的轻轻咀嚼着那口萝卜,欧阳智的目光忽然就落到对面那正坐在桌前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一本兵书的杨国丰身上,他立刻笑道,“四表弟,你也回去吧。” “我等着你!”但谁知那杨国丰却道。 “哦……” “军中有很多兵士也是这般情形,所以很少夜战,我等着看看是不是真有效,以后也好在军中推行这偏方。”那杨国丰却又道。 “嗯,有理!”那欧阳智立刻点头,但良久却又轻声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效?” 事实证明,欧阳智的疑虑多余了,因为三个时辰后,日落西山之时,他的眼睛就已经改善了很多。 往日这个时候,他这内殿里早就点起了灯,只因天色已暗,他的双眼就再也看不见了。 但是今天,却情况大好,虽然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已经好太多了。 郝氏自然高兴,又嘱咐了宫人们去炖胡萝卜羊肉汤,这才喜滋滋的去向杨皇后复命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那正坐在皇后的寝宫里发呆九姐儿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好在……不然看这个阵势,她今天还真的可能将小命丢在这儿。 静宁公主被皇后训了,已经悻悻回去了,而那静贵人也走了,但她却被留下来用晚膳。 说用晚膳,饭却又迟迟不开,杨皇后一直都在前殿会见某某人,意图明显,她被软禁了,只等着为这个赌注负责。 很快,那杨皇后也回来了,她自然也得了这好消息,一张脸上满是春风,拉着九姐儿的手说了一大堆好话亲热话,还赏赐了许多东西。 九姐儿自然赶紧谦虚致谢,但在那杨皇后吩咐宫人摆晚膳时,却又坚决拒绝。 理由自然充分,晚了,她已经出来一天了,家里老人还病着。 那杨皇后自然不便再留她,忙吩咐人备车马送她。 “太子殿下和威远王爷过来了。”但这时却又有侍者来秉…… …… ------题外话------ 花花皇子自然不记得九姐儿,这个不用质疑,我没记错,嘻嘻,明天周六日,好日子!   ☆、八十五 雨中—— “太子殿下和威远王爷过来了。” 听闻侍者的通秉,九姐儿一愣,想起刚才众人对她与杨国丰之间的误会,心头禁不住就有些虚。 但想这杨皇后可能会让这两人去前殿,心随机也就微微放下来了。 “本宫今儿累了,你让他俩人过来这边吧。” 但没想到这一国之母竟然行事很不地道,向她这边投来一抹眼神后,对那侍者挥挥手道。 是想验证一下吧,真是眼里不揉沙的女人,哎!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那欧阳智和杨国丰已经相偕进殿来,向杨皇后行礼。 那欧阳智明显好了许多,双眸清亮了不少,看来这胡萝卜作用真是挺大的…… “多谢文九姑娘良方!”正想着,不成想那欧阳智却已经转向了她。 她赶紧向两人行礼,然后又谦虚道,“是殿下吉人多福才是,不然这偶然得来的小把戏,又怎么能有大用途呢。” 但没想到这样一句很平常的恭维话,却引得欧阳智母子好大的反响—— 那欧阳智听罢清俊平和的脸瞬间一片复杂,似感慨似感动似庆幸……除此之外,好像还有着丝丝怨怒。 “嗯,确实,智儿还未出生时就涉过几次死,出生后更是几经劫难,要不是的确有几分福气,恐怕……”那杨皇后更是脸色悠远,语气感伤,话说到一半时则目光温柔的看着儿子止了口,美眸晶莹。 看着两人,九姐儿不由一怔,自己这话是勾起了这对母子的某些辛酸往事了吧? 可是……可是自己真的是无意的…… 思虑间忽然只觉得头皮一麻,微侧眸立刻对上一双细长深沉的黑眸。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干嘛又蹙眉?自己这话说得真不是别有心思。 九姐儿不由愣怔的看着杨国丰。 说实话,这冷面的一个人,又常常做这样的表情,真的有几分渗人,也不知道那些美妾们又怎么受得了…… “表哥还有一个谋划,那就是将文九姑娘这良方用于军营里,兵士们中这种情况的也不少。”这时候,那欧阳智已经从辛酸回忆中挣脱出来,又对那杨皇后道。 “是吗,好主意,那样就不再愁夜战了,兵力又增强了不少呢。”那颇懂兵法的杨皇后立刻点头赞叹。 “嗯,我会让人在屯兵处多多种植这个,既做军中伙食,也做药材……”那杨国丰自然立刻加入两人的讨论。 几人又说了两句后,那欧阳智忽然又笑着道,“其实今日还多亏了表哥这慧眼,说这红萝卜是好东西,不然我真的要和文九姑娘这良方擦肩了。” 听了这句话,杨皇后那眼神立刻从自家侄儿那张冷脸上掠过,落到了九姐儿的脸上。 这皇家的人真一个个不厚道的很,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暗骂。 她自然不相信这欧阳智是无心之语,八成又是在试探吧? 只不过她很纳闷,这么快他怎么就也知道了,至于吗?这么点小暧昧,值得这一国储君多生心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表哥南方北方走过那么多地方,自然见多识广。”那杨皇后笑道。 话虽这么说,但九姐儿有个预感,这杨皇后不会轻易将这件事翻过去的—— “对了,丰儿,本宫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范家前日那赏菊宴你去了吧?如何?”果然,那杨皇后就又笑着开口问道。 赏菊宴,一听就是那种相亲做媒的旖旎宴会。 而范家,应该是那个兵部尚书范家吧?据说这家嫡长女嫡次女是双胎,而且都生的美貌如花,在京城贵族圈子里有“范家双花”之称。 嗯,艳福不浅呢。 “还好吧!”但那杨国丰却只是含糊的应道。 “还好……那就好、那就好!”但这样一句话却已经让那杨皇后高兴起来。 “姑母,我先回去了。”但那杨国丰却似乎并不愿多谈这个,向杨皇后辞行。 “嗯,好!”杨皇后点点头。 “我送送表弟!”欧阳智对杨皇后道。 “嗯,去吧!”杨皇后对两人摆摆手。 两人转身走远。 杨皇后美丽而雍容的脸上禁不住露出满意的笑。 满意的有道理! 暗暗瞥着她的表情,九姐儿也不由得在心里点头赞同,这范家又怎么那没落的文家所能比的呢? 门当户对,政治联姻,不知又添多少助力呢…… 嗟叹中,那被委任去给她备车的侍者已经匆匆而回。 那杨皇后便又和她客套两句,吩咐人送她。 直到下了轿子,登上马车,离了那阴沉暮色中的幽深宫闱,九姐儿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开始有点想念文府了,因为和这个地方相比,那文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真希望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个地方! 不过应该会消停一阵吧,那静宁挨了训,又马上大婚,估计找她麻烦的心思也会淡一点吧。 刚才她又趁着杨皇后高兴时找了个近期没法完成那两件绣品的借口,短时间之内,也许会求得一点清静吧。 目光忽然就落在车上的那堆赏赐上,她清秀的小脸上不由慢慢绽出一丝笑,这么看,其实她今日这番冒险还算值吧…… “噔——” 但忽然马车就一震。 难道马车坏了?九姐儿不由一愣,这么倒霉?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倒霉—— 那小侍者很快就满脸歉意的来通知她,马车坏了,她需要等一下。 算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等一下就等一下吧,很快九姐儿又这样劝慰自己? 轻轻地掀开车帘,向外面望了一眼,却发现外面的天色越发沉了,街上的人也不多,人们都行色匆匆的,摆摊的也在收拾着,应该是怕下雨吧。 她禁不住又忧虑了起来,希望雨能晚来一会儿…… “劈啪——” 可是她这个念头还未落,一阵声响就由远及近,秋雨来了。 “先别弄了,进来躲会雨吧!” 九姐儿顾不得郁闷,赶紧掀起车帘,对正在车辕处鼓捣的车夫和那名小侍者喊道。 “谢姑娘,没事,我们在车下躲一会儿就好!” 但两人却摇头。 九姐儿还想再说。 两人已经俯身快速的躲到了车子底下。 呃…… 九姐儿自然无奈,唯一做的就是祈祷这雨快点停! “哗哗——” 但老天爷却再次和她别扭,一刻钟之后,那雨不仅没停,反而越发大了起来。 天色也暗了下来,两边店铺的房顶上溅起片片雨烟,整个街道都笼罩在雨雾中。 看这阵势,那车夫和那名小侍者也呆不下去了,从车辕地下爬出来,想找一个人帮忙或者带个信。 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街上此刻已经人烟稀少了,偶尔过辆马车,也速度极快。 这可怎么办?九姐儿自然也急了,虽然那杨皇后曾经吩咐人给府中传过信,但她已经快出来了一天了,众人肯定要担心的。 还有就是,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肯定停不了,要困她到几时呢?要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 “王爷的车驾……威远王爷的车呢……” 但这时那名小侍者却忽然满是喜悦的大声呼喊起来。 九姐儿闻声再次掀起车帘,果然就远远望见一辆黑色马车冲破雨雾而来。 是吗?可是她明明记得这人因为有车的缘故比她走的要早呀,会不会是这小侍者看错了呢…… 寻思间,那马车已经到了近前。 看来那小侍者真的没看错,因为披着蓑衣的车夫一拉马头,那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然后那撑着黑色雨伞的杨国丰下了车。 九姐儿隔着雨雾看过去,就见那名小侍者一边指着她所在的车厢,一边正对杨国丰说着什么,而那杨国丰则抬眸向这边看过来。 九姐儿禁不住有点郁卒,她怎么就不能光荣的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回呢?每次都弄这么狼狈…… 很快那小侍者就和那因为又去某处办事而导致晚归的杨国丰交接完毕,接着自然就是将她连人带货移到杨国丰那辆马车上去。 她还真幸运,又得了一次和这个京城最黄金适婚男同乘的机会。 她自然不矫情,虽然这不合规矩,可是此刻这种情况也是迫不得已。 不过在移动的过程中却出了点小情况—— 杨皇后赏赐的那些东西她并不愿意那小太监和车夫沾身,因为这两个人已经不只是两只落汤鸡,而赏赐的那些东西多半是一些药材和补品,找了潮气自然就不完美,没法取悦那李太君了,所以她并没有假这两人之手,而是一件件的亲自来搬。 这倒也没费多少工夫,她搬了几件,那杨国丰则帮她搬了大半。 “谢王爷援手!”坐进车里,她立刻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向杨国丰道谢。 原来看一个人真的不能看外表,在之前她真的没想象到这个男人竟然这样不错,面冷嫌热,很绅士。 其实他原本还要将伞给她撑呢,只不过她实在不好意思了,坚决没接受,这才淋湿的。 她忽然就想起了五姐儿,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就那么无情。 反正是你也那么多女人了,多收一个又怎么样呢…… 但很快,九姐儿就明白自己错了—— 对于她的真诚致谢,男人并没给予一点回应,幽深黑眸在她身上快速掠过,忽然就长臂一挥,抛了一块大块布斤过来,“擦擦吧,别着凉!” 接过布斤,姐儿一怔,低头的瞬间,立刻涨红了脸。 原来她身上的湿衣服已经黏在了身上,那刚刚发育的玲珑身子也一览无余了。 她又羞又窘,赶紧将那布斤抱在胸前。 杨国丰却已经侧头,闭眼,又端出了那老僧入定般的招牌表情。 见他如此,九姐儿的一颗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但忽然就觉得鼻子发痒,一个忍不住就华华丽丽的打了几个喷嚏。 她赶紧捂住了嘴,一张脸瞬间晕成了红布,尴尬至极。 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倏然间沉声一句,“希望姑娘谨记,什么都不及身体名节重要!” 九姐儿愣了几愣,才反应过来。 这种马竟然在……在教训她,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第二次。 这次竟然还加了名节,是不是又误会她在勾引他,猫了个咪的…… 被算计被为难被欺负被别扭,一天的愤懑不顺委屈都在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停车!”她没有再忍下去,将那布斤一扔,大叫一声。 这一声喊,堪媲美前世在那喧闹的课堂上的发威,自然够分量,不只震撼了眼前的男人,连身下的马车似乎都晃了晃。 “爷……” 那马车瞬间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隔着车帘低声请示。 杨国丰还处于一种愣怔状态。 但是九姐儿却已经快速的抱起自己的东西,作势就要下车。 这光她不沾了可以吗? “你干什么?”这时那杨国丰已经反应过来,长臂伸过,似乎就要来抓她。 “男人的名节不同样重要吗,王爷怎么忘了?”她敏捷的一闪,回他一记冷笑,抬腿就要下车。 “不可理喻。”杨国丰也怒了,一张俊脸一黑到底,也不再拦她,只在她身后冷声一句。 还竟然……竟然说她不可理喻,这人特么的混蛋不是吗? 九姐儿气疯了,干脆也不下车了,转过头,看着他,冷笑,“呵呵……我不可理喻,难道王爷您可理喻,帮我助我,其实根本就打心眼里蔑视我,十足的伪君子做派……” “你说什么?” 没想到屡次好心帮她,她不仅不领情,反而这样说他,杨国丰的一双黑眸不由慢慢眯起来。 “我说什么?我说你是伪君子,我说你是非不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不是你……没有你的出身,更没有你呼风唤雨的本事,我只是……只是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小庶女,受挤兑受打压受欺负受管制,甚至还要谋生计,所以也只能每天装巧卖乖,筹谋算计,不敢……不敢多说一句多说一字,只怕被人寻了错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看着别人脸色行事,即使这样……这样每天仍犹如走钢丝绳一般,你以为这些……这一切我愿意吗……” 九姐儿却丝毫不惧他,“噼里啪啦”的一阵畅快倾诉,但说到后来想起生活中的总总,却又说不下去了,失声哽咽起来。 而对面的杨国丰脸上的冰冷神情渐渐不在,被惊愕代替。 女孩一声声的嘬泣,和着外面那似乎无止无休的雨声,响着这寂冷夜色漫起的街头,诡异又让人揪心。 车厢外那车夫有点忍不住了,频频的回头,望向那低垂的车帘。 但忽然一只修长又不失精致的大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那车帘就被挑开了,他的主人威远王爷长腿一跨就下车来,连伞都没拿,就站到了雨雾,对他吩咐道,“宁平侯府,送文九姑娘回去!” “可是……”看着主人,车夫想说什么。 “快点!”但杨国丰却对他一打手势。 他不敢再多说了,挥动手中的马鞭,一声“驾”,那马车又在雨雾中狂奔起来。 杨国丰则看着那快速消失在夜雨中的马车,久久站着…… ……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青杏推开屋门,当看见那床上坐起身来正准备下床的清瘦身影时立刻急了,赶紧道。 “青杏,我都躺了三天了,骨头都躺疼了,也该起来放放风了。”知道这个小丫头是相当负责又守原则的一个,九姐儿尽量将话说的凄惨惨的。 “可是您的病还没痊愈呀。” “也差不多了,不烧了,胃口也好了,就是还咳嗽一点,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吗。”九姐儿边说着,更是低头去拿鞋子。 “姑娘……”青杏无奈的嗔她一声,也只好蹲下身去帮她穿鞋了。 穿好鞋后,青杏又拿过她的披风,扶了她出去,却只允许她在廊子里转。 “青杏……”她很想去院子里去看看秋景。 “姑娘,老太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难道您想让奴婢受罚吗?”青杏自然知她意图,立刻一脸为难的道。 扁了扁嘴,九姐儿也就不再要求了。 没办法,这就是被人过度关爱的结果。 自从她在宫里立了功得了那些赏赐来,那李太君就真的当成了宝,老人的病也似乎瞬间就好多了,只可惜她却病了,又发烧又咳嗽,一下子闹了好几天。 在生病的这几天里,她自然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那李太君不只派翠峰每天晚上过来值夜,更是将青杏青桃一顿好好嘱咐。 只不过她野草精神惯了,这样的关照让她并不舒坦。 “姑娘,您在这里坐会儿,今儿阳光不错,我去晒晒被子”这时,青杏又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坐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头上那高照的艳阳。 这天气还真是无常,这会儿这么好,谁又知道三日前竟然就降了那么一场大雨,而她这场病也是因为淋了雨。 想到这淋雨,忽然她就想起了那杨国丰,那个男人估计那天也淋惨了吧,后来那车夫送到回来的路上,那雨可是愈发大了呢…… “九姐姐,你好了,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六姐姐吧!”正想着,忽然只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她一回头,就只见十姐儿、小十一正站在廊外…… …… ------题外话------ 解气不?嘻嘻……我们接着来看六姐吧。 推荐好友晴柳依依好文《强宠,珠光宝妻》 本文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获得了异能,一步步的成为了华夏具有传奇色彩人物的故事。 传言,她的身份并不普通,是珠宝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传言,她逢赌必赢,赌石过手,立马绿光璀璨。 传言,她救过不少的人,妙手回春,堪比华佗在世。 传言,她貌美倾城,引无数美男倾心,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亲们,去看看,很不错的异能文呢。   ☆、八十六 相亲—— “什么,被……被狗咬了?” 听了十姐儿和小十一的话,九姐儿禁不住惊异的瞪大了眼。 “是啊,听说是一只大黑狗,六姐姐正带着贝贝在花园玩,那只狗就冲了出来,追逐贝贝,六姐姐就生气了,吩咐青香拿了棍子来,要去打那狗,谁知那狗忒机灵,她还没打到呢,就扑上来了,所以就这样了……”十姐儿又道。 “哦……这样啊。” 九姐儿面上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不是没真傻吗?怎么就做起傻事来了,身边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怎么亲自去打一条狗…… 接下来她就没时间在思考这个,因为跟着十姐儿小十一的脚步,很快就到了大房,远远地就看见那邹珍儿走过来,跟几人打招呼。 七姐儿的事后,这邹珍儿本来应该回邹家的,邹家也派人来接她,但是小姑娘却以姑母邹氏病了需有人在跟前照顾侍疾、正好她又通些医理为理由留了下来。 竟然不愿做正当香主,反而喜欢寄人篱下,府上自然有很多人都觉得这小姑娘的行动匪夷所思,但是九姐儿却很理解。 姑母不是嫡母,更何况此刻她的这个众叛亲离的姑母正是用人之际;表姐不是嫡姐,更何况此刻她这个表姐还痴痴傻傻的。 在这文府里,她是局外人,局外人就代表着和任何人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利益冲突自然就清静。 这小姑娘恐怕也不过是贪这份清净而已…… “九表妹康复了?”正想着,那邹珍儿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关切的问道。 “嗯,好多了。”她对她笑笑。 “那就好!”那邹珍儿闻言立刻回她一笑。 “也不知六姐姐的伤怎么样了?”这时那小十一问道。 “没什么大碍。”那邹珍儿道,“你们是来看六姐姐的吧,里面请吧!” 三姐妹立刻随着她进去,进了六姐儿的屋子。 六姐儿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看样子那伤口应该是在右臂上,因为那右臂上裹着绷带。 “几位姑娘来了,快,请坐!”看见三姐妹进来,六姐儿身边的贴身丫鬟青香和青豆立刻迎上来招呼。 六姐儿的及时醒来,受益最大的就是这两个丫头,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在邹氏的那段乱棍下依然活了下来。 “六表姐,三位妹妹来看你了。”邹珍儿则走到床边,对那六姐儿道。 但那六姐儿却还是那副样子,漠然的瞥了一眼众人,然后又继续看向窗外,就像从来不认识众人一样。 邹珍儿有点不好意思了,“六姐姐这刻……这刻可能是心情不大好,不想理人,其实……其实平时不是这样的,前日她还和我、八表妹一起荡秋千呢。” 八姐儿的存在,也是邹珍儿不愿回去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个小姑娘已经十分要好了,常常一起绣活,一起玩乐,要不就是一起照顾六姐儿。 对于这两个小姑娘的友谊,九姐儿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不管是对邹珍儿,还是对八姐儿都是一件好事,邹珍儿找到慰藉,八姐儿可以不用那么自闭。 其实她很明白,相对来说,这两个小姑娘更愿意和她要好—— 那八姐儿,从清雅阁救醒她的那次开始,就一直对她心怀感激,再加上设计八姐儿婚途那次齐心协力对抗邹氏,更让两人默契深深。 另外呢,上次为了换得邹氏这边的消息,她主动将这手稿送给了八姐儿,可是过了些时日,那八姐儿却又将手稿给她送了回去,只说自己看了也不懂。 当然这是原因之一,她想最重要的应该是这小姑娘经过反复考虑,最终舍弃了利益和私心,选择了她们的这份情意。 而那邹珍儿呢,在她几次别有用心的赠油皂之后,就对她这个不嫌弃她不看轻她的人也极有好感。 后来又因她巧施计谋,既救了青香青豆,又唤醒了六姐儿,在好感之外,更加了敬佩。 只是碍于邹氏,不敢有所表示,但是那份渴慕亲近之心并没有因为压抑而消失尽殆,相反却越发强烈。 这不,这次她生病,那邹珍儿不敢过来看她,却偷偷将做药膳的方法教给了徐姑姑。 那邹珍儿的母亲原本是邹府一名家医之女,后来被长房少爷看中收在了房中,却也是灵巧之辈,钻研了许多养生调理之法,但不想调的了别人,调不了自己,死于一次小产,未给邹珍儿留下什么,只有一些手艺。 也正因为这些手艺,在邹家的一众女儿中这邹珍儿挺受邹家老太太喜欢的,但事情总有两面,在受老太太喜欢的同时,自然也招来了各种嫉妒和算计。 这也是这邹珍儿甘愿留在这文府的愿意吧,远离是非之地…… “那六姐姐好好养伤,我们先回去了。”三人又坐了一下,看六姐儿还是那副模样,难免有点兴味索然,于是便站起来告辞。 邹珍儿和六姐儿的两名贴身丫鬟自然对三人一番挽留,但三人却说还要去看四姐儿,也就出来了。 只不过到了二房,气氛并不好,一众丫鬟婆子都被打发到回廊处远远站着,而正屋里面则隐隐的有争吵声传来—— “……还改嫁?你们这都是一肚子什么想法,是怕我养不起闺女将来拖累你们吗……”苗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激动,高亢且带着哭腔。 “母亲,您这是说什么呢?您怎能这样想我们?我要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同意接妹妹回来……”三少爷文景日的声音,语气里满是恼恨和无奈。 “是啊,母亲,有这个打算我们也是为四姐儿好,四姐儿毕竟是才十五岁,大好的青春年华,难道真的要孤寂的度过下半生……”萧氏的声音,相对于那母子两个,听上去要淡定多了。 “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她的婆婆苗氏狠狠训了一句。 萧氏立刻噤了声。 “母亲,什么叫没卿儿的份,亏您总说我,其实不将卿儿当文家人的是您吧?”婆婆训媳妇,却有人听不下去了,那就是儿子。 “噗——” 在高妈妈的带领下,到了门口的三姐妹听罢,一下子被逗乐了。 这是什么节奏,自来看了妻子就黑脸的三少爷竟然忤逆母亲在为妻子说话,看来真的如人所传,那三少爷文景日突然发现了自己妻子的内在美,这夫妻两个的关系已经缓和了。 那可真的是好事…… “你、你们……我不活了,你这个逆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那被忤逆的母亲自然愤怒又委屈,大哭起来。 三姐妹听了这话,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相视而笑。 是这个娘忘了吧,一月前还为了这个儿子不去媳妇屋里和儿子闹,这会儿两人齐心了,竟然又发这种论调。 可笑…… 连那引路的高妈妈都有点脸上挂不住了,看向九姐儿,“九姑娘,您的病好了吧?” “嗯,没事了。”对于高妈妈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问,九姐儿赶紧回道。 里面的人可能是听见外面有人来,各种声响戛然而止。 “太太,九姑娘她们过来了!”那高妈妈便引了几人进屋。 看了几人来,那苗氏立刻开始向几人诉委屈,原来那萧氏前两日回了娘家一趟,回来竟然就和文景日商量,要将娘家哥哥的一位同僚说给四姐儿。 那向来思想前卫的文景日自然赞同,拉着老婆兴冲冲的来找苗氏,但没想到苗氏一听就怒了…… “二伯母,这改嫁是好事呀,三嫂说的有道理,难道真的要四姐姐孤单一生吗?”听了事情的原委,那自来和四姐儿要好的十姐儿立刻道。 “什么好事?被人休了已经够没脸的了,还改嫁,这让我和你二伯夫的脸要往哪儿搁呀……”那苗氏立刻道。 “二伯母,”但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小十一打断,“脸面就这么重要吗?比四姐姐还重要。” “……”一句话立刻问的苗氏哑口无言了。 “我娘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很少有赞同的时候,但是有一句话却觉得她说的很好,那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接着那小十一又肃然的开口了,那小脸郑重的模样看在九姐儿的眼里,着实可爱。 什么时候这个小丫头也成长起来了? 真庆幸,她一点儿也不像甄氏! “可是……可是她说的那个姓谢的不太过没根基没家底了吗……”苗氏被众人逼的没办法了,终于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母亲,”只不过她话未说完,就被文景日语气严厉的打断,“你竟然还在念叨什么,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要是依着我和大哥,妹妹早就和袁世欢那混蛋退了婚,何苦有今天这场遭遇。” 被儿子如此指责,那苗氏自然又红了眼圈,“那……那也不能让你妹妹嫁个种田的,那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咣——” 但就在文景日听了母亲的话不服不忿,欲待再辩之时,那屋门忽然被推开了,四姐儿奔了进来。 众人禁不住一怔,苗氏更是瞪向那跟在四姐儿身后的高妈妈,那没守好门户的高妈妈则立刻垂了头。 “你们别争了,告诉你们,争这个没用,因为我绝对不会再嫁了!”四姐儿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沉默了一下,终于慢慢地道。 语毕看也不看众人,转身冲了出去。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苗氏更是一脸欲哭状,“这可怎么办?” “我去看看妹妹!”见此,萧氏首先站起身,就要跟出去。 但走到门口,却又忽然站住,转头看向九姐儿,“九妹妹,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四妹妹吧。” 呃…… 被点名了,九姐儿也只好跟上。 “嫂嫂怎么就知道我去会有用?”回廊里,九姐儿禁不住问那走在前面的萧氏。 “因为别人去会更没用!”但没想到却得到萧氏这样一个答复。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那萧氏却已经转身走远。 “四妹妹,这谢庶常真的不错,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却一身才气,少时因为家里境遇不好又不愿随便找个人所以蹉跎了婚事,如今中了功名,擢庶吉士,进了翰林院,正是前途大好之际,你嫁过去,肯定受不了委屈的……” 四姐儿趴在床上抽泣不止,萧氏则蹲在床边滔滔不绝。 九姐儿便束手站在一边,没有插嘴的份,因为萧氏那口才太厉害了。 “他确实是父母早亡,不过这也似乎不是坏事,过去你就当家,一切都归你调派……咳咳……” 但说着说着,那萧氏就大实话,只不过刚起了头,就自己觉得不妥,立刻打住了话头,一边清咳着掩饰,一边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还在计较着她的这位嫂嫂在回廊里的那句张狂话,所以并没有像以前那般装聋作哑,而是反对着萧氏嫣然一笑。 那萧氏一张脸立刻涨红。 九姐儿又看她一眼,然后也走到床边,学着萧氏的样子蹲下身,问四姐儿,“四姐姐,你要是不再嫁,那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在府上的庵堂里带发修行,难道你真的要想这样一辈子吗?可是……四姐姐,你才十五岁,以后的路还长呀。” 那哭泣的四姐儿禁不住一怔,但稍后又继续哭泣。 其实在大越朝并没有寡妇弃妇不得再嫁之说,但是相对于再嫁,人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寡妇守节……嗯,当然弃妇不用守节,不过大家族都设有小庵堂,这些女儿很多都会在这里了此残生。 而苏师傅就更惨了,因为苏家连这点立锥空间都不给她,直接赶出去,但也正因为没给她,才有了后来的成就。 “四姐姐,其实你也不愿意这样是不是?可是你担心你害怕,你怕了这嫁为人妇,你怕再遇上第二个袁世欢是不是?”九姐儿却又语气幽幽的道。 四姐儿听了她的话再次一怔,忽然就慢慢的抬起脸,用一双带着泪雾的双眼看她。 果然—— 前世,她见过不少离了婚后游戏人生的女子,无他,只因对这婚姻的围城含了恐惧之心,不敢再轻易涉足。 今生又有苏师傅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曾经摆在眼前,苏师傅后来也真的遇上过几个不错的男子,甚至其中也有向她表示过爱慕之情的,只不过她却没生过再嫁的打算,只因为怕了,这也是命运悲剧的一点重要原因吧。 而四姐儿又怎么可能没有这心思呢? “不过,四姐姐,还是愿你能试试,因这不只是赌注,还是博弈,不好的我们会要将其变好,好的我们便让它变得更好不是么?”九姐儿又语气深深的道。 听完她这番话,不只那四姐儿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萧氏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三嫂应该也深谙这其中道理吧!”她则笑吟吟的看向那萧氏。 萧氏的脸禁不住再次一红,但她却并没有回避,而是大大方方的对着四姐儿点了点头。 九姐儿禁不住对这个嫂嫂致以钦佩的笑。 嗯,她这个嫂嫂确实狂傲的有道理! 这一刻,她之所以如此的劝四姐儿再嫁,还有一个关键原因,那就是这个姓谢的人是她这个嫂嫂看中的,她相信她的眼光。 她有一个预感,将来的文府会是这位丑嫂嫂的天下! 看看萧氏,又看看九姐儿,四姐儿终于点了点头。 九姐儿见了立刻握住四姐儿的手,而萧氏则看着两姐妹笑…… “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老太君是不会同意的。”但这时偏偏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三人一回头,就看见那苗氏正站在门口。 只不过三人并没理她的打算—— 四姐儿垂了头。 “九妹妹,这就看你的了。”而萧氏则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轻叹一声,却又点点头。 无疑,这是最艰难的工作,这位严苛又重规矩的老人一定会嫌弃那姓谢的一穷二白的出身的。 但谁知道,游说工作却十分的顺利—— 老人听完九姐儿和萧氏的话,只说了一句,“如果四丫头不怕事事亲为、不怕过苦日子,那我又有可话说?我也中用不了几天了,管不了你们太多了,你们能自己打算就自己打算吧。” 九姐儿和萧氏听完不由相视而笑。 这个消息传到二房里,四姐儿自然也高兴,因为萧氏为了让四姐儿对这谢俊多加了解,又回了娘家一趟让哥哥去讨了这人的一幅字书来,果然文采高,书法也好,确实是有才之辈。 这不知要强过那考了无数次都无果最后靠着荫蒙弄了个小作为的袁世欢多少倍,四姐儿自然芳心漾动。 四姐儿喜了,但有一个人却实在乐不起来,那就是苗氏,一边火速派人修书给二老爷,一边大泼凉水,最后弄得萧氏只好又去磨了娘家母亲和哥哥,也弄了个赏菊宴,将四姐儿和几姐妹带出去,目的就是为了给四姐儿相亲…… …… ------题外话------ 晚了,写的有点潦草,希望亲们还满意! 决定还是先嫁四姐儿,后面再嫁六姐儿,我们看看小九给姐妹谋嫁谋得如何?文府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姐妹们也都会幸福地! 那个相亲宴又会发生什么呢? 满头黄发,会不会被学生笑成“黄发垂髫”,要知道现在我们正复习《桃花源记》呢……   ☆、八十七 众贵女—— 萧家是清贵之家,貌似比不得文家的门第,但实际上却不知比文家要强多少倍,一看那来往的女眷九姐儿就明白了这点—— 兵部尚书范家的那双姐妹花、镇国公韦家的幺女、五军都督府窦家的女儿窦雪恩……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殿阁大学士的外孙女韩京娘。 因为这韩京娘生的十分绝色,而且相当温顺和气,并不端那高傲的架子。 “她当然了,身份摆在那里吗?九姐姐,你不知道,这韩京娘别看嫁妆无数,又有大学士的外公、县主祖母撑腰,但毕竟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舅舅们再拿她当宝,可毕竟都有自己的儿女,所以呢,其实这韩京娘比不上那帮千金贵女。” 但是那曾经被蒋氏带着比她多出过几次门的十姐儿却对她道。 “是吗?” 她不由得向身在的亭子另一面的一座精雅的水榭望去,那里有几名美丽的少女,中间那个正浅笑的尤其惹目—— 一身浅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衫,下面是一条月牙凤尾罗裙,衬着那妙曼纤瘦的身子、精致如花的面庞,在一众着装娇艳的名媛贵女中,着实的清雅出众,气质超然,让她想起了刘亦菲版的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呢。 “两位姐姐,说什么呢?”这时那靠在栏杆上正拿着鱼食喂那湖里的锦鲤的小十一抬起头看向坐在石桌边的两人,问道。 “什么都没有,快喂你的鱼吧。” 十姐儿却并不愿将刚才和九姐儿讨论的问题说给小十一,无他,她太小了,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 听十姐儿敷衍她,小十一立刻嘟起了嘴,又继续低头喂鱼。 “两位姐姐,我能不能去哪儿,哪里有五彩的鱼儿呢。”但喂着喂着就不过瘾了,看了两位姐姐一眼,指了指身后石桥那边,请求道。 两人也向石桥那边望去,哪里沿途摆满了各色盛开的菊花盆栽,石桥蜿蜒,菊花盛放,然后就见一个四角翘起的亭子,而亭子里面则围着一众女孩正笑语妍妍,在吟诗作赋。 这些权贵之女也分派,范氏姐妹、窦雪恩,还有萧氏二妹萧允儿,伙同另外几人是一派,此刻就在四角亭里唱和。 而刚在那座精雅小谢里则是另一派,韩京娘、韦玉娥、萧氏三妹萧凉儿,另外还有几名贵女则是另一派。 当然,除了这两大派之外,还有她们这些没有主人特别招呼的无名小派,四处分散着,据亭而坐,反正这萧家后花园处亭台水榭多,不怕没位置。 但若是贸贸然的跑到别人的地盘处就有点不知轻重了,更何况范家姐妹窦雪恩一派,一看就是龙头…… “十一,你忘了出来时老太君的嘱咐吗?”所以十姐儿冷起脸训十一。 一句话,小十一顿时蔫了,垂了头。 十姐儿看着又不忍了,想了想,走过去,拉了她的手,郑重又坚定地对她道,“妹妹,你放心,会有这样一天的,那就是在这大越朝,你我姐妹们不管在何时何地,永远都会被人待为上宾,永远都不会居于人下。” 说的小十一频频点头。 虽然这小姑娘有点不谙世事,可是此刻此地遭人冷待了还是有觉悟的。 十姐儿小姑娘还真是别有一般的狂热!九姐儿听了不由在心中一阵笑叹。 记得以前三房被大房二房压制的时候,这小姑娘就曾经和她起誓,要有一天会让三房活的扬眉吐气,不再看人脸色。 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吧! 大房邹氏因为六姐儿的事失势,如今一直托病;而二房苗氏又陷在四姐儿再嫁的消极抵制情绪里,无心管事。 ——府上的庶务李太君便让蒋氏试管,但没想到一些日子下来,竟然管得相当不错。 蒋氏因为手上有钱的缘故,又舍得私房钱堵窟窿转圜,所以现在文府主持中馈的是蒋氏这个庶出媳妇。 不过实现了又怎么样? 走出文家,依然面临着这个被人歧视的问题,所以小姑娘那好强的性子再次被激起来。 其实想想也是,窝里斗又有什么用,斗来斗去只能让没落的家族更加败落,只可惜家里的那些当权者永远想不通这点,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富贵,但富贵又岂是你想就有的…… “妹妹们,怎么不过去玩?”正想着,那萧氏和她的大嫂裴氏匆匆而来,却并不见和她们一起走了的四姐儿。 到了这里,帮着几姐妹和众女客简单的指引后,那萧氏就让两个妹妹照顾三姐妹,而她则和裴氏带着四姐儿而走了,只不过她的这两个妹妹似乎并未尽到心力。 面对这个问题,三姐妹能说什么呢,自然只是勉强笑笑。 萧氏自来精细,又岂能看不出这个,她转眸向自己那两个正跟一众千金贵女谈笑风生的妹妹方向看了一眼,一张微麻的脸禁不住立刻沉了。 本来说好的是为家中小姑相亲才弄得的这赏菊,但两个妹妹偏偏又提议要请一众闺中好友来坐坐,她应了,母亲也应了,可是没想到她一转眼就出岔子,这不摆明了看不起她婆家人吗? 既然看不起,当初为什么非要她嫁,她明明说了不嫁的…… “妹妹,你先带这两个妹妹去找那个四妹妹,我去看看允儿和凉儿那两个丫头在瞎忙什么,怎么就这么不置事。” 裴氏是萧氏长兄萧乾的妻子,都督同知之女,不只生的明艳婀娜,更是精明伶俐,这会儿自然已经明了其中缘由,于是便笑吟吟的对萧氏道。 “对了,嫂嫂……四姐姐呢?怎么不见?”九姐儿自然就顺势岔开了话题。 这事也只能压下,因为一旦闹起来,只能更让文府丢面子。 “哦,四妹妹呀……”那萧氏听闻这个,也就将刚才的事放到一边去了。 那裴氏立刻向九姐儿投来赞赏的一瞥,然后走了。 “……三位妹妹,你们要不要也过去我母亲那边坐会儿,那边的菊花更好看呢。” 萧氏已经不复刚才的愤懑恼怒,笑着对三姐妹道,一边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眨眨眼。 什么意思?三姐妹闻言不由一愣,难道是让她们也帮着四姐儿相看相看? 呃……估计是这样的,本来应该苗氏过来的,可那一心嫌弃这谢俊的苗氏又怎么肯来。 蒋氏忙府中的事,走不开;李太君又不愿甄氏来这御史府,怕丢了人;本来大少奶奶冯氏应该跟着的,但伊又马上要坐月子了。 ——最后呢,跟来的也只能是这三姐妹了。 不过看就看吧,反正也来了。 长辈们都不在,她们帮四姐儿参谋也挺恰当的。 于是三姐妹没有再犹豫,跟在萧氏身后去了萧夫人屋里。 见到这谢俊的刹那,三姐妹都惊讶了—— 再怎么出身乡野,可也是个进了翰林院的读书人呀,可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副黑铁塔的模样呢,怪不得老婆不好讨呢。 三姐妹禁不住很失望,但那当事人四姐儿却好像挺满意,捧着个杯子坐在那慈祥又端庄的萧夫人身边,垂着头,双颊都是羞涩的红晕。而那谢俊就坐在她对面,正恭敬而拘束的和萧夫人说话。 三姐妹也就对望一眼,释然了,因为谁的意见也代替不了四姐儿。 那谢俊又逗留了片刻,也就告辞去了,萧氏萧夫人母女又拉了四姐儿说话,而三姐妹则又被丫鬟引着去了后花园。 这次回来可不同刚才,三姐妹受到了热情的招待,那萧允儿和萧凉儿都争着要将三姐妹拉入她们的阵营,最后当然是作为姐姐的萧允儿胜了。 看来这萧氏在这家中也是蛮有力度的一个吗,九姐儿不由暗想。 只不过……看了一眼那将目光纷纷投在她们三姐妹身上的范氏姐妹窦雪恩等一众出身高贵的千金,这些人欢迎她们吗?她的这位嫂嫂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带给她们更大的难堪呢。 但事实证明,她完全多虑了,那萧允儿也不是简单之辈,几句场面话就将让三姐妹彻底融入她们这个圈子,所以三姐妹就有幸听到了这帮高门闺秀之间的轶事和秘密—— “呵……我们又何必和她比,嫁妆多又如何?生的美又如何?才艺高又如何?没亲爹亲妈在身边,正经好人家又怎么看得上?” 范家二姐向另一个阵营中那个最受追捧的韩京娘投去不屑的一瞥,只不过语气里难掩酸意。 “是啊是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当然也包括那萧允儿。 “可你家老三怎么就那么和她要好呢?”窦雪恩问那萧允儿。 “谁知道呢,凉儿偏偏就觉得她好,有时还会为她和我争吵呢。”那萧允儿立刻蹙了眉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种人心思最技巧,一张巧嘴又会哄人,再加上那副假仙模样,好多人就被蒙蔽了。”这时那范家大姐冷笑着开口道。 “你们没看见呢,那天在宫里她讨好那太子妃的那手段……”顿了顿,范家大姐又道。 “哦,讨好太子妃……肯定是想做威远王妃吧。”这时一个穿蝶戏水仙裙衫的女孩儿道。 众人听了这话,一瞬间都沉默,然后纷纷望向对面那韩京娘。 在这份沉默中,九姐儿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两派的分界线在此,韩京娘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是因为那个面瘫王爷……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没写出什么来,因为实在太困了,不能写到精彩的地方了,明天吧! 韩京娘是个重要人物……   ☆、八十八 英雄救美,呸—— 萧氏和文家几姐妹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街上行人往来,十分热闹。 因为没有长辈在身边,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萧氏又不多管她们。 她们不仅可以说说闹闹,甚至还可以掀开车窗帘子看一两眼外面的街景,这机会可是千年难遇呀,这让几姐妹心情十分好。 当然其中心情最好的还要数今日的主角四姐儿,虽然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不多言不多语,但是众人依然从她身上感觉到那份淡淡的愉悦。 不至于吧?九姐儿禁不住有些纳闷,只一面又了解多少,再说那谢俊形象还有点……有点不符合大越朝时下的审美标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四姐儿,却见那四姐儿正和萧氏对眼神,她不由微微一怔。 这两人之间难道有秘密? 没想到工夫不大,她就得了一个揭开秘密的机会—— 那小十一非要吃糖葫芦,而且还想亲自下去看看那糖葫芦的蘸法,萧氏是个大事上不得一丝含糊的人,自然不应她,便打发婆子去买。 但没想到那小十一又出怪招,喊自己肚子疼,那萧氏被她闹得没办法了,便让车夫将她们载到南街一家既出售各种糖又做糖葫芦的铺子。 虽然这家号称“大越第一糖”的糖葫芦要比一般人的金贵许多,但是这也好过名门世家的媳妇姑娘当街站着看人糖葫芦要好多了吧。 戴好帷帽后,那萧氏就领着小十一下去了,那也早按捺不住一颗自由之心的十姐儿自然也跟从。 为了不过于引人眼球,四姐儿和九姐儿也只好留在了车上。 “四姐姐,那谢公子真的就这么好?”九姐儿看了那正垂头想着心思的四姐儿片刻,忽然问道。 四姐儿闻言一怔,然后羞恼的红了脸,嗔瞪着九姐儿,“九妹妹这是什么话?拿我这样的取笑……又有什么意思?” 看样子这个总是摆脱不了弃妇阴影的堂姐是真恼了。 “四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只是担心四姐姐,怕四姐姐再遇人不淑,虽我相信三嫂的眼光,但更愿能亲自帮四姐姐鉴证一下这谢公子。”九姐儿赶紧拉了那四姐儿的手道。 这话确实是发自内心,她有意窥探是真,但作为姐妹,担心四姐儿的将来,希望四姐儿将来能过的幸福快乐更是真。 “对不起,九妹妹,我……我刚才是一时冲动了。”在九姐儿真诚的目光下,那四姐儿不好意思了,赶紧道歉。 “没事,四姐姐,我们是好姐妹!”九姐儿赶紧摇摇头。 “其实……”那四姐儿又红着脸开了口,只不过出口的话吞吞吐吐的,“其实三嫂嫂……三嫂嫂在喊你们过去之前,曾……曾让我……让我和这谢俊在里屋里谈了几句话……” 谈……谈话? 九姐儿不由惊异的瞪大了眼,萧氏也太前卫了点吧,这可是现代人才有的相亲节奏呀。 “九妹妹,你……你别……别看不起我,这也不怪嫂嫂,嫂嫂也只是……只是有你那顾虑才决定这样做的……”那四姐儿又道,语气里更是除了羞赧,还有羞愧。 “怎么会呢?”九姐儿自然赶紧安慰她,然后又问,“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说……说……”九姐儿这一问,让四姐儿的脸瞬间晕成了一块红布,呐呐了半天,才道,“说如果我……我嫁了她,可能过不上侯府那般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但是也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他……是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受委屈的,而且……而且还说他日后不会纳妾……” “呃……” “九姐姐,你也来一串吧?” 直到那和萧氏十姐儿一起去买糖葫芦的小十一兴冲冲回来,又兴冲冲的将那红艳诱人的糖葫芦举到她的嘴边,九姐儿还没从将四姐儿那番震撼人心的话消化掉。 这谢俊……怎么说呢?看来是真的是看上了四姐儿。 也是啊,四姐儿虽然比不得十姐儿的绝色,但也是个细皮嫩肉的清秀佳人吧,而且还是侯府千金,虽然是弃妇,但是配这个泥腿子出身的男人也真是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不过今后的婚后生活肯定有的操劳,也不知这四姐儿做好准备了没有…… “……还有呢,四姐姐,那糖葫芦拿出来的时候,还要在那板上用力摔一下呢,不然就没有那个大糖片,那老伯一边和我说着就一边摔开了,哇哇……果真那糖葫芦面上就有了大糖片,看上去很想让人咬一口……” 不过显然,四姐儿并没她的忧虑,在专注的听着那小十一描述那弄糖葫芦的过程。 “好了好了,十一!”萧氏打断她,然后又嘱咐她,“到了府上可千万不要别到处显摆这个,而且只需一次下不为例。” “三嫂嫂,我知道我知道!”小十一立刻应承道。 “放心,三嫂嫂,我们都知道。”那正拿着糖葫芦咬的十姐儿也赶紧道。 闻言那萧氏笑了,十一和十姐儿也笑了,四姐儿和九姐儿也相视而笑。 因为这笑,更因为这秘密,几人的心越发贴近了。 这位嫂嫂真不是简单人物,真会收买人心,又看了一眼萧氏那微麻的脸,九姐儿在心里又是一声感叹。 “三嫂嫂,你们看,那不是那韩京娘坐的大学士府的马车吗?她怎么又折回来走这条路了?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南辕北辙的成语吗?” 吃完糖葫芦,小十一又假借扔糖葫芦棍为由偷偷的向马车外看了一眼,但不成想看完后立刻惊异的叫了起来。 “韩京娘?” 几人听了一怔,然后也透过小十一掀起的那马车帘向外望了一眼。 还真是,韩京娘,作为众贵女闺秀中某个完美又特别的存在,众人又怎么会不关注呢,所以她这马车也落尽了众人眼里。 只是不知道她这番作为是何缘故…… 不过很快九姐儿就明白了,她不知道十姐儿和十一是不是明白了,反正她明白了—— “三少奶奶,恐怕要等一下了,前面有官兵,说是在办什么盗窃官银打残朝廷命官的江洋大盗之案,兵马司指挥使都指挥都亲自出马了呢。” 工夫不大,那马车就忽然“嘎——”的一声停了下来,然后那坐在车辕上的那两个婆子躬身掀开车帘进来,向萧氏秉道。 那威远王杨国丰不是还兼着这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一职吗? 估计这韩京娘是为这个而来? 至于吗?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撇撇嘴,对这美丽高雅又和气的韩京娘生出来的那些好感也禁不住大打折扣。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那五城兵马司的人却还在对某些可疑的车马人员进行排查,而且不急不缓,有条不紊,一些途径的路人和马车开始急了,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还愿各位能稍安勿躁,因为这些盗犯不仅胆大包天,而且穷凶极恶,今日能盗得官府的东西伤的了官府的人,明日就有可能危害到各位,为了各位的身家性命,为了能长治久安,还烦请各位多等一下,多加体谅,杨某向各位承诺,最多两刻钟,必定能让各位顺利通行。” 然后这时,就有一个沉稳醇厚的声音高声对众人道。 身处在众人中,文家众女眷自然不敢再轻易掀车帘,所以只能听。 当这个声音发言完毕后,人群中的骚动被压下去了,街头再次恢复了一片井然。 “这威远王还真是行事妥帖,不愧为治国良将啊!”听得车外的这番变化,那萧氏不由笑笑道。 文家众姐妹也都跟着笑笑,但谁也不说话。 萧氏有点无趣,也就不再开口了。 九姐儿看了看萧氏,然后垂下头,跟着众人一起沉默。 萧氏并不知道五姐儿的事,当然,也没人会告诉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了那韩京娘,这会儿应该也在马车里听吧。 不过听这个有意思吗?这姑娘会不会也像五姐儿一般,义无返顾的大胆一回呢? 忽然她很想看看外面的情景,不只想,她也这样做了,以致于车上的几人都惊异的看着她。 在众姐妹中,她可一向都以稳当出名。 但不看还好,看过之后她就禁不住惊异的瞪大了眼,车帘放下了很久还缓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呢? 按推理这韩京娘心仪的男人应该是这杨国丰呀,可是她怎么看见……怎么看见她竟然偷偷掀了车帘对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送秋波呢? 这一幕……她不会看错了吧? 边想着,她便掀开帘子想再看,但不想一只手却忽然伸了过来,将那车帘一把抚平。 真没想到这手竟然如此白嫩美丽,她的这个嫂嫂要是没有生那场天花估计一定是个美女吧。 不过那样似乎就不会嫁给文景日了。 她讪讪的对萧氏笑笑,然后又正襟危坐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就听见兵士们吆喝的声音,还有就是人们喜悦的声音,估计应该是那案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前面已经疏通,人们开始陆续通行。 文家众女眷也做好准备走,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想起一个婆子的怒骂声,“哪里来的腌脏泼皮,竟然敢出言调戏学士府的小姐,活的不耐烦了吗?” 呃…… 九姐儿怔住了,文家众女眷怔住了,估计整个街上的人也瞬间怔住了,大街上有片刻的沉寂。 “你这婆子说话好生没道理,我只是赞了两句这尚书小姐怎么就是调戏了?既然你说本少爷调戏你家小姐,那本少爷就调戏给你看。” 大街广众之下,被一个奴才如此对待,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自然就恼了,坐在车里的九姐儿一番补脑,自然已在心目中勾勒出那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少爷一把推开那婆子,就直奔那马车想去掀那车帘的嚣张轻浮模样…… “住手!”但是忽然就听一声低沉的呵斥声传来。 英雄救美?! 这样的戏码之下,人们自然都矜持不下去了—— 小十一一把就掀开车帘,萧氏伙同众姐妹就一起望了过去。 当然同道中人有的是! ——于是在这黄昏的街头,就有许多马车被掀开了帘子、许多行人回过头……无数的目光都落在那一个翻身从马上利索的下来,然后抓了某个无名的纨绔少爷的英雄身上。 “你……你算那颗葱?快放开我……快他妈给我打这家伙,傻愣着干什么……”那纨绔少爷的台词还真标准。 “少……少爷,快……快回去吧,已经……已经很晚了……” 纨绔少爷不开眼,但是他的那帮狗腿子可都是一个个眼光犀利精明之人呢,那杨国丰虽然单身匹马,可是却是一身黑色铠甲,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纨绔少爷不服,愤愤的踢了那狗腿子之一一脚,立刻又上前,站到了那几乎高出他半头的杨国丰跟前,“小子,你少在小爷眼前装,让小爷好好教训你……” “噗通——” 但话音未落,就忽然倒栽葱跌在地上。 “你……你他妈的敢偷袭小爷……”那纨绔指着那似乎连手都未动过的杨国丰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但爬了几爬也没起来。 “你家少爷受伤了,快带他回去吧,你家左仆射大人正等着他呢。”但那杨国丰却看也不看他,转头对那一众狗腿道。 被人轻易的道破家门,众狗腿脸色都一变,那纨绔也忽然安静下来。 众狗腿快速的去扶了那纨绔,那纨绔又强撑着脸面嘟囔了两句,转瞬一众主仆的身影就消失在街头。 “哈哈……”众人禁不住都笑了。 “多谢王爷!” 暮色笼罩的街头,一双如玉双手将那珍珠车帘掀起,然后一个如同黄莺出谷的娇甜声音响起,正是那险遭人调戏的美人韩京娘。 虽然带着白纱帷帽,可是那气质那身形那盈盈一拜的娇态却依然美得让绚丽的夕阳瞬间失色众人更舍不得转眸了。 “不谢,应尽的职分而已!”杨国丰却还是那副清冷模样,但却微侧着身,并不直视那美人。 但美人却并不因他的这幅态度而退却,轻笑一声,“怪不得我外公常常说王爷是一个不居功不自傲之人呢,今日得见真是名不虚传……” 不自傲?美人,你的奉承话也说得太失水准了吧? 不知别人怎么想,反正九姐儿是被恶心到了。 想虽这么想,但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美人不只比五姐儿聪明了多少倍,以弱势的姿态出现,再打出德高望重的外公的旗号,又这般花言巧语国色天香,那杨国丰又怎么不对这美人生出好感呢? 果然,那杨国丰就问候起那殿阁大学士,虽然是礼节之言,但看着夕阳里那堪称绝配的一对男女,九姐儿忽然就想起了那青灯古佛常伴的五姐儿,一股火气从心头蓦地升起。 不应该的……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靠椅边那几串糖葫芦上,然后手装作无意的一挥。 “哎呀……” 随着这样一声惊叫,那糖葫芦已经落在了地上,而那自来敏锐的杨国丰也转过头来。 “算了,九姐姐,掉了就掉了吧,反正我也吃够了。”小十一顾不得再看外面,赶紧来安慰她。 她对小十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趁着萧氏和众姐妹还未从这突发事故中反应过来的当儿,忽然转脸对那杨国丰投去一抹讥诮的笑。 呸—— 那杨国丰不由瞬间一怔。 “唰——” 当九姐儿却已经一把放下了车帘,然后对萧氏道,“三嫂嫂,再耽搁天就黑了。” “哦……”萧氏自然也就顾不上看热闹,赶紧吩咐婆子催车夫赶车,很快马车就在“轧轧”声中行驶起来,转瞬走远。 “王爷……”沉浸在甜蜜中的韩京娘有点不明白这杨国丰自然突然就走了神,不由低低叫了一声。 “韩小姐,时候已经不早,告辞!” 那杨国丰却已经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看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手下,然后对着韩京娘微微一抱拳,转身上马。 “……” 韩京娘还想说什么,但没想到转瞬间那杨国丰就已经义无返顾的走了。 看着马上那个精壮挺拔的背影,她脸上的娇羞不由慢慢转为失落,但是忽然她的眼睛又一亮,因为那个背影忽然一勒马缰,站住了。 但仅仅是刹那间,那个身影又行动起来,慢慢走远。 美丽小脸彻底跨下的韩京娘不由得向男人驻足的地方望过去,却赫然发现地下躺着几串红红的糖葫芦…… …… 冬月初九那天,文府又迎来了一桩喜事,那就是四姐儿的婚事,只不过这喜事办的并不完美,因为文崇河和苗氏都满心的不欢喜。 不欢喜自然就不积极,所以这帮这四姐儿操持婚礼的事完全落在了萧氏身上,但萧氏却并不一丝怨言,细心周到的一一打算着,甚至还从娘家要了两名通晓这事的婆子来。 所以最后竟然办得十分漂亮,这让这位麻脸的媳妇在府中大大的露了脸,惹得众人刮目相看。 “高兴什么,指不定怎么样呢?” 在众人对苗氏这位婆婆夸媳妇的时候,那苗氏不仅不见一丝高兴,反而还这样道。 气的她的儿子文景日也不管天已经黑透了,气冲冲的就要出门去找她理论,却被萧氏一把拉住,“干嘛,替我去讨公道,不用。” “可是……” “明儿四姐儿就回门了,好不好还能瞒人呀。”萧氏却又对他笑笑道。 文景日一怔,随即明白,他媳妇这是要让事实说话,可是……可是真的能好吗? “明儿见吧!”萧氏却轻轻一笑,然后又低头拨弄算盘。 蒋氏毕竟是庶出媳妇,太过据权怕众人不服,所以就去和李太君商量一下要将手里的事分人。 李太君当即就点了她。 好在她在娘家就是长女,母亲早早就教她府中庶务,她又自来聪明,所以这一块竟然才接了两天就已经做得得心应手了。 现在重要的就是多用些心,尽快将一切熟悉起来,这样好便于将府中一切不利冗杂的事物全部废除,减少开销。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权力,而是希望自己的婆家能够慢慢好起来,这样,她将来也不被人看不起了不是吗? “卿儿,该休息了。”看着灯光下妻子那专注的模样,文景日没来由的就一阵心动。 奇怪,怎么近来他越来越不觉得她丑了,此刻在灯下看着,更是有一种蛊惑他心的沉静柔和之美。 萧氏却全然不觉得这个总是被迫来自己屋子的夫君有什么想法,头也不抬的道,“你先睡吧,我再弄一会儿!” 被拒绝了……居然,但是文景日竟然不恼,看着这个比自己还有事业心的妻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荒废时光啊。 “我也去看看书,一会儿……我们一去睡!”于是他又道,说完看也不敢看妻子,转身就去了书房。 萧氏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慢慢就红了脸。 那张微麻的脸,染上了娇羞之色,竟然也带上了一抹明艳…… …… “姑娘,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这个夜,没睡的自然不知萧氏,还有就是那正在埋头在一大片书中的九姐儿。 青杏心疼她,看了一眼外面那沉沉的夜色,劝道。 “嗯,马上就好!” 九姐儿却只是随口应她一声,然后又垂头在书中翻找。 那蜡虫卵已经好好的在树上安家,可是如今又面临一个新问题,那就是有一种叫蜡狗子的寄生虫专门祸害这蜡虫卵。 这个落后的古时空有没农药,该有什么杀死这蜡狗子呢? 砒霜,硫磺,还是汞,或者用一些有毒的植物? 可是该如何喷洒呢?能不能弄个喷壶出来呢…… “明日四姑娘就该回门了。”这时那青杏又突然道。 “哦……”九姐儿一怔,才想起明日是四姐儿回门的日子。 “好了,把这些收了吧,我要睡觉了。”九姐儿忽然对青杏道。 “呃……”青杏有点反应不过来。 “呵呵……好期待呀。”九姐儿却笑道。 另外呢,她还听说这个四姐夫是个在农田水利方面很精通,明日能不能问问他呢? 不只这四姐儿还满意…… …… ------题外话------ 我看看能不能再写四千? 哎…… 推荐好友晴柳依依好文《强宠,珠光宝妻》 本文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获得了异能,一步步的成为了华夏具有传奇色彩人物的故事。 传言,她的身份并不普通,是珠宝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传言,她逢赌必赢,赌石过手,立马绿光璀璨。 传言,她救过不少的人,妙手回春,堪比华佗在世。 传言,她貌美倾城,引无数美男倾心,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亲们,去看看,很不错的异能文呢。   ☆、八十九 回门—— 八十九回门—— 翌日,四姐儿终于携新姑爷谢俊回门了,那些对四姐儿再嫁之如何问题关注的好奇的漠然的文府各路人马听到信息后,立刻蜂拥而至延寿堂。 当众人看见那和黑黑大大的新姑爷站在一起笑的娇羞甜蜜的四姐儿时,自然不用问,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怎么就没穿那件新做的?还穿这个?” 二夫人苗氏的心情如何呢?自然复杂纠结极了,一方面为女儿欣慰欣喜,貌似感觉不错的样子;但更多还是不平愤懑,不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穷鬼一个,侯府千金嫁农夫,丢人死了有没有? ——所以呢,她恹恹的跟着应付了两句后,就开始指着四姐儿身上那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找别扭。 四姐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昨晚为回门做准备的时候,随手就让丫鬟拿了这件出来,今儿早也就穿上了。 但她却忽略了这件衣服是她嫁到袁家时做的,后来一直都没穿,再嫁时自然就带过去了。 她当时只是觉得这件挺好……呃,当然挺好,二嫁做的那些衣服都是萧氏经手,她又考虑到夫家条件可能差点,所以没做几件像样的…… “母亲,怎么会是旧的呢?是新的呀,您看错了吧?”但随着一串带笑的声音,萧氏走了进来,接过了苗氏的话头。 看见这个胆子大、心机深、还整天笑吟吟的没事人的丑媳妇,苗氏就是满肚子起,她怎么就给儿子挑了这样一个媳妇。 “我怎么会看错?新的旧的我还分不清,要知道……知道上一桩事可是我一手……一手……” 苗氏被媳妇气到了,就要像说两句来显示她的分量,但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后半截说不下去了。 真的……她真的不是要揭女儿的老底,再不好,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呀,可是……可是这个丑媳妇却偏偏让她将她推入这种尴尬境地,真是可恶…… 赶紧看看女儿,又看看婆婆,她的一张脸慢慢的涨红,那红又逐渐加深,渐成猪肝紫。 “什么新的旧的,二嫂,四姐儿穿着合适好看就行。”在众人看热闹的神情中,蒋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办法呀,现在她可是家中女人中担事的,首当其冲要为了府上的安定团结出力。 “是啊是啊……”那近来和苗氏关系一直不错、苗氏当家时又让她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益处的甄氏,这会儿自然也跟着附和,帮苗氏化解难堪。 “去将昨日庄子上送过来的那些新晒得山芋干拿些上来,让新姑爷尝尝。”难得的是李太君也开始转移话题,转眸低声吩咐翠屏。 “是!”翠屏立刻去了。 “太君祖母就是偏心,好几天了也不说让我们尝那山芋干,可是如今四姐姐还有四姐夫一来就上。”九姐儿也跟着笑道。 “就是……”小十一起哄。 “好了好了,两个馋丫头,还说……也不怕你四姐夫笑你们。”李太君立刻看那谢俊一眼,然后佯怒,嗔骂两人。 “不会的……没事……”作为新姑爷,又是面对岳家的众女眷,那谢俊自然拘束的不得了,这会儿再被人打趣,更是紧张的红着一张微黑的脸,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这幅憨厚模样,自然大大取悦了丈人家的一众女眷,众人禁不住都笑了,屋里瞬间洋溢着一股和谐欢快的氛围。 那连日闭关生病的邹氏由庄妈妈扶着走进来的时候,正是这个时候。 见了这一屋子的宾主欢颜,那邹氏自然不甘又嫉妒,她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可是此刻…… “哦,这位应该就是四姑爷吧?”她禁不住蹙了蹙眉,然后看着那谢俊问道。 很明显,是明知故问,虽然迎娶那天她因还在托病的原因并未见,但此刻这延寿堂里有这么个外人,不是新姑爷又能是谁呢? “是,他四姐夫,这位是大伯母,快见过!” 别看如此,论礼节,邹氏这一问确实在理,那天没拜见,今日自然就要补礼了,所以那苗氏也只好暂时将刚才那不快和不情不愿抛开,为谢俊指引。 那谢俊自然赶紧恭恭敬敬的向邹氏行礼。 “听说四姑爷家乡是青岭人?”邹氏客套了两句,又问那谢俊。 “是!”谢俊赶紧又恭恭敬敬的回道。 “不过我可听说那地方够穷的。”谁知那邹氏竟然淡淡的就来了一句。 无疑,这是很煞风景的一句,刚才屋子里的良好氛围瞬间一扫而空,众人都禁不住脸现尴尬。 当然其中最尴尬的还是那新姑爷谢俊,一张微黑的脸禁不住瞬间涨红。 四姐儿自然难堪,新嫁的婆家穷,这问题她本来不是太在乎,但此刻却被如此摆上台面,自然各种没脸,眼泪都禁不住要落下来了。 这个大伯母还真是够讨厌,都这样了也不消停。 九姐儿不由暗暗在心里蹙眉,然后转眸看向萧氏,但那萧氏竟然并无帮忙解围的意思,只拿眼睛看苗氏。 呃,难道是……九姐儿不由一愣。 嗯,看来应该是—— “大嫂,穷怕什么?我家四姐儿虽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却也是个懂得贤惠持家的,而且还绣的一手好活,就是穷日子也会将她过成好日子,更何况如今姑爷他们已经搬离了哪儿,来了这京城里,要是好好的过,将来没准比你我还要发达,宁欺白头翁莫笑少年穷,大嫂,不会没听过这句吧?” 感受着媳妇那不断的瞟过来的目光,又看了一眼窘迫的快要哭出来的女儿,苗氏终于还是开了口,对上老对手邹氏。 这也算是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她又怎么舍得她被人欺负。 再说,那个丑媳妇的意思她又不是不明白—— 你要不开口,我可就开口了,不过那样,你可就彻底失去四妹妹的心了! 她哪能再被抢了先? 结果就是那不仅没看成热闹、反而被奚落的一顿的邹氏瞬间沉了一张脸,那谢俊和四姐儿则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特别是那四姐儿,看着她时,目光中竟然就含了盈盈泪光,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不由一阵阵难受。 等会儿得了空,自己一定要好好和女儿说些体己话,她们已经有好多日子不交心了。 作为母亲,不关怀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失职呀…… 很快,苗氏就得了与四姐儿交心的机会,那谢俊被文府的男丁们请走了,众女眷也就散了,她第一件做的就是上前要拉四姐儿。 但没想到的是那四姐儿却早已经转过头去和那萧氏说什么,说完后又去招呼九姐儿十姐儿那帮小姑娘们,而她这个亲娘则被彻底的凉到了一边。 苗氏的一颗心不由得如浸到了冰水里般的凉,和高妈妈一起回二房的路上都几乎要哭了。 她失去女儿了吗? 也活该呀,谁让她整天就想着那富贵,想着那面子门第…… “太太,那不是四姑娘吗?嗯,她一定是在等您。”但刚走到院门处,就听见她身边的高妈妈一指前面道。 她一怔,望过去,才见那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的四姐儿就站在前面,看着她。 她也站住了,目露惊喜。 “娘……”那四姐儿却已经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四姐儿并未用敬语,直接用小时候的称呼,这一声却让苗氏瞬间红了眼圈,揽了女儿的肩,“我的儿……” “太太,这里风大,还是让四姑娘去屋里坐吧!”那高妈妈则看了两人一眼道。 苗氏点点头,然后和四姐儿一起走了。 直到两人和众仆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内,一个穿红色缠枝花刻丝褙子的身影才慢慢从暗处踱了出来,看着那门内笑。 “三嫂嫂,这算不算是做好事不留名呢?”但忽然她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萧氏一怔,回过头,立刻对上一双明净的水眸。 “九妹妹,这名留不如不留。”萧氏笑笑。 “哦……” “母女两个之间,要是真到了需第三人去圆和,那这个做母亲的就太失败了。”萧氏又笑笑。 “哦!”九姐儿闻言立刻点头。 确实,人难得的是明本分,不然可能就会弄巧成拙,落个费力不讨好。 “走吧,去我屋里坐会吧。”萧氏邀请九姐儿。 “这个……还是改日吧,三嫂嫂,我还有事要忙。”九姐儿却摇摇头道。 刚才她让四姐儿问了那四姐夫他的家乡青岭人都是怎么防治害虫的,因为她听说他在青岭种过田,而且还帮着他做县令的叔叔治过蝗虫。 果然,那内秀的四姐夫就让四姐儿记了几样药物给她,看完这几种药物之后她就禁不住乐了,因为其中有一种居然是将那菊叶烧成灰,叫菊叶灰的。 无疑,这是最绿色最天然、而且还材料到处都是,如果确实有效,她就决定用这个了。 因为那蜡虫已经不能等,错过了最好的杀虫时间,就损失严重了。 她现在就想回去试一试,看看有效没有…… 以后的几日,九姐儿一心都扑在这菊叶灰上,很快,实践证明,这菊叶灰确实有效,可以马上应用。 “……六姑娘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也不知为什么,刚才连老太君都过去大房了呢。” 但忽然门外绿萼和青桃的一句话让喜滋滋的她瞬间皱了眉。 好几天,是不是从四姐儿甜蜜幸福的回门过后呢? …… ------题外话------ 该六姐儿了……   ☆、九十 偷听是要受惩戒的! 九姐儿之所以产生这个想法绝非无中生有,那个……她是有根据的—— 四姐儿回门那天,不只托病很久不出的邹氏出门来,那自“痴傻”后就一直任何人都不理的六姐儿也来了延寿堂。 只不过她并没进前厅,只和青香在后远处的两个银杏树下抱了贝贝玩耍,说是在随意玩耍,但一双眼睛却总是瞟着这边。 而这边四姐儿正和她们几个小姐妹坐在石凳上说着悄悄话,连那近来一直绣嫁妆很少出来应酬的八姐儿,还有那外姓人邹珍儿都在,呵呵……她的这个六姐姐自然也心痒的不得了。 那一刻,感受着六姐儿眼巴巴的目光,她的心里也酸酸的,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她。 那样直率娇蛮的个性,却也装模作样、筹谋算计,即使这般,却也不知道自己前路何去何从,真的难为她了…… 其实那时她很希望六姐儿向她们走过来的,敞开心扉,那样她也许可以尝试着帮她。 但是直到萧氏再次将四姐儿拉走,她也没过来…… “又在这里嚼舌根,不知道姑娘在忙着吗?”这时,忽然听见外面青杏的声音响起。 青桃和绿萼两个闻声立刻讪讪的住了嘴,然后各自去忙了,而那端着一个红漆托盘的青杏则走了进来,将手里厨房刚刚做的糖炒栗子端给九姐儿。 “姑娘,尝尝吧,据说这栗子是四姑爷回门那天带来的,是家乡山上种的,京东板栗,最好的品种,而厨房里的妈妈又炒的精心,肯定味道好的很。”将那栗子放下,青杏就开始拼命地推销,唯恐九姐儿不吃。 九姐儿也只好坐下来,吃着那小姑娘剥好递过来的一颗颗的栗子。 这栗子还真是不错,味道比她以前吃的要格外的香甜。 “姑娘,听说四姑爷还带了几箩筐柿子和大枣过来,都是又大又好,另外呢,还有许多菘菜,一棵棵的饱满圆润,厨房的江妈妈见了,立马让人将原先的那些拿去喂猪,只用四姑爷带来的这些呢……” “……” “四姑娘挺有福的呢,虽然比不得三姑娘世子妃的风光,但是清静,那四姑爷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而且四姑娘身边的青英还说,四姑娘想吃什就自己亲自领着她们去弄,没一大堆的婆婆长辈在一边挑理,虽然凡事自己操劳辛苦,可是自由呀,连青英她们都觉得舒心,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每天都乐呵的很呢……” 她一边吃着,那青杏又在她耳边絮絮的念,语气里满是羡慕之情。 九姐儿听了,不由会心一笑。 也是啊,六姐儿病的有道理,现在府里念叨的都是四姐儿再嫁的成就。 不风光又怎么了?风光是给人看的,冷暖是自己知的。一双鞋子再华丽又怎么样?不合脚也会让你吃尽苦头。 那三姐儿自从嫁了不是从来就没省亲过吗,不想吗?绝对不是,不得已吧…… “好了,我不吃了,再吃就涨胃口了。”看青杏又拿了两颗栗子要剥,九姐儿赶紧阻止她。 “姑娘……”青杏自然不满。 “去将这个配方拿给青梅,让她将这个送到蒋家去,现在应该正用的着。”九姐儿赶紧打岔,将那个菊叶灰掺石灰水的配方递给青杏。 “哦!”青杏也只好听了啰嗦,拿着那配方去了。 等青杏走了,九姐儿就坐在那罗汉床前,准备绣几针活。 但是弄了几针后,又实在弄不下去,最终又站起身来,喊外面的青桃。 “姑娘,有什么事?” “和我去一趟六姐姐哪里?” “哦……” 北风瑟瑟,万物萧条,冬天又要来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呀! 走在那抄手游廊里,看着两边那飘飞的落叶,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 “九姐姐……”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稚嫩的呼喊,转眸一看,就见小十一和十姐儿从对面走了过来。 两人都小脸红红的,身上没穿披风,而且小十一身后的丫鬟青霜手上还拎着一只毽子,看来是刚刚从花园里玩了回来。 府里不景气,人员动荡,但这两个小姑娘却不仅丝毫没受影响,反而每日都很快乐。 九姐儿有时真的很羡慕这两个小姑娘,单纯又无忧。 “九姐姐,你忙完了?”十姐儿见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蒋氏知道她摆弄那杀虫药,就让十姐儿过来帮她,一是想助她一臂之力,另外呢,就是蒋氏那些阴暗的小心思在作祟。 成功的揽下宫廷中那些生意,已经让她在三股合开的那间铺子里占据了至关重要的地位,再加上她是这技术的创始者,又奇思妙想不断,现在她这个没出一分钱资的人已经俨如这铺子的老大。 而如今她又掌控了未来蒋家准备进军的蜡虫项目的技术,今后这蒋家可就要处处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虽然蒋氏是她的嫡母,可是一旦出嫁,终究是要外向的,所以这蒋氏就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能从她手中得些技术。 就像那得到宫中众位公主妃嫔青睐的几新款型油皂,不就是她和十姐儿一起完成得吗? 现在十姐儿这小姑娘也能独立的做几种简单的呢? 只可惜,十姐儿这小姑娘做化妆品还行,弄这个就觉得无趣了,所以只去了一后晌就找了个要忙着绣一幅枕套的借口再也不去了,而这会儿又被她碰上了在踢毽子…… “十妹妹放心,已经忙完了,那配方我已经让青杏交给翠梅了。”不过她自然不和这小姑娘计较。 “是吗?”十姐儿一听,自然大喜,上前拉了她的手,“好姐姐,你可真好!” “好了好了。”九姐儿笑。 “九姐姐当然好,不只好,还聪颖的很呢,又是油皂,又是杀虫药,还会种树呢。”那一边站的小十一立刻也赞九姐儿。 “看看,把我捧上天了呢,两位妹妹也不错呀,十一妹妹棋艺好,而十妹妹书法好。”九姐儿赶紧谦虚道。 两个小姑娘听了,自然真心高兴。 “我想去看看六姐姐,你们要不要一起?”九姐儿又道。 “不要!”但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两个小姑娘就立刻摇头。 “呃……” “我劝九姐姐也不要去了。”十姐儿又道。 “呃?” “看了心里堵得慌。”十姐儿又道,“六姐姐还是那副样子,怎么和她说话都不理人,大伯母又只会呼天抢地的闹,闹完就躺屋里去生病,气得大伯父都两天不回来了呢。” “是啊,昨个我刚和十姐姐一起去看过六姐姐,我们只坐了一刻钟就回了,因为……没劲……”小十一也帮腔道。 “哦,这样啊……”九姐儿闻言不由得蹙眉。 对于邹氏,她当然希望她越倒霉越好,前仇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呵呵,邹氏不好过,其实府里挺消停的呢。 不过六姐儿这小姑娘太可惜,不管怎么说,六姐儿落到今天都有她一定的原因,她真的很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我还是去看看吧。”想到这里,她又对两人道。 “九表妹,你来了,快请!”邹珍儿在门口就迎上了她,然后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屋。 这些日子,邹氏还有六姐儿都是邹珍儿在照顾,邹氏越来越依仗这个娘家的侄女,如今这邹珍儿在大房的地位可是相当高呢。 也许是因为受人礼待受人尊敬的缘故,这邹珍儿渐渐不和刚开始来文家时一样了,不再满嘴都是让人生厌的请安讨好话,更不在到处作揖到处谢罪,这样一来,这姑娘居然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自信的魅力呀! “六姐姐怎么样?”边走着,九姐儿边问她。 “不好……”一听这个,邹珍儿的脸立刻垮下,“从昨日开始连贝贝逗她都不理了,还绝了水……” 呃…… “姑母刚才过来过,非要让庄妈妈撬开她的嘴喂她,让我好歹给劝回去了,不过要是再这样闹下去不堪设想啊……”邹珍儿又语气忧虑的道。 “既然不行,可为什么不想办法呢?”她打断了邹珍儿的话。 “想办法,谁不想,可是……”转眼两人已经穿过屏风,来到内室,邹珍儿指了指那架子床,“这样,谁又有办法呢?” 九姐儿的目光边落到床上直挺挺的躺着六姐儿身上,几日不见,六姐儿就又消瘦了,本来从七姐儿的事后,六姐儿就渐渐地瘦了下来,再加上这几日的绝食,一张原本珠圆玉润的更是只剩巴掌大小,那双总是明亮满含神采的大眼睛也是一片暗淡呆滞。 九姐儿不由得心头一阵戚戚,真是个傻姑娘,这般抗争,无异于求死呀…… “六姐姐……”快步走到床边,九姐儿蹲下身,轻唤那六姐儿。 只不过六姐儿却不仅不理她,连一丝眼神都不给她。 她再唤,那六姐儿就干脆闭上了眼,惹得那站在静静看着这一边的邹珍儿一声无奈叹息。 看邹珍儿那见怪不怪的样子,这种情况应该是很常见了。 九姐儿没有再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那紧闭双眼的六姐儿,良久,才忽然转头看向邹珍儿,“六姐姐真惨,都是七姐姐害的,不过,好在冤有头债有主……” “呃……”她这句话说的邹珍儿一怔,“难道七表妹找到了?” “是啊,”她转头看向邹珍儿,“已经有下落了,这还是昨日我在延寿堂听说的,二伯父他们已经派人过去,准备将她带回来……”说着她又转回头看六姐儿,当看见那双眼珠子乱转的紧闭双眼时,美丽的唇角不有快速划过一丝笑意。 “是吗?那七表妹过的怎么样?二叔叔他们找到她了吗?”而邹珍儿还在孜孜不倦的追问七姐儿的事。 九姐儿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微移,落在床边六姐儿垂下的手上,那手无声无息的就慢慢攥成了拳,是紧张吧? 她至今也不相信单凭七姐儿一个人的力量会导演那场戏,六姐儿也许不是帮凶,但绝对是纵容者。 后来六姐儿受伤被救回来她就更怀疑了,那车夫打的那样轻,六姐儿却别打的那么重,没道理呀。 如果……如果那伤是六姐儿自己故意磕得就解释的通了。 她装傻她一早就知道,但是要想揭露她,不下猛药不行,所以…… “九表妹?”邹珍儿不解的看着她。 “珍儿表姐,出去说吧,别扰了六姐姐休息。”但九姐儿却对邹珍儿道。 她的严重不按理出牌,让邹珍儿更惊异了。 她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快步的拉了她出去了。 秋日下午的阳光软软的、懒懒的,慢慢的爬进屋子里,落在床上少女的脸上,床上的少女那双又大又圆的眸子瞬间睁开了,转动着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当看见并没其他人,才身形一动,起身,也不穿鞋,蹑手蹑脚的下床,白嫩的脚踩在木地板上,轻声向外走。 ——绕过屏风,到了门口,停住步子,探出脑袋,贴耳在门,认真倾听。 “哐——” 但忽然那扇门板却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少女一个紧张,身子快速地就向地面扑去。 “六姐姐,偷听是要被上天惩戒的!”幸好有一只手伸出,及时的扶住了她。 只不过没想到六姐儿却并不领情,狠狠地瞪着九姐儿那笑的一脸狡黠的脸,“卑鄙!”说完,一把甩开她就走。 “六姐姐,我只是想帮你!”九姐儿赶紧道。 “帮我?”六姐儿闻言站住了,转头看着她冷笑,“呵……怎么帮?去和我娘我没事让我赶紧嫁过去?可惜人家王府根本不是真心娶我,就是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不会……还想着那侧妃吧?” “六姐姐这是什么话?贬低人吗?你连正妃都不愿去当,难道我就下贱的愿意去给人做侧妃吗?”她最后那句话让九姐儿瞬间恼了,冷冷的看着她。 六姐儿一怔,对上那双澄净磊落又凛然的目光,慢慢的就垂下了眸。 “六姐姐,”九姐儿轻舒一口气,又道,“我真的是想帮你,我们可以想法退亲,可以再另寻姻缘。” 听她这样说,那六姐儿眸子里也不由得又希望燃起,但转瞬间却又熄灭,“我娘会答应……” …… ------题外话------ 让狗狗来做媒吧,嘻嘻……   ☆、九十一 两股桃花运 九十一两股桃花运 “你觉得我娘那样的……会答应?” 六姐儿眼中的希望火花一点一点散去了,自嘲的笑着反问她,说完转身又要走。 “六姐姐……”但九姐儿却又喊住她,“大伯母……大伯母是不明白,可是大伯父到底是个男人,他不会太糊涂的,要是能找个家世清白有些小作为的,哪怕是家境差些、门第低些,我想大伯父也会同意,再说还有祖母哪里,祖母会支持你的。” 但六姐儿却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没用的……”说完转身又要走。 “六姐姐!”她这副神态,惹得九姐儿一阵愤然,“七姐姐是七姐姐,我是我,我们不一样,难道就因为七姐姐这样的一个,你就不再相信任何姐妹了吗?” 一句话让六姐儿再次顿住了步子,回过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很久,才轻声一句,“你果然早就猜到了,不过你虽然猜到了这些,却没有猜出真正的原因。”说完凄然一笑。 笑的九姐儿一怔,不解的看着她。 在她的目光下,六姐儿愣了很久,突然就渐渐的红了脸,“其实……其实我已经……已经有了心上人……” 啊…… 九姐儿被她惊悚到了,口张的大大的,“心上人?是谁?” “是六弟的先生洛夫子。”这才九姐儿没再隐瞒,而是痛痛快快的道。 啊啊啊…… 九姐儿再次被惊悚的无以复加,以致于无话说。 一个布衣书生,天……这个六姐儿真是一鸣惊人……呃,那个……真的不是她看不起这布衣,而是在这个阶级等级森严的古社会里,首当其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文家作为名门世家,再嫁的姑娘,选择谢俊那样出身差家底薄的,即使他已经有了功名,可是不照样被二伯父二伯母各种嫌弃,要是再选个一穷二白的,能接受吗? 大房的六少爷文景金,今年六岁,庶出,姨娘早逝,养在某个姨娘的屋里,因为乖巧聪慧,文崇江和邹氏对他还是不错的,今年春时给他请了先生启了蒙。 而请的这个洛远思洛夫子则是文崇江的门客,游学在这里,一边读书,一边在府上做馆为生。 只是不知道六姐儿怎么就认识了他?两人到了何种地步? 但她并未疑惑多久,很快六姐儿就开始向她讲述了她与那洛思远洛夫子的相识—— “有一次我带着贝贝去六弟那里玩,无意中看见一条黑狗,看上去十分凶狠的样子,但六弟却说其实那狗很温顺,是他的夫子洛先生养的,其实是在府门口救下的一只快死的野狗,六弟还说洛先生很心善,还很会训狗,当时也没太在意,之后一次去花园里,又见了那狗,不过是被一个……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领着……” 讲到这里六姐儿慢慢的就红了脸,现出娇羞的模样,看的九姐儿一愣,这还是那个刁蛮霸道的六姐儿吗? 爱情能够改变一个人,这句话说得真没错呢。 微微顿了一下,六姐儿又开了口,“后来我又去过那花园处几趟,又见过那人几次,但都没说话,直到有一次我给贝贝脖子上系了一串红铃铛,那黑狗扑了上来追逐贝贝……” 所以你就亲自去打那狗,然后被狗咬了? 九姐儿吃惊的看着这位堂姐,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又是一个为了爱敢于舍身的人。 “其实……”但很明显,九姐儿却会错了她的意思,又赶紧道,“其实我和他也没什么,我被他的狗咬了后,他向我致歉,又送了一些药给我,说狗的牙齿有毒,让我回去务必要抹,后来……后来又遇上,他就又送了我一些药,还……还和我说起了养狗……我们、我们就见过这几次面,真没什么……” 还没什么?你敢说你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意为之吗? 忽然九姐儿就想起了在庵堂里青灯古佛的那位,同样的勇气可嘉,不过也同样的盲目不是吗? “六姐姐,”她没有再听下去,而是很郑重的道,“其实对于这洛夫子,你知悉的并不多,不是吗?” 六姐儿闻言,不由一愣。 “六姐姐,呃……那个……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洛夫子是……是故意的,是因为……因为你的身份和地位……”九姐儿又语气小心的道。 呃……她不是有意要诋毁他人,实在是为六姐儿的前途着想,文家的姐妹中已经出了一个五姐儿,又出了一个七姐儿,她可不想再多一个六姐儿。 “不会的!”只不过她的话音未落就被六姐儿打断,“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我是侯府的姑娘,那天我亲自打了那狗,还故意指着那去给我拿上药的青香说是一起伺候主子的姐妹,后来再遇上我也没说……” “呃……这样啊。”九姐儿听完不由一怔,但稍后却又道,“不过……不过你就是不说,他也许已经知道了呢。” 一语毕,六姐儿那双美丽大眼亮起的神采又瞬间黯淡下去了,脸上也现出沮丧忧伤之色。 “六姐姐,你别这样……呃,我也是……也是猜测……”九姐儿又赶紧道。 但那被打击到的六姐儿却已经不再听她说,转身进了内室,躺在了床上。 九姐儿赶紧跟了进去,却见她正双眼直直的盯着房顶,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 “六姐姐……”九姐儿吓坏了,赶紧俯下身子,唤她。 但她却不动不言,只是一个劲的流泪,很快那枕头就泪水打湿了一片。 “六姐姐,你要是真喜欢这洛夫子,我们可以试他一试,他若真的是正直磊落不贪图富贵之辈,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她这样,九姐儿急了,拼命地想了想,赶紧又道。 但没想到六姐儿听了这句话,立刻就止了泪,看她。 呃…… 她一怔,心里不由暗暗叫苦,难道真的要导演一出西厢记,可自己还是一个闺阁女儿呀。 这样是让府里的首脑们知道了,文家众姐妹中下一个进庵堂的铁定就是自己了。 可是,在六姐儿那满含期盼眸子的注视下,容不得她说不呀…… 文府的六姑娘终于好了起来,又开始吃饭,这真算得上文府的一大好事—— 邹氏不再闹了,文崇江又回家来了,那被气的病情又加重的李太君也有了好转,文府众人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在众人轻松之际,可有一个人却非同一般的紧张,那就是九姐儿。 和六姐儿偷偷合计了两日,终于敲定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计就计,以府上丫头青佩的口吻找人给这洛思远写一信笺,表达爱慕之情。 当然文尾不忘问候一下他的狗,以此来误导他那个向他示爱之人就是他常在花园见得那个丫头。 一来可以确定六姐儿是丫鬟的身份,彻底打消他攀附名门千金的念头;二来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饶他一圈,事情就是真的败露也无从追查。 因为府上根本就没有青佩这个人,只有一个文六姐! 当然,还需双管齐下,那另外一根管就是让徐姑姑偷偷雇个媒婆来,找上门来直说要给这洛思远说姻缘。 某某四品官家的女儿,只是相貌丑点,年纪大了点,但是家里富贵,而且嫁妆丰厚。 两股桃花运摆在这洛思远眼前,让他去选择去纠结,开始九姐儿还真的暗暗高兴了一把,为了自己能有机会测试人性。 但时间越到约定的那天,她心里的喜悦反而被焦虑所代替,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要是那人真选了那官小姐,以六姐儿这样倔强偏激的脾气会怎么样? 也许放弃这洛思远本不难,可是以后呢?这小姑娘改对人性有多么失望,自己明明说帮她的,帮她觅到好姻缘,但结果却反而要重重伤害她,哎…… “六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青香说她也不大清楚,姑娘没让她跟着。”青杏匆匆推门进来,对那正坐在窗前发呆的九姐儿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然后无声的一叹。 看来有一个人比她更紧张,那就是当事人六姐儿。 这会儿的六姐儿一定站在花园处那最高耸的假山处,紧盯着某个地方,企盼着那个俊秀的男子穿着红衣轻轻跺出。 她们在那信上要求这洛思远给她们的暗示是一件红衣,如果他那天穿了红衣过来,那就是表示有意,如果那天穿了其他颜色的衣服,那就是没意,青莉也会保证再不纠缠。 可是这洛思远到底会不会穿这红色衣服呢…… 正在这时,那青桃又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一进门就一边将那包裹放在桌上,一边笑着道,“姑娘,看看……这红裙子是刚才六姑娘屋里的青豆让人送来的,说还是全新的呢,做好后,六姑娘一次都没有上过身。” “呃,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呢?”不待九姐儿开口,那青杏已经抢先问道。 “听说也没什么意思,只说她家姑娘早上不知去了哪儿,回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着了魔的翻箱子底的那件红裙子,还要给姑娘送来……真奇怪呢,难道是这六姑娘又想起以前来了?”青桃一边说着,一边寻思。 听了她这话,九姐儿禁不住立刻笑了…… …… ------题外话------ 困死了,明天再写。   ☆、九十二 一连嫁两女 九十二一连嫁两女 “九妹妹,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还以为、还以为他不会穿那红衣服呢……” 六姐儿拉着九姐儿的手满腹的激动满脸的娇羞,以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九姐儿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 “九妹妹,我真的很高兴……没想到自己不以侯门千金的身份,以丫鬟的身份却能得人喜欢,我真的很高兴……”六姐儿又继续道。 “好了好了……六姐姐,我们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做吧。” 不是九姐儿不愿分享他人爱情的喜悦,实在是为形势所迫,她得到一次和六姐儿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容易。 如果不是今日大夫人邹氏带着庄妈妈回邹家有事,她是怎么也不敢轻易跑到六姐儿这屋来。 因为那六姐儿如今虽然对外显示痴傻,但是那行事自来细致的大夫人却依然对她这里监听的很到位。 她的这位大伯母虽然权利不在,但是对付她这样一个小小庶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该怎么做呢?”一听九姐儿这话,六姐儿一张脸上立刻飘起愁云,语气也满是忧戚。 九姐儿沉吟了很久,才问六姐儿,“六姐姐,你是想在八姐姐出嫁之前嫁掉,还是等她嫁了以后再说?” 一听九姐儿竟然问她这个出嫁的问题,六姐儿立刻红了一张小脸,“你说什么呢?九妹妹,这个……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真没想到自来直率的六姐儿面对这个问题,也会忸怩,九姐儿很想笑。 “六姐姐,不许打马虎眼,如今是我们两个女孩在谋你的婚途,所以这个你必须心里有数。”不过她并没笑,而是很郑重的对六姐儿道。 “这个……这个……”听了她这话,六姐儿一张脸更红了,嗫嚅了很久,才道,“当然……当然是在八妹妹出嫁……出嫁之前了,我……我毕竟是……是姐姐吗……” 看着这个自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堂姐,如今却一脸小女儿娇态,可就在这小女儿娇态之下,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九姐儿再也忍不住了,“噗——”的她一声就笑了出来。 “九妹妹……”她这一笑,六姐儿禁不住又臊又恼,一张脸红的几乎都要爆了,“是你让我说的……可、可你又笑我……你……你真是可恶……” “那个……六姐姐,好了好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才笑,不是别的,你想想,谋早不谋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早早嫁了当然是最明智的。” 九姐儿赶紧道。 “你也这样认为?”六姐儿并不是拘于小节之人,很快就将刚才的小小不快抛开,很认真的问九姐儿。 “这是自然!”九姐儿点点头。 当然是将这件事早早利索的办清楚了好,邹氏的手段她又不是没领教过,要是一旦警觉了,那还了得。 “嗯,那我们就商量一下该如何才能过了我父母这一关吧。”六姐儿又道。 “嗯……” 阳光沿着窗口慢慢爬下,西斜,软软的落在墙角。 “可是……可是我们如何才能得到出去的机会呢?”很久,阳光下的屋子里才响起这样的一声。 “这个容我想一想……”另一个声音道,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又道,“我们可以……可以找四姐姐帮忙呀,六姐姐。” “四姐姐?” “对呀……” 冬月十八这一天,已经出嫁的四姐儿派了三辆马车来,专门接了二夫人苗氏、三少奶奶萧氏,还有家里的几个姐妹去她家里做客。 六姐儿本来是不准备跟去的,一是因为痴傻的原因,这段时间她和姐妹们走很生疏;二就是邹氏也不允许她去,谢俊那出身看在邹氏眼里,比街上的乞丐也强不了多少,她当然反对六姐儿和其来往。 另外,回门那天,苗氏竟然又因为四姐儿夫妇下了她的面子,这让向来嫉妒心强又狭隘的她自然记恨在心。 只不过没想到贝贝那条小白狗竟然跟着众人一起上了马车,爱狗心切的六姐儿去寻她,稀里糊涂的就爬了上去,然后也跟去了,连贴身丫鬟青香都没带。 “快去将她给我追回来!”听说这事的时候,邹氏正在延寿堂,和李太君,还有几妯娌商量八姐儿下月出嫁的事,一听这个,急了,一脸沉色的对庄妈妈命令道。 “是……是……”庄妈妈转身就要去安排。 “算了……”但却被那靠在坑上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李太君拦下,“去就去了吧,去姐妹家里走动,是好事呀,你又何必整天将小六拘在家里,再说她二婶婶和三嫂都跟着呢,又能出什么事?” “可是……”邹氏还想说什么。 “好了,”但李太君却对她挥挥手,问,“刚才的事说到哪了?” “说到蒋家送过来的那些绢帛都是绝顶好的,我们也不能办的太磕碜。”不待邹氏开口,那一边的甄氏就瞥一眼那邹氏,语气酸酸的开口道。 听了甄氏这话,邹氏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六姐儿的事,赶紧道,“这个……当然,我给小八准备的那些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呢。” 蒋家确实有钱,纳征过来的东西,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珍宝金银,都是最好的,这份彩礼真的让文府众人眼红羡慕。 这就是邹氏这两天不在屋里装死,大大的活跃起来得原因。 但事情都是相对的,蒋家如此,文家断没有偷奸耍滑的道理,那嫁妆自然也不能含糊。 这让邹氏在光彩之外自然大大的肉痛了一把,好在她心思向来多,一番斟酌算计,小处点亮,大处俭省,钱没填多少,那嫁妆依然办的十分体面。 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甄氏没说话,只笑着拿眼去看那一边正慢慢抿茶的蒋氏。 蒋氏一怔。 李太君自然已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轻轻一蹙眉,然后开口,“老大媳妇,那嫁妆就再多置些吧,按照三姐儿出嫁时的标准,我也出一份。” 听闻这话,那邹氏自然高兴,赶紧站起来,对着老人一福身,“那儿媳就替小八谢谢老太君了。” 见此,那甄氏禁不住又是嫉妒又是不忿,撇撇嘴,然后轻哼一声。 因为涉及到娘家,蒋氏自然不方便说什么,垂眸,又继续喝茶。 那邹氏则是乐滋滋的又开始在心里盘算,这样是不是她又可以偷工减料、省下点了呢? 呵呵,小八只是个庶女,她这样做自然说的过理去…… 只不过邹氏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到了后晌,就有婆子匆匆的来报——六姐儿出事了…… “什么?怎么会好好地惊了马?啊……遇上了打群架的,都是四姐儿嫁的这个穷家主,住在那个荒僻之处的地方,不然在繁华处,治理这么好,又怎么会遇上打架的呢……不是九姐儿和她坐一辆车上吗?怎么那九姐儿就没事,偏偏伤了六姐儿?什么,为了救那贝贝,我就知道这死丫头养的这只破狗会坏事,没想到真的就应验了……” 听说六姐儿和九姐儿坐的那马车惊了马的事,邹氏首先就是一阵哭天抢地,都不知道该埋怨谁了。 “有人救了六姐儿?还是个男人?然后情急之下抱着六姐儿整整走了一条街送到医馆?快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真的!竟然真是真的,我的天啊……我的天啊……”邹氏一脸骇异的念叨着,但念着念着,就忽然双眼一翻,身体一软,就要昏过去。 “太太……太太……”庄妈妈赶紧扶住她,帮她抚背顺气。 良久,邹氏才气定了些,但转瞬间又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六姐儿可是许了人家的呀……不行,我得去找老太君,都是她……是她说的没事……”说完,一把推开那极力劝阻她的庄妈妈,跌跌撞撞的就直奔延寿堂。 “这又怎么了?老大媳妇,这个时候,你不是去派人看看小六究竟怎么样了,反而闹腾这个,我看你是糊涂了,难道你宁愿看着小六死,也不愿她被人救吗?你这是为人母亲的吗?” 只不过到了延寿堂,她刚又哭又说的起了个头,就被李太君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邹氏禁不住被这犀利的话弄得怔了好几怔,最后才又哭着道,“可是……可是六姐儿是有婚约在身呀……” “什么婚约?和信亲王府的吗?”不待李太君开口,这时那匆匆进屋来的宁平侯文崇江就愤愤的接了口,“哼,信亲王府本来就瞧不上我们文家,六姐儿如今又痴傻,人家王府根本就没将这婚约放在心上,是你腆着脸非要将女儿嫁过去,这样的婚约……不要也罢!” “不要……怎么能不要?”一听这个,邹氏大急,“不要……那六姐儿嫁谁去?” “嫁谁?就嫁救她的这人,这人为了六姐儿,在街头拼死拦马,单凭这份勇气,我们将女儿嫁给他又如何?” “嫁……嫁……你就只会说,你可知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家里已经有了妻室?” “有妻室有什么妻室,刚才我已经带人去那医馆看过了,救六姐儿的是春日里为金哥请的那名西席洛思远……” “什么?”不待文崇江的话说完,邹氏就已经如遭雷击站起,大叫了起来,“那个穷书生?” 李太君听了文崇江的话也蹙了蹙眉,不过这会儿听见邹氏在下人面前竟然如此口无遮拦,禁不住立刻沉了脸看她,“老大媳妇,你怎么还这般说话?难道你忘了那天老二媳妇说你的话,宁欺白头翁莫笑少年穷了吗?别总是鼠目寸光。” “确实!”文崇江听罢母亲的话,却是真心的称赞,“这洛生不错,才华高心又善,最可贵的是肯为了六姐儿拼命,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不行!”邹氏立刻毫无形象的跳到丈夫面前,“我堂堂侯府千金,怎么能嫁给一介什么都没有的布衣。” 在众人面前,为人夫君的却被妻子如此顶撞忤逆,文崇江也怒了,“布衣怎么了?你家女儿还是傻子呢?” 一句大实话说的邹氏禁不住脸一白,一阵哑口,喘了很久的气,才哭唧唧的道,“这会让……会让汴州城的人笑死我们的……” “笑什么?我文崇江不攀那王府泼天富贵,却为了感恩将女儿嫁给一介布衣,人们只会称赞我,哈哈……”但那文崇江却不仅没被这句话打击到,反而开怀大笑。 这段时间,他忍得够久了,为了攀上王府这门亲事,做了诸多的让步,这样窝囊不只是心里吞气,主要是被同僚笑话鄙视,如今终于得了这样一个好时机,王府那婚事自然是要退的。 想起是他文家首先向王府提出退亲,他就有一种热血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布衣又怎么了,虽然他文家不是很兴盛,可是为这布衣书生谋个前途还是不成问题的。 以后这布衣书生若是有本事得了功名更好,就是不得功名,他也会保他和六姐儿丰衣足食一辈子…… “你……你……”看见丈夫竟然还笑,邹氏更气了,想说两句,但不成想,还没开口,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太太……太太……”庄妈妈赶紧扶住她。 文崇江看她一眼,对庄妈妈努努嘴,“夫人身体不好,将她送回屋。” 庄妈妈自然不敢说不,赶紧和一边的两个丫鬟,搀扶着邹氏走了。 “老大,你真的决定让六姐儿嫁这洛思远?”等到邹氏走了,李太君又遣退了身边的下人,才问这文崇江。 “是,儿子已经决定了!”文崇江看向母亲,恭敬而又坚定的答道。 李太君听完并没马上说话。 文崇江禁不住忐忑起来,问她,“母亲觉得不妥吗?” 李太君摇摇头,无声的叹一声,才又道,“如果真要嫁,就赶紧着,在八姐儿的婚事之前办了吧。” “是!” …… 就在文府中的各长辈纠结烦恼吵闹之时,在汴州城郊的一家小小医馆里却是另外一副情形—— “六姐姐,你好眼光呀,这洛夫子还真是本事,今日多亏他了。” 九姐儿一边隔窗看着院子站着的那穿着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的身影,一边低声对床上躺着的六姐儿道。 “是啊……”六姐儿也仰起头,隔着窗向外望去,一张带着几块擦伤的脸上满是红晕。 “六姐姐,脸红了呢?”九姐儿和她逗趣。 “你又笑话我,看我不掐你……”六姐儿被她弄得有点恼,作势就要掐她。 “两位妹妹,说什么呢?”不成想这时那门帘一挑,端了一碗药的萧氏走了进来。 “没……没什么……我逗六姐姐玩呢,六姐姐居然和我说话,看来刚才摔下车也许是好事呢……”九姐儿赶紧看了那六姐儿一眼道。 是时候让这六姐儿恢复智力了,不然总是装模作样的她都替她累。 呵呵,这算不算又是一举两得呢? 不过这都要归功于外面那洛思远,没想到这洛思远竟然会功夫,而且功夫还不赖,怪不得将这六姐儿迷得七荤八素呢。 其实想想也是,这些游学的人之所以敢天南海北的走,自然是有依仗的。 就是他这份依仗才顺利的让他抱得美人归,因为当时她和六姐儿四姐儿的计划出了点突发情况。 她们的计划自然也商量了四姐儿,嫁的很如意每天都很甜蜜的四姐儿自然支持,所以替她们买通了车夫,交代了跟车的婆子,送她们回来时,走着走着那马车就掉队了,然后到了她们以青莉的口吻约了那洛夫子的地方突然就陷进了泥沟里,而那六姐儿则被甩了出来昏过去,这样既没什么危险,又能给洛夫子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但是没想到,那车是陷了,洛思远也到了,可陷得幅度太小,六姐儿并没甩出来,情急之下,她便让他车夫催马,想制造一个惊马的情景……呃,当然,是假的,目的还是让六姐儿摔下来。 但没想到这一催,竟然将那贝贝狗吓坏了,钻到车帘处就要跳车,爱狗心切的六姐儿竟然就扑了过去……呃,眼看就要弄假成真了,她、车夫、婆子都吓坏了,但没想到一个身影一闪,竟然有人接住了这六姐儿,而那个人正是这洛思远…… “哦,是吗?”听了她这话,萧氏也不由的望向六姐儿。 “嗯……”六姐儿当然知道九姐儿的意思,赶紧一改往日那懵懂样,作沉思状,“是吧,我好像……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呢。” “真的?”听见这个,萧氏大喜,赶紧问道,“那六妹妹记不记得我吗?” 六姐儿赶紧应景的盯着她,良久,忽然就抱住头,做痛苦状,“我……我头疼……” “呃,”萧氏见了,自然赶紧道,“好了,六妹妹,头疼就不要想了,赶紧喝了这药吧。” 那六姐儿这才不装蒜了,端过那药去喝。 但九姐儿看得清楚,那药碗下面,一双美丽的圆眼睛里有狡黠笑意闪过。 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也被她骗了,她应该一早就知道这洛思远会功夫的,可是却三缄其口,看来当时那逼真的戏码又是她有意为之,舍身求爱,她的这个姐姐更勇敢。 只不过勇敢归勇敢,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想好了怎么对那洛思远解释这身份的突变呢? 从丫鬟到小姐,这个跳跃可是从天到地呀。 刚才她也看到了,那洛思远听二夫人说他口中的丫鬟竟然是侯府嫡出小姐的时候眸光中有一抹明显的复杂惊异闪过。 这位俊秀不凡、行事稳重的男人自然不是那毛躁轻狂无主见之辈,他会不会对六姐儿骗他捉弄他有看法呢? 但事实证明,九姐儿多虑了,因为她的这个六姐姐竟然也不是简单之辈,在二夫人安排众人从医馆里出来时,就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且向那洛思远解释过了—— 她头部受了伤,一直都懵懵懂懂的,痴痴傻傻的,记忆也是时有时无,尤其是搞不清身边的状况。 有时不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又好像记得是侯府的六小姐的记忆,有时又会以为自己是丫鬟青莉,其实这个名字是贴身丫鬟青香为了哄她给她起的…… 呃…… 这样不管是让人家穿红衣,还是今天约人家到这里来都有了理由了。 她开始佩服自己这个六姐姐了。 果然那洛思远听完这些后看过来的目光就满是怜爱了,她有一个预见,将来她这个六堂姐会更幸福。 两人这般眉目公然传情,将二夫人苗氏惊到了,一刻都不敢再耽误,赶紧命令众人启程。 虽然这六姐儿被这男人抱了一大街,板上钉钉要嫁人家了,但这样也太有点不合规矩了吧。 而且那邹氏又岂是好说话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将这六姐儿带出来的,如今六姐儿做不成王妃,那邹氏不知会怎么闹她呢? 怀着一肚子七上八下回了府,苗氏却并等到预料中的难堪,因为那邹氏被文崇江以养病为名禁在了屋子里,苗氏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被为难,但是苗氏也没轻松,因为李太君将给六姐儿退婚的事交给她。 好在这件事不难办,信亲王府对文府提出来的这理由表示理解,两家很快就解除了婚约,而且那信亲王妃还表示两家亲事不成,但还是好亲戚,以后还要多走动。 婚约解除了后,苗氏又被委以了重任,那就是操持六姐儿和那洛思远的婚事。 开始本来以为这洛思远只是一个穷书生,但真到办婚事才知道人家有个表舅是盐铁转运使。 这名表舅并没过亲自来参与洛思远的婚事,但是却也让人送了不少银两过来,所以说这六姐儿的婚事倒也不是办的很寒酸。 腊月这一月,文府众人可是当真忙碌,因为一连嫁了两女,又赶上了过年备年货。 但偏偏越忙越赶上,忽然又有一个消息传来,那就是信亲王妃的世子欧阳靖要来看望姨母邹氏,众人更是乱了手脚…… …… ------题外话------ 赐婚不远了,嘻嘻,亲们想看的,马上都要到了……   ☆、九十三 表哥喜欢你! “姑娘,您说两家都这样了,怎么这信亲王世子还来府上走动?这不成心添堵吗?”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和欧阳靖有点小小宿怨的小丫头青桃就开口评论上了。 九姐儿正有一搭无一搭的绣杨皇后的那件晨衣,听见这小丫头这么说,立刻抬眸看向她,“两家怎么了?你忘了人家信亲王妃那话了吗?亲家做不成,还是好亲戚。” “什么好亲戚?说说而已呗,经过那些事后,大太太也许不会,但老太君和侯爷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对这世子,您信不信,姑娘?”青桃却又道。 九姐儿却不置一词,笑笑,然后低头穿针引线。 “姑娘……”小姑娘不满了。 “姑娘什么?去帮我去针线房挑几色鲜艳的线来,我绣几朵花。”九姐儿却又吩咐她。 小姑娘很不情愿,但却还是去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才勾唇微微一笑。 她当然信这小姑娘说的话,只不过却并没有随便多嘴的习惯,特别是在这毛躁爱咋呼的小姑娘面前。 其实又何止李太君和文崇江,她想就是大夫人也一定会对自己这个外甥存了看法,毕竟六姐儿的事弄得众人都好生没脸。 这样,她就真有点想不明白这欧阳靖来这里的目的了,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要看望邹氏? 可是……可能吗? 不过管他可能不可能,这个似乎与自己没关吧? 主角都已经解脱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自然更没事了…… 她没有再想下去,放下那绣活,转身去了西间的书架前翻找—— 四姐前两天回来时和她说,来年春她会让人将谢府后面的那片空地开垦出来,种上蔬菜,但却不知种些什么好,所以托她帮忙找一些蔬菜种植方面的书籍。 对于四姐儿这个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要种菜这点,她真心的欣慰,真没想到她这个只知道诗词歌赋的堂姐竟然上道如此快,这般用心经营自己的婚姻,由不得那谢俊不爱呀。 她自然要全力支持她了…… “姑娘……姑娘,八姑娘来了。”这时,那青杏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对她道。 “哦……” 她一怔,赶紧转身出了西间,然后就看见那身着大红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的八姐儿在两名丫鬟的簇拥下进门来。 “八姐姐!”她赶紧迎上去。 “九妹妹,这几日好吗?”八姐儿并不像往日那般拘谨寡言,而是主动地拉住她的手问,一双明亮的大杏眼里笑意潋滟。 她自然对她这幅表现不惊讶,因为这八姐儿刚刚嫁了半月,已经回门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从她第一回门就完全颠覆了以前那个懦弱的形象,腰板挺直了,脸上也多了多了笑意,自信了,开朗了,甚至还偶尔讲上两句笑话呢。 这一改变真的让文府的众人在大跌眼镜之外,不由深深感叹,看来这八姐儿嫁的不错呀…… “挺好,八姐姐好不好?”九姐儿一边吩咐青杏看座倒茶,一边也问她道。 “嗯,我也挺好的!”八姐儿一边点头,一边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递给九姐儿,“九妹妹,尝尝吧,徐记的夹心烤饼,蛮好吃的!” 九姐儿自然赶紧接了那纸包,将那烤饼拿出来吃,一边吃着,一边又不忘打趣八姐儿,“八姐姐,这不会是八姐夫买给你你吃不掉才拿过来的吧?” 一句话说的八姐儿立刻红了一张脸,“九妹妹,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这样……” 九姐儿却不理她的话茬,只目光灼灼的看她。 看的那八姐儿不好意思了,垂了小脸,呐呐道,“九妹妹,休……休听下人们胡说,那天……那天那些吃食是别人……别人送宇兴的,送多了,我吃不掉……所以才让青茶她们分吃……” 这还源于八姐儿第一次回门,八姐儿的贴身丫鬟青茶讲的,说姑爷总是给姑娘买各种各样的稀罕精致小吃,姑娘吃不了,总是分给她们呢。 其实姑娘吃不掉的东西,分给丫头们倒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稀罕的是那些都是小吃,而且是姑爷买的。 可以看出两点,一是姑爷真有闲钱,二是姑爷对姑娘真好啊! ——所以九姐儿才用这个打趣她。 听这八姐儿面红耳赤的解释,九姐儿并不说话,只是吃吃的笑。 八姐儿一张小脸更红了,伸过手来,就呵九姐儿的痒,“让你调皮……” “不敢……不敢了……八姐姐……饶命……”九姐儿一边笑着,一边道。 姐妹两个顿时闹做一团…… “八姐姐,你去过大伯母屋里了么?”闹了一会儿,九姐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下来,问这八姐儿。 一听九姐儿提这邹氏,八姐儿一张小脸禁不住一沉,摇摇头,“一会儿我再去!” 看着她,九姐儿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嘴。 每次来,包括第一次带着蒋宇兴回门,这八姐儿都是先去延寿堂,去过延寿堂就去宁平侯文崇江的书房,接着就来自己这里,而邹氏那屋总是放在最后位置,而且还只是应个景就走。 当然这让邹氏大大的光火,这也是近来大房鸡犬不宁的原因之一。 六姐儿嫁的不如意,至少八姐儿这里还靠点谱,这让邹氏多少有点安慰,但没想到这八姐儿根本就不爱搭理她,邹氏又怎么会不生气呢。 白眼狼狼心狗肺忘恩负义,邹氏自然抓住八姐儿的机会就劈头盖脸的讽刺她,但八姐儿却置若罔闻,该怎么做还是做怎么做,这让邹氏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内伤啊。 姐妹俩又闲话了会儿别的,最后又说起四姐儿找农书要种蔬菜的事,九姐儿很慷概的表示要教八姐儿蜡虫的放养技术。 因为受了四姐儿的影响,这八姐儿倒也没推辞,于是九姐儿便首先和她讲起了那青榔树和女贞树…… 正说着呢,邹珍儿来了。 “八表妹,该过去看看了。”那邹珍儿先和九姐儿寒暄两句,然后才转向了八姐儿。 八姐儿不说话。 “辛苦了,珍儿表姐。”九姐儿则笑着拍拍邹珍儿的手道。 真心话,自从六姐儿和八姐儿陆续嫁掉,那邹氏一天也没消停过,生病是生病,闹腾是闹腾,大房的房顶总处于一种被掀的状态。 开始人们也觉得这美梦落空的邹氏不容易,所以都会去劝她,但却没想到却没一点效果,众人也就懒得再劝了。 宁平侯文崇江自然也被这邹氏烦的够呛,最后干脆再也不去她的屋里,去小妾哪里躲清静。 ——这样,邹氏身边也就只剩了这邹珍儿,可想而知…… “哎,这没什么。”邹珍儿笑的颇深沉,“我从来不怕辛苦的!” 再辛苦又有什么,只要活得仗义坦然! 八姐儿九姐儿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禁不住都看向她。 她则继续对两人笑,最后两人也笑了。 心照不宣的相视笑过之后,自然心更亲近。 然后八姐儿跟着这邹珍儿回大房,九姐儿则送两个到门口。 “对了,九表妹,明儿六表姐回来!”这时那邹珍儿又对九姐儿道。 “哦,是吗?”九姐儿听罢立刻满脸欣喜期待之色。 和洛思远完婚后,这六姐儿就和他一起南下去拜望他那个做盐铁转运使的表舅,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这又是邹氏每天生活在愤满不平中的一大原因,一个小小的转运使,这么远的路,又大过年的,值得吗? 父母早亡,是表舅抚养我长大,我自当以父母之礼待之。但没想到那洛思远振振有词。 思远的话有道理,我愿意和思远走这一趟。六姐儿却大大支持自己的夫君。 你……你…… 气的邹氏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翌日,六姐儿就携同洛思远回了府,完成了他们这场迟到的回门。 见到六姐儿的时候,文府众人又禁不住大大惊讶了一番—— 因为府上这位娇蛮霸道的姑娘上面一件月白绣花小披风,下身一件淡紫色莲步裙,站在俊秀高大的姑爷面前,竟然既娇羞又清雅,隐隐的有了几分大家闺秀之气。 大房的两位姑娘嫁了之后真的是与以前截然不同了,愈发完美起来了呢,看来邹氏这位做母亲的远远不如那些姑爷会调教。 呵呵…… 嫁的正确呀! “九妹妹……” 从延寿堂看了六姐儿夫妇回来,九姐儿就拿了一个绣花棚子坐在窗前,准备绣两针。 但没想到,一会儿工夫,青桃却领了一个人进来,正是那嫁的正确之一的六姐儿。 “六姐姐,快来——坐……”九姐儿自然赶紧迎上去。 这是什么节奏啊,邹氏想不恨她都不行,不管是亲女,还是庶女,总是不先去她那里报道,却喜欢来找她。 青桃也赶紧帮六姐儿看座上茶。 “六姐姐,大伯母哪里……”坐下来,九姐儿才问她。 “好了好了,我一会儿再去。”提起邹氏,六姐儿就又露出些本性来,很不耐烦的道。 “可是……”九姐儿还想劝她,毕竟邹氏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一片真心。 “别可是了,我就知道我一去耳朵就会受罪,所以先来你这里轻松一下,好不好?”那六姐儿又道。 “呃……”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能替邹氏悲哀了。 “九妹妹,你不知道呢……我们去时先乘船,经三峡,我还是头次见识了那一线天……还有,你知道獒犬吗?很凶猛,不过思远不怕……”那端六姐儿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给她讲起南下的见闻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听了。 听了许多,然后两姐妹又说了一些闲话,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欧阳靖来府上做客的事。 “九妹妹,你觉得表哥如何?”这时,那六姐儿忽然盯了九姐儿问。 “呃……”问的九姐儿一怔,“什么如何?” “你喜欢表哥吗?”六姐儿却又问她。 “六姐姐什么意思?”九姐儿禁不住被她这话弄得又惊又恼,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反问。 六姐儿又看了她片刻,才轻叹一声,说了一段让她惊悚不已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我觉得表哥应该对你有意思,因为母亲和我说,表哥和姨母是因为听说要将你送做我的陪嫁才重提那婚事的,我又忽然想起小时候表哥为了救你落水的事,才这样想的……” 六姐儿又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九姐儿都不记得了,满心都是六姐儿说的那欧阳靖对她有意的话,还有那些推断理由。 小时候救她落水这一点当然不能参考,因为群众理解有误,不过……不过因为她做陪嫁才同意那婚事真的够充分。 不然那邹氏又何苦就认定了她这个不听话的棋子呢?以致于害落了个满盘皆输。 看来是非自己不可! 再联想到去年冬欧阳靖来府上的种种事,与自己的各种交集,原来是这呆霸王对自己由恨生情了。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被人喜欢了,呵……多么荣幸的事。 可是那个喜欢自己的人大概永远不知道,他的这份喜欢为自己带来的并不是幸运,而是灾难吧。 七姐儿的嫉恨,邹氏的算计……最后直到那宫廷里的几次涉险,全都因为他这份喜欢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在心里暗暗一阵冷笑。 因为对自己有心思就答应了这文家的亲事,这欧阳靖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呀?难道还想来一场买椟还珠吗? 呵呵,真是可笑…… 想想,还是从本心来说,没将自己这个庶出的庶出当成什么独立存在的东西,不然为什么只是搭头呢…… 呃,当然,她并不是想做什么正妃,因为她对这呆霸王并无好感,她只是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如果不是自己奋力反抗,万般筹谋,恐怕真的就成为妾室了吧? 这可恶的男尊女卑社会,这可恶的庶女命运,还有这可恶的呆霸王。 那呆霸王是这社会下的产物,她自然理解,但却不可原谅,毕竟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伤害。 不止如此,似乎他的这份心思并没有因为六姐儿的出嫁而消亡,不然他也不会又跑到文府来了。 他这趟来又想做什么呢? 不过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坚决凛然的向他亮明态度…… 想到这里,九姐儿不由瞬间握紧拳头。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六这天,正是文府众人迎接那信亲王世子欧阳靖的日子……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堂弟相亲,我是红娘之一,嘻嘻!   ☆、九十四 雪中—— 腊月十六这一天,信亲王世子欧阳靖终于如期而至—— 本来文府众人都以为因为六姐儿的事,这欧阳靖会遭到府中首脑高层的冷待。 但事实证明,众人料错了—— 身着绛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个头明显比去年高了一个头、越发显得的风采无双的欧阳靖在延寿堂里依然受到了殷勤的招待。 原因很简单:一是那欧阳靖找来了一个重量级陪客,那就是他的堂兄四皇子欧阳睿。 皇子登门拜访,这份殊荣当真是让文府蓬荜生辉,文府众人自然受宠若惊至极,又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这还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其二就是欧阳靖带来的那又多又好的礼品,虽然以李太君为首的领导们还不至于贪这个,但这不是人家的一片诚意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如今没落的文府可是最渴望有人帮衬的时候,有这样的一份好关系摆在眼前,又怎会不要。 更何况欧阳靖又曲意讨好,请罪奉承低姿态,众人都是长辈,又怎么和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计较。 ——所以就真的应了信亲王妃那句话:做不成亲家,还是好亲戚。 对于这欧阳靖的这番作态,九姐儿一直只是冷眼旁观着,没任何想法。 小的时候我们为了一件喜欢的玩具,不是也这样过吗? 花光自己所有的压岁钱也不心疼,怕妈妈不让买,然后撒娇卖萌,还会拉奶奶做说客。 可是那玩具买到了又怎么样? 新鲜劲一过,那玩具不是被丢弃就要是被束之高阁,各种各式各样的新奇玩具前浪推着后浪,要求那玩心太重的孩子钟情一只玩具那不是笑谈吗? 她难道还会因为被人当成了这样一件玩具而自豪欣喜以致满心甜蜜,这自然不可能,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性,骨子里多的是独立与尊严的需求,而不是奴性和依附性…… “姑娘,粥都凉了,姨娘辛辛苦苦熬得,别浪费,赶紧趁热喝吧。”正想着,忽然身边青杏的几句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在手边的那碗香甜的粟米百合红枣羹上,于是拿起勺子,慢慢的喝了起来。 九姐儿这边喝着粥,那边的青杏则往一边的火盆里加炭,但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窗外一眼道,“哦……下雪了呢。” “下雪了?”但没想到九姐儿一听这个,忽的一下站起身来。 “怎么了,姑娘?”青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我想出去走走。”她转头看向青杏。 “呃……”青杏听罢一怔,看看窗外那飘舞的雪花,又看自家姑娘,“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给我拿衣服。”九姐儿却又道。 青杏不动,还看着她。 “快点……我想去看看姨娘,已经好几天不过去了,顺便赏赏雪景。”她催促她道。 青杏无奈,转身去给她拿披风。 她则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如梨花纷落的白色世界,微笑。 她已经整整三天不出屋门了,这下雪的日子真的是一次出去放风的好机会,虽然天气冷点,路不好走点。 但这个有这个的好处,不是吗? 人们都躲在屋子里,路上行人少,不用担心遇上不想遇的人。 今日已经腊月十九了…… 很快青杏就已经拿了她那件粉色的织锦皮毛斗篷出来,披上之后,主仆两个就一起出了门。 到了外面才知道这天气不是一般的冷,风吹舞着雪花直往脖子里钻,青杏只好又回去拿了一趟伞。 小姑娘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阳光普照的时候,自己姑娘怎么叫都不出去,而今天偏偏选了这大雪天的要出去走走。 难道真的是为了看雪景? 可是姑娘一向都不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啊…… 不过看着自家姑娘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小姑娘也就不纠结了,难得呀,这几天姑娘都是恹恹的,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她又不说,弄得她都没什么心情。 受天气的影响,路上的行人果然十分稀少,就是偶有婆子丫鬟经过,也都是全副武装,步履匆匆的。 “青杏,冷吧?来,我来撑伞。” 九姐儿回头看向那小脸冻得通红的青杏,很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去接她手中的伞。 “没事,马上就到了。”青杏自然不给她。 “谢谢,青杏!”她也没再坚持,只是轻声一句。 青杏一怔,笑了,“姑娘,别说了,小心脚下……”但是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差一点摔一跤,吓得她不由一声惊叫。 “呵呵……”九姐儿一边赶紧扶她,一边笑了。 “姑娘……”青杏嗔她。 “还说,又要摔跤了。”九姐儿一边说着,一边干脆挽了她的手臂,主仆两个在雪中相携而走…… “这大雪天的,快上炕了,暖和暖和。” 后院屋子的炕上,徐姨娘正在和徐姑姑一起纳鞋底,看见女儿来了,自然高兴又心疼,赶紧拉了女儿坐上去。 徐姑姑也去拿了零嘴和茶水过来,母女两个就坐在暖乎乎的炕边闲话。 “姨娘,这是你准备给表哥做的吗?”九姐儿无意中看见纳的一副男式的鞋样,立刻问道。 “是啊!”徐姨娘点点头,“你舅母活计糙,怕你表哥嫌不好,便让我给他上两双,好歹也十六岁了,大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就了。” “哦……”听了徐姨娘这些话,九姐儿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表哥的书读得如何了,明年春有没有入场试试水的打算。” 府里确实有两个考功名的种子选手,而且都是她的兄长,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这个表哥徐伟。 无他,和别人之间都有利益的权衡,唯有和亲娘舅家才是真正的不计较任何的息息相关。 只可惜她的这个表哥实在不够大气,当初舅舅让他弃学经商,怎么都不肯,可是书读了好几年,临到应试,却又患得患失,怎么都不敢入场,所以今年春错过了那春试的机会。 “哦,说起这个来我还忘了和你说了呢……”没想到一听她这话,徐姨娘竟然颇为欢欣的笑了,“你表哥想好了,决定明年去赴试。” “真的?” “当然,其实这还都因秋日里你劝他的那句,自古无场外的举人,没想到竟然就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回去反复的琢磨觉得确实是这回事。”那徐姨娘又笑道。 “这样最好。”九姐儿禁不住也欣喜地点头。 秋日里和蒋家的人去那片山林收那白蜡,她曾经见过她这位表哥徐伟一面,然后就说起了这考功名的事。 这个爱读书却不敢考试的表哥自然是各种羞臊各种自卑,于是她就劝了他一番。 看来前世多年的教师真的没白做,这思想工作做起来竟然颇有成效,这不她的这个憨表哥就被说动了。 又和徐姨娘说了几句,九姐儿的心情明显的就好了许多,看了看外面,已是天地一片白茫茫了,她便没有再待下去,穿起披风便和青杏一起往回走。 房顶上、枯枝上都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甬路更是有轻微的“咯吱”声响起,风更加吹的凛冽了,主仆两个的步子自然也迈的匆忙。 “世子爷?!”但忽然那走在身边的青杏惊异的一声。 闻言九姐儿的心尖不由一跳,转头,目光就落在前面渐渐走进的那个颀长英俊的身影上。 身披玄色刻丝鹤氅,头束玉冠,踏碎片片雪白而来,腰间金钩革带上所坠的旒缨玉环更是随着他那洒脱有力的步伐翩翩而动,周身都流动着那份华贵风流又不失英姿飒飒的气质。 嗯,确实别人一番慑人心魄的魅力! 不仅一边的小姑娘青杏看呆了,连九姐儿这个一心对其避之不及的的九姐儿也禁不住有片刻的闪神。 “表哥好!”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初,躬身向那已经站定的欧阳靖福身行礼,举止恭敬周到,但语气却透着不加掩饰的疏离。 “表妹好!” 欧阳靖那双落在她身上的黑金色眸子里的灼热慢慢的敛去了,也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一年了,再见她,由不得他不激动呀。 如果说五年前她是一苗小豆芽,细瘦干瘪;那么一年前她则是一杆小青竹,清瘦而挺拔;而如今呢,如今她则是一株含苞的莲,虽然依然青涩,但是那份清雅芬芳、亭亭玉姿却是掩也掩不住。 他那颗少年的心已经完全被她所牵引,以致于忘形…… “见过世子爷!”青杏向欧阳靖行礼。 “嗯。”欧阳靖也只好将眸光从九姐儿身上移开,对她点点头。 而那边的九姐儿已经抬头望向身边飘飞的雪花,一副不多谈要告辞的模样。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欧阳靖立刻有点急了,赶忙又道,“想问问表妹,还希望表妹能够告知。” 对于他这副没话找话的态度,九姐儿真心反感,但碍于礼仪,也只好道,“什么事,表哥请讲,小九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红萝卜究竟有什么功效,怎么会治眼睛呢?” 听着她那勉强的语气,再看看她那冻得酡红的小脸,欧阳靖也很明白这确实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不过他还是说道。 因为他实在不愿放过这个谈话的机会,要知道见她一面是多么难,自来桀骜狂妄的他是如何的放低姿态,甚至不惜请出四堂兄出面帮忙。 可是住在府上的这三天,连六姐儿他都见过了,可是却连她的影子都不见一只。 好不容易听贴身小厮来报她出来的消息,却是这样的大雪漫天。 难道她是故意躲他,还在记恨去年他的无礼捉弄,但那都是年少的无知啊…… 听了欧阳靖这个问题之后,九姐儿不由在心头暗暗蹙眉,对她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肯定是在一直关注她。 只可惜她并不喜欢这份关注,让她想起狩猎者与猎物。 “这红萝卜有明目的作用,是我在一本书上看的!”九姐儿语气淡然又简洁,说完还故意呵呵手,然后低声问一边的青杏,“冷吗?” 青杏一怔,赶紧看向那欧阳靖,然后又看九姐儿。 姑娘这是怎么了,虽然天气确实有点冷,但如此做派,也的确有点无礼了吧? 不过…… 她不由得又看了那欧阳靖一眼,可是这位自来骄傲张狂的世子竟然脸上未见丝毫恼色,反而有丝难堪的涨红。 这……似乎不对,这世子看姑娘的眼神也似乎不对…… “天气不好,就不多聊了,表哥,告辞!”九姐儿的耐心终于随着贴身丫鬟眼中的猜度而完全告罄,向欧阳靖一福身道。 “哦……”欧阳靖闻言黑金色眸子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之色,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耽误表妹了,路滑,表妹慢走!” 九姐儿又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少年那被雪水打湿的鬓发和微黑的脸膛上,心里忽然浮起一股不忍。 记得以前看过这样一句话,感激那个喜欢你的人,对他说谢谢,不管怎么样,都是一番盛情一颗心。 但她实在不能够! 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又怎么敢回应他的感情。 再说这也不是她想要的,他就是再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先别说如今为了婚事两家弄成这样,就是没有任何嫌隙,凭她一个小小庶女,还想嫁入皇亲贵胄的王府做王妃。 呃…… 还王妃? 你貌似被这少年青涩的爱恋冲昏了头了,随后九姐儿又禁不住在心里深深鄙视自己。 其实这人也只不过想让你成为他诸多女人中的一个,就是宠爱喜欢也不是在平等的基础上,到时你只是他一件完全的附属品罢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那点遗憾也渐渐随风随雪,飘落,唯有脚下的步子踏的义无反顾。 站在沸沸扬扬的雪中,欧阳靖静静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俊脸上禁不住满是惆怅茫然。 她喜欢他吗?不喜欢吧…… 毕竟他以前曾经那样对她,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他禁不住满腹惭愧和悔恨。 不过他不会放弃的,他已经在为她努力了,就像这次不顾父王和祖母的反对来文府修好。 至于到底以后怎么做,他还没有具体想法和打算,毕竟和六姐儿的事闹得如此不愉快。 不过他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对他改观的,他终会得到她的心的…… 想到这里,那雪中屹立的少年又禁不住微微绽开了笑颜,低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蝴蝶绣鞋细细看着。 有密密的雪花飘下来,落在少年英挺的剑眉上,少年却浑然不觉,直到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才赶紧将那绣鞋上的雪花拂去,然后将那绣鞋又揣在怀里。 “世子爷,世子爷……”雪中快步跑过来的小厮有几分气喘吁吁,“这么大的雪,您怎么站在这儿?小心着凉。” “阿福,你当我是纸糊的?”被人打断了,欧阳靖自然不高兴,没好气的横了那小厮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世子爷……”那小厮又追了上来,“刚才四皇子派人过来说今晚邀您过去喝酒。” “哦……”欧阳靖听罢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威远王爷也去。”那小厮又道。 “哦……”听了那小厮这话,欧阳靖立刻转头,目露欣喜的看向那小厮,“真的吗,师傅也去?” “当然,刚才来送信的那人说威远王爷的车驾已经出发了,指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宫中了……哎哎……世子爷,等等我,您走慢点呀……” 那小厮的话还未说完,欧阳靖就已经入一阵风般走远,那小厮只好追在后面叫喊…… …… 是夜,大越王朝的一切都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这片白色苍茫和那华灯相映,将整个宫殿渲染的更加壮观美丽。 “……靖弟,你可越大越不讨喜了,十岁的时候你就已经能喝几杯,如今反而畏手畏脚的,一定都是和我这个四表哥学的,呵呵……我告诉你,可千万别学他,这样活得可无趣的紧。” 正阳殿的暖阁里,满脸迷离醉色的四皇子欧阳睿正一手握着一只蓝田玉酒杯,一手指着桌子对面的欧阳靖。 欧阳靖却只是笑,一边笑着一边望向身边一身黑色锦衣的杨国丰。 “刚才我过去姑母哪儿,姑母去了太后的乾安宫,说回来时会顺便过来看靖儿呢。”但杨国丰脸上的神情却无一丝波动,只等欧阳睿语音落了,才淡淡开口。 “你……你怎么不早说?” 听闻这话,欧阳睿脸色不由瞬间一变,快速起身,转头吩咐一边宫娥侍从备水去整理了。 “师傅,还是您有办法!”等到欧阳睿的身影消失在内室,欧阳睿才一脸敬服的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对他这番称赞却并不置一词,低头亲自为欧阳靖倒了一杯酒,然后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一听这个,欧阳靖立刻想起傍晚雪景中那个毅然的玲珑身影,脸上瞬间浮起丝丝复杂之色。 “怎么,有麻烦吗?”杨国丰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脸上。 欧阳靖没说话,摇摇头,然后端起杯中那酒一饮而尽。饮完之后,又动手倒了一杯,端起来继续喝。 杨国丰的目光便落在那转瞬间已经空过几次的杯盏上,微微蹙眉。 “师傅,您也喝——” 看杨国丰看他,欧阳靖立刻对他笑笑,倾身过来为他倒酒,但不想弯腰的一霎,怀中一个东西瞬间掉了出来。 杨国丰一怔,幽深又锐利的双眸瞬间落在那掉落在地的那只绣鞋上…… …… ------题外话------ 欧阳靖如今只是单纯的爱恋与喜欢,未来还没方向,哎……   ☆、九十五 等着我—— 那是一只水红色的绣鞋,形状小巧,再加上微尖的鞋头上那栩栩如生的蝴蝶刺绣和饰物,很是精致讨喜。 只不过一看就是半旧的,明亮灯光的照耀下,上面的金银丝线已经光泽暗淡,鞋口处也有磨损的痕迹。 看杨国丰的目光落在那鞋上,欧阳靖瞬间涨红了脸,慌忙俯身捡起,然后道,“呃……这不是我的。” 但说完之后,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么离谱,所以赶忙又道,“是……是无意中捡到的,不知……不知是谁的……” “……” “本来……本来……想丢掉的,只是……只是……还没时间……”但他没想到一向不喜欢窥人*的师傅似乎对他手中的绣鞋极感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所以他只好又道。 口上明明说着要丢掉,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大相径庭,不仅没丢,反而很仔细的揣进快里。 他当然知道这很不合规矩,弄不好自己那敬爱的师傅已经对自己存了想法,可是却顾不得太多。 这绣鞋他是决不会丢的…… 直到那只绣鞋彻底的看不见了,杨国丰才收回眸光,一脸漠然的低头饮酒,只是再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那双幽深清冷的眸子里才浮起丝丝异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见过这双穿着蝴蝶绣鞋的脚,因为她的主人曾经两次和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她那双穿着绣鞋的小脚就曾经那么拘谨的放在自己眼前。 因为不方便,所以他回避与她相对,有时那目光就会落在那双小脚上,一来二往,不知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记在了心里。 只是不知道这欧阳靖怎么就拿到了她的绣鞋? “也不知这靖弟是如何想的?若是以前,他不住宫里就不住宫里,我也不会多想,他毕竟和我一样,都是洒然而不喜这繁文缛节之人,可如今呢……如今和文家弄得这样不对付,却还不住宫里,一心要住到文家,怕遭人冷待,竟然还来央我去帮他撑门面,你说他这般作为到底是为什么呢?真让人费解呀……”忽然两日前四皇子欧阳睿的一席话又浮起在他的脑海。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杨国丰没来由的就觉得心头十分不舒服,那看向欧阳靖的目光也沉敛下来。 “靖儿……”沉默了一下,他忽然开口叫了那正自斟自饮的欧阳靖一声。 “哦?” “明日已经二十了,该打回程了。”他又语气肃然的道。 欧阳靖愣了愣,终于点了点头道,“嗯,明日我收拾一下,后天回去!” 见他应了,杨国丰并没说话,只是拿过那龙凤纹执壶,再次为他斟满了杯酒…… …… “烦啊,真烦……” “怎么了,十妹妹,外祖家有什么不妥当吗?” 对面一连串的抱怨声,让九姐儿禁不住从手中的绣活中抬起头来,望向那个美丽的发声体——刚刚跟着蒋氏省亲完毕就来了她这里的十姐儿 “没什么不妥,能有什么不妥?九姐姐,我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哼,还不是那些舅妈大姨们,每个人见了我都是一套话,十姐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呢,大姑娘了呢。” “这又怎么了?确实啊,过了年我们都十四了。”九姐儿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不过却成心要逗逗这小姑娘,所以故作懵懂的道。 “九姐姐……”十姐儿急了,立刻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还不是说……说我们到了……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说完,小姑娘那张脸已经红晕尽染。 但说完之后,才觉不对劲,特别是对上九姐儿那双含笑的明眸,小姑娘瞬间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好啊,九姐姐,你竟然敢戏弄我,看我不好好惩戒你……”小姑娘一边娇斥着,一边伸手过来就要掐九姐儿。 “呵呵……妹妹饶我……饶我……”九姐儿则一边躲着,一边赔笑讨饶。 十姐儿怕弄坏了她手中那皇家绣品,终于还是停了手,只是嗔怨的瞪着她,“哼,你这个做姐姐的别得意,要嫁人也是你先,四姐夫六姐夫八姐夫都有了,我等着看九姐夫。” 说完小姑娘已经不气了,反而一脸坏笑,“九姐姐,让我猜猜,九姐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次轮到九姐儿脸红了,赶紧去捂她的嘴,“好了好了,丫鬟们都在外边。” 十姐儿总算止了笑,美丽的小脸上也渐渐的郑重下来,“九姐姐,我真的很烦这嫁人的事,要是总是这样总是这种日子,该有多好!” 九姐儿闻言,脸色也渐渐沉静下来,看着她,轻轻点头。 是啊,这样的日子多好,可是却无法长久! 其实此刻最该忧虑的应该是她,在她之上的几个姐妹都已经嫁了,自然就该轮到她了。 可是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她的前路又该何去何从呢? 蒋氏应该也在纠结吧,毕竟她身份特殊,难嫁是肯定的了。 这段时间蒋氏的所行所为她是看在眼中的,其实真的没少为她费心,百忙中到处去赴各种堂会。 十姐儿的事又哪里用得到这些,蒋家老太太那边两个做官太太的侄女在张罗呢,听说目标已经锁定。 这样让蒋氏操心的也只有她这个庶女了! 哎…… 不管多么讨喜、多么风光,毕竟只是个庶女,那笔嫁妆就是蒋氏忍痛出了,她也攀不上什么好人家,再加上如今文府的没落,她选择的范围应该更狭窄了吧…… 姐妹俩又说笑了一会儿,看天黑了下来,十姐儿就回屋了。 十姐儿走了以后,九姐儿先吃了晚饭,然后去蒋氏那里坐了会儿,回来后又看了阵书,刺绣了会儿,夜就渐渐深了,她也就准备就寝。 “真快,明儿就二十一了,马上就要过年了。”那正端着水盆进来准备伺候她洗漱的青杏忽然叹道。 “哦……” 她一怔,二十一了,心里不由浮起一阵轻松感,也就是明日她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近乎自虐的将自己禁在屋子里,因为那欧阳靖明天就回封地了。 她禁不住很有几分高兴,都洗漱过了,还让青杏端了瓜子来嗑了一会儿,这才再次漱了口然后准备进西间睡觉。 “姑娘,我去给您铺床!”青杏抢先她一步进屋,但很久了也不见出来,而且各种声音好像瞬间都消失了一般,别有一番诡异味道。 “青杏……”站在门帘处,她禁不住一阵心慌,轻唤一声。 但却并没人应答她。 她害怕了,转身就要往外跑,但这时却只听一声低唤,“表妹——”然后门帘被掀起,身着黑蟒箭袖的欧阳靖就站在了她面前。 九姐儿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恼,冷冷的低声问那眸光贪婪的流连在她身上的少年,“表哥这是要做那番?我的丫头呢?” “表妹,放心,你的丫头没事!”欧阳靖赶紧一指一边,“她只是睡着了。” 九姐儿转头望过去,果然就看见那歪在榻边的青杏,看来应该是被人点了昏睡穴。 她想上前去扶青杏,但目光在青杏,门,还有眼前的少年之间一阵逡巡,但最终还是站着没动。 虽然看样子这欧阳靖不敢对她做什么,但她却也不敢让自己陷入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而放弃夺门而逃的这地理优势。 欧阳靖自然已将她的防范警戒看尽了眼里,那双黑金色眸子里不由瞬间浮起一抹淡淡的受伤—— “表妹,你放心,我不做什么,我今日来只是……只是想……想问你句话?”欧阳靖深吸口气才道。 “呵……”九姐儿冷笑,“表哥这问话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欧阳靖闻言脸不由一红,呐呐的道,“我这样也是……也是不得已……” 如果不是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他又何苦出此下策,明日他就要回去了,今日这一天他都在寻找时机,在雪后那凛冽的风中晃着,只想见她一面,可惜她却是整天门扉紧闭。 最后他也只好想出这招,傻傻的伏在她窗外,直到此刻手脚都冻麻了,才得到了这潜进来见她的机会。 九姐儿的目光掠过眼前少年那冻得红红的鼻头,还有衣服下摆上那浓浓的霜雪,终于没再出言讽刺,而是沉声一句,“表哥要问我什么话,还请快一点,夜已深了。” 但那个说有话要问的人却迟迟未开口,看烛光,看窗外,看九姐儿,最后又看地板上自己的脚尖,愣了很久,就是不开口。 “表哥到底还问不问,如果不问,那就算了。”九姐儿不耐了,催促他。 天时、地利、人和,一副标准的私通情景,要是真让人发现了,定会万劫不复的。 这也是她明明知道外面就有丫鬟婆子却不敢喊的原因,只盼能早早打发了这呆霸王,她才能安定。 也许是年龄的问题,也许是一直生活在顺境,他永远也不懂得为别人考虑,总将她推入这水深火热的煎熬中…… “我想问……想问、想问问表妹,你……你喜欢我吗?”欧阳靖嗫嚅了半天,终于涨红着脸说出了这句话。 只不过他问出的不易,但九姐儿却答得相当容易,“不喜欢!”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分明清晰地看见少年眸中那光彩的瞬间暗淡,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有点儿残忍。 可是不残忍又怎么样?她自来不是那种喜欢暧昧游戏的人,前世那个自由开放的世界里就从来不游戏感情,今生所处这种境遇更不允许她错踏一步。 这是一种人生态度,更是一种自保手段! “为……为什么?是……是因为我小时候欺负过你吗?那时……那时不懂事,表妹,还愿……愿你莫计较,我……我小时候……小时候被家里人惯坏了……” 沉默了很久,欧阳靖才又道,那双黑金眸子里满是窘迫、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恳求与真诚。 目光直直的看进少年那复杂的眸子里,九姐儿的心不由微微一动,沉默了良久,才最终低声开口,“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并不喜欢做人陪嫁;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并不喜欢给人做妾室!” “表哥,这个……你懂吗?”最后又在欧阳靖惊诧的目光中补充一句。 “表哥,还是请你回吧,你和我之间根本不可能,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我出身低贱,表哥却是人中龙凤,偏偏我这低贱之人却又不愿做人附庸,还请表哥莫要再为难。”九姐儿又道。 但不知为什么,在少年的注视下,她没来由的就想落泪,她只有尽量睁大眼,将眼眶中的泪意逼退,做出一副平静模样。 “青杏……青杏姐……”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忽然外面廊子里传来低低的呼唤声。 应该是青桃,大概又是某件东西忘了放哪里,准备找青杏问一问。 “表哥,还请你快些离开……”九姐儿急了。 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欧阳靖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也有点慌了。 “嗯!”他赶紧点点头,然后快步奔到那开了半扇的侧窗前。 “表哥,小心点!”九姐儿禁不住暗松了口气,终于将这人打发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 “表妹,等着我,我定会来娶你做我的正妃的!”欧阳靖一条长腿跨出窗子,却并不急于跳出,而是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承诺。 九姐儿一怔,自然又想说拒绝的话,但这时外面青桃的声音越发近了,应该已经到了门口。 “这个……以后再说,还请表哥快走!”九姐儿急坏了。 但那欧阳靖却依然不动,看着她,黑金色眸子里几分执着、几分诚挚,还有几分狡黠,继续道,“等着我,好不好,表妹?” 九姐儿似乎已经听见外面青桃推门声音,急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于是只好点头,“好好,你快走吧!” 见她点头,欧阳靖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神采奕奕的眸光再次在她脸上一番流连,这才身形一晃,隐入夜色中。 九姐儿则赶紧奔过去将那窗子关上,直到将外面那凉冷的空气阻隔,九姐儿的一颗心才觉得落到了实处。 这只呆霸王! 九姐儿本来是想咒骂一声的,但倏然间却有一丝笑意滑过那精致唇角…… …… ------题外话------ 下章应该就写到赐婚了吧,嘿嘿……   ☆、九十六 一场心事如昙花 昭和十二年这个新年,对文府众人来说,还是过的挺不错的—— 首先二房的大媳妇冯氏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喜坏了苗氏,李太君也乐的合不拢嘴。 不仅因为这一双粉嫩嫩的娃儿可爱得紧,还因这龙凤胎在这大越朝有吉祥发达的征兆一说。 “我文家这是要转运了呢。”李太君精神起来了,一边喝着她平时从不和的羊乳,一边和方妈妈念叨。 她要好好的活着,健康的活着,等到文家兴旺的那一刻。 “是啊是啊……”见主子这般,忠心的方妈妈自然也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听说三少奶奶这两天也闹着胃口不好,贴身的丫鬟说应该是也怀上了。” “是吗……”李太君一听更是满心欢悦,即刻给方妈妈下指示,“晚晴,你去……赶紧的,让老二媳妇去给小三家的请大夫好好瞧瞧,千万别大意。” “是!”方妈妈马上点头去了。 看着转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李太君那自来严苛的脸上还有着未收起的笑意。 “对了,”这时那站在一边的翠屏又笑着道,“老太君,刚刚四姑娘、六姑娘、八姑娘都捎了信过来,说明儿回来过元宵节呢。” “哦!”李太君闻言点点头,苍老的脸上又禁不住绽开了丝丝笑意。 这也是值得老人如此快乐的一点,三个姑娘虽然嫁的不是什么高门贵胄,但是却常来常往,老人如今年纪大了,自然最爱这份儿孙绕膝的热闹…… “老太君,四太太过来了。”正在这时,翠屏进来通秉。 “嗯……”李太君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很快翠屏就领了甄氏进来,甄氏先向李太君行了礼,然后就陪着老人坐在了炕边闲话。 “老四家的,你几日前和我提的那事我应了,已经让人着手去办。”寒暄了两句,老人就进入了正题。 “是吗?那谢老太君了!”甄氏一听这个立刻一脸喜气,起身就要拜。 “好了好了,”却被老人挥手制止,然后老人又道“地方就挨着老四那屋,还愿你好好嘱咐督促你家老五,让他用功读书,到时争取能和他两个哥哥一起去进进这恩科的场。” 今年因为皇太后六十寿诞的缘故,朝廷决定秋后加试,这让普天之下的学子都倍觉欢欣鼓舞、踌躇满志,文府的二少爷文景月四少爷文景水自然也包括在这学子之中。 其实不只这两个人,如今的文府还有一个人对这科举也十分积极,那就是甄氏。 她的嫡亲儿子,也就是小十一的亲哥哥文景木也已经十三岁了,读了几年族学,去年甄氏更是花高薪给他聘请了一个先生教授他。 到了今年,看着儿子,自然满心都是有子初长成的激情,又适逢恩科,这甄氏自然一心要儿子搏一搏。 而搏一搏的第一步就是要给这文景木创造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所以这甄氏就来找李太君,希望能给儿子要求到一个清净的院子,就像文景月和文景水一样。 不过要求虽然要求过了,但她却真心的几分忐忑,一是自家儿子并不出色,二就是如今府上空屋并不多。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李太君竟然答应了,而且挺干脆,她又怎么会不高兴呢?老人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哎,新一年里愿你们都能心满意足,好好的,我呀,也就踏实了。”老人又道。 去年那一连串的打击,让老人看开了许多,也随和了许多,如今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文家能发达当然最好,就是不能发达,求乞个家和倒是也不错。 甄氏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老人就准备睡一会儿,如今她看似精神,其实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老太君,九姑娘、十姑娘、还有十一姑娘过来了。”但老人正吩咐着翠峰伺候着她躺下,翠屏就进来道。 “老太君,要不我去和几位姑娘说说,让她们一会儿再过来……”翠峰立刻看她。 “不用了,我也正想和这几个丫头说说话。”李太君立刻对她摆摆手,然后又看向翠屏,“让她们进来吧!” 翠屏应声出去,很快就领了几个女孩进来。 李太君的目光便落在了几人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九姐儿,水红色素面妆花袄,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雅致却又不失亮丽,衬着她那柔顺清秀的五官,真是巧到好处,很有一股沉静娟秀的气质。 什么时候那个干干瘦瘦的毫无存在感的女孩出脱的如此美丽了?老人不由微微眯起眼,竟然丝毫不逊色于走在身后小十。 嗯…… 老人的目光又落在十姐儿身上,不过,论颜色,还是小十更出众点—— 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再加上那美艳的五官,白皙的肤色,当真堪比花娇,让人不由得就想多看两眼。 这样美,也不知将来老三媳妇会给她物色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太君祖母,您只看九姐姐十姐姐,怎么也不看我。”老人正看着,走在最后的小十一不满意了。 “你这丫头……”老人立刻嗔她,“这个也吃醋,真是的,今儿早上我们对弈的时候我不是看了你一早上。” 小姑娘闻言嘟嘴不说话了,九姐儿十姐儿则立刻笑着看她。 “呵呵……”李太君也笑,目光落在小十一身上—— 双垂髻,翠绿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对襟袄子,满脸的烂漫天真,还是一个小女孩呀。 不过她也欣慰,至少这丫头不像甄氏。 几姐妹向李太君行过礼,翠屏翠峰又送上茶水点心,祖孙几人便坐下来说话。 “……老太君,明儿我们接着玩,我将我那副棋拿过来,我的那副棋盘大,正对您这老花眼。” 这时,小十一已经完全将刚才的那些小小心结抛到九霄云外了,开始热情的安排明天的棋战。 “好啊!”李太君点点头。 自从九姐儿将那跳棋教给小十一后,这跳棋就在府中流行起来,不管是主子们,还是丫鬟小厮,都爱玩,最近这李太君更是迷上了,每日都和小十一玩几局。 “还不行!”但过了一会儿,李太君又道,“明儿你们的几位姐姐回家来过上元节。” “真的?”几人一听都很高兴。 “当然!”李太君点点头,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九姐儿,“九丫头呀,明儿你几个姐姐姐夫都过来,你就再去辛苦辛苦,帮厨房里多准备几个新鲜菜色。” “祖母放心,小九记下了。”九姐儿一听赶紧点头应了。 “九姐姐又要做菜,哈哈,我们有福了!”一听这个,那小十一立刻欣喜的道。 “是啊,九姐姐,尤其是那个果冻好吃,这次一定还要弄!”十姐儿也道。 “好啊!”九姐儿笑着点点头。 “嗯,你说小九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呢。”那李太君也笑眯眯的看了九姐儿道。 “是啊是啊……”两个小姑娘则满眼的崇拜。 “瞎琢磨而已。”九姐儿嘴上赶紧道,心里却大窘。 剽窃前世某些人的发明,她真的不是为了表现。 只是日子过得舒坦,心情好,忽然就想起前世的那些小吃,甚是想念,又恰逢府里过年事物多,蒋氏让她去帮忙管厨房,所以……没想到竟然引起这么大反响,心里不安呀。 既然得了这个使命,九姐儿就没有再待下去,辞别了李太君,拉着十姐儿小十一去了厨房。 满足口腹之欲,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呢! 翌日,四姐儿谢俊,六姐儿和洛思远,八姐儿携蒋宇兴就早早的来了府上,府上自然又是热闹非凡。 到了晚上,几个姑爷回去了,但几个姑娘都留了下来,美酒美食,再加上棋牌之乐,众人之间的和谐,自然又是一片欢乐。 “……文八姐,看来这蒋家的水土就是好,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欢声笑语间,六姐儿自然不忘讽刺八姐儿。 “还说别人呢,你呢,六妹妹,不是也变了不少吗。”不待那八姐儿开口,那四姐儿已经接过了话头,开六姐儿的玩笑。 六姐儿红了脸,伸手过去和她笑闹,“还说我,看看,为了我那四姐夫,你不是也想种菜种田做地主婆了吗?” 四姐儿听罢,立刻淬她,“什么地主婆,难听死了。” “哈哈……”众人立刻一阵笑。 “这又有什么可笑的?你这个没出息的,不是连个地主婆都做不上吗?”众姐妹正乐呵呢,就听外面响起这样冷冷的一声。 声音立刻戛然而止,数到目光都落到了门口。 还能有谁呢,自然是六姐儿那被庄妈妈扶着的老妈邹氏了。 本来邹氏就不满六姐儿嫁的这个洛思远,偏偏女儿回门来从来不和她亲近,只和一帮姐妹们一起,想和她说两句体己话还要她亲自过来找她,邹氏自然气愤。 在众姐妹和下人面前,被母亲如此下脸,特别是还涉及到了夫婿洛思远,六姐儿自然羞恼至极,一张脸瞬间涨红。 “呵呵……大伯母,这地主婆有什么好,整天又脏又累的,不也一样没出息。”见弄成这番情景,四姐儿自然深感过意不去,赶紧出言打圆场。 “是啊,大伯母!”九姐儿也站起身来。 她当然不喜这邹氏,但她却不愿意六姐儿因这个多受气,毕竟六姐儿和洛思远的亲事是她一手谋划的。 哎…… 这邹氏真够不开眼,都这般了却还不愿接受事实,她真觉得她够可怜。 见九姐儿与她说话,邹氏立刻望过来,那眼神竟然别有一番异样和冷然。 看的九姐儿不由心中一阵打鼓,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是帮六姐儿谋嫁的事她知道了? “母亲放心,将来我就是再穷再落魄也绝不会拖累你,你的那些嫁妆我不是一分没要吗?”九姐儿这端正骇异着,那端被亲娘羞辱的六姐儿已经开始坚决地还击。 “你……你……” 一句话气的邹氏的一张脸禁不住一白,她本来是想用嫁妆逼六姐儿就范,但没想到六姐儿竟然真的没要她给的那嫁妆,结果就是让她更加不痛快,这会儿更是没话说。 “姑母,姑丈回来了,正等您呢!”正僵持之际,一个身着宝蓝色牡丹纹长袄的苗条身影匆匆而来。 正是那邹珍儿! 文家成了这姑娘的最佳避风港,连过年都没回去呢,结果就是那邹氏越发依赖这个庶侄女了。 既然这般依赖,邹珍儿的话她自然是听得,所以那邹氏没有在这里继续和六姐儿置气,拂袖转身而去。 见邹氏走了,邹珍儿则向众姐妹一笑,“各位表姐妹,请继续!”说完,也转身追着邹氏去了。 六姐儿气还没消,对着她的背影一声冷哼。 “六姐姐,多亏珍儿表姐了。”但没想到九姐儿却转头来对她道。 六姐儿一怔,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则对她点头。 六姐儿忽然间也顿悟,是啊,多亏这个表妹了,因为她照顾的那个人是她母亲,血缘割不断。 这番插曲之后,众姐妹自然就没了兴致,十姐儿和小十一去下棋了,四姐儿则拉了八姐儿、六姐儿说话,九姐儿本来想回去睡觉,但却被追出来的六姐儿喊住。 “一起走走吧,九妹妹!”六姐儿拉了她出了门。 冬日的夜本来就冷,再加上头顶那铅华银色的月光,更添几分清寒。 姐妹两个都掩紧了斗篷,缓缓走在甬路上,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九妹妹,有件事情我想对你说!”走着走着,那六姐儿忽然停了下来。 “嗯……”九姐儿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她有事情想对她说,要不然也不至于这大冷的天拉她散步了。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难道很难开口? 对上九姐儿那双比月光还清亮的眸子,六姐儿禁不住又轻轻一叹,再次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九妹妹,表哥订婚了,是江东王的长女!” “哦……”九姐儿微微一怔,然后笑了,“那恭喜他了,这江东王不错,听说他的长女更是智慧美貌贤淑并举!” 她的几句话后,换成六姐儿怔住了,看着九姐儿,“九妹妹,你……” “我什么我,我不是不自知之人,六姐姐,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我吗?”九姐儿则又道。 那六姐儿则又看着她,“九妹妹,你……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九姐儿又笑了,“又怎么轮得到我在乎呢?” “其实……”六姐儿又无声的叹一声,“其实表哥……” “六姐姐,你看——许愿灯!”但九姐儿却忽然指着远处天空道。 六姐儿一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就见一盏许愿灯在天空中冉冉的漂浮着。 “呵呵……真好玩,好了,九妹妹,不聊了,我也去让青香弄几盏放。”那六姐儿立刻来了兴趣,像个孩子一样笑道。 “嗯,去吧!”九姐儿则对她点点头。 直到目送六姐儿那健美婀娜的背影走远,九姐儿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敛去,然后转身回屋。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家长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娶她,她一向最是明白的,呵…… 回到屋里,才发现青杏青桃也在做那孔明灯,她忍不住上前帮忙,但一个不注意,剪刀一下碰到了手背,殷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姑娘,没事吧?” 两个丫头立刻急了,赶紧围过来。 但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吓坏了,因为她们的姑娘竟然在哭,无声的流泪。 “姑娘,很疼是不是?” “姑娘,我去拿药!” 两个丫头瞬间慌了神。 “没事,我疼一会儿就好!”但九姐儿却对两个摆摆手,然后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进了内室。 躺在床上,望着外面那明亮的月光,她眸中的禁不住再次落下。 不在乎吗?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明知道这可能是一场空,可是她还是将那给她承诺的少年放在了心底,只因那真的太美好,满足了所有女孩心中的梦幻! 只可惜这场梦幻终究太短暂,如昙花,盛放,又转眼凋零,无声无息的轮回飘散在这静静的夜里,一场心事无人知…… 时间如长了腿般飞逝,转眼正月就过了,迎来了二月,又到了一年的春暖花开之际。 这天清晨,文府的众女眷正在延寿堂李太君处,一边看着冯氏的那对龙凤胎,一边闲话,忽然一个婆子匆匆的跑了进来,“老太君,宫里来人了,来请九姑娘,那人正在前院和侯爷说话呢!” 呃…… 众人都禁不住一怔。 “快……快,帮小九赶紧收收拾!”李太君很快反应过来,高兴的道。 众人脸上的惊异也被羡慕代替。 只有九姐儿这个当事人却在心里狠狠的皱眉头,又有什么难以意料的事等在前面呢…… …… ------题外话------ 那个亲们别拍我,赐婚真的来了,时间紧,就先更着点吧,呵呵……不好意思了。   ☆、九十七 赐婚 一路忐忑、一路奔驰,转眼就至宫廷深处,然后到了某处内门,依旧是要换乘轿子,所以九姐儿下了车,由两个才总角的小侍者伺候着上一顶小轿 两个小侍者很快抬了一顶小轿过来,撩起轿帘,请九姐儿上轿。 人来人往,九姐儿自然不敢乱看,庄重又不失轻盈的轻移款步,转身坐进轿子里。 但坐定的一刹间,无意中一抬头,立刻对上一张熟悉的俊朗脸庞,正是威远王杨国丰。 估计男人的情况和她相反,应该是正要换了马车出宫去了。 不过此刻他却没有行动,就站在马车边看她,幽深犀利的眸子带着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穿透力,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自从那次在街上戏弄过他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可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难道这男人还记着? 不可能吧……那么一件小事提都不值得小事,不过他因何这么看她?不会是对看上她了吧? 想到这里,连九姐儿自己都禁不住笑了,人家是权倾天下的王爷,身边,而她不过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小庶女,可能吗? 再说人家那眼神又哪里像是在看喜爱之人? 不过这男人要是看喜爱之人会是什么眼神呢?她忽然很想知道,以致于不停的在脑中yy,剩下的路程都快乐的很。 她这种好心情一直延续到进了惠安殿,看着眼前那高阔又华丽的殿阁,她赶紧收起自己那玩笑的心情,在心里正襟危坐,准备小心应付。 但进到殿里见了杨皇后才知道自己似乎有点防范过度了,已为人妇的静宁并不在,只有太子妃郝氏陪在杨皇后身边,杨皇后也笑眯眯的,看上去一副欣喜和善的模样。 呃…… 当然,别的时候这杨皇后也是这样,这是一般上位者总喜欢在人前做出的模样。 不过今天以九姐儿敏锐的眼光看过去,总觉得这杨皇后的笑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真,而且装扮的也似乎格外的美,让她不由得就想起“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 呃……那个,她是不是有点过了,如此在心里腹诽一国之母,呵…… 九姐儿只觉得一颗心又放松起来,给两人行过礼,便被两人拉着坐在一边的榻上说话。 这次杨皇后找她还真是有事,而且是关系到国际邦交的正经事—— 大越国毗邻的一个少数民族的小国皇帝要嫁女,作为友好邻居的大越朝自然该送上贺礼,但送什么好呢? 虽然这小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边陲小国,但关键是它位居与大越朝西南面,和西北面的鞑子遥相呼应,对大越朝的整个西部形成了一个半包围格局,这样要送的贺礼就该好好谋划一下了。 不能太隆重,那样就有示弱之嫌,损害到国威了;但又决不能轻慢,弄不好生出龃龉就不妙了,毕竟这仗打了好多年,人们都怕了。 后来有人和这杨皇后说,那小国的公主超级好美,这杨皇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油皂,所以就又将这九姐儿宣进宫来。 这油皂好啊,别出新意的小东西,却不仅能显示天朝的先进高端的智慧和技术,还又能迎合这公主的喜好,作为贺礼,真是太合适了。 听说宣她进宫的原因竟然是为这事,九姐儿的一颗心禁不住彻底放了下来。 有利用价值好啊,利用价值是保命符! 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更有价值一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九姐儿一直都在向两人说自己的新创意——透明油皂和大米油皂。 她清晰地记着前世那透明的手工皂要比这冷制的清洁力度大,更控油;而这大米手工皂吗,有软化角质的作用。 这两种不正适合这些关外靠近大漠的女人的肌肤吗? 至于她研发新款这么久却没考虑到这两种,主要原因就是太费事,那透明的火候不好掌握,而那大米的那大米糠馏油提取耗资巨大。 不过要是拿到皇家来,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因为皇家自有能工巧匠……呃,当然,她绝不是毫无保留的献技,像那配方和程序她都是一言带过。 好在这杨皇后也是知情明理之人,对于这技术性问题也不多问,只让她安排内务府里的人和蒋家师傅接触的具体事宜。 九姐儿禁不住对这杨皇后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嗯,这一国之母胸怀还是有的! 三人又商榷了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小心禀告,说某某妃非要见这杨皇后。 那杨皇后一听脸上自然各种难看各种不耐,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应了,这样招待九姐儿的事就落到了郝氏身上。 鉴于上次的教训,九姐儿自然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逗留,就想告辞,但无奈刚才的事情还没定下来,这杨皇后坚决不允。 后来想想,这杨皇后不允也确实有道理。 那两种新款式如今尚处于研发阶段,自然就需要时间,而那油皂熟化还至少需二十天,再送过去,怎么也要打出一个多月的富裕时间来,确实时间紧迫,所以她最后也没再多废话便跟着那郝氏走了。 渐渐地,九姐儿的一颗心也就安定下来了,因为这郝氏为人还可以。 虽然话不多,不过分的热忱,但是个实在人。 “别看这地方华丽富贵,但禁忌多,规矩也多,所以你别乱走。”有这句话为证。 杨皇后和那某某妃的事应该解决起来颇为麻烦,因为一直近正午那杨皇后都没来宣她,那郝氏就安排了她在自己宫里用膳。 后来那吃食端上来后,九姐儿也就不再烦闷了,因为品美食是一方面,研究这美食的做法也是一种乐趣。 更何况那郝氏怕她拘束,还特意将多余的人遣退了,让九姐儿觉得这次入宫真心不错。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在觉得真心不错的时候,太子妃的宫殿外面的一隅却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 妇人很是年轻貌美,虽然身体臃肿,但那绝色的五官,出众的气质,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文九姑娘真的在三皇嫂这里?你看清楚了?”年轻的妇人问搀扶着她的两宫娥之一。 “千真万确!”那名宫娥立刻躬身答道。 “呵……”那美妇闻言立刻阴沉冷笑,“母后还真是对她够另眼相待的,不过我倒要看看,能到什么程度!” “附耳过来!”随后那美妇又对扶着她的两名宫娥道。 那两名宫娥闻言立刻照办,那美妇便在两人耳边一阵低语。 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听了一阵变色,满脸都是惊恐神情。 “怕什么?蓝妃那里刚闹腾完,正乱着呢,谁又会注意你们!”那美妇立刻训斥两人道。 两人无奈,只好点头。 见两人点头了,那美妇抚了抚身上那大红色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笑道,“是时候该去看看太皇太后了!” 两旁的高几上是翡翠为叶玉石为枝的万年青石料盆景,檀香的青烟从梅花朱漆小案上的青花乳足炉中袅袅冒出,左右两旁是一溜梨花木椅子,搭秋香色椅搭,椅旁的菱花洋漆高几上摆着瓜果茗碗等物。 很奢华雅致的陈设! 而九姐儿则独自就坐在这片陈设中发呆—— 刚刚那郝氏也被人叫去了,说是太子殿下哪里有事,所以这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烦啊,急啊…… 正想着忽然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宫女匆匆而来,见了她立刻躬身施礼道,“文九姑娘,皇后请您过去呢。” “呃……”九姐儿一怔,“可是……可是太子妃娘娘还没回来……” “太子殿下哪里的事还未办完,娘娘已经让人递过信去了,所以皇后就先让您一个人先过去。”那小宫女笑道。 “哦……” “姑娘还请快点,皇后还等着呢。”那小宫女又催促她道。 九姐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那小宫女走了。 那个总心心念念想害她的人不是正在驸马府安胎,今日没过来吗? 那杨皇后宣她应该不假吧,不然又有哪个敢假传圣旨设陷阱?丧心病狂,还是不要命了吗? 再说来了几次了,这杨皇后惠安宫一段的路她已经轻车熟路了,就是有人想害她估计也成不了事。 ——所以九姐儿的步子迈的踏实起来。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就真的有丧心病狂之人—— 正值中午,阳光慵懒,殿门深闭,门口并没人守着。 九姐儿禁不住有点纳闷,然后看向那小宫女。 “皇后娘娘这里,这会儿就是没人守着,也没人敢靠近!”那小宫女则道。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停下步子。 “没事,皇后娘娘特殊宣召的人除外!”那小宫女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般,又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 很快两人就到了殿门处,那小宫女突然“哎呀——”一声,弯下身子,抱了肚子。 “怎么了?”九姐儿赶紧问道。 “那个……”那小宫女立刻满脸痛苦的道,“我……我突然肚子疼,我必须……必须先去一下,姑娘先进去……” “呃,这……”九姐儿一怔,想说什么。 “姑娘快进去吧!”但不妨那小宫女突然就直起身来,大力的一推她,她一下子就撞向了那门。 门被撞开了,她跌倒在地上。 “啊……”待她反应过来,回头看时,哪里还有那小宫女的影子。 她即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双手拄地,就要起来,这时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厉喝,“谁?” 呃…… 她一怔,抬头,就见杨皇后身边的那个总是一身蓝色宫装的贴身宫女站在她的眼前。 “这位姐姐,我……”她立刻想要解释,却在对上那张满是冷然的脸时声音戛然而止。 “水灵,怎么了,是谁?有什么事?”随着这样一声,杨皇后和一个穿着灰色宽袖道袍的俊逸男子一起走了出来。 娄慕白?!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你……” 杨皇后的目光则落在九姐儿的身上,那目光如刀子般锐利。 “请皇后恕罪,我……我……” 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九姐儿吓坏了,试图解释。 “傻孩子,起来吧,地上凉!”但那杨皇后突然换上了一副和蔼的表情,笑笑,并示意那名叫水灵的宫女将她扶起来。 “我先回去了,多休养,别再动气!”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娄慕白则看向那杨皇后,低声道。 那杨皇后没说话,静静地盯了那娄慕白片刻,才点点头。 娄慕白又看了那杨皇后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走,在经过被那水灵扶着的九姐儿的身边时,忽然又站住步子,对她笑笑,这才径直出门去了。 很快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三人,九姐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无意识握紧的手心里满是湿冷的汗。 那宫女不动声色的看看九姐儿,然后才看向杨皇后,一副待命的模样。 九姐儿自然也在等,等着这杨皇后的手段。 难道这次这小命真的就丢在这里了吗?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方式? “水灵,去帮文九姑娘端杯美酒来,看看,她一定渴了吧。”不知过了多久,那杨皇后终于开口了。 淡淡的一声,但响在九姐儿耳力却犹如惊天霹雳,鸠杀? 她赶紧看向那杨皇后,却在对上对方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时浑身一颤。 “皇后……”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九……小九不会……不会喝酒……” “……” “小九……小九还要……还要和您讨论那油皂的事,醉了……醉了就不成了……” 那杨皇后闻言只是惋惜的挑挑眉,然后又恢复如初。 九姐儿急了,特别是当看见那水灵端酒缓步走近的时候,忽然就脱口道,“皇后,这酒我还是不能……不能喝,因为……因为威远王爷……不喜欢……” 果然,这句话相当有效,那端酒的水灵停住了脚步,那杨皇后则立刻蹙眉看向她。 她则紧紧埋了头,盯着地板。 “呵……”良久,则听见头顶传来杨皇后的一声嗤笑,“本宫说呢,那个侄儿怎么就哪家的姑娘都不中意呢,原来……呵呵,好啊,既然你们郎情妾意,那本宫就破例帮你们赐婚吧。” “啊……”这一戏剧性变化,让九姐儿瞬间石化当场…… …… ------题外话------ 亲们,你们总在我身后举着鞭子,结果没写出味道来,呜呜……   ☆、九十八 正妃与侧妃 “啊,赐……赐婚……”这一戏剧性变化,让九姐儿瞬间石化当场。 太……太搞了吧?这兜头而来的狗屎运太猛烈以致于几乎要将她砸晕了,刚才她之所以打出这杨国丰的牌子,也不过是一时急了眼,无所不用其极地找保命符。 反正拜那静宁所赐,这杨皇后对她和杨国丰之间的关系就有点误会,现在坐实它,是不是可以……可以保保小名呢? 但却没想到…… “怎么,你不愿意?”她愣怔的空隙,那杨皇后却已经盯着她再次开口。 “愿意……当然愿意,谢……谢皇后隆恩!”她敢说不愿意吗?别说是赐婚,就是赐妾……赐她为妾也没话说。 来自两千后的她,的确很难接受这个命运,但很却并不是誓死不接受。 她当然想有尊严的活着,可是这尊严在生死面前也只能暂时放一放,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她真的很珍惜这生的机会,更何况一番筹谋,在这个异世她已经有了自己在乎的。 感受着自身的那份弱小、那份无力、那份苟延、那份辗转……九姐儿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凉,只有拼命睁大眼才能抑制住眼眶中滴落的泪水。 现在还不能哭…… “呵呵……快起来吧,孩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又这么客气干什么。”杨皇后并没让那水灵动手,而是亲自来拉她。 她的膝盖进门时被摔的生疼,刚才又跪了这么半天,这会儿早就又酸又疼,自然也就顺势起来了。 “水灵,既然文九姑娘不喜喝酒,那就去换杯茶给她。”那杨皇后又对那名贴身宫女道。 那水灵闻言转身去了。 九姐儿则大大的松了口气,心彻底放下来的一刻才发现在这初寒料峭的二月天里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来,坐下,和本宫说说你和本宫那个冷面侄儿的事。”然后那杨皇后又拉着她坐下。 只不过她这句话却让九姐儿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嗯……好了,没什么好羞赧的!”那杨皇后又笑道。 “……”九姐儿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哪里是羞赧,她是羞惭呀。 为了保命,豁出名节去也就罢了,还将人家拉下水。 那冷面王爷会不会拒婚呢?那样……就热闹喽。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事已至此,只有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说吧,本宫不是那些老道学,谁又没年轻过呢。”那杨皇后又道,说到最后一句是就有点语气幽幽的了。 听的九姐儿一愣,很好奇这杨皇后此刻脸上的神色,但终究是没敢抬头来看,就这样低着头慢慢的将与杨国丰两次同乘的事讲来。 虽然这种马在她心目中并非什么大好人,但这两次也算得上仗义勇为了,却被她有心歪曲,就差一点就成了登徒子了,她实在心里不安。 她自己都觉得不好交代了,也不知道那杨国丰知道了会不会被气疯? 终于说完了,听的人饶有兴味的点头,她这个说的人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什么呀?不要做人了…… “本宫说那次他怎么就淋雨发烧了呢?原来……呵呵……”那杨皇后却还在延伸这件事,势必要将两人有私情的事做实。 九姐儿自然赶紧低眉垂眸,适时娇羞。 如果她能有秦始皇那本事多好,前世家乡小镇曾经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那秦始皇恨长城修的慢,然后指着那太阳说,这要是不走了多么好,结果他金口玉言,那太阳就真的不走了。 她现在也很想说,要是这太阳不走了多么好,那么时光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了,以后的那各种可能各种尴尬各种冲击都没有了。 但她注定没有秦始皇那本事,所以还要继续面对那后续的事,而且那后续的事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因为那杨皇后竟然要带她去见传说中那个最至高无声的人——皇帝! “这赐婚的事本宫还要和皇上商量一下,毕竟那皇上待本宫这个侄子着实不错,一如儿子般,你也和本宫过去看看,让皇上也见见你。” 权威发话,理由又是如此的充分正当,九姐儿又怎敢不听从。 别说是皇上的御书房,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呀……呃,说实话,此刻这御书房看在她的眼里堪比刀山火海。 一个闺阁女子,却与人私相授受,要是被那封建王朝的最高领导人该如何看她呀?不会连文家都牵连了吧? 这杨皇后难道是故意的? 可是看着又不像,要是故意的又何必听她这么多废话,早就像刚才那样,找机会让她领便当了。 可不是这个,又可能是什么呢?难道这堂堂皇后却做不了给自己侄子赐婚的主? 九姐儿疑惑的时刻,杨皇后那边已经差人安排去御书房的事,转眼间那寂静的宫殿里就已经侍者宫娥来往。 那杨皇后在人伺候下很快就换了流彩飞花蹙金通袖锦衣,戴了满头珠翠头面出来。 在出门之前,那杨皇后又将她喊了过去,“孩子,别紧张,本宫想这皇上也是愿意见见你的,毕竟你帮我大越朝准备了那样一份好的贺礼,解了燃眉之急,这份功劳理当受嘉赏。” “哦……” “一会儿皇上要是问起来,你不要拘束,尽管将你的那些奇思妙想尽数说来。”那杨皇后又道。 “呃……” 让她表现,难道是要举荐她,不是说要赐婚吗? 望着眼前这位城府深沉的皇后,她不由得在心头蹙眉,上位当权者们,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别总是一团雾水的让人猜来猜去…… 但那位当权者却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殿门,九姐儿自然赶紧跟上。 她也思虑过了,事情各有利弊,这样一闹,估计那杨国丰就是想据婚也拒不了了。 哎,真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千方百计的要嫁以前千万不屑的种马男,真是节操落一地,惭愧呀! 虽然一早就知道杨皇后带着自己御书房一行不好过,但是当她真正领会了了之后,还是被惊悚到了,因为她竟然……竟然不知不觉中卷入了宫斗—— “这位就是那位文九姑娘呀,呵呵……看起来好小呀,有十二岁了吗?” 一身浅粉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生的既妩媚又雍容的贵妃蓝氏笑吟吟的看着低着头的她问。 “回娘娘,臣女今年一十有四!” 面对着这位皇宫中威力能与杨皇后匹敌的宠妃,九姐儿自然不敢疏忽,恭敬的低声答道。 到了这御书房的时候,这蓝贵妃就已经在了,她没敢连看,但凭感觉应该是在给批阅奏折的皇帝研磨。 对于这个,这杨皇后只是微微蹙眉,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少吃醋的迹象,不知是因为那俊逸不凡的娄慕白,还是这情景已经司空见惯。 “哦,竟然都十四岁,真看不出!”那蓝贵妃再次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居中坐的穿明黄衣服的那位。 “妹妹,看不出的事多着呢,你相信吗,现在宫里的女眷用的那些油皂就是出自她这颗小脑袋呢?”这时那坐在另一边的杨皇后则顺势接口道。 “是吗?”这次那蓝贵妃语气里真心的多了几分惊讶。 “当然!”那杨皇后也边说边看向明黄居中的那位,“臣妾今日召文九姑娘过来,其实是为那西南安国贺礼的事,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给了臣妾大大的惊喜,如今那贺礼已经安排好了呢。” 很明显这杨皇后是抛砖引玉,九姐儿赶紧打起精神,因为按照这杨皇后的打算,接下来就该她表现了。 “是吗?”一道低沉而威严的男声响起,但却迟迟没有后话。 低着头的九姐儿不由得有些泄气,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俊逸温润、超然洒脱的娄慕白,怪不得呢。 刚才她隆重的行过礼后,曾经偷偷看过一眼,这昭和帝生的不错,四皇子欧阳睿五官很像他,只是看上去有些阴沉……哎,这会儿看来又岂止是看上去…… “是呀,皇上!”杨皇后又继续道。 虽然她对自己这个皇帝丈夫并不见得多有情,可是还是拿出了最美最柔情的一面。 昭和帝看了杨皇后一眼,似乎有点动容了,低头看向坐在下面的九姐儿就想问。 “皇上,姐姐总是这样能干,每件事都安排的这么妥当,真让臣妾钦佩不已呀。”但这时那蓝贵妃却突然开口。 昭和帝听罢看了一眼那杨皇后,又看了看那蓝贵妃,因为这后、妃的和睦而点头。 杨皇后却是禁不住暗暗地握紧拳头,因前日被自己收回了某些权利,今日午前这蓝妃就寻了一个借口找到自己哪里闹腾了一番,气的自己又犯了心口疼,而这会儿居然又这样说,真会装模作样。 不过为了大局,她还是忍了,希望她最好不要来坏自己的大事。 “嗨,这没什么,妹妹,应该的。”杨皇后淡淡的对那蓝妃一句,然后看向那昭和帝,再次将话题往九姐儿身上引,“其实说白了还不都是这小丫头的功劳,这小丫头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呢。” “哦!”昭和帝低头看了一眼九姐儿,点了点头。 看昭和帝点头了,那杨皇后立刻一副受了鼓励的模样,继续道,“这丫头吗,不只灵巧,行事也够稳妥,臣妾实在喜欢得紧,所以我就琢磨着要促成一件好事,那就是将她赐给丰儿。”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杨皇后松了口气,座下的九姐儿则将头埋得更低。 语毕,杨皇后征询的看向那昭和帝,而那昭和帝那审视的目光则再次落到九姐儿身上。 良久,那昭和帝终于点点头。 杨皇后见了,只觉得心情一松。 看来侄儿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谁知道自己的侄子,堂堂军权在握的王爷竟然这么不好娶妻择偶。 其实说白了,还不都是自己带累的,要不是因是自己娘家人,让皇上何必如此防范,诸多的名门贵女,选一个去回家不就好了。 可都因为自己这里的原因,夏氏都死了一年了,而自己的侄子却迟迟不娶,还不是怕联姻的那家不和皇上的心思,影响到智儿,如此皇上不是已经开始扶持蓝妃母子了吗? 智儿身体不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不是疑心太重,只怕将来有一天这杨家独大,权高盖主,取而代之这欧阳家的天下。 这一点真让她寒心,她杨家满门忠烈,如今却落了被猜疑的下场。 不过看来今日选择的这个文九姑娘却是得了皇上的心,没落文家,小小庶女,身份确实委屈了丰儿,但对皇权的威胁要相对小多了。 当然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让一个人为自己所用,比杀掉要好太多了,这丫头也确实有几分价值,如果不是……不是今日之事,她实在舍不得痛下杀手。 另外,对她的这个侄子她也算是交代的过去吧,至于究竟是不是真的如这小丫头所说,两人之间有私情,但至少有一点就是自家侄儿待这小丫头不一样。 嗯,不一样就是好兆头…… “皇上,说起这威远王爷,臣妾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皇上还记得姚阁老养在家里的那个外女京娘吗?” 这端杨皇后正欣喜思虑着,那边的蓝贵妃却已经开口了。 又整什么幺蛾子,杨皇后闻言不由瞬间挑眉。 怎么就提起了这韩京娘呢?难道…… 下面的九姐儿则是不由瞬间想起了那位夕阳的街头、带着白色帷帽美得如同天仙般的少女。 她忽然很想望望三个掌权人的表情,但目光却最终又止于明黄色的某片衣襟。 还是听吧,这里又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份…… “怎么说?”昭和帝转头问那蓝贵妃。 “很温婉聪慧的一个姑娘,生的也美,臣妾听说……听说姚阁老一直将她许给这威远王爷的意思呢。”那蓝贵妃又道。 那杨皇后听了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当初她真的不是没考虑过韩京娘,因为这韩京娘和太子妃走得也近,那姑娘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丰儿对她印象也好。 只是……只是没想到自己那个风流儿子睿儿见了这韩京娘一次后,竟然也生了喜爱之心,所以她就将这韩京娘淘出局。 呃……那个当然不是她厚自己的儿子,而薄自己的侄子,实在是这样就势必损害到这兄弟两个的关系。 如今这蓝妃竟然提起这个,应该是……是故意的吧。 杨皇后不由瞬间攥紧了拳。 “这样啊,朕还是真没听说过,甚好!”那昭和帝唇角勾起一丝笑,转头看向那杨皇后,“梓童,如果朕将这韩京娘和这文九姑娘一起赐婚给丰儿,你看如何?” “呃……当然……当然好!” 她又能说什呢,皇上心心念念的就是要瓦解东宫的势力,瓦解杨家的势力,这不正是一次好机会吗? 只是……只是这蓝妃还真是过分,自己侄子的事情竟然也来插一脚。 她不由向那蓝妃投去凛冽的一瞥。 那蓝妃却并因此罢休,回她挑衅又得意的一笑,然后对那正吩咐一边的门下侍郎和给事拟写圣旨一事的昭和帝道,“皇上,这两女孩都赐婚给这威远王爷确实是好事,不过您是否想好了,那个为正那个为侧?” 昭和帝一怔。 那杨皇后则是恨得咬牙,她当然明白这蓝妃的意思,那就是要让这韩京娘做正妃。 其实也是,九姐儿这丫头的身份毕竟低一些,是庶女,做侧妃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这样不只打了她的脸,让这个祸水般的女人做了丰儿的正妃,那丰儿和睿儿今后该如何来往啊? “当然是……”昭和帝沉吟了片刻,就要开口表态。 “Inordertoexpresshisallegiancetomingdynasty……”但这时却忽听下面传来一阵清脆而细小的声音。 不只昭和帝愣住了,众人都愣住了,然后齐齐的低头望向那发声体——文九姐。 那九姐儿却似并未注意到众人,还在低头看着单独被扔在一边的一本掀开的奏折,轻声念着。 四周瞬间过度的安静,终于让那后知后觉的九姐儿抬起头来,当对上众人的目光后,禁不住脸色一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臣女不是……不是有意窥探机密,只是……只是家里的哥哥有一本这西洋文的书,是……是早些年留下来的孤本,闲来无事就看了……看了一点,如今又在此处见了这语言,新奇之下就忘了形,念了出来……”九姐儿紧紧伏在地上,一副惊恐无措的模样。 杨皇后不由蹙眉,这丫头不是一向稳妥吗?怎么就敢偷看奏折,看就看了吧,还出声让人发现了。 蓝妃美丽的脸上则再次浮起冷笑,还真以为自己弄来一个宝,哼,原来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 “你看得懂这语言?”但没想到的是坐在正中的昭和帝却并没发怒的迹象,而是追问九姐儿。 “嗯……”九姐儿轻声应着,不敢抬头。 “好!”那昭和帝闻言却忽然一拍桌子道。 “呃……”众人一怔。 “文九姑娘,既然你能懂,那是不是能帮朕回它一封呢。”那昭和帝却又问道。 九姐儿自然赶紧点头。 她当然能,等的就是昭和帝这句话,前世的英语她可是四六级都过了。 “哈哈……”昭和帝闻言龙心大悦,“这群蛮夷,故意整这些花招来,却没想到我大越一个小女孩就能回他们!” 结果就是九姐儿再次利用前世的知识好好发了一次光,这不算剽窃吧,都是前世她够努力够用功。 后来赐婚的事定了下来,她是正妃,韩京娘是侧妃。 她不由偷偷笑了,忽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转头一看,瞬间对上杨皇后那双犀利的美眸。 她立刻敛了脸色,做庄严恭敬状,谁知那杨皇后却笑了…… …… ------题外话------ 字数够足吧,呵呵……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小九摆了杨国丰一刀,不过这一刀却搭上了自己一生,哎……   ☆、九十九 婚前(一) 圣旨很快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员外郎文崇湖之女文九姐温良敦厚、灵巧大方、品貌出众,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值文九姐待字闺中,与威远王爷杨国丰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威远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 文家前厅,听着白净无须的何公公那尖细的嗓音,跪伏在地的文家众人除了惊异之外,还是惊异,以致于那圣旨宣读完毕了却没一个人谢恩。 “文九姑娘,谢恩吧!”何公公只有将那圣旨交给了那相对来说还算正常点儿的九姐儿。 目光便落在落在那被一双白手擎着的明黄色的东西上,九姐儿不由满心复杂,接过来只觉得千斤重。 就是眼前这薄薄的一张,却将她下半辈子套牢,她的心中又怎么不五味杂陈。 筹谋算计,几起几落,真没想到却终结于此。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说得真不假…… “何公公,里面请,里面请……” 文家的众人在经过很长时间的一段缓冲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文崇江文崇湖赶紧上前招呼那何公公。 那何公公倒也没客气,跟着众人走了。 “九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九姐姐,你怎么都不说呀……” 而文家的众女眷则是“呼啦”一声将那捧着圣旨的九姐儿围住。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九姐儿当然也做茫然状,“昨日我和那杨皇后商量好那贺礼的事后,那杨皇后曾经说……说要嘉赏我,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是赐婚这种嘉赏……” 昨日之事她当然没敢向府上的任何人透露,毕竟五姐儿的事像一根刺,横在众人心中。 再说昨日那事在她看来真心的不怎么光彩,虽然赐婚的是皇上皇后,可是导致这个后果的还不是她的一句话。 哎…… 文府的众人当然好蒙混,小小谎言就能交代,可是另外一处呢? 那赐婚圣旨此刻也应该到了委员王府了吧,那杨国丰该如何想她呢? 想到这个,她禁不住在心中捂脸再捂脸,恨不得自己在这一刻蒸发,不存在了…… …… 就在九姐儿懊恼又羞惭的恨不得消失的时候,位于汴州城那最繁华最靠近皇宫的大街正中的威远王府却是另一番情景—— “丰儿,这韩京娘我倒知道,姚阁老的外孙女,去年在刘大人家的堂会上曾经见过一面,确实是个出众的,可是这文九姑娘是哪个呢?你认识吗?” 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老太妃孟氏、看向对面那从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就一直脸色不明的若有所思的儿子杨国丰、满脸惊异的问。 “嗯……”杨国丰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愣了愣,然后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孟老太妃闻言禁不住瞬间蹙眉,“还是正妃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杨国丰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 “哎……”孟老太妃叹息一声,沉默。 “老太妃,三夫人出门回来了!”母子两个相对沉默了一阵,一个穿着银红比甲、容貌俏丽的丫鬟就进来秉道。 “哦,”孟老太妃点点头,然后吩咐那丫鬟道,“巧红,你让她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问她!” 杨国丰听了立刻看向孟老太妃。 巧红应声出去了,孟老太妃才对儿子解释,“你三嫂经常出去应酬,也许背不住就认识这个文九姑娘呢。” 杨国丰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挑眉。 工夫不大,那巧红就引了一个妇人进门来。 妇人二十五六的样子,生的苗条秀丽,身着一件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正是府中庶出三爷杨国生的正室夫人严氏。 三夫人严氏向孟老太妃行礼,然后又和坐在另一边的杨国丰见礼。 那孟老太妃则吩咐丫鬟看座上茶,一切安定下来,这才对那严氏道,“刚才皇上皇后给老四赐婚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严氏笑,然后转向杨国丰,“说起这个来,还忘了恭喜四叔了呢。” 那正端着茶轻抿的杨国丰却只是对她点点头。 对于自家小叔这幅清冷寡言的模样,严氏已经司空见惯,自然不以为杵,又笑笑。 “三媳妇,叫你过来是这么个事……你经常出去应酬,想必这宁平侯文家的九姑娘也听过吧,是怎样的一个呢?”那孟老太妃则开口问她道。 “呵呵……”严氏听了这话则笑道,“母亲,这文家九姑娘我可不只听说过,还见过呢。” “哦?” “您忘了,前年冬月蒋家女儿英娘的及笄礼我曾去走动过,这文九姑娘的嫡母正是那英娘的亲姑姑。”那严氏又目光一闪,轻笑道。 听了这句那孟老太妃的脸就禁不住一沉。 她自然知道这蒋家,这蒋英娘还差一点就被送过来做妾呢? 那蒋家姑娘嫁的应该是文家的庶子吧,而这文家姑娘又是庶女,也就是她要娶得儿媳妇竟然是一个庶出的庶出,比夏氏还不如。 “丰儿……”孟老太妃看向儿子,想说什么。 “敬国公向家的长媳是她的三姐,姑母赏给母亲的、母亲天天在用的那油皂也是她献给姑母的。”这时那杨国丰却忽然开口,说了一个很冗长的句子。 “呃……”小严氏和孟老太妃禁不住同时怔住。 “母亲,我有事先走了!”那端杨国丰却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孟老太妃一鞠躬,然后转身出去了。 “你……”孟老太妃想说什么,但杨国丰却已经转身走远,她也只好一声叹,“哎,这孩子……” 出了门,沿着那两边迎春花怒放的抄手游廊健步走着,杨国丰那双剑眉禁不住又微微蹙了起来。 那文家的女孩又在搞什么呢? 他是还没见过姑母,但是刚才过来的姑母的那位心腹公公,已经将此番赐婚的意思透露给他。 真没想到文家那女孩竟然说和他有私情,并且在帮姑母筹定了那贺礼、姑母问她要何奖赏时提出来,而且说得有板有眼,姑母一向疼他又宽厚,自然就成他之美了。 那女孩应该是又在谋算什么吧?可是竟然又算计到他头上来、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实在有点不应该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眸子…… …… “阿嚏——” 正在红木八仙桌前琢磨那些油皂配方的九姐儿忽然觉得鼻子发痒,不由得就打了喷嚏。 “姑娘,春冷,喝杯热茶吧,别感了风寒。”青杏立刻倒了一杯茶递给九姐儿,然后又去关了窗子。 九姐儿一边端着茶,一边惋惜的看着外面那被遮挡的阳光。 有关这天气什么事?肯定是那杨国丰在编排她。 哎…… 不过经过一上午的整理思绪,她已经不再嫌恶自己的所为,更不在自责,她又只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她错了吗? 他不想娶她,以为她愿意嫁他吗? 那杨家高门大户,内宅里也肯定安静不了,这还是其一,那其二更让她难以忍受,那么多的妾室,还有一个皇封的名门嫡女在她嫁过一月后也过门去做侧妃。 呃…… 这皇上和皇后还是挺人性化的,她两月后完婚,而那韩京娘的过门时间则在她完婚一月后。 是怕两女争一夫,竞争太激烈,那威远王吃不消吧,呵…… “姑娘,四姑娘、六姑娘、八姑娘今儿都归省了,现在在老太君哪里,说一会儿都过来看您呢。”正在这时,那青桃喜滋滋的推门进来向她道。 “哦,竟然都来了?”不待九姐儿说话,那一边的青杏已经抢先开口。 “当然了,这样大的喜事她们自然要来贺喜姑娘了。”那青桃则笑道。 “也是啊……”听青桃提起自家姑娘赐婚的事,青杏也是一脸高兴。 “嘿嘿,青杏姐,你说我们姑娘是不是嫁的最好了的?连做了世子妃的三姑娘都不如呢。”那青桃又道,小脸上满满都是与有荣焉的笑意。 姑娘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今后再也不会被人歧视被人欺负了,她是真心为自家姑娘高兴。 “青桃,”那青杏一听立刻郑重了脸色,开始教育青桃,“话不能这么说,这都是个人的命个人的福,我们姑娘只是运气好,得了皇后的青眼,才得了这份好姻缘,你要记住,在人前千万莫忘形,莫乱说,特别是此刻,只有谦逊才能不被人气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青桃自然不耐,但想想青杏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也只好噘着嘴应了。 但两人你说我答了半天,才发现那当事人却一直沉默着未开口,两人不由得都望过去。 九姐儿不看她们两个,只低头忙碌。 “姑娘……”两个诧异又无措。 “你们怎么知道她们是来贺喜我的?”九姐儿沉默了很久,才在两个丫头的目光里幽幽开口。 “呃……”两人听完不由一怔,然后面面相觑。 不是贺喜的那是什么呢? 要知道这圣旨下了以后,不只府上以老太君三老爷夫妇为首的众人都高兴坏了,连好些年不来往的一些亲朋都过来贺喜…… “也许是来安慰我的呢?”这时九姐儿却又道。 “呃……” 果然九姐儿就料的不错—— “嘿嘿,我们的狐狸妹妹这次是要掉进麻烦坑吗?”那六姐儿一进门就戏谑着和九姐儿开玩笑。 “好了……你!”那走在一边的四姐儿赶紧捅她。 “九妹妹,你……还好吧?”那八姐儿则对她上看下看了好一阵才道。 “不好……”九姐儿并未像以前那样还以乐观的微笑,而是直接拉了脸。 “呃……”八姐儿一怔,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从出嫁后这姑娘自信多了,但甜言蜜语插科打诨之类的话还是不太会说。 “狐狸妹妹,这可不像你的做事手段,你怕了?”见她似乎真的上了心,那六姐儿正色下来,不调笑了。 “别担心,九妹妹,你自来做事稳妥,又心思多,一定会胜任这个王妃的!”那四姐儿也赶紧劝慰她。 八姐儿则是过去挨着她坐下,握住她的手。 九姐儿心头涌起一股*辣的暖流,眼眶也不由泛红。 在文家众人都为她这份狗屎运欢欣鼓舞的时候,好在还有着几个姐妹理解她。 也是啊—— 在老太君眼中,她是一个得了一份好亲事、为文家增光长脸的出息孙女;在她那便宜老爹和蒋氏眼里,她是一个攀上了一份好前途、给他们带来无尽利益和好处的女儿;在青杏青桃的眼里,她是一个终于谋得了一份好姻缘、让她们也跟着扬眉吐气的主子……甚至在她的亲娘徐姨娘眼中,都觉得她苦尽甘来,终于要嫁一个好人家了。 但是这些人都没有亲身体会过身为这没落世家的女儿谋嫁的那份心事,其实想想也是她害了她们,她不是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她们,那六姐儿不就是因为被她灌输了一脑子的思想才在这婚途上生出反骨,彻底的反了邹氏,嫁给了那洛思远吗…… “九妹妹,你别怕那个什么威远王,告诉你,现在我正在和思远学功夫,到时他敢欺负你,我去帮你教训她!”那六姐儿想了想又很仗义的开口道。 “六姐姐,我可听说那个威远王功夫好得很,带兵打仗多年,吓得那些鞑子都不敢犯我边境了。”听了她这话,那八姐儿则眨了眨眼道。 那意思很明显,凭你,三脚猫,还去打人家,人家可是真刀真枪杀过敌的。 四姐儿和九姐儿听了禁不住都笑。 “哼,文八姐,我告诉你,你别长他人志气,思远可是绝不会看着我被人欺负的。”那六姐儿张口结舌了一阵,然后又还击那八姐儿。 “呵呵……难道你和六妹夫要一起打,上阵夫妻兵?”四姐儿被逗笑了,禁不住打趣她。 “四姐姐……”六姐儿即刻涨红了脸。 “好了好了……”四姐儿赶紧示弱,“别闹了,还是说说九妹妹的事吧。” 六姐儿果然就不闹了,然后也过来,挨着九姐儿的坐下,郑重而又坚定的道,“九妹妹,放心,只要能做到的,我们都会竭力帮你!” “我来的时候,专门问过谢俊,这赐婚是不是不准和离,他说没有!”那四姐儿则看着九姐儿道。 九姐儿闻言一怔,然后看了她深深点头。 八姐儿没说话,只是握着九姐儿的手更紧了。 “姑娘,三姑娘今儿也回门了,说一会儿过来看您……”就在几姐妹情深之时,外面的青桃隔窗秉道。 “呃……”几人均一怔…… …… ------题外话------ 亲们,胳膊脖子疼,这是什么节奏,惨啊……大婚不远矣!   ☆、一百 婚前(二) 一百婚前(二) 一年多后,再见三姐儿,九姐儿自然满心复杂。 三姐儿比未嫁时略显丰满,脸也圆润了不少。 一身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穿着身上,再衬上那满头珠翠,愈发显得面如芙蓉、眉如皎月,活脱脱的一个风姿卓越的美少妇形象跃然眼前。 看得出,她过得不错。 自然是不错的,她的那番行事手段,还有那光风霁月的性情,无论是在哪里,定会得人尊敬。 只可惜……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声叹,可惜她和她终归不是亲姐妹…… “九妹妹,怎么,不认识我了吗?”她思虑间,那站在门口的三姐儿已经笑吟吟的开口。 “怎么会呢?三姐姐,来,快屋里请!”九姐儿赶紧上前去迎三姐儿。 “九妹妹,多日不见了。”三姐儿握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染上了一抹感伤。 九姐儿一怔。 “三姑娘,请坐,请用茶!”这时那青桃青杏也已经上前来招呼三姐儿。 三姐儿的目光便落到两人身上,九姐儿也看向两人。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个丫头窸窸窣窣的忙碌声。 三姐儿的眼中渐渐便含了泪。 “三姐姐……”九姐儿自然知道她想起了青芷,想说两句什么来安慰她,但话到嘴边也不知说什么。 青芷的事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就是以前不知道,但是六姐儿婚事的这番起伏变化,也应该从中悟出了一二吧,毕竟对于邹氏这个母亲,她也是了解的,不然又怎么可能会将青芷送给她呢。 只可惜,还是低估了自己母亲的丧心病狂,到头来反而害了青芷…… “对不起……”那三姐儿闭上眼,低声一句,泪水终于从闭着的眼角滑落。 见此情形,那青桃青杏对视一眼,赶紧转身悄悄退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了姐妹两人。 这时九姐儿才又轻声劝她,“好了,三姐姐,别伤心了,都……都过去了……” 不然她能怎么说呢? 让三姐儿去打杀邹氏,给青芷报仇,这可能吗?这个社会谁又会在乎一个奴婢的命。 更何况青芷的死和她自己的至亲绝对脱离不了关系,她是从山坡上滚落摔死的,大半夜的,说是去拾柴不慎踩空。 不慎踩空吗?呵……病死于天花版又被推翻了,可他们为什么不说是小姑娘深夜出逃,而得了邹氏银子和命令的他们死命追赶,结果将自己的女儿追进了地府。 小姑娘是想像上次一样逃回来吧,可是…… 她最终说不下去了,哽住。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只闻一声似有似无的嘬泣。 “这位妈妈,我们姑娘正和三姑娘在屋里说体己话,还望您能稍等……”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青杏拔高的声音。 九姐儿一怔,而那端的三姐儿却已经站了起来,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和一个婆子说话。 那婆子身材矮胖,却生了一双吊眼,一边和三姐儿说话,一边不停的向屋里瞄。 九姐儿禁不住蹙眉,但看了一眼三姐儿,还是也站起身来,走了过去,道,“三姐姐,怎么不让这位妈妈进屋来喝杯茶?” “不了不了,主子们面前,哪有我这个老婆子坐的地方。”那婆子被九姐儿的破格的高抬弄得不好意思了,赶紧道,说完一声吊眼又盯着九姐儿笑,“这位就是九姑娘吧,生的真是标致。” 语气谄媚,态度轻狂。 九姐儿强忍着蹙眉的动作,瞥向身边的三姐儿。 三姐儿那张白玉的脸禁不住一阵涨红,赶紧对那婆子道,“孙妈妈,你快去前面看看琴儿她们吧,再愣片刻我也过去,然后我们就回府。” “不急不急,您俩聊。”那婆子听了立刻笑道,但似乎总算满意了,对着两人一福身,告辞去了。 等那婆子的身影一消失在回廊处,三姐儿那张美丽的脸瞬间沉下。 “三姐姐……”九姐儿轻唤她一声。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那婆婆给我配置的贴身妈妈。”三姐儿转向九姐儿,一张脸上禁不住满是羞愤和怨怼,眼圈也再次红了。 “三姐姐,屋里去说……”九姐儿则看了一眼一边那低头垂眸的一众丫鬟婆子,低声道。 三姐儿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了嘴转身和九姐儿进屋了。 “……开始还好,一直没回来看过,也是因为……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怀了身子,怕一个不注意出了差错……” 对于三姐儿给的这个理由,九姐儿表示理解,确实,邹氏和那信亲王妃都是子嗣艰难之人,一向聪慧过人的三姐儿自然不愿蹈其覆辙,要知道一旦流产就是习惯性的。 而要想在婆家站住脚,博得一席之地,孕育子嗣自然是最重要的。 “身子牢固了,家里一大堆一大堆的事就来了,我不放心,就想回来看看,可是婆婆却反对,说是让先顾孩子,呵……可后来才知道是婆婆看不起我们文家,我为了这个事情闹,可她更绝,竟然就送妾室给你三姐夫,我……” 对于三姐儿的这个理由,九姐儿依然理解。 看刚才待那婆子的情景,也知道三姐儿为了巩固地位一直都在讨好婆婆,想到三姐儿这样的性情却也要伏低做小、曲意讨好,九姐儿心头禁不住酸酸的。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 要知道向时珍的那两个兄弟一个个都不弱,自然娶的媳妇也弱不了。 到时妯娌之间相争,那府中的大权也未必就一定就会落到她这个长媳手里…… “你三姐夫的两个弟弟一个头年娶了媳妇,而另一个也马上要大婚了,府上人越来越满,是非自然也越来越多……”果然三姐儿又开口,轻攒的秀眉间满是不安和忧心。 “……” 九姐儿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 到底是邹氏教育出来的女儿,总是不忘博弈那至高无声的权力,即使正直如三姐儿,也不例外吧? “九妹妹,其实我又何曾想这样,可是不这样的结果却只能让人更践踏你。”三姐儿看了一眼那沉默的九姐儿,忽然又开口道。 九姐儿一怔,因为三姐儿那份心思的玲珑,更因为她这句话的在理。 是啊,哪个大户人家的内宅有桃源呢? 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自己这个曾经文府里最不起眼的小透明不是也没法实现那大隐隐于宅,更何况三姐儿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长媳。 “九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我很薄情?”愣了愣,三姐儿忽然又开口问她。 “呃……”九姐儿被她问的一懵,愣了片刻,才想到可能她指的是从出嫁后就没过门这一点,于是赶紧安慰她,“哪里会?三姐姐的苦衷妹妹是理解的,再说我想三姐姐定是想想在那国公府里站住脚,然后再拉拢娘家一把。” 一听她这话,三姐儿那在眼眶里反复打滚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伸手再次握紧九姐儿的手,哽咽,“妹妹,你真是我的知心人!” 九姐儿没说什么,只是有力的反握了三姐儿的手。 她相信三姐儿的为人,自然不苟同府中那对三姐儿的各种诋毁各种曲解,隐忍,然后勃发,她相信三姐儿能做到。 “妹妹,你知道如今我那个婆婆为什么又准我回来了吗?”落泪良久,三姐儿终于平静下来,望着九姐儿。 九姐儿垂眸。 她当然知道,还不是赐婚的事,文家的姑娘竟然攀上了威远王,那样向家不是也和威远王有了间接地亲戚关系了吗? 世态自来就是如此炎凉…… “九妹妹,”三姐儿当然知道她想什么,“这些……这些还是都不要理会了,如今我们姐妹要做的就是齐心一致让我们府中发达起来,也许不会为我们做什么靠山,但是至少不会拖后退不是吗?” 九姐儿一怔,看向她,当对上那双美丽的坚定眸子时禁不住深深点头。 也是啊,这是个关键的问题,将来那威远王府毕竟水还会更深,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经营文家,促它发展,让它强盛。 为自己,更是为这些家人! 以后的日子三姐儿就经常回来,陪着李太君说说话,帮着蒋氏理理账目,和邹珍儿一起劝劝那每天抱怨不停的邹氏。 但更多还是和九姐儿一起,一有空就去几位读书的兄弟处,给他们鼓劲,和他们谈心,甚至偶尔还讨论些学问。 文府想兴盛,自然是从这几位身上入手,姑娘们再有本事,撑门立户的还是这几位。 好在这几位都还不错—— 文景水文景月这两人就不说了,都是腹有诗书、志向远大之人。 而后加入的两位:甄氏的儿子文景木,虽然资质不高,可是挺用功的;至于另外一位三少爷文景金,虽然资质也不高,但在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萧氏的影响和督促下,也挺上进。 硬件解决了,然后就是软件—— 那就是府上的财政! 因为文府的几个庄子近几年来一直显示收益不好的缘故,所以三姐儿建议府上得力的人亲自去下面看看,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必须走一趟的人,自然非蒋氏莫属,蒋氏又选了两个得力助手出来,那就是九姐儿和甄氏。 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次体会一下古代田园生活的机会,九姐儿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由得就有点兴奋…… …… ------题外话------ 嘻嘻,出门了……会遇见吗?   ☆、一百一 婚前(三) 等到了那庄子上,九姐儿才深刻的领会到三姐儿让府上的人走一趟庄子的必要性。 因为庄子上的管理确实够混乱够黑暗! 不过她倒不担心,因为她的嫡母蒋氏自是有手段之人,又对这趟使命极为认真努力,再加上府上那受李太君之名跟过来的懂行的大总管文三,所以这些问题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基本解决。 庄子里的管事被换掉了,账房也被文志章好一段数骂,佃户租种的土地也被重新编订入册。 ——一派清明! 而只跟着理了理账目、处理了一些琐碎杂事的她自然不累,所以中午的时候,便邀了同样没起到什么大作用的甄氏去田庄上走走,感受一下田园之趣。 对于九姐儿的邀请,甄氏自然欣然应了。 其实呢,这趟出门,她原本并不是很情愿。 想想啊,公干不去那些繁华地带的铺子宅子,却跑到这城外临山的荒僻之地来,让她真心郁闷。 以前人家邹氏可从不亲自来这些地方,就是要整顿,也只是派几个得力的管事去。 这些田庄虽然是府上主收益之一,可满打满算也就是那些破田地,收些租钱,再供养府里的粮食菜蔬瓜果的来源也就到头了,又哪里像那些每日都有大把银子赚的铺子那样有前途。 而这蒋氏竟然也不推脱不转圜,实打实的非亲自跑这一趟,真是商户女呀,没见过大户当家的是如何理事的,拿着三姐儿那丫头片子的话当令箭。 哎,苦了她了,被这蒋氏点中,摊上了这趟破差事,而她因为前又不敢找借口说不去。 还不是前些日老太君给她儿子水哥安排院落的事,有了好处优待没少了四房一份,事情来了不上前,指不定老太君又怎么挖苦她呢? 来是来了,可是自来精俐的她也不是没办法,那就是消极怠工了,于是她假装和九姐儿一起理账目,不动不摇的就过了一上午。 呃…… 那个她也不是不想理那谢账目,府里那些看得懂账目的主子可都是备受重用的,只是她不会看呀。 字是认一些,她也是出身大家,可是因庶女的缘故,却并没人教过她这些账目,所以她也只能在一边做南郭先生。 不过妯娌做了好多年,她有几分水平蒋氏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在吹了半天滥竽之后,她又有点后怕——怕如今老太君眼前正红的蒋氏回去会给她上药,所以她要去庄子上走走,还选这大正午别人都休息的时刻。 去巡视一番,也算是苦劳吧! “告诉你们姑娘,让她快点,就说我先走一步,在麦田那边等她了。”为了让自己显得更积极些,甄氏又笑吟吟的对来邀请她的青桃补充道。 “嗯,好!”青桃立刻点头,然后急匆匆的回去向九姐儿复命了。 “走吧!”看青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甄氏则对心腹丫头青菊道。 青菊立刻喊了几个婆子拿了水和一些必用品过来,然后主仆两个便在几个婆子的簇拥下出了门。 外面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醉人花香,绿树上新绽的嫩芽毛茸茸的煞是好看,远远望去,那浅鬣寸许的麦田更让人心胸开阔。 “美,真美呢……”连甄氏这个一向不感性的人都禁不住一阵赞叹。 “麦浪翻风,又早是秧针半吐。看垄上鸣槔滑滑,倾银泼乳……”这时却听身后一阵清脆婉转的低吟。 甄氏一回头,当看见那领着两名丫鬟姗姗而来的少女时不由笑了,“哎呦,还是我们的九姐儿文采高,这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呢。” “四婶婶别取笑我了,我这点文采在姐妹中又算什么。” 九姐儿上身一件月白色云雁细锦衣,下身一件撒花纯面百褶裙,再衬上头上戴的白色帷帽,既清新大方,又美丽可人。 出门的时候,她就曾预想过要田间一游,所以就穿了这身衣服,无他,只觉得这身衣服才配这春日郊外的景色而已。 难得的一次亲近自然的机会,她自然想好好珍惜! “嗨,你这还不算什么,那我们的小十一就更提不起来了。”甄氏却不吃谦逊这一套,继续道。 “十一妹妹还小,再说十一妹妹那棋艺可是府上无人能及,怎么又怎么说提不起来呢。”九姐儿立刻又道。 一听这个,甄氏笑了,“这丫头,就爱鼓捣这个,没办法。”埋怨的口气,但脸上却满是不可错认的自豪。 “走吧,四婶婶!”九姐儿自然又笑。 良言一句三冬暖,修的友善,远远比树敌要好。 有了这个小小插曲,两人之间自然和谐,一路沿着那麦田走着,一路相谈甚欢。 “那些田怎么了?怎么不全种上麦子?”走着走着,九姐儿的目光忽然落到一片青黄地上。 在一片麦浪中,总是不时的有某些突兀的黄土出现,这让这一望无际的田野显得极不协调。 甄氏看过去,稍后也茫然的摇头。 “四太太,九姑娘,有所不知,其实哪里是不想种,那些地头年也种了麦子,可是开春时那些麦苗死了,所以就空着了。”这时一边的一个婆子开口为两人解释道。 “死了?”九姐儿一怔,点头。 这个她倒是知道,越冬的那些小麦苗,因为病害或其他因素,总是不能全部存活。 前世有农药和各种化肥,情况自然要好,而这落后的古代,损失就严重些了。 只是…… “怎么不种点别的呢,这么空着?”她蹙了蹙眉问道。 “也不是,也就空些日子,”看来那婆子也是懂种田的,“到了热天就直接一起种旱稻了。” 九姐儿所穿越来的这时空,南方北方都是一年两熟,不过南方是两季水稻,而北方则是上半年冬小麦,下半年旱稻。 “空些日子?”九姐儿闻言又蹙眉,“空的这些日子不也是浪费吗?” “呃……”那婆子被她问的有些哑口,怔了怔才道,“这些佃户们都这样,府上的田也这样。” 这样……这样不行! 九姐儿在心里一声,然后看向甄氏,“四婶婶,我不转了,有点事回去和母亲商量,先走了。”语毕也不待甄氏回应,招呼两个丫头,转身往回走。 “呃……” …… “红霞,你的手劲拿捏的可越发好了。” 中午的时候,吃过饭,蒋氏就坐在新管事给安排的一间厢房里休息,而周妈妈则在一边帮她捏肩捶腿,蒋氏被周妈妈伺候的很是舒服,忍不住轻声赞她。 “太太觉得好就行!”周妈妈笑,然后愈发卖力。 “幸亏了。”蒋氏享受的眯起眼,但却不忘说上这样一句。 “太太这是哪里话?”周妈妈则是赶紧道,“这又算什么辛苦,早上时看太太忙东忙西,一会儿都不得闲,老奴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替太太分担呢。” “哎……”蒋氏听了这个就禁不住一声叹,“那又有什么办法?只愿不白忙活一场就好。” 确实,作为一个庶出媳妇,临危受命,接管府中大事,自然是压力超大,再苦再累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唯恐没成效,让府上人笑话,让老太君失望。 “太太……”听了她这话,周妈妈立刻停了手上动作,心疼的望向她,“那您也要注意身子骨,不用太要强。” 一听这话,蒋氏那微闭的眼睛立刻睁开了,摇摇头道,“红霞,你不懂啊……” “呃……” “这些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过的那是什么日子,而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翻身的机会,自然不能惜力,不能疏忽。” 在这府中,被人压制了这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展身手的人机会,自然要珍惜,争取做出点样来…… “母亲……”九姐儿就是这个时候匆匆推门而入的。 “怎么了,九姐儿?”蒋氏和周妈妈被她吓了一跳。 “种红薯?”蒋氏惊异的看着九姐儿,如看什么怪物一般,“我是没种过田,但是却知道这红薯要秋后才收,要是等到秋后那这稻子还要不要种呢?” “母亲,不是……其实、其实这红薯可以在夏季收获的,只要你早早种下,因为……因为它本身就是喜光喜热的,呃……这、这还是我从四哥哥的那一大堆农书上来看来的呢。” 不然能怎么说,说我是前世得来的知识吗?她还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很多人都知道这红薯是春种秋收,但很少人知道这红薯其实在夏天时已经初具型模,这个季节收获虽然略微减产,可这不也好过将好好地田地浪费吗? 再说这红薯可一点也逊色与这些稻麦之类,完全可以作为主粮。 只是似乎说服蒋氏却有点难…… 不过稍后九姐儿才知道自己多虑了,因为蒋氏又沉默了的看了她片刻,竟然就点了头,“好吧,你这丫头一向有点子有见解,我就依你看看!” “谢母亲!”九姐儿自然高兴。 既然决定做下了,自然就要付诸行动,当天后晌蒋氏就将众人召集一处,将这个事布置了下去。 庄上的众人自然对这事议论纷纷,却不知他们的议论都被一边一对骑马的人听在了耳里。 “四表哥,你的那个未来的小王妃这是又在搞什么呢?反正我们也不急,不如进去讨杯水喝如何?” 为首的红衣的男子转头看向身边那个穿黑衣的男子,笑问…… …… ------题外话------ 不要急,大婚不远矣! 至于那些种田知识,表太较真呀,嘻嘻…… 红薯好,减肥!   ☆、一一二 婚前(四) “红薯形短,味甘,而皮有红、白二种,故俗有‘红烧’之名,不止可做主粮,还可当菜蔬,之外还能做药用,有补中,和血,生津止渴,健脾强肾之效,自然,最提的一提的还是易生长,高产……” “农书上有如下记载,蔓延极速,节节有根,入地即结,每亩可得数千斤,胜种五谷几倍,蝗灾后,战荒地,大旱年,其他五谷不宜,却可栽种红薯……” “另外红薯可蒸、可煮、可煎、可炸、可烤……吃法众多,一经巧手烹饪,也能成为席上佳肴,且可切、可晒、可窖储,经久不坏……”春日的阳光下,九姐儿滔滔不绝的为一边听得几个老农解说着。 对于前世解决中国人饥荒、粮食短缺,促进人口的增长的红薯她真的满信好感,更希望这东西能在这一世也派上大用场。 因为这个时空虽然比前世早早的引进了这红薯,但是栽种却并不普遍,可能是对这红薯的认识还不够深吧,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认识这红薯。栽种这红薯。 这也算是她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对这个社会进得一份绵薄之力吧……呃,当然,直接受益的还是文府,其实她的出发点也是文府,能为文府多少增加些经济收益,她的未来不是也能安稳些吗…… 但专心于说话的她却没看到不知何时院门外已经站了几个人,为首的两个男子一个身着红色银丝暗纹团花锦衣,一个身着黑色袖箭长袍,气质不同,但同样的风华无双、卓越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眼尖的发现这两个外来的闯入者的还是甄氏,对庄子上的事并不太上心的她止不住的就目光转转,当她的目光落在门口那被几个带刀侍卫簇拥的两个男子身上时,先是脸现惊异,随后立刻推了推那一边坐着屋门口品茶,一边赞赏的看着九姐儿的蒋氏。 蒋氏一怔,看她。 甄氏则指了指门口。 蒋氏的目光望过去,当看见两人时脸色也禁不住一讶,赶紧站起来。 “三嫂……”甄氏低声喊她一句。 很明显是在等待她的指示,唯她马首是瞻。 只不过…… “九姐儿……” 蒋氏又向门口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暂时放下了立刻迎上去的打算,然后轻声唤了一声那正说的兴致勃勃的九姐儿。 无他,那四皇子欧阳睿倒也罢了,上次跟着欧阳靖去过文家,倒是个和气的,但对于这即将成为她的正牌女婿的杨国丰,她就有几分拿不准了。 万一她上前去迎了,人家却依然摆着那张冷脸,呃,那……那她这个未来的岳母脸该往哪儿搁呀…… “怎么了,母亲?”九姐儿一怔,停了讲解,看向蒋氏。 蒋氏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向门口。 九姐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当目光落在门口时,不由瞬间睁大了眼。 不会吧…… 可是又怎么不会呢,千真万确,难堪的时刻提前到来了。 她不由得很有几分恼这蒋氏,作为嫡母,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有点不着调吗? 婚前男女见面是可是有失礼仪的呀。 “贵客来了,我们一起去迎迎吧!”蒋氏却已经笑眯眯的开口。 “嗯……” 九姐儿点点头,却并没马上动,而是抬头,扬高细嫩的脖子越过几个老农向院门口望了过去。 一边听她说话的几个老农自然惊异,看看她,然后也转身望向门口,当看见这几个衣着不凡的人时,禁不住立刻都瞪大了眼。 ——于是乎那门口的几人便彻底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瞬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忠心,欧阳睿轻笑,杨国丰却禁不住蹙眉。 这个女孩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再小的事情也要耍耍心思…… “过去吧,表哥,你的那个小王妃在看你呢。”这时那端的欧阳睿却已经笑着开口。 杨国丰又看了一眼那暖阳下青嫩如春花的女孩,最终点点头。 看着翩翩走近的两个男人,蒋氏禁不住松了口气,但她身边的九姐儿却垂了头。 她自来敏锐,又怎么看不出杨国丰那双幽深黑眸中的那抹异样。 哎,她算是将自己未来的丈夫得罪苦了,在这家伙心里,她不定有多不济,可她偏偏没法改变这种现状,也不知道将来的婚姻生活还有多少为难等着她…… 双方见了,行过礼,蒋氏便请二人去屋里坐。 到了屋里,蒋氏甄氏和两人寒暄,九姐儿便打着亲自给贵客冲茶的借口退了出来。 到了厨房,才禁不住松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珠,真不是人做的事。 杨国丰是没说什么,也没问一句,但那眼神也忒犀利了,再加上她本就心虚,真觉得度秒如年。 最可气那那欧阳睿总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姑娘,太太让您沏了茶赶紧端过去,前面正等着呢!”正放松着,冷不防周妈妈进来对她道。 呃…… 她一怔,这是什么节奏,还不放过她吗? “姑娘,水好了。” 偏偏青桃那丫头还跟着起哄,巴巴的就将一壶沸水提了过来,茶叶也拿了过来,还一脸邀功的笑着。 没办法,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磨磨蹭蹭的再次进了那正厅,她尽量无视那双不时地瞟过来的幽深眸子,强压着自己镇静下来,从容的帮几人斟茶。 茶很快斟好了,这次……应该行了吧,她转身又想退出来…… “文九姑娘……”但这时那无良的欧阳睿却又喊住了她。 “四皇子有何指教?”她只好站住步子,恭敬的垂头问道。 “指教不敢,”欧阳睿笑的如同狐狸,瞥了一眼身边的杨国丰,“是这样,听了你刚才的一席话,我表哥想有个问题请教……” “哦……”九姐儿怔怔,看向杨国丰,当目光落在杨国丰那微抽的嘴角上时,忽然瞬间有所悟,这欧阳睿……应该……是故意的…… “我想问一问你,这红薯真的如此不择地势,战荒地也可生长吗?”就在九姐儿愣怔间,不想那杨国丰却已经开口。 “确实!”听他竟然问起了这个,九姐儿自然摒弃了一切杂念,很认真的答道,“红薯寒食节前后截块埋种,春末剪藤分插,对季节与土地要求不高,遇天旱,抗旱性强,用点井水即可浇灌,遇到洪涝,水退后,其他五谷不宜播种,但可剪红薯藤插种的。发生蝗灾,庄稼荡尽,即使红薯藤叶被残害,因为薯根埋在地里,蝗虫奈何不得,待蝗灾过后,仍能生发新苗,结红薯。红薯可说是‘救荒第一义’之宝物……” 看着眼前那满是郑重的清丽小脸,听着那珠圆玉脆的声音,杨国丰突然觉得姑母给自己选的这个未来的小妻子似乎挺不错的。 看来这颗小脑袋里,并不只有机巧诡计…… 他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又一边想着,却并不察觉到自己这番作为已经很是失态。 那被他看得人渐渐就涨红了一张小脸,蒋氏和甄氏也都有点窘,不只该如何自处了。 这要是要传到老太君耳朵里,她俩人肯定会被好好教训,虽然两个小年轻马上就要成婚,可是这婚前见面却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她两人却因为不愿面对这冷面王爷,办了这不合规矩的事…… 在场的人中,唯有一个从容自若,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那就是欧阳睿。 看来他的这个表哥真的对这他这小王妃不一样,走神了呢,呵呵……但忽然就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千娇百媚的身影,他脸上的笑禁不住瞬间一敛…… 不过杨国丰却并未注意到他的这份心思,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了那张清丽小脸上的红晕,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他禁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才移开眸子,点头,“谢文九姑娘释疑!” 嗤…… 心里却并无一丝惭愧之感,不是说两年前就和自己有私情了吗,这又是做那番呢? “母亲,我再去洗些果子来!”九姐儿借机退下。 这次蒋氏自然赶紧点头。 九姐儿转身出门。 不只为何,杨国丰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就又飘了过去,落在那转身出门的九姐儿脚下,入眼的那双水红色蝴蝶绣鞋让他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后来直到两人离开,九姐儿都没有再出来,蒋氏自然也没再让人叫她,因为她发现这个未来女婿冷是冷点儿,却也是礼数周到之人。 又让大总管文三布置了一些琐事,蒋氏就安排打道回府的事。 今日她也确实有收获,除了将庄子上的事处理妥了,还种下了那红薯,在经过九姐儿反复的强调、还有杨国丰的重视后,她开始对这红薯抱有希望了,指不定这将会成为增加庄子收益的来源吧。 当然之外,还有一点重要的,那就是了解了杨国丰。 看得出,李太君对九姐儿的赐婚一事,表面上喜悦,其实并不心安,但经过今日的种种表现,她可以让老人彻底放心了,因为这杨国丰对这九姐儿似乎挺有意思的。 老人踏下心来,她和丈夫才敢正大光明的得意一些不是吗?呵…… …… 时间飞逝,转眼就进了四月,文府众人也开始为九姐儿的出嫁忙碌了,九姐儿自然也忙,不知是忙嫁妆,还忙着关注她的亲表哥徐伟入场的事。 初试的确过来,但并不理想,这复试自然就更重要…… …… ------题外话------ 亲们,今儿晚上我不睡了,写——写—— 芍药的吻,亲,为了你这催更票,weimeidehua,亲,为了你这打赏,芸芸悦,亲,为了你这五枚亮晶晶的钻石,拼了!   ☆、一一三 婚前(五) “姑娘,您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个,您真的就不担心吗?” 青杏推门进来,当看见那桌前正捧着书稿翻的九姐儿时禁不住立刻微蹙眉。 “担心什么?”九姐儿反问,但埋在书稿中的脑袋却连抬也不抬。 “姑娘……”看她这样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小姑娘急了,“您不见三太太这两日脸色不如吗。” 听了她这话,九姐儿总算是将那书放下,抬起头来,不过却笑了,“脸色不好,病了?” “还病了,姑娘……这还不都是为了您的嫁妆,威远王府下了那么重的聘,她肯定是在愁那嫁妆。”小姑娘更急了,脱口就将那话说出来 “青杏,别乱说,她近来一直尽心为我打点,你再这般说,有点太冤屈了。”说完后果然就听到了九姐儿的斥责。 “姑娘,可是……”青杏还想说什么。 那边的九姐儿却已经站起身来,隔窗看着外面花池里的几株白蜡树苗幽幽一叹,“巧妇难为无米炊,这又哪里怪她?” 确实,真的不能怪这蒋氏,本来忍着肉痛,多方筹谋,终于按照三万多两的定制将她那份嫁妆备定了,又将手上的两个铺子分了一间给她,这已经算是相当对得起她了。 因为这份嫁妆别说是她一个最多也就五千两银子就打发的庶女,就是一个嫡女,也算是相当丰厚的了,十姐儿的嫁妆应该也就如此吧。 虽然她很清楚是因她攀上的这门亲事太好,蒋氏才这般巴结,但她还是相当感激蒋氏。 因为做到这般,蒋氏也不容易,她嫁了之后和她同龄的十姐儿也婚期不远了,而文景水虽然因为考功名的事暂时不娶媳妇,但毕竟大了,那娶媳妇的钱又怎么能不提前备着呢? 但没想到的是前两日杨家来下聘,一件件的,晃瞎了众人的眼,竟然……竟然是将近五万两银子的定制。 看着那些聘礼,蒋氏的一张脸立刻就垮了,全都因为这大越朝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男方下多少定制的聘礼,女方就要拿出多少定制的陪嫁,然后一起风风光光的抬出去,这就是那所谓的十里红妆…… 呃,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商户娶大家小姐,比如说八姐儿就没有这么相对,看在蒋家那聘礼实在优厚、各方环节都慷慨大方的面子上,出了近万两的陪嫁,还喜得蒋箴和严氏合不拢嘴呢。 可是她这种婚姻却不能和八姐儿想比,原因很简单,她嫁的太好了,以庶女的身份却嫁入王府做正王妃,还是御赐婚姻。 文府如果真的拿不出相同定制的陪嫁,到时丢尽的恐怕就不只是面子,还有里子。 而作为当家人和她这个待嫁女嫡母双重身份的蒋氏又怎么会不愁,其实不只蒋氏愁,这两天她的那个便宜老爹也告假没去府里,估计也是在为这事烦心,而李太君则又病了。 哎,她的嫁妆老人虽然没出真金白银,但却将她手下的庄子宅子给了她几处,这真可谓大手笔了,惹得府中众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是自然,人性本就如此,本来府中的众人就因为她撞了这狗屎运心头酸酸的,再让这事这么一催化,又怎可能不生出阴暗心思来呢,特别是还有邹氏那么个人在活动着。 邹氏本来一直抱病,但不成想她的赐婚圣旨一下来竟然就出屋来了,又适逢三姐儿回府,这邹氏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她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精神,她是巴巴的想挑破绽,想看笑话,更想在合适的时候掀风浪。 想想也是啊,她又怎么可能甘心看着她好好地嫁出去,而且还嫁到那样泼天富贵之家…… “姑娘……姑娘……”正想着,青桃匆匆推门而入。 “怎么了,又这般冒冒失失的?”不待九姐儿开口,那青杏已经开始训她。 青桃却来不及理她,只看向九姐儿,“姑娘,刚才十姑娘和十一姑娘也不知为什么就吵起来了,如今十姑娘正在屋里哭呢。” 呃,九姐儿禁不住一怔,这两个小姑娘这是又闹那烦呢? 自从四姐儿出嫁后,十姐儿就没了玩伴,正好小十一有同样孤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玩在了一起。 但没想到却越玩越融洽,越玩越相投,拜两个小姑娘所赐,现在三房和四房的关系都好了不少,甄氏时不时的就会过来蒋氏这里坐坐,蒋氏也经常会让丫鬟去给甄氏送点吃用的东西…… “走,跟着我去看看!”她对那站在门口的青桃道。 “嗯!”青桃点点头。 主仆两个很快就到了十姐儿住的那厢房,十姐儿的贴身丫鬟青玉迎了出来。 “十妹妹呢?”九姐儿问她。 “正哭呢。”青玉闻言立刻小脸愤愤的,“都是十一姑娘……”不过话只说了半截就忽然看了九姐儿一眼,闭了嘴,转头带路。 九姐儿目光闪了闪,却也没多问,跟着她进了屋。 好没走进,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咽声,九姐儿立刻摇头。 “这是怎么了?看把一张脸哭的,都不美了呢。”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九姐儿禁不住逗她。 但没想到十姐儿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就将脸转了过去。 “怎么了,十妹妹?”九姐儿一愣,不由又问道。 小姑娘可能意识到失礼了,又转过头来,看着她,摇头,“没事……”不过语气很勉强。 “没事?”九姐儿重复她的话,不过却是问句。 “哎呀,九姐姐……你、你就别问了,真没事……”小姑娘语气有点急,又有点不耐。 九姐儿蹙眉,看她。 “九姐姐,你随便坐,我、我头疼,要躺一会儿。”十姐儿却突然站起身来,就往内室走。 “十妹妹!”九姐儿高声喊住她,然后愣了愣,才在她身后低声问了一句,“是因为我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吧?” 十姐儿那已经初显妙曼的背影就禁不住一僵,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九姐儿,美丽大眼中的泪又再次盈眶。 九姐儿则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轻声一句,“对不起,十妹妹!” 一句话让小姑娘眼中的泪禁不住再次刻落下,哽咽道,“九姐姐,我……我……” “好了,十妹妹,嫁妆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不会再让母亲操心,更不会再带累三房。” 蕙质如她,又怎么看不出这些呢? 如今府里众人纷纷瞩目的自然是她的嫁妆问题—— 三房一筹莫展,蒋氏自然就会去向李太君问计,而李太君不由得就想要再贴补三房,这样的结果就是闹得府上不和。 这份不和自然也冲击到了两个小姑娘,甄氏最是大嘴巴,虽然小十一未必有自己母亲那些心眼,但难免会受影响,说两句偏颇的。 而十姐儿这小性子,自然不吃,吵起来也在情理中…… “可是……可是你一个女孩,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听她这样说,十姐儿立刻皱起一张美丽的小脸。 “放心,十妹妹,办法总会有的!”九姐儿闻言笑笑,语气坚定。 听她这样说,十姐儿便点了点头,然后拉了九姐儿坐下来,几句闲话后,忽然又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下,九姐姐!” 九姐儿惊异,但十姐儿却已经快步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工夫不大,就捧了一个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出来,然后将那匣子递给九姐儿,“九姐姐,这个给你!” 九姐儿一怔,打开,看罢禁不住瞬间明眸含了感动的泪,然后又将那匣子递还回去,“十妹妹,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里面那些玉器首饰件件不凡,她有的认识,都是小姑娘最爱的,去外祖家时偶尔那些有钱的亲戚就会送几件给她,小姑娘便将那些喜欢的、贵重的收藏起来。 如今却拿来要送她,她又敢怎么收? “九姐姐,这就当我给你填的箱奁吧,我是真心送的。”十姐儿却坚持。 “不可以,十妹妹,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又怎么可以夺你所爱!”九姐儿却还是摇了摇头。 “九姐姐,难道你嫌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但没想到小姑娘却恼了。 “这……十妹妹哪里话?我收就是了。”九姐儿只好道。 听她这样说,小姑娘才又笑了…… 从十姐儿屋里出来,走在那抄手游廊里,九姐儿的心情明显的好了许多。 生活确实困难不少,关卡重重,不过她相信一起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是可以战胜的…… “姑娘,不回去吗?”看着她的步子不停的向前,跟在她身后抱着匣子的青桃诧异了。 “不回去,去三夫人哪里。”她转头看了一眼青桃道。 “呃……” 她到了蒋氏那儿的时候,蒋氏刚从延寿堂回来,正坐在屋里休息。 但说是休息,也不得真正的闲,屋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应该是今儿早上出去办事的赶在这个时间回话呢。 “母亲正忙着呢,那我就等会吧!”她向屋里望了一眼,然后对欲引她进屋的翠翘道。 “外面是九姐儿吗?”但冷不防就听蒋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进来吧!”然后那周妈妈就来帮她掀门帘,她也只好进去了。 “来,九姐儿,过来,挨着我坐!”蒋氏脸色确实不太好,但对她并没表现什么,一边热情的招呼她,一边安排周妈妈和翠翘帮她看座上茶。 “母亲,我坐不住,我过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她则赶紧道。 “有件事,什么事?”蒋氏一愣。 “这两天我想出门一趟!” “出门?”蒋氏闻言立刻蹙眉。 “母亲,确实有相当重要的事,不然我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大婚临近,诸事纷乱,但这趟门她必须出。 “有什么事比准备你的嫁妆还重要?”蒋氏却还是不点头。 九姐儿当然不怕她不点头,因为她确实有相当正当的理由—— 如今这个时节,去年舅舅帮她买的那片山林不仅正是花期,还是收获第一批蜡丝的时候。 虽然蜡丝不多,但是却也是一笔收入呀,特别是她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批白蜡熬制好后,作杨皇后当贺礼送边陲国爱美公主的那些油皂的原料。 这样既可以让那些贺礼上档次,也可以……可以多赚国家点钱,好事呀! 有钱好啊,有钱就能解燃眉之急! 果然,蒋氏听完她这理由就高兴了,不只点头应了,还将翠梅派给她当帮手,另外呢,还答应帮她派些可靠的下人过去干活。 看着这个样子的蒋氏,九姐儿只觉得挺逗,竟然就没想到蒋家,要知道去年初秋收蜡花时,明明她只答应将那些蜡花卖给蒋家,可是蒋氏却硬将蒋宇兴弄过去帮忙,弄得人仰马翻的,还不是为了她的那些技术。 之后收了那些白蜡后,觉得那些白蜡质地好,又努力的想说服她将那些山林卖给蒋家,她没应,蒋氏还为这个老大不高兴。 后来蒋家又买了另外的一处山林,当下这蒋氏就去找了徐姨娘,让徐姨娘去说服舅舅帮忙管着山林,唯恐她藏私。 而现在是顾不上了,还是真将她当女儿看待了呢?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兆头…… 事情商量好了,第二天九姐儿就和翠梅带了人去了那山林采摘蜡花,天公作美,几天天气都不错,这让她们的收获工作胜利的完成。 其实这第一期的蜡花是最好的,质地比第二期的更细腻也更纯净,还隐隐有些芳香气息,嗯,作为撑国面的贺礼真是太好不过。 当然这趟出门,她不知收获了这些蜡花,还好好的激励了她那个总是没自信心的表哥徐伟。 这次呢,她并没像上次那样苦口婆心,而是用了一点小计谋,鉴于徐伟表哥那副忠实的迷信性情,她干脆就雇人假扮了一个得道高僧,然后和她这个憨表哥来了一场不期而遇。 “施主今年是大吉年,必能心想事成,节节高升!” 那个冒牌高僧一句话真的比别人一火车的话强,回去她的那表哥就重新鼓起劲头,准备复试,喜怀了舅舅一家。 却不知道这只是她这个表妹的弥天大谎! 她自然并不愧疚,其实说白了,人必须要适时的唯心点,信仰成就一切吗。 一切事情到此都算是办妥了,剩下的就该是谋嫁妆了,她很快的找人去联系了何公公,请求见杨皇后。 谋嫁妆自然也要从谋嫁处开始…… …… ------题外话------ 亲们,别拍我,昨儿晚上我是写了半宿,可是今天竟然停电了,经常生病的惠普又没冲上电,所以华丽丽的没写到大婚,呵呵,昨天我没承诺到大婚呢,嘻嘻。 不过我现在郑重承诺,周六日大婚,各种互动上演,自然还有……还有洞房呢,捂脸,爬走…… 感谢亲sai11和qquser6611149送的钻石,爱你们,也更羞赧,还是写的太少了……   ☆、一一四 婚前(五) “你这孩子,真是个聪慧又尽心的,用这个做原料真是太好了。” 惠安殿里,一身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满头珠翠的杨皇后一边看着九姐儿带来的那用油纸包裹着的一封封虫白蜡,一边颇为满意的道。 “为皇后娘娘分忧,是九姐儿的荣幸!”九姐儿却谦恭的一福身。 “瞧瞧……”听她如此说,杨皇后立刻笑了,“真是个招人爱的,不只脑瓜灵,懂得多,一张小嘴更是如抹了蜜般。” 被一国之母如此夸奖,九姐儿自然赶紧适时地低头,做羞赧状……呃,只有这样,才会更惹人爱怜不是吗? “皇后娘娘,这虫白蜡不只能做蜡做油皂,还能药用呢。”愣了愣,九姐儿又道。 “是吗?” “是的,古书上有对这虫白蜡药用作用的记载止血、生肌、定痛,内服、入丸、散都可以,是一种十分名贵的药材。” “哦,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还是如此的稀罕物。”听完九姐儿的话,杨皇后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那白蜡上。 “确实,市面上买到百八十两银子一封呢。”九姐儿又装作无意的顺势接口道。 “呃,百八十两……”杨皇后听完她这话先是一怔,随后带笑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那小九准备算本宫多少两一封呢?” “皇后娘娘哪里话?小九又怎敢……”九姐儿被她这句话吓到了,身子一矮,就要跪下。 “好了好了……”却被杨皇后一把拉着,“你这孩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较真。” “皇后娘娘明鉴,皇后娘娘待小九恩重如山,别说这区区白蜡的千数银子,就是再,小九再拮据,也……也心甘情愿奉上,分文不取……”九姐儿又赶紧道。 明明是忠心耿耿、发誓明志的话,不知为什么听在耳朵里这么违和,听得杨皇后禁不住瞬间轻蹙眉,目光再次落到九姐儿脸上。 但很明显九姐儿并没感觉,因为此刻的她竟然微微愣神,小脸皱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杨皇后禁不住又微微凝眉,恰逢这时九姐儿抬起头来,自然就对上了杨皇后脸上的不虞。 “皇后娘娘,我……我……”九姐儿立刻满脸惶恐。 “你有心事?”杨皇后问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没有……” “知道吗?本宫其实喜欢的是那些做事干脆利索的人。”杨皇后却又打断了她。 “小九……小九……只是、只是……”九姐儿闻言立刻身子一弯,再次跪下,但却并没像往日一般伶牙俐齿一番,而是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杨皇后一张美丽雍容的脸难看的沉下来,九姐儿才忽然往地上磕了两个头,低声道,“皇后娘娘,小九……小九有个请求,能不能让韩姑娘……做做正室,小九……小九做侧室?” 几句话说的杨皇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娘娘,那个……那个不是小九不尊圣意,实在是……是小九出身低微,唯恐被人指摘,累及圣明……” “住口,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但她的话音未落就被杨皇后怒声打断,“既然你不想做正妃,那哪天在御书房为何那卖弄,你难道想谋得不是这正妃之位。” 她这双厉眼,又怎么看不出这女孩耍的小把戏呢…… “娘娘恕罪……小九那天……那天只是……只是敬慕娘娘,不愿……不愿让娘娘被那蓝妃压一头,所以才良苦用心……” “呵呵……”杨皇后冷笑,“没想到你对本宫还如此有心,但你知不知道,妄论宫闱,离间妃后关系,会治你个什么罪?”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九姐儿大惊,赶紧磕头。 虽然事情到此刻都是她一手主导,可是听了杨皇后口中的那治罪,还是被吓到了。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下辈子都不愿和这皇家人打交道,太特么的凶险…… “哈哈……”看她如此,那杨皇后忽然就又笑了,但这次却笑的并不冷,甚至还有点热,“好了,别做这个样子了,你那点小心思本宫又怎么看不出呢?说吧,你想要本宫借你多少两银子的嫁妆?” 听完这话,九姐儿第一个感受就是这杨皇后……太厉害了,无怪乎是垄断这后宫的女人。 第一个感受过去,第二个感受又来了,怎么是……借?她这么多的白蜡难道就白奉献了吗?这般稳赚不赔,也亏她想得出来…… “怎么,不要本宫借的银子?”她思索间,杨皇后又开口了,“文九,本宫告诉你,不管你要不要,你的那些嫁妆都不能失了面子,因为你身后站的是本宫!” 声音清淡淡的,带着那股慑人气势。 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能磕头谢恩。 哎…… 这一场pk拉锯,也不只是谁算计了谁?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苦哈哈的一笑。 “娘娘,小九……小九还是担心得很,听说这韩京娘既貌美又聪慧,还嫁妆无数,小九……小九……”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就有点僵,这时九姐儿又目光转了转,开始重新找亲近点,而那亲近点自然就是这即将成为侧妃的韩京娘。 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这韩京娘似乎颇不得这杨皇后的心,也不知为什么? “……选你做威远王的正妃并不突兀,谢俊说了,别看这威远王权倾天下,其实这亲事并不好议,为何呢,还不是因为皇帝和权臣之间那点事,功高盖主,那皇帝怎么可能放心这样的一个权臣和另一个权臣联姻,那是要遭猜忌的……” 四姐儿在听说她的赐婚后回来贺喜,后来走的时候曾经悄悄拉了她说话,自然又是她家谢俊那论调。 不过她家谢俊的这些论调确实有道理,她举双手赞成,嗯,这个四姐夫确实又见识。 “只不过谢俊说她想不透为什么这杨皇后假装不懂这姚阁老的心意,其实这姚阁老早就有心这威远王,想将外甥女嫁给他,这姚老的外甥女很合适呀,一是失怙孤女,寄居外祖家,没有那么多的家庭院后;二是这姚阁老一直都站中立,是铁杆的保皇党,按说这杨皇后要是提出为威远王娶这韩京娘,皇帝应该会答应,可是为什么没有呢?” 在充分肯定了她的这个四姐夫谢俊后,九姐儿自然又听了四姐儿转述的这个有见识的四姐夫的另一番话,然后疑惑深深。 但她这个一向善于思考,对于这份疑惑反复想了n多日,终于有所心得,那就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杨皇后对这韩京娘有成见…… “那又如何?她就是再好再出众也是个侧室,要是敢不本分,你尽管拿出正室的威严来,她翻不了天,你不必怕什么,因为什么事本宫都会帮你撑着的。” 果然那杨皇后就开口,先是对她谆谆建议,然后又郑重许诺,刚才那份不快完全被抛脑后了。 “谢娘娘!”九姐儿自然又赶紧跪下,一番叩谢。 又闲话了一阵,九姐儿就以绣嫁妆为由要告辞。 那杨皇后还真的是个果断干脆之人,立刻就让那水灵了拿了一把银票给她,还嘱咐她揣好。 这次九姐儿是真的感动了,这杨皇后虽然心机叵测,杀伐狠辣,眼里不揉沙,但却不失是一个真性情之人。 再次叩谢,她已经是真心的了。 辞别了杨皇后,被水灵领着一路出了惠安殿门,走上甬路,她眼尖的就看见前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粉色身影闪过。 “水灵姐姐,我……我好像弄丢了刚才皇后赏的那支钗,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立刻装出一脸急切地样子。 那水灵也不多话,看她一眼,转身就顺着来路返回。 看着水灵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处,她立刻微微一笑,低头将手心里那只金钗塞进袖子里。 将那金钗塞好后,她又四下看了看,见无可疑,才快走几步,对着那个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孕妇一声唤,“静宁公主,好久不见!” 那个背影自然顿住,然后转过身来,看她。 “公主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了,让太医看过吗?可还康健?”她丝毫不在乎对面那仇视的目光,笑吟吟的道。 “文九姐,”静宁公主的一双美眸眯了起来,“你说什么呢?诅咒我肚里的孩子么?你不想活了?” “公主这是做什么?小九好意问候,你竟然出言不逊,也太失礼仪了吧?”她却丝毫不畏惧,依然笑道。 “你……”静宁公主气的一张美丽的脸不由一阵青红变幻,狠狠地瞪着她,双拳也握紧,很有马上冲过来给她一记耳光的惩罚的势头。 “公主还是莫冲动,”她依然如一棵小青松般笔直挺立,“呵呵,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再几日,我就是威远王妃,也就是你的表嫂了。” “你……你还真是够无耻……”那张青红变幻的美丽脸庞终于被气白了,但那握紧的拳头被如被抽干了力气般,不再紧绷。 她就料定她不敢打,公主是尊贵,可是相比于那威远王,却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杨皇后今天对她的态度里都难得的多了一丝容忍,更何况是这公主。 哎…… 还别说,这靠着大树就是好! 虽然即将面对的那个男人、走入的那个地方、开始的那种生活都是她十分不情愿的,可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身心通畅,嗯,快意恩仇的感觉就是爽。 “无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也就不再和这位闲得发慌没事找事的公主斗气了,脸色一整道,“谁更无耻谁知道,身为天之骄女,却以将设计别人、将别人推入陷阱为乐,还有比这样的人更卑劣无耻的吗?只可惜我因祸得福,呵……”说到后来却又笑了起来。 “你……你少胡说……”这句话相当有效,果然那静宁的脸就变了,但语气中却难掩心虚。 “胡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呵呵……”她却快速地抛下一串冷笑,转身就走。 “文九姐,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将来你一定会倒霉的,京娘一定会将你这个正妃比到无地自容。”可身后那静宁却不放过她,叫嚣着。 听了这句,她却只是唇角轻勾。 对于这难测的将来,她很有点束手无奈,被命运一步步牵着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再怎么,也是明天的事明天的愁,她有一个预感,这恶公主等不到明天就会倒霉。 目光落在那重檐楼阁、绿树红花间,那拥有绝顶工夫的水灵又躲在那片后面呢…… 回到府上,九姐儿立刻去见了蒋氏,将那些银票交给她。 面对着那大把的银票,蒋氏自然呆住了,赶紧问来由。 “皇后给的那些买白蜡的钱!” “呃……” “其实这些钱应该归母亲,工人是母亲找的,帮手也是母亲派过去的,第二批白蜡的钱小九再拿。” “我的儿……” 蒋氏闻言先是久久看着她,然后又眼圈泛红的一把将她抱住。 嫁妆解决了的事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全府,李太君又起了床,没有了利益冲突,众人之间自然又恢复了空前和谐。 十姐儿和小十一又和好了,但是小十一却不好意思来给她送添箱,只让十姐儿捎来。 加了愧疚的一份,自然很是厚重。 她又怎么能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计较,立刻使钱给厨房安排了请客,最终还是将那小姑娘请来了,一番相见,自然释了前嫌,她再说两句感性的,最后惹得那小姑娘泪水涟涟的抱着她喊“好姐姐”呢。 ——宽厚永远要比针锋相对能收容忍心! 在这一派升平之下,她又在青杏的陪同下去了徐姨娘处。 其实那徐姨娘已经让徐姑姑找了她多次,但她却一直没过去,两点原因,一是她忙着谋嫁妆,二是她最不愿让这位亲娘跟着她担心,她最怕看见她的泪,因为那些泪最真实最珍贵。 看着徐姨娘给她做的那一双双精致的蝴蝶绣鞋,还有那倾所有为她打的一对金簪,她感动的泪禁不住难抑的落下。 别人给的都是一部分,只是她的这个亲娘是全部,她又怎么能不哭? 以致于回来的路上的她的心情都难以平复,知道遇见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走进的邹氏,她的那份心情才收敛。 斗争又来了,不过她相信自己必胜…… …… ------题外话------ 呵呵……   ☆、大婚——(上) “大伯母,有事吗?”看着那挡住去路的邹氏,九姐儿笑吟吟的问道。 “很得意吗,九姐儿?”邹氏也笑,但是笑容里却满是讽刺。 “那是自然,嫁得高门,马上就做王妃了,又怎么能不得意,要知道文家的姑娘可是还没人能做王妃呢。”面对这些讽刺,她要做的就是将其变成升级变成愤怒。 果然邹氏脸上的笑意就挂不住了,唇角鄙夷的勾起,冷冷的道,“目光短浅的三存货,还是别得意太早了,小心,爬的高摔得疼。” “呵……就像大伯母您一样吗?”九姐儿却不仅不恼,反而又笑道。 “你……”邹氏禁不住瞬间老脸铁青。 “大伯母,小九忙,就不陪您老在这里咾闲话了,告辞!” 本来九姐儿想好好的气气邹氏,以报当初她三番几次的算计之仇,不过这会儿看着那模样,却觉得很没劲。 一家之人,总是这样相斗想伤,真心没意思! 但很明显邹氏却不这样想—— “文九,我告诉你,你别觉得自己就这样就跃了龙门,以后的难堪等着你呢,背不住你也就会像四姐儿那般三天两头就被人休回家了,呵呵……”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邹氏的冷笑声。 九姐儿再次站住了,转身看向邹氏这个颇有几分丧心病狂的女人,“大伯母,我还年轻,被人休回家倒也没什么,还可以像四姐姐一样再嫁,但您就不行了,这个年纪了要是再被大伯父休了,以后的老景不知有多么颓唐呢,所以呢,奉劝你还是积点德行,以免坏心眼长多了,天不佑了,真就遭了报应!” 一席话,从头到尾都是语气淡淡的、声音清凌凌的,但也正因如此,让这话更解气。 而且专拣敏感性话题,更让这话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正月里,府里大房发上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厌了邹氏这个发妻之后,宁平侯文崇江便经常往五姨娘屋里去,所以五姨娘在生了一个女儿后又怀了身子,这让文崇江对她更加宠爱。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邹氏又怎么能忍受,特别是那文崇江还对她冷落,那第五小妾也随着她的失势渐渐不如以前那般对她巴结奉承,于是邹氏火了,略施手段,那小妾肚里的孩子就成了血水。 但没想到的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不仅没像以前那样被大而化之,威慑了众人,反而被文崇江揪住,好一顿折腾,邹氏身边的一众心腹下人被打被卖,损失大部分。 那作威作福惯了的邹氏,一向都是这样对待别人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轮到自己,又怎么忍受得了,终于爆发了,和文崇江吵起来。 “我要休妻,休了你这个恶毒又心狠的妇人!”盛怒之下,那文崇江终于喊出了这句话,让府中众人惊呆了、然后笑抽了。 呃…… 当然,综合原因,最后这妻没休成,不然邹氏也不会站这儿了。 但这对于邹氏这样的一个多年的主母来说,这不是奇耻大辱又是什么? 如今这最不开的一壶又被这般提出来,邹氏自然羞怒至极,以致于被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指着九姐儿的手指都是颤的,“你……你……” 九姐儿却懒得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跟着青杏走远,剩下那邹氏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起来。 “太太,别气别气……”那站在一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庄妈妈赶紧过来扶住主子,劝慰道。 “这个……这个小贱人,我……我又怎么会不气……”邹氏脸色狰狞,咬牙切齿,“难道前两日我没跟你念叨大姐来信的是吗?靖儿竟然非心心念念的要娶这小贱人,他们不同意,给他定了江东王的女儿,他竟然偷偷跑上门亲自去和人家姑娘说了退亲,可一转眼这小贱人不知怎么就又勾上了这威远王,靖儿听说了这事,已经不吃不喝的将自己锁在屋里好多天了……” “哼,如今这小贱人是春风得意了,可是我的那傻外甥那样,六姐儿又嫁了个那样的一个穷书生,我又怎么会不气,都是这小妖精害的,不然六姐儿和靖儿早就成了让人羡慕的一对了。” 邹氏恨恨地说着,庄妈妈却只是听着不说话。 六姐儿的事似乎不关这九姐儿吧,而表少爷哪儿起端不也是因为议亲时说要将这九姐儿做陪嫁妾室才起的心思吗? 她的主子这样说这九姐儿真的偏颇了,可是她作为一个奴才她自然不能反驳,所以也只能沉默以对……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这小贱人太得意!”庄妈妈这段想着,那端的邹氏已经一脸阴沉的道。 庄妈妈一怔。 “你还记得那桂花酿的是吗?”邹氏却已经看向她。 “当然!”庄妈妈赶紧点头,“难道太太……你,你要……可是眼下这事要真抖出去,那老太君能放过您?还有……还有侯爷哪儿……” 正月里文崇江发的那通火将庄妈妈吓到了,唯恐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被打板子弄到庄子上。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涉险,你只需……只需将这些话漏出去,呵呵,我让这小贱人还没进婆家就被人嫌,生不出孩子,看她还得意不……” 但邹氏这话没未说完,就听身后清脆的一声,“姑母……” 两人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着苏绣月华锦衫的少女站在身后,美丽的小脸上一片肃然。 “哦……珍儿呀,你……你不是在厨房吗?对了,那药粥熬好了?”被自己愈来愈依仗的侄女窥到了阴谋,邹氏脸上自然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姑母,”但没想到邹珍儿却不吃这套,美目依然紧盯着邹氏,“我劝您还是不要再多生枝节,九表妹嫁得好不只是府上的荣耀,对姑丈的仕途、月表哥的前途都大有助益,您千万别糊涂呀。” 邹氏一愣,目光复杂的闪了闪,然后开始装无辜,“你说什么呢,珍儿?什么多生枝节……” “姑母!”但没想到这个一向萌软性子的邹珍儿却异常坚持,“您刚才和庄妈妈的话我已经听进耳里,但是我这番却不是为了九表妹,而是为了姑母您,您怎么也不想想,您这番作为能瞒得过六表姐,但又怎能瞒得过三表姐,如今三表姐在府上常来常往,一旦被她知道了,以三表姐那样的性子,能不追究吗?” 明显,邹珍儿的话相当有效,听了这些,邹氏的脸就止不住一阵变幻,当然最后这阴谋宣告破产。 “哼,这帮女儿们,也不知怎么竟然都向着那小贱人,也不知那小贱人都给她们灌了什么*汤,没天理呀……” 阴谋诡计没进行成,邹氏就如同便秘一般,不舒坦至极,黑着一张脸不停的跟庄妈妈怨骂着。 “太太,您又何必心急,到时九姑娘生不出孩子您不就又可以看笑话了吗?” 那庄妈妈很怕邹氏又心思一动又出幺蛾子,赶紧变着法的宽慰。 无他,这个时候,她可不想被推出去,惹出事来,还不是她受着…… “这倒也是!”但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又让那邹氏高兴了起来,阴恻恻的笑着,“我就坐等着,等着那小贱人以后倒霉,呵呵……” “……” …… 就在邹氏高兴的时候,她恨得那个人也在高兴—— “……徐姑姑,这是真的吗?表哥竟然……竟然考得这么好?”九姐儿满眼惊喜的看着那同样一脸喜气的徐姑姑。 “千真万确,大舅爷和舅夫人都高兴坏了,专门杀了一头猪准备明儿摆宴席请乡亲们喝酒呢。” “哦,是吗?”九姐儿禁不住笑了。 人是精神产物,看来这句话说的真没错! 这样她的这个表哥该有资格参加秋后的恩试了吧?也不知道在这精神支柱的支撑下,她的这个表哥能走多远?好期待…… 但只靠精神是不行的,所以她又让徐姑姑带信给舅舅,嘱托表哥徐伟好好读书。 “姑娘,您忙,我也就不多坐了,姨娘那里还有事。”又闲话了几句,那徐姑姑就回去了。 送走了徐姑姑以后,翠梅就过来了,九姐儿就开始和她一起看账本,研究铺子里的事。 蒋氏看她贴身的丫头少,所以就将翠梅翠翘都给了她做陪嫁,以便将来她在杨府好行事。 这又让九姐儿对自己的这个嫡母感激了一把,因为这两个丫头确实都是百里挑一的—— 翠梅性子沉静,虽然长相不是多出众,但好在能写会算有能力;而翠翘虽然心思过于灵活了点,但是生的美貌且机灵,再加上又能言善道,走外场绝对是最佳的。 她目前最需要的自然就是这两种人才—— 帮她管理着那一大笔丰厚的嫁妆,帮她在那个未知的府邸中开拓出一片天。 当然青杏和青桃也不错:青杏自不必说,一直是最懂她也最与她贴心的;而青桃虽然毛躁了点,但却是个最忠心护主的…… “姑娘,几位出嫁的姑娘今日都回门了,此刻在老太君哪儿,说一会儿过来帮您添箱呢。”这时青桃却匆匆推门进来,对她秉道。 “哦……”她点头。 “姑娘,今儿就到这里吧,三夫人哪里还有点交代,我先回去了。”翠梅一向最有眼力见,听了这些,立刻站起来告辞。 “嗯,好吧!”她点头。 送走翠梅后,她便吩咐青杏青桃准备了一大堆吃食,烧好了水,等待着几个姐妹。 随着婚期的临近,她们相聚的机会自然不多,自然珍惜! 工夫不大,几个姐妹就相偕而来,一众人相聚,自然分外亲密。 但亲密归亲密,众人却不敢闹腾,因为这里有个总是一本正经的三姐儿。有这位姐姐坐镇,那个又敢造次。 好在这位姐姐总是很忙,在给九姐儿留下了一对足金的手镯,还有一大堆婚后箴言以后就匆匆走了。 三姐儿刚走,六姐儿就发出了一声轻松地喟叹,惹得一众姐妹都笑了。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也赶紧着,好回去!”四姐儿则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套别致的珍珠头面。 “好美!”众人看了立刻赞叹 “四姐姐真偏心,给我的那套可没这么好。”六姐儿又开始吐槽。 “你给四姐姐的不也没今儿拿来的好吗?”四姐儿没开口,那总是默默地八姐儿却已经反驳她。 “文八姐!”六姐儿被弄了个大红脸。 “呵呵……”四姐儿则在一边笑。 “不理你们俩了,我和九妹妹好!”二比一,六姐儿自动败阵,找九姐儿做同盟。 “好了,快点吧!”四姐儿又笑着催促。 “四姐姐很急吗?”九姐儿笑问她。 “四姐姐当然急,一会儿四姐夫就会过来接她呢,四姐夫出去公干今儿回来,看不见爱妻怎么行?”六姐儿听了立刻调笑。 四姐儿立刻羞红了脸,扑过来掐六姐儿,六姐儿则赶紧躲到九姐儿身后……瞬间屋子里满满充斥的都是欢声笑语。 “前日出门我看见袁世欢了……”闹了一会儿,四姐儿就坐了下来,突然道。 “呃……” “他应该过的并不好,后来他的那个武将叔叔做主又给他求娶了镖旗将军的女儿,那女人是个极其泼辣的,过门第三天就将他的那个姓叶的小妾买了。” “啊……”八姐儿、九姐儿禁不住瞬间瞪大了眼。 “真痛快,这就是下场,四姐姐你说是不是?”八姐儿则笑着看向四姐儿。 四姐儿笑,目光落在那被阳光照耀的红格子窗棂上,“有什么是不是的,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说着又转眸看向几姐妹,语气幽幽的道,“现在想起去年那些日子,真像前尘往事。” “前尘往事?”几人一怔,然后六姐儿点头,低声重复,“嗯,确实,前程往事!” 几人瞬间都沉默了。 六姐儿忽然转眸看向九姐儿,似乎想说什么。 九姐儿回望她,但她又错开目光,什么都不说了。 后来几姐妹看天色不早,也就没再多呆,六姐儿和八姐儿也都将贺礼拿了出来:六姐儿是几件上好的貂皮,而八姐儿则是两幅字画。 看得出,都是很尽心的,特别是八姐儿那字画,一看就是真迹,自然价值不菲。 又坐了一会,几人就告辞了。 但是工夫不大,六姐儿又折了回来。 “舍不得我吗,六姐姐?”九姐儿笑着打趣她。 六姐儿不说话,只是示意她屏退身边众人,然后才看着她开口,“九妹妹,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说的话对不起表哥……” 表哥?欧阳靖!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再次将六姐儿送走,站在窗前,九姐儿的心潮久久没法平静。 真想不到,那欧阳靖竟然如此痴情,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先是独自去退了江东王的那份亲,在听说她赐婚的事后更是不吃不喝将自己锁在房里? 想想,她又何德何能?她和他的那些过往也不甚愉快,他却将一腔痴情与她,也许他只是爱上了这种叛逆与反抗吧?毕竟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点遗憾也慢慢释怀。 只是没想到当天夜里,她却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冬夜里、残雪中,高大的少年跨在窗上,对她一脸认真地道,“等我……” 醒来后,擦去腮边那冰冷的泪滴,她却再也难以入眠,一直到天亮…… 不管九姐儿多么怕那个日子,可是那个日子还是悄悄临近,在经过翻天的几日忙碌之后,那个日子终于如期而来。 四月十八的头天晚上,作为新嫁娘的九姐儿当然没机会安睡,因为那些长辈如车轮战般的上阵,先是李太君,后来是她那个便宜老爹,接着是大伯父文崇江,最后三夫人蒋氏,那滔滔不绝的嘱咐几乎将她湮没了。 在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要生茧之时,这些耳提面命总算才告一段落,但是周妈妈又将三夫人和李太君给她的那四家陪房喊过来要她给他们立规矩。 陪房中的两户是李太君给的,一家姓方,估计应该和方妈妈有些关系,专门为她管李太君给她的那农庄;还有一家是文府家生子,大总管文三的弟弟文小六,帮她管着李太君以府上公众名义给她的另一处庄子。 而三夫人给她的其中一户姓蒋,蒋家的家生子,是帮打理她给她的那家绸缎铺子的;再有一户则是三房外院的管事,姓周,是周妈妈的堂弟一家,是专门负责她在杨府的鞍前马后的。 分工很细致很妥帖,这些人看上去也都是老实可靠的人。 唯一的一点就是有这些人在,估计她真的就在文家长辈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了。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计较这个,青杏这丫头就来叫她,非让她休息休息,说明日子时就要起呢。 她拗不过这这姑娘,只好去休息,但开始怎么都睡不着,后来朦朦胧胧睡着的时候,青杏就又叫她起床。 她迷迷糊糊地救起来了,然后开脸,梳妆,着红衣……出嫁的时刻到了! …… ------题外话------ 网站在扫黄,力度很大,所以……亲们懂得,清水了这么多日子还是继续清水下去吧,不过……嘻嘻,各位可以给我留邮箱!   ☆、一一六 大婚(中) “九姐姐今儿真好看……”十姐儿坐在一边,看着那由全福夫人和丫头装扮完毕的九姐儿,赞叹道。 “是啊是啊,我都不认识九姐姐了呢。”小十一也附和着。 只可惜却说了实话…… 看着镜中那个脸儿雪白、红唇艳红、黛眉深黑、裹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九姐儿只觉得满满都是陌生感。 这真的不像她,只是一个盛装的古代新嫁娘而已,万万千千中的一个……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的,天都亮了,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可就要来了。”蒋氏上前来,将两个挤到跟前来看热闹的女孩推开。 “让九姐儿再用些吃食吧,不然这一天还长着呢。”早早就过来帮忙的苗氏建议道。 蒋氏听了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安排周妈妈去了厨房。 工夫不大,就有下人端了七八个碗碟进来,很丰盛:各种小菜点心,还有灌汤小笼包,粥汤之类的。 这里有新娘子一天不进食的习俗。 看着那些吃食,九姐儿只觉得心头*辣的,有一种暖心的感觉。 她快速的用了点,看那个百合马蹄羹熬得着实不错,就要让青杏给她盛。 “傻丫头,少喝这个,多用些点心。”却被那刚刚进门的萧氏看在眼里,那萧氏立刻对她笑道。 她一怔,随即明白,萧氏这提议确实有道理—— 汤喝多了,关键时刻想去厕所,那就不妙了。 她立刻也回了萧氏一个笑脸,然后让青杏将那金丝卷给她拿些过来。 “还好吧?”萧氏在她身边的坐下,轻声问道。 “嗯!”她点点头,目光落在萧氏那不太明显的肚子上,反问一句,“嫂嫂呢?” “嗯!”萧氏也点点头。 “别太累,安胎要紧!”沉默的看了一眼那萧氏,九姐儿终于还是低声一句。 萧氏一愣,目光对上九姐儿眼中的关切,再次点了点头,“放心,九妹妹,我心里有数!” 九姐儿没说什么,也再次点头。 她的这个嫂嫂不容易! 因为怀相不好的缘故,李太君让苗氏又将萧氏身上担的事物接了过去,原本以为她会好好安胎。 但谁知卸了那个担子却又挑上了另外一个担子,那就是做三少爷文景金的陪读。 苗氏的儿子文景金当时决定读书也是被妻子的责任心刺激的,自然这刺激不能长久,也就是一月功夫,这文景金就故态复萌,在家里坐不住了。 这时,萧氏这个贤妻又想了两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和丈夫一起读书,白天研究探讨、晚上红袖添香。 其实这办法挺绝,面对着被孕吐折磨消瘦的日渐消瘦的爱妻……呃,当然是爱妻,现在文景金不仅不再嫌弃自己这个脸蛋微麻的妻子,反而将其当成至宝,连那些通房侍妾都冷了呢。 爱妻的鼓舞和支持最终又让文景日塌下心来,开始用功,但却苦了萧氏…… “以色侍夫终不能长久,但没有常新颜色也是不行的,特别是燕尔新婚时!”思索间,那萧氏忽然看了一眼一边那喧闹的众人,然后附近她的耳朵道。 呃…… 她一怔。 萧氏却已经看了她浅菀而笑,边笑着,边优雅的拂了拂自己头上发髻中那串晶莹剔透的珠花。 娇媚?! 看着这样的萧氏,她的头脑中忽然就跳出这样一个词。 瞬间她忽然懂了,其实她的这个堂嫂降服她那个草包堂哥的利器也不只是贤惠吧。 虽然脸蛋微麻,可是这萧氏身姿却是好的,再加上那时不时刻意显露的风情,她的那个草包堂哥又怎么能逃得出手掌心。 难道自己也要这样?耍尽手段,只为争宠。 忽然就又想起了那不苟言笑的杨国丰,九姐儿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犯冷…… 正吃着东西呢,就听外面一阵孩童闹声,却原来是那冯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九姐儿自然没时间再多想,开始和众人逗弄那两个孩子,屋里瞬间又是欢笑声一片。 接着甄氏又带着几个本家媳妇过来,那全福夫人又让人帮着九姐儿重新上过唇红,忙碌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老太君过来了……”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高声道。 听了这一声,众人脸上立刻又纷纷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这殊荣可是只有三姐儿享受过。 很快李太君就已经在方妈妈和翠屏的搀扶下进了屋,众人赶紧站了起来,蒋氏安排九姐儿给李太君郑重的磕了头。 李太君则拉了九姐儿的手一番感慨、一番嘱咐。 坐了一会儿工夫,外面的日头已经上来,宾客们就陆续到了,李太君也就回了延寿堂。 蒋氏、苗氏、甄氏等众位太太便出去招呼宾客,而三姐儿、四姐儿、六姐儿、八姐儿也都到了,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工夫不大,就有丫鬟来请众姐妹,因为外面开席了。 几姐妹出去坐席,转瞬间屋子里就只剩了九姐儿和几个贴身丫鬟。 隔窗看着外面春光中,九姐儿只觉得茫然,有种前世今生、不知身在何处的不真实感。 恍惚中,好像还处在那钢筋水泥铸就的都市里,听着汽车的鸣笛,在那熟悉的大街小巷里穿梭…… 这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呀? “姑娘,您再歇会吧。” 但很快,青杏的声音就提醒了她,这一切都是现实。 她一怔,回神,然后再青杏的服侍下歪在床上,心头禁不住有浓浓的失望涌上。 她闭上眼,紧握双手,以此来默默地平复自己的心情,给自己力量。 面对着全然不知的未来,她确实是有点儿怕了……嗯,很怕…… 但时间却并不因为她的害怕就停滞不前,相反,似乎过得更快了,她只觉得自己刚刚歪了一会儿,外面就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应该是杨家迎亲的队伍来了吧! 果然,很快就有丫头来报,说威远王已经到了,并且顺利的进了大门,现在去了延寿堂给给李太君敬茶。 九姐儿的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这一刻还是要来了吗…… “十姐姐,你说二哥哥三哥哥他们是不是被威远……不,现在应该叫九姐夫吓住了,怎么这么两下就放行了,没意思,着实没意思呢。” “哥哥们被吓住了……难道你不怕吗?你没见跟在威……九姐夫身后的那几人吗,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有一个叫什么荣岩的总兵脸上还有刀疤呢……” 这时小十一和十姐儿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外面的情况。 屋里的几个丫头听了,自然就来了兴致,围上了几人。 小十一也没架子,立刻开始又对屋里众人将刚才所见复述一遍,“……丧气死了,最后也就是六弟和宝哥这两人截了几个红包……” “好了好了,就别卖弄嘴皮了,快点打点你九姐姐起行吧!”正说着,甄氏急匆匆的进来,呵斥她。 小十一便住了嘴,和十姐儿一起凑到九姐儿跟前,帮九姐儿盖上盖头。 当那艳红盖头遮下来的刹那,九姐儿只觉得整个世界一黑。 “吉时已到!” 随着这样的一声,然后文景水进屋来,背她上轿。 终于到了阳光下,却依然看不清任何东西,周围那被阳光照射的红彤彤更是让她感到头晕目眩的难受。 她被动的努力睁大眼,试图从那布帛的缝隙中捕捉那丝丝的光线,但渐渐眼睛就发了涩,眼泪终于慢慢滑下…… 在司仪官的唱诺声,她在轿子坐定,然后那轿帘放下来,她整个人再次浸入黑暗中。 在视觉被阻隔的时刻,听觉却分外明锐起来,以致于她能清晰的听见那夹杂在一片嘈杂中的一组简短对话声—— “王爷?”语带征询。 “嗯!”低沉的一声,却满带命令。 杨国丰?!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但就在这时,那喧天的锣鼓声忽然响起,然后那那轿子一晃,被抬起来。 终于还是要离开了吗? 九姐儿的泪水禁不住再次落下,到底还是要离开了,离开这个留下她无数欢笑和泪水的地方,离开这个她步步经营筹谋的地方、离开这个努力奋斗的地方…… 即使明知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还是留恋的回过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下一处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 从文家到杨家虽然要穿过几条街,但其实路程并不远,所以工夫不大,那轿子就停了下来,然后有更加响亮的锣鼓声夹杂着鞭炮声响起。 轿帘被掀开了,喜娘扶了九姐儿下轿,在某处站定,司仪官的唱诺声再次响起,“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洞房…… 听闻这两个字,九姐儿那因为这一路颠簸反而慢慢平复一些的心再次被掀乱,很乱……以致于她在看过某个门槛时差一点就摔一跤,幸亏一声大手适宜的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然后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一如刚才般低沉、清冷、淡定,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九姐儿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有什么可慌的呢? 四姐儿不是早早就告诉她了吗?这大越朝的圣上赐婚也并没不许和离的规定…… 眼前女孩那娇小瘦嫩身影的瞬间挺直让杨国丰一愣,转眸看向她的脸,却只见一片红艳艳。 他禁不住蹙蹙眉,然后再次握紧了手中那红菱,阔步向前。 坐到新房的婚床上时,九姐儿已经十分冷静了。 有人在笑着催促杨国丰掀盖头,杨国丰也不说话,银色的秤杆轻轻一动,那盖头就无声的落下。 九姐儿的脸露了出来。 无数双目光立刻落在她的脸上。 “新娘子真标致!” “是啊是啊……” 赞叹声响了起来。 在这赞叹声中,九姐儿自然低眉垂眸的一番羞涩,将一个新嫁娘应该的模样做足。 必须这样,因为这个全新的地方,她所要面对的可不止这面瘫王爷一个,婆母、妯娌、小妾……这些人中不只已经有多少人在她到来之前,已经摩拳擦掌。 呃,那个她是不是也患了被迫害妄想症…… 她这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端的杨国丰却却不停地打量着她。 看似娇柔腼腆,但其实却不定在想些什么,这个女孩……不,现在要说是他的这个小妻子了,可不如表面上这般简单柔顺…… “王爷,荣总兵他们说……说让奴才来请您……”就在这时,一个才梳总角的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怯怯的向杨国丰道。 杨国丰一愣,蹙眉。 九姐儿的目光也随着众人落到男人脸上,禁不住在心里撇嘴。 她发现这人忒爱蹙眉,大事小事,只要是不满意的,都这样……呃,但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就一怔,难道……难道请他出去也让他不满意吗? 啊…… 她忽然明白那小厮怯怯的原因,还有众人那目光的含义了,这个男人这刻似乎真的不应该留在这儿了。 可是他为什么留在这儿,对她很感兴趣吗? 她不由得再次望向杨国丰,只不过杨国丰却不给她审视的机会,转身和一边一个穿肉桂粉挑绣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褂的女人交代了两句,然后出去了。 那女人她认识,正是那杨三夫人,蒋氏大嫂的本家侄女小严氏。 “四叔出去招呼客人了,弟妹莫拘束!”那受杨国丰所托的小严氏则对她笑道。 她赶紧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 那小严氏对她这番做派似乎十分满意,笑容里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热情,为她指引着屋子的众人。 几个本家嫂嫂和婶婶,还又几人,因为人太多,她又不敢太放开看人家,所以听了半天,也记不住几个。 不过有这些人说说话,确实解了她不少尴尬,她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但功夫不大,前面就有人来喊这小严氏,这小严氏出去招待客人了,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也都慢慢散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灯掌了上来。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了两个伺候着她和杨国丰喝交杯酒的全福夫人,还有两个喜娘,再就是她的丫鬟和杨国丰这里的丫鬟。 翠翘是个精俐的,掏出红包偷偷塞给那两个喜娘,那两个喜娘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又坐了片刻,就在九姐儿觉得自己又累又乏的都萌生了睡意之时,那个叫巧蓝的丫鬟道,“王爷回来了……” …… ------题外话------ 亲们,你们的带数字评论不是偶删的,被吞了! 还有一点就是偶今天写了不少,但只发这四千,不是别的,网站在扫黄,力度很大,那不该发我就先琢磨琢磨。 那个留下邮箱号也不要急,等我写好,但是有个不情之请,只感谢正版读者,那个看盗版的请不要来扰。 …… 章节名错了   ☆、一一六 大婚(下) “王爷回来了……” 这不高的一声却让九姐儿心禁不住一提,手心里也微微渗出汗意来。 她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这刻人走得差不多了,天也黑了,接下来……当然是该交杯酒了,不见那两个全福夫人还等着吗? 可是喝过交杯酒以后呢,是不是……是不是就该洞房了…… 洞房……洞房……洞房…… “王妃,请了!”但这时那全福夫人的一声轻唤将她拉回现实。 她一怔,转眸,才发现桌上菜肴已经摆好,旁边还置了一壶酒和两只红釉双喜酒盅。 看着那些香喷喷的饭菜,她不由得猛咽口水。 嗯,恶了,确实,从早上就吃了那么多,熬到这会儿早就前心贴后心,她可是一向不禁饿的。 对食物的渴望多少冲淡了她的紧张,所以这交杯酒倒也喝的沉稳。 喝完交杯酒后,那翠翘又拿了两个红包打发了那全福夫人,而杨国丰也转身去了另一处房间里换衣清洗,杨家的几个丫鬟去伺候。 当屋子里只剩下她的几个丫头之后,九姐儿禁不住长出一口去气,赶紧吩咐几人打水洗了脸,然后快速的坐到了桌子前让青杏给她盛饭。 “姑娘,还是……还是等一等王爷吧。”但是翠翘却觉得不妥,轻声建议。 青杏虽然心疼她,但听了翠翘的话也禁不住点头,“是啊,姑娘……” 九姐儿听了两丫头的话,只觉得委屈,很委屈,想哭,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她时时刻刻都做着最坏的打算,可是实际上,却真的不愿走到那最坏的地步,因为那样面对的可能又将会是一番天翻地覆。 不是勇气不够,而是力量不够…… 饥肠辘辘的她坐在桌子前,强忍着满腔的馋意,等着杨国丰,她忽然有一个没来由的感觉,自己很像一只小狗,一只可怜巴巴地小狗…… 杨国丰清洗完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某个自卑自怜为小狗的小女人静静坐在桌前的情境—— 她脸上那层厚厚的香粉已经尽数洗去,白皙清丽的小脸干净清透,一双大眼澄澈而略带湿润,坐在烛光下,整个人看上去是那样青嫩、安静、乖巧…… 终究还只是一个女孩子吧! 他那张坚毅清冷的脸不由微微缓和。 看见杨国丰出来,九姐儿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跳起来,有点僵硬的向她福身轻施一礼。 既然注定要在一个屋檐下混,而且这个人还注定是她的天,那么她也只有尽力修好关系了。 她的举动让杨国丰脸上闪过一丝满意,对她点点头。 “我早外面已经用过了,你自己用些吧。”杨国丰的目光穿过九姐儿,落在她身边桌上的食物上。 九姐儿禁不住心头一喜,看向他。 杨国丰又对她点点头,然后盯了她片刻后又道,“外面还有几个兄弟没走,我去招呼他们,你要是等不及就先睡吧。” 这一句,自然更让九姐儿狂喜。 什么意思,是不是…… 杨国丰当然没有解答她的疑问,因为他已经转身出去。 九姐儿只觉得心头陡然一松。 “姑娘,快吃吧!”这时青杏已经麻利的盛了饭递了过来。 吃过饭后,几个丫头又帮她将头上的珠钗发饰摘了,换了轻薄的寝衣,坐在那一片红色的婚床上,九姐儿立刻贪睡的闭着眼,任翠翘怎么叫她都只是嘟嘟囔囔的,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好了,刚才姑爷不是说了吗,姑娘可以先睡。”青杏便道。 “可是……”翠翘看了床上那已经启动了睡觉模式的九姐儿,还想说什么。 “走吧,出去吧……”青杏也看了一眼床上的自家姑娘,然后低声道,“姑娘今儿……今儿累了……” 翠翘一愣,看她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她转身出去了。 只不过两个丫头却不知道就在房门关好的一瞬,床上的人儿豁然睁开眼,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狡黠而笑。 她自然是没法要求这几个丫头也和她站在某个统一战线,所以也只能这样。 不只是翠翘,其实包括青杏青桃在内,此刻都应该抱着一种心情,那就是希望她得宠吧。 可是得宠吗,她真心觉得困难,因为她连这为人妇的第一关都有点……有点难以作为…… 生育繁衍,正常需求;再说感性点儿就是身心交融,鱼水之欢。 人之常情与长伦吧! 但问题是……问题是和这样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无一点儿感觉的陌生人,而且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 接受无能啊…… 但稍后她又禁不住暗暗嗤笑自己,早干什么去了,议亲早就开始了,又不是今日才知道的,哎,矫情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由涌起浓浓的沮丧,四月的天气居然就觉得冷,用那崭新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紧紧拥了自己,才觉得稍稍暖和。 时间一分一面的流逝,外面的喧哗也淡去许多,但杨国丰却始终都没回来。 九姐儿的心渐渐地完全放松下来,这个男人应该也不愿意吧……只是不知道他是不将对她看不到眼里,还是别的……呃,这个她就不管了,他最好……最好永远都不愿意。 心放松下来,人也真的就困了,慢慢的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转朱阁,低绮户,渐渐地,已月至中天,这时屋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当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床上那紧紧团着被子安睡的人儿身上时,男人的步子禁不住犹豫的顿住。 但低头见,他的目光忽然就落在床边那双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绣鞋上,男人的目光在那双精致而小巧的水红色蝴蝶绣鞋上停驻了很久,终于再次坚定的举步向前…… 九姐儿是被一阵骚扰弄醒的,睁开眼后首先对上的就是一张放大的脸,嗯……那张脸确实很俊,悬在上面,映着灯光,棱角柔和化,如果不是在此时,她想她肯定会怦然心动。 “你、你干什么……”但却偏偏是在此时,所以她不仅没心动,反而惊叫起来。 杨国丰停了动作,却并未松开对她的钳制,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然后淡淡的反问,“你说呢?” 九姐儿一愣,瞪大一双明眸看着他。 杨国丰和她对视片刻,便轻轻的移开,落在她的身下的白绸布上。 九姐儿只觉得力气瞬间抽光,把眼一闭,也就任他了…… 既然早晚也逃不开,那么就算了吧! 天翻地覆中,忽然就想起前世看的那些小说,不是可以将……将血迹滴在上面吗? 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没这个打算?真是……混蛋死了…… 果然这个女孩最怕这个,看着身下那柔顺娇弱的女孩,杨国丰薄薄的唇角难得的勾起一丝笑。 恐怕早就做好了在这王府里筹谋的打算了吧,又怎么能不能不要他的支持? 不过看着那张微微皱起的清秀小脸,他最终还是尽量将动作放的轻柔再轻柔…… …… “姑娘,姑娘……” 迷迷糊糊中,九姐儿睁开眼,就对上青杏那张担忧的脸。 “喊什么,我死不了。” 浑身难受的紧,她没来由的就没好气。 青杏被她弄得一怔。 “去备水吧,我要沐浴。”看了青杏一眼,她的语调终于缓和了下来。 “水已经备好了,是……是王爷交代的。”青杏语气小心的道。 她一听这句,脸又一沉,吓得小姑娘目光都是怯怯的。 九姐儿没心情顾忌她的情绪,让她扶她起来,泡进浴桶里,直到泡了很长时间才觉得身体好些了。 沐浴完毕后,青杏就帮她梳妆,然后换上大红色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和散花如意云烟裙。 “王妃,王爷请您出去用膳!”这时那巧蓝走进来,恭敬的对她道。 她眉眼不动,点点头。 屋里很压抑,巧蓝不敢多看,赶紧低着头出去了。 “姑娘……”紧接着,门帘再次被掀起,翠翘走了进来,看了看她,然后低声道,“姨娘们都在外面伺候着,只等您用完膳向您敬茶呢。” 她一愣,闭闭眼,终于还是任青杏扶着她出去了。 到了外面,就见一个生得白净喜庆的婆子正在和杨国丰说话,见她出来,那个婆子立刻过来,对她深施一礼,“见过王妃!” “这是罗妈妈,母亲身边。”她正愣怔着,那坐在桌前的杨国丰已经开口了。 “罗妈妈好!”她立刻作势向她还礼。 “哎呦,王妃,使不得,这样会折杀老奴了。”那罗妈妈赶紧拉住她,脸上的笑容也堆了起来。 “王妃,您们用膳,老奴先回老夫人那里伺候着了。”那罗妈妈又道,然后再次向她施过礼后走了。 看着那罗妈妈转在怀里那个红漆匣子,九姐儿的脸禁不住再次涨红。 “吃吧!”冷不防,一只大手将一碗蛋碎米粥推了过来。 她一愣,目光便落在那张脸上。 那张脸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两人昨晚上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而带上一丝多余的神情。 九姐儿暗暗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垂下头喝粥。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这时那杨国丰就对那站在门口的巧蓝道,“让她们进来吧……” 一语完毕后,就停一阵环佩轻响,然后就是一屋子的珠环翠绕…… …… ------题外话------ 九点才下晚自习,又收拾了会儿,所以晚了,凑和着看吧!   ☆、一一七 婚后(一) 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这一屋子的珠环翠绕,九姐儿还是觉得堵心又闹心。 她不敢多想,一边深吸口气,一边在快速的在心头宽解自己一番,努力将自己调到一个最佳情绪。 “见过王妃!” 纠结思虑间,那几个美人已经盈盈下跪。 “起来吧!” 她自然不敢让人家多跪,因为这其中有一个穿粉色的女子,已经大腹便便,看起来应该是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子。 她看那粉衣女子的时候,强烈的感觉到来自身边的杨国丰的那两道目光。 她不由在心头一愣,怎么?难道还怕自己迫害这怀了孕的小妾不成,她立刻转头看他,但令她意外的是,他却立刻转开了视线。 她再怔。 呃……这又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难做了吧?呵……夹在正室与美妾中间,英雄也不过如此。 实在是很糟糕的婚姻,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成婚第二天就谈和离的…… “谢过王妃姐姐!”领头那个穿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梳堕马髻的俏丽女子立刻笑吟吟的道。 王燕娘,在这汴州城中和蒋家平分秋色的大皇商王家之长女,聪慧美貌,去年正月里夏氏病危之时,入这王府为妾。 当时王家应该是有让这王燕娘怀个庶长子什么的,只不过……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眼前女子那苗条妙曼的身上,好像这王家的打算落空了呢。 这种马播种的力量不强啊,怎么就只让一个女人怀孕了…… 但猛然间就想起了昨晚上,她的心口止不住一阵翻腾,她赶紧用指甲狠狠的掐自己的手心,才将其压下。 面前那王燕娘却并不知道她这番心思变化,笑吟吟的又要再次想说什么。 “各位姨娘一大早起来,辛苦了,这刻就先请回各屋歇着吧!”但九姐儿却抢先一步微笑着开口道。 眼前的几个美妾闻言一怔,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 她却已经转头看向那站在一边的翠翘和青杏。 青杏不解,愣愣的。 “姑……王妃,一切……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和王爷一起过去了……”那翠翘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敬地小声道。 “我和王爷先去太和堂给母亲见礼,等后晌再和各位姐妹亲近如何?”九姐儿满意的对翠翘点点头,然后又笑着看向众美妾。 “是是……确实,还是姐姐想得周到!”那王燕娘闻言立刻开口道,但很明显看向九姐儿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谨慎谦卑。 九姐儿敏锐的目光自然已经这丝细节看在眼里,她不由在心头微微一笑。 其实她也并不愿开始就摆这软钉子,毕竟这般美妾已经等了一大早晨,但却又由不得她不摆。 看得出,这帮美妾虽然外表恭敬,但其实却并不将她这样一个青嫩的小女孩看在眼里。 这王燕娘虽然穿的不张扬,但头上插得那只步摇一看就是稀世之宝,这种低调的华丽方式不正是在向她挑战吗? 再看那怀孕的粉衫女子,态度极为恭谦,甚至连抬头正视她一眼都不干,可身上穿的那件粉色如意云纹衫竟然颇为瘦小。 她就不信她没衣服穿了,呵……无他,不过是在向她炫耀肚子罢了。 而另外三人,两个身子高挑、相貌十分出色的应该就是皇帝赐下的美人,娇滴滴、妩媚媚,不动不言,勾人之姿也跃然面上。 更何况此时,这两人表面上拜的见得似乎是她,但那勾魂摄魄眸的眼角可是一刻都不理她身边这杨国丰。 当她是傻瓜吗? 说起来,该是这杨国丰太忙吧,好多日子没去照顾两人了吧,害的两人如此……如此渴望,呵…… 而最后一个穿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的女子就更不同提了,虽然并没出格,但美丽的脸上一派冷艳高贵…… “走吧!”这时那一直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一切的杨国丰站起来道。 九姐儿意外,看向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他对她摆了他这般小妾的态度,但那张脸上却依然淡淡的。 她垂眸,在心里暗暗地扯了扯唇角。 春日的晨光洒在朱红雕花的柱子上,泛着光晕,空气清新而清香,一个很美丽的早晨,如果不是身边走着这冷面男人的话。 一边走在那花木扶疏的抄手游廊里,九姐儿一边暗想。 “……绿蔷和红薇是皇上赐的,从她们入府的那天就一直被安置在祠堂边的那处院子里。”但忽然低沉的男声想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 她一愣。 “家里子嗣单薄,夏氏……夏氏有一只身体不好,所以母亲才安排了她们……”这时那杨国丰又开口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解释?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看向他。 杨国丰也看着她,四目对视,男人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丝丝期待。 为了展现在她眼前的这么多女人愧疚?希望她能理解?九姐儿再次怔住。 那刚才她看着那怀孕的粉衣女子时,他看过来的目光可不可理解成是不好意思呢? “嗯!” 别人都解释了半天了,自然该给点回声,于是九姐儿点点头。 看她只是点点头,杨国丰禁不住满是失望。 他也不想这样,不过母亲却为了子嗣的事心急得很。 其实这也不能怪母亲,他们嫡出兄弟四人,却只有慧儿一个女孩…… 九姐儿自然将杨国丰的表情看尽了眼底,她自然依旧排他,不过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 再看看吧,只要是他不再像昨天晚上一样,嗯,她可以考虑将这杨府当成她暂时的安身立命之所。 而昨晚上……昨晚上就当被狗咬了……她狠狠地想,觉得自己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激昂。 其实让这只狗咬一口也好,毕竟做了人家媳妇,要不这样,自己还真的……真的没法在这府中立足…… 思虑间,两人已经到了太和堂,也就是孟老太妃的居处。 这太和堂和家里李太君住的地方颇有几分相似,唯一就是多了前面一处空地,这片空地应该是练拳脚的吧? 恍惚记得在蒋家那次,那杨三夫人小严氏曾经说着这孟老太妃爱武。 这爱武的人应该都豪爽吧,是不是这就代表着她不会像李太君那样死搬规矩呢?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记着这邹珍儿曾在闲侃中曾和她说过这么一件事,那就是这孟老太妃看不起这杨国丰已故的妻子夏氏。 自己虽然比着夏氏出身好,但身份却着实有点尴尬,庶出的庶出,生母还是一个粗使丫头,她想这孟老太妃对此一定会有些看法的…… 事实证明,九姐儿猜的并不错,孟老太妃确实不是那种死守规矩之人,但对她却有点淡淡的。 这应该还是情况不错了吧! 看了一眼那站在一边的罗妈妈,她想。 从她进来那罗妈妈就明里暗里的提点她,她想刚才她肯定也没少给她在这老太妃面前上好话。 她有点庆幸了,幸亏自己带眼,早早就讨了这罗妈妈一丝好印象。 也幸亏自己明智,让这狗咬了自己一口…… “这个是你大表嫂,你刚才见过的大姑母家的!”孟老太妃的一句话将九姐儿纷乱的思绪又拉回现实。 “大表嫂!”对着眼前那正对自己笑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九姐儿赶紧恭敬地递上茶。 “谢弟妹!”那妇人接了茶轻抿了一口,然后又道,“弟妹,听说蒋家在二门大街上开的那家油皂的铺子,你也有份?” 这话让九姐儿一愣,然后才点了点头,“是!” 屋内的氛围就因为她这一答颇冷。 “大表嫂也喜欢用这个吗?那一会儿我送大表嫂两块可好?” 这时那在众人眼中看来应该被这冷凝的氛围摄住的新媳妇却忽然笑道,神态从容,笑容真诚。 “这个……还是不要了……”迎着她宽厚带笑的眸子,妇人脸上微微泛起赧然的红晕。 九姐儿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微笑。 杨家亲戚很多,她已经递了很多杯茶,当然也收了许多见面礼。 她自然不觉得她和这个大表嫂之间能有什么利益冲突,看她的装扮也应该是个好美之人,大概也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说说吧。 可是却不知道这随口说说,给她带了来麻烦,蒋家是她嫡母的娘家,却只是商人,这定会让众人对她这个本来就出身尴尬的新媳妇难堪。 而在这孟太妃这里,蒋家就更意思了,还竟然曾经巴巴的要将女儿送到这府里来做妾,自然就勾起了这孟太妃的不快。 可是这些都是既成事实,没法抹杀的,所以她也只能强迫自己镇定,努力拿出风度、拿出端仪,告诉众人她这个有一个商女嫡母的人教养一点也不差。 不然能怎么样…… “侄媳妇,既然小四媳妇诚意送你,你就别推了。”看来她这样做确实对了,因为这时那孟太妃开口了,竟然是顺承着她的话往下说。 九姐儿不由心头暗喜,松一口气。 “祖母,我那个四婶婶在哪儿?我带着成弟弟来见见她……” 这时就听屋外传来这样一声,然后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领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进来。 九姐儿一愣,目光就落在杨慧儿手中领的那个孩子身上…… ……   ☆、一一八 婚后(二) 孩子不大,四五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很是漂亮,黑黑亮亮的眸子,稚嫩却颇有棱角的脸…… 呃,怎么看着怎么和谁这么相像…… 谁? 杨国丰?! 真的很像!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目光定在男孩脸上。 难道是…… 可是…… 她看着孩子的时候,屋子的众人也都看着她,目光质疑的、漠然的、担忧的、幸灾乐祸的各种都有。 应该是吧! 哎,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那孟老太妃目光却只是在九姐儿身上打了个转,然后就移到了那杨慧儿身上,脸上已是一片慈爱,嗔她道,“嚷嚷什么?没规矩!” “祖母!”那杨慧儿立刻倚到那孟太妃身边撒娇。 “快去见过各位长辈!”那孟老太妃又道。 那杨慧儿闻言噘噘嘴,似乎颇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依言照做,去一一向那些长辈们见礼。 “成儿,过来!”那孟太妃则向那名从进了门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低着头的男孩子招手。 那名男孩子立刻听话的走了过去。 孟老太妃拉住孩子的手,看向九姐儿,“这是丰儿头年在西边战场上收的义子成儿!” 义子……这么想像的义子?呵…… “哦!”心里嗤笑,但九姐儿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笑着,轻应一声。 “见过你母亲吧!”见她竟然这么平静,那孟老太妃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对孩子指引她。 孩子看她一眼,然后向她行礼,但却依然沉默。 “成儿嗓子不好,不爱说话!”那孟太妃看了那孩子一眼,轻咳一声,然后淡淡的道。 “哦,这样啊。”九姐儿则不以为杵的笑着点头,然后还将事先备好的一枚玉锁递给他。 那语气里的解释意味她自然听得出,做了亏心事的节奏呢。 只可惜她却并没什么可恼了,因为已经失望到底! 她这副从容的模样让众人的眼神再次投过来。 九姐儿脸色却愈发自若,脊背也挺的笔直,任众人打量。 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无敌,真的! 孟老太妃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隐隐透出一丝满意来。 九姐儿看了,不由得又在心中暗暗冷笑。 应该是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心肠够宽容吧 而这时那端的杨慧儿也已经和众位亲戚见礼完毕。 “怎么,刚才不就嚷嚷着要给你四婶婶见礼,这会儿怎么又呆了。”那孟老太妃便向那杨慧儿道。 那杨慧儿已经不复刚才的兴致勃勃,这会儿又正和亲眷中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说着什么,听见祖母的话,脸上立刻显出不耐的神情。 “见过四婶婶!”那杨慧儿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向她施了一礼。 但很显然,动作敷衍,态度冷淡,拿了她给的一只白玉镯子的见面礼后,转身便又去和那正吃着侍女剥好的榛子的小杨成说话,连一眼也不多看她。 对于这小姑娘的不友善,九姐儿倒也并无多在意。 这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中,想想,一个有恋叔情结的侄女,又怎么可能对婶婶好…… 杨国丰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屋来的,身边跟着杨家老五杨国庆,杨家老三杨国寿,还有杨国寿八岁的儿子杨坤和几个亲眷男丁。 一进屋,杨国丰那双黑眸就落到了屋角的小杨成身上,他的脸色就禁不住微微一僵,立刻又转眸看向九姐儿。 这幕细节自然已被九姐儿收入眼底,她禁不住低头,哂笑。 怎么,私生子暴露在她眼前,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多一个少一个不都一样,反正已有一个大肚子的了。 只不过此刻她真心的有点鄙视这种马,权倾天下的王爷,自己生的儿子,竟然连个正式名分都给不了…… “见过嫂嫂!”这时那杨国庆已经过来给她见礼。 杨国庆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和杨国丰极其相像,黑亮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但却比杨国丰随和多了,眉宇间一抹神采飞扬的笑,很阳光俊朗的一个。 九姐儿赶紧还礼,然后拿出自己做给他的针线。 然后那小杨坤又给九姐儿见礼,九姐儿又给杨国寿和几个男亲眷长辈见礼,后来那小严氏和杨家老二那孀居的妻子秦氏又请了几个走得近的本家长辈过来,九姐儿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秦氏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适中,五官秀美,头上黑发简简单单的绾成一个圆髻,穿一件鸦青色云纹妆花褙子,装扮的素净清雅,很符合这孀居的身份。 而且行事也很稳妥,不多言不多语,但却又处处周到,让九姐儿见了不由得就凭生好感。 无怪乎是以寡妇之身掌管着这王府中馈的主母,确实很有几分不凡。 不过很遗憾,这秦氏似乎并没有和她交好的打算,对她笑的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难道也和那小严氏一样,是个扒高踩低的? 很多人对她这个新媳妇的出身都颇为不屑,但看得出,其中以这小严氏最为严重。 小严氏也像那蒋宇兴的母亲大严氏一样,是个一片热闹的,只不过她的这片热闹的对象并不包括九姐儿。 除了昨晚受杨国丰之托照顾她和她多说了两句之外,这小严氏还像第一次见她一样,不冷不热的几句礼节话之后,就不再理她,即使她是今日的主角——新娘子。 看着她左边插科打诨一番,右边笑闹一阵,那如鱼得水模样,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一阵扯唇笑。 本来和严氏一样是商户女,但后来却因为灾年捐了大批粮食给朝廷然后父兄都得了官封,这自然比不得那些靠读书靠功名走上仕途的人家,只能归入暴发户一列。 以前在这里,身份最不堪的一定是她,而如今来了自己这个没落大家的庶女,伊一定觉得脚下终于有人垫底了,又怎么不高兴。 可是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再不济,也是皇封御赐,也是这威远王妃…… 呃,但她忽然就很快明白过来,以前那夏氏不也是王妃,她想她终于明白这些人的态度了,包括杨国丰的那帮小妾。 在这些人眼中,她应该是第二个夏氏吧…… “……越发不好了吗?怎么就没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找大夫有什么用,那病在心里,姨丈不置事,表弟们又那般不提气,堂堂的长房媳妇,国公夫人,竟然被二房压得死死的,姨妈心里又怎么会痛快,更何况表弟们还每日都整出些是非来。” “哎,这样啊……那个时候我们一帮结义姐妹还就数她嫁的好呢……” 忽然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传入九姐儿的耳朵。 九姐儿不由的转头,才发现竟然是那秦氏正和女眷中一个年长些的说着什么。 看着的出那秦氏对口中的这个姨妈很担心,秀丽的眉深锁着。 九姐儿的心思不由一动,秦……秦,姓秦…… 难道是……呃,她想她终于明白这秦氏这样对她的原因了,敬国公袁家,也就是袁世欢的母亲袁夫人有个姐姐不就嫁了一户姓秦的人家吗? 汴州秦家,皇封定国公,而她这为寡嫂正是定国公次女。 真没想到,这份恩怨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其实也是她大意了,就算那秦氏因为孀居的缘故,隐的深,非常低调,她也应该早早扫听到这份关系的。 哎,不过扫听到又能这么样?难道就可以不嫁了吗? 但很快她就又由懊恼转为坦然。 她嫁的这个男人的种马品行,她不一早就知道吗?可是她还是嫁过来了?不是吗? 正热闹着,就有一个小厮跑来,原来是圣旨到了。 一众人自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急急地去了前院的厅堂处接旨。 圣旨的内容在九姐儿的意料之中,先是歌功颂德,然后就是对她和杨国丰的一番封赏。 听着那内侍唱诺般的嗓音,感受着身边那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九姐儿不由会心一笑。 来的真的挺是时候! 这都是自己先前那次冒死谋嫁妆的功劳呢,这杨皇后果然不食言,全力的支持自己。 果然送走那内侍之后,很多人看她的目光都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虽然还不至于一下子敬重起来,但是却隐隐多了丝丝探究,应该是也在好奇一个同样被许多人好奇过的问题—— 她这样一个普通平凡的小小庶女怎么就一下子得了这皇后青眼了呢…… “看看……都是些稀世的好东西呢,四弟妹真是有福气呀。” 这时,那小严氏一边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铺陈了一地的玉器首饰宫缎之类的东西,一边笑着开口道。 “哪里……都是天家的恩典府上的荣宠。”她则赶紧道。 不然能说什么呢?只能这样谦卑一番了,她发现小严氏还不如大严氏,行事风格和家里的那破落户甄氏很像。 但没想到她这番谦卑竟然颇得权威者的心—— 孟太妃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得就带了一丝赞赏,那正指挥着几个下人准备安置这些赏赐的杨国丰也转过头来看她。 呃……目光中虽然没有明显的情绪,但九姐儿明白肯定是满意的。 怎么就不皱眉了,还不是因为讨好的是他的母亲,呵……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扯唇。 “是啊,四弟妹说的的确是实话,月后还有这么一桩喜事,真的是天大的恩典和荣宠呀。” 但走神间,那端的小严氏在悻悻了片刻后,又笑吟吟的开口了,一边说着,还一面瞥向那孟太妃。 九姐儿听罢不由一愣,看来她是低估了这小严氏的战斗力了,这小严氏真的比那甄氏要强多了。 这几句话应该不止孟老太妃爱听,那杨国丰更爱听,唯一应该堵心不爱听的就只有她吧。 想想啊,月后娶这韩京娘应该比娶她要风光多了,那孟老太妃又怎么会不高兴;而那种马品行的杨国丰应该更期待,毕竟那韩京娘要比她美多了。 只可惜这个已经打击不到她—— 如果先前她还秉承着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对这桩婚姻抱着一丝希望的话,那么这刻,经过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早晨,她已经心如死灰,准备将自己置身在这些女人之外,做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听完小严氏的话她也只是淡定的笑笑,然后看向那孟老太妃,看向那杨国丰。 但接下来她就禁不住大大诧异了一番,因为听了这话,那孟老太妃竟然脸色就一僵,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而那杨国丰的表现更让她意外,竟然就直接蹙了眉。 呃…… 什么情况? 她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杨国丰脸上。 小妻子那定定的目光让杨国丰脸上不由得就一热,不知为什么就想起昨晚上……呃,她也是这么看着他,以致于他那一向自诩强大的自制力轰然倒塌,然后忘形…… “母亲,适时候传饭吧,后晌还要去宫里谢恩。”忽然杨国丰清咳了两声,转向那孟太妃。 “嗯!”那孟老太妃点点头,然后对那站在一边,一直做冷眼旁观状的秦氏道,“二媳妇,请亲戚们去花厅用饭吧。” 秦氏立刻点头应了,然后去了厅堂请众位亲戚开饭。 “四媳妇,来,过来扶我一下!”那孟老太妃则对九姐儿招招手。 九姐儿一怔,满脸受宠若惊,但稍后就快步上前,和一边的罗妈妈一起扶起了那孟老太妃。 “五弟,这里你盯一下!” 看那孟老太妃和九姐儿走了,那杨国丰也立刻对那杨国庆指了指地上那些赏赐。 “呃……”杨国庆一愣。 “我饭后还要去宫里!”那杨国丰又道,然后这才转身走了。 “呃?”杨国庆整个怔住。 他的这个冷面寡言的哥哥这是在和他解释吗?可是就是不解释,他也明白他不是因为那小嫂子走了才走的呀? 难道……难道还真是看那个小嫂子走了才走的不成? 杨国庆不由得摸摸鼻子,然后转身去安排了。 转瞬间原地就只剩了小严氏一个,只不过一片热闹的她这会儿再也笑不出来,一脸阴沉懊丧…… 接下来众人就在花厅用了饭,用完饭之后,那些亲戚也就陆续回去,而九姐儿和杨国丰则是乘车去了宫里。 算上这次,九姐儿已经和杨国丰同乘过三次了,只不过前两次那封建规矩压头,拘束的很。 原本认为做了正式夫妻也就好了,但是当真和这个名义上是她丈夫的处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她才知道,她错了。 她更紧张了,也更拘束了,脑中尽是昨晚……昨晚的情景,还有就是早上那些美妾一张张的脸,以及小杨成的脸。 她赶紧闭目,努力放空自己。 她还是没法迈出那关键性的一步,因为于无路中另辟新路,那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时机和力量…… “怎么,累了?” 杨国丰的目光落在小妻子那张青嫩如花的小脸上,语气关切的问道。 九姐儿却闻言微微一愣,稍后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 眼前小妻子那愣愣呆呆的模样,让杨国丰不觉得就多看了两眼,然后递了一个秋香色的软坐垫给她,“靠一靠吧,一会儿我叫你!”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的男人。 看她又是那副愣愣的小模样,杨国丰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然后大手亲自伸过来,准备将那坐垫放在她身后。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刚才还愣愣的像只小呆猫的小妻子竟然因为他这个一个动作,一下子弹跳起来,“砰——”的一下,头就碰在了车厢上。 杨国丰的脸禁不住瞬间一沉,但看着眼前小妻子那被磕得呲牙咧嘴的模样,他顾不得其他,赶紧问道,“撞得很重?没事吧?” 九姐儿紧紧用手捂着那生疼的额头,先点头,又摇头。 “怎么这么大意?我看看……”看她可怜兮兮的捂着脑袋的模样,杨国丰不由皱皱眉,下意识的就要伸手过去,但却在瞄到九姐儿瞬间僵硬的脸色时停了动作。 “我……我没事……”九姐儿看了他一眼,赶紧道。 好歹也是别人的一片好心,她自然不能太不领情。 这男人不是很不解风情的吗?可干嘛要对她这么关心?是不是对他所有的女人都这样? 想到这里,尽管她的额头还是疼得厉害,但她却还是放开了那捂着额头的手,正襟危坐了。 杨国丰目光则落在她微微红肿的额头上,颇为郁闷。 要是能让他帮忙揉一揉,推拿一下,他保证一会就没事的。 可是…… 算了,不怪她,昨晚上的她一定觉得够糟糕,她,终归还是太小了点…… 眼前男人的目光变幻,愈发幽深,让九姐儿不得瞬间又警觉起来,紧紧盯着她,一身紧绷。 至于吗? 杨国丰只觉得尴尬又气闷,脸色也难看起来。 “小杨成……小杨成几岁了?”九姐儿向来敏锐,自然已将男人的不悦看尽眼中,目光微微一转,就问道。 果然,这个话题就将刚才两人之间那份微妙化解,杨国丰一脸正色下来,先是久久的盯着她,然后才道,“四岁了。” “哦……” 那个时候这男人应该已经娶了那夏氏了吧,竟然还去采野花,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撇嘴。 “比五弟整整小了十八岁。”但忽然那杨国丰又看着她来了一句。 “呃……”她禁不住一怔…… …… ------题外话------ 希望亲们还满意,哎……   ☆、一一九 婚后(三) 再次入宫,九姐儿以为不会再见到静宁了呢,但是事实相反,她不仅见到了静宁,而且还见到了驸马爷苏君正—— 皇上在御书房里和几个大臣议事,所以他们先去的杨皇后的惠安殿,然后接待他们的就是静宁和郝氏。 这时候,就由不得九姐儿不佩服这些古人的风度了,因为那大腹便便的静宁招呼她,向她行礼,始终都是笑吟吟的,就好像她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些不愉快到你死我活的过往一样。 看着那同样神色自若的杨皇后,九姐儿禁不住又满腔质疑,这眼里自来不揉一粒沙、且具备上位者多疑阴沉性情的一位,能对这静宁放心吗? 连她都觉得不妥呢?她还真的不相信这静宁就心无隔阂了! 难道这静宁母亲救驾的功德这么长远…… 直到后来在太子哪里见到了苏君正……因为这太子殿下昨日亲临了杨府的大婚现场,又比杨国丰年长,所以他也作为了他们谢恩的对象之一。 在太子殿里见了苏君正,她才瞬间明白,这就是杨皇后的高明之处—— 与其将不放心的人禁了,不如放在自己身边……连同其身家一起放在身边当然更好。 这还是她从苏师傅逝世之后第一次见这苏君正,还是一样精致儒雅,还是一样的风流俊美。 只是看在她的眼中,却完全不是味。 她想将他当成陌生人都做不到,毕竟他给带了那么多的涉险灾难。 ——所以,见了他,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 可是这苏君正却相当的殷勤,喊她表嫂,还试图要通过苏师傅和她套近乎。 真是够无耻,看着他,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自己竟然还曾经想将她作为谋嫁的对象,真是够没眼光…… 但很明显,这苏君正却并无一丝自觉,居然又和她说起苏师傅忌日之事。 “苏驸马爷放心,那天我会陪拙荆一起过去的,只是今日还请莫要再多谈这个,不合时宜!”就在这时,忽然她身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那杨国丰。 苏君正立刻涨红了脸,诺诺的应道,“嗯,是……王爷说的有理……” 见此情景,九姐儿自然觉得痛快,但更惊异。 因为这番话确实有点无礼,而在她的印象中,虽然这杨国丰够冷够寡言,但是却是个恪守礼仪和规矩之人,不会随随便便唐突冒犯别人。 她不由得转眸看向他,呃……还是那张无表情的脸,她顿时觉得挺无趣的。 “丰表弟,淮南那事如何了?我准备让君正过去看看,有哪些棘手处还愿你能指引他一二……” 太子欧阳智可能也在为表弟打了妹夫的脸感觉尴尬,赶紧岔话题,在国事上为两人找和谐点。 只是是不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这个妇人还在这里听着呢…… 她本来以为这杨国丰不会直接回答,会搪塞会敷衍,毕竟那欧阳智也许只是找了个打破僵局的借口。 但令她意外的是—— “也没什么,只是几拨贩子争市、哄抬物价而已,苏驸马要过去的话,最好机密行事,切勿打草惊蛇,连当地地方官都莫联络,这样……” 那杨国丰竟然答得很痛快,肃然正色的分析情况,谋断千里,一副指挥若定、胸有丘壑的模样。 嗯,这幅模样还真有几分气度,很帅,很有魅力! 饶是对这种马诸多意见,九姐儿却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 接着那杨国丰的一番分析筹谋似乎越发透彻缜密,那欧阳智和苏君正全部背带入了,不断地频频点头。 九姐儿并不太懂他们说的这些,又因为在政事面前要避嫌,所以不敢多说任何,也不敢多表示,只是捧着茶无声无息的嘬饮。 “呵呵……四表哥,这新婚了就是不同呢。”但这时忽然就听殿门口响起这样调侃的一声。 殿内几人都一愣,望过去,但见一位身着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的青年男子翩翩步入,一身的倜傥风流,不是那四皇子欧阳睿又是谁。 欧阳智和苏君正转头看向杨国丰,杨国丰则蹙眉。 “美娇妻在侧,就是意气风发呀,是不是,四表哥?”但那欧阳睿却并不理会杨国丰,继续满脸戏谑笑意的调弄。 这人……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立刻红了脸,胡说了吧?她又哪里有这个本事? 她禁不住暗暗瞥向一边的杨国丰,当眼角余光将那张也微微涨红的脸收入眼底时,禁不住一愣。 难道还真是? 她很想摸摸鼻子,那刚才她可不可理解成这男人是因为吃醋才那般对那苏君正呢? 要是那样也太可笑了,因为这苏君正实际讨好的可不是自己,而是他。 她是夫贵妻荣好不好? “呵呵……” 看夫妻两人都红了脸,那欧阳睿笑的更大声了,桃花眸一转,就看向她。 凭感觉她也知道这个性情不羁的皇子要拿自己打趣,所以赶紧更深的低了头。 “就到这儿吧,不多坐了,我们还要去见皇上哪里谢恩!”只不过还未等那欧阳睿开口,那杨国丰就突然站起来,语气淡淡的道。 她当然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哦,那好吧,改日我们再谈!”那太子欧阳智听了立刻点头。 “四表哥……”那欧阳睿自然不满,看了九姐儿一眼就又笑吟吟的欲开口。 “明日我们去后山!”杨国丰则转过来,一句话将欧阳睿的话堵在了口中。 “好啊,一言为定!”那欧阳睿先是一愣,虽然那桃花眼一眯,满脸兴奋的应道。 之后杨国丰和九姐儿就未再逗留,转身向外走,身后则传来欧阳睿和欧阳智兄弟的对话—— “四弟,耽于玩乐可不好……” “三哥,什么叫耽于玩乐,这可是四表哥说的。” “你……” …… 从太子的勤政殿出来,两人就去了御书房,然后九姐儿再次见识了自己这个夫君的威力—— 因为那昭和帝还真的就将他当成儿子般看待,那态度比那天面对着杨皇后要亲切多了。 在这一国之君面前,杨国丰也十分周到谦卑,真是一派的君明臣贤好局面。 互敬,才能生和谐! 在这情景面前,九姐儿只有一个感觉。 但愿这和谐永远在,这样她的生命也更有保证一点吧! 终于从御书房里出来,九姐儿禁不住长舒了口气。 虽然这皇帝没表示什么,更没留难,可是面对着这个超级*oos,九姐儿还是觉得备有压力,更何况那三叩九拜真的要命,特别是对于她这个昨晚刚刚被“狗”咬了一大口的人来说,嗯,各种不适! 出了御书房,已经是申时初刻,两人又应杨皇后的邀再次去了惠安宫。 静宁已经走了,只有郝氏还在一边伺候着。 看两人进来,那杨皇后立刻命人端了许多别致的点心和水果过来,然后就一边吃着,一边闲话杨家众亲眷的事。 但正说着呢,太子欧阳智的人就过来请杨国丰。 杨皇后知道是正事,自然不多拦。 杨国丰走后,杨皇后便和九姐儿说起那油皂的事—— 那些送边陲小国公主的油皂已经做好送过去了,听说那公主特别高兴,那公主高兴了,自然那小国国王也高兴,那小国国王高兴了,自然两国关系就更友好了。 杨皇后预计这两年西边边境都会安定呢。 九姐儿自然功不可没,所以杨皇后又将一个大合同赏给了九姐儿,那就是出口这油皂的事。 “其他的事都交给转运司和市舶司的人来办,你和蒋家就只管这生产之事就行。”那杨皇后又道。 这一句听罢,九姐儿顿时大喜至极。 因为虽然这大越朝鼓励人民对外通商,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步骤相当繁琐,道道关卡、层层制度,没硬门路的人办下这一套手续来更是要花费大量银钱,所以一般的小商户也不走这条路。 其实又何止一些小商户,就是蒋家这样的大商户也不是到处找依仗,定时打点吗。 而现在杨皇后一句话就赐了她免死金牌,她又怎么不欢欣呢。 如果真的将这商品打出去,再将那白蜡也普及一下,那样估计她就真的要成一国首富了。 呵呵…… 到那时,她是不是就可以彻底的挣脱这婚姻,将那种马一脚踹了,哈哈……光想想就兴奋了…… “文九,一月后,你难道就真的准备让这韩京娘嫁过来吗?”兴奋中,却不防那杨皇后肃穆低沉的一声。 惊得她一颗心颤了几颤,赶紧看向那坐在上首的杨皇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殿阁之内只剩了她和杨皇后,还有那水灵。 “你可想好了,这韩京娘可不一般,不只出身在哪里摆着,人更是美貌聪慧,是男人都会动心。”那杨皇后又道。 “这个……小九当然明白,小九……小九自然也不愿这样,只是……只是这圣旨的事岂敢违,连想一想也不敢……” 小心的观察了一下那杨皇后的神色,见她这番话似乎的确出自赤诚,九姐儿才斟词酌句的开口。 “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只不过她的话未说完,就被那杨皇后打断,看着她,那杨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稍后可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轻狂了,又缓了语气,“孩子,动动心思吧。” 听她这句,九姐儿立刻期待的看过去。 但不想那杨皇后却只是摇摇头。 九姐儿还想问些什么,至少探一探这件事的底线与缘由,这韩京娘为什么不受欢迎? 可是她想问的话还未出口,一个宫女就快步走了进来,向这杨皇后秉道:某某妃过来了。 九姐儿自然有眼力见,就说要告辞。 杨皇后也没留她,让水灵送她去太子殿那边和杨国丰汇合,“太子妃哪里再去走走吧,小年轻们在一起,自然比呆在本宫这里自在些。” “哦……”她自然立刻点头。 那水灵将她送到太子妃处就回去了,然后她就由两个宫娥引着直奔小花厅。 这郝氏自来风雅,这花厅确实名副其实—— 半露天设置,春日的阳光倾洒而下,照耀着各种名贵花卉别致盆景,错落掩映见之间一片绿叶红花、葳蕤娇艳,再加上那扑鼻幽香,真的让人只觉美不胜收、身心陶醉。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九姐儿不由微微一怔,走近些,才见一片盛景中有个黄色的身影在袅袅起舞、身姿妙曼,舞姿优美,如弱风扶柳,风姿绰约。 当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那起舞的美人脸上,那份震撼则不在,只留满心的讽刺—— 当然不是因为那美人只生了魔鬼的身材,脸蛋却长得极丑,相反,那美人不只身材绝佳,一张脸更是倾国倾城。 而是因为那美人她认识,正是那韩京娘! 应该还有后续吧…… “妹妹过来了,快请!” 思索间,那坐在起舞的美人身后,一边欣赏,一边轻合着打拍子的太子妃郝氏已经看见了她,慌忙起身招呼。 那跳舞的自然也停下,看向她,美眸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漾起笑意,走过来,对她微微一福身,得体的笑道,“姐姐好!” 姐姐……呃,还没嫁过去,就这么称呼上了。 今天她见了太多奇葩呢。 九姐儿唇角不由微微一抽。 但那恶心到她的人居然不自知,亲自为她斟了茶,又为郝氏,及围在一边欣赏歌舞的两位公主斟茶,端的一派谦卑温婉。 谦卑温婉?九姐儿暗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她歌唱的那首咏春曲是唐代长孙氏皇后的。 13岁嫁给秦王李世民,入宫后被册封为秦王妃,李世民登基13天封为皇妃,不只是历代王朝中的第一贤后,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短短几句歌词中,蕴含的却是这位集三千宠爱为一身的贤后那无与伦比的骄傲、幸福、尊宠。 试问能唱出这样歌词的女人又怎么会真正的谦卑呢? 再说刚才那双美目看向她的眸光,可是有着不加掩饰的清高不屑…… “京娘呀,你的舞跳得真好,歌也好听,再来一曲吧!” “是啊是啊,这汴州城里,你和太子妃姐姐当真是当之无愧的一双才女……” 不过很明显那两位公主却和她看法大不同,也不知是在讨好郝氏,还是本身就是这韩京娘的粉丝…… 呃,是自己阴暗了,其实自己应该说是被这韩京娘的才华慑服了呢,自己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吧。 可是…… 这些有用吗? 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好不好,因为她第一要谋生活,第二要谋人生啊…… “京娘,你就再来一首吧,我来给你弹奏。”她这端正腹诽着,那端的郝氏已经开口了。 “这……”韩京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才点点头,“好吧,那献丑了。”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上苑何穷树,花开次第新。香车与丝骑,风静亦生尘……” 说是献丑,但事实上有哪里是真的献丑,轻歌曼舞,美妙无双,连九姐儿这个满是成见的人都禁不住觉得饱了眼福耳福。 “啪啪——” “好!” 忽然伴随着几声掌声,有男子的喝彩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立刻望向门口,就见那文弱俊美的太子殿下和那清冷英伟的威远王迎门而战。 这太子殿下自然不算外男,而杨国丰虽然是外男,但因常在宫廷走动,再加上在座的两位公主又都是熟识且关系不错的,所以两人也只是站了起来,退到一侧,倒也并未回避。 郝氏和九姐儿自然也不用回避,这样就将一个人凸显出来,那就是韩京娘…… “我……我……”韩京娘立刻红了脸,无措的看向郝氏。 要的不就是这效果吗?真是演技派!九姐儿在心里暗暗扯唇。 “好了,是我安排不周,你也就别拘束了,反正……”郝氏拍拍那韩京娘安慰,后半句没说完。 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 九姐儿猜应该是这句。 那韩京娘也就安定下来,垂着头退到了最后面。 “扰了你们的雅兴吧?” 两人已经进来,欧阳智看向郝氏。 “没有!”看着欧阳智,郝氏摇摇头,语气温柔。 然后那两位公主给欧阳智施礼、和杨国丰互相见礼,九姐儿也向欧阳智施礼,韩京娘也给欧阳智施礼,一套繁琐礼节过后,然后就剩了最后一笔,关键的让人瞩目的一笔,那就是韩京娘给威远王的见礼。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落在那羞怯怯、娉婷婷的走近杨国丰的美人身上—— 在众人的目光下,那美人似乎更加局促了,但越局促越娇弱娇羞,一张绝色的小脸酡红,真的堪比桃李般娇艳。 “见过威远王爷!”柳腰轻弯,莺声燕语。 眼前端的万种风情的女人确实迷人,杨国丰那纯男人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她的身上,但只不过稍后他又快速将目光移开。 无他,忽然一次极狼狈的经历闪进他的脑海,那就是黄昏落日的街头,一脸俏皮狡黠的女孩对他露出讥讽的笑。 明明当时没在意,但不知怎么就记在了心里。 他不由微微侧目,看向一边的九姐儿。 正看戏的某女突然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立刻垂了眸,装出一副哀婉模样。 为什不呢? 对这杨国丰如何暂且放一边,这韩京娘有点太过了,再说又有杨皇后的支持,不打击自己的敌人除非她是傻子。 但没想到的是那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的杨国丰眸光无端的就是一亮,亮的九姐儿心没来由的就是一跳。 她又想起了昨晚…… 她赶紧低下头。 疯了,那样糟糕疼痛的经验你竟然就这么记住了,还时时拿出来温习,你欠虐吗…… 她这边想着,那边杨国丰已经淡淡的对韩京娘点了点头。 韩京娘自然失望,美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哀怨和不甘。 郝氏也不满杨国丰这样对自己的闺蜜好友,要知道凭京娘的才气容貌家事,做个正妃都绰绰有余,但没想到竟然就封了个侧妃…… 呃,当然,并非对文九有什么意见,她纯粹是站在公平的角度。 “表弟,京娘前日得了一匹小马驹,赠送的人说是汗血宝马呢,改日你要不要看看。”所以她看了韩京娘一眼,笑吟吟的对杨国丰道。 你掮客吗?九姐儿对这郝氏的好印象瞬间打了折扣,并非从自身的角度,而是从规矩的角度,这似乎有点不合规矩吧。 她忽然就有个预感,这太子妃将来可能会换人。 当然后来有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嗯,有时间再说吧。”杨国丰又淡淡的一句,然后就向她和欧阳智告辞。 郝氏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欧阳智忽然看了九姐儿一眼,然后开口,“嗯,对了,表弟,我有一份东西想让表弟妹帮忙看一下。” 众人瞬间都一愣,尤其是杨国丰,转眸看向九姐儿。 帮忙看东西,难道是……九姐儿看向欧阳智。 “其实也不是什么,只是几个大食的大夫开的几个药方而已,知道表弟妹懂大食语言,所以还请烦劳一下。”欧阳智则笑吟吟的看了看杨国丰,又看九姐儿。 懂大食语言?杨国丰不由得再次看向九姐儿,脸露惊异。 这应该是故意再让她露脸吧? 九姐儿目光轻闪,暗暗思忖。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这欧阳智也不欢迎这韩京娘? 但不管了,太子殿下给脸,她自然不能不要,所以后来在这一片美丽的花厅里,众人又见识了另外一种才华出众。 对于这事,九姐儿也并不觉得惭愧,因为这些旧日英语还真的挺难得,幸亏她外语基础打得扎实,不然她也只能一筹莫展。 无意中对上杨国丰看过来的目光,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开始忧虑回去的时候怎么和这家伙同乘。 但只不过后来她的这忧虑完全没用到,因为疲累至极的她坐上马车就睡着了,一直到了杨府,真正做到了眼不见心不烦,呃……其实她也不想。 不睡会儿不行呀,因为还有事等着她,那就是一会儿杨国丰的那帮美妾们要向她敬茶…… …… ------题外话------ 亲们,无须扬鞭自奋蹄,就别抽我了,特别是这特殊时刻,爬走……   ☆、一二零 婚后(四) “姑娘,您……您说什么……要、要睡觉?可是……”青杏惊异的看着那正倚在椅子上、一脸恹恹的九姐儿。 “怎么,不行?”九姐儿蹙眉。 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的她,这刻只觉得腰酸背痛的很,真的很想舒展身体躺一躺。 “怎么会不行?”一边的翠翘看了九姐儿一眼,立刻道,“这一天,姑娘又是认亲,又是进宫的,肯定累到了,这会儿自然应该歇息会儿。” 青杏哑然,瞪着一双大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苦闷不解。 “你担心什么,后院的那些女人吗?放心,其实说白点她们不也是奴隶,在这院里只有姑娘一个人才是主子……”看她这样,那翠翘禁不住摇摇头,然后道。 “翠翘,去帮我铺床吧!”只不过翠翘的话未说完,就被那打着哈欠的九姐儿挥手打断。 虽然这个灵巧精俐的丫头的确领会了她的精神,但这些话听在她的具有平等宽厚意识的现代人耳朵里,还是觉得颇为不顺耳。 翠翘应声去了。 九姐儿则一改刚才那困顿模样,精神起来,笑着对那一脸复杂的青杏她招招手。 青杏看她一眼,然后走过来。 “青杏,你明白吗?也许我真的轻轻松松的见了她们,到落不得好呢。”九姐儿这才拉了她的道。 青杏一愣。 “这里不是文家,我也不再是那个小小庶女……呃,那个,当然并非我一朝出阁,就开始轻狂托大,只是身份所在,要想在这王府里立足,不是只有谦逊讨好就能万事大吉的,你懂吗,青杏?”九姐儿又看了她道。 听闻她这席话,青杏又一愣,然后猛点头。 “青杏,你我这么多年,其实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姐妹,让我们永远都这样好吗?”沉默了片刻,九姐儿又轻声道。 她的这话让青杏再一愣,看向她,当对上她那双明净真诚的眸子后,先是红了眼圈,然后再次猛点头。 看着她,九姐儿笑了。 她又怎么看不出,这个心思自来细腻的小姑娘自从翠翘到她房里伺候后,那显而易见的失意。 翠翘不是当年的青芷,可是对抗、可以甩脸子,因为翠翘代表的是三夫人,所以小姑娘也只能郁积其内。 而且翠翘的行事比青芷还要伶俐得体,可以说是完全取代了她,这小姑娘又怎么会不堵心。 看出来是看出来了,只是这几日,作为这大婚的主角——她忙乱且没心情,所以并未开解她。 如今这刻也算是得了空,得了时机,自然要好好的和她沟通一下。 “姑娘放心,我会好好和翠翘姐学的!”这时那因为她的一番鼓舞立刻踌躇满志的丫头,则坚定地向她保证。 她又笑,拍拍她的手,“好了,扶我进去吧!” “嗯!”青杏扶起她,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向内室走去。 西斜的阳光,洒在威远王府西面一处四进院子正方西次间的朱红漆柱上,反射着耀眼的光亮,煞是美丽。 但是此刻里面坐的几个女人却毫无欣赏的心思,急切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西稍间的门帘上,恨不得将其灼出个洞来。 “各位姨娘,还请稍安勿躁,要等一会儿,姑娘这会儿正起呢,马上就出来了。”偏偏那翠翘还过来对众人躬身行礼道。 一听这个,众人脸色自然不好看。 要知道她们早上等了半天,可却说后晌见,后晌她们又早早过来等,可这回儿都近黄昏了却还没出来。 架子真大,是故意的吧! 翠翘当然将她们的不痛快看进了眼里,但是却并不离这个茬,笑嘻嘻的给众人斟茶,拿零嘴。 众人敢怒不敢言,自然只能没脾气的继续等。 直到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见那门帘一挑,青桃扶了那身着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九姐儿出来。 看见众人,九姐儿立刻显出满脸歉意的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本来想躺一会儿的,结果却不想竟睡过了。” 众人不满归不满,但却并不敢多说什么,再加上九姐儿又是一副诚意致歉的模样,所以也只能一脸勉强地站起来纷纷表示:没什么。 既然众人已经表示没什么了,九姐儿自然也就不再多做懊恼,笑着说了声谢谢体谅,然后坐下来受礼。 最先敬茶的是那王燕娘王姨娘,她跪在九姐儿面前的软垫上,还是早上那副笑容满面的模样,“王妃姐姐,你喝茶!” 九姐儿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轻轻地嘬饮一口,然后赏了一只碧玉金簪给她。 接了见面礼,那王姨娘就站到了一边,然后那个生的低眉顺眼、大腹便便的粉衣女子便上前来,欲跪。 九姐儿自然赶紧拦她。 “巧玉见过……见过王妃!”但她却还是执意要跪,最终还是艰难的跪下来,然后接过一边小丫鬟手中的茶,恭敬地敬上。 “好了,快起吧,小心点!” 九姐儿很快的喝了她的茶,立刻又吩咐一边的翠翘和青杏将她扶了起来,这才将一对赤金垂心耳坠递给她。 那接了见面礼的巧玉立刻又连声说着谢。 看她如此恭敬守规矩,九姐儿脸上自然露出满意的申请来,亲切的笑着嘱咐,“玉姨娘身子重,凡事要小心了。” “多谢……王妃!”那巧玉微红了脸,再次谢过九姐儿,然后才规矩的退到一边。 又看她一眼,九姐儿眸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快速闪过。 “巧环见过王妃!” 然后就轮到了那个穿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女人,她表情淡淡的向九姐儿跪下,磕头,敬茶,还是那副冷艳高贵的模样。 相反九姐儿脸上的笑容就随和多了,这惹得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但很快,她们就发现她们低估了眼前的青嫩女孩—— “折腾了一天,这会儿还真渴了。”抿了一口巧环递上的茶后,九姐儿一脸食髓知味的表情,竟然就真饮起那茶来。 她不急不缓,动作优雅,但下面的巧环脸色却慢慢变了—— 因为这样下去,她真的不只要跪到几时。 那青花缠枝纹茶盅的确不大,但问题是九姐儿有意留难,一杯茶喝它两刻钟也可以呀。 但好在很快,九姐儿就将那茶饮尽,将那茶盅放回了茶托里。 那巧环禁不住暗暗舒了口气,脸色也瞬间弱了下去,再也没法保持初始的那高贵冷艳。 九姐儿轻轻一笑,然后将给她的见面礼递过去。 当巧环的目光落在手中同样的一对赤金垂心耳坠上时,脸色又禁不住微微一喜,稍稍侧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那巧玉。 那巧玉自然也看到了她手中的那耳环,脸色禁不住快速一滞,抬头看向那坐在上首的九姐儿。 当目光落在九姐儿那依然笑容自若的脸上时,她肩膀禁不住瞬间跨下,美眸深处那丝丝的得意与轻松也敛去,换上了谨慎与惶遽。 没想到这个小小年纪的王妃,竟然如此不简单,她的心机也许早就看在了眼底…… 确实—— 两世为人,又在文府那深深宅院里历练过,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巧玉的心机呢。 原威远王妃夏氏:不能生育,出身又低,性子弱,又不善理事。 这样的媳妇又怎能入了那出身高门、精明利索的孟太妃的眼,所以那孟太妃就以子嗣为名将自己身边的两个相貌出色的大丫鬟送过来。 这两个丫鬟一个就是这巧玉,而另一个就是这巧环。 虽然都有着绝色的相貌,但这巧玉巧环绝对不是一个高度上的—— 巧玉不只乖巧伶俐,最重要的是本分规矩守礼节,处处能讨得好,孟太妃,夏氏,威远王杨国丰。 这也是她能身怀六甲的原因吧。 她应该是杨国丰跟前最得宠的一个! 但在那深深宅门中看尽各种嘴脸和手段的九姐儿,又怎么会相信这巧玉就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只能说明一点,隐的深,心机重。 今日这巧玉的做派更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这点—— 她怎么拉她都要跪,礼数周到的不能再周到了。 而且对她直接喊王妃,不喊姐姐。 即使是婢女出身,但是一旦怀了孕,就已经算是有正式名分、各种保证的妾室了,按说她是有权利喊她姐姐了,可她不,偏偏喊她王妃。 多么规矩本分、谦逊恭敬呀。 可偏偏这样一个规矩本分的人却在自己因怀孕已经十分臃肿的身上,穿了一件这样瘦小的衣服。 这绝对是规矩该规矩的,炫耀该炫耀的。 ——应该是在博得她好感的同时、又希望对她有所威慑、让她顾忌吧,这是她曾经惯用的手法呀。 所以,她就很好的回了她,同样的周到殷切,可是偏偏赏了她一副与这巧环一般无二的见面礼。 这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她,认清你自己,做真正本分之人! 至于这…… 九姐儿的眸光又落在那起身退到一侧的巧环身上,虽然这巧环是三个服侍过杨国丰的姬妾中最不得宠的,可是她是孟老太妃身边曾经最得宠的金妈妈的孙女。 据说这金妈妈也通拳脚,是孟老太妃的陪嫁丫鬟,如今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回去养病了,但偶尔就回府来坐上一坐,和孟老太妃关系并无丝毫生疏。 ——所以她才用了刚才的方法! 希望这个虽略有狂妄、但的确一派真性情的姑娘能好自为之! 最后是那皇上御赐的两美人红蔷和绿薇—— 没有杨国丰在身边,这两美人到是十分规矩,恭敬又郑重的给她磕了头,然后领了她们的一对碧玉镯子。 这两人她并没打算给她们什么颜色,因为这样似乎并无必要,杨国丰一直都闲置着两瘦马出身的美人,应该是有什么打算吧,她又何必多事。 至于那王燕娘—— “各位姨娘辛苦了,这东西是小铺子里产的,并非什么稀罕物事,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莫嫌弃!” 最后众小妾回去的时候,九姐儿又吩咐翠翘青杏拿出几块油皂和蜡烛送给她们。 众人自然高兴,都纷纷拿了,然后向九姐儿道谢。 只有一个人拿是拿了,但脸色却有点僵,那就是王姨娘。 应该是想起了蒋王两家的生意之争吧! 虽然王家生意还过得去,但是却已经再也无法作为蒋家的竞争对手,如今她又做了这正妃,这蒋家应该是彻底胜出了吧。 但只是打击还不够的—— “听说王姨娘家中也是做这蜡烛生意的?” “呃,是……”对于九姐儿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那王姨娘先是一怔,然后美目闪烁的点点头。 九姐儿又笑道,“改日原料顺手的话,我就在这府中多做几块这油皂给姐妹们用,到时还愿姨娘能搭把手。” 几句话让王姨娘那双美目一亮,赶紧道,“这个……自然,能帮到王妃姐姐自是我的荣幸!”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九姐儿却禁不住在心里一阵笑,应该是动了偷艺的心思吧! 呃…… 只可惜这手艺可不是那么好偷的,太繁琐了,凭她,应该做不到! 可是很显然这王燕娘不这么想,对九姐儿的态度明显就多了几分真诚,众人走了后,她还找了借口坐了很久,唠唠叨叨的和她说府上的各种闲事。 送走了那王燕娘后,天色已不早,九姐儿又听了青桃和翠梅报过来的她的那笔巨大嫁妆安置的事宜,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厨房送了晚饭来。 闻着那饭菜的香,九姐儿才发现自己是真饿了,于是便让青杏帮她盛了饭准备开饭,但这时,却又丫鬟来报,说杨国丰回来了。 这么早?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阵蹙眉。 他们回来后,那杨国丰就去了孟太妃处,和杨国庆杨国寿一起陪几个还未走的客人。 那几个客人都是年岁不大的,听说一定要让杨家几兄弟带他们转遍这京城,还要吃尽这京城的酒楼呢。 这样,她想他应该回来不早,一帮人吃酒,或许就到了深夜,然后他回来时她已经睡了…… 可睡了有什么用,昨晚上她不是也睡了吗? 想到这里,九姐儿的一双眉禁不住皱得更紧了。 而就在她纠结之时,那杨国丰已经进了屋…… …… ------题外话------ 亲们,一会儿我会修改一下那个人物列表,觉得有必要的亲可以去看一下!   ☆、一二一 婚后(五) 当男人身上明显的酒味扑鼻而来时,九姐儿更加紧张了,慌忙站起来,向他行礼,“王爷回来了。” 杨国丰那因为酒意更加幽深黑沉的的眸子便落在她身上,看的九姐儿的心不由一阵狂跳。 但很快他就又移开眸子,对她点点头,转身起净房清洗了。 九姐儿禁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吩咐巧萍巧云两个小丫鬟进去伺候。 看着那她此举之后那同样松了口气的两丫头翠翘和青杏,九姐儿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两丫头当然也怕杨国丰,青杏还好,一向伶俐胆大的翠翘尤甚。杨国丰在场的时候,别说耍心眼,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呢。 呵…… 看来蒋氏的打算要落空了,因为蒋氏忍痛将翠翘送自己的时候,本来是奔着让翠翘成为杨国丰的通房的打算的。 对于自己的魅力,蒋氏始终不放心,所以就动了这份心思。 想到这里,她对有一点更好奇了,那就是这种马和自己的那帮美妾们是怎么相处的,难道也是这样黑着脸,不可能吧…… 她正yy着,不想那杨国丰却已经沐浴完毕出来了。 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件家具的蜜合色湖绸素面直裰,再衬上那微湿的发,清爽的面孔,别有一番潇洒俊逸,惑动人心。 “还没吃饭?”杨国丰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难得的先开了口。 “嗯……”九姐儿赶紧点点头。 “那你慢慢吃,我去书房!”杨国丰又道,说完也不待她反应,转身出门去。 男人还有她给人制造的强大气场再一次消失了,但是九姐儿却如何也无法彻底轻松下来。 今夜该怎么过? 他要是真的……真的再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天翻地覆…… “姑娘……”这时青杏则端了饭给她。 “嗯,我不吃了,收吧。”尽管肚子里依然是空空的,可是她却已经没了胃口。 “可是……”青杏看了一眼桌上那几乎完全未动过的饭菜。 “收了吧,我累了,想睡觉!”她则起身向西稍间走去,但走了两步却又忽然站住,转头看向那愣愣的看着她的青杏,“把那嫁妆的单子拿给我!” “呃……”青杏更吃惊了。 “快点!”九姐儿禁不住沉了脸,催促。 “哦……” 夜渐渐静了下来,有淡淡的月色照入窗户,床上的人儿终于还是抵不住睡意,进入了梦乡,只不过很明显,睡得并不安稳,秀眉微微皱着,被子团的紧紧地。 当杨国丰回到卧室,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禁不住蹙蹙眉,忽然目光落在枕边的一个红色东西上,他一愣,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本嫁妆单子。 他不由微愣,伸手过去就要将那单子抽出来。 但抽了抽却才发现抽不动,不由一阵愕然,目光再次看过去,才发现那单子埋入被子的半截竟然握在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上。 呃…… 他禁不住再一阵愕然,没有再抽那嫁妆单子,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安睡的清秀小脸上,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才忽然再次蹙眉,然后撇开头去。 却不知就在他转头的一瞬,床上安睡的人儿那如扇羽的睫毛轻轻一眨,那双明净的水眸就轻轻睁开了一条缝,在触到男人挺拔高瘦的身影上时又快速地闭上。 她在外间值夜的丫鬟给杨国丰低声见礼时的那刻就醒了,之后杨国丰进门,看她,包括扯她手中的嫁妆单子,她都一清二楚。 但她却选择了装睡,她已经想好了,他若是再动她,她就一巴掌甩上去,然后就说……说自己梦魇了…… 就在这时,忽然静寂压抑的空气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的心禁不住又是一提。 在脱衣服呢,脱了衣服就会……就会上床来了吧…… 她的一双手禁不住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那床终于猛然的一陷,有男性的气息扑入口鼻。 她的手也落在最后的握拳姿势上,还是用拳头吧,狠一点,打一次算一次的,她禁不住咬紧唇,毅然决然的想…… 只不过她蓄势半天,拳头却始终没有用武之地,因为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先是一动不动,然后又侧过身去,很快呼吸就变得绵长平稳下来。 呃…… 睡着了?! 九姐儿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转头去看,入眼的却只是男人那沉寂不动的倒三角后背。 她禁不住长长的舒一口气,心在这一刻也彻底放松下来,展开紧握的拳,然后将手心里的津津细汗肆意的擦在那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上,这才也转过身去拥被、闭眼、睡觉…… 这家伙可能也不愿动她,至于……至于昨晚上所以那样做,恐怕也是为了体面。 毕竟自己这具小身板过于青涩,比不得那一个个如夏花绽放的妖娆美人…… 美人! 这个词在她脑中闪现的一刹那,傍晚那满室环肥燕瘦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眼前……嗯,“环肥燕瘦”这个词形容杨国丰这帮美妾确实恰当,有个王燕娘不算,不是还有个巧环吗? 黑暗中,九姐儿禁不住又讥笑一声,这种马…… 月华流转,时光飞逝,不知过了多久,当感觉身边的女人彻底的安静了之后,杨国丰才轻轻的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那张满是恬静睡颜的小脸,良久,忽然唇角微掀,脸上滑过一丝讽刺笑意。 说什么好呢?他的这个小妻子还真的特别的很,心思多心思杂,人小心大,可他偏偏不由自主的就有了各种顾念。 这似乎真的不是好现象…… 他很快收回了落在那张小脸上的目光,然后翻了个身,也闭上了眼。 …… 第二天一大早,被青杏叫醒,九姐儿还有点混沌,转手就去摸床边的小桌,入手的空空如也让她一下子清醒起来。 她才忽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文府,她忘记自己嫁人了! 懊丧只余,猛然就想起了昨晚,然后问青杏,“王爷呢?” “王爷早起了,去了前院的空场里练拳脚。”青杏一边为她端水过来,一边答道。 “哦……”看来睡得早就是不一样。 九姐儿刚刚梳洗好,杨国丰就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拜昨天晚上睡了一个大好觉的原因,九姐儿立刻殷勤的迎上去。 但得到的却只是男人一个冷冷点头的动作。 呃…… 这家伙怎么了?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蹙眉。 本来就够冷够拽,再加上这幅黑脸,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 九姐儿心里腹诽,但是面上却不敢大意,又主动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放着吧!”但没想到却再次碰了冷钉子。 男人转身去了净房。 九姐儿则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怎么了……她怎么感觉针对的好像还是自己呢。 “姑娘,王爷……似乎心情不好呢。”正在一边收拾活计的青杏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的道。 心情不好?她一怔。 “姑娘,姨娘们都过来了,说要伺候您用饭呢。”这时翠翘则推门进来向她秉道,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 “哦……” “我去帮您回了她们吧,就说您这两日忙,让她们过了三日以后再按时来可好?”翠翘又道。 一边的青杏听了翠翘这番话,也禁不住点点头。 “那多无礼,让她们进来吧!”但没想到的是九姐儿却对两人摆摆手道。 “呃……”两人不由一愣,然后面面相觑。 “快去吧!”九姐儿却又催促她一声。 翠翘无奈,转身去了,九姐儿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当然知道两个小丫头的顾虑,她更知道外面那帮妾室的心思。 外面的那帮女人只不过是想在她们这个共同的丈夫面前显示一下她们的知礼,顺便见一见这个她们可能要有些日子见不到的男人,不然明天开始这杨国丰就要每天早朝了。 这大越朝,也有新婚一月之内不能空屋也不能空床的说法,什么意思,也就是新婚后的这一月之内,新人夫妇要天天在新房里过夜,否则兆头不好。 一月呀,好漫长…… “王妃姐姐好,给王妃姐姐请安……”她思忖间,那帮美妾已经鱼贯而入,向她行礼…… 所以当杨国丰梳洗好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屋子莺莺燕燕,还有那坐在主座上慢慢舀着粥喝得九姐儿。 他那双禁不住深深蹙起,搞什么?今日他们不仅要去拜宗祠,还要去文家…… 可是那帮看见他就如蚂蚁见了蜜糖般的美妾却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围了过来,向他行礼。 “你们先回去,我和王妃饭后还有要事。”他立刻沉下脸,冷冷的对她们命令道。 啊…… 众美妾都禁不住脸一跨,目露哀怨的看向他。 王妃姐姐都没阻她们,可这王爷…… 但她们又岂敢忤逆,立刻纷纷垂了头,向杨国丰告退,向九姐儿告退。 九姐儿表面上毕恭毕敬,但心里却禁不住暗笑。 “王爷……”等到那一帮千娇百媚的女人退到门口之时,九姐儿却又忽然开口,“玉姨娘身子这么重了,我看……要不今后她的请安就免了吧?” “规矩不可废!”杨国丰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愣了愣,才低声一句。 ……   ☆、一二二 婚后(六) “规矩不可废!” 随着杨国丰低沉的一声,九姐儿明显的看见那巧玉身形微微一震。 这可不怪她,她的本意可是……可是要讨好这杨国丰…… 她立刻装出一副讪讪的无措模样,看向这杨国丰。 杨国丰又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脸色似乎微缓。 九姐儿的一颗心也慢慢坦然起来,可不可理解成这种马其实挺好哄呢? 翠翘和青杏送那帮姨娘出门,看着那一个个不免懊丧的身影,九姐儿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 这可是她们一个个送上门来的,给她垫背的不也应该吗? 再说,其实这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她是摆了路,可是他可以不走,在她面前和这帮美妾卿卿我我。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恼了妻子,去宠爱妾室。 可是这家伙没有,规矩比天大,在自己这帮美妾面前竟然也摆这幅凶巴巴的脸,她总算是见识了,哎,看来对自己还算可以了…… “吃吧,还等什么?一会儿还有的忙。”冷不防身边低沉的一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是,王爷!”看了一眼对面那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已经在饭桌前坐定的杨国丰,九姐儿笑着脆声应道。 见她竟然这样一派笑吟吟的高兴模样,杨国丰禁不住又蹙眉。 她的小花招他当然看在眼中,他的这个小妻子是不玩心眼就过不去一天的人,只不过……不过看她这样想方设法讨好他,他心头也就找不出一丝脾气,无论是她刚才耍的那些小花招,还是……还是昨晚的事…… 他眉宇间那蹙起的弧度慢慢的也就舒展开来,然后垂头吃饭。 看着对面男人那一番脸色变幻,九姐儿不由微微一笑,然后也低头吃饭。 等两人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太和堂,那端孟老太妃已经收拾妥当,然后三人一起坐车去了宗祠。 一路上那孟老太妃一直一言不发,而杨国丰也是满脸凝重,九姐儿自然也只敢安安静静的坐着。 这一刻,她倒并没有作为新媳妇那种被人忽视被人冷待的尴尬。 可以想象得到,丈夫早丧,三个亲生儿子如今又只剩下一个,那孟老太妃心头是如何的忧戚。 也就是眼前这能文能武的女人吧,如果换做别人,也许早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她看向孟老太妃的眼中禁不住就多了几分同情和真诚,搀扶这孟老太妃的动作也更加尽心和小心,拜起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更加郑重和虔诚。 孟老太妃的脸色便显出更多的满意之色来。 多年阅历,每个人脸上的真情和假意她又怎么可能分不清,这个女孩子不大的年纪,竟然能感同身受她这份感伤,定是个好的。 孟老太妃满意,杨国丰自然也满意。 他再一次发现娶个精俐剔透媳妇的好处,那就是他要省很多心,嗯,比原先夏氏时好太多了。 两人的这番满意,九姐儿却丝毫没感受到,因为她正在夏氏的配位前郑重拜祭。 继室要给逝去的先头夫人叩头,这个她在婚前就听说过。 当时她是有些委屈的,很排斥这封建礼教。 只不过这刻,面对着夏氏的牌位,她却以完全换了一种心思,满心的怜悯。 这样一个性情软弱的女人,在这复杂的王府里生存如何的艰难,她自然能想象得出。 不过如今她已经解脱了,换上了自己。 哎,与其说在怜悯她还不如说是在怜悯自己,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切都要换自己来面对了。 因为惦着新婚夫妇要回门的事,所以几人并未在宗祠处多做逗留,很快就打了回城,一通准备,然后在巳时初九姐儿和杨国丰就又坐上了直奔文家的马车。 密闭的空间里,九姐儿依然独自面对这给她压迫感的男人,不过今天情况似乎好了许多。 也不只是因为他昨晚没碰她,还是因为她一门心思全在文家众人身上—— 李太君还好吧?蒋氏有没有去让人帮她照看她春来在花园边育的那些白蜡树苗呢?四姐儿六姐儿她们这两日有没有回来过呢…… 当然,在众多的人中,她最惦念的之甚的还是她的亲娘徐姨娘。 大婚那天她本来想让她看看自己穿嫁衣的样子,让青桃偷偷去叫她,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呢,也就当是她在出嫁前和这位亲娘作别。 这封建古社会的身份礼教就是这样残酷,出嫁前远的近的之人见了一大堆,独独不能见她这位亲娘,哎…… 只不过青桃去叫了两次,她的这位亲娘却怎么都不来。 只说来往的宾客太多了,要是有人真留意了马上就要贵为王妃的她竟然有她这样一个卑贱的生母,会看清她的。 “……姨娘还说让姑娘好好的,孝敬婆母,伺候丈夫,只要姑娘好了,她也就好了,以后的路还长远着呢……”她正感动着,那青桃又道。 听到这里,她禁不住红着眼眶笑。 是啊,她好了,她也就好了,母凭女贵,相信以后她在府中也会生活的安稳和乐,所以她的这个亲娘劝她千万不要小不忍,恣情放纵。 这般为她,真的就成了她放不下的牵挂……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下,文府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在大门口相迎之人,正是文景水文景金一众兄弟。 下了马车见过礼,两人便在众人的带领下去往延寿堂。 说实话,对于见这李太君,九姐儿心里是有几分别扭的,毕竟有过五姐儿那件事,那李太君又会怎么看待这杨国丰呢。 虽说之前大婚那天,这杨国丰是和李太君敬过茶的,可是问题是那天没有自己在场…… 那路并没有因为九姐儿的一番思绪而延长,很快那延寿堂就在前面。 九姐儿禁不住转头看了杨国丰一眼,在目光落到杨国丰那张清冷无波的脸上时,禁不住又是一阵无力。 这男人,真面瘫! “来了……” 忽听这样一声,然后就又一众人迎了出来:宁平侯和三老爷文崇湖在前,然后就是四老爷,再就是蒋氏、苗氏、甄氏和一众姑娘媳妇。 看着这般排场,九姐儿禁不住有点脸红,太扯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接皇帝呢。 她不由得再次瞥向身边男人的脸,只不过这次完全不同于刚才,而是暗暗地。 但身边男人却还是那副表情,没有笑,但也没有蹙眉。 她的心情不由稍安。 众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寒暄见礼,然后相偕进了屋。 李太君头戴镶玉刺绣抹额,身着一件墨绿绣金褙子,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但九姐儿却发现她明显的又瘦了。 这才是自己离开府上的第三天呀。 什么事让这位老人这般呢? 她这端正感念着,那边杨国丰已经作势要给李太君见礼。 她自然赶紧跟从,然后两人郑重其事的给李太君磕了头。 显然,李太君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赶忙赏了见面礼,吩咐一边的文景年和冯氏夫妇将他们搀起来。 然后两人又给三老爷和蒋氏见礼,给其他长辈见礼,一番下来,这杨国丰虽然的做派虽然和谦卑殷切不搭边,但是却又周到恭敬。 九姐儿对于杨国丰的这番做派挺满意地,因为这般进退有度,李太君脸上的笑容多了,而自己那几个热情过度的叔叔伯伯加父亲也止步了,嗯,好气度,这应该算是能压住场子了吧。 后来又坐了会儿,文崇江和文崇湖一众男丁便引了杨国丰去了前院。 男丁们走了,女眷们自然少了顾忌,少了顾忌之后,便是一众人呼啦啦的上来,将九姐儿瞬间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候起来。 九姐儿真有点招架。 该什么态度呢? 一味的说好,不禁心虚,更是怕惹了众人的嫉妒;可是说不好吗,这也绝对不行,气人有笑人无,这可是人的通病。 “好了好了,这成什么样子?花园已经搭了戏台,都过去看戏吧。”就在这时候,那坐在上首的李太君发话了。 众人自然满脸不愿,但又不得不听。 “九丫头,来,过来扶我一把!”李太君有一句,让九姐儿立刻如蒙大赦,赶紧过来和方妈妈一起扶起李太君。 “九丫头,还好吧?”三人沉默的沿着甬路走了一截儿,那李太君忽然问九姐儿。 九姐儿一怔,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李太君看了,就禁不住一声轻叹,低声一句,“好好地吧,我看那杨国丰倒是个稳妥的,稳妥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九姐儿再一怔,看向老人,当对上老人那微微有些浑浊的眸中的丝丝忧虑和感伤,心头不由一酸,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老人又怎么可能忘记五姐儿之事呢? 但却又不得不将自己嫁过去,只因文家的前途和体面比任何都重要,牺牲自己也是在所难免。 但老人却由不得不担心自己,毕竟自己要承受许多,包括五姐儿留下的阴影。 不过想想还好吧,这杨国丰并未因此就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多的心思却选择包容,似乎是挺不错的一个呢。 不错什么,但稍后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在五姐儿这件事上,应该被怨恨的不应该是这混蛋男人嘛…… …… ------题外话------ 胳膊疼的厉害,肩周炎,哎……所以又更少了,谅解呀!   ☆、一二三 婚后(七) “好了,别陪我了,去你母亲那儿吧,你们娘儿们也说说话。” 李太君到底不是专职糊涂之人,九姐儿又挨着她坐了一会儿,便让九姐儿去蒋氏哪儿。 九姐儿自然赶紧应了,然后转身坐到蒋氏身边去。 挨着母亲做的十姐儿,早就眼巴巴的看了九姐儿半天了,这回见九姐儿竟然过来了,自然高兴地很,立刻就兴致勃勃的凑了上去,想要和九姐儿说话。 “十姐儿,你昨日不是写了些字想让你九姐姐帮忙看看吗,去拿吧!”但蒋氏却忽然一句。 十姐儿闻言自然不愿,一脸悻悻的。 可不愿归不愿,却还是去了。 十姐儿走了后,蒋氏就拉着九姐儿坐了下来,然后问她杨家的事。 蒋氏问的细致,听得也认真,听完之后又是出谋划策,又是良言嘱托,还时不时的现身说法一阵,只恨时间有限、语言有限,不能将自己为人媳的全部经验尽数塞进九姐儿脑中。 九姐儿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看得出,她的这个嫡母是真心为她。 即使这其中有相辅相成利益的因素,她也觉得满足。 一通唠唠叨叨,又看九姐儿连连点头,蒋氏终于有些放心了,让周妈妈端茶过来。 喝了两杯茶,歇息了一会儿,蒋氏忽然再次开口,“你四哥哥也不知道今年如何?” 正利用这个空档看着台上热闹的九姐儿禁不住就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昨儿你大伯父又带你二哥哥去拜谒先生求指点了,我和你父亲也想帮你四哥哥求个先生,只可惜我们两个连一个得脸的也不认识,哎……”这时蒋氏又道,一边说着一边期待的看着九姐儿。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再次一愣。 待考的学子,寻求名师指点,裨补缺漏,确实是一条有效捷径,所以本朝很多学子都会这样做。 只不过这样做也是有条件的人才行,像她的大伯父文崇江,虽然在仕途上并不突出,但好歹袭了爵位,身份摆在那儿,再加上邹氏娘家那边的关系,自然走往的人中不乏学士名流。 这是蒋氏和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不能比的,蒋氏一商户女,而自己拿便宜老爹有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身份。 面对这一点,将心血和赌注全部压在自己这个嫡兄长的功名之路上的蒋氏自然满心不平,不过以前不平也就不平了,从没说出来过,她还是很有这份自知的。 可今日却说出来了,什么意思,难道是…… 她禁不住在心里蹙眉。 可是…… 看她不说话,蒋氏倒也不催她,转头去和一边的周妈妈说了几句什么。 那周妈妈快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匆的走了。 九姐儿和蒋氏都不说话了,沉默的看戏。 工夫不大,九姐儿就听见身后低声的说话声响起,一侧头,才发现周妈妈领了一个妇人过来。 那妇人梳着圆髻,身着粉红缎圆领褙子,正是那徐姨娘。 九姐儿有几分惊,有几分愣,更有几分喜。 看着衣钗华丽、梳着妇人髻的女儿,徐姨娘自然激动,但碍于三夫人在场,不敢过多流露感情。 “姑奶奶,太太,这是我新做的糕点,您俩尝尝!” 只将自己挎在手臂上的一只提篮拿下来,掀开上面的绣着缠枝莲的绸帕子,然后端出两碟糕点来。 “辛苦你了。”对于她这番做派,蒋氏自然满意,点点头,一指身边的位置,“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徐姨娘自然又是一番致谢连连,然后坐下来。 蒋氏又指挥着周妈妈和小丫鬟将徐姨娘做的糕点,送了一些给李太君和其他几位太太,然后三人就一起看戏。 虽然三人都秉着修好的原则,但到底身边所在,各种拘束,一时氛围就有点僵。 好在那周妈妈也是个极有眼力之人,送完糕点回来,那僵局也就被打破了—— “姑奶奶看看那小旦标致吧,其实……是个男人呢,刚才上妆时我去看了,黑黑壮壮的一个呢……”周妈妈指着戏台上面那甩着水袖的小旦,绘声绘色的低声戏谑。 第一次认识到一向端凝肃穆的周妈妈竟然还有这么一面,九姐儿禁不住笑了。 回去再去讨好那种马吧,其实要是文景水高中了,他脸上不是也有光吗?小舅子呢…… 戏听了一出,就有丫鬟来报,说是三姑奶奶、四姑奶奶、六姑奶奶,以及几个姑爷都过来了,众人自然又是一片沸腾,并非只因这喜庆热闹,还有就是那三姑爷,也就是那镇国公世子向时珍的到来。 “三姑爷可是稀客,我们可要好好待偿待偿。”那自来牙尖嘴利的甄氏立刻就冷笑道,一边说着,还一边瞄向那李太君。 苗氏和蒋氏不说话,也只拿眼瞄那李太君。 李太君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归于平静,沉声斥那甄氏,“老四媳妇,你别这么闲话不行吗?都是姑爷,晚辈,哪里来的什么稀客不稀客。” 挨了训,那甄氏自然不敢多说,蒋氏苗氏也低下了头。 李太君便无声的轻叹一声,然后对无声的坐在一边的九姐儿道,“来,九丫头,扶我回去!” 被点名的九姐儿自然赶紧站起来,上前。 九姐儿扶着老人回到延寿堂,三姐儿四姐儿一众文家女儿,还有几个女婿,已经候在那儿,等着给老人请安了。 众人相见,自然是一番寒暄见礼。 九姐儿不由得暗暗望向那向时珍。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姐夫,三姐儿新婚那天也见过,但此刻看起来,却不似那天那般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相反竟然就觉得这人行动做派中带了几分猥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今日的三姐儿也不如往日那般磊落自若,脸上始终讪讪的,话也少,时不时的就瞄一眼众人。 看的九姐儿一阵心里难受,忽然就笑着问了一句,“三姐姐,你怎么没把你家初哥带过来?” 听了她这话,三姐儿脸上就有了笑,“那个调皮蛋,还是算了吧,每次来了,都恨不得就此住下呢。” 初哥,三姐儿的儿子,还不满两周,刚刚会走路,却是个淘的,每次来府里回去的时候都要哭上一场。 无他,舍不得回去! 这真的让文府的人大大的长脸了一番。 听姐妹俩说起那初哥,李太君自然也高兴了,顺便就问起了这个曾外孙的情况。 三姐儿没回答老人,而是看向一边的向时珍。 那向时珍立刻上前,恭敬而殷切的向老人一番回禀。 老人对他的成见也就放下了,因为那承袭着文向两家血脉的小曾孙永远都是联系感情的最好纽带。 老人和向时珍之间的和谐,让三姐儿不由感激的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后来几个姑爷去了前院,李太君去了内室休息,而几个姑娘则去了延寿堂一边的厢房里说些体己话—— “九妹妹,听说我这个王爷妹夫一巴掌小妾,一个个的还都是绝色呢,快和我们说说,都是什么样的?怎么个绝色法……”六姐儿永远都是那样直率。 “都为人妇了,竟然还这般口无遮拦,成什么样子?”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三姐儿一番抢白。 六姐儿立刻噘着嘴,不言语了。 三姐儿看向九姐儿,其他几人也看向九姐儿,都没说话,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压抑而沉闷。 “众位姐姐,那小妾们确实美艳,其中还有两个是瘦马出身呢。”她没想到那个被她们的人竟然满不在乎的道。 众人不由一愣。 “嘻嘻,众位姐姐别担心,我不和那些小妾们争什么的。”九姐儿又道。 她自然没兴趣和这帮小妾们争这一个丈夫…… “嗯,九妹妹这么想就对了,你犯不着和她们争,因为你是正室,她们永远也翻不出你的手心去,这就是规矩。” 但三姐儿却并不知她的真实想法,听了她的话立刻点点头,一脸肃然的开解她。 “对呀对呀,她们要是不听话,你也学学袁世欢那个厉害老婆,将她们一个个都发买了,看她们还怎么争宠。”六姐儿永远都是那么可爱,几句话立刻让众人哭笑不得。 “九妹妹,别委屈自己,过的了就过,过不了可以另谋出路……”那四姐儿则小心的向窗外瞟了一眼,然后轻声道。 只不过她话未说完,三姐儿的目光就扫了过去,四姐儿也就闭了嘴。 三姐儿看了四姐儿片刻,然后又看像六姐儿,忽然就问了一句,“八妹妹怀了几个月的身子?” 四姐儿九姐儿都一愣,六姐儿则没心没肺的答道,“不足三月,说正是不稳当的时刻,所以今儿没过来。” “哦……”三姐儿点点头,又看向九姐儿。 迎着三姐儿的目光,九姐儿则想哭。 我的好姐姐呀,这个问题也太远也太艰巨,她根本就完成不了…… “……还说不是,这可是你身边的丫鬟说的……” “还没准呢,找大夫看过才行,别乱说,六妹妹……” 耳边传来四姐儿和六姐儿的对话声。 九姐儿的一颗心却越发烦乱了。 恰在这时,有小丫头来报,说前头席面已经摆好,让几人过去用饭。 几人也就没有再多叹,相携去了。 用晚饭后,众女眷又热闹了一阵,这时候大老爷文崇江和三老爷文崇湖则陪了杨国丰过来,准备回去的事了…… …… ------题外话------ 先暂时用“婚后”这个题目吧,偷个懒,下章看看九姐儿怎么对付种马……   ☆、一二四 婚后(八) 从文家回去的路上,杨国丰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累了,一直都在闭目养神。 相比于他来说,九姐儿就精神多了。 呃……由不得她不精神呀,她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的男人,然后在心里盘算着蒋氏提的那件事。 该怎么办呢?直接和他说?不行……被拒绝了是小,丢人是大。 才新婚第三天,就为娘家人谋福利,只怕他因此会更加看不起文家人……呃,相信经过今日,让他对文家人的印象更难说好了。 不用看见,她也能想象得出她的那便宜老爹叔叔伯伯是如何极尽谄媚奉承的,还幸亏这家伙够酷够个性呢,不然……呵,恐怕也许早就阵亡在那恭维话里了。 不直接说,那只能间接说了,可是要选用什么方式呢…… 正想着,冷不防身下的马车一颠,九姐儿才发现威远王府已经在前面了,她自然来不及再多想。 回到府中,收拾妥当了,自然是先去太和堂给孟老太妃问安。 太和堂里的人到是满档的很:二夫人秦氏,杨家三爷杨国寿夫妇,及两人的两个儿子,杨家五爷杨国庆,还有杨慧儿和小杨成。 “宁儿,这是你四婶婶,快来见过!” 两人进去,自然先给孟太妃行礼,然后又和众人互相见过,这时那三夫人小严氏便拖过、那因为昨日有些肚痛拉稀、而导致错过了给新人见礼的小杨宁,让他给九姐儿见礼。 “四婶婶好!”不像小杨成一样沉默,也不像哥哥小杨坤一样文静,小杨成到是个颇有几分活泼的性子,看见九姐儿,先是笑着偏着小脑袋打量了,然后才行礼,行完礼后还学着大人们的语气夸赞一句,“四婶婶真好看!” 九姐儿立刻笑了,亲切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递上一枚玉锁做见面礼。 “杨宁,你不是一直觉得二伯母好看吗,怎么这会又觉得四婶婶好看了?你也说说,她们两个到底那个最好看?” 和乐的氛围中,冷不防那坐在一边矮几上吃零嘴的杨慧儿突然就不阴不阳的插嘴道。 小杨宁闻言就一愣,看了一眼九姐儿,又转头看向那面色不变的秦氏。 “哼!”看他一时答不出,那杨慧儿就讥诮的撇撇嘴。 小杨宁瞬间垮了小脸,搔搔头,而他身后的小严氏脸上则有一丝复杂尴尬之色快速掠过。 看在眼中,九姐儿不由蹙蹙眉,不解。 难道这小严氏单纯的是因为杨慧儿难为了儿子才这般?不至于吧,毕竟那杨慧儿才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娃。 可是不是为这个,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由得微侧目,看向那秦氏,但秦氏的脸上却还是那副模样,不喜不怒,不远不近,挂着淡淡的笑。 她的这个寡嫂倒真是个人物,九姐儿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头。 “当然是……都好看了。”这时那正坐在屋子一角和小杨成一起看着什么的杨国庆笑嘻嘻的开口,给小杨宁解围。 “对啊对啊,都好看!”那小杨宁立刻有样学样。 “五叔叔,这不公平,你帮杨宁作弊。”那杨慧儿立刻不满的叫道,然后转向挨着她坐的杨国丰,摇着他的手臂撒娇,“四叔叔,你看……你看五叔叔……”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别闹了,你四叔叔四婶婶累了,说完话好回去歇着。”孟老太妃斥她,但很明显慈爱有余,威严不足。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老太妃的说的,九姐儿一个忍不住,就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别闹了,你四婶婶从娘家带回礼物送你们。”从行礼完毕坐下就一言未发的杨国丰终于开了口。 众人一愣,看向九姐儿,九姐儿也一愣,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没有再开口,低头抿茶。 九姐儿也很快就收回目光,让巧蓝帮她把翠翘喊过来,然后接过翠翘手里的包裹,打开,将里面各种别致的蜡烛,蜡笔,油皂拿出来,递给众人。 各房各屋都得了几包蜡烛蜡烛和几块油皂,小孩子们又都送了蜡笔,剩下的自然都归了孟太妃。 很明显,这番优渥的馈赠取悦了众人—— 杨慧儿这小姑娘也不再黏着她的两个叔叔,抢过小杨宁手中的蜡笔好奇的看着,惹得小杨宁哇哇直叫。 “这都是好东西呢,市面上卖价可贵了。”小严氏更是脸显喜色,连声称赞。 连那总是一脸不咸不淡的秦氏笑容里都多了几分真,拿着一块蛋清油皂左看右看。 “亲家可真是客气!”孟老太妃当然不像一家晚辈表现的那样明显,但看得出也挺高兴,还转头对杨国丰吩咐道,“老四呀,赶明儿将库里存的那些稀罕物也挑两样给亲家送过去,哪能让人这样破费。” 杨国丰点头。 “母亲,这没什么,都是自家铺子买的,如果家里人喜欢,下次我再多拿下回来。”九姐儿则赶紧谦逊的道。 看来她这个嫡母用礼物联系感情的这招还行的真不错,这般为她,她又岂敢不回报。 忽然就想起刚才在路上想的那事,她不由得又皱了眉…… 拿了这些礼物,众人自然都跃跃欲试,所以这次会晤很快就结束了,孟老太妃也没留众人的饭,直接打发众人回各屋吃。 九姐儿自然高兴,累了一天,她真的想歇歇,然后心情轻松地吃顿晚饭,天知道这样一大屋子人在一起吃饭有多么堵心。 明争暗斗,你方唱罢我登场,很影响食欲的! 于是她就由两个丫头陪着,脚步轻快地回了屋。 只不过杨国丰就没这么幸运了,刚从太和堂出来,就被皇宫里的车驾接走了。 这样她的心情更加愉悦,嗯,虽然这家伙在内院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一般的时候大部分都呆在做书房用的厢房里,但想到抬头低头处有这样极有压迫力的一位,她的心情总是不由得大打折扣。 再说,他不在,她也可以有个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蒋氏托付她的那件事呀…… 几个丫头都知道她累了,也不烦她,各自忙各自的,所以她吃过饭沐浴过后就将众丫头都打发了,然后就坐在桌前,划青杏口中的“天书”。 嘻嘻…… 她想这丫头看了她手下这些原本是想说“鬼画符”的,可是碍于她这个主子的面子,最终勉为其难的说了两个字——天书。 却不知道让她勉为其难的这些鬼画符不仅让她这个主子,顺利的夺得了正妃之位,还会成为千年后社会中最热门的语言。 不错,她笔下的这些正是英语,也是今天她要帮蒋氏达成愿望的凭借! 夜渐静渐深,九姐儿手下的两张宣纸上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字母,可是她等的那个人却还没回来。 她有点困倦了,然后去桌边到了一杯茶给自己提神,果然喝完就精神了不少,接着又继续。 忽然外面就响起丫头们的请安声,她才狡黠的一笑,顺便就将那笔往一边一放,然后果断的往桌上懒懒一爬,小憩一会儿。 杨国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的那个小妻子伏在桌边的身影,他的两道浓眉不有瞬间轻蹙,转头就要唤外面值夜的丫头,但却在目光无意中扫过桌上那宣纸时顿住。 他立刻走了过去,细细看了半响宣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母,然后又看向那张枕着手臂的清秀小脸。 “哥哥……”但不成想他的小妻子却在这一刻睁开眼,叫了一声。 杨国丰一愣。 “王爷……”此刻的九姐儿已经完全醒了,赶紧站起来,给杨国丰屈膝福身行礼。 杨国丰没说话,只对她点点头,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刚刚练了一会儿这经久不练的大食字,没想到写着写着竟然就睡着了,梦中竟然又是四哥哥教我和十妹妹这大食语言的情景,四哥哥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呢。”九姐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笑道。 “呃……”杨国丰又微愣一下,然后问道,“这大食语是你哥哥教的?” “嗯!”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笑道,“小时候四哥哥就格外喜欢读书,也喜欢收集一些孤本,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就从一处小书摊上得了两本大食语言的入门书,然后卖回来当成至宝,每日都学习,后来不只自己学,还让我和十妹妹也跟着学呢,直说这大食语有意思的很呢。” “哦,是吗?”看着小妻子那笑语妍妍的模样,杨国丰只觉得压在心头那些烦心事瞬间散了,然后顺势就在桌前坐下,问起这文景水的事。 读了那些书?拜了谁为师?今年应该准备参加恩科吧? 这番问话自然正中九姐儿心意,九姐儿立刻详细的为他介绍了自己的这个嫡兄长的情况,当然最后不忘委婉的透露了寻求名师指点这一事。 也不知是因为爱才,还是因为今日见时就对文景水存了不错的印象,那杨国丰立刻应下帮文景水引荐名师之事。 九姐儿听了,自然高兴坏了,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你先睡吧!”因为三天的婚假已经到期,明日还要去早朝,所以杨国丰又说了两句,便准备去净房梳洗。 这句话自然更对九姐儿心意了,确实困了,于是她立刻应了,转身去睡了。 看着那玲珑的小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杨国丰转身就要向外走,但转身的一瞬,目光忽然就落在桌上的青瓷茶盅上。 他立刻停下步子,看着那茶盅,半响,忽然就伸过手去,入手的淡淡温热,让他的目光不由瞬间眯起。 但很快,他薄唇微勾,又笑了…… …… ------题外话------ 杨国丰也不是个简单的,看看吧,识破了,哎,他会如何呢?嘻嘻……   ☆、一二五 药(一) 躺在舒舒服服的床上,想着自己刚才的成果,九姐儿很快就睡意朦胧。 经过昨晚,她已完全没有了担心—— 对于自己这青涩的小身板,她还是有“自信”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既自尊又骄傲的男人,断不会强她所难。 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就在她拥被在梦境边缘徘徊之时,忽然就觉得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双手如蛇般滑进了她的衣服里…… 她一下子惊醒了。 黑暗中,睁开眼,却发现一切无异,被子还是完好的盖着,衣服也完好无损,就好像……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 梦?! 可是这梦也有点太真实了,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拂在她颈项处的大手上的粗粝茧子。 她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但入目的那个完美的倒三角后背让她不由得瞬间拧眉。 不是…… 难道还是前晚的残存记忆,那男人惯握刀枪的手上不只满蕴着力量,而且满是厚茧。 可是…… 又看了一眼那寂寂不动的男人背影,算了……也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 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却发现如何也睡不着了,于是又翻了个身,却依然睡不着,最后只好又翻过去了……反复数次,却又偏偏不敢太大声,唯恐将睡着的男人惊醒,那样也许就真的就……危险了。 但却不知道,就在她翻来覆去之时,她身边的男人那紧闭的细长眸子却忽然睁开,俊脸上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他身边的小妻子还在“烙饼”,他却颇有些惬意的调整了一下身子,然后闭上了眼安睡…… 第二天,九姐儿依然是被青杏叫醒的,一睁眼,就向身边的位置望去,这才发现已是一片空荡荡。 “王爷丑时三刻就起了,用过饭就出门去上朝了。”跟了她多年,青杏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哦……” “我本来想叫您的,但是王爷却说了不用,我也就没叫您。”青杏又道。 这话让九姐儿禁不住一愣,没让叫她?为什么?是不是昨晚上那只手就是他的?他心虚才如此呢? 不过可能吗?这样一个冷面冷情的男人竟然和她开那种玩笑,不会吧…… 她这端依然满腹疑虑着,那端的青杏已经打了水给她洗漱,她也就没时间再想这个了,赶紧收拾,收拾妥当了,还要去孟太妃处请安呢。 收拾好了,正准备用饭的时刻,翠翘进来,说,“姑娘,几位姨娘过来伺候您了?” 她想也不想就要回掉,但话到嘴边却又将回绝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翠翘带几人进来。 嗯,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几人看上去老实了不少。 虽然这也许只是表面上的,但这也就差不多了,她还真的没想过将她们踩在脚下。 因为本就是男人的错,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再说她真的没有和她们争什么的想法,有什么可争的,看着这一张张娇媚的脸、大好的年华,再看看巧玉那隆起的肚子,她已经泄气到底。 这里不属于她! 如今也惟愿这份平静多持续几日,多给她点时间打算一下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给王妃(姐姐)请安!”她思虑间,几人已经盈盈下拜。 “嗯,好了,起来吧!”她赶紧笑道,并且示意一边的翠翘将那动作艰难的巧玉扶起来。 “谢王妃(姐姐)!”几人的脸色禁不住一阵轻松。 她自然看在眼中,暗暗一笑,忽然就又道,“几位姨娘还没吃饭吧,来,过来一起用些吧。” 几人闻言一愣,禁不住都抬头望向她。 她也回望着几人,脸上是那份淡然自若的笑。 稍后几人便都纷纷移开眸,那领头的王姨娘更是赶紧笑道,“谢姐姐好意,只是这又哪里合规矩,我等一早过来,是伺候姐姐用饭的,而不是蹭饭的。” 一席话说得不只得体,还颇为风趣,顿时在场的众人都笑了。 这王燕娘倒是个圆融的外场人,看来那天自己这诱饵真抛对了,九姐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颔首,但面上却嗔她,“哪里要那么多规矩?” “要的要的!”那王姨娘又立刻又道,说完就率先去摆饭,几人自然也赶紧跟着。 “都说了不用,哎……你们真是!”九姐儿自然又做出一副不好意思又无奈的模样,但却顺势就享受了几人的服务,在翠翘的扶持下坐到了桌前。 呃…… 她当然不愿这样,但有时这摆谱和装腔作势是必须的,她和这些女人真的没什么真心可共。 不是不想,是不可能! 但她到底不是原装古人,所以等饭摆好后就打发几人回去了,无他,这么多人供奉着,她吃不下。 吃完饭后,她就在翠翘和青杏的陪同下去了太和堂。 虽然已经折腾了半天,但其实外面的天色也就刚刚亮,卯时正,也就是前世的早上六点而已。 可虽如此,可是她到太和堂的时候,秦氏和小严氏已经到了。 孟老太妃还未出来,两人正坐着低声聊天,看她进来,立刻就闭了嘴。 她却不仅不以为意,反而笑吟吟的给两位见礼。 两人被她这番举动弄得颇为不好意思,特别是一边还有罗妈妈和几位大丫鬟进进出出的。 好在还来得及弥补,所以两人也都回了她的礼,然后又和她热情寒暄,刚才还冷淡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和谐起来。 见了,那罗妈妈禁不住暗暗地微笑点头,然后转身向内室去了。 看着罗妈妈的背影,九姐儿目光禁不住轻轻一闪。 昨日回来时带回来的那些油皂,她不只送了府中各位主子,还留了些,让翠翘去送了府上的一些管事婆子,当然也有这罗妈妈的,而且不只有油皂,还有一盒蜡笔。 因为这罗妈妈有个小孙子,今年五岁,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送这蜡笔可以说是正合适…… 果然一会儿孟太妃出来的时候,对她就格外的和悦,逐个的问起她家里的长辈情况,只说是昨日太忙忘了问。 秦氏和小严氏被晾在了一边,自然满是尴尬。 “……祖母身体不好,这两年家里又闲事多了点,所以小九有些礼教缺疏,不像两个嫂嫂一样懂规矩,还望母亲多多教导。”但九姐儿却看了遭冷待的两人一眼,话锋一转道。 这番话自然说的技术,不只为两人解了围,更是在孟太妃面前彰显了自己的乖巧知进退。 “哪里?是四弟妹谦虚了。”那秦氏语气感激,但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丝丝深意。 “是啊是啊……”那小严氏也赶紧笑道,但笑的却有点假。 她的意图两人自然懂,但却也只能这样,因为她的所做所行确实无一丝让人指摘处。 “好了好了,都是好的,都是好的……”见三人如此和睦,那孟老太妃自然高兴,看她一眼,又看两人一眼,笑眯眯的道。 “母亲,对了,您昨日说有事和我们商量,不知什么事?”接着那小严氏又问那孟老太妃。 闻言,那孟老太妃脸上的笑容微敛,肃穆了很多。 什么事呢? 见孟老太妃如此,九姐儿禁不住暗暗思忖,然后悄悄瞥向一边的秦氏和小严氏。 秦氏还是那副招牌模样,不咸不淡的垂着眸。 刚才发问的小严氏虽然目光直直的定着孟老太妃,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可是九姐儿却从她的脸上并没看出一丝期待。 难道……她禁不住再次蹙了眉,这两人都知道…… 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孟太妃却已经开了口,却是看向她和小严氏,“其实不是我要和你们商量什么,是你们二嫂。” “呃……”原来这秦氏不知知道,还是发起者,九姐儿不由得。 “以前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二嫂在管,但她近来觉得身体不太好,老四如今也娶了媳妇,所以呢,她就想卸了这个担子,想将这家里的事交给你们……” “这可使不得,”只不过孟老太妃话音还未落,那小严氏就已经开口,“二嫂这家管了多年,又一向管得不错,我又懂什么,还是二嫂管吧,要是二嫂觉得身体不做主,可随时差遣我。” “是啊,小九初来乍到,更无法胜此重任,还是二嫂继续管吧!”九姐儿也赶紧道。 刚才两人小声说的应该就是这事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位寡嫂让权到底有几分真心?而小严氏似乎表现的也有点过了。 “母亲,可是……我真的……”看来那秦氏确实是真心实意,看两人都这般坚持不受,立刻蹙眉看向孟老太妃。 “好了好了,既然她们两个都觉得眼下不行,那你就再将就一段时间,等觉得合适了再说。”那孟老太妃则道。 “这……好吧。”听孟老太君这般说,那秦氏也只好点了头。 见秦氏点了头,那小严氏立刻向九姐儿投来胜利的一瞥。 呃……九姐儿不由一愣,看她。 “对了,母亲,昨日出门我给您求了几粒药来,您看看。” 但那小严氏却已经不再看她,转过身去,掏出一个黑樟木小盒子,向那孟太妃呈上。 “这是什么药?管用吗?”看着打开的黑樟木盒子的黑漆漆小药丸,孟太妃却质疑。 “当然管用,这药是神佛赐的呢。” “又玄乎了吧。” “才不是呢,母亲,是真的神佛显灵……” …… ------题外话------ 小严氏是个蹦跶的凶的,嘻嘻,看我们的九姐儿如何用智慧挫其锐气。 杨国丰恶略不? 晚上还有一更! 不是我晚更,主要是上午没空,这回刚闲下来,更完去睡觉!   ☆、一二六 药(二) “……别看是游僧,绝对不是什么骗人的东西,想想啊,那买药摊子就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摊子上摆着一尊塑着金身的神佛,一边的盘子里放着药丸,来买药的人,必须先向那金佛祈祷,然后在捧着药盘接近铜佛,疾病可以医治的人,盘中药丸就会自动跳到佛手里,疾病难治好的人,盘中药丸就不动……” “?” “真的,母亲,这可都是我亲身所历,因这些药正是我亲自拜佛求来,这些药丸也是我亲眼看着跳到佛手里面的,真的好神奇呀……” “!” “只不过这药着实有点贵,要五两银子一粒,这五粒药丸正好花了我二十五两银子,可你别看贵,那买药的人乌压压的,好多达官显贵、官宦之家呢,其实贵不贵又有什么,只要能帮母亲治好这偏头疼,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也值……” 小严氏口才不错,再加上所面对的那些听众那由惊讶慢慢变成惊叹的眼神鼓励,于是愈发滔滔不绝,说到最后更是紧紧盯着孟老太君,目光殷切。 “老三媳妇,辛苦你了!” 这番做派,那孟老太妃自然被感动了,那拿在手中刚才还觉得黑漆漆的难看至极的药丸也顿时变得无比珍贵起来,对那小严氏更是颔首连连。 “不辛苦不辛苦……”小严氏赶紧谦虚道,但一张秀丽的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这买药的人在哪里?明日我也去买些。”那秦氏也即刻问道。 “就在二门处的福临大街,不过你要早去,晚了据说那神佛就倦了,不医治了,也就不取药了,那和尚也是直正的,剩下的那些药宁可丢掉,也不卖呢。” 那小严氏倒也不藏私,立刻向她解释和建议。 秦氏听了点头。 “母亲,趁您刚刚用过饭,赶紧服药吧。”小严氏则转向那孟老太君。 “好啊……”那孟老太君应了,然后吩咐一边的巧蓝倒水过来。 “我来……我来!”那小严氏立刻殷切的接过巧蓝手中的杯子,亲自去倒了水,然后端过来就要服侍孟老太妃吃药。 “慢——”但没想到这时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阻止了她。 这一声,不只小严氏惊异,众人也都惊异,然后纷纷的转头,看向那个反对的人—— 迎着众人的目光,九姐儿却一脸平静,语气郑重的道,“母亲,这药喝不得!” 呃…… 众人又一愣。 “四弟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喝不得?难道……难道我还会害母亲不成。”小严氏的一张脸更是一沉到底,咄咄逼问。 “三嫂,并不是你会害母亲,而是你被人蒙骗了,不知不觉的中就害了母亲。”九姐儿却丝毫无惧她的气势,答道。 “呵呵……四弟妹,你是嫉妒我帮母亲找了良药吧?”听完九姐儿这话,那小严氏反倒笑了,只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孟老太妃和秦氏听罢,目光也都落在九姐儿的脸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孟老太妃僵了脸,秦氏蹙了眉,应该都觉得小严氏的话说的有理。 “三嫂,你误解我了!”九姐儿却依然从容的道,“你是真的被人骗了,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佛显灵,而是那和尚的骗术而已。” 前世的时候,她曾经在一片资料上看过古人的这种骗术,觉得这骗子真是聪明,充分抓住世人多迷信神佛这一点牟取暴利。 但没想到今天竟然就真遇上了…… “呵呵,四弟妹,人家那和尚与你素未谋面,你又何苦污蔑人家。” 那小严氏再次冷笑,语气更加逼人,边说着更是转头看了一眼那孟老太妃和秦氏,嗯……在寻找同盟。 显然,小严氏这招奏效了—— “是啊,四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神灵又哪里能随便亵渎呢。”那孟老太妃开口了,语气里满是不悦,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也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温和。 “母亲,”九姐儿却依然镇静,想了想道,“能不能容小九……试验一下?” “试验?”对于她口里这个新鲜词,几人一愣。 但不过很快那小严氏就反应过来,又要出言相讥,但却被孟老太妃摆手打断—— “好了,就让我们看看小四媳妇如何作为吧。”孟老太妃的目光落在九姐儿那笃定的脸上。 “两位嫂嫂和母亲应该都认识这磁石吧?” 九姐儿将手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拿给几人,正是她刚才让下人找来的磁石,边说着她又将那磁石挨近桌上的另一堆黑漆漆东西,那就是铁屑,但她却才只是稍稍近了,那桌上的铁屑就奇异的快速移动起来,很快就将那磁石沾满。 “这磁石有磁性,能够吸铁!”然后她又在几人瞪大的目光中缓缓的道,“其实那和尚的药丸,和那金佛的手臂都是被动过手脚的,这药丸中掺了铁屑,而那金佛手臂则是用这磁石制成,所以等那买药人端着盘子靠近那金佛,那药丸才才会跃入那金佛手中……” 按理说这个时代对这磁石的磁性已经了解,她还曾经在一个处方上见过这磁铁的药用呢。 怎么到了这里竟然就这样深奥了,看来应该是她高估了这些内宅妇人的智商……不,确却的说是受的教育程度。 ——从那几双满是质疑和茫然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啪啪——” 就在几人和九姐儿大眼瞪小眼的之时,忽然门口有掌声传来。 几人一愣,转头向门口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男子微笑着站在门口。 男子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俊朗,身着一件白色镶边靛蓝缎面圆领袍,不正是那杨家五爷杨国庆嘛。 “庆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儿子的出现,让孟老太妃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有点事。”但杨国庆却来不及和她细说,只淡淡的一句,然后就又看向九姐儿,语气惊喜,“四嫂嫂,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有两个在兵马司做吏目的朋友也一早就觉得这卖药的游僧不对付,可就是捉摸不透到底蹊跷在哪里,今日让你这一提点,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呢,你可真是聪明呀,懂得可真多。” 明明是欣赏赞叹话,但听在九姐儿耳力,却让她十分招架,语气呐呐的,“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五叔……五叔谬赞了,我只是……只是平时爱看些书,所以才知道这些。” 恰逢那边孟老太妃又开始嗔怪杨国庆不懂规矩,不向各位嫂嫂行礼,只知道大呼小叫。 杨国庆自然就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就掀过去了。 九姐儿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说,在这个新环境里,她可以找出许多搪塞理由,但想想,还是应该藏拙些为好。 因为锋芒毕露终究不是生存的长久之计! “母亲,这药丸快点让巧蓝拿出去丢掉吧!还有……三嫂,日后买东西,千万要谨慎,花银子是小,要吃了真有害就麻烦了。”她这端真思考着,那端的杨国庆已经开始处理那药丸,训诫那小严氏。 小严氏自然是各种羞臊赧然,低着头,涨红着脸诺诺应着。 “母亲,我先走了,我本来是回来帮四哥拿东西的,不过现在要先去朋友处,将这个告诉他,让他去将那骗人的和尚抓来,省得再祸害人。”这时那杨国庆又道,说完就要走。 “庆儿……”但却被孟老太妃喊住,“你到底帮老四拿什么,要是很要紧的话还是先送过去吧。” 儿子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杨国庆却笑了,“您放心,误不了事。”说完再也没停留,转身走了。 杨国庆走了以后,孟老太妃倒也没说那小严氏什么。 怎么说都是一片好意,做长辈的自然不能打击儿女的孝心。 不过却觉得很没意思,所以就以累了为借口打发几人回屋了。 九姐儿自然乐的轻松,很快就向那孟老太妃告了退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她立刻就让翠翘喊了翠梅过来。 到了这杨家的第二天她就重新给这四个丫头分过工—— 行事灵活善变通而年又最长的翠翘自然是领头的,全方位调控这屋里的一切大小事宜;而翠梅则管理她的嫁妆,和在这府里的钱财方面的收支,当然也负责和她带过来的那些陪房打交道;青桃最是欢脱直性子,敢说敢做,她就让她安排这屋里的清洁、浆洗,包括为一些媳妇丫鬟的岗位调配以及监督;而最和她贴心也最细心的青杏自然就全权负责她的日常。 “明日你带他们几家的人过来,我重新和他们见过。”九姐儿一脸正色的道吩咐着翠梅。 她要见的当然那些陪房,这比庞大的嫁妆她必须好好地再理一理,因为这可是她将来海阔天空的后盾。 “是!”翠梅赶紧应了。 她便点点头,让她坐下来又细细的向她问起这几家的具体情况,以及文家陪嫁的那些庄子铺子的情况。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午后,罗妈妈和几位受了她的礼物的管事婆子又都过来坐了坐。 对于杨府中的这些人精,她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所以到了天黑时候,她已经累得不想动了,早早的吃过饭,就窝在了床上休息。 她正半睡半醒之时,杨国丰回来了,扑鼻而来的浓郁酒气中,她只觉得两道带着异样的锐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坐了起来…… …… ------题外话------ 不敢说什么了,今天有两个老师请假调课,所以我又战斗了一天。   ☆、一二七 夜思 “吵醒你了?”小妻子脸上的戒备模样,让杨国丰的眉头禁不住微微一蹙。 “呃,不是……我、我还没睡着……”男人脸上的不悦表情,九姐儿自然尽收眼底,她赶紧下床,去倒茶给他,“王爷,请喝茶!” 男人的目光掠过从她手中的茶盅,落到她的脸上,沉默了一刻,才开口,“放着吧,我先去梳洗。”说完转身向净房走去。 不喝就早说嘛,害得她举了半天,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腹诽,然后将茶杯放下,叫了外面的小丫鬟进去伺候,而她自己则去了床上躺好,闭上眼睛小憩。 她必须养好精锐,也许今天晚上又有的磨了,哎…… 好怀念以前闺中的日子,不管白天如何,至少晚上能够独自拥有一张床,好好睡觉。 可现在呢,现在才发现这也是一种奢侈。 想到这个,她不由暗暗苦笑。 杨国丰很快就洗好出来,然后踱步到床边来。 随着那脚步的渐进,她立刻精神起来,但面上却依然侧着身子、团着杯子一动不动的装睡! 男人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小妻子那僵硬纤瘦的双肩上,忽然就开了口,“今日我也和小五一起去了那和尚居所,果然就见了许多研磨好的铁屑,及半成的药丸。” 九姐儿一愣,自然无法再装下去,转过身来看向他,当对上他的目光时又禁不住一阵懊恼:笨呀,人家一说话你就巴巴的睁开眼,这不明摆着装睡吗、 这死男人不动不摇的,却整天搞得她手忙脚乱,真是没天理…… “用这个行骗,手段真的够高明!”男人又开口了,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九姐儿一怔,赶紧开口,“家里很多书,母亲又一直因为没读过书而抱憾,所以一直督促我们读书,四哥哥和十妹妹都很喜欢读书,而且都学问不错,特别是四哥哥,可我不行,我不喜欢那些艰涩的功课,只喜欢捡些杂文趣谈偷偷来读,今日偶然听三嫂说起这药丸的事,忽然就想起了以前读过的某本医术上一篇记录这磁铁的,后面就有提到这骗术呢……其实、其实之所以这么笃定,也是因为当时看过之后,觉得好玩,曾经偷偷的试过……” 表面上说的是骗子,其实探究的却是她,他话里的意思她当然听得出。 不过她解释的这番也算是实话吧,商户出身、大字不识几个的蒋氏确实全心支持他们读书,文景水还有十姐儿确实书读的都不错,而她这骗子的故事也确实是在一本杂文上读来的,呵,不过是前世,而非今生罢了…… 但她却不知道她这番不打腹稿的真实谎言停在男人耳中却有着另外的效果—— 一席话娓娓道来,且字正腔圆、清甜悦耳,再加上说到后来,那适时的羞赧表情。 ——男人心头不只那疑虑散去了,更是软了、暖了,泛起丝丝涟漪。 夜静更深,帘幕低垂,香炉里中的月桂香淡淡袅袅,而床上俏生生端坐的的女孩,身着粉红色立领中衣,玲珑蕙质,眉眼如画。 杨国丰禁不住一阵意马心猿,赶紧撇开头。 “……四哥哥初始学的是柳体,但后来听他的同窗说颜体好,所以呢,又去学了颜体,如今呢,是各种书法都精通呢……” 但那个肇事者却无丝毫的自觉,还在别有用意笑吟吟推销着自己的嫡兄长。 这家伙应该是不是忘了昨日答应她的话,怎么也不说说那名师找了吗……呃,那个,当然不是她心急,是蒋氏,她想现在蒋氏一定在盼着她的回话呢。 但说着说着,却发现男人并未听,而是转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外面的夜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禁不住一阵悻悻,暗暗骂了这男人两句,然后重新躺下。 “国子监祭酒王武清,是个德隆望尊、学贯古今之人。”但忽然身边的又开口了。 九姐儿一愣,然后又一喜,转头看向他。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但男人却目不斜视,拉开被子,倒头便睡。 “呃……”看着那躺好后、自动与她拉开一定距离、而且还背向她的男人,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 这家伙,什么意思? 难道觉得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很难受吗?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于是她起身轻轻吹熄灯,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身边小妻子那愈发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让那辗转反侧的杨国丰心也莫名的安静下来。 转过身来,借着外面那淡淡的光线,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恬静的小脸上。 真没想到,他的这个小妻子也不只会耍心眼,还懂这些。 今日他本来准备去履行那天对欧阳睿的承诺,陪他去皇宫后面的小围场狩猎的,因今日公务实在太多,所以就打发五弟回府来帮他拿弓箭兼牵马。 但后来忙完之后,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只好又下属回来找,却正好遇到五弟和几个朋友要去惩办那骗人的和尚,等下属向他匆匆说过事情的大致后,他自然没去什么围场,而是也跟去了。 无他,他就是想看看他的这个小妻子的推断到底对不对?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时,他忽然就觉得很兴奋,莫名的,并且还很痛快的答应了五弟他们一起去喝酒的要求。 其实他的这个小妻子可不知懂这些,那什么蜡笔什么油皂,还有那大食文,真的挺聪慧…… 杨国丰正想着,却冷不防那个被他在心头称赞聪慧的人却忽然动了。 他以为她醒了,一惊,就想着赶紧转身转头,但没想到的是她却并没醒,只是将一只手臂伸了出来。 杨国丰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那只手臂上,衣袖半卷,欺霜赛雪,迎着那淡淡月光,愈发晶莹如玉。 他真觉得身体瞬间一阵燥热,赶紧转过头去。 但他身边那个今夜睡得格外安心惬意的人儿却越发过分,另一只手臂也伸了出来,并且还越过楚河汉界,伸展到他的眼前来。 他有些狼狈的快速翻过身去,但稍后又觉得心头极为郁郁不平,于是他又转回身来,看了那熟睡的人儿片刻,忽然又将手伸了过去…… “忘记告诉你了,那王祭酒也喜爱琢磨这大食文。”刚入梦乡正香甜的九姐儿只觉得有人轻推她一把,然后在她耳边道。 她瞬间睁开眼,然后对上的就是杨国丰那张俊脸。 睡意朦胧中,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张脸上竟然……竟然带着笑,而且还是那种看上去很恶劣的笑。 啊…… 她瞪大眼睛想再看,但是男人却已经转过身去,留一个后背给她。 呃…… 九姐儿一愣。 接下来,她当然没法再睡,满心都是杨国丰刚才那句话。 谎话好说,但是圆谎却好难。 那王祭酒也好那英语,那到时务必会和这文景水讨论,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文景水也学会这大食语言。 可是这谈何容易,没教材呀,难道还要她现编一本教材给他? 做死的节奏…… 听着身边小妻子翻腾,杨国丰不由暗暗笑了,然后闭上眼。 结果第二天,九姐儿依然是被青杏叫醒的,杨国丰已经去上朝了。 看这青杏眼中的担忧,九姐儿赶紧宽慰她,“好了好了,是王爷体恤我,我不会恃宠而骄的,明日定会早起。” 这封建社会真是坑爹,上个早朝也要寅时,这些大臣们寅时就要在午门外面等。 寅时寅时,什么概念,也就是前世的凌晨三点呢。 凌晨三点就要等到午门外,那还几点起呢?当然是两点多了。 两点多呀,不正是梦酣之时吗? 想到这个时候就起,九姐儿只觉得满心郁闷。 听她应了,青杏小脸才不皱了,伺候她起床,收拾,用饭。 用饭的时候,杨国丰的几个美妾还是照例过来服侍。 吃完饭后,还是照例去太和堂给孟太妃请安。 “都回吧,今儿我要去小祠堂那边斋戒祷告!”但是在太和堂只坐了一下,那孟老太妃就发了话。 九姐儿自然乐得高兴,因为她今儿有大事要做。 她要在安排文景水见那王祭酒之前,写一本简单英语教材拿过去,让这文景水临时恶补一下。 不然,谎言就拆穿了。 从太和堂告辞出来,她立刻就回了屋,然后让青杏给她研磨,她则快速的边想边写。 哎,工程真是巨大又艰难,她连昨日吩咐的翠梅要见那几个管事的事都暂时搁浅一边,马不停歇的忙碌着。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飞逝而过,吃过午饭之后她连小憩一会儿都没有,又继续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青杏想劝她,但看着她那认真模样,也只好罢了,领着茶壶去灌水。 “放哪儿吧,我还不渴呢。”听着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九姐儿以为是青杏,立刻吩咐道。 但那人却理也不理她,快速迈步,上前来。 感觉到异样,九姐儿不由一回头,紧接着立刻瞪大了眼,“杨……杨……不,王爷……” 来人正是杨国丰。 此刻他那一双幽深眸子掠过就姐儿的脸,落在桌子上那…… …… ------题外话------ 太困了,我先睡了。   ☆、一二八 玫瑰香露 “我……你、你……王爷……今儿回来的可真早……”杨国丰的突然出现,让正伏案疾书的九姐儿一阵手忙脚乱,赶紧站起来,向她行礼。 “嗯!”杨国丰依然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看她一眼,点点头,然后目光又落到桌子上。 “母亲今儿斋戒,正好清闲,就……就想着练练字……”九姐儿赶紧又解释道,边说着,边快速的拾掇书稿。 这个理由真的牵强的不能再牵强,不过三日的那天晚上已经有一次了,今日这个也说得过去了吧。 哎…… 都是这死男人,神出鬼没,突然就回来,杀得她措手不及。 “哦……”杨国丰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向西稍间走去。 九姐儿觉得他应该是要换衣服,赶紧喊了候在门外的巧云巧红进来,让两人进去伺候。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又出来了,不过身上的朝服已经脱去,换上了一件月白色菖菖蒲纹杭绸直裰。 正在安置书稿的九姐儿就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穿浅色的衣服,没想到竟然这样帅气。 实在说,单看外表,这男人还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可惜个性太糟…… “我去陪母亲斋戒。”小妻子那愣愣的表情落在杨国丰眼里,让他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呃……”听在九姐儿耳中,却让她一愣。 这是在向她报备行踪吗?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通情理了。 她这端正惊讶着,那端的杨国丰已经转身走了。 斋戒?也就是说要到落日之时了,那她应该有机会继续完成这书稿了吧? 看了男人那快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眼,九姐儿的目光又落在桌上那只完成了半截的书稿上。 书稿再次被摊开来,九姐儿再次在桌前坐下。 当拎着茶壶的青杏和手中拿着一个精致小瓶子的翠翘一前一后走进来之时,看见的就是她伏案桌前的认真身影。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上前来。 “姑娘,喝杯茶歇会吧。”青杏担心的自然是她的身体。 “姑娘,这瓶玫瑰香露是前日回门夫人让带回来的,说让您沐浴时放些,能滋润宁神呢。”翠翘却另有想法,边说着边将手中那个小瓶子放在一边。 “先放着吧……”但九姐儿却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回了两人一句。 “姑娘……”两人都急了。 “您再这样下去会累坏的。”青杏蹙眉。 “刚才后院的徐婆子和我说,几个姨娘后晌都没做活,都卯足了劲梳妆打扮呢,挨着小花园的那两位更是去采了长春花泡洗澡水。”翠翘则是一脸的肃然与恨铁不成钢。 “呵……”听了这话,九姐儿真抬起头来,不过却一个忍不住笑了。 “姑娘……” “好了好了,别打扰我了,让我把剩下的做完,我这可是正经事。”怕两个小姑娘没完没了的唠叨,九姐儿赶紧截断了两人的话。 两个丫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一脸无奈的退出了。 九姐儿则又垂头继续奋斗。 随着那日光渐渐西移,桌子上那爬满密密麻麻小蝌蚪的书稿也慢慢增多,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九姐儿终于放下笔,准备歇息下。 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亲自动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一边喝着,她的目光忽然就落在桌角那个小瓶子上。 那是刚才翠翘拿过来给她沐浴用的……呃,确切的说是争宠用的。 真没想到杨国丰偶然一日早回家,竟然就引起了这么大动静,这算不算八仙过海呢,呵…… 不过翠翘还是小气了,作为正室,她是不必将她们这些小手段放在眼里的。 这是其一!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并未从本心就将这一切放在心里,眼前的这个身份的确尊贵,她嫁的那个男人也的确优秀俊美,但却给不了她丝毫的归属感和存在感,因为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管未来如何,命运推着她何处,她都不会像她们一样,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一口将杯中茶饮尽,然后她又再次埋头书案。 却不知就在她思量命运的时候,杨府最西面的小庵堂里有两个人也在思量着她—— “丰儿,这女孩虽是个庶出,但我眼下看着却是个不错的,你说呢?”孟老太妃一边轻轻呷着茶,一边看向对面的儿子。 母亲的问话让杨国丰一愣,看了母亲一眼,然后垂眸,点头。 儿子的表现,让孟老太妃脸上禁不住露出些笑意来。 自己养的儿子当然知道,看得出,儿子对这小姑娘是有好感的。 以前夏氏的时候,儿子虽然处处维护,但就是缺少刚才那一垂眸。 因为这垂眸的动作,其实是她这个儿子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内心想法不被人看透的举动。 她这个儿子生来就不像他的大哥二哥一样活泼,后来又因为拜师学武的缘故在深山里住了几年,个性就越发的清冷沉默,感情一向不外露。 “那天你二嫂已经和我商量过了,再过些日子就将家中的事交给她,你看如何?”接着那孟老太妃开口道。 听了母亲这话,那杨国丰却禁不住瞬间蹙了眉,张口反对,“母亲,还是让她熟悉两年吧,再说她也确实小了点……” “小什么?”但话音未落就被孟老太妃打断,“我当年不也是十四岁就接管了这王府吗?可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以前夏氏那病秧子身子也就算了,我也就不提了,可如今你娶了这样一个康健伶俐的,又哪能让你一个无所出的寡嫂一直管着家呢?” “可是……”杨国丰想了想就又要反对。 “好了,这媳妇光心疼不行,不让她历练历练,今后这王府我又怎么放心交给你们。”但是这时孟老太妃又开了口,语气带笑,竟然在调侃儿子。 杨国丰顿时红了脸,闭了嘴。 “放心,我会多嘱托你二嫂带她的。”孟老太妃又道。 杨国丰听了便点了点头。 “还有……”接着那孟老太妃又沉吟了片刻,开了口,“我觉得成儿还是养在你们四房合适,你看呢?” “嗯,我也这样认为。”听了母亲的话,杨国丰也立刻点头。 “那就抽空儿将这件事办了吧,他也不小了,都四岁了,在这样没名没分的下去,闲话会更多。” “嗯,好!”杨国丰又点点头。 “小五哪儿肯定不敢说什么,可你媳妇哪儿……”看儿子应得干脆,孟老太妃禁不住看他一眼,“毕竟成儿那性子不讨喜。” “没事……”听了母亲这话,杨国丰眉头禁不住又轻轻蹙了蹙,不过很快他就又应道,“放心吧,母亲。” 那孟老太妃便又点头,然后母子又闲话了一阵,杨国丰看了外面一眼,便向母亲告辞要提前回去。 “嗯,好了,你先回吧,我再做会儿功课。”孟老太妃立刻应了,然后看着儿子那转身而去的背影笑。 这么归心似箭其实是好现象呢…… 门口的小厮杨江已经候了杨国丰多时,这会儿看主人出来,自然赶紧迎了过去,然后主仆两个便穿过长长的甬路往回走。 结果就是那正在桌前奋笔疾书的九姐儿再次被惊到了,因为这个男人竟然又提前了,没等到落日。 不过好在她马上就完成了…… 看她竟然还在写,杨国丰目光禁不住疑虑的一闪,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九姐儿很快将剩下的那几页写完,晾到耳房里,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去洗个澡。 “姑娘,您忘了这个。”但她刚进净房,那翠翘就拿着那小瓶子追了上来。 呃……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竟然是那瓶玫瑰香露。 洗完澡,天已经黑了,晚饭也送过来了,九姐儿便一边吩咐下人摆饭,一边让人去叫杨国丰吃饭。 杨国丰回来了,先去洗了手,然后坐下来。 九姐儿殷勤的亲自盛了饭递给他,杨国丰的目光掠过那饭碗落在她身上,幽幽地停滞了片刻又飘回那饭碗,然后接过去,低头吃饭。 有什么不对劲,九姐儿被他这表情弄得有些心怯,慌忙摸了摸衣服和头饰,觉得没有任何不妥才安了心。 “王爷,姑娘,几位姨娘过来伺候。”这时那翠翘走了进来。 九姐儿一愣,立刻就要宣几位苦心准备的美妾进来。 “让她们明日再来,就说我累了。”但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正是几位美妾苦心所为的男人。 只不过很明显,这几人的一片苦心白费了,因为这男人连一次相间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真无情!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摇头。 男人垂头吃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很快眼前的饭碗就空了,然后站了起来。 “王爷,吃好了?”九姐儿赶紧也站了起来,问道。 杨国丰点点头,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就问了一句,“你熏了什么香?” 九姐儿一愣,然后道,“不是熏香,沐浴时用了点玫瑰香露。” 杨国丰再次点点头,然后转身也向净房走去。 杨国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九姐儿并未在卧房,而是在耳房吩咐丫鬟们装今日她写的那些书稿。 杨国丰便也没回卧房,然后转身又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里,本来想处理一份公文,但却怎么都做不下去,满嗅觉里都是那甜甜香香的玫瑰香露味。 他禁不住懊恼的眯眯眼,然后将手上的东西一放,起身就回了卧房…… …… ------题外话------ 某人动了心思呦……   ☆、一二九 让银子说话—— 只不过等杨国丰回到卧房,迎接他的却是床上人儿拥被酣睡的身影。 用那样的神眼看他,晚上沐浴又用了那撩人香露,不是一早就在暗示他吗? 但此刻却又这般作为,是没心没肺,还是在耍他呢? 杨国丰的眸光不由慢慢眯了起来,然后抬起手伸过去,但就在将要抚上那张脸时停住、收回。 又沉眸凝视了那张小脸片刻,他最终撇开头,转身向外走。 但却在门口时又忽然停住,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折回来。 又在床头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拉开被子上床。 背对着床上的小女人,他闭上眼,但她清浅绵长的呼吸声、空气中那芬芳的玫瑰花露香却霸道的侵入他的耳鼻,扰得他心头心绪一片乱。 他重重的翻了个身,然后又重重的翻过去,黑酸枝雕花拔步床发出震颤声。 可是身边的小女人却一动不动,像只……小猪。 杨国丰忽然就……笑了。 …… “姑娘,您不是今晨早起吗?可是翠梅说怎么叫您都不醒。”第二天早上一早起来,九姐儿迎来的就是青杏的埋怨。 “呃……”九姐儿不由一怔,赶紧问道,“那王爷呢?” 她当然最关心的是这家伙的反应,一想自己竟然睡得如此发死,她就真的很想知道这家伙的反应。 “翠梅说王爷没说什么,只说不让叫您了,然后就让丫鬟伺候着走了。”青杏一边帮她端水过来洗漱一边道。 “哦……”听了这话,九姐儿禁不住一阵高兴。 其实脸大有脸的好处呢,要是自己以后每天都装睡,是不是就都不用起呢。 但不过转念一想,这装睡可是技术活,不是想装就能睡的,硬赖着不起,却又睡不着,那也没意思呀。 而自己昨天晚上是不用装,二十几页的书稿,劳神费力了一整天,自是不用装也雷打不醒的…… 想到这书稿,忽然就想起正事,于是她立刻问青杏,“青桃呢?” “青桃?姑娘,昨个夜里是翠梅值夜,明天才轮到青桃。”青杏有点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去给我把青桃叫来,然后将昨晚放在耳房里的那些书稿拿过来,让她送会家里去……” 那些书稿要尽快送到文景水手中,既然杨国丰已经找了那王祭酒,那这事情就要早办为好,不然到时穿帮是小,误了文景水的前程就严重了。 “书稿……什么书稿?姑娘,是不是放在耳房里的?”这时那端着一个托盘的翠梅走了进来,听见九姐儿说书稿,立刻问道。 “嗯!”九姐儿点点头。 但那翠梅听了却是一愣,道,“可是早上去上朝时王爷已经将那书稿带走了。” “什么?”九姐儿听罢就是脸色一变。 这种马搞什么,干嘛拿她的书稿?这要怎么办才好? 两个丫头见她脸色不对,也吓坏了,特别是那翠梅,这可是这个一向稳妥持重的丫头来杨家的第一次值夜,没想到就出了纰漏,脸色自然更是惶惶的,几乎就要哭了。 “好了,这怪不得你,你就是知道我有大用项,可他要拿,你也阻拦不得呀。”那端九姐儿却已经镇静下来,看了翠梅一眼安慰道。 “可是……姑娘,如今这要如何办才好?”翠梅并没因为九姐儿的安慰就好过些,反而哭丧着脸问道。 九姐儿咬牙切齿了半天,才一字一顿的道,“当然是再写一份了。” 不然能怎么样呢? 要回来?还是算了吧! 因她实在不愿因这事和杨国丰多做交涉,弄不好就露陷,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事不能等,杨国丰回来可能就晚上了,而她经过昨天的努力、再完成这样的一份就容易多了,也许根本就用不了一天的功夫。 再辛苦一把,自是上上策。 这次写完之后,她坚决不再耽误,立刻就找人送到文府,以免夜长梦多。 暗暗打算着,她立刻吩咐两人快点帮她收拾,然后准备先去太和堂请安,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来继续写。 她先让小丫头去通知杨国丰的几位美妾不必过来了,然后匆匆用了点饭,就催促着丫鬟给她拿衣服,要去太和堂。 但这时外面的小丫头却进来秉,说罗妈妈过来了。 罗妈妈?这个时候? 望了一眼外面那渐露熹光的天色,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这时那罗妈妈已经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屋,见了九姐儿立刻笑眯眯的给她屈膝行礼。 “哎呀,罗妈妈,不用,太客气了。”她则赶紧上前拉起她坐了,然后又吩咐青杏和翠梅,“快去给妈妈端茶,拿瓜子。” “王妃,别忙了,老奴坐不住,老奴这会儿过来,是奉老太妃之命和各位太太说一声,今儿就不用过去请安了,老太妃今日还要继续斋戒礼佛。”那罗妈妈又道。 正是时候! 九姐儿闻言心里不由一阵暗喜,但面上却立刻殷勤的道,“这样啊,那我不是更应该过去了,也陪着母亲吃吃斋礼礼佛。” “嗨……”但她的话音刚落,那罗妈妈就笑着接口道,“不用了,王妃是新妇,有这片心意老太妃就该知足了,再说二夫人一早已经过去,以往也经常是她陪着老太妃斋戒的。” “哦……”听她这样说,九姐儿也就顺势点了头。 确实,她的这位寡嫂陪着老太妃礼佛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这时那罗妈妈站起身来要告辞,九姐儿先是一番挽留,然后又吩咐青杏去将前日从王府带回来的瓜子拿了一包出来,让这罗妈妈带回去哄孙子。 那罗妈妈先是一番推脱,后来接了,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送走罗妈妈之后,两个丫头就积极地为九姐儿研墨铺纸,但她却并没马上开始,而是让青杏将翠翘和青桃两人一起喊了过来。 “也没什么,只是以后那姑娘的旧称呼不能用了,你们几个今后和府里的人一样喊我王妃。”等四人聚齐以后,她才坐下对几人吩咐道。 其实成婚那天蒋氏就告诉几人该改口了,不准再喊“姑娘”了,但几人习惯了,偶尔就喊了出来,她也喜欢这个称呼,也就没特别要求几人,所以几人如今还是“姑娘”“姑娘”的喊。 但刚才,她却敏锐的发现当青杏喊她“姑娘”时,那罗妈妈忽然就看了她一眼。 当然,成婚统共这几日了,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不过既然是罗妈妈有所暗示了,她自然就要注意一下。 几人丫头听了,自然点头应了。 “好了,你们去忙吧,我要开始了。”然后她又对几人道。 其他三人立刻推了出去,但翠翘却并没马上走,而是站着看了她片刻,才转过身。 “有事吗?”她从书桌上抬起头。 翠翘立刻转身站住,看着她,点点头,“姑……不,王妃,我们四房这边人手还不够,您看看该怎么安排一下呢?” 听完这个问题,九姐儿即刻蹙了眉,想了想道,“翠翘,容我先将手上的这件事办妥当了再说这个好不好?” 翠翘一愣,点了点头,然后向她行李告退。 “翠翘……”但她却又突然喊住她,“还是多看看吧,知己知彼吗。” 翠翘闻言立刻向她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直到翠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才轻叹一声。 确实,身为这一房的主母,还有许多问题等着她,又何止是添置人手,各处人员也该规整,小账目也该清算…… 但她却很是消极怠工,无他,缺少那份归属感。 虽然没至于现在就提出和离,可是她总觉得那天不远矣……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遂人愿,就在她决定暂时只忙自己份内的事、专心致志的奋笔疾书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起初她并未在意,因为这么大的王府,人这么多,人多的地方自然就矛盾多,时不时就会闹些小龃龉小吵闹,能理解! 不过这样的吵闹并不会持续多久,因为在这样的大户人家,能这样明面闹得自然多是一些仆役。 主子们都是勾心斗角,哪会这样低劣粗俗。 但相信很快就会被主子镇压下去,成了主子们立威扬名的里程碑。 ——所以她站起身来,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等外面平息后,然后继续。 可她的一杯茶都喝静了,外面的声音不仅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女人的谩骂哭闹声,她的一双秀眉不由瞬间蹙起。 “王妃,厨房那边闹起来了,两个灶上的妈妈滚在一起,谁劝都不听呢。”这时翠翘却已经匆匆的推门进来,脸色难看的对她道。 “哦……”她听完禁不住微微点头。 怪不得这么吵呢,因为他们四房,特别是她这处正房和大厨房相邻。 平时端个菜什么的自然方便,但是有利就有弊,自然那里面的各种声音都能听见,就像这刻的吵闹声。 不过没人管吗? 呃…… 虽然府中的最高掌权人孟老太妃和二夫人都在小庵堂那边,但还有三夫人小严氏呢。 这小严氏那天是那般真心实意的推脱那管家的事,但私下她让翠翘她们留意,却发现其实这小严氏是个超爱插手的人。 按说她应该对权力很有野心,而且不小,但为什么那天那番做派? 难道只是为了压制自己…… “王妃,您要不要去看看,这样下去我们这边被吵得一刻也安生不了呢。”那翠翘又一句,拉回了她的思路。 噢…… 她忽然发现自己懂了。 原来如此—— 那小严氏估计不是不想插手,但是却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插手。 吵闹声再大点又如何?反正三房哪里离得远。 看来是故意给自己上眼药。 想想啊,这不只是被吵得鸡犬不宁的事,主要的是自己作为这府中的正主——威远王妃,却放任府中如此闹场不管,那让这四房的人怎么看自己,府上的人怎么看自己。 又一个夏氏? 哎,看来今天这件事自己是非管不可了。 不过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事,让小严氏顺势就想到了难为自己呢? “翠翘,帮我换件衣服,再喊几名丫鬟给来,然后陪我走一趟!”九姐儿微微凝眸片刻后,然后对翠翘道。 “是!”听她这样说,那翠翘自然高兴。 虽然九姐儿一早就想到这事这人都棘手,可是到了的时候还是被被惊到了—— “……你这个污烂货,你这个昧良心的骚蹄子,看我不砍死你……我砍死你……我让你敢颠倒黑白贪我的银子……” 一个三十多岁,蓬头散发的高壮妇人正提着一把菜刀要作势向前,她身后有几名妇人死命拉着她,不然这妇人早应该冲过去快意恩仇了。 “你放屁,这银子明明是我的,我早上揣过来准备让儿子拿给未过门的儿媳妇的,你却在这里血口喷人,昧良心是你,颠倒黑白的更是你……” 在高壮妇人对面站着一个身材相对矮小些的妇人,容长脸,面庞白净,但配上那双倒三角眼却显得极为精明厉害。 “你……”高壮妇人被三角眼妇人气的怒火冲天,“你……哼,我说不过你,没你会胡编,但是你竟欺到我的头上来,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和你拼了……”一边咆哮着,一边忽然快速的一拧身,一下子甩开了拉着她的两名妇人,提着菜刀向着对面那妇人冲去。 那看热闹的人被这几欲疯狂的妇人吓得赶紧闪到一边,那三角眼妇人可能也没想到这人会挣脱拉着她的人,所以也吓坏了,转身就想跑。 但高壮妇人又怎么会罢休,拔腿就追,而且很快就将那因为又急又慌跌了一跤的三角眼妇人追到。 “住手!”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之际,却听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高壮妇人提起的菜刀的众人身后,响起这样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却极其晴朗威严,仿佛有千钧的气势。 高壮妇人怔住了,众人也怔住了,纷纷转头,看向发声处——一个身着大红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袄的女子。 女子年纪并不大,身材纤瘦,一张脸青嫩白净,眉宇间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稚气,但是一双眼睛却极其澄澈明净,瞳仁乌黑,再加上这刻眸底的那丝丝凛冽与清寒,仿佛就带着那种穿透人心的魔力,让人有顿时被兜头浇了凉水的冷静与清明。 高壮妇人紧紧握在手中的菜刀不由微微一送,围观的人也开始惊讶的面面相觑。 “这拿刀动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战场呢,怎么,这内宅容不下你了,想翻天吗?那好说,赶明儿我跟王爷说,北疆哪儿正确几个做饭的仆役,不如让你去施展施展。”九姐儿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到那高壮妇人身上。 明显,她这几句恐吓话相当有效—— “王妃饶命……饶命……”那妇人闻言脸色禁不住瞬间一白,“叮当——”一声就丢了手中的菜刀,然后跪下来,“老奴也是被……被气得,都是……都是这杨山家的,我的银子掉了,可她却非说是她的,我气不过,才做出这糊涂事来……” “你胡说,那明明就是我的银子,我做饭时脱了衣服才掉的。”但不等她说完,一边那个生了一双倒三角眼的妇人就大声分辩道。 “是我的,王妃,真的是我的,求您为我做主呀。”高壮妇人不看那三角眼妇人,只看着九姐儿乞求道。 “不是,王妃……她说谎……那银子确实是我的,我敢发誓,如果说谎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那三角眼妇人立刻大声道,边说着也跪在了九姐儿面前。 “我也敢发誓,如果说谎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谁知那高壮妇人竟然又道。 在场的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似乎实在看不出什么,便又看向那一言不发的九姐儿。 “王妃,请您明察!” “王妃,请您为我做主!” 两人有各自道。 众人的目光再次又两人身上移到九姐儿身上,不过完全不是刚才那单纯的惊异,而是隐隐都带了看好戏的神色。 也是啊,初来乍到,就摊上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之事,她们到想看看这个新来的王妃有几分本事,是不是还和原先那个一样。 九姐儿并不看众人,只是盯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妇人,问,“说说看,你们两人都是在灶上管什么的?” 两人都一愣,但还是很快说了—— “老奴是蒸包子的。”那高壮妇人答。 “老奴是炸油果子的事。”三角眼妇人答道。 听了两人的回话,九姐儿一怔,忽然就笑了。 众人都不解,愈发盯了她。 “那银子在哪儿?”九姐儿却又问道。 众人又怔,然后两人身后则有一个婆子走了过来,将一锭雪白银子递给九姐儿。 怪不得,足足又二两呢,财帛动人心呀! “去打盆水来,我们让银子说话。”看了手中的银子片刻,九姐儿突然对身后的翠翘道。 众人闻言再怔,那两个妇人更是满脸惊讶。 “快去吧……”九姐儿催促了那同样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的翠翘…… …… ------题外话------ 嘻嘻,种马这回必须被虐……   ☆、一三零 王妃英明! 翠翘很快就打了一盆水来,然后九姐儿就弯身将那锭白花花的银子放进清水里,那银子立刻沉没水底。 无异常无反应…… 众人立刻纷纷抬眸看向九姐儿。 银子没有说话呀! 九姐儿当然知道众人的想法,但她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水盆,直到那清水上飘起一层淡淡的油花,她才微微笑了。 众人看她竟然笑了,更惊讶了,目光又从她的脸上移到水盆里。 但她却并不理众人,目光掠过高壮妇人的脸上,落到倒三角眼夫人的脸上,忽然淡笑着开口,“怎么称呼你?” 妇人一怔,赶紧道,“老奴丈夫是外院帮王爷管马匹的周山,故人都喊我周山家的。” 九姐儿听了便点点头,忽然又指了一边那呆看着两人的高壮妇人的道,“那她呢?” 周山家的又一怔,看了那高壮妇人的一眼,回道,“姓孙,闺命孙二娘,人称孙婆子。” “呵……”好个孙二娘,九姐儿不由一声轻笑,但忽然又脸色一整,一指那孙婆子,对身后翠翘及自己带来的几名丫鬟道,“将这个想昧人钱财的黑心奴才给我绑了!” 一声一出,众人立刻大惊,面面相觑。 “王妃,冤枉呀……这银子明明是我的,是我那闺女昨儿刚给我的,我冤枉呀,我要找二夫人评理……我要找老太妃评理……不待这样冤枉人的……”那孙婆子却已经放生哭闹起来。 场面随着她的这番嚎叫瞬间静了下来,众人各异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九姐儿身上。 很明显那孙婆子根本就没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这帮仆役们此刻应该是想看看她这个王妃是如何应对的吧。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拧眉,但面上却沉静如水,不理那孙婆子,只对着那还跪在地上的周山家的一挥手,“起来,过来!” 周山家的不解,怔了怔,但还是依言做了。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周山家的身上:一件鸦青色的素面褙子,虽然整齐,但是前襟和袖子上都溅着点点油渍,一双手更不同于身材和脸庞的干瘪,油腻柔润,十个指甲油亮有光。 ——应该是长期浸淫在油水里的缘故吧。 “好吧,今儿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再发落你!”九姐儿这才转向那还在哭闹不止的孙婆子,语出凝重。 “呃……”众人一怔,那孙婆子的闹腾声也不由得戛然一止。 “看看周山家的衣服,再看看她的手,”这时九姐儿忽然对众人一指周山家的,“然后你们再去看看那水盆,你们就知道我为何这么笃定的断定这银子是周山家的了。” “啊……”众人又一怔,目光在周山家的衣服和手上徘徊片刻,然后纷纷投向那水盆,然后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银子的奥妙,叫起来,“刚才没留意,看看,水面上飘着一层油呢。” 这一声,立刻引得众人蜂拥般的围到那书盆边—— “哪里?快借个光,我看看……” “哎呀,还真是……这银子应该真的就是周山家的无疑了,周山家的整天守着个油锅,那袖子揉揉,都能沾下二两油来呢。” “是啊是啊……” ——然后议论纷纷。 翠翘敬服且自豪的注视着自己那听了众人的话微笑不语的主子片刻,忽然转头看向那满脸失色的孙婆子,请示,“王妃,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九姐儿当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是提醒自己不忘借此立威,但她却没这个打算。 好歹现在家里是二夫人再管,不管如何,打了她的脸都不太好—— “是你自动去柴房,还是我让人绑你?”她敛了笑,看向那孙婆子。 那围着水盆的众人已经散开,这刻听见她口中那轻描淡写的一句,禁不住又再次面面相觑。 翠翘更是急了,蹙眉看向九姐儿。 “我……我当然是……是自己去……”那孙婆子听了她这话,却禁不住一阵暗喜。 九姐儿听了她这话,却只是继续微笑。 孙婆子的脸慢慢就涨红了,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了吗? 众人禁不住都轻轻颔首,敬佩的看向九姐儿,但随后又不由遗憾的摇头。 这新王妃的确聪明,但却没想到和夏氏一样的软性子…… “那是你自己掌嘴还是我的人打?”但没想到的是她们还没嗟叹完,九姐儿却再次开口了。 “啊……” “你冥顽巧色,胡言乱语,以下犯上,难道不该受惩治吗?”但没想到九姐儿却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 众人被震住了,那孙婆子更是惨白了一张脸。 “翠翘,掌嘴!”九姐儿则已经转向翠翘语气冷冽的命令道。 翠翘自然高兴,对着青桃和青杏一努嘴,就要一起上前。 “王妃……王妃饶命,还是……还是老奴自己来吧……”那孙婆子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人,最终弱了声音道。 “啪啪啪——” 于是在这个春光灿烂的上午,一声声半死不活的巴掌声从威远王府的厨房里传出来。 九姐儿当然听得出这孙婆子敷衍,但她却理也不理,转头让翠翘拿了那银子递给那周山家的,然后温和的笑道,“拿好了,别再掉了。” 那周山家的自然是既佩服又感动,对这九姐儿一跪到底,深深一叩,“王妃英明,谢王妃!” “见过王妃,王妃英明!” 其他众人见了,也都纷纷过来给向九姐儿行礼,语气诚恳,态度钦服。 九姐儿亲切又有度的和众人客套。 一时间氛围很是融洽,那孙婆子的巴掌声愈发成了衬托…… …… 但就在厨房里一片和谐之时,威远王府西面的一座三进院子里却截然不同,满满地充斥着火药味—— “你缺心眼吗?这么烫的茶也敢端上来,难道想烫死我不成……”小严氏指着地上那打翻的茶碗,对着面前的小丫头就是一阵喝骂。 “夫人……饶命,奴婢不是……不是有意的……”小丫头吓得赶紧跪下来,哭着求饶。 “滚出去!”小严氏狠狠地一踢脚下的碎瓷片,厉声道。 小丫头慌忙爬起来,一溜烟的向外跑,连到了门口迎头撞在一个身着象牙色绣五彩菊花比甲的俏丽丫头身上,都没来得及说句对不起。 被撞的那丫头禁不住瞬间蹙了眉,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屋里一地的狼藉上,美丽的脸上不由快速的闪过一抹了然。 “太太……”那丫头上前,小心唤了那小严氏一声,轻声劝慰,“一些小小不言的事犯不着置气的。” 那小严氏当然听得出她的一语双关,看她一眼,最终呼出一口气,然后问贴身丫鬟,“巧香,厨房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散了,孙婆子被关进了柴房,说是等着二夫人发落呢。”巧香道。 “哼,她倒是不落空。”那小严氏听了,脸色更阴沉了。 厨房里的事出了她就知道了,但她却并没理,就想着坐山看戏。 厨房挨近四房新房,她就不信那文氏能忍得下去,忍不下那就又好戏看了,料想她也降不住这以刁浑出名的孙婆子。 到时她弄个灰头土脸她再出马,到时好好的压她一头,搓搓她的锐气,已报那天那药丸之仇。 但怎么就没想到,她这一举却起了反作用,反而帮了她,她又怎么会不气,所以才有了刚才寻小丫头的错处出气的举动…… “太太,不值得,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那巧香赶紧又劝。 那小严氏听了,脸色终于缓了,冷笑着道,“是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就不信那一月以后韩京娘嫁进来,她还能这么得意,那韩京娘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不只美,还聪慧端雅,相信四叔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到时又哪里还有她的戏,呵呵……” 但那巧香听完她这话,却是目光微微一闪,低下头去。 …… 就在小严氏憧憬着未来得意而笑的时候,小庵堂里的孟老太妃也笑着,不过却与小严氏的笑截然不同,满脸慈祥和蔼—— “……呵呵……让银子说话,这丫头还真的见识不一般。”老人一边说着,还一边转过头看向坐在身边蒲团上的秦氏,“你说是不是,二媳妇?” “是啊……”秦氏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应道。 那孟老太妃看她一眼,目光凝了凝,又道,“二媳妇,你也别总惦记着那些转弯子的纠葛,妯娌间好好相处才是正道。” 秦氏微怔,看了孟老太妃一眼,赶紧点头应道,“是,谨遵母亲教诲!” “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孟老太妃便对她挥挥手,沉默了片刻后又低声道,“只是……只是让我那短命的儿子坑了,苦了你呀。” “母亲……”听孟老太妃这么说,秦氏立刻红了眼圈,“这都是命,我不怨谁的……” “说什么呢?什么命?”正当婆媳俩几乎就要相对饮泣时,门口一个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看,就见那罗妈妈领了杨国丰和杨国庆兄弟进来。 两人身上皆穿着官府,看得出是回来就直接过来的。 “没什么,说闲话呢。”看见两个儿子,那孟老太妃脸上的忧戚立刻被欣喜所代替,然后又问,“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惦记着母亲斋戒的事,没事了就回来陪母亲了。”杨国庆边说着,边看了一眼杨国丰。 杨国丰却只是低着头。 杨国庆神色便坦然了下来。 早早的回来陪母亲斋戒祷告,当然是哥哥杨国丰提议的,不过既然他不说,那这个好人就让他来做吧。 杨国庆先向秦氏行过礼,然后先去神龛前点了香,郑重拜过,才捡了孟老太妃身边的一个蒲团坐下来。 坐好后,一边消受着母亲脸上那满意地笑容,他又转头去看杨国丰,却发现他还愣愣的站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不由目露疑虑,难道今日哥哥又心事,一路上都是这样,偶尔就会走神。 可能感觉到他的注视,杨国丰转身动了,也先去给神佛上香,然后跪坐下来。 之后几人便不再说话,专心的陪着孟老太妃默默祷告,直到日光西斜,才告一段落。 “好了,歇会儿,你们就回去吧!”那孟老太妃则对几人道。 几人点点头。 孟老太妃的目光忽然落到门口站在罗妈妈一边的巧蓝身上,然后对她招招手。 巧蓝走了进来。 “厨房那边没再出岔子吧?”孟老太妃问她道。 “没有,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人们都似乎更尽心了呢。”那巧蓝立刻回道。 “哦……”孟老太妃听了禁不住微笑点头。 杨国丰和杨国庆听了,都看着她。 孟老太妃便笑着向两人说起厨房里的事。 “我这个小嫂子还真聪慧的紧,点子真多。”听完之后,那杨国庆立刻笑着称赞。 “谁说不是呢。”孟老太妃也点头。 “对了,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那些蜡笔,那天还托我向她多买几包呢……”杨国庆又道。 “买这些东西应该去铺子里,找一个内宅妇人不合适。”但没想到,他的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正是那一只冷耳旁听的杨国丰! 杨国庆脸色顿时有几分讪讪的。 孟老太妃见了不由蹙眉,看了杨国丰就想说什么。 “母亲,我还有些公务,先回去了。”但没想到,杨国丰却抢先一刻站起来。 孟老太妃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好点头。 那杨国丰则转身便走。 看着自家哥哥的背影,杨国庆不由得挠了挠头。 …… 杨国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九姐儿正在安排翠梅明日见那陪房的事,看着那面无表情的男人进来,立刻站起来,屈膝行礼,“王爷回来了。” 杨国丰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净房。 “王妃,我先出去了。”翠梅禁不住轻舒一口气道。 看了翠梅一眼,九姐儿点点头。 看着翠梅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苦笑。 谁都逃离的里,可偏偏她就没这么幸运。 思虑间那杨国丰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看她。 她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转头笑吟吟的问他,“王爷,听翠梅说今早你拿了我昨个写的那些字?” “嗯!”杨国丰幽深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唇角竟然掀起一抹笑的弧度来,“是,看你练得那么辛苦,我给你拿给王祭酒,鉴赏一下。” 很难得的说了一句长话。 九姐儿停在耳中却暗暗一惊,这个死男人难道已经看穿了…… …… ------题外话------ 夫妻斗好看呢,嘻嘻……   ☆、一三一 戏耍—— “看你字练得这么辛苦,我帮你拿给了王祭酒,鉴赏一下。”杨国丰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小妻子那张清美的小脸,果然就见那张小脸变了色,他心头不由暗暗一乐,但面上却还是那副平静肃然模样,“怎么,你有用项?” 他的确看不懂这大食语,但他却很明显白一点,他的这小妻子一定在筹谋什么算计什么,而且这花了如许多工夫和心血的书稿十分重要。 其实他原本并不想和她计较的,只要她的这些小心思无伤大雅,他还是愿意包容她的。 但昨晚上却实在让他……让他觉得够狼狈,而且第二天她这个本应该早早起来伺候他上朝的妻子的竟然还继续在床上当小猪,这真让他不平又气结,于是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她辛苦撰写的那书稿。 不过走到半路上他就后悔了,开始深深自晒—— 自己这是做什么呀,好歹也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将军,竟然和这么一个小女孩较劲,多么无聊啊。 以致他这一整天都有些心思不宁,早早的就拉了五弟回来,借口是陪母亲斋戒祷告。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小妻子不仅没受一丝影响,反而在他的家里屡出奇招,闹腾得风生水起,他又怎么不气闷…… “嗯,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用项……只是、只是……”这时那九姐儿已经平静下来开口了,但听得出语气勉强,脸色也不好看,话更是说的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杨国丰颇为享受小妻子那心急又无奈的模样,竟然拉了椅子坐了下来,继续追问。 “只是……”九姐儿看了一样那杨国丰,目光微微一闪,忽然就低了头,一脸的羞赧,“只是笔法实在拙劣,出丑了。”语毕满意的看着男人的脸一黑,她却禁不住在心头一阵暗笑。 想别扭她,没门,她一向是一个不在同一处摔跤两次的人,重新撰写的那书稿她缩减了一些内容,所以虽然处理了厨房的事,可是依然早早弄好了,如今早让人送到文府去了,恐怕这刻已经交到文景水手中了,呵呵…… 杨国丰沉默地看了她半响,忽然目光一掠,落在她的袖口上,之后终于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王爷,你去哪里?再坐一会儿就要开饭了。”九姐儿却在他身后笑吟吟的来了这样一声。 杨国丰顿住步子,转过头,目光对上那双满是慧黠笑意的明眸,忽然唇角一掀,也笑了。 九姐儿被他笑的一阵莫名其妙。 “如果这刻也将你身上的银子放进水盆里会如何?”杨国丰却忽然开口道。 “啊……”九姐儿一怔。 “去洗个脸换件衣服吧,脸上都沾墨水了。”杨国丰又道,幽深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语气竟然难得带丝温柔。 “呃……”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怔,然后小脸慢慢染红,身一扭就向内室跑去。 “别用那玫瑰香!”男人却又在她身后沉声道。 她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向屋内而去。 “王妃,这是怎么了?”青杏正在内室里燃香,看她急急忙忙的奔进来,不由一阵诧异。 “青杏,看看我脸上……不要了,我还是照镜子吧。”她对青杏道。 “呃……哦!”青杏虽然依然满脸疑惑,但还是很快扶着她坐在梳妆镜前。 镜子里的人儿眉目清秀,小脸洁白,哪里又沾了什么墨汁?难道是杨国丰再和她……和她开玩笑。 不过这玩笑…… “您到底怎么了,姑娘……不,王妃?”看她这番无头无脑的表现,青杏急了。 “你快帮我看看……看看我脸上有没有沾墨汁?”她不答,反而拉着她问。 青杏一怔,然后据实回道,“没有!” “呃……” “不过您袖子上有!”青杏又指了指她的袖子道。 “呃……”她不由得又一愣,然后脸上显出沮丧愤愤之色,斥了青杏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青杏被她斥的红了眼圈,“刚才……刚才看您找翠梅姐找的急,我就忘了说……” “好了好了,不怪你的!”看青杏那一脸委屈的表情,她立刻后悔刚才的举动了,赶紧劝慰她,然后又吩咐她道,“青杏,去给我安排吧,我要洗澡换衣服。” “哦……”青杏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青杏……”但她很快又叫住她,愣了愣才道,“别加那玫瑰香露。” “呃……”青杏愕然,想问原因。 “去吧!”但她只是对她挥挥手。 原因吗,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死男人不喜欢,不许用。 想起杨国丰,她又禁不住懊恼的握紧拳。 什么大英雄大豪杰,猫了咪的,竟然……竟然戏耍她一个小女子,真是混蛋呀…… 之后她又颇有些心惊,因为这个男人太敏锐太厉害,她玩的那些小把戏,应该在他眼中肯本就不算什么吧…… 虽然两人之间有了这样一幕小插曲,可是晚饭的时候,杨国丰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九姐儿心里正别扭着,自然也不多话,所以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 杨国丰吃完后就去了太和堂孟太妃处,九姐儿并没有和他同往,而是坐在灯下,一边休息,一边做些琐碎小事。 呃…… 当然不是她不去,而是她没必要去。 这几日孟老太妃斋戒,自然这晨昏定省能免的也就免了,但刚才巧蓝却过来叫杨国丰,说有事商量,那杨国丰听了也就跟着那巧蓝匆匆走了。 那巧蓝走的时候还偷偷看了她一眼,惹得她笑了半天。 她不会是觉得有事商量只叫做儿子的、没叫自己这个做媳妇的自己会尴尬吧。 她完全多虑了,又怎么会呢? 她正乐的轻盛清闲呢,呵…… “王妃,王姨娘过来了!”但就在这时,偏偏不如意的事来了,翠翘走了进来,对她轻声禀道。 她立刻蹙了眉,但还是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很快那手捧一个小樟木盒子的王燕娘就在翠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了她先将那盒子放在一边,然后一脸笑容的向她行礼。 “好了,快起来吧。”她自然赶紧道,然后让翠翘看座上茶。 “王妃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坐下来后,那王姨娘便将那樟木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对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递了过来。 “王姨娘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吧,我这里不缺首饰的。”她自然赶紧推脱。 “王妃姐姐拿着吧,这是自家打的,花型是别致点,却真的不是什么贵东西。”那王燕娘却又道。 王家虽然也是大蜡商,但却并不是只经营这制蜡业,还涉猎珠宝、木材、粮食,所以这王燕娘才有那自己打的这一说。 听她这样说,九姐儿也就没有再推脱,收下了那对簪子。 为什么不收呢?既然人家是真心实意,大不了也用相当价值的东西去回赠了,有的良好关系是从互赠礼物开始的呢。 见她收了自己的礼物,那王燕娘立刻高兴起来,态度更殷勤了,然后又从哪樟木盒子里拿出一本东西放在桌上,一脸郑重的道,“姐姐,这是我们四房的人事册子,请您收好!” “呃……”九姐儿目光不由一怔,落在桌上那本东西上。 看来今日大显身手惩戒孙婆子之事震撼了这人,再加上自己对她的那无言的期许,所以让这人迅速靠拢过来。 “前头……前头夏姐姐在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所以王爷就让我和玉姨娘一起管着四房的事,如今姐姐进了门,这些东西自然该交给姐姐管,其实前天我就和翠翘姐姐说,让她拿给姐姐的,可翠翘姐姐却说您有事要忙,等回头再说。” “哦……”恍惚间记起,前天这翠翘确实提过这样一句,不过真心假意就不知了,但九姐儿还是点点头。 “我这头只拿着人事册子,那账目册子在玉姨娘哪里。” “呃……” “那玉姨娘办事最是麻利,不像我一样拖拉偷懒,我想她那账目册子已经早给姐姐拿过来了吧。”接着那王姨娘又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暗暗觑着九姐儿的脸。 挑拨离间?! 九姐儿闻言不由在心里微微蹙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那天玉姨娘也和翠翘提了,不过却还并曾拿过来,应该是身体重了,行动不便吧。” 这王燕娘听了,笑容里立刻带了几分不自然,“是吗?应该是吧。” 九姐儿则不再理会这茬,随手翻开手中那册子,很谦虚的道,“王姨娘,这还是我第一次管这些事,难免想不周,还愿你多协助。” “当然当然,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劳。”那王姨娘则赶紧道。 九姐儿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又翻了几页桌上那册子,一边翻着,一边问这王姨娘。 那王姨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九姐儿很快就将那册子看了个大概,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只是他们四房将府里分配过来的仆役们的一个统一安排而已。 她正方这边进出的翠翘已经将各个关系弄清楚,剩下的也就是其他姨娘屋里的,小厨房的,洒扫的,守门的等。 “姐姐,您这边人手还不齐,不如让我屋里的小荔和小枝过来帮忙,那两个丫头都是好的。” 看着九姐儿那了然透彻的目光,王燕娘不由再次暗暗心惊,还真的是聪明异常,于是态度越发讨好。 “不用了,二嫂不那么忙了,顾上了,自然就会给安排。”她则笑着拒绝她道。 秦氏迟迟不提这人手配备的事,不过她却一点也不急。 因为……呵呵,对于这明面上、落人口实的事着急的不应该是她。 再说她还不知未来如何呢,说不定明天就反出这王府去了,为这个心急,值不得,她又不是没近身伺候的。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话题就从这上面转开了,说到了开铺子上,然后这王姨娘就很坦然的告诉九姐儿,她经营着三间铺子,有两家铺子在这汴州城,另外一间则在南方,那都是她的陪嫁。 说到这些的时候,这王姨娘的脸色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谄媚,深沉起来,难得的颇为端凝。 看着她,九姐儿心头不由得就微微一动。 不知道这位商户千金是在缅怀以前的闺中日子,还是在哀怜自己这为人妾室的命运? “王姨娘看来也是个爱做生意的,不如我们凑个伙吧。”看着她,九姐儿忽然低声道。 王姨娘一怔,脸上又哪里还要刚才的一丝伤感,立刻显出喜色,“真的吗,姐姐假使真的能够提携妹妹一把,那真是太好了。” 九姐儿立刻笑笑道,“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呢,王姨娘一看就是个对生意精通,我这般也是愿能多和你取取经吧。” 那王燕娘听她话说的真诚,信心斗志立刻都复活了,开始问起她的打算。 她倒真有打算,她已经想过了,蒋家与其和王家弄成这样势同水火的关系,不如试着合作,这样才能做到互利双赢。 而这个合作的开端,就从她和王燕娘小打小闹的合作开始。 这王燕娘当然希望的是能得到那油皂的配方,她自不会给她,她已经想好了,她们合作的生意是特色蜡烛。 一是这个王燕娘肯定熟悉,当年王家盗窃蒋家这块技术,听说后来竟然居上呢;二是制蜡业自然会是联系蒋王梁家的纽带,这可是两家的祖业。 听了她的打算后,这王燕娘自然难免失望。 她立刻又抛出宫廷里杨皇后那条线,那王燕娘立刻又欣喜起来了。 是啊,这特色蜡烛在一般的蓬门小户又怎么能卖动,还是应该将市场打进宫廷里,相信这门路一打开,一定能够挣到大钱。 王燕娘开始构想蓝图,只不过九姐儿却没有心思听,她忽然就想起婚后第二天去宫中谢恩,杨皇后和她说的那出口贸易的事,她回门那天只跟蒋氏简单的提了提,是时候催催了,凡事要趁早吗。 “王妃姐姐,您累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看她恹恹的,心神不宁,那王燕娘立刻站起来告辞。 她心里有事,自然没多留她,然后让翠翘送她出去,她则坐到床上去打算着那件事。 “王爷回来了?”正在这时,杨国丰回来了,外面响起小丫鬟恭敬地见礼声…… …… ------题外话------ 实在太困了,睡觉去,明天继续……   ☆、一三二 纯聊天 她心里有事,自然没多留那王姨娘,让翠翘送她出去,她则坐到床上去打算着那件事。 “王妃,玉姨娘那边……”翠翘送了王姨娘回来,进了屋,忽然问她道。 她一怔,然后看她一眼,低声道,“回头再说吧!” 她当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是希望她赶紧将权利牢牢握在手中,可这个丫头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哎…… “王妃是担心……”那丫头怔了怔,又开口。 “翠翘,再等等吧!”不待她说完,她就又道。 虽然她不愿,可是事情却推着她走,所以刚才她还是小小的动了点手段—— 刚才在王燕娘跟前为这巧玉开脱,不只是要化解她的挑拨离间,还有一点就是给这巧玉提个醒。 以王燕娘这个性,她想她刚才说的话那巧玉很快就会知道,既然知道了,这一向“谦恭本分”的巧玉又怎么会不作出表示了,相信到时四房这权利她就是不想握都不行。 哎…… 其实杨国丰这些妾室们着实短见,好歹她也是这威远王府的正牌王妃,别说这四房小小权利,就是府中的中馈,也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又何必一个个的弄这些心思呢。 是已逝的夏氏纵出来的毛病,还是杨国丰纵出来的毛病了…… “可是,王妃……”翠翘还想说什么。 “我累了。”但她却已经抢先一句开口, 翠翘无奈,只好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翠翘走了以后,九姐儿也就没心思再多想,上床睡觉。 “王爷!”可是她刚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见礼声。 杨国丰回来了! 她立刻起来,忽然就想起刚才这家伙吩咐她不准用那玫瑰香露的事,她不由得撇撇嘴。 其实刚才有一刻她真想用那玫瑰香露,不是为了什么香味,只是为了故意腻烦他,最好腻烦的他不和她睡一张穿了,去别的地方。 不过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敢用,公然忤逆他,她还是勇气不够…… 思索间,杨国丰已经大步进屋来。 “王爷回来了!”她赶紧下床,屈膝为他行礼。 杨国丰还是那副做派,对她点点头,转身去了净房。 九姐儿在心里对着这个背影挥挥拳,然后又上床躺好,酝酿睡意。 对于这不能独自拥有一张床的夜晚,早早睡着才是上上策! 不过…… 看着那头发微湿却很快就从净房里出来的男人,九姐儿觉得自己这番打算应该落空了。 男人挨着她躺下,那瞬间充斥她口鼻的阳刚之气让她觉得空间顿时狭窄起来,她立刻不动声色的往里挪了挪身子。 呃,其实了,按正常规矩来说,她应该睡在外面的,这床外面的半张一直都是古代女人的位置。 只不过新婚第一夜,经过那场让她疼得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的周公之礼后,她一任性就睡到了里面,之后就一直在里面。 为了这个翠翘还暗示过她,但她却不理这个茬,翠翘也就没再说。 那个……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杨国丰一直都没异议,不然她也只能乖乖睡外面。 其实有时她觉得这个男人还是挺宽厚的,起码不会计较着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虽然躺下来,但杨国丰却似乎并没有马上睡的打算,没放帐子,也未熄灯。 一片光亮下,九姐儿觉得别扭起来,特别是直觉男人的目光还在自己的后背游移,她躺着的姿势也不由得一僵,再僵。 这死男人,这是要做什么吗? 她不由得一阵郁闷。 又躺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耐不住了,转过身来。 “王爷,还不睡吗?”她努力抑制着心头的怒气,故作平静的问道。 “嗯!”男人却只是淡淡的一声。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气结,难道多说一个字会死吗?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冷场。 九姐儿不由得一阵暗暗咬牙,你不睡就不睡吧,可别人要睡呀? 她真的很想马上起来,然后睡到榻上或暖阁里,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可能也感觉到了小妻子的烦躁,杨国丰终于开口,“明日你捎个信给岳家吧,后天我会去见王祭酒,可以让……让大舅同往。” 九姐儿一怔,然后禁不住一阵欣喜。 真没想到憋了半天竟然要说的是这话,这男人可真不地道,早说嘛。 “那就多谢王爷了。” 九姐儿自然赶紧道,一边说着,一边就作势要起来给他行礼……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不习惯这种谈话方式和地点。 四目相对,鼻息相闻,想不暧昧都不行。 而且男人的脸色映着灯光,少有的柔和,这让她想起新婚夜那晚…… “不用。”可杨国丰却伸手拦住她。 “哦……”她也只好躺着了。 “还有一件事……”男人又开口道。 “啊……”她表示无语,这个男人还真的有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嗜好。 “过两日,小杨成会养到四房这边来!”紧接着,更让她觉得无语的事情发生了,杨国丰硬邦邦的就来了一句。 当然,并不是这男人话说的有多硬,而是这话太突然了……呃,好像也不是有多么突然,而是她后知后觉了,刚才孟太妃找他商量的应该就是这件吧? “母亲年纪大了,又有偏头疼的毛病,慧姐又性子野,不好教导,所以……”看着小妻子那一脸诧异的表情,杨国丰难得的出言解释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解释,小妻子脸上的表情更惊异了。 就因为这个吗? 不知道是这个男人傻,还是这个男人当她傻,私生子养到院子里来,竟然不说正经的,直接的顾左右而言他。 难道那小杨成真的不是他的私生子?可是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呢? 小妻子的沉默,让杨国丰蹙起眉,目光也沉凝下来。 九姐儿当然能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心情不由一阵犯堵,什么吗? 有私生子有理吗? 不过她脸上却没这么理直气壮,而是立刻笑吟吟的点点头,“嗯,好啊,那小杨成是个挺讨喜的孩子了,养过来也好,再过几个月后玉姨娘肚子的孩子出世,兄弟两个就正好可以做伴了,嗯,先恭喜王爷了。” 这样做总可以了吧?边说着,九姐儿一边在心里冷笑。 只不过,男人的脸上并未因为她这番违心的恭维话儿而欣悦,相反,愈发沉了。 她有点摸不清男人的思维了,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我以为我那天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男人忽然开口,俊脸上满是失望。 “呃……” 男人却已经不再理她,转身熄了灯,然后放下帐子,然后睡觉。 竟然……生气了? 看着男人给自己的那后背,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愕然。 要不要哄他呢? 可是该如何哄? 那天……那天他说了什么?难道是…… 看来自己是误会他了,这私生子真的不是他的。 不过巧玉肚里的呢? 再说生气也好,生气好……正好睡觉,因为这盖着棉被纯聊天真的不是个事,弄不好就会……走火…… 所以九姐儿也悄悄地翻了身,然后闭上眼。 至于如何修好夫妻关系,嘻嘻……她自有妙法! “王爷王爷,该起了,快起了……” 是夜,正熟睡的杨国丰猛然被人推醒,不由瞬间蹙起眉,看向那个始作俑者——他睡眼惺忪的小妻子。 “已经……已经丑时了,你再不起,上朝……上朝就晚了……”小妻子可能被他不悦的眼神吓到了,语气有些吞吞吐吐的。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小妻子便越发不自在,一边快速的穿衣起床,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这个翠翘……值夜怎么也不早叫我,不知道这样……这样会耽误正经事吗……”边说着边看向门口,似乎就要准备大声唤那翠翘。 杨国丰终于看不下去了,淡淡的一句,“今天沐休!” “沐休”两子瞬间让他的小妻子闭了口,愣怔下来,看着他,良久,才道,“王爷……王爷怎么不早说?”说完身子一矮就到在了床上,闭上眼睛继续睡。 “呃……”杨国丰被小妻子的举动弄得一阵目瞪口呆,稍后无声的笑了,然后也闭上眼睛。 却不知道他的小妻子也笑了,黑暗中精致的唇角轻轻勾着,一脸的狡黠得意…… …… 第二天,九姐儿起来时,杨国丰已经不在了。 她想这男人应该是去练功了,所以也没多问,在翠翘的伺候下起床洗漱。 但功夫不大,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一个男声,低沉醇厚;几个女声,或娇柔或软糯或甜脆。 翠翘那正为她拧面巾的动作立刻停下,一边侧耳倾听,一边蹙眉看向她。 她却只听了一下,就微微笑了,然后拿过翠翘手中的面巾自顾自的擦干手上的水渍。 “姑娘……”翠翘叫她一声。 “给我梳头吧,梳好看点。”她却笑着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翠翘只好帮她梳头。 翠翘有一手很好地梳头技术,三两下就帮她绾了一个漂亮的髻鬟,然后插上珍珠玳瑁头面,看上去,很是光彩动人。 外面的说话声渐渐止了,然后有小丫鬟进来通报,“王妃,姨娘们过来伺候了。”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翠翘道,“扶我出去吧!” …… ------题外话------ 判了一天的二模卷子,弄得头昏脑涨的,可怜的我呀,可明天还要判一天。 前面和上一章有点出入,我就不去改了……   ☆、一三三 王爷属什么? 九姐儿出来的时候,杨国丰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去了净房梳洗,屋里只剩下杨国丰的几位美妾。 看见九姐儿出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几人赶紧迎了上来,纷纷给九姐儿请安。 九姐儿还是一如既往,对几人微笑点头寒暄,当然不忘让人拉起那大腹便便的巧玉。 对于今日来得格外早、以致于和出去练功的杨国丰不期而遇的几人,她很理解。 空闺寂寞,这些女人又太清闲,不动心思就不正常了。 只是她现在有一点很懊恼,昨晚上自己那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呃……杨国丰沐休,这样的大事,自己竟然装不知道…… 她这端正懊恼着,厨房已经送了早饭过来,几个妾室立刻动手将那饭摆上来,然后垂手立在一边。 她本来想打发几人回去,但看着那梳洗完毕、神清气爽的从净房里出来的杨国丰又作了罢。 杨国丰还是那副模样,清冷沉默,但却并不未冻结那屋里因为他的出现而引起的漾动,随着他身影的出现,立刻引得那一双双美目暗暗飘过去。 别人还算镇静,那绿薇红蔷就有点不成体统了,顾盼着,眼波盈盈。 “你们也回去吃饭吧!”杨国丰自然也感受到了,一双剑眉不由微微蹙起,沉声吩咐几人。 几人脸上顿时闪过失望神情,但也不敢说什么,行礼告退。 很快屋子里就清静下来,杨国丰低下头继续一派自若的吃饭。 这种马,还真的一点自觉性也没有! 看了对面那男人一眼,九姐儿禁不住暗暗撇嘴。 “对了,王爷属什么?”她忽然就明眸一闪,微笑着问对面的男人。 杨国丰不由一怔,转头看向她,然后做了一个她意料中的动作——蹙眉。 食不言寝不语,这个男人一定很反感,不过,呵呵…… “换庚帖时我也没在意,忽然就想起来了,王爷不愿说就算了……”她又继续道。 “马!”但她的话音未落,杨国丰就惜字如金的吐出了一个字。 “呵……”没想到九姐儿一听立刻一声轻笑,然后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说呢……” 杨国丰不由一怔,又看她。 “属马很好呀,”对面的九姐儿却已经开始笑吟吟的为他解释,“福禄齐天,文韬武略,还能……还能……”只不过说了半截,就吞吞吐吐起来。 “还能什么?”杨国丰看了小妻子一眼,追问。 “还能……还能尽享齐人之福……”他的小妻子又沉默了一下,才小声的道。 男人的脸不由瞬间一黑,狭长的黑眸也瞬间眯起。 “书……书上就这么说的……”他的小妻子立刻垮了小脸,满脸怯怯的道,“我只是……只是据实说而已……” 男人又看她一眼,然后把碗一推,就站了起来。 “王爷……你、你吃饱了?”九姐儿吓了一跳,然后也站了起来。 男人不理她,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我,我也吃好了。”她则赶紧跟上去。 男人步子阔而大,她只好一路小碎跑的追,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就已经到了抄手游廊里。 晨光中,不远处有来往的丫鬟婆子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杨国丰的脚步终于放慢下来。 九姐儿不由一喜,赶紧快走两步,追上去,然后叫一声,“王爷……” 杨国丰终于顿住步子,转头看向她,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冷冷的道,“你,真不老实!” 九姐儿一怔,然后小脸涨红,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垂下头去。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看了一眼那低眉顺目的小妻子,杨国丰最终还是缓了脸色,低声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九姐儿长出一口气,旋即唇角一勾,笑了。 她当然不后悔挑战他,因为挑战能增进了解,探出他的底线。 不过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这个男人恼起来,真吓人,看来下次自己再遇到这事,定要想好了再做…… 两人到了太和堂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了,只是孟老太妃还没出来。 因为这杨家并不像文家那样人多复杂,所以男女也没特意分开,等待孟老太妃之时也只是男人们坐在多宝阁外面,而女眷们坐在多宝阁里面。 九姐儿进到阁内,就听见那进到阁外的杨国丰和杨国庆杨国寿的寒暄招呼声,她立刻也向坐在对面的秦氏和小严氏招呼问好。 让她意外的是两人都还反应不错,秦氏回了她的礼,还和她客套了两句;而那小严氏虽然不友好也不热情,但是也勉强对她笑了。 是因为外面坐着一众男眷,还是因为她昨日用水盆断的那场公案、然后小惩那孙婆子的事…… 她不由得暗暗思忖,这当儿那巧蓝已经殷勤的为她让座看茶,她也就坐了下来。 工夫不大,那孟老太妃就出来了,众人赶紧上前给老人请安。 “丰儿媳妇,你怎么就想到了那样的断案方法?”轮到九姐儿时,老人问起她昨日之事。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在众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中,九姐儿一脸谦卑的笑,“那还是小时候,家里的哥哥爱读书,偶然一日从书上看了这么一个事,玩笑间就讲给了我和妹妹……” “你哪个哥哥?文景水吗?改日一定要见见他,懂得真多,也真够聪明的。”不待她说完,那站在下首的杨国庆就开口了。 还真是合作! 听了这话,九姐儿不由在心中暗笑点头,但面上却还是那副谦卑模样,“正是我们三房的四哥哥!” “哦,看来你这个哥哥是个有出息的。”那孟老太妃禁不住微微颔首,“应该会参加秋后的恩科吧?” “回母亲,是的,正筹备呢。”九姐儿则赶紧躬身答道。 几人你来我往的对话间,那站在另一侧的杨国丰则禁不住微微蹙了眉。 “丰儿,多提携提携大舅,这样聪明肯定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冷不防,孟老太妃忽然就看向他。 “嗯!”杨国丰自然赶紧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妻子,在对上小妻子那讨好又带着几分怯怯的目光时,绷紧的脸色瞬间一松。 他的小妻子自然已将这幕细节尽收眼中,禁不住暗暗在心头笑一个。 经过刚才那场闹腾,她真的很怕这个男人就不帮文景水了,不过看来是她低估这个男人的胸怀了。 其实这个男人真的不错,挺包容的! 请安完毕,孟老太妃便让众人陪她一起用早膳。 呃……当然这只是一个形式,每个人出来时应该都用过各房的小厨房里送过去的饭菜了,这会儿呢,应该就是在孟老太妃身边侍饭而已。 不过男丁们当然就有特权了,被孟老太妃安排到花厅去喝牛乳,西间这里便只留了女眷们伺候着。 “……这是好东西了,皇宫里现在很多人每天都要喝,据说能使筋骨强健,你们也来一碗吧。”孟老太妃又吩咐罗妈妈给几个媳妇端几碗牛乳上来。 “不了不了,母亲,我可闻不了这味。”秦氏赶紧摆手。 小严氏是个贪婪的,看着那冒着香醇味道的奶白色液体,自然就要尝试了,只不过只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了。 九姐儿则是一下口一小口、无限优雅的将罗妈妈端给她的那牛乳喝完,惹得孟老太妃投来赞赏的目光。 牛奶,确实是好东西! 九姐儿一边回味着那久违的味道,一边在心里轻轻地笑。 “好了,一会儿给我扎针的大夫会过来,你们也会去忙各自的事吧。”工夫不大,孟老太妃就对几个媳妇吩咐道。 几人也就相继告退出来了。 出去的时候,看见杨慧儿和小杨成由一个干净利索的妈妈陪了从另一面的回廊里走过来。 看见小杨成,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怔,回头向身后望去。 回到屋子里,九姐儿立刻又让翠翘热了一些糕点来吃,刚才她并没吃多少,就急急的追了那杨国丰而去,想到中午还远呢,自然就要再垫补些了。 刚吃了些,正喝茶呢,便有小丫头过来秉道,“玉姨娘过来了。” “这王姨娘办事还真利索!”九姐儿听了,立刻微微笑。 那站在一边的翠翘则是一脸不解的看向她。 很快那大腹便便的巧玉便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进屋来。 九姐儿在看到她手中拿的那檀木盒子时禁不住又是暗暗勾唇一笑。 那端的巧玉则已经向她郑重屈膝行礼,然后将那盒子递上来,打开,将那账目册子递上,“王妃,这个我早就想给您拿过来了,只是近几日一直不太舒服,您又不得闲,所以就拖到现在。” 态度恭敬,语气诚恳,九姐儿自然没话说,于是便点头收了,然后吩咐翠翘看座奉茶。 转头和翠翘说话的工夫,敏锐的她分明听见这巧玉轻舒口气的声音,她那双明眸不由讽刺的一闪。 事情哪又那么容易…… 翠翘搬了杌子过来,那本分的巧玉自然又是一番推辞,九姐儿却并不像前两日那般硬拉了她坐,而是笑着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那怎么能行,你怀着身孕,是有功之臣,过会儿王爷回来了,见你站着,铁定要归罪我的。” 这样直白的话让巧玉一愣,看向九姐儿,当对上九姐儿那双笑吟吟的明眸时,脸不由瞬间涨的通红…… …… ------题外话------ 嘻嘻,两天更一章挺轻松的,别鄙视我……   ☆、一三四 壮得像牛—— 看着眼前满脸满身不自在的女人,九姐儿却没有一丝不忍。 这是一个有城府有手段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样,恐怕那账目册子也不会握到现在,更不会当初被委任管家时拿的是这账目册子而非人事册子,更不会是是杨国丰诸多妾室中唯一身怀六甲的一个。 昨日王燕娘那挑拨离间,自然不只是讨好自己,主要的应该还是不甘和嫉妒。 正经姨娘,贵妾,却不及一个丫鬟出身的通房,想想也不甘呀! 她自然没有要将杨国丰这般小妾踩在脚下的想法,她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呢? 她只是希望给她能警醒些,在她还是这个王妃的这些日子能够相安无事! 那巧玉最终坐下了,但却更加不自在,就好像身下的杌子竖着荆棘般。 九姐儿自然已将这些看在眼中,她也并未再刻意为难她,主动找了下话来与她攀谈。 那巧玉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又闲话了一阵,那巧玉便告辞回去了。 送走了那巧玉之后,九姐儿便坐在桌前翻看一本地理方面的书,这书是她昨日在耳房的桌子上发现的,估计应该是杨国丰的。 还不错,这大越朝各方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区域版图。 她觉得自己应该看看,万一熬到哪天能够海阔天空,也许用得着…… “王妃,这个要怎么办?”这时,忽然一边翠翘的问话声响了起来。 “拿给翠梅,让她看看,理一理。”她一抬头,就看见那翠翘擎在手中的的账目册子,她微微凝神,然后道。 “王妃……”她这副不上心的态度自然让翠翘不满。 “好了,我累了,昨晚起卯了,要谢谢。”她立刻半闭了眼,揉了揉额头道。 那翠翘没办法,也就只好转身去了。 看翠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立刻又精神起来,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因为看得过于入神,所以连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发觉—— 杨国丰进屋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他的小妻子正抱着一本书啃得认真,一边看着,脸上竟然还不乏表情,或蹙或颦或微笑。 他不由一愣,目光落在那双白嫩小手捧在手中的书上,看过之后,不由瞬间疑惑深深。 这本书他也看过,有这么好看吗? 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他的小妻子是个极易满足性平的人呢。 他轻咳一声。 那看书的人闻声不由微微一惊,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屈膝行礼,笑吟吟的,“王爷回来了!” 他点点头。 “王爷,喝茶!”九姐儿赶紧去桌前倒了一杯茶。 虽然明知道这个男人不见得喝,但这番殷勤还是要做的! 不过今日例外,那男人不仅将那茶接了过去,而且还顺势坐了下来。 呃…… 九姐儿一怔,难道有话说。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刚刚我和母亲说了,成儿先不过来。”男人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板。 但听在九姐儿心头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刚才她回来后,这男人和孟老太妃回绝了小杨成的事,原因是她这个媳妇的反对。 天啊! 这男人做事怎么这么不接地气呀,那会让孟老太妃怎么看待她这个媳妇。 她本来在这王府就举步艰难,以后的日子应该更不好混了吧…… 但那个始作俑者,却似乎并没理会她懊恼的打算,吩咐丫鬟帮他换衣,然后丢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转身走了。 这混蛋! 看着男人的背影,她禁不住一阵气结。 人家说婆媳关系难搞,大部分责任在这男人身上,这句话说得真一点不错! 这点貌似是为她好,遵从了她的意见,但其实是在坑她好不好……好不好…… 相信她刚刚在孟老太妃心目中的好印象一定会再次逆转! 她好后悔呀,要知道这样昨晚她还不如痛快的应下来…… 这份忐忑在午时巧蓝过来请她去太和堂用饭时飚上了最高点—— 实在说她真的很不想去,但后来一想,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呀,也就没在迟疑,深吸好几口气后,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往太和堂去的路。 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再次低估了杨国丰—— 她到了太和堂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都在了,那出去办事的杨国丰也回来了,正和杨国寿杨国庆两兄弟正坐在多宝阁外的小花厅里说着什么。 饭桌也已经摆上,孟老太妃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秦氏和小严氏,还有几个丫鬟正在布箸。 “好了,丰儿媳妇过来了,开饭吧。”看见九姐儿进来,那孟老太妃立刻听了和几个孩子的说笑,吩咐道。 呃……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丰儿媳妇尝尝这个,她能喝这牛乳,想必这个也一定能吃的。” 可坐下来后,孟老太妃的做法再次让九姐儿大跌眼镜,以致于没接住巧蓝递过来的那奶酪,那奶酪掉落在地。 巧蓝很觉得不好意思,九姐儿更觉得不好意思。 “真笨……”坐在孟太妃身边的杨慧儿立刻不屑的白了九姐儿一眼,低声一句。 但语音未落,就被孟老太妃横了一眼,立刻住了口,但脸色却是悻悻的。 “行了,这没什么,再去取些来。”那孟老太妃立刻又对巧蓝吩咐道。 巧蓝应声去了。 “难得的是四弟妹不挑,能吃得了这味道。”这时秦氏淡笑着开口。 “不挑才好,不挑食才能有个好身子骨,再说这牛乳确实是好东西,看见那些大食人了吗,一个个那么高壮魁梧,像牛一般,就是因每日喝这个。”不待九姐儿开口,那孟老太妃立刻又笑着接了口。 “真的吗?” 一听这话,不只秦氏,那本来满心嫉恨的看着九姐儿的小严氏,还有那被祖母斥责了满脸不悦的杨慧儿,都将那些小心思放下,立刻都一脸好奇地看向老人。 “当然是真的,头年我有一次进宫就见过这样一个大食人。”那孟老太妃立刻又道。 几人听了,立刻又都纷纷追问。 “下来再说,这会儿先好好吃饭!”却被孟太妃一句话截断。 几人也就只好住了口。 “我等着四婶婶也壮得像牛那一天。”杨慧儿自然不满,看向九姐儿,满脸恶劣和狡黠的笑道。 众人一怔,然后被逗笑了。 “你呀,贫嘴!”那孟老太妃立刻嗔瞪着杨慧儿一眼。 众人再次笑了,饭桌上的氛围也变得和谐而欢快起来。 九姐儿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松了,筷下的饭菜也分外可口起来。 又夹起一筷子炝拌笋丝放进嘴里,她忽然就转头向那多宝阁外看去—— 那多宝阁另一面就是男人们的饭桌,这多宝阁镂空的设计虽然能挡住人的一部分实现,但如果是着意要看的话,还是能将另一面的一切看个清楚。 她的目光落在正中那个正端着酒杯慢饮的杨国丰身上,却不防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也看过来,瞬间四目交汇。 九姐儿立刻对他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具体和这孟老太妃沟通小杨成这件事的……呃,似乎她也没必要知道,但她这并不影响她感激他。 她再一次发现了这个男人的优点,那就是心思细腻,行事周密。 不过男人却并未回应她的示好,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对他微笑的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了。 九姐儿在心头撇撇嘴,然后也垂下头准备继续吃饭,但是忽然她的目光又落在男人身上那件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上面。 她禁不住一阵疑虑,刚才她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男人刚才怎么没回去换衣服,直接就来了这太和堂。 是不是…… 她对这男人刚才生出的好感禁不住立刻又消散干净,因为她突然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被这男人耍了。 她想这男人一定看出她的懊恼和纠结,可是他却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还不换衣服就跑这里来,一定是故意让她心里不痛快,一定是…… 这几天的相处,她再也不认为这个男人的本性就如表面这般严谨方正,她觉得他其实……其实挺可恶的。 她现在越回想,越觉得那天晚上有人摸她不是做梦,而是这家伙的作为…… 有这个心思作祟,所以九姐儿的后半顿饭吃的并不好,所以回到屋里又是让翠翘拿点心。 看她这个样子,翠翘也禁不住颇为心疼,不仅拿了点心来,还拿了许多干果过来。 九姐儿吃了些又喝了几杯茶水,才作罢。 在饮食方面,她自然不会苛待自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吃过饭后,她就想眯一会儿,因为昨晚上她虽然谋略得手,但却也牺牲了不少好眠时间,这会儿当然很是困顿。 但她刚刚躺下,那翠梅就领了那几家陪房过来了,她才猛然想起,说好的今后晌见他们。 为了自己以后的生存大计,她只好又打起精神。 看得出这几家人都是老实本分的,特别是李太君给她的那姓方的一家,也就是方妈妈的侄子侄子方中和他媳妇翠花。 夫妻两人都生的其貌不扬,但说起庄子上的事却句句在行,在得了她的夸赞之后,态度越发谦恭。 九姐儿对两人自然满意。 满意之后自然就得了奖赏,那就是让翠梅拿了钱出来建设这农庄,那就是盖房子。 这房子虽然最终是属于她的,但她自然不会去住,所以受益人还是这方中一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中的四儿子今年也该娶媳妇了。 老父老母,四个儿子三个媳妇,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儿,这样一大家子当然要住的越宽敞越好了。 那方中夫妇听了她要在庄子上盖房子的决议后,自然很是欢喜感恩戴德。 看着两人那憨厚的笑脸,九姐儿也不由在心头笑了。 急人所急想人所想,才能最好的收服人心。 当然这一切只是开始! 蒋四是蒋氏给她的那家绸缎铺子的总管,这个人虽然也不多言不多语,但看得出是个行事精明且有城府的。 这个人她倒并不急着收服,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杨皇后说的那出口的事要真弄起来的话,她就将这家铺子给了十姐儿做嫁妆。 其实这家铺子原本就是蒋氏要给十姐儿的,为了她能嫁的体面,蒋氏才忍痛给了她。 如果她用这种方式还给蒋氏,不仅蒋氏心里高兴,她想自己脸上也会很有光吧。 至于帮她管着另一处田庄的那文小六和他的媳妇翠梨,她只是交代了几句而已,因为作为文府大总管的弟弟一家,只要是她还稳稳地做这个王妃,自然不愁他不尽心。 但多余的,她也不往这文小六身上多打算。 和这几家沟通完,她立刻就打发他们回去,然后独独留了这周大河翠红夫妇,也就是鞍前马后的为她在这王府服务的一家。 这周大河虽然和周妈妈是亲戚,但毕竟只是堂弟,关系再紧密,也有距离。 这也是当时她执意要下这家人做她走膀右臂的主要原因,虽然这夫妻两人都不是那种过于机敏之辈,但好在容易收服。 这两人她也确实没看走眼,这几日大事小情的相处,已经对她很是忠心了。 这会儿她要做的就是再对两人亲和一番,说说她在这府中的不易,嘱咐他们低调行事,多看少说。 她的这哀兵政策也确实颇有奏效,一番谈话后,两人和她更加亲近了,差一点就拍着胸脯向她明志了。 打发他们走了已经是半后晌,她又见了府中过来拜望的两个婆子,就到了黄昏时分,她又忙让翠翘帮她换了件衣服然后去了太和堂请安。 因为几人儿子都不在,孟老太妃也并没留饭,所以请过安后她就又回到自己屋里。 掌灯时分,厨房送了饭过来,但是杨国丰却还没回来。 看着那香喷喷的饭菜,她真觉得郁闷的不行,但到底还是忍着饿等他,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呀。 但直到入夜了,那饭菜凉透了还不见他回来。 她禁不住在心头将他好一顿诅咒,正准备派人去探问一下,这时候杨国丰的贴身小厮杨凡过来报:宫中有事,急召王爷,王爷今晚不回来了。 九姐儿一听,乐了。 哈,真好,今夜大床归她了…… …… ------题外话------ 加速度……嘻嘻!   ☆、一三五 有我—— 躺在那酸枝雕花大床上,闻着窗外飘进来的淡淡花香,九姐儿只觉得真是舒服惬意之极。 翻个身,再翻个身,空间宽敞,被褥松软,看着帐子四角挂的那精致香囊,她不由得笑出了。 最后这死男人今晚、明晚、后天晚上都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一夜好眠,心情也难得的好,卯时起来,在青杏的伺候下收拾梳洗。 照例杨国丰的那几个美妾过来问安,她当然是早早打发了为妙,然后吃了一早餐,就直奔太和堂,去给孟老太妃请安。 只不过孟老太妃却似乎心情不大好,一脸的沉凝肃穆,心事满腹的样子。 九姐儿不由一阵疑惑。 转头看看秦氏和小严氏,也都一脸忧戚和小心。 她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直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可究竟是什么事呢?难道和昨晚杨国丰入宫有关? 孟老太妃自然没心思留她们闲话,请过安后便让她们各自回屋。 秦氏打头,小严氏紧跟着,然后是小严氏,三人一起,鱼贯出了太和堂,到了门口时却碰上杨家三爷杨国寿阔步走来,然后匆匆进了太和堂,不仅没和人几人招呼,连他的妻子小严氏问他话都没理。 小严氏蹙眉,就想要说什么。 “天气不好,要下雨了吧。”但那走在前面的秦氏却忽然幽幽的来了一句。 小严氏立刻抬头看天,当对上头顶的阳光时不由微微一怔,想向那秦氏问个究竟,但这时秦氏却已经走远。 她赶紧急忙追上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九姐儿也抬头望望天,然后又望望两人的身影,默默回屋。 果然如她所愿,接连两天晚上,杨国丰都没有回来。 只不过她的心情却全然不似第一天晚上那般喜悦兴奋,相反,惴惴的,满是担心。 呃…… 她当然不是担心那个不讨喜的男人,而是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 因为这场婚姻无论她多么不想要、多么排斥,却已经将她和他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 他的荣也是她的荣,他的辱也是她的辱,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她也只能默默为这个男人祈祷,希望他能好好的,她也好在这棵大树下乘凉…… “王妃,刚才罗妈妈过来了说,今儿的早请安免了,老太妃身体不舒服。”这时端着一个水盆的翠翘推门进来,打断了九姐儿的思路。 “哦……”九姐儿点点头,心地越发沉重。 看来是真的出大事了! 孟老太妃当然不是身体不舒服,确切的说应该是心里不舒服。 这两天,随着府里几位成年男人的缺席……前晚和昨晚,杨国庆和杨国寿也没回来。 府上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并未有什么可怖的消息传来,但男丁都不在,这不就是局势不妙的最好证明吗? 没人说,但个个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孟老太妃却还是强撑着的,虽然脸色差了些,话也少了很多,但依然该吃吃,该睡睡,一如既往的接受儿孙们的请安,偶尔还会去小花园练练拳脚。 老人的这举动,让府上的人心安了不少。 可此刻,老人竟然也如此,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着形式真的很严重? 难道她真的就这么倒霉,这个王妃她才做了不足十天呀。 伺候着她梳洗的翠翘也应该是受了府上氛围的影响,一张美丽的脸低垂着,一声不吭。 这让九姐儿的心情更糟了,随随便便让翠翘帮她梳了一个反绾髻就出去用饭。 杨国丰的几个美妾已经候在外面了,看见她出来纷纷行礼。 不过看得出几人也情绪不高,脸色蔫蔫的,也没怎么打扮。 看着几人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只觉得心情一阵发烦,更怕几人又向她探问杨国丰的事,所以敷衍了几人几句,就打发几人回去了。 几人走后,她草草的用了些饭,就坐在窗前刺绣,直到青桃引了那周大河的老婆翠红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才让翠翘关了门,问道。 这件形势严重的事,别人不说,她这个过门还不满十天的新媳妇,自然也不方便去乱打听,要想知道,也只能让周大河夫去暗暗去做这件事了。 “好像是宫里的哪位皇子被行刺了,伤势很严重,而那刺客不知怎么就又跟王爷当差的那兵马司扯上了关系……”那翠红低声回她道。 “皇子,哪位皇子?”九姐儿先是一怔,然后追问。 “哪位?”那翠红想了想,才有点不确定的道,“好像……好像是六皇子吧……” 她的话听在九姐儿耳中,却是让她的脸色一变。 欧阳智?! “大河……大河也是昨夜和二门处的门房喝酒才问出些来,也许并不靠谱……”翠红也是个伶俐人,见她这种反应,赶紧又小心的道。 她看那翠红一眼,点点头,然后又嘱咐了她几句谨言慎行之类的话,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送走了翠红,她更是什么都做不下去了,站在窗前看外面发呆。 还真是严重了,想想也是啊,涉及到了皇储之争,又怎么会不严重? 这六皇子欧阳健和他的母亲蓝贵妃一向都意属这储君之位,可偏偏体弱多病的欧阳智在那个位置上,所以就手段百出。 手段百出的结果自然就惹怒了杨皇后杨家一众人,然后就很可能出点什么刺杀之类的状况了。 而且那此刻还偏偏和杨国丰主管的五成兵马司有关,矛头直指呀! 她当然相信这杨国丰不会去策划这行刺之事……呃,不只杨国丰,连杨皇后她都相信她不可能去犯这个险,但问题是那皇帝昭和帝不信呀。 呃……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故意不信。 在当初为她和杨国丰指婚时,她就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这权倾天下的王爷的妃位会落到她这个没落家族的小小庶女身上,后来还是她的四姐夫谢俊为她解释了这点—— 昭和帝其实是相当忌惮杨家的权力的,再加上欧阳智那身体,真的就唯恐有一天他欧阳家的天下就落入外戚之手,所以自是希望杨家娶一个娘家没什么威慑力的女人。 从那件事中就可以看出他对这杨家是如何防范的,又怎么可能没有借这件事打击杨家的心呢。 只是不知道这昭和帝想如何打击这杨家,是小惩,还是大动…… “王妃,午饭送过来了,要不要摆上?”正想着,那青杏推门进来问她。 她一愣,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只是满腹心事堆着,她又如何吃的下呢,于是她对小姑娘摇摇头,“我还不饿。” “可是……”青杏还想说什么。 “先出去吧,一会儿再说!”她却对她挥挥手。 小姑娘无奈,只好出去了。 她就又继续看着外面发呆,但是工夫不大,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她禁不住蹙了眉,转头,但当目光落在门口男人身上时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伺候我换件衣服!” 杨国丰自然已将小妻子脸上那惊喜不已的表情看着眼里,他那双幽深犀利的眸子黑眸里禁不住又淡淡的柔和闪过,但不过转瞬又恢复了那平板无波的模样,语气淡然的命令道。 “我?”九姐儿惊异的看着那个将她当丫鬟使唤的男人。 杨国丰没说话,转身向内室走去。 九姐儿只好也跟进去,才发现杨国丰竟然亲自开箱笼,在拿衣服。 她也只好上前,拿过他的衣服,帮他换上。 帮男子系带子的时候,她近距离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才发现男人脸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唇边轻轻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她眼眶不由莫名的泛酸,于是赶紧低下头。 “去吃饭吧!”却冷不防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我去母亲那里!” 她一愣。 杨国丰却已经阔步向外走,但在门口时却又忽然顿住步子,转头看向她,低声一句,“放心吧,有我,没事!” 她再一愣,男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门口。 看了那门口良久,她禁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笑了。 杨国丰并没在孟太妃那里坐很久,就匆匆的回来了,然后和九姐儿一起吃了后半顿饭。 吃完后,九姐儿觉得他应该会休息,将丫鬟婆子都打发了,自己也去了暖阁,唯恐吵到他。 但没想到他却并没睡,唤了人进去伺候他沐浴拾掇了一番,然后一身清爽的出来就又要出门。 “王爷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他。 “刚才回来时就已经让人约了大舅,去王祭酒哪里。”他却一边扯着袖子,一边道。 “啊……”九姐儿一怔。 帮文景水引荐的事本来在两天前就该办的,这会儿自然是耽误了。不过耽误了就耽误了吧,谁让竟然就摊上这事了。 可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刻,这男人竟然还念念不忘,让她该说什好呢。 但男人却并不在乎她说什么,转身走了,剩下原地的九姐儿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 晚上杨国丰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九姐儿本来是准备等他的,怎么说今日他这趟辛苦也是为她。 但最后到底还是等不及了,提前睡了。 只是今日杨国丰却并没像以往那样,看她睡了,由她,然后自己无声无息的挨着她睡下,而是推醒了她…… …… ------题外话------ 小九是不是该报答一下杨国丰呢?   ☆、一三六 推翻(一) “大舅确实文采不错,王祭酒很欣赏他!” 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小妻子那睡眼惺忪的小脸上,难得的说了一个长句子。 “是吗,那多谢王爷了。”那好梦被人打断,正心存不耐的某人自然赶紧调解面部肌肉,感激微笑。 杨国丰点点头。 九姐儿便又问了几句有关这次晤面之事,杨国丰也都一一作答。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暗暗翻白眼,看来这个男人还真有盖着棉被聊天的嗜好…… 呃,似乎也不是,确切的说盖着棉被聊天的只有她,因为此刻杨国丰是坐着的,就坐在她身边,穿着雪青色的中衣,一身的闲适清新,淡化了他浑身的冷硬坚毅,让他愈发显得丰神俊逸。 九姐儿莫名的感觉这大床狭窄起来,她赶紧故意打个哈欠,作困乏恹恹状,想结束这特殊的聊天方式。 “以后的几日我大概还要住在外面!”但忽然男人的又一句话让她瞬间神情一整,瞪大眼睛看向他。 “放心,没事。”对上那双明眸里的担忧,杨国丰禁不住又轻声解释。 “……”九姐儿想问,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男人也沉默着,夜色在两人中慢慢流淌。 “见过那种黄铜的小秤吗?”就在九姐儿觉得今晚的纯聊天会至此打住时,男人又忽然低声一句。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 男人却已经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夜色静静出神,英俊而线条分明的侧脸一派沉静凝重,又带着丝丝落寞惆怅。 看在眼中,九姐儿只觉得心头一滞。 这黄铜的小秤是古代的一种衡器,类似于现代的天平,黄铜做的,所以得名黄铜小秤。 男人应该是被帝王的凉薄无情伤到了吧! 出神入死,建功立业,却依然遭猜忌,逃不开帝王的平衡术,有必要时依然会被牺牲被荼害。 她的一颗心不由慢慢软下去。 “王爷,天凉了,披件衣服吧!”她起身,扯过一边的一件袍子,然后动作轻柔的给他披在肩上。 不然她能做什么呢? 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他吧,她的身份是一个内宅妇人呀! 这次轮到杨国丰愣怔了,转过头来,他幽深的眸子落在身后小妻子那张青嫩的小脸上,那张小脸上悲悯怜惜表情让他不由再次一怔。 她……竟然懂他! 男人眸子中的意外让九姐儿不由暗笑。 这个男人也太小看她了吧,好歹前世的也是读着中国史册长大的,古代权臣与帝王这点事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王爷,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和男人对视了片刻,九姐儿又道。 却没想到的是听在男人耳中却隐隐带了别样的意味,男人那看着她的目光不由有复杂的光亮微微一闪,低声说了一个字,“你……” 九姐儿一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的轻率了,那不是……不是在邀请人家嘛? 她懊恼又羞恼,脸不由瞬间红了,“不陪王爷了,我困了。”一句话说完,马上侧身躺倒,面向里,团上杯子就睡。 看着床内侧娇小却僵硬的一团,杨国丰的脸上渐渐淡了下来,拉开被子躺下。 床的另一面很快就传来男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九姐儿禁不住轻舒口气。 这几日应该是一直没休息好吧,要不也不至于入睡这么快。 她也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 身后男人身体散发的温度让她觉得心安而温暖,渐渐地,她也进入了梦乡。 睡得朦朦胧胧的,就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响,然后就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走了,在家多帮帮二嫂,多陪陪母亲!” “嗯……”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睡,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一个翻身就起来,然后一摸身边的床,早凉了。 “王妃……”偏偏又是青杏值夜。 “我又睡过了头。”她赶紧不好意思的道。 青杏没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伺候她起床梳洗,收拾完毕后照例还是接受几个姨娘的晨安,再是吃早餐,吃过早餐后就直奔太和堂。 看得出,随着昨日杨国丰三兄弟的,府上众人的精神面貌大变,低到丫鬟仆役,高到孟老太妃,都满脸满身的轻松喜气。 她到太和堂的时候,孟老太妃已经出来了,正在和小严氏秦氏聊天—— “……丰儿自来细心,在铸剑时曾经有意让那师傅们在那剑柄端弄了个像月牙的缺口上去,所以呢,那兵马司的武器看似与市面上普通的刀剑相同,其实是有区别的,那些人可能永远想不到还有这点,这嫁祸的诡计自然难得逞了……” 孟老太妃正满脸自豪地和两个儿媳讲着,突然看见门口的罗妈妈应了九姐儿进来,立刻打住话题,笑着招呼她。 九姐儿躬身给她请安。 “好了,坐下吧。”孟老太妃对她点点头。 九姐儿坐下来。 “丰儿要过几日才回来!”孟老太妃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嗯,我知道!”九姐儿赶紧点点头。 听她这么说,孟老太妃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然后看了一边的小严氏一眼。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也看向那小严氏,入目的小严氏那讪讪的表情,让她不由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难道这小严氏又在背后编排自己了…… 不过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厨房送了饭过来,她自然赶紧上前服侍这孟老太妃吃饭,那孟老太妃又吩咐罗妈妈端牛乳给她,然后那孟老太妃又将一众下人屏退,和她们交代了几句私密话—— “我想丰儿很快就回来了,因丰儿已经将荣岩几个得力手下召回京来,那刺客应该不难抓到,这几日我们都警醒点,好好地……” 几个媳妇自然赶紧点头。 又说了几句,那孟老太妃就喊头疼,然后几人也就告退回屋了。 回到屋里,九姐儿歇了歇,吃了几杯茶,忽然就想起前日的一件事来,立刻吩咐那青杏,“去给我叫翠梅翠翘过来!” 青杏匆匆去了,很快那翠梅就被带到她跟前。 “叫你们两个来,也没什么,我主要是问问我们这房那人事册子和账目册子的事。”然后她对二人道。 一听她竟然过问这个,那翠翘自然高兴的很,转身就回屋将那人事册子拿了出来。 看她这般,九姐儿禁不住瞬间蹙眉。 这个丫头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理事掌权,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王妃,不是我不愿意看,实在是……实在是我并不认多少字,所以……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都是一片乱哄哄的……”接收到九姐儿目光中的疑虑,那翠翘赶紧道,说着说着又羞赧的红了脸。 九姐儿一怔,才知道自己错怪她了,于是赶紧笑笑道,“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看!” 那翠翘点点头,退到一边去了。 “翠梅,这账目你看了,有什么问题没有?”九姐儿又看向翠梅。 “问题倒是没什么,”翠梅摇摇头,“只是我们四房的账面并没钱。” “没钱?”九姐儿不由一愣。 “是啊,虽然公中补给的银子不少,但是因为我们这一房人多,所以也就捉襟见肘,另外呢,王爷每月还会出一部分,可是却依然不够花。”那翠翘又道。 这杨府和别家不同,确切的说是秦氏当家的方式和别家不同。 府上除了月例和衣食供给是以人为单位的之外,别的都是以各房为单位的,说清楚点就是—— 每月公中都会按照人员的比例对各房派发例银,然后由各方具体操作,具体造作的项目包括小厨房,各房一些人情世故的应酬,还包括一些琐碎杂事。 只不过这公平又自主的管家方式对四房却诸多不利,想想啊,夏氏病了这么多年,屋里姨娘独大,杨国丰又是男人,这管理真的就难免走偏。 她现在终于明白这巧玉为什么这么舍不得将账目交给她了,除了明白这一点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巧玉真的够有手段,肩此重任。 不过也是啊,这么多女人中也就是巧玉怀了子嗣,这占尽优势倒是也能理解! “翠梅,你可看仔细了,这账目真的没什么问题?”想了想,九姐儿又问那翠梅。 “真的没问题!”翠梅又摇了摇头,很肯定的道。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一阵颔首。 穷苦出身,管着账目,竟然还这样清明,这让她对巧玉不由得又佩服几分。 “放这里吧,等下我看看!”她想了想,又对那翠梅道。 但佩服归佩服,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她的一切推翻,然后将这一切弊端割除。 并不是她想要表现什么,她只是昨晚被男人打动,想为他做些什么。 他是大树,而她这个被他这大树浓荫遮蔽的人自然希望帮他除除虫,浇浇水,让他长得更茁壮,这样她这个乘凉人才能更安心不是吗?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天,九姐儿就开始忙碌,她先让翠翘将四房所有的丫鬟仆役召集一起。 考虑到翠翘对众人不熟,所以又让青桃请过巧蓝帮忙,很快前院廊下就站了乌压压的一群人…… …… ------题外话------ 晚了晚了,能审核不?   ☆、一三七 推翻(二) 前院廊前,很快丫鬟婆子就站了一大堆,挤挤攘攘的。 看着外面那交头接耳的众人,巧蓝禁不住蹙了眉,拔腿就要出去,但刚走了两步却又站住,转头看向九姐儿,当目光落在九姐儿那淡然微笑地脸上时,她的脸禁不住莫名涨红。 “翠翘,将柜子里的香片茶沏一壶来,让巧蓝尝尝。”九姐儿自然已经将这姑娘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禁不住微微一笑,然后对翠翘吩咐道。 巧蓝爽利又泼辣,料理起事情来也干练的很,所以不仅十分得孟老太妃的喜爱,杨国丰也很仰仗她。 就看新婚的那两天,被借调到四房来伺候这一举,就可以知道她的身份地位有多高,又如何得重视。 只是盛宠之下,真的难免就托大就忘形,特别是在这曾经群龙无主的四房…… 翠翘去沏茶,九姐儿则打开那人事册子,一边翻着,一边隔窗静静地观察外边那些下人。 无心下看人,才是最为原汁原味! “王妃,靠右边那个正与人说话的穿紫红褙子的就是老太妃的车夫杨五家的,是专门监管院中小丫鬟干活的。” 那巧蓝无言的凝视了九姐儿一刻,最终走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然后轻声为她解释。 九姐儿转头看她一眼,然后对她轻笑颔首。 到底是孟老太妃调教出来的,行事就是不同,这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真的不易呀…… “最左边那个就是郑婆子,一手的好厨艺,是小厨房的主灶。”随后那巧蓝又指着外面一个一声不哼的站在众人之外的妇人道。 九姐儿一听说小厨房的主灶,不由心思陡转,飘到外面。 各房的早饭一般都是小厨房供应的,不管是粥是汤,是小菜是糕点,味道都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没想到这厨娘竟然是这样一个沉默不起眼的人。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那妇人一眼。 “这郑婆子有点结巴,夫家是庄子上的。”那巧蓝看她目光定在那郑婆子身上,立刻又轻声道。 “哦……”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怔,然后点头。 原来如此…… “站在中间的那个穿青色褙子的是褚婆子,是厨房的管事婆子,夫家是外院的采买。”这时那巧蓝又开口道。 听了她这话,九姐儿便又是神情一整。 那褚婆子虽然身边簇拥着好几个人,但是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和周遭的人说个不停,相反,很是持重稳妥。 九姐儿自然并没因此就对她存了好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四房财政中最容易出现问题的就是小厨房,因为这是这院内唯一花销的一块……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是巧花,是专管王爷书房归整的大丫头……”那巧蓝又继续道…… 工夫不大,那翠翘便端了茶出来,给九姐儿和巧蓝各斟一杯后,也凑过来加入她们。 随着太阳慢慢升高,院里的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那紧闭的屋门。 巧蓝不由钦佩的看了一眼九姐儿。 感受到巧蓝看过来的那目光,九姐儿却只是无声的勾勾唇角,摇摇头。 冷处理自然有时要好过感情用事! 这小姑娘倒是个性情之人…… “走吧,我们出去!”看时间差不多了,九姐儿才对两人道。 两人点点头,然后起身扶起她。 “……其实并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看今儿天气不错,就想和大家见见!”九姐儿站在廊上,对着一众丫鬟婆子,面带温和,语气不急不缓。 语气一落,下面众人就禁不住神情一松。 九姐儿不由微微一笑,转头看先身后的翠翘。 翠翘和她对视一眼,立刻会意,上前两步,语气严厉,面色肃然,“还愿各位能恪尽本职,勿要在底下弄鬼,否则绝对没好果子吃。” 下面众人被她这幅骇人模样惊到了,纷纷紧了面色,垂下头去。 主仆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驭下之术,看在巧蓝眼里,禁不住让她再次敬服不已。 看天色不早,九姐儿就让众人散了。 巧蓝回了太和堂,而主仆两个也回了屋。 但九姐儿刚坐下,就有小丫鬟来报,王燕娘过来了。 九姐儿听了,不由微微一笑。 是个识时务的! 很快那王燕娘就被青杏领了进来,坐下来,自然是说起四房人事之事。 “这杨五家的事最多,王妃姐姐要是觉得她烦,可以先发落一顿。” “嗯……”九姐儿点点头。 正如她所见,这杨五家的是个外显的! “那郑厨娘手艺真心不错,不过为人却木讷不讨喜……” 九姐儿听了却只是笑笑。 “这褚婆子倒是个让人省心的!”那王燕娘又评价道。 “哦……”九姐儿又点头。 “也惯会照顾人呢,看看,那玉姨娘被她照顾的多么细致妥当呀,虽说是王爷和老太妃的命令,可那褚婆子也确实够尽心的,今年秋要是我们四房得个大胖儿子,这褚婆子当真功不可没呢,呵呵……”很快那王燕娘又道,边说着还轻笑着,一双美目落在九姐儿脸上。 呃,又来了! 九姐儿听了,不由在心中一阵扶额。 哎,是因为太嫉妒吧,听那酸溜溜的口气就知道。 不过似乎也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这褚婆子似乎很巴结怀了身孕的巧玉…… 心头思索着,可是她面色却不变。 王燕娘看着九姐儿那自若的神情,美目中不由闪过一丝悻悻,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又和九姐儿说起其他人。 在九姐儿这里一直坐到午饭时候,那王燕娘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当然,让王燕娘恋恋不舍得并非这后院内宅之事,而是后来两人谈起的那生意上的事。 九姐儿发现,这王姨娘对这内宅之事远远不及对生意之事上心,更不如对那生意之事灵透。 想想也是啊,堂堂皇商嫡女,孟老太妃做主抬进来的贵妾,进门都一年多的时间了,竟然无甚建树,不得男人宠爱更没怀个子嗣。 这样不是手段不够还能是什么?看来这王家当初将她送进来为妾并不是什么高明棋招呀! 送走王燕娘后,九姐儿便用午饭,用过午饭后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就立刻又将翠梅喊了过来,然后问起这账册之事。 结果正如她所料,小厨房的确是开销最大的一块,只不过账面上却并无大问题。 “王妃,您看这……”翠梅又将那账册翻了翻,然后颇为苦恼的看着她。 “你想看出什么,大问题嘛?又怎么可能?”她却笑了。 这巧玉何等会作?那褚婆子又是何等精明?再说那杨国丰又是什么人?这低级错误又怎么会出现? 她当然并不是要查账,她只是验证一下这问题是不是出在小厨房。 如今验证出来了,她当然自有打算—— “去帮我将那郑厨娘找来,就说我想吃一种叫果冻的小吃,让她帮我做。”沉默了片刻,她突然转身对那一边收拾活计,一边听着她和翠梅说话的翠翘吩咐道。 那翠梅一怔,翠翘也一怔。 但稍后翠翘就转身出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一向最有主见。 很快那郑厨娘就被带到了九姐儿面前。 只不过拘束的很,头一抬也不抬,九姐儿问话也只是回单音节。 九姐儿却极有耐心,笑着对她道,“你煮的食物味道真不错,和我家里的姨娘煮的一个味,特别是那个玉田香米粥,我姨娘也喜欢放些冰糖,吃起来甜滋滋的。” 那郑厨娘终于抬起头来,磕磕绊绊的说道,“王……王妃过……过奖了……”只不过一句话未说完就涨红了脸,然后小心的看向九姐儿,直到确定九姐儿脸上未出现丝毫鄙夷厌烦的神色,才自然些了。 “什么过奖,真的!”九姐儿却又笑道。 那郑厨娘没再说话,看了一眼九姐儿,笑笑。 看着眼前这纯朴的女人脸,九姐儿只觉得颇为满意。 虽然并不是那般精明伶俐,但看来也不是如众人口中那般木讷。 应该是因这口吃的毛病导致的吧! 后来九姐儿又和这郑厨娘讨论有关那果冻的做法,涉及到这厨艺,那郑厨娘目光立刻亮起来,神情也从容起来,话说的也不那么磕绊了,而且对于那技术性的问题领会的十分好。 九姐儿自然适时地夸赞两句,那郑厨娘听罢虽然立刻又涨红了一张脸,但眸中却隐隐现出欢喜的神情来。 看来也是个有想法,九姐儿看了不由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就好! 又说了两句,那郑厨娘便匆匆的回了厨房,帮她做果冻去了。 她则坐在屋里喝茶,直到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吩咐那青杏去叫那褚婆子。 那褚婆子确实是个行事有度之人,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卑不吭,九姐儿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打定主意要从她身上入手,革除弊端、整饬规矩,一定颇为欣赏她。 “……小厨房里事不少,褚妈妈辛苦了。”九姐儿一边轻呷着茶,一边和蔼可亲的对她笑道。 “谢王妃体谅,虽每日确实忙乱一点,不过老奴还应付得来。”那褚婆子立刻道,不管是态度,还是说话,都是既恭敬又得体。 “褚妈妈千万可别勉强,年纪也不小了,那事情又怎么有完。”谁知那九姐儿不仅没为她的一席话表示钦佩,反而有些语气怪怪的道。 那褚婆子不由一愣。 这时翠翘在门口张望了一眼。 那九姐儿立刻对着门口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那褚婆子道,“这么着吧,褚妈妈,我给你找个人帮你分担吧……” …… ------题外话------ 家里老人病了,一直都在输液,各种辛苦忙乱呀! 好日子也变成坏日子,痛苦呀!   ☆、一三八 娘子—— 褚婆子永远没想过,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这么和气的氛围,竟然就要分她的权利。 她没听错吧? 郑厨娘也没想过,好运就这样降临到她的头上—— 是因为端在手中的这碗用琼脂做的吃食,还是刚才那番谈话,抑或是根本就是她听错了呢? 惊讶的两人禁不住都同时看向上首高坐的始作俑者——她们青嫩精致、眉眼盈盈的小王妃。 “怎么,你们不愿意?”迎着两人的目光,她们的小王妃忽然面色一厉。 “不……不是……”两人吓坏了,齐齐的跪在了地上。 “那就好!”她们的小王妃闻言端起桌上的和田白玉茶盏轻呷一口,脸色微缓,语调不高不低的出言命令,“从今日起,小厨房里的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们两人,所有的大事小情全部协商处理!” “是……”两人又哪敢有异议。 “翠梅,”那小王妃却已经不再看她们,转向一边的贴身大丫鬟,“拿我的对牌,去府上的总管处找两个过来,将小厨房里的一切东西全部登记造册……青杏,去知会各位姨娘一声,让她们今日将日后的吃食、饭菜、补品等凡事有关小厨房的用项用度都重新拟定好,记住……只限今日一天时间!” “是!”那两位贴身的大丫鬟应声而去。 “你们两个也回去吧,重新准备账册记账!”这时那小王妃才再次看向两人,“以前的不管谁赔谁赚,我也就既往不咎了,不过以后都给我警醒着点,要是再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一定不会罢休的!”边说着,那凛冽的目光如刀子般的落在那褚婆子的身上,哪还有刚才那副温柔和气的模样。 那褚婆子禁不住吓得一阵瑟缩,赶紧低了头。 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那小王妃边对两人挥挥手。 两人立刻行礼退下。 “王妃,您看这郑婆子……行吗?”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那站在一边伺候的翠翘就忍不住上前问九姐儿。 让这郑婆子分权的事,不只杀得那褚婆子措手不及,连她们都没有想到,由不得她不怀疑呀。 “有什么不行?什么又叫行?”九姐儿脸上早已恢复了那闲适淡然模样,端起桌上的茶盅轻抿一口。 “呃……”翠翘一怔。 “其实也不需她有多行,只要是有个懂行又忠心的人在一边监督,那褚婆子不敢弄鬼就成。”九姐儿又笑着为她解释。 “哦……”那翠翘听了又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主仆两个又闲话了两句,就又小丫鬟匆匆进来秉:郑妈妈求见。 翠翘听了立刻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却已经笑着对那小丫头点点头,“让她进来!” 很快那郑婆子就被领了进来,相比于初次进这里,这郑婆子更加拘束不自然了,所不同的是却并不像刚才那般沉默—— “王……王……王妃,老奴怕……怕……怕……”虽然没沉默,但这话说得比刚才还磕绊,半天也没说几个字。 “怕什么?怕胜任不了?”九姐儿抿了口茶咽下,觉得等的时间实在够久了,才笑盈盈的接口她后面的话。 那郑婆子立刻脸上一松,然后猛点头。 九姐儿看了她片刻,才道,“郑妈妈,何不一试呢?” “呃……” 九姐儿便又轻叹一口,语气幽幽的道,“郑妈妈,我知道,此番决策你势必会辛苦,但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初来乍到这王府,两眼一抹黑,而那褚婆子的行径,你们共事良久,自然也知悉,也实在是没法再姑息下去,这样就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郑妈妈是好人,是正直之人,还愿郑妈妈能帮帮我,好吗?” 一番话说得低沉婉转,并且满含恳切恳求之意。 那郑婆子自然动容,眸中忐忑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怜悯怜惜,然后再次猛点头。 “多谢郑妈妈!”见她应了,并且脸上显出坚定之色,九姐儿立刻站起来,作势就要向她行礼。 却被她一把拉住,“王妃……使、使不得!” 这句话说得倒是够利索。 九姐儿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那拉着她的一双微微粗糙的大手上。 那郑婆子立刻又窘迫起来,有些慌乱的将手收回。 “郑妈妈,我家里的姨娘也有这样的一双手!”九姐儿却又忽然轻声一句。 的确,她这番绝非完全的惺惺作态,不知为什么,这郑婆子总让她想起家中的徐姨娘。 不知是两人都厨艺不错,还是两人都一样的性讷而纯朴。 她有个预感,这个粗糙的女人将为成为她这王府中最忠心最赤城的拥护者! 送走了郑婆子之后,已经时候不早,九姐儿觉得有点饿了,让青杏将点心短了些过来用了些,然后又让翠翘去叫青桃过来。 很快身着桃红比甲的青桃就跟在翠翘身后进屋来。 看得出,小姑娘精神面貌不错,眉眼舒展的。 其实在九姐儿刚刚为丫鬟分工之后,这青桃也曾经像青杏一样,闹过不愉快。 原因和青杏的一样,自己在主人跟前的首要位置被人取而代之了,自然心里不平衡。 后来九姐儿专门找她谈心,这小姑娘才舒坦了。 “王妃,有什么吩咐?”青桃进来,先给九姐儿行礼,然后赶忙问道。 看得出,能帮九姐儿办事,让小姑娘很欢喜。 “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想问你。” “哦……”小姑娘略略失望。 “很重要的事呢。”九姐儿失笑。 “呃……”青桃一怔。 “听说那杨五家的娘家有个侄女,长得挺标致的,是吗?”九姐儿又问道。 “嗯,”青桃再一愣,然后道,“确实,叫紫鹃,今年正好十五岁!”说完之后,有些不解的看着九姐儿。 但没想到的是九姐儿却没了下文,笑着站起来,对那翠翘道,“洗些葡萄过来!” 青桃禁不住一头雾水,挠挠头,想再问,但这时那翠翘已经端了洗好的葡萄过来。 小姑娘立刻被那粒大饱满、紫水盈盈的葡萄吸引了,也就不再自寻烦恼。 傍晚的时候,九姐儿去给孟老太妃请安。 四房今日发生的事估计已经传开了,她一进门就惹来不少目光。 她自然装作看不出,躬身给孟老太妃请安。 孟老太妃微笑的让她坐,看得出,老人对于她对院里的事上心很是欣慰。 杨慧儿和小杨成,还有小杨坤小杨宁几个孩子过来了,孟老太妃便和几个孩子说话。 小严氏出去看杨国寿和杨国庆兄弟。 饭桌放下来了,秦氏和九姐儿去布箸。 “二嫂,我房里缺少的那几个二等丫鬟我想自己安排,你看如何?”利用这个空当,九姐儿轻声问那秦氏。 秦氏闻言一怔,看向她,当对上她那双纯净的明眸时,脸上禁不住浮起一丝不自然。 “当然,这样最好!”但很快她的脸色又恢复如常,点点头,“其实……其实这件事我一直都考虑着呢,只是最近府上事实在多,因此还没来得及着手办,这个……还请弟妹见谅。” “没事,没事,知道嫂嫂忙!”九姐儿赶紧摆手笑道,但心里却禁不住一阵摇头。 忙当然是借口,她的这个嫂嫂迟迟不安排这件事开始应该是还在计较着四姐儿和袁家闹得那件事,心里不怎么舒服。 她不安排她自然也不急,因为她这个王妃人手不够,那摆明了不是管家主母的失职吗? 她这里较劲,那秦氏自然不好过,有心想问问她这事但又拉不下脸,所以就一直拖到了这会儿。 其实她原本想看看这秦氏究竟要拖到何时,但经过昨晚上杨国丰那句“帮帮二嫂”,她突然决定不这样做了。 这又有什么意思?一家人吗,这也算是她支持杨国丰的一种作为吧。 接着她又和那秦氏聊了几句,但很明显,有了刚才那番谈话,心结解开,氛围要比往日好,以致那小严氏回来后看见两人这般和谐,禁不住意外的问道,“说什么呢,二嫂……你们?” “没什么。”那秦氏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丫鬟去传饭。 而九姐儿也过去请孟老太妃吃饭,原地很快就只剩下了那小严氏。 看着九姐儿的背影,那小严氏一双美眸禁不住瞬间眯起,满脸的阴沉和嫉恨。 九姐儿无意中一回头,立刻对上小严氏的眸光,她禁不住在心头无声一叹。 看来有许多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人心永远都那样难测难度量。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九姐儿独自躺在那雕花大床上,心潮依然起伏不已。 她忽然很怀念和身边男人斗智斗法的时光,那样也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其实也是一种快乐吧! 带着这个想法,她慢慢入睡,没想到竟然就梦见了杨国丰。 不过梦里的他可比现实中的温柔多了,也是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双目凝视着她,深情款款的就来了一句,“小别胜新婚,娘子,我们……休息吧!” 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愣怔了片刻,然后禁不住哑然失笑,心里暗道:疯了……疯了,真是的…… …… ------题外话------ 好好地一个周末,全部耗在了尽孝上,还请亲们谅解!   ☆、一三九 媲美—— 翌日,早早起来,九姐儿依然还在想自己昨晚那个梦。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那样一个梦?真心难解释…… “王妃,您……笑什么呢?”冷不防那服侍她梳洗的翠翘却忽然问道。 “我笑了?”九姐儿一愣,问那翠翘。 翠翘点点头。 九姐儿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今日帮我梳个圆髻。” “是!”翠翘应了,接着就帮她梳头,一边梳着,一边又轻声在她耳边道,“昨儿我听厢房那边吵,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那巧花又在训骂小丫头,那小丫头哭的跟泪人似的……” “嗯……那个簪子不要了,帮我插朵花上去吧!”九姐儿却忽然出声截断了她的话。 翠翘闻言一怔,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放下那簪子,去拿那珠花。 装扮好后,九姐儿也不待翠翘扶,站起来就向外走,但是忽然就又站住步子,转头看向那翠翘,“请安回来,让杨五家的过来一趟。” “哦!” “杨五娘子过来了。”刚刚请安回来,还没坐下,翠翘就进来秉。 “嗯,请进来吧!”九姐儿听了,立刻点点头。 高挑个,团粉脸,柳眉杏眼,一身玫红色的褙子,头发也梳得油亮整齐,很标致的一个妇人,只是那眉眼间的谄媚之色,还有那总是无意中撇起的唇角却大大破坏了美感。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一看就是个惹事生分的主…… “老奴见过王妃!”那端那杨五娘子已经笑容满面的给她躬身施礼。 “嗯,起来吧!”但九姐儿却只是淡淡的一挥手。 “是!”那杨五娘子的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恹恹,但神色间却庄重了不少。 九姐儿看在眼里,禁不住暗暗地勾勾唇。 这就叫因材施教吧。 那褚婆子精明有度,又心思机巧,对付她就需要雷厉风行,杀她个措手不及;而那郑厨娘虽然纯良,但却性情木讷,自然需要一番赤诚肺腑,感其人才能收起心;而对于这杨五家的,那属于上位者的疏离傲气自然要拿出来了。 不过这是一方面,该做的她一样也不含糊,于是她招手让翠翘和青杏过来,给这杨五娘子看座上茶。 这番热情作为,让那杨五娘子颇有些受宠若惊,那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也复杂小心起来。 小小的年纪,竟然这般捉摸不透! 九姐儿当然能感觉到来此她的那探寻目光,只不过却不动声色,轻轻地用那盅盖拨着水面上的茶沫,任她打量。 直到她惊觉自己失态,赶忙低下头,双手无措的搓着衣角,九姐儿才轻抿一口茶,放下那茶盅,看向她道,“今日让妈妈过来,是有一件事相烦……” “王妃哪里话?”只是不待她说完,那杨五家的就赶紧站起来,“为王妃效劳是老奴的本分,还请王妃吩咐。” “妈妈这是做什么?赶紧坐。”九姐儿见了,立刻笑着让她坐。 那杨五家的跟着笑两声,也就顺势坐下了。 “我房里还缺几名二等小丫头,妈妈看有合适的吗,帮我挑几个。”那九姐儿便又道。 那杨五家的听了一怔,赶紧点头,“这个呀……老奴马上就去办!”说着就欲起身告退。 “不忙!”却被九姐儿摆手挥住,“妈妈真是利索人,不过哪里用得着那么急,再坐会儿,喝杯茶。” 那一心琢磨着要和主子套近乎的杨五娘子听了这个,自然就又坐下了。 九姐儿又吩咐翠翘续茶,然后就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这杨五娘子聊天,聊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那就是挑丫头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一个伶俐聪慧、年纪稍大点的……” “……” “王爷书房里只有巧花一个,忙不过来。”然后在那杨五娘子惊讶的眼神里,九姐儿又缓缓说出了后半句,意料中就看见杨五娘子双眼一亮。 她不由在心中再次勾起唇角…… 傍晚请安时,九姐儿又和秦氏说起杨国丰书房丫头的事,秦氏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安排。 第二天那杨五娘子就笑眯眯的领了几名小姑娘过来,指引她们一个个见过九姐儿。 到了最后一个穿翠绿色缠枝花的刻丝褙子、年长些的时,那杨五娘子看了九姐儿一眼,笑得愈发讨好,“这是娘家的侄女,今年也十四岁了,小时候天生体弱,所以也就没过来当差,这不这两年大点儿了,身体也利索了,念着王妃的宽厚恩典,所以就想着领过来给王妃使唤着。” “紫鹃,快给王妃磕头!”说完那杨五娘子又扯了一把那小姑娘道。 “紫鹃见过王妃!”那小姑娘立刻给九姐儿郑重行礼叩头。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九姐儿赶紧示意一边的翠翘拉了那小姑娘起来。 嗯,别说,还真是标致! 脸庞白皙、眉眼精致,再衬上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还真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 在这些家生子的思维中,这样的姿色,不送到主人府上做通房或姨娘真是暴殄天物了…… “王妃,老奴这个侄女虽不出挑,但好在性情是个乖巧的,又跟着老奴那个做管事的哥哥学过几个字,所以还请王妃莫嫌,赏她份差事。”那杨五娘子又道。 “妈妈谦虚了,这紫鹃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九姐儿看一眼杨五娘子,又看一眼那紫鹃,然后微笑着点头。 “哪里哪里……”那杨五娘子口上说着,可是一张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去喊那巧花过来!”九姐儿又转向一边的翠翘。 一言一出,那低着头的紫鹃看不出表情,但一边的杨五娘子眸中禁不住闪过一阵狂喜。 王妃亲自安排,当真是给足了她面子,她又怎么会不喜? 九姐儿当然已将这个看在了眼中,但她却只是暗暗一笑,然后端起茶盅喝茶。 很快,翠翘就领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大丫头进屋来,那丫头身着穿浅榴色撒花缎面比甲,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一双明媚大眼,是个标准的气质美女。 真是杨国丰书房里伺候的大丫头巧花! “见过王妃!”那巧花给九姐儿恭恭敬敬的行礼。 九姐儿对她摆摆手,让她起来,然后对她一指杨五娘子身后的紫鹃,“巧花,书房里的事多,担心你忙不过来,所以给你找了个帮手。” 那巧花听罢不由一怔,转头看向那紫鹃,却在美目落在紫鹃花容月貌的脸上时,脸色不由一僵。 “日后一起打理那书房,还愿你们能好好处!”九姐儿瞥一眼那巧花,语气淡然的道。 “谨遵王妃吩咐!”那巧花又一怔,赶紧垂了头道。 “王妃,这样安排真是……真是太妙了。”送走了众人,屋里只剩了翠翘和九姐儿主仆两个时,那翠翘立刻笑着对九姐儿赞道。 “怎么安排?什么太妙了?多话!”九姐儿却横她一眼,然后又道,“去给我端些点心来,我饿了。” “嗯!”那翠翘笑着转身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顺势将身体往身后的引枕上一靠,忽然就想起了刚才那杨五娘子出去时那番千恩万谢,禁不住也笑了。 这紫鹃就是今日她不将她弄进杨国丰跟前,改日也会。 前几日那罗妈妈就已经暗示过她,这杨五娘子已经托了人,不将她这个貌美如花的侄女弄到四房,就弄到秋枫阁去。 秋枫阁,在外院的正厅,因为屋门口有两棵高大茂盛的枫树而得名,是杨国丰办公的地方。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得了杨国丰的青眼,像那巧玉巧环一样,跃上枝头。 开始听了,她除了在心里将杨国丰和那些对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有意向的人一痛鄙夷和嘲笑的人,并未在意。 但后来偶然就听人说这杨五和罗妈妈在绣房做管事娘子的儿媳是远方表亲,她忽然就明白了,其实这罗妈妈也是在变相的探她的口风吧。 既然如此,那何不弄进来,这样既可以的杨五娘子一份感激,还可以放在眼皮子底下。 当然除此之外,还又一点用项,那就是给那书房的大丫头巧花点个醒,让她弄弄清楚。 这巧花做这书房的大丫鬟好久了,因为是管奴出身,不仅识文有学问,而且十分聪慧,很受杨国丰的信赖。 别的心思是不是生了,不得而知,但这让这丫头颇有几分轻狂,甚至还有一次和青桃拌嘴。 当然这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作为正室,她当然不值得也不便去管一是掉价,会被人是非;二是也可能会惹得杨国丰不快。 ——所以在那书房里再摆一盆娇艳的花,和另一盆相媲美是最绝佳的! 这也算是后院权衡术吧? 只是不知道这杨国丰回来,看见身边又多了一份花团锦簇、红袖添香会如何呢? “王妃王妃,孟老太妃头疼了厉害,请您过去呢。”正胡思乱想着,那门猛然被推开了,青杏领了那满脸焦急的巧蓝匆匆而来。 九姐儿不由一怔,忽然想起早上请安时那孟老太妃虽然精神不错,但脸色似乎的确不好。 应该是前几日的火气,猛一松懈发出来吧。 事不宜迟,她立刻跟了那巧蓝直奔太和堂…… …… ------题外话------ 汗颜,更得真晚,没审核的了吧?   ☆、一四零 唇语 九姐儿跟着巧蓝匆匆的到了太和堂,秦氏和小严氏已经在了,正围着那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十分难看。 一边坐着一个留着山羊须的太医,正一脸凝重的帮老人把脉。 九姐儿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下,然后轻声进屋,站在小严氏身边。 太医很快诊好了脉,站了起来。 “刘太医,怎么样?”秦氏率先问道。 “无大碍!”那太医摇摇头,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孟老太妃,“可能是老太妃这两日忧思心急过甚,昨晚又偶感风寒所致,只需我开两幅方子,多静养少操劳就好!” 众人听了禁不住瞬间松了口气。 “母亲如何了?”正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了,杨国庆急急地奔了进来。 秦氏赶紧将情况说与他,杨国庆听罢神情也安定下来。 之后那太医开处方,杨国庆亲自去抓药,而三个媳妇则守在太和堂里侍疾,直到午时孟老太妃醒过来。 “不用都守着我了,我没什么,家里这么多事,你们快去忙吧。”孟老太妃对三人道。 “可是……”三人迟疑。 “好了好了,有罗妈妈她们就够了。”孟老太妃又道。 三人也就只好告退。 “祖母,您怎么了?生了什么病?”但三人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奔进来,正是那杨慧儿。 见了三位婶婶,那杨慧儿连招呼也不打,风风火火的就往里闯。 九姐儿注意到,小姑娘走过的地面,满是泥水印。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小姑娘的鞋上,果然就看见上面沾满了泥浆,片刻后,屋里便传来孟老太妃的无奈又气恼的声音,“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整天就知道胡闹撒野……” 三人自然已将屋里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然后秦氏蹙眉,小严氏漠然的勾勾唇,九姐儿自然保持着那不动声色,只在心里摇摇头。 “……快回去让奶娘给你洗洗,弄成这样会着凉的。”但三人刚走几步,就听见一边回廊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三人顿住步子,望过去,就看见在回廊拐角处站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大男人身着青色杭绸直缀,正蹲着身子,看着站在面前小男孩子,正是那杨五爷杨国庆。 小男孩褚红的衫子,只不过上面却沾满了泥水,此刻正低着头,人所能见的也只有一个黑黑的小脑袋,正是这王府上一个特殊的存在——小杨成。 “五叔还真是细心呀。”小严氏开口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九姐儿。 九姐儿一愣,然后禁不住在心中一阵扶额。 呃……当然,是为杨国丰,这黑锅背的,哎! 一边感叹着,九姐儿一边细看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嗯,真像,难道真是,只是不知道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见过三位嫂嫂!” 这时杨国庆也看到了几人,于是站起身来,拉了那小杨成向这边走过来,和三人见过之后,又让小杨成给几人见礼。 不过很明显,这一点未能如愿,因为那小杨成不管是见几人前,还是见几人后,那脑袋都未抬起来。 杨国庆也只好叹一声,作罢,但是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手中领的小杨成推给几人,“母亲病了,这太和堂正乱着,还麻烦几位嫂嫂,照看一下孩子,我还有些公事要办。” “五叔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呢。”几人自然赶紧道。 那杨国庆又向几人点点头,然后匆匆走了。 “对了,二嫂,前日你说的那庄子上春种的事,我派人过去和娘家的父兄说了说,昨个他们就送了一些上好的种子来,你要不要看看……” 杨国庆走了之后,那小严氏不看那小杨成,更不看九姐儿,只向那秦氏道。 “哦,这么快,辛苦了!”听了她这话,那秦氏立刻点头称赞,然后又道,“当然要看,不过……”便说着目光落在那小杨成身上。 “二嫂,你们去看吧,我先带小杨成回去!”这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九姐儿忽然看了那秦氏道。 事已至此,她又何不顺应人心?只是不知道这小杨成买不买账…… 九姐儿的目光不又落在那颗黑黑的小脑袋上。 “四弟妹还真是体谅,这样甚好!”不待秦氏开口,那小严氏就已经笑笑道,然后又看秦氏,“走吧,二嫂!” “这……好吧,只是四弟妹受累了。”秦氏看了一眼小杨成,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两人很快就相偕而去,原地只剩下九姐儿,还有那一直以头皮示人的小杨成。 “走吧!”九姐儿看向那小杨成。 只不过那小杨成却如一截小木桩一般,一动不动。 九姐儿只好去拉那双小手,但没想到她还未嫌弃那双小手上的泥浆,却反被华丽丽的嫌弃了—— 那双小手飞快的躲开。 呃,九姐儿不由一怔,看向他,但入眼的还是那颗黑油油的小脑袋。 “你不走,那我可要走了。”九姐儿只好这样道,然后转身作势要走。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招不能奏效,因为那小杨成头抬也不抬,置若罔闻。 九姐儿不由蹙眉。 怪不得秦氏走时那般说,还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过这会儿可没法再打退堂鼓,所以她又上前两步,学着刚才杨国庆的样子对,蹲下身,尽量平视着那张小脸,“我们回去吧,去洗洗这泥水,不然会生病的。” 那小杨成依然不动不言,不过那颗小脑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点头吗? 九姐儿目光闪闪,然后又去拉那小手,让她意外的是这次他没有再甩开她,然后跟着她走了。 难道这孩子听不见? 九姐儿心头禁不住有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之后她就开始细细的观察这孩子,事实还真就印证了她这个想法,的确,这孩子有听力障碍。 她觉得他应该是弱听,不是完全没听力,但是有的声音别人能听到,他听不到或者听不清楚,特别是对于一些远距离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这个孩子自闭不讨喜的原因吧! 她将他带回到四房,亲自给他洗过手脸,梳了头,还给他剪了指甲。 她发现这个孩子并不是如初见时给她的感觉,拒人千里之外,相反,似乎很依赖人,很喜欢别人关注他对他好。 这一点认识让她的心生出无限的柔软,让她觉得带着个孩子回来是对的,她决定收养他,不管他是谁的私生子,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教育定会好过那孟老太妃,因为她的教养方法来自两千年以后,她要教他学唇语。 当然,这个过程一定是艰难的,因为前世她只听过,并没实际接触过这有关特教的事。 不过艰难也好,陌生也罢,她都决定尝试。 为小杨成,为杨国丰,也是为自己。 钟鼎之家,泼天富贵,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安身立命之所。 得之,幸;但是不得了,却可能会失命。 ——所以她愿意为它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果然如九姐儿所料,教习小杨成唇语的过程是艰难不易的。 直到了午膳时候,两人也没学多少……呃,当然,绝非小杨成不配合,经过一上午的相处,那小杨成已经很喜欢她,虽然还是不多话,但总会用那双带着丝丝腼腆笑意的黑眼睛看着她。 而且这小杨成很聪明,是个早慧的孩子,她只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就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孩子起初脸上微微涨红,应该是残缺被人窥破而致的赧然和尴尬吧。 她赶紧诚恳地对他笑,并且温柔的在他耳边和他解释,告诉他这样会让他获得许多玩伴,会得到许多人的宠爱和喜欢。 后来还让他发现学习的快乐,体会那成就感,孩子终于放下心结,和她一起投入这学习中,并且乐此不彼。 只不过她这个老师会的招数终究有限,只让孩子看着她或摸着自己的喉结感悟,的确难度不小。 如果这孩子识字就好了,她不由得暗暗想。 可是又怎么可能识字呢,这样的听力。 想到这些,她再次认识到教会他唇语的必要性,不然这个孩子就可能要蒙昧一生了。 可是哪种途径才是有效的的呢,她高速调动大脑,努力回想前世有关这唇语的学习方法…… “王妃,厨房将午膳送来了,您看摆在那儿?”这时翠翘走进来,轻声对她请示。 那扑面而来的淡淡香风,可以看出这个爱美的姑娘刚刚洗过头。 九姐儿在心头一笑,然后道,“摆在花厅吧!” “是!”翠翘听了,应声而去,但刚走两步,就只听“啪——”的一声,一面小铜镜从她怀中落了出来。 一边那正专注的看着九姐儿信手涂鸦的那些简笔画的小杨成被吓了一跳,那翠翘也瞬间涨红了脸,赶紧低头去拾那小镜子。 “有了……”但九姐儿却笑了,一拍手站起身来。 “呃……”两人都一怔。 “翠翘,先别摆饭,先去拿一面镜子过来,要大一点的。”九姐儿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吩咐翠翘,说完又看向那小杨成,“来,过来……” …… ------题外话------ 呵呵,又晚了,害臊啊……   ☆、一四一 躺着也中枪 那天晚上,小杨成的奶娘齐妈妈来接了好几次,直到都夜深了,那小杨成才依依不舍的和九姐儿告别,跟着奶娘走了。 送走了他,九姐儿立刻让翠翘打水服侍她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哎,没想到这孩子的求知*如此强烈,熬到这么晚,竟然连个瞌睡都不打,还兴致勃勃的。 应该是那强大地成就感所致吧! 因为自从她想到了用镜子来练习唇语后,两人的学习过程就开始事半功倍,一些简单的语言,那小杨成基本上都能读懂了。 她还让翠翘、青杏和青桃几人一起过来,轮流说话,那小杨成居然也能反应过来,一点不落后,天赋真的不错。 面对接受力这般快捷的他,她自然不吝啬夸赞,所以整个晚上,那小人儿脸上都挂着笑,使得那过来接他的齐妈妈都惊讶的瞪大了眼,如看怪物一般。 这样让她也满心成就感,并且因为这份成就感而快乐着。 实在说这种快乐的感觉已经好久未体会了,从误入这个时空,就一直忙着谋算、忙着生存、忙着勾心斗角,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缺乏正能量呢。 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头顶的帐子,忽然就开始各种怀念前世,情绪也莫名的低落起来。 明明很疲惫了,竟然就无端的没有了睡意,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开始思前想后。 你这是怎么了?是太闲太空虚吧?她不由得暗暗自晒。 但想到这里,忽然就又蹙了眉,什么空虚?怎么会?自己的生活不是过得很充实吗。 绝对不是! 杨国丰才走了这么两天,自己就空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想他了呢? 又怎么可能呢? 不由得在黑暗中撇撇嘴,然后摒除大脑中的杂念,闭上眼努力入睡。 风悄花落,她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她去太和堂请安,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 她禁不住微愣。 “王妃,您来了,快请!”这时那守在门口的罗妈妈已经看见了她,赶紧迎了过来。 “妈妈客气!”她笑着和她打招呼。 她还真的没料错这罗妈妈的用心,紫鹃的事后,这两日罗妈妈对她更加亲近了。 呃,当然,对她亲近的还主要不是罗妈妈,而是那杨五娘子。 那杨五娘子可不只亲近,还巴结的很,因为侄女是送进来了,可这也只是万里长征走了一小步。 特别是还有巧花这样一个聪慧骄傲的压在头顶,要是不讨好她,别说将来的通房和姨娘,恐怕就是连个大丫头都做不成。 而那杨五娘子又因为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缘故,最疼这侄女,当然愿意为她鞠躬尽瘁,呵…… “说曹操曹操到,看看,四弟妹这不来了吗?”九姐儿跟着罗妈妈刚一进门,那小严氏就笑眯眯的开口道。 这还是这小严氏第一次这般热情,九姐儿颇有些不习惯,所以只是回了她一个笑脸,并没说什么,然后就看向那正中端坐的孟老太妃,行礼,请安。 “好了,丰儿媳妇,别多礼了,来,坐吧。”那孟老太妃则对她笑道。 九姐儿又问起老人的病。 “哎,也没什么事,只是人老了,总是不时的添毛病。”老人又道。 九姐儿赶紧又宽慰老人两句。 “对了,丰儿媳妇,刚才我们正说你呢。”然后老人又开了口。 “哦……” “你昨个到底教了那小杨成一些什么?听说今儿那孩子早早就起来,然后对着那镜子自说自笑呢。”那孟老太妃又道,一双历经常桑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 “呃……这个呀,也没什么,只是……只是一些小孩子玩耍的把戏而已。”对上老人那双冰雪般的眸子,她想了想才斟酌道。 老人自然小杨成弱听的事,而她也自然不能将这件事揭开,所以也只能这么说。 听了她的话,老人看她一眼,只是点头,没再多说。 “没想法四弟妹和这小杨成这般投缘?”这时那小严氏又笑着对九姐儿开口道。 这样友善的一句让九姐儿又一阵无所应对,只看着她笑笑。 “你说是不是,二嫂?”那小严氏又看向那秦氏。 秦氏听罢,笑着点点头。 九姐儿忽然就隐隐的感觉出有点不对,这小严氏似乎特别想让自己养着小杨成,却不希望秦氏和这小杨成接触。 为何? 是怕这秦氏将小杨成养在二房?可是要是真这样的话,对她又有什么妨碍呢?这小严氏有两个儿子,难道她也有将其中一个养在二房的打算? 想到这里,她不由满心惊讶的看向那正与秦氏孟老太妃说笑的小严氏,嗯,还真有可能。 虽然同为这王府的儿子,但到底嫡庶有别,先别说这财产,单这名分就差处许多。 而这小严氏又是这般取巧之辈,生出这份心思来真的一点也不难理解…… “还没开饭吗?要知道还没开饭,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忽然一个声音想起在门口,打断了九姐儿的思绪。 屋内众人立刻望过去,迎着众人的目光,那身着黄色烟罗衫的杨慧儿脚步轻快的进屋来,后面则跟着那被齐妈妈领在手中的小杨成。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稳妥些?”看见孙女这幅样子,那孟老太妃立刻板了脸。 “祖母,您每日都训人……”那杨慧儿听了咕哝道。 “不得教训不长进。”那老太妃听罢接口。 那杨慧儿闻言便噘了嘴。 孟老太妃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但目光忽然就落在后面扬着小脑袋看着她的小杨成身上,先是惊异的一愣,然后问道,“成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你昨日和你四婶婶学了什么好玩的?” 接着那小杨成的表现再次让孟老太妃……呃,确却的说是除了九姐儿之外的所有人大大一愣—— 小人儿没片刻迟疑,上前,站到孟老太妃对面,扬着略带羞涩笑意的小脸轻声道,“唇……唇语……” 唇语? 众人一怔,纷纷转头看向九姐儿。 但九姐儿却并没回应众人的目光,她的注意力全部在小杨成身上,呃……唇读可以了,但是还有一点也是当务之急,那就是教这孩子说话,流利的说话,因为现在这个孩子虽然能听了,可是说还是个大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就更艰难一些了,需要孩子多和同龄的人交往,培养与人沟通的能力…… “什么唇语?丰儿媳妇,你到底教了成儿些什么?”孟老太妃的一句话打断了九姐儿的思路。 “呃……”九姐儿瞬间回神,笑笑,用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昨日我带小杨成,因为没带过孩子的缘故,怕他闹腾,所以就想了这个小把戏耍,这唇语也就是读唇术,嗯,也就是看着别人说话时的唇形解读别人的话,你猜我猜的,着实有趣。” “哦……”众人闻言点点头。 孟太妃禁不住再次向她投来赞赏了一眼,然后招呼那小杨成道,“来,成儿,让祖母看看你四婶婶教你的这些可有用途?” 小杨成上前,还真的没辜负昨日那一下午的功夫,在孟老太妃面前大大表现,惹得孟老太妃一脸欣慰笑意,看向九姐儿地目光里,除了赞赏,竟然还隐隐多了一丝敬服。 九姐儿自然也高兴,不过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自己的苦心有了回报…… “祖母,我饿了……饿死了,到底还开不开饭?”但众人正热闹着,忽然就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正是那杨慧儿! 此刻这小姑娘正满脸不悦的绷着一张脸,看着众人。 “确实该开饭了,赶紧着!”听见宝贝孙女说饿了,那孟老太妃顾不得追究什么态度不态度的问题,立刻对身边的罗妈妈吩咐道。 “饭菜早端来了,只等着您发话呢。”那罗妈妈道。 “哦……”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几个媳妇伺候着,老太妃并两个孩子吃饭。 期间那老太妃依然吩咐罗妈妈给九姐儿端来牛乳,那杨慧儿看见喝牛乳的九姐儿,自然不忘讽刺两句。 “祖母,我……我也要……”但没想到的是那小杨成看见九姐儿喝,竟然也要喝。 “你敢喝?喝了就变牛。”那杨慧儿一见自己向来中心的追随者,竟然要和九姐儿站同一线,脸色立刻沉下来,出言吓唬他。 “慧儿,说什么,有你这个做姐姐的吗?”孟老太妃一听这个,自然生气了,出言斥责那杨慧儿,然后又让那罗妈妈去端一小碗牛乳给小杨成。 那杨慧儿自然不忿,抬眸狠狠地横了九姐儿一样。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中无奈的一叹,这叫不叫躺着也中枪,哎…… 吃过饭后,那杨慧儿就立刻要拉着那小杨成去玩,但那小杨成却不去,只拿眼瞄着九姐儿。 那杨慧儿生气了,“不去拉倒!”硬邦邦的抛下一句话便走,当然走的时候没忘记瞪九姐儿一眼。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 “这丫头,让我惯坏了。”孟老太妃颇觉不好意思,对九姐儿道。 “没事!”九姐儿赶紧道。 然后几个媳妇便告辞,而九姐儿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带了一个小尾巴,那就是小杨成。 回到屋里,九姐儿又安排了几件院里的事,然后就又安排小杨成坐好,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 ------题外话------ 亲们,下章就有进展了,不要急—— 推荐好友的文文:良辰一夜《最强农家媳》 现代高级女工匠师穿越到古代农村,成为一个被夫家二两银子买来的小村妇。 相公身材魁梧健壮,腿废了! 房子破败不堪,柴米油盐样样空,吃了上顿没下顿,相公一手按着腿,淡淡的说:要不然你去问娘借一点米吧? 九娘一脸冷笑:呵呵,你怎么不去?你要是能问你娘借到一碗米,我跪下叫你一声英雄! 生活如此艰难,直把九娘从女强人逼成女汉子。 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养得相公呵呵笑。 斗得了婆婆,治得住妯娌,虐得极品哇哇叫。 好文,有时间去看看了。   ☆、一四二 猜谜语 之后的两天,九姐儿的日子过得真所谓充实—— 小杨成自从那天后,就成了四房的常客,学唇语,连说话,当然也学一些简单的字和画。 孟老太妃自然也支持的很,这老人原本就希望她能将小杨成养在四房,这会儿看到这种状况,当然欣慰。 “丰儿媳妇,辛苦你了。”那孟老太妃甚至还这样和她说。 这话却让九姐儿倍觉惭愧,忽然就又想起杨国丰。 这男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那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王妃,刚才小厨房那边两人又闹了。”但这时,那门被推开了,翠翘走了进来,然后附耳对她低声道。 “哦……”她听了,先是摇摇头,然后又问,“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那翠翘笑了,“自然是郑妈妈赢了,句句在理了。” “句句在理?”九姐儿听罢,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当然,”翠翘见九姐儿笑了,立刻来了劲头,“王妃,你没见呢,别看郑妈妈结巴,可是和那褚婆子吵起来,一点也不输气势,别人说别人的,她念叨她的,不急不缓的磕绊着,最后气急败坏爆脏口的总是那褚婆子呢。”那翠翘又道。 “王妃,您真没看错人!”说完后,还不忘称赞九姐儿一句。 九姐儿听罢却只是叹一声,然后微微一笑。 对于这件事,她还真觉得挺出乎意料的。 前几日为了清明财政,她从小厨房入手,打压那褚婆子,将那厨娘郑妈妈扶了起来。 说实话,她还真的没准备要将小厨房彻底的弄个天翻地覆,她初来乍到,对府上许多人际关系不谙熟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对于郑妈妈她有好感是有好感,但着实有些不放心…… 呃,当然,并非她只将目光放在那些静止的事物:比如什么大字不识、说话结巴、性情木讷等上面,而是她总觉得这郑妈妈斗不过这褚婆子。 想想也是啊,一个老谋深算、心思机巧;一个纯朴憨厚、老实巴交。 她之所以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希望有个人监督,那褚婆子有所忌惮,不敢大肆弄鬼。 但没想到的是,她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更低估了这郑妈妈。 这几日那郑妈妈不只将她每日在小厨房的吃食用项打理的更好了,还每日和那褚婆子斗勇斗法—— 褚婆子买了油米来,她定要过过目,确定一下有没有问题;褚婆子让菜农送了菜来,她也过问一下,估量一下那褚婆子有没有拿回扣。 至于那什么以次充好、谎报虚报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了。 大字不识几个怕什么,人家郑厨娘会用符号记账;不通人情世故怕什么,厨房的事论懂行,那个人又能比得过主厨。 再加上被九姐儿的一番鼓励,劲头更是十足,将别人喝茶聊天的时间都用在琢磨厨房的各种琐屑事务上。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人不怕无能,就怕有心! ——结果是,在一次一次的斗争中,这郑妈妈竟然丝毫不输这褚婆子! 哎,人的潜能真是巨大呀,事实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其实……其实她处理下属的原则原本是遵循这一条的…… “王妃,成少爷醒了。”正思索间,那翠翘已经领了那正揉着眼睛的小杨成从内室出来。 “哦,来,让婶婶帮你洗洗脸。”她立刻笑着对孩子招手。 “嗯……”孩子乖巧的点点头。 翠翘很快的打了水来,她则细致的帮孩子洗脸。 今日这小杨成在她这里吃的午饭,吃过饭后她看孩子困倦,自然就安排她睡了个午觉。 那小杨成很是乖巧听话,所以那脸很快就洗好了,洗好之后,九姐儿就摊开桌上的纸笔,准备教小杨成认字。 呃…… 当然,对于小杨成启蒙之事,真的不是她爱显,实在是这小家伙不配合别人。 前两日她和孟老太妃提了让小杨成尽快识些字的事,那孟老太妃立刻就找了个据说很不错的老先生来,想让小杨成拜师,但没想到的是那小杨成在那先生面前,又恢复了那沉默自闭的模样,让行礼也不动,最后这启蒙一事也只好暂时算了。 孟老太妃说等杨国丰回来再说,她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先教他一些简单的吧…… “四婶婶,今日……我想听书,好吗?”但没想到那小杨成用那双黑眼睛瞅了瞅那笔墨纸砚,又看了看她,然后慢慢地道。 不疾不徐的说话,是她教他的,是为了将话讲清楚。 不过这会儿他这不疾不徐的说话却让九姐儿一愣,在心头微蹙了眉。 闲暇之余,她就会给他讲一些小故事来听,并且给自己这一行事冠以了一个古名——说书。 但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 见她沉默,小杨成立刻如做错了事般,垂下头去。 “好啊!”不过她很快就又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 见她应了,那小杨成小脸上立刻显出欢喜的神情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她下手的杌子上,准备听她讲故事。 “嗯……”但她却沉吟了一下,忽然又道,“那个……成儿,婶婶突然就想不到好故事了呢,不如今日就不要听书了,我们猜谜……猜谜好不好?” “猜谜?”那小杨成闻言一愣。 “也就是齐妈妈每日夜里常和你玩的那个把戏。”九姐儿又解释道。 “好……好啊!”小杨成听了立刻连连点头。 这个把戏他喜欢,只是齐妈妈知道的太少,每天翻来覆去的就那几个,他早已经猜的滚瓜烂熟。 而他这个满肚子都是神奇东西、无所不能的婶婶一定会让这个把戏更好玩更有意思。 只不过很快,小人儿就失望了,因为他的这个婶婶说的那些谜语他一个都猜不到—— 牛走独木桥。 一人张着大嘴巴,像木头一动不动—— 三人同日去看花。 一个王姑娘,一个白姑娘,坐在石头上…… 偏偏他的那个婶婶又不像齐妈妈一样,轻易就把答案说出来,急的他禁不住抓耳挠腮,懊恼至极。 “婶婶,我……我猜不出……”他最终妥协了。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那满脸沮丧的模样,九姐儿禁不住又笑了,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吩咐一边的青杏拿过一张纸来。 “牛走独木桥……不就是昨日我教你的那个‘生’字吗?看来昨日你没认真记呀。”九姐儿一边提着笔端端正正的在纸上书写着,一边笑道。 “哦……” “而一人张着大嘴巴,像木头一动不动,不正是个‘呆’字吗?昨日我们也说了。” “……” “再看这个三人同日去看花,这样写来就是个‘春’字;而这个一个王姑娘,一个白姑娘,坐在石头上,更有趣,正是‘碧’,两字加起来,正是你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春碧,昨日你不是还问我,春碧的名字如何写吗……” 在九姐儿边写边解说中,小杨成的那皱着的小脸也禁不住慢慢舒展开来,满是兴味的望着那一桌子的字,逐个认着。 但忍着忍着,又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九姐儿,在九姐儿那温柔明亮的目光中慢慢红了脸,低声道,“小婶婶,我……我错了,我……” “好了,”九姐儿又摸摸他的头,笑道,“这样吧,我们说好,今后每日认二十个字,余下的时间便来听书或去园子里玩好不好?”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这小杨成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她应该反思的,过于急于求成,结果只能是打消了孩子的积极性。 而这样劳逸结合的安排,才是最好最适合孩子的。 不过,这小杨成竟然这般爱听故事,也是件好事呢…… “好!”小人儿听了立刻欢欣的点头,愣了愣,又看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四婶婶!” 九姐儿听了,笑的更是欣慰欣喜。 懂得了说“谢谢”,这也算是这小人儿的一步成长吧! “嗯,今日我们已经认了不少字,接着我们就来听书吧,说什么呢,就说古时一个叫曾国藩的大臣小时候气贼的事吧,从前有个人叫曾国藩,一晚在家读书,恰好门外一个小偷,企图在他睡后偷窃,但曾国藩背书到半夜也没有背下,贼人不耐了,跳将下来,将其臭骂一顿,然后将他背过的文章一字不落的背诵一遍,然后扬长而去,但是他们最终一个是贼,一个成了朝廷栋梁……” 九姐儿一边绘声绘色的慢慢讲着,一边目光殷殷看着面前的小杨成,忽然就问道,“为什么呢,成儿知道吗?” 小杨成正紧盯着九姐儿听得入神,冷不防她这样一问,瞬间禁不住怔住,呆呆的看她。 九姐儿又笑笑,然后忽然就又正色下来,重新拿过纸笔,写了个大大的‘勤’,然后又为他认真释义。 直到将意思解释清了,才又对他接着继续刚才那话题道,“很简单,只一点,那就是‘勤’,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成儿,今后做学问这一点一定要谨记。” 语言虽听得不是十分懂,但小杨成却很明白九姐儿话里的意思,听罢禁不住连连点头。 九姐儿又摸了摸他的头,就又想说什么,但不想这时门口却忽然传来“啪啪——”的掌声。 两人抬头,目光立刻门口所站的一个青年男子身上。 男子穿着湖蓝色箭袖袍,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朝气而俊朗,正是杨家五爷杨国庆。 “四嫂……”对上九姐儿看过来的目光,杨国庆一张俊脸禁不住微微泛红,“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刚才过来时在门外听得嫂嫂在说解那谜语,觉得着实有意思,也就没让丫鬟打扰你,还请见谅!”边说着,赶紧垂头轻施一礼。 他自然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他实在太想听他这位聪颖又灵慧的嫂嫂说话了,唯恐他一让丫环通秉,就失去这个机会。 这几日不只哥哥忙,他也忙,刚好今日有个空,就想陪陪小杨成,但却听齐妈妈说孩子在四房,他便过来接小杨成…… “五叔言重了。”九姐儿赶紧淡笑着站起身来道。 不然能说什么? 前两天都是阴冷天气,看今日阳光好,她专门吩咐翠翘开了门,但没想到竟然小叔子竟然就过来了。 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但让某些封建礼节一框,似乎就有点不合规矩了。 哎,看来她的这个小叔不够稳当呢,今后要注意点了。 九姐儿那疏离有度的态度让杨国庆略略失望,但他很快就又笑道,“四嫂刚才那故事讲的着实有趣,不只从哪里看得?” “书中自有黄金屋!”九姐儿又简洁明了的回他一句。 杨国庆点点头,觉得实在无话可聊,也就说明来意,领了小杨成走了。 杨国庆走后,九姐儿立刻将翠翘和守门的小丫鬟叫来,一番敲打。 不是她吹毛求疵,实在是作为一个古代女人,不谨言慎行是绝对不行的! 很快就到了傍晚去太和堂请安的时候,她换好衣服就由翠翘和青杏陪着匆匆而去。 但到了那里的时候,还是晚班的了,不只是小严氏、秦氏到了,杨国寿、杨国庆、并小严氏的两个儿子都在。 她刚刚坐下,那小杨成和杨慧儿也来了。 那小杨成本来被杨慧儿牵着手,看见她,立刻就挣开,走过来,对她低声说,“四婶婶,我将……将刚才那书讲给姐姐听了,姐姐也说好听……” “哦,是吗。”九姐儿禁不住点点头,笑。 “说什么呢?”那杨慧儿见了,立刻板了小脸问道。 “姐姐,其实刚才……刚才那个好听的故事是四婶婶……四婶婶讲的……”小杨成大声的道。 这还是这孩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大方的讲话,众人都禁不住一愣。 杨慧儿自然也一愣,不过很快小姑娘就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的结果却是立刻沉了美丽小脸,一边瞥着九姐儿,一边出语讽刺,“什么破故事,我从来就没说好听,是你耳朵不好,听错了……” “慧儿,你胡说什么?住口!”只不过她的话未说完,就有怒喝声将其打断。 杨慧儿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喝骂她的祖母。 那小杨成则是深深地埋下头去。 杨慧儿脸现懊丧,转头求救般的看向一向疼爱她的五叔,但对上的却是杨国庆严厉的眼神。 小姑娘又哪里受过这般委屈,立刻“哇——”的一声哭了,然后快速的跑了出去…… …… ------题外话------ 亲们别急,我们的冷王爷马上就回来……   ☆、一四三 巴掌 “哎呦,妈呀——” 春日静谧的午后,风轻云淡,阳光和煦,但忽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来,犹如投入湖面的巨石,掀起层层风浪—— “怎么了?”床上刚在翠翘的伺候下躺上床,正准备小憩的九姐儿一下子惊坐起来。 翠翘正拿了个绣花棚子准备出去做活,这石破惊天的一声吓了她一跳,手中的绣花棚子一下子落在地上。 “王妃,我去看看……”听九姐儿问,翠翘顾不得去拾地上的东西,匆匆忙忙的奔了出去。 目送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自然也坐不住了,起身,下床。 她刚刚在屋中央站定,门就被推开了,翠翘领了青桃,还有几个小丫鬟一起涌了进来。 几人先向她行礼,然后青桃就上前,“王妃,声音好像是耳房那边传来的。” 一边的小丫头听了,立刻纷纷跟着点头,愣了愣,一个叫冬青的小丫头又忽然道,“还有,我听着……听着好像是青杏接姐呢……” 九姐儿闻言一愣。 好像还真是,因为今日不轮青杏伺候,所以青杏只午饭时过来一趟,说好久不绣活了,想绣一个香囊给她,她便让她去自己挑线,而那线就放在耳房内…… “我们去看看!”事不宜迟,她立刻对众人道。 推开耳房的门,众人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异样的味道,只不过当众人还未反过来这股异样来此何物时,地上一个葱绿色的身影就已经撞入众人眼帘。 正是那青杏! 显然是昏了过去…… “青杏……”九姐儿唤了她一声。 青桃和一个小丫鬟快速上前,作势就要扶起那青杏。 “啊——” 但两人刚一走进,就禁不住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小丫头快步奔回来,一把抱住翠翘,瑟瑟发抖;而那自来胆大的青桃,也吓得一个趔趄,然后一边满脸变色的偏过头去,一边指着前面,低声道,“好恶心……”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禁不住一个个的瞬间变色,有的捂了眼不敢看,有的捂了嘴做呕吐状—— 就在青杏的脚边,躺着一具野兔的尸首。 这野兔并不大,但是却浑身血淋淋的,双眼还诡异的大睁着,确实可怖的很。 要是一个人独自时、突然就见了这个,被吓昏并不夸张,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九姐儿禁不住瞬间蹙紧了眉,沉声对众人道,“怕什么,只不过一直死兔子而已!”说完也不吩咐众人,亲自上前,尽力无视那散发着血腥味的死兔子,去扶那那躺在冰冷地面上的青杏。 众人见了,自然也强忍着厌恶,上前帮忙。 那青杏就被扶了起来,九姐儿命令众人退出屋子。 到了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又吩咐众人,“翠翘,找两个人将青杏扶到屋里躺着,然后派个丫头去请大夫过来看看;青桃,去和守门的顾妈妈说,让她带两个小厮过来将里面收拾了。” 两人闻声立刻行动。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了九姐儿和两个小丫头,那两个小丫头似乎还未从刚才那场惊吓中缓过神来,愣愣的。 而九姐儿则是盯着院中的某一处,再次蹙起眉。 明显是恶作剧,只不过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做的,在这王府里,能这般肆意而为的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哎,明明是好心好意,却不想的招惹了一身不是。 她不由得满心烦闷。 好在青杏很快就醒了,也确实如九姐儿所料,正挑线呢,突然就看了这个,所以才被吓昏。 看见青杏没事,九姐儿闷闷的心情才稍缓,又喊来翠翘,让她召过众人来,一是安抚众人,稳定人心;二就是让众人小心。 显然,这是有人趁众人疏忽时放进来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亡羊补牢…… “王妃,成少爷过来了!”忽然翠翘的声音,打断了九姐儿的思路。 九姐儿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回头,看了翠翘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干娘,红豆糕给……给您,齐妈妈做的……好吃!” 很快,翠翘就领了那披了满身阳光的小杨成进屋来,小杨成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进屋来便用那短短的胳膊向九姐儿擎起。 “哦……”九姐儿笑着接过来,只觉得心头莫名的敞亮了不少。 “干娘,您……您吃呀……”小杨成又道。 “哦,好!”对上孩子期望的眼睛,九姐儿只好打开纸包,象征性的咬了一口。 小杨成见了,立刻笑了。 看着孩子的笑脸,九姐儿只觉得口中那腻甜的点心也变得无比可口起来,不由得又咬了一口。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的飞快,她教小杨成认字画画,小杨成复述昨日听得故事给她……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傍晚。 杨国庆接了小杨成回去了,她又用了一盏茶,便换了衣服去了太和堂。 她到了的时候,众人已经基本到齐了,甚至男女都没有分开坐,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任都指挥佥事的杨三爷杨国寿在说着什么—— “……那人特狡猾,竟然易容成女人,和洗衣房的众宫娥一起干活,不过又哪里逃得过四弟的火眼,四弟只一眼就看出来……”说到最后,杨国寿的语气里禁不住满是遗憾。 站在众人身后的九姐儿听了,不由暗暗在心中扯唇。 还火眼……孙悟空吗?哼…… 应该是女人看太多了,男女标志太清楚而致吧。 “三叔叔,你又讲什么呢?是不是四叔的事,我也要听!” 但这时,忽然门口一个声音响起,然后那身着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杨慧儿就风风火火的进屋来。 看得出,小姑娘心情不错,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上面笑容灿烂。 看见她,九姐儿瞬间低了头。 “你这丫头,哎……”看见孙女,孟老太妃禁不住一阵蹙眉,但鉴于上次因为她的喝骂小姑娘接连三顿都没吃饭的缘故,所以也就没舍得多说什么。 “祖母!”看祖母今日不说她,那杨慧儿似乎心情更好了,倚过去,抱着祖母的手臂撒娇。 “好了好了……”孟老太妃赶紧道,但看看门口,忽然就又道,“怎么,成儿没和你一起?” 一听这话,那杨慧儿瞬间就冷了小脸,负气的嘟囔,“我什么新鲜把戏都不会,人家又怎么爱和我在一起……”边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瞥向一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却并没像以前一样垂头不理她,反而看向她。 “我饿了,祖母,开饭吗?”触到九姐儿那双明亮的眸子,杨慧儿不知怎么就转开了头,看向孟太妃。 “再等等你成儿弟弟!”孟老太妃道,“要饿了,先吃些点心垫补一下吧。” 杨慧儿去吃罗妈妈递过来的点心,而杨国庆则站起来,“我去看看成儿!” 九姐儿的目光便又落到这位小叔身上。 这样明显,为什么众人都认定小杨成是杨国丰的私生子呢…… “……不过枉四弟这般英明,结果却还是让那人逃了,四弟还险些受伤……”而那端杨国寿又开口继续刚才那话题。 “什么?”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闻言立刻纷纷看向他,一个个的面露忧虑。 “放心,四弟没事!”杨国寿赶紧道。 众人这才脸色稍缓。 “真的吗?”孟老太妃却还是不放心的追问。 “真的,四弟马上就回来了!”杨国寿又道。 众人这才瞬间松了一口气。 “怎么宫中侍卫如此之多,竟然就抓不到一个人呢?”这时那小严氏插嘴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那些人在背后搞鬼了,不过四叔有真本事,那些宵小之辈,一定没法害到他……”不待众人开口,那正吃点心的杨慧儿已经愤愤的道。 只可怜了小姑娘那张嘴,又说话又吃点心,实在不够用,所以两腮鼓得圆圆的,着实有几分滑稽。 “慧儿,不许胡说!”只不过小姑娘的话未说完,孟老太妃就出言制止。 小姑娘自然不愿,美丽小脸上悻悻的,不敢出言反驳祖母,只好狠狠地咬着一口手中的点心泄愤。 但不想一个不慎,一下子咬到了舌头,立刻“嘶”的一声低叫,眼泪都涌了出来。 众人立刻一阵哭笑不得。 “你这个丫头,哎……”孟老太妃则一脸心疼的嗔怪道,然后又吩咐罗妈妈拿水给她。 “漏(肉)都咬下来了……”小姑娘却又口齿不清的大声叫。 看了这样的杨慧儿,众人禁不住一阵摇头,当然这众人中也包括九姐儿。 哎,被惯坏了的孩子,她又何必多计较! 只不过事实证明,她的这个想法是不正确的,那天的事后,尽管她严加防范,可是状况还是接二连三的出—— 早上小丫头刚刚在门口发现了死相难看的老鼠,傍晚又有人在小厨房哪儿看见了死刺猬,而第二天又从有人看到了蛇,整个四房被闹得人心惶惶。 九姐儿在听到小丫鬟的又一次惊慌失措的禀告后,禁不住紧紧拧了眉。 “翠翘……”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翠翘喊了进来,“撤了门口守着的人!” 这话听得翠翘一怔。 “我们来个瓮中捉鳖!”她又道。 “可是……这样的话……”翠翘脸现担忧。 “去吧!”她对她点点头。 既然一定要对上,那她又何必怕呢! 一味容忍也许真的就不是什么好办法…… 果然她撤销防守后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人悄悄地溜了进来,将几只蝎子放在了小丫鬟的针线笸箩里。 只不过这个人还没走,就被九姐儿带人亲自抓获,正是杨慧儿身边的小丫头香水。 九姐儿让人将小香水扣了下来,然后又派人去请那杨慧儿。 工夫不大,那杨慧儿就匆匆的来了。 “慧儿,你知道你的丫头做了什么吗?”九姐儿让人搬了杌子坐在院子里,一脸肃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做了什么?” 九姐儿立刻命人将那已经收在布袋里的蝎子拿出来。 “这个呀,好东西呢,泡了酒可以解毒治风湿呢。”但没想到,那杨慧儿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还故意笑道。 那小香水看主人如此不在乎,不复刚才的慌乱,也硬气起来,对着杨慧儿哀叫,“小姐,我的膝盖好疼,都肿了……” “你傻呀,疼不会起来吗?”那杨慧儿立刻抢白她一句。 “跪下!”但没想到九姐儿却忽然厉声一句。 那小香水吃了一吓,真的就不敢起了,然后求救般望向那杨慧儿。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听别人哼哼做什么!”那杨慧儿小脸也禁不住一变,挑衅般的看一眼九姐儿,然后对那小香水蛮横的命令道。 那小香水听完也做不再多想,作势就要起身。 “啪——” 但没想到还没起来,脸上就已经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小香水立刻捂着脸,而杨慧儿则是目露惊异,一起看向九姐儿。 “好啊……好,你敢打我的丫头?你凭什么打我的丫头?看我不打你……我打你……”很快,那杨慧儿已经反应过来,然后怒不可遏的冲过去。 “啪——”九姐儿身形微微一闪,手掌一挥,一个结实的耳光就落在杨慧儿脸上。 “你……你竟然……竟然打我?你打我……我……我……”捂着脸,杨慧儿震惊的看着九姐儿,小姑娘又哪里受过这份委屈。 “打你怎么样?你刁蛮任性,肆意妄为,作为你的婶婶,管教你不是应该吗?”但没想到九姐儿却一张脸上毫无惧色,一脸凛然的看着她。 杨慧儿狠狠地看着九姐儿,愣了片刻,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大叫道,“你等着……你等着……”语毕转身快速的奔出去。 翠翘和青杏满脸忧虑,看向九姐儿。 但九姐儿却一脸镇静,吩咐那小丫头将那小香水关起来,然后转身回屋。 坐在窗前,九姐儿一边慢慢地品茶,一边翻着那本地理书籍,一脸自若。 事已至此,她自然不怕,大不了就不做这王妃了。 只可惜竟然不是因为杨国丰,哎…… …… ------题外话------ 父亲又病了,哎,晚了……   ☆、一四四 王爷回来了! “王妃,刚才……刚才吓死我了……” 青杏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一边将里面的点心摆出来,一边轻声的对那一脸平静的坐着看书的九姐儿轻声道。 “呵……”闻言,九姐儿抬头看她,笑了,“怕什么,又有什么可怕的?” “姑娘……”青杏一急,就又将九姐儿的称呼喊了出来,只不过话一出口,小姑娘就深觉不妥,掩住嘴。 九姐儿则对她摇摇头,笑容也深起来,“青杏,还记得那年七姐儿陷害我投了六姐儿的碧玺手链,鼓动着六姐儿一起欺负我吗?” “呃……”青杏一怔。 “那次青桃还为了维护我挨了六姐儿一耳光呢……”九姐儿又幽幽地道,“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很想还六姐儿一个耳光。” “呃……” “但是到底没敢!”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青杏的脸上,“不过今日已经不同往日,我已经不再是那文府上的一个小小庶女,而是这威远王妃的正牌王妃,身份摆在这里,我又岂会容你们一个个的再被人踩在脚底,能够挺直脊梁活着,谁又想再畏畏缩缩,你,懂吗,青杏?” 青杏又一怔,看着九姐儿,良久,深深点头。 九姐儿见了,却只是微微一笑。 她这样做的凭仗当然不止是那退路! 此一时彼一时,这句话真的就没说错! 不管有多么不踏实,可是摆在眼前的始终都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这威远王府王妃的身份。 这就代表着她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的活着!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为人婶母。 ——所以又怎么可能没理由教训这杨慧儿呢…… “可是……可是老太妃哪儿……”沉默了片刻,那青杏又开口道。 听了这话,九姐儿却又是微微一笑,“放心吧,没事!” 看着九姐儿那笃定自若的神情,青杏终于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然后告退出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九姐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最终只剩下一抹唇角微勾的弧度。 自己舍不得打、万般娇惯的孙女,自然受不了别人甩巴掌。 可是身为这府上最高的领导人,就是心里再不满意,估计也没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是据理以争。 但是明面上不说,并不代表就没隔阂了,不是还有个词叫貌合神离吗。 哎,可惜,自己这些日子辛辛苦苦修好的关系呀。 不过她并不后悔! 换一种身份生活,就要生活的更好,不是吗? 到了午饭的时候,她还是命令翠翘将小香水放了回去。 既然到了这会儿孟老太妃都没派人过来过问这事,看来应该是想装聋作哑了,因为那杨慧儿应该早就告过状了。 这样,她还留着这丫头何益? 她当然没想过要什么长短,那一巴掌已经够有说服力和震撼力了。 所以将这一页掀过去,她,也愿意! 后晌的时候,小杨成过来了玩了会儿,翠梅又将她那几个陪嫁带过来议事,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就飞逝而过,然后又到了晚请安的时间。 “王妃,您穿哪件衣服?是红的,还是粉的?”青杏请示她。 “哪件都好,随便吧!”她看她一眼,道。 “王妃,您这头毛了,还是再重梳吧……”青杏刚退下,翠翘又上前来。 “呵……”九姐儿被两人那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干嘛?” “……” “什么都不用,走吧,不然就晚了。”九姐儿却站起身来,转身出门。 她当然明白两个小丫头的心思,马上就要见孟老太妃了,在替她紧张。 紧张吗?当然,她也紧张! 只不过紧张能顶用吗?紧张就不用去面对了吗?呵…… 她在心头再次一声轻笑,然后大步向前。 两个小丫头见了,顾不得其他,赶紧跟了上去…… 九姐儿到了太和堂之时,不早不晚,还是那个时刻,一如既往的和罗妈妈招呼过后,她就直奔屋里。 进到屋里,众人已经到了,正围坐在孟老太妃身边谈笑。 屋里空气有片刻的凝滞,众人纷纷看过来。 在这多是姑娘媳妇的内院中,自然藏不住秘密,更何况又有关九姐儿这个新嫁媳。 九姐儿不看众人,目光只落在正中的孟老太妃身上,面上微笑不变,然后缓步走过去,福身请安。 “丰儿媳妇,快过来坐吧。”看着九姐儿沉默了一下,孟老太妃终于淡淡的开口。 她立刻再次轻施一礼,谢过孟老太妃,坐到往日常做的那位置上去。 众人看了看一派自若的她,然后又看了看孟老太妃,最终没说什么,后来杨国庆又和杨国寿说起宫里的一下新鲜见闻,众人的注意力也就从九姐儿身上移开了。 一会儿小杨成和小杨坤兄弟也过来了,然后众人就念叨着开饭。 但这时焦妈妈却匆匆的过来,向孟老太妃禀告,说杨慧儿病了,就不过来吃饭了。 孟老太妃闻言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而众人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九姐儿。 特别是那小严氏,满脸的幸灾乐祸,看看九姐儿,又看看孟老太妃,只恨不得两人打在一起。 但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那孟老太妃脸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嘱咐了焦妈妈几句,便打发了,然后又继续吩咐罗妈妈开饭。 饭虽然吃的有点冷场,但倒也没出什么别的状况。 吃完饭后自然要各自回屋,不过秦氏要和孟老太妃商量什么,所以留下来,而那小严氏本来和九姐儿一起出了屋子,可是谁知刚到门口,又忽然道,“哎呀,四弟妹,刚才母亲说让我我家宁儿带几个肉粽回去,结果忘了,我要回去一趟了。” “哦……” “你就别等我了,我还要陪母亲说说话了。”小严氏又看着九姐儿笑道,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她当然知道九姐儿并未准备等她,之所以这样说也只不过是在向九姐儿炫耀。 “好吧。”九姐儿却假装看不出,笑笑,转身就走。 看着九姐儿的背影,小严氏的脸禁不住慢慢沉了下来,然后冷哼一声,忽然就又笑了。 没事乱出风头,看看,找着了吧,呵……正房媳妇失宠,真是大好呀! 这端那小严氏又重新回了太和堂不表,且说那九姐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踏着暮色中的甬路沉默的走着,忽然就听身侧传来一声呼唤,“四嫂——” 正是那杨国庆! “五叔,有事吗?”九姐儿强压了心头的不耐,笑问。 “没……没事……”杨国庆摆摆手,不知为何,对上那双澄澈眸子,他心头就莫名的紧张。 “没事的话,那……五叔,我先回去了。”九姐儿话说的得体,但转身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等等,四嫂!”看九姐儿要走,那杨国庆又赶紧道。 九姐儿再次站住步子,没说话,只看着他。 “是……是这样的,慧儿……慧儿是被惯坏了,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那杨国庆又语气诚恳的道。 “哦,这个呀,没什么,小孩子淘气而已。”九姐儿笑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她的话,那杨国庆立刻露出安心的模样,点点头,然后也不待九姐儿说告辞,赶紧又道,“小弟还有事,不扰四嫂了。”说完,也不待九姐儿回话,转身就向另一侧的回廊走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挺拔身影,九姐儿一笑,然后也转身向着另外一处回廊而去…… …… “王妃,后晌的时候褚婆子去了玉姨娘哪儿,后来那褚婆子刚出来那玉姨娘又出去了,那方向应该是太和堂……” “那又怎么样?”不待翠翘说完,九姐儿就截断了她的话,“巧玉以前伺候过孟老太妃,偶尔去哪儿坐坐又如何?” “可是……”那翠翘听了,神情立刻就有点急。 “好了好了,出去倒茶给我吧。”她又再次打断了翠翘的话。 翠翘无奈,只好转身出去。 她则站在窗口凝神。 那事过后又两日了,她的生活倒还算平静—— 死老鼠之类的东西再也没见过,那孟老太妃对她还是那不远不近的态度,唯一的一点儿就是她背负的那些仇恨值似乎在这两天一股脑爆发了,各路人马都跃跃欲试。 她自是冷眼旁观,一笑了之。 不然能怎么样?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先去了太和堂……”九姐儿和翠翘两主仆正相对无言,忽然门被推开了,青桃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王妃……”翠翘听罢,满脸喜色,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一番刚才,敛了脸色,对青桃道,“庄重点好不好?” 青桃红了脸。 九姐儿则站起来,不再看她,转身就往内室走。 “王妃,您不梳洗一下吗?”看她如此,翠翘急了。 “我累了,歇一下!”她却简单的回她一句。 靠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阳光,九姐儿脸上的神情一片端凝。 她当然不是矫情,她忽然就想起自己所受的这些委屈都是因为他。 要不是自己想帮他,又哪里会落一个这样的里外不是人? 自己还是太感情用事了,应该明哲保身的,可是自己却总是学不乖…… …… ------题外话------ 看我们的冷面王爷怎么做?小九可是受伤了……   ☆、一四五 伤—— 翠翘轻轻推开门,向内室张望,当目光落在床上那大睁着双眼的九姐儿身上时,立刻进到屋来,叫一声,“王妃……” 九姐儿看向她。 她与九姐儿对视半响,垂下眸,然后低声道,“刚才……刚才王爷回来了,是和玉姨娘一起回的,又去了玉姨娘那屋……” 九姐儿一愣,然后又笑了,“那又如何?玉姨娘是王爷的妾室,王爷去她那里那不是正当的吗?” “呃……”翠翘被堵的一时张口结舌。 九姐儿随即又敛了脸色,“你下去吧,我要睡一会儿!”说完看也不看翠翘,闭上眼。 翠翘无奈,很有些想不透自己这个精灵剔透的小主人,却为什么偏偏在这男人之事上这么大条。 要知道一个主母就是再本事,可是一旦要脱离了男人的庇护,也一样寸步难行。 又看了九姐儿一眼,翠翘摇摇头,然后转身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门轻轻闭合的那一瞬,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先是勾唇冷笑,然后目无焦距的瞪着屋顶发呆。 很久,眼睛似乎是发了涩,最终阖上…… “见过王爷!”不知何时,外面响起丫头们的行礼声,然后就又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直向内室延伸而来。 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儿眼皮轻轻动了动,但到底没有睁开眼。 门帘一挑,身着紫黑色蟒袍的杨国丰出现在室内。 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动不动的娇小身影上,杨国丰那双长眉禁不住微微一蹙。很快他就收回目光,转身要往净房的方向去了 走到床边站定,一双幽深冷肃的眸子就那样毫不保留地落在床上人儿的脸上,似乎希望从上面看出些花来似的,凝滞不动。 一分、两分…… 床上的人儿自然也就躺不住了,睁开眼,对上男人的目光,然后做惊喜笑容,“王爷回来了,累吧?”边说着,赶紧起身。 杨国丰又看她一眼,点点头,然后转身再次向净房走去。 九姐儿对着那个高瘦挺拔的背影扯扯嘴,然后俯身穿鞋,穿好鞋后则去唤了外面的小丫头进去伺候。 见她起了,翠翘立刻端了水进来,让她梳洗。 “天马上黑了,睡觉前再洗吧。”她却道。 翠翘只好又将水盆端了出去。 看着翠翘出去,她则坐到了梳妆镜前,拿起梳子亲自梳着发髻边毛了的头发。 镜子里的女孩脸孔白皙,腮边依然残留着初醒后的晕红,一双眼睛也是水雾迷蒙。 虽然没有妆容的精致娇艳,但却有一种本色的甜美清新,愈发显得青嫩。 看着镜子里的人,九姐儿没来由的就是轻轻一叹。 但抬眼间,却发现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呃……”她一怔,赶紧起来,转过身,对着身后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常直缀、神清气爽的男人打招呼,“王爷!” 杨国丰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抛下一句“我去书房”,转身就走。 但走了两步,又再次站定,转头看向她,“皇姑母赏了些百果糕,我忘在马车里了,一会儿你让丫头找杨凡去拿来吧。” 九姐儿一愣,杨国丰却已经转身走了。 看着那很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九姐儿颇有些哭笑不得。 哄小孩吗?这示好的手段也太与众不同了。 不过很明显,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些。 吩咐丫头去找杨凡取了那百果糕来,到底是宫廷御品,味道确实极好,做工也十分精细。 但只不过她一块没吃完,忽然就觉得甜腻的不得了,立刻让人收了,然后吩咐翠翘去给王燕娘几人送去。 让翠翘端水过来,细致的漱了口,看天色还早,她便坐着桌前,铺开纸方方正正的写了几个正楷字。 这是她明日准备教小杨成的,今日小杨成没过来,和杨国庆出门了。 虽然府上如今诸多的是非,可是她却待小杨成始终如一,从不在孩子面前流露一丝一毫。 这有关孩子什么事呢? 但她才刚写几个字,杨国丰就又回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相迎。 “我拿东西!”杨国丰对她摆摆手,然后转身去了东耳房。 也不知拿了什么,工夫不大就转了回来,然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来,站在一边看她。 “我随便写的!”她笑笑,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收拾。 她以为杨国丰会问些什么,或会说些什么,但结果杨国丰却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她收拾,看着她将那些刚刚写的字胡乱的叠放在一起,弄得一片模糊。 他沉默,她无言。 屋子里一时只闻她手上那窸窸窣窣的声音…… “啪——” 忽然一声脆响,桌上那雕花玉石笔筒被她一个不慎碰落在地,并且瞬间摔成几半。 那是她最喜欢的,她自然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俯身去拾。 但不成想手一下子碰到了切口上,手瞬间被割破了,鲜血流了出来。 看着那瞬间涌出来的鲜血,她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而且愈落愈凶。 杨国丰被那无声落泪的小妻子吓坏了,赶紧问道,“怎么了?很疼吗?”边说着,也蹲下身来,作势就要抓过她的手来看,语气和动作都是难得的温柔。 “没事……”但他的小妻子却似乎并不领情,飞快的将手背到身后。 杨国丰禁不住瞬间蹙眉,沉脸。 但他的小妻子却似乎比他还生气,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一沉到底,也不理他,站起身来就去喊丫鬟。 很快翠翘就进来了,看见那一地的碎玉渣,又嗅到屋里不一般的气氛,脸上不又闪过一抹忧虑。 但在杨国丰面前,这丫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动作迅速的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先放着!”但冷不防,杨国丰却对她命令道。 吓了那丫鬟一跳,一脸恐慌的看着他。 “去弄些水,拿些伤药过来!” “呃……” “王妃受伤了。”然后杨国丰又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翠翘立刻吓得一张美丽的脸当即变色,看向九姐儿。 “我……没事。”九姐儿赶紧道,边说着禁不住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杨国丰。 这死男人竟然还会来这招,真是混蛋死了…… 翠翘马上转身去了,屋里再次只剩两人。 “包扎一下吧,不然会发炎的。”杨国丰又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没理他,坐在椅子上。 杨国丰又到门口叫了两名小丫鬟来,将屋里收拾好。 这时翠翘和一名小丫头,已经一个端了水,一个拿了伤药回来。 “出去吧!”待两人放下东西,杨国丰却又挥退两人,然后走到九姐儿身边,看架势应该是准备亲自帮九姐儿上药。 “伸手出来,我帮你看看伤!”杨国丰看了小妻子片刻,当确定小妻子不会主动收手出来时,只好又道。 “我都说了没事……”九姐儿凝眉。 杨国丰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直瞅着她,做无声等待。 两人僵持了很久,眼见天色就已近黄昏,九姐儿最终还是慢慢伸手出来。 杨国丰的目光便落到她的手上,然后细致的为她清洗,上药。 嗅着来自男人身上的阳刚味道,感受着男人那双温暖粗粝大手上的轻柔动作,九姐儿深处的某种记忆被勾起,脸禁不住慢慢的涨红。 你疯了吗,文九姐? 她赶紧咬了咬唇,然后狠狠地斥骂自己。 这个男人可是刚刚从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沉浸过…… 看着眼前那一阵神色变幻,最终又满脸清明淡然的小妻子,杨国丰幽深的眸中不由快速的闪过一抹失望。 工夫不大,伤口就包扎好了,杨国丰又叫丫鬟进来,将一切收走。 “各位姨娘过来请安。”这时有小丫头进来报。 “嗯,让她们进来吧。”杨国丰转头看了一眼九姐儿,然后道。 九姐儿暗暗冷笑。 几个美妾很快鱼贯进来,然后分别给两人请安。 绿蔷红薇还是那样风情万种,巧环还是那样高傲美丽,而巧玉也还是那副乖巧识趣、惹人怜爱模样。 看得出几人都经过细心装扮,端的一个个千娇百媚。 唯一不同往日的则是那王燕娘,头上没带什么名贵饰物,衣服也穿得简单普通。 看着这样的王燕娘,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笑。 如今那王燕娘满心都是那生意经,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找她,说构想,画蓝图,更是已经让手下的陪嫁去筹备,一门心思的想尽快将两人合开铺子的事定下来。 她自然很欣赏王燕娘的经商才能,只不过却并没马上促成这件事。 因为妾也好,妻也罢,她和她现在都是这王府中的人,于情于理,这件事她都要过问一下杨国丰。 在大事面前,她还是不愿肆意作为,只怕惹了麻烦,给他添乱…… “……日后若要出去最好多让两个丫头陪着,千万不要像今日一样……”她这端正思忖着,那端杨国丰已经开始对巧玉沉声吩咐。 巧玉赶紧连声说是。 九姐儿闻言立刻看向她,却见她一张美丽的脸慢慢涨得通红,然后低下头去。 正看着,却发现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立刻垂眸,轻轻理着胸前衣襟。 “好了,你们回去吧!”杨国丰站起来,兴味索然的打发几人。 几人很快告退出去了,而两人也换好了衣服,然后往太和堂去…… …… ------题外话------ 到底还是没写到下一个情节,哎……继续努力!   ☆、一四六 为了她? 两人一路无声的穿过甬路,走上回廊。 眼见那太和堂就在眼前时,那一直走在前面的杨国丰忽然站住了步子,转头看向他的小妻子。 九姐儿以为他有话要说,仰头望向他。 但没想到男人却只是盯了她片刻,又继续向前,只是这次不再和她拉开距离,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 迎着太和堂门口罗妈妈巧蓝等一众的目光,九姐儿顿时觉得心头踏实而温暖,脚下的步子也禁不住迈的分外有力起来。 到了门口,九姐儿才微微落后一些,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太和堂。 “……那麒麟又叫长脖鹿,长着好长的脖子,头一扬,就可以够到树顶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成,快说与你的两位伯母,是不是?” “是,腿也长……” 此刻太和堂里也是一片笑声,杨国庆今日带小杨成去游城外的上林苑,这会儿应该是正将见闻讲给众人听。 这上林苑是朝廷所见,类似乎前世的那些动物园,里面有很多珍稀动物可供观赏。 小杨成正说着,却一眼看见了杨国丰两人,当即就闭了嘴,只是看着两人笑。 众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向正中的孟老太妃请安。 “好了好了,来,丰儿,丰儿媳妇,坐吧!”那孟老太妃对两人摆摆手,然后吩咐一边的丫鬟看座。 九姐儿挨了那小严氏坐下,而杨国丰则坐到了杨国庆身边。 杨国丰对那小杨成招招手,小杨成立刻走过去。 “成儿今日见了麒麟?”杨国丰问他。 小杨成点头。 “好玩吗?” “好玩!”小杨成轻声道。 杨国丰那张清冷的俊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来,摸了摸小杨成的头,然后看向众人,“这几日孩子不错,大有长进。” “的确,这还要归功于四嫂,这几日都是四嫂在教他。”那杨国庆闻言立刻看了九姐儿一眼,笑着接口。 “是吗……”杨国丰便也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有点囧,她还真的不信这杨国丰不知道这些事,这样明显的作态也太……她赶紧低下头。 “是啊,这几日老四媳妇确实辛苦了。”那孟老太妃脸色初始有点僵,但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也笑着看向九姐儿。 平心而论,她真的不该计较九姐儿教训杨慧儿的事的,更何况九姐儿这样做也是为了她的孙子。 只是看着这笑的一派娴静无害的小媳妇,竟然敢动手打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指头的孙女,她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偏偏这事又生不得说不得。 怎么想这事都觉得自己无声无息的被摆了一道,又怎么可能会心理平衡呢? 不过现在看着儿子,还有儿子那鲜明的维护态度,她颇觉无奈的同时,心里那份隔阂也不得不放开了。 这个媳妇不是夏氏,哎…… 家里两大领导这般,再加上一边杨国庆的推波助澜,别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杨三爷杨国寿似乎并没注意到这里的一切,正转头和自己的大儿子小杨坤低声说着什么;而秦氏也只是挂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笑,做冷眼旁观状;最值得一晒得就是小严氏的表情,虚伪的笑难掩满脸的不痛快,但却偏偏在杨国丰面前,又一个也不敢多说。 她自来怕这个小叔子,无关地位身份,只他那份做派举止,就让她禁不住心生畏惧,这会儿自然不敢造次。 不过…… 她禁不住暗暗眯了眯眼,然后向门外看去。 她就不信没人治她,呵呵…… “五叔叔,你好偏心,出去玩只带小杨成,都不带我……” 当然,她并没期盼多久,工夫不大,随着一声娇甜的声音响起,杨慧儿那梳着双螺髻、身着红色烟罗衫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屋里氛围瞬间一滞。 “四叔叔……”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杨慧儿,目光落在屋里端坐的杨国丰身上,美丽的小脸上立刻满是惊喜,“您回来了?” 杨国丰点点头。 “四叔叔,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杨慧儿已经快步走过去,亲切的挨了他坐下,先是撒娇,一会儿又问起众亲友,“皇姑太太皇表叔他们还好吗……” 行动乖巧,语气热闹。 杨国丰自然一一作答。 一时屋子里的氛围,因为这对叔侄的和睦对话更加和谐了。 孟老太妃脸上不由显出满意欣慰的笑来,转头召过罗妈妈去传晚饭。 而那小严氏则看向九姐儿,当目光落在九姐儿那平静淡然的脸上时,禁不住撇撇嘴。 这小魔女!等着吧,好戏……呵呵,还在后头呢…… 有佣人在花厅放下两张饭桌来,孟老太妃依然坐在位置上和几个儿孙闲话,而几个媳妇和杨慧儿则张罗着传菜布箸。 “哗——嘭——啊——” 但忽然刺耳的一连串声响蓦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安然平静。 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就见那饭桌倾倒,一地狼藉,而一个红色的身影则跌坐在其中,然后一边站着一个身着杏色绣花锦衣的身影。 “哎呀,我的脚……我的脚扭到了……”那坐在地上的杨慧儿满脸痛苦的哭叫着。 众人在短暂的愣神后,迅速都围了过来。 “还不快扶小姐起来……”那孟老太妃更是心疼急切的白了一张脸,对身边的丫鬟婆子命令道。 “怎么会这样?我和二嫂可是刚去了那张桌子没一会儿。” 那小严氏则是赶紧起上前,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那一边身着杏黄色绣花锦衣的九姐儿,然后高声道。 “四婶婶,你……你为什么要推我……呜呜……” 无疑,小严氏的话正好给杨慧儿提供了一个倾诉的机会,那刚刚被人扶起、一身狼狈的杨慧儿立刻看着面前的九姐儿,哭诉道。 “我……我没有……我……”九姐儿被杨慧儿的突然发难弄得有点颇为无措。 她还真的没料到这小姑娘竟然会这么做。 还有两个碟子没摆,秦氏和小严氏去了另外一桌,所以剩下的两个她便来摆。 但没想法到正摆着呢,忽然身后就有人扯她,她一转身,谁知道那饭桌就倒了,而站在她身后的杨慧儿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这会儿她自然想明白了,这一切应该都是这小姑娘用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要报复她的那一巴掌,而且还要借她四叔叔杨国丰之手…… “是你……就是你,你故意,你一定是还在记恨小香水那件事?呜呜……可是……可是那件事,你不是已经打过我了吗?你好狠毒的心,呜呜……我的脚……”那杨慧儿一边俯身摸着自己的脚,一边涕泪交加,模样好不凄惨。 别人还在愣怔着,那孟老太妃则已经沉了脸,目光严厉的看向九姐儿,“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这孟老太妃还真的怀疑自己推了这杨慧儿? 九姐儿不由一阵愕然。 但很快她就又想通了,此情此景,让疼爱孙女至深的老人见了,自然就失了冷静清明,还有公正。 更何况,还有前车可鉴,自己前两日不是刚刚甩过这杨慧儿巴掌吗? 她忽然有一种百口难辨的窘迫,然后看向众人—— 秦氏和小严氏可能都是心知肚明的人,不过一个明哲保身、绝不多生是非;而另一个满心都是恨不得自己,正心心念念的找机会落井下石,又哪可能会帮自己。 杨国寿父子就不用提了,而那杨国庆和小杨成显然也被这阵势惊住了,看看自己,又看看杨慧儿,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 最后是那杨国丰,一双幽深的眼睛飞快的掠过那杨慧儿,然后落在自己的身上,肃然不动。 难道这人也不相信她? 九姐儿只觉得心尖一阵拔凉拔凉的。 与杨国丰的关系,说是夫妻,其实更像是在合作。 她希望在他的隐蔽下安逸的生活,作为回报,她愿意为他打理后院,为这威远王府的兴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只是她似乎太高估自己了,更高估了两人之间这毫无根蒂的关系。 这种关系有信任可言吗? “慧儿,你四婶婶用哪只手推你了?”这时,杨国丰终于将目光从九姐儿身上收回,温声对杨慧儿道。 “右手!”杨慧儿答得相当干脆。 凭感觉,她的四叔叔要为她出气了,犹记得小时候去宫中玩,那时候姑太太还不是很得势,一个亲王的顽劣儿子曾经将她推倒在地,那疼爱她的四叔叔立刻二话不说就让那小子的胳膊脱了臼。 “她上次打我也是用的这只手!”说完后,她又补充道。 四叔叔最好将这个恶女人的胳膊掰断,看看她还怎么得意? “慧儿,你在说谎对不对?”但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她的四叔叔就厉喝一声。 呃…… 这一声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杨国丰身上。 孟老太妃瞬间蹙起眉。 杨国丰不看任何人,举步走向九姐儿,长臂一伸,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 只不过那小手上却缠着白色的绷带! 杨慧儿的脸禁不住一阵变色,沉默了很久,却又忽然一指九姐儿,然后看着杨国丰,“四叔叔,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竟然骗我,你……你再也不是那个最疼爱我的四叔叔了……”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 ------题外话------ 亲们,别嫌弃,我也写的真心辛苦,今天上了三节课,开了一节课的会,苦呀……   ☆、一四七 挣扎—— 入夜,躺在床上,九姐儿的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还别说,有人帮着护着,和自己辛苦筹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呵呵…… 今天这一出,可谓是在众人面前为她正了名,充分确立了她这王府未来女主人的地位,她想以后所有的魑魅魍魉也要纷纷退却了。 自己如此疼爱的侄女都如此,更何况……别人? 唯一让她觉得不踏实的就是今天这般作为,她的那个太妃婆婆心里肯定不痛快。 想想啊,杨国丰为了维护她,这般下杨慧儿的脸,将小姑娘那肆意妄为、刁钻任性的性子暴露人前,说白了不也是在下她的脸吗,因为这样的杨慧儿可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 哎…… 还有那杨慧儿,自从挨了她一巴掌后,虽然不敢再往她这院里扔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每每看见她都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呃…… 她倒也不是怕这个,只是觉得这样两人的仇恨就越结越深,蛮无奈糟心的。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注定没法结善缘吧…… “见过王爷!” 正想着,却听外面传来小丫鬟的请安声。 九姐儿只觉得心瞬间一提。 晚饭后她回屋,他则去了秋枫阁。去时行色匆匆的,看样子应该是有很重要的公事。 她以为他会回来的很晚,或者干脆不回来了呢?却没想到…… 这代表着困扰她的现实问题又回来了,那就是与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之同床共枕问题…… 这时,那杨国丰已经进屋来。 “王爷回来了。” 想归想,但该做的她却也不敢疏忽,赶紧披衣下床,屈膝行礼。 “嗯。”目光落在身着玉兰色寝衣的小妻子身上,杨国丰轻轻点头。 “王爷,喝茶!”九姐儿殷勤的去八仙桌边倒了茶过来。 “放着吧。”杨国丰则淡淡的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净房。 看着手中的茶杯,九姐儿暗暗在心头翻了白眼。 下次她绝对不这样实打实,也来个虚的,省得浪费。 将手中的茶杯随手放下,她又赶紧去了外面唤了小丫鬟进去伺候。 做完了这一切,她犹豫的在桌前坐了一下,最终还是又回到床上。 呃…… 不然,她的丈夫出来,两人一起上床,感觉应该会更别扭。 躺在床上,她自然没有睡意,翻腾着。 只不过翻腾也没多久,因为很快那头发微湿的杨国丰就出来了,她自然赶紧正襟危坐……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正襟危躺。 床一陷,然后有男人的气息入鼻。 她的心跳也禁不住瞬间加快。 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而且久久停滞不去。 她只好睁开眼,笑着看向他。 看样子应该又有一场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风雅之事了…… 男人脸上有一丝满意闪过,微微沉默了一下,开口,“刚才回来时我顺便去了母亲那儿一趟。” “哦……”还真麻利。 “我和母亲商量过了,明日一早就将慧儿送到宫里去,找个稳妥的嬷嬷好好教教她礼仪。”然后杨国丰又徐徐开口道。 “啊?”这样的一句,让九姐儿彻底怔住。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母亲又年纪大了,自然就疏于了对这丫头的管教和约束,如今大了,却越发不像话,是时候该好好教导她一番了。”杨国丰又沉声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心情稍安。 不管这杨慧儿如何不像话,可是要真因为和自己闹腾的原因被送走,她很不安的,呃……即使她不想不安,可是别人也会让她不安。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样正当的理由,相信一切都不难接受。 看着她隐隐露出些欣然神色的小脸,杨国丰唇角快速的划过一丝笑的弧度,但很快就又肃然起来,看了她,“另外,这后院的事你觉得可行,就尽管去做,不必顾虑太多。” 九姐儿听完又是一怔。 什么意思?这是在向她下放权力,然后告诉她他会是她的坚强后盾……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男人又看她一眼,然后抬手去熄灯,撂帐子。 正思忖的她却一个激灵。 不是吧? 男人刚才那一眼不单纯,幽深黑眸中,有一丝火光跳跃,如漆黑暗夜的篝火。 这样的眼神她绝对不是第一次从他身上见,还有一次,就是新婚那天晚上。 难道他想……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完全有必要,当后知后觉的她还未将男人这个眼神消化之际,一双健壮的长臂已经快速的伸过来,将她揽过去,然后她娇小的身子便被困在了男人精壮的身躯下…… 当一切都结束安定下来,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杨国丰一脸满足的亲了亲身下已经昏迷的小妻子那汗湿的额头,然后披衣下床,让值夜的丫头打了热水过来。 今晚值夜的正是青杏,刚才屋里虽然动静不大,但这个从小就跟着九姐儿的丫头,又够警醒细心,自然已将主子那声声破碎的低泣听进耳朵里,这会儿自然担心得不得了,所以端水进来的时候,就有透过帐子张望的意图。 但不想杨国丰一记清冷的眼神看过来,吓得小姑娘赶紧低头了退出去了。 小姑娘出去后,男人脸上的清冷也慢慢散去了,走到水盆边,赤膊拧了布巾,就欲擦拭身子。 但在最后一刻却又忽然停住,看向帐子,愣了愣,然后拿着那拧好的布斤向帐子走去…… 东方渗出第一抹鱼肚白之际,九姐儿就醒了。 只不过她却不想动,一动也不想动,身上酸软胀痛是一方面重要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她真心沮丧矛盾委屈愤恨不平羞赧,在众多情绪中挣扎…… 设想时只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不好接受的事,但没想到发生时却那么简单。 酝酿的、蓄谋的、准备的抗拒都没有用上。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劲头上就没了勇气。 不过还好吧,她,到底没吐…… 没吐还好吗?但稍后她又禁不住狠狠的斥骂自己,这n手货你也用的得心应手了? 想到这里,忽然就莫名的就难受起来,泪水无声滑落。 其实又哪里是她用n手货,而是她被n手货用…… “王妃,醒了吗……”这时,忽然帐子外面传来青杏的声音。 “嗯……”沉默了一下,她到底还是擦了眼角的泪水,应了声。 不然能怎么样?不起床了?不去请安了? 昨晚上她都忍了下来呢…… 听她应了,青杏立刻撩开帐子,打量了一番后,直到确认她只是眼睛红肿些之外,并无大碍,才瞬间松了口气。 红了一张脸的九姐儿忽然就心情就更差了,这丫头,应该是怕她被n手货用坏吧? 那n手货也确实……确实够混蛋,不过她……还是活过来了…… “王妃,要沐浴吗?”那青杏又问。 “呃……嗯!”九姐儿闻言一愣,然后才又点了点头。 感觉告诉她,事后她应该被人清理了过了,全身上下一片清爽呢。 不过她并不感激…… 九姐儿在浴桶里泡了很久,才觉得身体缓解些了,然后再青杏的服侍下穿衣。 正收拾着,一个小丫鬟来报,说是孟老太妃今天要送那杨慧儿,免了早请安。 听了这话,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欣喜和放松。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在经过了昨晚后,没法冷静的去应对那些糟心的人和事。 她又吩咐青杏去各屋通知那帮美妾,今早不用过来了,然后独自早在饭桌前享受郑妈妈那丰盛的早餐。 正吃着,就听外面想起了一阵说话声,工夫不大,那见那青杏拎了一个食盒进来,却原来是孟老太妃打发巧蓝送了牛乳和乳酪来。 看来杨国丰真做了不少背后工作! 喝着那温热醇香的牛乳,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去了。 其实她真的很鄙视这样的自己的,违背原则,很不争气呢。 不过不争气就不争气吧,她还是贪恋上了这份安宁。 至于那些没法解决没法想通的问题,先暂时放一放吧…… 吃过饭后,她发了一会儿小呆,然后小杨成就过来了,她就教他写字,写完字后又玩了会儿,孩子就回去了,她就又处理了一些琐事。 很快就到了中午,吃过午饭后,她又见了陪房方中和文小六两夫妇,商议庄子上的事。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然后又到了傍晚请安时分。 尽管她有思想准备,杨国丰已将一切都处理好,可是在面对孟老太妃就杨慧儿之事对她语出致歉时,还是被感动了一下。 杨国丰是在众人正在太和堂里用晚饭时回来的,孟老太妃一边命人添了碗筷上来,一边道,“说好了不回来,所以没等你。” “嗯,没事,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就让荣岩他们几个盯着,我便回了。”杨国丰语气淡淡的道。 几句话完毕,惹得那多宝阁另一面用饭的杨国庆立刻看过来,小声咕哝,“没想到也有早退的时候……” 杨国丰闻声转头,那杨国庆便又立刻住了嘴,低了头。 杨国丰不知为什么,竟然就微微红了脸,然后转身走到另一面男士的桌上去用饭了。 看着那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的男人,九姐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咬牙。 吃过完后,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屋。 杨国丰依然去了秋枫阁,所以九姐儿是独自回去的。 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看着外面那渐深的夜色,她禁不住就有几分瑟缩和焦虑了。 又一个晚上来临了…… …… ------题外话------ 妹妹要出嫁,所以家里有点小忙,哎!   ☆、一四八 过山车 时间并没因为九姐儿的瑟缩和焦虑就停滞不前,事实上,并没有有多晚,那个让她瑟缩和焦虑的人就回来了。 反复思量之后,她还是选择了装睡。 他不是挺绅士的嘛,面对熟睡的自己,应该下不去手吧。 闭着眼睛等待之时,忽然就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悲哀很可笑很矫情。 已经接受了一次、两次,难道就没法接受第三次吗?这样挣扎有意义吗?可是不这样,接受和许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的命运吗? 她紧闭的眼角慢慢渗出悲愤的泪滴…… “怎么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吓得她浑身一震,下示意的就睁开了眼,目光落在那披着晨衣从净房走出来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这澡也洗的太快点了。 “嗯,没事……”她随口应着,然后赶紧移开眸,回避男人那微敞衣襟下的风景所造成的视觉刺激。 看着床上小妻子那面红耳赤的娇俏模样,杨国丰那双幽深的黑眸中不由升腾起一抹炽热,但不过很快就又归于沉寂,他又怎么会忽略刚才她脸上的那抹畏惧呢。 他边动手将衣襟掩好,边忍不住在心头暗暗自嘲。 其实他很少这般孟浪不庄重的。 也不知为什么,刚才就没想系衣襟。 这刻想来只觉得惭愧而悻然,当然,还有昨晚。 其实今日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绪不宁。 昨晚的那些旖旎绮丽,伴随着羞赧心情反复在他脑中浮想。 他禁不住很是惊讶,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贪欢。 那张清丽小脸上的忍耐他又怎么看不懂?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尽情撷取她的甜美。 其实……其实他原本是想抚慰一下她的—— 昨日回屋子后,他曾经清晰地见她对着镜中的美丽容颜嗟叹,又遇到如今府上诸多不利于她的是非,他觉得他这小妻子应该是怪他的冷落的,所以他除去在众人面前帮她立威正名之外,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表示一下他对她的支持和承认。 但没想到失控的却是自己,所以他这一整天都陷在这难堪的情绪里。 被这种情绪折磨着,他自然不愿意见她,所以最初并没打算早归,甚至还想过今晚不归。 但他这计划却随着天黑而告破,他忽然就坐不住了,很想回去看看她,看看她是否还好,毕竟昨晚自己太过分…… 眼前男人那幽深的眼神让九姐儿紧张更畏惧,动作慌乱的坐起身来,呐呐道,“我……没、没事,只是……只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梦见我在前面跑,一条大蛇在身后追,不管我怎么喊怎么哭,它……它都不放过我,最后……最后被那蛇一口……一口吞进肚里……” 话说到后来,她的语气愈发小心了,一双清水明眸也不敢看男人的脸。 不信他听不出!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敢太过开罪他…… 杨国丰那双深邃的眼再次落在床上的小妻子脸上,然后慢慢眯起。 九姐儿赶紧垂了眸。 “那又怕什么,我……抱你睡!”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忽然在屋子里响起。 啊…… 九姐儿闻言瞬间抬头、举目,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淡然无表情的男人。 刚才的话确定是他说的? 但男人很快就用向床边走过来的实际行动告诉她,没错! 难道…… 九姐儿吓坏了。 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杨国丰自然已将床上小妻子那张小脸上的慌乱和懊恼尽收眼底,他忽然就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开始只是无声的,后来终于出声,“呵……”声音低沉,微带戏谑。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法对她生气,即使她耍尽心思,屡次挑战他。 可是看见她那明眸乱转的小模样,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的变好,甚至很想逗弄她一番。 “你、你笑什么?”九姐儿一张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忘了恐惧,瞪着那已到了眼前,睥睨着她的男人。 “你!”杨国丰却很快的吐出一个字。 “我?我……怎么了?又有什么可笑的……”九姐儿脸更红了,低下头,一边用手指局促的捋着拥着的毯子,一边有些负气的道。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看了她,良久,才又淡淡的道,“你先睡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处理。” 呃……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有点跟不上思路的感觉。 看着眼前那一脸呆怔的小妻子,杨国丰的唇角禁不住又勾出一丝的弧度,然后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惊讶的动作,那就是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的手落下的那一瞬,两人都被呆住了。 九姐儿一脸讶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而杨国丰则是俊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不自在,然后清咳一声,“我去换件衣服,早点睡吧!”语毕转身出门。 目送着男人那阔步而去的背影,感受着男人留在额头上的温度,九姐儿禁不住偏了头,满脸的疑惑和复杂。 这是要闹那样啊? 看来变化无常真的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同样也可以。 哎…… 摇摇头,也就不再多想,然后躺下睡觉。 最好今晚都不要回来! 临睡前,九姐儿不忘默默祈祷一句。 却没想到,她的这祈祷还真的就奏了效—— 当夜,杨国丰还真的就没回来,歇在了秋枫阁。 事实上,又何止是当夜,以后连续几日,杨国丰都睡在秋枫阁。 理由呢,自然是公事。 行刺六皇子的刺客还没抓到,据说这些日子这汴州城里又在整肃兵务,自然忙得很。 对于这样充分又正当的理由,府上的众人自然赞同且支持。 “……这丰儿一向都这么拼命,边境不安定的那几年,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娶了媳妇也一样,每每念叨起来,都是以国事为重,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人,丰儿媳妇,你要多担待呀……”怕九姐儿心里不愿意,那孟老太妃还专门要巧蓝将她叫到太和堂去,这样劝她。 “儿媳明白……”九姐儿赶紧道,面上一副善解人意、委曲成全之态,而心里却禁不住暗暗笑。 继续以国事为重吧,再接再厉吧…… “哎……”见她这般乖巧,那孟老太妃忽然就一声叹,“这杨家的男人都是如此。” 听得九姐儿一愣,探寻的目光立刻落在老人一片悠远的脸上…… “母亲,说什么呢?”但这时却听门口传来这样的一声。 两人闻声抬头,就将罗妈妈引了杨国丰和杨国庆兄弟进来。 两兄弟都穿着朝服,看样子应该是从工作岗位上回来。 出必告反必面,这是古代人的家庭制度。 而这些每日都上早朝的臣子,自然早上没机会去见长辈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每日回来的第一件事都是过来见长辈。 “原来四嫂在呀。”看见九姐儿,那杨国庆立刻又道,边说着然后上前给孟老太妃行礼,和九姐儿见过。 杨国丰也给孟老太妃行礼,然后对九姐儿点点头。 九姐儿赶紧也对他福了福身子,随后退到一边。 “能说什么呀?还不是在说你们杨家男人整日忙着功业之事。”孟老太妃出言回答刚才杨国庆的问话。 对于母亲口中的幽怨,两兄弟并不置一词。 “今日回来的这般早,应该是得闲了吧?”那孟老太妃便又问道。 “嗯,还可以吧。”杨国庆抢着回答,边说着边很是随便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拿桌上的水果吃。 “没规矩!”孟老太妃嗔他一句,“去换衣服,换过衣服一会儿过来开饭!” “嗯!”杨国庆闻言点点头,转头看向杨国丰,“走吧,四哥!” “走什么走?”却被孟老太妃一句抢白,“你四哥自然是和你四嫂回四房。” “哦……”杨国庆看了一眼那眼观鼻鼻观心的九姐儿,然后笑笑,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出门去了。 “好了,你们也先回去吧,我也去歇一会儿。”那孟老太妃又对九姐儿和杨国丰摆摆手。 两人只好告退,然后一前一后出了门。 杨国丰快走几步,终于还是放慢了脚步。 九姐儿见了,赶紧快走两步跟上去。 自从那天这男人搬到外院的书房去睡后,她和他真的就成了那所谓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明明是夫妻,明明有过最亲近的关系,但是却仅限于每日傍晚在太和堂用饭时的碰面,而且碰面也不多说。 呃…… 男人那爱理不理的架势,她又哪里敢多说? 一切又恢复了冰冻期,好像几日前的那一幕幕都是幻境一样…… 正想着,前面走的男人忽然就站住了步子。 心不在焉的某人赶紧刹车,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就要摔倒。 幸亏男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站住。 她满心愠怒的瞪向男人,却在对上男人那平静无波的黑眸时宣告瓦解,然后咬了咬牙道,“谢谢王爷!” “这几日又做噩梦了吗?”男人看了她片刻,忽然问道。 “啊……”九姐儿一怔,不由得就微红了脸,垂了眸,“没有……” “嗯!”男人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什么意思?看着男人的动作,九姐儿有点告急。 不会是今晚又想…… 男人却已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她也只能万分忐忑和苦恼的跟在后面了。 回到四房,杨国丰先去沐浴换衣,然后见了几位美妾,后来看天色不早了,也就收拾着准备去太和堂用饭。 期间九姐儿自然一直不痛快,男人这若即若离、凡事都晦涩难懂的态度真的很让她上火。 真是混蛋呀,每天都折磨她脆弱的神经,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久了,真的指不定那天就成了神经病? 算了,她也不多想了,到什么时候说什么…… 这样想之后,她整个人忽然就觉得轻松多了,连步子也禁不住迈的轻快起来。 但那男人好像就是看不了她好似的,忽然就站住了步子,转头,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得她一阵发毛。 “今晚……”男人慢慢的开口,看着她那瞬间僵硬的脸色,幽深黑眸中快速的划过一丝笑,这才又继续道,“我还有事,暂时歇在秋枫阁。” 过山车吗? 九姐儿真的很想劈头盖脸的愤怒一场,将那个消遣她戏弄她欺负她的恶劣的人一顿臭骂,但最终还是没魄力,咬咬牙,强笑着点头。 “走吧。”看着小妻子那张精彩变幻的小脸,杨国丰强忍住笑,然后转身继续阔步前行。 猫了个咪的,坏男人!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紧紧地握了拳。 但就在这个空当,那大步流星的男人已经走远了,她不得不暂时放下一切,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杨国丰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最终还是放慢了步子。 他自然是故意逗她的。 为什么不呢?为了她,他都每日去睡书房了,再不逗逗她,那岂不是很亏,反正她也那么喜欢玩心眼不是吗? 他睡书房当然主要原因不是公事,而是因为她。 经过那样一个晚上,他很清楚自己,若再同床共枕,绝对无法再做柳下惠,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 他还真的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可又偏偏不忍委屈她…… 那天以后,杨国丰继续睡书房,那正房的大床自然留给九姐儿。 睡着正房的雕花大床,吃着郑妈妈每日精心准备得菜肴,苍蝇蚊子又都纷纷销声匿迹了,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惬意。 九姐儿觉得自己过上了真正的舒心日子,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她依然觉得深深满足, 她一向不是贪心的人! 如果这样的日子真的能够长久,她也就真的想这样过一辈子。 平静安乐,丰衣足食,真的不错…… “王妃……王妃……”匆匆推门而入的翠翘将她的思绪打断。 她不由蹙蹙眉,望向这位一向稳妥有主见的大丫头,“怎么了?这么急?” “刚才外面来了官媒的人,这会儿应该去了太和堂,估计是为……是为迎娶韩姑娘的事……”翠翘愣了愣,才道。 九姐儿听了,脸色禁不住一凝,稍后又微微点头,“嗯,这事确实该念叨着了……” …… ------题外话------ 上了晚自习,哎,每回上自习都晚。   ☆、一四九 将娶 “王妃……”看九姐儿那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翠翘急了。 “好了!”但九姐儿却摆摆手,截断了她的话,“出去吧,帮我叫翠梅进来。” “翠梅?” “嗯,让她帮我找人知会方中和文小六一声,今后晌过府来一趟。”九姐儿又点点头道。 “呃……”翠翘听了不由一怔,“昨日……昨日他们不是刚来过吗?” “昨日来了今日就不能来了吗?”九姐儿听罢忽然就不耐了,沉了脸。 “不……不是……”翠翘没想到她突然就变了脸,吓坏了。 “出去吧!”九姐儿却已经转过脸去,对她挥挥手。 翠翘立刻如蒙大赦,赶紧福身告退。 九姐儿却只是看着窗外,并不理会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坐在窗前的九姐儿也还是那副凝神不动的模样。 当天午后,九姐儿再次见了方中和文小六,然后向他们提出了有关两处农庄的新规划——林农间作。 两处庄子上都有不少木材和果林,如果将其中闲置的那部分空间全部利用起来,种上红薯大豆一些耐贫瘠的农作物,或者一些易生长的蔬菜,那不又是一笔收益吗? 两人先是被她这特别而大胆的设想惊呆了,而后经过她的解说,都觉得此法确实可行,并且甚为高妙。 一番称赞之后,两人也就各自回去实践了。 等两人走了,九姐儿又让翠梅将那几个新进的二等丫鬟叫过来,然后让翠梅普及几人有关那蜡虫的知识。 马上就要进五月门了,为了到时能好好的收获一匹白蜡,必须要未雨绸缪、提前打算,而培养自己用的得手的人自然是当务之急,和蒋箴蒋宇兴这样的长期浸淫利益场的大商家打交道,不留后手又怎么行? 看着她忙碌,翠翘真是又无奈又心急。 她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致命情敌都要嫁进来了,可是她的这个小主子还弄这些有的没的。 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就是生意做开了花,又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但是有事业傍身,至少不会太被动太没出路! 九姐儿当然知道翠翘在想什么,她无法和她沟通,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道。 在乎吗? 不在乎……是假的! 她有点无法想象那个和自己有过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再去娶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洞房花烛夜。 她想自己也许会平静接受,但却再也忍受不了他的亲近。 当然,摆在现实眼前的还有他的许多妾室,但那毕竟实在之前……当然,这样的理由也足够作,足够矫情,足够掩耳盗铃。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如果,一旦连这样一份理由都不存在了,她真的不知道还如何……再继续? ——所以也只能早打算…… 忙忙碌碌的一下午转眼就过去了。 “王妃,几位姨娘过来请安了。”然后外面有小丫鬟秉道。 “哦……”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九姐儿暗暗一笑,“请她们进来吧!” 很快,环肥燕瘦的几位美人就鱼贯而入,然后向她行李。 “好了,别客套了,坐下吧!”她平静自若的招呼几人,吩咐丫鬟看座上茶。 看着她平静自若的模样,几张美丽的脸上不由滑过或惊异或失望的神色。 她禁不住在心里再次暗笑。 这几人都有自己的门路,自然也消息灵通,这会儿早早过来,应该是一早得了消息,想看她悲伤落寞的模样吧?可是……呵呵,又怎么可能? “王妃姐姐,今儿家里又送了几样首饰的新款来,一会儿我让巧锦拿过来给您看看吧?” 那近来因生意之事与她生了几分相惜相知之意的王燕娘有些讨好的道,也不管投向她的那一道道各异目光。 是想安抚她受伤的心灵,还是希望她能装扮起来,一压那韩京娘的风头? 呵呵…… 不管如何,她都珍惜这份善意。 于是她回她一笑,“嗯,好啊。” 见一向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九姐儿这么痛快的应了,那王燕娘自然高兴,赶紧又夸耀起她王记首饰的各种优点和好处。 “自来就知你家那些首饰不俗,回头我定好好挑些。”九姐儿先是认真听了,然后又笑着点头道。 “只怕不能入王妃姐姐的眼。”那王燕娘听罢,又道。 “我眼界不高的。”九姐儿忽然就很诚恳的低声一句。 王燕娘笑,而其他的几人一愣,然后有些兴味索然的低下头去,来时的好心情大打折扣。 这文氏毕竟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小庶女,不能去比拟那京城美女韩京娘,而且她这个正妻又不得宠,不然王爷为什么又一直找理由睡书房呢? 很明显,她对几人并不构成威胁,但那韩京娘就不同了。 一旦嫁过来,她这个正妻好歹还有名分,而她们这些妾室呢,还有什么美好前途? 看着几人,九姐儿不由在心中一阵摇头。 几人忽然就殷勤起来了,连那鲜少和人交谈的绿薇和红蔷也开始找话说,那巧玉更是现场帮九姐儿泡了茶,巧环则是上前要帮九姐儿捏腿,这样一比,那王燕娘倒有几分落后了。 九姐儿毫不推脱的享受着几人的服务,但却在心里禁不住一阵叹息,值得吗? 虽然大获全胜,可是送走几人后,九姐儿的心情却实在好不起来,因为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聊。 她忽然就希望那韩京娘早点嫁过来了,那样的话她应该就早早下定决心走出去了吧? 人有时就是这样可悲,需要逼迫来给自己决绝的勇气!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她便喊了青杏和翠翘进来,让两人帮她打点收拾,然后准备去太和堂请安。 “王妃,王爷……”那翠翘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向外张望。 “好了,快点吧,也许今天王爷有事回来晚了,一会儿回来他会直接去太和堂的。”她则催促她。 近几日,那杨国丰虽然每夜都歇在秋枫阁,但每日后晌下朝回来,总是先过来四房,然后再和她一起去太和堂。 呃…… 其实他过来并不做什么,多是洗澡换衣,见见几位美妾,或者去书房拿几卷宗案,要不就干脆和她在屋内相对枯坐,让她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忙碌殷勤一番。 她觉得他应该是怕总歇在书房里,会又引起府中人对两人关系的猜度,然后用这种方式堵一下悠悠众口。 虽然明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是顾大局好面子,但她还是觉得心里温暖且踏实,毕竟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帮她确立地位。 实在说,如果不是她有着一颗来自两千年以后的灵魂,真的要承认他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了。 如果自己真是一个古代女子,若真遇上这样一个丈夫,也许真的挺幸运的吧…… 不过,九姐儿这个想法却在翠翘和青杏陪着她到了太和堂门口时大大改观—— “王爷早就回来了,在里面了,就今日回的早……”杨国丰的贴身小厮兼侍卫正和府上的一个管事低声议论着,忽然就看见了那九姐儿,立刻住了嘴,和那管事一起低头给九姐儿行礼。 她深吸口气,对两人点头淡然一笑,然后轻轻提起裙裾,向太和堂门口而去。 趁一切还早,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一切早早来临真的并非坏事。 难相守,又何必相误? “哎呦,四弟妹,你怎么这会才来?估计这会儿四叔和母亲,还有二嫂已将给四叔娶侧妃之事商量妥当了。”她刚进太和堂,那小严氏就迎了上来,笑嘻嘻的对她道,一边说着,一双美目更是落在她的脸上,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九姐儿闻言在屋子扫视一圈。 屋内只有小严氏一家,确实不见孟老太妃秦氏和杨国丰,而内室的门紧闭着,几人应该是正在里面商量这婚娶之事吧。 “四弟妹,看看,你多么有福,又要多一个妹妹伺候了。”那小严氏自然觉得还不够,继续幸灾乐祸。 “是吗?”九姐儿还是那一脸淡然的神色,看她一眼,忽然转向那正和两个儿子一起嗑干果吃的杨国寿,“三哥,三嫂嫌自己福气不够,只有冯姨娘一个妹妹伺候呢。” 一语毕,杨国寿立刻满脸责备和不满的看向小严氏,而那小严氏则脸色一僵。 “冯姨娘……才不是母亲的妹妹……”偏偏那小杨宁还嫌不够乱,鼓着填了满口糖核桃的两腮,嘟嘟囔囔的道。 “那她是什么?”九姐儿眸光一转,马上笑吟吟的接口。 “是小贱人……”小杨宁立刻大声的道。 闻言,小严氏瞬间变了脸,一边慌乱的去捂那小杨宁的嘴,一边小心的看向那杨国寿。 杨国寿则当即沉了脸一张,目光愤然的瞪向小严氏。 见此情景,九姐儿不由扯唇一笑。 恐怕今晚上三房又不平静了吧。 不过这可怪不得她,这小严氏纯粹是自找! 要知道,这杨国寿虽然因庶子的缘故,在几兄弟间地位不高,可在小严氏这个商户女面前却挺有派头的。 当年要不是小严氏的父亲对老威远王有资助之恩,这威远王府三爷的正室又哪里轮得到这小严氏? 杨家三子以杨国丰最为杰出,可是杨国寿杨国庆也不差,杨国庆是武举,而杨国寿也带兵打过仗,功名也是自己拼来的。 可如今,这杨国寿却除了小严氏这个正室之外,只讨了冯姨娘一个小妾,虽然主要是这小严氏一进府就连生了两个儿子的缘故,但和这杨国寿本身洁身自好也是分不开的。 却没想到这小严氏竟然还在这里说便宜话,更有甚者教唆儿子…… “咦,怎么不见母亲二嫂她们?四哥也应该回来了吧?”正当九姐儿化被动为主动,反看热闹至极,就听门口一个男子的声音。 正是那牵着小杨成的手进屋来的杨国庆! “母亲和你四哥他们在里面议事。”九姐儿对他笑笑道。 “议事?”杨国庆一愣。 “是啊,给四叔娶侧妃的事,今儿官媒的人过来了……”那小严氏闻言立刻插嘴,却不想杨国寿一个眼神投过去,她便又赶紧噤了声。 “哦……”杨国庆闻言禁不住瞬间蹙了眉,然后看向九姐儿。 “……是吗,成儿真乖,明日我教你算术好不好?”而那边九姐儿却已经蹲下身,眉目舒展和那小杨成说话。 “好啊……”小杨成立刻欣喜的道,“母亲教的什么都好玩。” 杨国庆凝眸看着对话的一大一小两人,不知为何忽然就是无声一叹。 “都等急了吧?”就在这时,内室的门帘被掀开了,秦氏扶着孟老太妃走了出来,然后后面跟着杨国丰。 “不急不急……”小严氏赶紧迎上去,搀了孟老太妃的另一侧,坐下来。 “丰儿媳妇也过来坐。”孟老太妃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身上,立刻笑着对她摆摆手。 九姐儿闻言听话的坐过去。 其他的人也都坐下,然后孟老太妃就宣布了今日的这件大事。 看着老人的喜悦神情,九姐儿将以前自己认为的这杨家人不愿娶韩京娘的想法彻底推翻。 是自己愚蠢自以为是了,像韩京娘那样才华美貌财富并举的女人又怎么不讨人喜欢,还能和姚阁老做亲家,老人又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呢? 其实最高兴的还不是孟老太妃,应该……另有其人吧。 这样想着,九姐儿不由得就望向一边的杨国丰,却不防杨国丰也看过来,当对上她那双明眸时,脸色禁不住微微一滞,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 九姐儿在地心暗暗冷笑一声,然后移开眸。 晚饭端上来了,很丰盛,九姐儿的胃口也不错,还多添了半小碗饭呢。 为什么不呢?一切不是还要继续吗? 吃完饭回到屋里,她又让人备水舒舒服服的跑了个澡,又用了些水果,然后上床。 但没想到她刚刚躺下,外面就传来小丫鬟行礼的声音,杨国丰回来了…… …… ------题外话------ 亲们,请见谅,实在忙。 学生马上就要中考,这个关键时刻又有怎么能松劲,书可以慢慢写,今天不看明天继续,但是孩子们的青春却是一去不复返。 教了三年,我希望能画一个圆满,在其位就要谋其职,不是吗? 也许你对我的做事态度原则不是很满意,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一点,我是写手,但却不是专职,我首先是一个老师,而且还想做一个有良心的老师。 最后,向等文的亲,向支持我的亲说声对不起,我们也有孩子,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 不好意思,啰嗦了,如觉得烦,请无视!   ☆、一五零 离心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九姐儿整衣下床,笑着的向那进屋来的男人行了个屈膝礼。 杨国丰被她那态度弄得一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韩姑娘我也见过,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九姐儿却依然笑吟吟的道。 “天家隆恩,是恩更是威。”杨国丰的目光在九姐儿脸上停留了很久,才低声一句。 听在九姐儿耳里,却惹得一声暗暗冷笑。 是想表示一下情非所愿?可是是不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也是赐婚嫁过来的。 “韩姑娘……真的不错……”于是她做出一副恐慌又受伤的模样,小声说。 杨国丰禁不住又是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狼狈之色。 九姐儿却还故意用那无辜的眼神看他。 杨国丰不由瞬间蹙了眉,看她一眼,然后冷冷的抛下一句“我去沐浴”,转身就向净房走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又是一声冷笑。 娶就娶呗,何必要找这些开脱理由。 什么时候这个严苛冷硬的男人也婆妈起来? 摇摇头,去叫了门外的小丫头进去伺候杨国丰,她则又抓紧时间回了床上,然后拼命酝酿睡意。 因为凭经验,这样似乎更保险点! 男人今日这个澡,洗了真心有点久,饶是九姐儿这个满心戒备的人都睡意浓重了才出来,却是向床的方向走了过来。 九姐儿却仍然禁不住瞬间一激灵,睡意全消。 干什么?难道又要…… 慌乱中,男人却已经站到了床边,但却并无动作,只是静静俯视着她。 幸亏自己刚才选择了面向里侧卧这个姿势,九姐儿开始侥幸起来,不然这装睡又怎可能逃过男人这双厉眼…… “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愿意我纳侧室吗?”正想着,男人却忽然轻声开口。 呃…… 九姐儿不由一愣。 男人却已经伸手过来,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静静地凝视她片刻,这才转身出去了。 却不知床上的人儿,在这一瞬已经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他身影消失的门口,忽然就落了泪…… 从那日以后,这威远王府就变得忙碌起来,为迎进侧妃做准备。 虽然每当家,可是因为是四房的喜事,所以九姐儿也很忙,人手的安排,住处的安置,还有一些大小琐事。 娶侧妃就娶侧妃吧,多这样一个和少这样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就是没有这韩京娘,她要的那一生一世的感情又会实现吗? 那大着肚子的巧玉、二八年华的巧环,和那出身苦寒卖身瘦马的绿薇和红蔷,甚至还有那承载着家人所有攀交权贵之梦想的王燕娘,这些无辜的女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姑且忍耐吧,其实这几日她的日子也好过多了,因为自从那晚上以后,这两日那杨国丰就再也没回过四房,下朝回来就去太和堂,晚上则歇在秋枫阁,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前一段时间的冰点状态,最熟悉的陌生人。 无形中,她自然成了府上最被同情之人,当然其中也有像小严氏这样在她背后解恨之人,可大部分人还都是对她抱着怜悯之心的,毕竟她如今可是典型的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苦情女主角。 只不过她这个苦情女主却并不自怜自艾,不见这杨国丰对她来说其实是好事。 因为这样她就再也不用纠结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了,也许这只是暂时,但暂时就暂时吧。 前途那么难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再说她也没时间自怨自艾,因为这两日除了帮助秦氏筹备迎娶之事外,还开始着手忙碌杨皇后在她新婚谢恩之日所说的那朝贡贸易之事。 定下迎娶韩京娘的第二日,宫中自然也来了人过问此事,她便委托那位展公公带了几种昨日铺子上送过来的新款油皂。 没想到午后那杨皇后就派了人过来,与她商谈这事。 她当即就让翠梅通知了蒋宇兴,那蒋宇兴也是干练之人,马上就带人赶了过来,然后事情就初步定了下来—— 她负责样式款型之类所有技术性问题,而蒋家则负责生产以及于外的全权交涉,当然这样的好事杨皇后也掺了一股,不过鉴于其身份特殊性,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参与,所以只是投了资,然后做他们这生意背后最大的靠山。 其实九姐儿觉得这杨皇后倒也实诚,因为她就是分文不出,坐等分成,她和蒋家也没辙。 当然,这生意投入不小,为了能确立主人的地位,她一分也没比蒋家和杨皇后少出,这样她嫁妆里的纯白银几乎就要被掏空了。 因为这个,她整整郁闷心疼了一下午。 钱是流动之物,流动才能钱生钱,最后反复的这样自我宽慰,才释然了许多。 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她更加重视这桩朝贡贸易生意,她可不想自己破产! 事情定下来后,自然诸多计划及琐碎事宜,特别是她这个技术总监,当然有的忙。 不过忙忙也好,事业要比男女之事充实多了…… “王妃,王姨娘过来了。”正想着,她身后的门被推开,然后青杏走了进来,对她一福身,秉道。 “哦……”她转身,对青杏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很快,那王燕娘就被带了进来,行礼客套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起两人合作铺子之事 呃…… 原本这事她是想慎重些,至少要问过杨国丰的意见。 但现在忽然就觉得很紧迫了,因为钱已经没了,必须赶快赚回来。 她那几年穷怕了,没钱防身总没感觉的不安全得很。 后来想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那地段真不错,我们可以多进些东西,除卖这蜡烛外,也卖别的,弄成杂货铺样子……” “杂货……不好,百货怎么样?”九姐儿打断了王燕娘的话。 想起前世那些百货大楼,九姐儿当然是诸多怀念。 “好啊,百货就百货。”那王燕娘立刻点头。 “我们再加一些绣品可好?”九姐儿想了想又道。 自从苏师傅过世后,汴州城中的那些绣街绣庄就凋零了,如今城里权贵之家或宫里用绣活,都会去江南搜罗。 听说这种状况,她忽然就想重整苏师傅的旗帜,广大她的衣钵。 对于这个当年对她有知遇栽培之恩的人,她始终是想尽一份心。 只可惜她却无子无后人,所以她就像选择这种方式。 当然,她这样做也是为自己,自己毕竟有一手精妙的刺绣技术,不使其为自己锦绣前途增加一份筹码,任之荒废那岂不可惜? “好啊好啊,王妃姐姐,不如从市井里征收一些精致绣活,然后放在铺子里出售如何?”那王燕娘听了她的话,立刻又道。 “嗯,甚好。”她听罢立刻点头称赞。 还别说,这王燕娘确实极有生意头脑,这样一来,不知是降低了进货渠道的价钱,还引发了这汴州城里的女人对这铺子更多的关注,她们这铺子里要卖的不正是这些女人的用品吗?可谓是两全其美之策呀! 被她诚恳夸赞,那王燕娘当然高兴,良好和谐氛围之下,两人自然欲聊欲投机,以致于九姐儿去太和堂请安都晚了点。 看着太和堂里众人齐坐的情形,九姐儿自然惭愧,连连致歉。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来,过来坐。”孟老太妃立刻对她笑笑道。 从着手筹备迎娶韩京娘开始,老人都一直心情很好,还请了许多亲友办了两次堂会。 不过对她这个旧人也不错,除对每次见了她更亲密和气之外,那就是还赏了许多东西给她。 她觉得老人还是挺厚道的。 “四弟妹刚刚一定是忙着四叔大喜的事吧,四弟妹,辛苦了,要是有什么能用的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这时那正给孟老太妃按头揉肩的小严氏笑眯眯的开口道。 一副热情的不得了的模样,但九姐儿又怎么能错过那双美目里的得意之情呢。 哎,这种争斗,比起刚才她和王燕娘那番谋划,真的没意思至极。 九姐儿在心里摇摇头,但面上却笑笑,“没什么事,多谢三嫂!” 看她竟然很有些无所谓,小严氏自然不甘心,又瞥了一眼沉默的坐在一边的那杨国丰,又道,“四弟妹还是多想想吧,到时别有什么不周全,惹人笑话我们。” 一句话,瞬间场面一冷。 很明显的厚此薄彼! 九姐儿被弄得有些恼了,再加上某些人态度的隐晦,她没有再忍下去,目光落在小严氏脸上,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三嫂管多了吧?” 众人自然没想到一向笑脸迎人的她竟然这般说话,一是再愣。 “不过三嫂这般也是一片热心,”但没想到的是,很快,她就又笑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文雅轩前面的花池里还有些杂草未锄,交给那些粗手粗脚的下人我又不放心,只恐伤了里面那些新移栽过来的名贵牡丹,那就烦劳三嫂了。” 呃…… 竟然让她去锄草? 小严氏当即僵了笑,而众人则是一脸忍俊不禁。 “那些牡丹都是花重金买的,确实该有个三嫂这样妥当的人去帮着侍弄一番。”偏偏那杨国庆还唯恐天下不乱,一边说着,还转眸向九姐儿的看一眼。 对于九姐儿这个旧人,其中报以同情最多的就是这杨国庆了,这两日,甚至连自己一直最敬重的哥哥他都不爱理了。 “这样啊,”那孟老太妃闻言便道,“丰儿媳妇那里既然忙不过来,那三媳妇就抽空带人去看看那花池。” “呃……”小严氏一听,脸色自然更难看了,不过到这节骨眼上,她哪里又敢说不,所以喘了好几喘,最终还是强笑着应了,“那……好吧……” 看着小严氏那副神色,杨国庆自然一阵偷着乐,禁不住转眸又去看一边的九姐儿,却不想忽然却对上了一边哥哥清冷的目光,他不由一阵畏缩。 但不过很快,他就又坦然下来,迎视着哥哥的目光。 杨国丰和他对视了片刻,很快就又别开了头。 兄弟两个之间的暗潮汹涌,九姐儿却丝毫未察觉,因为她正听孟老太妃讲她偏头疼的事,“也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就狠命的疼一阵,哎,我这把老骨头,到时肯定就毁在这头疼上……” “母亲,别这么说,不会的!”那秦氏赶紧道。 “是啊是啊……”小严氏也附和。 这两日老人又在一直念叨这头疼之事,可是前些日子不是说好了吗?九姐儿不由在心头蹙眉。 吃过饭后,九姐儿想着还有事情要做,就向孟老太妃告退回屋。 但是走到半路,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而跟在他身后的翠翘则惊讶的低叫一声,“王爷……” 九姐儿转过头,就对上杨国丰那幽深黑眸,她也立刻作势行礼。 但却被杨国丰挥手制止,男人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竟然……竟然别有一番的复杂难懂。 九姐儿不由扬眸看向他。 “帮我找几套衣服出来,一会儿我让人去取。”良久,男人才开口。 “是,王爷!”九姐儿很快点头应下。 见她竟然应得这样痛快,男人禁不住目光微微一沉,又看她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向着另一边的回廊而去,很快那身影就消失在拐弯处。 “王妃,您……您应该邀王爷回屋的……”等到杨国丰那刚刚看不见,一边的翠翘就立刻上前,对九姐儿小声道。 “我为什么要邀他回屋?”九姐儿却冷不防转头看了她道。 “呃……”翠翘一怔。 九姐儿却看也不再看她,举步向前。 别说她还不爱,就是爱了,被男人如此忽略,也不会再爱! 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站在她床前那样温柔地帮她掖被角的男人也许真的只是她的梦境而已…… 翌日午后,九姐儿正在屋里构想朝贡生意的事,忽然就有小丫头匆匆过来通知她,说是宫里来人了,杨皇后派了车来接她,让她入宫。 事不宜迟,她自然立刻整装收拾,然后坐上马车,直奔皇宫…… …… ------题外话------ 妹妹要结婚,家里忙……   ☆、一五一 吃醋 到了宫中,九姐儿便直奔杨皇后处。 杨皇后正在殿中等她,还介绍了两个人给她认识—— 一个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宦官,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但是言谈举止却是滴水不漏,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这位是华公公,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找他……”杨皇后是这样为九姐儿介绍这人的。 九姐儿觉得这人应该是杨皇后的心腹,是帮着杨皇后打理私产之人。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坐了一会儿后那华公公便将几册账目拿给这杨皇后过目。 而另一个则是位异域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生的肤色白皙,五官深刻,微蓝眼眸,发色金黄,而且身材极为高大。 是个混血儿! 看着那刚才被华公公介绍做戴尔的男人,九姐儿不由默默地在心里做着定论。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异世见到混血儿,还记得大学时她的同桌就是一名混血儿,有着很爽朗直率的性情。 前世的那些记忆不由得破空而来…… 直到一声冷冷的轻哼声响起,她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竟然……竟然盯着人家出起了神。 她不由懊恼大囧。 要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得了皇后娘娘的殊荣,坐在这里和人谈生意,可终归是个内宅妇人,此刻却这样盯着一个外男看,真是不应该呀。 她赶紧看向那边,直到确定那看账目的两人并未注意她,才不由松了口气,赶紧正襟危坐,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看了,这么多数字,本宫头都大了。”这时那端的杨皇后忽然一推手中的账本,不耐的道。 “娘娘莫急,”那华公公赶紧道,忽然就转过头来看向那混血男子,“戴尔公子,还需麻烦您一下。” 那混血男子听罢,立刻走过去,先向杨皇后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拿过那账目…… 心算……竟然是心算? 看着那混血男子,九姐儿禁不住满目的惊奇。 须臾间就快速的将一串串数字计算出来,而且准确无语,不输前世的计算器和电脑,这就是那所谓的心算天才吧? 杨皇后,还有一边两个为了验证这戴尔口算的是否准确而叫过来的拨珠算女官自然也满脸惊奇,都纷纷向这戴尔行着注目礼。 “娘娘,戴尔公子这次随着老奴过来,一是想在我们这天朝长长见识,还有就是愿为能您效力。”这时,那华公公则道。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杨皇后闻言立刻笑着道。 那戴尔公子的现场表演完毕后,杨皇后就又将不相关的人打发出去,然后几人就开始商量生意之事。 这会儿九姐儿才知道,原来这戴尔是这大越朝朝贡贸易陆路途中一个名为查贺部落的小土邦酋长的儿子,当然也是她们这朝贡贸易生意上的关键门路。 不知是因为这份关键,还是因为好歹也一王子,这戴尔颇有几分傲娇,甚至在杨皇后面前也不是很收敛。 这杨皇后倒也没太在意,一是人家到底不归她管辖,二就是这生意毕竟还要仰仗人家。 呃…… 当然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人家是天才,一俊遮百丑,人们很容易就理解和原谅天才的特别个性。 这人在杨皇后面前尚且如此,对于九姐儿就更是不假以辞色了……呃,其实确切的说又哪里是不假以辞色,简直是嗤之以鼻。 貌不出众,才不压群,竟然还花痴,九姐儿觉得这满身高贵冷艳范的番邦王子一定是这么想她的。 哎,有这样的人做她的合作伙伴,真让她别扭且有压力。 好在那华公公是个十分善于逢迎之人,又有杨皇后坐镇,所以一切还算圆满。 在这份圆满中,很快有关生意的一些大致走向就谈妥,至于具体事宜,还需多方面谋划,另外也需和另一股合作力量,那就是蒋家商量。 ——所以,今日之事也就到此为止。 这时那华公公便要拉着那戴尔告辞,但谁知那戴尔却并动,而是走过来,对着杨皇后深鞠一躬,用那有些蹩脚的汉语道,“这是小王游历时大食所得的几道算术题,还望能与贵国的算术人才切磋一下。”边说着,还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卷东西。 不知为何,见到那戴尔递上这卷东西之时,九姐儿觉得一边的那华公公忽然就蹙了蹙眉。 难道是她多心了? “哦……”她这端正想着,那端杨皇后已经让水灵拿过那纸卷,看了起来,不过却越看越凝眉,最终眉头凝成一个“川”。 殿里的氛围随着她的脸上表情渐渐沉下去,华公公低着头,水灵一边垂首侍立,九姐儿大气不敢出,唯有戴尔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如常。 “这样吧……”那杨皇后从那纸卷上抬起头来,对那华公公道,“你先带戴尔公子在宫廷里四处转转,看看风景,过会儿本宫自会让人将这几道题的拿给公子。” “是!”那华公公赶紧应道。 那戴尔公子便跟着那华公公走了,不过走时却回眸,蓝如大海的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的一瞬,杨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敛,美目眯起,“哼,弹丸小国,未得教化的愚民,竟然也敢在我天朝面前班门弄斧,去尚仪局请武姑姑带几个得力的人过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精妙绝伦的算术。”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水灵说的。 水灵应声去了,这会儿那杨皇后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九姐儿。 杨皇后将脸上的不悦收起,对九姐儿笑笑,“好不容易来一趟,用过午饭再回去吧,这会儿本宫让人带你去歇一歇吧。” 九姐儿当然想回去,因为这里一向是是非地,多带一分,就有一分惹上是非的可能。 “呃,那小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开口说告辞的一瞬,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无他,她忽然就想起赚钱的事,这些日子她忙着出嫁、忙着做新妇、忙着适应杨家的大事小情,自然没心思理铺子里的事,听翠梅说,铺子里的生意差了许多了。 蒋宇兴忙,只靠着严氏和蒋氏这两个潜心于宅斗的妇人,当然不景气。 而此刻既然到了宫中,那何不联系一下众妃嫔公主,将那生意好好促进一下,她现在可是囊中羞涩呀。 “……毓秀,天气热了,要少擦点香膏和香粉才好,脸透气了,才能不生红疙瘩,如果怕脸上太干,我建议你用一用那款黄瓜芦荟油皂,既滋润,还杀菌,专治这些红疙瘩呢。”靠在内殿罗汉床的引枕上,九姐儿对那伺候她的一名大宫女念叨着。 那脸上生了好几个痘痘的大宫女自然感兴趣,连声问起那黄瓜芦荟油皂之事。 “这个并不难买,明日我让人送你两块。”九姐儿又道。 那宫女听罢自然高兴,结果就是工夫不大就有几名宫女在外面探头探脑。 九姐儿不由一笑,招手让她们进来。 当然也是相同的问题,几人来这里是问她美白护肤良方的。 九姐儿当然也帮她们一一谋划,同样答应每人送她们油皂。 到了午膳之前,她的这做法就有了成效,几个妃嫔和公主过来惠安宫了。 她的心思杨皇后又不是看不穿,不仅没异议,反而很支持,所以她就利用杨皇后的这块宝地好好地做了一笔生意。 而且这次,她还顺势发展了自己的线人,那就是毓秀。 这是个很聪慧的姑娘,虽然在杨皇后面前比不了水灵,但在这惠安殿里却同样身份不低。 相信有了这毓秀,她今后宫廷这一块订单也就有了保障了。 本身兴致就好得很,再加上宫廷御膳实在色香味俱全,所以她一段午膳用的很高兴。 可是无意中一抬头,才发现和她同桌用膳的杨皇后却似乎面色不虞。 呃…… 她不由一怔。 怎么回事?难道是上午那解题的事不顺利? 那华公公和那戴尔走了后,那杨皇后就一直组织女官解那几道算术题。 刚才她只顾了忙了,也没顾得上问一问,是否解决了。 很快两人就用好了饭,然后移步到花厅喝茶,这时九姐儿才笑道,“皇后娘娘,小九忽然就想起了那戴尔公子,他可真厉害,一肚子的算术,出神入化。” 说这个应该不为过吧,上午时这杨皇后可是对这戴尔也赞不绝口呢。 “是啊。”那杨皇后听了自然点点头,但很快就又蹙眉轻叹一声。 看来真的是了! 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但面上却马上做出一副忧心小心模样,“娘娘,为何叹息?” “哎……”没想到那杨皇后听罢却又是一叹,“还不是那戴尔,弄得那什么算术题,当真难解的很。” “呃……” “不过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吧,本宫已经暗暗命人抄录拿给太子,让他拿到外朝那边去了,相信有文武百官,还有翰林书院的诸多学子,应该很快就能得解。”杨皇后倒也并不瞒她。 “哦……” 两人正说着,那水灵就领着一个穿黄衣的内侍匆匆而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这么多人竟然一无解法,难道我堂堂天朝,真的就要输给这样弹丸小国的夷民?” 杨皇后听罢,立刻愤愤的道,吓得那名内侍一阵瑟缩,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子呢?”杨皇后又问。 “殿下……殿下这会儿有事,说一会儿……一会儿过来……”那名内侍结结巴巴的道。 “一会儿……居然还一会儿?哪里还等得及?午膳也用过了,那戴尔马上就要过来,这让本宫该如何交代?”闻言,那杨皇后立刻又急又怒的道。 这会儿不知那内室胆战心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慌忙跪到在地,很快跪了一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没想到我大越朝竟然养了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还要来做什么……” 说实话,那杨皇后脾气还真的不是特别的好,生气起来,竟然来谩骂这套,并且还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皇后娘娘,能不能……能不能让小九看看那几道题?”但偏偏就有人不怕,一片白色恐怖中,忽然一个轻声响起。 正是九姐儿! 闻言众人看她,杨皇后也看她。 顶着这各异的目光,九姐儿慢慢低下头,小声道,“小九也只是……只是想试试……” “呵……”但没想到杨皇后那张美丽雍容的脸却忽然阴转晴,走过来,笑着拉起来,“本宫怎么就忘了你了呢?” 呃…… 这一句让九姐儿一愣,然后脸色僵硬。 正如她自己刚才所言,只是试试,毕竟她比这些古人多了两千年的智慧。 但没想到这杨皇后竟然就将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万一…… “好了好了,你也别怕,就算是你解不出,本宫也不会怪你,死马当活马医吗。”看她犹豫,那杨皇后立刻道。 “……” “刚才本宫和太子也说下去了,能解得这三道题者可得白银三千。”这时那杨皇后又道。 听了这话,九姐儿禁不住眸光一亮, 这丫头…… 杨皇后见了,不由笑笑,立刻命水灵将那纸卷拿给九姐儿。 九姐儿接过那纸卷,垂眸正待细看。 但这时却有一名小宫女匆匆而来,秉杨皇后:华公公和戴尔公子求见。 杨皇后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转眸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已经飞快的瞄了一眼那纸卷,然后向杨皇后点点头。 杨皇后蹙眉,但看了一眼那还在等待她的回复的小宫女,最终还是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那华公公和那满脸趾高气扬的戴尔就进殿来,寒暄行礼,然后那戴尔就问起那算术题之事。 杨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转头看九姐儿。 “早已经解好了,迟迟未给公子送去,只因怕扰了戴尔公子游乐的雅兴。”九姐儿却在一边笑吟吟的道。 这话听在那戴尔耳中,却禁不住让他一怔,满脸讶然的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看杨皇后一眼,然后让水灵将一名内侍将那纸卷递还给那戴尔。 戴尔的目光便落在那纸卷上,但只不过刚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屑的笑了,操着那有些蹩脚的汉语道,“哪里解了,我怎么没有看见答案呢。” 他一语毕,那华公公赶紧低下头,而那杨皇后则是不安的沉了脸。 谁都没说话,似乎都在做着接受难堪一刻的思想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 “呵呵,戴尔公子,答案在这里了。”九姐儿却忽然开口笑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那模样俏皮又笃定。 呃…… 众人都一愣。 九姐儿却对那戴尔微微一笑,然后徐徐开口,“第一道题很简单,鲜葱刚上市时三文钱一斤,你若买一百斤,需三百文,现在你问如何用一百五十文将这些葱买下来,而你在后面又专门标注一句,这葱可分开买,葱白两文,葱绿一文,现在就可以和卖葱人说,分开买,葱白全部买下是五十斤,每斤两文,这就是一百文,而葱绿也全部买下,五十斤,每斤一文,这就是五十文,现在你将正好花费一百五十文,将这些从全部买下。” 在九姐儿那笑语晏晏中,戴尔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上的不屑慢慢消去,而取而代之惊讶。 杨皇后,华公公,包括殿内的其他人自然也惊讶,目光纷纷落在九姐儿那张清丽的脸上。 迎着众人的目光,九姐儿依然不疾不徐,又开口道,“至于第二道题吗,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迷惑人而已,三个人去投店,一晚三十两银子,三人每人掏了一两银子交给老板……呃,实话说你这题出的真不合实际,哪里的旅店要三十两银子一晚呢,是琼楼玉宇,还是蓬莱仙宫……”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道,“这个我们暂时就不说了,继续……可后来老板说优惠,只需二十五两,便有拿出五两退给几人,但那店里的小伙计却偷偷藏起来二两,然后将剩下的三两分给三人,每人分得一两,现在你问每人开始掏了十两,可现在又退回一两,其实每人花费九两,九的三倍是二十七,再加上伙计藏起的那二两,二十九两,而那一两去了哪里?” “其实呢,我们可以换个思路,那三人共出了30两,花了25,服务生藏起来了2两,所以每人花了九两,加上分得的1两,刚好是30两,因此这一两就找到了,戴尔公子,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在她这一问中,那戴尔的脸色禁不住一阵青白变幻,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目露赞叹,点点头。 这人还不错,挺有气度! 九姐儿在心中微微颔首,然后又继续开口,“至于第三道题,一文钱一个桃,三个桃核换一个桃,你拿十文钱能吃几个桃,一般方法,十文钱买十个桃,吃完后十个换三个桃,吃完后剩四个核,再换1个,吃完后剩2核,朝卖桃的赊1个,吃完后剩3个核,把核都给卖桃的,顶赊的那个,所以,一共吃了10,3、1、1共15个桃。可现在你问还有没有另外的办法,当然有,不要一次买十个,分开买,第一次三个,第二次两个,第三次两个,这样,也是15个。” 等她彻底将几道题解完,在场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已经满是敬服,其中当然包括那戴尔。 蓝如大海的眼眸赞赏的凝视着她,良久,那戴尔终于面向他深深一鞠,“威远王妃真是聪慧,在下佩服。” “公子过奖了,其实只是小把戏。”九姐儿却只是平静一笑。 那戴尔闻言禁不住赧然的红了脸,“王妃谦虚了。” “公子面前,小妇人又哪敢不谦虚?”九姐儿又笑,“公子那速算本领才是真正本事了,刚才小妇人和皇后娘娘还说起呢。”边说着边看向一边的杨皇后。 虽然这番对话是人之常情,但在众人面前,和一个外男这般旁若无人的交谈,也有点不合适。 那杨皇后本来就喜笑颜开,这会儿又见她这般知情识趣,自然更满意了,立刻又请华公公和这戴尔坐下,然后让水灵端茶上来。 几人又就宫中风景和这汴州城的名胜说起话来,很明显气氛要比上午好,那戴尔谦卑了许多,对九姐儿也很和气,还让随侍的仆人献上了两串东珠,一串给杨皇后,而另一串则给九姐儿。 两人正看着那名贵华美的东西赞叹时,就见那殿门处有三名男子匆匆而来。 当感受到殿中明显的和谐欢乐氛围时,三人不由微微一怔,而走在左侧的穿黑色蟒袍的男子的目光则落在正手持那东珠看的九姐儿身上。 “智儿,睿儿,丰儿,你们来得正好,来,这是查贺部的戴尔王子。” 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和侄子,杨皇后并未计较他们失礼,亲切的招呼他们,为他们引荐这戴尔王子。 几人和这戴尔见过,寒暄几句,便又看向杨皇后。 杨皇后自然知道几人的意思,看几人一眼,然后故意笑道,“实在可惜,你几人来晚了,错过了小九解开戴尔王子给出的那三道精妙非凡的算术题的机会,当真精彩呢。” 几人听罢,自然就一切明白,不由纷纷向九姐儿,眼眸中满是惊讶和钦佩。 因为刚才那题他们都见了,实在难解的很,几个着名学者都上了,却毫无结果,但没想到却被九姐儿解开了。 虽然几人眸中传达的讯息相同,但却又各自有异,欧阳智欧阳睿兄弟自然是纯粹的叹服,但杨国丰眸光就要深沉复杂许多了。 那双幽深眼眸,除了这些,眸底还带了些其他情绪,那就是骄傲和热烈。 他聪慧的的小妻子,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所不了解不知道的呢…… “皇后娘娘谬赞了,其实说精彩,戴尔公子的心算术才是真正的精彩。” 只不过九姐儿却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这目光,看着那因为杨皇后的一席话再次赧然的红了脸的戴尔,她只觉得心里不安和羞愧。 戴尔这才叫本事,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而她只不过是窃取了前世一些人的劳动果实罢了。 话说刚才那些题,她其实在前世见过吧…… “多谢王妃夸奖!”见她竟然如此说,那戴尔自然感激,禁不住再次向她深施一礼,看向她的目光里更是欣赏深深。 很少有女子能像她这般聪慧且宽厚,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在开始,她为何那般盯着他看,不是说中原女子都规矩很重吗? 所以再次抬眼看过去时,戴尔那双微蓝眼眸中也禁不住就多了一抹探寻。 但是忽然间他的目光却对上了一双幽深而冷冽的眼,呃,他不由一怔,怎么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姑母,小侄还有事,先告辞了。”那杨国丰却已经不再看他,转向杨皇后。 “呃……”这般突兀的举动,众人愣住了,杨皇后也愣住了。 “好吧!”那杨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这个侄子那不同寻常的脸色,自然没多说什么,点点头。 杨国丰向杨皇后告辞,又向众人躬了躬身身子,然后转身向外走,但却在走了两步后又停住步子,看向站在杨皇后身后的九姐儿。 对上男人那肃然清冷的目光,九姐儿不由一怔。 抽什么风? “也出来的时候不早了,和丰儿一起回去吧。”那杨皇后当然是侄子派,立刻对她道。 “哦……”九姐儿只好点点头,然后又向众人施礼告辞,这才随着杨国丰向殿门外走去…… …… ------题外话------ 多送五百字,亲们,我实在不? 下一章就不用娶侧妃了,嘻嘻……   ☆、一五二 病—— 却没想到对面男人眸光落在那串东珠上的一霎,眼神倏地就是一变。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个戴尔送的吧…… 但九姐儿却并不知他心思,看着他的脸色又沉了一下来,而且还颇为严峻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阵愤愤。 搞什么?真就当是她的天吗?呸…… 那张清秀小脸上的倔强戒备神情让杨国丰愤懑紧绷的心绪不由瞬间破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永远都无法和她真正生气,哎…… 无声一叹之后,他指了指那串珠子,尽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耐心而郑重的道,“我在西南戍边之时听人说,这东西有佛性,凡人拿着并不吉利。” 这句话还真是九姐儿意想不到的,听罢不由就是一怔,看向手中那串东珠。 不会吧? 可是…… 她不由又抬眼看向眼前那脸色沉敛正色的男人,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无聊骗他吧? “给我吧,我明日将它送给慧能大师。”看她愣住,杨国丰又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过去,将那串东珠从那双白嫩小手中轻轻抽走。 “不行……”听了他的话,九姐儿顿时急了,一把将那串珠子抢回来,“这应该值不少钱的。” 杨国丰闻言脸禁不住就一黑,竟然……竟然想到的是这个…… 男人的脸色让九姐儿又一阵愤然,瞪着一双明眸明眸毫不退缩的和男人对视着。 他这种出身的人当然没尝过没钱的苦吧。 当然今日最让她忍耐不下去的还是那赏银,急匆匆出来,赏银也没领,三千两呢,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打了水漂? 话说君无戏言,那杨皇后应该不会这样就丢弃自己的承诺吧…… “就当这是我捐赠的吧,回去我让杨凡取五千两给你。”面对着那双清澈明眸,杨国丰忽然就觉得心里十分舒坦明朗,脸色也变得和缓起来,然后开口道。 “呃……”对于男人变幻无常的态度,九姐儿不由再一愣,六月天吗? 男人的大手却已经伸过来。 看着那只大手犹豫了片刻,九姐儿最终还是将那串珠子递了过去。 算了,反正这东西她拿着也没用,就让他去捐赠吧。 不过这五千两有三千两是她的赏银,其实这串珠子才抵了两千两,想想,她还是亏了…… 之后,车上的气氛也好了起来,杨国丰竟然问起那几道题的解法。 九姐儿告诉他之后,他竟然还和九姐儿讨论了几句。 这般主动多话的时刻,还是九姐儿头一次见到。 马车一路行着,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就回到了威远王府。 杨国丰去了秋枫阁,九姐儿则回了四房,然后将翠梅和周大海夫妇叫过来,安排交代今日生意上的事。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发现杨国丰不知什么时候也回了四房,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她。 她当然诧异,但诧异归诧异,考虑到天色不早,也没多想,赶忙也换了衣服,然后和他一起直奔太和堂。 看着两人一起到来,里面坐的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愣。 因为自从迎娶韩京娘的事定下来,这样的时刻似乎并不多了。 九姐儿当然知道众人在看什么,心头不由暗笑。 她又怎么知道这位王爷今日抽的什么疯,突然就和她同进同出了? 看着两人一起前来,孟老太妃脸上似乎也有些异样,说了两句后就拿眼直瞅那杨国丰。 九姐儿自然已将老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她又点不明白,按说就是整个府上的人都希望她和杨国丰不和,这孟老太妃也不应该呀。 虽说那韩京娘确实要比她体面,可是那宠妾灭妻的事老人又怎会支持? 老人可是个明白人……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了,九姐儿想着梳理一下今日生意上的事,便也没多待,告退回屋。 回到屋里之后,她立刻又召了翠梅过来,讨论生意上的事。 但两人坐了一会儿,翠翘就喜滋滋的进来秉:杨凡求见。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日回来时杨国丰拿走那串东珠的事,所以立刻吩咐翠翘让杨凡进来。 事实还让她惊喜了一把,因为杨凡带过来的并不知杨国丰给她的那五千两银子,还有三千两,那就是她今日得的赏银。 “……王爷饭前又让小的跑了一趟宫廷……” 想着杨凡刚才那句,九姐儿不由在心头暗暗扯唇。 这又是闹哪样呢?突然这般细心。 她当然不感激他,这本来就是她该得的吗? 送走杨凡后,又和翠梅讨论了一会儿,她便沐浴上床,准备睡觉。 但就在这时候,杨国丰回来了。 听着外面小丫头的行礼声,九姐儿立刻蹙了眉。 杨国丰却已经进屋来。 “王爷回来了。”郁闷归郁闷,但九姐儿还是披衣下床,给男人行礼。 男人又恢复了以前那清冷寡言的样子,目光在身着白绸桃红滚边中衣的她身上停滞了片刻,然后对她点点头,直奔净房。 九姐儿安排丫鬟进去伺候,然后又回到了床上。 杨国丰今晚这个澡,依然洗的很久,直到九姐儿睡意朦胧了才出来。 男人出来的一刹那,九姐儿就精神了。 听着那渐渐走进床边的脚步,心不由顷刻间提了起来。 床的半边塌下去了,有男人清新阳刚的气息笼罩而来。 她只觉得后背异常灼热,应该是男人那双幽深眸子正落在上面。 身后的男人一动不动,她的身子却越来越僵,手心也渗出汗丝。 这又干什么吗…… “还没睡吧?我有话和你说。”男人低醇的嗓音终于在寂静中响了起来,结束了这难捱的时刻。 “嗯……”这会儿,她当然不会再装睡,回转身,看了一眼那颀长的身子倚床头而坐的男人,然后就作势要起身。 “好了,你躺着就好,”却被男人一把按住,“只有两句话。” 九姐儿只好继续躺着。 但别人坐着,自己躺着,躺着的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怎么都觉得别扭至极。 “你和姑母他们做生意,银子够吗?”好在男人很快就开了口。 “呃……”问的竟然是这个,还是九姐儿始料不及,所以不由瞬间怔住。 “如果银子不够的话,明日我让杨凡拿些银票给你。”男人却又道。 啊…… 她不由整个人呆在当场。 看着她愣愣的模样,男人却突然笑了,伸出手,拂开她额头的发丝。 瞬间暧昧丛生…… 九姐儿整个人霎时懵了,什么? 难道他又想……当然是了,不见那双幽深眸子里亮起的那暗暗点点的璀璨火光吗? 不过,不行!绝对不行! 以为出了银子就能……能办事了吗,当她是什么……她不由暗暗握拳。 不过该怎么拒绝呢?毕竟这是她为人妻的义务,她的大脑快速运转着…… “谢谢王爷美意,王爷还是省一省吧,府上又要办喜事,银子的用项多着呢。”很快九姐儿就目光一闪,郑重其事的开口,说完后还低眉垂目的补充一句,“韩姑娘毕竟……毕竟不同于我,要更排场一些,别让人家笑话才好!” 果然—— 一席话毕,旖旎不在,暧昧不复,取而代之的一室紧张僵冷。 她却一脸无辜,抬眼小心的看着男人瞬间面沉如水的脸。 “你是怕我没娶侧室的钱,还是怕养不起你?”男人一脸冷然的盯了她很久,才道。 “王爷,你……你这是做什么……人家、人家是一片好意……”她立刻做出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委屈的道。 就不信你还有那个心思,呵…… 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眸子不由渐渐眯了起来。 摄于男人制造的那股强大的低气压,她开始有点怕了,情不自禁的往里缩了缩身子。 凭什么?你又有什么错?帮丈夫参谋娶妾室不更显得你大度,虽然你的话说的……说的很不中听,但真理还是握在你手里不是吗? 很快她又给自己打气,然后干脆将事情愈发闹大,捂了脸,抽抽噎噎起来。 男人被她弄得十分着恼,长腿一跨就下了床,也不披衣服,转身就往外走。 “王爷,你做什么去?”她却在还在后面喊。 男人闻言站住了脚。 九姐儿马上就后悔了,赶紧又捂住脸。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然后又转身继续往外走。 看着男人那转瞬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九姐儿脸上哪里还见一丝忧戚,唇角微翘,狡黠而笑。 就在九姐儿为了计谋得逞而笑之时,那走在外面夜色回廊里的杨国丰也在笑,只不过却是自嘲无奈的笑。 他又怎么看不出那小妻子的花招呢? 她一番心思,其实也不过是拒绝和他行房而已。 这大大辱没了他的男性尊严,但他却偏偏觉得理解,毕竟他要娶侧室的事摆在眼前,而且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近几日还一直都在有意对她冷淡,她要是不拒绝他他才觉得不正常。 其实这不恰恰证明她在乎吗? 想到这一点,他心头的阴郁忽然就散去了,莫名的就觉得欢喜…… “王爷,这边——”前面杨凡转过头来,恭敬地举着灯笼为他照路。 但他却忽然站定了,望着前面的路口若有所思。 “王爷……”看他不动,杨凡不由满是惊异。 “去太和堂!”他却忽然开口。 “这会儿?”杨凡更惊异,看了一眼前面黑魆魆的一片,又看了看杨国丰,“王爷,要不……等明天吧,估计这会儿老太妃已经睡了……” “等不得了。”杨国丰却淡淡的一声,然后大步的朝着其中一处回廊而去。 “等不得了?”杨凡一怔,但眼见着杨国丰已经走远,也只好快步跟上。 第二天一早,威远王府就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孟老太妃急病卧床,这样几日后的亲事也就不得不暂且搁置了…… …… ------题外话------ 就先更这点吧,我怕太晚了……   ☆、一五三 巧辩—— “王妃,王妃……” “这么急匆匆的,又是谁来了?”九姐儿看着那匆匆奔进门来的青桃,立刻放下手中的册子,问道。 孟老太妃急病的这几日来,她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所谓的门庭若市。 轿子、马车、冕舆……每日府门口都停满,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府上众人自然也是人忙的仰马翻,杨家兄弟三哥这几日来都没去上朝,在孟老太妃病床前侍疾,同时也接待探病的亲友同僚。 几个媳妇自然也跟着忙,但忙归忙,却并不是每个媳妇都有机会在孟老太妃病床前侍疾—— 孟老太妃昏迷的第二天,杨皇后便过来了,给三个媳妇做了分工:秦氏被钦点和杨家几兄弟一起侍疾,小严氏暂时打理府中庶务,而她呢,则被赋予了一个特殊使命,那就是帮孟老太妃绣寿衣。 她很有些佩服这杨皇后的处乱不惊,但同时又觉得有些诡异,怎么她有这么一种感觉,好像一切都在筹谋之中。 难道是她想多了? 还有一点也挺让她费解,那就是面对孟老太妃的重病,为什么这杨皇后绝口不提她的神医师兄。 莫不是将这茬忘了? 但她可不敢提醒,只好乖乖领命,着手去准备。 可是这时,罗妈妈却又跑来说,孟老太妃的那些装老衣服她已经绣好了,因为她和孟老太妃闲聊时,曾听孟老太妃说过喜欢某某样的,就想着绣好了,拿给孟老太妃,给她个惊喜。 九姐儿听了一怔,心情复杂。 呃…… 罗妈妈的做法她当然理解,只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难道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要做一个闲人吗?这实在有点…… “老太妃备下的那些东西里面,似乎还缺少一双袜子。”这时那罗妈妈又在杨皇后几番追问之下又道。 只不过区区一双寿袜,她自然三下两下就完了工,所以这两天就闲下来,安心在房里准备那朝贡生意的计划书。 谁又能想象得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她这个威远王府的王妃竟然有清闲听丫鬟的八卦。 呃…… 她当然不是不担心孟老太妃,只是莫名的,实在担心不起来。 其实她挺为这一点羞愧而感觉不妥当的,所以问完青杏的话后立刻后悔不已,赶紧颦眉敛目,正襟危坐。 “今儿来的那个人……”但尚且沉浸在兴奋之中的青桃却并未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声道,“是皇帝!” “呃……” “是微服来的,只带了几名侍臣和太医。”那青桃又低声一句。 在这个消息面前,她实在无法矜持庄重下去,最终惊异的怔在了当场。 “王妃……”青桃还在一边低声絮叨着,“这王府就是不一样,比我们文府尊贵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当时老太君也经常生病,可是却从来没见这么多人去看过她,更别说皇家的人了,我算了算,从病了的那天开始,已经有十二拨太医来看过来,还不算今日这皇帝带来的……” 听了小姑娘这话,九姐儿又一怔,然后凝眉。 “王妃……”小姑娘叫她。 “多做少说!”她立刻神色一整,将一边放的一副绣样递给她。 小姑娘也就扁扁嘴,不说了,低头干活。 她却禁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息。 尊贵吗?确实! 可众人却只看到这份尊贵,未看到尊贵背后…… “王妃王妃……”但就在两人沉默下来、各自忙碌之际,忽然门再次被推开了,巧蓝匆匆而入,向她轻施一礼,“王爷让您准备一下,过去太和堂。” “呃……”九姐儿听罢不由眉头一紧。 这昭和帝要见她吗?可是见她干什么? 呃,实在说,对于见大越国这位万人瞩目的帝王,她真的一点也不期待…… 巧蓝又催促她,她也只好在青杏的伺候下快速的换好衣服,然后跟着巧蓝直奔太和堂。 还未进屋,就已经感到了屋里的那股紧张肃穆之气—— 杨国丰和杨国寿杨国庆两兄弟都在,除了杨家兄弟之外,还有杨家的两个本家长辈也在。 此刻众人一致向着坐在正中某个穿普通袍子的男子垂手立着,一副认真聆听训导和教诲的样子。 正中的男子九姐儿当然认识—— 已近中年,尊贵俊美,眉宇间一抹阴郁之气,正是春日里为她赐婚的昭和帝,大越国众人的顶头*oss。 她的身影刚一在门口出现,那站在昭和帝左侧的杨国丰一双幽深的眸子就看了过来,那张俊逸清冷的脸上竟然有着她无法错认的担忧。 难道是坏事吗?她的心不由一提。 小妻子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虑表情自然已经落到杨国丰眼里,杨国丰目光不由一缩,立刻向她投去一个安心而坚决的眼神。 不管怎么样?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伤害的…… 九姐儿当然看得懂男人的眼神,不由鼻头微涩,心头有淡淡的暖意涌上。 这种被人包容保护的感觉多久未曾体会过了,虽然…… 两人目光交流的时刻,上座的那昭和帝已经向九姐儿这边看过来。 “臣妇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九姐儿赶紧收回目光,恭敬地上前,俯身低首,郑重叩拜。 “好了,起来吧。”沉默了好一刻,上座处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带着上位者那种特有的疏离,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声,却依然满含威慑力。 “谢皇上!”九姐儿不由松了口气,赶紧再次深深一叩,起身,准备退到一侧。 “文九,自嫁为人妇,可谨守妇容妇德,孝敬公婆,伺候丈夫?”这时那上座的昭和帝再次开口。 好歹九姐儿都是他赐婚的,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的也是媒人的角色,所以他这一问也恰当。 “回吾皇,臣妇一直谨遵圣训,虽然所行远远不够,但一直都尽心而为。”九姐儿又赶紧一福身答道。 “是吗?”昭和帝微微沉吟,忽然开口,“但朕所见的怎么却是完全不同呢。”“呃……”九姐儿一怔。 “文九,”但这时昭和帝却又再次开口,“身为人媳,婆母病重,你却不在床前侍疾,此举是不是实在有失妇德和孝道呢?” 一句话,不只九姐儿吓坏了,慌乱的再次跪倒在地,其他众人也禁不住面上变色。 看着地上小妻子那花容失色的脸,杨国丰心头不由一紧,身子一矮,也跪下,“皇上……” “爱卿,”但没想到昭和帝却对他挥挥手,“勿要多言,文九与你的婚事是朕促成,朕自然也要多多训导和督促她。” 既然昭和帝这样说,就代表着九姐儿并无大事,杨国丰禁不住微微放心。昭和帝的那席话后,他当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却依然跪在九姐儿身边并未起身。 看一眼跪在前面的一对男女,昭和帝的目光不由复杂的一沉,微微沉默了一刻,然后又再次开口,“文九,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看来朕真的应该让皇后将你带进宫里学学礼仪。” 听了这句,九姐儿和杨国丰的脸色不由均一变。 只因这进宫学礼仪实在太坑爹,不仅要忍受那些宫中嬷嬷的各种要求各种训练,而且出宫之日遥遥无期。 另外还有就是也实在丢人,当朝中并不乏进宫学礼仪的命妇贵女,一般都是犯了错误失妇德之人,这样就等于将此妇人的一生打上烙印,成为人生中难以冲刷掉的污点。 正是无妄之灾,这昭和帝好阴狠! 九姐儿不由暗暗心惊。 冷不防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边某只瞬间收紧的大手,那遒劲的指节让她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的事情别说是眼睁睁的让它发生,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六神无主…… “文九,对于不在病重的婆母病床前侍疾一事,你可还有话可辨?”这时那昭和帝却又再次开口,语气里不凡慈悲。 但听在众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瞬间屋子里更静寂更沉闷了,似乎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有!”在这片凝滞的空气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哦,说给朕听听!”那昭和帝立刻道,语毕又补充一句,“如果说的在理,朕就免了你的惩罚。” 杨国丰闻言一双手握得更紧了,而两人身后站立的众人一瞬间那低垂的头也似乎垂得更低。 “多谢吾皇慈悲!”但那被昭和帝诱人条件引诱的九姐儿却似乎对这奇异氛围并无感觉,飞快的瞟了一眼那高高在上之人,再次深深一叩,然后开口,“臣妇的确不在婆母病床前侍疾,确实有原因,只因……”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只因臣妇在做另一件帮婆母祈福求平安之事,不谦虚的说,臣妇所做的也丝毫不次于在病床前侍疾这一孝行。” “哦……”昭和帝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那就是帮婆母绣衣殓!”九姐儿又道。 众人闻言都一怔,那昭和帝更是失去了往日的那份属于上位者的自若从容,沉了一张脸,“文九,你在戏弄朕吗?” 九姐儿听了立刻吓坏了,赶紧磕头,再磕头,“皇上息怒,臣妇……臣妇又怎么敢?婆母素来待臣妇如己出,婆母病重,臣妇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看着众亲友为了老人康复使出浑身解数,想尽办法,但臣妇却……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自然愧疚的……寝食难安……”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到这里,更是情难自禁,哽咽起来。 “那日……那日偶然听人说了一个冲喜之法,那就是为重病的老人绣殓物,冲一冲,说不定就会平安,所以臣妇就和家中众人商量,好在家中夫君……”边说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杨国丰,“夫君和众妯娌兄弟均宽厚,并不和臣妇计较,皇上,臣妇……臣妇真的是有原因的……”说完自是委屈难忍,嘤嘤哭泣起来。 “皇上,这事微臣也确实知悉,却只因近日事物太多,所以耽于管教,妇人难免愚顽懵懂,还请皇上治微臣之罪!”那杨国丰看一眼身边哭泣的小妻子,然后也深深叩头道。 “皇上,我等也有不察疏忽之罪,还请吾皇发落!”两人身后,杨家的众人见了此情景,也都纷纷跪下来,引咎请罪。 看一眼转瞬间跪了一地人的屋子,那昭和帝禁不住眉头一蹙再蹙,对众人一挥手,“都起来,这是做什么?朕说什么了?朕此番来探病,看的是与杨家的几代私交,又哪里来的治罪之说,再说,朕要是真打算治这文九之罪,又何必给她机会解释。” 众人自然赶紧又对着他一阵叩拜,纷纷起身。 最后那冰冷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清瘦的身影,那就是九姐儿。 牵头起来的杨国丰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上座的昭和帝。 “文九也起来吧!”那昭和帝便又对地上的九姐儿道,然后看一眼一边的杨国丰,“朕只是想训诫你两句,却没想到你的夫君这般心疼你。”语气中隐隐有着戏谑意味。 那杨国丰闻言赶紧躬身垂了头。 九姐儿则是对着昭和帝一番涕零叩谢,才起身。 那昭和帝便又转了个话题,问起她那天解的查贺部落王子的算术题之事。 九姐儿赶紧小心回答着,一边答着,一边还写了一个算式给他。 那昭和帝和众人传看,闲下来的她则禁不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看来她料想的并不错,这孟老太妃的病确实蹊跷。 这昭和帝也实在太狡猾太阴险,竟然将她当做突破口,只是却低估了她…… 想着却无意中对上杨国丰的目光,那双从不轻易流露感情的眸子里竟然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微怔,但双眸子却已经转向门口,她也禁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见府上的大总管正站在门口,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杨爱卿,你家家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快让他进来吧!”但敏锐的却并不知他们两人,还有就是那昭和帝。 杨国丰一愣,只好应声“是”,让杨三进来。 然后才知道竟然是文家的三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带着十姐儿、小十一,一帮女眷来探病……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这四字说的太多了,爬走!   ☆、一五四 均沾—— 听说来的是娘家女眷,九姐儿禁不住再次松了一口气。 女眷的话,这昭和帝应该不方便见吧。 不方便见好啊,少见少错,这昭和帝实在太狡猾太深沉,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昭和帝这时当然又表现出起通情达理的一面,主动提出让九姐儿去迎娘家人。 九姐儿便又叩谢一番,然后去了。 走的时候听见昭和帝和杨国丰讨论孟老太妃的病情与医治方案,杨国丰似乎在说什么准备请慧能过来帮忙看看,做场法事,掐算一番。 什么时候这家伙也信这一套了,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惊讶、暗笑,但稍后又禁不住微微凝眉。 这慧能不就是杨国丰捐赠东珠的那位吗? 在垂花门处,九姐儿迎了蒋氏苗氏等人。 蒋氏和苗氏指挥着几个婆子将带来的礼品往下搬,而十姐儿和小十一则是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了九姐儿的手。 分开已经二十多日了,姐妹们感情又好,这番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 “好妹妹们,我们进去吧,这日头毒呢。”九姐儿便一边对两人说着,一边吩咐翠翘将一行人往里让。 此时此刻,在这里倾诉离情着实有点不妥,让有心人看了,不定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两个女孩想得少,那蒋氏可不糊涂,听见她这般说话,立刻明白她的心意,将两人拉过去一通嘱咐,两个女孩自然就持重了许多。 九姐儿见了,心头禁不住一暖。 这时那小严氏和府上的几个管事婆子也已经迎了过来。 那小严氏边和蒋氏苗氏寒暄,一双美目就往地上那些东西上溜。 看着小严氏随后目光闪过的那丝丝嫉妒的冷笑,九姐儿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动。 文家又哪里有余为她置办这么多东西,这些一定都是蒋氏的私房…… 九姐儿和小严氏将蒋氏苗氏几人引到了花厅,然后一行人又在秦氏的带领下去见了孟老太妃。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心境自然就有所不同,面对着那尚在昏迷中的孟老太妃,九姐儿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但还没看出什么,那秦氏就在一边催促了,“两位亲家婶婶请了,别过了病气……” 还是这个理由,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暗暗摇头,但不得不说,这是个理由很正当很有效。 从内室出来,几人又回花厅。 那秦氏说要伺候孟老太妃擦身,并没跟出来,那小严氏坐了一会儿就被管事婆子叫走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九姐儿便引了几人向四方而去。 到了自己的地方,自然就踏实多了,她又打发翠翘去守门,然后几人便坐下来,随意说话—— “……老人这一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哎……”蒋氏忧虑的叹息一番,但很快就又话锋一转,低声一句,“不过这样的话,那韩姑娘应该暂时没法进门了吧。” 九姐儿一怔,忽然就想起刚才见昭和帝的事,一瞬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蒋氏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自顾自的又继续一句,“四姐儿也有了身子,前两日报了喜讯过来呢。” 听罢,九姐儿禁不住再一怔,看向蒋氏。 什么意思?不会是…… 感受着那蒋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九姐儿不由得一阵浑身不自在。 她当然明白她这个嫡母是真心希望她好,可是她这具身子今年才……才十四岁呀! 听见提女儿,那和十姐儿小十一正围在一边看一副字画的苗氏也过来,看了九姐儿,眉开眼笑,“是啊是啊,把你四姐夫高兴坏了,如今几乎快把你四姐姐供起来了,比宝贝还宝贝呢。” 九姐儿自然无话以应。 幸亏这时十姐儿和小十一过来,九姐儿才得以松一口气。 九姐儿便又问起府上众人。 “嗯,都好,尤其是老太君,精神好了许多呢。”不待蒋氏开口,那苗氏就抢先道。 九姐儿点点头。 “二伯母此言差矣……”这时,十姐儿却忽然插嘴道。 闻言九姐儿一愣,苗氏也一愣。 蒋氏却拿眼瞪女儿,十姐儿闭了嘴。 “二伯母说的的确不对,有一个人就不好,那就是大伯母。”却不防一边的小十一却脆声道。 蒋氏和苗氏不由脸现无奈,九姐儿和十姐儿却禁不住都笑了。 原来那邹氏自从九姐儿嫁了之后,就一直气不忿,但却碍于文崇江和三姐儿,又不敢发作,淤积于内,然后就病了。 试问那个男人又整天面对着这样一个满脸病色的怨妇,然后那文崇江就每天宿在那第五小妾的房里,然后那第五小妾再次怀了身子,然后那邹氏就病上加病。 又闲话了一阵文府上众人,那蒋氏又让身边一个丫鬟拿个一个布包过来,递给九姐儿。 九姐儿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一套寝衣。 丝质料子,白底,上面绣着大朵牡丹,煞是好看。 “这是徐姨娘让我带给姑娘的。”那蒋氏便又道,“姑娘放心,府上都好,姑娘也要好好的,都好了,一切才会更好!” 九姐儿一怔,目光落在蒋氏脸上,愣了片刻,才又深深点头。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文府,这,是支持,更是负累! 又坐了一会儿,十姐儿和小十一又和九姐儿唧唧咯咯的说了一阵子,之后蒋氏和苗氏便说告辞。 蒋氏苗氏本来要过去向秦氏和小严氏辞行,但却被九姐儿拦了,只打发丫头过去向两人说了一声。 这一招还挺灵,很快那小严氏就风风火火的带人过来了,当然还备了回礼。 等了一会儿,那秦氏也过来了,脸上的笑容虽僵硬,但礼仪却周到。 九姐儿却笑的自若,“烦劳两位婶婶了,小九实在不懂王府的送客礼仪,只怕失了王府的颜面。” 一句话,那小严氏不觉,但那秦氏当即满脸通红,对蒋氏苗氏几人连连致歉。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在心里勾唇一笑,然后对这秦氏又多生出几分敬服。 她当然知道这秦氏不喜文家人的原因,是因那四姐儿和袁世欢之事。 不过知错就改,这秦氏也算女子中有气度之人了。 她的这般做派看在蒋氏眼里,自然满是欣慰。 这个孩子,她真的没疼错! 转头又看了一眼那正在小严氏虚伪的恭维话里满脸羞涩的亲生女儿十姐儿,她禁不住又在心里一叹,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对了,她必须和九姐儿说说十姐儿的婚事,这王府交际面广,人见的也多,她想了想,十姐儿的婚事还是托付给九姐儿,这样,她也放心! 这样想着,在被送出来的时候,她就故意落了后。 见她落后,那九姐儿自然回来就她,然后她便和九姐儿说起十姐儿的事。 蒋氏说的这事,在九姐儿意料之中。 十姐儿的事,九姐儿早就在头脑中谋划过了,有一个人是非常合适的,那就是杨国丰的下属荣岩。 这荣岩虽是武将,但也是出身勋贵之家,本人又靠着军功坐到了骠骑将军,而且一表人才,性情爽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已是弱冠之年,却洁身自好,身边并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九姐儿觉得将来跟了这样的男人,将来一定错不了,起码……起码比自己要舒心多了。 蒋氏听了,自然高兴,又细细的打听了几句。 “母亲,九姐姐,你们说什么呢?二伯母让你们快点呢……”但就在此时,却听前面回廊口有人喊两人。 正是十姐儿! 看小姑娘那满脸期待却又不走近的样子,应该知道母亲和姐姐是在说自己的事。 “我们……说好事呢……”九姐儿被她逗笑了,就想调侃她一下,于是道,“想听……过来呀。” “谁想听了?我才不想……”小姑娘被她弄得一阵羞赧,转身向另一边的回廊走去。 但走了一段,却又站住了,深处白皙玉手,攀了一支玉兰花来嗅。 但不知是心慌,还是没小心,一个不慎,身子一下子从那石阶上栽了下去。 “啊——” “砰——” 十姐儿那柔软苗条的身子就落在了下面的草地上。 幸亏那石阶并不高,小姑娘又反应敏捷,落地的那一刹间双手快速的撑向地面,所以并没摔倒。 不过……呵呵,四肢着地,姿势却是相当地不雅。 九姐儿和蒋氏在经过了一番惊吓之后,然后神情大同小异—— 蒋氏是又气又笑,不知该说什么好;九姐儿是直接被逗笑,俯下身只想捂肚子。 只不过她这个动作只做了半截,就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双青色镶明黄边的靴子,就摆在那自由落地的小姑娘前面。 她闭闭眼睛又睁开,那双靴子不仅没消失,反而开始慢慢把向前移动,后面还尾随着好多双的靴子。 她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幻灭了,禁不住苦笑:竟然……竟然还没走,竟然这么巧,哎…… 十姐儿自然也看见了那双靴子,当即一怔,一双美目不由下示意的慢慢沿着那双靴子上行,直到落到一张俊美而尊贵的脸上。 “没事吧?”一个平平的声音响起,低沉,淡然。 但却让十姐儿莫名的一张小脸瞬间红头,她想自己一定是被人见识了尴尬一面所致。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面前的人屈膝一礼,忽然目光落到一边的男人身上,立刻惊异又羞愧的叫一声,“九姐夫!”然后再屈膝行一礼。 昭和帝听见面前的女孩竟然喊杨国丰为“九姐夫”,目光禁不住不着痕迹的一闪。 这时九姐儿和蒋氏也已经走了过来。 九姐儿看看一边的十姐儿,然后又看向那昭和帝,作势要拜。 但昭和帝身边的一个近侍却快速地上前一步,对她摇摇头。 九姐儿一怔。 杨国丰却已经走过来,对一边的蒋氏恭敬行礼,并且向她解释未过去见她的原因。 蒋氏自然理解。 站在杨国丰身边的几人,不用介绍,只看那气质,她也知道身份了不得。 “送岳母和妹妹回去吧,改日我再去拜会。”杨国丰又转向九姐儿。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回对那昭和帝福身一礼,这才转身和蒋氏十姐儿一起走了。 “九姐姐,哪个人是谁?”一路走着,十姐儿忍不住问。 “你姐夫的上峰!”九姐儿沉吟了片刻,才道。 十姐儿自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待再问。 “你也不小了,下次稳妥点!”只是她还没开口,那蒋氏的训话就已经劈面而来。 九姐儿自然就失去了兴致,嘟着嘴,一声不吭了。 九姐儿看看蒋氏,蒋氏则对她摇摇头…… …… 又过了两天,九姐儿终于得缘见了那慧能,只不过却并没机会近观,也没机会交谈,因为那慧能来王府竟然是做法事。 杨国丰果然就按照那天所说,将这慧能请来了,为孟老太妃做法事。 木鱼声、念经声,再加上那缭绕的香火之气,整个王府被闹得乌烟瘴气。 九姐儿觉得很不理解,不是说是一个南征北战的英雄吗?竟然也信这个,难道古人都这么迷信? 但是小严氏和秦氏却很虔诚的跟着跪拜,理由很盲目:这慧能可是国师,主持大相国寺多年,三朝元老,当朝皇帝昭和帝可对他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听说当年这昭和帝上位好像也是得了这慧能大师神力的启示。 呃…… 是吗? 可是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接受杨国丰的捐赠,她对这个人如何都难生仰慕之心了? 那场热热闹闹的法事结束后的第三天,九姐儿终于领略了这场法事的妙处—— 韩姑娘暂时不用娶了,孟老太妃也醒了。 事情的经过时这样的,那慧能大师做法事时,夜观星象,发现这杨府上空的紫气今日正被来自东北方向的一股煞气所冲撞,而且一天强比一天。 东北方,不正是姚阁老府上吗? 众人再一联想杨府越来越迫近的那桩婚事,啊…… 那杨皇后当下就哭哭啼啼的去找了昭和帝。 长嫂为母,再说这杨家满门忠烈,父兄侄子都为社稷捐躯,长嫂再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臣妾怎么活? 这桩婚事就那么被搁浅了。 还别说,婚事延后的第二天那孟老太妃就有了知觉,第三天就能进些米水了。 一拨拨的太医又来了,肱骨大臣们又来了,昭和帝又来了,整个王府又足足的的忙碌了三天。 不过这番忙碌众人是有心有肠,因为那孟老太妃的病终于有了起色,虽然还是孱弱的很,但是至少能坐起来了,将就着接收人们的请安了,而且一天比一天硬朗,这不是大好事吗? 终于在节气进入初夏之时,王府上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但这时九姐儿却又面临着另一个难题,那就是给四房的妾室们安排轮岗服侍杨国丰的制度,实行雨露均沾。 听说竟然有着这样制度的时候,九姐儿胃口禁不住一阵犯恶心,她赶紧饮了口茶,才压了下去。 “王妃,明日王爷就从太和堂里搬回来了,您看……”而对面的执事老嬷嬷却全然不知她的想法,委婉催促着。 “嗯,当然,回头就拿给嬷嬷。”九姐儿赶紧道。 送走了那执事嬷嬷,看着前面的册子,九姐儿就禁不住一阵茫然。 终于直面这件事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将人生的最后一点卑微的坚持割舍吗? 可是不这样能怎么办? 前几日蒋氏来看她时的话还历历在耳,难道自己真的要不顾一切的走出去嘛…… “王妃……”这时,门被推开了,翠翘走了进来。 “什么事?”她立刻收起情绪,问。 “杨五家的过来了。” 九姐儿一怔,然后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杨五家的在她帮忙安排了紫鹃之事后,一直对她感恩有加,常常就会过来,向她通报一些小消息,或者府上某些不为多人知的*轶事了。 她想她这次来应该是为这轮岗服侍制度吧。 事实证明,她猜的确实不错,杨五娘子进来两句话后便直奔主题,“……前王妃均了,每人五天,其实别的大户人家有这个讲究的,都是正室占大头呢,正是十天或半月,其余的妾室们平均……” 这夏氏还真公正无私,九姐儿听罢不由在心头冷笑。 其实这样也不科学吗,应该每人一天,让男人夜夜做新郎,那样要三十个妾室才够吧? 风情各异,暖玉温香,只怕铁杵磨成针…… “王妃,您千万不要将时间安排在小日子前后,这样其实不应受孕呢……”她正想着,那杨五娘子又道。 她禁不住又是一阵难受,赶紧对杨五娘子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想先歇一会儿。” 那杨五娘子一怔。 她却已经站起身来。 那杨五娘子无奈,只好先走了。 送走杨五娘子之后,她又继续看着面前的册子发呆,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外面响起小丫头的见礼声,“见过王爷!” 她一愣,也站起来…… ……   ☆、一五五 恼—— 听见杨国丰回来了,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这男人从那天晚上被她气走后,第二天孟老太妃就发了病,然后就一直住在太和堂,算算,已经有十来天不回四房了。 这会儿却突然回来…… 呃,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她很了解这个男人,相当守规矩的一个,说好了明天搬出太和堂,今天是绝对不搬的。 今天来应该只是拿些衣服用品,或者见见自己的众妻妾吧…… 她正想着,杨国丰已经进屋来。 “王爷回来了。”她赶紧站起来,屈膝向他行礼。 “嗯。”杨国丰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穿戴整齐的身上,微微惊讶,“还没睡?” 印象中他每次回来他的小妻子都是穿着寝衣,在床上。 当然,哪里睡得着? 九姐儿很想这样回他一句,但最终却只是笑笑,“今日还不困呢。” “哦……”杨国丰又点点头,却并未像以前一样直奔净房,而是坐下来,问她,“今日忙吗?忙什么了?” 男人不同于往日的表现,让九姐儿微微一怔,然后道,“没什么,一点……小事。” 如果她说忙着安排你的下半身,不知道这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男人再次点点头。 然后九姐儿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这男人除了蹙眉之外,还有一个常用动作,那就是点头。 心情不好时蹙眉,那么点头就是心情好了,据此推断,今日这男人也就是好心情了。 当然好了,不仅府上的烂摊子全部摆平,从明日起,又可以继续暖玉温香的风流生活了,心情又怎么不好? 种马理想就是这样滴吧?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想有失偏颇,可是九姐儿还是在心里尽情的嘲讽腹诽。 “你喜欢这些书?”男人随手翻了翻她放在一侧的几本有关地理民风方面的书,然后问。 “随便看的。”九姐儿答得有点敷衍。 她今天心情很差呢…… “秋枫阁藏书不少,改日有时间,可以让杨凡带你过去挑些喜欢的来看。”男人又道。 这句话却让九姐儿大大一怔,哦,要知道那秋枫阁可是重要之地,现在却对她开放,天大的殊荣呢。 看她那怔怔的模样,男人唇角勾了勾,那放在桌子上的手忽然举了起来。 看着那只手,九姐儿以为又要被摸头了。 正愣怔着,谁知男人那手又放下了,难得的五官舒展,笑了起来,然后又在九姐儿瞪大的双眼中,开口,“昨日苏驸马找人带信来,说明日是苏师傅忌日,邀请我们过去。” 呃…… 竟然是这事。 “你要过去吗?如果过去的话我陪你。”男人又看了她道。 九姐儿禁不住再一愣,稍后又轻轻点头。 她确实该去拜祭苏师傅,除了那知遇之恩,她能有翻身的一天,也不皆因苏师傅吗? 虽然此时的处境也不尽心,但是至少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傍身,就是真的走出去,也不至于无法生存。 而杨国丰愿意抽出时间来陪她,真的再好再方便不过,由不得她不心生感激。 但感激过后,她的心情又无限复杂起来,独善其身怎么就这么难?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出门!”这时候男人却已经站起来。 “嗯……”她应一声。 男人却并不急着走,目光落在她那清丽的小脸上,良久,才没头没脑的低声一句,“多吃点,越来越瘦。” 呃…… 她今晚n次的愣怔。 男人的大手终于落在她的头上,摸了摸,然后转身走了,留她一个人呆立当场。 直到门被推开,翠翘走了进来,她才缓过神,看向她。 翠翘对她一福身,然后道,“王妃,睡吧,那个定制的事明日再说吧。” 她一愣,点点头。 是啊,明日再说吧。 于是转身去清洗,然后睡觉。 翌日,杨国丰依然早早去上朝,不过很早就回来了,然后过来四房找她,两人收拾妥当之后,就出发直奔西城区的苏府。 这宅子是苏师傅生前所居,和苏家人居住处离的远远地,后来苏师傅病重,就将这宅子传给了苏君正。 苏府景物依旧,看得出,那已经拥有了独立的公主府的苏君正对这里照料的还不错,只可惜,人已非。 她又想起曾经与苏师傅相处的种种,想起苏师傅的诸多恩情,泪也禁不住潸然落下。 “进去吧。”忽然她放在一侧的手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握。 她一转头,立刻对上杨国丰那双满含着关切的眼。 她情不自禁的就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往里走。 苏君正远远地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他们,和他们寒暄。 看见他那虚伪势利的嘴脸,九姐儿心头那因他好好打理这座府邸而对他生出的一丝好感也瞬间消失殆尽,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趟来错了。 杨国丰应该是懂她的心思的,三番几次的替她挡了那苏君正。 看着那黑着一张脸忍受着苏君正装腔作势的喋喋不休的男人,九姐儿禁不住暗笑。 来的人并不多,除了苏师傅生前的一些友人,还有一些下属,苏家的人却没两个。 九姐儿不由得替苏师傅悲哀。 无悔走出去,却无法不留下抱憾的人生。 她整个人禁不住陷入一种茫然和沉重的情绪里…… “怎么不见静宁?”这时,却忽听一边的杨国丰问那苏君正。 很有效的一句,苏君正那滔滔不绝当即就卡了壳,愣了良久,才道,“她……她身体不适,懒得走动,今日没出来。” 身体不好……嗯,确实,那静宁如今应该有六七个月了吧。 不过懒得走动就有点说不过理去了,因为那公主府的位置就在距离这苏府不足一里路的地方,哪里又用走动几步。 看来这静宁应该是不支持自己夫君这孝行。 九姐儿不由在心中摇头,鱼和熊掌又哪里能兼得? 尚了公主,就要牺牲男性尊严。 两人生活中应该不止这点矛盾,看苏君正的脸色就知道…… 有了这个插曲,九姐儿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之后就是祭拜。 祭拜的事宜刚刚结束,两人就不顾那苏君正的盛情挽留,告辞离去。 出了府,行到街上,看天色还早,九姐儿就动了回趟娘家的想法,她想家里的人了。 只不过看着马车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她的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罢了。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她又哪里拥有那么多自由? “想什么呢?”冷不防对面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问她。 “呃……没什么。”她一愣,摇摇头。 男人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良久,才低声一句,“那日我曾经答应岳母抽空去拜会她……”然后在小妻子那张陡然转喜的脸色中,又缓缓道,“这会儿应该有点晚了吧?” “不晚不晚……”九姐儿顾不得矜持,赶紧道。 但说完看着男人那好整以暇的脸,才知道似乎被耍了。 她禁不住瞬间沉了脸,不说话了。 杨国丰看她一眼,却并不急,只是伸手挑开车帘,对外面的车夫报了文府的地址,这才又看向她,“看看我们备些什么礼物合适?” 九姐儿自然没法再继续了,在心里暗骂几句后,不得不接口和男人讨论这置办礼物之事。 两人突然地到来,自然让文府中人惊异,但惊异过后又是大大的欣喜—— 女眷们和九姐儿坐在延寿堂里,而杨国丰则和文崇江文崇湖等人去了前院。 一番宾主尽欢后,天色渐黄昏,两人便告辞离开。 九姐儿心情不错的回到府上,然后请安,吃饭,睡觉。 “王妃,今儿那范妈妈过来问您昨日定制之事可安排好了。”梳妆镜前,青杏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轻声道。 她一愣。 问题始终摆在那儿,并不因你的逃避而消亡。 沉默了一下,她对青杏道,“过两日我会拿给她。” 青杏点点头,然后伺候她上床。 但是她刚刚躺下,杨国丰就回来了。 她不由一愣。 怎么又来了?轮岗服侍制度悬着,按说这家伙今晚应该睡在自己的地方,那就是秋枫阁。 杨国丰很快进屋来。 她下床给他行礼。 他则对她点点头,转身去净房清洗。 男人今日的这个澡洗的很快,她刚刚坐在床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男人就出来了。 难道他……他要睡在这里? 看着那走近她的男人,她不由一阵蹙眉。 事实证明,男人的确是要睡在这里,而且……还要睡她。 她禁不住又羞又恨。 什么玩意,就今天这些小事,就又想…… 这样的夫妻相处之道,呸,她偏偏不遂他愿,所以在男人转身去撂帐子时猛然一抠喉咙,“呕——”一下子就吐了出来…… 夜静更深,九姐儿却始终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床上的被褥都已经换过,床上也已经剩了她一个人,可是她…… 想起男人临走时脸色的那抹难看与冷然,她禁不住无声一叹,她应该是彻底惹恼他了吧。 她的小把戏根本就瞒不过他的! 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某种情绪,她轻声起身,也不唤丫鬟,直接挑亮灯,坐到桌前,然后提笔工工整整的在纸上排下了那定制。 弄好之后,已经很晚了,她拥着毯子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许久,最终笑了。 算了,这样也正好! 没魄力走出去,那么就在这王府里做一个摆设王妃吧…… …… ------题外话------ 种马是这样理解夫妻相处知道的……让我们鄙视他吧,呵呵……   ☆、一五六 生气 第二天,九姐儿将自己连夜赶出来的这妻妾轮岗服侍制度拿给翠翘,让她给执事婆子送去。 看着那册子,翠翘自然满脸不赞同,“王妃,老太妃新愈,这个又何必……这么急……” “去吧,早晚的事!”但九姐儿却很快打断了她。 翠翘也只好去了。 看着翠翘转身而去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失神。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拿起桌上那本册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她为了那市朝贸易的生意做得策划书,还有几个款型,需要细细琢磨一下,争取做到物美价廉少投资。 正看着,青杏进来秉,成少爷过来了。 她自然赶紧让他进来,孟老太妃病重的这些日子,小杨成经常是白天跟着奶娘,晚上就来四房这边,她在后抱厦间那边给他安排了一处房间,以便于照顾。 孟老太妃情况有了好转后,那杨五爷杨国庆就又将小杨成接了回去,然后那小杨成就又改成了白天过来。 孩子变化很大,不仅比以前开朗了,爱说话了,而且饭量也大了,个子长高了不少。 这几日杨国庆正在教他射箭呢…… “母亲!”这时小杨成已经进屋来,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 “嗯!”她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却并不制止他笨拙的动作。 这是这几日她教他的,见到长辈要有起码的礼仪。 她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教养懂敬畏的人! 今日她照例教孩子认字,完成任务后又给孩子讲了几个励志小故事。 青杏端了些零嘴上来,其中那玫瑰芝麻糖是昨日回文家时蒋氏给的,很是香甜可口。 看孩子的目光落在上面,九姐儿随手边将糖果递给他。 孩子吃着糖,她则转身将桌子上自己做的那策划书收好,然后又将自己昨日让人做的一副五子棋那出来,准备教教孩子,启发一下智力。 但她回来之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碟子里的糖去了大半,而那个守着糖果蝶的小人正在大口嚼着,脸颊两侧沾了几许芝麻屑,活脱脱一直小花猫。 看她看他,那小花猫脸上立刻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将还攥在手中的糖递给她,“母亲,你……你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糖接了过来,不过却没有吃,放在一边,问那惊异的看着她的孩子,“成儿,你很爱吃糖?” 其实这个她一早就发现了,孟老太妃总会将果盘里的糖果留给他,杨国丰和杨国庆也偶尔会从宫里带些糖果回来给他……结果就是孩子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两颗坏牙了。 今日她干脆就借此纠正一下…… 孩子点点头。 “为什么呢?”她又问孩子。 “甜甜的,好吃……” “嗯,确实!”她沉吟了一刻,才道,“不过成儿知不知道,成儿吃太多的糖果,牙里就会生虫子,然后那些虫子就会吃成儿的牙,看看……这里的牙洞就是虫子咬的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孩子因为惊讶张大嘴巴而露出的左侧的一处龋齿道。 看着孩子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她又摸摸他的头发笑道,“其实这个不用怕的,只要成儿每日早晚刷牙漱口,少吃糖果这些甜东西,虫子就没有了。” 之后想起小孩子用这古代的牙刷实在太不方便不合适,忽然就兴起了做几个牙刷出来用用的念头。 古代并没有真正的牙刷,都是一些杨柳枝咬碎了,别说儿童这柔嫩的口腔,就是她每每使用这刷牙工具时都觉得难受的很。 整整花费了她两个时辰的时间,她在古代的另一项发明又完成了,那就是牙刷。 竹制柄子的大头用火钳钻了一个个的孔洞,上面缀上一根根经过细心挑拣的的细鬃刷毛,然后修剪整齐。 不过显然,这不够经济实惠,牙刷这东西讲究卫生,应该勤更换,而照这个费工序费时间的做法,真的不如这杨柳枝。 好在她并没有用这东西赚钱牟利的做法,她只做了两把,一把自己用,另一把更柔软些的送给了小杨成。 送走小杨成之后,她又安排了一些院里的琐事,天色已近黄昏。 “王妃,姨娘们过来请安了。”这时那翠翘推门进来道。 看看外面的天色,她禁不住勾唇笑笑。 来的这般早,今日还真积极! 很快翠翘就领了几人进来。 看得出,几人都很高兴,连那这些日子来因为和她一起开铺子渐渐引为知己莫逆的王燕娘眉间都隐隐喜色。 应该是早上那定制册子起了作用吧。 每人五天,不偏不向,从初五开始轮,没有任何算计和特殊考虑,她这个正室是多么大公无私呀! 几人恭敬的向她行礼。 她则让翠翘和青杏给几人看座上茶。 “王妃,明日奴婢帮您编一套椅套吧?”这时那坐在坐在左下手的巧环忽然殷勤的道。 九姐儿看向她,众人也看向她。 “我……我只是看您这椅套毛了……”她立刻一边红着脸,一边指着身下那青底印红花的椅套道。 众人不说话。 “那多谢环姨娘了。”九姐儿则笑着点点头,目光掠过她那珠环翠绕的头和精致妆容的脸。 嗯,打扮的可真美。 今日是五月二十二,正是这巧环服侍的日子,其实又那只今日,以后的三日,按规定那杨国丰都要歇在巧环屋子里。 这巧环又怎么会不欣喜呢? 要知道这帮美妾们已经好多日子难得和杨国丰亲近了。 在这深深宅门里为人妾室,所求又是什么呢?还不是男人的顾怜与宠爱,然后再得个子嗣,安度后半生…… 看着那一张张美丽而期待的脸,她莫名的就觉得一阵兴致索然,于是便站起身来,以要去太和堂给孟老太妃请安为理由将几人尽快打发了回去。 三个媳妇中,她还是最晚到太和堂的一个。 “……母亲,您还是披个衣服吧,不然会着凉的……”还没进屋,就听见小严氏那讨好的声音。 “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事。”孟老太妃语气颇为不耐。 “可是……”小严氏还想说什么。 “好了,三弟妹,已经入夏了,总这样捂着也不好。”秦氏却很快打断了她的话。 那碰了钉子的小严氏似乎很想不透为什么会如此,看看孟老太妃,又看看秦氏,最终悻悻的闭了口。 九姐儿看在眼中,禁不住一阵摇头。 马屁不分情况的乱拍是费力不讨好滴。 很快她就又将目光投向秦氏。 她的这个寡嫂还真是不简单,杨家如此秘密的事,竟然也不瞒她…… “王妃来了……”这时候罗妈妈已经迎了过来。 “罗妈妈。”九姐儿礼貌的招呼她一声,然后进屋。 进到屋里,便给那靠在榻上的孟老太妃请安。 九姐儿照例问候两人几句,然后目光装作无意的在老人那蜡黄的脸色上打个转。 嗯,今日老人这大病初愈状画的不错,再加上脸上那恹恹神情,活脱脱一老病妪。 只不过装病应该是一件痛苦的事吧,不见老人这两日脾气见长吗? 她当然不敢多做看窥探,也不敢多说多问,规规矩矩的低下头,在老人指给她的座位上坐好。 老人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刚才被小严氏弄得一身的坏脾气微微收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些闲话。 正说着呢,那杨国寿和两个儿子,杨国庆小杨成都过来了,很快这太和堂里就热闹了起来。 眼看天色不早,孟老太妃就吩咐收拾,准备开饭,然后秦氏便让她一起去布箸。 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中心人物—— “……母亲说总吃糖牙就被虫子吃掉了,还……还给我弄了这个,刷牙用的……” 小杨成正对孟老太妃举着她今日做给她的那把牙刷兴致勃勃的说着。 呃…… 看着她的这项发明成果,众人自然满面惊异。 “哦,这个东西……看起来挺不错,又软又精致。”孟老太妃一边看着,一边点头赞叹。 “母亲喜欢,明日小九也给您做一副。”她自然赶紧道。 “好啊。”那孟老太妃听罢立刻高兴地点头。 “四嫂,这个是怎么做的?”杨国庆当然不好意思说让她做,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才道。 “五叔如果喜欢,改日我也帮五叔做一副。”她又笑笑道。 “四婶婶,我也要!”那一边的小杨宁立刻也道。 “好好……”对于孩子,哪怕是小严氏的亲生儿子,九姐儿都不忍拒绝。 “四婶婶,那我有没有?”见她应了弟弟,那小杨坤也开口了。 “没有……你们都没有,你们……你们这样要,母亲……母亲会累坏了的……”不待她应口,那小杨成就已经挤到她眼前,不满的对众人道。 他这副模样,九姐儿笑了,众人也笑了。 “看看,这四弟妹和小杨成多么好多么投缘,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了。”稍后小严氏插嘴,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孟老太妃。 这句话听在九姐儿耳中却不由的让她心思一动。 收养小杨成,这倒不错,即使没有子嗣,也应该有一片立足之地吧。 这样,就不怕杨国丰恼她了喽。 所以她一反以前的缄默,主动接口小严氏的话,“是啊,成儿和我确实投缘的很。” 听她竟然这样说,那孟老太妃不由眼中一亮,马上道,“丰儿媳妇,既然如此,那明日就让成儿跟着你吧。” “好啊!”她点头。 “四嫂……”一边的杨国庆听她痛快的应了,立刻目光复杂的看向她,却在触到她的目光后又慌忙避开,“你……你要不要和四哥商量一下呢?” “商量什么?”九姐儿还没开口答话,这时门口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正是那杨国丰! 男人已经换下了朝服,穿一件宝蓝色纻丝直裰,此刻正缓缓步进正厅来。 “也没什么,小杨成养在四方的事,刚才四嫂已经答应了,还想听听你的主意。”那杨国庆立刻道。 杨国丰听罢一怔,转头看向九姐儿。 迎着男人的目光,九姐儿只觉得一阵水深火热。 有了昨晚上的事,再加上近日这一出,这人一定会轻易猜透她的想法。 这样,应该更恼她了吧?他一向都很厌烦她耍心眼的…… 果然,杨国丰就久久的不说话。 太和堂里瞬间沉默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低着头的九姐儿更觉难堪难受,莫名的就觉得理亏。 “丰儿……”孟老太妃喊了儿子一声。 老人很有点闹不懂,前些日子儿子不是刚刚和她提过这事,只是因为媳妇太年纪小,怕她管不好小杨成,这事才搁下。 可现在事实证明,这个媳妇完全能胜任此职,而且也打心眼里愿意,也很喜欢小杨成的时机迟疑呢…… “嗯,母亲做主就好!”杨国丰很快就将目光从九姐儿身上收回,对孟老太妃淡淡的道。 “嗯,就这样说定了。”孟老太妃立刻拍了板。 这个决策坐下来后,自然众人欢喜,然后孟老太妃就让罗妈妈传饭。 吃完饭后,孟老太妃当即就吩咐杨国丰和九姐儿为小杨成收拾住的地方。 两人和老人商量了几句便回了四房,派人将另一处的厢房收拾出来。 两人一起忙碌着,九姐儿以为杨国丰早就不在生气了,毕竟这些都是小事,再说这男人以前也不是都不计较吗? 但后来才知道,她想错了,这男人并不正经理睬她,不多给她一个眼神,不多和她说一句话,甚至在她无意中扭到了脚后连问都没问一句。 这感觉,这表情,就像他们初见……不,比初见还不如 她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堵,却并非只因为他的冷漠。 看他身上这件衣服,应该回过秋枫阁了,既然他回过秋枫阁,那一定已经知道那定制册子的事。 可现在竟然还摆出这幅有理的模样,应该是从来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吧。 是啊,这种轮岗服侍制在这豪门世家里是在常见不过的了,而他这种环境熏陶下长大的人又怎么会觉得不妥。 而昨晚……昨晚应该是他给她的恩赐,可没想到她竟然不要,一定将他男性的尊严打击的彻底,已经不是一次了,所以他对这个曾经有点喜欢有点兴趣的妻子厌烦失望了。 是啊,失望了……真失望了。 九姐儿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一沉到底。 可以说他们相遇错了时空吗…… “王妃,喝杯茶吧。”这时青杏推门进来,看了一眼那依然坐在窗前的她,将一杯浓茶放在她手边。 “不喝了,等我将手头上的事忙完就要睡了。”她却转头对她道。 青杏一愣,诧异主子今日的早睡。 她却已经低下头,静下心来,奋笔疾书,继续填充那本策划书的内容。 多想又何用,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毕竟人生还要继续! 很快她就将手上的东西弄完,然后让青杏伺候她洗漱收拾上床。 但躺在黑暗中,却如何也睡不着,透过帐子,看着外面那一点点加深变浓的夜色,各种前世今生的思绪在她脑中纷乱的萦绕着,她只觉得头大如斗,又胀又痛,痛苦的紧。 不知在这痛苦中挣扎了多久,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出什么事了吗?她不由蹙蹙眉,然后披衣起来。 “王妃,”青杏悄悄推门进来,看见站在屋子中央的她不由一怔,“您还没睡?” “外面怎么这么吵?”她不答反问。 “听说是宫里出事了,过来叫王爷,将王爷叫走了。” “哦……”她点点头,然后又回到床上,这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九姐儿才知道昨晚上宫里出的事,那刺客又出现了,而且还伤了几名侍卫,所以以后的几日府上又再也难见杨国丰的身影。 府里没有杨国丰,九姐儿的日子自然就轻松许多,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和带小杨成之外,就是处理一些琐事,然后就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忙碌。 在她的一番努力之下,所有的准备事宜终于妥当,她立刻让人带口信给杨皇后。 杨皇后很快就回了她,那就是邀请她第二日入宫详谈。 入宫的当天晚上,她除了将一切该准备的准备好后,再就是和府上的吗,木工一起做了两只牙刷,准备送给杨皇后。 结果证明她的这别出心裁的小心思果然灵验,杨皇后十分喜欢那两只牙刷,连连夸她聪慧灵巧,之后自然就更喜欢她了,这让当天两人的相见都十分融洽。 九姐儿心头暗喜,皇后这条大腿可不是一般的粗! 然后她又建议让蒋宇兴过来,杨皇后自然言听计从。 蒋宇兴过来后,三方协商,一切事宜当天商量妥当了。 事情办好后,蒋宇兴和华公公回去着手安排,而她则留在杨皇后这里用午饭,捎带着去找那个内线小宫女拿订单。 在等待那小宫女的时候,杨皇后则议让她去御花园转转,“晌午时候,那可是个绝佳的去除。” 她听了,禁不住动了心思,反正她也不想睡,干脆去游赏一番美景吧。 杨皇后立刻让水灵带她去,但两人刚刚到了一处石桥,就碰上了熟人,那就是杨慧儿…… …… ------题外话------ 感情进步是需要一个契机的,呵呵…… 林家笑死妞亲,我只能更这点了,不好意思了。 爬走……   ☆、一五七 险—— 廊亭精巧,小桥流水,绿荫斑驳,清荷满池,花香脉脉,凉风习习。 确实是一派夏日难得的胜景! 九姐儿就站在这片胜景中看向眼前的女孩—— 一身淡红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头上双螺髻,两边各斜插一支并蒂莲花钗,愈发称得肌肤如雪,姿容美丽。 只可惜一张那双美目里的怨恨神情,大大的破坏了这份美,连带着这片美景都受了影响。 看来这些日子的礼仪学习成效不大呀,九姐儿不由暗暗地在心里摇头。 “慧儿也来这里乘凉呀……嗯,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虽然她比杨慧儿大不了几岁,但辈分上到底是长辈,又是在这复杂莫测的宫闱之中相见,自然希望能有一次友好的相见,所以微笑着主动开口。 “不错吗?”只可惜杨慧儿却一点儿也不合作,回她冷笑,“确实,不过那是刚才,现在一点也不好了,烂极了,就和某些人一样。”边说着还故意瞥一眼九姐儿,好像怕她不知道影射的是她自己一样。 这女孩儿,哎…… 九姐儿只觉得一阵真心无奈,转头看一眼那听见二人说话就低了头的水灵,然后息事宁人的道,“好吧,那你看吧,我回去休息。” “怎么,心虚了?想走?”但没想到她躲也不行,她刚刚转过身,身后的人就又冷冷的讽刺道。 “慧儿,我心虚什么?有什么可心虚的?”她只好又站住脚,转头看向她。 “不心虚?”她脸上的坦荡神情让杨慧儿更加愤然,“还敢说你不心虚?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祖母病了都没人来接我回去看看,一定又是你……又是你从中使坏。”语气里竟然满是控诉和指责。 呃…… 九姐儿只觉得一阵无语。 你祖母在装病,又怎么能够来接你?你这样不稳妥,要是真让你知道了,指不定就会生出什么事来? 可是现在这小姑娘竟然将这个记到了她头上,这从哪里说理去? “慧儿,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她尽量心平气和的道,边说着边转头去看身后的水灵,这才发现那水灵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石桥的另外一边,而四周不见人烟,一片静谧。 这些人还真是够识趣的,急匆匆的为两人提供一个独处的场所吵架,哎! 她不由得在心中一阵苦笑。 “乱说?”那杨慧儿闻言更气了,“你这个出身卑贱的恶妇……妒妇,就会装无辜,就会耍把戏,告诉你,你这些只能去骗四叔,骗不了我,我迟早要揭开你这张皮……” 出口的话愈发不堪难听,九姐儿被她气得直哆嗦,但她深知这里绝不是发作的场所,所以目光冷然的看她一眼,“不可理喻!”丢下四个字,转身就走。 “站住,谁不可理喻?说清楚——”但没想到那杨慧儿竟然追了上来。 前面有两个窈窕的人影袅袅而来,应该是某两个出来赏景的宫妃,而身后的杨慧儿竟然还是一副不休不止的模样,九姐儿只好快走两步,转身拐向另一处僻静的石桥。 “你躲什么?有本事别躲呀。”那杨慧儿却不知她的退让心思,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的。 在一座绿荫环抱的四角小亭里前,九姐儿忽然站定,看一眼亭下那碧荷映绿的水,然后又一脸正色的转向身后的杨慧儿。 她这般站住,那挨过她的教训的杨慧儿自然吓了一跳,不觉得就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你想干什么?在这宫廷里这般闹腾,是想让你姑太太给人把柄,还是想让你四叔落人口实?你也不小了,如此行事,真的就不必考虑后果?杨家确实尊贵显赫,但这尊贵显赫的背后又有着多少的气恨嫉妒,你又焉能不懂?”九姐儿语气肃然凛冽。 杨慧儿一愣,然后道,“你……你少整这些大道理,根本就是找辙……”语气依然倔强,但气势上不觉得就矮了许多,后面也没什么正经话说了,只嘟囔着。 看来这小姑娘还不是特别混蛋! 九姐儿在心中叹一叹,然后不再理她,转身就往回走。 这地方确实幽静凉爽,但却太过偏僻了,再加上那树荫片片,遮蔽掩映,万一藏着什么歹人就不妙了。 走了两步,却才发现那杨慧儿并没跟上来,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慧儿,你也出来时间不短了,回去吧。” “我偏不回去,你管得着吗?”那屡败她下风的杨慧儿似乎终于等到扳回一城的机会,不仅不往回走,反而顺着那亭角水边的石阶就坐下来。 “你……”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摇头,不再理她,再次转身往回走。 但走了一截,忽然就直觉身后有异,猛然转身的一瞬,吓得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那荷花池的某片如伞状的荷叶忽然快速向杨慧儿身边移动,移到她身后的一刻,那荷叶突然暴起,下面钻出一个人戴着金鹰面具的男人来,然后一双大手如疾风般的抓向那沉浸在赢了她的得意之中的杨慧儿。 “慧儿,小心——”她立刻大叫。 “啊——” 杨慧儿也一声大叫,不过为时已晚,身子已经被那面具男拖进了水里,只剩半个头颅还露在水面,一双手还死死扒着石阶上的栏杆。 怎么办? 九姐儿急了,望一眼身后听见两人的喊声四处奔忙寻找的宫女侍卫,又看一眼很快头颅就已经完全没入绿水中的杨慧儿,最终还是快速奔了过去,一手紧攀着那栏杆,一手去抓那杨慧儿。 水下那人到底还是行事不便,再加上那出身将门、行动力颇强的杨慧儿的奋力挣扎,她这一拉,那杨慧儿竟然一下子浮了上来,连带着那面具男也一同被带了出来。 九姐儿的目光掠过那卡在杨慧儿肩窝处的手,忽然快速的腾出手来,一把扯下自己头上那金簪,狠命的就刺了上去,一面刺,还一面叫着,“这簪上可染了剧毒!” “嘶——”面具男发出一声低吟,那抓着杨慧儿的手不由的就放开了,人也倏地沉进了池水里。 九姐儿又拼力一拉,那极合作的杨慧儿一下子就爬上了岸。 那满身满脸都是水的杨慧儿感激的看着九姐儿,就想说什么。 “快走,这里不宜久留!”九姐儿则赶紧道,然后一拉她就要跑。 “哗——” 忽然身后的池水发出一声响。 两人一回头,就只见一人从水里跃起,双掌如鹰爪般向两人方向抓来。 九姐儿一手握着簪子,又岂敢乖乖受制,自然反手猛刺。 但没想到的是那人却手一翻,一个擒拿手,“噗通——”一声,她就被带那人带进了池水里。 “四婶婶……”看着那泛着阵阵涟漪的池面,那杨慧儿不由一声大叫。 “怎么了?威远王妃呢?” 这时那水灵已经带着几名宫女内侍奔了过来。 “四婶婶……四婶婶她被坏人抓走了……”杨慧儿失神落魄的看了那转瞬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的湖面片刻,然后“哇——”的一声就蹲下身大哭起来。 那水灵闻言自然也急了,马上着手安排人去报信。 很快成对的侍卫和御林军就蜂拥而至,将这一处迅速围得水泄不通,而那领头的正是杨家两兄弟——杨国庆和那多日未回府的杨国丰。 看见两个叔叔,那杨慧儿立刻哭着迎上去,“四叔叔,五叔叔,小婶婶……小婶婶被坏人抓到水里去了,那水……水那么深,小婶婶会不会……会不会被淹死呀……” 即使已经从内侍的口中听闻禀报,可是这会儿听自家侄女亲口说出,杨国丰还是只觉得心脏一阵猛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别哭,慧儿,细细说。”那端的杨国庆已经开始急切的询问杨慧儿。 杨国丰也赶紧压下心头情绪,倾听…… “慧儿,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听罢杨慧儿的诉说,那杨国庆立刻黑了脸,狠狠训斥她。 “四哥,你看这应该是那刺客所为……”转头想和身边的哥哥说两句,但却已不见哥哥的身影,再一看那池水边,才发现哥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河边,正在吩咐侍卫挖掘引水。 这是要毁掉这片荷花池吗?可是…… 杨国庆不由皱眉,走过去,“四哥,这荷花池……” “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但杨国丰却只是淡淡一句。 杨国庆还想说什么,但是杨国丰却已经俯下腰脱去靴子,将袍子塞进腰带,沿着那岸边亲自下水去指挥那侍卫们。 杨国庆愣了愣,也即刻加入…… 炎炎烈日下,众人马不停蹄。 汗流浃背中,那水面慢慢落下去了,池底的淤泥渐渐显露,那一株株的荷花也都被弃在一边,一片萎蔫,可是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发现。 “四哥,你看……”杨国庆抹一把脸上的汗,然后看向那不仅一头一身汗,而且俊脸上溅上了星星点点泥点的杨国丰。 杨国丰只看他一眼,并未理会,然后又转向那帮侍卫,“继续——”说完,率先挥起那手下的锹。 他必须赶快找到他的小妻子,不能让她受一丝伤害…… …… ------题外话------ 嘻嘻,狗血了点……   ☆、一五八 暖心—— “王爷,您看接下来的这几个池子,我们先放那个?” 午后的烈日下,一个生了一张国字脸的英武男人站在石桥上,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他身后被他唤作王爷的男人袖子挽起老高、袍子被汗水浸透、脸上甚至还溅了几斑泥点,但就那么站着,却丝毫不损他冷傲威严的气质。 正是杨国丰! 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在附近的几池荷塘一阵逡巡,最后又落回脚下那已经干涸、只余黑乎乎淤泥的池子上,凝眉良久,坚定一指脚下的淤泥,吐出几个字,“清掉这些淤泥!” 国字脸一怔,大手搔了搔头,但还是应道,“是!” “四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宫里的出口已经全部安置了妥当的人,姑母那边也已经交代好了,此刻她正往御书房那边去见皇上了。”这时,那杨国庆匆匆而来,对杨国丰秉道。 杨国丰听罢点点头。 “荣将军他们这是……”这时那杨国庆又看向那正在国字脸男人的带领下挥臂挖淤泥的一帮侍卫,满脸疑问。 “按常理说,这个荷塘没有,应该去其他荷塘继续找,毕竟这些荷塘都想通,但我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呼延卜是北方荒蛮之地人,既不喜水,也不会善水,又怎么可能藏身水中,再看其在这宫中来去自如之状况,惟能印证一点,那就是这里有密道,这呼延卜就匿身其中。” “还有,前些日子交手,那呼延卜可是受了伤的,怎么又有可能长时间游水?” 杨国丰目光端凝的分析着,听在杨国庆耳中句句在理,杨国庆禁不住连连点头。 “可是这里又怎么可能有密道口?”不过很快,那杨国庆的看着那黑乎乎一片淤泥质疑道。 “怎么不可能?”杨国丰也看向那片淤泥,“记得小时候来宫里,这地方还是一片花树灌木,后来则栽种荷花,建成荷塘,而这淤泥也是由他处移来。” “呃,这样?”这一点还是杨国庆所不知的,他不由惊奇的看向自家兄长。 杨国丰则再次点点头,锐利的目光又落在那片淤泥上。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几个领导人身先士卒,所以一个时辰后,那些淤泥已经被清的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的泥土,只不过却依然不见杨国丰所说的什么密道入口。 众人禁不住都有些泄气,只有杨国丰依然一脸肃然的沿着那塘低慢慢踱步。 难道他真的料错了? 他和呼延卜多次交手,深知这呼延卜的狡猾,料错了倒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他的小妻子更多了一份危险。 落到心狠手辣的呼延卜手中,他有点不敢想象…… 想到这些,他的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 但他深知这些于事无补,于是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情绪,脚下的步子也迈的更加慎重。 忽然他感觉落在泥土上的脚有点异样,似乎微微带了些回音,他又将另一只脚踏上去—— 嗯,的确! 他禁不住面色一喜,蹲下身,伸手摸索。 “四哥……” “王爷……” 杨国庆和荣岩几人立刻围上来。 “应该就是这里!”杨国丰对几人道。 几人一怔,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四处摸索,也不知谁摸到了什么,只能“轰——”的一声,一块面上覆着厚土的青石板倏然掀起,地下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深洞来。 “还果真有密道!”那荣岩禁不住惊讶的叫了起来。 他这一高声立刻引得众将士们纷纷往这边涌,杨国丰见了,却瞬间蹙了眉,一挥手,将众人止在三米之外,“此处凶险,原地待命!” 荣岩一愣,不解的看向杨国丰。 “你,国庆,梁都尉,和我一起过来!”杨国丰却看他一眼,淡淡的命令道。 荣岩再一愣,然后似有所悟。 而那杨国丰却已经快速抽出腰间佩刀,走进那洞口,俯身攀着那洞壁,敏捷的探身入洞。 见此,荣岩急了,立刻奔过去,“王爷,让属下先来!” “跟在后面就好!”杨国丰却只是转身回他一句,然后继续…… 这洞并不深,也就约莫两三米,几人很快就踩在地上。 梁振是杨国丰另外一个得力手下,虽然生的身材五短,其貌不扬,但却身手矫健,目光炯亮,一看就是精细有心之人,此刻早已经点起火把,顿时幽暗沁凉的密道之中一片光亮。 这密道脚下有路,四壁也实,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出入。 几人沿着这密道穿行,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前面竟然出现了几处岔口,而且岔口走一段又是岔口,这样岔上分岔,还真的就成了迷宫般的所在。 “四哥……” “王爷……” 几人脸上神色都凝重非常,看向杨国丰。 时间不等人, 杨国丰看着前面那无数的洞口,思索良久,才低声道,“燃起软香来!” 几人听罢均一喜,然后纷纷点头。 这软香是一种毒烟,无色无味,吸入后可以使人四肢无力,头脑混沌,直至昏迷,两军交战,有时会用于作战。 只不过效果并不好,因为那一般是在开阔而气息流通的地方,而如今在这闭塞的地方,一定十分有效果。 如今这软香点起来,虽然还没法找到王妃,抓到呼延卜,可是却能让那呼延卜失去伤害力,暂时没法伤害王妃。 这确实不失为一种权益之法! 众人很快就去准备了,只有杨国丰还站在原地出神。 这软香自然有解药,不过如果长时间不得解的话,还是有危险的。 惟今只希望一会儿能尽快找到他的小妻子,这样才能平安! 很快,那软香就燃了起来,那淡淡的奇异香气飘飘袅袅,工夫不大,就散满了这密道中的每个角落。 等到估计着那软香生效之时,杨国丰才吩咐手下众人搜索。 除了几人外,杨国丰又命令荣岩带过一小队可靠又身手不错的手下来,服过解药的众人沿着那密道的一个个洞口,实行地毯式搜索。 杨国丰所忧虑的事并没发生,因为半个时辰之后,梁振就悄悄派人过来报——有所发现! 他自然欣喜,立刻带人过去,然后在密道最边上的一个小洞口里终于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身上的水红色锦绣双蝶钿花衫已经看不出布料的原模样,那样娇小的一团,就蜷在洞壁边上,身上和腿上都缠着绳索,不过一切完好! 他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禁不住开始有些感激躺在不远处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呼延卜。 至少他不是那种卑劣到一定程度的人渣,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甚至想就凭这一点,也要宽待自己这个对手劲敌。 他立刻奔了过去。 “王爷……”这时身后似乎传来梁振不赞同的一声。 他只不过微微一怔,却还是俯下身子快速抱起了地上的妻子,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文九……文九……”他伸手拂开小妻子那满是灰尘和泥土的小脸上上的一缕碎发,担忧的目光更是落在那紧闭的眉眼间。 小妻子却一声不应。 他的一双长眉禁不住蹙了蹙,然后伸手快速的将怀中的一粒药丸掏出来,塞进她的嘴里。 这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但就在这须臾间就听身后传来两声呼声—— “四哥,小心——” “王爷,小心——” 闻声回头,才发现一侧的那呼延卜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伸手快速地去扭一边洞壁上的某处,然后瞬间有几支箭矢破空飞出。 他禁不住大惊,身形一闪,躲过其中的几支,但终究因为怀中抱着一个人的缘故行动受制,有几支实在躲不过了。 为了避免伤到怀中的人,他情急之下,长臂伸出,快速一扫,有两支被扫落在地,还有两支,一支刺穿了他的右手,一支落在他的肩胛处。 利箭入肉的疼痛让他眉头微微一蹙,但却没有时间顾及,只怕还有箭矢射出,一边将怀中人而愈发抱紧,一边快步一跃,就已经紧紧贴向那洞壁。 而他身后的杨国庆等人也已经扑了上来,围向那呼延卜…… …… 冰冷的池水、让人恶心的淤泥、昏暗的密道、诡异可怖的面具男人…… “快来救我……救我……”床上的人儿紧闭着双眼、摇着螓首、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冒出。 一看就是沉在梦魇里! “没事了……快醒醒,文九,没事了……” 坐在床边、右手和右臂都包裹着白色绷带的杨国丰见了,眸中不又闪过一抹心疼,伸处那只未受伤的手臂将床上的人儿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抚。 怀里的人儿慢慢安定下去了,然后忽然就睁开了眼。 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清水明眸,正在享受被人依赖被人需要的满足感的杨国丰颇有些无措,猛然间就想起了什么,快速的放开她,脸上也是一片复杂。 “你来了,呵……真好,好了……”看他片刻,床上的人儿忽然就笑了,脸上露出恬静安然的表情。 杨国丰不由一怔。 床上的人儿却已经再次闭上眼,侧着头,安睡。 呃…… 杨国丰不由又一怔,看着那又进入梦乡的小妻子,先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才勾勾唇角,笑了。 又静静凝视了床上的人儿良久,杨国丰猜站了起来,喊了候在外面的四个丫头进来,颇为郑重的吩咐几人,“好好照顾王妃!” 见几人连声应了,才再次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转身出门,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夜幕依然沉沉,但东方却已经微微泛出白光…… …… 九姐儿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很自然的就醒来了,头微微有些痛,不过身上却并没任何不适。 见她醒了,青杏翠翘几人赶紧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候。 “呃……那个危急时刻,嗯……也只能这样,你们也知道,这杨慧儿再任性,也是我的侄女,也是这杨家的人,我又怎能看着她出事,只是……只是没想到那池边太滑,救她上来后……我一失足就落下去了……”九姐儿慢慢的对几人讲述着。 呃…… 这谎话当然不是她现编的,而是她从丫鬟们口中听得大致,顺势发挥的。 这个帮她编了这套瞎话的人还真了解她,就知道她心眼多,应变能力又强,自然会将这谎话圆的天衣无缝。 是谁,她自然心里有数。 他是怕她遭人非议吧,在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同食”的世代,而她却被一个陌生男子掠去,这样说出去她的名声便彻底毁了,哪里有人管事实上她并没被人碰一指甲。 呃…… 这样说似乎又有点不当,因为那面具男还真的就碰了她,那就是将她拖进密道中,后来又将绳子绑在她身上。 不过之后就再也没理她了,一直都坐在洞壁处打坐调息…… “王妃,这慧儿小姐也真过分,您救了她,她却不救您,也不去喊人,要不是王爷缉拿那刺客经过那片荷塘,恐怕……恐怕……”这时颇有些愤青性情的青桃开口道。 哦…… 听在九姐儿耳中却让她禁不住微微颔首。 她还真没猜错,的确是杨国丰救了她。 可被救的细节她却浑然不知,因为她昏过去了。 不过她好像记得杨国丰用一只手臂抱着她,而另一只手臂上却缠着绷带,他受伤了吗?她应该是……做梦吧? “是啊是啊,王爷还受了伤,却又跳进了水中去救王妃……”然后翠翘又开口道。 呃…… 九姐儿禁不住再次一怔。 还真受了伤?可是因何受伤?是因为救她吗? 思虑间,却发现几人都看着她,她赶紧对几人道,“我当时被水淹昏了,并不知道王爷受伤之事,嗯……还有,这慧儿并不是有意不救我,她当时也吓懵了。” 几人点点头。 “我饿了。”她则道。 几人闻言立刻满脸歉疚,两个去给她备水洗漱沐浴,一个去给她端饭,另一个则伺候她穿衣。 收拾好吃过饭,然后就是迎接各路人马的轮番探望:孟老太妃、秦氏小严氏、杨慧儿、众美妾,后来杨皇后、郝氏,还有欧阳智一个姓陆的侧妃也来了。 看来杨国丰的幕后工作做得极好,呃……当然,这一点绝不是体现在不知情的众人和那知情却稳妥深沉的杨皇后身上,而且体现在那肇事者杨慧儿身上。 这个狂妄刁钻、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和她致歉,又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竟然无一丝露陷。 杨国丰应该没少费心思和口舌吧! 她的心里禁不住有淡淡的温暖和感动涌上。 不过她的这种心绪却在延续到掌灯时分告破,因为整整一天,那杨国丰都没露面。 他也许的确是为救她受的伤,可是这无妄之灾,她又是因谁而遭,还不是他的宝贝侄女。 嗯……他是受了伤,可是又不是脚不能行,过来看看她应该可以吧。 难道他因为她被陌生男子绑了开始嫌弃她? 可是听青杏说昨晚救她回来,他在她的床前守了大半夜,连伤口都是在这里处理的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点弄不懂这个男人…… “王妃,现在歇息吗?”这时青杏走了进来,请示她。 “嗯……”她点点头。 算了,不想了,吵吵闹闹一天,她有点累了。 青杏已经让人备好了水,她清洗,然后上床。 可是刚刚躺下,她却又起来,吩咐青杏去将孟老太妃让人送过来的牛乳热一杯过来。 “王妃,您……要喝吗?”青杏却并没马上去,而是愣愣的站着问她。 “不喝难道我要用来洗脚?我还没这么奢败。”她立刻笑道。 她当然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因为她有这样的习惯,那就是晚上漱过口,就不会再吃喝任何东西,可如今却要和牛乳,小姑娘当然惊异。 听她这般说,那小姑娘搔了搔头,然后转身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她则无声一叹。 无他,当英雄的代价而已。 经过昨天那件事,素来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的她,如果还能一夜安睡,除非有奇迹。 昨天其实她真吓坏了……哎! 古代并没有安定,又没有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可依靠……呸呸,打住,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赶紧制止自己。 这时青杏已经端了温热的牛乳进屋,她赶紧接过来,一饮而尽。 据说这牛奶有安眠作用,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 事实证明,这牛奶确实有效,一夜好眠的事实让九姐儿都禁不住纳闷:这牛奶怎么比安眠药还有效? 不过有效好啊,她精神奕奕的在丫鬟的伺候下起床,然后收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日照例有很多人来探望她,都是娘家人,除了蒋氏苗氏之外,今日甄氏也来了,十姐儿和小十一没来,三姐儿来了。 几人在她这屋坐了会儿,孟老太妃便差人来请,她便领着几人去了太和堂。 众人见了,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热闹。 孟老太妃还硬留了几人午饭,蒋氏面上推脱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看得出其实挺高兴挺荣耀。 九姐儿自然对那孟老太妃也满怀感激,老人这样做,真的是给她做足了脸。 席间不表,且说席后孟老太妃午睡,九姐儿便又带着文家众人回了四房。 苗氏和甄氏去暖阁休息,而三姐儿蒋氏两人则和九姐儿坐在临窗的炕上说话。 看着两人那认真模样,九姐儿就知道今日这番说话不简单,还真是,她的这个嫡母,还有文家最得看重的姑娘两人轮流给她灌输了一中午的大道理,说来说起也无怪乎是如何做一个深得夫君之心的正室。 她想蒋氏应该是听说了这段时间杨国丰睡书房,还有她排定制册子的事,拉着三姐儿来训诫她了。 她自然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 对于她这个嫡母,她始终都有一份敬畏。 她是她背后的助力与支持是其一,还有一点更是至关重要,她又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生母。 “姑娘承诺过我要好好的,记住,姑娘好了,我们才会好。”又是相同的嘱咐话。 她也只好赶紧点头。 “妹夫确实不错,前几日,要不是妹夫援手,你姐夫肯定要吃大亏。”这时,三姐儿又开口道。 呃…… 听得九姐儿一愣。 “妹夫都没和你念叨?”三姐儿立刻一阵惊讶。 “呃……他、他这人一向……一向少话……”她赶紧道。 蒋氏看了过来,她便赶紧低了头。 她这里的事,只要是她这个嫡母想知道,又怎么能瞒得过,翠梅和翠翘可都是她的人。 三姐儿说起那件事: 向时珍和同僚共同负责岭南的河堤固守,同僚之一玩忽职守,造成严重后果,为逃惩戒,却嫁祸给他,偏偏另外几人因多方面原因,谁也不为向时珍正言。 杨国丰知道后,立刻挖了自己以前受过他恩惠的一个老部下出来,也是这几人中某个的亲娘舅,这件事才得以解决。 听完后,九姐儿禁不住心情复杂。 这男人,还真的默默地,不爱邀功……呃,好像他也不能向自己邀功,因为前几日两人不正闹别扭吗? 送走了蒋氏一行人,她又去厢房里看了小杨成,在那儿坐了会儿,看天色不早了,就回了正屋,想休息一下,然后去太和堂请安。 回到屋里时,却发现翠翘正在往屋里的香鼎里加香。 “怎么换了?”看翠翘拿在手中的不是往日的苏合香,禁不住蹙眉问道。 “哦,这个呀,是昨日王爷让人送过来的,说是有宁神功效的。”翠翘道。 “……” 看九姐儿不说话,翠翘立刻又道,“要是王妃不喜欢,那我就还换原先的吧?” “王妃……”九姐儿却依然未说话,翠翘无主了。 “早上听说玉姨娘和环姨娘都去秋枫阁看过王爷,是吗?”九姐儿却忽然问道。 “是,王妃!”翠翘一怔,然后立刻点头,接着又道,“王妃,这两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收拾一下,我们也过去看看。”九姐儿却打断了她的话。 翠翘又一怔,然后脸上立刻显出喜色,应声去了。 九姐儿却隔窗看着外面天极远处翻滚的云彩,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 ------题外话------ 妈呀,网络终于畅通了。 今天上午去单位传,才发现单位里竟然有封教学楼一说,从来没在每周日不上班时去过学校,于是只好又去网通公司找修网线的,没网的日子整个人都没精神。 亲们,请继续支持!   ☆、一五九 吃不了你 这还是九姐儿第一次来秋枫阁—— 一切正如她想象般,古朴、简约,但却极其整洁。 朱色门窗和廊檐立柱上,都无任何多余的花纹与装饰;院内栽种的也不是扶疏的花木,而是百杆翠竹;穿堂两侧各有两棵巨枫耸立,整个院落便都笼罩在这两棵树的斑驳树影中,颇有几分幽静清凉之感。 看见九姐儿,那杨凡似乎有点不相信,揉了揉眼,才快步迎了上来,给她行礼。 “王爷呢?” 不知为何,走到了这门口,九姐儿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她真的很希望杨凡能说一句“王爷不在”或“王爷睡了”之类的话,那样她就可以立马返回。 “王爷正在里面看公文,您请随我来!” 但很快,她的希望就落空了,那杨凡不仅没有没说这些,反而很殷勤的为她引路。 “呃……不会打扰到他吧?”她不死心。 那杨凡听罢,有些惊异的看她一眼,才又道,“当然不会。”然后转身就往里走。 她也只好接过身后翠翘提在手中的食盒,然后硬着头皮跟上。 进到屋里,隔空看见那坐在正中的红楠木桌子后面凝神思索的男人的一瞬,她不由微微一怔。 呃…… 他竟然伤的颇为严重,手上、臂上都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杨国丰的目光落在进门的身影上,也瞬间怔住。 他还真的没想过她会主动来看他…… “王爷!”那端的九姐儿却已经反应过来,屈膝行了礼,“天气燥热,我特意炖了些银耳雪梨羹过来,帮你去去暑气。”边说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杨国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将那只雪白的瓷碗端到面前,才微微点头,低声道,“有劳了。” 很疏离有礼的一句。 九姐儿却被弄得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这男人一向话少沉闷,但面对她时,倒也真实坦诚,可如今却摆出这十足的距离感,由不得她不生郁闷之感呀。 “你的伤怎么样?”她深吸口气,然后又道。 “不要紧!”男人很快回道,语气淡淡的。 这次九姐儿是真的无话说了,她自然也不再无趣的找话说,告辞,“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好!”男人还是淡淡的一个字。 她也没再多说一字,对他轻轻一福身,然后转身就走。 杨国丰的眸子在她那清瘦的背影上轻轻一凝,很快又垂下,落在桌上的公文上。 门口的杨凡见九姐儿呆了这么一下就出来了,禁不住一阵诧异。 九姐儿懒得和他说什么,只对他点点头,便经过了他,继续向外走。 “咔嚓——” 不过九姐儿刚出门,西方天际上就有火光一闪,然后响起一阵雷声。 九姐儿一愣。 “哗哗——” 紧接着一阵急雨声就由远及近,很快四周天幕上便挂起了一道雨帘。 她也只能在廊檐下止步。 外面已经不见了翠翘的身影,应该是跑到某处去避雨了。 她禁不住就有点恼火,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尽职。 “王妃,进去避避雨再回去吧。”这时身后响起杨凡的声音。 “不用!” 不知为什么,他不说还好,这一声突然就惹起了她的脾气,她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后,抬脚就往雨里冲。 冰冷的雨滴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的一瞬,她直觉的眼睛一阵涩然,但是脚下步子却不停,精致的绣鞋踏在泥水里,溅起无数的泥点。 嗯…… 不错,还能忍受! 她挺直脊背,继续奔跑。 但忽然脚下就一滑,仰面就倒下去。 你说争口气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在心里苦笑一记,然后闭上眼,等着与地面亲密接触那一瞬的狼狈与疼痛。 只不过预想的那时刻却并没来临—— “你跑什么?真是任性。”伴随着一声呵斥,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落进了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里。 呃…… 她一愣,回头,就对上了杨国丰那张脸。 “谁任性了?不是怕扰到你吗。”她想都没想就反唇相诘。 男人不说话,只用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急促的雨线冲刷下来,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然后又沿着脸颊滴下去,滴在他的身上。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手掌和臂膀上,顿时急了,“你的伤……” “回去吧!”男人并未理会她的话,只是淡淡的一声,然后转身往回走。 九姐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 回到屋子里时,两人身上都淋了雨,便有两个丫鬟拿了干燥的棉斤进来。 “放下,出去吧!”杨国丰对两人挥挥手。 两人恭敬的告退,然后转身退出去。 九姐儿的目光则落在两人那妙曼多姿的背影上。 “擦擦吧。”杨国丰递了一条棉斤过来。 “谢谢!”九姐儿接过来,致谢。 “谢什么,你是我妻子。”杨国丰却看她一眼道。 刚才你不是还说“有劳”了吗?九姐儿很想反问,但却目光落在男人那用独臂擦拭脸上水渍的动作上时闭了口。 男人任她看着,不声不响的动作。 “我帮你吧?”直到那看着他的人儿终于走过来。 男人面色不动,但那双幽深眸子中却有熠亮的光芒一闪。 九姐儿没想到那布斤就这样递到了自己手中,哎,你说怎么就不推脱了呢? 男人高出她许多,她需踮起脚尖,拼命伸长手臂才能够到,擦到正面为了避免太亲密的碰到她,更是努力挺起胸膛、挺起胸膛。 “我自己来!”但忽然男人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布斤,推开了她。 呃…… 她不由一怔,看向那反复无常的男人。 男人却清咳一声,转过身去,擦好后,也不理她,径直走到桌子后面坐下,低头继续看那公文。 莫名其妙! 被晾在一边的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气结,转头去看外面那雨势,只希望小点了能马上回去,一刻也不呆在这里。 她后悔今日走这一趟了…… “你做给母亲和五弟他们的那牙刷真不错,明日也给我弄一个吧。”这时,男人却忽然开口道。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看向杨国丰。 是和她说话吗? 自然是了,先别说说话的内容,只看男人此时那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就错不了…… “怎么,不想帮我弄?”看着那她愣愣的小脸,男人忽然笑了,用从来没有过的调侃语气问她。 “呃,不……不是……”能说我是被你的不正常惊到了吗? “来,过来,我送你一样东西。”男人脸上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无表情,不过却对她招招手。 送东西? 九姐儿禁不住又是一阵惊愕。 能说今天的惊喜有点多吗? 走过去两步,就见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闪亮的东西来,然后“啪——”的一声打开—— 竟然是一块怀表! 这东西在这个时空当然是珍惜的不能再珍惜的了,在文家时只有二老爷文崇河有一块,还是他所为官的那处富庶地方的一个大富商送的,爱惜的很,只到大年夜时才拿出来,连那宁平侯文崇江都羡慕的不得了…… “不喜欢?”男人似乎有点不满意她脸上的表情,沉声问。 “不是……”她赶紧道。 真心话,这个时空能拥有一点怀表,那可方便多了。 听她这样说,杨国丰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表递给她。 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想看看这东西与前世的有何不同。 看着那张盈满惊奇神情的小脸,杨国丰脸上的神情愈发和缓。 他永远都没法和她真置气。 救她时的确是拼了命也不惜,但是那时情况紧急,回来后就有点不愿面对了,毕竟她的所行大大恼了他。 虽然他性情清冷,但偏偏就有无数的女人趋之如骛,可她呢,却三番几次的耍手段拒欢,这大大伤到他男性的自尊。 他一向骄傲自律,没想到在她面前就成了无耻孟浪的登徒子。 难道他就这么不堪? 可是事实证明他还真的就这么不堪,因为他竟然止不住对她旖旎情动,就如方才她在他面前那挺胸扬颈的模样,美好如白鸽,玲珑如美玉,幽香淡淡…… 他赶紧闭目静心。 “王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偏偏那个把玩怀表的惹火者、还空出时间来关心他。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她清美的小脸上,无声良久,才语气低哑的道,“嗯,确实……很不舒服。” “你……”九姐儿只觉得此刻的男人全身都透着不正常,诡异……到暧昧的氛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禁不住低了头,结结巴巴的道,“雨……雨小了,我……我回去了……” “呵……”男人却忽然长眉轻挑,低低一笑,“等雨停了再走吧,我这个样子,吃不了你。” 呃…… 九姐儿闻言抬头,当目光对上男人那冷、魅、深,似乎眸底还隐约火光的黑眸时一怔,然后小脸涨红。 她没看错吧?这个冷面王爷竟然……竟然在调戏她…… 后来幸好他的下属荣岩几人冒雨来了,好像有要事,她才得以从哪个让她无措的氛围中逃了出来。 她回来时,雨势小了许多,但气温骤降,空气冷冽,可她的一张脸上却燥热非常。 自己一定是被冷硬男人的*举动雷到了,她想。 第二天再见面,一定还会尴尬的,她又想。 但没想到的是,这体会尴尬的机会竟然被无限期的搁浅,因为当天晚上,杨国丰就带伤进宫,后天就带兵北上—— 追捕从宫中地牢逃了的呼延卜! 那呼延卜竟然是北方鞑子的王子殿下…… ……   ☆、一六零 改造—— 对于杨国丰的突然离开,九姐儿却觉得有突然松了一口气之感。 她这举动应该算是女人中的奇葩吧,她想。 哎…… 秋枫阁里的那场雨,两人的关系自然又上一个新局面。 但是这个新局面却让她无措,对于改变方针对她的男人,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如既往的拒与千里之外,可是她却忽然开始舍不得那份和谐。 可是不拒吗? 小妾、美婢、还有这让压抑的生活,真的都不是她想要,她始终对于这日子没有归属感。 纠结呀,所以她希望他暂时离开…… “王妃,成少爷……成少爷又不见了……”正想着,不想青杏急匆匆推门而入,打断了她的思绪。 “先别急,”她听了,立刻安抚她一句,“没在西耳房?” 西耳房里摆了几种简单的游戏器材,权当作孩子的游戏厅,没事的时候,小杨成就会去哪里玩。 “没有,我找过了。”青杏听了却立刻摇头。 “没有……”听罢,九姐儿则蹙起眉,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了,“那刚才有人来过吗?” 听了她的话,青杏则一愣,“谁来过?除了慧儿姑娘身边的小香草……”说到这里,忽然恍悟……惊悚,“难道成少爷又和慧儿小姐去池塘边了?” 她这端说着,那端九姐儿则已经站起身来向外走。 这杨慧儿自从那件事后,也就安定了两天,就开始故态复萌。 这两日连着暴雨,威远王府后花园几个干涸的池子里都蓄满了水,这杨慧儿不知听谁说里面有娃娃鱼,便每日都去哪里看。 但说是看,又哪会真正老实的看,看着看着难免就要行动,自然是诸多危险,丫头婆子劝不住管不了,只有去报老太妃。 孟老太妃自然又将这小姑娘一顿好数,这小姑娘也终于收敛了,只可惜却只是表面,改为了地下活动。 而且这小姑娘心眼不少,还拉上小杨坤小杨宁,特别是小杨成这个重量级的人做从犯,好等一日暴露后,法不责众。 但这样的结果就是更危险了,想想啊,几个孩子,又千方百计的逃脱大人的监管,偷偷的,要是真掉进水里,事情就不妙了…… 她心里想着,脚步也迈的匆忙,青杏自然紧紧跟在后面。 但刚出角门,就碰上了那拎着两只鞋子正悄悄地溜着边往门这边来的小杨成。 孩子赤着脚,腿上裤管上都沾满了泥水,小脸也冻得发青,但是一双黑眼睛里却满是兴奋地光亮。 只不过那光亮在看见站在门口的她时瞬间一淡,小脸也垮了下来。 九姐儿只是静静看着他,脸上不愠不恼。 小杨成站住了,低下头,那拎着鞋子的手更是局促的背过去。 “大清早的,去玩水,不怕着凉吗?要是着凉的话可是又要喝苦药了。”九姐儿并没发脾气,而是蹲下身子与孩子平时,语气温和的道。 虽然如此,可是却还是让小杨成变了小脸,“不要……母亲,我……我没有着凉,也不会生病,我、我不要喝苦药……” 小杨成有着一般小孩子的共性,那就是怕喝药。 “既然这么怕喝苦药,那为什么一定要去池塘边呢?”九姐儿又道,语气依旧平和。 孩子不说话,又低下头。 九姐儿也不说话,目光依然落在孩子的小脸上。 “是……是慧儿姐姐……姐姐说池里有娃娃鱼,我便……便想抓两条来,送给母亲,养在……养在母亲院内的那鱼缸里……”良久,孩子终于语气呐呐的开口。 九姐儿听在耳中,便是一愣。 杨五娘子不知从哪里淘腾来一个很大的石雕鱼缸,十分精致美丽,巴巴的送给了她。 但她却不知该养什么样的鱼在里面才能和这个鱼缸匹配,所以暂时还空着。 却没想到和人议论的话却已经落到孩子的耳中。 她的心里不由的有丝丝温暖涌上…… “慧儿姐姐说护城河里有龙鱼,难道你也要跳进去给母亲抓吗?”但她却依然嗔怪的教育他。 孩子不说话了,只是头垂得更低。 看着他,九姐儿禁不住就是无声一叹。 孩子都有玩性,又怎么可能禁得住诱惑吗? 犹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为了跳皮筋脚踝骨扭断了,卧床三月,可是好了之后,却依然去跳,被母亲知道后,拿着鸡毛掸子狠狠抽。 “走吧,回去洗个热水澡,别着了凉。”她不在和孩子僵持,拉起孩子的手往回走。 齐妈妈已经焦急万分的等在屋里了,看见她带小杨成回来,禁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一边流着泪,一边连连说着愧疚和感激的话。 “好了,妈妈,这不怪您!” 要怪也只能怪杨慧儿这个被惯坏的小姑娘! 说起这小姑娘,九姐儿真心无奈。 她拼命救了这小姑娘,这小姑娘那天也诚挚的表达了对她的谢意与歉意,可之后呢,之后她和这小姑娘却并没交好……呃,倒不是这小姑娘还对她有什么不敬行为,见了面后都会恭恭敬敬的喊“四婶婶”,但是她却明显的感觉到这小姑娘总是躲着她。 她反复琢磨了一下原因,觉得这小姑娘应该是对她存了一种敬畏又羞愧的心理,再加上很怕她这个救过她的人管束她,傲气又倔强的她所以干脆能躲就躲了。 你说这杨家的人怎么都一个个的如此复杂呢,杨国丰是,杨慧儿也是……呃,好像自己也是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想想该如何让杨慧儿这乖张又顽劣的小魔女找些正经事做吧? 当然是要找些正经事做,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这姑娘是个不好教育的。 其实前世她的学生中也有许多这样的,软硬不吃,而且极容易逆反。 对于这种情况,也只能潜移默化。 想让田里少长草,忙着除草是来不及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种上庄稼。 这句话说得极好! 可是杨慧儿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该种什么庄稼呢? 针黹女红,如一般闺秀一般,正好可以好好的培养一下她的耐性。 不过要想让这小姑娘学这个,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想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摇头。 可不学这个学什么?难道武功,也希冀这将来这小姑娘像她的姑太杨皇后一样,上战场,做巾帼女英雄。 可还是算了吧,先不说这孟老太妃极不赞成这杨家的姑娘学武,只说这小姑娘的性子,本就狂躁,再学了武,那就更无收揽了。 这个不行,那也不行,那该什么好呢? 九姐儿禁不住坐下来,在桌前慢慢思索,忽然就明眸一亮。 不如就学棋吧! 她再弄点花样出来,跳棋、五子棋、围棋……那小姑娘一定感兴趣。 然后呢,再给这小姑娘找个伙伴,那就是家里的小十一。 那小十一虽然不是那种特别精透伶俐,但却是个乖巧单纯的。 她想多和同龄的女孩们接触接触,这杨慧儿定会受益匪浅。 打定主意后,九姐儿立刻行动。 她当然也是从这些小孩子身上入手,呃,其实她真的懒得教这小杨成棋艺,因为这小杨成太小了,教起来着实费劲,又无手感,这也是她先前教过他又半途而废的原因,她本来想等他大些再教,不过现在,为了改造杨慧儿之大业,这项计划也只能提前了。 她先让府上木匠将各种各样的棋做了个遍,然后就开始耐着性子教小杨成,还让小杨成邀了小杨坤兄弟来,并且还想了一大堆比赛奖励的趣味活动,自然很快就引来了杨慧儿这小姑娘的注意力。 当有一天午后,杨慧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四房时,她禁不住暗暗笑了。 这杨慧儿倒是个聪慧的,她又教的用心,很快那并不怎么精通棋艺的杨五爷杨国庆就已经不是慧儿的对手。 在小姑娘正沉浸在打败了五叔叔的欣喜和自豪中,她又继续鼓励她,并且给她提出了新的战略目标,那就是文十一姐,小姑娘自然又开始向着更高的挑战目标奋进了。 这样一来,她是忙了,但是府上却清净了。 对于这种局面,最高兴的自然是孟老太妃,老人连病似乎都装不下去了,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和孙女玩两把棋,对九姐儿更是满意的没话说。 但九姐儿却有点烦心,原因就是这杨慧儿的个性实在太强。 狂妄偏偏却又敏感,蛮横偏偏又够狡诈,而且还无法无天。 呃…… 她到不是担心自己与这小姑娘没法相处,自己是她婶婶,再加上先前闹过的那场,以及她的舍命相救,小姑娘对她是不得不尊敬的。 她担心的是,几日后带着小姑娘去文府的事,这般的性情,和那单纯烂漫的十一比棋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来,那时她就真的两面不是人了。 自己当时打算时,这一点真是欠考虑,其实自己应该让这小姑娘去宫中找对手的。 时间在她的惴惴不安中却过得飞快,很快,那天就到来了,一大早那杨慧儿就换上了新裙子,兴致勃勃的过来催促她,她尽情地磨蹭了许久,也只好带着她出发,直奔文家了。 好不容易回次娘家,要真再弄出些不愉快来,那才腻歪呢。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那杨慧儿在文家过的很愉快,虽然以三局两胜输给了小十一,但是却和小十一相处的十分好,后来还一起去了花园树荫下蹴鞠,玩的十分快乐。 听了丫鬟报备的消息,她正在蒋氏屋里说十姐儿的事,她当即只觉得感动不已。 十一又怎么会输给才学没几天的杨慧儿呢,很明显是放水,后来又弄了个三局两胜的结果,既照顾了杨慧儿的自尊心,又不显得谄媚,她的棋艺强于这杨慧儿是不争的事实呀。 十一有心了! 和蒋氏说过话,她便去了姑娘们玩耍的后花园,然后就看见十姐儿、小十一、还有邹珍儿,及文家的两个本家姑娘正和那杨慧儿一起说着什么。 邹珍儿首先看见她,刚要招呼,却被她摆手止住。 她又对她指了指十一,邹珍儿何等人,立刻会意,当即暗暗捅了捅十一,然后又对十一指了指她。 十一也没声张,悄悄的过来。 她立刻问了十一比棋艺的事,十一开始只是笑,后来终于不笑了,然后郑重的对她道,“九姐姐,你放心,十一也长大了,不应只享受别人的庇护,也该为别人做些事了。” 听了这话,她先是一愣,然后看着十一那青涩的小脸欣慰的笑。 回来的时候,杨慧儿自然很快乐,坐在马车上,一个劲的问她什么时候还回娘家。 “这个可不是说回去就回去的,你要是想十一,可以写信给她呀,十姐儿和十一的字写的可都很好呢。”她立刻又适时地对那杨慧儿道。 “哦……”那杨慧儿一愣,无声了半天,才点点头,“好吧!” 于是回去后,这小姑娘又开始练字。 友谊的力量真的好强大呀! 她看到眼里,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她让这杨慧儿走出去这一步真行对了。 是啊,一个人只囿于自我,渐渐地就会狭隘偏激而面目可憎,只有多融入人群,多和同龄人交际,才会养成好性情,人毕竟是群体动物。 祝福杨慧儿,还有这小姑娘交到的第一份友谊吧! 日子在平静中如长了腿,很快又十来日飞逝而过,这天九姐儿正和翠梅一起培训挑来的那几个伶俐丫头有关蜡虫的知识,周大海就由翠翘带着匆匆而来。 “这是怎么了?”看着那周大海满脸上的汗,九姐儿的心尖就不由得跳。 “王妃,您快回去看看吧,三太太……三太太她病了。”那周大海立刻道。 啊…… 九姐儿听罢自然着急,马上就去太和堂秉了那孟老太妃一声,然后坐上马车,直奔文家。 到了文家才知道,事情真的有几分不妙—— 首先是十姐儿反对她和蒋氏给她参谋的那荣岩,还和蒋氏大吵一架,然后蒋氏就气病了。 还有一件事更棘手,那就是大夫人邹氏那未过门的儿媳妇蓝家姑娘,给府上众姑娘都送了请帖,邀请她们参加三日后宫中的百花宴。 而那蓝姑娘自然代表的是蓝妃,可她所嫁的威远王府却是和杨皇后是至亲,这……事情有点不好摆布了,没想到一不小心,文家就牵涉到了宫闱之争…… ……   ☆、一六一 争端—— “……你是她亲姐姐,我也不怕你笑话,常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丫头竟然……竟然管起自己的婚事来,你说……哎,你让我说她个什么好……”宁平侯府三房的正屋里,蒋氏正一脸郁卒愤懑的向坐在她对面的九姐儿倾诉着。 她当然不是真病,而是心病,而医治心病的最大良药自然是找人倾诉。 “母亲,您别生气,荣将军不好,我们再另与十妹妹寻合适的。”九姐儿赶紧劝道。 “怎么不好?其实你大婚那日这十姐儿原本是见过这荣将军的,当时你二伯母还夸过这荣将军仪表堂堂,也没听那丫头说什么,可我前日刚刚和这丫头一露这事,那丫头立马就反对,说什么丑陋了粗憨了,最后还弄了一个新说道出来,说什么……说什么不成熟了……” 成……成熟? 九姐儿差一点被蒋氏口里冒出来的这个词逗笑,她赶紧咬唇,才将那笑压了回去。 这个词还是以前她们姐妹在一起时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没想到这十姐儿竟然记在了心上,并且理解运用,真是孺子可教。 呃…… 别说,这荣岩同学的行事和做派的确有几分毛躁和粗线条,给人的印象还真的就有些不成熟。 “你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不知耻,气死我了……”见九姐儿不说话了,蒋氏心头更不痛快了,开始骂十姐儿。 “母亲,还请您不要这样说十妹妹,那荣将军还真就不是个细致人,她要不喜欢,我们帮她另寻就好,凭十妹妹这般才貌,难道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嘛。”九姐儿一听,赶紧又劝道。 “这样惯她,恐怕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听了九姐儿这番话,蒋氏虽然语气还满是对亲生女儿的不满,但脸色却缓了许多。 此刻她的确是有些气女儿的忤逆,但主要的还是怕九姐儿一个不悦,就不管十姐儿的事了。 她和三老爷文崇湖都认识的勋贵之人不多,所以十姐儿的婚事她还是主要想托付九姐儿,而且九姐儿又是那样置事稳妥之人。 “好了,母亲,不惯十妹妹我们惯谁,谁让她最小呢。”九姐儿笑着打趣。 蒋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无奈的叹一声。 接着母女俩又说了一阵闲话,李老太君身边的贴身丫鬟翠峰就过来了,说李太君请两人过去有事商量。 听了翠峰的话,九姐儿止不住就看向蒋氏。 蒋氏回她一个眼神,然后两个彼此别开眼,但却心照不宣。 九姐儿刚才过来时按照惯例,第一站首先往得就是延寿堂,而这会儿李太君又请她,所为一定就是蒋氏叫她过来的第二件事,即蓝贵妃百花宴邀请众姊妹之事了。 两人便没再说什么,相偕跟着翠峰一路前往延寿堂。 到了延寿堂,才发现文家所有高层都在,包括那长久托病不出的邹氏。 多日不见,那邹氏又苍白瘦弱了不少,脸上虽然擦着厚厚的脂粉,却依然难掩那份憔悴与老态,不过一双眼睛却分外锃亮,特别是看见九姐儿进来,那双眼更亮了,闪烁着兴奋和狂热的战斗之光。 看见如此的邹氏,九姐儿禁不住心沉了沉,看来今日之事难得周全了…… “九姐儿真是嫁了一个身份高的好婆家,看看,就是和以前不同了,见了众长辈,也不是紧忙着见礼,这左顾右盼的,不会是等着我等见过威远王妃吧。” 还未等她估量的念头落下,那邹氏已经开口发制人,满口尖酸的讽刺,边说着,还一边频频瞟向李老太君,故意挑事。 “大嫂这话说得可冤枉九姐儿了,从婚后这丫头可是已经回了好几次,那次不都是买足了礼物在各屋转个遍,这种做派不比那些婚后一两年不登娘家门的姑娘强老远吗?”不待九姐儿开口,那蒋氏就已经接过邹氏的话头,毫不示弱的还击。 无疑,这几句戳中了邹氏的痛点,邹氏的脸禁不住变了又变,却又一句话没得说。 因为这是事实,三姐儿不就是在九姐儿大婚前才开始登娘家的门吗? 一边的另外两妯娌——苗氏和甄氏见了邹氏那窘态,禁不住掩袖偷笑。 李太君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看向那邹氏。 坐在男丁那边的文崇江见妻子出此洋相,也即刻脸色不善的狠狠瞪了那邹氏一眼。 偷鸡不成蚀把米,邹氏自然憋气至极,但偏偏又不得不敢发作,只好攥了两侧的衣襟泄气,可怜好好地一件天蓝色宝石瓶的褙子,两手下去,就被揉皱了一片。 九姐儿在心里摇摇头,然后上前向众位长辈行礼。 众人也都纷纷对她点头寒暄,唯有那邹氏冷冷的一偏头。 九姐儿当然不和她计较,行完礼之后就在李太君指给她的座位上坐下。 方妈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茶和零嘴上来,然后又很有眼色的领着众位丫鬟仆役退下,屋里只留文家众人。 “今儿让你们过来,主要是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那就是蓝贵妃送过来的那百花宴请帖之事。”李老太君倒也不拖沓,很快就开门见山的将事情摆了出来。 只不过她的后辈们却并不如她痛快,听完她的话,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李太君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呷着杯中茶,一时之间,一室沉闷。 “我以为还是不去为好,小九如今是杨家的媳妇,不管如何说,靠拢的都是这一方,如真贸贸然的去赴这宴会,我们文家,弄得两面难做是小,万一一时不慎,落入别人的圈套是大呀……”不知沉默了多久,三老爷文崇湖率先开口。 “呵呵……三叔,”只不过他的话音未落,就被那邹氏冷笑着打断,“这是什么话,瑞雪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又怎么可能害我们,又说什么我们文家难做,其实三叔是怕自己的亲生女儿难做吧……”边说着,边故意瞥一眼一边的九姐儿,“可是三叔这番行为也未免太过一己私利了,你心疼自己的女儿,难道我和你大哥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我和你大哥不一样怕月哥难做吗?” 邹氏就是邹氏,一席话句句在理,再辅以眼神和表情,真的很具有说服力。 屋里听得众人闻言顿时有大半低了头,而那宁平侯文崇江则看向正中的李太君,“母亲,您看呢?”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任任何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是支持妻子邹氏的。 李太君闻言不由微微蹙蹙眉,沉默的看了大儿子片刻,才道,“这事你们看着办吧,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听了这话,九姐儿不由立刻看向老人。 老人却并不看她,垂头轻抿茶。 这番晦涩不明的态度让九姐儿不由在心头一阵叹。 她当然理解老人,在三房和大房之间,老人始终偏袒的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即使是如今文家主持中馈的大权落在三房身上,也是因为这邹氏实在错处太多,没法扶上去,而二房苗氏又生性不喜算计争斗,难以胜任。 如果有一丝办法,这主持中馈的权利又怎么会落到三房身上。 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又不够稳当,宫闱之争又胜负难分,老人又怎么可能将所有赌注压在她身上。 只不过却由不得她不担心,蓝瑞雪的确不会害文家,但蓝瑞雪的姑姑蓝贵妃,还有蓝家的人却未必。 要知道,在朝堂宫闱之争中,牺牲一个小小姑娘家的婚姻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想归想,她这个身份敏感之人却实在无立场说话,所以她最终也只是垂眸,收回目光。 蒋氏还想说什么,但却在接收到对面的文崇湖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时最终闭了嘴,没再说什么。 “四弟妹,十一也大了,该做两件好衣服了,你看前年我嫁三姐儿时那两匹天水碧如何?还剩一匹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给十一做件夏衣肯定好看。” 而那端的邹氏却已经开始施展她拉拢的本事,对那素来喜欢贪便宜的甄氏展开利益攻势。 “哦,是吗,大嫂?那太好了,我们十一正好缺件能穿得出去的像样衣服呢,想想三日后那宴会一定隆重的不得了,穿太寒酸了又怎么可以?”那甄氏果然上钩。 “是啊是啊,”邹氏听罢,苍白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笑,然后又道,“除了那天水碧,我哪儿还有别的布料,反正我放着也没用了,四弟妹,你用得着,过去挑些吧。” “好啊好啊……”那甄氏自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了头。 很快两人就携手告退而去,当然临走时那邹氏未忘向蒋氏和九姐儿投来一丝得意的笑。 而那李太君也正跟文崇河和苗氏夫妇商量,给那刚刚怀孕的四姐儿送两名有经验的婆子过去伺候的事,母女两个自然插不上嘴,便也一起告退。 两人刚出来,就见那文崇湖也跟了出来,于是三人便一前一后沿着甬路的向三房的方向往回走。 一路沉默,但到了院门处却听得一阵笑声,原来是那十姐儿正跟小丫鬟在嬉闹,美丽的小脸红扑扑的。 文崇湖不由瞬间蹙了眉,走近了时冷冷的一声“跟我进来”,吓得那十姐儿一张小脸上的笑容即刻僵住。 “多大的人了,每天就知道玩闹,去洗把脸,过来你父亲的书房。”蒋氏也沉着一张脸。 双亲如此,十姐儿自然不敢造次,乖乖的去了。 “十妹妹……”九姐儿自然觉得不好意思的紧,所以在进了文崇湖的书房后,就开口想说点什么。 “好了,九姐儿,你不必为这丫头说话,我们也是给这丫头一个警醒,看来这赴宴之事已成定局,我们定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丫头,以免惹出祸事来。”但是她刚起了个话头,那文崇湖就已经挥手打断了她。 九姐儿闻言便闭了口。 “老爷,要不……要不就别让十姐儿去了……”这时,那一边的蒋氏开口道。 只不过话音未落,又被文崇湖沉声打断,“妇人之见,一家之内,怎么能弄出两样来。” 蒋氏瞬间也闭了口。 “不用担心,我们好好教教十姐儿,她也不小了,该是撑起一面的时候了。”愣了片刻,那文崇湖看了一眼沉默了的两人道。 听了这话,两人不由一怔,同时看向她。 “哎……”他则叹一声,然后目光深深的看向九姐儿,又继续道,“我文崇湖,自来庸碌,没太大的出息,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如此了,好在你和水哥都够争气,为我也赢得前所未有的体面,我真的很是欣慰欢欣,如今只剩了小十,我更愿她能多懂礼多长进,成为将来你和水哥的助力,来日你们三兄妹拧成一股绳,又何惧他人的冷薄。” 九姐儿还是稀少从她的这个父亲口中听的如此坦诚而鼓舞的话语,一时间真的不仅泪盈于眶,忙不迭的猛点头。 而一边的蒋氏则已经哽咽着落泪,“老爷,都是……都是家里人不好,从来都是危难时才看到我们……” “说这些作甚?”却被文崇湖再次喝住,随后又缓了语气,对蒋氏道,“自身端正谨慎行事就好,说别人做什么?” 蒋氏便不再开口,而九姐儿却止不住在心里又是一叹。 她的这个庶子出身的父亲,到底还是难改软弱的性情,就像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包括这个家里的最高领导人李太君,永远也难跳出属于他们这种靠着荫蒙苟安的勋贵家族的特性,那就是担当不够,决断不够,眼光缺少睿行。 如今唯有祈求平安度过,不出差错了…… “十姐儿,站门外干什么?快进来。”她这端正想着,那正对门口坐着的蒋氏则忽然道。 九姐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十姐儿已经站在门口,刚才的话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听去了多少。 “十姐儿,来,过来坐——”那文崇湖则对小女儿招招手。 待十姐儿走近坐下,文崇湖立刻针对着三日后那宴会,对着她好一番郑重的耳提面命。 九姐儿一边默默听着,一边看着十姐儿,目光落在自己这个嫡妹那张绝色的脸上,心没来由的就微悬:太美了,有时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 ------题外话------ 亲们,将就着看吧,好几日不码字,有些手生呢。 相信我,后面会很精彩的! 请继续支持——   ☆、一六二 百花宴(一) 从文家出来,九姐儿思忖良久,最终还是没直接回杨家,而是入宫去见过杨皇后。 她当然没有说家里的争端,只极力渲染那蓝家和蓝妃的盛情。 因为即使娘家再不好,她也不愿它被人看不起。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宫就知道这蓝素心不安好心,不过……文九,你告诉你的那几个姐妹这也莫怕,大大方方的去,本宫倒要看看这蓝素心能玩出什么花招来。”果然,杨皇后的注意力就被成功的转移到宿敌身上。 九姐儿听了不由暗松口气,但她面上却依然做出一副忧虑小心模样,“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放心,本宫定会想法护她们。”很快,那杨皇后就又语气决然的打断了九姐儿的话。 九姐儿听了,一颗心禁不住踏实下来。 然后那杨皇后又问起三日后参加宴会的姐妹。 “四姐姐八姐姐都有孕在身,自然行动不便,而六姐姐又和六姐夫回了江东,这样受邀的也就剩下家里两个未嫁的十妹妹和十一妹妹,再就是小九与前年嫁入镇国公府的三姐姐了,为了方便照应,可能大伯母还会让她那寄居在家里的侄女跟去,这样算来,嗯,应该有五人吧……”九姐儿想了想,这样对杨皇后回道。 其实她本来并没打算去,她已身为人妇,又身份敏感,随便扯个谎,估计文家的人和那蓝妃都没话说。 不过这会儿她改主意了,她自然要去,而且要带着立场去。 她刚才已经斟酌过,作为文家与杨皇后这派的维系人,她必须想法遏制文家人在这政治局势中的飘摇,不然到时第一难做倒霉的就是她。 不然能怎么样呢? 从嫁给杨国丰开始,她就已经没法做个局外人,而如今那蓝家和蓝妃又将战火烧到她面前。 ——所以,她是躲无可躲,只能迎着凶险上了。 当然,这杨皇后的支持也是她敢做这般决定的主要原因,否则,凭她一介小小庶女还真的不敢挑战强权。 至于三姐儿哪里,她当然也没把握,因为三姐儿的态度还代表着镇国公向家。 在政治斗争中,这向家一向都保持中立,就是靠拢,也是向皇帝。 不知这次这三姐儿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两日,小九并未见过三姐姐,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空,所以也许去的就我们四人。”愣了愣,九姐儿又补充道。 杨皇后是何等人! 不管三姐儿去还是不去,她都不希望因自己的几句闲言为她惹来是非,她的这位姐姐也不容易。 听了她这话,杨皇后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接着两人又说了那朝贡生意之事。 还不错,那作坊已经建成,他们的第一批货物也已经投产,而那对外贸易的各方面环节也已经打通。 说起这个两人自然都高兴,但就在这高兴地劲头上,那杨皇后突然就问了她一句,“文九,你给本宫说老实话,你和丰儿当初到底有没有暗通私情?” 九姐儿闻言瞬间哑了场,惊慌失措的看了杨皇后一样,然后低下头。 这个时候她应该不会再追究当初她的欺君之罪了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平静的相问…… “果然,呵呵……”杨皇后冷笑,犀利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脸上,但稍后却又轻叹一声,“算了,别摆这幅模样,如今你已经是本宫的侄媳妇,本宫根本就没打算计较这个,只是有一点本宫想提醒你,那就是你要好好惜福。” “……” “丰儿这孩子虽性子清冷,但却是个有情义知轻重之人,说实话,从小到大,丰儿历险无数,凭着一身过硬的武功,还真的极少受伤,可这次却为了救你受伤,可见他是十分珍视你这位妻子的,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杨皇后又看了九姐儿语气深深的道。 这席话听在九姐儿耳中,却止不住让她心头涌起深深地复杂之情。 他还真是为了她而受伤,哎…… 想到今后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一片诚意的待她保护她,她真的禁不住感动又动心。 但很快她又想起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心头的那份情绪又瞬间变了味,满是纠结和苦涩…… “还有,文九……”这时那杨皇后又略带调侃的继续道,“本宫的侄儿可是十分抢手的呢,知道吗?从与那韩京娘的婚事不了了之后,可是已经有好几家明示暗示本宫,盯着这威远王府的侧妃之位。” “哦……”听完杨皇后这话,九姐儿真心哭笑不得。 刺激法吗?可她怎么感觉她老人家的侄儿被说成了一块肥美的肉,还盯着…… “怎么,你不信?”见她的表情似乎不那么虔诚,这位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皇后不由挑眉追问一句。 即使是很幼稚没气度的表现,可是却依然吓得九姐儿赶紧摆手,诺诺连声,“不是,我信……我当然信……” “哼!”那杨皇后这才冷哼一声,罢休。 水灵端了一盘葡萄上来,杨皇后便让九姐儿吃。 看着那饱满多汁的紫色葡萄粒,连续奔波了两处的九姐儿忽然就感觉腹中饥饿,所以并未推脱,可伸手去拿时,才发现自己这半日还未洗手呢。 水灵将她让到一边的红木架子边去洗手,她洗完手,猛一抬头,却发现上面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熟悉的东西。 为什么熟悉? 因为她也曾经有一件,正是那日戴尔送她与杨皇后每人各一串的东珠! “这件东西是产自西域的稀罕物,皇后很喜欢,每每闲暇都会拿出来捻动一番。”看她看着那东珠,那水灵立刻道。 “哦……” “王妃哪件呢?”难得水灵姑娘这般多话。 “放在家里首饰匣子里了。”可惜九姐儿却回了人家一句谎话。 她那件早被杨国丰拿去捐给寺庙了,不过她也并不吃亏,她因此得了五千两银子。 只是当时她只顾见钱眼开了,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杨国丰骗了她,说什么戴着不吉利。 他为什么骗她,难道是……是因为吃醋了? 会吗……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再考虑这件事,因为那杨皇后让水灵挑了几名侍女给她。 说是侍女,实际上应该是暗卫吧。 九姐儿禁不住有点诧异,这一个个低眉顺眼,清清秀秀的,难道都身手不凡? 但转头看一眼那水灵,她瞬间又相信了。 如果不是那次她被静宁设计误闯这杨皇后的寝殿,恐怕那水灵在她的印象中永远都是影子般的存在吧。 又坐了一会儿,九姐儿便带着那几名侍女打道回府。 以后的几日,自然都是对那赴宴之事的准备。 她以提点众姐妹宫中礼仪的名义将杨皇后给的几名侍女送到文府,只有邹珍儿没收,十姐儿和小十一都收下了。 她当然不恼那邹珍儿,因为明显那不是她本人的意思。 她又将自己身边的青杏和翠翘进行了一番培训,这两人她也是要带去的,不然只带几名生面孔的侍女会惹人怀疑的。 另外,她还向孟老太妃交代了此事,孟老太妃自然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要谨慎,最后还非常郑重的对她道,“万事莫怕,因为你是我杨家的媳妇,是丰儿的媳妇,不管何时,我杨家都会护你周全,丰儿更是不允许你被人欺负了去。” 一席话说得九姐儿心头暖暖的,腰杆也禁不住挺起来。 看来做杨国丰的媳妇还是有好处的…… 三日一晃而过,六月十三这一日很快就到来了。 这天,九姐儿穿戴整齐先是直奔文府,到了文府见到了同样准备妥当的十姐儿、十一和邹珍儿。 看着三人的着装打扮,九姐儿禁不住略感欣慰—— 虽然都是着新衣带着珍贵的新首饰,但是明显十姐儿要素朴许多,尤其是十姐儿身上的那件暗色夏衣,在十一的碧绿和邹珍儿的水红中,真的极不显眼。 看得出这番作为源于她的这位嫡妹的有意扮丑有意低调! 只不过……傻姑娘呀,你知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天生丽质难自弃。 九姐儿不由无声一叹。 几人刚坐一会儿,三姐儿也过府来与几人汇合。 原本三姐儿是不准备去的,可是却架不住邹氏三番几次的说,这邹氏甚至还为此专门偷偷去了向家见了向夫人。 几姐妹相见,自然先是一番寒暄,在小十一兴奋的叽叽喳喳中,九姐儿明显的感觉到这三姐儿面对她时的那淡淡的疏离与不自然。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摇头,然后自觉地避开她,和十姐儿坐进了一辆马车。 就这样,前往宫廷中几人自动分成两派,九姐儿十姐儿一派,三姐儿、小十一和邹珍儿一派,几人分成两辆马车直奔汴州城那红墙黄瓦的存在。 一路奔驰且不表,很快那马车就停在了二门处,然后换成了青釉小轿,那轿子又抬着几姐妹向着那蓝妃所在的素桓宫而去。 轿子再停下来时,就有穿着美丽宫装的宫娥过来搀扶几人下车,然后引着几人向着前面前面一处宫殿走去。 还未近,就闻一阵浓浓淡淡的扑鼻花香。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百花宴了,九姐儿禁不住暗想,只是不知道等待她们姐妹的都是什么样的命运…… …… ------题外话------ 有点中暑,所以更晚了,亲们,见谅!   ☆、一六三 百花宴(二) 话说文家姐妹几人到了蓝妃那素桓宫,只见回廊厅堂和侧殿处,摆满了各式别致盆栽,各种花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更闻扑鼻花香,沁人心脾。 真不愧是百花宴! 众姐妹不由一致赞道。 这时,早有一个着彩色宫装、装扮的花枝招展的绝色女人上前来,笑盈盈的迎了众姐妹。 这女人九姐儿到认识,正是六皇子欧阳建的一个小侧室,姓周,当朝一个武将新贵的女儿。 这周氏十分好打扮,曾经几次托人买过她的油皂,却又总嫌那些派过来的宫娥说不清楚,到底找了个机会,偷偷乔装见了她一面,问了她许多有关肌肤保养的问题,所以她认识这女人。 见来迎几姐妹的是这周氏,三姐儿的脸上不由得就有丝不满闪过。 九姐儿当然将三姐儿脸上的这丝情绪看进眼里,她面色不变,但在心头却禁不住扯唇暗笑。 她当然知道这三姐儿在不高兴什么—— 三姐儿自然也知道这周氏,宫廷里有名的草包美人,暴发户的女儿。 当初这六皇子纳她,除了图她的美貌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想法和皇上扶植的这帮新贵搭上关系,这份居心在这大越朝可不是什么秘密。 让这周氏来迎她们,多少有点贬损她们的身份,更何况这周氏在这六皇子妻妾中身份还是低等的。 今日这周氏倒是矜持了不少,虽然没有干脆装不认识她,但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几人跟着那周氏进去,见了其他早到的命妇贵女,有许多熟面孔,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邹氏的亲侄女邹玲儿也来了,这会儿伙同几个要好的姑娘过来和几人打招呼。 邹珍儿是她的庶妹,而三姐儿是她的表姐,这两人倒也罢了,可这小姑娘偏偏对小十一和十姐儿也挺热情,塞糖果给小十一吃,拉着十姐儿的手一个劲的夸她美貌,一番热闹之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唯独漏了九姐儿。 当然是有意! 被冷落一旁的九姐儿看着那谈笑风生的邹玲儿,心里明镜一般,这小姑娘本来就不满她这个曾经在侯府里小透明般存在的人嫁了杨国丰做继室,如今再加上姑母邹氏的教唆,自然就这般了。 忽然就想起那日杨皇后说的有几家明示暗示的想要女儿做杨国丰侧妃之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邹家呢…… 工夫不大,那蓝贵妃就带着六皇子妃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妃子过来招呼众人。 看着那长袖善舞与众人中间却越发显得风情万种的蓝贵妃,九姐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 无怪乎这蓝贵妃能以徐娘之姿仍蒙圣眷,嗯,确实是个人物、尤物! 正想着,那蓝妃却已经到了她们姐妹面前,依然是招呼其他人那套大同小异的话,唯一不同的就是拉着她说了几句“赏光”“荣幸”之类的谦虚客套话。 她当然赶紧做出受宠若惊模样,回以相应的谦虚客套话。 其实这蓝妃应该是没想到她会来吧。 这也是她和杨皇后商量好了的,送侍女时还没向文家人交底,今日一大早才通知文家,连文崇湖和蒋氏都不知道。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要杀邹氏一个措手不及,省得提前早早就把信透过去,到时不就可以多看穿这蓝妃一份漏洞吗? 之后这蓝妃又和三姐儿寒暄一番,赞了十姐儿的美貌几句,然后就转向别家了。 很快那蓝妃就已经全场兼顾,被几名宫娥簇拥着离开了,然后留下来的六皇子妃和几个侧室则吩咐宫女,帮众人沏茶上精致的果点,款待众人。 众人也就不客气,一边吃吃喝喝的,一边三五成群的赏花。 有风雅的还吟诗作对,然后将自己的大作题在中央大红楠木桌宫娥备好的上等宣纸上,惹来围观众人的夸赞喝彩。 站在两棵牡丹前细看的九姐儿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十姐儿,十姐儿眼中的那抹向往自然落在她的眼底。 “过去看看吧!”九姐儿不忍了,要知道这丫头一向喜欢这个。 “还是不要了,我跟着九姐姐看这牡丹就好。”但十姐儿却摇头拒绝了。 九姐儿也就没再说什么,然后姐妹俩继续携手慢慢的转看。 但工夫不大,那周氏就又过来了,一边让两名宫娥将两碟子精美的点心递给两人,一边对九姐儿低声道,“文王妃,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九姐儿一怔,抬眸看了一眼周氏,然后又转头看一眼十姐儿。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几个姐妹,想和文王妃买些油皂,更愿文王妃能指点一下她们皮肤保养之策。”那周氏立刻又道。 听了周氏这话,九姐儿又看向十姐儿。 十姐儿则对她点点头。 九姐儿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拉过十姐儿轻声嘱咐一句“小心点”,这才转身跟着周氏走了。 外厅处几棵月桂掩映的僻静一隅,已经有几名宫妃和女官等在哪里了,看见周氏领着九姐儿过来,立刻围了上来,先是要买她的油皂,然后又纷纷向她讨教美肤之法。 九姐儿一边让随身跟着她的翠翘青杏记下来,一边应付着众人的询问,开始不仅能应付自如,还能时不时的透过那珍珠门帘看一眼那十姐儿,但后来随着涌过来的那人数增多,她也就没有闲暇再顾盼了。 九姐儿这次真是做了好买卖,因今日这里的人多半是蓝妃这派之人,和杨皇后那边交往甚少,自然也就没机会向她买那油皂,这会儿得了时机,自然都是十块八块的买,有些还干脆提前付了钱,还有些没带钱的则拿了身上贵重的首饰出来。 计算着那银钱,翠翘和青杏喜的合不拢嘴,九姐儿自然也是满脸笑容。 “九妹妹!”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却听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遏制了这百花环绕中不和谐的生意交易。 “呃……”众人不由瞬间怔住,纷纷转头,然后就见一个穿着淡紫烟罗衫、生的美貌清冷的女子正站在众人身后,蹙眉望着被众人围在正中的九姐儿。 “三……三姐姐,有事吗?”九姐儿自然尴尬,一边赶紧吩咐两个丫头将那钱和首饰收起来,一边对三姐儿陪笑问道。 “也……也没什么,嗯……有点小事……”这次却轮到三姐儿语气吞吐了。 听三姐儿这般说话,九姐儿的脸色顿时肃然起来,辞过周氏众人,领着翠翘和青杏两人就和三姐儿走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我刚才还看见十妹妹和十一一起吃果子呢。”素桓宫的某个回廊角落里,九姐儿脸色惊慌的看着三姐儿。 “十姐姐是和我一起坐了一会儿,不过……不过很快就又跟着珍儿和玲儿两位表姐走了。”十姐儿不见的事把小十一吓坏了,眼泪止不住的纷纷落下来,可怜一张小脸又是泪水,又是点心屑,真有几分滑稽。 “三表姐,刚才我的确是和十表妹和姐姐在一起,不过工夫不大,姐姐就领着十表妹走了,说是去作诗写字的,剩我一人在那边赏花。”邹珍儿自然也一脸急切。 “玲儿……”三姐儿听了,一双美眸立刻在人群中一阵逡巡,果然就看见那邹玲儿正和几个女孩站在屋中央楠木桌前看写字的。 “珍儿去叫玲儿。”三姐儿立刻对那邹珍儿道,但等那邹珍儿转身要去时却又低声喊住她,“莫声张!” “我明白!”邹珍儿点点头,然后快步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那邹玲儿才被邹珍儿过来了,一边走着,还一边不停的埋怨,“真烦,到底什么事?” “十姐儿呢?”只待她一走进,三姐儿立刻劈头问她。 邹玲儿一怔,然后没好气的反问,“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着她。” 三姐儿不说话,只用一双美眸凛然的看着她。 那邹玲儿还真的怕三姐儿,那张美丽高傲脸上的满不在乎神情终于慢慢地收了起来,然后闷闷的道,“我真不知道,姑母还说的真不错,这些偏方之女,个个仗着貌美又有心术,根本就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我才……我才懒得理……” “闭嘴!”只不过她的话未完就被三姐儿打断。 九姐儿却还是向三姐儿看了一眼。 三姐儿的脸上禁不住浮起一抹赧然的红晕,然后又看向邹玲儿,“说清楚点——” 邹玲儿被三姐儿吓到了,不敢再胡说,老老实实的道,“我真不知道,看了一会儿,我就……我就和十表妹分开了,然后……然后就没再见十表妹。” 几人听了她的话,禁不住面面相觑,脸上显出明显的忧虑之色来。 “三姐姐,都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时时刻刻只惦着那生意,抛下十妹妹独自走了……”九姐儿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好了,九妹妹,这不能怪你,事先设好的圈套……”说到这里,三姐儿的声音愈发低了,但却带着一丝明显的愤懑“你就是躲了这招,还有下招等你,其实今日我们根本就不该来。”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满是悔恨了。 她应该阻止母亲的。 可是不仅没这么做,反而还带母亲去见了婆母,她真是混呀…… 听了她的这席话,九姐儿沉默不语,邹珍儿和十一也都低了头。 “三表姐,你急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偏方的女儿吗……”那邹玲儿看了一眼三姐儿,然后劝道。 “住口!”但语气未落,就被三姐儿喝断,“亏你还是世家名门之女,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真的不知道这些年舅舅是怎样教你的,怎么就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既损的道理。” 邹玲儿被三姐儿训的哑口无言,垂下头去。 那三姐儿却已经转向九姐儿几人,商量着该如何去找十姐儿…… …… ------题外话------ 嘿嘿,我们小九最会玩那一招呢? 下章分解——   ☆、一六四 百花宴(三) 正当文家几姐妹商量着如何去找十姐儿之时,邹玲儿的伙伴来找邹玲儿,说蓝妃要带着众人要去后殿看她栽的几棵美人树。 见有人来,文家姐妹自然赶紧住了口,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在没弄清楚十姐儿的失踪到底是那种状况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宜声张。 那邹玲儿听了伙伴的话,就想要跟着去。 三姐儿又一脸严肃的喊住她,对她低声嘱咐几句,当然也是不准声张之类的话。 那一会儿工夫就被三姐儿训了好几顿的邹玲儿自然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不敢多问。 邹玲儿很快走了,几人则又开始商量十姐儿的事。 但就在几人尚未想出主意之时,那周氏又带人过来了,离大老远的就笑吟吟的招呼九姐儿,邀请几人一起去后殿看那美人树。 九姐儿看向三姐儿,三姐儿则皱紧了一双秀眉。 眼看那周氏就要走近了,三姐儿凝思片刻后终于道,“走,我们和她一起去看看。” 几人闻言都一怔,小十一更是一脸惊诧的轻声问了一句,“我们不找十姐姐了吗?” 三姐儿听罢却只是看她一眼,然后没头没脑、却又忧虑满腹的低声一句,“弓已拉开,如何回头,有些祸患是想避也避不掉。” 小十一又一怔,还想再问,但是三姐儿却已经率先转身,迎上那周氏,她也只好和九姐儿邹珍儿一起跟上。 一路上三姐儿都是忧心忡忡,其他姐妹自然也好不到那儿,个个哭丧着脸。 奇怪的是,面对几人情绪的才沉闷,刚才那热情非凡的周氏竟然也没多问,领着几人直奔侧殿处。 等到了侧殿处,几人才知道今日这赏美人树一行,她们是如何也逃不掉的,因为那蓝妃带了众人竟然特意在等她们。 三姐儿的脸更难看了。 可那蓝妃偏偏还亲自招呼几人,三姐儿不得不强颜欢笑,唯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才对着蓝妃那妙曼背影狠狠地眯了眸。 好一个恶毒卑劣的妇人! 她想十姐儿此刻所在的地方应该和那后殿处有关了,至于到底如何了,她想都不敢想象。 如果只是单纯的毁了名节还好说,怕只怕……怕只怕惹出比毁了名节还大的祸事来,到时若再牵扯到向家,那她该如何交代呀。 她禁不住再次深深悔恨自己未能阻止母亲的一事,她明知道母亲被夺了家中大权之后有些丧心病狂,可是竟然还纵容她,真是该死…… 通往后殿的路并未因为三姐儿满心的愁绪烦闷而延长,很快众人就绕过那九曲回廊,跨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了殿门口。 众人还未走进,就只见远处头顶一片烂漫红花,夭夭灼灼,浓艳火热,远远望处,如一片红云悬在空中。 “啊,好美!” 众人禁不住发出一阵赞叹。 “走进了更又看头!”被两名宫娥扶着的蓝妃闻言忽然转过来对着众人一笑。 那一笑既风情万种,又意味深长。 众人不由一怔,只有三姐儿垂了头,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 蓝妃又继续向前,众人跟随,转眼间就已经进了殿门。 这处竟然不见一个奴仆守着,众人不由略略惊异。 但很快众人的惊异就被惊叹代替,因为那美人树走进了看确实更美,朵朵如碗口大的红花,盛放在阳光下,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树下更是落英纷陈,空气中还弥漫着甘甜的味道。 站在其中,真的犹如进了忘我之境。 不过在这番让人目眩神迷的美景之下,却有一个人完全没心情看这美景,一颗心比那美人花还要烧的灼烈,但并非因为什么风雅,而是因为急切。 这个人正是三姐儿! 从进入这殿门的一刻,三姐儿的一双美眸就完全不够用了,因为她在寻找,一个个门口的细看着,希望看出些蛛丝马迹,却又怕看出些蛛丝马迹。 三姐儿这番紧张做派自然落尽了后面九姐儿眼中,九姐儿的目光也掠过那排排红漆门窗,不过很快又落到了头顶那美丽的花朵上。 木棉花,又名美人花。 前世她见过,但今生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花,确实该好好欣赏欣赏…… “娘娘,您看……看那边……”但就在众人看的正是兴浓时,忽然一个小宫娥惊慌失措的一指树边的某一隅。 众人一怔,那蓝妃也一怔,然后齐刷刷的顺着小宫娥手指的方向看去。 “啊……” 接着众女眷禁不住都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喊,胆小的更是一把搂了近前的人,因为在那满地落英之中,竟然有着斑斑血迹,那血迹绵延着,消失在一侧的某个门口之中。 不过却因为滴在这满地红色落花之间,并未被人一眼发现而已。 扶着蓝妃的两个宫女立刻挡在蓝妃面前,那蓝妃也立了美眸,大喝,“这是怎么回事?快去给本宫看清楚——” 当即就有两个身形矫健、一看就身手不凡的宫女上前,顺着那血迹,小心的推开那门。 “啊……” 门推开的一瞬,众女眷禁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禁不住纷纷捂住眼睛,仓皇后退。 因为那门后面竟然躺着一个满脸血迹的男子! “娘娘,这人没事,只是头上受了些伤,昏过去了。”那两个上前看的宫女已经快速的探了地上那人的鼻息,然后向那蓝妃秉道。 众女眷闻言这才稍松了口气。 活人当然就不太可怕了! “本宫向各位致歉,让各位受惊了!”那蓝妃转向众人先是安抚一句,然后又冷冷的板了一张美丽的脸道,“也不知是哪些混账东西,竟敢在本宫的百花宴上败兴,让本宫查出来,定不饶他。” “你们——”说完,又看向那两个身形矫健的宫女,“给我将这人弄醒,本宫倒要看看他是何来路,也好给各位一个交代。” 这说辞倒也合情理! 众女眷的目光不由纷纷落在地上那人身上,只有三姐儿的目光落在那蓝妃身上。 这人是谁?这蓝妃到底要玩什么手段?怎么不见十姐儿? 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两个宫女已经猛掐地上那人人中。 “呀——”地上那人发出一声痛呼,然后醒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起,抹一把脸上的血,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就大声哭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也想像那个贱人一样欺负本世子吗?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开阳候……” 众人闻言不由瞬间愕然的睁大眼,看向地上那满脸血污的男子。 武将新贵吴绅,既不属于杨皇后派,也不属蓝妃派,但也并非中立,而是典型的保皇派。 何为保皇派,就是忠心与昭和帝的人。 朝堂之上,宫闱之中,风云诡谲,万千变幻,心机如此深沉的昭和帝又怎么可能只认这两派做大,不培育自己的人呢? 而这武将吴绅,则是这保皇派之首,因骁勇忠心,是最得昭和帝信得过和重用的人之一。 虽然只得了一个侯爵的封号,但是实际权力却不可估量,也是众多朝臣都不敢开罪、两派都想拉拢之人。 按说,这吴绅过的日子自然荣耀滋润,但这吴绅的生活也有一块最大的不如意,那就是他的儿子,他与昭和帝的某个近支堂妹欧阳兰郡主的儿子吴任,虽然不是实诚的傻子,但却实在是个缺心少肺之辈。 这吴任刚及弱冠,生的膘肥体壮,五官丑陋,还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本来是一个并不让人心甜的儿子,但偏偏吴绅在十年前一次救驾中受了伤,再也不能生育。 ——这样,吴绅这个蠢儿子倒成了吴家独苗,再因工伤事关帝王的缘故,在朝野之中也被人高看一眼,自然越发被惯得无法无天。 只是不知道这蠢货怎么跑到这素桓宫后殿来了?又是被谁打伤的? “原来是开阳候世子……”听那吴任报了名号之后,那蓝妃的态度即刻变得客气起来,吩咐左右,“还好不快将世子扶起来!” 闻言左右早有侍卫上来,将那吴任扶起,又有宫女打水过来,帮那吴任净面。 众女眷当然理解蓝妃这番作为,别说蓝妃,就是她们听了这人的来头,也不得不恭敬几份,谁让这身份地位摆在这儿呢? 只是有一点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此刻这蓝妃还不让她们退下,或者将这吴任请走。 不见那吴任在清水的洗涤下,一张大病丑脸露出来,一双老鼠目更是在众女眷身上乱扫吗? 蓝妃不发话,众女眷自然不能擅自退下,所以个个掩面低头的向后退,还有些则讶然的看向那蓝妃。 这八面玲珑的蓝妃应该不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得吧? 这蓝妃当然不是连这点规矩都不动,她只是阴谋诡计还在进行中,现在还不是让众女眷退下的时机。 看着那正和吴任寒暄的蓝妃,三姐儿垂着身体两侧的双手禁不住紧紧握成拳。 这女人果真阴险,可想而知那砸了吴绅这蠢儿子脑袋的人定是十姐儿无异了,看这蠢货的眼神也知道这人必是好色之辈,若真见得十姐儿那般美貌的女子,又在四下无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生不轨之心了,那十姐儿不服,自然就会有这般结果。 偏偏这蓝妃又在这个时候带人过来,加上这蠢货的不自知,这事情想遮也遮不住。 可怜好好一个女儿家的名节就这般毁了,呃……其实这恶毒妇人想毁得又哪里只是十姐儿的名节和文家的名声,毁得还有与这吴绅的关系。 似乎……还不止,自己在场,是代表向家的媳妇来的,而九姐儿也在场,代表的应该是威远杨家的媳妇,恐怕倒是也要牵连这向家和杨家与这吴绅交恶了。 啊…… 想到这里,她瞬间有所悟,其实……其实的目标应该是破坏这杨家与吴绅的关系、杨皇后与吴绅的关系吧,而自己母亲的争强好胜举动也让文家与向家成了宫闱党派斗争的牺牲品。 这点所悟,让她闭上眼,满心满腹都是懊悔。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转眸看向九姐儿,她的这个自来稳妥睿智的庶堂妹难道真的就想不到这些吗? 不过遗憾的是,她并未看清九姐儿的表情,因为九姐儿此刻正转脸去看殿外,而殿外正有脚步声和喧哗声响起。 听得这脚步声和喧哗声,三姐儿却禁不住心一沉。 该来的还真是躲不掉…… 在众女眷的目光中,很快就有几名男子急匆匆的出现在殿门口,领头的一位手拿拂尘的内侍,身着红色圆领袍,正是昭和帝身边的亲信赵公公;而另一位则身着深红色蟒袍,身形高大,看上去应该是名武将。 几人并未进殿来,而是在殿门口低头跪拜,向蓝妃郑重行礼。 “爹……” 蓝妃还未说话,那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的吴任则已经站起来,向外面那个穿红色蟒袍的男子奔去。 这人自是那吴绅了! 那吴绅看见那满身血迹的儿子,脸色不由略略一变,但很快又继续俯身垂头,恭敬地等着那蓝妃的发话。 “开阳候,快请起!”那蓝妃立刻命宫女搀着她向殿外方向步来,然后对那吴绅一挥手。 那吴绅再次谢过这蓝妃,才起身,目光禁不住再次落在儿子的身上。 “爹,好疼……”那吴绅便对着父亲又一咧嘴,指了指头上。 那吴绅这才看清儿子头上的伤,一张本来就生的有些沉郁的脸禁不住更加阴沉了。 那蓝妃见了,美眸禁不住微微一闪,但很快她就又做出了一脸歉意表情,对那吴绅道,“开阳候,你放心,伤令郎的人本宫定会帮你找出来。”但稍后却又忽然脸色一肃,“只是……不过,不知令郎怎么就跑到本宫这后殿来?” 她这一句正惹得在场的许多女眷对她生出敬佩,在当前与杨皇后的党派之争达到如此白热化的程度、急需这吴绅的助力的境况之下,竟然也不忘将事情真相弄个一清二楚。 是啊,好好地女眷的活动,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来搀和了? 吴绅听罢立刻也转向那吴任,沉声道,“任儿,不是让你好好地待在御书房外面的小花园里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吴任听了父亲的话,立刻低了头,“我……我开始是好好呆在那儿的,不过……不过呆着呆着就烦了,然后四处转,忽然……忽然就有一个小侍女跑了过来,说……说她家姑娘在美人树下等我,让我来,我……我就来了……” 竟然……竟然还有这一出? 众人闻言禁不住再次愣住。 “混账,胡说什么?”吴绅听罢,先是看一眼那蓝妃,然后转头又训儿子,不过语气明显的不够严厉。 “我哪里又胡说?”那被父亲训了的吴任又满脸委屈的道,“我来了这里,果真就见一个女人等在花下,我……我就……” “闭嘴!”那吴任吞吐了一下,还想继续往下说,但不过就被吴绅打断。 那吴任悻悻的垂了头,而那吴绅则转向蓝妃,深深一鞠,“娘娘,都是犬子不好,扰了娘娘和众位夫人姑娘的雅兴,还请见谅,不过这位邀犬子来此的姑娘及她的侍女回头还需好好教训一番,犬子自幼憨痴,这位姑娘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耍弄犬子,却不知此番作为实在荒唐让人气愤。” 好一个吴绅,真不简单,避重就轻,一件伤风败德的好色事件却其三言两语淡化,成了一件荒唐玩闹之事。 众人听罢,都禁不住颔首。 那蓝妃又暗暗一笑,但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赶紧道,“开阳候所言极是,哪里还用什么回头?本宫现在就将这位品行恶劣之人揪出来!”说完又看向那吴任,“吴世子,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终于到了这一步,三姐儿听了这话,禁不住用手暗暗捂了狂跳的胸口。 但事情还是继续这…… “不认识,我……我只记得她生的十分美丽!” “呃……” “那你可认识她那位侍女?” “更不认识了。” “那……这样吧,”那蓝妃转向身后的众女眷,目光冷然的扫过众人,“刚才哪家有姑娘不见了,自查一下,料想这做了坏事之人定还没回来。” “……” 没人说话,众人也都低着头。 “邹姑娘,你知道吗?”那蓝妃的目光停在邹玲儿身上,忽然温声问道。 “啊……我、我……”那本来就满脸慌乱的邹玲儿更慌乱了。 “告诉本宫,本宫重重有赏!”那蓝妃美丽的唇角轻轻一勾,又继续闻言细语的对那邹玲儿道。 “我……我……”那邹玲儿脸色纠结着,却不知到底该怎么说。 “娘娘,”这时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您不用问玲儿表姐了,臣妇来告诉您,我文家丢了姑娘,那就是臣妇的十妹妹,不过臣妇敢保证,这绝非臣妇的十妹妹所为。”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纷纷转眸看向那珊珊走出人群、不疾不徐的跪在那蓝妃面前的清瘦身影。 正是九姐儿! 邹玲儿松了口气,但三姐儿却急了。 九姐儿这是……这是要做什么呀?要知道弄不好事情会更糟,倒是也许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文九,你什么意思?你文家丢了姑娘,为什么就一定不是这做坏事之人,你当本宫和开阳候都是傻子吗?” 看着一脸淡然笃定的跪在地上的九姐儿,蓝妃莫名的就觉得心虚,所以只好用盛怒来掩饰,边说着,还故意看向一边的开阳候吴绅。 “娘娘,您就是借臣妇天大的胆子,臣妇也不敢呀。”九姐儿边说着又在地上深深一伏,以表示诚意,“臣妇只是就事论事,为什么打了人的一定就没回来了,也许那人就在我们中间了呢。” 呃…… 这句话倒是将蓝妃驳得一愣,不过稍后她那双美眸就又一丝笑意快速划过,这文九也不知是领会偏颇,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竟然会有这番论调。 真不愧是个出身不高的庶女,大概也就是只懂得赚钱做小本生意吧。 呵呵,一切可都照着她设计的在发展,她自然不怕。 既然她想弄个明白,她就陪她玩玩,反正她派出去逮那文十姐的人还没回来。 “好啊,文九,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本宫就让你明白明白,不过要是我们中间没有的话,本宫可不饶你。”于是那蓝妃又道,说到最后一句时,更是美眸眯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很明显,地上的九姐儿有点被她的气势吓住了,没敢再大段陈词,只是轻轻再一叩首,低声应道,“是!” 见她这番,那蓝妃更是得意,不过脸上却毫无表露,看向众女眷,语气歉疚的道,“对不起了,各位,既然有人说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也只能带累各位了,还请各位体谅。” 好恶毒的一个妇人,这个时候还不忘离间关系。 果然就有许多不善或愤然的目光射向九姐儿,九姐儿只好深深垂了头。 将这一切全部看进眼里的三姐儿禁不住一叹,目光落在低声九姐儿的脸上,看着看着,忽然一双秀眉慢慢凝起。 这不是她的这位庶堂妹的作风啊,难道…… 她这端想着,那端的蓝妃已经开始请那吴任站到众女眷前辨认了。 “这样确实不合礼仪,不过为了犬子,还有各位的清白,得罪了。”那吴绅更是向众女眷拱手一记。 这吴绅还真是个万般周全之人,怪不得能得到皇上如此重用呢。 那蓝妃听了吴绅这话,禁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但稍后又在心中得意的笑了,大好啊,以后这个人,即使不能为她所用,但是却绝对是不会帮杨慧安了,哈哈…… 她自然不担心这辨认,又怎么会是这里的人呢? 她明明派了可靠的人,趁着文九只顾做生意,文三只顾和其他命妇联络感情之时,将那落了单的文十姐劫持了,弄到了这后殿,只是那文十姐打了企图强迫她的吴任后跑了,她为了避免露马脚,让她的人走远了点,所以暂时失去了这文十姐的下落。 不过料想她也跑不远,这里可是她的底盘、她的人…… “就是她,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勾引我又打我……”但就在她沾沾自喜之时,那正逐一辨认的吴任忽然指着她的亲生儿子成王的一个美貌小妾大叫起来。 啊…… 众人都愣住了。 “萱儿妹妹从来就没离开过,世子是不是看错了?”那成王妃常氏听吴任这么说,急忙为那位小妾作证。 那吴任有些不确定了。 “成王妃,这位……这位夫人是姓公孙吧,文九记得她似乎还有一个孪生妹妹也在服侍成王,不知怎么今日未见。”这时那依然跪在地上的九姐儿却忽然又不疾不徐的开口道。 听得九姐儿这话,那蓝妃只觉得头“嗡——”的一声,一种被人反算计了的感觉兜头涌上…… …… ------题外话------ 字数足吧,嘿嘿! 亲们,明天精彩继续!   ☆、一六五 闹场—— 当然是反算计! 看着那瞬间变了脸色的蓝妃,九姐儿不着痕迹的勾勾唇角。 其实她在周氏来请她之时,就已经料到这蓝妃的阴谋开始了。 想想啊,周氏却初见她时那般矜持保守,后来却又敢邀她出去还介绍生意给她,这般前后态度的变化,发生在周氏这样的草包美人身上,一向细心的她又怎么会不生疑。 只能有一点,那就是周氏所为是由别人授意和控制的! 她的确想在这宫闱中做大自己的生意,也的确却钱,可是却还没有到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就完全丧失警觉性的地步,这般做,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不然又怎么可以瓦解这蓝妃的戒心?这蓝妃又怎么可能上当? 其实这蓝妃手段挺高明的,从开始让周氏接待她们时就已经别有意图,不过错就错在低估了她,真的就将她看成了只会做小本生意的买卖精。 呃……好像还真是,商女嫡母,庶女出身,再加上她每次来宫里都心心念念做生意,她给人的印象还真的就不够高大上…… “文九……”她思忖间,那端的蓝妃却已经反应过来,一双美眸森冷的落在她的脸上,“本宫这里的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文九……文九不敢……”九姐儿闻言赶紧做瑟缩恐慌状,但却并未因此就闭口不言,而是抬头瞥向那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的蠢货吴任,“只是……只是愿能如刚才娘娘所说,给世子一个明白和公道,不让卑劣可恶之人逍遥法外。” “爹,我要公道和明白,你儿子要是这般白让人欺负了,说出去你的脸也会丢尽呀。”那吴任听罢,立刻大受鼓励,为了自己的公道和正义而战,当然他作战的凭仗是他的爹吴绅无异了。 那本来只是脸色不明的做冷观姿态的吴绅听见儿子这么说,不由蹙眉看了那九姐儿一眼,随后又看向蓝妃,恭敬地一躬身,“娘娘,犬子之事,还有劳您!” 相当有水平的一句话,让蓝妃的脸色禁不住又一阵变幻,最终也只能勉强笑道,“当然,开阳候请放心,本宫自会秉公而行。” 吴绅没再说话,只是又俯身向蓝妃鞠一躬。 这般作态,让那蓝妃禁不住暗暗咬牙,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双美眸伶俐的转着的成王妃常氏身上时,她的心情瞬间稍安。 她还有这个出身名门、机灵聪慧的儿媳呢…… “我儿,公孙云儿呢,宣她过来?”看着常氏,蓝妃缓缓道。 那常氏当然不负她所望,和她对视片刻,美眸一闪,道,“母妃,恐怕云儿妹妹恐怕不能过来了,三日前她感染了肺疾,儿臣怕她过了病气给姐妹们,所以擅作主张将她送到行宫养病,这两日忙碌,这事还未来得及向母妃禀明呢。” 肺疾! 一听说这两个字,众人都禁不住脸现厌恶和恐惧。 因为这种极具传染性,而且不易治好,不管是民间,还是宫里,都有许多人命丧于此。 “哦……”真不愧是她的好儿媳,蓝妃听罢,心头暗笑,但脸上却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摇摇头,“可怜的孩子!”语毕又看向那吴绅,颇为歉意的笑笑,“开阳候,你看……” 欲将这事弄成一段无头公案,休想! 听着这婆媳俩的对话,九姐儿禁不住微微眯了眸子,然后看向门外,这会儿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她这端想着,那端的吴绅已经领着儿子吴任向蓝妃告辞。 这吴绅虽然心有不甘,但蓝妃到底是皇上的宠妃,他自然不好太较。 但就在他领着儿子,在蓝妃的相送下,转身走出殿门几步时,忽然他留在外面的两个手下押解着一个女子匆匆而来。 “大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两人很快走进,先向吴绅躬身施礼,然后一指那名女子,“刚才有人将这名女子交给属下,说这女子是钦犯,让属下火速带过来交给大人。” “呃……” 不止吴绅一怔,众人也同样怔住,目光纷纷落在那女子身上。 “啊……” 当看清女子的样貌后,众人讶然,那蓝妃却禁不住脸色再次一变。 “就是她,就是她……这就是刚才差一点将我打死的那贱人……”这时那吴任已经指着那女子愤怒大叫起来。 众人脸上的讶然瞬间变成恍悟,纷纷转头向人却中刚刚那吴任指认的女子看去。 无疑,这是一对孪生姐妹,不管是身材,还是五官,都生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这押解的这名一身狼狈、满脸惊慌而已! 很明显,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云儿妹妹,你怎么在这里?”看一眼婆婆那难看的脸色,常氏强作镇静,问那公孙云儿。 “我……我也不知,一切都是做梦般……”那公孙云儿摇着头道。 再看那公孙云儿一眼,那常氏忽然就灵机一动,有了计较,转向那正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吴绅,“吴大人,云儿妹妹向来纯良,这样的事她绝对做不出,我想她一定是被人设计了……” 只不过常氏这自作聪明的话未落,九姐儿就笑吟吟的开口,“成王妃此言实在前后难圆呀,刚刚还说这公孙美人得了肺疾,在行宫养病,这会儿又成了被人设计,在这素桓宫里,谁又敢设计成王的人?能设计成王的人?难道是……难道是妻妾争宠所致?” 目标直指常氏! 众人听罢不由都纷纷看向常氏。 要知道在这在每一座妻妾成群的深宅内院都是最常见的戏码?难道这成王妃里的女人的斗争已经严重到这般不管不顾的程度了吗? 当然不是…… “你……你胡说什么……”那常氏委屈又羞恼,美丽的脸上不由一阵青红交加,再也难以维持刚才的那份风度,指着九姐儿怒斥,稍后又转向蓝妃,欲申诉,“母妃……” 但这会儿那蓝妃有哪里有心情听她说,只对她不耐的一挥手。 那常氏冤枉的几乎要落下泪来,最后只能没趣的退到一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她的处境可谓凄惨,但相比于她的婆婆,还是好许多的—— 面对着众人脸上的质疑,面对着吴绅那犀利阴郁的眼神,蓝妃真觉得没法收场,偏偏那蠢货吴任还在一边火上浇油,“爹,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可不能白让我受欺负……” 场面不是一般的难堪…… 最后还是那皇帝身边的赵公公为这蓝妃解了围,说什么突然想起来,皇上刚才有件东西让杂家交给吴大人,杂家忘了,然后请这吴绅和他一起去拿。 几人走了之后,那蓝妃又气又恼又臊,当即就发了心绞痛,众宫人又赶紧将她扶回内殿,这百花宴也就不了了之的散了。 宴会是不了了之了,但是有些事却不了了之不了,譬如这蓝妃与这吴绅结的梁子,呵呵……这蓝妃可是绝对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由青杏和翠翘扶着下了青釉小轿,站在二门处自家的马车前,九姐儿还沉浸在刚才胜利的回想中。 但无意中一回头,却忽然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美眸,正是那也下了轿子和侍女一起站在马车边的三姐儿。 她自然不回避,两双眼睛就这么隔空对视着。 良久,那三姐儿终于首先别开了眸子,沉声一句,“九妹妹好城府!” “三姐姐,如果我说我也是不得已,你信吗?”九姐儿很快的回她道。 三姐儿一怔,目光再次对上那双清水明眸,片刻后,最终点头无声一叹,“信!我当然信九妹妹,也幸亏有九妹妹!” 九姐儿不说话,只是低了头。 “九妹妹放心,日后我们绝不会再生嫌隙,要做最齐力最贴心的姐妹,可好?”略略沉默了一下,那三姐儿又道。 九姐儿依然没说话,只是深深点头。 三姐儿就是三姐儿,永远都是这么坦诚磊落…… “什么最齐力贴心的姐妹?三姐姐,九姐姐,你们在说什么?”那小十一和邹珍儿也下了轿子,听到两人对话的一个尾稍,那小十一立刻好奇地问。 “没什么,”三姐儿看向小十一,“就是要我们都做最好的姐妹!” “哦……”小十一似乎还有些迷糊,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十表妹还没回……”那一边的邹珍儿看了一眼那伺候几姐妹完毕,转身而去的几个宫人,忽然低声道。 听着这句,九姐儿不由瞬间微蹙了眉。 在她和周氏走的时候,曾经握了一下十姐儿的手,其实她当时趁机在十姐儿手上写了“风雨”两字,意思就是让她去找青风青雨。 青风青雨,也就是杨皇后给她的女暗卫,她将青雨给了十姐儿,青风也未带,只带了翠翘和青杏两人,目的就是让青风也一起保护十姐儿。 后来看事情的进展的情况,这青风和青雨应该很好的完成了使命,偷梁换柱成功,然后十姐儿被带到了一个完全的地方。 只不过为何都这会儿了,却不见这两人将十姐儿带过来,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可是能有什么差错呢? 这青风青雨和水灵是同门,个个身怀绝技,再加上又杨皇后的庇护,还有这些人对这宫廷的熟悉,在这宫廷里的大部分地方都应该来去自如,不应该会出差错呀? …… “您的字和画竟然都这么好,您到底是谁呀?” 但就在九姐儿担心忧虑的时候,让她担心忧虑的那个人则站在宫廷某幽静一隅的一方酸枝木小桌前,满眼崇拜的看着对面那个挥动着羊毫奋笔疾书的中年美男。 “一个无名小卒,一个闲人!”男人直到最后一笔落定,才抬头看向她,优雅的笑道。 两人头顶上是几颗高大的银杏树,那斑驳浓密的树影落在男人脸上,除了更添俊美之外,还有一股沉静贵气、八方不动的气质,形成一股独特的神韵,这是不是就是九姐姐口中的成熟呢? 十姐儿不由得看呆了。 “呵……”直到对面的男人又一声低笑,十姐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绝美的小脸不由瞬间涨红。 “哼,”她立刻用无礼掩饰自己的失态,“你骗人,我在姐夫家见过你,你由许多人陪着,一定是一个高官权贵。” “高官权贵,呵呵……”但没想到却又惹来男人的一阵笑,“你怎么就没想过,是我陪着别人,而不是别人陪着我。” 呃…… 这句话到让九姐儿一怔,目光又落在男人脸上。 可能吗?这人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别人的陪衬呀…… “姑娘,你再不回去,你的家人会着急的。”就在十姐儿神游至极,那对面的男人忽然提醒她道。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十姐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那就是不该在这里逗留,要知道这样,会把就姐姐她们急坏得。 想到这些,小姑娘急了,转身就要走,但很快她就悲催的发现,她忘了从那条路进来的。 青风青雨两人迷昏了打了那蠢货男正想躲起来的公孙云儿,然后又偷偷的将那公孙云儿送回去,让她待在一处假山后面,说那里绝对安全,可是她早被这些坏人们的算计与设计吓怕了,特别是趴在墙头目睹的那肥壮蠢货男扯开公孙云儿的衣服试图非礼的那幕,如果不是青风青雨救她,那个人岂不就是她吗? 所以她没敢在哪里待着,而是在那灌木中左钻右钻,钻着钻着就发现了一条小路,然后隔着一座石桥就看见了这位在银杏树下作画、优雅俊美如天神般的的男人。 她没来由的就觉得这里一定安全,所以就过来了。 没想到那男人竟然十分和气,不仅没责怪她的打扰,还请她喝茶,和她闲聊…… “姑娘,那边走……那边一转弯就到了……”正当她仓皇无措之际,身后又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十姐儿一怔,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急,就忘了向他告辞,于是她转过身,看向那男人,“那我走了!” 男人对她笑着点点头。 十姐儿再看男人一样,才转身向着男人为她指的方向而去。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的身影一消失,立刻有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男人身边,看着她去的方向,对那男人请示,“皇上……” “退下吧!”男人却只是对几人挥挥手,淡淡的道,此刻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哪里还有刚才面对十姐儿时的一分温和,只余一片漠然与沉郁。 几人很快退到一边,而男人则继续提笔作画,寥寥数笔,一个绝美俏丽的女子身影就跃然纸上。 看着纸上那个身影,男人禁不住又微微笑了…… …… 顺着男人指的方向出来,十姐儿很快就绕了出来,回到了原地。 到了原地,才发现青风青雨早已经等在那儿了,刻不容缓,她立刻跟着两人去找九姐儿等人。 可到了才知道,九姐儿几人已经去了杨皇后的惠安殿等她了,她只好又去了惠安殿。 到了惠安殿,才见那邹珍儿正在帮杨皇后勾兑药茶,一边优美的动作着,一边向众人娓娓讲解,而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她身上。 十姐儿禁不住松了口气。 几人又在杨皇后处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就打道回府。 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少了一个人,那就是邹珍儿。 因为杨皇后喜欢她的手艺,暂且将她留在了宫中,说是让她教教身边的宫女。 回去的路上,几人自然就问了了十姐儿刚才去了哪里。 “迷路了……”十姐儿含糊的这样一句,然后就开始反问几人后殿发生的事。 几人自然乐得和她分享胜利的喜悦,于是那银杏树下的邂逅就这样掀过去了。 三姐儿和九姐儿谁也没回去,第一站都先去了文家。 延寿堂里,众人齐聚,正在等着几姐妹。 “珍儿没回来?一定是留在蓝妃哪儿了吧?我就说嘛,她那手艺,蓝妃见了一定喜欢。”邹氏迎上三姐儿来问情况,一看邹珍儿没回来,立刻笑眯眯地道。 “确实喜欢,不过不是那蓝妃,而是杨皇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母亲,三姐儿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啊……”邹氏一愣,众人一愣。 “娘,”小十一则立刻扑倒甄氏怀里,哭起来,“吓死我了,那帮人欺负我们,打了人,硬说是十姐姐……” 呃…… 看着十一这般模样,九姐儿不由暗暗点头。 这小姑娘,还真会制造气氛。 “十姐儿,你没事吧?”蒋氏听了,立刻紧张起来,上前拉了女儿的手,问道。 “母亲,放心,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十姐儿安抚母亲。 “到底怎么回事?”见了几姐妹这般情形,李太君急了,“三姐儿,你来告诉我。” 三姐儿也不隐瞒,将事情一一讲来。 等她讲完,邹氏立即傻了眼。 “那蓝家姑娘今日似乎没去呢。”偏偏蒋氏还在一边道。 “老大媳妇,退掉蓝家这门亲事,马上!”李太君气的喘息了很久,然后下了决断。 “不可呀,老太君,月哥等了瑞雪好几年,伴到了这等岁数,再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又谈何容易呀。”邹氏却已经哭了起来。 的确是实话,邹氏一心图这蓝家的富足,却不想不知不觉中,这文景月已经伴成了大龄剩男! 一屋子的人都瞬间沉默了。 “可她蓝家待我们这般无情,这婚事又怎能……怎能再做?”良久,那李太君才闭了闭眼,又道。 “可是……”邹氏还想说什么。 “大丈夫何患无妻,这蓝家的婚事就此推掉吧!”但不想这时门帘一挑,一个刚及弱冠的男子走了进来,对众人躬身轻施一礼,然后坚定的道。 正是那邹氏的儿子文景月! …… ------题外话------ 我们的冷面王爷差不多也改回来了吧……   ☆、一六六 回归 “月哥,你想清楚……”见到文景月这般坚决的要退掉她心上至极的这门婚事,邹氏自然赶紧劝阻。 “没什么可想的!”只不过不待她说完,文景月就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看向李太君、文崇江和在座的各位,“祖母,父亲,各位叔叔婶婶,景月不孝,带累了诸位,更让我们文家受人摆布侮辱,不过以后绝对不会,蓝家这门婚事景月退定了。” 斩钉截铁的几句话说完,文景月也不待众人回答,立刻又看向邹氏,“母亲,请把蓝家的庚贴给我,蓝家的婚事,我现在就去退,亲自去退。” “月哥,不可,你听我说……”邹氏自然不甘心,急急地拉着文景月就想说什么。 但没想到文景月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我自然知道那庚帖在哪里,您不给我,我自己去拿!”决然的抛下这几句后,转身就走。 “月哥……”邹氏见状,大急,也一路小跑的跟着去了。 母子俩个这般一走,文崇江和三姐儿自然也坐不住了,辞过李太君后转身就跟了出去。 李太君则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发憋,方妈妈赶紧上前帮她抚背顺气。 众人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纷纷告退。 九姐儿本来想回杨府,但是蒋氏却拉了她的手说有事跟她说,她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有些日子不去看徐姨娘了,所以便留了下来,跟着蒋氏去了三房。 蒋氏要和她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是十姐儿的婚事,让她继续留意;二就是文景水应试之事,秋闱临近了,让她再让杨国丰帮忙找找那个王祭酒。 九姐儿自然满口应下,又和蒋氏坐了一阵,便提出要去看徐姨娘。 蒋氏向来是明白人,这事当然不阻拦,于是九姐儿便带着青杏去了徐姨娘处。 徐姨娘正在做活,看见九姐儿来,自然激动得很,赶紧下炕来,一边吩咐徐姑姑沏茶,一边上前紧紧拉了九姐儿的手。 母女两个坐下来,九姐儿边四下打量这屋子—— 又添置了两个箱笼,桌椅也换了新的,屋角上各摆着两个冰盆。 看来自己这个亲娘日子过得还行…… “姑娘争气,姨娘这里自然也好过。”这时那徐姑姑端了茶出来,看见她的眼神,自然知道她在思虑什么,禁不住笑笑,立刻对她道。 九姐儿听罢未说话,只是点头回她一笑。 而那正帮俯身正帮九姐儿量脚丫子的徐姨娘也跟着笑。 些许时日不见她,那徐姨娘硬说她长了,非要给她量量脚,看看做给她的鞋子需加多少尺寸。 看着那捧着她的脚憨笑的女人,九姐儿顿时觉得一颗心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涨满。 “我就说姑娘长了吗,看看,这脚丫子都大了一指甲呢。”那端徐姨娘已经帮她量好了,正满脸兴奋的和徐姑姑念叨着。 “姑娘这身量也窜高了不少呢,看看,这衣服都小了,还瘦了,姨娘,您做给姑娘那几件小衣,估计穿不得了。”那徐姑姑则道。 “嗯,看来是的,看来我要重新帮姑娘做了。”那徐姨娘听罢立刻道,边说着,一双美眸慈爱的落在她的身上,细细的打量着,柔顺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欣慰。 吾家小女初长成,慈母的情怀呀! 九姐儿感慨,更欢喜而贪恋。 “文九姐,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出来……”但偏偏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来搅扰着一切。 听见外面突然传来的这叫喊声,屋内的几人禁不住立刻惊异的对视一眼。 “王妃,不好了,大太太她疯了,几个人都拉不住她,您快躲一躲。”这时,那门帘猛被挑开,青杏惶急的走了进来,对九姐儿道。 “啊……邹氏?”听青杏这么说,九姐儿不由一怔。 邹氏来找她闹吗?只是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王妃,您别出去,有人去叫方妈妈了,一会儿方妈妈她们就会过来,将大太太弄走的……”青杏赶紧提醒又道。 “姨娘,没事,在屋里等着我!”只不过她这句话并没起作用,因为九姐儿已经转头对那徐姨娘抛下一句,然后麻利的穿鞋下炕,快步出门去了。 “王妃,王妃……”青杏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看见两人出去了,那徐姨娘犹豫了一下,也即刻下炕,要跟出去。 “姨娘,刚才姑娘不是让您等吗?”徐姑姑赶紧劝她。 “等不得!”徐姨娘却只是这样回她一句,然后也快步跟了出去。 “……贱人,扫把星,丧门神……你不仅毁了六姐儿的婚事,如今又毁了月哥的婚事,你不让我好,你也休想好,我和你拼了……” 正奋力的在庄妈妈和一个丫头的拉扯下挣扎的邹氏,一看九姐儿出来,挣扎的更用力了,一边挣着,嘴上还口不择言的谩骂着。 九姐儿在不远处站定,凛然的目光落在那披头散发,状如疯婆子般的邹氏的身上。 怒极,她忽然有种很想笑的冲动。 她终于知道有些仇恨社会的变态是如何炼成的了,哈…… “哈……”事实上,她却确实笑了,虽然是冷笑,“大伯母,知道什么叫冥顽吗?知道什么叫丧心病狂?就是你这种,坏事做尽却不觉悟,反而将仇恨记在别人身上,大伯母,我说你的血一定是黑的,你的心也一定是黑的。” 义正辞严的一席话让正在闹腾的邹氏一怔,但不过很快那邹氏又大声叫嚣起来,“坏事……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这个丫头生的贱种,以为批了一件美人皮就该高贵了,你本来就该低人一等,本就该给别人坐小。” 九姐儿被邹氏气的禁不住紧紧握了拳,但很快她又深吸一口气,然后冷笑道,“是吗,大伯母?可惜我没有,不仅没有,还做了你肖想了一辈子的王妃,而你这个天生高贵的人却被夺了宗妇之位,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可事实就是这般不公平,哈……” “贱人!”狠戳邹氏痛楚的一席话,让邹氏几乎目眦欲裂,极有爆发力的一挣,瞬间挣脱了两人对她的牵制,然后快速的向九姐儿冲来。 自来机敏的九姐儿自然已经这个看进眼里,她却不躲不避,只伸伸脚,将甬路一边的一块小石子勾过来,打定主意给邹氏一个教训。 但事情却偏偏出了差错—— “大太太,不要……”就在邹氏几乎要冲到她面前之时,一个穿着素色衣襟的身影忽然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贱人……”那邹氏见了挡她之人,立刻又骂一声,不顾不管的就是用力一推。 那人不防,“嘭——”的一声就被推倒在地,头磕在青石板上,立刻有血迹浸出。 “姨娘……” 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人,九姐儿急了,那稍后紧跟着从屋里奔出来的徐姑姑也急了,两人立刻奔了过去。 “姑娘,我……没事……”徐姨娘被摔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但却依然拉了九姐儿的手,安抚她,只不过话未说完,就昏了过去。 “姨娘……”九姐儿又大叫一声,泪禁不住瞬时间落下…… “九姐儿,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姨娘这里有我呢。” “可是……”九姐儿看一眼蒋氏,又看一眼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徐姨娘,踌躇着。 徐姨娘还未醒,又让她怎么放心的回去,更何况不管如何说,她的这位亲娘还是为她受伤的。 “好吧,那你就再陪你姨娘一会儿,我让人去小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蒋氏便又道。 “谢谢母亲!”九姐儿立刻感激的对蒋氏道。 第一时间帮受伤的徐姨娘请来大夫,这会儿又亲躬熬药的事,虽然事先得过李太君的嘱咐,但对于一个主母,对一个失宠多年的妾室做到这般,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她转身送了蒋氏出去,却回来时却发现床上的徐姨娘已经睁开了眼。 “姨娘,你……”她不由一愣。 床上的人儿却已经挣扎着起身。 “姨娘……”她赶紧过去扶了她。 “姑娘……”徐姨娘顺势紧紧攥了她的手,未曾开口,双眸中已有泪花闪动,“我知道你见识比我多,也比我聪慧,不过我还是要告诫你,我们娘儿俩无权无势,更无人帮衬,凡事要忍耐,莫计较……” “知道……我知道,姨娘……”九姐儿赶紧点头应了,目光又落在徐姨娘那被纱布包裹的额头上,泪水也不由也再次滑落。 “孩子,莫哭,姨娘没事……”徐姨娘见了,又紧紧握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却听门外传来说话声,母女两个赶紧擦干了泪。 门帘一挑,却是蒋氏领着苗氏甄氏一起来看徐姨娘。 九姐儿赶紧迎上,而徐姨娘也欲起身下床。 “好了好了,你受了伤,就别起来了。”却被几人制止。 徐姨娘最终没起来,不过却极为不自在。 两人自然也看出这点,所以没坐多会儿就让九姐儿送她们出去了。 “好了好了,这次消停了,李太君亲自下的命令,将那位送到了太常寺,估计这回回来就老实了。”边走着,那苗氏边向九姐儿说着对邹氏的制裁。 “太常寺算什么,其实应该送家庙的,这般作为,可是比一般乡野村妇都不如,不给点教训那哪能说得过去。”而那甄氏则道。 败坏文家姑娘的名声,如今最怕的,除了蒋氏,就是她了,她还有未嫁的女儿呀。 而这蓝妃的目的竟然就是这个,可她竟然还在邹氏的一番糖衣炮弹下对这件事鼎力支持,这会儿自然是悔不当初,对邹氏也恨极。 听着两人的话,九姐儿却只是沉默。 有些事怎么做都难以弥补,因为它会造成伤害,她的这位本来就软弱怕事的亲娘恐怕以后更难心安坦然了,哎…… 送了两人回来,蒋氏已经安排人将药端了过来,徐姨娘正在喝药,蒋氏则坐在一边。 看她回来了,蒋氏就借口还有事走了。 “姑娘,我真的没事了,你还是……回去吧。”她刚坐下,那徐姨娘就劝上了。 就知道会这样!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一阵苦笑,但到底还是没有让她太为难,又坐下一会儿,就回府了。 回到府中,自然心情不虞,偏偏孟老太妃又让她过去,问那宴会之时,她只好强打精神应付。 好在并没多久,孟老太妃就让她退下了。 回到屋里,她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躺下却又睡不着,一日内的纷繁复杂,如走马灯般飘在她脑海中飘着,她忽然就想起杨国丰来。 如果他在就好了,自己可以将今天胜利的喜悦和他分享,更可以将自己的烦闷无助说给他。虽然他每天摆一副冷脸,可对她尽可能的包容,更愿意帮她解决一切为难之事,有时甚至还能容忍她耍耍小脾气…… 但很快,她就被自己吓到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依赖他了?自己这是……在想念吗? 这一点认识让她心情复杂,赶紧揉揉脑袋,勒令自己睡觉。 不想真睡着了,只不过却做了个梦,梦见第二天杨国丰就回来了,还给她带了还几样别致的礼物…… 当然,这只是她做梦而已,杨国丰不只第二天并没回来,第三天、第四天……也没回来。 她的日子还是继续过着,每天除了和杨慧儿切磋棋艺,教小杨成的认字,再就是密切关注那白蜡树林的情况。 因为在盛夏来临之际,还有关键的一步,那就是摘虫。 去年这一步她并没做,因为一切刚刚开始,还没摸清门道。 而今年这一步就不能错过了,不然就不只是损失初秋那批白蜡的收获,更是让明年少了优良种虫。 这蜡虫的放养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她最好亲自去看看才好! 在反复蓄谋了后,她终于得了一次出门的机会,那就是陪杨慧儿去祭拜双亲。 她自然抓住这个时机,好好地在那片树林里勘察了一番。 既然应付杨慧儿这小姑娘,又要研究那白蜡树,这一趟出门她真觉得心力交瘁。 但回来的时候,却又被翠翘告知:王爷回来了,正在屋里睡觉! 啊,她只觉得瞬间懵了…… …… ------题外话------ 今天少了点,晚了点,只因打雷下雨就心绪不宁,哎!   ☆、一六七 请妻入瓮 九姐儿懵了—— 与其说是听闻杨国丰回来的事,不如说是听闻他睡在正屋里的事。 什么意思?睡觉不去秋枫阁,怎么到跑到这里来了,如此守规矩的人呢。 转身就想去净房沐浴换衣,但忽然又一个念头迸进她的脑海,那就是今日初九。 初九呢…… 这一点意识让她心尖砰然一跳。 这就代表今晚她值岗……呃,确却的说,是她……侍寝。 当初这雨露均沾的定制,她安排的匆忙而随便,六人,从初五始,五天一轮,正好将这三十日排满。 却没想到……没想到有今日…… “王妃,水好了。” 这时去帮她吩咐人备水的翠翘过来,看她正在原地愣神,立刻小心的轻唤她一声。 “哦……”她立刻对她点点头,然后向净房去。 简单而迅速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她自然没敢回卧房,而是去了花厅,找了一本书出来,准备翻几页,来平复自己不宁静的心。 但刚坐定,就听见窗外面不远处传来说话声,花厅外面正好临着一条外通的甬路—— “……就这些吗?” “就这些!” “那好,给我吧,一会儿我会交给王爷的!” “嗯,那谢谢青杏姐姐了。” “份内之事,不谢!” ——却是杨国丰的贴身侍卫兼小厮正在和青杏说话,应该是杨凡把杨国丰的行囊之类的东西送过来。 拿了东西青杏就要转身回屋,但是那杨凡却又喊住了她,“青杏姐姐,你知道吗?昨个我和王爷还在川西的驿馆呢。” “哦,是吗?”面对杨凡近乎示好,青杏却是一派淡然。 在屋内听得九姐儿禁不住满意的点点头。 “当然了!”不过却依然没有打击到那小伙子的热情,“王爷说这两天一定要赶回来,所以我们就一路上快马加鞭,连睡觉都是在马上呢,中途还换了好几次马,这不今日终于就赶回来了。” “辛苦了,回去歇歇吧。”青杏笑笑,疏离又礼貌的道,“我也回去干活了。”语毕,看也不看身后小伙暗淡的脸,转身就往回走。 但转过那架青藤时,却忽然对上了窗内九姐儿深沉的脸。 “王……王妃……”青杏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她并没有和那杨凡暗通私情的一点意思,这番相见也是合情合理,不过那杨凡的心思,她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九姐儿。 但窗内的九姐儿却又忽然笑了,对她点点头,指了指她拿的杨凡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将这些拿回去吧,收拾一下!” “是……”小姑娘赶紧应着,然后一溜烟地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看着小姑娘那匆忙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又一笑。 其实她又哪里是在计较她,小姑娘那洁身自好的态度她又不是没见,她只是在琢磨杨凡的话。 杨国丰这样急蹿的要这两天赶回来,不会和那雨露均沾的轮岗制度有关吧? 但很快她就又否动了自己,怎么可能呢? 人家可是统领过千军万马、心怀社稷之人,再说他又何曾缺女人…… 正想着,那翠翘来叫她:姨娘们过来请安了! 听了翠翘的禀告,九姐儿禁不住瞬间蹙起眉。 如此明显的醉翁之意,这帮女人还真做得出。 但还是站了起来,由翠翘陪着回去,果然,几人已经在门外等她了。 “王妃姐姐……”看见她,那王燕娘首先迎上来,一边殷勤的过来扶她,一边小声道,“我正算账呢,玉姨娘和环姨娘就过来喊我,听翠翘说你在花厅看书,没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她听了立刻道,心里却止不住的暗笑。 也感觉出这样不妥了,在择清自己,只是却总不忘搬弄是非一番。 这王燕娘的人格是升华不了了! 不过还好吧,虽然人格升华不了,可人生价值观已经升华了—— 两人的铺子已经开起来后,她没空,自然完全都是这王燕娘在打理。 看得出,这王燕娘投入的很多,头上的珠钗头饰不再每日一换了,也不再整日闲得无聊调弄胭脂。 呃…… 这王燕娘属于妾室中的富有一族,陪嫁中又有手巧的丫头婆子,当然不用向有些妾室一样每日做这样那样的活计,日子自然也过得悠闲。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太颓废太耗…… “王妃……” 看见王燕娘和九姐儿窃窃私语,那巧玉不由目光微微一闪,也上前来准备扶住九姐儿。 “玉姨娘还是不要了,注意身体!”九姐儿却很快轻轻挥开了她。 虽然自从韩京娘的事以后,这巧玉真心对她巴结了不少,可她还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被她拒绝,那巧玉脸色有些讪讪的,但还是知趣的退开了。 目光落在巧玉那笨拙的身体上,九姐儿忽然有些不忍,问她道,“已经七个月了吧,要是不方便,就再屋里歇着,不要过来了。” “那怎么能?巧玉就是再不方便,这安还是要请的。”只不过她的话音刚落,那巧玉就赶紧语气惶恐的道。 “哦!”听了她这话,九姐儿便不再多言了。 有些人是不解风情,而有些人却是不解真诚,这也是她对巧玉喜欢不起来的原因。 她招呼几人一起进屋,坐下来,闲聊几句后便让翠翘去看看杨国丰醒了吗? 杨国丰也是这些女人的夫呀,远行多日,理应见见她们,她不能剥夺这个权利不是吗? 功夫不大,翠翘就回来了,不过却并没带让几人欢欣的结果,因为那杨国丰还在睡。 几人脸上禁不住有明显的失望闪过。 看在九姐儿眼里,却惹得她不由一阵暗摇头。 送走了几人后已经天色不早,九姐儿便准备去太和堂。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亲自去了卧房看了看杨国丰。 她蹑手蹑脚的进去,就听轻微的鼾声入耳,她便再没往里走。 到了太和堂,见过孟老太妃,孟老太妃自然问起杨国丰。 她说杨国丰还在睡觉,孟老太妃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罗妈妈让厨房里留了几样杨国丰爱吃的的菜,一会儿让送到四房。 然后一家人吃饭且不表,吃完饭后九姐儿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回屋,而是陪着孟老太妃说了半天话,直到孟老太妃露出倦色才告辞。 她回来的时候,夜色已是一片深浓。 她又先去看了小杨成,只是小杨成已经睡了,齐妈妈正在灯下做活,她又和齐妈妈闲聊了一会儿才回屋。 回到屋里,她又说身上出了汗,然后又吩咐丫头们备水,再次洗了澡,直到再也没有半点理由,才磨磨蹭蹭的回了卧房。 进到屋里,当听见那微微的鼾声时,她才禁不住松了口气。 轻声屏退左右,她先去吹熄了灯,然后才悄悄走到大床边。 轻轻撩开帐子,一个颀长矫健的熟悉身躯便跃入她的眼帘。 借着窗口透入的月光,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脸上—— 手臂上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回来时也应该清洗过了,看起来一片清爽。 睡得很安详,一向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是一片柔和和不设防。 鉴定完毕之后,她禁不住又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的抹黑上床。 当初满腹不平,故意不睡床外而睡床里的她此刻终于知道自己这项决定是多么的不明智,因为横跨一个人,还是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烈的人,还要在不惊醒他的基础上,是那么艰难。 她额头冒汗,气喘微微,终于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就剩关键的一步。 她只要再一步,就可以到达属于她的那半边床了,呃……只不顾此刻她停留的这个位置有点尴尬,正在男人双腿间。 虽然没人看见,她还是红了一张脸,赶紧再加把劲往里爬。 “你,做什么?”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吓得她一慌,一下子就趴下了。 身下的狰狞触感让她又恼又恨又羞愧,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对着身下突然醒来的男人没好气的吼了一句,“你醒了怎么都不说一声?”边说着,赶紧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越过了他,到达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男人不说话,只沉默地看她。 “我……我看你睡得熟,怕……怕吵醒你……”她却已经冷静下来,呐呐的对男人解释,一双眼睛真有点不知该放置何处。 她以为凭他的性情,一定会继续沉默,然后这让她难堪的一页就会这样掀过。 但没想到男人轻咳一声开口,“你这样……我又怎么会不醒?”边说着,还扯过被子盖上。 就好像……就好像是她趁他熟睡故意勾引他一样…… 啊…… 什么叫百口莫辩,九姐儿终于体会到了。 却没注意到男人那双落在她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般的小脸上的幽深双眸,有一丝笑意快速划过。 等他这如狐狸般的小妻子入瓮,可真不容易…… “你的伤……好了吗?”九姐儿却已经快速的找到了解尴尬之法,那就是岔话题。 “嗯……”男人轻应一声。 “这趟差事可还顺利?”男人那过于简洁的回答让她颇为不满,但却还是继续问道。 “不太顺利……”但没想到男人闻言却语气郑重的道,“呼延卜很狡猾,让他逃了,不过他在我境内西北处的几处落脚点被连根拔起,他以后再也休想这般轻易混进来。” 男人毫无保留的回答让九姐儿颇为意外,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哦,这样也不错。” 之后九姐儿没有再找话说,男人也沉默着。 “你还不想睡吗?”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开口问。 “呃……嗯……”九姐儿一愣,然后点头。 我还不想睡,你睡吧,不扰你了,我去看几页书。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话。 ——然后下床,成功的逃离…… 只可惜她的完美机会再也没机会实现—— “那就做点别的吧!” 猝不及防间,男人忽然低声一句,然后长臂快速的一伸,她娇小的身子便被困入一个阳刚强健的怀抱里。 然后窗外月色,窗内春色,旖旎一片…… …… “王妃,巧凤她们几个过来了,您看是这会儿让她们进来,还是过会儿?”翠梅推门进来,恭敬地轻施一礼,然后向那正斜倚在美人榻上翻书的九姐儿请示。 “你先让她们回去吧。”九姐儿听罢却对她挥挥手。 翠梅闻言不由一怔,看向九姐儿,很诧异昨日还千叮咛万嘱咐她要早将人带过来的主子,为何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另外过两天可是就立夏了,这摘虫技术若再不培训下去,可就晚了。 “今儿我先将这些东西整理整理,你让她们明日再过来。”看小姑娘愣着不走,九姐儿只好又道。 “哦!”翠梅这才点点头退出去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等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她的主子就立刻将手上的书一丢,然后疲倦的闭上眼。 她当然也知道这两日是培训摘虫技术的关键时刻,可是……可是她今日实在没精力,只想睡觉,不想起来。 原因吗? 原因自然都是因为杨国丰了…… 真是混蛋死的人,半强迫半诱哄得逞了也就罢了,竟然得寸进尺,临走时趁她迷迷糊糊又缠了她一次。 可怜她这具单薄又青嫩的身子,更可怜连自怨自艾、悲愤一番的时间都没留给她—— “早上就别起了吧,我让人和母亲去说一声,就说你病了。”被折腾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想就此沉入黑甜梦乡的她,忽然就听见男人说这话。 “不行……”她立刻急了,“你想让我成为府上的笑柄吗?”没好气的说完这句后,然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一直到卯时翠翘叫她。 她又立刻起来,整理一番,然后拖着酸痛的身体去请安,请安完毕后又安排一些琐碎的事,还尽量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 哎…… 轻叹一声,九姐儿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王爷!” “王爷……” 当忽然就听见屋外传来丫鬟们的见礼声。 她立刻一愣,睁开眼。 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是真的吗? ……   ☆、一六八 不害臊 目光落在门口,九姐儿心情复杂地等待着某个男人进来。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她不给他行礼…… 但左等也不见人进来,右等也不见人进来。 她不由蹙起眉,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又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掀开门帘,但厅堂里却只见青桃在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在洒扫忙碌,哪里又还见杨国丰的身影。 呃…… 她没有幻听的毛病呀。 她不由再次蹙眉。 “王妃……”青桃已经看见她,过来给她行礼。 其他人见了,自然也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作势要过来。 她赶紧对她们微笑着,挥挥手,只留了青桃。 “王妃,刚才王爷回来了,不过很奇怪,却并未进屋。”自然不待她问,小姑娘就爆豆般的将刚才所见一一说出来。“呃……”九姐儿不由一怔,然后问道,“王爷说什么吗?” “王爷什么也没说,只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小姑娘又道。 “哦……”她不由又一愣。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现在实在累,必须先睡一觉,后晌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呢。 于是她吩咐青桃帮她守门,然后便回到屋子里,在塌上躺下准备睡觉。 只不过她还没睡着呢,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然后就是屋门被悄悄推开的声音。 应该是青桃那丫头推开门向里探看…… 她躺不下去了,要知道青桃这丫头虽莽撞,可是大体之心还是有的,这样做,只能有一点,那就是有重要的事。 于是她起来,叫了青桃进来,一问,才知道三姐儿过来看她了。 她一听,自然赶紧下床,在青桃的帮忙下迅速整理仪容,然后出去迎三姐儿。 姐妹两个在垂花门处见了,先是寒暄一番,然后便去太和堂见了孟老太妃。 在太和堂里逗留了会儿出来,九姐儿才又重新拉了三姐儿的手直奔四房,准备姐妹俩说说体己话。 到了四房,九姐儿重新请三姐儿坐下,并且吩咐丫头将小厨房郑妈妈熬制的解暑汤端上来请三姐儿喝。 三姐儿一边喝着,一边不停的打量九姐儿。 “怎么了,三姐姐?”九姐儿被她看的一阵发毛。 “也没什么。”三姐儿将手中精致的白瓷汤碗放下,又看九姐儿一眼,才道,“只是觉得九妹妹今日气色好差,不会是中暑了吧?” 一句话,九姐儿不由得就红了脸,赶紧一边低头借喝汤掩饰,一边讪讪地道,“没……没事,可能、可能是有点中暑吧,天……天好热的……” 我的姐姐呀,有这么明显吗? 哦…… 三姐儿是何等伶俐之人,眼前这位妹妹的神情,再加上刚才在孟太妃出听得杨国丰回来的事,自然很快就联系起来。 她不由暗笑。 看来自己这位妹妹还是得宠的! 只不过…… 但她很快又忧虑起来。 这般无节制,似乎对怀孕不利呢。 不过,按说她的那位冷面妹夫应该不是个那么不妥当之人呀。 不行,她必须选个时机提醒她一下…… “三姐姐,大伯母可还好?”她这端正想着,那端尴尬至极的九姐儿已经赶紧岔开话题。 果然,这话就让三姐儿脸色霎时一整,看着九姐儿,现出愧疚的神情来,“九妹妹,我今儿正是为这事而来,那天我早早回去了,并不知道这些,昨儿回去才听说,今儿过来正是想向你说声对不起,母亲糊涂了,还愿你莫和她计较。” “没事,三姐姐,这事我是不会放心上的。”在三姐儿满怀诚意的致歉面前,九姐儿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对于自己来说,她还真是不计较邹氏这般,她和邹氏斗了这么久,邹氏败了那么惨,按照邹氏的性子,上演这一出还真在情理之中。 唯一让她心难安又愤懑的事,这一幕竟然在她亲娘面前上演,这邹氏真是实在过分。 怕更怕,今后这丧心病狂的邹氏再去找茬骚扰这徐姨娘。其实她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徐姨娘接出来,然后赡养她的后半生。 但这也终归只是想想吧,先别说与规矩不和,就是那徐姨娘也必定不同意的…… “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母亲从太常寺回来,父亲就会让她去家里的小佛堂静修。”三姐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又道。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点头。 这也是府上最仁义至尽的做法吧…… 姐妹俩又相对坐了一会儿,九姐儿又问起文景月。 对于这位嫡堂兄,她真的很有几分敬佩,的确有骨气有血性。 “哥哥开始自然别扭,毕竟和那蓝家的亲事已经很久了,又等了那蓝家姑娘好几年,不过这两天已经没事了,闭门背书,备战秋闱。”三姐儿又道。 “哦,是吗?”投身事业前途确实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九姐儿对自己这位堂兄更佩服了。 之后两人又说起秋后文家几位少爷秋闱之事。 “应该都差不多吧,哥哥和四弟自然都是功夫深,而三弟却休来一个好媳妇。”对于这事,三姐儿挺乐观。 “嗯,但愿如此吧!”九姐儿当然也盼望着。 虽然因为她抱了杨皇后那条大粗腿的缘故,这杨家的人对她都高看一眼,但是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娘家。 又坐下一会儿,三姐儿看天色不早了,便要告辞。 “用过午饭再走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九姐儿赶紧留她。 “下次吧,还有许多事等着呢,再说家里那小子淘得很,闹腾起来,谁都制不了。”三姐儿道。 三姐儿口中的家里那小子自然就是指她和向时珍的儿子向烨,虽然有点好动,但却是很聪明可爱的一个孩子,九姐儿当然也喜欢她。 听三姐儿提起儿子,九姐儿立刻笑道,“烨哥近来又长了不少吧?” “确实长了不少,知道你这个做姨母的疼他,改日定带过来让你养两天,你莫烦才好!”三姐儿闻言笑着打趣。 “又怎会烦,喜欢还来不及呢。”九姐儿又笑道。 三姐儿这次却不再说什么,只看着她笑。 九姐儿送三姐儿出来,临分别时,三姐儿忽然就又看了九姐儿问,“九妹妹,很喜欢小孩子吗。” 九姐儿一愣,然后点头。 “那就好好保养身子,别太由着妹夫的性子。”三姐儿便又看了她道。 “呃……” 留下这样意味深长的一句,三姐儿转身走了,原地只剩九姐儿目红耳赤的站着。 都是杨国丰害的…… 送走了三姐儿后,已经临近中午,九姐儿便用午饭,用过午饭后终于得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休息时刻,那就是午睡。 她自然要好好的睡了一觉,只是没想到这昏天黑地的一觉睡得相当沉一直就睡到了半后晌。 醒来的时候,日光已经西移,屋里的光线已经很有几分暗淡。 她并没马上起来,想舒服的在床上小赖一会儿,但忽然就觉得口渴,于是充分发挥自己误落这古时的一大优势,那就是可以呼奴唤婢,“青杏,倒杯水给我!” 青杏没应声,但帐幔外却很快传来倒茶的声音。 她也没在意,翻了身,等着外面拿给她倒水的人。 只不过好久,也不见那水端进来,她禁不住有些不耐了,催促一句,“快点呀,青杏!”边说着边摊开四肢,准备放松一下。 帐幔就是在这一刻被撩开的,不过却不是青杏,而是杨国丰。 看见那张猛然出现在头顶的俊脸,吓得九姐儿一激灵,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眸带愠怒的看着他。 总是这么吓她,会出心脏病的…… 但却不知那本来脸上带些犹豫神情的男人,在看到她此刻那俏脸嫣红、星眸带嗔的慵懒模样时,立刻眸光一直。 而男人眸中的幽暗目光则让九姐儿一阵心惊胆颤,虽然是白天,她也不敢大意,慌乱的丢下一句“谢谢,我喝白水就好”,然后低头、穿鞋、下床。 假装自己去倒水,其实是只想离这个男人远点、远点、更远点。 谁又想象得到,这个在人前清冷骄傲,权倾天下的男人,昨夜里竟然……竟然那般无耻,先是用武力摆布她,后来又说那些……那些话,用那些手段…… 这让她充分认清了让她悲哀的一点,那就是如果他想,她,逃不掉! 不管是那点,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以前她那些小伎俩的得逞,也不过是他的纵容而已…… 这一点认识更让她想远离,而真正意义的远离又有太多牵绊,所以只能这般消极抵抗。 看着小妻子那慌如小兔子的模样,杨国丰因昨夜自己的轻狂孟浪而生出的赧然、不好意思面对的心理,不知为何就全然不见。 “我倒得就是白水呀。”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青花瓷茶盅,忽然道。呃…… 怎么会是白水,桌上明明是茶吗? 九姐儿不由一怔,转头就向他手中的杯子看去,然后脱口道,“你胡说,你……”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男人那带些促狭笑意的黑眸上时,立刻认识到一点,“你……竟然会骗人……” “哈哈……”这句话将杨国丰彻底逗笑,从来没有过的大笑,“我为什么就不会骗人?” “你、你……”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语结,但很快她就愤愤的道,“你堂堂王爷,大男人,骗人、骗人就不害臊吗?” 杨国丰闻言脸色一僵,就在九姐儿觉得他要恼了的时候,这位冷面王爷忽然又唇角一勾,薄唇轻吐出三个字,“不害臊!” 啊…… 于是九姐儿不知该说什么了。 暮色十分,过来请安的杨国丰的几个美妾,很有点想不通今日王爷的心情为何这般好,话多了许多,脸上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相反王妃却似乎一脸郁闷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们自然不敢问,所以请安完毕,也就带着疑问和猜测回去了。 送走了几个美妾,九姐儿自然还是不理杨国丰。 杨国丰也没再和她逗,而是抛下一句“今晚宫中有个庆功宴会,我不回来了”,便走了。 看着男人阔步远去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瞬间松了口气。 初十是最后一天! 安全了,虽然只是暂时。 杨国丰走了以后,九姐儿立刻收拾了一下,然后直奔太和堂。 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早早到了—— 秦氏在传饭布着,而小严氏正在帮孟老太妃捏肩,男丁们则在外面花厅谈笑。 看她独自前来,孟老太妃自然问起杨国丰,当听说杨国丰去了宫中时,立刻禁不住一叹,对她道,“丰儿总是这般忙,丰儿媳妇,多包涵吧。” 她面上自然赶紧点头,但心里却在想,切,忙什么呀…… 在太和堂用晚饭,她先和杨慧儿切磋了会儿棋艺,然后才回了屋。 回到屋里,又去教了小杨成写字,等小杨成睡下了才回了卧房也准备睡觉。 不过下午睡了太多,她一时并不太困,于是便将那白蜡树的笔记拿出来温习,一边温习着,一边计划着明天摘虫安排之事。 等她将一切打算好,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也困倦了,便上床睡觉。 只不过睡到半夜时,忽然就被惊醒了,睁开眼一看才知道,那个说好了不回来的男人回来了。 “你、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她吓坏了,赶紧问道。 “我在骗人吗。”男人还是那副清冷淡漠模样,但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 “呃……”九姐儿愣住。 男人却已经熄了灯上床来。 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九姐儿终于做了一个大胆决定,那就是跳床欲逃。 只不过刚刚做了个姿势就被男人掳回床上,然后压在身下…… 等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对不起……” 看着那床上那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妻子,杨国丰一边轻轻帮她拭去腮边不只是泪还是汗的一滴水珠,一边低声歉意的道。 他并不是重欲之人,自然也知道她的娇弱,不过实在是情难自抑…… …… ------题外话------ 儿子在家,家里就乱了,电脑也被霸占,哎……明天又去监场判卷,   ☆、一六九 倔强—— 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小妻子,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眸子里不由浮起丝丝愧疚与复杂。 其实他真的也不想这样,只是情难自抑。 可能是被她拒绝了太多次,挑起了他那属于男人的强烈征服欲,不然他何以沦落成如此重欲之人……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他禁不住瞬间轻蹙了眉。 是杨凡过来接他了,难道上朝的时间又到了? 顺手掏出怀表来看,还真是。 时间竟然如此的短暂,他禁不住又向床上的人儿看去,再次静静地凝视了片刻,这才整理衣衫,转身出门。 “王爷……” 深沉的夜色中,挑着灯笼等在回廊里的杨凡,看见杨国丰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嗯……” 杨国丰对他点点头,然后步子不停,快步向前。 杨凡一边赶紧快步跟上,一边问杨国丰,“王爷,您睡了会吧?” 杨国丰微微一愣,然后道,“没有!” “没……有……”杨凡闻言禁不住搔头,那为何敢这般? 急匆匆的从宫中赶回来,这会儿又急匆匆的往回赶,他的主子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呀…… “不行吗?”难道他的主子听见了他的心声,紧接着就十分生硬不悦的来了一句。 “行……当然行……”杨凡被吓坏了,赶紧道。 杨国丰没再理他,转身继续向前…… …… 九姐儿是睡到最后一刻,被青杏叫醒的。 这两天都是这丫头在值夜,发生了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小姑娘当然高兴九姐儿得宠的同时,更心疼她,伺候自然也更尽心尽力。 九姐儿在青杏的服侍下穿衣,目光忽然就落在另一边的那平整的床上。 毫无睡过的痕迹,真是混蛋。 这男人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趟的目的说出去有人信吗? 青杏已经吩咐小丫头们备好了热水。 九姐儿在水里炮了许久,才觉得那酸涩胀痛的身体微微缓和了。 “王妃,姨娘们已经在外面了。”这时翠翘推门走了进来,对她秉道。 “嗯……”她点点头,“让她们等一会儿!” 翠翘闻言转身去了。 然后那青杏又伺候她穿衣,翠翘又进来给她梳头,一番忙碌后九姐儿才在青杏的搀扶下出去。 “……不止衣服颜色好看,头上首饰也好……” “是吗?” “当然是……” 在门内就听见外面的几人在说话,似乎很热闹。 青杏打起帘子,几人看见九姐儿,立刻迎了上来。 寒暄,见礼,一番忙碌之后,九姐儿便很随口问起几人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王姨娘呢。”别人还未开口,那巧玉就微笑着接上话。 “哦……”九姐儿不由一愣,看向王姨娘,瞬间只觉眼前一亮。 水红色绣玫瑰烟罗衫,湘绮下裙,头上点翠金钗,耳中明月双珠。 今日的王燕娘真的很漂亮,应该是为晚上做准备吧…… 在九姐儿的目光下,那王燕娘慢慢的就红了脸,赶紧道,“今日……今日有空了就……捯饬了捯饬,王妃姐姐,您看我头上这钗子如何?还有两只差不多的呢,不如一会儿送过来给您?” “还是不用了,你上次拿过来的那两只还没戴呢。”九姐儿闻言立刻道。 “是吗,那您赶紧戴呀,不然就不实行了。”那王燕娘又道,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暗松一口气。 “嗯,好!”九姐儿点点头。 翠翘指挥着小丫头给几人上茶,但那小丫头一个手上不稳,那茶盅里水就洒了两滴出来。 紧挨着的巧玉怕溅湿衣服,赶紧向一边一躲。 这也是人下示意的反应,别人并未在意,而翠翘则在低声训斥那毛躁的小丫头。 “玉姨娘,你可千万要小心了,你这腹中可是王爷的宝贝,千万不能有闪失呀。”可这时那王燕娘却忽然看了巧玉,大声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向九姐儿这边瞟了两眼。 那巧玉闻言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也赶忙惶惶的看向九姐儿。 两人间的这番明来暗往,看在九姐儿眼里,只觉得一阵心情发堵。 “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日的早饭去太和堂用好了。”她立刻站起来,对几人道。 呃…… 几人一愣,但还是乖乖的告辞而去。 几人走了以后,九姐儿并没有马上动身去太和堂,而是呆坐在椅子上。 不知坐了多久,她忽然无声笑起来。 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才看清现状。 昨晚那个男人属于你,但今晚不就又属于别人了吗? 你终归只是这个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只可怜,你怯懦、你贪恋、你屈从或者你正在屈从中…… 难道真的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青杏看外面迷蒙着小雨,拿了伞出来,却看见九姐儿正一脸奇怪的笑着。 那哪里是笑啊,好像比哭还让人心里凄然难受。 小姑娘吓坏了,赶紧问,“王妃,您怎么了?” “我没事,走吧。”九姐儿却已经站起来,率先向外走。 青杏愣了愣,最后也只好跟上。 九姐儿到了太和堂里的时候,秦氏正在忙着帮孟老太妃传饭布箸,而小严氏则坐在孟老太妃身边,帮她捏肩。 看见九姐儿来,那孟老太妃立刻眉开眼笑看向她,“来,丰儿媳妇,坐这儿来!” 昨日那杨慧儿竟然跑来和她说,要学刺绣。 “好好地,怎么突然就想学这个?”她自然大大惊喜,但惊喜过后还是好奇的问了孙女原因。 “我这棋艺总是赢不了文十一姐,小婶婶说是我耐力不过,而这刺绣最练耐力。”然后小姑娘振振有词的道。 啊…… 老人不由一怔,然后对九姐儿这个媳妇就更满意了。 九姐儿当然知道老人这般亲近的原因,她也正想问问老人给杨慧儿这个小魔女请了什么样的刺绣师傅,所以也没推脱,直接坐到了老人身边。 老人立刻又名罗妈妈端了牛乳过来。 那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九姐儿自然不排斥,于是便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和老人说话。 直到接收到一道来自身侧的冷芒,九姐儿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害小严氏受冷落了。 只是她真的是无心的,希望这个刚刚和她修得了相安无事的妯娌能理解就好。 虽然她并不怕她什么,更不怕事,但还是希望能有个良好关系的。 但事实证明,她的这个愿望落空了—— “母亲,您可听说过后山庵里的静明师太?”几人伺候着孟老太妃用饭时,那小严氏忽然就道。 孟老太妃一边没甚兴趣的摇摇头,一边吩咐罗妈妈将昨日厨房做的一种新点心拿出来,说让众人尝尝。 众人也都为在意,都以为这小严氏肯定会识趣的闭口,但没想到,那小严氏立刻又笑吟吟的道,“母亲,那静明师太听说可神了,一看气色就知道那有了身子的女人怀的胎儿是男是女,连脉都不用摸呢。” “哦,真的?”听了这话,老人来了兴趣。 “当然是真的,家里有个堂姐就亲身试过,结果真是个男孩……”那小严氏又道,说到这里,忽然就语气一顿,转向九姐儿,“呃,对了,四弟妹,你屋里的玉姨娘身子也重了吧。” “是,七个月了。”九姐儿点点头。 小严氏的目的她这会儿要还看不出,那岂不是傻子吗。 但她能怎样? “改日也让丰儿带着那巧玉去后山庵里转转,让这静明师太给看看,呵……我觉得巧玉肚里的一定是个小子。”那孟老太妃边说边笑的,完全沉浸在盼孙的喜悦中,自然不会去顾忌九姐儿的情绪。 “我觉得也是,酸儿辣女,那天我在花园碰见玉姨娘,她正吩咐丫头去给她买梅子呢。”那小严氏立刻又顺着老人的话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严氏一边说着,一边去瞥九姐儿,美眸中有着明显的得意与讥笑。 九姐儿却回她一抹平静的笑,弄得小严氏脸色一僵。 直到从太和堂出来,九姐儿脸上那努力维持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她也倔强呢…… “王妃,您累了吗?要是累就再睡会儿。”见她脸色不好,那青杏一回屋,立刻体贴的道。 “没事!”她摇摇头,坐下来,吩咐青杏,“帮我喊翠梅过来。” 翠梅很快就过来了。 她立刻让翠梅将巧凤几人带过来,培训她们的摘虫技术。 有些事实并没因为她和杨国丰关系的变化而消亡,这些事实她始终都是无法接受的,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努力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至于身体…… 反抗不了,也就不再多纠结,就暂且当有朝一日新生的代价吧! 她迟早会走出这座牢笼…… 培训这摘虫技术是十分艰难的,特别是在没有实物参照的情况下,一直到了午后,还一个重点都没说清楚。 “王妃,我看我们还是找个机会带巧凤她们出去看看吧。”一向踏实的翠梅都不耐了,可见这项工作多么难做。 她当然也知道出去实践的重要性,可是…… 听了这丫头的提议,九姐儿却只是深深的蹙了眉头。 想找一次外出的机会谈何容易。 “王妃,刚刚王爷下朝回来了,去了太和堂。”这时,翠翘走了进来,想她秉道。 呃…… 这么早?! 她一怔,忽然就心思一动,机会来了……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呀,监场一天,晚了。 明天还要盼统考卷,期末了……哎!   ☆、一七零 同游—— “怎么样?”翠翘一进门,九姐儿就立刻问道。 翠翘却只是摇摇头,“王爷又去了秋枫阁,好像是荣将军他们过来了。” “哦……”九姐儿闻言不由立刻蹙起眉。 不想见时总围绕着你转,可像见时呢,却千等万盼都不来…… 转头又看了一眼那一脸不耐的翠梅,还有满脸茫然的几个丫头,她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做了个决定:等! 时间在等待中漫长又短暂。 这一个多时辰真的过得让九姐儿觉得难熬,但看一眼那渐渐偏西的阳光,她又觉得时间真是太快了,这一后晌也许很快就完了,然后又是日暮黄昏。 她等不下去了,吩咐丫头去厨房盛了些郑妈妈熬得解暑汤出来,然后领着青杏直奔秋枫阁。 只不过倒了门口时,她又迟疑了。 他应该在和下属商量公事吧,她这样贸贸然的进去好吗? 可是不进去吗?马上就立夏,又好不容易遇上这男人早归…… 她这段正犹豫着,那守门的杨凡已经看见了主仆两人,立刻匆匆过来,先看了青杏一样,然后才向九姐儿行礼。 “王妃,您来给王爷送汤水?”杨凡问道。 “嗯。”九姐儿点点头,然后让青杏将手中的解暑汤递给杨凡。 杨凡接过去,却发现九姐儿还没有走的意思,不由又问道,“王妃,您还有事?” “嗯,有事。”九姐儿点点头。 “这……”杨凡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沉吟了一下才道,“王妃,那烦请您再外面等一会儿,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不过……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呃……”九姐儿闻言禁不住一愣,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杨凡很快转身去了,九姐儿主仆则在芜廊下面等。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九姐儿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忐忑。 她不该来的…… 因为她对那个男人来说,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叫做妻子的女人而已,他会在某个范围之内给她保护、关爱,在乎,但也只是在某个范围之内,一旦她和重要的东西、哪怕只是规矩与制度发生冲突,他也会毅然抛弃她,因为他没爱。 “走吧,青杏,我们回去吧。”她没有再等下去。 “可是……”青杏向那紧闭的门扉看了一眼,想说什么。 但九姐儿却早已经转身走了,她也只好跟上。 “你让巧凤她们先回去,我累了,想歇一会儿。”回到屋里,九姐儿立刻对翠梅吩咐道。 “呃……”翠梅真有点搞不懂眼前这位主子了。 昨日让众人回去了,今后又这么让众人回去,到底急还是不急呀。 “去吧!”九姐儿无表情的抛下一句话,转身就向卧房走去。 翠梅又一阵愕然,但最终还是让众人回去了。 放下帐幔,躺在床上的一瞬,一滴清泪从九姐儿脸上滑落下来。 但很快她就伸手将那泪水狠狠拭去,在心里斥骂自己:哭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人凡事都要靠自己,又何必寄希望与别人。 这样想过之后,心里平静多了,本想起来,但想起自己刚刚哭过,便又继续躺着,只是躺着也不省心,开始凝眉思索出府之策。 正想着呢,就听一阵脚步声想起,有人进屋来。 “青杏……”她隔着帐幔唤一声。 “……”没人应。 难道不是青杏?她不由心思一动,起身,撩了帐幔,果然…… “找我有什么事?怎么又不吭一声走了?”看着那坐在床边的小妻子,杨国丰问道。 “没事!”九姐儿却只是淡淡的回了这两字,并不多说。 杨国丰听罢眉头不由瞬间蹙起,看着她。 她低头,将放在床边的一个编了一半的蝴蝶络子拿在手中摆弄。 “你要是没事,那我回去了。”杨国于不耐了。 “嗯……”九姐儿却很快很平静的应了一声。 哪个女人……不,是哪个人,又敢如此挑战他,可是他偏偏没法恼她…… “你……”咬牙吐出一个字,杨国丰最终无声轻叹一声,然后唤了语气道,“杨凡看我们正在说正事,怕扰到我们,就在门口等了一下……” 这是在解释吗? 九姐儿一愣,看向他。 对上那双清水美眸,杨国丰心头那最后一丝不愉也消失殆尽,走近两步,“好了,别犟了,傻瓜……” 最后两个字轻且小,但九姐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竟然……竟然叫她傻瓜……还用这般宠溺的口气。 这样的语言,应该是属于情人的吧? 可是情人吗,他又岂止她一个…… 看着小妻子眼中那快速浮气的一丝涟漪痴嗔之色又很快散去,杨国丰心头不由一阵失望,然后正色下来,问道,“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必须赶在立夏将那成熟蜡虫摘下,打理,人手孵化,然后定杆,这样才能促进来年优良种虫的繁衍……”简明扼要的将重点内容说一遍后,面对着杨国丰那落在她脸上的深沉无波的眸子,九姐儿不由得就紧张起来,弱了语气道,“就一会儿工夫,我只要……只要看着那实物教教翠梅几人就好……” “你这个小脑袋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却没想到杨国丰却忽然勾唇笑了,很快的抬起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来,“我让杨凡去安排,你收拾一下。” 正懊恼总被摸头的九姐儿一听男人后面这句话,禁不住立刻又惊又喜,也站起来,准备吩咐翠梅去叫巧凤几人。 但末了,却又一愣。 让杨凡安排,而不是直接找车夫和护院,难道他也要去吗? “也正好,”男人又看了她道,“我也去看看那些青榔树有没有可用的。” “哦……”九姐儿一愣。 原来! 他去当然好,更名正言顺了。 只是…… 为了节省军需,这杨国丰喜欢让士兵用木杆枪练兵,所以这坚韧结实的青榔树干就派上了用场。 他应该是又准备填充均需设备吧。 两人初见时,她不是还因此狠赚了他一笔呢…… 不知这次他给不给钱? 呃,她又怎么好意思向他提钱,要知道以后摘虫的这几日,她还要多多用到他。 “估计没什么王爷能用的,那些树还小,不好用的。”她赶紧道又道。 “哈哈……”看着那双水眸一通乱转,杨国丰就已经猜出了她的小心思,他被眼前这财迷小妻子逗笑了,“放心,夫妻也要明算账。” 被窥破了心思,九姐儿禁不住尴尬的涨红了脸,赶紧又强调,“我不是……不是这意思,只是……只是那些树真的还小,很小……” “小?”男人的眸光落在她那染上红晕的美丽小脸上,停滞一刻,忽然又低声道,“你的……小也好用。” 一句话让九姐儿那张脸瞬间晕成一块红布…… “真小,哪里都是……”犹记得昨夜,她迷糊混沌之际,那个将她从头到脚一番细细端详审视的男人低喃道。 当然小了,我才十四岁呀。 当时的她真的很想申辩一句,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不只是因为无力气,还因为无聊、无耻…… 很快一切就安排妥当,一行人,两辆马车,驶出了王府大门,行在大路上。 翠梅和几个丫头坐前面那辆,而九姐儿和杨国丰这两个主子则坐在后面。 不知是羞愧刚才那句不着调的话,还是因心情好,今日的杨国丰并没和九姐儿一路枯坐,而是一路上都在给她讲各处的见闻趣事。 九姐儿自然听得认真,总在深宅内院,她觉得自己都智力下降了。 听着听着,她忽然又多这个男人多了一点认识,那就是,其实这个男人也可以妙语如珠。 虽然出语精简,但蛮精彩的。 却不知眼前那一向不善言辞的男人,在她那双满是新奇和崇拜的目光里,是如何的搜肠挖肚。 一路驰行,未时正,几人就到了目的地。 九姐儿自然先领着众人去了舅舅徐世昌处。 舅舅自去年就已经搬到山下建好的房子里来,帮她照看这片山林。 另外蒋宇兴也将挨着她这边林子一边的几十亩山坡买了下来,今年春已经全部育上白蜡树苗,当然也派了几户人过来管理。 再加上一些猎户,几户山民,这边竟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徐世昌正在和院外整理菜园子,看见她过来,特别是随行的还有杨国丰时,立刻慌了,一边赶紧整理衣襟,一边大声唤老婆和女儿。 “赶紧去烧水……呃,记住,去井里挑,不要那泉眼里的。” …… “玉娘去洗些桃子来……呃,挑些好的,别总捡那些烂的……” 而他自己则赶忙让几人进屋,搬了几个椅子来,然后拼命的用袖子擦着那椅子…… “舅舅,您别忙了,我只是带人过来教她们摘虫,坐不了多一会儿。”看着舅舅那样子,九姐儿不忍了,顾不得去看一边杨国丰的神情,赶紧拉了舅舅。 “不忙不忙……”徐世昌一边说着,一边憨笑。 他是真心的为自己的外甥女高兴,看那威远王爷的也跟过来,一定是挺心上了。 只是…… 自己这个舅舅也太不给她做脸,每个一官半职也就罢了,还如此的穷。 九姐儿嫁了后,徐姨娘那边给过来的资助明显多了,他和吴氏又勤俭持家,努力过日子,境况自然好了许多,只不过这好在这些达官显贵眼中,实在提不起来…… “舅舅,一家人,不必如此!”这时那杨国丰终于开口了。 听了这话,徐世昌更加不知该如何自处,“没事……只是、只是农家人没……没什么好招待……” 九姐儿却是暗松一口气,不由得就对杨国丰满心感激。 自己的这个平民舅舅可是一辈子都没得到过她那个便宜父亲的承认…… 为了不辜负舅舅的一番美意,九姐儿和杨国丰到底还是喝了他一杯茶,然后吃了一个桃子。 吃桃子的时候,九姐儿禁不住又一番纠结。 她还是从来没见过杨国丰吃什么水果,更不可能捧着桃子啃……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多虑了,杨国丰不禁吃了,而且还将整个吃净。 这让她也觉得手中这个青红生嫩的桃子可口起来…… 坐了一会儿后,几人便上了山。 杨国丰和徐世昌转着看这满山林木,而九姐儿则教翠梅几人识别那蜡虫成熟与否。 翠梅几人学的很认真,九姐儿教的更是用心,一边解说,一边亲自示范。 忽然一抬头,正对上高处杨国丰那双不错须臾的幽深黑眸,九姐儿只觉得心尖一跳,一张脸禁不住又红了。 她赶紧掐自己一把,静下心来,转过头去。 看着小妻子那慌乱逃避的神情,杨国丰眸中不有快速的划过一丝笑意。 他的小妻子看起来挺能干的吗?特别是这聪慧专注的模样,真的好看…… 几人告辞了徐世昌一家,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暮色。 余晖遍洒,一片幽静,山林间更有鸟儿跳跃鸣叫。 看着车帘外那林间美景,九姐儿禁不住就是一叹。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对面的杨国丰禁不住问道。 “不是……”她笑笑。 这趟出来她还是颇有收获的,虽然巧凤几人还问题不少,但翠梅却已经基本掌握了那摘虫的基本要领。 只要回去再让翠梅给几人讲讲心得,估计几人也就能上阵了。 她只是舍不得那种自由呼吸的感觉,更不想去面对回去后的各种纷繁…… “不是,那是什么?”杨国丰又问。 九姐儿第一次觉得这男人话多,但还是强打精神应付,“只是……只是怕她们明日做不好……。” “那明日后晌就再出来一趟,我正好也带荣将军他们过来看看。”但没想到却得了这个男人一个惊喜。 九姐儿不由一怔,赶紧点头。 男人突然就伸过手来,摸她的脸。 她吓了一跳。 “沾了东西,也不知道……”男人却只是轻轻帮她拂去了唇边的桃子屑。 看着男人那染着淡淡暖意的幽深眸子,一句话不由得就从九姐儿口中跳了出来,“今日十一。” 男人不由一怔…… …… ------题外话------ 不好意思,晚了,家里正包饺子了,煮妇不易呀。   ☆、一七一 顶撞 回到府中,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我还有些事要!”留下这样一句,杨国丰就走了。 估计应该是去了秋枫阁。 九姐儿则回了四房,沐浴换衣,然后安排一些琐事。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回来了,也先去净房清洗换衣,整理好了出来时,九姐儿正和厨房的郑妈妈说话。 看杨国丰出来,九姐儿立刻让郑妈妈回去。 “那褚婆子要是不识好歹,就打发到庄子上去。”杨国丰一边坐上来,一边忽然道。 九姐儿一愣,立刻意识到杨国丰已将她和郑妈妈的话听在耳中。 一直以来,四房的小厨房里,虽然未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但自然是各种斗智斗勇的不省心之事接连上演。 那郑妈妈有时间了就会过来九姐儿这里诉说一番,听她指点一二,然后回去继续和褚婆子战斗。 “没什么,”九姐儿对杨国丰笑笑,“褚妈妈也是个能人。” 虽然她贵为王妃,可面对府上这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怎可能过于随意简单,毕竟她根基浅,底子薄…… “明日我和母亲商量一下,派个人过去打理祖宅,你看那杨忠如何?”听她这样说,杨国丰也没再强调,只是微微沉吟了一刻后,又道。 “呃,很好!”她听罢又一愣,然后笑了。 釜底抽薪,确实是个好计策! 这杨忠正是褚婆子的儿子。 儿子一走,自然各种牵肠挂肚,再加上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孙子要哄,这褚婆子估计再也没有时间和心思折腾。 可她偏偏没法让儿子不去,因为守祖宅是好事呀,熬几年就会升为一等仆役,前途光明…… 听她赞好,杨国丰也笑笑,然后又道,“我去书房拿份公文!”说罢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碰上那端着点心进门的青杏时,杨国丰脸上的那抹笑容还没有消去。 迎头就看见冷面王爷面带微笑的模样,小姑娘禁不住瞬间就直了眼,连礼都忘了行。 “是给王妃的吧,快端进去吧!”还是杨国丰和她说了一句话。 呃…… 小姑娘再一愣,杨国丰已经越过她,走远了。 看着杨国丰远去的身影,小姑娘又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王妃,累了一后晌了,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走进屋,小姑娘先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九姐儿一边的桌上,然后又倒了一杯茶水过来,也放在九姐儿手边。 奔波了一下午,九姐儿确实饿了,对青杏点点头,便动手拿点心来吃,一边吃着,又端过茶来,无意中忽然一抬头,却发现青杏正看着她,微笑着。 “怎么了?”她不由一怔,问道。 “没事!”青杏赶紧摇摇头。 九姐儿不再说话,只看着她。 小姑娘无奈,只好道,“王妃,真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刚才看见王爷出去的时候竟然在笑,觉得王爷……王爷变了不少,会笑了,话也多了。” “哦……”听了这话,九姐儿却只是轻应一声,继续低头吃点心。 “王妃,王爷对您真的挺好的,刚才看见我端着给你的点心,还说让我快点端进来呢。” 王爷是没说什么,但这一句话就可看出对王妃的关心。 她的姑娘如此受宠,她当然高兴,要知道姑娘这些年不容易呀! 但九姐儿听了,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王妃……”小姑娘有点急了,还想再说。 “去帮我洗些葡萄过来,突然很想吃。”但九姐儿却不给她说的机会。 “是!”小姑娘禁不住悻悻的,但还是很快转身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才轻声一叹。 她说的不错,杨国丰对她确实不错—— 礼待她的亲人,满足她的要求,设身处地的为她谋划,甚至舍命救她。 如此的关心爱护她这个妻子,按说她该知足了,如果她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这个时空的女人的话。 但只可惜她不是这个时空的女人,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渴望的是一夫一妻的婚姻。 想到这里,她不由瞬间闭了眼。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他和她根本就没有共识,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不然他也不会在她说今天是十一时一头雾水的怔住。 很快青杏就洗了葡萄来,那去书房拿公文的杨国丰也回来了,九姐儿自然没时间再多想。 “王爷,王妃,几位姨娘过来请安!”这时那翠翘走进来秉道。 杨国丰在场,九姐儿自然不拿主意,只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对翠翘点点头。 翠翘转身去了,很快几人就跟在翠翘身后鱼贯进来。 看得出,几人都经过了一番精心装扮,当然,尤其以王燕娘的突出。 还是早上那身衣裳,只是首饰又加了两件,站在那里,珠环翠绕,俏丽非凡。 应该是对晚上存在着很多期望吧! 面对着这样的她,九姐儿并无一丝排斥,只是觉得悲哀。 这哪里又怪她,毕竟作为深宅大院的一个妾室,拥有子嗣才是最大的保证。 几人向两人行礼,九姐儿则吩咐丫头给几人看座上茶。 杨国丰还是按照往常,对几人一番嘱咐后便命几人退下,然后便进去换衣服,准备和九姐儿去太和堂。 “王妃……”九姐儿正坐在桌边等这杨国丰,翠翘却悄悄进来了,然后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给她,“王姨娘给的!” 九姐儿不由一愣,翠翘却已经转身告退。 九姐儿的目光在那盒子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轻轻伸出手,将那匣子打开,然后只觉眼前一亮—— 几只别致的珠钗头饰排列着,看得出,都是贵重的精品! 这是做什么? 是感谢她,还是愧疚,抑或是弥补。 可能三者兼有吧! 哎…… 九姐儿禁不住轻叹一声,抬手就欲要将那匣子合起来。 “看什么呢?”但忽然就有一个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她一回头,就看见那已经换了一件天青色杭绸家常直缀的杨国丰走了过来。 “没什么……”她边说着就想收起那匣子。 “我看看——”但没想到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自她手中将那匣子捞了过去,然后打开。 “有人送的?”向匣中看了一眼,杨国丰的眸光禁不住微沉。 “嗯……”男人脸色莫名的严肃让九姐儿禁不住心慌,赶紧点点头,“王姨娘送的!” 男人听罢并没马上说话,而是紧紧盯着她,好半响,才又道,“她为什么送你这些?” “我也不知道。” 不然说什么,难道说今日该她用她们共用的丈夫,她不好意思,才送她这个正室的。 “你也不知道?”男人脸上的神情更加肃穆,语气也严厉起来,“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人家这些东西?” 呃…… 九姐儿禁不住愣在了当场。 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她…… “你要是喜欢,可以跟我说,我买给你,但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这些东西确实价值不菲,不过拿在手中也是有代价的,王姨娘的父兄我没少打交道,都是刁滑精明、无孔不入之辈,你明白吗?”看着她那呆怔的小脸,男人又缓了语气道。 还真是! 在怀疑她收受贿赂! 九姐儿先是哭笑不得,然后则是深深的愤怒,“我当然不明白,我只知道别人诚意的送过来,就收下,你要是觉得不妥,那别让他们送呀。”语气极冲的几句话说完后,她还伸过手去,一把将那匣子夺了过来。 “你……” 这般被人顶撞,还是毫无道理的顶撞,让杨国丰瞬间眯起了眸子,犀利的眸光落在九姐儿脸上。 但这极具威力的表情,却并没有威慑到他的小妻子—— 她毫不妥协的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快速的就将那小匣子收进箱笼里,接着也不等他,不叫他、不看他,转身就叫了丫鬟去了太和堂。 这般理直气壮?! 杨国丰禁不住呆住了。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妻子,他还是挺了解得:心眼多,爱算计,爱谋划,尤其爱财,有时也爱斤斤计较。 不过却并不是个糊涂愚蠢的……不仅不糊涂愚蠢,还是个极聪慧懂事知进退的,可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般不警惕不防范。 当然,最让他不解的还是她那态度。 难道他哪里弄错了吗? …… 那天,九姐儿和杨国丰两人,一前一后到的太和堂,而且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这自然就惹来了众人的关注—— 孟老太妃试探了几句,但两人却什么也不说,老人蹙蹙眉,也就没有再多问。 夫妻吵架是常事,勺子又哪能不碰锅沿。 还是私下让罗妈妈了解一下吧…… 其他别人也只是将之当做一件新鲜事看看,猜想一番,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唯有一个人,却是高兴地不得了,那就是小严氏。 闹别扭吧,闹吧,最好四弟彻底厌了这文氏,将其休了。 看一眼坐在对面的九姐儿,又看一眼多宝阁另一面用饭的杨国丰,小严氏忽然阴沉一笑。 她想她是了解文氏的心思的…… 用过晚饭后,九姐儿并没多待,和孟老太妃闲话两句后就领了小杨成和杨慧儿走了。 呃…… 别的时候,她是绝不敢招惹这两人的,虽然这两人都是她帮扶的对象,但这两个彻彻底底的闲人,又岂是她能比的。 但是今日却不同,为了避开杨国丰,更为了不将两人之间这份矛盾闹得更加明显,她并未婉拒杨慧儿那下棋的要求。 杨慧儿自然高兴,立刻让丫鬟去取棋。 那小杨成见了,也要跟着,所以等那丫鬟取了棋来后,两人立刻就跟着九姐儿回了四房。 看九姐儿走了之后,杨国丰也站起身来,准备去秋枫阁处理公事,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坐下来,在一边慢慢喝茶。 那孟老太妃自然将他的这番表现看进了眼里,于是立刻催促那准备去宫中换班的杨国庆,还有那要考两个儿子功课的杨国寿赶紧着。 两人走了后,又打发了秦氏和小严氏,这才问杨国丰,“说罢,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派个人过去打理祖宅……” 他自然不会和一个女人计较,该做的该帮的当然还是照旧。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不等他将话说完,孟老太妃就对他摆了摆手。 杨国丰听了,便点了点头,又和母亲闲话两句,便要告辞。 “丰儿……”但不成想孟老太妃又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母亲?”杨国丰立刻问道。 “你和文九……”老人看了儿子半响,终于问道。 “我们……没事……”只不过不待老人说完,杨国丰便蹙眉道。 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会这般…… 老人在心头叹息一声,然后又道,“好好对她,这孩子还不错,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能马上抱上嫡亲的孙子的。” 抱孙子的话题老人和他讨论过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还塞了许多妾室女人给他,但不知为什么,今日说来,杨国丰竟然觉得很有些不自在,赶紧敷衍了两句,然后匆匆的走了。 出了门,杨国丰并没喊人过来打灯笼,而是借着月色,独自沿着甬路向秋枫阁方向慢慢走着。 他想静一静…… “花儿,花儿……” 但不过刚走到花园处,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急切的粗憨女声。 月色寂静,这个声音便愈发显得突出。 杨国丰不由瞬间顿住脚步。 “算了,别找了,这猫这会儿还没回来,一定是丢了。”这时,又听另一个娇甜的女生道。 在那粗憨女声的衬托下,这个娇甜女声真的是悦耳至极。 “可是……巧香姐,这样回去三夫人会不会打罚我们……” “胡说什么,三夫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那娇甜女声不待这粗憨声音结束,便将其打断。 “哦……也是,别看三夫人一张利嘴,可是其实是最宽厚的,看她对待冯姨娘就知道,比四房的文氏强多了……” “别乱说……”不过那个娇甜女声再次将其打断,但稍后却又一句,“你又知道了?” “巧香姐,真的,听人说,那文氏年纪不大,却十分善妒,王爷的那些妾室们要是想服侍王爷,还必须要送重礼给她呢……”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那个娇甜女声第三次将那个声音打断,语气已经是非常严厉。 “巧香姐……”那个粗憨声音吓坏了,哽咽着,“真的……四房的丫头们都这么说……” “都这么说,你也不许说,你知道乱嚼主子的舌根会得什么惩罚吗?” “巧香姐饶我……饶我……” “巧香姐——”这时远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三夫人让你们两个回去,说猫儿找到了。” 两人瞬间沉默,良久,才又听见那个娇甜声音低声道,“你记住,今日这话到你这里就止了,再也不许乱传,不然三夫人知道定不饶你。” “是……是……”那个粗憨声音赶紧应道,“谢巧香姐,谢谢……” 然后就是脚步声,由近及远…… 站在暗处的一棵花树下的杨国丰,自然已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夜色中,他的一双幽深眸子更加深沉了。 又在原地站了半响,他才又迈开步子沿着那甬路继续向前。 只是却不知道,等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夜色中,立刻就有一个苗条婀娜的身影从花丛掩映出走了出来,然后看着他的背影得意的笑。 “夫人……”这时又有一个妙曼身影从花丛处出来。 “做的不错,巧香!”小严氏转头看了一眼那巧香,笑道。 “不关巧香的事,是夫人设计得好。”那巧香赶紧道。 “呵呵……”那小严氏又看一眼那巧香,然后再次发出几声得意的笑。 刚刚她一回去,立刻将她安插在四房的眼线叫了过来,虽然那人进不去内室,但大致事情还是清楚地。 当机立断,她立刻就设计了这一幕,哈哈……相信这次之后,四弟将会更不喜欢这文氏,哈哈,好期待着那文氏倒霉…… 正得意间,无意中一转头,立刻发现巧香正看着她。 她立刻又敛了笑,对她巧香温和而正色的道,“巧香,你放心,我会给你找机会的!” 那巧香听罢,立刻急了,“夫人,我……” “好了好了,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跟了我这么久,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吗,只是等你成了事,别忘了我呀。”那小严氏又道。 这番话,终于让巧香闭了口,低了头,脸上显出惶惶又赧然的神情来。 “好了,走吧,我会帮你的。”那小严氏立刻又得意的一笑。 主仆两个回去且不表,且说九姐儿处,杨慧儿和小杨成玩闹了一阵,也就各自回去睡了。‘ 等两人走了以后,九姐儿自然也就准备休息,只不过上了床,却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她干脆起来,将那有关蜡虫放养技术的札记拿出来,从头翻着,一边翻着,一边添添改改。 不知道了几时,她终于困了,然后上床,这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只不过却是一夜乱七八杂的梦,第二天被青杏叫起来,不只头疼的厉害,鼻子也不通气,嗓子也哑了。 热伤风了…… 青杏帮她去倒水,这时翠翘推门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王妃,昨夜里王爷进宫了,一夜都没回来……” 呃…… 九姐儿听罢不由一愣。 怎么又进宫了?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 ------题外话------ 亲们,谅解,这章确实不好写,就像那种马王爷不好转变一样!   ☆、一七二 惊喜 听了杨国丰昨夜又进宫的事后,九姐儿自然是疑惑,赶紧让翠翘去打听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番下来,竟然就觉得头疼好了许多,嗓子也不太哑了,于是便让青杏伺候她起来梳洗。 她收拾完毕后,那翠翘也回来了,不过并未带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说王爷在秋枫阁和几位幕僚议事,送那几位走的时候突然就让杨凡备车,也跟着几人出去了,还是后来黎明的时候让杨凡带信回来,说是进宫了。 呃…… 什么意思? 搞得好像是故意不去王姨娘屋里一样。 九姐儿听了后又禁不住凝眉深深。 正在这时,那翠翘又进来秉:几位姨娘过来了。 于是她便没时间再多想,让翠翘领了几人进来。 那王燕娘明显的精神不好,也不知是昨晚等到了太晚,还是因为昨晚杨国丰没去。 而其他几人就高兴多了,特别是那绿薇和红蔷。 因为这两个瘦马出身的美人,杨国丰并没碰过,虽然以前夏氏那轮岗制上也安排两人,但杨国丰却从来没去过两人的屋子。 两人应该是有一种平衡感吧,九姐儿想。 早饭摆上了,九姐儿就打发几人回去了。 王燕娘走在最后面,悄悄问过九姐儿可喜欢那些东西之后才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九姐儿真有一种叫住她安慰一番的冲动,但最后到底还是罢了。 不然她说什么呢? 虽然昨晚没有,但是还有今晚呢,加油。 还是: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算了吧,别存希望了,还是靠自己吧。 王燕娘虽然受了她的影响,有些前卫意识,但到底还是这个古时空的女人。 匆匆用了些早饭,她立刻去了太和堂。 一如既往,她还是那个最晚班的。 秦氏传饭,小严氏在陪着孟老太妃说话,几个孩子还未到。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小严氏似乎特别高兴,而且时不时的就看她两眼,让她觉得她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她一样。 难道又在背后给她穿了小鞋吗? 她禁不住也看向小严氏。 可是她望过去的时候,那小严氏又赶紧躲开她的目光,这让她刚才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 她赶紧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不妥当,直到确定没有之后才放下心来。 这个女人虽然做事并不高明,但是人最怕的就是被人惦记,她不得不防呀…… 孟老太妃留几人用了些饭,又商量了府上几件杂事,才放几人回去。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立刻吩咐翠梅去叫巧凤几人,然后一边坐下来喝茶,一边听着翠梅给巧凤几人将摘虫的事。 有说不打到的,她时不时的就会补充几句。 但忽然无意中一抬头,看见那高高升起的太阳,她那悠闲的心情瞬间流逝了个干净。 昨晚她一时意气,就顶撞了杨国丰,但现在忍不住后悔了。 因为他昨天说定的后晌要和她一起再去那片山林一趟,可是经过了昨晚那件事,也不知道他还跟她去吗。 呃…… 当然,并不是非要他跟着,她只是怕他不跟去她出去师出无名。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烦躁起来,以至于连午饭都没吃好。 很快就到了后晌,她让翠翘去打听,却一直没有杨国丰回来的消息。 她的心情禁不住就由烦躁变为沮丧了,其实他又那需明白表示不跟她去,他只要这般眯着,这般不回来,她就去不成了。 这点认识让她有些无力,干脆让翠梅等人去休息,她也躺在床上午睡。 却没想到一沾枕头边,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就听有人叫她,睁开眼却是青杏。 “王妃,快起吧,刚才杨凡过来,说王爷让他丑时备车,陪您一起出去呢。” “啊……”九姐儿一听,先是惊愣,然后惊喜,然后快速起身,让青杏帮她打水洗脸。 一番收拾之后,她就和翠梅几人坐上了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还是两辆马车,不过前面这辆,就九姐儿一个人乘坐了。 独坐马车内,九姐儿禁不住满心复杂。 真没想到,杨国丰并未和她计较,这挺让她意外的。 但转念一想又笑了,人家是男人、是君子嘛? 车子一路驰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舅舅和舅妈远远地就迎了上来。 “姐儿,王爷怎么没过来?”见只她一个人,她的舅舅徐世昌立刻问道。 “他没空!”这也不算是谎话吧,杨国丰确实还没回来。 徐世昌听了立刻点点头。 她携了徐世昌和吴氏的手一起进屋,小玉娘早已经羞怯的捧了桃子过来给她。 一见那桃子,她立刻吓得赶紧摆手。 味道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那桃子太硬,昨晚回去,她的胃口难受了半天。 小玉娘赶忙将那桃子端走了。 看着玉娘那小小的身影,她忽然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和她一样吃了桃子的人。 没不舒服吧……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声喧闹。 徐世昌立刻出门去看,工夫不大,就又进来,对她道,“蒋家少爷和少奶奶过来了。” “呃……”九姐儿听了,禁不住一怔。 蒋宇兴和八姐儿? 能见到八姐儿,真是今日的另外一个惊喜。 她赶忙让翠梅扶她出门,然后就看见了那蒋家众仆役簇拥的一对金童玉女。 蒋宇兴一身蓝色锦袍,还是那般俊逸斯文的模样;而八姐儿虽然腹部微隆,但身着一件宽大的红色烟罗衫,不仅不显臃肿,反而整个人更加贵气而美丽。 “九妹妹……”看见她,那八姐儿立刻眉眼带笑的快步上前。 “慢点!” 两声同时响起。 然后九姐儿则抬眸,和那另一个声音的主人——蒋宇兴,相视而笑。 “姐儿,八姑娘,蒋少爷,别在日头底下晒着了,快进屋凉快着吧!”这时,徐世昌夫妇也已经跟了出来,招呼几人。 几人便进了屋,坐下来,寒暄一番,喝了两杯茶后,那蒋宇兴便由徐世昌陪着出去转山林了。 去年九姐儿收获了第一匹白蜡后,那蒋宇兴就将附近处的几十亩林地买了下来,然后又在九姐儿的提议下,开春时全部扦插了青榔树苗。 本来那蒋宇兴想找人管理,但那蒋氏非让徐世昌一起看着,而蒋家派过来的人只是起个帮衬作用。 九姐儿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嫡母的心思,是怕她藏私,而她的亲舅舅和徐姨娘都一样是老实忠厚之人,而且都对蒋氏感恩戴德至极。 有这两个人牵扯在其中,她就是生了心眼,恐怕也要被劝回去。 她的这个嫡母最喜欢打的就是人情牌! 蒋宇兴和徐世昌走了后,吴氏和玉娘也一起去山下弄水了,八姐儿便拉着九姐儿说要两姐妹说说体己话—— “挺好的,公爹和婆婆都对我极好,尤其是奶奶,更是将我当亲闺女一般,我已经开始帮着婆婆打理府中庶务,而宇兴……宇兴更是重视我,我有了……有个身子之后,本来想让青翠服侍他,可他……他却不要……” 说起自己在蒋家的事,八姐儿那张秀美的脸上禁不住满满洋溢着幸福笑意,特别是说到蒋宇兴时,在满足之外,眉眼间更添一份甜蜜。 九姐儿听了,自然欣慰而笑。 不只是因为这份姻缘是她一手促成,还因为当年那个苦楚怯懦的女孩已经不在,取而代之是眼前这位风姿卓越的妇人。 她为八姐儿高兴! 八姐儿又问起她的事。 她自然只是含含糊糊几言带过。 不然能说什么了? 小妾争宠,妯娌时时准备挑刺,丈夫还又冷又闷脾气大。 比起八姐儿,她的境况真的不值一提。 听了她的回答,八姐儿倒也并未说什么。 两人便又说起以前的事。 “九妹妹,我能有今日还真要谢谢你……”这时,八姐儿又道。 “怎么又说这个?”她听了,却只是笑笑。 “当然要说,九妹妹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上。”八姐儿又语气深深的道。 九姐儿听了却只是点头笑。 “九妹妹,这个你拿着。”冷不防,八姐儿忽然递了一个纸包过来。 九姐儿一愣,打开,却是一卷银票,她禁不住立刻蹙起眉,“八姐姐这是做什么?”边说着,便欲将那银票塞还给八姐儿。 “九妹妹……”但八姐儿却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又将那钱推回给她,“我知道你和宇兴,还有杨皇后他们前段时间做生意投了很大的本,其实这钱早就想拿给你了,但却一直不得机会,这钱你一定要拿着,作为姐姐,也只能帮你做这些了。” “可是,八姐姐……” “妹妹放心,这钱是我自己的,是我嫁妆里的现银,和新婚和过年时收的红包钱。”这时八姐儿又道。 九姐儿自然还是要推脱。 “难道妹妹嫌钱少?”见此,八姐儿不悦了。 这话虽不耐听,却是相当诚恳真挚的一句。 九姐儿最终还是收下了。 看九姐儿收下,八姐儿脸上立刻露出轻松地神情,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般。 看着这个模样的八姐儿,九姐儿内心不由得涌起一股感动。 “……从寺里回来一样没有半死悔改,让去小佛堂,却怎么也不去,最后父亲不得已,只好将她关进去了。”之后八姐儿又和九姐儿说起那邹氏。 哎…… 听罢,九姐儿不由在心里一叹。 她还真没料错。 其实在文府知道对邹氏的惩戒之后,她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没想到还真是。 “关进去也不老实,每日都会骂个不停,知道她总骂谁吗?”这时,八姐儿又道,边说着,边看向她。 她一愣,“难道是我?” “呵呵……”八姐儿笑了,“你只是其一,除你之外,还有我。” “哦……” “不过这两日,又添了个新人,那就是珍儿表姐。” “呃……” “你呢,当然是低贱恶毒,而我和珍儿表姐则是忘恩负义。”八姐儿又笑道。 九姐儿听罢,也不由笑了,然后又问道,“珍儿表姐可还好?” “嗯,还好!”八姐儿听了立刻点头,“前几日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说皇后娘娘很爱她的手艺,如今已将她派到那怀了身孕的太子妃身边伺候,太子妃也挺赏识她呢。” “哦,是吗?” 这些日,她因为忙于这摘虫之时,还没进宫去,却不知这邹珍儿已在宫中混出一番天地来。 祝福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吧,也是一个一路走来不易的女孩子! 两人又说了两句,那蒋宇兴和徐世昌就回来了,然后那蒋宇兴就以看风景为理由将八姐儿带了出去,留下徐世昌和她。 “舅舅,蒋少爷有意这摘虫技术?”看着那目光躲闪的舅舅,九姐儿劈头问道。 一句话让徐世昌立刻涨红了脸,“姐儿,蒋少爷……蒋少爷也不是外人……” “好了,舅舅,这摘虫技术我会教给蒋家人的。”看着舅舅那一脸作难的样子,她立刻道。 她已经想过了,凭她和几个丫头,不仅处处受限,而且力量不够,再加上这蜡虫放养技术又够复杂够繁琐,完成起来终是困难。 当然,这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各种人情关系,蒋氏的、八姐儿的、徐姨娘的…… 人终究是没法独立存在的,那么她就多兼顾一点吧。 与蒋家合作,双赢互利,各取所需,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见她答应了,徐世昌立刻就去找那蒋宇兴,蒋宇兴也是利索人,立刻就让身边的聪慧伶俐有经验之辈过来。 一是帮她,二是学习。 有了蒋家的加入,这摘虫培训自然简单多了,九姐儿心里也踏实了,所以那天后晌在黄昏之前,也就早早的赶回了府。 回到府上,自然是一身的累,她立刻洗澡换衣。 刚收拾好,那翠翘就引了郑妈妈来见她。 看见这个时候,不在厨房忙碌,却来这里见她的郑妈妈她自然惊讶。 那郑妈妈则满脸欣喜笑意的告诉她,这几日那褚婆子请假了,原因就是她的儿子被派去守祖宅。 她一听,禁不住瞬间怔住,连那郑妈妈何时走得都不知道。 “王妃,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去太和堂请安了。”这时,翠翘进来,催促她。 “哦……”她点点头,然后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但是刚到门口,就碰上了那匆匆而回的杨国丰……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明日父亲三期,在老家里,人多,又乱,还要陪母亲说说话,所以晚了,也没写出什么来,只能明天再说了。 触情生情,想起失去的至亲,心情总是好不起来,思路也受阻,还请多体谅!   ☆、一七三 卖身钱—— 由丫头陪着要前往太和堂去的九姐儿,不想一出门,却正好碰到那匆匆而回的杨国丰。 “王爷……”略一迟疑,九姐儿还是上前,向杨国丰屈膝行礼。 虽然昨晚闹得很不愉快,但今日却连番给她惊喜。 男人能做到如此胸怀,她也不能太小气呀…… “嗯!”杨国丰停住步子,看她,幽深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快速闪过,但很快却又归于了沉寂无波。 “我等你一下吧!”看男人态度很不错,九姐儿又道。 “好!”男人又看她一眼,点点头。 于是九姐儿又折了回来,跟着杨国丰回了屋里。 杨国丰去里面换衣服,她便坐在外面喝茶。 工夫不大,那换了一身家常直缀的杨国丰就出来了,九姐儿也立刻迎上去,将已经倒好的茶递给他。 “时间不早了,走吧!”但杨国丰却并未接,淡淡的一句后,转身就往外走。 呃…… 九姐儿一怔,也只好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两人并行着,却谁也不说话。 呃…… 当然不是九姐儿不想,秉着改善关系,从我做起的原则,她几次都想找话说,但看着身边男人那冷硬的侧脸,最终又都作罢了。 九姐儿几次都找话说,但看着身边男人那冷硬的侧脸,又都作罢了。 看来这男人根本就是好在计较昨晚的事。 可既然还计较又何苦这般,人前做面子,背后还帮她,由此来体现高尚吗? 真是没劲…… 但想是这般想,她也没去破坏这份貌合神离的平静,该做的该说的,一丝不差。 请安、晚饭、闲话……然后一个晚上就这样度过了,从太和堂里出来,两人立刻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外院的秋枫阁,一个回了内院的四房。 又一个夜来临了! 不过今夜九姐儿并没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小杨成和她一起睡的。 晚上孩子过来要听故事,她自然就讲给她了,但这孩子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精神,一个、两个、三个……也不知讲了多少个,孩子倦了,她也困了,然后两人就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九姐儿自然醒来,而小杨成还在睡。 看着孩子那安静的睡颜,她立刻对那进门伺候她的翠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梳洗的阵地移到了外面。 翠梅帮她打来水,洗漱之后,要梳头的时候,她便让翠梅去叫翠翘了。 然后翠翘进来,一边帮她绾髻,一边在她耳边道,“王妃,昨夜王爷又没过去王姨娘处,听说睡在了秋枫阁。” 呃…… 她禁不住一怔。 又没去! 这是闹哪番了? 收拾齐整后,那小杨成也起来了。 听九姐儿说起昨晚之事,孩子自然不好意思。 九姐儿让丫鬟送他回去,自己则吩咐厨房传饭,准备用些简单的早餐后便去太和堂。 早饭还未端上来,杨国丰的几个美妾便过来了。 很明显,那王燕娘脸色很差,话少了很多,笑容也僵硬,应该是被杨国丰这两夜的爽约打击到了。 看着她那颓然模样,九姐儿不由一阵暗暗摇头,然后找了几个生意上的话题来说,那王燕娘才活跃些了。 送走了这几个小妾之后,九姐儿便用了些饭,然后去了太和堂,请安、侍饭……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事实证明,她和蒋家合作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这两天,她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的想法出去,只以去娘家帮忙的名义将翠梅派出去就好。 蒋家那些人,都是有经验有学识的人,远远不是巧凤等几个大字不识的稚龄丫头所能比。 翠梅教这些人,自然是手到擒来,只一天工夫,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然后第二天,就开始全力以赴投入这摘虫工作。 呃…… 当然,她也留了后手。 她只让翠梅教了这些蒋家人摘虫、晾晒技术,而孵化、挂虫那些简单琐碎之事,则由她亲自教巧凤几人。 两天摘虫完毕之后,她剩余的那两项技术也培训好了,然后又以劳累了两天,要歇歇的借口,将蒋家的人换了下来,接着巧凤几人上岗。 她的手段,那蒋宇兴当然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无话说,因为她对蒋家做的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不然,那朝贡贸易生意生意又怎么可能回落到蒋家头上。 要知道,这次受益最大的可是他们蒋家,因为那朝贡贸易生意最后做的可不止是那油皂的声音,还有一项,那就是蜡烛。 蜡烛出口,而且不用亲自去摆平层层关卡,那对蒋家来说,那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么? 这下,蒋家在制蜡业这行,是真正的独大了。 给他们蒋家带来如此多好处的她,他又怎么可能去得罪呢? 八姐儿在蒋家如此被高看,应该不只因为文家这个没落世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关系吧。 能够为亲密姐妹求得这些,她觉得挺自豪的…… “王妃,王姨娘屋里的巧雪过来了,说王姨娘病了。”正想着,那翠翘匆匆推门进来,俯身对她秉道。 “病了?”她听罢,禁不住瞬间蹙了眉,然后让翠翘唤那巧雪进来。 “早上姨娘就嗓子疼,也没当回事,不想午间小憩一会后竟然起不来了,咳个不停,还发烧,浑身也疼……”巧雪详细说着王燕娘的病情。 应该也是热感冒,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随后便让翠翘安排人拿了她的对牌去请大夫,她则让巧雪带着她亲自去王姨娘处探望。 王姨娘病的还真是严重了,脸肿了,眼皮也肿了,嗓子也说不出话来了。 看见她来了,那王燕娘便要起身。 “你躺着吧。”她赶紧一把按了她道。 “王妃姐姐……”那王燕娘一边用一块帕子捂了口鼻,一边声音沙哑的对她道,“您能来看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只是还愿您能离我远一点,莫过了病气。” “没事没事,我前两天也伤风了。”她听罢,立刻笑笑道,然后又安抚了王燕娘,吩咐那巧雪去小厨房帮王燕娘弄些有营养又素淡的吃食。 正忙碌着,那大夫来了,为王燕娘把过脉后,开了两幅药剂给她。 送走大夫之后,那王燕娘也昏昏迷迷的睡过去了。 看着床上那满脸憔悴病色的女人,九姐儿不由得一阵暗暗叹息,转身又嘱托了那正准备去熬药的巧雪几句,便转身回去了。 回到屋里,刚刚坐定,就听见外面丫鬟的行礼声:杨国丰回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她立刻一脸复杂的站起身来,迎出屋门来。 看见出门相迎的她,那一身朝服的杨国丰不由微微一讶。 九姐儿当然知道他为何有如此表情。 从那天的事后,这男人就和她若即若离的冷战。 在遭遇了几次被冷待后,为了配合这男人的冷战,她自然拿出了更加疏冷克制的态度。 所以两人如今的状况是,人前勉勉强强的夫妻,人后实实在在的陌生人,几乎没有一丝交流。 而这会儿,都进屋了,没有外人了,她来迎她,自然是让他诧异。 “王爷今日回来的很早呀。”她站在门口,仰头望着他。 “嗯……”杨国丰和她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越过她,向屋里走去。 她立刻跟进去。 杨国丰欲要让丫鬟过来服侍他换衣,却发现小妻子就站在他身后看他。 “过来帮我。”他立刻毫不客气的道。 九姐儿倒也没计较,上前动手帮他。 解衣、穿衣……手臂在男人精壮的身体上环绕拂过,男人冷硬的脸慢慢的就缓和了。 他永远没法真生她的气,看着她那青嫩玲珑的小脸,顾盼有神的水眸,他心头所有的不快也就慢慢消散了。 但他的小妻子却永远不消停—— “王姨娘病了。”忽然,一句话就从嘴里跳出来。 杨国丰一怔,不由瞬间蹙眉。 就知道会是这幅表情,九姐儿在心里扯扯唇,又道,“王爷要不要去看看她?” 杨国丰那刚刚缓和的脸瞬间又冷了下来,看着她,微微沉默了一下,才一句,“我没空!”语毕,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爷……”九姐儿见了,想也没想,就跨上两步,拽住了他,“王爷还是去看看她吧。” 竟然如此无情…… 男人回过头看她,目光落在那抓着他衣服的小手上。 九姐儿不由得就放开了手。 “我要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了?”男人语气清冷的一句质问后,停顿了片刻后,才又冷笑着问她,“抑或是你又收了王姨娘的重礼?” 这后一句,让九姐儿一愣,然后一头雾水的看着男人。 你又装模作样! 面对着她的混沌表情,男人没多说,但那眼神任长眼的人都能看懂他的意思。 而且丢下这样一个眼神后,男人看也不再看她,转眼就再次要出门。 “杨国丰,你给我说清楚!”九姐儿急了、怒了,紧跟两步,一把就再次将他拽住。 杨国丰…… 竟然……竟然敢这样……这样直呼他的名讳。 姑母这是赐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杨国丰双拳不由瞬间收紧,一双幽深的眸子更是冷冷的眯起。 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让九姐儿心惊,但她却还是毫不畏惧的和男人对视着。 这件事竟然再次被提起,而且这次她更是被冤枉的彻底,看来,必须据理力争一番了…… “清楚?”男人冷声开口,“还有比你更清楚的吗?作为正室夫人,你不是想着如何让后宅安宁,而是收受妾室们的贿赂,擅自……擅自安排……安排我的去留,乱打……乱打主意……” 说到最后两句,杨国丰发现,自己竟然不好说清楚。 因为他实在说不出你拿我做交易发财的话…… 怪只怪,他的这个小妻子招法太损了。 他没说清楚,但是九姐儿却也已经听清楚了。 说来说去,还是误会了那天王姨娘送那的那些贵重首饰,他以为,妾室们想要得到他的临幸,必须通过她这个正室,巴结她这个正室,送礼物给她这个正室。 哈哈…… 再说深一点,岂不是她成了皮条客,在收取他的卖身钱。 想到这里,九姐儿那张小脸上再也没法维持刚才那紧绷的神情,挑眉、皱鼻、咬唇…… 她想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自然被杨国丰看进眼里。 杨国丰禁不住气恼至极,幽深的眸子再次冷冷的眯起,忽然就长臂一翻,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然后一边紧紧地握了她那细瘦的腰,一边语气森冷又邪气的问,“文九,初九初十那两天,你该付给我多少银子?” 呃…… 这句话问的九姐儿先是一愣,然后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呵呵,王爷,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看来男人真被她气坏了,当然,她不介意让他更气一点…… “你……你这个女人……”杨国丰一阵咬牙切齿,那箍着她的腰的手也禁不住瞬间收紧。 “快……快放开我……”九姐儿被他弄得一阵喘不过气来,赶紧一面挣扎,一面道。 却不知她这一阵动作,贴身的情形,瞬间就起了某些变化。 “你……你这个混蛋……快放开……”九姐儿禁不住立刻涨红了脸,更加大力的挣着,想逃脱离他的牵制。 “别动……要不想再多欠我些银子的话……”却得到男人的一句哑声低喝。 九姐儿立刻不敢动了,看一眼眼前的男人,然后又看门口。 此时的局势,让她后悔挑战戏弄眼前的男人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门外有丫头在走动,随时都可能进来…… 男人那双幽深的眸子,因她的这番表情更加深沉。 要知道那些亲密的夜里,她也是这样慌乱无助模样,惹他情浓,放肆贪欢…… 但他终究不愿太过为难她,深吸口气,还是放开了她。 一获自由,九姐儿立刻后退两步,跳到安全地带,一边红着脸整理衣襟发髻,一边赶紧又看门口。 “老实点!”男人却已经低声抛下这样一句,然后快步出门而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气闷羞恼。 这算什么? 不仅什么都没说清,反而被他一番调戏…… …… 那天杨国丰还是去看了王燕娘。 究竟具体何种情形,九姐儿并不知,这事还是听翠翘说的。 因为她从太和堂回来就躺下了,也不只是因为去探王燕娘时被传染了,还是被杨国丰气病了,抑或是午后在太阳底下给巧凤几人讲解那蜡虫的晾晒技术是着了暑气。 为了方便那蜡虫技术的培训,她让翠梅将那蜡虫带了些回来,趁着大小空的工夫,就当做示范教教巧凤她们几个。 因为愈到收尾时候,时间就越发紧迫,为了不耽搁巧凤几人后晌去山林那边,所以她就选在了午后。 却没想到今日的太阳这么强…… ——总之,极不舒服,头疼,恶心,喉痛,浑身冒冷汗。 “王妃,喝药吧。”翠翘将一碗乌黑的药汁端过来,然后又小心的将她扶起,伺候她喝药。 那药实在难喝的很,但为了身体尽快康复,她还是强忍着往下咽。 一碗汤药终于喝完了,翠翘立刻拿蜜糖给她。 “王爷刚刚去了玉姨娘处……”她一边吃着,那翠翘又在她耳边道。 “今日十六。”她闻言却只是淡声一句。 如果不是今日十六,估计那王燕娘也不会病,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那翠翘看她一眼,还想说什么。 “我想睡一会儿!”她又立刻道。 翠翘无奈,也只好收了药碗,告退而去。 却不知道等她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那床上的九姐儿就立刻奔下床,对着那痰盂呕吐起来。 晚上吃的东西,药汁,甚至还有刚刚那些蜜糖……胃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吐了个一干二净。 但她却还是觉得胃口翻腾着,于是继续伏着身子,抱着那痰盂。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有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又一双大手将她拉起来。 “怎么也不让丫头进来伺候?”杨国丰一边用手帮她拭去唇边的秽物,一边蹙眉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她不答,笑着反问。 那双清水美眸里的笑意让杨国丰一阵不自在,沉声道,“你不舒服,我来看看。” “我没事了,王爷还是快回去吧。”九姐儿推开那扶着她的手,挺直身体。 杨国丰禁不住又蹙眉。 “玉姨娘可没送礼给我……”一句话不由的从九姐儿口里蹦出来,看着男人那瞬间阴沉的脸,她又赶紧道,“我……我说笑了。”说完,又赶紧走到床边去,想尽量离那风暴的中心远点。 只是没想到男人很快就又缓了脸色,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过来,一边递给她,一边挑眉看了她道,“既然病了,就少些是非。” 她听了,立刻一扭头,翻身躺下,看也不看他。 静寂中,只听身后传来窸窣声,再就是身后很快就有一具温暖的身子贴了上来。 她一愣,赶紧回头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头上,轻抚了抚,然后道,“睡吧!” “可是……” 怎么也没想到男人竟然会来这招,九姐儿一时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你想再多欠我些银子?”男人却看了她低笑。 “呃……”她闻言立刻闭上眼…… ……   ☆、一七四 爆发(上) 翌日起来,九姐儿除了感觉胃口还是不舒服之外,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便打消了昨日要向孟老太妃请假的念头,让青杏和翠翘赶紧着,伺候她梳洗收拾。 两个忙忙碌碌的丫头脸上均是喜气洋洋的,这看在九姐儿眼里却让她禁不住瞬间皱了眉。 至于吗? 作为正室夫人,她病了,杨国丰陪她一夜很正常呀。 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那翠翘就又进来向她秉:众位姨娘已经等在外面了。 “嗯。”她闻言点点头。 来的这般早,自然是和昨晚上有直接关系了。 她不由得又一阵蹙眉。 很快就收拾完毕,然后翠翘两人就扶着她出了卧房。 出来的一瞬,立刻就迎上了那几双探寻的美眸。 她挺直身体,大大方方的任她们打量。 面对着她这般态度,那几双眼眸立刻纷纷垂下。 她则在心中一阵冷笑。 几人向她行礼,然后坐下来,自然就问起昨晚她的病。 “没事了。”她笑笑道。 “王妃姐姐,这都怪我,一定是您昨日去探我时着了病气。”那王燕娘立刻不好意思的接口。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有点中暑罢了。”她又笑笑,然后问王燕娘,“你怎么样?可好了?” “有劳王妃姐姐挂记,好了好了,您看我这模样不也是没事了吗?”那王燕娘立刻笑道,边说着,还站起身来故意转了圈展示了一下。 那哗众取宠之态,不由惹得九姐儿和其他人一阵笑。 看来是真好了,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又怎么会不好呢? 她们共同的夫君昨夜不也没歇在玉姨娘处吗,这让其大大的平衡了心理,心病自然就好了。 看着那笑语晏晏的王燕娘,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暗叹息。 “越是热天越要注意,不可贪凉的。”这时王燕娘对面一个温软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正是那大腹便便的巧玉! 众人的目光不由瞬间落在她的身上。 九姐儿不由在心中暗暗颔首。 经过了昨夜,却平静如斯,一派自若。 还别说,这巧玉的城府就是不一般。 “还是玉姨娘懂得多呀,看看也是呀。”很快,那王燕娘就接了巧玉的话道,一边说着,还故意瞄向那巧语的肚子。 假装高大,想比惨我,我偏偏让你成为公敌。 果然,众人就都闭了嘴。 巧玉被弄得涨红了一张脸,赶紧看向九姐儿。 “这大热的天,玉姨娘更要注意身子了。”九姐儿回视她一眼,然后语气淡然的道。 她不喜欢这巧玉,但却体谅孕妇。 听她竟然给这巧玉打圆场,那王燕娘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悻悻。 九姐儿看了,不由得一阵烦躁。 这你来我往的,还总是试图将她拉进去,真是让她气闷。 “各位姨娘回去用饭吧,我胃口不好,今儿就不吃早饭了。”又有的没的的说了两句,她便懒得再应付她们,下了逐客令。 几人自然赶紧起身告辞。 她则吩咐翠翘去拿前几日帮孟老太妃绣的一副鞋样,准备去太和堂。 正和翠翘说话的她,却没注意到那因为笨拙走到最后面的巧玉忽然就回过头来看她,眸光中一抹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到了太和堂之时,那秦氏和小严氏已经到了,正在陪着孟老太妃说话。 不知为什么,今日小严氏兴致缺缺,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 看见她进来,更是将一张脸扭了过去。 虽然九姐儿从并不是很在意这人,但还是略略惊异了一下。 自己这几日没碍着她吧? 几个孩子很快就过来了,然后孟老太妃就吩咐罗妈妈传饭。 因为胃口不好,九姐儿并没吃什么,只喝了孟老太妃让罗妈妈端过来的一碗牛乳。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样做是错的,空腹喝牛奶,特别是此时她胃口还不好。 早饭还没撤下去,九姐儿就已经蹲在太和堂角落的那个青瓷痰盂钱去吐了。 孟老太妃赶紧让巧蓝和巧红伺候她,两人一个帮她端水,一个帮她抚背,好一番折腾,她才感觉好点了,然后又由着两人将她扶到座位上。 可是无意中一抬头,却发现孟老太妃正笑眯眯地吩咐罗妈妈去帮她她请大夫。 笑着…… 她不由一怔。 难道是以为她…… 这又怎么可能呢? 她的小日子刚过没两天,本来是初五前后的,这也是那定制安排时,她将自己排在那几日的原因。 但没想到它总晚点…… “母亲,不用去请答复大夫,我没事,只是昨儿有点中暑,刚才又喝了那牛乳才闹得。”为了避免更大的误会,她赶紧阻止那孟老太妃道。 “不用?”孟老太妃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她涨红了脸,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看了孟老太妃道,“母亲,我真的只是中暑而已。” 孟老太妃那双锐利的眼对上她那双清水般的眸,良久,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了,颇有几分意兴阑珊的对罗妈妈挥挥手,“算了,别去了。” 罗妈妈自然已经明白大致事情,立刻点点头。 “去把前些日子宫中送来的那些开胃的蜜丸子给王妃拿些来,让她养养胃,也养养身体,总这么瘦弱,可不行。”那孟老太妃一面看她,一面对罗妈妈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纷纷将打量的目光投向九姐儿,那刚才还恹恹的小严氏更是瞬间精神了,以袖掩唇笑了起来。 让九姐儿只觉得坐下的那位置,如扎了针般。 有了这个插曲,再加上惦记着那蜡虫之事,吃过饭后,九姐儿一刻也没多待,便向孟老太妃告退回了屋。回到屋里,安排了一些琐事,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但却因为惦记着那蜡虫之事,不敢歇息,稍坐之后,就想去后院的那两间空房里看那些让翠梅几人带回来的蜡虫。 今日那摘虫之事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接下来就是摊晾,她必须琢磨一番,再将这技术给翠梅几人好好培训一下。 但她刚站起身来,还未出屋,那翠翘就进来秉:王姨娘过来了。 她不由一阵蹙眉,但还是让翠翘请她进来。 “王妃姐姐,您看这两朵珠花可好?”财大气粗的王燕娘还是老手段——送礼。 “嗯,不错。”她有点敷衍的点点头。 “那妹妹帮您带上如何?”那王燕娘又笑道,一脸的巴结讨好。 九姐儿直觉无奈,但还是耐了性子点点头。 事实证明,王燕娘这珠宝首饰行的千金还是挺有眼光的—— 那嫩粉珠花被簪上发髻的一瞬,九姐儿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亮丽了几分。 那王燕娘自然又得了继续巴结的借口,一个劲的夸她好看。 “是你们王家的首饰好。”她则笑笑道。 听她竟然夸他们王家的首饰,那王燕娘自然具有容焉,话更多了。 “看王姨娘也是对这珠宝首饰一行有见地的,又有货源,何不开一间精品饰物铺子呢。”她立刻又道。 “王妃姐姐,我跟您说,我老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弄起来,我还想着……”她这般褒扬,那王燕娘自然就更来了兴致,描述起自己的宏伟蓝图,一副踌躇满志模样。 看着这个样子的她,九姐儿不由暗笑。 有所寄托,应该是将后院争宠那套抛在一边了吧。 但临到末了,她还是郁闷的发现,她高估了她—— “……去正屋又怎么样?反正我家姨娘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也伺候不了,王妃姐姐您听听,这小丫头说话有多么不着调,肯定是巧玉妹妹太和气了,将屋里这些小丫头们都惯坏了,另外,那小丫头还说,昨晚王爷过来您这里,是玉姨娘劝的,呵呵,看看,这巧玉妹妹多乖巧,多能干,竟然打起王爷的主意……” 王燕娘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觑着九姐儿的脸。 又来挑拨这套,九姐儿不由在心中一阵暗暗蹙眉。 “是啊,屋里确实有些人太不着调没规矩。”不待她说完,她立刻盯着那她的脸接口道。 “是……”那王燕娘被她盯得一阵心虚不自在,赶紧移开眼眸,讪笑一声,然后假装低头呷茶,再也不敢多嘴。 看她这样,九姐儿也就点到为止了,又念叨了两句不相干的,便以不舒服为借口打发了她。 只不过等她走了后,她却真的不舒服起来,头疼、恶心、浑身冷汗,吃了几粒孟老太妃给的药丸,躺了一会才觉得好些了。 然后她又起来,去看了那些蜡虫。 这小东西十分娇嫩,稍微操作不当,就会着热坏死。 她必须细细的研究一下,到时不仅遭受损失,以前废的那些工夫和心思也会付诸东流。 午饭她又没怎么吃,一是急着这批蜡虫之事,另外就是胃口还是不舒服。 两顿没吃,那青杏急了,午后硬按着她睡了一大觉,睡醒了后又假传圣旨将杨慧儿小杨成请来和她下棋,坚决不让她再去忙碌。 对于这个一心为她的丫头,她自然没法,也只好安安心心和杨慧儿小杨成两人玩乐。 还别说,这样放松的一下午过下了,她真的觉得舒服了不少,后晌还和两人一起用了点心。 临近黄昏的时候,两人走了,而翠梅回来了,她立刻让青杏帮她去叫翠梅过来。 今日那蜡虫应该已经全部摘回去了,她必须过问一下。 小姑娘自然不愿,但却又怕误了她的正事,嘟囔了几句,还是去了。 “……这蜡虫要像我晾的那般,在凉爽通风的屋子里,一层一层的摊开,晾在那席子上。” “确实,大舅爷和大舅夫人腾出来的靠树荫的那三间屋子,的确凉爽又通风,且大舅爷还专门去山下买了冰来,每间屋里都放了两个冰盆呢。” “是吗,那太好了。”听翠梅这样说,九姐儿禁不住立刻笑着点头,心里对自己这个舅舅更生亲近和敬爱。 要知道,舅舅一向节俭,连表哥徐伟读书用的灯油都要精打细算,竟然为了她这一屋子小虫子去买冰,着实不易。 回头她一定要将这笔钱给他报出来…… 回话完毕,翠梅就回去清洗收拾了。 她看天色还早,不到去太和堂请安的时间,便坐在窗前继续翻那般白蜡虫放养的札记,一边翻着,一边添添补补。 翻着翻着,忽然就又不放心了。 虽然这些人都尽心尽力的,但是毕竟这个技术在这个时代是全然陌生的,她还是应该去看看,不然要是出了差错,就难以弥补了。 可是要以什么借口出去呢? 心思转了转,自然就落到了今日和她玩了一后晌棋的杨慧儿身上。 自从学了几日刺绣后,小姑娘自我感觉棋艺精进了不少,她不该带她回娘家和十一切磋切磋吗? 呵呵…… 主意打定后,她不由得微微笑了。 但笑着笑着,忽然就觉得头皮发麻,一转头,才发现那一身朝服的杨国丰不知何时已经进屋来,正看着她。 “王爷回来了。” 她自然对这偷窥她之人很是不满,但却还是恭声行礼。 “嗯。”杨国丰对她点点头,目光忽然就落到她头上,“头上的珠花挺好看。” “呃……”她一愣,才想起今早上王燕娘亲手给她待得那两朵珠花,午睡后青杏又给她别头上了。 这男人不会又想到送礼出卖他那些事了吧? 想起昨日之事,她就觉得怄气,于是大大方方的道,“王姨娘送的!” 男人的脸就是一沉,不再理她,转身就往内室走。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负气的一声冷笑,然后立刻唤青杏进来,就打点着要去太和堂。 但没想到杨国丰很快就出来了,朝服换下了,但身上那件领口袖口都绣满繁琐暗纹的天青色直缀却同样很讲究。 看的九姐儿一愣。 还别说,这男人生的还真是好。 再穿起这样一件衣服,当真清俊贵气,器宇不凡。 这时,杨国丰却已经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那呆愣的小脸,脸上已是缓和了许多,“我晚上要去赴一个宴会,可能要晚些回来,你和母亲说一声。” “哦。”她点点头。 杨国丰又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杨国丰走后,她立刻去了太和堂。 一顿晚饭,她还是没吃什么,因为晚上大厨房里的晚饭主菜是炖肉。 据说是杨国庆专门去城外山上猎来的山鸡野兔肉,味道十分鲜美。 可是看在她眼里,却是油腻异常,她一口都不想吃。 虽然没吃饭,不过她也不是没收获。 而她的收获则是成功的游说了杨慧儿小姑娘,小姑娘在她的鼓舞下,已经去和祖母说了,要小婶婶带她去文府,和文十一姐比棋艺。 对于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女这个要求,孟老太妃自然是满口答应,不只答应了,还一个劲的拜托九姐儿,好好看着杨慧儿,最好别惹出事端来。 眼看一切讲定了,九姐儿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回屋了。 回到屋里,自然睡不着,又将翠梅几人叫来,一起去看了那些蜡虫,一边示范着,一边给几人讲一些摊晾、翻动事宜。 翠梅几人学的专注,她也讲的认真,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直到青杏紧绷着小脸来叫她,她才发现时间不早了。 赶紧起来,却忽然一阵头昏目眩,身边的翠梅赶紧扶她,才免去摔一跤。 “王妃,看看您……”青杏赶紧过来扶了她另外一只手臂,心疼的嗔怪。 “好了好了,这蜡虫已经全部摘下,我马上就可以清闲了。”她赶紧道。 明日再去看过,如果没问题,这晾晒的事就容易了,然后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她也就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回到屋里,青杏立刻端了几碟清爽小菜和一碗紫薯银耳粥过来,监督着她吃。 她倒是能吃下了不少,吃过之后,青杏又伺候她清洗,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正值熟睡之际,忽然就感觉到有人在解她的寝衣,睁开眼一看,立刻就对上了杨国丰那双幽暗迷离的眸子。 男人应该喝了不少酒,看样子已经洗过澡了,可是还是能清晰的闻见酒味。 她不由一惊,赶紧推他,“王爷,你喝醉了吧,今晚你应该歇在玉姨娘处……” 悬在她身上的男人闻言动作一滞,黑眸落在她脸上。 她觉得男人应该是被她说服了,心禁不住微微一松,张口还想说什么,但猝不及防间,男人忽然反主为客,一把就将她娇小的身子扯起来,狠狠按在身上…… “啊……”然后静寂的屋子里想起一声惊呼,凄厉,却又撩动人心…… 第二日,九姐儿是被青杏叫醒的,睁开眼睛,瞥到身边怀表上时间的一瞬,她立刻急了,赶紧爬起来。 “王妃,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沐浴?”青杏一边帮她拿衣服,一边问她。 昨晚小姑娘值夜,发生的事情自然清楚。 王爷来宠幸自家主子当然好,只是……只是有点节制好不好,再说自家主子还病着…… “还沐浴什么,快点吧。”青杏的一句话,让九姐儿微微涨红了脸,催促道。 身上的确难耐异常,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和杨慧儿约好的。 青杏闻言,立刻去门口唤了小丫头进来,帮着一起收拾。 既然打算出门,自然就不用去太和堂了,她也免去了杨国丰几位妾室的请安,收拾完毕,立刻就准备去和杨慧儿汇合。 但她刚刚出屋门,就听外面响起一阵喧嚷声,随后巧玉身边一个叫小香茗就飞跑过来扑倒她的脚下,哭道,“王妃,大事不好,王姨娘和我家姨娘刚才在假山处争吵,将我家姨娘推了下去……” …… ------题外话------ 九姐儿不是不会爆发,只是还没触到底线,下章精彩,请亲们继续支持!   ☆、一七五 爆发(中) 假山的石阶下,几个惊慌失措的丫鬟婆子正围着那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的巧玉;而王燕娘则目光呆滞的站在一边看着,明显吓坏了。 ——九姐儿听了小香茗的话,飞速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快去请大夫,随便喊几个懂接生的婆子过来!”她立刻急切的对身后的翠翘吩咐道。 已经七个月了,随时都有早产的可能,她必须做好准备。 翠翘应声匆匆去了。 她又亲自上前,指挥着那几个人将那巧玉搀扶起来,送回屋里。 到了屋里,又吩咐青杏去自己屋里,拿了上好的参片来给那已经被安置在床上的巧玉含山,这才轻舒口气。 “没事,别怕!”看着床上那脸色苍白、额头上涔涔冒汗的巧玉,她又赶紧俯身过去安慰她。 “肚子……肚子疼,好疼……”那巧玉美眸含泪,轻声嗫嚅道。 “放松点,大夫马上来。”她只好又道。 大夫当然没能马上来,不过府上那些懂接生的婆子却很快赶到了。 她立刻又吩咐众人闪后,然后让那婆子给巧玉看看。 那婆子倒是还不错,不仅摸了摸巧玉的肚子,还帮巧玉把了把脉,随后,那婆子才看向她道,“王妃放心,姨娘没大事,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听了这话,九姐儿才松了口气。 工夫不大,那大夫也赶过来了,摸脉诊断了一番后,也说无大碍,然后开了几剂汤药。 她又派稳妥的人跟大夫去抓药。 正安排着呢,那孟老太妃和秦氏小严氏也一起赶过来了。 看见巧玉那样子,又想到自己那差一点就危险了的孙子,那孟老太妃自然心疼得不得了。 偏偏那巧玉还抓着老人的手,眼泪汪汪的。 九姐儿看了,禁不住深深蹙眉。 果然,自己再努力,也周全不了…… 自然,很快,那战火就累及与她—— “丰儿媳妇,我一向看你是个妥当的,可今儿之事为甚却这般大意,殊不知这极有可能酿成大错吗?”端坐正中的孟老太妃发话了,眉眼肃然。 “是……都怪媳妇,是媳妇轻忽了,媳妇愿领责罚。”她赶紧跪下来。 “责罚又顶什么用?要知道这可是四弟的长子呀,别管嫡庶,四弟妹,你可都要尽心尽力呀。”那一进门就已经对她一番讥诮的小严氏又开始落井下石。 边说着,还不断地瞥向一侧的孟老太妃。 意思很明显,就是因为这孩子不是她的,所以她才这般。 就差一点没说出,她因为嫉妒,故意让王燕娘谋害巧玉的孩子的话了。 孟老太妃的脸色更难看了,望向她的目光如剑一般。 “母亲,四弟妹也一定不愿这样的事发生,这后院一向是非多,她又年纪小,又怎么能够兼顾的过来听,我看还是将那王姨娘叫进来,看看事情究竟如何,然后该惩的惩,该罚的罚,以儆效尤。”这时,还是那二夫人秦氏道。 九姐儿禁不住对着秦氏大生好感,不是因为她为自己说话,还因为她这番话说的真有道理。 女人多,是非也多,这又怎么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那个纳了这么多女人的男人…… 那孟老太妃听了秦氏的话,终于点了点头,暂时不在追究她,然后命人将那王姨娘带了进来。 “老太妃……老太妃,我没有推那巧玉呀,真的,是她自己不慎,自己跌到台阶下去的,我哪里敢推她……就是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我知道我有错,那就是不该说那些话惹她,不该和她吵,但是我绝对没有推过她……真的……” 那王姨娘一进屋子,立刻扑倒孟老太妃脚下,一边抱着孟老太妃的腿,一边哭诉道。 王姨娘的话,不知孟老太妃信不信,反正九姐儿信。 其实刚才等着那大夫的时候,她已经让人问过这王燕娘事情的经过了—— 当然不是王燕娘推得这巧玉,这巧玉也不是从假山上掉下来的,而是早起的两人都过来花园散步,在假山这边就遇到了,素来不和的两人一个话不对盘就发生了口角,吵着吵着,那巧玉忽然就一个不慎,然后从假山下的几步台阶上跌下去了。 而巧玉的丫鬟小香茗却正好去帮巧玉拿东西,并没看清事情经过,只看见巧玉跌落下去的一瞬,便认定事王燕娘推了她的主子。 想想也是啊,这王姨娘虽然性情浮狂,但却并不是愚蠢之辈,相反,不仅不愚蠢,反而还很圆滑,这样明着害人之事又岂会做,她想自寻死路吗…… “你说没有推过就没有推过?不学好,整日就知道搬弄是非,挑三豁四,今日要不好好惩戒惩戒你,恐怕你永远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安分守己的做这王府的妾室。” 九姐儿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孟老太妃已经开始训斥那王燕娘。 那番声色俱厉禁不住吓得九姐儿不由一阵心慌。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这位出身将门的老人发脾气,还别说,真不愧是杨国丰的母亲,当真有气势。 跪在她另一侧的王燕娘更是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句,几乎瘫在地上。 当然,其他人也吓坏了,一个个的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老太妃,确实是……是我自己没注意,摔下台阶的,不关王姨娘的事……”但就在这时,却只听众人身后响起温软娇弱的一声。 孟老太妃一愣,众人一愣,纷纷回头,然后就见一个身着胭脂红樱花薄绸衣衫的大腹便便的女人正由两个丫头扶着,站在门口。 ——正是那巧玉! “怎么出来了?不是睡了吗?”看见她,那孟老太妃禁不住微蹙了眉。 “老太妃,还请您不要责怪王姨娘,这件事……这件事巧玉其实是巧玉的错,明知道自己身子重,该静养安胎,可是却……却争一时意气……”那巧玉则拂开扶着她的丫头,上前,笨拙却又恭恭敬敬的跪在孟老太妃前面。 “你这样子,又刚刚受了惊,跪什么……快起来……”那孟老太妃见了,赶紧道,边说着,立刻吩咐身边的罗妈妈去扶那巧玉。 “还请老太妃饶过这王姨娘!”谁知那巧玉却执意不起来,再次向孟老太妃叩首道。 “哎,就知道你这孩子性子纯善!”见此,那孟老太妃禁不住一声叹,然后又道,“好了,快起来吧,我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好像等的就是老太妃这番话,只是不知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那巧玉终于没有再执拗,任罗妈妈将她搀了起来,不过却仍然未忘记礼数,再次向孟老太妃叩谢。 “王姨娘,你可知罪!”这时,那孟老太妃又目光犀利的看向那王燕娘。 “知罪……奴婢知罪,老太妃……饶我……”那王燕娘早已经吓坏了,瑟瑟抖着,磕头如捣蒜。 见此情景,一边的九姐儿禁不住暗暗皱紧眉头。 绝不是因为她收了那王燕娘的几次礼物之后,就偏袒她,实在是情理之中。 两人争吵,虽然可能主要原因在王燕娘身上,还因此差点导致这巧玉腹中孩子受伤,但这是两个巴掌的事呀,再说王燕娘没推这巧玉,也已经讲明白了。 如果此时只惩戒一方,那不是不公平吗…… “禁足十日,罚抄女训女则一百遍,如果下次再犯,家规伺候。”那孟老太妃沉吟一刻,终于看了那王燕娘道。 听了孟老太妃这话,九姐儿才禁不住在心头微微颔首。 虽然这会儿她这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还跪着,可是她还是在心里对这孟老太妃的做法表示赞同。 象征性的惩戒,却又大大威慑这王燕娘一番,看来这孟老太妃并不是糊涂之人! 她不由得又看向那巧玉,却见她低眉顺目的坐在那里,脸上并无一丝意外。 九姐儿不由在心头微愣,但随后很快又恍悟。 她应该早就知道有这种结果吧,服侍孟老太妃多年,她又怎么不知道老人的个性呢? 恐怕今日这场设计,她想要赢取的也并非什么痛快,而是人心与信任。 这当然是一场设计,这巧玉一向隐忍,对于王燕娘的诸多挑衅从来都不做正面回应,而今日却如此例外,不是有意的又是什么呢? 而且又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来,扮演大度的圣母,如此一番做派,那孟老太妃又怎么会不生怜惜和喜爱呢? 只是不知今日之事,和昨晚有没有关系…… 呃,她当然思考的不是这事情的起因,因为那事情的起因铁定和昨晚有关系,想想也是那王燕娘因为昨晚之事刺激这巧玉,才惹得口角。 她只是在思考,这巧玉今日这番设计,和昨晚有没有关系,又有没有她的因素…… “谢……老太妃开恩……”她这端正琢磨着,那端的王燕娘已经俯身哭哭啼啼的谢过孟老太妃。 只不过那孟老太妃却嫌恶的扭过头,看也不看她。 王燕娘被带下去了,巧玉也被扶下去了,那孟老太妃这才终于看向九姐儿,挥手让她起来。 只是事情却并没有就此完毕,那孟老太妃又将她一番好好训导和批评,为她讲了好多做主母之道,还警告她莫向前任夏氏一样,一定要为杨国丰提供一片安宁的后宅。 老人这番道理,足足讲了一个时辰,等到老人准许她回去的时刻,已经过了午时,然后这一半天的时间,就这样度过去了。 回到屋里,她连饭都未吃就躺下了。 昨晚被摆布与操练的辛苦,再加上刚才那番跪,身体真是痛苦不堪。 看她又不吃饭,青杏十分忧心,风风火火的就去了厨房。 和郑妈妈一番合计后,终于拟定了几样小菜和点心做给她。 郑妈妈做着,那青杏则端了一碗酸梅汤回来,准备先让她开开胃。 但到了卧房后,却发现九姐儿已经起来了,正在让小丫头帮她更衣。 “王妃,您这是……”青杏立刻上前问。 “回来了,快点收拾一下,陪我出去一趟,我刚刚和慧儿姑娘说好了。”九姐儿立刻对她道。 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青杏出去后,她立刻就让人去问那杨慧儿。 好在那小姑娘是个爱玩的,并没在乎她上午的爽约,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还亲自去祖母那边秉过。 “不行,王妃,您午饭还没吃……”听了她的话,那青杏急了。 “不吃了,你要不去就留在家里吧,我让翠翘陪我。”丢下这样一句,九姐儿转身就走,剩下青杏愣在当场,一脸气急和无奈。 “小婶婶,你说我这次能不能赢了十一,我觉得我不能,不过我肯定要比上次好……还有,那蹴鞠很好玩,这次我还要十一陪我玩,十一那蹴鞠踢得很好呢……” 坐在马车上,杨慧儿如即将出笼的小鸟般,兴致勃勃的念叨着。 “慧儿,你听婶婶说——”但很快,对面的九姐儿就将小姑娘打断,“你必须先陪婶婶去一个地方,工夫不会太久,看过之后婶婶就陪你去找十一。” 这并不是九姐儿第一次这般,所以那杨慧儿听罢,只是微愣一下,然后立刻点头。 看小姑娘应了,九姐儿才放下心来,又吩咐那翠翘和车夫交代一番。 车子很快拐了个弯,然后向着新的路口疾驰而去。 一路驰行,很快到了目的地,徐世昌夫妇和翠梅几个丫鬟迎了过来。 她顾不得和她们多说,只让玉娘和两个小丫鬟照看那杨慧儿,然后立刻催促着徐世昌夫妇带她去看那些蜡虫。 只不过当站在徐世昌将她领到北墙靠树荫的三间屋子前,她却脸色变了—— 后面那几棵树下,不知何时搭起了几个农家凉灶,虽然并未挨着,但那烟正好被袅袅的风吹送过来。 而此时有两个农妇还正在那凉灶边烧着水,那烟气丝毫不漏的直灌这几件屋子。 “姐儿,怎么了?”看九姐儿这种脸色,那徐世昌夫妇禁不住一惊,面面相觑之后异口同声的问道。 只不过九姐儿却没空理,匆匆的就奔进了屋子里,蹲下身,就抓了一把那地上的那白色小虫子细看了起来。 徐世昌夫妇赶紧跟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这个一向冷静智慧的外甥女满脸绝望颓然落泪的情景。 “姐儿,到底怎么了?”两人吓坏了,赶紧围过来,吴氏更是伸出手去圈九姐儿的肩。 “舅舅,舅母,完了……这些虫子怕烟熏,全……全死了……”哽咽得一句话说完,九姐儿忽然身体一软…… …… ------题外话------ 亲们,不得已,才弄了个中,我的惠普又住院了,我的九千字呀,我今天写了九千字,可是拿不出来了,我快哭死了,这会儿还没吃饭。 九姐儿怒了,气死她了,杨国丰的这边帮女人误她……   ☆、一七六 爆发(下) 杨慧儿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小婶婶今日说话不算话,在那边山林里磨蹭了那么久,出来后却并不带自己去文家,反而要回家。 不过她也不敢问,只因此刻坐在马车对面的这个小婶婶脸色实在苍白难看,微红的眸子中也一片端凝肃然,怎么看都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可问她,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舒服。 但她很明白,绝不是,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会儿就突然不舒服起来了。 一路沉默,一路驰行,很快就回到了威远王府。 到了屋里,九姐儿就遣退了所有丫头,躺下了。 她想静一静,因为太难受太痛心了。 要知道,为了这蜡虫,她费了多少心血呀。 费心搜集来的无数书籍,那厚厚的放养札记,付出了多少投入了多少。 又培训翠梅和巧凤等人,要知道巧凤这几个丫头累积在一起也不认得一筐斗大的字,她都是从启蒙做起。 费神费力研究,费尽心思的谋划出门,各种又有多少周折和辛苦。 可是如今……如今呢,都白费了,那些小虫子死了多半。 泪沿着她的鬓角滑下,一颗颗的。 屋内的她无声落泪,屋外的青杏守着满桌子的菜肴点心干着急。 她可怜的姑娘,这样下去怎么行? “撤下去吧,让王妃歇一会儿。”翠翘进来,看了她这番模样,立刻蹙了蹙眉道。 “可是……”青杏自然不愿。 “去吧,请安时再叫王妃。”翠翘又道。 青杏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 太和堂—— “老太妃,再用一些吧。”瞥一眼炕桌上那精致的白玉瓷碗只动了几口的燕窝粥,罗妈妈对孟老太妃轻声劝道。 “不了不了,大夏日的,吃多了,我怕会上火。”孟老太妃对她摆摆手。 罗妈妈便不在多说,亲自端了下去。 转身回来时却发现孟老太妃正靠在引枕上愣神,她立刻上前,一边拿起一柄紫竹柄绘缂丝梅花的团扇帮老太妃打着,一边低声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老奴将巧蓝几个喊进来,摸两把牌。” “哎……”只不过她话音一落,却惹得老人一声叹,“我哪里有心思呀?” “老太妃放心,”罗妈妈自然知道老人在为今日四房之事烦闷,开口劝道,“慢慢的都会好起来的,王妃只是年纪小……” “什么年纪小?”但话音未落就被孟老太妃打断,“你以为我看不出,她是心不在这儿。” “哦……”罗妈妈自然不敢多说。 “刚刚又带着慧儿出去了,做什么我心里自然有数,你说这丫头,整天干嘛要动那么多心思,难道这王府里却她的花销吗?怎么就不能一门心思的好好做她的王妃。” “……”老人脸色难看,话里满是怨气,罗妈妈自然不敢接口为九姐儿说话。 “熬到这会儿了,我也不求别的了,只愿能家宅安宁,尽快抱上嫡孙,可是就是这点念头怎么就这么难呢……”老人一边向罗妈妈倾诉着,一边看向门口,突然就高声一句,“巧蓝,什么事?” “二夫人三夫人过来了。”巧蓝隔着帘子一句。 “让她们进来吧!”老人眉头微微一皱道。 很快,秦氏和小严氏就被领了进来。 两人自然知道老人心情不好,所以行事更加恭敬小心,言语间也尽量捡些喜庆有趣的话题讲。 老人终于面色稍缓。 这时,那巧蓝又进来秉:王爷和五爷回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听见两个儿子一起回来,而且第一站就来了这里,孟老太妃自然高兴。 一身朝服的杨国丰和杨国庆进屋来,老人立刻吩咐丫鬟给两人看座上茶。 两人坐下来,就说起杨皇后给瑜王欧阳睿定下了东南小国的某位郡主,然后秋后九月大婚之事。 孟老太妃听了自然是一阵颔首,“定下来就好,定下来这孩子心也就安定了。” 其他人听了,也连连点头,为这位花花皇子终于尘埃落定而高兴。 又说了几句,杨家两兄弟便向老太妃告退,要回去换衣服。 “丰儿,一会儿过去巧玉屋里看看。”这时候,那孟老太妃又对杨国丰道。 杨国丰闻言一怔。 孟老太妃就简单的将早上的事说了两句,杨国丰听罢也并没说什么,只是一阵蹙眉。 “四哥,快点!”那站在门口的杨国庆已经开始催促他。 杨国丰便对孟老太妃点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兄弟两个一起出了屋子,转进回廊。 “四叔,五叔……”只是没想到刚走不远,身后就传来一声呼喊。 两人停下步子,转头,然后就看见那小严氏领着一个穿着杏黄色比甲的美貌丫鬟匆匆而来。 “三嫂,有事吗?”两人惊异。 “没什么大事,只是刚才你们过来时可见一支簪子?我的簪子掉了。”那小严氏立刻道,边说着,一双美眸还急切的四顾着。 “没有。”两人均摇摇头。 “没有?”小严氏听了自然满脸沮丧,又道,“算了,我再找找吧。” 两人听了,转身继续向前。 “巧香,你快点帮我找,我这只簪子可是王家店铺里的精品,价值千金呢。”身后又传来小严氏的命令丫鬟的声音。 “王家?四房的王姨娘家吗?”丫鬟轻声的询问。 “别多说了,快点,去那条路看看。”小严氏的声音,不过愈来愈远。 “四哥,怎么了?”杨国庆正和兄长说话,却忽然发现兄长神色有异,立刻问道。 “没事。”杨国丰摇摇头,然后两人再次阔步走了。 只是两人却不知,等两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回廊转弯处,小严氏和巧香又转了回来。 “这老太妃还真是偏着这文氏,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哼,我偏偏让你将事情闹大,呵呵……”看着两人的背影,小严氏禁不住一阵得意的笑。 一边的巧香听了却只是敷衍的点点头,然后又继续盯着两人背影消失处出神…… …… 回到四房,杨国丰先去看了巧玉。 巧玉正躺在床上,听说杨国丰来了,禁不住立刻喜形于色,赶忙下了床,迎出来行礼。 “你身子不便,不必了。”杨国丰立刻对她摆摆手。 “巧玉又不是纸糊的。”巧玉还是执意深福一礼,一边行礼,还一边婉然而笑。 杨国丰眸中禁不住闪过一丝明显的满意之色,然后问起巧玉的身体。 “都是……都是巧玉不好,让王爷担心了……”那巧玉闻言立刻满脸歉意的道,边说着,就又要跪。 看着那眼前那直挺挺的作势要跪下去的女人,杨国丰略一迟疑,终于还是伸手扶住了她。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巧玉禁不住美眸迷离,小脸娇红。 但男人却很快又放开她,和她拉开距离,坐回了椅子上。 巧玉小脸禁不住一僵,眸中闪过深深失望。 那端杨国丰却已经又交代了两句,然后站起身来要走。 巧玉急了,赶紧挽留。 “我还有事!”杨国丰却只是淡淡的一句。 巧玉也就不再说什么,跟在杨国丰身后送她,边走着,目光不断地瞄向门口的小几,直到杨国丰终于在门口站定,然后转头,目光落在那小几上。 巧玉见了,禁不住微微一笑,然后也不顾自己笨拙的身体,快步上前,一边去拿几上那琉璃酒壶,一边道,“王爷,要不要尝尝?这次的樱桃我都是让人从老家摘来的,个个都是挑的最大最甜的,再倒上上好的竹叶青,正好闷了二十多天,如今正是饮用的最佳时候。” 谁能想得到,这位权倾天下、神勇冷傲的王爷,不爱吃水果,但却爱喝果酒,尤其是酸酸甜甜的樱桃果酒。 而她则专门为了这个学了这樱桃果酒的制法,这也是她除了恭顺妥帖之外,得杨国丰喜欢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又看一眼那琉璃酒壶里光亮剔透的浅红色酒液,杨国丰那习惯紧绷的禁不住一片缓和,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马上就晚饭了……” “那晚上来,我再帮王爷弄几碟小菜。”那巧玉赶紧又道。 杨国丰一愣,看一眼那巧玉,然后点了点头。 巧玉那双美眸里立刻浮起一抹明显的喜色…… 从巧玉处出来,杨国丰立刻回了正屋。 几个守门的小丫鬟正各自低头绣着活计,门前一片安静,。 杨国丰不由一阵蹙眉。 那几个小丫鬟却已经看见他,赶紧上前来行礼。 “王妃呢?”杨国丰对几人点点头,然后问道。 “王妃……王妃在屋里!”几人一怔,然后一个低声答道。 杨国丰不再理几人,快步向屋里走。 进了里面,才发现更安静,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薄纱帐幔里面可见清晰的身影—— 分明是有人在睡觉! 杨国丰俊脸禁不住瞬间沉下来,这个时候,亏她睡的着。 长臂一伸,就撩开了帐幔,果然就看见小妻子那拥着毯子熟睡的身影。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杨国丰那伸过去正准备推醒她的手臂禁不住迟疑了,回手就要收回来,但目光忽然就落到一边的床头几上放置的两朵珠花上。 他黑眸禁不住微微一眯,那收回来的手也立刻推了上去。 床上的人儿被惊醒了,睁开眸子,看是他,立刻坐起来,“王爷回来了。” “天已经黑了。”他淡淡的丢给她一句,然后去换衣服。 很快,他就换了一身家常直缀过来,却发现床上的人还坐着不动。 “我不舒服,不去请安了。”感受到男人看过来的目光,九姐儿立刻抬头道。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可是睡醒了以后,心情并没好点。 而且好像不止心情不好,身体也很不好,头发涨,精神也迷糊。 所以,这会儿,她当然没精力去应付那些人…… “不舒服?”男人听罢,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我帮你和母亲说。”语毕转身向外走。 看着男人转身而去的背影,九姐儿就又要躺下去。 但男人到了门口,却又忽然转身走回来,手一伸,就将她放在枕头边的王燕娘送的那两支珠花拿在手里,然后看了她道,“这个不要再戴了。” “为什么?”九姐儿立刻问道。 杨国丰听罢,目光不由沉了沉,“不为什么,只觉得你戴着不适合。”转身就拿了那珠花又要走。 男人的行为让九姐儿禁不住心头冒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步就跨下床来,“还给我,我的东西,我觉得适合就好!” “你……不是不舒服吗?”男人转过头来看她,眸光冷然。 “你不是根本就不信我吗?”但九姐儿却很快回了他一句。 男人的目光禁不住再次眯起,“文九,你想做什么?”边说着,便向她举起手中珠花,“你难道不明白,作为主母,你戴着这个,只能助长王燕娘嚣张的气焰,让她有恃无恐……” “呵呵……”只是不待他说完,九姐儿就一阵冷笑,“你怎么就不说今日四房你的妾室争斗都是因为我呢?” 她眼中的不驯让杨国丰脸上一黑,“说因为你你也应该担着,作为主母,内宅不宁,说是你之责也不为过。” “哈……真是无耻,你纳了一屋子女人,享受软语温香的是你,处处背黑锅的竟然是我,还我之责?就是我之责了,我管不好你这一屋子女人,更不愿和她们共用一个丈夫,你……休了我吧。” 九姐儿觉得自己没法再忍下去了,这个是非圈,这么久的纠结,算了吧,她累了,也倦了,跳出去吧,管他结果如何。 反正不是杀头的罪…… 这其实也是一次契机不是吗? 只是看着杨国丰那因为她的话瞬间惊愕的脸,她忽然就觉得特别痛快,同时也特别委屈,泪水不由得就落下来。 她该让他赔她那些蜡虫的,赔她那惨重的损失,或者她应该早就下定决心走出去,那样那些蜡虫就不会死了大半……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那些蜡虫,她只觉得这一刻心如刀割般的痛,头也疼的难受,忽然就身子一软,今日第二次昏了过去…… “文九……” …… ------题外话------ 笔记本还没拿回来,我发现我今天写的和昨天的差很多。 亲们,不好写,真的。   ☆、一七七 去意 九姐儿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 青铜仙鹤烛台里的蜡烛发出幽微的光亮,青杏就趴在蜡烛下面红木方桌山,看样子应该睡熟了。 她并没惊动青杏,而是轻轻起身,端过一边床头几上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微凉,却正好可以冲淡她喉头的燥热干涩,她只觉得舒服多了,便又再次躺下,然后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那些话她还是说出来了,其实也挺容易的。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晚躺在这里了吧? 呵…… 虽然她当时又激动又混沌,但是当时杨国丰听了她这些话后那惊愕的无以复加的表情。 上次她直呼了他的名讳一次,他都表现出万般的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她这些惊世骇俗的论调和语言。 哎…… 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想想明天她从这里走出该何去何从吧。 文府她并不打算回,因为懒得听那些训诫,更懒得看那一张张如丧考妣的脸。 相信她若被杨国丰休弃,必定会在文家引起轩然大波,她才不会那么傻傻的去做那波浪尖上的那艘小船。 而她嫁妆上的那几处庄子她也不愿去,一是距离远,二就是那些管事毕竟都是出自文家和蒋家,虽然她已经在他们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毕竟还不完全是自己的人,还需再做谋划。 这样,能去的也只能是舅舅徐世昌山林那边的房子了,不只因为那地方是她的,还因为她那老实憨厚的舅舅舅母必定体恤善待她…… “王妃,您醒了?”正想着,冷不防身侧一声问。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青杏已经醒了,正又惊又喜又担忧的快步过来。 “嗯……”她对她点点头。 “渴不渴?饿了吗?”小姑娘蹲在她身侧,关切的问。 “不渴,但我饿了。”她对小姑娘笑笑道。 小姑娘忠心又细心,一心为她,是势必要带走的…… “我去端饭给您。”小姑娘立刻道。 工夫不大,小姑娘就端了饭菜进来,然后又去打水,给她净手,接着才将那饭菜摆上。 “王妃,尝尝这个豆豉鲜藕,味道很不错呢。”小姑娘给她布菜,一边动作着一边念叨,“刚才王爷尝了尝也夸好呢。” “王爷……”听得九姐儿一愣。 “是啊,”小姑娘又道,“刚才您昏了后,王爷就立刻去让人找了大夫,后来又在这里等着大夫给你诊治,晚饭都没顾的吃,我就端了郑妈妈给您预备的那些小菜饭给他,没想到王爷吃了后竟然就赞了郑妈妈的手艺。” 九姐儿听了,并没应声,只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点头。 还这么关心她嘛…… “王妃,您和王爷……吵架了?”看到沉默,小姑娘又问道。 九姐儿闻言一愣,看向她。 “王妃,您……别怪奴婢僭越,奴婢真的很想劝您两句,别跟王爷闹,不只是为以后,还因王爷真的待您不错。”小姑娘自然已将她的不悦看进眼里,可是却还是苦口劝道。 她真的很有点搞不清自己的主子,不管是在文府,还是在这杨府,也不管是刁蛮任性的六姑娘,还是乖张桀骜的慧儿姑娘,都能好好相处,却独独和自己的夫君王爷上不来。 为什么呢? 听了她的话,九姐儿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道,“放心,以后不会再闹了。” 她绝不相信杨国丰会容忍说了那些话的她,她清晰地记得,她不只说自己不会和人共用一个丈夫,还骂他无耻。 在她昏了后的那番作为,应该也是出于道义吧,人家可是正人君子。 不过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更不管他明日回怎么做,她都不在乎了。 漏子已经捅了,最坏打算已经做了,她也已经准备好了走出这华丽囚笼,还用怕什么? 唯一的遗憾,那就是她和他——这个曾经给过她呵护保护温暖的男人,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说她对他没动过一丝心思,那绝对是假的…… 青杏自然不知道她这个别闹了竟然包含着这层含义,听她这样应了下来,还十分高兴呢,又去帮她添饭。 “王妃,您……怎么了?”只不过当小姑娘转回身的时候,看着她眼角的泪滴,又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没事!”她摇摇头敷衍,然后又对她道,“我想喝些汤,太干了。” 小姑娘也就将刚才那个话题抛开了,匆匆忙忙的去给她盛汤。 吃过饭后,她又洗漱一番,然后再次躺下,竟然很快就又睡着了,而且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不然怎样? 命运依然会不加改变的到来,她要做的就是坦然的等待裁决! 只不过她等来的并不是什么裁决,而是一拨一拨人的探望—— 第二日早上,她并没早起,也没打算去请安。 马上她就不再是这个劳什子王妃,还请什么安。 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别人却并不这么想—— “给母亲……请安,听说您病了,可好些啦?”作为首批探望者,小杨成将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已无大碍。”看着孩子明净双眼里的关怀,她心底涌起浓浓的不舍。 记得初见,这个有着听力障碍的孩子是那般的自闭沉默,是她教他学唇语、教他与别人交流;给他讲故事,启发他的智力。 教他道理,教他礼仪,如今的他已经十分开朗欢快,甚至已经开始接受陌生先生的启蒙。 可是她却要离开,不知道若干年后,他还会不会记得她? “母亲,要好好吃药啊,尽快康复起来,成儿近日也听了几个故事,到时讲给您听。”孩子又道。 “好好……”她赶紧深吸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 送走了孩子之后,又迎来了第二批探望者,那就是杨慧儿、孟老太妃,秦氏,当然,还有小严氏。 杨慧儿已经确定她的这个小婶婶昨日是真病了,自然是很是歉意,要知道昨日自己还怀疑她,以致都没关怀问候一番。 自己病了的时候,这个小婶婶可不是这样的,嘘寒问暖不说,还亲自帮自己下厨帮她熬汤呢。 所以她今日准备了自己来探病的一份诚意,那就是从院子里采来的几只紫玉兰,插在青花五彩花觚里,当真美丽又芬芳,让人看上去心情大好。 她想她的小婶婶见了这个,病气也会去几分的,那可是她一大早踏着露珠亲自去采来的! 看见杨慧儿摆在桌上的花,九姐儿自然欣慰又感动。 教会这个乖张桀骜的女孩懂得回报感恩,哪怕只是从几支花做起,也已经不易了。 除了两个孩子外,让九姐儿觉得过意不去的就是孟老太妃了。 这几日,老人也身体不好,再加上昨日巧玉和王燕娘的那场闹腾,老人明显精神不济,可是还是一大早就过来看她了。 其实她没什么事的,昨日是很不好,还昏了两次,但不知为什么,昨晚饱饱的睡了一觉,半夜和今早好好地吃了两顿,竟然就好了,此刻感觉还不错。 她想应该是和心情有关,有些事决定了、有些东西放开了,整个人精神面貌也就焕然一新了。 她是真心不想再做这个王妃了…… “……莫思虑太多,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这样,我才能安心呀。”可是孟老太妃却似乎真心不这么想。 “是啊,四弟妹。”那秦氏也在一边道。 她能说什么呢?也只能点头。 也许杨国丰还未来得及将想法说给家里人吧…… “是啊是啊,四弟妹,一定要放宽心呀。”那小严氏也附和道。 不过却完全不似其他探病之人,虽然也故作担忧模样,但美眸中却有着明显的自得和喜气,语气里也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对于小严氏的表现,九姐儿自然不理会。 又闲话了一阵,那孟老太妃就领着第二批探病者离开了。 第二批探病者走后,自然就是第三批,不过在这第三批探病者身上却出了点意外,她原本认为这第三批探病者会是杨国丰的那帮妾室,那群和她共用一个丈夫的女人。 但没想到却不是,第三批探病者竟然是她的娘家人——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就会昏倒呢?可让大夫看过?大夫说什么了?”她的嫡母蒋氏一进门就满脸忧虑的拉了她的手问。 “没……没事,只是……只是有点中暑。”她赶紧道。 她生病的事,娘家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翠翘一大早就忙着伺候她,招待探病的人,应该没时间找人过去通信呀…… “一大早,王爷就派人过来说,把家里人都吓坏了,不过看见你没什么大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很快,她的这个疑问就有人帮她解答了,那就是跟着蒋氏一起来的苗氏。 “呃……”她听了,禁不住瞬间一愣。 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打算休弃她? 不会是自己这帮家人领会错了意思,人家说的是将她接回去管教吧? 可是这样相距甚远的意思,会会错吗…… “九姐姐,你没事就好,珍儿表姐邀我们过几天去宫里玩了,到时我们会一起去。”这时,那站在一边的十姐儿则道。 几日不见,她的这个妹妹更增美艳,再配上说起去宫中时那份向往和兴奋,整个一个眉飞色舞的美人。 可是到宫中去,就那么好玩嘛? 那个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是非之地呀! 她禁不住暗暗皱眉。 “九姐姐,慧儿在哪处院子呢?我想……我想去找她玩?”而那小十一则另有心思。 “嗯,当然好。”九姐儿闻言立刻点点头,然后转身交代小姑娘去找杨慧儿。 可看着小姑娘那跟着丫鬟欢天喜地的离去的身影,她又禁不住满心复杂。 这两个小姑娘已经建立起深厚的友情,可是她这个牵线人,却在琢磨着离开。 小十一走了后,十姐儿觉得无聊,也跟去了,剩下蒋氏和苗氏,则陪着九姐儿说话。 “……你家水哥肯定没问题,学识在哪里摆着先不用说,又有那么好的老师指点,你不知道,这王祭酒可是许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估计要不是我们九姑爷这么大的面子,是绝对不会应承的。” 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将要参加秋后应试的文家一众少爷身上,说起这个,那苗氏自然是对蒋氏羡慕嫉妒恨。 “好了好了,你家金哥也不差。”蒋氏嘴上谦虚着,但脸上却笑的分外灿烂。 看着蒋氏的笑脸,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沉默。 这些问题她自然早就考虑过了,此刻只是在想该如何和蒋氏交代。 无疑,这一关是最难过的,有些人有些事她永远无法不考虑…… 看她不说话,蒋氏眸光不由微微一闪,然后又笑道,“姑娘,徐姨娘还让我给你带了几件小衣,说她闲来无事缝制的。” “哦……”九姐儿面上自然赶紧笑应着,但心里却止不住一阵发苦。 她的这个嫡母总是永远最会抓她软肋的一个!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想起王姨娘那泪水涟涟的模样,这会儿还是禁不住心生掂量。 她说过要让她幸福安乐的度过后半辈子的,可是却到底还是没做到。 只希望这只是暂时的,更希望风雨过后马上能看见晴空…… 送走文府中人之后,已经是中午。 吃过午饭,杨国丰的几个妾室到底还是过来了,没有王燕娘,巧玉也说身体不适没过来,所以只有巧环和红蔷绿薇三人。 这三个都是不善言辞之人,所以没坐多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翠翘送几人出去的时候,带回来一壶樱桃酒,说是玉姨娘送的。 看着那壶酒,九姐儿忽然就想起自己昨日那两朵珠花,赶紧问翠翘。 翠翘摇头。 “王妃,在这儿,昨个王爷让我帮您收起来了。”这时,青杏正好端着一个托盘进屋,立刻插嘴道。 “呃……”九姐儿不由一怔。 她越来越闹不清杨国丰作何打算了。 不过她也并不急,午睡过后,她让翠梅将自己的嫁妆单子拿出来整理,而她自己则将几个陪嫁庄子上的事一番谋划,事情弄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已是日暮。 她便又将手头上的事收起来,然后坐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果然,时间没过很久,外面便想起小丫头行礼的声音,杨国丰回来了…… …… ------题外话------ 今天早更会儿……   ☆、一七八 柔软 “咚咚——” 听着那渐渐走进的沉稳脚步声,九姐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跳的迅速。 随着门帘被一只长臂挑起,杨国丰那身穿朝服的身影出现在们口,九姐儿也结束了某种不由自主的忐忑心情,冷静的站起身来,迎上。 “王爷回来了?”屈膝行礼。 刚才她已经反复想过,好聚好散吧。 她与他也算曾经有过相知相惜吧…… 但她的温和平静自然惹来杨国丰眸中的惊异,他看着她,良久,才点点头,然后又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下,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嗯,没什么事了。”九姐儿道。 杨国丰听罢,便没再说什么,又对她点点头,转身就要进去换衣服。 “王爷……”但他身后的九姐儿却又叫住她。 杨国丰转过头。 等待了有两三秒的时间,九姐儿才语气赧然的低声道,“昨日之事……昨日之事对不起了,我……我是因为那种虫死了多半的事心情不好,还请你……请你别在意。” 道歉的话当然困难,可是她还是要说的,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过分,毕竟他只是这个时空的一个古代男子。 “那些种虫死了多半?”听了她的话,杨国丰微微一愣。 九姐儿脸色黯然的点点头,“那些小虫子孵化时期是极娇嫩的,不仅喜净,怕上热,更怕烟熏,那日一早我本来是要过去看看的,不过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事,就没去成,半后晌再去就见舅舅和一众山民的凉灶竟然就搭在了后面……” 九姐儿没有再说下去,想起那些蜡虫,她还是心疼的不得了。 听见竟然还有这样一出,又见九姐儿神情悲伤,杨国丰那从进门来就一片冷凝的脸色禁不住微缓,走过来两步,停在九姐儿一臂之遥的地方,看了她,轻声一句,“等明年吧。” 九姐儿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在安慰她,再次点头。 杨国丰又看她片刻,然后再次转身向里面走去。 “王爷……”但没想到九姐儿却又叫住他。 杨国丰再次站住,转头,挑眉,看她,“还有事?” “嗯。”九姐儿看了他,“昨日……昨日我说的那些话……”不知为什么,竟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对面的杨国丰却禁不住脸色再次沉下,剑眉也深深蹙起。 “不要再多说了,日后你慎行谨言就好。”停滞了片刻,杨国丰语气生硬的抛下了这样一句,转身就走。 呃…… 什么叫日后她谨言慎行就好? 男人的话让九姐儿思绪有着瞬间的短路。 难道他……他以为自己今日这番是求乞他的原谅,以便还好好的继续做这个王妃? 哈…… 是说他过于自大,还是说他低估了她好呢? 她凝想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门口。 九姐儿闭闭眼,微微迟疑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看她跟进来,那正欲唤丫鬟进来帮他更衣的男人不由一愣。 “王爷,我还有话说。”站在他面前,仰视着他,九姐儿语气舒缓又凝重的开口。 小妻子那郑重模样,看在杨国丰眼里,不知为什么,就让他的心生出莫名的慌乱烦躁。 “我还有事,有什么事晚上再说。”他没有换衣服,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爷,我昨日的话虽然是冲动之下说的,但却也是反复想过的,你可考虑了?”九姐儿很有点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要回避,但她却不想再拖了,于是紧走两步,跟在男人身后大声道。 她的话让男人身形一僵,顿住步子,慢慢转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什么话?让我休了你吗?” 九姐儿点头。 “你想清楚了?” 九姐儿再次点头,只不过她这个动作还没做完,对面的男人就一声冷笑,步步逼近过来,“呵……文九,年纪不大,却打得这样一手如意好算盘,当初费尽心思嫁给我,怎么,如今不需要我了,又一心图谋离开吗?” 这还是九姐儿第一次知道,这正人君子也会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不过…… 貌似他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走每一步都是不得已,但好像他确实被她算计了,就如当初她为了保命拉他出来,直到被赐婚成为他的妻子。 她情不自禁的就往后后退着,直到退到墙角。 “怎么,没话说了?”看着被逼入墙角的那娇小的身影,男人终于停住了步子,目光冷然的盯着她问道。 在男人的迫视下,九姐儿垂眸,低声一句,“休了我又如何?无数女人等着要嫁给你。” 这句出口的瞬间,一丝淡淡的苦涩和惆怅在九姐儿心头划过,这是事实! 不过她还是必须要说,因为这个事实应该对游说男人极其有用吧。 不过很明显,她料错了,男人闻言脸色不动,只是依然看着她,目光微微眯起,“那些聘礼怎么说?” 呃…… 聘……聘礼? 他竟然说那些聘礼,这么个大男人,堂堂权倾天下的王爷,那几万两银子,竟然也说得出口。 “想要离开可以,但是你的嫁妆要一分不差的留下。”然后男人又在她惊愣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中,又继续道。 “杨国丰,”她再也忍不住,恼了、怒了,“哪里有这么一说,为官为将多年,大越律例,你不会不清楚吧。” “呵……”看着眼前小妻子那瞬间炸毛的模样,杨国丰又是一阵冷笑,“律例吗?还不是为官为将多年的人说了算,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不点头,你能不能从这威远王府拿走一分钱?” “你……”九姐儿说不出话了,只是恨恨的看着他。 在她吃人般的眼神里,他却已经恢复了那惯有的清冷端凝的神情,转过身,看也不看她,动作自若的解了衣服,拿过一件随意些的袍子,亲自换来。 他这个刁滑又财迷的小妻子,这般有恃无恐,竟然还想离开他,玩什么自请下堂,还不是凭借着这点嫁妆。 这点心思,还以为他看不出,呵呵……那么他这么多年行走朝堂、战场、江湖岂不是白费了吗? 他当然不会休弃她,尽管她说了那些……那些混账话,尽管她是那样没心没肺没良心的小混蛋一个,但他却没动过任何丝毫要休弃她的念头。 他本来就在浪尖风口之上,再弄个休妻出来,会给他的政敌多少把柄呀。 这还是其一,其二就是……其二就是虽然没在一起生活多久,但有很多东西却已经彼此浸润,他不愿去打破它,换句话说就是……就是舍不得。 如果日后人生真就没有了她,他想自己会感觉了无生趣的。 虽然他肩负着很多责任,为责任打拼,为责任争斗,甚至为责任活着。 但也需要一份乐趣不是,不然人生就真的没意思了。 很快换好了衣服,他转头看了那还在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小妻子一眼,淡淡的道,“我今晚有事要应酬,一会儿你去太和堂时,帮我和母亲说一声。”语毕转身就走。 看他那毅然的身影,九姐儿急了,张口就喊道,“杨国丰,你不休我可以,但是……但是我绝不会与别人共用丈夫。” 如果今天还是无一功而返,那么不就太失败了吗?所以这句话就被这么脱口而出。 已经到了门口的杨国丰一愣,停住步子,转过身,看她,眸光先是端凝肃然,如一片深邃无波、带着清寒的湖水,但慢慢地,忽然就缓了,就好似在这片带着清寒的湖面上掀起丝丝细小涟漪,然后这涟漪就渐渐扩大,直到晕成一片轻曼的似笑非笑的瀫纹。 “用?”在九姐儿瞪着这片瀫纹发呆至极,男人低声开口,一个字,却是一个挑声的问句。 九姐儿慢慢地就涨红了脸。 “呵……”目光在眼前那张红嫩小脸上一阵留恋,男人又低笑一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原地只剩下九姐儿郁闷的恨不得去挠墙。 什么吗?这就是闹腾一场的结果? 可这叫什么结果…… “王妃……”这时青杏推门进来,看她脸色不对,禁不住满脸担忧的看向她。 “我没事。”九姐儿对她摇摇头,然后有些无力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王妃,时间不早了,该过去太和堂了。”看她又坐下,青杏立刻又道。 听了她这话,九姐儿又站了起来。 是啊,既然没法做弃妇,那只能继续这种生活了。 想到这些,又禁不住一阵怨恨。 她以前总觉得蒋氏最会抓她软肋,事事钳制她,但经过今天这一出才知道,蒋氏那些手段和杨国丰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个男人,才是最阴险的。 其实他应该早就看透她了吧,可他却从来不说,看她表演,真是极品混蛋呀! 九姐儿到了太和堂之时,众人已经到了。 众人问候她的病情,然后她给孟老太妃请安,一套寒暄完毕,她又将杨国丰有事出去应酬之事说给孟老太妃。 知道杨国丰一向忙碌,孟老太妃自然没说什么。 秦氏和罗妈妈去吩咐传饭,九姐儿去布箸,无意中一抬头,立刻接受到一道不忿不甘的阴沉目光。 她不由一怔。 这么看她,又怎么了? 但那小严氏看她看她,赶紧就转过头去了。 她也就没在意。 她当然知道这人总是不怀好心,不过想想,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吧。 吃过晚饭,她也没心情多待,和众人闲话几句,便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回了屋。 回到屋里,洗漱一番就躺下了。 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胡思乱想着。 昨晚还在打算着如何海阔天空,但今夜呢,却又完全陷入这种无望的情绪里。 其实又何止今夜,今后也一样,千思百转一场,到此刻才知道,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美梦。 如果那个男人不允,她永远都没有能力走出这里,她耍心思,她算计,她筹谋,她发脾气……也都是那个男人纵容她罢了…… 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想着想着,泪水不知不觉就落了一脸,为自己的弱势,更为自己那无望的前途。 不知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几时,就听外面又喧闹声,赶紧唤了今夜值夜的青桃去看,才知道是杨国丰喝醉了,荣岩和梁振几人将他送了回来,而且两人还一定要见她。 见她? 她不由得一阵蹙眉,难道杨国丰醉后吐真言,将他们夫妻之事说出去了。 但见了两人之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王妃嫂子,还愿您能劝慰一些王爷,朝堂纷争之事还是不要太放心上,不然也只能伤神劳心,对身体无益。” 荣岩似乎也有些喝多了,舌头有点捋不直,不过话还是说得不差。 看来她是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转瞬忽然又紧张起来,朝堂上有事? 不过两人并没给她答案,便匆匆走了。 回屋来,就见几个丫鬟正在伺候杨国丰。 她心烦,便让几人出去,然后亲自打了个手巾把子给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男人擦脸。 看着男人那昏睡中依然紧锁的眉头,她的心头忽然就软了几分。 其实这个男人也不易! 现在她还记得,新婚后的那个晚上,他和她说起那帝王的平衡术…… 帮男人擦洗完毕后,她又帮他脱掉靴子,解开衣服,之后又吩咐丫鬟去煮醒酒汤过来。 醒酒汤端来,她又让丫鬟帮忙扶起他,给她喂下,忙碌了好一阵,才安定下来。 遣退了丫鬟,她也累了,便想着也睡下,但看着那横在床边的男人,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然后悄悄拿了一床毯子准备去外间临窗的榻上。 但走了两步,却听身后有说话声,回头一看,才发现床上的男人竟然在说梦话。 在原地站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走回来,俯身、低头、倾听。 咕哝一声,男人又开口了。 “腾——”她这个将男人的梦话尽收耳中的人却瞬间脸红如虾子,因为她清晰地听见男人说,“文九,今晚随你用……” …… ------题外话------ 今天早吧?嘿嘿……   ☆、一七八 躲 “……王妃放心,那些凉灶全部撤了,对于剩下的那些小虫子,大舅爷和大舅奶奶更是细心,大舅爷将铺盖都搬到那屋子去了呢,那些小虫子被照看的很好。”站在九姐儿面前,翠梅脆声秉着。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连连点头。 亡羊补牢,倒也不晚。 这也算是一次教训吧。 其实哪件事又能从头至尾一帆风顺?出问题很正常! 这样想过之后,心情不由的就好了许多,连日来堵在心头的那口郁郁之气也散了不少。 “去吧,再去拿些银子,让大舅爷多添置些冰,该想的都想到了,切莫再出差错。”之后九姐儿又想了想,对翠梅道。 那翠梅闻言立刻点头去了。 九姐儿则又继续垂头翻看桌上那本蜡虫放养的札记,冷不防手边被放置了一碗酸梅汤。 她一愣,抬起头来,立刻对上青杏那双带着笑意的眼。 她立刻回她一笑,然后端起那酸梅汤来喝,酸酸甜甜,清凉可口。 “王妃,”她一边喝着,那青杏就开了口,“睡会吧。” “今儿晌午不睡了。”酸梅汤见底,她顺手将那碗放在一边,然后又将目光投在面前的书页上。 小姑娘蹙蹙眉,将那碗收走,但走了两步,最终还是站住了,又看向九姐儿,语气忧虑的道,“王妃,您还是……注意着点身体吧。” 九姐儿再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好了,会的,我会的,你也下去歇会吧。” 她这样,小姑娘自然不甚满意,但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下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九姐儿先是微微一笑,笑罢却又禁不住微微一叹。 虽然那些种虫剩的并不多,但好歹也是希望呀,她必须全力投入,来做最大的挽救,好好经营。 因为这至少是她的东西,完全属于她的。 日后她若真走出这里,相信没人没理由强留吧。 夏日的午后,静谧而慵懒,让人不由得就睡意翻涌。 又看了一会儿,九姐儿便站起身来,一边打个哈欠,一边亲自去到了一杯浓茶给自己,准备提提神。 但忽然就听外面响起一阵低声说话声,隔窗望去,就看见那守门的小丫头领了巧蓝匆匆而来。 她禁不住一愣,有什么事吗? 两人到了芜廊下,就停了步子,只向屋子这边张望。 应该是怕她在午睡吧…… 她立刻踱步到窗前。 两人看见了,立刻脸上一松,然后继续向前。 “王妃,何公公就等在太和堂外面,说等您醒了就立刻请您进宫。” “哦……” 怪不得巧蓝这么矛盾,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杨皇后这般请她,应该没什么太要紧的,是些闲事吧。 她立刻唤了丫鬟帮她收拾,然后跟了那何公公进宫。 见了那杨皇后才知道,她所料不错,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这是戴尔王子让人捎过来的,说是什么算术题,本宫看了看,只觉得乱七八糟的,看不懂,就让你过来瞧瞧。”杨皇后边说着,边吩咐水灵将几页纸递过来。 “哦……”九姐儿将那纸接在手中,看一眼,倒并没惊奇,有数字有符号的,应该是古代的方程式之类的。 “再说,你可有些日子不进宫陪本宫说话了。”那端的杨皇后又开口道。 听了这句,九姐儿赶紧将书中的东西放到一边,然后对这杨皇后福神一拜,笑道,“娘娘,小九也想过来陪您说话,不过这两日身体有点不适,另外呢,还有点小忙。” “身体不适?”杨皇后蹙眉。 “已经没事了,娘娘。” “哦,那你在忙什么?” “忙着收拾山林那边的那些青榔树……”九姐儿自然不瞒她,为她将那蜡虫之事慢慢讲来。 “竟然还有这般奇妙之事,改日得了空,本宫一定要去看看你说的那小虫子。”杨皇后听罢,立刻点头笑道。 两人又闲话一阵,这时就有宫女来秉:太子妃和邹姑娘过来了。 邹珍儿? 九姐儿听在耳中,不由一愣。 “让她们进来吧。”那杨皇后听了对那宫女挥挥手。 那宫娥转身去了,杨皇后则转向九姐儿笑道,“这珍儿呀,也当真是个聪慧讨喜的,什么百合茶黄芪粥五汁饮的,这个药材几钱,那个药材几两的,我听得耳朵都晕了,她却不只记得一片稔熟,而且还会一样样做来,嗯,也幸亏有这孩子,这番会调理,静月和太子这两人都有福了,你们这些姐妹呀,都不差。”呃…… 不只是那怀孕的郝氏,那太子也让邹珍儿调理了吗? 看来那邹珍儿在这皇宫里越发混的如鱼得水。 这样当然是好的,只不过……只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吧…… 思想间,那宫女已经领了郝氏和那邹珍儿进殿来—— 那郝氏还是那副样子,一身水红色的繁华宫装,美丽而高雅,因为肚里孩子月份尚小的缘故,还并不显怀,只是行动间凝滞了许多,可见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邹珍儿却是瘦了些,那微圆秀丽的脸现出些尖尖的轮廓来,身上的翠绿烟罗衫也略显出肥,但看上去精神却很好,殷勤的扶着行在身侧的郝氏,眉眼间一抹恭顺温婉的笑意。 两人给杨皇后行礼,九姐儿又和两人见过,然后就坐下来。 杨皇后和郝氏商量这瑜王大婚之事的某些细节,而邹珍儿则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了一把九姐儿的手。 九姐儿回她一抹笑。 那邹珍儿也立刻笑了。 坐了一会儿,就又有宫女进来向杨皇后秉,某某司的刘姑姑求见。 那杨皇后便让九姐儿去郝氏处,让郝氏招待她。 到了郝氏的宫殿,郝氏进去更衣,九姐儿这才有机会和邹珍儿说话。 “九表妹放心,我这里好得很,这里能人多,我还还学了很多东西呢。”那邹珍儿拉了九姐儿的手笑道。 “是吗,那就好。”她有收获,九姐儿自然替她高兴。 那邹珍儿又给她说了一些自己在宫中的琐事,还说起要邀请十姐儿和十一来宫里玩的事,然后九姐儿便问起她何时回去。 明年她就十六了,不小了,在这大越朝很快就要跨入剩女行列,若是在这宫廷里半奴才半主子的再消磨个一年半载,出去后,婚途就更堪忧了。 这邹珍儿应该也时刻考虑着这点的,因为听了九姐儿这个问题后瞬间沉默了,良久,才神情黯然的对九姐儿道,“回去又怎么样?” “呃……”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再说……我现在还能回哪里呢?”那邹珍儿又道。 “……” “难道我要按照嫡母的意思去嫁给半傻子吗?” 九姐儿听罢,也不由得脸现凄然。 开始一众姐妹并不知道为什么六姐儿都出嫁了,这邹珍儿还住在文府不回邹家,后来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听说嫡母要给她定的那门亲事才如此。 那邹家也是庶子庶女一大堆,那邹家夫人也不是个宽厚仁慈的,所以就想剩了这笔嫁妆,蓄谋将无依无靠无亲生母亲在世的邹珍儿嫁给某个侯爷有些智力障碍的儿子。 当然,这邹珍儿一直待在文家,在众人都厌弃和背弃她的姑母邹氏的时候,依然待在她身边尽心侍奉,还有另外一层想法,九姐儿觉得她是清楚的,那就是这邹珍儿希望她的姑母邹氏看在她这般尽心乖巧的份上,能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能够帮她打点一份嫁妆,让她谋份还算过得去的姻缘。 只可惜这狭隘吝啬的邹氏却毫无这个打算,后来更是想将她当做人情送到这蓝妃身边服侍,根本就没有丝毫考虑过她的婚嫁之事。 至于后来百花宴得罪了蓝妃之后,这邹珍儿抓住她带众人过来这杨皇后惠安殿的时机,刻意在杨皇后面前表现,应该也是对邹氏的一种反抗和忤逆,更是一份对自己今后人生的一份重新规划吧。 反正婚嫁无指望了,干脆就抱一条更粗的大腿吧! 九姐儿觉得如果自己是她,也说不定会这么做…… “九表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只是……”邹珍儿又开口,只不过只说了一半就美眸含泪,说不下去了。 九姐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伸出手去,握了她的手。 她真心想帮她,可是自己却还在挣扎,真的爱莫能助。 “放心,九表妹,我会好好的。”没想到那邹珍儿见此,立刻反握了她的手,又笑了。 九姐儿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深深点头。 工夫不大,那郝氏便换好了衣服出来,然后招呼九姐儿和邹珍儿去那别致优雅的花厅,还重新吩咐宫女沏了上好的茶上来。 几人重新坐下来,那郝氏先是向九姐儿预定了几块适合她的油皂,然后就又说起她新近谱的两首曲子。 对于这些宫商角徵羽,两个都有些脸色茫然,那郝氏见了,便不由一阵蹙眉,然后突然盯了九姐儿问,“老太妃最近身体可好?” 九姐儿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答道,“还是那样吧。” 那郝氏听了便一声叹,幽幽道,“京娘已经好些日子不出来了。” 九姐儿听了不由再一愣,却不知该说什么。 的确,在汴州城上流社会圈里,已经好久没听说过这韩京娘的事了。 只不过这和她没任何关系,杨国丰不娶这韩京娘,那原因绝不是因为她。 “京娘那样的一个妙人儿,”郝氏便看她一眼,又叹一声,摇摇头,“可惜呀。” 九姐儿垂头沉默。 她自然能感觉到郝氏眸光深处的那些不屑,面对这份不屑,其实她也很想叹一声可惜的。 杨国丰母子,还有这杨皇后千方百计的设计,拒娶这韩京娘,自然是有重要原因,而这位貌美多才的太子妃却完全不觉,还在替这韩京娘惋惜。 如此只懂风月,不理政事,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娘娘,太子殿下过来了。”这时一个小宫女匆匆来报。 那郝氏听罢,立刻满脸喜色。 九姐儿和邹珍儿欲回避,但那一身月白锦袍的文弱美男欧阳智却已经在一名内侍的陪同下匆匆走了进来。 九姐儿和邹珍儿只好上前行礼。 “四表弟不知道你过来吧?他刚刚应该回府去了。”那欧阳智则看了九姐儿道。 九姐儿一愣,摇摇头,“不知道,我后晌才过来。” 其实他就是知道也不会等她吧。 自从那个酒醉的晚上后,一连两天了,她都没和他单独面对过。 呃…… 当然,不是她多么想,她只是觉得奇怪。 晚上他因公事睡秋枫阁,晚饭和众人一起在太和堂吃,这也就罢了,但是他也回正屋这边换衣服拿东西,不过他和却总是走个前后脚,总是遇不上。 就好像他专检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回来似的! 这让她隐隐有这么一个感觉,那就是这男人在躲她! 可是为什么要躲她呢? 难道……难道就为那天晚上说的那些梦话。 可那是梦话呀,再说,至于吗? 欧阳智并没在郝氏这里待多一会儿,便回去了,说是卿卿帮他找了几本水域治理方面的书,他要去看看。 潮汛季节来了,固堤防洪当然是关键,这个有作为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关心这些呢? 只不过这郝氏听了欧阳智的话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九姐儿就有点想不通了。 就是再风月,可是作为一国储君的夫君管这些,她也应该支持呀。 后来还是邹珍儿小声和她说,“陆侧妃,陆少保子女,闺名叫卿卿!” 哦,她瞬间懂了。 看来这妻妾争宠的戏码哪里都少不了呀。 欧阳智走后,郝氏就一脸恹恹的,九姐儿自然识趣,向她告辞。 邹珍儿送了她出来,一路上两人又互相鼓励了几番才分手。 九姐儿本来打算时是直接回府的,因为刚才那杨皇后也说了让她自便,想回去的话就让宫女找何公公。 但忽然她就想起刚才杨皇后给她的戴尔让人捎过来的那些算术题,让宫女去拿自然是不够礼貌,所以她又让人领她去了惠安殿。 但通传完毕进到殿内,杨皇后就笑眯眯的亲自迎上来,“正好,你和丰儿一起回去,本宫也放心!” 听了这话,她才看见,这杨皇后身后站着一个她熟识的瘦高身影,正是杨国丰…… …… ------题外话------ 亲们,不好意思,小外甥拉肚子,去看了看,更晚了。   ☆、一七九 无赖 宽大而华丽的马车车厢,各执一边的两人,实在说真有些尴尬。 “今日……回去的很早呢。”九姐儿暗暗地深吸口气,然后开口,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嗯。”但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却并不合作,淡淡的一声后,又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九姐儿负气,扯扯唇,也不再多说,也闭上眼睛小憩。 于是车厢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听见外面车轮轧轧声响。 九姐儿以为这一路就会这样走下去,两人的关系也会继续下去。 不然能怎么样? 这样一个又冷又闷的男人…… 但谁知道事情却会因为两只小马蜂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嗡——” 马车晃动中,一只细腰蜂从车窗钻进来,在车厢里舞动,并且发出焦躁的鸣叫。 鉴于前世小时候,曾一不小心被马蜂蛰的满头包的痛苦经验和记忆,九姐儿一小子就睁开了眼,明眸落在那在车厢正中盘旋的小虫子身上。 ——当然也越过那小虫子,看到了对面男人依然岿然不动的脸。 她赶紧将身子往边上了移了移。 受她的惊动,那细腰蜂自然就偏了方向,向杨国丰那边靠近。 九姐儿的目光立刻牢牢的盯住那细腰蜂。 这马蜂会不会落到男人脸上?要是真那样了,不知他还会不会维持这不动如松的姿态…… 她盯着那马蜂的目光不由得就露出些兴奋之色。 杨国丰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 对上男人那猝不及防看过来的眼,九姐儿只觉得一阵羞恼难堪,赶紧冷了眸,移开眼。 但却没注意到,刚才那还在男人那边的细腰蜂快速倒戈,直向她脸上扑来。 “啊——” 看到已到近前的那点黑影时,她吓坏了,尖叫一声,赶紧将头捂住,将脸扎进臂弯里。 “呵……”直到耳边想起这样一声,她才慢慢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男人那双染满笑意的幽深眸子。 她不由一愣,张口问道,“那马蜂呢?” 男人没说话,只是目光微动。 九姐儿随着他的目光,然后就看见落在车厢一边的那只马蜂。 那凶狠的小虫子扑跌着,发出绝望的“嗡嗡”声,但明显是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因为它细细的腰间赫然被一根发丝粗细的小木刺穿透。 九姐儿莫名的就一阵心惊。 “呵……不是挺胆大的。”这时她头顶上又响起男人的带着丝丝讥讽的低笑声。 面对挑衅,九姐儿第一次没应声,只用眼睛横了那取笑她的男人一眼。 但这似嗔非嗔似瞪非瞪的一眼,看在男人眼里,却是眼波流转、眉峰相聚。 男人禁不住一阵意马心猿,落在她身上的那双一向幽深冷肃的眸子也瞬间带了几丝火热。 相距不过咫尺,又和男人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九姐儿自然敏感男人的眼神,她不由心尖一跳,赶紧又将身子往边上靠了靠,然后垂下头。 见了她这防备又拒绝的神情,男人不由目光微沉,脸上也淡了下来。 就在两人再次重归于沉默之际,“嗡——”就听又是这样的一声。 呃…… 车厢的空气瞬间一滞。 “啊——”然后就是这一样的一声…… “没有……没有马蜂了,放开我吧……”身下的特殊坐垫坚硬结实,而且弹性手感都十足,但九姐儿却如坐针毡。 “也许……还有呢。”男人的声音响在她的后颈处,有着让人心跳加速的沙哑。 “我说没有就没有了,快放开……”九姐儿挣了一下,却挣不开,禁不住就有点恼,有点急,有点慌,一把就拧在身下的人腿坐垫山。 “嘶——”身后男人一声轻吟,然后低喝,“别动!” “呃……”九姐儿一愣,脸慢慢的就晕成一片,但却真不敢动了。 静寂中,传来男人努力平复的深深呼吸声,不知煎熬了几时,九姐儿终于重获了自由,然后如避蛇蝎般的快速移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对面的男人则侧过身去,整理衣服。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姑母……姑母有没有和你说瑜王大婚之事?”不知过了多久,杨国丰轻咳一声,看了对面那深深垂头的小妻子开口问道。 九姐儿却置若罔闻,垂头不语。 “秋试临近了,大舅他们可准备好了?”杨国丰只好又重新捡了个话题。 九姐儿却不仅不理他,反而还偏过头去,望着窗外。 看着那冷冷对着他的娇小背影,杨国丰禁不住蹙蹙眉,但转瞬却又笑了。 回到府中,两人先去回过孟老太妃,然后九姐儿回了四房,而杨国丰则去了秋枫阁。 看天色不早,九姐儿休息了一下,然后就收拾着去太和堂请安。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回来了。 九姐儿不愿理他,转身避到暖阁去,一边喝茶,一边翻阅桌上的几册地域书籍。 “王妃……”但一会儿,青杏就推门进来了,向她轻轻一福身,“王爷让我来问问您,这会儿过去太和堂吗?” 她听罢,只觉得一阵深深无奈。 这个死男人,真阴险! 就知道让青杏来做传声筒,她不会说不,因为她实在架不住这个真心为她的小丫头的啰嗦攻势。 “嗯!”面对着小姑娘期待的脸,她也只好点点头。 过来次间,就见那已经换好衣服的杨国丰在等她,回头看了一样跟在身后的青杏,她也只好上前,轻声一句,“让王爷久等了。” “没事。”杨国丰摇摇头,明明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但九姐儿却莫名的觉得他笑了,而且笑的有点坏有点……无赖……对,无赖,就是这个词。 两人到了太和堂的时候,众人已经到的差不多,又等了一下,也就齐聚了,然后孟老太妃就吩咐罗妈妈开饭。 席间且不表,饭后众人闲话一阵也就散了。 九姐儿回了四房,她先去看过小杨成,然后回屋又整理了几页那蜡虫放养的札记后也就躺下了。 一天劳累,自然很快就有了睡意,正朦朦胧胧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请安声,她禁不住一下子精神起来,因为杨国丰回来了。 她赶紧坐起身。 从醉酒的那晚后,这男人就没来过她这里,当然也没去巧玉哪里,一直都睡在秋枫阁。 究竟是那日他们谈判起了作用,还是巧玉不能伺候,谁也不知道? 但今晚怎么又过来她这里呢?到底又搞什么? 她思想见,杨国丰却已经进屋来,看见她,立刻问道,“还没睡?” 她不理,只看着他。 “睡吧,不早了。”他似乎也并未一定要等她的答案,微微沉默了一下,径直就向床这边走过来。 “你要睡这里?”看着那已经开始解衣服的男人,九姐儿急了,终于问出了口。 “不然呢?”那已经脱得只剩里衣的男人侧过头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是……”九姐儿张嘴就想说什么,只不过刚吐出两字,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瞬间却已经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等一切安静下来,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爱怜的抚了抚身下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妻子那被汗水和泪水濡湿的鬓角,杨国丰不由低低一笑。 无赖! 骂得好! 真没想到他还有被女人这样骂的一天,即使是……是在床上。 不过无赖就无赖吧,这般*蚀骨神清气爽,做个无赖也不错,他真后悔自己总这般撑着那份理智自尊,没早点做这个无赖。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一笑,然后将怀中小妻子拥进,安然睡去…… …… “王妃,各位姨娘过来了。”翠翘打起帘子,对里面正由青杏伺候着穿衣的九姐儿道。 “让她们等一下吧。”九姐儿明显没睡够,神情依然恹恹,眼圈下面隐隐带着青色,但她还是点点头,对翠翘道。 翠翘转身出去了,而青杏也吩咐小丫头去打水。 屋里瞬间安静了,那坐在床沿上的九姐儿立刻身一仰,轻轻往床上一到—— 真累…… “王妃,该洗脸了,不然就晚了。”当也就是转瞬的工夫,那青杏已经端了水盆匆匆回来,看见她这幅模样,小姑娘禁不住眉头微微蹙了蹙,赶紧道。 王爷……王爷真神勇,只可惜苦了姑娘…… “哦。”听了这话,九姐儿莫名的就觉得脸红,没空也没心情再耽搁,赶紧起来。 收拾完毕,九姐儿便在翠翘和青杏的陪同下出了屋子,来到次间。 除了被禁足的王燕娘外,几美妾自然都到了,这会儿见她出来,立刻纷纷上前行礼。 “好了,快坐吧。”她对几人挥挥手。 几人坐下来,她的目光自然就落到那装扮的格外美丽的巧环身上。 今日二十一,想必这巧环应该是为今晚准备的吧…… 忽然就觉得身侧一道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转眸,看见的却只是巧玉那恭谦的垂着的头皮。 她不由一愣。 什么意思?看热闹?也是啊…… 本来就乏力,自然更懒得应付这几人,所以说了两句,便打发了几人,然后简单的用了些早饭就去了太和堂。 一如既往,请安之后,陪着老太妃用早饭,用过早饭后又商量了几件琐事就回了屋。 回了屋之后,她本来想补眠一会儿,但谁知翠翘却匆匆进来,带了十姐儿的信来给她,说今日邹珍儿邀她们去宫中,让她马上收拾一下…… …… ------题外话------ 这两日给父亲办五期,请亲们多体谅!   ☆、一八零 宴请 看了十姐儿的信后,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蹙眉,因为她实在不想去。 此刻她满身不适只想睡觉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山林那边正忙得如火如荼,她又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玩? 再说,她昨日带回来的那几道题还没解,杨皇后会觉得她不尽心的。 只不过……只不过实在不忍拂了十姐儿的意,她真有点不明白,按说她这个美艳无双的嫡妹不是那么虚荣好凑热闹之辈呀,可是为什么又对这进宫如此向往?难道真的是被那份浮华迷了心? 迟疑了良久,她最终还是对翠翘点了点头,“去收拾吧,我去一趟太和堂。” 还是去吧! 她忽然就有点不放心了,在那是非之地,十姐儿和十一这两个小姑娘万一真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和事就麻烦了。 翠翘听了她的吩咐转身欲走,她却又叫住了她,“去取两只竹匾来,再带两个冰盆。” “呃……”翠翘闻言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杨皇后想看看那些小蜡虫,我带些过去给她。” 这样不仅不会让那杨皇后对她有看法,反而还会大大的取悦她。 另外呢,也可以凭此借口去向那孟老太妃请假! 一番忙碌后,很快就将一切出门的事办妥当,她又让翠梅过来,好好地交代了一下山林那边的事,这才坐上马车直奔文府。 到了府上,并未见到十姐儿和十一,却先见了蒋氏。 “九姐儿,好好照看小十,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蒋氏并不是昏聩之辈,再加上上次百花宴的教训,自然就对十姐儿进宫之事极不放心。 九姐儿不由得很不明白,既然这般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让十姐儿去呢。 “眼见着这一年就要过去多半,可这丫头,哎……”那蒋氏看着她就是一声叹。 呃…… 她一愣,立刻明白了蒋氏的心思。 十姐儿已经过了十四岁生日,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她订一份稳妥的婚事,可是如今十姐儿这婚事实在有点不好说。 虽然贵为侯门千金,但毕竟只是偏房之女,文家三老爷文崇湖又是个在仕途上没什么作为的,所以特别好的人家也不好找。 小姑娘又十分挑剔,就像前段时间九姐儿准备说给她的荣岩,小姑娘一口就否决了。 后来四姐儿又给她琢磨了两位,可都不能达到小姑娘的满意。 ——如此,蒋氏又怎么不做难! 而如今借此机会让小姑娘去皇宫那边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不恰好就多了些机会吗?那里毕竟是大越朝权富的集中地呀。 当然,如果能入了皇后皇帝的青眼,再像她一样,弄个赐婚什么的出来当然就更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已经装扮好的十姐儿则匆匆而来。 看见十姐儿的一瞬,九姐儿禁不住眼前一亮—— 上身一件轻薄的粉色织锦褙子,下身缕金挑线纱裙,欲将她衬的更加肌肤如雪,明丽无双,再加上头上的珍珠头饰和耳边明月珠,更是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她的这个嫡妹还真是有倾国之姿!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暗暗赞叹一声。 蒋氏自然也将女儿的美丽看进了眼里,眸中禁不住欣喜忧虑掺半,然后拉了女儿的手好一番嘱咐,直到十姐儿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才对两人放行。 两人出来,立刻迎上来那已经等在门口的小十一。 比起十姐儿,小十一就逊色多了—— 团锦琢花夏衫,烟水百花裙,虽然一样的精心装扮,但无奈生来有别,再加上年纪尚小,所以在十姐儿面前,也只能做个陪衬而已。 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然后哑然失笑,自己不也一样吗? 很快,姐妹三个就坐上了马车。 “九姐姐,这次……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吧……”小十一却并不像上次进宫一样兴奋,反而有点忧心。 “又怎么会呢?”只是不待小十一说完,那坐在她对面的十姐儿就笑着打断她的话,“你还是快把心放肚里吧,这次是珍儿姐姐请我们,又不是别有用心的人。” 九姐儿看十姐儿一眼,然后点点头。 “那就好!”十一听完立刻笑了,然后歪着头,表达自己对宫廷的向往,“那儿的芸豆糕真好吃,这次我一定要多吃几块。” 九姐儿十姐儿听了则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阳光明媚,夏风习习,马车一路驰行,直奔这大越国最富贵最华丽的地方而去。 到了宫中,九姐儿自然先带两人去见过杨皇后。 杨皇后正在处理内务之事,她们几姐妹便在偏殿等,工夫不大,那杨皇后得了空便让水灵来宣几人。 那杨皇后见了九姐儿费心带来的那些蜡虫,自然高兴,不仅赏了几姐妹两样首饰,还将几姐妹好一顿夸。 九姐儿自然没忘记蒋氏的嘱托,赶紧将话题引到十姐儿身上,还委婉的告诉杨皇后十姐儿已经十四岁了。 精明人面前不用多废话,相信,这杨皇后懂得。 果然,那杨皇后听了她的话就多看了十姐儿两眼,然后又再次点头称赞十姐儿好颜色。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一阵心头喜悦,看来今日自己不辱使命了。 后来这杨皇后还有事要处理,便让人带几人去郝氏处见邹珍儿了。 那邹珍儿自然早听得几人过来的消息,不过知道几人去见了杨皇后不好意思过去找罢了,这会儿见几人被领过来,当然也就再无顾虑,高高兴兴的拉了几人的手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看来那邹珍儿确实很得杨皇后和郝氏的心,安排得地方颇为不错,宽敞安静,景致也好,而且手下还有不少人服侍。 比不少妃子住的地方都好! 怕几姐妹待着不自在,邹珍儿还将服侍的人打发出去,又专门为几人端来她调制的特制解暑汤,还拿来了许多精致的点心和新鲜果子。 这样一来可喜怀了小十一,一边随意的靠在那三面围屏的罗汉床上,一边有吃有喝,当真惬意的很。 九姐儿自然高兴,因为疲倦却又难于启齿与人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暂时休息。 只是十姐儿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一副心不在焉模样。 “怎么了,十表妹?”邹珍儿问她。 “没什么。”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又坐了一会儿,那邹珍儿便又道,“对了,刚才太子妃还说让我带你们过去她哪儿,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几姐妹闻言,自然纷纷应了。 来了这里,郝氏那里是必须要去拜会的。 “太子妃这两日有些不痛快。”路上,边走着,那邹珍儿边对几姐妹悄声道。 “不痛快?”九姐儿不由一愣,看向那邹珍儿。 邹珍儿没说话,只是对九姐儿微微一笑。 九姐儿一愣,然后顿悟。 应该是和那个姓陆的侧妃有关吧,只是她很有些好奇,这貌美多才又清高的太子妃会宫斗吗? 那郝氏挺为邹珍儿做脸的,听闻宫女秉,还专门出来迎几人,只不过一看那脸上的笑容就勉强的很。 邹珍儿倒也很会取悦这郝氏,撺掇着几人和这郝氏下棋,几把下去,那郝氏竟然就来了兴致,脸上恹恹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博弈中,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中午。 那杨皇后让水灵过来,邀请几姐妹去惠安殿用午膳,郝氏和邹珍儿自然也要陪着,后来一帮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惠安殿。 到了惠安殿,那席面早已摆下,自然是美味珍馐、丰盛无比。 杨皇后亲自招呼众姐妹坐下,然后又让郝氏和邹珍儿吩咐宫女为几人布菜。 九姐儿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用饭,自然不拘束,而十姐儿和小十一也在主人的热情招待下渐渐坦然下来。 “皇上驾到!”但就在这宾主尽欢的时刻,就听外面响起内侍那尖细的声音。 呃…… 包括杨皇后在内的一桌人瞬间全部怔住。 “快……快接驾!” 好半天,那杨皇后才首先反映过来,然后对还尚在愣怔中的众人道。 啊…… 众人又一愣。 那杨皇后则早已经退出席位,众人见了,也赶紧有样学样的纷纷离席。 随后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 “臣妾参加皇上!”那杨皇后已经交手福身,行了个万福礼。 “参加皇上!” 众人当然就没法和那母仪天下的杨皇后学了,全部恭恭敬敬的跪下来。 九姐儿和十姐儿跪在左侧面,这会儿自然是不敢抬头的,所以能见得也就是几双靴子。 九姐儿看的很清楚,居于第三的那双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应该是属于这大越国最高长官昭和帝的吧。 对于这位阴沉不定的帝王,九姐儿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了,实在说,并无好感。 只是不知道,这昭和帝为什么就选了这么一个时刻,来了这杨皇后的寝宫?真的有挺要紧的事吧。 “皇后平身,众位也起吧。”微微沉默了一下,那昭和帝才开口。 “谢皇上!” 那杨皇后闻言起来,众人自然也跟着。 九姐儿稳了稳身子,无意中一转头,却发现十姐儿还跪在。 她赶紧伸手将十姐儿拉了起来。 十姐儿转头看她,绝美的脸上的神情竟然茫然而复杂。 她不由一愣…… …… ------题外话------ 亲们,别嫌没进展,明天办完事后,我再尽力写。抱歉……   ☆、一八一 拿倒了 “朕刚刚去了太后哪里,听说皇后这两日身体不适,顺道过来看看,皇后怎么样,好了吗?”这端九姐儿愣怔着,那端昭和帝已经开始和杨皇后说话。 “有劳皇上挂心了,臣妾只是一些旧毛病,已无碍。”那杨皇后赶紧道,神情上很有几分受宠若惊。 “皇后正在用膳?”这时昭和帝又看了一眼那酒席问道。 “是!”杨皇后赶紧恭恭敬敬的一点头,然后又瞥一眼身后低头垂眸的九姐儿几人,“丰儿媳妇和她的两个姐妹今日过来了,臣妾就想尽尽地主之谊。” 听见杨皇后这样说,九姐儿赶紧又是俯身一拜,身后的十姐儿和小十一当然也紧跟着。 昭和帝并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几人,点点头,“既然皇后无碍了,那朕就回去了。”然后那昭和帝又转向杨皇后。 “皇上,在臣妾这里用过饭吧,臣妾马上让人准备。”见昭和帝要走,那杨皇后赶紧挽留。 “不了,还是你们自己吃吧,前面还有几个大臣在等着朕。”昭和帝却只是对她摆摆手,然后转身向外走。 一众侍臣赶紧跟着,杨皇后则领着殿内众人恭送。 昭和帝走后,说不出来的原因,众人用饭的兴致就莫名的减了,所以后半顿饭也就草草结束了,之后杨皇后去寝殿休息,十姐儿、小十一、邹珍儿并同郝氏又去了郝氏处,继续下棋,而九姐儿则找了那个帮她管理着宫廷这条线的小宫女,收取了这段时间宫里的那些订单,并且将蒋家师傅近来推出的几款新的产品促销一下。 到了后晌丑时正,不只杨皇后开始忙着接见那早上出去办事此刻回来复命的总管女官,连郝氏也开始处理几件琐事,作为目前郝氏最信得过的贴身人邹珍儿自然也跟着忙了起来。 几姐妹见了,也就告辞了。 邹珍儿将几人送到马车处,反复嘱咐几人还要过来看她后,也就匆匆回去了。 马车一路向外,载着几姐妹很快就出了宫廷。 不过明显回时的氛围不如来时,凝滞了许多,这凝滞来自九姐儿的深沉、十姐儿的沉默、小十一的困倦。 又行了一段路,小十一终于睡着了。 “十妹妹不舒服吗?”看一眼那睡得正酣的小十一,九姐儿问那看着车窗外出神的十姐儿。 “不是……没有……”十姐儿一愣,赶紧笑道,“只是……只是被今日见了皇帝这件事惊吓到了。” “哦……”九姐儿点点头,目光依然落在十姐儿脸上。 “九姐姐,你说这珍儿表姐对日后是如何打算的?难道就这样下去了?”这时十姐儿又问。 “这个……谁又知道呢?”听十姐儿说起这个,九姐儿就禁不住一声叹。 邹珍儿此时确实混得不错,据说连太子欧阳智都对她另眼相看,只不过难道真的就一辈子不上不下的耗在宫廷里吗?或者是干脆就在宫里做个女官,等将来这郝氏母仪天下的那天。 可是别说这郝氏,就是欧阳智这位储君都是未定,宫廷风云,变幻诡谲,如果将来一旦有变数,结局堪忧啊。 想到这些,忧虑着邹珍儿这个苦命女孩的将来,九姐儿也就无心再多说。 却不知她对面的十姐儿看姐姐不再注意她,悄悄暗舒口气,然后又将美眸投向窗外,眸底有着冲淡不去的复杂茫然愁绪…… 回到府上,九姐儿先去了孟老太妃那里,将杨皇后捎来的一些东西给了孟老太妃,然后又去看了那在外院读书的小杨成。 经过反复的启迪和一番思想工作,那小杨成终于和小杨成小杨坤一起去读书了,这让九姐儿很是欣慰。 不过她总有些不放心,所以中途总要去看他一眼。 看孩子没事,她就又回了内院,然后又吩咐青杏去将那刚刚回来的翠梅喊过来,详细问了她山林那边的情况,并且根据翠梅说的情况做一些具体的指示。 觉得该交代的都妥当了,她才让翠梅回去休息清洗。 翠梅走后,她也禁不住往榻上一靠,然后困倦疲惫席卷而来。 看天色还不太晚,她就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但这时门帘却又再次被挑开,翠翘端了一个果盘走了进来。 她看她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继续休息。 “王妃……”但放下果盘后,翠翘并没出去,而是走过来,一边帮她打扇,一边轻声在她耳边道,“早上的时候,玉姨娘去了环姨娘哪里,坐了好长时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哦……”她听了,立刻睁开眼看看她,然后笑笑,“这有什么,两人以前曾一起伺候过老太妃,情分自然非同一般,没事串个门也不为过呀。” 翠翘听完没话说了,只是看着她,摇头。 “你下去吧,一会儿叫我。”她对她挥挥手。 翠翘告退去了,她又闭上眼,只不过这刻却又精神了。 这巧玉一向不是省油灯,王燕娘的禁足令尚未解,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想来也是晚上那点事。 想到这些,她的脸就莫名的有点红,昨夜的点滴又浮现在脑海。 按本心来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事,这不喜欢也并不只是源于那份纠结,还有一方面关键,那就是生理上的。 也不只是她这具身体过于青涩,还是那个习武出身且功夫高强的男人要求太盛太强,她总觉得难以承受的很,每次都有一种……呃,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正想着,门帘再次被人挑起,青杏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王妃,”青杏一边将一碗温热的粥放在她手边,一边轻声道,“饿了吧,喝完粥垫补垫补吧。” “什么粥?”看着粥里那黑乎乎的东西,九姐儿禁不住蹙眉问。 “冬虫夏草米粥,很补的。” 补肾粥?! 九姐儿的脸不可抑制的就红了,还好青杏似乎并未注意,正低头帮她拿汤匙。 “我还想吃些点心,帮我去拿些。”她赶紧又道。 青杏匆匆去了,九姐儿才微松口气。 目光又落到桌上那碗黑乎乎的粥上面吧,愣了片刻,她还是拿起那汤匙,一匙一匙的舀起,送进嘴里。 青杏回来,看那碗粥竟然被她喝了个差不多,不由得很是高兴。 九姐儿又觉得一阵赧然。 吃喝了一阵,九姐儿到底打了个盹,虽然并没躺下,只是靠着那美人榻,她竟然睡得很熟,直到青杏再次进来唤醒她,“王妃,刚才杨凡过来说,王爷回来了,不过连衣服都未换,就直接去太和堂了。” “哦……” “说是小时候曾经带过王爷的老人过来了,老太妃让人知会王爷一声回来就过去。” “老人?” “嗯,好像姓金。” “金?”九姐儿一愣,“金妈妈?环姨娘的祖母?” “嗯,就是吧。”青杏又道。 九姐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青杏帮她打水过来洗把脸。 洗过脸后,那回去修整了一番的翠梅就又过来了,她又和翠梅去了那两件空屋看了她养在府中的蜡虫,具体商讨研究了下一步行动的注意事项。 从那处回来,天色已经不早,她就让翠翘和青杏收拾,然后去太和堂请安。 她到了太和堂时,那金妈妈已经走了。 很明显,虽然人走了,但影响还在—— “……真是岁月不饶人呀,这秀珠老了许多,想当年她身子骨可是最好的,丰儿五岁时发烧,她连着守了三天三夜,都不来一丝走困的。”说起当年的事,孟老太妃一脸悠远神情。 “是啊是啊,比起老金姐姐,老奴就差了许多。”一边的罗妈妈赶紧道。 “你也不差,比精细秀珠哪里比得上你。”孟老太妃听了则摇摇头,然后又看向坐在她下首的杨国丰,“不过,当年也多亏了秀珠,不然呀……” 后半句孟老太妃没说,但在座的众人都猜得到。 杨国丰听了立刻点头,一向少情绪的脸上也禁不住浮起丝丝感慨感激。 ——然后一顿晚饭就在缅怀往日中度过了。 晚饭过后,众人也就纷纷散了。 九姐儿带着小杨成回了四房,先考了他今日学的功课,然后又说了两个故事给他。 孩子睡了,她便回了屋,沐浴过后,一时没有睡意,就坐在桌前翻书看。 青杏走了进来,一边倒了一杯茶,一边轻声在她耳边道,“王爷刚刚从秋枫阁回来了,去了环姨娘屋里。” 她一愣,抬头看她。 这不应该是翠翘该唱的那角色吗? “王妃还是早早睡吧。”小姑娘又道,然后转身去给她铺床。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九姐儿慢慢就红了脸。 躺在床上,九姐儿觉得自己会辗转反侧许久了,但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却睡得一点也不安定,做了个悠长悠长的梦—— 白色的走廊,白色的墙壁,还有穿着白色衣服来往的男男女女,赫然是在医院。 “奶奶奶奶……” 一个小女孩紧紧抓着白色病床上躺着的一位瘦弱老人的手,声嘶力竭的喊着。 但很快就有人上前来,将小女孩拖开,抱起来,然后老人则连同床一起被推走。 小女孩便是一阵嚎啕大哭,但她如何哭,也唤不回那愈行愈远、渐渐走出她生命中的人…… 九姐儿一下子醒过来了,脸上还挂着冰冷的泪滴。 没想到她竟然又梦到了前世,那是她七岁的时候,也是一手将她带大的祖母离世时的情景。 小时候,姐弟三人,而她排在中间,再加上父母工作忙,便将她交给祖母带。 可是在她八岁的时候,祖母便逝世了。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生离死别的滋味,朝夕相对的人死了,她也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后来她便回了父母的家,但是每每和姐弟争吵,或挨了父母批评时,她总会躲起来,看着祖母的相片哭。 因为在那个七岁孩子的意识里,祖母是最疼爱她的人,不是姐姐,也不是弟弟…… 再后来她慢慢融入了那个家,也慢慢长大了,虽然一样怀念祖母,却不再做那样偏颇的事。 只是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前世今生,今夜却再次会梦到祖母离开的情景。 动手将腮边的泪滴擦去,起身,掀起帐子,她轻声下床,去桌边到了一杯茶给自己。 茶水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却愈发浓了,过处—— 口腔、喉头、心怀里全是一股冰凉苦涩。 在桌边坐下来,静静地望着外面的月色发了一阵愣,她又起身回到床边,俯身,从那拔步床下的一个小箱笼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打开,随手将上面那大红的嫁妆单子拿起来抛掷一边,看也不看一眼,然后她又将里面的银票和首饰一样样掏出来,慢慢的看着。 嗯,其实也不少,八姐儿给,她和蒋家经营铺子赚的……还有一些贵重首饰。 如果好好经营,勤俭持家的话也能有一份安稳的生活吧…… “见过王爷!” 她正算着,就听外面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 不是去还恩情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但忽然目光就落在手下摊了一桌子的东西上,来不及细想别的,她赶紧动作,将那桌上的的东西收紧盒子里,然后又快速的将那盒子放进那箱笼里。 杨国丰进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妻子俯身弯腰在床下的身影。 “王爷回来了。”但很快,那个娇小的身影就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脸镇静从容的笑。 杨国丰对她点点头,然后目光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床下。 “呃……我、我有东西掉到床下了,我……找一找。”九姐儿赶紧笑笑。 杨国丰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净房走去,但就在九姐儿轻舒口气之时,杨国丰忽然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递给她,“找这个吗?” 看见杨国丰手上拿的那嫁妆单子,九姐儿禁不住脸色一僵,伸手就去接。 但杨国丰却并没有递还给她的意思,拿过去,慢慢翻着。 九姐儿脸上禁不住闪过一抹愠怒,但很快她就又笑了,道,“王爷想要呀,那给你吧。” 杨国丰一愣,看向她,随手将那嫁妆单子递还给她,“我要这个做什么。” 她偏过脸,不接。 看着她那模样,杨国丰禁不住就笑了,将那嫁妆单子放在桌上,顺手就摸了摸她的头。 再次被摸头,九姐儿真有点哭笑不得。 “今晚二十一!”那端的男人却已经看着她低声一句。 呃…… 她不由一愣。 “我去净房,等着我。”男人却已经丢下一个灼灼个眼神,和一句暧昧的低语转身走了。 剩下九姐儿站在桌前,涨红着一张脸,目光飘忽。 当杨国丰清洗一番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妻子坐在桌前抱着一本书翻看的身影。 他略略一讶,然后走过来。 他的小妻子看得很入神,眉眼间一抹专注,只不过…… 再看她一眼,杨国丰禁不住唇角轻勾笑了,“文九,你的书……” “王爷先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九姐儿想也不想就道。 杨国丰却并不动,还站在哪里,问她,“你看得懂?” “文家的姑娘都识字。”他的小妻子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 “可是……书拿倒了。”沉默了片刻,杨国丰才淡淡的开口道。 “轰——” 九姐儿的一张小脸就烧了起来,一把将书丢开,然后恼怒的盯着男人。 面对着小妻子那被着火的眼神,男人却脸庞温柔,目光深邃。 九姐儿慢慢的就垂下头去。 “文九,别怕……”男人伸过手来环住她,低低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 九姐儿不由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就想挣扎。 但男人岂又给她机会,长臂一紧,她娇小的身子就已经落到他的怀里…… 第二日,自然还是青杏将九姐儿叫醒的。 看着自家姑娘那恹恹的神情,青杏自然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面对小姑娘的眼神,九姐儿无地自容至极,最后干脆假装看不见。 小姑娘到很是贴心,洗澡水已经为她备好。 她在浴桶里泡了很久,直到身体彻底舒缓放松下来,才出来。 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了,那翠翘就进来秉:各位姨娘已经到了。 竟然来的这般早,今日。 九姐儿看了看手里的怀表,然后任翠翘和青杏扶着,向外间走去。 她出来的刹那,四双眸子立刻落到她身上。 她自然还是那派镇静自若模样,四双眸子也就慢慢垂落下去。 之后几人行礼,她则让翠翘两人给几人看座上茶。 很明显,今日的氛围很差,巧环的话极少,红蔷绿薇脸上的眸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只有那巧玉正常点,时不时的搭两句话,笑两声。 九姐儿当然并不认为这巧玉是心无芥蒂的那个,其实这人才是最不简单的那个,只不过隐的深罢了…… 想到这些,九姐儿就禁不住一阵暗暗蹙眉,又说了两句,便想打发几人回去用饭。 “王妃,还是让我们伺候您早饭吧,总是这样不按照规矩来,会让别人笑话的。”只是没想到,那巧环竟然开口道,说到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讽刺…… …… ------题外话------ 问题还不少呢,哎!   ☆、一八二 作死 九姐儿打发几位妾室下去,只是没想到,那巧环竟然开口道,“王妃,还是让我们伺候您早饭吧,总是这样不按照规矩来,会让别人笑话的。” 话当然不错,如果忽略语气里那抹讽刺的话。 九姐儿愣住了,看向那巧环。 其他三人也愣住,先看向那巧环,再看九姐儿,然后又纷纷垂下头去。 因为这话里的讽刺明显针对的是九姐儿,有定制在,而且那定制还是她安排的,却不按照定制行,夜夜将她们共同的夫君留在屋里。 但一个妾室,却这般作为,也过于胆大无禁忌了…… “既然环姨娘想要留下侍饭,那就留下吧。”九姐儿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然后语气淡淡的道。 三人一愣,巧环也一愣。 “其他人还有没有想留下来的?”九姐儿目光却已经落在众人,微微笑着,但任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双明眸笑意不达眼底。 那巧环闻言立刻看向三人,目光尤其在大腹便便的巧玉身上停留了许久。 九姐儿当然将这丝细节收紧眼底,只不过她却微笑不语,不语中却又垂眸,握着茶盏的雪白玉指轻动,捻着茶盖,慢慢滤去茶水上面的浮叶。 于是一室沉默中便听清脆的碰撞声,声音不大,但却声声扣动人心。 明明坐在上面的女子青嫩瘦弱,明明女子眉眼带笑,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重压。 巧玉三人的头垂得更低了,而巧环的脸上也显出慌乱神色。 “那好吧,除了环姨娘外,各位回去用饭吧。”不知过了几时,九姐儿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然后微笑着开口对三人道。 三人闻言立刻轻舒口气,赶紧躬身告退,只留下巧环站在三人身后看着几人的背影,美眸中慢慢露出强撑的倔强…… 出了正屋的三人,却并没有马上各自回去,站在被藤萝掩映的回廊处,回头望着。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抄手游廊上终于出现了巧环那身着粉红色妆花褙子的身影。 几人不由相视一眼,立刻迎上去,但当目光落在巧环那沮丧凄惶的脸上时,几人脸上的神情也瞬间失望小心起来。 “环姨娘,你……没事吧?”巧玉问那巧环。 巧环那双美眸落在巧玉脸上,然后又扫过红蔷绿薇的脸,忽然扯唇冷笑,“怎么,这会儿来关心我这支枪了,可刚才为什么却一个个的临战脱逃?” “环姨娘……”巧玉闻言笨拙的上前一步,就欲解释。 但没想到的是巧环见状,却快速地退开,“你还是别靠近我,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又跌倒了了?我可不想学被禁足的那个。” “你……”巧玉不由一阵结舌。 “呵呵……”没想到的是,红蔷绿薇见了这个,立刻就掩袖轻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巧环怒目看向两人。 “我们能笑什么,只不过是看你今日在王妃跟前尽了心,恭喜你呢。”红蔷道。 “是啊是啊……”那绿薇附和,边说着边拉一把红蔷,“走吧,姐姐,人家又不领情,我们还是回去默默地多绣几个荷包来送给王妃吧。” 说罢,两人携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两个的背影,巧环禁不住紧紧地握拳。 “好了,她们当然都是溜得最快的,别气了……”一边的巧玉见了,立刻上前劝慰她。 “呵……”只是不待她说完,那巧环就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你为什么不溜,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是吗?” “你……”巧玉闻言禁不住脸色一变。 “呵呵……”看了她,巧环又是一声冷笑,“想知道正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那自己亲自去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语毕,看也不看那巧玉,转身走了。 巧玉看着巧环毅然而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不由慢慢敛起,最后只余美眸中的一抹阴沉。 一看就是成不了气候的,呵……不过她原本也没指望她,这些也只是投石问路而已。 轻轻伸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然后笑了。 孩子,你放心,娘会让你成为王爷唯一的子嗣的,会让你将来承袭爵位,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就在巧玉心思阴暗的计算着未来的时候,四房的正屋里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王妃,您的手怎么样?有没有被烫伤?”青杏和翠翘满脸紧张的看着九姐儿握着的那只手。 九姐儿闻言却只是摇摇头,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刚才面对杨国丰的几位美妾时的那副运筹帷幄、淡定从容的神情,相反,眉微蹙着,清丽的小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 两人见了,这才舒了口气。 虽然有了刚才那一出,可是刚刚巧环在这里侍饭,王妃还是以礼相待,并没刁难。 但就在巧环觉得一切都不会有变数的时候,王妃忽然伸手打翻了巧环递过来的汤盅。 巧环吓了一跳。 “环姨娘,你是故意的吧?”王妃则捂着那被烫到的手道。 “不是……”那巧环赶紧辩解。 “谁说不是,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你想谋害王妃,不然为什么一众人都走了,你却偏偏留下来侍饭。”一边的青杏道。 “就是,背不住这饭菜里你已经下了毒,我现在就用银簪试来。”那翠翘更是一面冷笑着,一面从头上摘下簪子。 “我没有……没有,你们冤枉我……”那巧环又惊又急,脸都变了。 “我出家前天晚上,我的二伯母就教过我,千万在这些妾室面前不要失了威仪,因为她们都是再有靠山,也是奴婢,主母看不顺眼一样可以随便发卖杖毙,更何况你这个家生子抬上来的姨娘呢,环姨娘,你说我要怎么惩戒你才好?”王妃又道,语速慢慢的,但说出的话却那样让人胆战心惊。 那巧环吓坏了,却还是倔强的道,“你敢?老太妃……老太妃不会让你这么做……” “呵呵……”王妃却一声冷笑,“如果我执意呢?如果我先斩后奏呢?到时老太妃也许因此厌了我,但绝不会因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就休了我,被厌又怎么了,不知道要好过你小命没了多少倍,你说是不是,环姨娘?” “噗通——”巧环脸色惨白的跪在了地上,“饶命,王妃……” “干什么,环姨娘?快起来,呵呵……”但没想到,王妃却忽然又变了脸,和气的笑起来,“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呀。” 那巧环闻言一愣,看向王妃。 “听说你小时候也读过些书,那你有没有听过鹬蚌相争的故事?”王妃却忽然又问那巧环。 那巧环再一愣。 “环姨娘,你回去吃饭吧,我用好了。”王妃却忽然又道。 那巧环闻言立刻如蒙大赦,匆匆告退而去。 看着那巧环走了,两个丫头则立刻上前,看向九姐儿的那只手…… 虽然九姐儿说没事,也让两人看了,除了红了些,也确实没事,但青杏还是吩咐人打了冷水来,帮九姐儿净手。 “王妃,您刚才真的不应该这样放过环姨娘,为人妾室,哪里有这般猖狂的。”翠翘则为九姐儿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边。 “是啊。”青杏一边帮九姐儿将手擦净,也一边道。 九姐儿听了,却不置可否,只轻轻对翠翘道,“去帮我过去太和堂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过去请安了。” 听了她的话,两人都一怔,然后点头。 可以说,这般安排正是恰好,正好可以续刚才的后半部戏。 相信,工夫不大,刚才发生在四房的事就会传到太和堂。 虽然巧环只是个妾室,但关键是有金妈妈哪儿,所以这孟老太妃也势必会对此事多加关注。 而如今巧环好好地从这里走出去,但正室却病了。 孟老太妃也许会觉得九姐儿这个正室无能,但绝对不会再对那巧环有偏袒之心。 这不就是所谓的哀兵政策吗? 看着两人的眼神,九姐儿也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她禁不住又是一声暗叹。 其实她还真没这个心思,她只是累,且心烦。 刚才巧环那一出,还真是在她意料之外。 就是再有后台,再有靠山,也是妾室,竟敢这般挑衅正室,当真是嚣张。 可是面对嚣张的小妾,她却没法不三思而后行。 昨日人家刚刚打过恩情牌,今日她就惩戒这巧环,就好像她故意不给这孟老太妃面子一般。 这还是其一,其二就是着巧环其实是个率性无脑之辈,明显是受人支哄,她要真惩戒了这巧环,不正趁了小人的心了吗? 当然,除了这盘根错节的一切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来自她自己的原因。 在这些和她共丈夫的一帮女人面前,她不由得就手软。 她们也是无辜的。 慢慢实现自己初衷的同时,不也在剥夺属于她们的东西吗? 对于这一点,她始终也是不安的! 只是她不安,却并不代表她们就能相安,有些人又怎么会不作死呢? 相信今日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去老太妃处为九姐儿告假的翠翘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老太妃赏她的牛乳和乳酪。 九姐儿看那乳酪不错,就吃了些,吃过后就眯在榻上养神。 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知道一脸急切地青杏将她推醒。 “怎么了?” “王妃,皇后娘娘派了何公公过来接你进宫……” “呃……” ------题外话------ 去拿修好了电脑,没想到打开一看,什么都没了,倒腾了一下午,所以少更点了。   ☆、一八三 涂鸦 听说杨皇后派何公公过来接她,九姐儿急匆匆的就是一番收拾,然后就跟着何公公一路到了宫中,见了那杨皇后。 杨皇后正忙着召见几位宫廷中的官员,还是抽空见了她,态度亲切又热情,但却问的是十姐儿的事,例如读了那些书、具体的生辰、性情如何。 九姐儿禁不住心头暗喜,觉得应该是她十姐儿的事有了着落,想着又觉得这杨皇后对这事有点过于上心了,真是百忙之中呀。 但没想到这杨皇后到了这里竟然就没了下文,只是反复的夸赞十姐儿好颜色,一边说着,那双糅合了无数复杂犀利的美眸更是落在九姐儿脸上。 不知为何,这情形让九姐儿一阵不自在。 这番满含心机的举动,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有多久不再她眼前施展了。 可这究竟又为了什么呢? 后来那杨皇后就又和她闲唠了几句有的没的的,并且赏了她藿香丸,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就打发她回去。 “皇上清心,这后宫啊,已经很久没进过新人了。”只是她走的时候,却又忽然状似无意地念叨了一句。 听的她心儿“突”地一跳,出来后好久无法平静。 凭直觉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范围内发生了! 之后她并没回杨家,而是去了文家。 到了府上,连李太君那里都没顾得去转上一转,而是直奔三房。 蒋氏去了延寿堂议事,还未回来,也正好,省了许多口舌,她直接去了十姐儿的屋子。 十姐儿正坐在窗前抱着一本书发呆,看见她来了,自然惊讶的不得了。 “十妹妹,我问你一件事,你要据实和我说呀。”她让十姐儿遣退了左右,然后拉了她的手道。 十姐儿被她的郑重弄得很是不安,赶紧道,“九姐姐,你请讲!” 说了请讲,但九姐儿却并没马上开口,而是盯了她半天,才问了一句不相干的,“十妹妹,你……有心事吗?” 十姐儿一愣,摇头,但是在九姐儿锐利的目光的迫视下,又点了点头。 九姐儿听了,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九姐姐,我……我当时真的不知他是……他是……那日去看你,他和姐夫他们好多人在一起,并没人说,后来在宫中再遇,他说他是闲人,我就只当他是某个人的幕僚,直到昨日在皇后哪里见了他,才……才知道……” 十姐儿垂眸说着,绝美的脸上,有着蝶羽般的睫毛投下的一派暗影。 九姐儿看着她,没说话,只无声一叹。 熟男坑害诱惑小姑娘的手段。 犹记得那次昭和帝来府上探望孟老太妃,在回廊处遇见她和十姐儿,她欲行跪拜大礼,却被昭和帝挥手阻止,她当时只当他是微服过来,不愿过多宣扬,其实那个时候这个深不可测的皇帝就已经动了心思吧。 毕竟十姐儿是那般美丽、那般纯真、又那般鲜活…… “不过这杨皇后又怎么会……怎么会知道?他……他应该不会说给这杨皇后吧……”这时十姐儿又喃喃着,但忽然间神情就是一阵恍然,“难道……难道昨日之事是故意所为?” 还是挺敏锐的! 见此,九姐儿不由暗暗点头,只是不知拿去宫斗能怎么样? 当然是故意所为,这应该是昭和帝的手段,暗示这杨皇后。 这杨皇后当然会竭力帮他达成心愿! 为什么不呢? 后宫无数女人,多十姐儿一个无根基无子嗣的又对她有什么影响? 这还不过是其一,其二就是在如今宫闱斗争白热化的情况下,有个可靠亲近的人进宫侍奉不正是助力吗? 那蓝妃早几年就已经把她的庶表妹送了进来,如今她那庶表妹已得了封号,并且生的那对双胞胎公主都三岁了,听说皇上很喜那一对女儿呢。 这杨皇后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只不过她娘家的一众亲戚男孩子多,女孩子却根本没适龄的,而如今侄媳妇的妹妹跳出来了,并且还是皇上看上了眼的,这杨皇后又怎么可能不促成这件事呢? 至于十姐儿的未来……未来,又怎么在这位长期浸淫在权力争斗旋涡中女人考虑范围之内? 别说进宫为妃为嫔,就是要了这个小姑娘的命,她的眼睛也定会眨也不眨…… 看着对面姐姐那慢慢变得肃然而忧虑的眼神,正沉浸在梦幻想象中的十姐儿也慢慢正色下来,“九姐姐,我……我没多想……只是、只是觉得那个人很成熟……”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阵扶额。 竟然……竟然又是这个词? 是自己误了她呀…… “十妹妹,”这样想着,脸色也越发严肃,“现在我不想听你的感受,我只想听你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进宫为妃?” 十姐儿一愣。 “当然,皇权至高无上,进到那个地方,也许会得许多人仰止和羡慕,但有一点你也要清楚,那个人并不只属于你,他属于许许多多的女人,进到那个地方,更是进到了一个属于女人的战场,争宠争斗,各种状态层出不穷,另外呢,他已经有了许许多多子嗣,有的甚至孩子已经好几岁了……”九姐儿深吸口气,又道,“还有,就是,他的年纪比我们的父亲还年长,将来有一天,势必会早早百年,到时只剩下你一个,难道真的要靠往事打发日子吗?” 在她缓缓地道来中,十姐儿那张绝美的脸慢慢就变了,一片苍白。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这个嫡妹踏进那华美的地狱,她才十四岁呀,那最美的花,还未盛放,她又怎么忍心看她就枯萎败落。 沉默了良久,那十姐儿美眸中变幻的迷蒙、惆怅、茫然、凄惶……终于都渐渐散去,变得清冽而坚定。 “九姐姐放心,我又怎么可能愿意踏进那个地方,又怎可能愿意和那么多女人拥有一个丈夫,我真的不知……不知那个人,不然又怎么可能……”然后小姑娘也深吸口气,开口道。 语气不乏淡淡感伤,但却平静。 看着她,九姐儿禁不住笑着点头。 “只不过……”但不过很快,小姑娘又美眸一沉,语气也变得郁郁忧戚起来,“杨皇后那里姐姐该如何说?那人……那人会放下吗?” 听罢这最后一句,九姐儿脸色不由一变。 是啊,只顾一厢情愿的劝这小姑娘,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 这又如何只是回杨皇后的事,关键还在那个男人身上。 拒绝男人的爱慕并非难事,但那只是普通男人,而她这个嫡妹招惹的这个却并非普通男人,而是掌控着所有人生杀予夺大权之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王臣。 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有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忍受得了自己有得不到的东西…… 十姐儿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闺阁小姑娘,看一向最有主意自己也最依仗的姐姐脸色变了,忽然就怕了,慌了,“九姐姐,可是会惹上祸端?那人不会放过我的吧?” “十妹妹,别……别担心,也许……也许没事……”九姐儿赶紧安慰她,但出口的话却有几分无力。 “九姐姐,真的吗?我真的不会惹上祸事,不会连累家里的人吗?”从小一起长大,小姑娘又怎么看不出九姐儿的勉强,赶紧一把抓了她的手追问。 “十妹妹……”事情还是未知,九姐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哐——”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就见那一脸凝重和恼恨的蒋氏快步进来,直奔两人。 “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死丫头……死丫头……”姐妹俩还未反应过来,但是蒋氏的巴掌却已经猝不及防的落到了十姐儿脸上。 “母亲……”九姐儿拉着蒋氏,十姐儿捂着脸,姐妹俩同时开口。 蒋氏却一把推开九姐儿,挥掌又要打十姐儿。 “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九姐儿赶紧再次拉住蒋氏。 十姐儿则是满脸无辜和畏惧的看向母亲,脸上赫然清晰地五指印痕。 蒋氏终于没有再下得去手,不过却身子一软,坐在一边的杌子上,泪也下来了。 十姐儿被吓坏了。 九姐儿却已经大致明白事情的起因,这蒋氏估计是在门外听见了姐妹俩的话。 她刚才是吩咐了丫头任何人不能近前,只不过却又怎能挡得住蒋氏。 她赶紧过去将门关好,并且嘱咐门外的丫头好好守门。 “母亲,您不要哭了,什么事定都有解决之策。”看一眼一边愣愣的十姐儿,又看向蒋氏,九姐儿赶紧劝道。 蒋氏闻言倒真止了泪,“有解决之策……这死丫头捅出的天大的窟窿也有解决之策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后的十姐儿,“枉我这么教她,竟然……竟然这般没廉耻……” 十姐儿被骂的低了头,轻声嘬泣,这会儿她当然也清楚母亲盛怒的原因了。 “母亲,这事……这事不愿十妹妹……”九姐儿赶紧道。 毕竟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情犊初开,又哪里招架得住那个阅女无数的成熟男人? 所以她真心觉得这事不愿九姐儿…… “你净给她说好话,要是早早的定一门正经婚事,又哪里还有这事,就是不听话,我当等着什么呢,却原来是……原来是等着这样的事……”说到这里,蒋氏抹一把泪,看看十姐儿,语气也低缓下去了,“可是……可是我又哪里舍得将她送进那囚笼,要是真那样,这一辈子还能有几相回?这孩子又性子拙,进去根本就是给人垫背去了,虽然你们爹不长进,你们兄长急需人提携,可是我也绝不愿将女儿……女儿送进火炕……”终于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 听了母亲的话,十姐儿禁不住惭愧、后悔,又心疼,哭声渐大,泪水更是一滴滴的如珠子般的落下来。 看着这相对而泣的两人,九姐儿自然也难受的很,赶紧又劝道,“母亲,十妹妹,别哭了,现在我们还有时间,想一想,会有对策的。” 其实这昭和帝还没逼上来了,十姐儿不愿意,他就是皇帝,强娶之事也不敢光明正大吧? 怕只怕那些千方百计讨好他的人,为了利益,将女人送上皇帝的床的事屡见不鲜…… “有时间?”一听这句,蒋氏立刻又听了哭,向门口瞥一眼,然后又站起来,将两个女儿拉到跟前,郑重的道,“记住,今日之事,家里任何人不许透露,包括你们父亲。” 十姐儿一愣。 九姐儿却已经深深点头,然后对这个嫡母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是啊,文家的这帮人,包括他们的父亲文崇湖,不是坏人,但却绝对是能做出卖女求荣之事的人。 “还有,要尽快想到办法。”蒋氏又道。 九姐儿听了再次点头。 如果这事文家的人得知了,那蒋氏说话也就不算数了,十姐儿也就只能走那条路了。 思索间,却不知蒋氏满是希冀的眸子已经落到她的身上,“九姐儿,小十无脑,我也大字不识几个,懂得少,所以这事还要指望你。” “母亲,这事……这事……”可蒋氏这话却让九姐儿倍感压力。 和皇权对抗,她也担心呀。 “九姐儿,母亲拜托你了。”蒋氏却又拉住她的手,殷殷的道。 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好答应蒋氏尽力想想。 究竟该如何呢?尽快给十姐儿定一门婚事吗? 可那样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意图,昭和帝和杨皇后都是人精般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到时这两个人可就得罪定了…… 有没有既不得罪这两人,又能免去十姐儿进宫的两全计策呢? 这事压在心头,九姐儿自然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的回到府上,刚坐下,那孟老太妃就差巧蓝来请她。 一想就是为早上巧环之事,她只觉得更烦了。 可烦归烦,还是换了衣服去了太和堂。 看她脸色不好,孟老太妃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几句就让她回屋了。 回到屋子里,她只觉得心情郁烦,便也学有些人用练字来平复心情。 不知不觉的中就写了一屋子的大字,直到杨国丰那身着五爪蟒袍朝服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白纸黑字之中,“文九,你在涂鸦吗?” ……   ☆、一八四 时疫 看着小妻子坐在桌前仇恨般的挥动狼毫的情景,再看看地上桌上那摊开了一地的写的缺胳膊少腿的字,杨国丰情不自禁的笑了,戏谑一句,“文九,你在涂鸦吗?” 涂鸦? 男人的取笑让九姐儿一阵着恼,不过抬头看一眼那些字,还真的就没话说了。 因为她一急一躁,那些字竟然都是前世的字,简化过的。 “随便写的。”男人好不容易的一次风趣,只可惜九姐儿却并没心情应付,随口应了,然后过来给他行礼。 小妻子的冷淡让杨国丰目光沉了沉,便也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内室去清洗换衣服。 他出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清楚,而他的小妻子也不在了。 “王爷,王妃去了花厅,说去找两本字帖来临,让您先过去太和堂。”翠翘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道。 杨国丰一愣,然后点点头。 翠翘退下,杨国丰则转身出门,准备去太和堂。 不过走了两步,却又站住,然后又转身回来,绕过厅堂,向花厅走去。 推开门,就看见桌前那个娇小身影,不过却并没找什么字帖,而是看车窗外发呆。 杨国丰不由一阵蹙眉。 “青杏……”听见声响,九姐儿转头,但看清身后的人是杨国丰时,神色不由微微一讶,“王爷……” “字帖找好了吗?”杨国丰走过来。 “呃……”九姐儿一愣,赶紧道,“还没有,一时……一时不知道该找那一本。” “就这本吧,这本不错。”杨国丰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赵孟頫的字递给她。 “哦……”九姐儿接了。 “走吧。”杨国丰又道,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既然这家伙一定要一起,九姐儿也只好跟上,不过却一路上沉默着。 “明日我要出门。”转头看一样那今日分外安静的小妻子,杨国丰主动开口。 “出门?嗯……”九姐儿闻言点点头。 从婚后杨国丰出门无数次了,九姐儿倒并没并未太放在心上。 对于小妻子的反应,杨国丰并不满意,微微蹙了一下眉,然后道,“这次出门是去西南大里那边帮瑜王迎亲,可能要等到秋后九月初才能回来。” “啊……”果然这句管用,九姐儿听了瞬间一愣,“这么长时间?” “嗯……”当然不是,不过杨国丰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一句,“按计划确实如此。” 九姐儿听说他要走这么长时间,心里不由得满是无助。 两个多月呢,到时如果自己真做出什么抗旨的事,连个庇护的人都没有…… 看着小妻子脸上那状似不舍得神情,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不由一亮,“今晚抽空帮我打点一下吧。” 九姐儿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自然也问起明日杨国丰出门之事,但杨国丰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反而关心起孟老太妃何时再去小佛堂诵经做功课。 这无疑是老人最上心的,杨国丰出门之事也就被抛到一边了。 吃过晚饭后,九姐儿一来是念着帮杨国丰打点行李,二来是让九姐儿那件事弄得一筹莫展,所以只略坐了一下也就告退回屋了。 有青杏和翠翘一众丫鬟帮忙,这行礼打点起来也快,所以很快就一切妥当了。 将一切弄妥当之后,九姐儿就又坐着冥想,但想来想去也没个注意,也就清洗一番躺下了。 这一晚,杨国丰并没回来,翠翘说他从太和堂回来就去了秋枫阁,在秋枫阁忙碌了一阵就进宫了,翌日天亮的时候派杨凡过来拿东西,应该是出发了。 听了这些,九姐儿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任青杏服侍着继续洗漱。 洗漱完毕,梳好头,就有小丫鬟过来秉:几位姨娘过来了。 她点点头,然后在青杏和翠翘的陪同下出了卧房。 看见她出来,几人立刻上前来行礼。 可能是昨日闹那一场的缘故吧,今日的几人分外恭敬,那巧环更是一直低着头。 九姐儿还是像以前一样,说了两句就打发了几人。 简单的用了一些早饭,她便去了太和堂。 秦氏和小严氏还是早早就到了,正陪着孟老太妃说笑。 她给老人请过安后便在老人指给她的座位上做好,然后听着小严氏插科打诨,逗老人开心。 “昨晚丰儿陪我坐了很久……”但老人忽然就转头看她冒出来这样一句。 她一愣。 老人却已经转过头去,去听小严氏说笑话了。 “……人家吆喝大枣儿小核儿,小枣儿没核儿,那人就吆喝大花生小仁,小花生没仁,呵呵……母亲,您说那人傻不傻?”小严氏那端又已经说上了。 九姐儿便没再问。 后来几个孩子过来了,老太妃让人传饭,吃过早饭后,门房就递了帖子来,老太妃就忙着接待来访的几位官夫人,九姐儿也便回房了。 回到屋里,先处理了几件琐事,又叫过翠梅详细问了山林的情况。 翠梅刚走,就有婆子领了文家的丫鬟进来,说蒋氏病了,请她回娘家一趟。 她听了,立刻一阵蹙眉。 蒋氏当然不是真病,定是为昨日之事。 可是她还没想到办法呀…… 她还是吩咐人去备车,又去和老太妃打过招呼,然后直奔文家。 到了之后,才知道,她料错了,因为蒋氏是真病了。 蒋氏躺在床上,十姐儿和周妈妈守在床前,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帮蒋氏把脉。头昏目眩,胸闷气短,还伴有恶心想呕吐之感…… 应该是着急上火,犯了高血压!九姐儿听了症状之后暗想。 诊脉完毕后,大夫开药,九姐儿凑上前看了看,然后也就放了心。 还行,都是一些调气血平衡阴阳的药,看来这古代医生也不可小觑。 送走大夫之后,周妈妈就安排人去抓药,蒋氏又将其他下人打发了。 “九姐儿,可想到办法了?”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九姐儿和十姐儿三人了,她才看向九姐儿问道。 那十姐儿听见问话,也立刻满脸期待的看向九姐儿。 可九姐儿给她们的答案却是摇摇头。 两人禁不住满脸失望,蒋氏更是一脸难受的去扶胸口。 “母亲,您放心,会有办法的。”九姐儿赶紧劝蒋氏。 蒋氏叹气,十姐儿则美目含泪。 九姐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 母女三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丫鬟来禀,说是苗氏甄氏过来看蒋氏。 几人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这个话题也就暂时被打住了。 后来九姐儿又去延寿堂看李太君,然后蒋氏娘家的嫂子严氏并那嫁到江南去的英娘,还有八姐儿又过来看蒋氏,也就没有机会再说这个话题。 吃过午饭后,蒋氏服过药后休息了,九姐儿又和十姐儿帮着苗氏甄氏处理了一些家中事务,后来看天色不早了,也就打道回府。 回到杨家,自然是又累又疲惫,本想休息一下,但这时青杏却领了杨凡过来。 “你没跟着王爷去?”九姐儿惊讶的看着杨凡。 “自然是去了,不过王爷半路上买了一套字帖,让小人给王妃捎了回来。”杨凡道,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套装在精致的檀木盒子里的王羲之字帖。 九姐儿一愣,但还是将那字帖接了过来。 杨凡走了以后,九姐儿便将那装字帖的盒子打开,想要将那字帖取出来看看。 但打开的一瞬,却不由再次愣住。 “王妃,怎么了?”恰好那翠翘端了一个托盘进来,立刻好奇地问道。 “没事。”她立刻将那盒子盖上,然后对翠翘道,“你让人都下去吧,我想练会儿字。” 翠翘也知道杨国丰捎回来字帖的事,自然不疑有它,放下那托盘,先将众下人打发出去,然后自己也告退了。 这时九姐儿才再次打开那盒子,默读上面那遒劲有力,却又前言不搭后语的两行大字—— 上旬南方几个村落时疫猖獗。 慧能大师普度众生。 读完一遍,她又读一遍,然后……笑了。 昭和十二年初夏之际,大越朝东南青阳一带的多个村落因为洪涝诱发了严重的时疫,虽然局面并不是不能控制,但却因为传播速度之快、扩张范围之广,感染人畜之多,并且有大量的死伤,依然在举国之内形成了谈之变色的效果。 随着天气渐热,那时疫也渐渐轻缓,朝廷也随之放松了对青阳一带的监管,这样的结果就是病原体外流,其他北方的城市和村落也出现染上时疫的例子。 汴州城,作为大越朝的都城,各方各面集中、人流量最大最盛之地,自然也不能幸免,城中近日就传出有两家的人因为感染了时疫被送到城外别院或庄子上的事。 其中一家是某个富户的大老爷和他身边的仆人小妾。 这位大老爷特别爱吃飞禽,却不想购买来食用的鸽子是南方来的,带着病原,所以这位大老爷成功中奖,连同他近身的人,全部被送到城外别院。 而另一家则是个十四岁的妙龄小姐,还有她身边的一种丫鬟婆子。 因为这位小姐身边缺人手,府上便让牙婆子买了两个丫头进来,其中一个丫头聪明伶俐,那位小姐便破格让她过来屋里伺候,却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是青阳那边逃过来的人,并且携带病原,到了府上三天就发病了,自然这位小姐还有她屋里的人全部被传染,然后全部送到庄子上。 那位富户老爷众人并不清楚姓甚名谁,但这位小姐众人却都知道,原因就是她是汴州城宁平侯府的十小姐,名门权贵,这位小姐又才貌双全,自然就名声响亮…… “好了好了,别哭了,老三媳妇,小十的病又不是没得治了,你这是干什么呀?”延寿堂里,李太君一脸不耐又无奈看着下面那哭哭啼啼的蒋氏劝道。 “是啊是啊……”一边的苗氏和甄氏也附和道。 “小十的病我并不担心,九姐儿托孟老太妃找过来的那御医医术高超得很……”面对众人的劝,蒋氏抬起头来,眼中却依然含了忧愁的泪,“我只是……只是担心小十的以后,你们说,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就得了……得了这个病,还能找得到好人家吗?谨慎讲究的人家会不嫌吗……” “老三媳妇,你忧虑这个做什么?只要小十无恙就好了。”不待蒋氏说完,那李太君就皱眉打断了她,“再说,这个也只是暂时的,过个一年半载,人们将这事淡忘了,你再重新给小十说亲,虽然说不到绝顶的,但能过得去就行了,什么能比得上孩子们平安康健好呢。” “你就别担心了,到时我再让四姐儿给小十张罗。”苗氏也道。 “是啊,十姐儿长得好,肯定错不了的。”甄氏也插嘴,语气里并无往日的嫉妒。 听了众人这番劝,蒋氏才微微释然些了。 李太君早已经被她闹得头大了,见此,赶紧借口累了,打发几人回去。 “九姑奶奶过来了。”恰这时翠屏来报。 “老三媳妇,就让九丫头去你那坐坐吧,我要歇会儿。”刚才还说累了,这会儿李太君自然不好意思说见九姐儿,所以就让蒋氏去接待她。 蒋氏点头应了,然后跟着苗氏甄氏出门,一路上自然也是恹恹的,唯等到在甬路岔口和两人分手以后,那张脸上才即刻阴转晴,笑了。 扶着她的周妈妈见了,自然也跟着一笑。 主仆两个回到三房,九姐儿已经等在屋里了,看见蒋氏回来,立刻作势要行礼,却被蒋氏一把拉住,“好了,孩子,这次多亏了你。” 九姐儿却也只是一笑,然后问,“十妹妹那里没事吧?” “放心吧,只是点小苦头,她应该吃的。”蒋氏拍拍她的手,然后神情一整,问她,“皇宫那边……” “放心,母亲,那边没事。”九姐儿摇摇头。 蒋氏听了,又笑了,然后亲热的拉了九姐儿的手,“来,听说你近来常练字,看看母亲这里有两幅字喜不喜欢……” 坐在马车上,看着蒋氏执意给她的两幅真迹,九姐儿嘴角的笑意久久都没有消去。 自然不是因手上的这好处,而是她成功的护了家人周全,呃,当然,这都亏有杨国丰…… 到了府上,回了屋,刚刚坐定,翠翘就上前来:“王妃,王爷后晌就回来了,如今在太和堂里。” 九姐儿听罢一阵大大的讶然,不是要两个月吗,这才几天…… …… ------题外话------ 嘿嘿,懒惰拖延症患者就是我,爬走。   ☆、一八五 胭脂 “见过王爷!” 九姐儿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下,就听外面传来丫鬟的行礼声。 来得还真快! 她赶紧又站起来,那正准备给她倒茶青杏也放下茶碗迎到门口。 然后只见门帘一挑,身着一件家常直缀的杨国丰走了进来。 可能因为执行任务在南方的原因,男人黑了许多,看上去更显结实,袖口挽着,露出一截遒劲雄健,却又线条流畅的手臂…… “王爷。”青杏给杨国丰见礼。 九姐儿也赶紧强迫自己将眸光移开,上前向杨国丰屈膝行礼,“王爷回来了,累了吧。” 杨国丰脸上还是那清冷无波的神情,对两人点点头,然后又对青杏一挥手,“你先出去。” 青杏二话不敢说,赶紧退了出去。 九姐儿忽然就觉得有点紧张,赶紧暗吸口气,走到桌前,一边倒了一杯茶,一边道,“王爷,提前回来了呢,我还真以为要两个多月呢。” 杨国丰看她一眼,然后接过茶来轻抿一口,才道,“按原计划是,只不过,大里的人已将郡主送到了锦州,我只是带人迎上那送亲队伍就行,所以也就只用了这十来日。” 噢…… 原来如此,看来上次这男人对自己只说了半截话。 九姐儿听罢点点头,但稍后却又暗暗蹙眉。 不善交流的坏处呀,自己还真就以为他两月后才回来呢…… “你不愿我提前回来?”看她小脸上神色变幻,杨国丰禁不住瞬间沉眸。 呃…… 还不高兴了呢。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赶紧笑道,“怎么会呢?只是我竟然不知道呢。” 两人相处,她还是希望能好好交流,这样可以许多不必要的误伤…… “你又没问清楚,又怎么会知道?”杨国丰一边将那茶盅放下,一边道。 啊……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 干什么,一个大男人在这些小事上这般和她较? 不过……这似乎不是他的风格呀…… 杨国丰似乎也觉得这样很不妥,轻咳一声,转了话题,“收拾一下吧,今晚和我进宫一趟。” 进宫?九姐儿讶然。 “毓岚郡主的接风宴,皇姑母邀了几家近亲的女眷也过去,陪陪郡主,也众乐一番。”杨国丰解释。 九姐儿点头。 杨国丰却已经站起身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九姐儿又点点头,准备送他。 杨国丰又看她一眼,转身向外走,但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刚才……其实是我没说清楚。” 九姐儿一呆,随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他出差之事。 只是她还真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看着她愣怔的小脸,男人又笑了,幽暗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阵游移,忽然又低声一句,“文九,你又长大了。” 哦…… 这句话当然……当然就更跟不上节奏了。 男人却已经又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走了。 等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九姐儿才忽然想到自己都没和他为十姐儿的事说声谢谢。 算了,马车上再说吧,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赶紧收拾一番,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于是她唤了翠翘和青杏进来,先沐浴梳洗,然后又穿衣打扮,等一切收拾齐整了,就在丫鬟的陪同下往太和堂去了。 晚请安的秦氏和小严氏已经在太和堂里了,看见她一身簇新的过来,自然都有话说。 秦氏淡淡的夸赞了她两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小严氏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语气也酸溜溜的。 “甚好甚好,这身衣裳今晚穿出去正合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孟老太妃也开口道,却脸色郑重,语气真诚。 听了老人这话,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了。 在选择衣服时,她真的费了一番心思,后来终于就选定了这淡红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极淡玉蓝长裙。既不张扬,又不太素淡,还能恰到好处的衬出她的清丽甜美。 这样的宴会,她不是主角,但是却又不得随随便便,无疑,这样穿是最好的。 “丰儿媳妇,”看着她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孟老太妃禁不住又对她多了一份怜爱,笑笑,又嘱咐她,“你别琢磨那么多,你现在是我杨家的媳妇,穿什么……”说到这里,老人语气微顿,“都好!” 九姐儿听罢立刻笑了,然后连连点头。 她当然明白老人最初想说的话,穿什么也没人敢看低你。 这般为她撑腰的话,真的让她禁不住心生温暖。 工夫不大,那换好衣服的杨国丰也往太和堂来了。 还是上次去参加某个宴会的那件袍子,黑色的,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线祥云,脚蹬同色系的靴子,他倒是穿得随意。 九姐儿禁不住心生羡慕,却没注意到男人初见她的瞬间眸底那一闪而逝的晶亮光芒。 两人辞过孟老太妃,坐上往宫里去的马车之际,暮色已深,天边那一抹金色余辉已经散尽,隐隐现出鱼白色,这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王爷,那件事还要谢谢你。”九姐儿自然没忘记向对面的男人致谢这一点。 “谢我……”那一上马车就开始眯着眼睛养神的男人闻言睁开眼,看她一眼,“谢我什么?” 什么意思?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文九……”男人的目光落在她那怔怔的小脸上良久,忽然就说了一句完全不想干的话,“下次唇上少涂点胭脂。” 啊…… 这…… 是说他驴唇马嘴好呢,还是说过山车呢?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 “我根本就没涂胭脂。”她瞪着他就来了一句。 她唇色不错,更对这古代唇膏敬谢不敏,再加上这个年龄的特殊优势,又怎么会轻易涂这些东西呢?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的唇上,似乎在鉴定,但良久之后,却深吸口气,然后又闭目坐养神状,“没涂就没涂吧。” 九姐儿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什么吗?这人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别扭? 为了不再影响心情,她自然迅速做了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一言不发,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知道,她刚闭上眼,男人就睁开了眼,目光紧紧绞着她那两瓣如花般娇艳的唇上,很久,然后又闭了眼,似乎极力压下了什么…… 夜色渐起,飞驰的马车也渐渐驶进宫门,这个时候杨国丰又主动叫起九姐儿,然后和她说这毓岚郡主之事—— “……大里国一位闲散王爷的次女,母亲是一个小官吏子女,本来要嫁过来的是这位王爷的嫡长女,谁知那位嫡长女却暴病而死……” 暴病而死?真的吗?没内幕? 听着杨国丰的话,九姐儿禁不住心思微动。 大里虽然地域不大,但却因为国家富足、武力强盛并不依附四周大国,不过这两年却频频遭受相邻一个海上倭国的骚扰,所以大里皇帝就有了和四周大国结亲之意,结成统一战线之后,好共同防范这个倭国。 听说了这个事后,昭和帝立刻就派使者去为瑜王求亲,而大里皇帝也应允了这亲事。 但后来却听说其实这大里应允亲事的并不只是大越这一个国家,还有两国,不过那两国嫁过去的都是公主,到了大约这里,没有公主嫁了,所以就嫁一个郡主。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其实这大里和大越做这门亲并不香甜,一是距离远,就是真一起对抗倭寇,大越也给不了他们什么助力;二就是这大越朝排行四的瑜王欧阳睿花名在外,口碑并不好;而且两国的交情也一直是泛泛而已。 至于为什么答应大越的求婚,可能是抹不开面子吧…… “这毓岚郡主倒是个稳妥的,”似乎看出了九姐儿的念想,杨国丰又道,“我迎亲时有些接触。” 九姐儿听了点点头,忽然又问他,“那瑜王殿下……”但是一句问话到了这里却又卡了壳。 其实她是想问如今这瑜王殿下满意了吗?可是却又实在感觉这话冒昧,所以问不出了。 她几次去宫中,听到的可都是这瑜王殿下想退婚的事,不过却过不了昭和帝和杨皇后这两关,所以没少闹腾…… 杨国丰什么人,自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略略沉默了一下,道,“他很好。” 九姐儿闻言也就不再多话了。 想也是这欧阳睿没拗过他的父皇母后。 只不过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想这昭和帝力挺这门亲事,是不希望皇后党势力再扩大,给欧阳睿弄个外来无根基的。可是这杨皇后也如此满意这门亲事是为哪般,只为讨昭和帝欢心吗?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思索,马车很快就驶进了皇宫的大门,然后停在二门处,后来又换了轿子,然后一直奔杨皇后的惠安殿。 这宴会设在东偏殿,这会儿众人正在和东偏殿毗邻的一处厅堂里喝茶赏花。 宫灯明亮,花香脉脉。 这是九姐儿第一次见段毓岚时的背景,不过她很有点失望,因为这位郡主不只貌不惊人,还特别沉默怯懦。 金丝薄烟翠绿纱,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头挽双髻,上面珠翠环绕,很花团锦簇的装扮,可惜却并没有配上一副花团锦簇的容貌和性情。 当然,失望的不只她,还有一块跟过来的郝氏,这位貌美多才,又出身高贵的太子妃更对这段毓岚看不上眼了。 她还主动和这段毓岚找了一些话说,可郝氏淡淡寒暄之后,就推说自己不舒服,坐到一边去喝茶了。 后来还是那陆侧妃过来,场面才热闹起来。 九姐儿禁不住就多了这位侧妃两眼,虽然生的也是一副姿色平平的模样,但穿衣打扮却处处精细精巧,而且这人特别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看起来倒也风娇水媚。 不简单! 看过之后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下着评语…… “威远王妃,杨皇后有请。”她正思忖着,杨皇后身边的水灵则过来请她。 她一怔,然后点头道,“那还烦劳水灵姐姐带路。” 水灵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一颗心却止不住满是忐忑。 十姐儿那件事的确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留任何把柄,可她却总觉得这件事瞒不过这杨皇后…… 路途自然不会因为她心里的不安而延长,相反,很快就到了—— 她进去的时候,杨皇后正和那个要好的妃子在说着什么,看见水灵带她进来,就立刻打发了那位妃子。 事实证明,九姐儿的直觉相当的准,那件事的确未瞒过杨皇后。 那位妃子在的时候这位皇后并无表示,但等那位妃子一走,这位皇后那张美丽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看也不看地上俯身给她跪拜行礼的九姐儿,慢慢的呷着茶。 因为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九姐儿并未觉得有多惊吓和难堪,老老实实地跪着。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那上面的杨皇后终于将手中的茶放下,对着地上的九姐儿淡淡的道,“文九,知道本宫是如何处置和本宫玩心眼的人吗?” “小九……小九不知……”虽然知道这杨皇后要真心怎么样她,她也不会在这里了,可是九姐儿还是被吓得心跳加快,说话结巴。 “那让本宫告诉你——”上面的杨皇后“豁”的站了起来,犀利美目落在她脸上,语气森冷,“那就是再也让他们没法有心。” 九姐儿赶紧低了头,不敢出一言以复。 “哼。”杨皇后又一声冷哼,道,“你最好好好服侍本宫的侄子,祈祷他长命百岁,不然……” 九姐儿赶紧又配合的一阵瑟缩。 杨皇后又目光冷然的盯了她片刻,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对她一挥手,“好了,起来吧,下不为例。”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瞬间松了口气,然后对这杨皇后好一阵叩谢,才起来。 “皇后,威远王爷和瑜王殿下过来了。”她刚起来,一个小宫女就匆匆进来禀。 九姐儿不由一怔。 那杨皇后却是看着她冷笑,“看看吧,这么快就找来了,就怕本宫会可苛待你,文九,你说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本宫的侄子如此?”边说着,那双犀利美目还真的就在九姐儿身上一阵打量…… ……   ☆、一八六 留宿 踏进惠安殿,看见那安然无恙的小妻子,杨国丰才禁不住松了口气。 两人上前给杨皇后行礼。 “睿儿,丰儿,你们不是在前面招待大里的人吗?怎么过来这里了?”杨皇后则问两人。 杨国丰闻言立刻低了头,面上现出些讪讪之色。 “母后,四表兄当然是怕您累到,过来看您了。”一身红色锦袍,腰束玉带的欧阳智,还是那副风流妖孽的模样,这会儿看杨国丰卡了壳,立刻上前笑着对杨皇后道。 谁知看见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杨皇后面色就是一冷,问她,“毓岚郡主那边你可去见过了?” 听母亲这样一问,这欧阳睿笑容当即就是一僵,语气也郑重,“母后,我们还没大婚呢,之前相见又哪里合规矩?” “规矩?呵……”听了他的话,杨皇后就是一声冷笑,“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守规矩了?” 如此不善又不给面子的一句话,那欧阳睿自然受不住,脸色也冷了下来,“母后,何以这样埋汰儿子?” “埋汰你?”那杨皇后听了更是满脸怒容,“你好好的,我何以会埋汰你?” ——你来我往中,宫殿里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皇姑母息怒,”杨国丰扯了一把那正准备开口继续和母亲争吵的欧阳睿一把,开始劝解,“实不相瞒,我和瑜王刚刚从前面过来,这会儿来这里见您,其实就是想秉过您后让后去见那郡主。” 听完他这番话,那对势如水火的母子瞬间都看向他—— “四表兄……”欧阳睿眯眼。 “是吗?”杨皇后质疑。 “当然是!”杨国丰不理欧阳睿,而是看向杨皇后,很肯定的道。 “这样啊……”杨皇后点点头,随机脸上显出懊恼悔恨神色,看向欧阳睿,“那……睿儿,是母后错怪你了,母后向你致歉。” 啊…… 如此的变化,九姐儿禁不住有些转不过弯来,当然转不过弯来的不只她,还有欧阳睿。 只见欧阳睿那张俊美的脸上一阵变幻,最终还是语气艰涩的道,“母后……母后哪里话,是皇儿任性惯了,才惹得母后总是操心。” 对于那去见毓岚郡主的事不否认,但绝对没承认。 那杨皇后又岂容他这般含糊,看着他,就是慈爱一笑,“那睿儿,事不宜迟,快去见了那毓岚吧,见过之后,等众人来了,也好开宴。” 那欧阳睿听罢就是一阵蹙眉。 “睿儿,刚才你说这般前去有些不合规矩,那母后就安排两个人陪你吧。”那杨皇后却好似完全未看见一般,继续道,说罢也不待欧阳睿答话,转眸看向一边站的杨国丰和文九,“丰儿,文九,睿儿一个人去多有不便,还是你们两个陪着吧。” 两人自然不敢有异议的应了。 那本来就极不情愿地欧阳睿见母亲这般不依不饶,脸上自然更加难看。 杨皇后便对几人摆摆手,“快去吧。” 欧阳睿见了,转身就向外走,看也不看这杨国丰。 九姐儿也看向杨国丰,却在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时心情瞬间安定下来。 “走吧。”杨国丰对九姐儿轻声一句,然后转身向杨皇后告退。 九姐儿也向杨皇后告退,然后两人才一前一后向外走,去追那阔步向前的瑜王欧阳睿。 夜色中,看着欧阳睿那出了殿门直接踏上那甬路的身影,九姐儿不由得再次看向杨国丰。 因为那毓岚郡主可根本就没在哪儿…… 杨国丰也禁不住蹙蹙眉,然后快走两步,喊住欧阳睿,“瑜王殿下,走错路了。” 欧阳睿闻言转头,眯起眸子看一眼九姐儿,又看杨国丰,然后语气不善的开口,“表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过河拆桥。” 听闻欧阳睿口中这个事实,九姐儿当即就垂了头。 确实,看刚才那情形也知道是杨国丰拉了这欧阳睿一起来救场,可结果呢,别人无事,自己却被饶了进去。 不管刚才那件事是谁算计了谁,谁的心机谁的手段,但起因都是她。 特别是,为了她,却让杨国丰这般被兄弟所不耻,她心里更是羞惭至极…… “瑜王,好好待那郡主吧,一个小姑娘,孤身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容易。”九姐儿这里正羞惭着,那端的杨国丰却开口了,语气平静淡然,毫无一丝被讨伐之人的一丝不安与愧疚。 呃…… 九姐儿不由抬头看他。 不过杨国丰却并未回视她,直直的盯着那欧阳睿。 那欧阳睿因为杨国丰的话一脸冷然,“表哥,你也要教训我?” “是你答应了这婚事,那大里才将这郡主嫁过来的。”杨国丰回答他的却又是这样完全不对盘的一句。 欧阳睿听了禁不住瞬间眯起眼,细长的眸中蕴起风暴。 杨国丰却是丝毫不避让,幽深黑眸,清冷却带一丝凛冽。 感觉到对峙的两个男人之间那明显的低气压,九姐儿禁不住后退一步,明眸中满是担忧。 “呵……”但这时,那欧阳睿忽然瞥一眼九姐儿,笑了,“表哥,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如此的怜香惜玉之辈,要不,干脆你将这毓岚收了得了。” “你……”杨国丰被他不着调的话弄得禁不住面色一黑。 那欧阳睿见了,立刻得意的笑起来。 但不成想,这时一侧却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瑜王,我一向敬您,只因你虽不羁,但却仁心,更是能善待……善待敬重弱势妇孺,可没想到你今夜所见却完全不同,那毓岚郡主不管如何,今后都将是你名声言顺的王妃,可你不仅连见她一面的诚意都没有,更是如此态度随意的轻侮她,你能做宫娥侍婢心目中的完美皇子,为何对未来的瑜王妃这般吝啬呢?” 说话的人正是九姐儿,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不复刚才那副畏怯模样,一脸的正色凛然。 她是真被这欧阳睿激怒了,想起刚才所见的那被包裹在一团锦簇里却沉默无助的女孩,再看看这刻嚣张不屑的男人,忽然就很想教训他。 想了也就做了,反正他不敢将她怎么样?因为身边站的可是她的保护伞,不狐假虎威一回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这次换欧阳睿脸黑了。 被他怒视的九姐儿则赶紧向自己的保护伞跨进两步。 “嗤——”她这一个动作,让欧阳睿瞬间笑场,看着已经站在杨国丰笼罩区内的九姐儿,“怎么,小嫂子,你觉得我会打女人?” “你当然不会!”回答他的却是两道声音,然后—— “你是最懂怜香惜玉的多情皇子吗?”女声笑着继续。 “你敢吗?”男声继续,同时似乎还有摩拳擦掌的声音配乐。 “你……你们……”欧阳睿看着面前两人,脸色禁不住再次一黑。 最后,欧阳睿自然是最终没架住两人的攻势去见了这段毓岚。 见了这段毓岚,那欧阳睿脸色倒是好了些,因为这郡主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却安静老实。 九姐儿觉得这风流皇子应该是考虑了以后:这般任他捏圆捏扁的性情,估计就是纳多少侧妃多少美妾也不会干扰他,风流快活地日子在后面呢。 因这个,九姐儿对这欧阳睿又多了几分鄙视,相对的自然就对那段毓岚更多了同情。 在同情心的作用下,她等杨国丰和欧阳睿又去了前面招待那些大里送亲的使臣之后,禁不住就给了这位你说十句她才回一句的毓岚郡主一个最真心建议:牢牢将嫁妆握在手里。 怎么也是国亲,这毓岚郡主的嫁妆可不菲。 将来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地他国生活,最大的保障还是手中有钱,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可没想到却惹来了麻烦,那小白花郡主竟然就赖上了她,说自己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更不懂经营之术,让她帮忙谋划。 看着她那无辜柔弱的表情,九姐儿忽然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越发觉得前世有一句歌词唱的好: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不过她还是帮了她出了些主意。 为什么不呢?举手之劳。 再说她也理解她:如果没一点心术,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那又该如何生存了? 有了这个插曲后,那毓岚和她竟然就话多起来。 后来有宫娥来秉,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便拉了这段毓岚准备一起出去。 “这个……嫂嫂拿着。”谁知那段毓岚竟然就递了一个东西在她手中。 她一愣,低头看时,却原来是一对金珍珠耳环。 “不行,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她自然赶紧又递还给她。 “嫂嫂难道是嫌弃这对珍珠成色不足吗?”那段毓岚急了,一双不大的明媚眸子禁不住泪光闪动,齐刘海下的那额头也隐隐就渗出些汗水来。 这…… 难道是怕她不真心帮她? “当然不是……”她赶紧道,想了想,还是最终将她手中那对珍珠耳环接了过来,不过接过来后随手就将手臂上那只手镯褪了下来,然后递到她的手里,“郡主,有来无往非礼也,这个你也拿着。” 段毓岚一怔。 “郡主不会是嫌我这手镯太拙劣吧。”看她愣怔,九姐儿立刻对她眨眨眼,笑道。 “呃,当然不是……”那段毓岚慢慢的红了脸,却最终将那手镯收了起来。 “走吧。”她又对她道。 段毓岚点点头,然后两人相携出了门,踏上回廊。 看着身边那个苗条身影,九姐儿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女孩了……呃,当然不是因为她刚才给了她一对耳环,她作为回礼给她的那羊脂白玉的手镯比她这对耳环要值钱的多,而是因为她让她想起家里的八姐儿,让她心生怜爱。 两人又到了花厅,和郝氏等人汇合,然后一起往东偏殿去。 到了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除了依附杨皇后的几位宫妃和几位公主外,还有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五的晋王的正妃金氏和几位大臣的夫人。 众人相见,自然一番热闹。 九姐儿一边看着跟着众人热闹,一边回头看向躲在她身后的主角,摇摇头,然后将她拉出来,低声对她道,“郡主,要想在这个异地好好存活,与人交际着实是一件当务大事。” 听了她的话,那段毓岚先是一愣,然后深深点头。 后来那段毓岚总算站出来了,被郝氏介绍给众位。 虽然因太过局促和紧张表现的不是很得体,但好在没闹了笑话。 寒暄完毕,郝氏和陆氏安排众人入席,然后命宫娥端上茶水点心,这个时候,杨皇后才在两位妃子的陪同下姗姗而来。 众人给杨皇后见礼,杨皇后又和众人招呼寒暄,又是热闹一番。 之后杨皇后又叫过这段毓岚来,以婆婆的身份对众人介绍了她,并且还将一些亲眷的关系讲给她。 看着那才来了一后晌就大方多了的段毓岚,杨皇后禁不住很是惊喜,连连的夸她长进。 那段毓岚一边羞涩的笑听着,一边抬头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则回她以鼓励的笑。 这时有宫娥来秉一切准备齐全,杨皇后便让开席。 饭菜自然丰盛,众人也吃的开心,席间更有歌舞助兴,很快这一段时光美好的时光就这样度过了,时直深夜,这宴会也迎来了尾声。 已有几分薄醉的杨皇后留下一句“各位继续,少陪了”,就被水灵扶走了,众人也就散了。 段毓岚的住处被安置在惠安殿的后殿处,非要九姐儿跟她去看看。 九姐儿实在拗不过她,便跟她过去了,等回来之后才发现男宾们也散了,但却并不见杨国丰,也不见杨凡和其他扈从。 她不由很是担心,赶紧问过,才知道杨国丰竟然喝多了,要留宿宫里。 留宿?她禁不住一阵气闷,他留宿了那她怎么办? 正愣怔着,两个内侍并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这几人她并不陌生,特别是其中一位年长的内侍,和杨国丰关系很好。 “王妃,王爷并不放心您自己回去,所以让老奴等人请您也过去。”那位年长的公公对她一躬身道。 也只能这样了。 她蹙蹙眉,跟着几人绕过几段回廊,很快就到了一处幽静古朴的宫殿处,然后进去,却看见那正穿着寝衣坐在书案前翻书的杨国丰。 “你没喝多,干嘛非要留宿?”她不由一愣,质问。 ……   ☆、一八七 解怀 “你没喝多,干嘛非要留宿?” 见到杨国丰安然的坐在桌前喝茶看书的一瞬,九姐儿自然心里不痛快,语气里也不由带上了一丝质问。 杨国丰看她一眼,挥手示意一边伺候的人退下去,这才对她招招手,“坐过来,我告诉你!” 这般神秘的态度,让九姐儿瞬间郑重又惊异,难道又涉及到党派之争了吗? 所以她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走过去了,坐在杨国丰对面,做出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 见她坐下来,杨国丰一边将桌上一杯没动过的茶,一边目光灼灼的盯了她的唇,忽然就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文九,你……今日真的没涂胭脂?” 啊…… 九姐儿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然后就很想爆粗口。 还有更神经病的吗? 看着小妻子那蹙眉瞪眼的表情,杨国丰似乎还不满意了,垂头看书,“其实你涂了也没什么……” “我没涂!”不待他说完,九姐儿就已经满是火药味的来了一句。 似乎被她的语气震到了,杨国丰再次抬起头来,却又是另外的一句,“去后面洗漱吧,已经备好了,一会儿好休息。” 九姐儿闻言更是一愣,她也住在这里? “天色已经晚了,你的住所也来不及安排了,就将就着也住在这里吧。”杨国丰马上道。 九姐儿想点头,但忽然就很奇怪,这男人怎么突然间又这么上道了,不犯神经了。 “这处殿阁是年少时我陪太子殿下练武之时皇上赏的,后来不回去,就多数歇在这里,这里很安静,下人也可靠。”那不犯神经的男人又为她解释道。 九姐儿终于点点头,然后实在懒得和这个总犯神经的男人,转身往后面走。 刚才杨国丰待的地方是一件明间,而后面西边不大的一间则是净房,里面各种洗漱东西俱全,还有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浴桶。 刚才陪她过来的那名叫小茵的宫女进来伺候她,她很快的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小茵拿过来的一套寝衣。 这寝衣白绸上绣着芙蓉花,是簇新的,漂亮而且合身…… 合身? 九姐儿不由得锁起眉头。 “这衣服是王爷早早让奴婢备下的,王妃穿着真好看。”这时那小茵笑着道。 呃…… 早早? 九姐儿听完又是一愣,难道这杨国丰一早就打算好了要留宿? 带着这个疑问,她从净房出来,却发现杨国丰早已经进了东面的卧房。 她也跟进去,里面的陈设和外面厅堂一样简单,一整套黄花梨嵌螺钿家具,无多余的缀饰,而身着寝衣的杨国丰此时就坐在床边翻着一幅舆图。 看见她进来,床上那人抬起头来,却是挥退跟在她身后端了茶盏进来的小茵,“你也回去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小茵躬身告退了,杨国丰这才看向她,却是再次对招招手,“过来——” 九姐儿当然没动,这般随意,以为家里的小猫小狗吗? “过来吧,我有事问你。”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杨国丰忽然就笑了,将手中的舆图放在一边,然后又道。 九姐儿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不过却停在他一臂之遥的地方,“什么事?” “你……没涂胭脂?”竟然还是这句。 九姐儿觉得自己疯了,还是被疯子气疯的。 “你看仔细,有没有?”她立刻凑过去,还凑到他眼前。 “呵呵……”与她鼻息相闻的男人竟然幽深的眸子一弯,笑了,“看不行,要尝过才知道。” “呃……”九姐儿不由瞬间愣住。 她愣怔之际,男人却已经长臂一捞,快速的将她那娇小的身子禁锢在怀中,然后俯头,吻上了那两片觊觎了许久的娇嫩红唇…… 后来九姐儿觉得自己是参透了这男人留宿宫中的原因的,其实呢,还主要是替她考虑:第二天不用早起请安,更不用担心妾室们的嫉妒,还有就是这处这般安静,又没有那么多的下人们在外面候着,就是能出再大的声响她第二天也不用不好意思。 秉着这几点,那个男人自然就更放纵一些。 第二天她还是早早醒了。 四周很静,身上虽然极不舒服却很清爽,一边空了的半边床也一片平整。 她忽然就觉得很安定,然后翻了个身就又睡了。 当温热的阳光爬上窗台之际,她再次自然醒来,这次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一骨碌爬了起来。 打开门,就看见那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绣着什么的小茵。 “王妃,您醒了?”那小茵自然也看见了她,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迎上来。 看见这小茵,她还是微微的红了脸,然后点点头。 “我去打水给您。”那小茵又道。 她再次点点头。 洗漱完毕,那小茵就端了早饭上来。 宫里的膳食就是比郑妈妈手下的花样多,光包子就有好多种馅子的,点心更是各种花样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碗温热香浓的粳米鸡肉粥。 九姐儿正用着饭,昨日那名年纪小些的内侍就领了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近了,九姐儿才看清原来是水灵。 她赶紧站了起来,迎上。 水灵俯身给她行礼,她赶紧拉住她。 “王妃,皇后昨晚醉了,奴婢只顾伺候皇后,并不知您昨日留宿之事,还请您原谅奴婢怠慢不周之罪。”水灵向她致歉。 “不关水灵姐姐的事,我也事先不知,都是……都是王爷贪杯……”她赶紧道,说着说着慢慢的就红了脸,幸亏水灵并未注意。 “王妃,皇后娘娘说您若今日没什么事就先别回去了,娘娘怕段郡主想家,让您过去陪陪她。”这时水灵又道。 “段郡主想家了?”九姐儿不由脱口问道。 “郡主孤身独在千里之外的异乡,想家是肯定的。”水灵却给了她似是而非的一句。 她看水灵一眼,也没再问,快速的用完饭,然后跟着水灵去了段毓岚处。 听说九姐儿来了,那段毓岚立刻迎了出来,拉了她的手。 九姐儿看向段毓岚的脸,果然就见她一双不大的眼睛微红。 水灵愣了一下就回去了,段毓岚贴身的邱嬷嬷送上茶来。 九姐儿并没安慰这位思乡的郡主,而是给她讲起了穿衣化妆的技巧,并且教她化妆—— “郡主的肌肤柔嫩细腻,唯一的不足就是肤色有些暗黄,其实是可以通过妆扮弥补的。” “弥补,怎么弥补?我这肤色是天生的,每每涂些粉掩盖,都会被姐姐取笑,总说什么柚子皮被霜打了,后来我也就不涂粉了,擦些脂膏也就算了。” 段毓岚被她一番说道,似乎郁郁的情绪差些了,不过很快就又陷入另一种沮丧之中。 “怎么就不能弥补,郡主此言差矣……” “嫂嫂,你叫我毓岚就好,别郡主郡主的了。” “好吧,毓岚妹妹……其实弥补相当简单,不过这太白的粉就不能用了,而且干粉不要直接擦。” “不用这白粉那用什么样呢?”不待段毓岚开口,那进来帮两人端了一些果子上来的邱嬷嬷就开口道。 “用这种颜色的。”九姐儿一边笑着,一边从段毓岚那琳琅满目的梳妆匣子里挑了一款偏红色的粉饼出来。 “可这种……这种是打腮的……”段毓岚异议。 九姐儿回她一笑,然后动手将那粉饼打开,挑了一些出来,然后加了些清爽的脂膏,最后还加了一些水,直到调成湿粉,才慢慢的帮段毓岚涂在脸上。 前世上大学时,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她曾经利用寒暑假在一家化妆品店里打过工,那家化妆品店里有免费为顾客做美容这一点馈赠,所以她学了很多的美容知识。 油皂这一块,她之所以能做的这么好,和大学时期的这段打工生涯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真的,只要是知识,没有白学的…… “哎呀……”她这端正回想着,那端的段毓岚却已经望着镜子惊喜的叫了起来,“嫂嫂,你这双手可真神了,看看,好多了。” 九姐儿闻言也向镜子里看去,镜子里的女孩一张脸虽然还是微黄,但不得不承认,好了许多,更是因为她用了湿粉,再加上涂抹的均匀,一张脸显得剔透自然、清纯秀丽。 一边帮她们削苹果的邱嬷嬷闻言也凑上来看,看过之后也禁不住连连赞叹。 她笑笑,然后接过邱嬷嬷递过来的茶饮了两口,又继续道,“毓岚,其实不止这一点,你有没有看出我帮你涂粉两腮却只是虚抹了几下。” “呃……” “因为妹妹是苹果圆脸,这样可以让你的脸尖削些。” “哦,还真是。”那段毓岚又如发现新大陆般的叫起来。 一边的邱嬷嬷和九姐儿都被她逗笑了。 后来九姐儿还教她如何画眼影,如何穿衣。 “毓岚妹妹,其实你也很美呢。”看着那镜前在她的指导下重新梳妆过、换上一身淡粉衣衫的段毓岚,九姐儿真心赞道。 段毓岚确实生的还不错,五官清丽,身材高挑。 只不过教她梳妆打扮的人只希望她能再华丽再锦簇,却忽视了她本身的特点。 那段毓岚透过镜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明媚眼眸中渐渐含了泪,低声一句,“谢谢你,小嫂嫂。” “走吧,”她一笑,然后拉了她的手道,“我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好!”段毓岚点点头,然后姐妹两个一起出了门,向杨皇后的惠安殿而去。 杨皇后正忙于事务,两人在殿外等了一下才被水灵领进去。 见到段毓岚的刹那,杨皇后自然大大惊异了一番,然后就是一番夸赞。 段毓岚也不居功,说是九姐儿帮她弄得。 那杨皇后听了脸上立刻浮起一抹复杂。 应该还在计较十姐儿那件事,九姐儿见了不由一阵暗暗心惊。 看来还真是如这杨皇后所言,要不是杨国丰,她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本宫这侄媳妇,就是点子多,花样多,你多跟她学学吧。”但很快那杨皇后又恢复如常,看她一眼,对段毓岚道。 “谢皇姑母夸将!”九姐儿听闻,赶紧涎着脸上。 她刚才说侄媳妇,她喊皇姑母没错吧…… 那杨皇后听了似乎轻轻地哼了一声,但很快就又对她笑了。 两人看那杨皇后实在忙,便没坐多一会儿就出来了,但两人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地和另外一个有事进惠安殿的人打了一个照面,那就是由两个侍臣陪同的瑜王欧阳睿。 欧阳睿那双桃花眼自然就落在了九姐儿身边的段毓岚身上,满含惊异。 段毓岚赶紧向他行礼,他才又恢复了在段毓岚面前的那副高贵疏冷神色。 等他进了殿后,九姐儿就发现段毓岚眉宇间又笼上了一抹郁郁。 她猛然悟到,其实这段毓岚的心事主要还是和自己这位未来夫婿有关吧。 出嫁万里,却并不得未来丈夫的心,这小姑娘又怎么会不愁呢? 可是对于这点她就无能为力了…… 两人又回到段毓岚处,九姐儿又陪段毓岚坐了会儿,便去央水灵帮她备了车驾,打道回府了。 其实早上的时候,小茵曾经转告她杨国丰让她等他的,可是惦记着山林那边那批蜡虫的事,她又能够安心待得下去。 回到府中,她先去太和堂见过那孟老太妃,然后才会四房。 见了她,青杏自然一番不放心的问东问西,好像她不在她身边,她就铁定过的不好一样。 她嗔了她两句,这小姑娘才退下了。 她休息了一会儿,又处理了院内的几件琐事,就已经临近傍晚了。 她又吩咐人喊了那刚从山林那边回来的翠梅过来,详细问过那边情况。 “王妃,各位姨娘过来请安了。”翠梅刚走,那翠翘就进来禀道。 她闻言瞬间蹙蹙眉,但却还是摆摆手示意翠翘请她们进来。 看着那鱼贯行进来的美人,她才惊觉今天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王燕娘。 想想也是,十日已过,这禁足令应该解了…… ……   ☆、一八八 补膳 看着那鱼贯行进来的美人,她才惊觉今天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王燕娘。 是啊,十日已过,这禁足令应该解了。 只是很明显,这十日过得并不好,人整个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双颊深陷,一双美眸里也无往日的神采。 九姐儿又转眸瞥向跟在王燕娘身后的巧玉。 桃红色广袖衣,不只掩住那笨重的腹部,也将一张脸衬得红润娇嫩。 她,倒是气色挺好……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 这不是拉仇恨值吗…… 几人给她行礼,她请几人坐。 坐下来,她自然而然的就对几人嘱咐几句。 几人赶紧应了,特别是那王燕娘,经过这番禁足,看来真的是长进了,话也少了许多。 她还是颇为欣慰的,这样就代表着少生是非。 虽然她很厌烦这帮女人,但是能将她们怎么样,所以惟今也只求相安罢了。 又说了两句,她便打发几人回去。 几人又鱼贯而行的向外走,但那王燕娘却又故意走在了最后,对她低声一句,“王妃姐姐,多谢您这几日的照顾。” 她听了却也只是淡淡的道,“这哪里算什么照顾,你毕竟是四房的人。”微顿了一下后,又加了一句,“换做别人我也会这般。” 威远王府定制,禁足期间,大厨房只提供一顿膳食供给,而且是粗茶淡饭。 她不忍,便吩咐小厨房的郑妈妈让人多送一顿过去。 好在孟老太妃给她这个主母面子,并没说什么。 听她这样说,那王燕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躬身告退而去。 几人走了后,她便让青杏和翠翘收拾,准备去太和堂。 这时翠梅却又过来了,来和她商量明日山林那边的包虫之事。 说完正事之后,那翠梅忽然又,“王妃,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王姨娘和玉姨娘一路走着,一路似乎在争吵。” “哦……”她听了,不由瞬间蹙眉。 难道这王燕娘也真的只是表面上长了教训…… 到了太和堂的时候,才发现恰好一位本家的媳妇也在,正和老太妃说笑,而那早早过来的秦氏和小严氏也坐在一边陪着。 “来,丰儿媳妇,快来见过你六婶子。”看她进来,那孟老太妃立刻对她招招手。 “六婶子。”她赶紧上前给那位媳妇见礼。 柳氏,杨国丰一位本家叔叔的正室。 其实说是本家,已经出了五伏,不过因为同是从一个家乡出来的,又是同姓,再加上同在京城为官,所以一向来往得颇亲密。 “好了好了,没这么多事,来,快让婶子看看——”那柳氏也是个热闹精俐的,立刻拉了她的手笑道,“嗯,长高了不少,越来越标致的了,看来还是我们杨家的水养人呀。” 九姐儿让她说的很不好意思,垂头笑笑。 “初六那天侄媳妇也要跟着来,你和我那四侄子大婚时,我家那媳妇因为身子重没过来,这不总惦记着要见见你呢。”那柳氏又道。 “初六?”九姐儿闻言一怔。 “初六那日你六婶子要为嫡长孙摆满月席。”这时孟老太妃在一边道。 “哦……” 让老太妃一说,九姐儿立刻想起当时她和杨国丰大婚时的一个情景,那就是这柳氏和人说起那怀孕七八个月的媳妇,“这不,天气还不热呢,就每日让人打扇,幸亏不用经那伏天,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只是不知不觉中这柳氏的孙子竟然已经生下来了,并且还满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那柳氏又和孟老太妃说笑几句,便告辞了。 这柳氏一走,那孟老太妃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落下去了。 几个媳妇见了,自然愈发小心起来。 好在很快几个孩子就过来了,杨国丰三兄弟也回来了,老人才总算心情好点了。 吃过晚饭,众人又坐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九姐儿自然毫不意外的被留了下来。 “丰儿媳妇,来,坐到这边来。”老人对九姐儿指指一边的位置。 九姐儿硬着头皮上前。 坐下来,老人倒也并没说什么,只是念叨着她的身体,“刚才你六婶子一个劲的说你长高了,不过高了是高了,却越发的瘦了,虽然你年轻,不像我这土埋半截的人这般注重保养之道,可是也要小心着点才好,前段时间不是还闹过晕倒吗。” 九姐儿自然没话说,诺诺应了。 看九姐儿态度挺好,孟老太妃也就没再说什么,打发她回屋。 她立刻如蒙大赦,赶紧向孟老太妃告退。 一踏出太和堂的门,九姐儿就禁不住长舒了口气。 却不知她身后的孟老太妃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就是一阵蹙眉,长叹一声。 “老太妃,您又何必迫王妃那样急呢,毕竟还不大呢……”这时,那一直沉默的在孟老太妃身后帮她捏肩的罗妈妈则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 “她是不大,可丰儿已经不小了,我这个等着抱孙子的人更是不小了。”但不待她的说话完毕,那老太妃就打断了她,“再说这个年纪也不太小了,柳氏那媳妇,不就是比她大三个月吗。” “也是也是……”罗妈妈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你说我用不用找个大夫给她调理一下,这般瘦,就是真怀上,也不好生呀。”沉默了一会儿,那老太妃又问那罗妈妈。 “的确!” “还是算了吧……”不过那孟老太妃很快又道,“是药三分毒,到时这药真吃多了,对身体无益,还是让她多滋补滋补吧。” “嗯,好主意。”罗妈妈自然又赶紧附和。 “不过……”孟老太妃又凝眉想了想,然后对罗妈妈吩咐道,“我只怕这丫头会不将这当回事,还是你去盯着办这事吧。” “哦……” 九姐儿回到屋里,先去小杨成那边看过,回来后又领着翠梅巧凤几人去了放白蜡虫的那两件空屋,细细的给她们再次讲解了这包虫的技术。 后来看天色不早,就回了屋洗漱收拾准备休息。 但刚刚收拾好,就有小丫头来报:罗妈妈来了。 罗妈妈……这个时候? 九姐儿不由一愣,却还是赶紧迎了出去。 夜色中,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开路,后面的罗妈妈则提了一个食盒。 看见这情景,九姐儿更惊异。 “王妃。”这个时候,那罗妈妈却已经到了近前,俯身给她行礼。 “妈妈,这大晚上,快进屋。”九姐儿赶紧扶了她,目光却在她手中的食盒上打转。 罗妈妈却并没多说,直到进了屋坐下,才将手中的食盒放下,道,“王妃,这是老奴奉老太妃吩咐,让厨房吨给您的花旗参雪蛤。” 呃…… 九姐儿听完就是一怔。 而那罗妈妈却已经将那食盒打开,将一个白玉瓷的盖碗端了出来,打开。 很清透浓香的一碗,只不过刚刚吃过饭,又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个。 看着那补品,九姐儿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僵硬,但很快她又笑了,对那罗妈妈道,“谢谢妈妈,妈妈辛苦,过会儿我会吃的。” “王妃,还是这会儿就吃吧,这会儿这东西正温凉适宜,最是时候。”但没想到那罗妈妈却不允许她打马虎眼,又道。 啊…… 看着罗妈妈那脸上的坚持,九姐儿也就没有在推脱,端起那补汤,一口一口的吃掉。 罗妈妈这般作为,定是受了命令,她若是再多说,只会让罗妈妈作难。 看她将那补汤吃了干净,那罗妈妈立刻笑了,又说了两句,便告辞而去。 “快拿凉水来。”等罗妈妈走了之后,九姐儿立刻对青杏吩咐道。 小姑娘一怔。 “快点!”九姐儿再次催促她。 小姑娘匆匆去了,很快就端了一大杯凉开水过来,而九姐儿也立刻将那水喝了个干净。 这样一大碗暖宫滋阴的补汤下去,不喝点水消融一下,她只怕自己半夜会……会饥渴的睡不着觉,要知道今晚杨国丰可不回来。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就对她说过了,这几夜他当值。 其实从婚后,她还真没听说过他这个每日早朝的一品大员也有值班这一说,想想,也应该是想避过绿薇服侍的这几日吧。 这就是她爆发那场所得的结果! 他并没有明确的对她说什么,不过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着给她的答复。 在他去锦州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她被十姐儿的事折腾的心烦气躁的那个晚上,其实她心里是挺别扭的。 因为他竟然就那般走了,在她觉得最无依无助的时候…… 可后来他帮她解决了十姐儿的事情后,才知道他去宫里应该是探听她烦恼的原因,毕竟她是从那里回来才那般心不在焉的。 昨日他回来,又是将她带去参加晚宴,又是在宫中留宿,她想这应该也是不想让人觉得她独断专宠,毕竟有了巧环挑衅的那件事。 只不过这些,这个男人却从一字不说。 有的男人只说不做,而这个男人是绝对的只做不说。 虽然这做法太闷又太让人费思量,却让依然让她感动异常。 …… 傍晚,九姐儿正收拾着,准备一会儿去太和堂请安,谁知还没出门,就迎来那拎着食盒的罗妈妈。 “……昨儿老奴和老太妃说,王妃怕晚上总吃这些会积食,老太妃当即就吩咐老奴,让老奴后晌就盯着厨房做,然后晚饭前就端过来给王妃,这样就不用担心晚上积食了。” 九姐儿一看罗妈妈手中那食盒就只觉得头大,可那罗妈妈却笑嘻嘻的为她解释。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扶额,一连两天晚上,临睡前都被灌下一大碗补汤,她真心觉得难受,所以昨晚上罗妈妈回去的时候,她就找了这个当借口,希望打消老人这项决策。 但没想到……她又哪里是怕积食,她是怕虚不胜补好不好? “王妃,今儿这个是清淡的,双豆带子蒸豆腐,来,您看看。”罗妈妈却无视九姐儿那一脸无语的样子,将食盒打开,将那白玉瓷盖碗拿出来,打开。 九姐儿知道逃不过,只好咬着牙端过那补膳。 一碗东西很快就吃完了,九姐儿满头是汗的将那碗放下。 罗妈妈笑笑,将那碗收了,就告退走了。 罗妈妈走后,九姐儿立刻让青杏去拿水,正牛饮着,一身朝服的杨国丰走了进来。 “怎么了?”看九姐儿一眼,杨国丰立刻惊异地问。 男人那一脸的无辜,看在九姐儿眼里,就是一阵火大。 “没事,只是吃了点东西。”但想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包容和呵护,她还是强压了火气道。 “什么东西?”男人却还一个劲的追问。 “滋阴暖宫的补膳,王爷要不要来一碗?”她被激怒了,小脸一板,但很快却又妩媚一笑道。 “呵……”杨国丰闻言一愣,幽深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被男人这样盯着,九姐儿禁不住就慢慢红了脸,然后磕磕巴巴的将柳氏那天来的事以及孟老太妃给她大补的事说给他听。 没想到杨国丰听了之后却是久久沉默,也不知道想什么。 九姐儿看着那一言不发的男人,禁不住就是一阵蹙眉。 “晚上,我和母亲说说。”这时,杨国丰又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道。 “说说?”九姐儿听了,不由就是一怔,“可……你要说什么呢?” 杨国丰听了她这个问题,忽然就笑了,“当然是说该说的。” 看他又是这个态度,九姐儿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 “王爷,王妃,姨娘们过来请安。”这时,那翠翘则推门进来秉。 “让她们进来吧。”杨国丰对翠翘点点头。 很快翠翘就领了几人进来。 几人依然打扮的一片光鲜,尤其是红蔷绿薇这两个绝色美人。 巧玉如今身子不便,而巧环和王燕娘最近又都得了教训,所以在这众美争芳斗艳中,两人自然夺冠。 纱衣飘飘,裙摆蹁跹,别说男人,连九姐儿这个女人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杨国丰似乎也被两人的美色吸引了,今日和两人话特多,不只问起两人家乡的情况,还问起两人都会些什么学过些什么。 看着这样的杨国丰,九姐儿的心禁不住一阵阵的凉…… …… ------题外话------ 那个……这种马王爷会不会被美色迷住了,风暴来了……   ☆、一八九 遣 红蔷身着白玉兰散花纱衣,而绿薇则穿一件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再加上两女那天生丽质,经受过专门训练的恰到好处的一颦一笑,当真是媚骨天成,绝色生香。 就连九姐儿这个女人都有移不开眼眸的感觉,更别说男人。 看杨国丰和两人说话,再看两女脸上那娇羞迷人的笑,九姐儿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刺眼刺心。 巧环和王燕娘也都垂着头,巧玉也不说话,于是一室之内只闻杨国丰那醇厚低沉的声音与红蔷和绿薇的莺歌燕语。 好在杨国丰并未因为美色忘了时间,又说了几句,看天色不早,便停下来,打发了几人。 红蔷绿薇应该是很不舍得走,不仅走在了最后边,还回头看了杨国丰好几眼。 九姐儿禁不住暗暗冷笑。 “红蔷和绿薇当时从西北凯旋回来皇上论功行赏时赐的,我本来要拒绝的,可是母亲却不愿,后来到底收了下来。”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杨国丰突然看向她道。 “这般美丽又多情的美人,王爷竟然要拒绝,王爷真是太自律了。”九姐儿闻言立刻笑吟吟的道。 但语气却怎么听怎么都有一丝的讽刺意味在里面…… 杨国丰的脸慢慢沉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还请王爷快去换了衣服。”九姐儿又笑着催促他。 杨国丰却没动,而是继续盯了她,好久才忽然一句,“小小年纪,怎么就这般善妒?” 呃…… 九姐儿一愣。 杨国丰却不再看她,转身向内室去了。 善妒?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心头的冷笑禁不住变成苦笑。 是啊,在他眼中,自己不就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嘛…… 杨国丰换好了衣服出来,就看见那沉默的坐在桌前等他的小妻子。 他走近她两步,就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有两个字,“走吧!” 九姐儿也没说什么,站起来,两人便一起向太和堂走去。 两人到了的时候,众人已经到了。 看见两人一起过来,孟老太妃自然满脸笑容,拉了九姐儿过来,问起她喝那补汤的感受。 “很好呀,谢谢母亲。”她赶紧道。 但孟老太妃却似乎并不满意,还盯着她。 她只好又道,“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说到这里,忽然就又顿住,因为她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差点就成了前世某段广告词,于是赶紧补救,“这两日有力气了很多,只是总要灌些凉水下去,感觉身上有些燥呢。” 她还是希望老人赶紧停下这种作为…… “哦,是吗。”老人听罢点点头,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她也赶紧跟着笑。 老人便没再多说,然后吩咐众人开饭。 吃过饭后,众人散去,杨国丰却被老人留了下来,“丰儿,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母亲,我也有事和您商量。”杨国丰也道。 “商量?”孟老太妃听罢一怔,“什么事?” “还是母亲先说吧。”杨国丰却淡淡的道,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边的茶轻抿。 看了自己这个总是一脸深沉模样的儿子一眼,老太妃也不做推让,直接开口,“今晚回家来吧。” 杨国丰听了不由一阵蹙眉。 老太妃见了却是轻叹一声,“哎,你也别厌烦,你屋里的事我也不爱管,我只是……只是想尽快抱上嫡孙。” 杨国丰听了沉默了一下,才道,“今日初三。” “初三?”老太妃一怔,立刻就沉了脸,“少给我说这个,你又何曾按照这定制做过,当初给你纳来本来是想子孙繁盛一些,可你……哼,如今我也不多求了,只想尽快抱上嫡孙。” “母亲……”杨国丰听了老人这话,忽然就笑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留着人家,这样下去,也只能误了人家不是吗?” 老太妃再一怔,才惊觉被这个儿子绕进去了。 看母亲脸色不善,应该是频临发作的边缘,杨国丰又赶紧道,“母亲,文九虽然小了点,也瘦了点,但身子也是个筋骨的,相信……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的……”只是说到后来,语气渐弱,脸色微赧。 老太妃却并未理会这些,而是追问,“不久是多久?” 杨国丰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但想起那善妒的小妻子,最终还是很肯定得答道,“今年之内一定!” “今年不行……”但语音刚落就被老太君否了,老人语气铮铮的给儿子下了命令,“两月之内。” 杨国丰:“……” …… 九姐儿睡得正朦朦胧胧,忽然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一惊,赶紧睁开眼,立刻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不由一愣。 觉得这双眸子的主人此时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是其一,其二就是这双总是清清冷冷的眸子这会儿竟然带着笑,而且更难得的是这笑似乎有一丝得意。 “王爷,今晚不值夜?”她试图坐起身。 “不值了。”却被杨国丰一把按住,“别起了,睡吧。”边说着,男人也上床来。 帐子落下的一瞬间,九姐儿的身子也落入一个雄健坚实的怀抱。 黑暗中,这个满是侵略性的让九姐儿身子一阵瑟缩,但她却并没像往日一样被动甚至挣扎,而是任男人所为。 “王爷,我小日子来了。”只是到了关键时候,才忽然羞怯的低声一句。 她身上的男人闻言瞬间一僵…… “喝吗?”坐在桌前喝着凉茶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来,问床上的女人,床上女人唇角那丝来不及收起的狡黠自然落进了他的眸中。 “呃……”九姐儿禁不住有丝尴尬,赶紧道,“我不渴。” 男人又看她一眼,忽然就笑了,低骂一声,“小混蛋。” 小……小混蛋…… 他竟然骂她,还是骂这句。 九姐儿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她是不是该回骂一句:你大混蛋。 男人这时却已经上床来,然后长臂一伸,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又一句,“睡吧!” 呃……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白天时说她善妒,刚才又骂她混蛋,可这刻竟然……竟然这般温柔的搂着她睡。 什么吗…… 可抱着她的男人却渐渐的平静下来,呼吸也渐渐均匀,睡着了。 九姐儿却没他那么幸运,清醒时被当抱枕,而且还在这么热的天气里。 她一双明眸在黑暗中大睁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慢慢合上了…… 夏日的晨光总是来得格外早,九姐儿醒来时还不到卯时,但她却还是起来了,先去院子里转了转,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才又回到了屋子里,吩咐翠翘帮她备水洗漱。 但她刚刚洗完脸,青杏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的姑娘这番作为,九姐儿立刻问道。 “王妃,刚刚我听院子里那边喧闹,便过去看了,去了才知道红蔷绿薇两位姨娘在搬东西,说是家里人来接了,要回家乡去。”青杏立刻回道。 “啊……”听了青杏这话,九姐儿,还有正要帮九姐儿梳头的翠翘不由均是瞬间一怔。 这两位不是瘦马出身吗?还和家里有联系?稍后九姐儿不由暗暗寻思。 就是真的和家里有联系,也不至于这么突然吧? 要知道昨日这两人还在杨国丰面前使足了劲的表现呢…… 表现…… 想到这里,九姐儿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有所领悟。 昨日杨国丰待两人也不同,她开始还以为他是被两人的美色所迷,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是。想想啊,两女入府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杨国丰却从来都未碰过两人,怎么又可能突然就对两女生了心思,一定是有原因的。 再说,晚上,杨国丰不是也没去那绿薇处吗? 这样联系来,今日这两女的出府极有可能就和杨国丰有关。 随后,她越发觉得是了,因为昨晚众人散了时,这杨国丰却留在了太和堂……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十分正确的,因为工夫不大,那红蔷就过来求着要见她。 听了翠翘的禀报,她禁不住一阵秀美紧皱,但愣了片刻后,还是对那翠翘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那翠翘看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很快那双眼泛红的红蔷便被带了进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 她赶紧对翠翘挥挥手,翠翘出去了,并且将门带好。 “蔷姨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她这才对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的红蔷道。 “王妃,求求您,留下我吧,我不像绿薇妹妹,有姐姐有哥哥,我五岁时家乡遭灾,家里人就全部死了,就是王爷给我再多的钱和细软,我也没地方投靠呀……求您了求求您……”谁知那红蔷不仅未起来,反而还连连给她叩头。 还真是杨国丰的作为,他这是要干什么,遣散美妾? 九姐儿思忖着。 可是…… “王妃,我可以做您身边的丫鬟,服侍您,给您端汤倒水,做牛做马,只求求您……求求您留下我……”地上的红蔷却不给她过多的时间思考,又哭求道。 “可是这是王爷的命令,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她又赶紧道。 “王妃,求您去和王爷说说,留下我吧,不然我弱女子无依无靠,活不下去的……”那红蔷却又道。 …… ------题外话------ 小九如何安排红蔷呢? 这只是一小步…… 今天停电了,真的。   ☆、一九零 鸡毛掸子 “王妃,求您去和王爷说说,留下我吧,不然我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活不下去的……”那红蔷却丝毫不在乎九姐儿的拒绝,再次哭求道。 “呃……”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 九姐儿禁不住蹙了眉头。 只是她该如何安排她呀? 再说,她插手这事合适吗?杨国丰会如何看她呀…… “王妃,我知道您是个心善的,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 看她不说话,那红蔷急了,头一埋,就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霎时间,那白玉的额上就红肿了一片,而她竟然作势还要继续。 “快起来起来……”九姐儿赶紧拉住她。 “王妃,求求您……”但那红蔷却还是不动,一双美目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一阵扶额。 算了,还是先应下了再说吧,不然不定会闹到什么时候?她还要去太和堂请安呢。 于是她便对那地上的红蔷道,“好了,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我会尽力帮你,只不过成与不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她这样说,那红蔷禁不住瞬间破涕为笑了,又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才起来。 后来绿薇被送走了,但是红蔷却被她留了下来。 送两人走的正是杨凡,她让人过去和杨凡说了一声,只说她有些事情要让红蔷做,然后晚些王爷回来她会亲自去说。 听她这样说,杨凡自然没说什么。 杨凡这里当然不是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晚上杨国丰那一关。 这件事她到底该如何和杨国丰说了,又该如何安置红蔷呢。 她不由得又拧起眉…… 之后青杏就进来催促她,她便没有再和红蔷多说,将她安置在西耳房等她回来,然后自己则领着青杏几人去了太和堂。 “昨日我听你和王爷说话,你说你不仅识字,还懂些记账看账的事是吗?”从太和堂回来,九姐儿便又吩咐翠翘领了那红蔷过来见她,然后问她道。 红蔷听了她的话立刻点头,“是,小时候样貌并不出众,嬷嬷怕……怕将来买不得好价钱,便让我学些本事……”只是说这话时,语气低沉,神情黯然。 见她如此,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叹息。 不容易呀,这些瘦马的养成她也听说过,其实也是一部血泪史! “如果让你洗尽铅华,过平常的日子,你可愿意?”九姐儿沉默了一下,又问那红蔷道。 “愿意愿意……”那红蔷听了立刻连连点头,“别说是平常的日子,就是王妃让我为奴为婢我也愿意。” “为奴为婢,那倒不必,”九姐儿听了她的话,却是微微一笑,“你做好了可能还会有人伺候你,不过却也要营生自给,不得闲的。” “呃……”听了她这话,那红蔷不由得微微一愣…… …… 傍晚时候,杨国丰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一身汗的他快步的就回了四房,准备先换衣。 “王爷回来了。”九姐儿迎上他,屈膝行礼。 “嗯!”他对她点点头。 “王爷喝杯茶吧。”然后一杯温凉适宜的茶就被递到了他手上。 看一眼眼前那一脸明媚笑意的小妻子,又看一眼手中的茶,杨国丰再次点点头,然后将手中那茶一饮而尽。 “王爷,我让人伺候你换衣。”九姐儿又道。 杨国丰又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便向内室走去。 很快,杨国丰就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出来。 “王爷,现在去请安时间还早,我可不可邀请你去看看我那些蜡虫?”这时,九姐儿又让人递上手巾把子,杨国丰一边擦着脸,九姐儿则在一边道。 杨国丰一愣,看一眼小妻子那笑吟吟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九姐儿很快就将杨国丰领进了那两间空房里。 屋里很是清凉,并没摆设什么家具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张的凉簟,凉簟上分散的放着的一些白色小东西就分外惹人眼,而几个头上微汗的丫头就坐在其中,手上拿着油桐叶在细致的包裹着这些白色的小东西。 另外呢,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素淡的丫头在一边,一面转着看,一面拿着一个线装小本子在记录。 “我让人将一些详尽事宜记下来,以便以后有方法可循。”九姐儿看杨国丰一眼,然后对那正做着记录的丫头招招手。 那丫头则垂着头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将手中的记录册子呈上。 杨国丰略带惊异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那丫头身上。 九姐儿看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杨国丰。 杨国丰收回目光,看向那记录册子,看罢禁不住点点头,“不错,这丫头倒是个懂行……”但说到这里,忽然就抬起眸,锐利的目光直射那丫头的脸,“红蔷?” 闻他这一声,那丫头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抬起一张脸来乞求,“王爷,请留下奴婢,奴婢实在无处可去……” 正是红蔷! 不过此红蔷绝非彼红蔷。 素色半旧比甲,简单的一个圆髻,脸上脂粉未施,而且低眉垂目,举止端凝,哪里又有平时一分的妖娆妖媚。 完全换了一个人! 杨国丰盯了她许久,并没说话,而是转眸看向一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有些讪讪的垂下头,低声道,“王爷,我,十妹妹,还有蒋家舅母合营的那铺子里实在缺个记账的,本来是翠梅,不过自从我嫁过来,她也作为陪嫁跟了过来,所以铺子里的事也就无暇顾及了,而红蔷却是个识字又懂这些的,所以我就想……就想让翠梅教教她,然后帮我打理铺子。” 那个铺子如今完全是蒋氏和严氏的人,虽然那两人并不没有蒙混她,但那也是诸多的因素在里面,所以她在反复考虑后决定将红蔷派过去。 一是她是女人,好打交道;二是她懂帐识字,能参与管理;三就是料想这经过这番变故的红蔷也必定会忠心且努力。 “王爷看,可行吗?”语毕顿了一下,她又问了杨国丰一句。 杨国丰听罢微微沉默后,然后看她一眼道,“嗯,你看着安排就好!” 闻言,那跪在地上的红蔷一喜,九姐儿也是一喜。 但看着杨国丰那很快就转身而去的身影,九姐儿心里却又隐隐升起不安。 看样子应该是并不喜欢自己插手这件事,之所以这样应该是不愿意在下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吧。 这样想过之后,她的心情也就没那么好了。 回到屋子里,时间就不早,两人顾不得多说什么,便去了太和堂,和家里众人一起用晚饭,用过晚饭之后还是照旧九姐儿回屋,杨国丰去了秋枫阁。 但是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回来了。 听见杨国丰回来的声音,那沐浴完毕正靠在踏上翻看一本看的九姐儿立刻起身迎上,“王爷。” 想起后晌的事,她心头不由得就有一丝忐忑。 杨国丰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净房。 九姐儿叫了候在门口的丫头去服侍他,很快他就一身清爽的出来。 九姐儿又赶紧递了茶在他手中。 杨国丰一边接了茶,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你……”九姐儿被他笑的一脸困惑。 杨国丰却并没为她解释,而是正色开口道,“你是这院内的主母,有些事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安排就好,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 呃…… 九姐儿有点愣怔。 看着她那呆怔的小脸,杨国丰禁不住又笑了。 他喜欢小妻子的聪慧,喜欢她的娇俏,喜欢她那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点子,甚至也喜欢她那些小心思小花招……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她那殷勤的围着他转的样子的……呵。 转身走到床边,他又回头对她招招手,“不早了,睡觉吧。” 九姐儿却已经反应过来。 敢情他这是在笑她有事求他才这般殷勤,可是知不知道是他的那被遣的妾室求到她头上的。 她确实是这院里的主母,可是他每日这样又冷又闷还讲究天多的,她又哪里敢随随便便的打主意…… 闷闷的走到床边,脸上早已经一片冷凝。 已经窝上床的杨国丰却又已经笑了,“脾气来的还真快。”边说着就伸手过来。 九姐儿立刻警觉到要被摸头来,忽然就狡黠的一笑,转身拿起一边的鸡毛掸子一档,那双大手就落在那鸡毛上。 男人脸一僵。 “咯咯……”而她却是一串笑。 看着她那俏皮的模样,男人禁不住也笑了。 纱帷放下来,灯吹熄去。 “还没完?”一阵窸窸窣窣后,然后帷帐里响起杨国丰满是失望的声音。 九姐儿一阵无语,一边通红着一张脸整理被扯乱的衣襟,一边瞪他一眼。 这种事情能是她说完就完的,再说,才两天了…… 却不知男人那刚刚冷下去的热情又被她这一眼勾了起来,而且愈发凶猛…… 轻薄的衣服,当然无什么秘密可言。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心惊,赶紧就往里面缩了缩身子。 “我去喝杯茶。”杨国丰转身下床,心头却禁不住暗暗懊恼。 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定力。 他想自己定是给母亲那个两月之约逼得,但很快他就又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 第二日,九姐儿就让红蔷出了府,她并没让翠梅教她,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一个会看账册的女先生那里去,一是翠梅没时间,二是那女先生应该更专业一点。 红蔷和绿薇的事情后,其他三人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王燕娘和巧玉也不再每日在私底下滋事吵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的巧玉开始安心养胎,而王燕娘也开始致力经营手下的生意,那巧环似乎已对得宠之事心灰意冷,每日深居简出,只在屋里做活计…… “王妃,罗妈妈过来了。”忽然身后传来的翠翘的声音,将正坐在桌前凝神的九姐儿思绪打断。 九姐儿听了赶紧一边将桌上那札记收起来,一边对那翠翘道,“快请!” 很快那满面笑容、提着食盒的罗妈妈就走了进来。 一看罗妈妈手中那食盒,九姐儿就觉得发烧、反胃。 这老太妃还真有毅力,看样子真的要打持久战了。 不过……她昨日小日子刚刚完,似乎真的觉得好了不少,好像双脚没以往那般冰冷,肚子也没那么疼。 这时候那罗妈妈已将那盖碗端了出来,放在她面前,“王妃,今儿这个味道极好呢,鲍汁花胶鹅掌,先用上好的猪脚、火腿、老鸡花七天七夜煲成高汤,去骨后加入鲍汁熬煮成香浓醇厚的浓汁,然后才加的鹅掌和花胶,又炖了三个时辰才起锅……” 罗妈妈兴致勃勃的解说着,九姐儿则深深呼吸,做着一会儿填下那一大锅补膳的生理和心理准备。 罗妈妈解说完毕,九姐儿也准备就绪,然后就是九姐儿大义凛然的消灭掉了那一大碗补膳。 罗妈妈又待了一下就走了,九姐儿则让青杏去拿凉水来。 “昨儿周大海家的说三姑娘又有了,大夫说可能还是个哥儿。”青杏笑吟吟的抛下了一句话,才出门。 啊…… 被她一说,九姐儿不由得苦了脸,摸向自己的肚子。 这么瘦瘪,怎么盛得下…… 结果青杏水还没拿来,却等来了另一个求见的人,那就是王燕娘。 “王妃姐姐,您看看这个,家里拿过来的新玩意。”王燕娘笑眯眯的将一只玉簪子递过来。 那簪子甚是别致,通身紫色,上面却又雕些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很好,不过我用不着,还是你留着吧。”九姐儿赶紧道。 这王燕娘自从禁足之事后,除了专心打理生意,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那就是几乎每日来九姐儿这里串门,和她探讨经营生意之道是其一,其二就是对她极尽巴结讨好。 其实这两项其实有着必然联系,但众人却只知其二不知其一,哎…… “我还有呢,王妃姐姐,您一点要收下。”见她不要,王燕娘急了。 九姐儿想了想也就收下了。 之后自然是无功不受禄,很快两人就又开始有关生意的对话—— “……这样真的能行?” “当然行,你们王家是珠宝这一行的大家,千万莫要太看重这些小利……” 但就在两人说的真是兴头之际,青杏匆匆进门来,“王妃,玉姨娘的丫鬟小香茗在外面,说玉娘肚子疼,估计是要生了吧……” …… ------题外话------ 早早更新……   ☆、一九一 败露(一) 听了青杏禀报的话,九姐儿立刻让丫头带路,往巧玉屋而去。 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那被晾在原地的王燕娘禁不住满脸失望,但很快她又眯起眸子。 哼,肚子疼,还不到日子呢,弄不好又是在玩花样吧…… 然后她也没在待下去,转身回屋不表。 且说九姐儿领着一大堆仆人丫鬟到了巧玉屋里,自然是找大夫找产婆,一通折腾后才知道其实那巧玉并没事,只是后晌去院子里摘花不小心动了胎气,而她身边伺候的小香茗等丫头却并无丝毫孕产方面的经验,认定她们的主子要生产了,火急火燎的到处找人,却并每一个人妥帖的照顾她们的主子。 听说是虚惊一场,九姐儿才放心了。 人命关天是其一,其二就是今日孟老太妃和秦氏一大早就去了山上的太常寺,说是去吃斋念佛做一天的功课。 要是这会儿巧玉真有什么事,那就有点不好说了…… “王妃,谢谢您了,在百忙中还要照顾我。”这时,床上那一副娇弱又笨拙模样的巧玉开口道。 “这……没什么。”九姐儿则道。 其实她是不是应该说这是我该尽的本分,那才有一个正妻样…… “香茗,快给王妃上茶。”那巧玉又吩咐丫头道。 “好了,不用了……”九姐儿摆手。 “不用怎么行。”那巧玉却坚持。 茶很快就端上来了,九姐儿拗不过,只好喝了一杯。 那巧玉也喝了一杯,不过工夫不大,就让丫头扶着她如厕两次。 “让王妃见笑了。”回来后,那巧玉则红着一张脸对九姐儿道。 “玉姨娘辛苦了。” 九姐儿能说什么,做个孕妇不容易,做个女人不容易。 前世的姐姐怀着小外甥的时候她是见识过的,孕吐到六个月,后来又肿脚肿腿,临到产前时又各种忧虑担心,那日子真的难捱得很。 忽然又想起刚才喝下去的那碗补膳,她禁不住又开始反胃了…… “谢王妃体恤。”那巧玉又道。 看天色不早,九姐儿也没多说,就回了屋。 后来有丫鬟秉孟老太妃回来了,她便收拾了去了太和堂。 她今日来得是十分早的,秦氏还没来,只有小严氏一个,正在给孟老太妃说笑话。 她给孟老太妃请过安后,随口就说起今日小香茗闹得那场笑话。 老太妃听过之后,却立刻点点头,“这巧玉身边确实该安排些值事的婆子了。” 九姐儿闻言笑笑。 她也做一回贤良又识大体的主母吧…… 之后孟老太妃自然就是对她一阵夸。 她无话可说,还是笑。 无意中一抬头,就看见那小严氏正在不屑的撇嘴。 哎…… 她不由得无声一叹。 幸亏她刚才只是想做一回卖乖的主母,没做什么高大上的思想,不然这会儿有多么的不痛快。 后来秦氏来了,孟老太妃就和秦氏说起这事。 “是媳妇疏忽了。”那秦氏则道,然后立刻就拟定了派往巧玉身边的婆子。 至此,这事似乎也就告一段落。 只不过等到众人齐聚开饭的时候,她去帮忙布箸,却看见那小严氏拉了秦氏低声说着什么,秦氏一边听着一边望过来。 她见了,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至于吗? 不过这事她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巧玉的友情。 第二日,那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就被罗妈妈领到了巧玉身边,那素来与她交好的罗妈妈自然没忘了对那巧玉暗示是她的作用,这样一来,她的屋里就又多了一个串门的常客,那就是巧玉。 看着她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她禁不住就劝伊在屋里好好休息,可是她听了立刻一脸黯然和小心的问她,“王妃,是不是……是不是扰到您了?” “当然不是……又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她赶紧道。 “两个妈妈说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要走动的。”那巧玉又道。 呃…… 她无语了。 王燕娘会用首饰和礼物表达友情,这巧玉也不甘示弱:自己做的樱桃酒了胭脂膏子了,还有各式各样的绣样鞋样,还有一次竟然送了她两本农书。 “王妃,家里的人上次过来说庄子上有个搬家的老先生在卖书,我就拖他们买了两本来,我不大识字,您看看有用吗?”那巧玉大中午的就将书给她送过来了。 “当然有用,玉姨娘有心了。”她自然赶紧道。 听她这么说,那巧玉立刻笑了,渗出丝丝细汗的秀美脸上竟然有着一丝得意…… 门帘掀起的声音将九姐儿的思路打断,九姐儿一回头,就看见那端了一个托盘的青杏走了进来。 青杏向她行过礼,然后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一边将托盘里的点心放在她手边,一边轻声道,“王妃,刚才我过来时听小丫鬟在议论,好像是这王姨娘和玉姨娘早上又在私底下吵架了。” 她不由一愣。 “好像是这王姨娘说了什么,这玉姨娘不高兴了,两人越说越多然后就吵起来了,据说又差一点将这玉姨娘气的动了胎气了。”随后那青杏又道。 “哦……”她禁不住深深蹙眉。 接着那小丫头进来秉:玉姨娘过来了。 听了这个,她不由得又是一阵蹙眉。 那青杏则回头看她。 那意思她当然明白:看,告状来了吧。 她不理她,只挥手让小丫头请这巧玉过来。 很快,那身形笨拙的巧玉便在丫头的扶持下走了进来,进来后自然作势要行礼,但却被制止了。 那巧玉坐下来,只不过说的内容却丝毫与青杏预想的不一样—— “王妃,我酿的那石榴酒马上就可以喝了。” “哦……” “这石榴酒定要比那樱桃酒味道还好,那樱桃虽然是家里拿过来的,但从摘下来到拿到府上来是经了两日的,自然不是顶个新鲜的,可是这石榴呢,却是院子里结的,我将一切准备就绪才去摘的,这样必定是最最新鲜的,那味道自然也鲜美异常,到时还请王妃一定要尝尝。”那巧玉微笑着说道,美丽而温顺的脸上满是兴致勃勃。 听她竟然说的是这个,九姐儿那微微僵硬的脸色也禁不住好了起来,点点头,“好呀,只是不知道这酒什么时候就可以喝了?” “三日后,到时巧玉定先用冰将酒镇好,再来邀请王妃。”那巧玉又道。 “好啊。”九姐儿立刻应了。 “玉姨娘,来,吃个桃子,忒甜呢。”这时那青杏端了桃子进来。 她刚才就躲在后面,九姐儿也并没让她出去,自然就将巧玉和九姐儿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听了这巧玉的这番话,小姑娘自然觉得惭愧不已,所以就悄悄出去洗了桃子拿了过来。 那巧玉倒也并未客气,拿过一个红艳的桃子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青杏有给九姐儿挑了个,然后便退下去了。 “玉姨娘这一手酿果酒的技艺还真不错。”一边吃着桃子,九姐儿一边随口道。 谁知听了这话,那巧玉禁不住脸色快速的闪过一丝古怪,“不瞒王妃说,这酿果酒的手艺是我专门学的,因为……因为王爷爱喝……” “呃……”九姐儿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如今才知道王妃也爱喝,巧玉更觉得自己这手艺没白学了。”那巧玉很快又笑道,美丽而温顺的脸上也是一片平静淡然。 看着这片平静淡然,九姐儿禁不住满心复杂,不再说话,垂头吃桃子。 “对了,还要劳烦王妃帮我看看那个绣样……”那巧玉看九姐儿一眼,立刻就转了话题。 两人又探讨了一会儿时兴的花样子和鞋样子,看翠梅在屋外张望,那巧玉就告辞了。 巧玉走后,九姐儿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将那翠梅唤进来,问起她山林那边的事。 那些蜡虫已经上树了,当然这一步更关键,因为还需认真观察,特别是杀灭一些蜡狗子之类的害虫。 为了这个,她又挖空心思的想办法出去了一趟,去见了蒋家几个懂行的师傅,和他们商量了这制杀虫药的事。 几个师傅说了一些传统手法,她则根据前世农药的智慧提了一些先进建议,还不错,很快就制了一些杀虫药出来。 效果自然比不上前世那些农药…… “……那药挺好用的,今日我和大舅爷仔细看过来,那些坏虫子死了许多呢。”但翠梅却不这样看。 “哦……”听了这个,她禁不住松了口气,正待再细问,那青杏却匆匆的走了进来,“王妃,王姨娘过来了,哭哭啼啼的要见您。” 她听了禁不住瞬间一阵蹙眉,叹一声,还是先让这翠梅回去了,然后让青杏带这王燕娘进来—— “王妃,还请您不要偏听偏信这玉姨娘的,是她欺人太甚,仗着肚子里怀着王爷的子嗣,总是挑衅我,我说个什么她都要取笑……”王燕娘双眼泛红、满口委屈的说着。 “你说了什么?”但不待她说完,九姐儿就将她的话打断。 “我……我……”王燕娘一怔,后面的话竟然就不知该如何说了。 九姐儿也不说话,低头抿茶。 她当然知道她说了什么。 “王妃戴着那只紫玉簪真好看。” 这王燕娘精明确实有几分,但那狂妄更有几分。 她是想突出她与她关系好,至少比巧玉与她的关系好,但却不知道这样说会给她惹麻烦吗? “我倒觉得王妃戴那簪子不好看呢,王妃本来就生的好看,带着些俗物倒反而逊色了。”那巧玉立刻回敬她一句。 那王燕娘本来就认定巧玉近来的表现是在和她正王妃的宠,再一听这话,又瞬间勾起了前仇,所以就开始口不择言,两人自然就吵了起来。 哎…… 不知不觉中,她这个王妃到做起了夹板。 “王姨娘,还愿你能谨言慎行,其实刚才那玉姨娘过来真的没说你们争吵的事。”九姐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然后对这王燕娘正色道。 “这怎么会?她这个人又怎么会这么……这么厚道……”可她语音刚落,那王燕娘就脱口道,不过在九姐儿那渐渐肃然的目光中,她的语气渐渐地就弱了下去。 “你觉得我会说谎?”九姐儿淡淡一句,却不怒自威。 那王燕娘再也不敢多说,垂下头去。 “王姨娘慢走!”在青杏很不热情的相送中,王姨娘慢慢的出了正屋,一脸沮丧地走上那回廊。 看自家姨娘如此模样,那巧雪有心上前,却又不敢,只好远远的跟着。 “这花真美呀,香茗,帮我去摘些来,回头插在屋子里。”但主仆两人刚刚转过拐角,就听见连着后院的小花园里传来一个娇甜的声音。 一听这个声音,王燕娘就禁不住心头冒火,立刻快走两步,然后就看见夕阳暮色笼罩的一片木槿花树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那女人正攀着一只木槿花嗅,满脸的惬意欣喜。 真是那巧玉! “哼,这里没有王爷,更没有王妃,又做出这幅假仙的模样跟谁看?”看着她,王燕娘冷笑着开口。 “呦,是王姨娘呀,王姨娘是回屋吧?那就快请吧,不然一身铜臭,会坏了这花的雅致纯香的。”听见说话声,那巧玉回头,轻笑一声道。 此时的她秀眉轻挑,满目讽刺,又哪里有平时的一份乖顺纯良。 “你……你……”王燕娘被她气的一阵气结,喘息了半天才恨恨的道,“你别得意,我迟早会扒了你这张美人皮。” “呵呵……”那巧玉听了却不仅丝毫无惧,反而又是一阵笑,边笑着,双手还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王姨娘,不要总说这种狂妄话吗?” 那王燕娘被她气的几乎倒仰,愤愤的盯了她良久,然后深吸口气问道,“巧玉,当年夏氏在的时候,你费尽心思的和我争王爷……嗯,那确实有情可源,我承认我没你手段高,也不再多做想法,如今呢,也只想在这王府里求一份安稳生活,可你却又跳出来和我争王妃的宠,你究竟要作到何时?为什么要如此?” “呵呵……”闻言,那巧玉又笑,转眸瞥一眼那在前面一颗盛开的木槿树下帮她摘花的小香茗,然后又看向王燕娘,“王姨娘,你这番话问得好,既然你今日问了,那我便告诉你。” 说罢,然后笑看着王燕娘缓缓吐出几个字,“因为……你笨啊!” 那王燕娘再次被她气的咬牙切齿,“巧玉,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婢,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就是依仗着肚里的孩子吗?你肚子的孩子不定什么时候就毁了呢,指不定就生不下来了……” “姨娘……”听见自家主子的话,一边的巧雪吓坏了,赶紧上前来拉她。 被这丫头一拉,那王燕娘立刻冷静下来,闭了口,又狠狠地盯了这巧玉一眼,然后转身跟着巧雪快步走了。 “姨娘,你……你没事吧?”那去摘花的小香茗是正当王燕娘诅咒这巧玉时回来的,这会儿看王燕娘主仆走了,立刻满脸担忧的上前,问这巧玉。 “没事……”那巧玉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脸忧戚伤感之色,拂拂自己肚子,轻叹一句,“都是嫉妒害人呀。” “姨娘,我去告诉我表……罗妈妈,然后再告诉老太妃,让老太妃惩戒她。”那小香茗立刻一脸替主子不平的道。 “好了,少些是非吧。”那巧玉却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 “姨娘就是太好性子。”听了她这话,那小香茗噘了嘴。 那巧玉听了却只是温柔的一笑,然后指指地上那花篮里的花,“这些花要蔫了,你快走两步,去找个花瓶将它们插上吧。” 那小香茗听了,赶紧提了那花篮向前走了。 见她走出去一截,那巧玉才慢慢跟上。 只不过一边走却不停在向另一边的回廊张望,直到看见那提着食盒的罗妈妈的身影,她才转过头去,然后一抹阴沉的笑意却浮起在她精致的唇角。 是时候了…… 喝完了罗妈妈送来的那一大碗补汤,九姐儿又照例灌了一大杯水下去,然后又让人喊了翠梅过来继续问山林那边的情况。 这时候,那这几日都因为屯兵之事住在兵马司里的杨国丰回来了。 九姐儿自然赶紧迎上行礼,然后又安排丫头服侍他去换衣服。 但没想到杨国丰却站着不动,打发那丫头出去,又指指翠梅,“你也退下吧。” 翠梅自然不敢多说,垂头退出去。 “王爷……”九姐儿见此,禁不住脸一沉。 “这个时候不忙公事,该歇着了。”杨国丰却对淡淡一句。 “你……”九姐儿负气,噼里啪啦的就将刚才王燕娘和巧玉之事说了出来。 “呵……”杨国丰听完却笑了,“这不是你玩的权衡术吗?” 闻言,九姐儿不由一怔。 权衡术? 想想倒真想,可是自己根本就没用这个心思呀? 怎么就成了这个局面呢…… “进来帮我一下。”正思忖着,那已经进到内室换衣服的杨国丰却唤她道。 她转身跟进去,但没想到刚一进屋就落进一个雄健的怀抱里,然后有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这几天没回来,想我吗?” …… ------题外话------ 写不完了,下章吧。   ☆、一九二 败露(二) 九姐儿一进门,没想到立刻落尽一个雄健的怀抱里,“这几天没回来,想我吗?”随后有低低的男声响在耳畔。 “王爷,你做什么?”九姐儿不由一惊,赶紧挣扎。 确实,好几天不见了,从……从那晚尴尬后,他更是先睡秋枫阁,后又去司部,一直都未近过她的身,不会是这会儿就想…… 但事实证明她完全想错了—— 因为很快身后的男人就放开了她,问道,“能做什么?” “呃,你……” “你想做什么?”那开始亲自动手换衣服的男人忽然就脸色庄重起来,“这才是大白天呀。” “你……”竟然这般清冷自若的颠倒黑白,九姐儿只觉得气死了,狠狠地瞪了那男人片刻,然后拂袖而去。 这般不禁逗…… 看着小妻子那气冲冲出气的身影,杨国丰禁不住有点后悔。 他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九姐儿已经不在了,青杏和翠翘两个丫头也不见,估计应该是独自去了太和堂。 看来是真生气了。 杨国丰摇摇头,然后也出了门。 此时的太和堂里,正是一片热闹:阔论声、谈笑声、嬉闹声,充斥一片。 在这一片里坐了好久,九姐儿那刚刚因杨国丰憋在心头的火气才微微散了些。 这时,那小杨成和小杨宁走了过来,央她讲故事。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她的情绪也变得奇怪,忽然就一点也不生气了,而且心情变得很好。 ——所以她很高兴的给孩子讲了。 “……这只驴子就想了,上次经了这河水,那身上的重物就变轻了,这次肯定也会的,因此,它就故意将身上驼的口袋弄进了水里,但却不知道上次那是青盐,而这次却是棉花,那青盐与水会溶,可这棉花与水则涨……” 杨国丰就是这个时候进的太和堂。 在众人中,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那坐在一边正带着满脸慧黠专注的笑意为两个孩子讲故事的小妻子身上。 九姐儿自然也接收到这样两道来自门口的目光,她赶紧一扭身,侧过脸去。 杨国丰见了,无声的笑笑。 却不想却被听小严氏插科打诨听烦了的孟老太妃无意一抬头,看了个正着。 老人以为看错了,闭闭眼,直到确定确实没错时,老人才惊异地问道,“丰儿,有什么好事吗?” 杨国丰一愣,然后点点头,“嗯,算是吧……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差事办的顺利而已。” “哦……”老太妃点点头。 没想到这道貌岸然的男人这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九姐儿禁不住咬牙。 “母亲(小婶婶),后来……后来怎么样?”见她竟然停顿了,那听了一半故事的两个孩子自然不满了,开始催促她。 “后来……后来那自作聪明……说了谎话的驴子就被水淹死了。”她张口就来。 声音有点大。 “这驴子……说谎话了吗?”小杨称质疑。 “当然了,驴子就爱说谎,说谎的都会变驴子……”她立刻又一本正经的强调。 “噗——” 只是她的一句话未完,那这时间已经坐下来喝茶的杨国丰就一口茶喷出,然后咳了起来。 众人望了过来。“这是怎么了?”老太妃更是被惊到了,赶紧问道。 “没事……”杨国丰赶紧摆摆手,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满是尴尬的擦去唇边的水渍。 终于扳回了一城…… 那背对着这一幕的九姐儿则暗暗的笑了。 用过晚饭后,杨国丰就匆匆走了,好像是有人来找他,而九姐儿则回了房。 回去后,九姐儿先去了小杨成处考过他功课,将孩子安置睡了后,又让青杏将翠梅叫过来,然后继续傍晚未完的问题。 打发走了翠梅,她也乏了,便清洗一番准备歇下。 “王妃,对了,刚才王爷派人过来说,他今晚不回来了。”这时那帮她铺床的青杏道。 “哦……”她点点头,“大晚上过来找人,应该是有要紧事。” 青杏不说话了。 她忽然就觉得十分轻松,很快就上了床,工夫不大就睡着了。 只不过她睡到半夜时,就感觉……感觉到身体不对劲,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身上趴着一个男人。 “你……你不是不回来吗?”她一边推他,一边暗恨自己警觉性竟然如此差。 都城门失守了,竟然才有感觉…… 但双手却很快被男人攥住,男人幽亮的眸光落在她带几分无助的小脸上,笑,“都被封为驴子了,为什么不多说几次谎呢。” “你……无赖……”九姐儿骂他。 男人听罢又是一笑,“文九,那我就将这个无赖再坐实。” 之后一阵翻覆起伏中,九姐儿再也骂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接下来的几日,杨国丰依然忙碌,每晚都是半夜回来。 呃,虽然每晚都是半夜回来,但却并妨碍他做该做的事。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她却是各种不适,真有点怕了…… 九姐儿一边将疲惫的身子靠在榻上,一边暗暗想。 “王妃,用些点心吧。”青杏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嗯。”扫一眼盘子里那清凉的糯米团,九姐儿点点头。 青杏见她应了,立刻将那托盘放在她手边。 她一边动手拿了那点心来吃,那青杏一边在她耳边说话,“王妃,这两日那王姨娘似乎很老实呢,不来你这边了,也不怎么出门了。” “嗯,”她听了却是点头微微一笑,“昨日听她说这两日不舒服呢。” “哦,这样啊……”青杏一怔,然后又道,“王妃,这玉姨娘看着倒还是真是个稳当乖顺的……” 九姐儿听了,又是一笑。 “王妃……”被主子那不置可否的态度弄得很是不解,青杏便欲再问。 “有点噎。”但不想却被九姐儿一句话截断。 青杏便不再多说,去给她倒茶。 这时,守门的小丫头进来秉:玉姨娘身边的香茗过来了。 九姐儿让那小香茗进来。 “王妃,我家姨娘刚刚让人将那石榴酒拿出来用冰镇了,这会儿让奴婢过来请王妃过去尝尝呢,另外呢,她还亲手坐了两样点心,又央小厨房的妈妈帮忙煮了酸梅汤,正好当做午后茶。”那小香茗语气伶俐的道。 九姐儿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让青杏赏了小香茗两块糯米点心。 对于巧玉身边这个活泼又忠心的小丫头,九姐儿还是挺喜欢。 很快收拾好,九姐儿便领着青杏和青桃跟着小香茗直奔巧玉处。 但到了才知道,这巧玉并未将这午后茶的地点设在她的屋里,而是设在后院小花园的凉亭里。 那凉亭左面有一处小小的假山喷泉,右面则是几架蔷薇,再加上远近斑驳的树影,愈发显得幽静且清凉。 “王妃,您看巧玉选的这处品酒之地还好吧?”那大腹便便的巧玉在一个婆子的扶持下,对九姐儿殷勤而恭敬地笑着。 “确实是个好地方,玉姨娘有心了。”九姐儿自然连连点头。 “王妃,请坐!”那巧玉又躬身请她上座。 “好了好了,一起来吧。”九姐儿则拉了她的手。 凉亭里的白色石桌上早早铺就了一块绣着缠枝莲的棉质桌布,石凳上也铺着凉簟。 还真是个有心!九姐儿不由得暗想。 两人坐下,立刻有丫鬟送了点心和果子来,然后又有一个婆子端了一个铜盆上来,那铜盆里满堆着清冽冰雪,在那片冰雪中央又赫然放置着一个精致的琉璃小坛子。 那琉璃坛子里盛放的便是那石榴果酒,底部是红而晶莹的石榴籽粒,上面是剔透的琥珀色酒液。 “真好看!”九姐儿明眸瞪着那酒坛子,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王妃,不只好看,更好喝呢。”那巧玉闻言立刻笑了,然后示意一边的小香茗为九姐儿斟酒。 琉璃酒杯里,斟满琥珀色的酒汁,散发着糅合了果香和酒香的醇厚香气。 九姐儿不由得就将那酒杯端在了手中。 “味道很好呢,王妃尝尝吧。”那巧玉在一边道。 九姐儿闻言立刻轻抿了一小口,入口醇香,酸甜可口,她不由再次发出赞叹,“确实好喝!玉姨娘,你这酿过酒的手艺可以出师了!” 巧语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王妃过奖了。” “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坛美酒要我独享了。”九姐儿又瞥一眼那巧语的肚子笑道。 “王妃,那可不行,”那巧玉闻言嗔道,“我这个酿酒人怎么也要尝一尝的。”说着也不假丫鬟之手,亲自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然后举到九姐儿面前,“巧玉敬王妃。”说完,一饮而尽 “玉姨娘豪爽。”九姐儿笑笑,也端起手中杯子仰头饮尽。 然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而笑。 一边的丫鬟看两人的杯子空了,立刻过来帮两人斟酒,就这样九姐儿一大杯巧玉一小杯,那不大的坛子很快就只剩了石榴籽粒。 这古代的酒度数并不高,再加上又是果酒,所以九姐儿这个不怎么沾酒的人也并没醉的感觉,只是出了一身汗。 那巧玉额头上也有一层薄汗,但却还是一边忙着让丫头过来帮九姐儿打扇,一边又遣了小香茗去厨房端那酸梅汤。 九姐儿禁不住满是感激。 那酸梅汤也早早用冰镇好了,端来九姐儿立刻喝了一大碗下去。 巧玉当然也用了一碗,不过却是一小碗。 饮下那酸梅汤后,九姐儿觉得舒服多了,只是脑袋晕陶陶的,便没有再多呆,向她巧玉告辞。 那巧玉看样子也累了,自然就没有多留她,让丫环收了收拾,也回去了。 回到屋里,九姐儿便歪在床上。 青杏赶紧去打了热手巾把子帮她擦手擦脸,然后又帮她脱了鞋子,准备伺候她躺下,但一抬头,却见她一双明眸大睁着,脸上更是不见了恹恹神情。 “王妃……”青杏惊呆了。 工夫不大,那翠翘便悄悄推开屋门进来,看一眼那床上沉睡的九姐儿,然后又看向那在床边帮九姐儿打扇的青杏。 青杏赶紧站起来,迎上。 “王妃有没有不舒服?”那翠翘低声问青杏。 青杏愣了片刻,才点点头。 “刚才玉姨娘那边的小香茗特意过来问的,她说玉姨娘回去就说恶心、腹痛……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翠翘又道, “呃……王妃、王妃也说肚子痛……”那青杏也道。 “小心伺候着。”翠翘闻言蹙了蹙眉,交代一句,便转身出去了。 等翠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青杏立刻向床上看去…… “王妃……王妃,不好了不好了,玉姨娘要生了,要早产了……”日光西移,酉时末时分,忽然一个婆子一面大声喊叫着,一面火急火燎的直向正屋而来。 “王妃正不舒服了,一会儿就会过,麻烦妈妈先去太和堂禀告老太妃吧。”却被门口的翠翘截住。 那婆子一怔,然后快步向太和堂去了…… 傍晚的时候,那巧玉生下了一个儿子。 只不过因为早产的缘故,那巧玉昏迷不醒,而那孩子也浑身发青,连哭声都比不上猫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 “怎么会早产,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吗?”孟老太妃愤怒了,抓起桌子的茶杯就砸了下去。 一屋子的人吓得赶紧跪了下去,连个出大气的都没有。 “老四媳妇呢?快去给我将老四媳妇叫出来。”老太妃又道。 “秉……秉老太妃,王妃……王妃病了……”这时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道。 “病了?这时候怎么病了?什么病?”那孟老太妃听了,脸色更难看了,三声厉问,吓得那丫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正在这时,那青杏匆匆而来,一见老太妃就立刻跪下,“老太妃,王妃中了毒,如今正昏迷着呢。” “中了毒?怎么会中了毒?中了什么毒?”孟老太妃听了又是三声厉喝。 但青杏却并不像刚才那小丫头一样,被问住被吓住,而是扭身对着身后一招手。 众人这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 ------题外话------ 这阴谋真不好写,虽然一早埋下伏笔了,可是……总之费脑筋,所以只能再写一章了。   ☆、一九三 败露(三) “老夫刚才看的匆忙,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毒,不过……王妃确实是中了毒。”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捻着山羊须。 “哦……”听了大夫的话,孟老太妃点点头,不过眉头却皱得更紧,“这到底怎么回事呀?一个中毒,一个早产……”说到这里,忽然就语气一顿,向下面看去。 “呀……” 而她看的那两个人,一个粉色比甲的丫头和一个穿湘妃色比甲的丫头则同时发出这样的一声,然后同时看向老太妃。 正是九姐儿的贴身丫头青杏和巧玉的贴身丫头小香茗! “老太妃,我家姨娘请王妃过来是要品她前些日酿的那石榴酒的……” “除了那石榴酒,王妃和玉姨娘还每人喝了一碗酸梅汤,点心和果子倒是没吃几口……” “回去愣了一会儿,我家姨娘就说不舒服……” “……王妃就腹痛、恶心……” “又过了会儿,姨娘就闹了起来,王嬷嬷看了看,说姨娘要……要生了,我们就急急忙忙的去找人了……” “……王妃实在不舒服,就让我们去找大夫……” 听完两个丫头的话,孟老太妃禁不住眉头深锁。 “老太妃,您看看,这就是王妃和姨娘后晌用过的东西,老奴都让人拿过来了。”这时候,罗妈妈领着几个婆子匆匆进来。 一进门,罗妈妈身后的几个婆子就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盛酒的琉璃坛子、盛酸梅汤的汤盅,另外呢,就是几碟点心和果子。 老太妃的目光一一在这些东西上掠过,最后落在那盛酒的琉璃坛子上,“先将这个拿上来。” 垂手和青杏一起立在下面的小香茗见了,立刻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动动嘴唇,又看一眼上面那面色肃然的老太妃和罗妈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又垂下头去了。 那捧着酒坛子的婆子听了老太妃的话,立刻恭敬的将那坛子递上来。 一边的罗妈妈见了,赶紧将那坛子接过来作势就要递给孟老太妃,但老太妃却只是挥挥手,“拿给大夫吧。” 罗妈妈闻言立刻将那坛子递给坐在一边的那个老大夫。 那坛子里此刻只余一底子红而晶莹的石榴籽粒,那琥珀色的酒液已经很稀少了。 老大夫捧着那坛子先是细细地看,看过之后又打开用鼻子嗅,接着还吩咐他带来一个做助手的小厮拿了银针过来,鼓捣了好一阵,才看向孟老太妃,却是摇摇头,“这酒没毒。” 老太妃听罢点点头,面上疑似闪过一丝释然的东西。 “老太妃……”这时,那小香茗终于忍不住怯怯开口了。 老太妃和罗妈妈均是一怔,看向她。 罗妈妈蹙眉。 老太妃却是笑了,“怎么了?” “老太妃……”罗妈妈看向孟老太妃。 “好了,让孩子说吧。”老太妃对罗妈妈挥挥手。 在这院子里,有一层亲眷关系,很少人之道,那就是在巧玉身边伺候的小香茗其实是罗妈妈的远房表侄女。 当初这小香茗初来府上的时候,这巧玉便看中了她,将她要过去伺候。 “其实……其实奴婢是想说……想说,这酒里一定没毒的,这酒是姨娘亲手酿的,又怎么会有毒呢?姨娘这么善良,又怎么会害王妃?另外姨娘又怎么可能会害自己,会害自己肚里的孩子呢?要知道……知道姨娘最在乎的可是肚子的孩子……” 为自己的主子申诉,小香茗本来是越讲越激动的,不过后来说起那个因早产不知是否能够活得下去的孩子,语气又悲戚起来。 姨娘多么在乎这肚子的孩子,她是看在眼里的…… 听她说起那个孩子,老太妃脸色也立刻变得一片难看。 老人深吸口气,将心头情绪压下,又看向小香茗,“放心,投毒害人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的,并且绝不会轻饶。” 小香茗闻言立刻点头。 “既然你是玉姨娘贴身伺候的丫头,那你说说,这毒没下在酒里,那可能会下在什么里?”愣了愣,那孟老太妃忽然又看了下面那些东西问小香茗。 小香茗闻言一怔,也看向那几个婆子拿在手里的东西—— “这点心和果子里……也肯定没有,点心是我做的,果子也是我洗的……我又怎么会下毒,姨娘那么好……王妃也那么好……再说、再说我才不会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要是下毒的话除非……除非……是那酸梅汤……”小姑娘一边看着拿几样东西寻思,一边念叨着,当念叨到那酸梅汤时,忽然就目光一亮,然后看向孟老太妃,“老太妃,奴婢觉得……觉得那毒可能下在那酸梅汤里……” 听了小姑娘这话,老太妃罗妈妈,还有其他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落在那盛放酸梅汤的汤盅里。 只是那汤已经没什么了,只剩下一些煮的软烂的梅子。 不过幸好那些婆子还来得及没将这汤盅清洗…… 事不宜迟,老太妃马上就让人将那汤盅拿给那大夫看过。 事实证明,这小香茗的分析是十分正确的—— “老太妃,这酸梅汤里确实有毒。”那老大夫看过之后很肯定的道。 “呃……” “这种毒是市面上一种很少见的毒药,是糅合了汞、麝香和藿香之类的东西,无色,易溶,带点微微的气味,不过放在这酸梅汤里最合适不了,因为这酸梅汤可以掩去大部分味道,一般人不注意是发现不了的,这种毒很霸道,量不需太多,就能让人恶心呕吐或者昏迷,不过这些还不是这种毒的最大作用,刚才说的中毒人的那些症状很快就会消失,中毒人过一两天也就没事了,但那毒会留在人体内,然后致使中毒的女子终身不育……” “啊……” 老大夫的话说这里,孟老太妃、罗妈妈还有其他众人脸上已经纷纷色变。 “假使孕妇服了,少量也会立马致其流掉孩子或早产……”老大夫又补充道。 “啪——” 听到这里,老太妃已经十分愤怒了,狠狠地将手往那桌上一拍,怒道,“这人当真恶毒,立刻给我查,马上我查,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做这种手脚,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老大夫被下了一跳,后半截话顿时咽了回去,而底下的众人更是被吓坏了,罗妈妈赶紧吩咐几个婆子去四房小厨房那边。 夕阳在山之际,四房小厨房里的郑妈妈、褚妈妈,还有一众丫头婆子全被带了过来。 开始那郑妈妈自然是怀疑那一向对王妃不满的褚婆子,但那褚婆子一整天都没在,这会儿才回来,所以也就排除了。 后来那郑妈妈又想了想,道,“这……这一整天……一整天都没外人,只……只除了……除了王姨娘和她身边的巧雪,王姨娘不舒服,在……在这里熬药呢,午后巧雪过来端药,那王姨娘……王姨娘也过来了……” 听见郑妈妈那磕磕绊绊的话,孟老太妃不由一阵蹙眉。 “这已经好多了。”罗妈妈赶紧在她耳边一句,然后又看向那郑妈妈,突然大声问道,“王姨娘过来干什么?” “她没吃午饭,想吩咐……吩咐老奴给她弄点想吃的,恰好巧雪过来给她熬药,便和巧雪一起溜达过来了……”那郑婆子一紧张,竟然一句话说的很流畅。 “那时这小厨房里是不是就熬着那酸梅汤?”这次换成孟老太妃的喝问。 “是!”那郑婆子条件反射般,一个字答得异常响亮干脆。 孟老太妃没再说话,只是眯起一双犀利的眸子。 四周也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都低着头。 “你亲自去请王姨娘过来……”愣了片刻后,老人面无表情的对罗妈妈开口吩咐道。 罗妈妈自然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工夫不大,那王姨娘便跟着罗妈妈匆匆而来。 看得出,这王燕娘确实是身体有恙,脸色一片苍白。 进屋来,这王姨娘先向老太妃行礼,然后满是惊异地问,“不知老太妃让我过来,所为何事?” 来时的路上,她反复试探这罗妈妈,但这罗妈妈却一个字也不透露。 “你可知道王妃中了毒?”老太妃不答反问,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呃……”王燕娘一怔。 王妃中毒,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你可知道玉姨娘早产之事?”老太妃又一句。 “哦,这个……刚才我倒是听说了些……”王燕娘点点头,虽然尽力克制着,但低垂的美眸中还是快速的闪过一抹喜色。 她当然不只是听说了“些”,因为她让丫头详细的打听了这件事,自然那巧玉昏迷、产下的那个孩子情况并不好她全知道了。 这真让她欢喜,看来老天还是长眼的,要收了那巧玉了…… “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但很快,她就欢喜不上来了,因为那孟老太妃竟然这样问道。 她怔了片刻,才发应过来,然后立刻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日一整天都未见她。” “没关系吗?”孟老太妃逼视着她,“王妃中了毒,巧玉也早产,刚才我让大夫看过来,和今日两人用的酸梅汤有关,而小厨房熬制酸梅汤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外人进去过,便是你和巧雪主仆。” 听了那老太妃的这番话,那王燕娘急了,“老太妃,这当真和我没关系呀,我也是身体不舒服,睡了一早上,午后醒了,想溜达溜达,顺便就去了厨房,当时厨房里是熬着酸梅汤,可我什么也没做……” “真的什么也没做?” “当然是真的,我确实……确实和这巧玉不对盘,不过她怀的可是王爷的子嗣,我又怎么敢对王爷的子嗣不利呢,就是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呀,再说我又怎么可能会害王妃。”那王燕娘又振振有词的道。 孟老太妃听罢微微沉思,然后又看向这王燕娘,似乎在考虑她这话的可信性。 “她撒谎……”但这时,忽然就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众人一愣,顺声望去,就见一边有一个丫头正一脸愤愤的瞅着这王燕娘。 正是那小香茗! “谁撒谎?你这丫头,老太妃面前,怎么敢这般无礼……”那被指责的王燕娘最先反应过来,反驳,还顺便借老太妃的声威。 “你……就是你!”但那小香茗却丝毫无惧,看一眼上座的老太妃,然后又直视着这王燕娘,“还说什么不敢对王爷的子嗣不利,那天我就亲耳听见你和姨娘吵架,说什么要毁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诅咒姨娘肚里的孩子生不下来。”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纷纷看向这王燕娘。 王燕娘一惊,看看众人,又看看那小香茗,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她终于知道那天巧玉故意挑衅她吵架的另一层用意了,那就是借这小香茗的口将自己愤怒下口不择言的话公布出来。 看来,这早产也应该是她故意的,或者就是正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早产……早产……王妃中毒…… “老太妃,请问一下,这王妃是不是中了绝孕的毒?”接下来她顾不得为自己辩解,而是立刻抬头问道。 她这句话让众人又一愣。 “呵……王姨娘,还说不是你,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不待别人开口,那小香茗又冷笑道。 王燕娘却并不理她,而是看向孟老太妃,语气有些急切的道,“老太妃明鉴,其实这都是巧玉的毒计,这毒根本就是她自己下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让王妃再也无法生育,让她的孩子是成为王爷唯一的子嗣,然后又嫁祸给我,这就是所谓的一石三鸟……” “王姨娘,你能不能再扯一点,姨娘善良好性子,是这府里院里有目共睹之事,容不得你泼污水,再说虎毒不食子,姨娘就为了害人却先害自己的孩子,这谁会信呢?”但那小香茗却又很快打断了她的话。 “这你就不了解这巧玉了……”王燕娘不屑的瞥她一眼,然后又转向孟老太妃,“这就是这巧玉行事的高明之处,自伤八百,却杀敌一千,老太妃,您千万不要被她这虚伪做作的面目所欺呀,其实这毒计她一早就在计划了……” “你胡说,你含血喷人……”那替主子不平的小香茗再次截断了她的话。 “主子面前,何时轮到你一个丫环再三再四的插嘴。”王燕娘看着她冷笑。 罗妈妈听了,皱眉看这王燕娘一眼,然后瞪向那小香茗。 小香茗一阵瑟缩,不敢开口了,但眼神却满是不服不忿。 老太妃脸色还是那副无表情之态,沉默着。 一边的青杏从始至终都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母亲母亲……”就在这时,秦氏匆匆而来。 孟老太妃一怔,问,“怎么了,是不是巧玉和孩子有什么事?” 九姐儿中毒昏迷,孟老太妃审案,所以照顾巧玉和那刚刚出世的孩子的任务就落到了秦氏和小严氏。 秦氏照顾巧玉,小严氏和几个有经验的奶妈照顾孩子。 “是玉姨娘,刚才醒了,非要见孩子,不让她见,她自己竟然跑了出来,结果一见孩子……一见孩子竟然就哭昏过去了。”听见孟老太妃问,那秦氏立刻满脸忧虑的答道。 “呵……”听了这话,那王燕娘禁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又在装。”边说着,还看向这孟老太妃。 但很明显,这孟老太妃却不这样想—— 她话音刚落,那孟老太妃利箭般的眸子立刻射向她。 她吓得赶紧闭嘴。 但,晚了,老太妃对着罗妈妈一挥手,“先将王姨娘带到带到静室。” 王燕娘听了却是脸色一变,因为这静室正是王府软禁犯人的地方。 “为什么……老太妃,根本就不是我害这王妃和巧玉的,不关我事……真的不是我……”王燕娘吓坏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也可能不关你事,但目前你是最大的嫌犯。”但孟老太妃却只是轻飘飘的给了她这样一句。 “不……不要,冤枉……”王燕娘大叫。 但罗妈妈一摆手,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将这王燕娘架了起来,出屋去了。 “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巧玉和孩子。”老太妃则站起身来,对那秦氏道。 那秦氏点点头,然后婆媳两个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巧玉屋里去了。 小香茗跟在最后,这时候这小姑娘满脸都是为主子复完仇的豪气。 但小姑娘走了两步,却发现刚刚和她站在一起的青杏脸上却还是那副淡然有所思的模样,不由惊异的立刻问道,“青杏姐姐,抓出了凶手,你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青杏闻言立刻点头笑笑。 那小香茗看她一眼,只觉得古怪,但却因惦记着主子,也没多问,转身走了。 目送着众人离去,青杏转身回了四房的正屋。 暮色四合之际,巧玉屋里正是一片热闹—— 几个奶妈在一边抱着个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孟老太妃和秦氏小严氏正坐在巧玉身边安慰她。 那床上的巧玉靠着引枕坐着,美丽的脸上一片苍白,美眸中更是含着泪。 “王爷回来了。”就在这时,一个丫头匆匆走进来禀道。 …… ------题外话------ 王姨娘不傻,可是却不是这巧玉的对手,败露了,却没人信王姨娘的。 只能看九姐儿的了……   ☆、一九四 败露(四) “快去跟王爷说玉姨娘生了个儿子,请他过来。”老太妃听小丫头说杨国丰回来了,立刻吩咐身边的巧蓝道。 巧蓝点点头,快步去了。 坐在众人身后的巧玉见此,那低垂的美眸中禁不住有一丝笑意快速闪过。 很快那得了消息的杨国丰就在巧蓝身后进了屋,然后到了老太妃面前喊了声“母亲”。 “瞧瞧孩子吧。”老太妃对一边的奶妈挥挥手。 那奶妈立刻将孩子抱过来。 杨国丰接过那孩子,看了片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也就随手将那孩子交给一边的奶妈了。 看着杨国丰那淡然的样子,那巧玉美眸中禁不住闪过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她又暗暗笑了。 “刚才听说早产了,到底怎么回事?”杨国丰问孟老太妃。 “中了毒。”孟老太妃道。 “中毒?”杨国丰听罢一愣。 老太妃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巧玉却早已经抽泣起来。 “好了,这已经是万幸了。”老太妃立刻拍拍她的手背道。 “是……是,可是……可是却连累王妃也中了毒,巧玉又于心何安?”巧玉却抽噎道。 孟老太妃听了这话,禁不住脸色一暗。 “王妃?”杨国丰闻言却已经蹙起眉。 “哎……”孟老太妃叹一声,简单的将事情说给杨国丰,然后又道,“可能还昏迷着,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宫中找御医和寻求解毒之法了……” “我去看看!”不待母亲说完,杨国丰已经转身作势要出门。 那盈盈含泪的巧玉见状,不由脸色一僵,连哭泣都哭泣不下去了。 看着儿子这般举措,再看一眼那巧玉和奶妈怀中半死不活的孩子,孟老太妃禁不住一阵眉头紧皱。 但杨国丰刚到门口,却与欲要进门的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立刻落在被两个丫鬟扶持的那人身上—— 天蓝色烟罗衫,香色裙子,身形清瘦,五官清丽,不正是他要去看的小妻子吗? 只不过此刻他那总是精神奕奕的小妻子看上去并不好,脸色苍白,眼泡微肿,一副萎靡无力模样。 “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出来了?”看着眼前小妻子,杨国丰手臂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动作,只是问道。 “已经好多了,特来恭贺王爷喜得贵子。”九姐儿却已经将两个扶持她的丫头推开,对他屈膝行礼。 不知为什么,杨国丰就有点无语。 气氛凝滞了一秒,九姐儿又笑了起来,“王爷去做什么?” 杨国丰看她。 “去看过玉姨娘和孩子了吗?我要去看看。”九姐儿却很快又道,边说着,边往里走。 杨国丰在门口微愣一下,然后又转身跟进来。 看见九姐儿过来,老太妃等人倒也没惊奇,因为刚才大夫说过,这种毒的反应只是短暂的,很快就会没事,只是作用……作用长远而毒辣。 “怎么不在屋里歇着?想着忙完这里就去看看你。”老太妃赶紧让丫头给她看座,然后道。 绝不是她厚此薄彼,实在是还没得闲。 虽然这个媳妇身上的毒难解,哎……但她并没有生什么嫌弃之心,大不了多纳两个侧妃罢了。 “母亲,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孩子和玉姨娘,玉姨娘,还好吧?”说最后一句时,目光越过孟老太妃,看向老人身后的巧玉。 “王妃,都是……都是巧玉不好,都是巧玉连累了你……”巧玉一边作势下床,欲给九姐儿行礼,一边垂眸,避开九姐儿看过来的那双冰雪般的眸子。 “好了好了……”九姐儿赶紧挥手阻止。 “四弟妹这会儿不会计较这些。”一边的秦氏也赶紧拉住那巧玉。 那巧玉总算才又在那引枕上靠下。 “四弟妹来看看孩子吧,瞧瞧,这鼻子眼睛的和四叔可像了。”那站在一边的小严氏却已经一脸笑意的开口对九姐儿道。 今日可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了,文氏终于倒霉了,哈哈…… 今后很有可能就生不出孩子,却每日要看着小妾的孩子在跟前晃,会是什么心情呀,可想而知。 想想自己两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再看看文氏,她心情好的几乎都想去买鞭炮放了,当然这会儿更不介意落井下石了。 “是吗?”九姐儿闻言却并没她所预想的那难堪神情,反而笑笑,看一眼那一边也已经坐下来的杨国丰。 杨国丰看她一眼,低头抿茶。 “当然是!”看九姐儿神情不变,小严氏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又笑了,对那抱着孩子的奶妈一指,“快将小少爷抱过去,让王妃瞧瞧。” 那奶妈立刻就将那孩子抱过来。 九姐儿的目光立刻落在那孩子身上,大红的襁褓,包裹着小而微弱的一团,这一团的忠心是一张红中带青、皱巴巴的小脸,那张小脸上看不到眉毛,眼睛闭着,小嘴咧着,似乎想哭,却又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又落到孩子头上,几乎看不到头发,但是当中那命门却看得分明,塌陷的一块,却“扑腾扑腾”跳的急促。 看罢,她禁不住在心中一阵暗暗摇头。 在这个没有高氧舱的世界里,能活下去吗,这巧玉真心狠…… “四弟妹,是不是和四叔很像呀……”小严氏又笑吟吟的追问。 她以为九姐儿会笑着点头说像,呵呵……外表笑着,其实心头却伤的在滴血,痛快…… “看不出来,这孩子太软了。”但没想到九姐儿却挑眉煞有介事的来了这么一句。 呃…… 众人禁不住一怔。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很快就又低低的哽咽声传来。 众人转头循声,就对上了巧玉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玉姨娘,你别哭了,刚才母亲不是说了吗,你能生下这孩子已经是万幸了……”那小严氏立刻劝这巧玉,边说着,自然不忘瞥向九姐儿。 这文氏真是没自知之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生,竟然还这样说,呵呵…… “老三媳妇,你怎么话这么多?”不过这小严氏话音未落,就被孟老太妃狠狠呵斥。 小严氏赶紧闭了嘴。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九姐儿。 九姐儿垂下头。 孟老太妃轻叹一声。 看着那表情隐在一片暗沉暮色中的小妻子,杨国丰禁不住深深拧起眉头。 但就在这片沉默中,门帘忽然被悄悄掀起一个缝,一个婆子的脸一晃即逝。 罗妈妈看那老太妃一眼,然后立刻出去了,工夫不大又回来,却是面现慌张。 “怎么了?”孟老太妃立刻问道。 “刚才那守着静室的婆子来报,说……说王姨娘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把剪刀,一个劲的喊冤,另外她还说……说要见您,要见王妃,要见王爷,如果不让她见,她就用那剪刀自裁……” “啪——” 罗妈妈的话未说完,孟老太妃就已经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一边的桌子上,“让她来见,本来不想今日处置她,可她却等不得了。” 杨国丰未说话,只是脸上神情冷肃,眉头紧蹙。 九姐儿依然垂着头,只是唇角微动,疑似一抹勾起的弧度。 之后,孟老太妃留了小严氏照顾巧玉和孩子,而她则和秦氏、杨国丰、九姐儿等众人就欲往厅堂去,见这王燕娘。 但这时候,又出了个突发情况,那就是这才刚刚生了孩子的巧玉非要跟着,说是要问问这王姐姐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害她。 孟老太妃自然就不同意,但九姐儿却为她求情。 最后这孟老太妃看一眼那同样一副孱弱模样的九姐儿,最终同意了,只是吩咐人搬了那美人榻过来,又叫人闭了窗户,然后将两人都安置在美人榻上,另外呢,还吩咐青杏和小香茗两个丫头好好伺候着两位主子。 很快,那王燕娘就被带到。 才一会儿的工夫,这王燕娘就与刚才大不相同,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和泥污。 刚刚被带进屋里,就扑倒杨国丰面前一阵喊冤,被婆子拉开后又转向九姐儿,后来不知又怎么看见了九姐儿对面的巧玉,立刻挣开那拉着她的婆子,就要扑上去撕打。 最后老太妃怒了,抓起手边的一个茶盏砸了过去。 那被砸得头破血流的王燕娘才老实了……不过当然不是彻底的老实,只是不闹腾了,然后改成了逶在地上捂着头哀哀的哭。 “王姐姐这般,巧玉实在心里难受,也许真的是冤枉她了,也许害人之人另有其人,老太妃,王爷,还愿你们能明察,莫要让那奸邪歹毒之辈逍遥法外,另外也还王姐姐清白,更帮王妃和巧玉的孩儿讨回公道……”见王燕娘那般,那巧玉不忍了,在那美人榻上做了一个跪的姿势,向孟老太妃和杨国丰道。 这般以怨报德的行为,自然又博得了在场以老太妃为首的众人的一阵赞赏。 九姐儿却还是那副恹恹的神情,不多说一句,只是旁观着,惹得那杨国丰不断频频看向她。 他印象中,他的这小妻子从来没有这般安静无害过,该不是很难受吧? 他禁不住很是担心,开始琢磨从什么地方去寻这解毒良药。 这权仲白应该见过这种毒吧…… “好,明察!我倒看看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他这端想着,那端的老太妃则指着地上那还在哭泣的王燕娘道。 语毕,和秦氏商量了几句,然后便让秦氏去安排值事的丫鬟婆子守了各房各处,而罗妈妈呢,则按照这威远王府老的侦破方法去办,那就是大搜检。 当然,最先搜的自然是四房这边。 看着那罗妈妈带着一大帮气势汹汹的婆子往自己屋子去了,那王燕娘不由得就又变了脸色。 因为那清楚的记得,昨日那巧玉曾经去过她哪里,是去讨要以前曾经借给她的一副绣针。 她倒也没在意,因为这巧玉就那个性子,借给你的东西永远也忘不了。 那副绣针还是这巧玉刚刚被抬姨娘正讨好众人的时候借给她的…… 鉴于两人如今水火不容的关系,她自然就对她极尽冷漠,送也没送她。 看来,昨日其实这巧玉是去栽赃了…… 想到这里,那王燕娘不由得又恨恨地看向那巧玉。 看她看她,那巧玉立刻回她一笑,但很快就又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王燕娘一愣,转头,才注意到那小香茗正愤愤的盯着她。 “呵……”王燕娘禁不住凄然一笑,懒得再辩解,也没力气再辩解,颓然的伏在了地上。 看来她今日难逃了,她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过了会功夫,那罗妈妈终于领着一帮去搜检的人回来了,不过带来的消息却是让众人意外的—— “没有?可看仔细了?”老太妃一脸肃然的问那罗妈妈。 罗妈妈很肯定的道,“老奴带几个稳妥的人反复看过了,确实没任何可疑的东西。” 老太妃听了点点头,然后露出深思表情。 “哈哈……”那王燕娘自然先是一阵惊异,然后大笑,再次扑到老太妃跟前,“老太妃,您信奴婢了吗?信了吗?真的不是奴婢……” 孟老太妃看着她那模样,就是一阵蹙眉,然后吩咐一边两个丫头,“带王姨娘下去上药。” “不……不,老太妃,奴婢还要等着那个真正的害人之人,求求您,奴婢现在不能走……”但王燕娘却赶紧摇头请求。 孟老太妃闻言又沉下了脸。 那王燕娘见此禁不住一阵瑟缩。 “母亲,既然这王姨娘要等那个真正的害人之人,那就让她等吧,也算为她这般受冤枉的一点弥补吧。”但这时,却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正是刚才那为巧玉求过情的九姐儿! 孟老太妃看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这王姨娘都是被冤枉了…… 看一眼那突然又精神起来的小妻子,杨国丰不由目光微微一闪。 这时那带人去巧环处搜的巧蓝和另外一个白妈妈也回来向老太妃复命。 “没有?”老太妃禁不住再次蹙眉,然后对众人挥挥手,“去三房!” 罗妈妈等人领了命令就要行动,但这时九姐儿忽然又道,“母亲,这四房还有两处没搜了。” 呃…… 众人一怔,孟老太妃一怔。 “一是我这正屋,还有就是玉姨娘处。”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九姐儿一边缓缓说着,一边瞥向那从听说王姨娘哪里没任何发现就一直低头不语的巧玉。 巧玉似乎被她惊到了,“呀”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她。 她却已经转过来,看向孟老太妃,“不搜我们两处,对王姨娘和环姨娘又怎么公平?其实我们两个也都有嫌疑,不是吗?”说到最后一句时,一双清水般的明眸更是毫不辟易的直视着孟老太妃那双犀利的眸子。 孟老太妃和她对视片刻,终于点点头,对罗妈妈等人挥挥手。 “姨娘,您没事吧?”不知为何,孟老太妃挥手的动作刚刚做完,那巧玉身边的小香茗就惊问那巧玉。 “没事,只是……只是刚刚头晕了一下。”那巧玉低声答道。 这主仆一问一答间,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孟老太妃很快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而杨国丰也立刻回转头,看另一个人一眼;他看的那个人却早已经从青杏手中接过茶来,轻抿;只有王姨娘一双眸光定定的落在那巧玉身上,良久,忽然似乎有所悟,然后也看向低头抿茶的九姐儿。 九姐儿却依然小口小口的嘬着茶,任人打量。 工夫不大,那白妈妈就被几个婆子丫头簇拥着匆匆而来,然后快步将一个纸包递给孟老太妃,“老太妃,这东西是从玉姨娘处搜到的。” 看了白妈妈拿在手中的那纸包,那巧玉禁不住脸色快速一变,但很快却又恢复如常,大声道,“什么东西?怎么可能……白妈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又怎么可能……我……我又怎么会害自己害自己的孩子……” “怎么不可能?”但不待她说完,九姐儿就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孩子不是顺利的生下来了吗?你也不是没事吗?” “啊……你……”那巧玉一怔。 “对,你要害的是我!”九姐儿故意曲解她的话,笑吟吟的道,“所以你只喝了一小碗酸梅汤,因为喝多了就不会只是催生这么简单,会让你的孩子胎死腹中。” “不是……你胡说……胡说……”那巧玉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灰败,但她很快又指了九姐儿看了那孟老太妃道,“老太妃,你不要听她胡说,她根本就没中毒,你看看……她像吗……一点不像,是她……是她这个妒妇要害我和孩子,是她要害我……” 孟老太妃没说话,只是一脸冷然的盯着她。 “她要害你?那为什么却是在你这里搜到的这药包,却不是她这里。”这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国丰忽然站起来一指门口。 众人向门口看去,就见那掀帘进来的罗妈妈,两手空空。 “她们是勾结的,是……这罗妈妈一直和她交好,是勾结的是栽赃的……”巧玉有些口不择言了。 “姨娘,你说什么?”别人还没说话,那巧玉身边的小香茗就一脸失望和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巧玉叫了起来。 “巧玉,我有办法让你心服口服!”这时,九姐儿却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 …… ------题外话------ 亲们,七夕快乐,出去转了会儿,所以晚了,七夕吗,嘿嘿。   ☆、一九五 伤逝(一) 看着自己为了栽赃亲手放在王姨娘处的药包从自己屋子里搜出来,巧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后,很快就有些明白这些事可能和九姐儿有关,情急之下,不惜倒打一耙,连罗妈妈都黑进去。 “巧玉,我有办法让你心服口服!”这时,九姐儿却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 她当然没有中毒,经过了当年邹氏那桂花酿事件,经过了青芷的死,她又怎么可能再做那被同一块石头绊倒的笨蛋。 如果不是酸梅汤里的异味,她自然也不会注意那巧玉为她自己斟这酸梅汤时的缩手缩脚。 这两点让她充分的判断,这酸梅汤是加了料的。 那微淡的刺鼻味,是汞的味道。 别人可能闻不出来,但她绝对能闻得出来。 因为当年那事之后,她曾经留下了那桂花酿好好研究。 后来虽然不知确实是什么,但她知道里面是含汞的,就是前世那温度计里的水银,看过几次,也自然也就将这味道记在了心里。 她当然也喝下了那酸梅汤,只不过回去后就将那酸梅汤连同那石榴酒一起吐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那药包的偷梁换柱,那是她让青杏去做的。 将那酒吐净之后,她一边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应付巧玉派过来打探的丫头,一边让青杏去做这事。 这件事倒也容易,王燕娘身体有恙,再说她也不防她这屋的人。 而巧玉哪里,她只让青杏说是去探病就好了,其实那时那巧玉也顾不上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就要生产。 ——所以这事,也就手到擒来,她成功地又将巧玉栽赃送出的药包物归原主…… “啊……” 看着九姐儿让翠翘领进来的另外的证据,众人一怔,巧玉那张脸却是瞬间更加惨白。 “姑奶奶……”那证据似乎并不知自己具有这样大的作用力,既惊又喜的瞄了巧玉一眼,“你……生了?” 杨国丰轻咳一声。 那证据被惊醒了,这才想起了规矩,赶紧毕恭毕敬的给上面坐的孟老太妃和杨国丰行礼,“杨忠家的见过孟老太妃和王爷。” 这个活证据正是巧玉的嫂嫂杨忠家的! 巧玉一家都是家生子,姓氏也是随着杨家姓的。 巧玉已过世的父母都在府上伺候过,她的哥哥杨忠也曾经是府上杨二爷杨国志身边的小厮,后来被派到城郊杨家收益很好地一处农庄上做管事。 而此刻站在众人眼前的妇人则是杨忠的老婆顾氏。 顾氏三十来岁,打扮的利索得体,本也是老实巴交的家生子子女,但因着小姑子是王爷唯一怀了身子的宠妾的缘故,在仆役中,倒也是个威风傲娇的人…… 孟老太妃对这顾氏挥挥手,然后转眸向九姐儿。 那顾氏也转眸看一眼九姐儿,然后又给她行礼,“见过王妃。” 她当然认识九姐儿,前些日子,小姑子还让她帮忙找过两册子农书,说就是要送给这位王妃…… “顾氏,我问你,可认识这个药包?”九姐儿也不废话,直接一指那被白妈妈盛放在桌上的黄色药包问那顾氏。 顾氏一愣,看那药包一眼,点点头,不过却很是不解,“王妃,这……” “这东西是不是玉姨娘托你买的?”九姐儿却已经厉喝一句。 顾氏吓了一跳,赶紧道,“认识,这是前些时间姑奶奶托我买的保胎药。” “保胎药?呵……”九姐儿一声冷笑,“胡说,这哪里是什么保胎药,根本就是催生药,玉姨娘今日早产,生下的孩子孱弱的不知是否活得下去,可就是因为吃了你这保胎药的缘故。” “啊……”那顾氏闻言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冤枉,真的是保胎药啊……”边说着,边向那巧玉的方向看一眼,“这药是姑奶奶指名要的,药的名字写在字条上,买药的地方也是姑奶奶让奴婢去的,奴婢不识字,去买药时直接将那字条递给那大夫,姑奶奶说那药是她想方设法从御医那里求来的,还不许奴婢向外透露,更怕别人知道她吃这保胎药会遭……遭嫉妒,让奴婢买药时扮作外乡人,姑奶奶肚子的孩子就是奴婢全家的前程,奴婢又怎么会不谨慎,奴婢又怎么会害姑奶奶……王妃明鉴,老太妃明鉴,王爷明鉴呀。” “玉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说?”顾氏的一席话说完,九姐儿立刻看向那巧玉冷笑着问。 “老太妃,王爷……”那端的巧玉不看她,只挣扎着下榻来,在孟老太妃和杨国丰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的道,“奴婢……奴婢冤枉,奴婢真的让家嫂买的是保胎药,那药奴婢已经吃掉了,奴婢更没有投毒,这包成药的纸包都一样,是有人故意借这事嫁祸奴婢的,真的……请你们相信我,奴婢又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对于那这个时候还能强辩的巧玉,九姐儿真心觉得佩服至极,心思缜密、反应迅速不算,还这般内心强大,只不过纸又怎么可能包得住火? “顾氏,相信你定还记得那买药的地方和卖药的大夫?”她也不看那地下哭泣若梨花带雨之态的巧玉,而是问那顾氏。 那顾氏一怔。 “顾氏,事关重大,你最好据实答来,不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国丰突然语气凛冽的开口。 顾氏闻言浑身一震,然后赶紧点头。 “母亲,让杨凡带人跟这顾氏走一趟吧。”杨国丰却已经转过身去和孟老太妃商量。 那孟老太妃一脸冷凝看一眼地上那巧玉,然后点头。 杨国丰转身去吩咐一边的巧蓝去叫杨凡。 “玉姨娘……”就在这时,忽然下面传来丫头的惊呼声。 看着地上那昏了过去的巧玉,九姐儿不由得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也是时候了…… “王妃姐姐,我觉得这巧玉定是假装昏过去,您说呢?” “也许吧。”九姐儿一边轻轻抿口茶,一边看那对面的王燕娘一眼,语气淡然的道。 巧玉昏场,孟老太妃也就安排众人散了,从散了之后,那来向她道谢的王燕娘就过来了,晚饭都是在这里吃的,吃完后又一直在絮叨到现在。 “这么半天都坚持下来了,偏偏最关键的时候昏了,肯定是想逃脱惩戒,”王燕娘自然对她这个答案不满意,冷笑着道,“哼,她这个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最大的本事就是装模作样,而且还特别心狠,你看看她对自己还有自己的孩子就知道。” 九姐儿听了却只是一笑,忽然就问她,“头上的伤还疼吗?” 王燕娘一愣,然后摸了摸头上那只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的伤处,感激的道,“谢谢王妃关心,没事了。” “将我让你放在箱笼低下的那瓶伤药拿过来。”九姐儿转头吩咐一边给她打扇的青杏。 青杏转身去了,很快就拿了一个小瓶子回来。 九姐儿将那小瓶子递给王燕娘,“这是杨皇后送我的,宫廷御制的,不仅复原快,而且去疤痕,王姨娘快拿去擦上吧,以免留了疤。” “是吗。”那王燕娘欢天喜地的接了,终于告退回去了,九姐儿也终于得喘一口气。 “王妃,这会儿要不要休息?”看九姐儿很是疲惫的样子,青杏问道。 “王爷呢?”九姐儿看一眼外面那深沉的夜色,不答反问。 “刚才听翠翘姐姐说王爷先去看了玉姨娘,看过玉姨娘后又去了太和堂。”青杏话回得颇有些愤愤不平。 王妃才是受害者,王爷不来看她,却偏偏去看那害人精,难道真的就是因为玉姨娘生了儿子…… 九姐儿听了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妃,您说这王爷……”青杏又开口。 “好了,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九姐儿却很快截断了她的话。 小姑娘无奈,也只好快步去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九姐儿却是一阵愣神。 工夫不大,水就备好了,九姐儿沐浴,沐浴完了正准备休息,守门的小丫头就进来秉:小香茗要见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这小香茗此刻代表的是巧玉,还是罗妈妈呢? “请她进来。”她对那小丫头点点头。 很快小香茗就被带了进来,进来之后二话没说就给九姐儿跪下。 九姐儿吃了一惊,赶紧拉她起来。 她却怎么都不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王妃,求求您……求求您去见见姨娘吧……”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怔,看向那小香茗。 小香茗却避开她的眼,“姨娘……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她……一直都待我不错……” 九姐儿不说话。 “王妃,不能去,指不定又耍什么花招?”一边的青杏立刻道。 “不会……真的不会,玉姨娘只是有两句话要和王妃说,而且玉姨娘……玉姨娘身体实在虚弱,刚刚……刚刚还吐了血呢……”说到这里,那小香茗又哽咽了。 看了那地下满脸泪痕的小丫头一刻,九姐儿终于点点头。 “王妃……”青杏急了。 “去帮我拿件外衣来。”九姐儿却转头吩咐她。 青杏无奈,终于还是转身去了…… 巧玉的屋子在后院的最东面,不大的几间房,却收拾的很是整洁。 特别是靠院墙的那处,栽种着一架葡萄藤,那茂盛的藤蔓不止遮住了阳光,更为这方不大的天地带来一片雅致。 夜色中,九姐儿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跟着小香茗,走尽那回廊,经过那片葡萄藤,很快就进了巧玉的屋子。 但眼前所见之景却让几人大大吃了一惊—— …… ------题外话------ 不舒服,写着写着就睡了一觉,想来才发现快九点了。   ☆、一九六 伤逝(二) 到了巧玉的屋子里,但眼前所见之景却让九姐儿几人大大吃了一惊—— 屋子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放着琉璃酒盏和琉璃酒杯,身着桃红色织锦簇花褙子、脸上画着细细妆容的巧玉就微笑的坐在桌前轻酌慢饮。 “姨娘,您……您这个时候怎么能喝酒呀?”小香茗最先先反应过来,上前就要去夺巧玉的酒杯。 却被巧玉一把抓住,乞求,“好香茗,就容我这一回吧,就一回!”那水波盈盈,笑中含泪的眸子就落在小丫头脸上。 小丫头终于放开了。 “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王妃说。”巧玉又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点点头,退出去。 巧玉又看向九姐儿身边的翠翘和青杏几人。 几人自然当做没看见。 “出去等我一下。”九姐儿却已经收回落在巧玉脸上的目光,对几人道。 几人也只好退出去了。 “王妃,请随便做,我身体不适,就不给您行礼了,还请您恕罪谅解。”几人出去后,那巧玉一边笑吟吟的拿过那琉璃酒壶斟酒,一边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不说话,目光掠过她那鲜红的唇,葱白玉指的手,落在那琉璃酒壶上。 “呵……”巧玉又笑,也看一眼手中的酒壶,然后对九姐儿道,“王妃是在看这酒壶吧?确实如您所想,这原本是我的东西,后来送给了您,您把它送给了王爷,可今日王爷又将它送还给了我,呵呵……”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眉头一蹙。 巧玉手中这琉璃酒壶是盛放樱桃酒的,那日她将这酒送给了她,但想着巧玉送她就时说的那番话,她心里颇为别扭,回头就让人将这酒给杨国丰送去。 杨国丰收了这酒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它放置在书房的某一角。 却没想到这酒竟然又回到了巧玉手中。 只是这个时候杨国丰为什么要送巧玉这酒?而巧玉又一反常态的在此刻自斟自饮呢? 难道…… “王妃要不要也来一杯?”她正思索间,那巧玉忽然笑问道。 “还是你自己喝吧。”想起今日午后那石榴酒,九姐儿禁不住冷笑。 那巧玉应该也想起了午后的事,垂眸,低声一句,“王妃,对不起。” “我能说你这是惺惺作态吗?”九姐儿冷笑,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巧玉闻言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这才很认真的看向对面的九姐儿,良久,才忽然道,“王妃,听说您经常给小杨成少爷讲故事,今日能不能烦劳您听我讲个故事?” 九姐儿一愣。 那巧玉却已经开口讲了起来,“有个小姑娘,很爱吃白面面馍馍,只不过家里很穷,她体弱多病的给人做看门婆子的娘总是很难满足她这个要求,一次在被她哭闹急了的时候,就对她说,将来你去做姨娘吧,做了姨娘就每天都有白面馍馍吃了,小姑娘就问,姨娘是什么,姨娘就是小老婆呀,她母亲告诉她,从那以后小姑娘却再也不吃那白面馍馍了,那又有什么好吃的了,如果将来做人奴颜媚骨的小老婆……” 巧玉闭闭眼,似乎压下某种情绪,“可是长大后,却还是去做别人的小老婆,不然能怎样,她爹死了,而快而立之年的哥哥要娶媳妇,家里却拿不出一份彩礼钱……”说到这里,巧玉语气微微一顿,笑了,“不过她并不觉得委屈,因为她的那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男人,是文韬武略的男人,不过却也是与她云壤之别的男人,如果不是做小老婆,她又怎么可能与这个男人的人生有所交缠……” “知道吗,”巧玉看向她,“其实她是很不容易才成为那个男人的小老婆的,她隐忍、恭谦、温顺,讨好一切可讨好的,甚至学习各种技艺,读书、识字、厨艺,还有……酿酒,后来终于在一众丫头中脱颖而出……” “她终于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小老婆,她依旧隐忍、恭谦、温顺,讨好一切可讨好的……当然,也算计一切可算记的,后来她终于如愿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成为为那个男人孕育孩子的唯一女人,她欣喜,雀跃,更甜蜜,将肚里的孩子当成最珍贵的宝贝,想象着他将来也如那个男人般高大英俊,顶天立地,想象着他将来能够承袭爵位,扬名天下,看见别家父慈子孝,夫妻恩爱,也常常想着来日自己也如别人般,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却忘记了那个男人不仅不只属于她,更不会只有她肚里的一个孩子,她的孩子将来也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庶子,什么也得不到……这一点让她愁苦、疯狂,她又怎么忍受得了呢,于是又拿出她了自己的隐忍与算计……为了达成目的,她不惜伤害自己肚里最……在乎的孩子……”说到最后一句,那巧玉终于忍不住落泪纷纷。 九姐儿看着眼前落泪纷纷的女人,最终也还是地道的垂了眸,只是在心头冷笑。 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人往往都是被这个所累。 她最在乎这个孩子吗?其实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野心吧。 这人也是被连连的得手惯坏了吧…… 哭了良久,那巧玉终于微止,然后再次为自己到了一杯酒,目光落在那晶莹的红色酒液上,忽然就又笑了,“王妃,我记得您曾经说我这一手酿酒技术可以出师了,可是您知道嘛?其实我最讨厌酒的,知道为什么吗?” “……” “呵呵……知道我给府上做车夫的爹是怎么死的吗?酗酒,然后出了意外掉到阴沟里淹死的。” 九姐儿不由一愣。 巧玉却又笑了,不过这笑容里更多了一抹叫做凄然的东西,“我很小时候,我爹就酗酒,这也是同样作为家生子奴才,却总是境况不如别人的原因,有几角钱总是被他拿去打酒,而且差事上总是降级,我记得开始他是大爷的车夫,后来成为大总管的车夫,再后来成了马厩看马的,最后呢,最后终于永远不用醒了,呵呵……”巧玉笑着落泪,“所以我讨厌酒,更从不碰酒,可是……可是后来却不得不苦心学习一手酿果酒技术……” “您进来的时候,看见了那满架的葡萄藤了吗……”那巧玉又一边轻摸那酒壶,一边悠悠的道,“那葡萄已经接满枝,直等到熟了才来,做最新鲜最好的葡萄酒,只可惜……可惜再也没机会了……因为这酒里有……有剧毒……” 说到这里,那巧玉不只是虚弱,还是什么,再也说不下去,嘴唇颤抖着,泪珠一颗颗滑落,唇角更是有殷红的血流出。 九姐儿吃了一惊,目光掠过那琉璃酒壶,起身就要去叫人。 “噗通——”不防那巧玉却忽然跪下来,仰望着她,“王妃,最后我能不能求您你一件事?” “你……快起来,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其实她早就有思想准备,关于那酒,关于今夜巧玉要见她的意图,关于她临四的筹谋,只是要面对时,还是不免不忍不免慌乱…… “王妃,您难道连我最后的请求都不答应吗?您难道忍心看我死不瞑目……”谁知那巧玉不仅未起来,反而在地上蹭了两步,过来抱住她的脚。 九姐儿挣了两下,挣不开,忽然就笑了,“你求我什么事?善待孩子可以,养大孩子却不可能。” “为什么?”那巧玉先是因为被窥破心思一愣,但很快就又问,“这根本费不了您什么力气,小杨成少爷不是一样养在您屋里吗?再说您还可以博一个贤惠的美名呀。” 九姐儿几乎被这巧玉的逻辑逗笑了,但她最终没有笑,而是一脸正色的对她道,“孩子的去向老王妃和王爷自会有安排这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玉姨娘,其实我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说完,在巧玉的愣怔中,挣开她的手,看也不看,转身向外走去。 呵……在巧玉眼中,她还真的是圣母…… “进去伺候你家姨娘吧。”到了门口,看见那小香茗,对她点点头。 语毕,领着青杏和翠翘几个丫头,转身义无返顾的走了。 “姨娘——”走出一截后,猛听身后小香茗大声的哭叫声。 九姐儿终于还是站定了,转头,却只见那墙边的葡萄藤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曳而舞,叶片翻飞。 她唇间禁不住轻轻溢出一声叹,又驻足片刻,然后再次转身,走了。 回到屋里,工夫不大,就有丫鬟来报:玉姨娘病逝了。 九姐儿听了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到了半夜,应该是一切料理妥当,杨国丰回屋来。 九姐儿自然还没睡,虽然后罩房里并没什么声音传来,可是她被烦乱的思绪搅得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还没睡,是不是还不舒服?”杨国丰看见那坐在床边的她,走过来,担忧的看着她。 她抬眸,目光落在他冷肃的眉眼上,然后摇摇头。 “我明日会去宫里向太医讨些最好的解毒药,将你身上的余毒清一清,放心,没事的。”杨国丰又道,边说着,又近前一步,跟着她坐在床边,将她揽在怀里。 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九姐儿点点头。 良久,男人忽然再次开口,“你去看过巧玉?” 九姐儿一愣,再次点头。 杨国丰没说话,九姐儿也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九姐儿才在男人的怀抱中低声开口,“她说,等她门前那满枝桠的葡萄熟了,她会采摘下来,做成最好最新鲜的葡萄酒。” 杨国丰听罢一怔,然后和怀里的小妻子拉开距离,看着她,慢慢道,“夏氏也曾经种过和你今日一样的毒。” “啊……”九姐儿愕然。 “只是当时我在西北,母亲也病着,府里忙乱,没顾得上去,夏氏又是那般……那般不敏锐之人,后来没事了,也就未曾放在心上。”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听罢不由一阵后怕。 如果她也是那般的毫无心机毫无防备毫无常识,应该也是如此吧…… 看着小妻子那惊悚咋舌的表情,杨国丰只觉得郁积了心头的阴霾突然就慢慢开始消散,禁不住勾勾唇角,“她还说什么?让你帮她养孩子?” 九姐儿听罢立刻看向他。 其实傻子并不多…… “你答应她了吗?”杨国丰忽然又问。 “你觉得我会答应她吗?”看着男人,九姐儿反问。 “你……”杨国丰顿了顿,“当然不会。” “为什么?”九姐儿禁不住攒眉,“因为我善妒。” “不是……”杨国丰已经站起身来,笑,“因为你还不太傻。” “你……” 杨国丰却已经又笑一声,向净房而去。 清洗好后,杨国丰出来,两人躺下,虽然疲倦却都没马上睡意,再一次盖着棉被纯谈心。 杨国丰向九姐儿说起他小时候的事,说起他战死的父亲,说起他的两位兄长,说起他在西北战场上的事。 九姐儿很认真听着,不只是因为这些事是男人第一次对她说起,还因为她想做一个倾听者。 她很清楚,今夜的他其实心情是很糟的,巧玉毕竟是曾经他孕育孩子的女人。 欺骗、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二天,一早起来,杨国丰已经不在了,她洗漱完毕后去太和堂给老太妃请安。 孟老太妃先问了她的身体,然后又和商量起那个孩子的事。 她以为老太妃会将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但孟老太妃却说要养在巧环的房里,并且还说其实这是杨国丰的意思。 她听了自然没意见。 后来秦氏来了,几人就转了话题,开始商量府中的几件琐事。 小严氏今日没来请安,让人过来告了病假。 九姐儿听了这个消息,禁不住一阵暗笑。 是不愿见她好吧? 在太和堂逗留了会工夫,她就回了屋,准备休息一下。 但刚刚坐定,巧蓝就又请她,说是宫中来人了,请她过去。 她匆匆过去,才知道是段毓岚来请她,还说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她禁不住蹙了蹙眉…… …… ------题外话------ 嘿嘿,更新……   ☆、一九七 争风 事不宜迟,九姐儿匆匆赶到了宫中。 当见到那一脸拿不定主意的面对着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中的段毓岚,禁不住瞬间蹙了眉。 敢情这位郡主是将她当成形象设计师了,可是知不知道,她的时间很宝贵呀。 可是看着段毓岚看过来的那欣喜和讨好神情,她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小嫂子,快来……坐。”段毓岚迎上来,拉了她的手。 曾嬷嬷赶紧指挥着丫头奉上茶和瓜果。 “今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她也就不打算大办了,只请了几个要好的亲友……”两人坐下来,段毓岚边便对她道,说到后来脸上现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自然也请了我,可是……可是我却不知道……不知道该穿那件衣服……” 九姐儿听了,在心头暗翻了一个白眼。 原来是郝氏的生日,不过不是都说了不打算大办了吗,一个不打算大办的生辰宴,值得请个形象设计师吗? “听说太子妃请了……请了自己的几个闺中密友,有两个才貌双绝的,我……所以……小嫂子,你不会……不会嫌我麻烦吧……”看她貌似不悦,那段毓岚急了,小脸也涨的通红,本来话就说的不够爽利,这会儿更加磕磕绊绊了。 “又怎么会呢?”她还能说什么,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给这小姑娘自信,“其实你也不差!” “我……我差多了……”可是这自卑的小姑娘却不仅没有被她劝的鼓起士气,反而神情暗了下去,“在家里时,姐姐总是……总是说我笨,父亲从来……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 呃…… 九姐儿一愣,才意识到这段毓岚是被牵起了旧日心结。 看了这小姑娘片刻,九姐儿忽然就拉了她的手,很认真的对她道,“毓岚妹妹,知道吗?我也是庶女,而且还是偏房庶女。” 段毓岚一怔,看向她,惊讶的目光中满含探究。 九姐儿微笑着任她打量,知道她垂下目光,才语气诚挚郑重的对她道,“庶女又怎么样?命运将你推到今日这个位置上,是一次考验,更是一次机遇,好好地经营,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看清自己。” 段毓岚听了她这几乎鼓励话,脸上郁郁的神情去了,却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自信,还有感激。 “好了,来,我帮你挑衣服吧。”九姐儿又对她笑道。 段毓岚点点头,然后将她拉到那堆衣服前面。 九姐儿看了看那些衣服,然后又看了她片刻,最后帮她挑了两套衣服出来:一套是淡绿色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并一件雪青撒花百褶裙,另一套则是浅粉色遍地散绣金银暗花的斜襟褙子加一件白底绣花马面裙。 都是浅淡的颜色,正好和她的肤色相配。 段毓岚自然相信她的眼光,在两套衣服中间犹豫了片刻,最后选了后面那套。 九姐儿见她选定了,又帮她根据衣服颜色,挑选首饰和头饰。 “小嫂子,你认识……认识韩京娘姑娘吗?”一边选着,那段毓岚突然问她。 九姐儿不由一愣,转头看她。 这时那曾嬷嬷则捧了个盒子走了进来,说要帮郝氏跳生辰礼物。 九姐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上前去帮她挑礼物,挑完礼物后杨皇后身边的水灵又过来说杨皇后这会儿有空了,她又和段毓岚一起去给杨皇后请安。 朝贡贸易的商品已经投产,杨皇后自然和九姐儿有话说。 两人边说边讨论,自然各自头头是道。 那段毓岚就在一边站着看着,那双不大的明眸眸子里满满都是对九姐儿的羡慕,对杨皇后的崇拜。 谈话的两人自然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都禁不住笑了。 “是个好孩子!”杨皇后道,但语毕却又忍不住一叹。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叹什么。 好孩子是好孩子,只是不知会不会是个好王妃?更不知道能不能收住那位花花王爷的心…… 两人又在杨皇后这里逗留了片刻,就准备回去,但这时候却有宫女匆匆进来秉:太子妃和邹姑娘过来了。 两人便没急着走,留下来和郝氏见过。 邹珍儿见了九姐儿,自然很想亲近一番,但碍于场合不对,只是偷偷对九姐儿笑着眨眨眼。 那端郝氏正向杨皇后报备做生辰之事,杨皇后听了微微沉默了一下,嘱咐她道,“……作生辰可以,不过千万要小心肚子的孩子。” “是,儿臣记住了。”郝氏赶紧道。 接着那郝氏又邀请九姐儿参加她的生辰宴。 九姐儿当然拒绝了。 这郝氏并不欣赏她,这一点她很清楚。 这番邀请也是这会儿碰上了,不得不的礼仪。 “文九,静月是真心请你,你就别推脱了。”谁知那正听着邹珍儿说如何按穴位缓解疲劳的杨皇后突然转过来,插了一句。 杨皇后开口了,九姐儿也只好应了。 “你们也算是妯娌,要亲厚一些。”那杨皇后又道,一边说着,一边瞥向那郝氏。 两人自然赶紧应了。 既然答应了要参加这郝氏的生辰宴,九姐儿也就没有回去,因为这生辰宴定在了中午,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 段毓岚要她去她哪儿,但那和郝氏走了的邹珍儿却去而复返,将她拉走了。 两人向邹珍儿住的地方去。 “九表妹,这十表妹怎么样?可大好?”邹珍儿问起十姐儿。 “我也好多日子不见她了,倒是那日见了八姐姐,整个人胖了一圈呢。”九姐儿一愣,然后道。 “哦,是吗。”那邹珍儿闻言立刻笑了,“前两日还写了信来,倒是没说呢……”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那邹珍儿住的地方。 邹珍儿亲自帮九姐儿冲了茶,一边伺候的宫女又端了瓜子上来,两人便一边吃喝着,一边继续闲聊。 但工夫不大,就有一个宫女匆匆进来将这邹珍儿叫了出去,这一去便是很长时间,直到九姐儿将那满满一碟子瓜子全部变成瓜子皮,茶也换了三盅,这邹珍儿才回来。 九姐儿想问她去做什么了,但看着她那微红的双眼,话头嘴边又闭了口。 “九表妹,你知道刚才我去见谁了吗?”可是没想到,那邹珍儿竟然主动说起。 “呃……” “我父亲!” “哦……” “他让我回去,逼我嫁给那个半傻子。” “啊……” “还说……还说我要是执意不回去,他会和杨皇后说……”说到这里,那邹珍儿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九姐儿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要是这邹珍儿的父亲真去和杨皇后说的话,这杨皇后还真的没法留这邹珍儿,她就是权势再大,又怎么能误臣女的终生大事呢? 这邹珍儿正哭着呢,郝氏的贴身宫女水烟奉郝氏的命令过来请两人。 她也只好擦干眼泪,和九姐儿一起直奔郝氏处。 到了郝氏处,才发现那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 “小嫂子……”九姐儿的目光正在众人中逡巡着,忽然袖子被扯了一把,转头看时才发现是段毓岚。 九姐儿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按照她设计的装扮起来,少了几分暗沉俗艳,多了几分雅致清新,很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你早来了?”见她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九姐儿便收回了目光,笑问她。 “刚到。”段毓岚垂头道。 这时郝氏由丫头扶持着走了过来,招呼两人,看那装扮一新的段毓岚一眼,先是目露惊讶,然后轻笑着称赞。 那段毓岚自然又是一番不好意思。 郝氏和两人说了几句,便又去招呼其他人。 郝氏走了以后,那段毓岚没说话,只对着九姐儿甜甜一笑。 九姐儿也回她一笑。 来的其他人还有康王妃,以及几个和郝氏走得比较近的宫妃,除此之外呢,就是两位郝氏以前的闺中密友。 这些人九姐儿都是认识的,只不过却并没什么深得交情。 看一眼矜持的众人,再看一眼身后那怯怯懦懦又满眼好奇的段毓岚,九姐儿并没像外日一样低调的坐在一边,而是拉着她主动走过去,和众人打招呼。 其实要想和这些女人熟络起来,也并非什么难事,因为一般的女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爱美之心。 九姐儿从油皂入手,很快就成为了这帮女人的中心,当然那被那牵在手中的段毓岚也成功的打入了这般女人。 她这番作为当然是为她,因为作为皇家儿媳的她,今后势必少不了要和宫闱这帮女人打交道。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段毓岚变得心不在焉起来,目光也一个劲的在门口飘,她转头一看,才发现那郝氏正引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鹅黄色的云烟衫绣着淡雅的兰花,同色系逶迤拖地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丝绸般的墨色长发松松挽了一个髻,髻上并无多余头饰,只在髻边斜斜的插了一支蝴蝶花银簪子,簪子末梢垂着一缕银流苏,随着莲步轻移,银色流苏飘动,美目顾盼生辉,愈发衬得整个人轻盈、高贵、亮丽、娇美。 正是那沉寂了许久的韩京娘! …… ------题外话------ 我知道少了点,可这过度章节挺不好写的呢。   ☆、一九九 遇刺 沉寂许久,清瘦许多,却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眸的。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头叹息一声。 周围众人自然也都看见了这韩京娘,然后目光又纷纷落在九姐儿身上。 那场赐婚之事,在整个汴州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九姐儿不动声色的任她们看。 为什么不呢? 那又不关她的事。 正想着却发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段毓岚。 “这就是那韩京娘韩姑娘吗?”段毓岚忽然低声问她。 她一愣,然后点点头。 段毓岚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再次落到那韩京娘身上。 “听说这姚阁老身体愈发不好了……” “是吗?” “当然,这姚阁老可是一向最宠这外孙女。” “是呀……”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议论着。 这时郝氏已经引了那韩京娘进屋来。 韩京娘和众人招呼,并不似从前那般清傲,姿态中多了几分谦卑。 今日这里的众人都是和郝氏要好之人,自然都对这韩京娘印象不错,再加上这韩京娘刻意放低姿态,很快就已经博得了众人的友善与欢迎。 就在九姐儿和段毓岚看着那韩京娘的时候,那正和众人招呼的韩京娘也向这边看过来。 当她看到九姐儿时,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然后那郝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点了点头,也就将目光从九姐儿身边移开落到一边的段毓岚身上了。 被这样的美人盯着,那段毓岚似乎很是不自在,局促的直扯衣角,然后又低下头。 而那韩京娘则微微笑了,然后收回目光,去和那迎上她的一位要好的姑娘打招呼了。 很快那郝氏就领了那韩京娘到了两人跟前。 九姐儿觉得这韩京娘面对自己时,怎么都要别扭一番,但事实证明她料错了,那韩京娘只是微笑着和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就去和那段毓岚寒暄了。 不知为何,那段毓岚被她一番鼓舞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自信,在这韩京娘面前,竟然荡然无存,又恢复了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那郝氏和韩京娘见她这般,也就没再多说,相视一笑,然后转向下一位了。 两人走后,九姐儿也看向那满脸沮丧的段毓岚,然后伸手将她拉过,坐到一边。 九姐儿本来还想给这姑娘打打气,但刚坐下,另一个久违的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虽然大腹便便,却依然美丽,一张娇艳的脸上带着娇俏动人的笑。 正是那嫁给苏君正的静宁公主! “皇嫂,怎么也不来迎人家。”那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进门的静宁见郝氏未站在门接她,已经开始抱怨上了。 “贫嘴,这不来了吗。”那郝氏已经笑吟吟的上前来,伸手亲自扶住那静宁。 那静宁的目光落在郝氏那还不显怀的肚子上,又看看自己的,然后低声在郝氏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郝氏立刻笑骂,“你这猴儿。” 看着眼前那人行动间的一派的娇憨,九姐儿却只是在心头暗暗摇头。 谁又能看出这是一条毒蛇呢。 不过希望这条毒蛇还能像前两次见面一样,与自己相安…… 她这端想着,那端的静宁公主已经开始和众人打招呼,目光很快就落到她身上的,脸色微微一沉后,立刻笑起来,招呼她,“小表嫂也在,近来可好?” “还可以,公主怎么样?还好吗?”她回以礼貌的笑。 “好……只是这孩子太折腾。”那静宁轻抚一下腹部,然后扫一眼九姐儿那瘪瘪的肚子,笑问,“怎么样,小表嫂可有喜讯传来?” 九姐儿被她问的瞬间红了脸。 “干什么?有的没的的尽往外倒。”一边的郝氏听罢,转头看一眼段毓岚和韩京娘等几个姑娘,然后瞪她一眼道。 那静宁便没再问,不过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中满含得意笑意。 九姐儿一愣,在心里禁不住一阵扯唇。 至于吗…… 而那郝氏则已经开始对静宁介绍段毓岚。 对于这位来自异族的未来皇嫂,静宁自然不是很上心,淡淡的招呼一句就已经去一边拉了那韩京娘的手称赞去了,一面说着,还一面时不时的向九姐儿这边瞥一眼。 九姐儿却看也不看她,边喝着茶,边和凑过来与她讨论美容之术的金氏说话。 “郡主怎么了?”那金氏和她说这话,忽然瞅了她身边的段毓岚一眼,问道。 那段毓岚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被金氏一问,立刻抬起头来,然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只是有点累。” 那金氏也就没再说什么。 九姐儿转过头,看这段毓岚一眼,禁不住微微蹙了眉。 不过,很快,九姐儿就明白了这段毓岚郁郁的原因—— “太子妃,太子殿下、瑜王殿下、康王殿下过来了。”工夫不大,那水烟就匆匆进来向郝氏秉道。 那郝氏听了立刻一脸喜悦,“快请!” 那韩京娘立刻站起来,和郝氏请来的另外两位姑娘转身避到屏风后,其他众人都不是外人,自然无需回避。 这时候,那欧阳智已经并身后的两位男子一起施施然而入。 文弱美男欧阳智还是一身浅色锦袍,走在他右边的是一位穿宝石蓝常服的个头矮小的男子,就是康王欧阳鑫,而走在他左边的那位一身红衣似火、风流倜傥的自然就是瑜王欧阳睿了。 众人作势要见礼,却被欧阳智制止。 “说好了只是亲厚的几人聚聚的,何必弄这么事出来。”文弱美男自然也是一派温润和气。 “坐一会儿吧。”那郝氏看向欧阳智,美眸不自觉的就含了情。 “好吧。”欧阳智沉吟片刻,点点头。 三人坐了下来。 康王欧阳鑫向郝氏说着祝福话,而那欧阳睿却瞥向那屏风。 欧阳智命令内侍将自己送郝氏的生辰礼物抬上来:半人高的红珊瑚,色泽鲜艳、形状喜人,煞是美丽。 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被吸引,纷纷称赞,那郝氏更是眉眼间一片欣然。 这般秀恩爱,其实也许并非好事。 九姐儿却禁不住暗暗摇头,刚才她还听邹珍儿八卦郝氏为了欧阳智宿在陆氏那里深夜偷偷哭泣呢…… “皇嫂,皇兄这般为你精心准备礼物,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呀?”而这时那欧阳睿则笑着调侃郝氏。 “这……”郝氏因为他的话通红了一张脸,看一眼那笑而不语的欧阳智,然后道,“要不,我亲自抚琴一曲……” “千万不要……”但她的话音未落,那欧阳智就挥手轻笑道,“还是不要操劳了。” 那郝氏听了,立刻又红了脸。 “呵呵……”欧阳睿笑起来。 “皇叔别笑,虽我不能弹,但今日绝对让你们欣赏到天籁之音。”那郝氏则道。 “哦……”欧阳睿一愣,众人也一愣。 欧阳智却微不可见的蹙起眉头。 那郝氏则已经款款走向屏风后面,工夫不大,又出来,对众人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立刻闭了口,洗耳,果然片刻后,就听“咚——”一声,然后有悦耳的琴声响起。 这琴声时而低沉婉转,时而高昂悠扬,跌宕起伏,众人禁不住听得入神,直到琴声止了还依然沉浸其中。 片刻后,那郝氏最先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众人自然也连连赞不绝口。 没想到韩京娘的琴技竟然也这样精妙!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暗暗颔首。 记得她和杨国丰大婚后曾经在郝氏这里见过她轻歌曼舞,确实不俗…… 正想着,无意中一转头,才发现她身边的段毓岚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她禁不住一愣,然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转身寻出去。 在两名宫女的指引下,她很快就在一处回廊转角处见到了那正背对着她出身的段毓岚。 “毓岚妹妹……”她喊她一声。 那段毓岚转头看向她,眼圈是红的。 “怎么了?”她立刻问道。 段毓岚摇摇头,“没事,只是忽然想起家里的姨娘。” “哦……”九姐儿一愣,然后也陪着她坐下。 沉默了一下,那段毓岚忽然问她,“刚才那抚琴的是韩京娘韩姑娘吗?” 九姐儿闻言惊讶的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了解韩京娘的人自然都知道太子妃的这位闺蜜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城,才貌双绝,可没想到段毓岚这外来者也很快就这样清楚了。 “小嫂子,我……我能和你说心里话吗?”这时,那段毓岚忽然又看了她问道。 “你……不相信我?”九姐儿一愣,然后反问。 那段毓岚看了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她是瑜王心里的那个人。” “她?” “韩京娘。” 哦,原来如此! 九姐儿闻言一怔,然后所有的事情在瞬间全部联系起来了。 怪不得…… 怪不得杨国丰怎么都不娶她,原来是不能娶。 怕兄弟反目,更怕有心人利用她做文章…… “我听见……听见瑜王和太子妃说话,就说起她,太子妃说她可惜,还说她外租病了,瑜王便说……说大婚后会想法纳了她……”段毓岚又道。 呃…… 这欧阳睿竟然……竟然有这般打算。 九姐儿听罢不由暗暗拧眉。 色令智昏了吧? “毓岚,你放心,这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有些事也绝不是某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沉吟片刻,然后劝她道。 只不过这一句劝并没起作用,那段毓岚依然一脸郁郁的道,“其实……其实我知道我比不上那韩京娘,也知道那瑜王他、他看不上我,如果能有选择的话我……我也不愿嫁他,可是……”说到后来,明媚眼眸中禁不住含了泪。 看她这般,九姐儿心里也难受,想了想又要劝慰她,却见前面水烟领了一队舞姬翩翩而来,便没有再多说,而是拉起她又回了厅里。 但边走着无意中一转头,目光忽然就落到跟在水烟后面的那个舞姬的水袖上…… 两人到了厅里,却见众人都已集中的坐了,而中间铺着红毯的位置则空了出来。 看样子接下来应该是欣赏歌舞了。 那屏风自然也搬走了,韩京娘和两位两位小姐也都坐到众人中间来,虽然是最靠边坐的,可是距离又怎么可能挡得住某些人那多情的目光呢? 那韩京娘虽然一直都垂着头,但从九姐儿这个位置却能清晰地看见她那绯红娇羞的脸。 呵…… 这般……是说大胆,还是说无耻好呢? 就在九姐儿还没帮两人找好定位之时,只听一阵环佩声,然后只见那刚才所见的几个舞姬袅袅而入,每人脸上都轻纱罩脸,再配上身上的彩衣,犹如一只只翩飞的蝶。 丝竹声响起,那一只只翩飞的蝶便翩迁飞舞起来。 “静月,这就是你琢磨的那蝴蝶舞。”那欧阳智一边看着,一边问那郝氏。 “是啊,其实……其实妾身也能跳的,只不过……不过现在……”那郝氏轻声回道,说到最后一句则瞥一眼自己的肚子。 欧阳智闻言看向她,刚想说什么。 “太子小心——” 却听一边九姐儿大声一句。 欧阳智一转头,却见那个刚刚还在一丈余外跳舞的打头舞姬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飞扑过来,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刺过来。 他大惊,赶紧拉着郝氏飞快一闪。 “啊……” 郝氏一声尖叫。 “有刺客,来人——” 下面瞬间也乱了起来。 那刺客看一击不中,身一旋,回手又刺。 没想到那文弱的太子殿下竟然身手不错,手一翻,桌上的杯盏竟然砸向刺客手中的匕首,然后利用这一缓,快速拉着郝氏再次躲过。 那另外几个舞姬见状,立刻也围攻上来。 这时候那欧阳睿和欧阳鑫也反应过来,跃上前,与那几个舞姬缠斗在一起。 欧阳睿和欧阳鑫身手自然也不错,可那个舞姬却是只攻不守的套路,再加上郝氏和几个女眷在一边,碍了手脚,所以一时连连退后,那欧阳鑫更是被刺伤了手臂。 好在很快那侍卫和弓箭手已经蜂拥而来,但就在这一刻,那郝氏突然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欧阳智赶紧伸手去拉她,却不防那正和欧阳睿斗的一个舞姬忽然回过头,反身一刺。 “啊……” 众人惊住,眼看这一国储君就要丧身刺客剑下,但这时忽然一个身影扑上去,挡在欧阳智身前。 “珍儿——” ……   ☆、一九九 震怒 “珍儿——” 看着那扑过来护住欧阳智的身影,九姐儿禁不住大叫一声。 “噗——” 但那剑锋却并没有因为她这一声力道偏移或稍减,直直的刺中了邹珍儿的背部。 血冒出来,染红了邹珍儿穿在身上的翠绿色烟罗衫,分外醒目鲜明。 欧阳智和郝氏也都瞬间转过身来,看了这一幕,同时怔住。 看着那躺在血泊中邹珍儿,九姐儿的泪不觉得就下来了。 刚才这丫头还在为父亲逼她回去嫁那个傻子而哭泣…… 她很想过去去看看,但碍于那两个还在负隅顽抗的杀手,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但这时不知身后谁撞了她一下,正失神的她踉踉跄跄就奔上前,还是直冲着那剑花飞舞之处。 “小嫂子……” 她身侧的段毓岚见此情景,急了,想也不想,拼力就对她狠命一拽。 “嘭——”九姐儿倒在地上,摔了个仰面朝天。 但段毓岚却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扑上那正挥剑和欧阳睿斗在一起的一名杀手。 那杀手挥手就是一剑。 “救命,我不想死……” 冰冷的剑锋,死亡的滋味,段毓岚吓坏了,大叫一声。 “噗——” 又一声凶器入肉身的声音。 然后段毓岚眼一翻倒在地上。 看一眼着那死在自己匕首下的杀手,再看一眼那直直躺在地上的段毓岚那娇小的身子,欧阳睿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不自觉的的就漾出一抹笑。 这时间,那侍卫和弓箭手已经蜂拥而上,将其余的杀手一举歼灭…… “邹姑娘怎么样了?” 站在回廊上,看见那伺候邹珍儿的小宫女从屋里出来,九姐儿立刻奔上前将她拉住,问道。 “还不知道,不过太医说……说应该还有命,现在几名太医正在帮她治伤。”小宫女道。 听了这话,九姐儿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小宫女还忙着,快步走了。 九姐儿又向屋子看了一眼,然后也转身向外走。 还有另一个人等着她去看,那就是危难关头救了她一命,结果自己却被吓昏的段毓岚。 真不知是该说她勇敢好,还是懦弱好? 但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见几名内侍簇拥的欧阳智匆匆而来。 对于这会儿这位太子殿下出现在这里,九姐儿并不意外。 他的命可是邹珍儿救得,他要是不过来才说不过去呢。 欧阳智自然已经看见了九姐儿,脸上浮起温和的笑。 九姐儿躬身欲向他施礼,却被他挥手制止,“何必这么多礼,刚才也多亏你。” 九姐儿一愣,立刻会意到他是指提醒他的那句。 看欧阳智那双含着探究的细长眸子落在她脸上,她立刻笑笑,“太子殿下言重了,这也没什么,还是小九警觉性不高,其实在一早发现那舞姬的手不像女人的时就应该指出来,可能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她和段毓岚回来的时候,无意中瞥了一眼那舞姬的袖口,然后就看见那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过大,指节也太粗,有点不像女人的手。 当时她虽然心有疑惑,但到底还是将这份疑惑压下了。 郝氏一番精心准备,她要是这样贸贸然提出来,要是真有问题还好,要是没问题呢? 再说,谁有规定女人的手一点要纤细小巧呢?也许这舞姬的手就生的这样的呢。 不过她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在看舞时却格外的细心,想着只要有什么不妥,立刻补救,所以在那舞姬异样时才第一个发现,然后提醒了这欧阳智…… “这怪不得你。”欧阳智听了摇摇头,“你已经做得不错了。” 听他这样说,九姐儿便没再说什么。 “邹姑娘怎么样了?”欧阳智又问她,问完之后还补充一句,“本来刚才就想过来看看,只是追查这行刺之事,耽误了。” “伤得很重,不过听伺候她的人说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太医正在救治。”听他这样说,九姐儿禁不住很是欣慰。 闻言欧阳智松了口气,又对她道,“我过去看看。”然后就领着那几个内侍,转身走了。 真没想到这欧阳智倒也是个重情之人,从他刚才拼力护住怀了身孕的妻子,还有这会儿急匆匆的亲自来看这邹珍儿就可知。 其实这人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狐狸般的存在的…… 看着欧阳智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她不由暗想。 曾嬷嬷将九姐儿领进去的时候,段毓岚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看见九姐儿来,她自然高兴,赶紧下床来。 “好了,躺着吧,我的救命恩人。”九姐儿对她笑道。 段毓岚闻言瞬间红了脸,“我当时……当时只是情急,怕你被伤到,你可是这里对我最好的人。” 九姐儿闻言没说什么,笑笑,又问她,“可还不舒服?” 段毓岚听了一张小脸更红,“没有……我没事,只是……只是当时被吓坏了……” 见她那模样,九姐儿又忍不住笑了,调侃她,“我的女勇士,当时怎么就被吓坏了呢?” “小嫂子,你……你还取笑我……”那段毓岚立刻恼了,伸手来掐她。 “好了好了……”九姐儿赶紧告饶。 那段毓岚这才作罢,不过却又拉了九姐儿的手,问她,“小嫂子,你知道是谁撞的你吗?” 九姐儿一愣。 当时她身后站着三个人,金氏,静宁公主,还有就是韩京娘。 不过都惊慌得很。 她觉得……觉得应该是…… “是韩京娘!”这时那段毓岚已经缓缓吐出三个字。 “呃……” “不过她应该只是慌了神,被挤到了,无意中撞了你。”那段毓岚又道。 九姐儿闻言没说话,静静的看了那段毓岚片刻,然后点点头。 “来,威远王妃,尝尝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这些果子吧。”这时那曾嬷嬷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谢谢曾嬷嬷,还是不要了。”九姐儿却站起来,然后又看向那段毓岚,“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准备去向皇后娘娘告退后就回去。” “你去皇后娘娘哪儿呀,我也跟去一起吧,刚才娘娘没空,让水灵过来看过我,我这就去回她我没事。”那段毓岚又道。 “好吧。”九姐儿点点头。 “小嫂子,你再送我几块油皂吧,就当答谢我的救命之恩。”那段毓岚则毫不羞赧的向九姐儿要求道。 “好好……”九姐儿笑。 “那你看看我,适合哪种?你那些油皂种类可真多,五花八门呢。”段毓岚又道。 “嗯,我帮你看看……” 两人正一路走着,一路说笑,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另一面的甬路上走来。 那段毓岚立刻就哑了声,只是拉着九姐儿的手越发用力了。 九姐儿转头看她,她却红这一张小脸垂下头去。 转眼间那欧阳睿已经到了眼前,笑着和九姐儿打招呼,“小表嫂……” “瑜王殿下。”九姐儿向他行礼。 那段毓岚也向他行礼,却是低声一句,“多谢瑜王殿下救命之恩。” 那欧阳睿听罢,一双细长桃花眼落在她身上,却是忽然笑了,“谢我什么,你也有功劳的,你要是不扑过去诱敌,那人我又怎么会结果的那么容易,我们合作得很完美,如果你不昏的话,呵呵,会更完美。” 任是长耳朵的人,都会听出这位花花王爷语气里的调弄。 那段毓岚自然也听出来了,一张小脸禁不住一阵青一阵红,然后目光羞恼的瞪着欧阳睿,“我……我只是……只是晕血,邹姑娘流了那么多血……” 欧阳睿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 对上那张英俊的脸,轻曼促狭的桃花眼,段毓岚终于还是没勇气和他对视,垂下眸去,微微沉默了一下,却又轻声道,“如果……如果不是小嫂子被……被韩姑娘撞了一下,有危险,我……我是不敢这样的,我自来胆小……” 那欧阳睿闻言却是俊脸一冷,“韩姑娘?”边说着转眸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看一眼那垂头拼命扯着衣角的段毓岚,禁不住在心头一声叹,然后看向欧阳睿,“殿下,我们还要去见过皇后娘娘,就不耽搁您了。”语毕转身拉了那段毓岚就走。 后来的路,两人都没再开口,沉默着。 转眼就到了惠安殿,却见那水灵一脸肃然的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水烟。 两人禁不住想觑一眼。 “太子妃在里面。”那水灵却已经迎上两人,躬身向两人轻施一礼,然后道。 果然…… 出了这样的事,这郝氏自然难辞其咎。 两人也就自觉地等在了门口。 工夫不大,那殿门口就开了,郝氏从里面走出来,不过却是满脸沮丧,一脸泪痕。 那水烟见了立刻一脸忧虑的走过去扶了郝氏。 郝氏不说话,垂头任水烟扶着她向往走,经过两人时,连看也没看一样,便转身走远。 看着郝氏的身影,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 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杨皇后心情不好,不过既然来了,又没法不进去。 九姐儿又和段毓岚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跟在水灵身后徐徐进殿。 正坐在凤榻上喝茶的杨皇后虽然脸色不大好,但对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气,不过说了两句后就开始揉太阳穴。 九姐儿见了,立刻识趣拉了段毓岚告辞而去。 水灵奉命送两人,送完两人后回来却见那杨皇后正靠在榻上,蹙着眉长吁短叹。 水灵立刻上前,一边帮杨皇后轻揉穴道,一边低声劝她,“娘娘,放宽心,小心身体。” 那杨皇后听罢却又是一声叹,“本宫倒是想放宽心,可是……哎,智儿身体不好,还没搭上个好帮手。” 水灵听她这般,就知道她想诉说,所以不说话,只认真倾听。 “这郝氏,原本以为历练两年会有所长进,可是这一天天下来,竟然还是这德行,要不是……不是如今她怀了子嗣,真想此刻就废了她。” “还有睿儿,更不让人省心,实指望这大婚后能安定下来,可你猜他那日做什么……”说到这里,杨皇后语气隐隐的带上了愤恨,“他竟然试探本宫,竟然想大婚后就纳了那韩京娘,你说他有多么荒唐。” “更可恨的是那郝氏,竟然还帮着牵线搭桥,今日还把那韩京娘请来,怎么一个个的就这么无知无耻,哼,不是愿意闹腾吗,本宫明日就去和皇上商量,给睿儿提前大婚,然后直接指两个侧妃给他……” 杨皇后痛快的说着,一边的水灵看了她好几眼,终于还是小心的质疑一句,“可是瑜王爷……会同意吗?” 在她的印象中,每每都是瑜王爷阳奉阴违和皇后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不同意也得同意。”杨皇后听罢立刻立起一双美目,然很快又有些无力,“这毓岚郡主又是个没心机的,好在还老实本分。” 水灵没说话,只是指上的力道愈发轻柔有力。 杨皇后渐渐闭上眼,但沉默了一刻,却又睁开眼,对那水灵道,“好了,别帮本宫按了,你再去邹姑娘处看看,告诉那些太医,无论如何,一点要让她尽快好起来,就说是本宫的命令。” “是。”那水灵便停了动作,转身走了。 就在杨皇后百般无奈纠结的时候,坐在马车上打道回府的九姐儿也是满腹思绪。 “咚——” 就在这时,那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九姐儿禁不住一愣,然后立刻挑起帘子问那前面送她回来的那两个小内侍。 那两个小内侍没说话,只是看向前面。 九姐儿也顺着两个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着黑色常服的男人骑着一匹马挡在前面,正是杨国丰。 看见小妻子完好无恙,杨国丰那清冷的脸色禁不住略缓,然后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跟在身后的随从,转身上车来。 “听说今日宫里出了事,你……没事吧?”杨国丰的目光又在她身上一番逡巡。 “没事。”九姐儿摇摇头,然后再无二话。 见小妻子这幅态度,杨国丰禁不住蹙蹙眉,也闭了嘴沉默。 “知道今日我见了谁了吗?”愣了一会儿,九姐儿忽然又开口问他。 他一愣。 “韩京娘……” …… ------题外话------ 今天早吧,嘿嘿。   ☆、二零零 冒犯 “韩京娘!”九姐儿缓缓吐出三个字。 杨国丰听罢禁不住再次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又神色恢复如常,点点头。 看着神色不动的男人,九姐儿如僵在半空般,上不去下不来,不过很快她就又笑了,“一些时日不见,这韩京娘可是越发美了,还问起你呢。” “哦,是吗?”杨国丰闻言看她一眼,脸色淡然,语气也淡然。 “当然是。”九姐儿有点笑不下去了。 “噗——”这次换杨国丰笑了,然后一直手快速伸过来,在九姐儿来不及躲开之际,快速的摸上她的头,“今日皇表嫂让你们吃的醋吗?” “啊……”九姐儿闻言却是一愣。 吃……醋? 似乎还真是…… 看着小妻子那愣怔的小脸,杨国丰再次笑笑,然后又脸色正色起来,“文九,你又何必这么重的心思,她现在又和我有什么干系,为一个没干系的人生气值当吗?” 听了宫中出事,他专门放下手中的公务赶过来接她,自然不愿她为不相干的人和他置气。 虽然他对今日她的这番小心思其实挺受用…… 九姐儿却还在纠结自己刚才的那点认识。 自己到底还是动了情…… 看小妻子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杨国丰禁不住叫她一声,“文九……” 九姐儿的目光缓缓落到他脸上,然后轻声自语一句,“也是呀……” 这男人虽然闷一些冷一些,但是真心挺帅的,而且身材又好,武功高,有钱有势,典型的高帅富。 有这样一个夫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到底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前世是,今生也不例外,怎么又可能没有那些王子的梦…… “也是什么?你又再琢磨什么?”看她那副还是模样,杨国丰不由得很是不满。 “王爷,”九姐儿却已经从神游的千里之外回归现实,看着他,“你……觉得我好吗?” 其实她想问:你喜欢我吗? 不过却实在问不出。 这个问题貌似很无聊,但这回儿她却忽然很想知道。 她动了心动了情,那他呢? 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没有占据这个位置,他可会对她有几分喜欢? 不过看着杨国丰听了她的话瞬间蹙起眉、如看着天外飞仙的表情,她很快就后悔刚才的那个无聊问题了。 这个性情冷硬的男人,这个满心都是使命和责任的封建男人,心里又哪有那些什么情情爱爱呀? 他根本就不懂她在说什么吧? 还好他不懂,不然那有多么可笑。 稍后又觉得可悲,重生以后,她其实很少有这种小女孩的心思的…… 但就在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九姐儿觉得今日这个问题终将无果之时,杨国丰却忽然反问她一句,“那我好吗?” 呃…… 竟然…… 她能不能说是我先问的? 事实上也是这样,“我先问的。”她说。 杨国丰一愣,然后道,“先问的先说。” “你……”九姐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除了无赖后,还会耍赖皮。 没想到杨国丰看她一脸讶然又鄙视的模样后,竟然还笑了,长臂一抬。 九姐儿当然知道那手臂的去向,赶紧一闪。 结果—— “呵呵……”杨国丰又笑。 “你……”九姐儿则一脸懊恼。 只因那只手臂根本就没来摸她的头,而是悠闲的撑在了一边的车厢上。 这家伙本性竟然这般恶劣…… 九姐儿气坏了,再也不理他。 看小妻子真生气了,杨国丰自然不敢再逗她。 不是他有意回避,只是刚才那话题他真有点摸不清她想说什么,一旦真贸贸然答了,不定又哪里错呢? 所以…… “听说今日行刺的是几名女扮男装的舞姬?”过了会工夫后,杨国丰开始找话说。 “……” “太子没事吧?” “……” “韩京娘受伤了?” 听了这句,九姐儿一下子就转过脸来,但当对上男人眸中的促狭笑意时立刻意识到上当。 “你……坏人……”九姐儿没有再忍不下去,挥拳狠狠地就对着男人的胸膛捶上去。 但拳头落下去后,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似乎……似乎有些不妥,立刻收回拳,看向杨国丰的脸。 当如期的在男人眼中看见惊讶的神色,她禁不住瞬间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是垂了头。 这家伙应该永远也没想过会被自己的妻子打吧,虽然只是玩笑,但却一定会觉得被不庄重的冒犯了的。 她现在还那次争吵,她只不过叫了他一句名讳,他脸上就显出的那副受不了的表情…… 哎,她到底也不是原装的古代闺秀,所以…… 杨国丰也没说话,剩下的路途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好在很快就到了府上。 “力度太小了点。”但临下马车时,杨国丰却忽然抚了抚胸前刚才挨了她拳头的地方。 她一愣。 杨国丰却已经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前院去了。 当晚杨国丰并没回来,只让杨凡带过信来说去了宫中。 应该是和今日的行刺之事有关。 她想。 当晚她早早睡了,一是因为今日她受了些惊吓,有些累;二是她准备明日早早将事情安排了,然后进宫去看邹珍儿。 虽然经过今日的舍身救太子事件后,她那凉薄的父亲,绝情的嫡母也会去看她,但她想这姑娘定不喜欢他们这番虚情假意,还是希望见到自己这类真心待她之人的。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二日她到底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去探望邹珍儿,因为一大早那巧环就打发人来叫她,她昨日才收养的巧玉那孩子情况不好,呼吸困难。 她匆匆就赶过去了。 看着那气息微弱的一小团,她不由得再次摇头感叹巧玉的心狠。 赶紧打发人去请太医,然后又让青杏去报给老太妃,安排好一切后,又坐下来和巧环说了会话。 自从那次给过这巧环教训后,这巧环在她都是安分守己。 再加上巧玉的死,这巧环在她面前更是恭敬,不敢有半分越规。 “……王妃,这孩子太孱弱了,也不知……不知能不能……”那巧环边说着,边觑着她的脸色。 “环姨娘,我们都尽力吧,这孩子也着实可怜。”不待她说完,她就开口道。 那巧环听罢微微一怔,然后垂下头去,低声一句,“是!” 她看她一眼,也就没再多说。 这孩子如果有名的话,她定会竭力救。 她不是圣母,但面对这样一个婴孩,却实在没法不怜悯。 更何况杨国丰安排这孩子其实是有用意的,孩子给了巧环,其实也等于安置了巧环。 他没给她承诺,却在一步一步的给她想要的…… 等太医帮孩子诊治完毕也就快中午了,她只好先用饭,用过饭后又小憩了一会儿才坐上马车进宫。 还是照例去见过杨皇后,然后便去了邹珍儿处。 让她欣慰的是邹珍儿的情况还不错,除了背上的伤处缠着纱布,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很苍白之外,别的一切都还好。 看见她来,邹珍儿自然高兴,硬让身边伺候她的人扶她起来。 “好了好了,我坐你身边说话就好。”她赶紧道,然后快步到了她床前拉了她的手。 “九表妹,谢谢你,你不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却是我真心期待的。”那邹珍儿笑容虚弱,却灿烂。 九姐儿听了却只是愈发握紧了她的手笑。 邹珍儿找借口将身边的宫女打发出去,然后又看向九姐儿道,“九表妹,我胜利了,我终于不用再嫁那个半傻子了。” 语气得意,但听在九姐儿耳中却满是辛酸。 这是用生命抗争得来的,何其不易…… “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那邹珍儿又小声的道,“听说皇后娘娘想收我为义女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九姐儿听罢一愣,然后立刻笑道,“那提前贺喜珍儿表姐了。” 真成了皇后的义女,那不就是郡主吗? 那时就真的不愁嫁了吧…… 可能是还没什么准,所以邹珍儿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又向九姐儿说起她得的那各种各样的赏赐,皇上的、皇后的…… “九表妹,你……不会笑话我吧?”说着说着,她又不好意思了,颇为羞赧的问九姐儿。 “不会……不过珍儿表姐如今发财了,要送我两件才好。”九姐儿笑着打趣她。 还是鲜少能看见这姑娘如此烂漫的一面,犹记得当初初见她时文家众姐妹都因为她过于假仙而不喜欢她…… “好,这是自然,不仅有你的,还有八表妹的,十表妹的,十一表妹……”那邹珍儿立刻点头笑道。 但她正说着,那刚刚被她打发出去的小宫女突然隔着窗户秉道,“珍儿姑娘,太子殿下过来看您了。” 听了这话,邹珍儿一愣。 九姐儿想要避出去,但却被邹珍儿一把拉住,“九表妹,太子殿下已经到了跟前了。” 九姐儿听了,也就站着没动了。 邹珍儿赶紧唤那小宫女进来帮她收拾。 九姐儿在一边看着,不知为何,她感觉这邹珍儿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难道是她看错了? 按说这两个人应该没什么,不会是这次舍身相救惹来了嫉妒吧? 很快欧阳智就在几名宫女内侍的簇拥下匆匆进屋来。 九姐儿向他行礼,邹珍儿也作势挣扎着起来。 ……   ☆、二零一 威胁 看那依然是一身浅色锦袍的欧阳智匆匆而入,九姐儿赶紧站起来向他行礼,而床上的邹珍儿也挣扎着作势要起来。 “好了,不方便,就不要多礼了。”欧阳智赶紧向床上的邹珍儿挥手制止。 邹珍儿倒也没坚持,只是恭敬地对欧阳知道,“谢太子殿下过来看臣女,臣女已无大碍,还请太子放心。” “说什么谢,就是说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要谢过邹姑娘才对。”欧阳智在两米之外的宫女搬来的座位上坐下,言行举止也是一样的无可挑剔。 只是一双细长眸子似乎分外有神…… 说起昨日之事,邹珍儿垂了头,“其实……其实这没什么,相信我大越的哪个臣民,遇到当时那种状况,也会义不容辞,毕竟太子殿下是那般的勤政爱民,深得人心。” 这话说得当真……当真虚伪,不过却能取悦那些当权者,看那大越储君欧阳智的表现就可知道——嘴上谦虚着,但脸上那招牌式的笑不由得就深了几分。 九姐儿忽然就又想起当初初与这邹珍儿相识,文家众姐妹最不喜欢她的就是那作为庶女练就的那满口的恭维话和动不动就请安赔礼的那份虚伪假仙。 却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地方派上用场,哎……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这么一点药材,邹姑娘还是莫推辞了。”九姐儿这端思忖着,而那端欧阳智已经让身边的小太监搬了许多名贵药材进来。 邹珍儿没有再推脱,只是赶紧道谢,自然又是一大堆恭维话。 人已探了,药也增了,这欧阳智也就准备回去。 转过头来却发现愣在一边的九姐儿,自然又要和九姐儿说两句。 倒也并未说什么,只是说起杨国丰,说他昨日有事将他留在了宫里,今晚可能还不会回府。 正说着呢,就见伺候邹珍儿的那个小宫女在外面探头。 邹珍儿一愣,看向这欧阳智。 欧阳智对她点头笑笑,邹珍儿便将那小宫女叫了进来,一问才知道是郝氏身边的水烟过来了,也是来送药材的。 邹珍儿让人请水烟进来,然后水烟又是向欧阳智行礼,又是向邹珍儿表达郝氏的慰问之情,做完该做的,说完该说的,那水烟也就回去了。 水烟走后,那欧阳智也就回去了,但欧阳智刚走,那名小宫女就匆匆来报:陆侧妃过来看邹姑娘。 九姐儿闻言立刻看向邹珍儿,清清楚楚的从那张清秀却苍白的脸上看见了蹙眉的表情。 很快那陆卿卿就在小宫女的带路下进屋来,妆容精致,衣饰得体,这女人永远都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再加上那满脸的笑,挺完美的一个存在。 对于这陆氏,九姐儿谈不上喜欢。 她曾经见她训斥身边一个打翻东西的宫女,淡淡的脸色,淡淡的语气,一句“回去领罚”,却将那小宫女吓得面无人色。 她由此知道,这陆氏必是手段毒辣且不够宽厚之人。 “威远王妃也在呀……”那陆氏看见她,立刻笑道。 九姐儿给她行礼,然后道,“我是今后后晌来的最早的,珍儿表姐这里真是门庭若市呀。” “是吗?”那陆氏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 而那端的邹珍儿则要起身给这陆氏见礼。 “好了好了,这个就免了吧。”那陆氏笑着对邹珍儿摆摆手,然后又道,“邹姑娘,我哪里有些治红伤的药材也用不到,特拿过来给你。”边说着边看向身后的几名宫女。 那几名宫女立刻搬了许多药材进来。 既然人家都拿过来了,那邹珍儿自然推脱不了,于是便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那陆卿卿也没待多一会儿,便借口有事告辞走了。 等屋子里终于又只剩了九姐儿和她两人的时候,那邹珍儿立刻苦笑着看向九姐儿,“九表妹,刚才你说门庭若市,眼下我这里确实如此,只是不知有几人是为专为我的伤而来。” 九姐儿正劝慰两句,但这时那邹珍儿却又看了她幽幽道,“我不用嫁那个半傻子了,却没想到却又掉入另外一个是非圈,我还是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九姐儿一愣。 “好在这一切应该很快就会过去吧。”这时邹珍儿又低声一句。 九姐儿再一愣,然后意识到这邹珍儿应该指的是杨皇后要收她为义女那件事。 邹珍儿却似乎并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转头命令那小宫女将赏得送得那些药材包起一些来,准备一会儿让九姐儿带走。 九姐儿看她神色恹恹的,一副精神不支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告辞出来。 从邹珍儿处出来,她又去了杨皇后处,准备和杨皇后说一声然后回府。 看着杨皇后那满脸笑容的模样,九姐儿不由很是诧异。 要知道昨日可不是这样…… 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让大里来送亲的人早日回去,瑜王大婚提前。 “帮我将信捎回去吧,就说大婚日子就定在七月二十六那日,本宫就省得让人过去了。”杨皇后又对她道。 “哦。”九姐儿自然赶紧点头应了。 大事初定,杨皇后自然还有许多事要商量,自然是忙得,看她这样忙,九姐儿自然不好意思多待。 但是临走时却又装作无意的道,“小九还要去珍儿表姐那里,有东西忘了。” “哦……”一听她提邹珍儿,那杨皇后立刻问道,“这孩子怎么样了?本宫只顾了忙瑜王的事,还没抽出时间亲自去看她呢。” “珍儿表姐没事,只是……只是暂时还起不来床。”九姐儿赶紧道。 “这也是个好孩子。”杨皇后又道,但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有空再去毓岚那边看看,帮她准本准备,这孩子,我天朝这边的礼节并不是很熟悉……” “呃……是。”九姐儿嘴上应着,心里却禁不住暗暗摇头。 瑜王大婚马上降至,这杨皇后暂时应该是没心思捉摸收义女的事了,看来那邹珍儿还要继续在是非圈中煎熬呀。 只是她很有些不明白,欧阳智这两个女人这般盯着邹珍儿,是嫉妒她,还是想拉拢她呢? “好在皇上心细,给这毓岚找了两个伴,估计二十六那日定会非同寻常的热闹。”这时那杨皇后又道。 九姐儿闻言一愣。 什么情况? “那两个孩子一个是曲家的,一个是刘家的,也都是是稳妥的。”杨皇后又笑道。 九姐儿明白了,原来是在娶正妃的同时也给那欧阳睿娶了两个侧妃。 一个姓曲,一个姓刘。 呃,没有韩京娘…… 这欧阳睿知道吗? 从杨皇后处出来,她还是去段毓岚那里走了一遭。 这提前大婚和同时迎娶侧妃之事这段毓岚已经知道了。 看得出,段毓岚心情还不错。 九姐儿觉得有点不好理解,就是不娶这韩京娘,可是不一样要娶别人,不一样要和别人分享丈夫。 值得吗? 在段毓岚这里坐了一下,她借口天色不早,就要回去。 那段毓岚自然是对她极尽挽留,直到她保证过两日再过来那段毓岚才放过她。 回到府上,已经是日暮时分,她收拾了一番就过去太和堂请安。 说了两句后,自然就说起这欧阳睿大婚提前之事。 在座的人听了自然颇为诧异,还是这孟老太妃道,“提前了也好,万事安定了才好。” “我好像听人说,说这瑜王爷对这婚事不是挺满意的……”这时那小严氏忽然目光闪闪的道。 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孟老太妃语气肃然的打断,“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小严氏自然不敢再说。 “哼,”孟老太妃又道,“瑜王那性子能顺着他吗?不拘着点又怎么行?再说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满意不满意之讲……” “母亲,说什么呢。”就在孟老太妃绷着一张脸对屋子里的众人大训特训之事,那依然身着朝服的杨国庆走了进来。 看他那副嬉皮笑脸之模样,孟老太妃立刻瞪他一眼,“能说谁,当然是你四表兄了。”孟老太妃简单的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呵呵,母亲,这次你可冤枉四表兄了,皇姑母说提前婚事,四表兄可是连一个不字都没说。”杨国庆闻言却笑道。 “呃……” “另外,还有,皇姑母指给四表兄的那两个为侧妃的闺秀,四表兄也一个字都没多说,要知道那个闺秀可都是……可都是无貌有才之人……” “庆儿,你又胡言乱语。”杨国庆的话未说完,就被孟老太妃打断。 “呵呵……”杨国庆闻言但笑不语。 一旁听得九姐儿却是微微蹙起眉。 怪不得今日这杨皇后这般高兴,原来是她的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未忤逆她。 那段毓岚今日这般好心情也应该和这一点有关吧。 可是那花花王爷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呢?竟然就没有求娶这韩京娘,要知道昨日在郝氏的生辰宴上这两日可是眉眼帐打得相当厉害呀。 不会……不会是和昨日段毓岚说的韩京娘撞得她之事有关吧? 其实……其实那日她感觉撞她的是静宁,而非韩京娘的…… 想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苦笑。 有些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都是你,都是你……文九姐,不仅霸占了杨国丰,还毁了我的另一门婚事,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身着白衣的韩京娘愤愤的看过来,一双美目里满是凛冽的恨意。 “不是,你误会了,这些根本就不关我的事……”面对着韩京娘的控诉,九姐儿赶紧解释。 “还竟然说是误会,呵呵……文九,你骗谁?其实你是嫉恨我才如此,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边说着,那刚才还美美的韩京娘突然五官扭曲,双手暴涨,直直的向她掐来。 “啊……”她吓坏了。 “怎么了,文九……文九……”韩京娘掐过来的那双手忽然就变了另外一双,使劲推她。 她一下子睁开眼,对上杨国丰那双幽深双眸的一瞬才发现刚才……刚才自己做了一场梦。 “怎么了?”看着那满头冷汗的小妻子,杨国丰关切的问。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九姐儿不答反问。 “嗯,是原本打算不回来,不过……”说到这里,杨国丰语气微微一顿,“还是……回来了。” 九姐儿觉得他这话还不跟不说,懒得理他,躺下继续睡。 杨国丰看她一眼,笑笑,转身向净房走去。 他能说自己其实……其实是想老婆了吗? 工夫不大,已经换上一身白绸寝衣的杨国丰就头发微湿的走了出来。 “刚才到底怎么了?梦到了什么?”看着那还在翻覆的小妻子,他径直走到床边来,坐下,又问道。 “梦到了……梦到了有人要害我。”看他一眼,略略沉默了一下,九姐儿还是道。 “害你?谁能害你?”杨国丰闻言一愣,笑了。 别的不说,就那天处理巧玉,他看的都佩服她。 如果不是她,那被尘封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没想到他的小妻子听了这话,立刻就板紧一张小脸,“你想说什么?只有我能害人吗?”语毕转过身去,再也不理他。 看着那负气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子,杨国丰又一笑,伸手去扳她的肩膀,“没有任何人能害你,威远王妃!”语气在最后面一句上加重。 九姐儿一愣,转头看他,当对上那双让人安心的幽深眸子时,心头不由涌上感动。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不利。 “真的?如果……如果是我不对呢?”和男人对视片刻,她又低声道。 杨国丰闻言蹙眉。 “我说……如果……”她语气不由得就弱了下去。 “不是如果,是……除非,除非你又不想做这威远王妃了。”杨国丰又深深看她片刻,道。 她一愣。 这是……在威胁她? 但很快她就没法再多想,因为男人那只手很快就伸了过来…… “唔,别这样……疼……” …… ------题外话------ 早早更新……   ☆、二零二 口罩 不管杨皇后多么急这要将瑜王的婚事办了,可最终那大婚的日子也没有按照她想得那样,定在七月二十六。 原因有两点:一是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实在准备不出来,在这舟车不方便的古代,一些路途遥远的亲友除非插翅才能赶过来;其二就是秋后了,恩科将至,这两件大事冲突了。 ——所以,瑜王的大婚日期第三次被改动,改到了八月十六。 虽然这婚期连番变动,让大越臣民觉得顶……顶可笑的,但定在了月圆之夜,倒也正值佳期。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七月就剩了一个小尾巴,马上就要拐入八月的怀抱。 炎炎夏日即刻将尽,迎来凉爽的秋。 但这个凉爽的秋季却并不是那么轻松,诸多忙碌与紧张—— “……还剩这几天的时间了,可你哥哥却越来越不着调了,我这心里……哎,真没底呀……”宁平侯府的三房里,蒋氏拉着九姐儿的手满脸忧虑的倾诉着。 “好了,母亲,你这样四哥哥会更没法静心读书。”九姐儿赶紧劝道。 期望越大,压力也越大。 前两日杨国丰就对她说,文景水的状态并不好,总是患得患失。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哎……”蒋氏又叹一声。 “好了,母亲,我们一起去看看四哥哥吧。” 九姐儿想,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吧,这样才放心。 “好吧。”蒋氏闻言点点头道。 两人便在周妈妈和几个丫头的簇拥下去了外院的文景水处。 到了那里才知道文景月和文景金都在。 文景水和文景月各自抱着一本书,但目光却并没落在书上,而是看着对面为他们两人讲着什么的文景金。 那文景金则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此情景,蒋氏瞬间蹙了眉。 几人见两人来了,赶紧各自起来,给蒋氏行礼,然后又和九姐儿见过。 “金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蒋氏有些皮笑肉不笑。 听了蒋氏这话,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几人立刻蔫了下去,特别是文景水,脸微红着,很有些不好意思。 “也没说什么,一个笑话而已。”文景金赶紧道。 “哦……”蒋氏便轻应一声,犀利的目光依然落在文景金脸上。 其实文府春末时也有一件好事的,那就是这文景金连过了初试两关。 不过因为考的并不理想,再加上府上有文景水文景月这两个进士苗子,并没人将这事放在心上,连苗氏都未太在意。 他本人虽然也打算参加这秋日的恩科,不过众人料定他百分之百是要落榜的。 现在这个百分之百要落榜的人,竟然来影响自己进士苗子的儿子,蒋氏又怎么受得了? “对了,三婶婶,九妹妹,我……我还有事,回屋了。”在蒋氏的迫视下,文景金坐不住了,站起来告退。 “好啊。”蒋氏这句到应得很干脆。 然后文景金便灰溜溜的走了。 文景金刚走,邹氏身边一个叫青云的大丫鬟便来喊文景月。 文景月立刻也跟着那丫鬟匆匆走了。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那丫鬟的后影上,只见妙曼浮凸,玲珑风流,颇为赏心悦目。 九姐儿禁不住轻轻凝眉。 “母亲,您刚才真不该那样对三哥。”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样对他?你这是在读书吗?他过来你还能读书?” ——她这端正看着,而那端的文景水母子却已经争辩起来。 听见母亲这样说,文景水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不过神情中却颇为不忿。 “水哥,我这样做是为谁,你难道就不明白吗……”蒋氏又开口。 “好了,母亲,我要读书了。”但蒋氏这番苦口婆心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文景水打断。 “你……”蒋氏闻言立刻变了脸。 “母亲,您刚才不是说大舅母一会儿会过来吗?我想这会儿也该到了。”九姐儿赶紧见势不妙赶紧道,一边说着还赶紧和身边的周妈妈使了个眼色。 “是啊是啊,太太。”那周妈妈立刻会意,帮腔道。 蒋氏闻言看两人一眼,又看一眼那依然梗着脖子的文景水,最终没有再多说,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周妈妈赶紧跟上,只是临走时看了九姐儿一眼。 九姐儿对她点点头,自然也就站着没动。 “九妹妹是要劝我吧?”看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九姐儿,文景水却率先开了口。 九姐儿闻言笑了,“小九觉得四哥哥什么都明白。” 文景水一愣,也笑了,只不过这笑容却很有些苦涩,“我自是什么都明白的,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可是却总是难静下心来。” 九姐儿一愣。 “九妹妹,你肯定是体会不了这么心情的,明明什么都清楚,但却怎么都不想去做,这读书以前是我最爱做的事,还记得小时候,不愿去和兄弟们游戏,便躲到树洞里读书,结果却忘了时间,让众人一顿好找、还被父亲打了一段的事,可现在呢,一提读书就满心烦躁,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变成这样,真的……”说到后来,文景水的语气里满是苦闷和惆怅。 “四哥哥,我能体会的……真的……” 她又怎么不能体会,前世这种情况也见得不少,当读书学习不再是乐之的事,而成为一种纯负担,好学生也会逆反。 促成因素吗,应该和文崇湖蒋氏两夫妇的过高期望压力有关系,但除此之外,也是文景水自身心理的问题,脆弱呀。 “你不要想得过多,万事强求不得,只要尽力就好,到时即使考的不好也没什么,还有以后呢。”九姐儿又道。 如果用科学道理解释此刻文景水这种状况的话,她的这位哥哥应该是患了考前综合症。 这种病症也不新鲜,高三的学生中很普遍。 也没什么具体解决方法,只能开解他,让他自己慢慢调节状态了。 文景水听了她这番话,沉重的表情才稍缓,对她点点头,“九妹妹,放心吧,我会好好休整的。” 九姐儿闻言笑笑,又道,“四哥哥,如果这几日实在看不下书的话,那就不要看了,出去转转,散散心。” “嗯,这倒是个好提议。”文景水听了禁不住再次点头。 见他整个人好想轻松了许多,九姐儿便没有待下去。 “九妹妹,谢谢你。”只是等她和翠翘一起走出屋门的时候,那文景水又叫住她。 她回他一个鼓励的笑。 从文景水处出来,她转身就欲回三房,但走到花园处却听身后有人喊她,“九妹妹——” 她一愣,回头,就看见一边树荫下有两个人—— 一个穿比甲的丫鬟站在一边,正拿着一柄美人团扇帮一个靠在躺椅上身着粉紫色褙子的女子摇着,而那身着粉紫色褙子的女子则正看了她盈盈而笑。 正是二房文景金的妻子萧氏! “三嫂……你可是好多事日不出屋门了。”瞄一眼萧氏那臃肿的身子,九姐儿禁不住也一笑,走了过去。 这几月她虽然常回来,但却并未见萧氏几次,她受伤生病,萧氏虽然总让人带口信,但却并没去看过她。 理由呢,当然是在安胎! “安什么胎?都五六个月了,根本就是虚伪凉薄。”为了这个,青杏这丫头还曾经大发牢骚。 虽然她并不觉得她这位麻嫂嫂如青杏说的那般,但对她这些日子的淡出还是觉得颇为不解的。 “呵呵……”那萧氏闻言又一笑,一边吩咐身边帮她打扇的丫头去搬座位过来,一边对九姐儿道,“这两日清闲了,所以出来了。” “清闲了?”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那小丫头已经搬了杌子过来。 萧氏对那小丫头挥挥手,“去端茶过来。” 那小丫头转身去了。 萧氏这才再次看向九姐儿,先是对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然后才点点头笑,“和我料想的一样,九妹妹这王妃的日子过的着实不错。” 九姐儿闻言不说话,只是也笑笑。 “九妹妹,其实我挺想你的。” “是吗?” “当然,”那萧氏的目光便落到她脸上,“其实早就想去看你,只是一直忙着。” “忙着?” “是啊,不知道你三哥到时能不能考中,反正现在我觉得自己要是去考的话没准能弄个进士。”那萧氏缓缓道,边说边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带着一抹戏谑和自嘲。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愣。 难道这几个月几乎足不出户就是因为专注做丈夫伴读的事? 她的这个麻嫂嫂实在伟大…… “不过我已经知足了,说起来也是个秀才了,呵呵……”那萧氏又笑起来,这次却是真心的。 是啊,即使春日那两场考试并不理想,那也是超出文景金的水平的。 九姐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刚才我还在看见三哥哥了呢。” “哦……”萧氏听了点点头,“我们说好了这几日不看书了,只玩。” “是不是你三哥又去了你四哥那里?”很快萧氏又问道。 九姐儿点头。 萧氏却摇头,像说一个孩子般,“真会讨人嫌,三婶婶见了定会不高兴的。” 九姐儿听了也笑,“已经不高兴了。” “哦……”萧氏闻言即刻会意,禁不住又摇头笑了…… 九姐儿惦记着向蒋氏复命的事,所以又和萧氏坐了一会儿,便向萧氏告辞回了三房。 回去才发现蒋氏竟然在哭,而周妈妈则坐在一边劝她。 “好了,母亲,四哥哥那里已经没事了,四哥哥已经向我保证勤奋念书,全力应考。”九姐儿赶紧道。 “哎……”那蒋氏听了便是一声叹,“还好有你,你说……你说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九姐儿一愣,才意识到这蒋氏是想起了十姐儿。 “十妹妹已经好了吧?”九姐儿低声问道。 蒋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九姐儿向外面看一眼,然后提议,“母亲,要不我们去看看十妹妹吧?” 蒋氏闻言却是一愣,“可是……可是你不怕吗?” “怕……怕什么?已经好了,还怕什么。”九姐儿笑道。 蒋氏不说话,只看着她。 “母亲,放心,这时役怕热天,这会儿早没事了。” 难道是蒋氏不敢去? 在这科学道理不普及的古代,自然对这瘟疫更恐慌,这也就是当初杨国丰选时役这一招的原因。 蒋氏却忽然红了眼圈,“我又怎么会怕这什么时役,只是……只是你竟然不嫌,要知道自从十姐儿去了庄子上后,府上还没有任何人去看过她,我自是想去的,可是……可是你父亲他总是不让,说会惹人忌讳……” 呃…… 听罢这话,九姐儿不由一怔。 原来众人都怕这传染病呀…… “这个是……”看着九姐儿拿在手中的东西,蒋氏不由满脸惊异 “就暂时叫它口罩吧!”九姐儿将那些自制的棉麻口罩交给蒋氏,“戴上它,可以防止时役传染,当初看给苏师傅看病的权神医戴过。” 当然要拉一个权威出来,不然又怎么会有说服力。 “是吗?”果然,蒋氏闻言立刻将其接过去,然后拿出一个,左右看看,又带上试过,终于点点头,“是挺好,还不妨碍透气呢。” “母亲,把这些拿给下人们吧。”九姐儿又道。 “好。”蒋氏看她一眼,然后笑了。 一种丫鬟婆子听了这个的妙用,再听是权神医发明的专门防时役的,自然都心安了,所以在蒋氏提出要看十姐儿时没有任何人露出一丝不愿的神色。 蒋氏自然对九姐儿更添一份感激,一个劲的拉着她的说,“幸亏有我们小九呀。” 弄得九姐儿都不好意思了。 很快就打点好一切,然后蒋氏和九姐儿坐上马车。 只是行到门口时,却见一个门房匆匆拿个一份拜帖进来。 “怎么回事?”看她走得匆忙,蒋氏立刻掀起车帘问道。 “秉太太,信亲王妃来访!”那门房恭声答道。 信亲王妃?!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瞬间一愣,某些不太久远、但却像飘渺了半辈子的思绪瞬间浮起在脑海…… …… ------题外话------ 早更新……   ☆、二零三 过往 “……小十那边我倒也放心,安排跟过去的人都是可靠的……”一路走着,蒋氏边和坐在对面的九姐儿念叨着,但忽然就发现九姐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并未在听她说话,于是立刻唤她一声,“九姐儿……” 九姐儿一愣,瞬间回神,看向蒋氏,“母亲……” “你想什么呢?”蒋氏问她。 “没什么,嗯……午间没休息,有点累了。”她赶紧道。 蒋氏闻言狐疑的看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和她说十姐儿的事,“哎……只是这样一闹,小十再想说个好人家就不好说了……呃,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荣将军……” “母亲,十妹妹的婚事不急。”她闻言赶紧截断了蒋氏的话。 荣岩性情粗犷,并不是那么多事之人,但是他的家庭却不那么简单,前几日,她见过他嫁给兵部侍郎的姑母,是个相当讲究底细之人。 再加上还有以前曾被十姐儿拒绝之事,这婚事又怎么可能还成得了。 蒋氏并不是无轻重之人,今日这般说,看来是真的急了…… 听她这样说,蒋氏自然知道荣岩不行,脸色讪讪了片刻,却又道,“不过你要给小十留意着点儿。” “母亲,这是自然。”九姐儿赶紧点头。 之后两人便自觉地不再这个话题上绕,开始念叨了一些家里的琐事和路上的风光,而马车也驶出了城,在柳暗花明的农村风光中穿行一程,然后停在一处农庄前。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风光不错! 就在九姐儿欣赏风景之时,庄子上的管事并几个府上派过来的丫鬟婆子已经迎了出来。 蒋氏和九姐儿被引到正房,刚坐下,就听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甜脆声音,“母亲,九姐姐……”然后就见十姐儿裙裾款摆,匆匆而来。 不过她并没如九姐儿预想的那般涌上来,抱住两人或亲热的拉了两人的手,而是停在两臂之遥处,异常激动的道,“真没想到你们来看我,我好想你们了……” 九姐儿自然知道这小姑娘什么心思,看了见到女儿同样激动的蒋氏一眼,然后主动跨前,拉了十姐儿的手,“这么想我们,干嘛还这么生分……” 被九姐儿拉住手,十姐儿下意识的就挣了一下,没挣后立刻看向九姐儿,美眸却是隐隐含了泪,一把抱住九姐儿,“九姐姐……” “妹妹……”九姐儿反抱了她。 这时蒋氏也上前来,伸出手臂,将两人同时拥住,一边哽咽着,一边口上却说着,“好了,孩子们,没事了。” 母女三人相拥了好半天才分开,蒋氏又向十姐儿说起九姐儿为了来看她做了口罩的事。 “怪不得我刚才看几个下人都带着捂脸的东西,原来……我自是不怪他们的,只怪……只怪自己……”说到这里,十姐儿禁不住神色黯然的顿了顿,然后又感激的看向九姐儿,“谢谢你,九姐姐!” “好了,又说这个,我们是姐妹吗。”九姐儿嗔她道。 今日这已是她好几次听这句话了,别说,还挺受用。 幸福他人,快乐自己,这句话真有道理! 蒋氏又问起十姐儿的身体,染上时役可不是作假,不然又怎么可能蒙骗过那些太医呢。 “母亲,你放心,吃了那么多药下去,我又岂能不好。”十姐儿听了立刻对蒋氏道,说完还故意笑着转了两圈,“不信你们看,我气色多好,还胖了许多了。” 确实如十姐儿自己所说,这一段时间的疗养,她不仅气色红润,还丰腴了一些,身着一件桃红色薄绸夏衣,更加唇红齿白,昳丽明艳。 看着这般活泼美丽的女儿,蒋氏却神色沉重的垂了头,并没说话。 九姐儿看她此般作为,自是明白她是想起了刚才两人说的十姐儿婚事之事。 看一眼那面对母亲的异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十姐儿,九姐儿岔开话题,“对了,十妹妹,这些日子你可还在写字作画?” “只是偶尔,”听了她的问题,十姐儿立刻又兴奋起来,“因为我现在已经改为专研药理了,特别是这时役,我还种了些药材呢。” “呃……”九姐儿听了禁不住满脸惊异,“这般了不起。” 十姐儿听九姐儿赞她,兴致更高了,拉了九姐儿便要去看她那些药材。 “母亲,你去不去?”十姐儿又转头问蒋氏。 “不了,你们姐妹去吧,我喊钱管事过来,问问庄子上的事。”蒋氏却摆摆手。 十姐儿便也坚持,拉了九姐儿就去了后面的院子里。 这小姑娘还真是种了许多药材,像板蓝根、金银花、银翘之类的。 当然都是移栽来的,不过还长得挺旺盛,可见栽种之人的是细心侍弄的。 看了九姐儿一眼,小姑娘撩起裙摆,走进那些药材中,兴致勃勃的为九姐儿说起这些药材的功用。 九姐儿禁不住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也踮起脚尖走进去一株一株的看着。 但工夫不大,蒋氏就让周妈妈过来叫两人。 “马上就好,妈妈先回去吧,我和姐姐收拾一下就来。”十姐儿赶紧对周妈妈道。 周妈妈回去复命了,两人也从地里出来,翠翘打水过来让两人洗手,洗好后便也回了正房。 “刚才府里来人催了,让我快点回去安排,可能信亲王妃会在府上住两日。”蒋氏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蒋氏便让人赶紧收拾,下人一边收拾着,她则对十姐儿又是一番谆谆嘱咐,只听得十姐儿这个本来很留恋她们的人开始催促她们,蒋氏才让九姐儿出发。 “母亲,请您让人直接送我回去吧。”坐上马车,九姐儿便对蒋氏要求道。 “你不是还要看看你姨娘吗?”蒋氏诧异。 “改日再看吧,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九姐儿道。 蒋氏闻言,看她一眼,便去让周妈妈安排。 这倒也不难,因为两人出来,本来就不是一辆马车,后面还有一辆坐着周妈妈翠翘和几个丫鬟,最后面还有一辆帮十姐儿载一些吃的穿的过来。 最后面的那辆马车已经空了,九姐儿和翠翘就理所当然的坐了上去,然后蒋氏又让周妈妈带了几个随扈和婆子送她。 挥别蒋氏后,那马车一路驰行,很快就载着九姐儿直奔威远王府。 到了二门出,翠翘扶了九姐儿下车。 “九姑奶奶,刚才太太让我问问您明日还过去吗,八姑奶奶还有四姑奶奶要过来。”那周妈妈又问道 “不过去了,明日我要进宫。”九姐儿想也不想的就对她道。 周妈妈听了没说什么,告退之后便带人走了。 “王妃,您明日要进宫吗?”这时她身边的翠翘却忽然问她。 “也许吧。”她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淡淡的道。 “呃……”翠翘被她这似是而非的答案弄得一愣。 九姐儿却已经转身走了。 她当然不会进宫,这也只是她不想去文府的托词而已。 她暂时并不想去文府,因为她……不想见故人…… 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忆着去年那个雪夜,清晰的记着少年在灯下郑重许下的承诺,只可惜终究是一场心事如昙花。 有人说雪最美好,只因为其能美化一切掩盖一切,这句话真没错,包括誓言…… 她先去太和堂转了一圈,然后便回了屋子。 “翠梅回来了吗?”看青杏端了茶点过来,她立刻问道。 “已经回来了。”青杏道。 “让她过来。” 翠梅这两日又被她派到山林那边,因为再过一些时日收获的季节就到了。 想起那些白白的蜡花,她就满心雀跃。 在这个关键时刻,她自然不能放松。 翠梅很快就过来了,向她详细的汇报了那边的情况,另外呢,还替舅舅徐世昌传信过来,说她的徐伟表哥这几日看起来还不错,不管到时能不能考中,去考场试试深浅也是好的。 她身边除了娘家的几个哥哥要参加这秋后恩科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表哥徐伟。 对于这位表哥,她自然是更惦记了,要知道当初这位表哥本来是在舅舅的威迫下弃文从商的,最后还是她保下他来,当然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才让这位有点迂腐又有点自卑的表哥重燃信心,踏上科考这条路。 只是不知道这位表哥到底火候怎么样? “王妃,时间不早了,该过去太和堂请安了。”这时青杏进来催促她。 “嗯,好。”于是她便打发了翠梅,直奔太和堂。 她依然是来的最晚的一个,秦氏和小严氏已经到了,正陪了孟老太妃说话。 知道她今日回娘家去过问哥哥科考的事,那老太妃自然就问了两句。 “嗯,还好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管怎么样,尽力就好。”她是这样回答的。 孟老太妃和秦氏听了她这话都点头,唯有那小严氏只冷冷的看着不开口。 很快暮色就深重起来,几个孩子过来了,杨国寿和杨国庆也陆续回来。 杨国庆还捎了信来,杨国丰依然忙着,今晚不回来。 太子遇刺那件事后,宫里又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成王爷欧阳健也遇刺。 不过这欧阳健就没有欧阳智这么好的运气,有人扑上前去为其挡剑,所以这欧阳健伤得很重,而且挨了好几下,差一点就不能人道了,估计要在床上躺些日子了。 为了这件事,那蓝贵妃伤心欲绝,即刻去找了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和那蓝妃说了什么,那蓝妃出来的时候脸色竟然十分难看。 众人都很不解,那刺客之事也暂且搁下了,但没想到过了两日后,皇上又将作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杨国丰传召了过去,严命他追查刺客。 “这事情可有眉目了?还要耗多少天呀。”听说杨国丰又不回来,那孟老太妃即刻蹙了眉。 再这样下去,她何时才能抱上嫡孙呢? 想到这些,她不由又转眸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则赶紧低下头。 她当然知道老人的心思。 不过这可怪不得她了,没硬件,那补膳就是吃多少也没用的。 在她鼻子流过两次血之后,那补膳终于改了循环次数,现在三日一次了,不过她还是觉得煎熬的很…… “谁知道能耗多久?估计要耗到四表兄大婚之时就差不多吧。”杨国庆答道。 听了他这话,孟老太妃叹息一声,也就不在多问了。 “八月十六那日必定热闹非凡,现在这汴州城里可来了许多贵客呀。”一听说起瑜王大婚之事,那一边的小严氏立刻插嘴道。 “那是自然,今日信亲王一家已经到了,皇上还专门派我过去接了一趟呢。”那杨国庆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 “哦。” “这信亲王世子欧阳靖还问起四哥呢。”那杨国庆又道,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揪了手边桌上的葡萄粒放进嘴中。 “这也不新鲜,在西北那几年他和你四哥学过功夫,口口声声喊你四哥师傅。”孟老太妃则道,语毕后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听说今年春日曾和辽东王的女儿订婚,可听说什么时候完婚了吗?” “完婚?完什么婚?早就退了,这欧阳靖可是单枪匹马自己亲自去退的婚,嘿嘿,两家的关系让他这么一闹也僵了呢。” “哦,竟然这样,这孩子可真任性。”孟老太妃听了则是一阵摇头。 “这次辽东王也来了,不仅带了女儿,还带了儿子呢……”杨国庆又揪了一粒葡萄后,接着八卦。 “母亲,您再帮我和杨宁哥哥讲个故事吧?”这时小杨成拉了小杨宁走了过来,请九姐儿帮忙讲故事,却发现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立刻扯了一把她的袖子,“母亲,您怎么了?” “呃,我没事……只是、只是不知怎么有点头疼。”九姐儿赶紧道。 “哦……”小杨成点点头。 九姐儿看了孩子一眼,却已经扶额站了起来,向孟老太妃道,“母亲,我突然头很疼,想先回去,晚饭一会儿再吃。” 孟老太妃自是诧异,但还是点头应了。 从太和堂回来,在床前坐了好久,她忽然又自嘲的笑了。 你这又是做什么?还回得去吗…… ……   ☆、二零四 相见 以后的几日,九姐儿不仅没回娘家,也没去宫里,即使段毓岚专门派人来接她,她也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 可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着实可笑,记忆中自己似乎总是千方百计的躲着这欧阳靖,初来异世的那年是,两年前是,去年冬天是,而如今又是,各种各样不得已又必须的理由。 幸亏她永远都坐得下去,更有办法打发时间,就比如这一刻,她正在教翠梅和巧凤几人如何变辨别蜡花成熟与否。 虽然并无实物,只是纸上谈兵,就权当暂时进行的理论培训吧。 反正那蜡花收获的时刻也快到了…… “王妃,午后我会带巧凤几人去林子那边看看,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她还是决定派她们过去看看实物为好。 “去找青杏,取一封银子,给大舅爷拿过去,告诉她表哥哪儿千万不要省着,该打点就打点。”九姐儿想了想又道。 “是!”翠梅躬身告退。 翠梅走了后,青杏便进来,安排午饭。 吃过午饭后,九姐儿便想小睡一会儿,但还没睡着,巧蓝就匆匆过来秉:杨皇后派人来,请她过去。 这样的啊,她是必须要走这一趟了。 只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华公公和戴尔王子过来了!那过来接她的小内侍是这样回答她的。 哦,应该是为那朝贡贸易之事,看来这一趟是真的很有必要了。 只不过到了杨皇后那里,才知道不巧,杨皇后正在忙着接见那早她一步到这里的贵客,而华公公和戴尔王子也刚刚被蒋家的来人请去看货。 “威远王妃,请您等一下吧,应该时间长不了。”水灵对她颇为歉意的道。 “嗯!”她点点头。 但等了一下后,觉得这样实在是浪费生命,于是便想随处转转。 当然她是很有地方可转,这两天段毓岚已经派人请过她两次了,不过她最终还是没去段毓岚那里,而是去看邹珍儿。 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来看她了,也不知她的伤口可痊愈了。 和水灵说过一声,她便匆匆过去了。 自然不用去见过郝氏,因为这位太子妃在刺客那件事后,名义上是在养胎,其实是被杨皇后禁足了,不见外客。 但到了邹珍儿的屋子里,才发现伺候的人正在忙着收拾东西,她一问才知道一会儿邹大人会过来接邹珍儿,邹珍儿要回邹家养伤。 呃…… 她听完就禁不住一阵蹙眉。 苦心逃离的地方,如今回去又该如何自处呢? “威远王妃,邹姑娘请您进去呢!”这时那近身伺候邹珍儿的小宫女已经出门来迎上她。 应该是邹珍儿听见她的说话声吧! 她跟着那小宫女进屋去,然后就看见那靠着引枕引枕的邹珍儿。 看见她进来,那邹珍儿便作势要起。 “快躺着吧,小心牵动了伤口!”她赶紧快步上前去,按住了她。 “九表妹,我可没这么娇贵。”邹珍儿却到底还是坐了起来。 “还说不娇贵,瘦了这么多。”九姐儿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心疼的道。 整天躺在屋里,邹珍儿一张本来就雪白的脸更白了,只是气色不大好,瘦了许多。 猛然就想起了前几日才见过的红润丰腴了许多的十姐儿,看来这邹珍儿这伤养的不是很舒心呀。 “瘦一点才好,我本来就有些肉嘟嘟的,如今掉了,也可以我见犹怜一把了。”邹珍儿却笑道。 不知是不是懂得调理之道的缘故,这邹珍儿生的略微有些丰满,身上有些肉,一张脸也是鹅蛋脸。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笑骂她一句,“臭美!” 邹珍儿则给她一个嗔瞪的白眼,然后两人都笑了。 小宫女端了茶上来。 “哎呀,对了,水心,我写的那个药茶的方子还没给太子妃了呢,你帮我拿过去吧,不然怕一会儿又忘了。”邹珍儿一拍脑门,然后对那小宫女道。 那小宫女一听这个,立刻就拿了那方子走了。 “郝氏的人?”直到估摸着小宫女彻底走远、屋子里只剩了两人,九姐儿才低声问邹珍儿。 “这里又哪个不是她的人?”邹珍儿笑着反问。 九姐儿听了就是一声叹。 曾经多么亲密的两个人…… “自从太子殿下探过我两次之后,她待我便不如……不如从前,”邹珍儿却更是神情黯然,“九表妹,别人不清楚我,我想你应该清楚,其实……我真的并无别的心思……” 听了这些,九姐儿表情也肃然下来,“所以你就想回去养伤,可你现在回去,一是对你的伤口不利,再就是邹家的人会怎么看你呢?” 邹珍儿听罢却是沉默许久,才又看她一眼,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九表妹,你想看看我的伤口吗?” 九姐儿一愣。 那邹珍儿却已经微微侧了身子,撩起背上的一截衣襟,但见一道如蛇身般粗细的狰狞伤痕趴在那雪白细腻的脊背上。 那邹珍儿很快又将衣襟放下,然后一边整着衣服,一边笑道,“知道那陆侧妃听了我身上这样一道伤痕做了什么吗?” “呃……” “她竟然因为怜悯我而哭了,还私下劝太子殿下纳了我。” “啊……” 九姐儿想自己应该懂了。 这时候那陆卿卿又怎么可能不兴风作浪呢?不怕坏事就怕坏人。 郝氏对上陆氏,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而邹珍儿却不幸的被牺牲了…… 之后九姐儿便没有再劝这邹珍儿,只是嘱咐她祝福她。 “放心,九表妹,我姨娘那年死的时候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珍儿,你不要做那小花,你要做一株野草。”邹珍儿却笑道。 九姐儿一愣,也笑了。 真没想到邹珍儿的生母竟然有这个意识。 是啊,做人就要有野草精神,希望像野草般活着的邹珍儿姑娘能够过得好吧! 后来邹珍儿家里来人催,九姐儿便没再待下去。 回到杨皇后处,却正好碰到杨皇后亲自送了一位贵妇和一个女孩出来。 九姐儿便没上前,侧身停在一边,暗暗打量着这有如此大面子的两人。 妇人和杨皇后差不多的年纪—— 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下身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头上赤金头面,发髻一边还斜插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 虽然不是十分的姿色,但五官端庄大气,再配上一双略浓的眉,很有几分英姿。 那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同样生了一双带着英气的剑眉,但五官要比妇人秀美许多,身上一件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戴着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显得十分清丽动人。 “好了,皇后娘娘,就送到这里吧,以前是不在京里,没法叨扰您,今后定会常来,您别嫌就好。”那妇人笑吟吟的道。 “这是哪里话?本宫这些年可是一直盼你来,想好好和你叙叙旧。”杨皇后则笑着嗔她道。 看样子应该是旧时闺蜜! 一边的九姐儿不由暗想。 “元娘有空也跟着你母亲过来陪本宫说说话,本宫啊,就缺女儿。”那杨皇后又拉了那女孩的手道。 那女孩则落落大方的含笑点头, 杨皇后又和两人说了两句,然后两人便告辞而去。 等两人走了以后,杨皇后一偏头,才发现了垂手躬身立在一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赶紧上前,给她行礼。 “好了……”那杨皇后则笑着对她摆摆手,然后又道,“站一边半天了吧?哎……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其实刚才应该让你见见江东王王妃和初元郡主的。” 江东王? 九姐儿听罢却是一怔。 “走,进去吧,戴尔公子和华公公刚刚已经回来了。”杨皇后又道。 九姐儿便跟了杨皇后进了正殿,坐下来,杨皇后便打发人去请戴尔两人。 不知是不是见了故人的缘故,杨皇后心情很不错,和九姐儿唠叨了许多话。 “丰儿这两天就应该回去了,回去告诉你母亲别惦记着了。”后来杨皇后又看了她有些歉意的笑。 “哦……”九姐儿听了赶紧应了,然后低下头,因为她感觉这杨皇后语气神情都有些古怪。 难道她也知道那抱孙子心切的孟老太妃整日琢磨什么呢? “呵呵……”看她这般,杨皇后又笑一声,道,“杨家永远都是本宫最好的后盾,本宫自然不会也不敢亏负。” 九姐儿自然只是一味笑着,无话说。 “想以后应该要安定一段时间了,只是却终究没法永远安定……”杨皇后忽然看了手中的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眯起美目笑。 九姐儿一愣,赶紧又低下头。 看来欧阳健遇刺这事,真的和杨皇后这一方脱离脱不了关系。 这一手还真的高妙,料定了这蓝妃在行刺不成就会来这一手,于是将计就计,让昭和帝这个总想扶持蓝妃一方的人也无话可说。 可这昭和帝终究是狡猾的,抓不住别人的把柄,就去为难杨国丰。 也难怪这杨皇后歉意呢? 不过面对这种事,她还是假装糊涂的好…… “文九,丰儿不小了,传宗接代的大事还是要尽快着。”很快,那杨皇后又一句笑语瞬间让九姐儿不能再淡定装傻。 “呃……啊……”九姐儿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这时那水灵进来秉:华公公和戴尔来了。 杨皇后也就没再继续刚才那话题,让水灵带两人进来。 戴尔公子还是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只是见了九姐儿似乎颇为兴奋,一连看她好几眼。 九姐儿赶紧向杨皇后呈上那日解得那几道数学题。 杨皇后看了一眼,便递给了那戴尔。 戴尔接过去,凝眉看了一阵,微蓝眼眸中立刻露出钦佩的笑意,拱手向九姐儿道,“佩服,佩服,威远王妃果然解得十分正确!” “这没什么,一些解法也只是小九反复查阅《九章算术》而得,先人的成果而已。” 《九章算术》上的确有一些方程,不过都是最简单的,只是受过前世高等数学教育的她又岂敢贪功。 “《九章算术》?听说过,没想到威远王妃也喜欢这种艰涩的东西。”听了她这话,那戴尔也立刻露出一脸的兴味,那双看向她的微蓝眼眸更是熠熠生辉。 “只是简单涉猎过!”她赶紧避开他的眼风,看杨皇后一眼,“如果戴尔王子想看,可以向我大越朝藏书阁借阅,除了这之外,应该还有《周髀算经》和《海岛算经》,相信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这混血儿还真是大胆…… “是啊,等会本宫会让水灵帮公子藏书阁走一趟,如果公子需要哪些尽管说。”杨皇后自然就将就将话头接了过去。 “嗯,等下小王回去想想,会再来劳烦娘娘的。”那戴尔也只好转过去,对杨皇后道。 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过去了,接下来几人就说起生意上的事。 这趟两人来,主要是将那些货品带过去的。 本来华公公一个人过来就行,但那戴尔却还是跟来了。 “皇后所赠的那些油皂,小王带回去送给母妃及姐妹们,她们都特别喜欢,小王此番来,还主要是要谢过皇后娘娘,还带了许多回礼过来,都是一些不成敬意的小东西,还请皇后娘娘笑纳。”那戴尔又道。 “喜欢就好,什么回礼不回礼的!”那杨皇后闻言立刻推脱。 但那戴尔却还是执意命人将那回礼献上。 除了珠宝外,就是一些别致的异域东西,竟然还有小玻璃镜子和象牙梳之类的。 杨皇后自然也让九姐儿这个主要功臣挑些了。 九姐儿自然就拿了那镜子和梳子。 “就知道威远王妃会喜欢这些。”没想到那戴尔看罢,竟然笑了。 “何以见得?”九姐儿听的却是一阵心惊。 “也没什么,只是小王的臆断而已。”那戴尔又道。 臆断,也就是直觉了。 九姐儿闻言一颗心才瞬间落下。 这一打岔,却忘了听水灵和杨皇后说某某人拜见的那某某人是谁了。 “哦,是吗,快让他进来,正好本宫帮他引见这戴尔王子。”那杨皇后闻言立刻对水灵挥挥手。 水灵去了,很快就领了一个穿青色云翔符蝠纹劲装的高大少年匆匆进来。 当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时禁不住瞬间怔住。 有些人真是永远也躲不过…… …… ------题外话------ 郝氏会后悔的,要是杨国丰也来凑一把会如何呢?   ☆、二零五 师娘 多半年不见,欧阳靖更高了,也瘦了许多。还是那张肤色微黑的脸,还是那双黑金色的眸子,也还是那股桀骜洒脱的气质。 但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神情中似乎多了一抹叫做深沉和沧桑的东西。 看着这样的少年,九姐儿划过一丝掷痛,但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不然能怎么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就是不错过,又能有结果吗? 他,不是杨国丰! 也许错过才是最好的结果…… 欧阳靖也可能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从进来像打量其他人一样打量了她一眼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来,忙着给杨皇后行礼,杨皇后又帮他引见戴尔王子,他又和戴尔公子寒暄。 “还有,靖儿,这是威远王妃……信亲王世子。”但这时杨皇后却突然转向她,给她和欧阳靖作介绍。 “好久不见,表妹!”欧阳靖对杨皇后一笑,然后目光淡淡的看向她。 她一愣,杨皇后却笑了,“对了,你们是亲戚,哎,本宫真是老了,竟然忘了这层。” “表哥,好久不见。”她也跟着杨皇后笑笑,然后礼貌的回应欧阳靖。 这样最好! 再相见,一句淡淡的好久不见,将前缘尽断。 杨皇后又笑笑,然后又问起信亲王和信亲王妃,戴尔又邀请欧阳靖挑选礼物送给长辈,她和欧阳靖也就没再多说一句。 后来那欧阳靖便说要去见过太后,杨皇后自然没挽留。 等欧阳靖那身影消失在殿门口,九姐儿还是禁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已经反复暗示自己要坦然面对了,但还是无法否认,这欧阳靖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欧阳靖走了以后,几人就又开始商榷生意上的事。 杨皇后嘱咐戴尔和华公公异地生意凡事要谨慎,又嘱咐九姐儿再想几种物美实用又造价低的的新款型。 九姐儿则建议戴尔和华公公用些促销手段,前世她也算是个生意人,虽然她那店小小的,可是一样有一些先进经验。 听了她举的某些促销的例子,杨皇后和华公公点头,而那戴尔看过来的目光中更满含着钦佩和欣赏。 她自然不敢做一丝回应,这个异邦王子,只是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可没正正经经的受过孔孟教育。 刚才欧阳靖那朵桃花已经让她压力倍大了,她可不想再惹一朵。 这桃花处处开,看似好事,但却后患无数。 做人还是自律一些好,以防一日要为曾经的轻狂买单悔恨。 想想那韩京娘就可知…… 后来水灵就进来对杨皇后秉,说某某总管有要事求见。 大概是到了早上被遣出去做事或完成任务的一些管事者复命的时候到了,那杨皇后便将商榷的事做了个简短的结束,然后打发几人出来了。 出了殿门口,九姐儿便匆匆踏上回廊,想尽快打道回府。 “王妃请留步!” 但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戴尔王子的声音。 她又只好站住,疏离而笑,“请问公子有何事?” 那戴尔却并未被她的有意保持距离而吓到,格外晶亮的微蓝眼眸落在她脸上,“小王那里还有几道题,是小王前些日子游历大食所得,答案小王也不知,还烦请王妃帮忙解一解。” “好啊,只要是小九能帮得上忙的,小九自当竭尽全力。”他既然说这个,她也只能应了。 “那小王就多谢威远王妃了!”戴尔对她一抱拳。 她只笑不语。 沉默片刻,那戴尔找不到话题,也就告辞而去。 她则转过回廊继续走。 但刚刚到了一个拐角,一个人影就忽然闪现出来,吓了她一跳。 当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她禁不住一边抚着胸口,一边愤愤的瞪向他。 “表妹,本事不小呀。”欧阳靖一边斜身抱臂、倚在身边回廊的柱子上,一边笑吟吟的看着她。 里面的明显讽刺意味,任是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 “你什么意思?”她禁不住满脸愠怒。 欧阳靖不说话,只是目光瞥向戴尔身影消失的地方。 哎,因情生恨,她和他还是没能跳出一般男女关系的固定模式。 “表哥多心了,戴尔王子和我和杨皇后和蒋家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她耐着性子解释。 实在说,被人误会,特别是这桃色误会真让人受不了…… “呵呵……”谁知她的话还未完,那欧阳靖就是一声冷笑,“你不会和威远王爷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吧?” “世子又何必这么说?”因为时间问题、因为空间问题,九姐儿实在不愿和他多做纠缠,深吸口气,快语断乱麻,“有许多时候,有许多事,我们都是没法主张没得选择,我想这种心情世子也必然有所体会,将心比心,又何苦出言刻薄?” 说完懒得再说一句,也懒得再看他一眼,绕过他,快步向前。 他就是不娶那江东王的女儿,也未必能娶得了她,难道他还能家里彻底堑断关系不成,再说又邹氏哪里,又事关文家三房大房的关系,他就是敢娶,她也不敢嫁。 只怕到时小命都丢了…… “王妃,威远王妃……”但事情偏偏就这么啰嗦,她刚迈两步,身后就又传来戴尔王子的声音。 她只好站住,看一眼那还在一边满脸复杂的看着她的少年,然后又看向那戴尔,“戴尔公子,还有什么事?” 尽管她努力缓了口气,脸上强扯出笑容,但那僵硬的表情还是让戴尔一愣。 戴尔也向一边的欧阳靖。 “戴尔公子?”她催促他。 “哦,这就是小王请王妃帮忙解得那几道算术题。”那戴尔也只好转过眸,然后将拿在手中的几页纸递给她。 她接过来,点点头,“王子放心,小九定会帮王子尽快解出答案的。” 放下这么一句,她也就不再多逗留,对两人微微一躬身转身就又要走。 “四表兄,过几日再陪我去一趟围场吧?我可是好久不去了……” 但一切却比戏上演的还要巧,这时,有两个身影快步迎面走来—— 正是杨国丰和欧阳睿! 两人很快就看见了这边的三人,神情均是一愣。 “靖弟,怎么进宫来也不说一声?”欧阳睿的目光在九姐儿和戴尔身上掠过,落在欧阳靖身上。 “来的匆忙。”欧阳靖对欧阳睿轻施一礼,然后又转向那脸色不明的看着几人的杨国丰,还是轻施一礼,“师傅。” 杨国丰对他点点头,“什么时候过来了?” “过来几日了,听说您一直忙着,就没过去看您。” “就是再忙,陪你喝酒的时间还是有的。”欧阳睿吊儿郎当的插嘴。 “我可是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喝四皇兄喜酒的。”欧阳靖笑谑。 几人谈笑着,竟然完全将九姐儿和戴尔冷在一边。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有点尴尬有点急,呃……但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戴尔王子,呃……当然不是因为别的,只因邦交重要,生意更重要。 欧阳睿还在和欧阳靖有的没的乱笑闹一起,九姐儿只好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还真没让她失望,走过来和戴尔打招呼。 只不过这戴尔并没因此就感激杨国丰,回应的很是淡然。 九姐儿以为杨国丰会不高兴,但没想到杨国丰却不以为然,还主动邀请戴尔去家里做客,还说要她做琼脂果冻给这戴尔吃。 九姐儿渐渐也就听出些门道,这男人,应该是在宣示主权吧。 “改日靖儿也一起,让你师娘做给你,你师娘的手艺当真不错。”这时,杨国丰突然又转向欧阳靖。 师……师娘…… 听了杨国丰口中这个称呼,无论是九姐儿,还是欧阳靖,脸上都露出极为古怪的神情。 九姐儿看向杨国丰。 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可对上男人那平静无波的幽深眼眸,又觉得不像。 难道这家伙真的只是按照规矩办? 按规矩办,这样还真没错,欧阳靖喊他师傅,自然就喊他师娘了…… “师傅,四皇兄,戴尔王子,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事要办,少陪了。”结果就是欧阳靖再也没有心情和欧阳睿调笑,微微沉默了一下后,对几人一抱拳,然后转身快步而去。 “走的怎么这么急?”欧阳睿看着欧阳靖匆匆而去的背影,禁不住一阵蹙眉。 杨国丰垂眸,掩去眸底那一丝笑意。 华公公来寻戴尔,那戴尔也匆匆走了。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欧阳睿杨国丰和九姐儿三人。 “回去吧,我们还要去去皇姑母哪儿请安。”杨国丰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去。 直到九姐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两人才再次举步,向杨皇后处而去。 “瑜王,后天我陪你去围场吧!”一边走着,那杨国丰突然对欧阳睿道。 欧阳睿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再次看向杨国丰。 “怎么,不去?”杨国丰又问。 “怎么不去?当然要去!”欧阳睿反应过来,立刻笑道,但很快有诧异地问,“只是不知道你怎么又改了主意?” “突然就心情好,想陪你!”杨国丰淡淡的道。 欧阳睿听了自然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冷面兄弟之所以心情好的原因,但不想却已经到了惠安殿门口,也就暂时将这个话题抛在一边了。 杨皇后正忙着,但还是腾出时间来见了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也因为两人过来也确实是有要事相商—— “欧阳健是不是和呼延卜勾结我不清楚,不过他手底下那驭鹰卫的确有人和呼延卜有来往,不然那呼延卜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出入京师和宫中。”杨国丰一脸肃穆的道。 “哈哈,就纵吧……纵吧,终于纵出个卖国贼来。”那杨皇后听罢却是一阵讽刺大笑。 欧阳睿和杨国丰当然知道她说的谁,所以都沉默着。 “看看这次还怎么偏袒?”杨皇后又冷笑。 “其实这次牵出这么多也不是好事,那呼延卜明明手段高明,可这次却好像有点故意暴露,也许是有什么居心也不定。”杨国丰又道。 “我觉得也是!”那欧阳睿点点头。 杨皇后凝眉不语。 “姑母,小侄会继续查的。”杨国丰又对那杨皇后道。 “四表兄,我过去帮你吧,这暗卫的事我比较在行。”那欧阳睿又道。 大越朝没有几个人知道,这花花王爷其实手下蓄养着一帮精英特务,这次摆了蓝妃一刀的将计就计,就是他手下的人所为。 “眼下这些事你还是最好不要搀和,有你三皇兄和四表兄呢,好好的准备你的大婚才是正经。”但没想到杨皇后却换来杨皇后两句训诫。 欧阳睿闻言立刻不悦的冷了脸。 看见儿子又这样给自己撂脸子,杨皇后自然就是满腹气,眉一拧,就像要继续。 “姑母,小侄还要去一下太子殿下处。”但没想到,还没开始,杨国丰就抢先一步道。 “母后,儿臣也去!”欧阳睿赶紧也道。 杨皇后冷哼一声,也就咽下了那长篇累牍的训斥。 出了惠安殿,杨国丰自然没有去欧阳智处。 “四表兄,刚才谢谢了。”欧阳睿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笑道。 杨国丰不理他,又走了一段路,才回身对他道,“我去司部那边!” “都这会儿了,你还要去处理公事,真是我大越的好臣子。”欧阳睿听罢,桃花眸一眯,毫不客气的戏谑他。 杨国丰却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无趣!”看着他的背影,欧阳睿勾勾唇。 两人从宫里出来,到了门口,各奔东西—— 杨国丰去了指挥司,而欧阳睿则回自己的王府。 靠在布置的一片舒适而华丽的马车上,欧阳睿眯起眼眸养神。 “咚——” 但忽然马车一阵震动,停了下来。 欧阳睿瞬间睁开眼眸,问外面的侍从,“怎么回事?” “王爷,有人……有人要见您。”外面的侍从沉默了一下,才道。 “见我?”欧阳睿禁不住一阵蹙眉。 “韩姑娘?” 当欧阳睿跟着那个青衣婆子拐过两个胡同,来到一个小巷,看见那掀起白色帷帽,露出如玉容颜的美丽女子时,禁不住一怔。 …… ------题外话------ 亲们,如果你们觉得这文不值五星,那就将评价票去投给你们喜欢的作品,谢谢!   ☆、二零六 秋闱 身材妙曼的女子,头戴白色帷帽,纤纤玉指,掀动那帷帽,一张绝色的脸颊便露了出来。 一瞬间这灰暗肮脏的巷子都似乎被点亮……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丽女子,欧阳睿不由得满是惊异,“韩姑娘,你这是……” “京娘见过瑜王殿下!”那韩京娘却已经款步轻移,近前来,给欧阳睿行礼。 女子盈盈一拜的姿势优美至极,欧阳睿不由看的失神,直到韩京娘那双美目落在他脸上时,才赶紧道,“韩姑娘……韩姑娘不必多礼。” “京娘今日来,主要是来恭贺……恭贺王爷将至的百年好合之喜事,还请王爷莫嫌京娘冒昧。”那韩京娘又道,只不过说这些话时,一张俏脸黯然,一双美眸里也雾霭弥漫。 原本以为……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欧阳睿,可以将自己从不利的境遇中拉出来,但却没想到却又是一场空。 外祖父外祖母为了她都病了,舅母又是那番脸色,再加上那总觊觎她美色的表兄,她必须再搏一次,所以才有了此刻这番豁出一切的截车私会…… “姑娘哪里话,姑娘真心来贺,小王又怎么会嫌,感谢还来不及。”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欧阳睿那桃花眸中的痴迷瞬间就渐渐淡去,俊脸上也有一丝明显的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只是话就到这里为止,再也不多说一句多说一字。 韩京娘抬眸看向他,他也笑吟吟的看着韩京娘。 沉默了很久,韩京娘咬咬牙,终于又道,“瑜王爷,京娘……京娘那日曾听郝姐姐说……说过一些话,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欧阳睿却还是那副微笑淡然的模样。 韩京娘再次深吸口气,又道,“就是……就是王爷想……想纳京娘为妃的那些话……”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么也只能向前了,只是一句话艰难的说完后,她的一张脸也瞬间红的滴血。 还真敢说,欧阳睿在心头咋舌,但面上却装出一副万分惋惜的模样,“这个呀……也不怕姑娘笑小王轻狂,其实小王……小王原本意属姑娘,就是正妃之位不是姑娘的,这侧妃之位必是为姑娘所留,只可惜姑娘却始终无视小王的真心,小王也只能……” “瑜王殿下,京娘何时无视您的真心,京娘一直都在等着的……”听他这样说,韩京娘急了,但几句过后,看着那双锐利带笑的桃花眼,不知为何,所有的勇气瞬间消逝,最后只有一句,“王爷误会京娘了。” “误会?”欧阳睿听了她这话,却还是那般笑着,“韩姑娘可知道,行刺当日,那威远王妃曾经因为被人撞了一下以致差一点丧命?” “呃……”韩京娘闻言不由一怔,“难道王爷以为……我又怎么会?” “你又怎么不会?当初韩姑娘不也照样选了我四表兄,而非我吗?”欧阳睿却依然笑着一句。 韩京娘闻言禁不住脸色一变,语结在当场。 因为……因为当初也确实是—— 犹记得那日,她受郝氏之邀去宫中御花园赏花,一身纱衣在花下抚琴的她惊艳了那路过的两个男子的眼,那两个男子的风仪气度也动了她的心。 那两个男子一个欧阳睿,还有一个就是杨国丰。 但后来听了外祖父对两人的评论外,她的一颗心便落在了杨国丰身上,然后毫不留情将欧阳睿摒弃在外。 一是她爱的是有真本事之人,而不是这般只靠着荫蒙身份的皇子哥;二是欧阳睿太花,她希望能找一个专情些的男人,这样才有安全感。 虽然杨国丰的地位稍稍逊色于欧阳睿,嫁过去还是做继室,但这两点却完全可以弥补这些不足,所以她选了杨国丰,但她很明白那欧阳睿依然对她痴心一片,甚至为此拒了好几份亲事。 只不过后来一场赐婚却将她的一切美好愿望全部打乱,不过……好吧,侧妃就侧妃吧,还是如愿嫁给杨国丰,而且正妃还是那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头。 可是没想到的却是她的愿望再次覆灭,而且将她推到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原本外祖父也只打算让她找个无名小卒默默嫁了,如果不声张的话,相信也没人会追究她曾经是皇上赐过婚的人。 但她又岂甘心,她的才情,她的美貌,就是将来的身份没法与郝氏相比,但也一定要像模像样的人。 再说,如果她真嫁了那样一个人,或者按照外祖父的意见嫁给那个和她一样寄居在姚家的庶堂表兄,那样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那面甜心苦的舅母的压制,更没法报遭受那禽兽表兄骚扰的仇。 沉寂纠结的这些日子里,再猛然听得皇室为欧阳睿求娶了大里郡主的事,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如果再失去这个机会,恐怕她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所以她让人放出外祖父病了的消息,所以她又千方百计的去讨好郝氏。 却没想到…… “如果韩姑娘没有别的话要说,那小王就先行一步了。”那端的欧阳睿却已笑着道。 以前他也确实痴迷过这个女人,但投入程度却远远不足外观上给人的印象,因为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人人眼中纯粹的花花王爷,虽然他……也的确很好美色…… 没办法,使命如此! 失魂落魄的看着欧阳睿那远去的身影,两行清泪从韩京娘那张绝美的脸上缓缓滑落。 站在一边的贴身嬷嬷见了此景,也禁不住红了眼圈,但却还是冷静的劝她,“姑娘,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又有麻烦了。” “嬷嬷……”韩京娘叫她一声,然后扑进她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 “王妃,大舅爷那边一切都好,大舅爷让您放心,大舅夫人给您捎了一些玫瑰腐乳过来,表少爷还让我对您说,他今年肯定能高中。”站在九姐儿面前,翠梅微笑地回着话,说到最后一句时,那笑容禁不住有加大了几分。 “是吗?”九姐儿闻言自然也笑了。 没想到她这个表哥尽然这般有信心,不管中不中,她都觉得异常欣慰。 接着她又详细的问了那些蜡虫的情况,然后便让翠梅回去了。 听翠梅所说,距离这蜡花收获的时节应该不远了,看来她应该最好准备了。 想起收获,她禁不住就高兴。 昨日那朝贡生意的货也发出去了,那钱也应该就快收回来了,再加上这批白蜡,她的口袋应该又有所充盈了吧。 正憧憬着呢,青杏进来说,该过去请安了。 她便收拾好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照例问起杨国丰,在听说这两日就会回来时心情好了许多,所以一顿饭也吃得格外和谐。 吃完饭后,九姐儿给小杨成他们几个孩子讲了两个小故事,又陪着杨慧儿下了会棋,还指点了小姑娘一点刺绣知识,便回了屋。 杨慧儿在几次在棋艺上败给小十一后,愈发在刺绣上刻苦了,一心只想着练习刺绣培养出耐性后,然后在棋艺上有所提升,再去赢小十一。 呃…… 当然,这棋艺和刺绣从科学上讲并没有直接关系,只不过小姑娘既然这样认定了,她自然不会提出异议,不看她近来安静了许多吗? 其实这小姑娘真的该拘拘了,转眼就要十二岁了。 回到屋里,九姐儿只觉得疲累,便让青杏准备水洗澡,洗完澡后便上床睡下了。 只不过睡到半夜朦朦胧胧之时,就感觉有人再看他,一睁开眼立刻就对上了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 “王爷怎么今晚就回来了?不是说要过两天吗?”她立刻坐起身。 “你不愿我回来?”杨国丰却很快回她一句。 “呃……”她被男人略带生硬的口气弄得一愣,不由看向他。 “我先去净房。”杨国丰似乎有点后悔,抛下一句,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暗暗寻思。 难道是为今天的事?吃醋了?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出来了,却发现九姐儿已经下床来,仅着寝衣,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他不由蹙眉,走进,却发现竟是一些数字和符号,而九姐儿正运笔如飞,在一张纸上不停的写着算着。 “这是……” “这是今日戴尔王子拜托我帮他解得一些算术题。”迎着男人的目光,九姐儿禁不住莞尔一笑,说完又低下头继续解。 看着她,杨国丰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道,“好了,明日再解吧,很晚了,该睡了。” “嗯,还有一道,马上来。”九姐儿立刻应了,又演算了几笔,将最后一道题得出答案,然后就上床来。 这般乖巧,杨国丰脸色禁不住瞬间缓了…… 九姐儿不由暗笑。 其实这个男人挺通情理挺好哄的,真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不……我不要那样……” “……” “好吧,不过……不要、不要太久……” “嗯……” N久以后,九姐儿昏过去之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下次绝不能相信杨国丰。 这男人,太混蛋了…… 转眼,就进了八月,万众关注的秋闱恩科也如期而来。 这几日天公还算作美,一场秋雨,赶走了秋老虎,天气很是凉爽宜人。 临考前两日,九姐儿回了一趟文家,去看了文景水。 只不过并没说两句,因为文家又出了一件闲事—— 文景月身边的大丫鬟青云跳了井,被捞出来时,已经气绝身亡。 自然要抚恤家属,追查原因。但结果却是这青云偷了这大太太邹氏的贵重物品,怕被发现,畏罪自杀。 家属自然没得说了,文家只用区区几十两银子便了结了此事。 奴仆成群的富家府上四哥丫鬟,按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有一个人却神情恍惚,如失了魂吧,那就是青云的主子——二少爷文景月。 “少爷啊,就是宅心仁厚,这丫头这般黑心不检点,少爷竟然还这般顾念着她,哎……”大夫人邹氏身边的庄妈妈是这样和人说。 众人听了倒也没什么惊异,想想应该也是这文景月习惯了这丫头的伺候,一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在三房里,文景水匆匆过来看了看九姐儿,便去找文景月了,后来文景水和文景金又在李太君的授意下陪着文景月去了街上,说是买东西,其实应该是散心吧。 九姐儿这两日正帮着病了的秦氏管家,所以只和蒋氏坐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 很快秋闱来了,秋闱又走了。 因为马上就是瑜王大婚,所以相关部门加足马力,而放榜之日也提前到来。 那日一大早,有三辆马车就驶出府,正是大太太邹氏,二太太苗氏,三太太蒋氏。 信亲王妃的来访,再次让邹氏还了原,不仅不用在祠堂吃素念佛了,在府上地位也恢复了不少。 三辆马车直至张榜处,然后三人立刻就打发身边的丫鬟妈妈过去看。 只不过过了许久那三拨人才回来,但回来时却个个脸色古怪,一问才知道,结果是在出人意料了—— 文景月文景水再次落榜,唯独那不被众人看好的文景金中第,虽然名次只是个小尾巴,但确实是中了。 邹氏听罢,当即就昏了过去;而蒋氏也没好到那里,病又犯了。 而苗氏听了,立刻打发身边的高妈妈再去看一遍,看了一遍后,到底还是不放心,顾不得抛头露面,到底还是亲自去看了一遍。 确实,没错,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游手好闲的儿子、从小到大就被她和二老爷文崇河看成废物的儿子中了。 她禁不住大喜,狂喜,差一点也晕了。 “快回去,回去告诉三少奶奶!”苗氏当然明白,将自己手中这摊烂泥抹上墙,功劳最大的就是就是萧氏。 九姐儿听说文家送过来的消息时,同时听说的还有表哥徐伟高中并且成绩还极好之事。 所以她算是半忧半喜。 她真的很想赶过去舅舅家,分享一下,但最终却又知道不可以,因为不只蒋氏病了,三老爷文崇湖也病了,她必须这会儿赶到文家去…… …… ------题外话------ 不好意思,又修改,章节号错了。   ☆、二零七 劝 此刻的文家三房自然是一派低迷,蒋氏和文崇湖,一个在正房卧室,一个在暖阁里,各自躺着。 九姐儿匆匆赶过来,自然先去看了文崇湖。 文崇湖在床边坐着,只是整个人显得特别忧虑没精神,但似乎并没什么要紧的。 “我没事,”文崇湖自己也这样说,“去看你母亲吧!” 九姐儿便出来,去看了蒋氏。 蒋氏当然是真病了,还是上次那高血压的毛病。 九姐儿进去的时候,那蒋氏正在周妈妈的伺候下吃药,看见九姐儿进来,却立刻将那药碗一推,未曾说话,那眼泪就先纷纷落下来。 “母亲,您别这样,还是先将药喝了吧。”九姐儿赶紧劝她,然后从周妈妈手中端过药碗亲自喂她。 蒋氏到底还是将那药喝了,喝完后,九姐儿又捏了蜜芡放进她嘴里。 “幸亏还有你……”蒋氏一边吃着那蜜芡,眼泪却是又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九姐儿赶紧劝她。 高血压人最忌的就是情绪激动,蒋氏这般连续犯病,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哎,我这一辈子不记得做了什么孽呀,可是怎么就修来这样不争气的冤家……”可不是所有的规劝都有用,特别是此刻的蒋氏,蒋氏不仅没听她劝,反而哭哭啼啼的开始倾诉。 “母亲,您这样说太偏颇了,从小到大,四哥哥如何,我也是看尽眼里的,不是从来没让您和父亲费过什么心思吗?就是这次真不成,又有什么,不也是暂时的吗?三年后不是照样可以继续重来,四哥哥年纪又不大。”九姐儿又继续劝道。 当然,这劝言并不似刚才那般柔和,但她想绝对管用。 就是文景水再如何,在蒋氏心目中也是好的,这会儿蒋氏这般也只是宣泄一下情绪,但绝对没有就此将其看扁的缘故。 再说,她说的这也是事实。 不是有很多人为了这个科考奋斗了一辈子吗,从青葱少年到白发老叟。 比起这些人,文景水这种情况真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果然,蒋氏闻言就止住了哭,“说的也是,可是……可是……” “四哥哥呢?”九姐儿截断了她的话。 蒋氏听她这一问,立刻垂头不语了。 “回九姑奶奶,四少爷刚刚过来过,不过太太不舒服,就让他回屋……回屋去了。”见此,一边的周妈妈接上了话头,只不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蒋氏。 九姐儿看一眼周妈妈,又看一眼蒋氏,只在心里叹息一声,却没有再问。 一想也是,蒋氏心里不痛快,自然就迁怒于文景水,然后就懒得见他了。 九姐儿便又捡了些让蒋氏高兴地说,比如朝贡生意的事,比如那白蜡将要收获的事。 蒋氏脸色果然就好了些,后来又闲话了一阵,那蒋氏便对九姐儿道,“好了,九姐儿,去看看你姨娘吧,我累了,睡一会儿。” 九姐儿一愣,然后站起身,“谢母亲!” 蒋氏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挥挥手,然后闭上眼。 九姐儿又看她一眼,然后恭敬的施礼告退。 她的这个嫡母,还真是不错的。 相信一定已经知道她的表哥徐伟高中的事了,可是这会儿却还打发她去过去探徐姨娘。 这是需要胸怀和真心的…… 从正房出来,九姐儿就和青杏去了后院的徐姨娘处。 母女多日不见,这会儿见了,自然都高兴的很,两人又说起表哥徐伟的事,气氛就更好了。 看母女两人聊得开心,那徐姑姑识趣的关了门,然后就去准备东西,因为徐姨娘非要九姐儿尝尝她新学的一种叫做珍珠牛奶密瓜露的夏日甜品。 “也幸亏有姑娘,不然阿伟早就去做小商贩了,哪有今天呀。”徐姨娘一边拉着九姐儿的手,一边道,眸中闪闪的,应该是喜悦和感激的泪光。 “幸亏有……”这话,再次让九姐儿感受到被需要的重要性,心里自然很受用,但这是一方面,她还是依然没有忘记继续—— “这又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表哥的命格好,姨娘难道忘了那算命的说表哥是做朝廷命官的命吗?” 自然要继续忽悠,她那有些迂腐又有些卑怯的表哥也许将来真的又平步青云的一天呢。 一听这个,徐姨娘笑了,合手就对着西边拜,“祖上有德祖上有德。” 九姐儿看了只是笑。 很快徐姑姑就将那些材料准备妥当了,徐姨娘就去做甜品。 九姐儿也跟了过去,准备看看姨娘是如何做的,学学,回去做给孩子们吃。 但工夫不大,青杏就匆匆而来,“王妃,三少奶奶身边的丫头过来了,请您过去!” 萧氏?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笑了。 没想到她的这个麻嫂嫂这会儿还想着她。 “姨娘,你做吧,我去去就回!”她立刻对徐姨娘道。 “可是马上就好了……”正在切着蜜瓜的徐姨娘却似乎很舍不得好不容易见着的女儿。 “我一会儿就回来。”她笑着安抚徐姨娘。 “好吧,做好了我给你用冰镇着,回来正好喝。”徐姨娘无奈,只好道。 她点点头,然后跟着青杏出门,在那个小丫鬟的带领下直奔萧氏处。 走尽回廊,穿过一个夹道,往南一拐就是二房,萧氏的院子则在最边上,所以几人并没费多少功夫就到了。 挺着大肚子的萧氏早已经在屋子里摆下茶点等她,看见她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拉了她的手。 “嫂嫂,你这里竟然这般清静。”一边坐下来,她一边对萧氏笑道。 “哼……”萧氏听罢却是嗔瞪她一眼,“你就会捡些损话说。” “呵呵,刚才我们少奶奶不舒服了一下,二太太她们才走了。”一边帮九姐儿倒茶的那个小丫头却忍不住笑了。 “多嘴!”萧氏笑骂那个小丫头。 九姐儿闻言又一笑。 不用想也知道萧氏这个并不被苗氏喜欢的丑媳妇,此刻必定成了最热门的人物…… “我都被烦死了。”萧氏最终也笑了。 “有些人想被烦,可是没机会呀。”九姐儿打趣她。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萧氏却敛了笑,看了她道。 九姐儿闻言一愣,然后点头,又笑,“不只是有心,还需要一颗七巧玲珑心。” 雕琢她这个吊个郎当的三哥哥,只有心是远远不够的。 萧氏被她逗笑了,看她了,“七巧玲珑心才解七巧玲珑心!” “呵呵……”九姐儿闻言再次笑了。 “好了好了,我们俩就别对着恭维了,”然后那萧氏又一脸郑重下来,问她,“九妹妹,和你说正经的,你舅舅家的徐表哥是不是也高中了?” 九姐儿闻言点头,然后又满脸不解的看向她。 “是这样的,午后父亲捎信过来,说让你三哥拜在他一个好友门下,我想为他找个伴,所以……你放心,父亲那个好友真的很不错,听说过翰林院的张学士没有?”萧氏又道。 竟然有这样好的事?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立刻瞪大眼。 当她听说徐伟中了的时候,就想给他找老师,一是广结关系,二就是让他继续深造,来年争取向进士进军。 只是她还没想到门路呢。 本来她是想让杨国丰帮忙的,只是这两日杨国丰又不知忙什么,每晚都是半夜回来,回来后总是少不了要缠她。 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她,让这体力和耐力都超好的家伙一折腾,就再也没精力说其他了……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为你三哥考虑,我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萧氏边说着,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顾不上他了,自然就想找个人看着他……” 找个人看着文景金?可是怎么就由此判定自己这个表哥能胜任这份任务? 九姐儿还是看着萧氏。 “九妹妹,我相信你呀!”萧氏却又笑了,一双明澈的眸子弯着、眯着,颇有几分狐狸。 九姐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麻嫂嫂是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好啊,只怕到时会让三嫂嫂失望。”互利双赢,她当然喜欢这种算计,只不过对于这样的重任她还是有点信心不足。 “好了,九妹妹,尽力就好!”萧氏听了却只是笑笑,“其实按我来说,你三哥到了这个程度就够了,可是娘家的父兄却想的高,我又不愿拂了他们的好意,就想试试吧……” 但萧氏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就领着徐姑姑匆匆推门进来。 “怎么了?”一见徐姑姑,九姐儿的心却忍不住“突”的一跳。 “不好了,姑奶奶,大太太闹上门去,打了姨娘。”那徐姑姑见了她,立刻落下泪来。 她一听,自然急了,赶忙站起身来,连告辞都顾不得和萧氏说,就奔了出去。 “……说说你生的那个贱货,你竟然还敢还嘴,哼……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母女都是一样的货色,不仅手段多,下贱,还狠毒……”还未走近,就听见邹氏的谩骂声传来。 九姐儿闻言不由瞬间握紧了拳,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很快就到了跟前,当越过那一众丫鬟婆子看见那倒在地上的徐姨娘,还有那一地的狼藉时,九姐儿只觉得心头的那一股火气“腾”的一下就升到了脑门…… …… ------题外话------ 邹氏作恶,是不是该让她的外甥看一看呢,也好理解当初九姐儿不敢嫁他的苦衷,话说邹氏又为什么去寻衅九姐儿呢,这还要从文景月说起……   ☆、二零八 救 看着眼前徐姨娘这张脸,邹氏就禁不住想起另外一张让她牙都恨不得咬碎的相似面孔。 都是那个小贱种,要是不是她,六姐儿又怎么会做不成世子妃;要是不是她,月哥又怎么会娶不成那家财万贯的蓝家姑娘;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失去这炙手可热的管家权利。 最可恨的就是如今……如今月哥的前程也被毁了,是她……也是她,如果月哥早早娶了蓝家姑娘,又怎么会受那贱婢青云的诱惑,她也不会一怒之下让人将那贱婢塞进井里,月哥就更不会因为情绪受了影响而昏昏沉沉的,不昏昏沉沉的又哪里会考场失利。 都是这个小贱种害的……都是……害她失去了所有,今天她绝不让这小贱种好过,绝不…… “……你们母女都一样,都是一样下贱的害人精……”一边骂着,邹氏手一挥,就对着徐姨娘那张已经红肿的脸狠狠挥了上去,就好像打的正是九姐儿那张脸一样。 “住手——”只不过那一掌还没落下,身子就被人一下撞开。 回头一看,正是九姐儿。 “姨娘,你没事吧?”将徐姨娘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扶起,看着她那红肿的脸、凌乱的发,九姐儿禁不住满是担心的问道。 “姨娘没事……没事……”徐姨娘口里说着没事,但眼泪却止不住的纷纷往下落。 看徐姨娘如此,九姐儿禁不住又是恼恨又是悲愤,一脸冷然的看向那邹氏,“你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何苦为难无辜的人。” 天知道,她要怎么劝慰自己不和疯子一般见识,才可以克制住冲过去狠狠地甩邹氏耳光的冲动。 可她到底还是个正常人,低估了邹氏丧心病狂的程度—— “冲你来,好啊,今儿我还就是冲着你来的,今儿我就划花你这张脸,让你再也没法魅惑人。”那邹氏一边冷笑着,一边忽然就伸手入怀,然后快速掏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出来,对着九姐儿的脸就猛刺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吓呆了,九姐儿也吓呆了,直到那刀子到了跟前,寒光晃了她的眼时她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拉着徐姨娘一闪。 “啊——” 刀子划偏了,却削掉了徐姨娘的半片衣襟,徐姨娘发出一声惊叫。 一击不中,那邹氏竟然一回身子,然后再次持刀向九姐儿和徐姨娘刺来。 看着主子身陷险境,青杏急了,冲上来就去准备去扯那邹氏。 但没想到这会儿被疯狂驱逐着的邹氏身形竟然格外的敏捷,一反手,那刀子一下子就深深刺中了青杏的肩胛。 “啊——” 青杏痛叫一声,捂着冒出殷红血迹的肩胛倒在地上。 一边几个欲围上来拦住邹氏的丫鬟婆子,看见邹氏手中那滴着血的尖刀,禁不住脸上闪过恐惧,步伐也纷纷退后了。 “呵呵……”那邹氏又冷笑一声,挥动手中的刀,再次向那满眼痛心的盯着地上那青杏的九姐儿刺过去。 看着那满脸疯狂凶残笑意的邹氏,九姐儿不愿再牵累徐姨娘,试图推开她。 但没想到的是徐姨娘拼了命也想保护女儿,也想将她推到一边。 紧急间,母女两个一僵持,竟然一下子同时跌坐在地上,而那邹氏手中那把刀子在这时却已再次刺到。 眼看就躲不过了,九姐儿赶紧将徐姨娘撞到一边,然后将脸一偏。 这样也就只能伤到侧面,还不至于大毁容。 这般想着,却又忍不住一阵苦笑。 本来就生的不够绝色,要是再挨一下,那就更磕碜了…… 但那刀子却并没有如期落下,因为邹氏那只手臂在半路被一只微黑的大手制住,那刀子也一个没拿稳,“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邹氏转头看向那阻止了她作恶的人—— 身着蓝色袖箭、高大英俊的少年,正是她的外甥欧阳靖。 不过这会儿的欧阳靖却无平日面对她的一分尊敬和温和,满脸冷肃,黑金色眸底似乎还有着疑似厌恶的东西。 “靖儿,你别拦着我,都是这小贱种害的,她不只毁了六姐儿,毁了月哥,还毁了你……”邹氏赶紧对欧阳靖道。 “够了,姨母!”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欧阳靖冷声打断。 他真没想到自己一向敬爱的姨母竟然有着如此狠毒疯狂的一面,如果不是母亲怕姨母因为月表哥的事伤心让他过来看看,如果不是他因为等不及姨母了,就想先过去延寿堂拜见李太君……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倒在地上的九姐儿身上,当对上九姐儿那张因为惊惧一片惨白的脸上时,黑金色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是的,尽管她已为人妇,尽管她现在的身份是他最敬重的人的妻子,可是他却依然无法对她忘情。 因为太久了,从六年前那场落水,那时他以为是恼是恨,因为那干豆芽一般懦弱的女孩子竟然摆布了他这个男子汉,然后一下子记了她四年的仇。 四年后再遇,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直到罔置他的承诺,践踏了他的真心。 他却依然忘不掉她,是太久了的缘故吧…… 欧阳靖思想间,身后已经有大批的人涌来—— 发髻都没梳整齐的蒋氏,那挺着大肚子的萧氏,徐姑姑领着那被一众身强力壮的婆子簇拥的方妈妈…… 方妈妈很快就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婆子,架走那已经被卸去凶器的邹氏。 邹氏一边走,一边还回过头来不停地谩骂。 蒋氏安排人让将那还血流不止的青杏抬进屋去,随后又安排身边的周妈妈去快点请大夫。 徐姑姑则去扶了那徐姨娘。 “九妹妹,别怕,没事吧。”萧氏便走到九姐儿跟前来,一边笨拙的亲手扶起她,一边轻声安抚…… 当晚,因为青杏的伤,九姐儿留在了文府。 好在小姑娘身子骨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九姐儿拿着自己名帖打发人去宫中请了外伤看的最好的御医过来,小姑娘入夜的时候终于醒来了。 九姐儿禁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们伺候青杏吃药,她便出屋来准备喝杯茶。 这时周妈妈领了几个丫头进来,看见她立刻道,“姑奶奶,去歇会儿吧,我让青萍她们守着。” 九姐儿不放心,便嘱咐了几人两句。 “这丫头,碰上您这样一个主子,真是有福了……”周妈妈笑道。 九姐儿闻言也笑笑。 其实在内心里她又何曾将青杏当成丫头,一直都是姐妹。 九姐儿又问起蒋氏。 “太太没事,只是这样一闹腾,头又开始晕了,这会还没睡呢。”周妈妈道。 “这里还有劳妈妈,我去看母亲。”听说蒋氏还没睡,九姐儿便又道。 周妈妈又安排青蜜和青芬两个丫头跟着伺候她。 青芬提着灯笼,青蜜跟在她身后,几人来到蒋氏屋里。 蒋氏刚喝完药,正坐着喝糖水,看见她来了,立刻让她挨着她在床边坐了。 “放心吧,这邹氏这次再也没法作恶了,傍晚时你大伯父带人连夜将她送到城外十里处的清水庵里。”蒋氏道。 还别说,听了这个,九姐儿还真的就放下心来。 因为这预示着这邹氏将没有机会伤害徐姨娘。 如果只是将邹氏关在这文府里,即使是禁足关祠堂,她都没法心安,因为这邹氏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可邹家和信亲王妃哪儿……”想了想,九姐儿还是问道。 邹氏的几个儿女都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什么德行,又如此闹腾一场,自然对这行决策不敢提出异议。 但是邹家就背不住了,邹家一向偏着这作为幺女的邹氏,再加上信亲王妃又来了京里,说不定听说后就会过来讨说法…… “这你放心,别人没看见,世子可是眼睁睁的看了他姨母那模样的,这样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人府里哪里敢留?不定什么时候就又闹出人命呢?”蒋氏又道。 蒋氏这样一说,九姐儿才想起危难时刻救了自己的是欧阳靖,只是后来自己担心青杏担心姨娘,忘了和他说声谢谢。 又说了两句,看蒋氏有些精神不济,九姐儿就欲告辞。 蒋氏点点头,又道,“哦,对了,你原来住的屋子我已经吩咐周妈妈让人打扫过了,东西也准备齐全了,你也过去早点休息吧。” 听了这话,九姐儿自然感激,再次谢过蒋氏,然后就出来了。 时隔几月,回到原来住的屋子,看着那熟悉的一切,九姐儿禁不住心绪复杂。 前面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呢? 她忽然又开始想念前世,她已经很久不想了…… “姑奶奶,水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这时青芬走进来。 “嗯。”九姐儿点点头。 在青芬和另外两个小丫鬟的服侍下,九姐儿很快就好了澡,但洗好了澡后却一时又没有睡意,坐了一会儿,便决定去后院看看徐姨娘,然后将府上对邹氏的处置告诉她。 打算好以后,她便又让青芬提了灯笼,青蜜跟在她身后出了门,穿过一处明堂,沿着回廊向后院走去。 夜,秋虫唧唧,静谧凉爽。 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悉簌声,吓了主仆三人一跳。 主仆三人停下步子倾听,却又再无声息。 “可能是老鼠吧。”青蜜回头望了望,笑道。 几人便又准备继续往前走,但刚走两步,青芬和九姐儿就听闻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青芬和九姐儿一回头,就见青蜜倒在了地上。 “青蜜……”两人大惊。 但忽然一道黑影一闪,青芬也倒在了地上。 九姐儿吓坏了,张嘴想叫,但当她的目光对上眼前高达少年那双黑金色眼眸时,那声惊叫立刻被她硬生生吞进喉咙里。 “表哥,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抚了抚胸口,努力平复了半响情绪,但问出口的话却还是颤抖着。 “只是来看看那表妹。”欧阳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来看看?表哥没有觉得这番作为太过不合规矩吗?” 留宿娘家,若再弄个深夜私会男人,一旦要真让人碰上,那将会不堪设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管不顾。 “表妹不要担心,这里很……很清静。”欧阳靖赶紧道。 “可是你的心清静吗?” 他敢在这里拦住她,自然已经做好了十分的准备,这一点她当然清楚。 不过依然心不安,因为她现在是个古人,自然应该遵守古人的规则,杨国丰虽然并未对她说喜欢说爱说海誓山盟,但作为她的丈夫,对她已算是很不错了。 这种行为,是不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呢? 听了她这话,欧阳靖禁不住脸上又羞愧一闪而过,沉默了一下,才又低声道,“表妹,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想潜入你的房间的。” “呃……”九姐儿闻言不由瞬间一愣。 欧阳靖却又看了她,幽幽开口,“但却最终没有,我……以为自己会在树上蹲一整夜了,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却出来了……” 他真的就打算这样默默地看一晚她房间的灯光的…… 九姐儿闻言再一愣,看向他,却对上少年那双黑金色眼眸中不可错认的深浓情愫。 她禁不住闭了闭眼,一声深叹,“表哥,这又何苦?” 欧阳靖又沉默了一下,才深吸了口气道,“表妹放心,今日我来见你,只是想代姨母对你致声歉意,并无非分之念。” 九姐儿闻言又看向他。 难道他已经体会到她当初的身不由己。 “傍晚时姨丈送了姨母走之后,庄妈妈曾经找过我要我为姨母出头,我便问了她姨母与你的事,她都说了……”欧阳靖看了她慢慢的道。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钟情竟会带给她这样的灾难…… 听了他这番话,九姐儿再次闭上眼,只不过睁开时,却已是眸中含泪。 她努力睁大眼,不让泪水滑下,因为这会儿当真不适合太煽情,以避免少年那两条手臂真的因为怜爱因为抑制不住心头奔涌的感情伸过来将她揽进怀里。 那她就真真的背叛了杨国丰了,虽然真的只是无关*的肢体接触,但那在这个八岁男女就不同席的社会里那已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的事了。 “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往姨娘哪里去从来不走这条路,要走那夹道吗?”她又问欧阳靖。 欧阳靖被她问的一愣。 “因为怕被母亲看见。”她缓缓吐出几个字…… ……   ☆、二零九 嫁 静谧的秋夜里,小丫头青蜜醒过来,禁不住满是诧异,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回廊的地上。 她揉着脑袋一回头,立刻吓坏了,因为一边还躺着九姐儿和青芬。 她赶紧去推两人,两人也醒过来了,对于躺在地上这件事也都感觉诧异的很。 “好像是刮了一阵风……”九姐儿蹙眉努力回想着,但忽然就脸色一变,看着前面,眸中现出惊恐的神色来,“不说了,我们回去。”边说着,立刻站起来,往回走。 “不去徐姨娘哪儿呢。”青蜜问。 “姑奶奶说回去就回去了,哪里如此多的废话。”青芬一边斥她,一边快步越过她,匆匆走到前面去。 落在后面的青蜜忽然就觉得周围阴冷渗人,直勾勾四下逡巡一眼,也赶紧快步跟上两人,好像走慢一步,就会被身后什么东西追上一样。 要知道府上前些日子才死了人…… 几人回屋后,九姐儿又以府上正多事为理由,不要两人多嘴今晚的事。 两人自然赶紧应了。 九姐儿又赏了两人每人一只做工精良的纯银镯子,说是辟邪用的。 看着两人又欢欣又敬畏的拿着那镯子回去睡觉了,九姐儿不由微微笑了。 半夜私会男人,还装神弄鬼,不过也算值了。 “表妹,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只有过的好好的,我才能断了再纠缠你的念头。”少年临走时很郑重的对她道。 听了少年这如此深情的一句,她真的很想哭。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我暂时会留在京城里。”少年又道。 她点头。 “记好了吧!”他似乎再也没其他的话说,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少年的背影,她强抑了一晚上的泪终于落下。 桀骜如他、张狂如他、自我如他,却愿意为她如此,她真的感动感激。 她又何德何能? 想到这些,她禁不住再次泪盈于眶…… 翌日,九姐儿并没马上回府,一是因为青杏的伤,再就是府上一些琐事。 利用她在家的时候,蒋氏又拉她去了文景水处,对文景水一番劝勉。 在劝勉文景水的时候,她又得知了文景月的事。 原来那青云并非畏罪自杀,而是被人塞进井里,故意制造的自杀。 邹氏真狠! 可这个狠毒的人却自己斗倒了,怪不得这般受不了,将所有的恨意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完全忘记一切都是她做的虐。 不过相信报应并不远…… 从文景水处出来,她又被李太君召去安抚,蒋氏跟她去了,苗氏甄氏也都在,自然热闹非凡。 众人先是站在她这边声讨邹氏,后来又说起科考的事。 这个话题,真是有人欢笑有人忧。 “好了好了,三嫂,要像我家木哥连初试都没过,那还不去上吊呀。”这次甄氏倒说了一句得人心的实在话。 蒋氏听了也就不好意思在这里愁眉苦脸的了。 后来苗氏就开始谈心得:“娶妻娶贤,什么都抵不上娶个好媳妇,我家金哥什么德行你们还不知道吗?要不是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哪有今天?” 今日苗氏的话也说得很接地气。 于是众人又从科考跳跃到娶媳妇。 文景水不小了,文景木也不小了,他们两个的母亲挖空心思开始琢磨,最后琢磨了半天,就开始拜托九姐儿帮她们扫听,而且注明必须要贤惠的姑娘! 后来众人看老太君恹恹的,便没再多说,告辞出来了。 老人的身体近日越发不好了,昨日又被邹氏气的够呛,也许真的就如老人自己所说一样,大限将至。 从延寿堂出来,苗氏和甄氏各自走了,而蒋氏则和九姐儿一起回三房。 蒋氏在半路上又开始发愁,“你看看,老太君这样,可小十……哎!” 如果老太君真的不好了,那面临的就有两个现实,一是守孝,二就是分家,十姐儿的婚事就更不好说了。 蒋氏确实忧虑的有理! 可是面对这样的现实,九姐儿也无可奈何,所以也没什么实用的话劝蒋氏,只好岔开话题说点别的。 蒋氏却依然忧心不止,回了屋便推说头晕去躺下了。 九姐儿便去看青杏。 青杏好了许多,但却依然不适合搬动,所以最后九姐儿傍晚归家时,也只好将她留在了文家。 回到家里,九姐儿才知道昨晚杨国丰回来过,不过回来的很晚,知道她不在后,便去秋枫阁歇了。 听了这话,九姐儿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坐了一会儿,王艳娘就过来了,却是拿了许多首饰和头饰过来,让她挑选。 欧阳睿大婚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她选了几件,王艳娘又和她探讨生意经。 王艳娘在宅斗上却是并无所长,但在做生意上却是一把好手,两人合开的那间铺子让她经营的很是不错。 九姐儿觉得,将这样一个女人拘在后院里真的有点埋没了。 王姨娘走了后,天色不早,九姐儿便去了太和堂请安。 孟老太妃自然就问起她家里哥哥们科考之事,在听说文景水和文景月都落榜时,并没说什么。 一边的小严氏却立刻高兴起来,话也多了。 九姐儿见了,只是在心里摇头。 至于吗…… 吃过晚饭,照例是问了小杨成的功课,又指点了杨慧儿一些绣法,九姐儿便回了屋。 回屋后洗浴一番,便睡下了。 只不过睡到半夜,就感觉有一只手在解她的衣服。 “我累了。”她并没睁眼,只是一把拂开那手道。 那手的主人沉默了半响,就在她身边躺下了,躺下了却并没睡,一把抚着她的长发,一边在她耳边说话,“这几天忙一点,不过过两天就有空了。” 她翻个身,面向里面继续睡。 看着那给了他一个后背的小妻子,杨国丰眸光不由沉了沉,稍后也翻过身去,面向外。 但工夫不大,他又翻过来,在她身后道,“西北可能又要起战事。” 九姐儿闻言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他,“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吗?”杨国丰又看了她道。 对上男人的脸,九姐儿才发现这几日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她的心禁不住瞬间又软了。 是啊,自己这些事比起国家大事来真的不算什么,不过……不过她就是心里不痛快…… 看着小妻子那双明眸里的变幻的那纠结复杂,杨国丰禁不住笑了,伸臂揽了她,“大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也没什么,以后再考就好了,他功底不错,相信以后肯定会一鸣惊人。” 九姐儿闻言点点头,却依然没说话。 其实她又那里是为文景水的事…… 看着小妻子那依然闷闷不乐的小脸,杨国丰快速的蹙了蹙眉,却没有再问,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睡吧!” 九姐儿再次点点头,然后闭上眼,很快就进入梦乡。 只不过杨国丰却久久没睡,眸光一直停在身边那张睡颜上…… 第二日,九姐儿起来,杨国丰早已经走了。 九姐儿洗漱收拾,然后去太和堂请安,新的一天又这样开始了。 只不过到了后晌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人接她,说杨皇后让她过去陪她说说话。 可到了宫里才知道,杨皇后要送她侍女。 “上次百花宴这几个你都用过,你看看怎么样,要是不合意,再让水灵帮你找几个人来。”杨皇后又道。 呃…… 她想自己应该明白了,杨皇后是要找人保护她。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杨国丰出面了。 虽然她昨晚并没将家丑说出来,但是知道青杏受伤,杨国丰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不过这是她的家事,他自然不便插手,所以就想个根本之策,那就是给她找个女护卫。 她瞬间只觉得这几日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虽然杨皇后特别慷概,但她却只挑了一个叫水湘的。 水湘年纪不大,生的很是清秀,并没有水灵她们的那股冷肃气质,相反唇边一颗小虎牙的她很爱笑,很是淳朴。 身手自然不错,可以同时用双手和嘴接住同伴掷过来的三只茶杯,而且滴水不漏。 挑好侍女后,杨皇后又让她去看看段毓岚,说是要帮这丫头打点一下。 想想自己似乎也确实该来看看她,毕竟她已邀了她多次,所以她便过去了。 看见她来,那段毓岚自然高兴的很,先是让她看了看新婚的衣服和饰物,后来又开始向她倾诉自己的不安,“皇后娘娘说……说等到成婚后我就是一个王府主母了,说让我……让我管家,可我从来就没管过什么家,更不知道该如何打理一个诺大的王府。” 听完这姑娘这些话,她也禁不住替她忧心。 看来这小姑娘在大里的王府中,并没受过出嫁训练。 一般的女孩,在闺中或临嫁时,都会跟着长辈学学管家。 她出嫁的匆忙,并没着意学,但是蒋氏和苗氏曾经在嫁前两天给她恶补了一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统领下人,安排事物,并没什么难处。 难的是该如何让这些佣人钦服? 每一个大家府上,都是奴仆成群,管家其实也就是管人。 而这姑娘又是外来的,没娘家依靠,也没娘家的耳目,两眼一抹黑。 再加上她庶女的身份,怯懦的性子,这些习惯踩低捧高的奴仆们自然会对她敬畏心不够。 另外,还有那两个侧妃哪儿呢,也不知两人性情如何,要再是不本分的更有的她愁了…… 看九姐儿不说话,段毓岚更没主心骨了,眼泪都几乎要落下来了,“小嫂子,怎么办……” “好了好了,”九姐儿赶紧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初来乍到,你自然先看先摸底细了。” 听了她这句,那段毓岚几乎如获得圣旨一般,又笑了,“是啊,我自然先静观其变了。” 九姐儿笑笑,又建议道,“你可以问问杨皇后。” 再听了她这句,这姑娘更如满血复活,“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呢。” 九姐儿闻言笑而不语。 就是瑜王府上再如龙潭虎穴,可那些人那些事又能瞒过杨皇后。 “不过……小嫂子,到时你可千万要来帮我呀。”那段毓岚又道。 “说管家的事是不是还远点呢,现在还是想想该如何做新娘吧。”九姐儿笑她。 那段毓岚闻言立刻红了一张脸,“小嫂子,你、你竟然取笑我,不理你了……” 九姐儿听了,则又是一阵笑。 时间在平静忙碌中走得飞快,转眼就迎来了八月十六这天。 这天宫中一片喜庆,皇城不远处的瑜王府里更是张灯结彩。 因为段毓岚是送嫁,所以花轿来宫中迎娶,然后绕着皇城转一圈再到瑜王府。 九姐儿前天晚上就死乞白赖的被段毓岚留在了宫里,晚上陪又是兴奋又是不安的她说了半宿话,第二天一大早又跟着起来,陪她梳妆打扮。 自然还是那典型的新娘服,凤冠霞帔,大红的嫁衣,但段毓岚却坚决不让喜娘拒绝喜娘帮她擦那一层厚厚的白粉,硬要改成一种清淡的偏红色粉。 这个怯懦的姑娘难得的坚持弄得喜娘一脸僵硬,九姐儿却在一边偷偷地笑。 不过这番折腾下,段毓岚的新娘妆确实很是俏丽。 “郡主今日真美!”后来郝氏和金氏过来,金氏这个惯会说好话的自然少不了对她一番恭维夸赞。 “真的吗?”那段毓岚听了却并没羞涩的将这句夸赞收下,而是追问一句。 弄得金氏一愣,赶紧又道,“当然是真的!” 段毓岚才笑了。 在一边看的九姐儿也被段毓岚这番举动弄的蹙眉,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她当然要注重今日的仪容,因为今日做新娘的可不只是她,还有两个侧妃。 她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无意中一转头,却对上郝氏讽笑的美眸。 她禁不住再次一阵蹙眉。 这郝氏这是还在笑话别人吗? 自从邹珍儿走了以后,这郝氏的日子很不好过,据说太子殿下欧阳智都对她冷淡了许多。 当然呀,好歹那邹珍儿也是救过欧阳智性命的人,可如今却伤还没养好,就回家去了,怎么想也是这郝氏容不下她。 这正是那陆氏的计谋呀…… “瑜王殿下来迎亲了!”她正想着,有人匆匆进来秉…… …… ------题外话------ 亲们,请继续支持,爱你们!   ☆、二一零 斗酒 侧妃等于平妻,虽然身份不如正妃,但也是要拜堂的。 ——所以九姐儿就很想看看这同时娶了三个老婆的瑜王如何拜堂,不过她到底还是没看上。 花轿走了后,她立刻匆匆回去洗浴换衣,处理一些院里的琐事,抓紧时间将一切安排好,等估摸着快到了午时了,又直奔瑜王府。 但到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这个属相不行,要回避,她禁不住很是懊丧,回身避到一侧的一个小花厅里,一边和两个熟识的命妇说笑,一边密切的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工夫不大,门口就出现金氏那张带笑的脸。 金氏对她招招手,她立刻跟出去。 金氏将她叫到边上的耳房,里面早有另外一个听众在候着,那就是郝氏。 郝氏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自然也没法观礼。 面对她们这两个听众,金氏笑嘻嘻的就开了口,“四伯一个人牵着三条红绸,呵呵,郡主的在最前面,两个侧妃的在后面,然后拜堂时,就听礼仪官喊,新郎和新娘子们拜天地了,然后四伯便和三个新娘子一起拜,到了夫妻对拜时,自然就是四伯和三个新娘子一起对拜了。” 八卦完后,却依然没忘了补充一句,“也没什么的,一起娶了倒好,不然到时还要正妃去帮着迎娶。”说到这句时,脸上的笑容就复杂之极了。 康王去年刚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侧妃! 大越朝规定:侧妃要由正妃去帮忙迎娶。 当时打算迎娶韩京娘时,九姐儿并没考虑这点,因为当时她也算是新妇。 听了金氏的话,郝氏不说话,九姐儿也沉默着。 这时一个小侍女匆匆进来,将金氏叫走了,屋里就剩了九姐儿和郝氏。 “过去看看吧!”九姐儿和郝氏一向都没什么话好说,邹珍儿之事后九姐儿更懒得搭理她。 虽说这一切都可能是陆氏的阴谋,但是她还是很看不惯她这样待邹珍儿。 邹珍儿是为救欧阳智受伤,可欧阳智是为救谁? 这个女人不只不够智慧,还不够胸怀。 呃,当然,她没有智慧,自然也就没有胸怀…… 郝氏没说话,九姐儿便站起来。 “又有什么好看的?”郝氏却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九姐儿一愣,站住,回头看她。 郝氏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讽刺,“一个男人多个女人,你是去看热闹的吧?” 九姐儿又一愣。 这人是被打击的有点偏激了吗? 身为皇家的媳妇,特别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人,竟然满腹怨妇情愫,哎……郝氏真的不适合做这太子妃。 她并没理她这个话题,而是目光落在她那尚不显怀的腹部上,“太子妃,孩子可还好?” 郝氏一愣,然后点头。 “三个多月了吧?”她又问。 “嗯,三个月零十天。”郝氏又道。 说起孩子,郝氏脸上那怨怼之气顿时被丝丝温柔取代,眸中也显出几分真心笑意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吧。”九姐儿又道。 这次郝氏却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再如何,为了孩子也要忍受,孩子会是一个母亲的全部寄托。 两人便去了新房,当然是去的段毓岚所在的正房。 还不错,虽然未赶上拜堂的热闹,却碰上了掀盖头。 欧阳睿一身大红吉服,正站在红色的婚床前,拿着秤杆,在喜娘场诺般的祝福词里,挑起那红红的盖头。 红色盖头飘落的刹那,露出段毓岚那低垂的脸颊。 那张脸颊并非绝美,但今日看来却别有一番动人:两颊酡红,目光张皇含羞,细碎银牙紧张的咬着那粉红的唇。 九姐儿清晰的注意到对面站的那欧阳睿那双细长的桃花眼亮光一闪。 又在屋里愣了一下,那欧阳睿便出去了,也不知是去为另外两个新娘子掀盖头,还是去陪酒,众女眷便陪着段毓岚说话。 后来有人过来说开席了,众人便纷纷向外走。 九姐儿走在最后边,笑着握了一下那段毓岚的手才出去。 儿子大婚,杨皇后自然亲自过来了。 孟老太妃和秦氏小严氏也都来了,秦氏和小严氏跟着众人一起坐下来,而孟老太妃则进到里面和杨皇后一起。 江东王廖氏和她的女儿肖元娘来了。而信亲王妃、邹夫人,还有邹玲儿也来了。向世珍的母亲,还有向家的另外一个媳妇也来了,三姐儿没来,应该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吧。 另外呢,还有许多命妇贵女,相识的,不相识的,齐聚一堂。 有些资历和资格的,比如信亲王妃,江东王妃等,都像孟老太妃一样,被请进了内室,而一些年轻的,或者是身份还不到的,则留在外面。 众人对着寒暄一阵,然后便坐下来,席面很快就端上来,自然丰盛异常,人们便一边吃一边聊。 觥筹交错,语笑晏晏。 金氏和郝氏,陆氏,还有杨皇后手下几个要好的妃嫔和公主忙着去招呼众人,九姐儿便挨着两个熟识的媳妇坐了下来。 虽然她平时并不好串门子聊天那一套,但是在汴州城这个圈子里也有几个亲厚谈得来的。 因为交际是身在某个圈子里的人必须的功课! 吃完后,盘盏撤了下去,又有下人送了干果和茶水上来,众人便继续边喝边聊。 这时水灵过来请九姐儿,说是皇后娘娘和孟老太妃让她过去里面。 想着也是给她介绍一些亲友认识,她也没在意,便跟着水灵进去了。 但进去了才知道,这可不是一件轻松事,虽然里面氛围融洽,其乐融融,并无什么尊卑的讲究,但却有诸多的长辈,要她挨个的行李。 “呵呵,还不错吧,年纪虽然不大,可看着一脸聪明乖巧样。”一只手伸过来,拉了她,有爽朗的笑语响起。 她抬头,迎上的就是一双浓浓眉毛下的带笑丹凤眼。 正是她那日在杨皇后处见过的江东王妃廖氏! “当然了,这可是本宫的眼光。”杨皇后闻言立刻笑了,一边笑着,还一边看向身边的孟老太妃,“嫂子,怎么样?本宫这眼光还好吗?” “好,皇后娘娘这眼光当然是好的。”孟老太妃立刻道。 闻言,杨皇后笑了,江东王妃笑了,一屋子的人也都捧场的笑了。 只有一个人不仅没笑,反而投来一记讽刺的目光,正是那信亲王妃。 面对着众人的九姐儿自然将之收进眼底,然后在心里一声叹。 看来自己这份婚嫁还是谋对了…… 后来江东王妃又让人叫了女儿肖元娘进来,介绍给九姐儿。 这是一个很端庄稳重的姑娘,让人没法不对她产生好印象。 欧阳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值呢?九姐儿思忖。 “这些年了,你还这样好的身材,怎么就一点不发福呢,有什么秘诀?” “是啊是啊,快说说……” 而那端的杨皇后和江东王妃等人又开始和另外一个年岁和两人差不多,看起来应该是旧时闺蜜的夫人说话。 “……怎么能上肉呢,净为家里几个小泼猴操心了,每日都闹腾。”那命妇答道。 “对了,你家老四媳妇也快生了吧?”另一个人问道。 “嗯,下月的。” “是不是又是俩哥儿?” “是,前几日刚找人看过,双胎,都是男孩。” “呵呵……要是这样的话,你今年可就有八个孙子了。”又有人笑着插嘴。 “哎呀,别说这个,一说这个我就脑袋仁疼……” “疼什么疼,我看是美得你。”廖氏插嘴,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杨皇后。 杨皇后也跟着笑,但这次却没开口,而坐在她身边的孟老太妃则更是沉默。 见此情景,九姐儿赶紧垂了头。 后来看众人又开始围绕着儿女婚事说事,她就赶紧出来了。 出来后,忽然就想起今儿一整天这段毓岚可能还一天滴米未进,立刻让水湘和翠翘帮她包了一些点心,然后便又去了新房。 段毓岚已经将头顶的东西卸了大半,脸上的状也洗去了,又重新上过妆。 这段毓岚也不只是太在乎自己的容貌,还是善于学习,从那日九姐儿教过她化妆之后,时日不多,可这妆已经花的很好了。 看着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九姐儿禁不住一笑。 “小嫂子,你笑什么呀?”那段毓岚被她笑的立刻红了一张小脸。 “没什么……”九姐儿摇摇头,然后将手中的纸包悄悄塞给她。 段毓岚一愣,当看清那纸包里的东西时,立刻笑了,满脸的感激,“谢谢你,小嫂子。” “谢什么?客套。”九姐儿嗔她。 还犹记得她大婚那日,几乎都饿晕了,后来却还要空着肚子和杨国丰喝那交杯酒。 段毓岚大概也是真饿坏了,看看屋子里只有自己从大里带过来的两个侍女,并无外人,立刻就将那纸包打开,准备大快朵颐。 但这时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两个生的十分俏丽的丫鬟走了进来。 段毓岚赶紧将那纸包悄悄塞到床上。 “奴婢秋香(冬梅)见过王妃,如果王妃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那两个丫鬟盈盈对她下拜。 听口气应该是欧阳睿身边伺候的大丫头! 段毓岚赶紧让她们起来。 那两个又过来见过九姐儿,言行举止都十分伶俐周到。 段毓岚拿了两只玉镯子要赏给两个,但两人却说什么都不要,最后段毓岚又只好将那镯子收回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退出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那段毓岚那张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小脸又皱起来了。 应该是自卑心又出来作祟了吧! 九姐儿暗暗摇摇头,然后对她道,“怎么了,她们不要是应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毓岚,你记住,如今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所有的人都应该以你为尊,而不是你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有时尊严并非他人给予,而是你自己树立。”九姐儿又对她道。 那段毓岚听了一愣,然后终于点了点头。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夜色渐起,可是瑜王府里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前院男人们的酒席还没散,喧闹声不绝于耳。 后来昭和帝亲自过来了,自然又掀起今夜第二轮*。 昭和帝走后,这*自然还是久久不落—— “怎……怎么,这般……这般灌我,想……想让我不能……不能洞房了呀……”一身大红的欧阳睿指着那对面依然向他举着杯的欧阳靖,舌头打着结,俊脸上也满是红晕。 “四皇兄,怎么这会儿又怕了,刚才那千杯不醉可是你说的。”欧阳靖笑着揭他的短。 “你、你……好,喝就喝!”那半醉的人被他激怒了,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不过喝完之后,却又指着欧阳靖笑起来,“靖弟,早晚……早晚你也要大婚的,呵呵……到时你等着……” 听完这话,欧阳靖却只是笑笑,垂头又自己倒酒,不过这次却并没端给欧阳睿,而是自己举杯饮尽。 又有人来给欧阳睿敬酒,欧阳睿转过身去应付。 欧阳靖便自己一个人自酌自饮,完全将身边的热闹置于一边,转眼就喝了好几杯。 *辣的酒液灌进胸膛里,在里面火热发酵,他忽然就很想做点什么,然后站起来四顾,当他的目光终于落到那个正和一个武将说着什么的冷傲身影上,立刻笑了。 “……今晚我就不过去,那边你盯一下……”杨国丰正和荣岩交代这公事,转头一看,就见欧阳靖拿着酒杯向他走了过来。 他禁不住微微一蹙眉,然后对荣岩挥挥手。 荣岩转身走了,他则迎上欧阳靖。 “师傅,我们喝一杯吧?”欧阳靖一边说着,一边对他举举手中的酒杯。 杨国丰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道,“好!” 见他应了,欧阳靖又提出条件,将手中的杯子洒脱的往身后一掷,“我们换大杯!” 杨国丰一愣。 欧阳靖却很快命令下人们拿了两只敞口大瓷杯过来,他又为两只杯子满上酒,笑一声,看一样杨国丰,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见他那喝酒法,杨国丰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 “师傅,你不敢喝吗?”那欧阳靖却对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杯子,笑道…… ……   ☆、二一一 月夜 欧阳睿颇有些诧异,明明今日自己才是主角,怎么这师徒俩倒斗起酒来。 不过,这可是相当让他很乐见其成之事,他一边悄悄吩咐下人赶忙去弄几坛子好酒过来,一边凑过去赶紧起哄—— “靖弟,你可八岁上就能喝几杯了,这次千万不能输,师傅又怎样?不是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说吧,狠干,喝倒他……”激完欧阳靖后又转向杨国丰,“四表兄,为师为长,你可千万不要不要输给一个毛头小子,不然以后可没法出门了……” 对于杨国丰,他也只是简单的两句,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沉默清冷的表哥,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似乎今日这些话对他这个表哥也相当有用,看那一杯杯干掉的酒就知道。 欧阳睿禁不住微微而笑,招手叫过几个亲厚的党羽和手下,示意他们继续推波助澜,然后自己则去另外一边帮助康王和欧阳智应付其他的客人。 “那边呢?”看他过来,欧阳智立刻问。 欧阳睿不说话,只是笑着回头看。 欧阳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看清被众人围在一起的两个斗酒的人时禁不住立刻蹙了眉,举步就要走过去。 “三皇兄,你干什么?”却被欧阳睿一把拉住,恶劣而狡猾的笑,“这般难得一见,可比看洞房还有意思,兄弟和臣下们兴致正浓呢,你可千万不要过去搅扰。” 听了他的话,欧阳智似乎很不赞同,瞥他一眼,继续向前。 “我们可是亲兄弟……”见此,欧阳睿不高兴了。 “所以呢……”闻言欧阳智转过头来,依然是那般温润无害的笑,“那我更应该过去烧烧火了。” 欧阳睿听罢一怔,然后笑了。 结果呢,就是在瑜王大婚的晚上,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欧阳睿没喝醉,早早去洞房了,而威远王爷和信亲王世子却喝的酩酊大醉。 事后汴州城里更是开始流传各种荒唐版本,那就是其实威远王爷和信亲王世子都对风流又英俊的瑜王殿下有情,不然那威远王爷为何这般冷情,而那信亲王世子又何以拒婚江东王肖元娘郡主,只因为这两人都是好男风的。 不说以后,只谈如今—— “小嫂子,你快过去看看吧,四表兄喝醉了。”话说那欧阳睿带了满身酒气回了正屋,当看见那正坐在床边陪着段毓岚的九姐儿时,立刻笑道。 九姐儿闻言先是蹙眉,然后站起身就欲往外走。 “小嫂子……”那段毓岚在身后喊她一声。 她回头,当对上段毓岚那双带丝无助的明眸眼眸时,立刻笑笑,“我明日再过来看你。”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九姐儿走了以后,喜娘立刻让人端了酒过来,安排两人喝交杯酒。 交杯酒喝过,欧阳睿立刻将喜娘打发,然后看那恨不得将头埋进扎进怀里的段毓岚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净房洗漱。 洗漱出来,那段毓岚依然坐在床边动也不动。 “过来,帮我宽衣!”欧阳睿对她招招手。 那段毓岚一愣,起身慢慢走过离开,小脸依然低垂着。 白嫩的小手很是笨拙的解着欧阳睿身上的衣服,但男人的浓烈气息却让她那本就慌乱的心更加慌乱,所以一个带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欧阳睿也不急,就那样微带笑意的看着她。 但面前的女人终于渐渐有些平静,手下衣襟也似乎解得有些顺手些了的时候,那欧阳睿却忽然问了她一句,“看过春宫本没有?” “春宫本?”段毓岚一愣,抬头,有点茫然的看着眼前男人的俊脸,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我看的戏不多。” “噗——”欧阳睿隐忍不住笑场。 段毓岚却以为欧阳睿在笑话她的见识浅薄,脸瞬间懊恼和羞惭的红透,呐呐的道,“我们、我们大里人并不是忒时兴看戏的,这、这《春宫本》一定不只我没看过,还有许多人肯定也没看过……” “哈哈……”欧阳睿终于被妻子的单蠢逗得大笑了起来,“但他们一定会演。” “演?”段毓岚又一愣,然后开始寻思国人没看过戏却会演得道理。 不过到底这个问题她还是没弄清楚,因为那欧阳睿突然就将她抱住,也不上床,直接将她按在一边的柱子上…… *打娇花,今夜*浓! 但就在良宵月圆夜,另一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雕花窗镂空格,一名身子妙曼的女子坐在窗前,纤白细嫩的指上托着一本曲谱,但女子那双美目却并没落在那曲谱上,而是黛眉轻蹙着,盯着外面的月亮,美好而纤细的雪白脖子扬成柔美至极的弧度。 “姑娘,该睡了。”一名叫做小桑菊的丫头轻轻推门进来,看一眼那女子,轻声道。 “嗯,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一会儿。”女子回过头来,轻声对她道,虽然语气里满是愁绪,但那软濡甜脆的声音却依然那般好听。 小桑菊听罢不由在心头一叹,然后转身告退出去。 她家姑娘当真是万般人才,只可惜命不好…… 小丫鬟出去了,女子继续看着外面的月色,只是目光越发凄迷。 今夜是十六…… 却不知此刻窗前望月的她却已经落入院墙上一双带着阴邪之光的眼眸中…… “少爷,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被人看见您又该挨罚了。”站在身后穿青衣的小厮正劝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就是现在正扒着墙偷窥美人的姚志宏——朝内姚阁老的嫡孙姚志宏。 姚家世代书香,但偏偏这一辈的嫡独孙姚志宏却是个游手好闲之辈,书读的不好不算,还染了一身的恶习,深为姚阁老不喜,以致姚阁老不惜将一个庶孙养在身边,教习培养,大有取代这姚志宏之意。 “滚——少在这儿聒噪!”那小厮话音未落,却挨了姚志宏一顿骂。 姚志宏骂完小厮,又继续将目光投向院内窗中。 那小厮在他身后撇撇嘴,又道,“少爷,您看您这样不也太没意思了,只过过眼瘾,又解不了心痒,还是走吧……”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那高处的姚志宏一脚蹬中,“爷会为这贱人心痒,爷不过是想玩玩吧。” “哎呦……”那小厮禁不住叫了一声。 那姚志宏却已经跳了下来,那小厮怕再被打,立刻就地一滚,站得远远的。 “过来,不打你!”姚志宏对他道。 那小厮初始不敢过来,但后来发现姚志宏确实没有打他的意思,便慢慢走过来了。 那姚志宏又对他招招手,然后对他附耳几句。 “少爷,这小的不敢呀……”不多时,静谧的夜里便响起这小厮惊恐的声音。 “你找死!”姚志宏怒目威胁。 那小厮慑于他的淫威,最后终于还是苦瓜着一张脸,点头去了。 对月良久,韩京娘只觉得眼睛酸疼,于是便低下头。 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了,有脚步声响起。 “我马上就睡,别催了。”韩京娘以为是丫鬟桑菊,头也不回得道,但稍后却还又觉得不对,猛然回头,当对上姚志宏那张英俊却微微浮肿的脸时,禁不住大惊,一下子站起来,怒斥,“表哥,怎么是你?桑菊呢?嬷嬷呢?” “要她们作甚,她们又怎能解表妹的寂寞……”姚志宏口上邪邪的说着,一双贪婪的眼睛还咕噜咕噜在她衣着轻薄的身上乱转。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表哥快出去!”韩京娘强忍着厌恶,尽量晓之于理。 “呵呵,表妹,你出去私会男人,怎么也没听你说什么授受不清。”姚志宏却又是一阵邪笑。 “你……含血喷人!”韩京娘禁不住满脸愤恨。 “哈哈,什么含血喷人,你看看这个……这个我可是在那巷子里捡到的……”那姚志宏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绣花帕子出来,在她眼前一晃。 那韩京娘见了,禁不住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绣着她名字的贴身之物,只是从那日之后便不见了,她曾经让嬷嬷会去找过,却没见,原来是被这禽兽捡了去…… “表妹,还有什么话说,你那日回返时天都黑了,你一定和那个男人行了苟且吧,呵呵,反正你都便宜了外人了,今儿也给了表哥吧?”那姚志宏却却已经是大笑着步步逼近过来。 “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韩京娘又恨又怕,步步后退。 “你喊呀喊呀,喊了他们来我就将那天的事给你捅出去,呵呵……”那姚志宏却对她扬扬手中帕子,毫无惧意,愈发逼近过来。 韩京娘闻言一时真的就不敢喊了,只紧紧盯着那帕子。 “呵呵……”姚志宏又道,“今儿你乖乖的,我自会将帕子还给你。” “好!”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那韩京娘就立刻应道。 到让那姚志宏一愣。 工夫不大后—— “啪——” “你……” “哈哈……” 花瓶碎裂的声音过后,便是女人满是惊慌的声音,再就是男人得意的笑。 “哈哈……表妹,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小时候就因为我偷看了一次你洗澡,你就千方百计算计我,抹黑我,今日老爷子这般不喜我,甚至不惜将姚志军那贱人生的带在身边,让我母亲受了这诸多的气,你真是功不可没呀。” 姚志宏不由又是一阵得意的笑,然后粗鲁的动手去撕扯身下女人的衣服…… 韩京娘绝望的闭上眼,两滴清泪沿着眼角慢慢滑落。 “哐——” 但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一个清俊的身影破门而入,当看清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时,脸色禁不住满是愤怒,挥拳而上。 “砰——”那拳头狠狠的砸在那闻声回头的姚志宏脸上,那姚志宏顿时眼窝乌青,跌在地上。 “你疯了,姚志军?”姚志宏爬起来,就想要冲上去反击姚志军。 这时门却再次被推开了,小桑菊,还有韩京娘的乳娘许嬷嬷一连慌乱的进来。 那姚志宏见了便停了手,指着姚志军抛下一句“你等着”,便匆匆走了。 而那端衣衫不整的韩京娘却已经被许嬷嬷抱进怀里,哭了起来。 那姚志军见了,就想上前,但却被小桑菊拦住,“二少爷,请回吧,这里有我和嬷嬷呢。” 那姚志军也只好停下步子,越过两人看向那韩京娘,“表妹放心,今后志军绝不会让那禽兽再伤害表妹。”说完又看那韩京娘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姚志军走后,那韩京娘便又哭了起来。 许嬷嬷和小桑菊也都跟着哭,顿时一屋子都是嘤嘤的哭声。 “这里呆不下去了……”哭了良久,那韩京娘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的道。 “姑娘想……”许嬷嬷立刻问。 “明日我就去何祖父说,去城外的庵里,就说要为逝去的母亲祈福。”韩京娘又道。 不只是因为这姚志宏,还有即将面临的舅母的为难,还有就是留在这伤心地,她也只会伤心而已。 许嬷嬷听了,也只是哭着点头。 这个月圆之夜,注定是相当不平静的,就在韩京娘凄然伤心时,九姐儿也在懊恼—— “……我说,王爷,别人大婚,你喝这么多干什么?你刚刚吐了我一身呢,鞋子上都是,恶心死了……”九姐儿一边愤愤的瞪着床上那眯着眼睛看她的杨国丰,一边蹙眉道。 听说杨国丰醉了,她立刻就去找孟老太妃,但没想到孟老太妃已经走了,荣岩也不在,她只好独自将他弄了回来。 想亏有水湘和翠翘,还有瑜王府上的几个内侍帮忙。 但她还是被这个家伙吐了一身…… 杨国丰听完她的话,忽然就起身下床。 “你干什么?别动,翠翘去弄醒酒汤了。”九姐儿见了,赶紧一把按住他。 但没想到杨国丰却只是俯身到床下,将她放在床下的绣鞋拿起一只来。 在家里,临睡前,九姐儿总是穿自己用一些绸带编的拖鞋,她还将这拖鞋的编制方法告诉了王艳娘,现在这拖鞋在王艳娘那铺子里买的十分好呢,这也是王艳娘对她那般俯首帖耳的原因。 “你干什么?拿我鞋子做什么?”男人的怪异行为让九姐儿一愣,赶紧去抢。 难道这醉酒的人脑袋也坏了吗…… …… ------题外话------ 早早更新……   ☆、二一二 恶整 “你干什么?拿我鞋子做什么?”看着杨国丰竟然俯身去拿她的鞋子,九姐儿赶紧去抢。 这男人总喝醉,真讨厌…… 没想到杨国丰竟然还不高兴了,眸光沉了下来,脸色也一片冷然。 九姐儿禁不住又是愤然又是无奈,这男人喝醉了酒竟然添了恶趣味的,真是毛病,不过她自然不会和醉鬼一般见识,随手就将鞋子递给他。 但没想到那醉鬼竟然还不满足,握着那只鞋子,还盯着地上另外一只。 九姐儿禁不住翻了白眼,拿起另外一只也递给他。 一手抓着她一只鞋子,那醉鬼竟然对她笑了,然后还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现在两只了……” 九姐儿见了,险些躺倒,服了。 你说这醉酒前后,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呀…… 翠翘端了醒酒汤过来,当看见床上那拿着两只鞋子的男人后,立刻禁不住瞪大双眼。 这姑娘绝对是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姑娘,你真的没看错! “你先出去吧!”她赶紧对翠翘道。 这家伙这丢人的一面,还是少让人见为妙! 翠翘自然知趣,赶紧告退出去了。 等翠翘走后,她就将那醒酒汤端过去给他喝。 鉴于被吐得满身的经验,她并不想上前,想让他自己喝。 但事实证明,她这决策是十分错误的,因为这次她身上没事,但被褥却遭了秧。 她气坏了,可那罪魁祸首竟然还对她笑的一脸无辜。 她又没脾气了,叫丫鬟们进来将被褥换掉,然后又重新弄了一碗醒酒汤来,这次当然是她亲自喂她了。 杨国丰开始不喝。 “你别折腾我了不行吗?我累了。”她蹙眉。 也不知那男人是不是潜意识还是清醒的,听完她这句话后,真的就老实了。 她喂他汤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不同与他平时目光中的端凝郑重,反而有几分柔情缱倦。 九姐儿被他看的禁不住有些脸红心跳,伸手抚上他的眼,“睡觉吧,别看了。” 男人真的就乖乖的闭上眼,然后睡着了,那样子很像一个孩子。 九姐儿情不自禁的就笑了,杨国丰这一面估计除了她,连孟老太妃都难得一见吧。 九姐儿也上床,躺在他身边。 可能是感觉到身边她的馨香,男人立刻偎上来,伸臂将她抱住,然后嘟嘟囔囔的在她耳边一句,“你是我的,呵……只是我的……” 九姐儿一愣,转眸看他,当目光落在他那满足平静的睡颜上也不只是该笑好,还是该气好。 目光下移,又落在男人还压在身下的自己那双鞋子上,她立刻伸出手去,将那鞋子抽出来,随手就要放到床下。 但到了最后一刻,忽然就又改了主意,狡黠的一笑之后,拿起那鞋子就塞到了男人的怀里,她自己却慢慢的从男人怀里脱出来,最后变成了男人双臂搂着那双鞋子睡着。 她则翻个身,背对着他。 呃…… 虽然自己那双鞋子并无异味,相反,青桃打理的好,经常放在熏笼里用香料熏,还微微有着淡淡清香,可到底还是脚上的东西,如今却放到床上来,接受无能呀。 其实九姐儿真的很想看看第二日杨国丰看见自己抱着鞋子睡时的表情的,只不过到底没看成,因为她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半边床早已经没人了,床铺的平平整整,而那她双蝴蝶绣鞋也整整齐齐的在床边放着。 真遗憾! 她禁不住扯扯唇。 洗漱好了就匆匆去了太和堂,今日她还要陪着孟老太妃入宫,因为今早上她和孟老太妃都要赶到宫中去和段毓岚敬的茶。 到了太和堂时,孟老太妃也已经收拾好了,然后两人便一起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路上,孟老太妃自然就问起了昨日杨国丰醉酒之事。 九姐儿也据实答了,孟老太妃听罢立刻就蹙了眉,“丰儿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 老人说儿子,九姐儿自然不敢插嘴。 “你是他媳妇,该说的要说,该劝的要劝。”但老太妃却似乎并不满意她的无作为,很快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是,媳妇知道了。”她赶紧笑着应道。 从昨日见了那个坐拥八个孙子的命妇之后,老人心情就一直不好,她自然不敢有丝毫忤逆。 见她这般乖巧,老人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了。 “丰儿媳妇,你这补膳也吃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觉得可有效?”但缓和是缓和了,老人终于问到了正题。 “呃,当然……当然有效。”这不是她第一次问答这个问题,但却不敢像上次那般轻率,只敢这样道。 听她说有效,老人立刻看她一眼,然后又看看她的肚子,什么也没说,但却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九姐儿只好低下头。 “要不请个大夫看看吧。”沉默了一下,老人又道。 这成婚都四个多月了,这补膳也吃了一个多月了,这媳妇怎么就肚子不见动静呢? 本来儿子答应她两月之内,她应该拷问儿子的,不过这段时间儿子忙的家里没个脚印,她也只好来督促这媳妇了。 “呃,这个……母亲,还是不要了,媳妇、媳妇会自己多调理的。”她听了,赶紧道。 老人听说的都是某某家的媳妇生了大胖孙子,而她听说的却是某某家的媳妇难产而死,思想不同,自然入耳的内容也不同,哎。 为什么难产而死?还不是这些孕妇年纪太小,自身各方面都没有发育成熟,却又匆匆忙忙的怀上下一代,又怎么会不难产? 她如今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死于难产了。 来了这异世,她当然没法要求像前世一样,不过要至少等再大些…… 听她这样说,老人倒也没强求,只是绷着脸一句,“你自己看着吧,不过,要记住,凡事都不能当儿戏。” 她又赶紧点头,老人才总算放过她。 婆媳俩个到了宫里时,欧阳睿和瑜王已经到了,当然还有那刘姓曲姓的两个侧妃。杨皇后、郝氏和几个亲友长辈也到了,看样子应该就是在等两人。 孟老太妃赶忙礼貌的告罪一番,然后敬茶开始。 杨皇后、信亲王妃,还有孟老太妃等几个长辈给段毓岚和那两个侧妃的都是一个大红包,其他的平辈给的都是一些珍贵的首饰饰物。 郝氏给段毓岚的是一个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给两个侧妃各一支八宝簇珠白玉钗。 而九姐儿给段毓岚的则是一支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给另外两人准备则是羊脂白玉梳。 两个侧妃看起来倒是本分的,段毓岚也气色不错,看来关系处的应该还愉快。 这样就好,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点头。 敬茶完毕后,几个新人本来应该去见昭和帝的这个重要男性长辈的,但到底还是没去,因为昭和帝这会儿估计还在乾清殿和大臣们议事呢。 反正都要留在这里用午膳的,杨皇后便让几人晚会儿再过去。 都是女眷,欧阳睿自然没待下去,说是去找宫中某个侍臣去办什么事,然后匆匆走了。 而他的三个妻妾便留下来,和众亲友联络感情。 杨皇后和孟老太妃一众亲友老人随便聊着闲天,九姐儿等晚辈和几个新人则一边吃着瓜子喝着茶,一边听着聊天,气氛倒是还不错。 “……昨夜靖儿也醉了吧?”杨皇后无意中问信亲王妃一句。 “是啊,闹腾了半宿。”信亲王妃道,边说着,目光在九姐儿身上掠过。 九姐儿胸膛里的那颗心因为两人的对话,还有信亲王妃这一眼禁不住“突”的一跳。 昨晚她只顾着杨国丰了,还真就忘了问杨国丰喝醉的原因,难道是…… “这师徒俩应该是太久没见了吧,就一起多喝了点,这也没什么。”杨皇后不以为然,边说着便看一眼孟老太妃。 对于自己这个长嫂,杨皇后颇为敬重,每次说什么话题都会兼顾到。 “我说呢,原来是和靖儿一起喝醉的,这就情有可缘了。”孟老太妃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信亲王妃看一眼孟老太妃,笑笑,也没多说,这个话题也就被掀过去了,然后进入下一个话题。 下一个话题说的是秋季狩猎之事,是昭和帝的意思,准备趁着众亲友重臣都在京中安排一次,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 这也算是一次集体旅游吧! 说起这旅游,众人自然兴奋异常,连孟老太妃这个不准备去的人也表示关心。 只不过九姐儿却毫无心思,她的思绪还在围绕着刚才那个话题打转。 呃…… 当然,她并非这两人……两个和她有纠葛的人一起喝了酒就愧疚就纠结就忧郁什么的,她从来就没生过不该存在的念头,自然也问心无愧。 她只是在琢磨杨国丰昨晚喝醉了为什么要抱着她的鞋子,这让她想起两年前她丢失过的一只鞋子,明明就丢在了去姨娘处的路上,可是却怎么找都找不见,后来她曾细细回想,她那天好像还见过这欧阳靖…… “小嫂子,小嫂子……”正想着,忽然身边有人捅她。 她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段毓岚。 段毓岚站起身来,示意她和她一起出去。 她觉得她不应该是想去方便或活动一下,应该是有话对她说,所以立刻跟上。 “小嫂子,我想求你一件小事……” 还真是! 九姐儿看着段毓岚,这才发现刚才看着这姑娘气色不错似乎有误,因为这姑娘眼下乌青,走路也别扭,再加上大热天就弄了一件立领衣服床着,一看就是昨晚欧阳睿那厮昨晚不懂怜香惜玉。 “你看过……看过《春宫本》吗?我想借来看看。” 对于昨晚,段毓岚也谈不上……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讨了夫君的欢心,今日早晨唯有一件事记得清楚,那就是怎么也要将那《春宫本》借来看看,省的再被取笑。 “春宫本?”只是没想到一向和她亲密要好的小嫂子听罢她的请求立刻一脸古怪。 “怎么,小嫂子,很不好找,不好找那就算了,其实……其实我对这些戏并不喜欢……” “戏?”没想到她的话未说完,九姐儿就瞪眼看着她。 “是啊,我在家里时并没怎么看过戏,也不知道这戏名,还是……还是昨晚瑜王问我看过没有,我才……” “瑜王问你?”九姐儿却再次将她的话打断。 “嗯,我说我们大里人不兴看戏,他还说……还说他们一定会演……”好姑娘段毓岚继续老实交代着。 “噗——” 九姐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小嫂子,你、你也笑我……”段毓岚即刻板了小脸。 “那个、那个……当然不是……”九姐儿赶紧解释,然后又对她招招手,“附耳过来。” 段毓岚听话的照做,九姐儿立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真的……”段毓岚懊恼羞赧至极,小脸瞬间爆红,眼泪都几乎要落下来了。 她的夫君……当真、当真恶劣至极,她也、也当真蠢不可及,竟然……竟然……没脸死了…… 看着被风流夫君这一通耍的小姑娘,九姐儿也禁不住满是不平,但稍后她却又笑了,“气什么,与其生气,不如想办法扳回一城。” “扳回一城?”段毓岚一怔,“可是该怎么扳回一城?难道要去和他吵架,可是我、我不敢呀……”说到最后一句时,段毓岚又垂下头去。 “斗智呀。”九姐儿又微微一笑道,然后转身走了。 就知道她不敢,别说她不敢,就是换她,似乎……似乎也不敢,所以就只能斗智了。 呵呵…… 婚后生活吗,当然有斗夫君这一项。 至于如何斗,斗得质量如何,那就看这姑娘的造诣了。 事实证明,段毓岚这小姑娘还是孺子可教的,思考了一阵,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恢复如常了,但回去坐了一刻后就恭敬而虚心的将这水灵叫了出去,然后呢,然后就是午时欧阳睿回来后就被杨皇后叫到里面,出来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而这会儿段毓岚还立马迎了上去,看着那笑的一脸无辜纯洁的小笨妻子,欧阳睿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呀。 看着被恶整的风流王爷,九姐儿忍笑忍得都肚子疼了,她发现这段毓岚其实也是一个装蒜潜力股,呵呵…… 但很快她就又笑不出了,因为那抱着她的绣花鞋睡了一晚上的男人来了…… …… ------题外话------ 亲们,这几张是过渡章节,那个……别急呀。 后面还有大考验……   ☆、二一三 释然 但稍后九姐儿又觉得自己这般作为实在逊,干嘛,就是不安,就是羞愧,也轮不到自己,而是昨晚上抱着自己的鞋子睡觉的那个才对呀。 ——于是,她便又抬头挺胸,然后平静带笑的迎上男人的目光。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这句话说的还真有道理。 果然,那个和太子殿下欧阳智一起进来的男人在和她的目光一碰之后,立刻转开,脸上闪过一丝似是赧然的东西。 九姐儿不由得一阵暗笑。 杨国丰和欧阳智给各位长辈行礼,九姐儿等人又给两人见礼。 “你父皇可还在忙着?”然后杨皇后便问欧阳智。 “父皇说他一会儿会亲自过来。”欧阳智道。 听了欧阳智这句话,杨皇后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祖母太后那里……”欧阳智转头问欧阳睿。 “你祖母让他们明日再过去,明日她就出佛堂了。”不待欧阳睿开口,杨皇后就接过话头道。 “哦。”欧阳智点点头。 果然,工夫不大,昭和帝便过来了。 众人赶紧接驾。 昭和帝赐众人平身。 有些时日不见,九姐儿觉得大越国这位终极*oss又阴郁了几分,高高在上、一派莫测的站在那里,给人的最大的感觉阴晴不定,压力倍大。 九姐儿发现,自己很难对这位文武双全、励精图治外加俊美无俦的皇帝生出好感。 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情绪,所以九姐儿赶紧低下头。 杨皇后请昭和帝上座,然后段毓岚并两个侧妃过来给他敬茶,昭和帝象征性的嘱咐了几人两句,然后便让身边的侍臣赏了几人红包。 赏过新人之后,昭和帝便开始和孟老太妃等几个老人说话,欧阳智兄弟,还有杨国丰便陪在一边。 说了一会话后,那昭和帝便站起来要回去。 杨皇后自然赶紧留他饭,但他却还是走了。 昭和帝一走,九姐儿立刻有舒了口气的感觉。 杨皇后让人去传午膳。 席面也很快摆上来,男女分桌做了,众人用饭且不表。 吃过饭后,欧阳睿及几个妻妾就回府了,其余的众人也各回各处,但孟老太妃却留下来继续陪着杨皇后说话,这样九姐儿也只好独自回去。 九姐儿没带水湘来,孟老太妃不放心,便让那正准备和欧阳智一起离开的杨国丰送她。 杨国丰看九姐儿一眼,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 这一细节看在九姐儿眼里,立刻惹得她一阵暗笑。 两人出来,杨国丰似乎还在纠结昨晚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而这不好意思的表现方式就是让他走在距离九姐儿几步远的地方,一直不回头的默默往前走。 看着男人高瘦挺拔的背影,九姐儿暗暗撇撇嘴,也不说话,默默跟着。 幸亏自己如今了解这个男人了,不然被这番冷待,任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伤心死吧。 真奇怪,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呢? 后来走了一段路,那个别扭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看向她,“昨晚,我喝醉了,辛苦你了!” 这男人还是有些魅力的,尊重人,也通情理。 “没什么,伺候王爷是我应该做的。”于是她笑吟吟的道。 看着小妻子那眉眼生动、表情俏皮的脸,杨国丰不由得就笑了,手抬了抬,但最终又放了回去,然后一句,“走吧。”说完率先向前走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脸上的笑慢慢凝滞,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他是想摸她的头。 “王爷……”又沉默的跟在男人身后半响,九姐儿忽然又喊住杨国丰。 杨国丰一愣,转头看她。 九姐儿却是低下头,看着脚上那蝴蝶绣鞋,“我的鞋子好看吗?” 杨国丰闻言禁不住脸色一僵。 九姐儿却已经看了他语气深深的道,“我穿的鞋子都是我姨娘一针一线做的,每一双我都很珍惜,不过前年却丢了一只,以致那双鞋子都没法穿了,我现在还遗憾不已呢。” 杨国丰看向她的目光禁不住满是复杂深思之色了。 九姐儿却又笑了,走到和他齐平的地方,然后越过他向前走。 她当然要借机解开误会,不管她对他有几分情,更不管他对她有几分在意,因为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是在同一个围城里的两个人,心无芥蒂的融洽相处自然非常有必要。 杨国丰跟了上来,很快就和她并肩而行,然后转过头,目光掠过她的脚,“你这鞋子很好看!”说完微微一笑,幽深的眸子映着头上的艳阳,如同碎钻闪烁。 九姐儿禁不住看呆了。 “呵呵……”杨国丰却已经笑起来。 不知沉积在心头有多久的那丝阴霾终于散尽了,他心头满满升腾的都是欣然与快乐。 至此他才发现,他真的很在乎小妻子的心,他受不了她将别人放在心底…… 两人上了马车,却并没回家,因为杨国丰心情好,答应九姐儿可以去陪她某个地方。 “舅舅那儿吧,表哥高中,我一直都没时间去祝贺一番呢。”九姐儿想了想道。 当然除了这之外,还有别的…… “好!”杨国丰点点头,并且吩咐杨凡去备了丰厚的礼品,然后两人就直奔城外山林那边。 路上,九姐儿和他念叨家里的事,也说了萧氏要让徐伟跟着文景金拜在那张翰林门下。 杨国丰听了点点头,“张大人不错!”说完后,想了想又道,“改日我也去拜会一下他。” 九姐儿听了,自然高兴。 因为他要是肯出面,这张大人定会精心栽培徐伟。 现在她忽然点明白萧氏为何要讲徐伟和文景金绑在一条战线上了,她的这个嫂嫂真是心思深,又看得远,怪不得能化朽木为神奇呢…… 看着小妻子瞬间亮了的小脸,杨国丰不由微微一笑,但不过稍后却又郑重了脸色,问她,“岳丈近些日子可好?” 被他问的一愣,九姐儿禁不住立刻看向他。 “没什么,只是……只是近些日子一直没空去拜会。”杨国丰却又道。 听他这样说,九姐儿也就松了一口气。 印象中,这个男人很少无的放矢,更不会随便问候某个人,所以她心惊。唯恐这个特殊时刻,她那个便宜老爹再出点什么,那样蒋氏可就真的不好了。 不过听见他说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却没注意到杨国丰目光微微一闪。 呃…… 有些事,他这个姑爷似乎不好干预,还是再看看吧。 很快,两人的马车就到了目的地。 到底是中了举人,没想到几日没来舅舅家的大门已被修葺一新。 她这端正看着,那端听到消息的人已经迎了出来:徐世昌夫妇,小玉娘,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生的文文瘦瘦的少年。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然后笑了。 因为这这正是她见过次数不多的表哥徐伟。 她不便出府是,而她这个表哥一直都在村上私塾边某间小房子里刻苦攻读,所以她见过这个表格的次数极其有限。 但她却并不感觉和这个表哥生疏,笑盈盈的看过去,叫一声,“表哥。” 那徐伟却很不自然,搓搓手回应她一句,“表妹。” 九姐儿又给他和身边的杨国丰引见。 面对着男性,她这个表哥似乎自在多了,和杨国丰互相见过,甚至还聊了两句天气。 徐世昌夫妇赶紧将两人让进屋去。 没想到屋子里也焕然一新,旧家具旧物品都换了。 这样还不止,还有两个面目清秀的小丫头正忙碌着。 “姑娘放心,这些都是我和你舅舅用积蓄还有你给的那些银钱置办的,我们想着,今后你表哥出息了,进项多了,所以就没有再省着细着。”注意到她的目光,那吴氏立刻悄悄对她道。 她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点头对吴氏感激的笑了。 不用想也知道,徐伟的高中,给了许多有心人机会。 什么机会?自然是由此攀上威远王爷的机会。 不过她土生土长的舅舅舅母,却能够在这许多的好处面前,保持这份清醒,也算不错了。 她和吴氏这边说着,那边舅舅、表哥,还有杨国丰已经聊上了。 她那个平时看起来颇有几分迂腐的表哥,没想到竟然还能和杨国丰聊几句,虽然不排除杨国丰有意倾顾他的可能,但她已经觉得相当欣慰了。 又聊了一会,九姐儿便开始琢磨着自此这趟来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去看看那些白蜡树。 白露将至,收获的季节已经到了,她不去看看,又怎么放心得下。 看了正聊着的几个男人一眼,她便悄悄地和吴氏说了她的想法,那吴氏自然立刻应了陪她去。 但只不过两人刚刚到了外屋,杨国丰就跟了上来。 “我陪你吧,让舅母他们歇歇,午后还要去收豆子呢。”杨国丰当然已经猜透了小妻子的想法。 “不碍事不碍事,姑爷还是去屋里歇着吧,外面日头毒。”那吴氏立刻摆手道。 杨国丰听了没说话,只是看着九姐儿。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里摊摊手,既然他非要去,那她也只好成全他了。 尽管九姐儿知道这趟是必须的,可是当出了门,还是后悔了,因为太晒了。 骄阳似火,秋老虎逞着它无限的威力,似乎将一切烤化般。 幸亏刚才吴氏塞了一把遮阳伞给她,只是这把遮阳伞太小了,只能遮一个人。 “我用不着这个。”杨国丰淡淡的对她抛下一句后,大步就向前走。 九姐儿也就一笑,顺手将那伞撑在自己头上了。 眯眼看了头上的阳光一眼,杨国丰禁不住摇摇头。 自己这个小妻子真是一点也不消停…… 走了一段,回头一看,那个娇小的身影却远远的落后了。 他便又走回去,伸手将那伞接过来,帮她撑着。 “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九姐儿自然不好意思。 “你自己来,那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杨国丰蹙眉。 九姐儿扯扯唇,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开始杨国丰撑伞,手臂伸开,身子却离九姐儿远远的,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慢慢靠近了,直到最后将那娇小的身子半抱在怀中。 九姐儿自然脸红心跳,羞赧得很,“我、我自己撑吧……” “马上就到了。”男人却淡淡的一句。 九姐儿还想说什么,但目光忽然瞥见男人那麦色的英俊脸膛上滴下的晶莹汗珠,也就闭了口,只是某种情绪在心头慢慢蒸蔚、发酵…… 终于到了那片青榔树林,那伞自然就用不到了,因为树林里浓荫密布,凉风习习,舒爽得很。 九姐儿顾不得擦把汗,立刻投入到那白蜡条的研究之中。 看着那渐渐白了一片的枝干,她的整个心头都被收获的欣喜涨满。 也就还有几天了…… 杨国丰开始是看那青榔树干,后来又冷眼旁观某个专注的几乎忘我的某人,最后终于忍受不了走过去,“就这么有看头。” “当然,会换许多钱呢。”被喜悦冲的有点昏的某人立刻回她一句。 “你这个小财迷,难道我养不起你?”杨国丰蹙眉,毫不客气的就掐了一把小妻子那白嫩的小脸。 “你干什么?”抚着微痛的脸颊,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恼,“财迷不好吗?赚钱不好吗?比只依靠着别人不好多吗?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花我的钱呢。” 但说完她就后悔了,呃……干嘛要期待这一天,那不就表示他败势了落魄了,这可千万不行。 “我只是……只是说假使……”于是赶紧补救呀。 “呵……”但没想到杨国丰却丝毫没多想,反而愉悦的笑起来,“真想花你的钱。” 印象中,他的小妻子一直都拼命赚钱,拼命捞钱,嫁妆也握的紧紧地,因为她一直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想摆脱他,独立过日子,甚至不惜让他休了她。 但现在,却截然不同了,还想拿钱给他花,他又怎么不高兴呢? 他还真的没花过女人的钱,真想试试…… “花我的钱,你就要伺候我,给我端茶倒水,进门给我行礼,对我毕恭毕敬,我喝醉了你还要服侍我……”九姐儿被他难得的不正经气到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话。 “还有呢?”她这番够逆天的话果然就让男人瞬间黑了脸,然后冷声问。 九姐儿当然知道自己可能又触怒了这厮,自然懒得为这样两句不值当的话就跟他吵,低骂一句,“无聊”,然后转过身去又继续看另外的一棵树。 但没想到,片刻后忽然身后一暖,却是那刚才还一脸冰冷的男人贴了上来,然后就有一个声音在耳边邪魅的轻声一句。 “轰——” 也不知说了什么,她的一张小脸瞬间爆红,然后转过身来,羞恼的瞪着他,“无耻……” 短时间就由无聊升华到无耻的男人却并无一丝自觉,看着她,忽然就勾唇一笑,然后长臂一舒,她的身子就被他困在怀中。 紧密相贴的身体清晰的昭示着男人的意图,九姐儿吓坏了,赶紧推他,“你干什么?快放开……” 但男人回答她的却是将她肆意抵在树干上…… 树影婆娑,无风而摇,久久不停。 “……九姐儿肯定是着了暑气,上次她拿过来的一些藿香丸还有呢,我去拿来给她服吧。” “不用了,没什么事的。”杨国丰避开吴氏那满是担心的目光,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罗嗦了,姑爷后晌还有公事。”吴氏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边的徐世昌打断。 杨国丰挥别了两人,然后转身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目光落在小妻子那满脸潮红的昏睡娇颜上,他先是一笑,然后又禁不住一声轻叹。 还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荒唐的一天…… …… 过了两天,九姐儿又回了文府,一是为青杏,看看能不能将她接回来;二就是为蒋氏,看看她是否康复了。 不过情况却都不乐观,青杏的伤口恶化了,而蒋氏也不见好,动不动就喊头晕,府上的庶务也只好交给苗氏和大着肚子的萧氏打理。 唯一让人心里痛快的就是十姐儿被李太君安排人接回来了。 文景水不愿这个时候总在蒋氏面前晃,所以就跟着蒋宇兴去了南方,文崇湖也不再,姐妹俩又让大夫过来帮蒋氏看了看。 “只要病人保持心情平和,不再经受大悲大喜大怒的波动,休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有所好转。”大夫在开了一大堆药后,然后就万分郑重的嘱咐了这样一句。 姐妹俩赶紧点头应了。 十姐儿留在屋里陪着蒋氏,九姐儿则送大夫出门。 送走大夫之后,她又让人安排去抓药。 将一切安置妥当,看天色不早,和十姐儿交代了两句后,她便准备回去。 她领了水湘和翠翘出来,刚刚出了三房,就看见对面回廊上有两个丫头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看见那个身影之后,九姐儿脚下不由犹豫呃一顿,因为那个身影正是三姐儿。 虽然处理邹氏她心安理得,可是这会见了三姐儿,还是有点别扭…… ……   ☆、二一四 决裂 看着前面慢慢走来的三姐儿,九姐儿禁不住一时犹豫,愣在了原地。 邹氏到底是三姐儿的亲生母亲呀…… “九妹妹……”但是三姐儿却远远就和她打招呼,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三姐姐。”九姐儿也只好迎上,“你来看祖母呀?” 几日不见,三姐儿丰腴了不少,看来这一胎怀的安逸些。 怀上一胎时,整日闹腾,人整整瘦了两圈。 转眼三姐儿就到了跟前,对九姐儿点点头,“你呢?” “看了看青杏和母亲。”九姐儿微微愣了一下,才道。 三姐儿听九姐儿说起青杏,瞬间沉默了,毕竟青杏可是邹氏白刀子红刀子出亲手刺伤的。 “祖母还好吗?我今日还没顾得过去呢。”九姐儿立刻岔开话题。 “呃……不太好,很没精神,我出来时又睡了。”说起李太君,三姐儿禁不住满脸愁容。 九姐儿也禁不住蹙蹙眉。 李太君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如今府上也是人心惶惶。 这也是让蒋氏一时没法康复的原因,想起这老太君,又想起这十姐儿,蒋氏急呀,哎…… “九妹妹,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三姐儿对她指指一边的一处凉亭。 九姐儿知道三姐儿是有话和她说,于是便点点头,和她走了。 到了那处凉亭里,两人坐下来,三姐儿自然还是为邹氏的事向九姐儿致歉,“母亲的事,还望九妹妹莫放在心上,母亲是真的糊涂了。” 三姐儿也想不透,一向精明的母亲怎么就这般偏执不悟,而且还动不动就又打又杀,真是将所有的脸面都丢尽了。 虽然她内心中也怜她这把年纪还被驱逐出府,但想想这样也好,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顾念了,可是他们还要生活不是吗? “没事……”除了这句外,九姐儿真的很想说点什么,但临到也就说不出口了。 三姐儿看她脸上表情纠结,自然知道她心头情绪,不由得轻叹一声,然后拍拍她的手,以示抚慰和歉疚。 “二哥哥怎么样?”九姐儿不愿再提邹氏,于是便又问起文景月。 闻言三姐儿更是忧心忡忡了,“还是那样,二舅舅说过几日南下赴职会带着他,他一直喜欢游学,也让他去见识见识。” 落榜以后,文景月自然也没脸面待在家里,外祖邹家便成了他的避风港。 “六姐姐可还好?”想到刚才那些都太沉重,九姐儿便又重新找了个话题。 果然,听到这个,三姐儿笑了,“她那个没心没肺的,自然好了,你六姐夫好好的读书人,她也不督促着她去考功名,如今又贩盐又走镖,她还说什么志趣所在,自己也跟去帮忙,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听了这个,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六姐儿是所有姐妹中活的最恣意潇洒的,她真的很羡慕她。 “对了,她前些日来信说捎了东西来,有专门是送你的。”三姐儿又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三姐儿也笑。 然后两姐妹又从六姐儿说到将要生产的八姐儿,心情自然好了起来,又待了一阵子,看天色已近午时,九姐儿也就告辞走了。 九姐儿走了之后,三姐儿也让婆子备车,出了府来。 坐在马车上,三姐儿却有些心不在焉,凝神良久,终于还是轻叹一声,然后撩起帘子,让坐在车辕上的婆子进来,“先不回府,去一趟城郊!” 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母亲,那就去看看吧。 其实她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去的…… 车子一路驰行,很快就到了城郊的清水庵,也如愿见到了她的母亲邹氏。 只不过见了之后她就后悔了—— “三姐儿,你还认不认我,要是认我的话就帮着我狠狠整九姐儿那个贱人,这个贱人不只毁了小六,还毁了你二哥……”一身缁衣、清瘦了不少的邹氏见了她没说两句,就开始咬牙切齿的道。 “母亲……”只不过邹氏话未完就被三姐儿沉脸打断,“您怎么还这么说?难道您不知道父亲送您来这里是为什么?” “你父亲不念夫妻情分,难道你们也不是我生的了,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扭。”听她这么说,那邹氏也怒了。 “母亲,您不要……不要总钻死牛角尖好不好?您就……就不能安静的颐养天年吗?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呀……” 三姐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母亲明白,更不知该如何才能扭转她的执念。 “什么一家人?难道她做了王妃也有你的份?他中了举你头上也亮吗?扯……”邹氏振振有词,然后一声冷笑,“呵……三姐儿,你是不是怕那贱婢生的贱人?我告诉你,你不必怕她,她还有一个秘密攥在我手里,只要是将这个秘密公布,哈哈……她也许就做不成这王妃了。” 这句话成功的让三姐儿瞪大了眼,“母亲……” “哈哈……”邹氏又是一声笑,转头示意那候在一边同样身着缁衣的庄妈妈去守了门,这才再次看向女儿,“其实在一开始想让她做六姐儿的陪嫁之时,我就给她喝过加了料子的桂花酿,她,呵呵……是生不出孩子的。” 母亲的话让三姐儿脸色一变,但很快却又道,“那也未必,我早早就安排了青芷在她身边……” “青芷?我当然知道你安排了青芷,不过那日我将青芷打发了……”面对着女儿那冰雪般的目光,枉是邹氏再疯狂恶毒也不自觉的露出些不自然的表情,“三姐儿,其实、其实这事我并不打算说出的,但是那贱人到底还是将我逼到了这种程度,所以呢,今日我就将这个说出来,这件事,只要你将它抖落出去,那小贱人那王妃估计就再也做不成了,哈哈……”说到最后,邹氏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心情,笑了起来。 反正她现在已经落到了这般结果,自然不会再怕文崇江和李老太君,再说,三姐儿到底还是她的女儿,铁定也会想法给她遮掩,她对这个女儿的手段还是有信心的。 反正不管怎样,她是绝对不会让那小贱人好过! 但邹氏却不知道其实那桂花酿九姐儿并未喝,不过却因为一直防着掌家的她另想办法算计她,所以并不敢对外说…… 不过看着女儿渐渐浮起悲怆、憎恨、哀怜、无力等多种复杂情绪的目光,邹氏也禁不住有点心虚,“三姐儿,我、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你们不能一直被那小贱人压着,她是什么玩意,贱婢生的贱种,就应该永世不得翻身,凭什么要比你们强……” 但三姐儿却无力再听下去,对……无力,面对这样的母亲,她真的好无力。 她一向光风霁月,为人磊落,可是却还是害了九姐儿,如果当初不是她提议换人,提议将陪嫁的人换成九姐儿,九姐儿又怎么被陷害。 其实她又何止害了九姐儿,她同样害了青芷,那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如今她犹记得青芷被她送给九姐儿时对她的万般不舍。 可是她还是自作主张的将她送出去了,却不想亲手她推向了死路。 一直知道母亲千般算计,但却不知道母亲这般手段歹毒、这般丧心病狂、这般自私无情……这是她的母亲吗?她有的就是这样一个母亲吗? 她认真的看着邹氏,不错须臾的看着,然后泪水渐渐落下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整整衣襟,转身就要出门。 女儿的眼神太决绝,让邹氏禁不住一阵着慌,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三丫头,你干什么?你……” 三姐儿转过身来,看向邹氏,“母亲,我如今还记得外祖母曾经对我说的话,她说你子嗣艰难,怀二哥时整整吐了十个月了,而怀我时又遇难产,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所以我今日刚刚被婆家准许出门就过来看你,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这份生我育我的恩情我又敢有丝毫忘记,只不过来了又怎么样,我还不如不来,因为你太让我失望了,真的……我真的很失望,现在你心中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仇恨,可是我们一个个的还要奔前程啊,你又何苦将将事情闹到那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做成了,难道你就痛快了吗?” 一席话说完,然后在邹氏那愣怔的脸色中,轻轻将母亲的手拂开,再次,转身出门。 邹氏见了,急了、慌了,“三丫头,你、你听我说……”上前一步,还想去拉三姐儿。 但是三姐儿却已经快步走了,她的手握在半空中,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她想追出去,但没想到却又两个身着缁衣的高大的女尼快速出现在门口,对她双手合十,轻念一生佛号,“阿弥陀佛,”随后又道,“外面风大,还请施主留步!” 邹氏禁不住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当场,她怎么有失去了女儿的感觉。 她最得意最看重的女儿今后也许就再也不理她了吧? 她的泪水也落下来,但很快她就又狠狠地咬起牙,都是那个贱人,都是…… 出得门来,三姐儿心里难受异常,不由闭上眼,两行清泪紧闭的眼眸中慢慢滑落。 可伤心归伤心,她还是没忘记要做什么,招手叫过那看见她出来就一脸忧心的看着的庄妈妈,然后满脸肃然的道,“庄妈妈,你是邹家的老人,相信有些事情你定知道怎么办吧?” “老奴……老奴知道。”在性情清冷又正直的三姐儿面前,庄妈妈一向敬畏,这会儿见她这般,自然更是心生恐慌。 “知道就好。”三姐儿点头,“好好看顾着母亲,她现在脑子不好用,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悔不当初的事。” “是是……”庄妈妈赶紧应了。 交代好了庄妈妈,三姐儿又去找了主持,还是一番嘱托。 等将一切安排妥当,她又捐了许多香油钱,然后才辞别了主持出门来。 只不过站在太阳底下的一瞬,她就觉得头晕脑胀,身体疲惫,肚子似乎也不舒服。 一边的婆子和丫头吓坏了,赶紧过来扶了她。 主仆几人一起沿着甬路向外走,最后一刻三姐儿还是禁不住回头,看向那一排幽静房屋中的某一间,然后惆怅落泪。 “少奶奶,走吧!”一个婆子劝她。 她就又再次向前了,只不过却没发现不远处站了两个身影,目送着主仆几人。 直到主仆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庵门处,那个年长的身影才看向那个年轻的,“姑娘,刚才那个就是镇国公的大媳妇,宁平侯文家的女儿。” “文家?”那个年轻的身影一愣。 “是啊,文家宁平侯夫人也早我们几日被送到这里来的,好像是打杀叔叔们的妾室。” “妾室?”那个年轻的身影闻言微微眯起美眸…… …… 过了两日,三姐儿便来了威远王府。 九姐儿正在屋里教杨慧儿刺绣,听说三姐儿来了,立刻迎出门。 姐妹相见,自然一番热闹。 两人在屋里坐了一下,九姐儿便领着三姐儿一起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正在和几个丫鬟婆子摸牌,看见两人来了,立刻让罗妈妈和巧蓝收拾了,然后坐下来和姐妹俩个说话。 不知怎么就说起三姐儿肚里刚满三个月的孩子,孟老太妃话立刻就多了,问东问西,最后又看九姐儿。 九姐儿只是笑盈盈的抿着唇,三姐儿却忽然脸色不好。 众人吓坏了,赶紧让三姐儿躺下。 “我……我没事……”三姐儿禁不住满是歉意。 后来三姐儿便让人将她送回去,只不过回去的时候,拉着九姐儿的手一副有话说的模样。 “三姐姐,有事嘛?”九姐儿问她。 她却又摇头说没事,九姐儿也就没再问。 送走三姐儿后,九姐儿便回了屋,但刚刚坐下没一会儿,翠翘就急匆匆的进来,“王妃,不好了,三太太……三太太中风了。” 九姐儿一听,立刻大急,“怎么会这样?” “三太太不知为什么和三老爷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这样了……” 事不宜迟,九姐儿立刻让人备车,直奔文府…… ……   ☆、二一五 陪伴 “……我、我当时看见三伯抱着那个小孩子,就以为、以为是三伯和那个女的生的,谁想到那个小孩子竟然是那女的姐姐的儿子呢,不过有一点我没说错,三伯确实和那个女子不清不楚,你就说那个女的吧,父亲犯了事,有哥哥在,干嘛你非要出来抛头露面,抛头露面就抛头露面吧,反正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是现在她父亲都没事了,干嘛还整日找三伯,现在三伯还这般护着她,要是没有别的勾当,我就将脑袋揪下来……” “好了好了,四婶婶,用不着你揪脑袋,你只要多喝两口茶就好了。”九姐儿终于忍受不了甄氏的絮叨,端起茶盏递给她。 有人说不怕坏事就怕坏人,真没错。 甄氏偶然回娘家一次,结果就在某个小巷子里看见一男一女相对站着,含情脉脉,那男的正是她所熟识的家中三伯也就罢了,让她惊悚的是她家中的三伯正从那女的手中结果一个一周大的孩子。 她自然就自行补脑将那孩子想象成私生的侄子,然后回来就找了蒋氏添油加醋了一番,其实蒋氏因为过于了解她并不大信的,可后来文崇湖回来后蒋氏一问,那文崇湖竟然很是气恼,两人立刻一通吵。 蒋氏又说起孩子的事,其实……真的蒋氏的意思只是想让他注意一下影响,但没想到文崇湖竟然勃然大怒,指着蒋氏的鼻子,“你这妇人,怎么这般龌龊低劣,秋心又岂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蒋氏自然又惊又怒,忽然就觉得一阵头昏脑胀,然后就嘴斜眼歪——中风了…… 正想着,那大夫在九姐儿和文崇湖的陪同下出来,两人也就赶紧迎上去了。 “大夫,我母亲怎么样?”九姐儿迫不及待的问。 那大夫蹙蹙眉。 九姐儿只觉得心头一沉。 “一会儿再说,先让大夫开方子。”一边的文崇湖则看她一眼道。 九姐儿也就没有再问。 文崇湖陪着大夫出去了,十姐儿则拉了九姐儿的手,“九姐姐……”只是刚说了几个字,美目中就有泪落下来。 “十妹妹,现别哭,我们先去看母亲。”九姐儿赶紧道。 “是啊是啊……”甄氏也在一边道。 几人便进去看蒋氏。 昏迷中的蒋氏,五官依然不自然。 九姐儿看了,顿时忧心满腹。 这中风本来就很难治,更何况是在这医疗设备不发达的古代。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那么嘴快将事说给三嫂,三嫂也不会弄成这样了。”这会儿,甄氏终于认识到错误。 只可惜晚了…… 九姐儿不由一阵暗暗摇头。 工夫不大,那将大夫送走的文崇湖就过来了。 见了文崇湖,甄氏一脸的不自在,然后匆匆告辞走了。 父女三人去了外厅说话。 “你母亲的情况并不好,大夫说用一段时间的药试试,如果不见效,就可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了。”文崇湖沉默了良久,才对两个等着他下文的女儿道。 听完他这话,九姐儿禁不住脸色一变,十姐儿却是再次落下泪来。 父女几人正说着,就有丫鬟来报,说老太君和苗氏过来看蒋氏。 能劳身体同样欠安的李太君亲自过来开看,这自然是三房的殊荣,是蒋氏的殊荣。 所以父女三人立刻迎出去,只是到了门口九姐儿转头一看,竟然不见了父亲文崇湖。 十姐儿自然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立刻含泪咬了唇。 这时由方妈妈搀扶着的李太君,还有苗氏已经进屋来。 九姐儿十姐儿姐妹赶紧给两人行礼,然后吩咐丫头让座。 坐下来,李太君便问起蒋氏的情况 只不过这一问后,两姐妹都沉默了。 李太君见了,自然知道不好,然后长叹一声,“扶我进去看看吧。” 苗氏和方妈妈立刻扶了她进去。 蒋氏依然昏迷着,所以李太君片刻后就出来了。 看过蒋氏之后,老人也禁不住满面沉重,嘱咐了周妈妈和两姐妹两句之后,忽然就问,“怎么不见老三,你们父亲呢?” 听了这句,十姐儿立刻低下头。 “好像……好像是衙门里有事,父亲出去了。”九姐儿则道。 不然怎么说?临阵脱逃吗? “出去了?”李太君拧眉,但当着九姐儿十姐儿这两个女儿的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苗氏又说起街上某个医馆的大夫看这个毛病看的不错,也许可以请过来帮蒋氏看看,众人也就没有再提文崇湖。 坐了一会工夫,李太君就满脸疲累,苗氏和方妈妈又搀扶她回去了。 几人走后,自然只剩了姐妹两人,这时十姐儿又再次落泪。 九姐儿赶紧劝她。 十姐儿却还是一个劲的哭,一边哭着一边说,“我对不起母亲……” 九姐儿好劝歹劝,小姑娘才平静些了。 周妈妈安排的人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几人又去服侍蒋氏吃药。 一通忙活下来,才发现不早了,九姐儿又去看青杏,然后水湘便过来催她回去。 可一听说她要回去,十姐儿立刻急了,拉着她的手,“九姐姐,可以不再走吗?” 这…… 九姐儿为难了,一是院中也有好多事务要处理,二就是孟老太妃和杨国丰自然不喜欢她总留宿娘家,可是…… 看着十姐儿那双满是无助泪光的美眸,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嫡母病了,在床前侍疾,也确实是个正当理由。 十姐儿听说她不走了,立刻破涕为笑。 不过,也幸亏她留下了,因为当晚蒋氏醒了,不能说话,身子也不能动,唯一的一点就是意识清醒。可意识清醒的结果就是又心急又忧伤,然后一直不停的流泪。 十姐儿和周妈妈也跟着一起哭。 九姐儿也只能担负起劝慰的工作,先劝住两个正常的人,然后又发动两人一起劝慰蒋氏,黎明的时候,蒋氏才终于安定了,几人才得以睡了会儿。 第二日一早,萧氏过来了,看过蒋氏之后立刻就打发人去了娘家,好像说是她娘家嫂嫂认识一个会扎针的大夫,治这中风十分有效。 萧氏这般鼎力相助,两姐妹自然感激不已。 萧氏走后,苗氏就又过来了,一是安排人去给文景水送信,二就是有几件小事物来问过三房,这期间自然又问起文崇湖去了哪里,姐妹俩这才猛然想起都这会儿,一直未见她们的父亲。 那个扎针的大夫是午时过来的,技术看起来应该不错,只是耗得时间长一点,一直整整弄了两个时辰,送走他之后,天色又不早了。 父亲不在,哥哥未归,九姐儿今晚也只能再次留下了。 早早的就打发人去杨府传了信,九姐儿就和十姐儿一起给蒋氏按手按脚,那个扎针的大夫走时交代过,说是这样可以促进病人血脉流通,让病人尽快恢复。 但正按着呢,周妈妈就急急匆匆的亲自进来秉:姑爷来了。 姑爷…… 九姐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杨国丰。 只是他竟然来了,还真是在她意料之外。 前两日他闲了两天,这几日又忙了起来,应该真是如他所说,战事要起了。 她赶紧整整衣襟,出去,然后就看见在厅堂里背手而站的男人。 听见脚步声,杨国丰回过头,当看见那只隔了一日就憔悴了不少的小妻子,心头不由立刻划过一抹心疼。 “王爷。”九姐儿已经屈膝给他行礼。 他对她点点头,然后问,“岳母怎么样?” 九姐儿摇摇头,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看着小妻子那忧郁的模样,杨国丰禁不住一阵眉头紧蹙。 “方便吗,我去看看岳母。”愣了一会儿,他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将他领着去看了蒋氏。 看过蒋氏之后,杨国丰就要回去。 但不过走了几步又回来,站到九姐儿面前,“别担心,我这会儿就进宫去,和姑母说说,让她帮忙请权大夫过来。”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愣,“可是已经这会儿了,难道你又要在宫里过夜吗?” 谁知她话音刚落,杨国丰就很快的道,“那又如何,反正你又不在。” 呃…… 九姐儿闻言却是禁不住一阵脸红,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肉麻一点了,再说门口还站着两名小丫头呢。 杨国丰自然也感觉到,再也不看她,转身就走,那步子匆忙的就如同逃一般。 看着她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微微笑了。 转身又返回正屋,就迎上了十姐儿的笑脸,“九姐姐,姐夫对你真好。” “我是他的妻子呀。”她笑笑道。 如果不是理所应当这一点,那个男人还会对她这么好吗?她怀疑—— 但没想到十姐儿听罢却是一阵黯然,她一愣,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叫她一声,“十妹妹……” 十姐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垂头沉默了一下才沉声道,“九姐姐,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难嫁。” “……” “那日我听见母亲和周妈妈说话了,”十姐儿又道,“如果不是为了我,母亲也不会这样,我……我对不起母亲……”边说着,一双美眸里又是一片晶莹。 “十妹妹,别说这些了,于事无补的。”九姐儿走过来,挨着她坐下,轻拍着她的肩安慰。 十姐儿忽然又扬起头,含泪而笑,“九姐姐,其实母亲这又何必呢?我不嫁如何?嫁个贩夫走卒又如何?何苦心这般高?” 九姐儿闻言心头凄然,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最后只是紧紧握了她的手郑重道,“放心,十妹妹,母亲虽然……虽然这般了,但你还有我这个姐姐,你的事我是不会袖手不管的。” 十姐儿却是再次落下泪来,“九姐姐,谢谢你,幸亏有你的陪伴,不然这一步步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走。” “我们是姐妹吗。”九姐儿回她一笑。 十姐儿听了只是反握了她的手,含泪点头。 第二天午时,文景水赶回来了,看见病床上不能动的蒋氏,自然伤心至极。 见了儿子,蒋氏自然又流了泪,然后母子俩相对而泣。 不愿蒋氏因为情绪波动而加重病情,所以九姐儿和十姐儿赶紧对他一番劝解。 文景水自然也问起文崇湖——他们的父亲。 十姐儿听罢立刻沉默了,还是九姐儿愣了良久才道,“昨晚上让小厮捎信过来,说这两日上峰要过去查考公文,所以忙,一时回不来。” 这些年很少得到这个便宜父亲的关照和庇护,但基于他是这个身体的至亲,九姐儿对他还是十分敬重的。 只不过这会儿,却对他再也敬重不起来,因为她的这个便宜父亲太没责任感。 妻子这般重病,却有闲心耗在外面,怎么就如此不顾念情分。 也许,因为妻子的病与他有直接关系,有逃避的心思,但能永远逃避吗? 有人说,在逆境危难中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现在,她已经对他鉴定完毕:懦弱,无情,无能,无担当,实在是很不怎样的一个人。 听了她的话,再看一眼十姐儿,文景水似乎也悟到了什么,所以并未再多问。 “两位妹妹去歇歇吧,这里交给我。”文景水看了两个几日不见就整整憔悴了一圈的妹妹一眼,然后道。 舟车劳顿,文景水刚回来自然也是一身疲惫,十姐儿心疼哥哥,听完后立刻就要反对,但九姐儿却捏了一把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 出来后,十姐儿禁不住不解的看向她。 “给哥哥勇于当担的机会好不好?”九姐儿却意味深长的道。 十姐儿听了一怔,然后深深点头。 因为文景水回来的缘故,九姐儿当晚并没有留宿,半后晌的时候便回了杨府。 回到府上,自然先去了太和堂告谢,因为她留宿文府侍疾的第二日一早,秦氏和杨慧儿就去文府探过病。 杨慧儿是自己要跟去的,去找了十一切磋棋艺。但是秦氏却是代表着孟老太妃,这般作为,对她这个儿媳也算是相当看重了。 虽然时间还很早,但是小严氏却已经在太和堂陪着孟老太妃说笑了。 看见九姐儿过来,孟老太妃便不再听小严氏胡诌,然后问起蒋氏的情况。 九姐儿据实说了,孟老太妃便跟着一阵叹息。 被晾在一边的小严氏自然不高兴,频频向九姐儿暗送白眼。 九姐儿装作没看见,只是越发和孟老太妃热络。 只不过刚坐了一会儿,那一身朝服的杨国丰就出现在门口…… …… ------题外话------ 上班了,痛苦ing……   ☆、二一六 忙人 九姐儿开始以为,杨国丰是因为自己回来才这么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可是看着男人看见她之后那满是讶然的目光,她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 呃…… 想想也是呀,他整天忙着公事,又非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日回来呢。 忽然就很失望! 只不过这种情绪也只在她心头停留了片刻,因为她听见杨国丰和老太妃的对话—— “……姑母今日一早已经派人过去,估计用不了两天权大夫就到了,到时母亲好好跟权大夫说说,我想权大夫定有办法将你这头疼治好。” “嗯,这样当然好,只是要劳烦那权大夫了,大老远的跑一趟,为我这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权大夫本来过些时日也要下山的,如今只不过将日期提前。” “哦,对了……反正权大夫都要来,那也让他给你媳妇她母亲看看吧,我听说权大夫很善针灸呢。”孟老太妃看向她。 她则看向那男人。 “也好。”男人也看她一眼,点头。 看着男人那无一丝波动的脸,她都以为昨日听他说的那要为蒋氏请权仲白的事根本就是幻听。 这冷面腹黑的家伙!九姐儿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 “我先回去换衣服了。”那杨国丰却又道。 孟老太妃点点头。 杨国丰转身往外走,只不过到了门口时却回头看她一眼。 “丰儿媳妇也回去歇歇吧。”孟老太妃也看她一眼,然后道。 听孟老太妃这般说,九姐儿禁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着刚才之事,便也红着脸向孟老太妃告退,跟着杨国丰一起回去了。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孟老太妃禁不住笑了。 一边的小严氏看在眼里,禁不住撇撇嘴,满眼都是冷光。 得意什么?不是还没生出儿子吗,哼…… 回到屋里,看着小妻子那眉眼弯弯、跑前跑后的伺候他的样子,杨国丰觉得自己这谎撒的也值了。 其实这般做也有必要,毕竟夏日里曾经为了拒娶韩京娘扯过孟老太妃头疼的毛病,如今也算是再坐实一下吧。 除了这个之外,当然……还有别的……那就是来自小妻子的回报。 看着小妻子身上那略微有些紧了的衫子,杨国丰眸光幽暗的一闪。 到了晚上,杨国丰自然收取了甜美的回报。 几番沉醉下来,杨国丰禁不住满意之际,自己这番作为真是太值了。 不过看着小妻子那带着汗水和泪水的昏睡娇颜,他又禁不住满是心疼,终归还是太小了点,只是一味迎合他,这个中趣味却尚未领略。 第二日,九姐儿又去了一趟文府看了蒋氏。 蒋氏虽然并不见好,但是有文景水坐镇,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所以吃过午饭她也就赶回来了。 午后又跟着杨慧儿坐了会儿活计,然后傍晚时便迎来了那去山林那边看那白蜡条成熟情况的翠梅—— “……今日我反复看过了,还摘了一块向阳处的蜡花在手里揉过,那里面确实如王妃所说,那虫蛹是淡褐色的,我想应该是时候采摘了,只不过这两日天气都太好,您看看,是不是还要等两日?”说起山林那边的白蜡虫,翠梅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 九姐儿听了,自然欣慰而笑,然后道,“好吧,那就如你所说,再等两日吧。” 意见得到采纳,翠梅自然更加积极,“王妃,您忙,要不明日我带巧凤她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好啊!”九姐儿立刻点头。 第二日,九姐儿又去看过蒋氏,顺便将那已经恢复了不少的青杏接回来。 本来以为自己会清闲两天,好好的安排一下生意上的事,但谁知午后那段毓岚就过来了。 新媳妇段毓岚自然先去拜过舅母孟老太妃,一番寒暄热闹之后才跟着九姐儿去了她的屋子。 “怎么样?王妃生活如何?”坐下来,九姐儿便问她。 谁知这一句之后,那段毓岚立刻暗淡了小脸,“就这么着吧。” “怎么?不会是欧阳睿又欺负你了吧?”九姐儿立刻问道,但问完之后才感觉自己问的似乎过于无理和直接。 不过段毓岚似乎并没感觉出不妥,因为她只顾红着小脸,揪衣角,“没有……王爷、王爷还好了……” 那天……之后,结果就是那欧阳睿真的对她不知那春宫本是什么信以为真,然后当天晚上就拿了那小册子又去了她屋里,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她那春宫本是多么让人羞涩欲死的戏…… “哦,还……好……?”看着段毓岚那表情,九姐儿也就猜到了大致剧情,于是故意逗她,拖长音问道。 “小嫂子,你、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我和你说正经事——”段毓岚禁不住瞬间脸红如虾子,然后赶紧岔了话题,“府上很混乱,我想管,可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愁死了。” 欧阳睿虽花心,府上养了不少侍妾,但对她貌似还有几分喜欢,这更让她觉得必须抓住时机,成为与他并肩的女人。 而作为他的王妃,她如今最该做的就是将这王府打理的一片清明,既解了男人的后顾之忧,又能让他对她这个正妃加以青眼。 “敬重才更喜爱!”昨日杨皇后这样的一句说到了她心坎里。 只是杨皇后却并未教她如何管理王府,她当然知道这是对她的考验,但一大堆在眼前,她实在找不到着手点呀。 果然就是这个问题,看着段毓岚满是忧虑的小脸,九姐儿点点头,然后沉吟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 段毓岚听罢不由一阵迷惑。 九姐儿则笑了,“偌大的瑜王府,奴仆无数,你又怎么管得过来,还是人管人好,你在背后做统领者好。” “可是该如何做到呢?这些人我可都不熟悉。” “嗯……”九姐儿又沉吟片刻,“当然有办法,不过需从长计议。” “哦……” “可是小嫂子,府上这么多人,这个……这个叫表格的东西又哪里够用啊?” “这个好说,我们一会儿一起琢磨一份……一份模子,然后明日多雇些读书人,只抄录一天估计就够了。” 九姐儿本来想说稿子,到最后到底换了模子两个字,只怕再因为这新鲜术语给这姑娘解释半天,就像刚才解释那表格一样。 其实在现代领导调查情况时,有时图省事是直接将那表格投影在大屏幕上,直接让他们照着画一份然后添上的。 这方法她在课堂上也常用。 不过这里就用不了了,因为这些奴仆大部分不识字,只好发表格给他们,然后再找个人集体解释一下,然后在是否或者能胜任什么职责上打对勾就好。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还不能得出最佳结果,但是这样一分,就清楚多了,后面的工作也好做了…… “可是那些婆子和管事都油滑的很,又怎么会好好填这个……这个表格呢,肯定又会……又会起刺……”说到这里,段毓岚禁不住一阵蹙眉。 看来瑜王府这般奴才并为真心将这个王妃放进眼里。 “恩威并施,永远都是驭下的最好手段。”九姐儿又道,“至于到底该怎么做,还要你自己去想。” 这一点小事就该她自己拿主意了。 段毓岚听完愣了愣,凝眉努力想了想,然后道,“小嫂子,你看我这样如何,我先找一个最猖狂的开刀,然后再设这样一个定制,凡是好好填的都打赏一两银子。” 听完这个,九姐儿立刻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虽说是一两银子,但几乎等于白捡,谁会不要呢? “还有,小嫂子……刚才你说将这些人分出来后再让他们分几处说说擅长什么,资历如何、有和想法,以便我去尽快熟悉他们,有关这一过程我也有想法了,我会再将那些读书人雇来,然后记录,回头再看。”接着那段毓岚又道。 九姐儿听了再次点头笑,“这样,你就清楚大概了,之后再请瑜王爷帮你找一个得力助手好好把把关,然后将府里主要的职务定出来。” “请王爷?”段毓岚一怔。 面对她的迷惑,九姐儿却只是笑。 片刻后,段毓岚终于懂了,然后略带羞赧的笑了。 这样做有两点好处—— 一是可以让瑜王知道她为了给他提供一片安宁的后宅,多么努力,以致使其对她生出顾怜之心,欧阳睿并不是糊涂人,想必那找的人也自会是忠心能干的。 再说她也必须借助欧阳睿的威力,如果欧阳睿不给她撑腰,她就是方法再多奇思妙想,谁人又会将她放在眼中。 二就是这般奇思妙想,手法高明,欧阳睿必然会多她诸多欣赏。 她当然不能离开夫君的宠爱,她来这大越主要是为婚姻不是吗? 商量好了,段毓岚又对九姐儿千恩万谢一番,然后回去了。 看着那个身着浅绿衫子的挺直背影,九姐儿不由轻轻颔首。 不错,渐渐成长起来了! 午后的时候,段毓岚又过来了,当然是和九姐儿一起琢磨那个初步筛选的表格如何做。 她还带了两个丫头来,都是不大的年纪,也很怯懦,不过都是在瑜王一分府就在的。 虽然都是粗使丫头,但是对于府里许多事物都是了解的。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两个丫头,无门无派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底层的丫头好笼络。 对此,九姐儿又禁不住一阵颔首。 做完那表格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相关细节,所以段毓岚走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 就在两人商量细节的时候,杨国丰回来了,不过换过衣服之后就又匆匆走了,当晚并没回来。 又过了一日,九姐儿就开始着手忙那蜡花采摘之事。 这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虽然翠梅精通、并且已经帮巧凤几人简单的培训过,可是九姐儿却依然不放心,所以她最后硬着头皮去找了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自然不喜她总抛头露面,但她到底不好驳她的面子,最后还是答应了。 九姐儿自然感激,然后晚上回去的时候,从舅舅处的蜡房里专门带了一部分蜡花回去熬制,而这个熬制的过程自然就请来了孟老太妃参观,另外,还将连夜出的那成品头蜡也送给了老人。 老人被这神奇的工程惊呆了,真没想到这样细腻优质的白蜡竟然是源于那小虫子,更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参与了这样一个制作的过程。 九姐儿又为老人讲了这白蜡的诸多作用和好处,老人不仅准了她明日继续出去,而且还从府里拨了几个得力的人给她。 很晚的时候,杨国丰才回来,当他发现众人都没睡时禁不住很是惊讶。 “快来看看吧,丰儿,你媳妇正变戏法呢。”见儿子回来,孟老太妃立刻笑吟吟的看一眼九姐儿道。 杨国丰初时不解,看过之后,也禁不住看一眼九姐儿笑道,“还真是有点意思。”说完之后也就去洗漱换衣了。 收拾完毕,他就上了床,劳累了一天的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至夜半,一向警觉的他就听见门响,然后就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进屋来。 他不由笑了,定是他那忙着事业忙着挣钱的小妻子,他不动声色,只等她上床来才长臂一伸,将她抱住。 “你、你还没睡着……”九姐儿被他吓了一跳。 “你这忙人这般辛苦,我又怎么敢睡?到时只怕你这些钱不再给我花。”杨国丰嘴上调侃她。 九姐儿瞪他。 “呵呵……”杨国丰笑,“为了酬谢你的辛劳,今晚就让我好好服侍你吧。”边说着,手上却已动作起来。 “我累了……”九姐儿推他。 “明后两天我可能都回不来……”男人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 幽深眼眸中的渴望让九姐儿不由得就气短,沉默了片刻,伸手很不甘心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柔顺的闭上眼。 男人见了,面上一喜,敷上那娇躯…… ……   ☆、二一七 求子 星夜静谧,广袤无边。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甜蜜也有人郁烦——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个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霎时成了一堆碎片。 “夫人,别这样,消消气……”看着那又抓起手边一个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要砸的小严氏,巧香赶紧劝道。 她的这位主子,一旦生了气就只会摔东西,也幸亏娘家有钱…… “我怎么能消得了气,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低贱庶女凭什么总骑在我的头上,凭什么……”小严氏却丝毫不听劝,一边嘶吼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哗啦——”那花觚瞬间碎了,一地的碎渣溅到了门口,溅到一双男人的锦靴上。 小严氏不由瞬间怔住,目光沿着那双锦靴向上,当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英俊脸颊上时俏脸不由瞬间一变,“三爷、你、你回来了?” 杨国寿的目光掠过那一地的狼藉,然后落在小严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冷笑,“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呀,那你继续,我去别处。”语毕也不待小严氏反应,转身出门。 小严氏微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却是急了,赶紧叫道,“三爷,你别走……别走……” 但杨国寿却是理也不理她,径直出门去。 看着杨国寿的背影,小严氏立刻哭着咬牙切齿,“定是去了那个小贱人处,那个狐媚的小贱人整日就会涂勾人,呜呜……你说说……你说说我怎么命这么苦呀,我活不了了……” 小严氏口中这小贱人正是杨国寿的小妾冯姨娘! 虽然小严氏恨九姐儿这个庶女,事事比她强,大大讨得婆母欢心,可是相比于屋内这个小妾冯英英,却远远不及。 她对冯英英,那是真恨,恨极了的真狠。 她大字不识几个,可那冯英英却满腹文采,还会填词作赋。 她严家家财万贯,不过家里的长辈却并不支持读书,一看就是满身铜臭的暴发户之女;可人家冯英英虽然是罪臣之女,可也曾经是端端正正的大家闺秀,温雅娟秀,一身风骨。 而且这冯英英还是杨国寿的上峰所赐,她虽然嫉妒的发狂,却也不能将她怎么样,这样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深爱的夫君被冯英英那小贱人迷住。 呃…… 虽然杨国寿是这杨家庶子,但孟老太妃心正做派正,并未将其养残养费,所以杨国寿也是文武双全的一个,而且地位和官职都是自己拼来的。 当年如果不是小严氏的父兄捐粮捐物,曾经在危难的时候助过老王爷的手下的军队,杨三夫人的位置又怎么轮得到小严氏。 两人婚后也曾经琴瑟和鸣,不然又怎么可能连生两个儿子,可好景不长,这杨国寿莫名的就对她淡漠起来,而恰好这时冯英英进府…… 想起那日渐冷落的夫君在这个屋檐下却对小妾怜爱有加的一幕幕,小严氏禁不住再次恨的咬牙,哭声也愈发大了起来。 看着她哭,巧香想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只好站在一边看着。 作为小严氏的心腹丫头,这姑娘自然清楚一切—— 这样如泼妇一般的粗鄙行为,三爷慢慢了解了之后,喜欢的起来才怪…… 就在这姑娘在心里摇头嗟叹之时,却冷不防小严氏忽然抬起头,看向她,“巧香,几日前你说的那个不管求男求女都特灵的寺庙叫什么来着?” 巧香闻言一愣,然后道,“奴婢……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这事她只是出门时偶然听家乡一起被卖出来做丫头的小姐妹随口说的,她那小姐妹自然也是听人说的…… “死马当成活马医,你再帮我去打听打听,我要……再生个女儿。”说到最后一句,小严氏脸上已经雨转晴,浮起微微笑意。 如果说有一项冯英英怎么都比不了她的地方,那就是这一块了。 也不只何原因,那冯英英一直都未怀上孩子,在子嗣不盛的杨家自然就矮了半截,而她却肚子争气,连生两个儿子。 她的丈夫虽然厌她,但却两个儿子却爱的不得了,只要有空就会带在身边,这样也让她主母的位置固若金汤。 她知道如今杨三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要个女儿,她就想法生一个。 想想将来有一日,她的夫君抱着她生的女儿疼爱,她就满心喜悦柔情,到时看那冯贱人还怎么做妖,呵呵…… 在心头得意的笑了好几声,随后那小严氏又看向那似乎还在迟疑着什么的巧香,假模假样的蹙了秀眉道,“哎,其实现在孟老太妃也在发愁呢?” “呃……”巧香再一愣。 “老太妃又怎么会不愁,四房那个可到如今都没怀上子嗣。” 一听这话,巧香自然来了兴致,目光也亮了起来。 老人为四房子嗣愁,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又要……又要纳妾…… “巧香,只要这次我能怀了女儿,我保证不会亏待你。”这时小严氏又适时的笑道。 听了这一句,虽然极力控制着,可是巧香那双美眸里还是立刻闪过一抹狂喜。 小严氏看罢,精致唇角不着痕迹的一勾,笑了…… 第二日一早,那巧香就拿了小严氏的对牌出门去找了自己的小姐妹,那个小姐妹又带着她去找了自己的好友。 不过她小姐妹那个好友似乎并不愿意说,巧香纠结良久,最后还为此还肉痛的花几文银钱买了瓜子请客,不过好在她最终还是得到了比较笃定的消息。 回来后她将这消息告诉了小严氏,那小严氏听了自然十分高兴,立刻计划着前往。 就在小严氏为了生女大业万般打算的时候,另一处也有一个人在谋划着—— “嬷嬷,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让那春红痛快的告诉那丫头,反而要让那丫头花银钱是吗?”坐在梳妆镜前、清媚绝美如仙子的女子一边轻轻梳着额前刘海,一边问那身后的婆子。 “是,老奴确实有点不明白,姑娘先是花了这么多银钱买通这么多人来宣扬那消息,后来又费尽周折找了春红那丫头……” “呵呵……”不待那婆子说完,那美丽女子已经笑了起来,“嬷嬷,你记住,这就是人心,轻易得来的没几人会当回事的。” 那婆子闻言一愣,然后点头。 “还有,许嬷嬷……”女子一边轻抚着手中的梳子,一边转过头来,“你再捎信给春红,让她将杨三夫人拜佛求子的事传出去,最好传到杨府上。” “哦……”那婆子一愣,“姑娘是想……” “对,孟老太妃如今应该也很看中这子嗣。” 那婆子听完立刻笑着点头。 “那姑娘,接下来呢?”稍后,那婆子上前来,一边接过女子手上的梳子,一边帮她梳着脑后那如云的秀发,一边又问 “接下来,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女子又一笑,然后又对那婆子道,“嬷嬷,帮我将头发挽上去,再去拿那件道姑服来。” 许嬷嬷听了一整,立刻会意的笑了,“是!” 头发挽就,那道姑服也很快拿来了,穿戴起来,那刚才还清媚美丽的女子转眼就端凝肃穆,可在那片凛然之中偏偏又透出一抹绝艳之色,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女子笑了,却是得意而复杂。 这般颜色,又岂甘于普通的命运。 装扮好后,女子在许嬷嬷的陪同下出了门。 正值清晨,庵院里一片清幽,女子沿着甬路慢慢走着,做出散步的样子。 但走着走着却在一间庵房前面停下,看着那正倚着门口柱子打盹的一个婆子,双手轻轻一个合十,然后笑着叫了一声,“庄妈妈。” 那婆子听见人叫,立刻精神起来,看她一眼,笑了,“是净尘师傅呀。” “是。”女子点点头,然后又问,“夫人可还好?” 听了这话,那婆子却立刻垮了一张脸,摇摇头,“哪里好呀,昨晚又闹腾了大半宿。” 三姑娘给她的任务就是看好她的主子邹氏,可这项任务又岂是好完成的,她的这主子整天闹腾,又哭又骂、疯疯魔魔的,还总是嚷嚷着要去报仇要去找三姑娘找六姑娘,弄得她每夜都休息不好。 “妈妈去歇会儿吧,净尘帮妈妈去劝慰一下夫人。”韩京娘又道。 那庄妈妈一听,面上立刻一喜,“那就有劳姑娘了。” 也不知这净尘师傅给夫人灌了什么*汤,夫人相当听这净尘师傅的,偶然听见夫人闹腾那净尘师傅过来单独劝慰了一次,然后夫人安静了好多天,也不再提什么报仇的事。 后来她问净尘师傅和夫人说了什么,净尘师傅说是给夫人讲了禅。 她自然相信,这净尘师傅现在可是主持慧因师太最得意的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至于来路,她也不怎清楚,好像听说是一家大家闺秀,因为一心向佛准备剃度,只是还未遇到合适的日子,所以这剃度之事暂时搁置了。 那庄妈妈又向女子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喜滋滋的走了。 看着庄妈妈的背影,女子又笑了。 这般相信她,也不枉她下的那许多功夫了。 要知道为了能接近这邹氏,她整整两日两夜翻阅那佛书,翻阅完后又去讨好那有磨镜之好的慧因,当时被那老淫婆慧因拉着摸手摸脸她都快恶心死了,不过好在如愿所偿,她在这庵里的名字终于不再是韩京娘,而是净尘。 她必须让人忘掉她是韩京娘,因为要是知道的话势必会让那庄妈妈生出防备之心。 在她听说这邹氏因为打杀小叔的妾室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她就缜密的思量过了,除了文九的生母,不会是任何人。 在那段被赐婚后待嫁的日子里,她就将这个未来对手的底子摸透了,文家二房的秋姨娘已经死了,四房那个曾经得宠的林姨娘也早失势,这样也就剩了三房的徐姨娘。 ——所以她就想探探,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文九有瓜葛。 但没想到,偶然一夜让许嬷嬷出去偷听竟然获悉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那邹氏竟然握着文九一个重大把柄。 至于到底是何把柄,因为庄妈妈前堵后截,邹氏没说。 所以才有了她这番筹谋…… “狗奴才,还进来做什么,滚出去,”一面想着,她一面去推那门,但那门刚推开,一阵骂声就破耳传来,“我这些年怎么对你怎么样?可现在你却如同看犯人般的拘着我,你的良心都喂了狗……”骂着骂着声音忽然又戛然而止,“净尘师傅?” “夫人,这般闹腾真的无半分好处,你觉得是不是?”看着那坐在幽暗处,鬓发散乱的邹氏,韩京娘开口道。 “不这样你让我怎样?你不是说会助我报仇吗?可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邹氏一双闪着渗人亮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庄妈妈可能永远没想到,她之所以能劝住邹氏,是因为答应帮邹氏找她的女儿文三姐,帮邹氏报仇。 其实她到很想含蓄一点呢,但现在已经处于半疯魔状态的邹氏又怎么干? 所以她就又动了一番心思,从佛法的立场,用佛渡有缘人的来说事告诉她佛祖会帮她她会帮她,不过让她忍耐。 慧因又让人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一来二往她终于从邹氏口中探得了那个惊天把柄,那就是文九可能终生不育。 这有让她重燃了取而代之成为威远王妃的想法。 为什不呢?文九本来就不配哪个位置,本来就配不上那英明神武的男人。 再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敢来坏她的好事,如今她这般落魄这般残可是和她有直接关系。 “夫人放心,佛祖说,马上就有机会了。”她沉吟了片刻,对邹氏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日期势必会提前。 “马上……”邹氏一愣。 …… 小严氏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清音寺求女的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但的确是透露出去了,孟老太妃让罗妈妈来请她,请过去立刻问她为什么这般的好事却藏着掖着。 “这……这也是没准的事,原本是想等……等确实……确实灵验才告诉母亲的……”小严氏自然赶紧找理由搪塞。 “哼!”孟老太妃一声冷哼,“你订好了哪日去了没有?” “自然……自然是明日,明日正好十五,逢五逢十灵验。” 她当然不会说看的黄道吉日其实是六日后,她苦心打听来的求子好去处又怎么能让文氏沾光,这两日文氏正忙着那什么什么小虫子的事肯定脱不开身。“嗯。”孟老太妃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罗妈妈道,“去安排一下,那日我们也去。” “可是四弟妹……四弟妹又怎么有空?”小严氏赶紧道。 “她没空,我这个做婆婆的帮她求。”老太妃又轻飘飘的一句,弄得小严氏一脸郁闷。 “老三媳妇,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她一眼,孟老太妃沉脸训诫道。 “媳妇……媳妇知道了。”小严氏闻言含泪咬了牙。 看这个狭隘小气又一肚子自私想法的媳妇如此,孟老太妃对这次求子信心更大了,只是丰儿两口子都没空。 不过这也没事,过几日等两人都得闲了让两人再去一次。 孟老太妃嚷嚷着明日求子的事自然传进了九姐儿的耳朵了,但她听了却只是一笑。 她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也不知是哪一个又造这种瑶。 不会是那帮和尚们吧?因为这样,才能赚香油钱呀? 但想过又笑起来,因为自己这样可是冒犯了活佛,冒犯了佛祖,神佛不会怪罪吧…… “王妃,您……笑什么?”那站在一边回话的小水湘见了,立刻不解的问。 “没什么!”她赶紧面色一整,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那水湘,“对了,刚才你说什么寺?” “清音寺。”水湘道。 “清音寺……”九姐儿听罢蹙眉,“和清水庵真像。” 但没想到听完这个水湘笑了,“王妃,为了找我们那个出家的师姐,我曾经和水灵姐姐转过这汴州城附近的庵堂,这清水庵和清音寺挨得很近,只隔了一个山坡。” “哦……”听完之后,九姐儿心头禁不住划过一丝异样。 第二日一大早,孟老太妃一行人出发去了清音寺,而九姐儿则去了另外一处山林督工那蜡花的采摘。 好在有蒋家人帮忙,还有孟老太妃派过来的府上得力的人,使这项大工程马上就完成了。 因为事情不多的缘故,所以后晌九姐儿就早早回来了,清洗一番后就处理手头的一些琐事。 九姐儿正忙着呢,翠翘匆匆进来禀报,“孟老太妃和三夫人上香回来了。” “哦。”九姐儿点点头,目光还流连在桌子上的账目上。 看她这般,翠翘急了,“王妃,今日回来,老太妃还带了一个人。” “谁?” “韩京娘!” 三个字成功的让九姐儿惊愕抬头。 “好像是回来时到了山下竟然遇上了这韩京娘上吊寻死,老太妃救下了她,本来是要送她回去的,结果那嬷嬷却说她们主仆无处可去了,还哭哭啼啼的,孟老太妃无奈,就将她带了回来……” …… ……   ☆、二一八 探问 韩京娘!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九姐儿禁不住深深蹙眉。 到底还是狭路相逢了吗?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韩京娘此番作为是故意为之,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巧合? 只是不知道这孟老太妃为什么就没识穿她这套手段,反而将她带回家呢? 不够精明?绝不是;喜欢她?这个也似乎不可能,因为她摇摆在欧阳睿和杨国丰中间,不只杨皇后,孟老太妃对她也是相当不喜;难道真的如在人前所说,因为……怜悯…… 就在九姐儿万般思忖的时候,在这个屋檐下又有人也在苦心思索—— “你如何看今日庙里那件事?”孟老太妃一脸肃然的问身边的罗妈妈。 罗妈妈看她一眼,然后语气颇有些小心的道,“一个疯妇人,应该只是信口胡说而已。” 一众人兴致勃勃的到了清音寺里,正在求神拜佛,却不想一个鬓发散乱、满身泥土的妇人却从后殿钻了出来,一下子冲到孟老太妃跟前。 当即就有庙里的僧人进来要将她拉出去,可那妇人却说她要告诉老太妃一个惊天秘密。 看着那殿外殿里的惊异目光,孟老太妃即刻吩咐将那妇人带到后面的一处禅房里,只留了罗妈妈,然后再问那妇人到底要做什么。 “老太妃,我是文家的宁平侯夫人,也是你家四媳妇文九姐的大伯母,我姓邹。”那疯妇又道。 孟老太妃自然惊异之极。 宁平侯夫人好像她曾经见过一次,只是端庄雍容、高贵美丽,哪里如眼前这妇人一般。 并不在穿着,也不在装扮,只在这个妇人的言谈举止,表情动作。 这妇人如此恣睢无忌、面孔扭曲、状态疯癫,又怎么可能是宁平侯夫人。 只不过看上去似乎又有几分像…… “看我不像是吗?我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家那个好媳妇害的,呵……”没想到正看着,那妇人又是一阵冷笑。 两人更惊异了。 但没想到这时就听外面有人过来说,说清水庵那边走失了一个疯子,在这屋里,请求将其带走。 两人一愣,妇人也大惊,情急之下忽然就道,“老太妃,你家那媳妇是个不能生的,出嫁前曾经找了我的道,中了我下的毒……” 但夫人话未说完,一个婆子样打扮的人就领了几个缁衣尼姑匆匆进来,先向两人诚挚道歉,然后快速将那妇人带走了。 后来小严氏寻过来,孟老太妃立刻叮嘱罗妈妈不许将刚才之事透露丝毫,接着两人就装出什么都未发生过的样子出来了…… “疯子吗?”只不过孟老太妃似乎并不认可她口中的话,听罢一阵蹙眉,“可这疯子的也太门清了吧,并且前段时间似乎真听人说过宁平侯夫人因为打杀小叔的妾室被送到庵里思过的事。” 罗妈妈不敢再多说。 但没想到孟老太妃又看向她,脸庞严肃的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向丰儿媳妇透露,我再好好思虑思虑。” 罗妈妈闻言自然吓坏了,“老奴……老奴会谨记的。” 她刚才正琢磨着如何将这事向王妃透个信呢,却没想到却被孟老太妃一眼识破…… 孟老太妃看她一眼,“我没别的意思,你和丰儿媳妇交好我也乐得,因为这个媳妇我是相当满意的,”说到这里,忽然就是一声叹,“可是就是因为满意这件事情才更难办,你说我要是将那大夫请来强硬的帮她诊治一番,要是真的就诊出终生不育会不会很难堪呀?其实要给她请个大夫看看之事我已经提了好多次,可是她总是推脱,这是不是表示她根本就清楚这件事呢?” 说到这里,孟老太妃禁不住一阵纠结。 她当然不愿意要一个不能生下子嗣的媳妇,这也是她对原先那夏氏不满的重要原因。 但没想到亡了一个夏氏,竟然又娶进这样的一个文氏,真不让她省心。 看孟老太妃那表情,罗妈妈也知道她信了那妇人的话。 呃…… 当然,一切似乎由不得人不信,王妃不是到这会儿肚子都没动静吗? 哎,多好的人呀! 罗妈妈也禁不住在心头轻叹一声。 “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丰儿纳房侧室?”这时孟老太妃忽然又道。 听的罗妈妈一怔,然后道,“老太妃,可是……可是王爷哪儿……”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前段时间王爷刚刚将一屋子的妾室处理安置…… 一听这话,孟老太妃就是一阵冷哼,“我杨家子嗣如此不盛,他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再说,这个儿子与她的两月之约眼见到了,可是那嫡孙何在? 罗妈妈不说话了。 好像也是,这般大户人家很少有男人不三妻四妾,就是府上的大总管不也娶了个二房吗。 “老太妃,您难道……难道想……”稍愣了一会儿,那罗妈妈又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瞥向后院。 太和堂后院安置的正是韩京娘主仆。 “好了好了,你就别揣摩我的心意了。”说起这些,孟老太妃一副心烦的样子。 老人自然是个精明人,对于这韩京娘的突然出现她自然也满是猜疑。 不过有一点却是真实的,那就是这姑娘境遇确实不好。 那场不了了之的退婚,自然大大打击了这姑娘,听说那姚阁老已经缠绵病榻好长时间。 可惜了这样一个博学温润、满身清高之人,她和老王爷对这姚阁老自来印象都不错。 当时,怜悯心作祟是其一,其二就是—— 当时正被媳妇可能生不下子嗣之事困扰着的她,看着眼前女孩子那玲珑美艳的眉眼、哀婉柔弱的神情,忽然就想起以前貌似自己那个冷面儿子曾经对这女孩子有过一丝倾慕,所以就心思一动将她带回来了。 不过这会儿又隐隐有些后悔,若是杨家想纳侧室,那不是有成群的女孩子排队等着吗,何苦考虑她。 就是儿子再爱那文氏,她要是命令儿子为子嗣纳妾,儿子应该也不会反对,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四房是承袭爵位的,又岂能只有巧玉生下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 “老太妃,韩姑娘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的,就在孟老太妃和罗妈妈正说着韩京娘的时候,那巧蓝忽然在外面高声禀报。 两人都一愣,然后罗妈妈看向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蹙蹙眉,然后对门外的巧蓝道,“请她进来吧!” 很快那由许嬷嬷扶持着的韩京娘就缓步进屋来—— 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淡绿色平罗长裙。一身素淡的妆扮,再加上那低垂的玲珑精致眉眼,很是惹人怜。 看见这般的韩京娘,孟老太妃立刻收回目光,看向手中巧蓝刚刚奉上的茶盅。 “见过孟老太妃。”韩京娘却已经上前来,俯身作势行礼。 “韩姑娘,你身体还没好,千万莫要多礼。”孟老太妃赶紧一声,出口客气,但语气中却带着一抹明显的疏离。 那韩京娘自然还是行了礼,行完礼后又抬起头,看向孟老太妃,恭敬的道,“谢老太妃关心,京娘已经没事了,这刻来就是要向老太妃辞行,多谢老太妃相救和收留之恩,就不多做叨扰了。” 她这番话不由让孟老太妃一愣。 要走吗?倒是确实合她心意。 只是…… 孟老太妃看向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 “老太妃莫要担心,京娘……京娘不会再想不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虽然京娘的父母已经不再世,但京娘却愿他们在泉下安心,刚刚……刚刚是京娘糊涂了。”这时那韩京娘又神情黯然的道。 听她提起过世的父母,孟老太妃禁不住对她又多一份同情,再看着她仰头时露出的那道雪白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沉默了一下,最终淡淡开口,“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还是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这……”韩京娘闻言愣了片刻,然后点头,“那京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应了,孟老太妃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但没想到那韩京娘却又开口道,“另外京娘还有一事相求。” 孟老太妃闻言禁不住微微蹙了眉,“韩姑娘别客气,请直说。”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那韩京娘又道,只不过话说的吞吞吐吐,俏脸也泛红,“只是……只是京娘从家里出来的匆忙,只想着快去庵里寻个清净地住下,带的细软不多,刚刚京娘……京娘做蠢事时嬷嬷只顾了我,也不知丢在何处了,所以……所以京娘就想向……向老太妃借些银子……” 孟老太妃听完她这话,笑道,“那好说,不知韩姑娘需要多少银子?” “一封……一封就好。”那韩京娘听罢很快的道,但说完看着孟老太妃和罗妈妈那惊诧的眼神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京娘……京娘想多借一点,因为……因为京娘也不知要在庵里住多久,各种都需打点……不过还请老太妃放心,一旦京娘回去,定会还您……” “这又是哪里话,不就区区几百两银子吗。”孟老太妃再次笑了,然后转头吩咐罗妈妈带人去取银子。 几百两银子确实不少,但却能换她一个心里轻松,这又算什么? 她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喜欢这韩京娘了,既有姚阁老当年的风骨,还有几分率性。 银子很快取来了,一些现银,还有两张银票,韩京娘拿了银子又千恩万谢一番,然后就又和许嬷嬷回了后院。 只是孟老太妃永远也没想到,那韩京娘一进杨家为她安排的那屋子,就立刻将手上的银票银子一抛,讽刺的笑了。 看她这般,那许嬷嬷吓坏了,赶紧转头去看那门,直到确定确实关的严丝合缝之后,才抚抚胸口看向她,“姑娘……” “嬷嬷,你怕什么,我现在是拿了银子的人,谁还会防?”但没想到那韩京娘却不以为然的笑道。 许嬷嬷闻言也笑,俯身去捡银子,但捡完之后却禁不住摇摇头,“姑娘,您又干嘛借这么多,拿在手中怪沉的。” “嬷嬷这就不懂了,”那韩京娘一边亲抿口茶,一边笑道,“有些时候,你拿的越多,别人越喜欢。” “呃……”许嬷嬷不解。 不过韩京娘却已经没心思再帮她解答,而是脸色一整,问她,“嬷嬷,小桑菊那边可安排好了。” “姑娘放心。”许嬷嬷又道。 “那就好!”韩京娘闻言又笑了。 “嬷嬷,帮我梳个好看又时兴的头吧。”片刻后,她又看一眼外面那暮色笼罩对许嬷嬷道。 许嬷嬷听了立刻点头,转身去拿包袱里那些钗子珠花之类的。 “嬷嬷,那些东西都不要。”但没想到韩京娘又道。 许嬷嬷一愣…… …… 就在许嬷嬷为摸不透主子的心意而愣怔之时,翠翘这姑娘也在因为主子的行动满腹疑惑,“王妃,您这会儿就要过去太和堂吗?” “嗯。”九姐儿淡淡的应一声,然后催促她,“快点收拾一下。” 翠翘看她一眼,转身去收拾,但一边收拾着,还在一边不停地寻思:王妃一向都是去太和堂最晚的,可今日为何这般积极? 难道是因为今日孟老太妃去求子的事? 但等她和水湘陪着九姐儿出了门在路上偶遇一向早到的小严氏之时才知道根本不是—— “四弟妹今日可真早呀。”领着两个丫头施施然走来的小严氏迎上主仆几人,一脸假模假样的笑道。 呵呵…… 文氏应该又要倒霉了,今日老太妃可是都将那韩京娘带进府里来了。 那老太妃一定是得了佛的旨意知道这文氏其实也和那冯贱人一样,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所以才将那美艳不可方物的韩京娘带进府来。 “当然早了,去问问母亲……”说到这里,九姐儿适时的红了一下脸,“今日如何?有没有……不妥?”说完她也不停步,快步向前走。 “还能如何?四弟妹,可不是我泼你冷水,就在母亲给你求的时候,一个疯婆子却恰时的从后殿冲了出来冲撞了母亲,这可不是什么吉兆。”小严氏又在她背后得意洋洋的道。 就知道这文氏没子嗣运,想想啊,正求着求着呢,却被一个疯婆子冲撞,还有什么好运气? 反正当时她离得远,后来又没凑上去,她的生女运不会被冲跑的,哈哈…… 已经走到回廊拐角处的九姐儿闻言步子却不由微微一顿…… …… ------题外话------ 韩京娘相当不简单,高智商过招,小严氏却是个脑残的,嘿嘿……   ☆、二一九 考验 “对了,忘了拿送母亲的东西。”一拍脑门之后,九姐儿站住步子。 她身后的水湘和青杏闻言自然也瞬间站住。 跟着后面的小严氏讥讽的一笑越过她,向前走去。 呵……就整日知道讨好婆婆,不过再讨好也没用,生不下子嗣到时可能连位置都保不住。 看着小严氏走远了,九姐儿才看向翠翘,“你去找周大海家的,让她即刻回府一趟去找三少奶奶,请她派个人去清水庵看看。” 隐隐中,她已经猜到事情大致,那个疯婆子十有*就是邹氏。 翠翘自然赶紧匆匆去了,而九姐儿则带着水湘继续往太和堂而去。 到了太和堂,那小严氏正陪着孟老太妃说笑。 九姐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进去,给孟老太妃行礼,当她明显感觉到孟老太妃落到她身上的复杂探究之色时,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是不知邹氏到底做了什么…… “母亲,您不知道,我听人家说了,有些天生没有子嗣缘,就是求子嗣也不会顺利,指不定哪里就闹了小风波,将这个冲了呢。”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小严氏已经掂说上了,一边说着,一双美眸还瞥着她。 九姐儿自然懒得理她,只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孟老太妃的动向。 按照平常来讲,孟老太妃听了小严氏这席话,一定会斥责她—— “什么叫天生没子嗣缘,你这话没道理。”同样是驳斥小严氏的话,但又似乎哪里不一样。 “是是……媳妇信口胡诌的。”小严氏赶紧陪笑道。 几人正说着,秦氏来了,说起府上添置秋装的事,几人也就岔开话题了。 九姐儿总觉得今日孟老太妃对她有点不一样,具体说不上来,但直觉上却是相当强烈,这份强烈的只觉得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一点,那就是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是有关她的。 “这韩姑娘那边还用不用选两个人过去服侍呀?”又说了几句后,这秦氏突然问道。 对于婆母将这曾经和杨家有过不寻常瓜葛的人留在府上,秦氏也挺不解,也许别人不知道,但秦氏却明白,因为当初老太妃装病时的一切起居可都是她打理的。 她这一句,当场瞬间沉默。 因为不只她关心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同样关心,九姐儿是抱着解惑的态度,而小严氏想的却是腻歪九姐儿,最好让着韩京娘长久留下来。 但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不用,她们主仆明日就走。”孟老太妃答道。 “哦。”秦氏点点头。 九姐儿却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韩京娘此番来意定不简单,有这么好打发吗? 她不由的转眸看向一边伺候着的罗妈妈,但罗妈妈却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对她微笑示意,而是避开她的眼眸。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蹙眉。 杨国寿和杨国庆回来了,杨国丰却有事忙并没回来,几个孩子也过来了,孟老太妃便吩咐开饭。 众人正吃着,杨国丰匆匆而回。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所以就提前开饭了。”看见儿子回来,孟老太妃一边吩咐人去添碗添筷,一边道。 “本来是想不回来了,不过有点事。”杨国丰道,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为何向九姐儿这边瞟了一眼。 杨国丰坐下来,众人继续用饭且不表。 很快一顿晚饭就结束了,众人也相继散去。 九姐儿领着小杨成往回走,杨国丰也作势要跟上,但这时孟老太妃却叫住了杨国丰,“丰儿,我有话和你说。” 杨国丰一愣。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人的时候,孟老太妃才开口道,“今日我和你三嫂去清音寺进香了。” “哦。”杨国丰点点头。 “知道是为什么吗?” “?” “为了子嗣!”孟老太妃很快又给出答案。 听了这句,杨国丰则避开老人的目光,“母亲……” “先听我说!”孟老太妃挥手打断他的话,又继续,“我知道你们都没空,所以我就去了,替你们求,但是你知道我遇见了一件什么事吗?”孟老太妃又问儿子。 “……” 孟老太妃看了儿子片刻,终于叹一声,然后将邹氏的事说了出来。 “母亲,一个疯妇的话又怎么可以随便信呢?”听完母亲的话,杨国丰立刻蹙眉道。 “我当然也想不信!”老人目光锐利的盯着儿子,顿了顿才道,“丰儿,我们那两月的日期已经到了。” 这次杨国丰却并没避开母亲的目光,“母亲,她还小!” 孟老太妃不说话。 “母亲放心,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弄清楚的。”杨国丰最终又道。 “要一切都是真的呢?”孟老太妃却依然逼视着儿子。 杨国丰和母亲对视着,良久,突然一句,“权神医已经到了,也许他会有办法。” “丰儿!”孟老太妃闻言脸色瞬间一沉。 “母亲……”杨国丰却已经站起来,“在一切尚未弄清楚之前,还请您能稍安勿躁。”语毕转身出门,只是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看向孟老太妃,“明日我会请权神医过来帮您看看头痛。” 听儿子说起这个,孟老太妃脸上愠怒的神情不由稍缓。 一番耽误,夜已经深浓,杨凡刚才也被潜回去了,此刻也只剩杨国丰自己走在夜色中。 但尽了回廊,拐上甬路时,杨国丰却闻见一阵香灰味,仔细听时似乎还有女子低低的细语声。 他禁不住一阵蹙眉,转身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当到了近前的一瞬,看着那在墙角焚香跪拜的月白色美丽身影,他不由即刻惊愣住。 韩京娘? 事实证明他的眼睛确实没看错—— 可能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个月白色身影转过头来,似乎也吃了一惊,月光下,那精致樱红的唇瓣微张,竟然是一丝很诱人的弧度。 “你?”杨国丰开口,却只有一个字。 “京娘见过王爷。”那端的韩京娘却已经上前来,对他盈盈一拜。 杨国丰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韩京娘自然明白男人是在等着她的解释,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垂眸开口,“今日出门时京娘……京娘出了点小状况,幸亏遇上宅心仁厚的老太妃,施以援手,老太妃又看京娘孤苦无着,所以让京娘暂在府上叨扰一晚,不想却惊了王爷……”说到这里,声音更是带上了几许愁绪,“京娘看夜色已深,就想……想焚香为重病的祖父祈福,好祝老人尽快康复,却没想到……还请王爷恕罪。”语毕,满头青丝、不着一钗一花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她这席话可谓说的哀婉动人,但杨国丰却依然是平静无波的一张脸,唯一的回应就是在她的语音落下的一瞬,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韩京娘禁不住有些气馁,但她很快又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可是传说中的冷面冷情。 虽然这样的男人不好打动,但是一旦动情,必定情比金坚,绝不会如欧阳睿一般心思花心思活。 “京娘已经祈福完毕,就不打扰王爷了。”这时她又再次对杨国丰轻施一礼,然后转身告退。 她当然很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好让他发现她的美丽慧智,然后喜欢上她。 但是她更明白这还不是时候,因为男人……特别是这样有原则的男人,喜欢的必定是识进退知趣的女人。 看着韩京娘那匆匆的背影消失在前方,杨国丰并未回屋,而是转身又回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正准备歇下,看他进来,自然惊异,“怎么了?” “母亲,韩京娘是怎么回事?”杨国丰开门见山。 孟老太妃一怔。 她刚才并没和儿子说起这个,也是怕儿子埋怨,于是就想不多生枝节,明日一早将那韩京娘送走便好。 却没想到这会儿儿子竟然问起这个…… 不过看着儿子那肃然的脸色,又想起刚才儿子的忤逆,老人心头就窝火,语气也冲了起来,“能有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在你眼前哀哀弱弱,寻死觅活,难道你就瞧得下去吗?更何况人家姑娘落到这一地步还不是因为你和睿儿。” 因为他?杨国丰听罢禁不住一愣,但这时候却并不是辩解这个的时候,于是他又蹙眉深深,对孟老太妃道,“母亲有没有想过这样不妥当?” “能有什么不妥当?”孟老太妃更不悦了,“也就一晚上,明日一早这姑娘就走,马车都备好了。” 杨国丰还想说什么。 “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但孟老太妃却又很快的道。 她很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分不清主次,与其计较这小小不言之事,又何如去琢磨琢磨如何生下子嗣。 杨国丰无奈,也只好回去了。 回到屋里,九姐儿已经睡了。 他便站在床前凝视着她那张清美安然的睡颜,良久的。 直到外面传来丫头低低的回禀声,说水备好了,他才转身去沐浴了。 却不知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床上的九姐儿立刻睁开了眼,目光中并不见丝毫迷蒙,一片清明。 她当然没睡着,老太妃留下杨国丰必定和今日发生的事有关,而很想知道这事情的她自然睡不着。 但这回儿她忽然又不这样想了,这又何必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只需静观其变琢磨对策就好,这般寝食难安又与事何补? 这样想过之后,她也就心安了,工夫不大也就酣然入睡。 第二日,杨国丰还是早早就走了,不过却让翠翘给她留了话,说权神医已经到了,为了避免耽搁蒋氏的病情,会直接去文府,让她吃完饭早早过去就好。 听了这个,九姐儿自然顾不得其他,用了些饭就去了文府。 她去得够早,但没想到那权仲白已经到了,正在帮蒋氏诊治。 一身青白色的宽大衣衫,桃木簪子挽发,再加上那清俊出众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仙风道骨,超然洒脱。 文景水和十姐儿在一边候着,苗氏、甄氏也在。 九姐儿悄悄进来,那挨着门口坐的甄氏立刻对她笑笑,然后指指身边的杌子。 九姐儿回她一笑,然后挨着她坐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权仲白终于站起身来。 一众人赶紧迎上去。 权仲白对众人点点头,然后往外走,众人也赶紧跟上。 到了厅堂里,权仲白坐下来,不过清俊温润的脸上却满是持重。 九姐儿一颗心禁不住往下沉,站在她身边的十姐儿更是紧张的握住了她的手。 “权大夫,我母亲怎样?”文景水问道。 “不大好,”权仲白摇摇头,目光落在九姐儿身上,唇角微微含了笑,“不过既然丰儿开了口,我自会尽力。” 其他人闻言立刻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却只是一笑。 后来权仲白帮蒋氏开了药,开完药后又帮蒋氏针灸。 众人并不知道这权神医有没有把握治好蒋氏,但有一点却很欣慰,那就是他针法精准又利索,力道恰好,工夫不大,一整套针法就已经施完,这样蒋氏可以少受许多罪了,因为萧氏请来的上一个针灸大夫,每次施针都需一后晌的时间。 刚刚送走权仲白后,那萧氏便让人过来请九姐儿。 想来应该是为了昨晚上她让周大海带信回来的事,她立刻匆匆去了。 她去了之后才知道事情还真和她猜想的差不多:邹氏跑出去,到了孟老太妃进香的清音寺,然后胡言乱语一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邹氏自认为握住了她把柄之事,竟然是那年桂花酿之事。 原来邹氏一直认为她喝下了那加了料的桂花酿,一直认为她再也没法生育,真不知该说她可笑好还是说她可悲好? 但更有意思的还是那孟老太妃,看昨日那样子应该是相信了这邹氏的话,哎…… 只是她昨日睡了,并不知杨国丰的态度,这也太遗憾了…… “九妹妹,你……你没事吧?你……”看她不说话,萧氏禁不住满是担忧。 “我没事。”她却已经站了起来,“三嫂嫂,我还有事,要回府了。” 看了她,萧氏还想说什么,但她却已经转身出门了。 回去吧,回去多看看,这不也算是一种考验吗? ……   ☆、二二零 做戏 没想到九姐儿刚到府上,翠翘就急匆匆的过来,向她报上了另外一件她预料之中的事—— “……一大早的,孟老太妃就打发巧蓝带人出府去请了大夫,说是那韩姑娘昨夜整晚高烧,那大夫刚刚来看过来,说是肺病,本来老太妃是今日派人送那韩姑娘出府的,不过这会儿应该走不成了。” 翠翘一边说着,一边皱着一张俏脸,一副忧虑模样。 “呵……”但没想到的是九姐儿倒反笑了。 “王妃……”这姑娘禁不住蹙眉。 “翠梅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吧?”九姐儿却又问道。 “王妃……”翠翘禁不住有点急了。 九姐儿不说话,只看着她。 翠翘无奈,只好答话,“没有。” “哦……”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笑了,“那你就陪我去太和堂看看韩姑娘吧。” “什么?”翠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去看看韩京娘。”九姐儿又看着她认真道。 看九姐儿面上无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那翠翘也只点点头,转身去帮九姐儿找衣服换。 换上一身大红团锦琢花衣衫,九姐儿便领着翠翘直奔太和堂。 孟老太妃自然不在正屋里,九姐儿也没去正屋,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中那安置韩京娘主仆的客房里,除了孟老太妃外,还有小严氏和许多丫鬟婆子。 廊角小风炉上烧着药锅,一阵浓郁的苦药微随着上面那袅袅的热气飘满了院子。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在心头扯唇一笑。 她当然不会怀疑韩京娘是在装病,这是不可能的,是瞒不过孟老太妃和大夫们的眼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苦肉计,不过她有点难以想象,怎么样做才一晚上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变成高烧肺病患者,必定要忍常人所难忍,还要下得了狠心对自己残忍,辛苦啊! 和巧玉一个类型的…… 看见九姐儿来,孟老太妃禁不住满脸惊异,目光深处似乎还有丝不自然。 这是为那番,难道老人真的生出过为杨国丰纳了这韩京娘的心思,九姐儿禁不住暗想。 “呦,四弟妹,你怎么过来了?”一边的小严氏却撇了撇嘴道。 呵呵,这文氏来这里一定是内伤的装大度了,看见这样的她真是痛快呀。 没想到昨日刚刚求过佛,一切都开始顺着她的想法来,一定是神佛显灵了…… “老太妃,恕老奴眼拙,这位是……”站在老太妃另一侧的一个生的个头高大的婆子看她一眼,躬身问孟老太妃。 “是我的四媳妇。”老太妃也看她一眼,然后淡淡的道。 “老奴见过王妃!”那婆子听了,立刻对她恭敬行礼,之后又道,“老奴家姑娘因为昨日感了风寒,实在不易搬动,还要在府上多叨扰一日,不便之处还望王妃海涵。”边说着又是重重一礼。 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止都是贴切妥当,但九姐儿听了见了,却只是在心头冷笑。 老太妃都已经准了,还来和她弄这番,还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要体现她们的情非得已,骗取同情。 当然在这之外,也想着让她打落牙往肚里咽,弄个面甜心苦,呵…… “哎呀,许嬷嬷,这是哪里话,我家四弟妹自来热情好客,巴不得你们主仆多住几日了。”偏偏就有脑残者来火上浇油。 只不过这油浇得有点不知轻重,惹得孟老太妃一阵蹙眉,“老三媳妇,你去帮嘱咐一下巧蓝,让她从库房里取些补品炖给韩姑娘。” 对于这正是热闹时,婆婆竟然将她打发出去,小严氏自然不愿,不过却又不敢忤逆婆婆,也只好悻悻而去。 “韩姑娘呢?”九姐儿问道。 这正主还未得见呢…… 没想到那许婆子听罢立刻落下来泪来,“姑娘……姑娘早上昏了,这会儿……这会儿还未醒,不然、不然是应该让她出来给老太妃和王妃见礼的……” “哪里这么多礼,还是好生将养身子吧。”老太妃闻言只是蹙蹙眉。 见此,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颔首。 看来孟老太妃并非糊涂之人。 正想着,那只怕看不上热闹的小严氏却已经快步回来,气喘吁吁地向孟老太妃复命。 那补品自然是已经下锅,听了这个,那许嬷嬷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好了,你用不着这般,只是愿你家姑娘尽快好起来而已。”孟老太妃对她挥挥手。 虽然这韩京娘主仆有着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但她还是希望她们赶紧离开,这要是真闹腾出去,就麻烦了。 那许嬷嬷当然听得出老人话里的意思,赶紧讪讪点头。 但就在这时,众人身后那内室的帘陇忽然一挑,一个妙人扶着墙壁虚弱的走了出来。 那妙人自然绝色,不过这会儿却是苍白脸颊上有着两抹不正常的潮红,眼睑也微微浮肿,一副病态。 只不过美人到底是美人,这般之下,反而让人生出无限怜爱之情。 “姑娘……”那许婆子赶紧迎上去扶了她。 因为这病美人真是那韩京娘! “怎么出来了?”孟老太妃也问道。 “是啊是啊……”小严氏也赶紧附和。 九姐儿只是冷眼旁观着,不说话。 因为她很明白这趟绝对不是白来! 果然—— 那韩京娘挥开那许婆子欲拉她就坐的手,然后上前,给孟老太妃、小严氏,自然还有她一一见礼,行完礼后,又在孟老太妃满眼不忍的目光里,俯身再施一礼,“京娘身子骨不做主,为老太妃添麻烦了,不过这会儿京娘已经没什么大碍,还烦请老太妃让人备车,送京娘一程。” 竟然…… “姑娘,您这样又怎么走……”那许婆子再次落下泪来。 “是啊,你还在发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小严氏这番话绝对不全是附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孟老太妃。 应该是真被打动了,好高超的演技! 九姐儿暗暗冷笑。 “你这会确实不宜上路,还是再养一日吧,好些了,明日再作打算。”微愣了一刻,那孟老太妃才道。 这孩子这般可怜,她又怎么忍心呢?哎…… “这……这又怎么好,还是不要了……咳咳……”那韩京娘听了却似乎并不愿意,执意要走,只不过话未说完,不想就是一阵猛咳,那剧烈程度似乎瞬间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张俏脸也憋的通红。 许嬷嬷赶紧帮她抚背,小严氏怜悯的看着,老太妃则是一声叹。 只有九姐儿只是摇头。 接下来呢…… “好了好了,莫要多说了,就再留一日吧,难道我威远王府还养不起你这个把人。”接下来老太妃板了脸。 “既然老太妃这么说,那、那京娘……京娘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了老人这句,那已经停了咳的韩京娘道,不过神色间却颇为不好意思。 老太妃对她挥挥手,表示没什么。 “噗通——” 没成想一边那许婆子却忽然跪下来,对着老太妃大磕几个头,一边磕着,一边泪盈于眶的道,“多谢老太妃,多谢……前些日子姑娘曾卜过一卦,却是并不吉利,说姑娘品节高贵,却命运多桀,尤其是今年,几犯太岁,不过那解卦的师傅又说,虽然姑娘运道不好,但却可遇上命中真心祝她帮她的贵人,然后逢凶化吉,再大富大贵,老太妃,想来您就是那贵人,要不那日为何这般有缘,老奴今日这一拜不只拜您,更拜姑娘命中的贵人。” “是吗?”那孟老太妃听了这席话,自然高兴。 “当然是的!”韩京娘也顺口笑着接了口,也一拜,“京娘也拜贵人。” “只是……只是京娘想冒昧多问一句,不知老太妃去那庙内祈求何事?”稍后那韩京娘又道。 只不过听了她这句,孟老太妃脸色却瞬间一僵。 小严氏听了就想开口,但孟老太妃却轻轻将手中茶盅盖一放,“咚——”的不大一声后,那小严氏立刻闭嘴、垂头。 那韩京娘自然识趣,美眸中闪过一丝尴尬笑意,“哦……呃,那个,孟老太妃放心,那日京娘占卦那解卦师傅还说了一句,那位相助的贵人也必定会转运成祥,心想事成。” “真的?”孟老太妃听罢这句,立刻看向她。 “自是真的,”那韩京娘则略有些羞赧的低下头,“虽京娘……京娘命格不强,但却与那位贵人的命格确实想和,乃至相辅相成,也算是沾七分光出三分力吧。” “这样啊,那岂不是……”听罢这话,那小严氏再也抑制不住想插嘴。 却被老太妃一声轻咳打断,然后再次闭了嘴。 这又何必?又瞒得过谁? 九姐儿看着眼里却是一阵摇头。 虽然那小严氏只将话起了个头,但九姐儿却很清楚她想说什么,还不就是这韩京娘将会是杨国丰命定中的侧室。 其实啰嗦这半天,这韩京娘也不过就是想表达这层意思而已。 她现在开始有几分佩服这韩京娘了,都说古人过于迷信,但这韩京娘却分明是个异类,不仅没有一般人面对神明的那份敬畏心理,却反而处处那神明说事,愚弄他人,当真是个聪明人。不用想,她也猜出,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韩京娘设计的,涉及的这般机巧、这般缜密、这般恰到好处,真让人不服不行呀。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曾经汴州城里女神般的人物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想必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必定艰辛不易,不然又何以修炼了这般高的斗争段数。 手段比巧玉高明! 那端又听孟老太妃问起韩京娘祖父母的身体,被冷置一边的九姐儿忽然就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其实她过来,初始的目的真的是想揭穿自己那个不孕的秘密,让众人、让这韩京娘惊诧一下的,不过这会儿她已经不再这般想。 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就不如一个子嗣? 自己如果真的生不下子嗣,这孟老太妃是不是不念任何旧情,顺利的让自己下位,再或者向对夏氏一般,从不正眼相加,帮儿子弄一屋子小妾,然后还让那小妾骑到正室的头上,甚至正室被小妾毒害都未有丝毫察觉。 其实在她心目中也明白这子嗣对一个家庭的重要,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看多了这样的故事,但只不过这刻这种事打在自己身上,却禁不住满身怨怼。 就是假使自己真的不能生育,又何曾是自己的错。 作为一个女人,又有哪个不想成为母亲?这又怎么是女人的错…… 好在孟老太妃又问了几句便让那韩京娘进去休息了,而她也让罗妈妈扶着回了屋。 九姐儿和小严氏一起出来。 开始时九姐儿和翠翘走在前面,但很快那小严氏就领着巧香一脸洋洋自得越过了她们,经过她们时那巧香还故意撞了翠翘一下。 如此无礼,禁不住惹得翠翘一阵愤然,狠狠地瞪着两人的背影。 “巧香,我跟你说,这韩姑娘真心不错呀,人才出众不算,最重要的是和老太妃命格想和,怪不得能讨得老太妃欢心呢……”小严氏的声音随风传来。 “王妃,明日韩姑娘就会走了。”翠翘听罢立刻看向九姐儿,安慰道。 “未必。”但没想到九姐儿却淡淡的回她两个字。 一定还有后招,好不容易进来了,又岂会这般轻易出去? “呃……”翠翘一怔。 “那些不下蛋的母鸡,就等着被挤兑被休弃吧,呵呵……”远远地,小严氏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听了这句,翠翘禁不住担心的看向九姐儿。 她自来伶俐,这一来二往的,事情已经了解了大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主子真的着了大夫人的道。 但不想九姐儿还是那淡然的神色,轻轻念着两字,“休弃……” 这是不是离开这里海阔天空的机会呢?只是……忽然一张清冷英俊的面孔浮起在她的脑海,她这个念头又暂时压下了。 回到屋里,就用午饭,午饭过后,她又和问起翠梅几人那蜡花熬制的事。 “……大舅爷让您放心,说那些事都是表少爷监督着再做,做的比他还要精细,那些头蜡成色相当的好呢……”翠梅笑着答道。 “哦……”她禁不住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水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王妃,王爷带了权神医过来,让你过去呢……” …… ------题外话------ 亲们莫急,事情要一步步的来,嘿嘿。   ☆、二二一 夜审 “权神医是来给孟老太妃看病的,又让我过去做什么呢?”九姐儿听了水湘的话后禁不住微微蹙了眉,问道。 “好像是说帮王妃也看看,调调身子。”水湘想了想道。 “哦……”九姐儿听罢唇角轻轻一勾,笑了,然后对水湘摆摆手,“去告诉王爷,就说我没病,不用调。” 水湘并不像翠翘或青杏一半多事,听罢这句话,也只是微愣一下,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水湘……”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又喊住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算了,还是说我午睡还没醒吧。” 水湘听了点点头,然后再次转身而去。 水湘走了之后,九姐儿也将翠梅打发了,然后独自坐在窗前,清丽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迷茫…… 水湘的话报给杨国丰之时,杨国丰正在太和堂里,看着权仲白给孟老太妃诊治。 孟老太妃立刻沉了脸,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避开母亲的目光,然后蹙眉。 权仲白并不解母子两人之间这番暗潮汹涌,也只是笑笑,“那就改日再看吧。” 母子俩个闻言却谁也没说话,只是都点点头。 送走权仲白后,孟老太妃立刻看向儿子,“看看,清楚了吧,要不又何苦讳疾忌医呢。” “母亲,这件事我自会处理。”杨国丰再一句,然后站起来转身出门。 “丰儿……”孟老太妃在他身后唤一声。 但他却头也不回,步履匆匆的出门而去了。 回到屋里,看着那虽然卧在踏上、脸上却并不见一丝睡意的小妻子,杨国丰禁不住再次蹙蹙眉。 “王爷回来了。”九姐儿却已经站起身,迎了上来。 看着小妻子那甜美无辜的美丽小脸,杨国丰幽深的眸子不由微微一闪,“刚才权神医来了,我本来是想让他帮你调调身子的。” “哦……我知道,”九姐儿边说着,边适时的垂了眸,“不过刚才我……我没睡醒,水湘也没进来。” 杨国丰只看着她,不说话。 “我身体没事,就别看了吧,我……我讨厌吃那些苦药……”九姐儿又道,一边说着,一双看向杨国丰。 撒娇的语气,恳求的目光,杨国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瞬间软了,最终点了点头,“不看就不看吧。” 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让九姐儿一阵诧异,赶忙又看向他。 他却笑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没事的。” 九姐儿一愣。 这安慰又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外面天气很晒,去帮我泡杯解暑气茶吧。”杨国丰又道。 “哦。”九姐儿再看他一眼,然后转身去了。 却不知杨国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浮起一抹糅合了郁烦和复杂的深沉光芒。 她不愿看,是因为不想面对吧,毕竟这是十分难堪的事。 不过她不愿看,他也不会强迫她的,只是母亲那里…… 算了,还是明日他亲自去清水寺找那邹氏吧! 茶泡回来,九姐儿才发现杨国丰已经走了。 看着那空空的屋里,九姐儿禁不住蹙眉深深。 这男人还真是不好琢磨…… 事实证明,九姐儿猜的真不错,那韩京娘确实还有后招—— 这日近黄昏之时,威远王府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正是姚阁老之妻、也即韩京娘之外祖母姚李氏氏,和其儿媳焦氏,还有其女户部侍郎夫人姚氏。 听得消息的时刻,九姐儿正在和翠梅商量山林那边的事,看见翠翘匆匆进来,她立刻问她怎么了,翠翘便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完。 九姐儿看这姑娘那激动模样,笑了,“你觉得这几位夫人是来做什么的?” “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接韩姑娘回府的。”翠翘立刻道,神色间满是为了主子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 “那可不见得。”但没想到九姐儿却道。 “不见得?”翠翘愕然。 “走,去看看吧。”九姐儿让翠梅回去,然后对翠翘道。 于是主仆两人立刻收拾好了,前往太和堂。 只是两人还未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哭声—— “……我可怜的心肝肉呀,你怎么就这般命苦呀……这是要让我心疼死吗……” 翠翘听闻禁不住转脸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却又是一笑,快步往里走。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再做什么,先看看热闹吧…… 走进堂内,便见一个满头银丝、雍容又不失严厉的老妇人正抱着韩京娘哭。 这老妇人应该就是那姚李氏吧! 很出名的一个人呢。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姚阁老博学多才,一身清贵,凭借着一身过人学术入了内阁;满京城的人更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却惧内,只因他那出身名门的夫人姚李氏着实有些厉害。 “外祖母,我这不没事吗?我真的没事,您快别这样了……”那被她抱着的韩京娘赶紧道。 “还没事?难道你想让我再送一次黑发人吗?要是再送一次,我、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了……”那姚李氏又道。 那韩京娘无奈,看一眼上面那蹙眉端坐的孟老太妃,然后赶紧对站在一边一个穿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褙子的妇人使眼色,看样子是想让这妇人劝劝姚李氏。 但没想到那妇人不仅不劝,反而也看着韩京娘落下泪来,“你这个傻丫头,总是怕别人为难,可是却总是委屈自己,好好地,一纸赐婚令就从天而降,再好好的不仅嫁不成了,还成了不祥之人,惹人唾弃,如今又弄了一身病,这……这到底是造了什么虐呀……” 听闻妇人这番话,那韩京娘立刻道,“姨母,您……您别说了……”但终于是话未说完,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边还有一个妇人,虽然看见几人哭,也跟着揉眼睛呜呜咽咽,但从九姐儿进门的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却是一滴泪也没有。 这个应该就是姚李氏的儿媳,也就是韩京娘的舅母焦氏了吧。 孟老太妃被堂中哭做一团的几个人弄得无奈又气急,但却又不知自己这个身份该如何劝,于是便看向坐在下面的两个媳妇秦氏和小严氏。 小严氏自然没感觉到婆婆的迫切心情,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哭哭啼啼的几人身上。 多么可怜呀,这般好人才,竟然落得这样下场,哎,你说说,文九那个不怎样的庶女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秦氏自然不和小严氏一样,她对那迫切看着她的婆母点点头,然后上前,对那被围在中央的韩京娘道,“韩姑娘,你身体还未痊愈,若要再这般哭哭啼啼,会加重病情的。” 悄悄进来站在一边的九姐儿听了见了,不由得对这秦氏满是佩服。 这秦氏确实劝的巧妙,这就是所谓的找对了人。 即使那韩京娘再想将这番气势弄的苦情,可是却也顾忌着她那未撕开的虚伪面具,不能太过分。 果然—— “外祖母,姨母,舅母,还是莫要这般悲伤了,京娘身体不好,再说……”边说着,那韩京娘转头看向上座的孟老太妃,“还没谢过恩人贵人呢,如果不是恩人贵人的援手收留,京娘真不知该……该如何?” 这几句话还真管用,当即,那哭做一团的几人就止了哭。 秦氏又赶紧吩咐一边的丫头帮几人看座,上茶,这番下来,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只不过安静归安静,很快又进入了下一个程序,那就谈判—— “老太妃,我这把老骨头一向敬您,因为您值得敬,德高望重,人中楷范,不过却有一事至今不明,为什么您杨家要拒娶我家京娘,您知不知道这般下来,我家京娘真正成了难嫁的女儿,这般岁月蹉跎着,可让我这般老骨头如何安心过日子呀,只怕有一日归了西,在地府都没脸……没脸见我那逝去的女儿女婿……”说到这里,姚李氏自然又老泪横流。 “姚夫人,老身……老身也是不得已呀,身子不做主,找了大师看了看,谁知却是相冲的,所以才……”面对姚李氏的控诉,孟老太妃自然招架。 “相冲吗?可是前些日子京娘也让人占了一卦,却说她和祝她的恩人贵人命格是相辅相成的,料想老太妃定是那相助的贵人无疑了,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呀?”谁知那户部侍郎夫人姚氏听罢立刻道。 那一边的韩京娘更是张着一双美目,满眼疑虑的看向孟老太妃。 “可能……可能是和那场婚事相冲吧?”好在孟老太妃是个机智的,微微停顿了一下,答道。 “婚事相冲?定是那日子定的不好,所以才让两个好好的人相犯,不过要是找个人看看,重新定个日子……”那户部侍郎夫人又道。 “姨母!”只不过话未说完,那韩京娘就红着一张脸喊了这姚氏一声。 “你这丫头喊什么,这又怎么了?”那焦氏也开口笑道,“你此番又遇上老太妃,老太妃还收留了你,这不就是缘分吗……” “胡说什么?”但焦氏话音未落,那姚李氏就愤愤的喝断了她,“还不知道你们……你们一个个的每日都嫌我这可怜的丫头,恨不得赶紧将她打发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就、就这么可怜,你们……你们就真当……以为京娘嫁不出去了吗……”这姚李氏越说越气,竟然眼一翻,昏了过去。 众人急得急,哭的哭,短时乱作一团。 唯有九姐儿在一边看着,一边赞叹。 怪不得这韩京娘如此有手段,原来她有一个良师呀。 ——结果就是不只那韩京娘没被接走,连那姚李氏也被抬到杨家的客房里。 没办法,因为姚李氏也有阳亢(今称高血压)的毛病,一旦发病,不易搬动。 那孟老太妃真是又气又悔,因为这样一闹,事情可能就会满城皆知。 要是真弄得满城皆知的话,那她就真的考虑要纳了韩京娘了。 其实她现在倒不是怕纳那韩京娘,儿子务必是要纳妾的,她只是不愿牵起旧瓜葛而已。 如果真的牵起旧瓜葛的话,皇上哪里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母亲,还是赶紧让人去请四叔回来吧。”看孟老太妃烦恼,秦氏这个当家的自然赶紧出谋划策。 “好吧。”孟老太妃点点头,然后打发人去请杨国丰回来, 只不过那派去的人连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眼见天就黑透了,那杨国丰也不知带着杨凡去了哪里。 去寻的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孟老太妃见了急得直上火。 九姐儿自然也惊异,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呀…… 却不知道让她们遍寻不到的那个人正端坐在庵堂的正殿处,面对着前面那畏畏缩缩的庄妈妈——“……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你家夫人给她下了毒?”杨国丰看着那庄妈妈,虽然脸色只是平静而已,但不知为何却带着那种慑人的威严。 明知道来这里不合规矩,可他还是来了。 一边的慧因还有几个小尼姑低头垂手立着,大气不敢出。 “当然……当然不知,夫人在家中掌握着中馈,一手遮天,九姑娘这无权无势无依靠的也只有被摆布的份罢了。”庄妈妈老老实实的答道。 杨国丰听罢禁不住微微蹙了眉,在心里一声叹。 犹记得那次雨中,她对语出不逊的他大发脾气,说自己只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小庶女,受挤兑受打压受欺负受管制,装巧卖乖。 当时他虽然震撼,但心里却并不大信的。 但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她这十几年真的生活的不易,怪不得这副凡事都万般谋算,耍尽小心思,这也是她谋生的一种手段吧……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如被人用手掀住一般,隐隐作痛。 其实他在先前曾有过这番计较的,那就是如果她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却依然设计嫁给他的话,那就是欺骗。 但现在想来,这又怎么能怪她,她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问过该问的,杨国丰也没有多做逗留,带着杨凡就回去了。 转眼夜已深,清水庵已经一片静谧。 “吱——” 这时后庵门却被打开了,一个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的婆子鬼鬼祟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左右看过发现没人,立刻步履匆匆的沿着山道下山。 此人真是庄妈妈! 她不仅没看好夫人,今日更是不得已,将九姑娘的事泄露给威远王爷,三姑娘又岂能饶的了她?只好尽快跑路了。 只是她还刚刚走出一段路,迎面就有两匹快马沿着山路飞驰而来。 她赶紧掩面闪到一边,想让那两匹马过去,却没想到经过她时,那马上的人忽然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庄妈妈?” “二少爷,表少爷……”看见两人,庄妈妈老脸禁不住一阵变色。 因为来人正是文景月和欧阳靖! …… ------题外话------ 亲们,不要急,别急……还有些情节,坏人会被收拾的。 还有……那个三星票就免了吧,去投给自己喜欢的作者吧,月光可怜巴巴地说:拒绝三星票!   ☆、二二二 听说 “你这刁婆,分明在胡说,九妹妹是母亲的亲侄女,母亲又怎么可能会这般陷害她呢?” 清水庵的正殿里,如同刚才一般也在上演着一幕审讯,被审讯者依然是庄妈妈,只不过审讯者变成了文家宁平侯二少爷文景月。 “二少爷,老奴……老奴说的是真的……”文景月的厉喝声,将庄妈妈吓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滑下,跪在了地上,“确实是夫人,二少爷难道……难道忘了青云吗?” 一听青云的名字,文景月瞬间哑了口,愣了神。 是啊,如果不是母亲的主意,哪个又敢将人塞进井里,而且还在人死后制造了畏罪自杀的场面。 在大房那个院里,除了她母亲还能有谁? 青云做了什么? 不过是生的美丽,爱说爱笑,又爱和他逗两句而已,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庄妈妈,我来问你——”这时,那一直在一边蹙紧眉头听的欧阳靖忽然接过了话头,“姨母为什么要害……要害九表妹?” 谁知一听欧阳靖这句,那庄妈妈立刻神色古怪的看向欧阳靖,只不过一刻后,又垂下了头。 “为什么,说?”欧阳靖语气沉冷下来。 “是、是……”庄妈妈点头如捣蒜,但看了欧阳靖一眼后,又顿了语气,“表少爷,其实……其实这事都是因为您……” “……” “夫人想让九姑娘做六姑娘的陪嫁,嫁给您,做世子夫人,可却又怕九姑娘将来生下孩子,不能实心实意的侍奉六姑娘了,所以就想了……想了这招……” 庄妈妈这几句话成功的让欧阳靖也哑了口,愣了神。 而这时那文景月却已经反应过来,赶紧挥手遣退那一边的慧因和几个小尼姑,然后又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又问庄妈妈,“刚才你说威远王爷过来找你,问了你九妹妹中毒不能生下子嗣之事?” “是!” “那他有没有说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应该是准备……准备休弃九姑娘……”只是庄妈妈这一声未落至极,两道冷冷的目光同时射过来,吓得她赶紧闭了嘴。 见庄妈妈闭了嘴,文景月便又转头看向欧阳靖,想说什么,只不过当看清他这个表弟脸上那痛苦悔恨的表情时禁不住一怔,“靖表弟,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欧阳靖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常,摇了摇头。 审讯完毕庄妈妈的结果是,两人都没有心情再去看邹氏。 文景月虽然因为青云的事,对邹氏颇有怨怼,不过这次和邹家二舅从任上回来,还是想第一时间去看庵里看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 却没想到…… 他对自己这个母亲太失望了。 至于欧阳靖,自不用说。 今晚陪表哥来看姨母,却不想又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知道秘密倒无所谓,问题是这秘密有关……有关九姐儿,有关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的那人。 原来他亏欠她的不知那些,而且还会影响到她后半辈子的人生。 他不敢想象她将要面对的种种,因为那……太痛苦…… 表兄弟两个兴致勃勃连夜赶去,回来时却各怀心事,一路上各自沉默着。 到了城门口时,却没想到城门已关,两人便去文家附近的一个农庄上歇了一晚,因为第二日文景月还要回去早早回文家。 刚回来就去看了母亲,父亲和祖母都未见呢。 ——所以天未亮两人就上路了,城门在鸡鸣时已开,两人到了城中也就刚刚卯时。 闻着街上路边摊子小吃发出的浓郁香味,折腾了一晚上、并且早饭也没吃的两人自然已经饿了,于是便不管是小笼包油条芝麻火烧,还是馄饨豆花的要了一桌子,然后两人便坐下来,一边听着一些同样早起吃早点的市井人说笑,一边慢慢的吃喝—— “……李二这家伙自来胆大,远远瞅着前面坟冢处一抹白影,却还是向前走,到了那白影面前还毫不客气的踢了两脚,你猜怎着?” “怎着?” “那白影竟然被踢得哼哼叫了起来,鬼又哪里会叫,呵呵……这样看来,定是人在装神弄鬼了……” 没想到这些市井之徒嘴里的话到竟然有个意思,两兄弟禁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一晚上的郁气瞬间散了几分。 只不过很快兄弟两个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威远王府估计马上就会有喜事了。” “喜事?快说说,怎么回事,要真有喜事的话,我们兄弟也过去找那总管讨份差事,混杯喜酒喝。” “听说那威远王爷马上要娶侧妃了。” “娶侧妃?胡说的吧,夏初那会儿就说娶,不过娶来娶去不是也娶成吗?” “放心,这回肯定是真的,听说那姑娘已经住到威远王府去了,姚老夫人等人也去见了亲家,再不娶,又怎么行?” “住到府上去了?哪家的姑娘呀?” “还有哪家的姑娘,自然还是姚阁老的孙女韩姑娘,听说这姑娘不只嫁妆丰厚,还才貌双全呢。” “是吗?”颇为疑惑的口气,“不是说和杨家老太妃相冲吗?那老太妃还因此病了呢。” “当然是,那相冲也非人和人,只是时间不对,这会儿听说两人不仅不相冲了,还命格想和,能相辅相佑呢。” “哦,还有这回事?” “的确有这回事,我今儿也听说了——”又有一个微尖的男声插了进来,“我不只听说了这个,我还听说……听说……”声音低下去了,“那老太妃不好意思去请旨,毕竟有过先前那推辞之事,换那姚阁老去了。” “真的?”好几个声音同时想起。 “呵呵……”可那个微尖的嗓音却丝毫不再多透露,只笑笑,又道,“马上啊,这天作之合的喜事就要办了,到时肯定热闹……” 随着这起起伏伏的说笑声,两兄弟再也听不下去了,将筷子一放,站起身就走。 “客官,还有没上的东西了。”那小伙计急了。 但两人却头也不回,牵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弄得那小伙计禁不住满是惊异。 “靖表弟,我回家,你呢?” 走出了很远一段时间,文景月才转头问那比他更沉默的欧阳靖。 “我……我去宫里。”那欧阳靖愣了良久,才道。 文景月虽然对这看上去比他还沉重的欧阳靖颇为惊异,但却没心情多问,对他点点头,然后告辞走了。 只是不知道他身后的欧阳靖却在他走之后,目光凝视着某个方向,久久伫立着…… 文景月回到府上,因为文崇江一早出去公干了,所以便没回屋,直接去延寿堂见孟老太妃。 见了瘦了一圈的孙子,又想起不争气的大儿媳,老人心头自然难受,禁不住瞬间落泪。 好在苗氏和甄氏都在身边,跟着一通劝,老人才止了泪。 “三婶母呢?”文景月不愿老人伤心,便主动岔开话题。 “你三婶母……中风了。”但没想到,他这一问,却让老人更加忧愁。 “我、我去看看三婶母,顺便看看四弟。”文景月见了,赶紧站了起来。 老人听了这个,自然没留他,他便告辞出来。 出了之后,他又直奔三房。 文景水刚刚帮周妈妈喂过蒋氏药,这会儿正看着十姐儿帮蒋氏按摩双腿,听人通报文景月来了,自然高兴,便迎了出去。 同时落第,让这对兄弟感情更深了。 工夫不大,文景水便领了文景月进屋来。 周妈妈给文景月行礼,十姐儿也过来见过堂哥。 寒暄两句之后,文景月便到病床前看蒋氏。 蒋氏还是那样,只头和眼睛能动,这会儿看见文景月,自然又哭了。 “三婶母,您好好将养着,别想太多。”文景月赶紧劝慰她。 又说了两句,文景水怕母亲情绪波动,对身体不利,所以便带了文景月去厅堂说话。 小丫头们上了茶,两兄弟便坐下来。 自然是有话说的,先是互相劝勉,劝勉之后又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几感悟心得,最后呢,还说起了家事—— “……也不知母亲什么时候能恢复,不过能请到权神医帮她诊治,还能安心一些吧。”说起蒋氏的情况,自然由不得文景水不忧心。 “放心吧,四弟,权神医医术不凡,三婶母会好起来的。”文景月赶紧安慰他。 听了他这话,文景水立刻点点头,“盼着那一天吧,我自是也相信那权神医的。”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这还都要感谢九妹妹,不是她让威远王也出面,寻常人又怎么能请的到这权神医。” “九妹妹……”只是没想到文景月听罢脸上立刻浮起一丝古怪,“她……可还好?” “怎么了?”见他不对,文景水立刻问道。 “没……没事……”文景月摇头。 文景水见了,立刻蹙起眉,看着他。 文景月不得已,终于叹息一声,开口,“四弟,对不起……”然后徐徐将昨夜还有今日早晨听得之事讲给文景水。 文景水听完脸色禁不住立刻变了。 虽然这内宅之事,他并不大上心,但这一点还是相当明白的:如果那韩京娘真的嫁过去,那中毒在身的九妹妹今后在杨家前景堪忧呀。 母亲这般了,父亲又靠不上,他如今又落了榜,哪个又能做九妹妹的助力呀? 看文景水脸色不好,文景月自然更加愧疚,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于是便告辞。 文景水心正乱着,没没多留他。 文景月再次向他投去惭愧的一眼后,转身出门,但却没想到在门口却碰上了十姐儿。 文景月不由一愣,有点弄不清这十姐儿究竟来了多久,听得了多少他和文景水的话。 “二哥哥,父亲回来了,让你过去。”他正要和十姐儿说两句话,不想那庶出的七岁小弟文景日却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离大老远喊他。 他便没多说,对十姐儿点点头,便转身匆匆走了。 十姐儿转头向他消失的方向一眼,又看向屋里,抬手想要推门,却最终又收回手,愣了一刻后,转身回屋。 秋日的阳光落在红漆雕花的回廊上,落在十姐儿美丽而精致的小脸上,不知为何却有两行清泪沿着脸颊徐徐滑下。 路上有佣人惊异的看过来,小姑娘立刻将腮边的泪快速抹去,然后对着阳光仰起脸,竟然慢慢的翘起唇角,笑了。 她本来就生的极美,这一刻又笑得妖娆妩媚,还带着丝丝让人心痛的坚定和辛酸,看上去更加美艳绝尘,匆匆赶过来随从侍奉她的大丫鬟青雨禁不住看呆了。 “回屋吧。”十姐儿又笑一下,然后对青雨道。 青雨一愣,十姐儿却已经走远,青雨也只好快步跟上去了。 …… “还是王爷有办法,连面都不露,只略施小计,就成功的退敌了,呵呵……王妃,您说是不是?” “是吗?”看一眼那满脸钦佩之情的翠翘,九姐儿却只是一脸淡漠,“可是那韩姑娘不是还在吗?” 姚李氏一行人在杨家待到半夜,忽然就有人来报,说什么大少爷喝花酒和人打起了群架,波及的人很多,刑部过来人将其拘走了。 这几句口信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管用,姚李氏的病瞬间就好了,下了床就领着那哭哭啼啼的焦氏和姚氏就匆匆走了。 只是几人走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任何人提一句让这韩京娘随行,这韩京娘也因为担心表哥根本就没多说,然后就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杨府瞬间清静了,孟老太妃自然高兴得很,问过小厮之后才知道是报给了杨国丰,事情处理的这般迅速是杨国丰想了办法。 只不过杨国丰却整夜未归,也不知道到底去做什么了…… “王妃,别担心,下次王爷退走的肯定是这韩姑娘。”这时翠翘又道。 九姐儿听罢未说话,只是站起来,“收拾一下,跟我出府一趟。” “这会儿?”翠翘自然惊讶。 想不透主子为什么还要出去,老太妃此刻定是对她诸多不喜。 “当然!”九姐儿一笑。 不喜吗?她又何尝稀罕。 杨国丰此刻态度还未明,此刻她真觉得当这个王妃没意思…… ……   ☆、二二三 心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的人竟然都在传,说四叔要纳侧室了,而且所纳的正是韩姑娘。”太和堂里,秦氏正将派出去采买杂物的婆子听来的消息说给老太妃。 “竟然有这样一回事?”老太妃听罢立刻蹙了眉,“这不知轻重的姚家,这不是要害我们吗?” “母亲,我也听说了,不过却是这样的,说姚家会主动去请旨,成全这段天作之合。”小严氏自然也在,这样热闹的时刻,小严氏又怎么会不凑上来呢,这会儿更是见缝插针的插嘴道。 “哦,这样的……”听罢这句,孟老太妃禁不住一阵深思,心也禁不住开始松动。 虽然那姚李氏走时还嘴硬的说死活不嫁她家,但她很明白,如果她要是点头,再轻描淡写的说两句好话,不只那姚李氏,连那姚阁老都没话说。 实在说如今这韩京娘还真是不好嫁! 如果请旨的话真让姚家去说,倒也合适。 不仅大大助长了杨家的面子尊严各种,还能在皇上面前对这赐婚一事有一个很好的交代。 反正儿子都要纳妾的,这韩京娘也算是和儿子有一段前缘了,到时成婚后要是真的尽快生一个大胖儿子出来,也就圆满了。 至于以前担心的,会伤兄弟感情或者中了蓝妃的算计之类的也不必担心了。 如今瑜王已经娶了媳妇,而且和大里郡主也挺和美的,这样应该不会再让兄弟生嫌隙了吧。 而那蓝妃,正在为成王的伤伤脑筋,又哪有心思算计人。 再说,韩京娘这个女孩子也确实是个不错的…… 九姐儿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太和堂的,老太妃看向她的眼神自然是淡然又淡漠。 如果没法诞下子嗣,再好也没用! 面对老太妃这样的眼神,九姐儿却依然是那副平静自若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请了安,然后又和秦氏小严氏打过招呼,接着又和老太妃提起自己想出去到山林那边看看的事。 “呵呵,对于这赚钱的事,四弟妹还真是有心有肠的。”不待孟老太妃开口,那端的小严氏就已经讽刺上了。 她又怎么忘得了这文氏因为那些什么小虫子之事而被婆婆大家夸赞之事,哼,再本事又有什么用,不生出儿子一样得不到婆婆的心。 现在韩京娘都已经住进府来,她就等着看这文氏的笑话…… “老三媳妇,你这是什么话,能赚钱也是好事。”但没想到的是婆婆居然并不赞成她,不悦的看她一眼道。 “是是……”小严氏赶紧陪笑道。 “你去吧,老四媳妇,不过要早点回来。”孟老太妃又对九姐儿道。 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个媳妇,她也是心怀一丝愧疚的,毕竟这个媳妇是那般乖巧妥帖的一个。 多赚些钱也好,将来没亲生孩子,身份怎么也是尴尬,这也算是一份保障吧。 这假请的这般顺利,九姐儿自然高兴,谢过孟老太妃就回去准备了。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她就带着水湘翠翘,还有两个骑马的随扈出发了。 出得府来,透过车帘看着这古香古色的一切,九姐儿只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块无形的重石瞬间消散了。 果然,还是自由好! 车轮轧轧,马蹄得得,主仆一行人却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却有一匹马尾随着,马上的少年一身深色劲装,五官深邃,目光隐忍…… 车马飞驰,很快就到了那片山林边,舅舅一家还有早上就过来的翠梅一起迎了出来。 九姐儿下了车,先是一通寒暄,然后便让表哥和舅舅一起陪她去了熬蜡房。 头蜡已经全部熬制出来,用麻袋封好放在了干燥通风的地方保存,如今蒋家派过来的几个师傅还有翠梅手下的几个丫头正在熬制的则是二蜡。 九姐儿让表哥帮她打开了一袋头蜡好好看了看,看罢不由很是高兴,当真是细腻洁白,质地良好。 “表妹,我已经问过了,这东西,浇制蜡烛只是其功用之一,其实最具价值的还是做药用,可入药,可做烫伤膏,还可治疗红伤,另外呢,前两日在先生处我还偶遇了一位制药师傅,他说最妙的是拿来做丸剂,这东西比蜜蜡还要耐用许多,定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看她看得高兴,站在一边的徐伟也笑了,然后一板一眼的道。 “哦,真的?”她闻言立刻看向她的这个表哥。 可能是不习惯这般被女子盯着,那徐伟立刻红了脸,然后点头,垂眸。 九姐儿禁不住笑了,然后问起前两日她这位表哥一起和文景金去拜那张翰林的事。 “张先生不错,很谦和博学的一个人,却是是一位好先生,只是……”徐伟听了这事立刻一本正经起来,但说了两句后,却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只是我那三哥哥不好?”九姐儿看他一眼,笑着问道。 高门少爷,寒门小子,成长的背景不同,自然有许多不接轨的地方。 “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他似乎太浪费了。”憋了许久,那徐伟才终于说出这样一句。 “呃……”九姐儿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是这个呀,能想象得到,二伯父放的那外任不错,二伯母又嫁妆无数,她这个三堂哥又自来不问生计,奢侈那是一定的…… “放心吧,表妹,”那徐伟又道,“还好,我能应付得来。” 看了眼前这个虽然拘谨却站的四平八稳的少年,九姐儿并没多说,只是笑着点点头。 从熬蜡房出来,九姐儿又和舅舅舅母去了青榔树林里,看了留下的那些种虫,因为这蜡虫有一种叫做跳小蜂的天地,必须防治一下才行。 还不错,这跳小蜂并不多,她又嘱托了舅舅弄些石灰水,到时加些明矾喷洒一下应该也就好了。 看过那些种虫后,三人就往回走。 炽烈而明媚的阳光洒下来,落在一片浓阴的山林里,树影斑驳,三人一边走着,一边絮叨着闲话。 但刚转过一截山路,就看见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战。 三人不由站住步子。 “表哥……”九姐儿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顿时满是惊异。 徐世昌和吴氏则看向九姐儿。 而那端的欧阳靖则上前几步,先对着徐世昌夫妇躬身行礼,然后才转头看向九姐儿,黑金色眼眸落在九姐儿脸上,“我有两句话想跟单独表妹说——” 九姐儿不由一怔,转头看了徐世昌夫妇一眼,然后顶着两人惊异的目光,勉强对欧阳靖笑笑道,“有什么话表哥尽管说就好,这里没外人!” 自从那天晚上见过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听说他的消息,没想此刻却冷不防又跳出来,还要单独和她说话,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没觉得这样不合时宜吗? 听她这样说,欧阳靖俊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失望,沉默了一刻,却还是弱声道,“真的只有……两句话,不会耽搁表妹许久。”说完微微垂了头,状似有几分无措。 “这……”过往的记忆中,都是少年的肆意张狂,而如今这般卑微的姿态,一时真让九姐儿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到底有什么话?上次不是说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了吗? “呃……这样吧,姑娘,我们在前面等你。”这时那一边的徐世昌看一眼九姐儿,然后一指前面那小山坡道。 “呃……”九姐儿一愣,然后笑着点头。 原来她的这个舅舅,也是个心思灵巧的。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因为站在前面山坡处看这里,一览无余,不过却听不清说什么…… 徐世昌回甥女一笑,再看一眼欧阳靖,然后和吴氏一起快步走了。 “表哥,午时了,有什么话还请快讲。”看两人走远,九姐儿立刻催促欧阳靖。 但没想到欧阳靖看着她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直到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了,然后准备催促他,他才忽然沉声开口,“表妹,这几日好吗?”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怔。 “如果不好,就和我说,我说过……我会帮你。”欧阳靖又道。 听到这里,九姐儿笑了,“多谢表哥记挂,我很好。” 这话不是上次就说过吗? 只不过欧阳靖听了却似乎不相信,蹙起眉,一双黑金色眸子更是深深落在她的脸上,只看得九姐儿一阵不好意思,敛了脸色,叫他一声,“表哥……” 欧阳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几分慌乱的收回目光,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头盯了自己的脚尖,低声呐呐的道,“表……表妹,还请……请你不要嫌我冒昧唐突,我对你……对你的心意依旧,即使……即使你有一日成为下堂妇,即使……即使你身有……有再不堪的缺陷……因为这、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不过,请别误会,我不是……绝不是因为怜悯才对你有这片心思,你知道的……应该知道的,我、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心意……从两年前……不、六年前……从六年前……” “表哥,你在说什么?”九姐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沉眸盯了他怒声喝道。 “这是我的真心话!”这次欧阳靖却并没回避,和她对视着。 这份表白来的确实有些迟,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有机会,但却没想到最后还是等到了。 其实从今日早晨,和文景月分开后,他就去了威远王府,一上午都在附近徘徊,因为他太过担心她,实在呆不下去。 庭院深深,咫尺天涯,他并没想到会见到她。 但也许是一片诚心感动了上苍,她竟然出来了。 确实是她,他相信自己没看错,娇俏玲珑,笑靥如花。什么时候那曾经的黑瘦小豆芽,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风华。 他自然就一路跟了来。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那他就将心意亮明。 为什不呢? 他不会嫌弃她,更会带她去一个避开一切纷扰、幸福生活的地方,因为这原本就是他造的罪是,还有一点就是……就是他真的忘不了她…… “真心话吗?我看是混话!”避开那双过于专注的黑金色眼眸,九姐儿语气冷然的对他一番厉斥他,然后转身就走。 “如果表哥下次再说这些荒唐话,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毅然转身而去的背影后,飘来的是这般绝情的一句。 “表妹……”欧阳靖喊她一声,但却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无法面对她将真相揭开,因为不忍心看她难过。 看来还是换种途径吧,也许有人根本不知道珍惜呢…… 想到这里,欧阳靖那双黑金色眼眸里不由浮起一抹笑。 见过欧阳靖之后,九姐儿自然就没了心情,所以连舅母让人精心准备的午饭都拒绝了,带着两个丫头就匆匆回了府。 回过屋里,她连饭都没吃就躺在了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她的一颗心才稍稍平静了。 欧阳靖这般说,难道也知道了那件事?嗯……有可能,毕竟他是邹氏的外甥。 只是他竟然……竟然这么说,是愿意做她的备胎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幽幽而叹。 好一颗纯净又专情的少年心,只可惜却与她有缘无份…… 正惆怅着,翠翘就匆匆进来,隔着帐子对她道,“王妃,周大海家的过来了,说有要是找您!” 她听罢,心就是一跳,因为她有个预感家里又出事了。 赶紧在翠翘的服侍下匆匆起来,然后翠翘又传了周大海的媳妇翠梨进来。 “什么事?”挥手制止了翠梨的行礼,她开门见山的问她道。 “是周妈妈的让人刚刚传了信过来,说十姑娘早上时拿体己钱买了药材捐给了闹时疫的地方。”翠梨答道。 “这是好事呀。” 秋季暑气退去,西南几个城镇瘟疫又开始绵延,虽然不及春夏之交时严重,却也影响极大,人畜都死伤不少。 正赶上附近两省又闹蝗灾和匪患,朝廷有点吃不消,就如前世一般,开始发动募捐,一些官宦商贾和富足之家自然纷纷拿出钱粮物。 前两日孟老太妃还专门让秦氏跑了一趟户部的司衙,捐了许多东西…… “可是十姑娘买了一车药材,衙门的人近晌午的时候还专门给她送了一块匾额呢,还说要将她这善行上报了。” “啊……”听完翠梨的话,九姐儿不由一愣。 她的这位妹妹如此不低调,这是要做什么呀? 难道是……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九姐儿脸禁不住瞬间一变。 ……   ☆、二二四 不纳 当日后晌,看着那奉命来接她入宫的何公公和车冕,九姐儿并没惊奇,只是感觉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心头满是沉重。 这也许真的就是宿命吧。 到了宫中,杨皇后竟然将手头百忙放下,专门在等她。 “见过皇后娘娘!”她上前行礼。 “好了,坐下来吧。”杨皇后对她招招手。 几日不见,这杨皇后看上去似乎气色很好,眉眼间也一片舒展。 九姐儿在心中微微愣了愣,难道是和权神医的到来有关? 她自然不敢盯着杨皇后看,礼貌性的扫视一眼后,然后低头就坐。 “知道本宫请你过来是所为何事吗?”杨皇后又问。 九姐儿自然不敢装马虎,点点头。 “这番一闹,可就怪不得本宫了吧。”杨皇后又唇角一勾,冷笑。 九姐儿闻言只是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家里出了点琐事,兼顾不上。” “哦……”听了她这句,杨皇后立刻同情地点点头,“你母亲现在如何了?”然后又问她。 “只有眼睛能动。”她又黯然道。 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些,很简单,十姐儿的事情估计……估计再也难挽回了,如今她要做的,也只能是打出同情牌,尽量让杨皇后理解十姐儿的不得已,对她多生几分怜爱之情,以便将来。 “哎……”杨皇后也禁不住跟着叹息一声。 沉默了一下,杨皇后忽然又盯了她问,“你的身体如何了?” 这一句却是听得九姐儿一愣。 难道连她不孕这样私密的事情杨皇后也知道了? 家里的事府上的事是绝对瞒不过杨皇后的,这一点她自然明白,可这件事……难道是老太妃为了向杨皇后解释韩京娘的事,然后将这秘密托出了…… “这件事我是听丰儿说得。”但杨皇后却又道。 “呃……”九姐儿被惊呆了。 竟然是杨国丰…… 杨皇后还欲再说什么,但这时水灵却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某某妃求见,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听闻这句,杨皇后立刻蹙眉深深,“让她再等一会儿!” 水灵转身出去了。 杨皇后再转向九姐儿,自然就没有继续刚才那话题,简单的交代两句,又说了明日她会召见十姐儿之类的话,也就让九姐儿出来了。 九姐儿出来时,和一个穿鹅黄色宫装、垂着头的女子擦肩而过。 她无意中瞥了那女子一眼,美艳至极的一张脸,不过神情卑微谦恭。 她的心情立刻更郁郁了。 出得宫来,她并没回杨府,而是带了水湘直奔文家。 到了家门口,却见一地鞭炮屑,看门的几个小厮正在一边谈笑一边打扫。 应该是送匾额之事的遗留吧! 她看也没多看一眼,便让车夫直奔二门处。 到了二门处,她直接去了三房。 此刻的三房很是热闹,除了李太君和一众女眷,文崇江、文景年、文景月、文景水竟然都在,满满的一屋子都是人,就如过年一般。 众人正在聊着闲话,而十姐儿和周妈妈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招待众人。 看见九姐儿来了,十姐儿立刻迎出门来。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十姐儿脸上。 “九姐姐,进去吧。”十姐儿避开她的目光,上前拉了她的手。 “九妹妹来了。”挺着大肚子的萧氏也跟了出来。 九姐儿便没有多说,和两人一起进了屋。 进了屋后,一番寒暄行礼自然少不了。 看得出,众人兴致都不错,李太君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 看来众人都很享受十姐儿用银子买来的好名声…… “……这样一来呀,我们十姐儿可就真成了女英雄女菩萨了,不过这女英雄女菩萨可不容易做,像我家十一,就是想做又哪里来的银子呀。”九姐儿到来,并没打断甄氏的谈性。 只不过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酸意。 “就是有这些银子,您会让我做这女菩萨。”那正拉着九姐儿的手问候杨慧儿的小十一,听见母亲的话,立刻转身回了一句。 “呃……”甄氏禁不住脸一红,大窘,然后开始斥责女儿,“当然不会,你又怎么能跟你十姐姐比,你也马上就十二岁了。” 这样一句后,众人瞬间都沉默了。 因为甄氏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女儿马上就到了议婚的年龄,有银子自然要留下来做嫁妆,而十姐儿却不一样,反正都嫁不掉了,自然不用考虑嫁妆了。 “满肚子妇人之见,别在这里丢人了,回屋去。”愣了片刻后,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文崇海转头斥责多嘴多舌的妻子。 甄氏自知理亏,只是不忿的“哼”了一声,并没回嘴,站起来就领着丫鬟婆子回屋。 但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叫小十一回去学刺绣。 小十一不愿走,甄氏便沉了脸,最后小十一终于还是无奈的跟着母亲走了。 这母女虽然走了,但是屋里却再难找到刚才的氛围,然后众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宁平侯文崇江走的时候,没忘安抚十姐儿两句,却是为国为民女子也要有德明大义之类的话,让九姐儿想起前世爱党爱祖国爱人民之类的口号。 文景水去送众人,很快屋子里就剩了九姐儿和十姐儿两姐妹。 “看见了吗,九姐姐?”不待九姐儿问,十姐儿却已经看着九姐儿冷笑道,“除了自己,谁又靠的上。” “可是你还有我这个姐姐呀。”九姐儿蹙眉。 无能,凉薄,这几乎是每个没落世家本身的特点,但她真的不希望十姐儿因此就愤世嫉俗…… “正因为还有你这个姐姐,我才这般选择,九姐姐,你……就不要瞒我了……”但没想到十姐儿听罢这句,却瞬间落下泪来。 九姐儿一愣。 “我已经全知道了,大伯母给你下了毒,而杨家又要迎娶韩京娘,不过,九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人欺负的……”十姐儿又道,一双含泪的美眸里禁不住满是坚定。 “你……”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已经波及到此,九姐儿禁不住心情复杂,“十妹妹,这事情……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不利……” “九姐姐,你不要多说了。”没想到十姐儿却很快截断了她的话,看了她道,“以前,我永远都是被人庇护的哪一个,但这次我想换我来保护你们。” 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能一声叹息。 “放心,九姐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是真心……真心喜欢的……因为他无所不能,因为他成熟温和,因为他……因为我觉得他会很疼爱我……”十姐儿又垂头呐呐的道,一片酡红的脸颊在外面日暮余晖的辉映下,犹如盛开的红山茶。 九姐儿听罢却是一阵蹙眉。 确定这是在说恋人吗?她怎么觉得是像父亲…… “九姐姐?”看她神色不对,十姐儿立刻叫她一声。 “可是……可是宫闱之中又岂是一个好归宿?”最终九姐儿却只是说了与感情无关的一句。 听罢这句,十姐儿脸色瞬间沉默了,许久,才轻声一句,“我会好好经营的。” 九姐儿也就没再多说。 后来文景水回来,自然又问起她的事。 “四哥哥,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她却只是笑着淡淡一句。 这内宅之事,文景水当然不便多问,话题也就此打住了,兄妹三人又一起去看了蒋氏。 蒋氏还是老样子,唯一让人心安一点就是这两日她渐渐平静了。 十姐儿的事蒋氏自然不知道,九姐儿没敢多待,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将情绪流露出来。 从蒋氏屋里出来,看天色不早,九姐儿便领了水湘告辞了, 十姐儿送到她很长一段时间,但两姐妹却只是默默走着,一路无话。 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之际。 九姐儿还是先去了太和堂。 只不过还未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谈笑声。 都这会儿了,会是谁呢? 九姐儿不由一阵诧异。 等进去才知道,正是昨日刚刚来过的姚氏。 秦氏和小严氏也在,一众人正围着孟老太妃说话。 “丰儿媳妇,来,过来——”看她进来,那老太妃就立刻对她招招手,然后给她和姚氏做引见。 昨日虽然见过,但因为混乱,并未正式介绍。 九姐儿立刻感觉姚氏那估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不过一瞬就又移开了。 “于夫人好!”九姐儿笑吟吟的招呼她。 那姚氏也笑着回礼,然后又礼貌性的夸赞了她两句。 礼仪周到,但九姐儿却还是从姚氏那双和韩京娘的有八分相似的美眸里读出了深深的不屑。 “对了,老太妃,那我们京娘就只能接着麻烦您了。”很快,那姚氏就又转向孟老太妃。 “麻烦什么,举手之劳吗。”那孟老太妃则道。 这是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了? 九姐儿暗暗看了两人一眼,不由在心头寻思。 “是啊是啊,这不也是缘分吗,又有什么可麻烦的。”那小严氏赶紧附和。 一边的秦氏却只是点点头。 “对了,二夫人,敬国公夫人可还好?我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她了。”但人家姚氏却自有拉关系妙计。 听了这话,那秦氏立刻脸色沉重,“不太好,秋后病的愈发重了。” 提起四姐儿的前任婆婆,九姐儿也只能低头。 这姚氏还真是不怎么地,你拉你家的关系,但干嘛要踩别人。 “这样啊,哎,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那姚氏又道。 “家里表兄弟们都不争气,糟心呀。”听姚氏这样说,那秦氏又道。 明显,有袁夫人这个姨母做中介,这秦氏对这姚氏瞬间热络了许多。 “对了,二嫂,你那个最小的表弟不是后来又娶了个武将的女儿吗?如今过的怎么样?” 但偏偏有极度脑残者,实在看不了含蓄的,非要弄个一阵见血,这个人当然就是小严氏,边说着还故意瞥一眼九姐儿。 听罢这一句,秦氏自然也脸色不好看的向九姐儿这边看了一眼,而那姚氏则是垂头抿茶来掩饰唇边的一丝笑意。 这叫什么? 九姐儿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事实上她也没再忍下去—— “母亲,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了。”她忽然转向老太妃,绷了一张脸道。 “呃……”看惯了这个媳妇乖巧知礼的模样,如今这般状况还是头一次见的孟老太妃禁不住一怔。 但九姐儿却已经站了起来,孟老太妃也只好点头。 九姐儿不看任何人,转身就向外走,剩下一屋子的人瞪大眼看着她的背影。 “母亲,她……这……”看九姐儿走远,那小严氏立刻转头看向孟老太妃,欲向孟老太妃说九姐儿的不是。 换来孟老太妃严厉的一瞥后,终于消停了。 那姚氏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告辞。 孟老太妃自然也没留她,因为她怎么想也怎么觉得今日之事不妥当,不过却又挑不上九姐儿这个媳妇的不是来。 回到屋里,九姐儿却依然不解气,清洗一番后,吃了些东西就躺下了。 “王妃,您不去请安了吗?”翠翘见了,急了。 “不去。” 如果今后真的不用再每日整这劳什子的请安,那定是相当惬意的人生。 带着这份憧憬,九姐儿竟然很快睡着了。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九姐儿就感觉有人再推自己,睁开眼立刻就对上了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 “你怎么了?”杨国丰开口。 “没事。”她随口答道。 “没事为什么不过去请安,也不过去吃饭?” “今日不想去了。”她语气淡淡的道。 “不想去?”杨国丰蹙眉。 “干嘛,要休了我吗?”九姐儿毫不辟易的直视着男人那张脸,似认真又似玩笑。 杨国丰脸色不由一沉,“你又说什么胡话?” “如果我不同意你纳侧室呢?”九姐儿却又道。 杨国丰一愣,忽然就笑了,“那我就不纳!” “呃……”这次轮到九姐儿愣怔了,沉默了良久,她终于又问出一句,“如果我不能生下子嗣呢?” 杨国丰又笑,“那就到你生下为止!”边说着,长臂一揽,她娇小的身子就已经入怀。 “我说的是真的。”九姐儿急了,一把捉住他的手。 “真的什么?让我休了你,你好和别人远走高飞?”杨国丰的脸色忽然就沉敛下来…… …… ------题外话------ 亲们,写文不容易,一边上班一边写文更不容易,亲爱的们就不要在批评了。 特此在这里声明一句:如果今后再有影响我心情的评论,删无赦! 我有的也是一颗玻璃心!   ☆、二二五 怜爱 “真的什么?让我休了你,你好和别人远走高飞?”杨国丰的脸色忽然就沉敛下来。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怔,“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 杨国丰不答,起身向净房去。 “说清楚!”九姐儿却站起来跟上去。 冷不防杨国丰却突然站住。 九姐儿一下子撞上他,只觉得如撞上铜墙铁壁一般。 什么做的? “你……”九姐儿禁不住满眼愠怒的瞪向她。 “要一起沐浴吗?”杨国丰却笑了。 九姐儿又瞪他一眼,然后转身往回走。 杨国丰又一笑,然后径直往净房去了。 九姐儿又回到了床上,只不过却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刚才杨国丰何来那样一句话? 是不是……是不是欧阳靖做了什么? 又想起午时的事,想起欧阳靖那执着专注的模样,愈发觉得有可能。 哎,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会凑热闹了。 还有这杨国丰,什么态度最终也不明,这样闷的男人真心让人不爽…… 正思忖着,那沐浴完毕、已经换上一身寝衣的杨国丰已经出来了,看她一眼,然后转身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美人白玉瓷瓶出来,递给她,“每日早晚两粒!” 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怔,不接那瓶子,只看着他,“什么?” “专门清你身上毒的药,权大夫昨晚连夜配置的,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会起到缓解的用途,过几日他会再配置另外一些丸药给你,权大夫医术了得,你不用担心,这毒他自会帮你治好的。”杨国丰语气舒缓的说着,那双映着烛火的幽深眸子,闪烁着关切怜爱地光芒。 九姐儿的目光从男人脸上,落到那小瓷瓶上,然后又缓缓垂下,微微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开口,“我不吃!” 连夜去给她配置药剂了吗?只是她却没法领他这份情…… “为什么?”杨国丰闻言禁不住瞬间蹙起眉。 九姐儿却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如果我不吃的话,你就会纳侧室是吗?” 听罢这一句,杨国丰那眉头禁不住蹙得更紧,“你不吃,难道是你不想将病治好,就梦想着有一天再嫁那不嫌弃你之人吗?” “你说什么?”听了这句,九姐儿一下子仰起头,愤怒的瞪着他。 杨国丰没说话,只是脸色冷然的和她对视,但慢慢地,目光却又柔和下来,然后挨着她坐下来。 “文九,就像你不会想着嫁别人一样,我也不会想着娶别人,有些事我很难给你一个肯定的承诺,只因为我肩负许多东西,永远都不能恣情肆意而活,但还愿你能安心,我会慢慢圆你的愿,慢慢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要给我时间,还要与我一起,别任性也别放弃,好吗?” 男人看着她,目光深深,娓娓道来,不大的语气,淡然的声调,但却又带着无形的果决和坚定。 九姐儿彻底呆住了。 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也会这样一番表白。 实在说,一点也不深情,更不煽情,不过却带着一种安稳一切的力量。 为了这份力量,她的眼圈禁不住微微泛红,再次垂头下头,“为什么对我这样……好?”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够力度,又补充了一句,“只因为我是你妻子吗?” 杨国丰一愣,然后又笑着看了她缓缓道,“首先你要是我的妻子!”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一阵气馁。 真是一个一点也不懂浪漫的男人,要一句话就这样难吗? 她当然不会为这个争长短,因为这个没意义。 “可如今整个汴州城都知道你要纳韩京娘了。”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瓶子,放在一边,又继续道。 对于小妻子的执着,杨国丰颇有几分无奈,挑挑眉,很明确的道,“我当然不会纳她!” “她美貌聪慧,还有许多嫁妆。”九姐儿又道。 “那又关我什么事?”男人蹙眉。 “另外呢,还心心念念的要嫁给你……”九姐儿再接再厉。 只不过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男人重重的一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男人黑着脸,看向她的目光也颇为尖锐。 呃…… 九姐儿不敢说什么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欧阳靖。 毋庸置疑,这个呆家伙今日定是找杨国丰去了,只是不知战况如何? 那孩子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却大大的动了他的心! 杨国丰也回想起今日那欧阳靖从兵马司找到他宫里的情景,他当然没直说,但看上去却很激动—— “……师傅,如果我想要一件在您眼里是……是破损的,是不值得珍惜的东西,您……会给我吗?” 难得的是他这个自来桀骜张狂还有几分匪气的呆徒弟,还会这般隐喻一番。 “靖儿,你说什么呢?相处这些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绝不会因为什么东西破损了就弃置,还有,靖儿,你记住,有些东西我不是不能给你,只因你珍爱的东西我同样也珍爱。” 他淡定自若、却言语铮铮的一席话,让欧阳靖失望又无措,愣怔了半天,终于语气不利索的开口,“师傅,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骗过你吗?” 欧阳靖又没话说了,又愣了一会儿,才又道,“那师傅……谨记吧,靖儿告辞!”说罢,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却又站住,“师傅,如果有一日您失言了,那就别怪靖儿不客气了。”抛下这句之后,才义无反顾的走了。 看着少年那傲然挺直的背影,他慢慢眯起眼眸。 真没想到有一日这个自来对他敬重有加的少年,也会对他下战书,看来他那个小妻子能量真不小! 他自然要看好她了。 “吃药吧。”沉默对峙中,他自然还是那个放低姿态的,谁让他的小妻子小他这么多呢。 看着男人细心地将瓶子拧开,倒了两粒黑色的小药丸递过来,九姐儿就不由一阵犯愁。 如果要说她没病,这家伙会怎么样呢? 还是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放心,韩京娘的事我会解决的。”看她还是不吃,杨国丰又道。 “怎么解决?听说那姚阁老会去求赐婚。”一听这个话题,九姐儿立刻又满血复活。 看着小妻子那个模样,杨国丰禁不住又笑了,抬手,替她将鬓边一缕散发掖好,“你放心,明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对于他卖关子的行为,九姐儿自然不满,还想再问,但男人却又将手中的药丸往她嘴边松了松。 她禁不住又垮了脸,“这个……没副作用吧?” “副作用?”对于她口中这个新鲜词,男人不解。 “就是……就是是药三分毒,这东西是否有医治之外的药理用途?” “放心,是清毒净血,强身健体的,就是无病之人用了也无碍。”杨国丰又道。 早说嘛。 九姐儿心中一句,然后顺手接了过来,就放进嘴里,但知道吞咽之时才发现忘了拿水。 看着她那涨红的小脸,杨国丰又一笑,转身去帮她拿水。 “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喝完药后,看天色不早,两人便躺下来。 九姐儿以为杨国丰又会像以前那些晚上一样,纵情折腾一番,毕竟已经有两日了。 正当她准备好承受之际,可他却轻揽了她道,“文九,和我说说以前你在文家的事吧?” “呃……” “记得以前你就和我说过,你成长的不易,说说看,怎么不易。”男人又道。 竟然……要听这些…… 九姐儿惊异的看着他,但当对上那双满含温柔怜爱的眸子时,她确信了,这个男人是想听她诉说,想了解她,想参与一下她的过往,想感受一下她曾经的苦楚。 于是在这个静谧温情的秋夜,她开始给他讲述,讲述自己亲娘的尴尬身份,讲述怎样如何一步步得到嫡母的看重,讲述自己曾经如何愁生计,讲述自己如何一分分的攒银子……后来又讲起自己一个个的姐妹,三姐儿,四姐儿,六姐儿……甚至七姐儿和五姐儿。 杨国丰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抚抚小妻子的背或摸摸小妻子的头发以示抚慰或鼓励,只是听到五姐儿的事时,身体却明显一僵。 “五姐姐那年才十四岁!”九姐儿又看了他道。 “你与她感情很好?”杨国丰脸色有些不明。 九姐儿点点头。 “你却与她不同。”杨国丰却又一句。 “怎么不同?”九姐儿问。 杨国丰不答,只是又摸她的头,笑着道,“接着说吧,其实这样一个人我已经不记得了。” 呃…… 九姐儿又一愣,随即恍悟。 其实也是个无情的男人吧,只是不知道,在责任和使命中,自己算不算是例外? 当晚,九姐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反正就是说着说着就困了,然后就睡了,第二日一早起来,杨国丰已经不在了。 她起床洗漱,简单的用过早饭,然后去了太和堂请安。 原本以为昨日一顿无礼,今日会受到孟老太妃冷待的,但没想到的是不管是秦氏,还是孟老太妃,对她不仅都无异样,貌似还多了几分热络。 小严氏也没敢生冷不忌的冒犯。 嗯……看来适当的刷一下存在感还是有必要的。 请完安后,九姐儿自然懒得在这里多留,也就回屋了。 从太和堂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那许嬷嬷正吩咐一个小丫头在做什么,忽然就想起杨国丰昨日说的那今日一切都烟消云散的话。 她倒要看看,他这话什么时候兑现。 所以她回到屋里,一边翻阅医术,查找这虫白蜡的功用,一边静心等待。 她还是挺相信他的! 只不过在没等来他的动作之前,却等来了领着庄妈妈和一众大小尼姑闹上门的三姐儿—— …… ------题外话------ 今天先写这点,明日处理韩京娘! 三姐儿来做什么,自然是帮妹妹来了……   ☆、二二六 结果 “姑娘,昨日二姑奶奶过来让人捎了话给您,说让您再安心等待一天,估计今日那事就差不多了。”太和堂后院的某间屋子里,许嬷嬷正眉开眼笑的说着。 但坐在她对面的听众韩京娘却并没有她那般乐观,而是美眸略带凝重的问道,“那姨母有没有……有没有说祖父祖母不愿或不悦之类的话?” 她最在乎的还是这对老人的看法,父母不在了,她如今依仗的也就只有这对老人了。 按照这对老人的安排,是想让她嫁给庶表兄姚志军的,这样一来两位老人就可以放心了,还方便她照顾两位老人。 只是她却始终不认命! 不是姚志军不好,只因他身份太低微。 两位老人自然因此很伤心…… “放心吧,姑娘,没有,老夫人那日也只是装装样子,吓唬一下杨家人,不然这事情又怎么可能这般顺利,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是真心疼姑娘的,又怎么会不愿姑娘嫁的好呢。”那许嬷嬷又道。 听了许嬷嬷这几句,韩京娘禁不住安心些了。 “而且老太妃似乎也挺欢喜的,昨日二姑奶奶一说家里正乱着呢,不便将姑娘接回去,她立刻就应承下来说让姑娘继续住这府里。”这时许嬷嬷又道。 韩京娘闻言却是勾唇笑了,“她又怎么会不欢喜,不费一兵一卒就一切都圆满了,又岂能不欢喜?” “呃?”许嬷嬷闻言一愣,然后满面惑然的看过来。 “嬷嬷,我渴了,想喝桂菊茶。”她却岔开话题。 不是她不想给她解释,实在是有些话解释了她也不懂。 孟老太妃又怎么可能不欢喜,赐婚那件事在皇上面前怎么都要有个交代的,而她这番作为不是给了杨家一个交代的好机会吗? 更何况这次还要让祖父出马去求赐婚,杨家真可谓里子面子都有了,又怎么会不欢喜? 这也是她担心祖父母态度的原因,毕竟这事若要重提,还要当初被拒婚的一方,是一件很为难而且很费琢磨的事。 当然,自来宠她的祖父定会帮她办成这事的,但说来说去还是掉了面子。 不过她是绝不会辜负祖父母这片疼爱的,一旦进了这王府,她一定要步步为营,努力筹谋,相信凭她的心机和才貌,定会得取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到时整个王府都不在话下。 至于文九这个正妃,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一个没身份娘家又无靠,还生不下子嗣的女人,又凭什么和她争…… 但却殊不知,就在她得意的思索间,太和堂的正屋里却另有一番场面—— “……世子夫人,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又怎么可能?韩姑娘还没去庵里,我和母亲是在她们主仆要去庵里之时遇上她们然后救下这可怜主仆的,你虽然是我那四弟妹的姐姐,可是有些没据的话还是莫要多说。” 面对带着婆子和尼姑找上门来的三姐儿,正在太和堂里没事陪着孟老太妃咾闲话的小严氏不待老太妃开口,就上前据理力争。 真没想到这文氏还有一个为她出头者,那就是这镇国公世子夫人。 不过……呵呵,他们威远王府,又怎么会将这些萎靡不堪的世家名门放在眼里。 她虽然是一个庶出媳妇,可是顶着威远王府的光环,站出去,也是被众人追捧之人。 “杨三夫人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好像要找韩姑娘打架一样,我也只不过是听慧因大师说失了心智的家母在庵里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庵里一个俗名韩氏京娘、法号净尘的女师傅,如今家母又闹腾的昼夜不歇,唯恐这样下去,家母身体会更受不住,所以我此番才冒昧前来,怎么到了杨三夫人口中就成了寻衅滋事之人,杨三夫人也是为人儿女者呀,怎么就这般不能体谅一个女儿的孝心呢?再说,清水庵的事,还有韩姑娘的事,杨三夫人又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难道是能掐会算?” 但没想到三姐儿却丝毫不惧,一番夹枪带棒的振振驳斥,既影射这小严氏不孝,还影射她可能和这韩京娘勾结一起,说的那小严氏脸上禁不住一阵青红变幻。 口才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她是有备而来,并且抱了要与杨家弄个掰破脸的态度。 她是九妹妹的娘家姐姐,理当要庇护妹妹,这是其一。 还有就是,这件事都是母亲做的孽,她自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被人这般数落,那小严氏自然不忿,喘了半天气,张嘴就要还击。 但没想到却迎来坐在一边的婆婆一个立目,她立刻不敢多说了,闭了嘴了,只用一双不甘又愤愤的美眸暗暗瞅着三姐儿。 三姐儿只当没看见她,边轻抿一口茶,边看向孟老太妃,微微欠身,恭声道,“还请老太妃成全晚辈这份孝心。” 孟老太妃闻言却是一阵蹙眉。 小严氏那颗脑袋,自然不解其中的弯弯转转,但是老人是何等精明。 本来就怀疑那日韩京娘出现的巧合性的她,这会儿自然已经将事情前因后果联系起来。 看来所有的事情应该都是这韩京娘设计的,她的目的应该就是成为王府侧妃,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满身风骨的女孩子竟然是这般心机深重之人,再加上这身份,试想将来要是真的入了这王府的话,必定永无宁日…… 看老人不言不语却目光转动,三姐儿自然已经知道猜到老人在想什么,于是她又目光一闪道,“老太妃,家母得了臆症,整日胡言乱语,这净尘师傅……不,韩姑娘却是个极好的,不只不嫌弃家母,还对她悉心开导,家母呢,对她也是言听计从……”说到这里,故意将语气要的很重,“还望老太妃能请她出来,晚辈定是要谢过她的,其实晚辈本打算得空去清水庵谢她的,但没想到她却不辞而别,连慧因师傅都不知她去了哪里。”边说着,还看了一边那垂头端坐的几个尼姑一眼。 三姐儿已经想好了,不管如何,先将一切推到韩京娘身上,比如教唆疯疯癫癫的母亲陷害九姐儿,比如想奸计赖进王府。 为什么不呢? 这一切奸计不也原本就是这韩京娘搞出来的吗? 听了三姐儿的话,那几个尼姑赶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以表示她的话确实真实可信。 “令慈真的得了臆症?”但没想到老太妃却并未让说什么让韩京娘出来相见的吩咐,反而问她道。 像韩京娘这样的女孩子确实不怎么地,但那也好过文九呀,不能诞下子嗣,这才是最致命的! 如今与姚家结亲之事已经八字有了撇,她还是要保护这韩京娘的。 大不了以后再慢慢整治,不让她将文九挤兑的太过就好…… 听孟老太妃这般一问,三姐儿自然就觉得事情不妙,看来她错估了某些事,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确……实!” 孟老太妃听了却是看向她,目光锐利。 九姐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进来之后,自然先向孟老太妃行礼,然后才笑着转向三姐儿,“三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看着眼前这个依然笑吟吟的妹妹,三姐儿忽然就想哭,但她还是忍住了,没哭,反而笑了,“好妹妹,今儿姐姐来还真就不是来看你的。” “哦?” “姐姐是来找韩姑娘的,一是谢谢韩姑娘对你大伯母的照顾,二是你大伯母又发病了,所以就过来求见韩姑娘,请她帮忙再去劝劝你大伯母,你大伯母如今也只有能听得进她的话。”三姐儿边说着,一双美眸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 只是不知自己这个妹妹是否清楚了事情大致。 当然清楚! 她不只清楚其中是非曲直,而是还是专拣这个恰当的时候进来。 其实她已经来了很久了。 “是吗?”九姐儿有些夸张的问了一句,“那还真是要有劳韩姑娘了。”说罢看向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却又是一阵蹙眉,“韩姑娘身体不好,也不知能不能见客。” 她对九姐儿媳妇真是越来越失望了,不生子嗣不说,还越来越不乖巧。 失望?! 她对自己这个婆婆更失望好不好。 九姐儿见了却是在心头一阵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样啊……”然后又看向三姐儿,“三姐姐,恐怕你要白走一趟了。” 三姐儿没说话,只目光怜爱复杂的看着她。 她明明已经在帮她四处寻找医治良方了,却不想事情来得这样快。 都是她的过错呀,这让她情何以堪? 九姐儿当然明白她这位堂姐眼中的情绪,她的心头不由划过丝丝感动。 “对了,三姐姐,大伯母是不是又发臆想说胡话了?”九姐儿又问三姐儿。 三姐儿一愣,不明白这个妹妹为什么这般问。 九姐儿却又笑了,“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又是她给我下了毒,然后今后我会怎么怎么样?” 无疑,她这句话带着石破天惊的力度,瞬间惊愣了在场众人,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 “是不是,庄妈妈?”她不再问三姐儿,而是看向三姐儿身后一直畏缩的垂着头的庄妈妈。 庄妈妈一愣,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赶紧又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大伯母真是好笑,病了也不忘念叨我这个侄女,哎……可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的后续了,那酒根本就没毒,她也不过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九姐儿又笑着几句轻描淡写。 既然她这个赶来给她出头的堂姐帮她提供了这样一个良好机会,那她择日不如撞日,将这件事尽快解决吧。 再说她还也真不想看三姐儿为她受委屈…… “呃……”众人再次愣住,那齐刷刷叠压在九姐儿身上的目光让她都觉得有点不堪负累了。 “怎么,你们不信?”九姐儿做出一副调皮表情的叹口气,然后看向罗妈妈,“罗妈妈,能不能麻烦您去请个大夫来帮我诊治一下?” 罗妈妈一愣,自然不敢擅自行动,看向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看一眼九姐儿,又看一眼三姐儿,最终点了点头,交代一句,“让张大夫过来。” 九姐儿听罢这句,却又在心头一阵冷笑。 指名请个心腹大夫,是怕罗妈妈和她串通吗? 其实一直以来,对孟老太妃她是存着几分敬重的,因为这个婆婆并不像别的封建社会婆婆一样,还是颇有些几分正气和大气的。 但这会儿…… 呃,还是她没认真的站在老人的角度思考呢? 三姐儿有几分担忧的向九姐儿这边看过来,而九姐儿则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边的小严氏很想插嘴问一问,但看着婆婆那肃然的脸,最终也只好将嘴里的话咽下,只是在那里坐立不安着。 那张大夫本来就是养在府上的,相当于前世豪门里那些家庭医生,所以没用多久,就匆匆而来。 “王妃的脉象不浮不沉,柔和有力,一切正常,并没任何中毒或染有暗疾的迹象。” 九姐儿配合,孟老太妃急切,自然这诊脉也异常迅速,很快,那位苍颜白发、面色慈善的老大夫就已经不急不缓的开始报告诊断结果了。 这一句顿时让众人再次惊异,惊异过后却又是脸色各各不同—— 三姐儿满脸喜悦,美眸中几乎都含了泪了。 孟老太妃则是一脸质疑和深思,难道是儿子昨夜带回来的那药起了作用,儿子不愿纳妾室,帮这文九求药的事她自然清楚。 不过也不可能这么快呀? 那小严氏则是一脸悻悻,但稍后却又暗暗笑了。 脉象正常也不见得就会怀子嗣,那是需要缘分的。 “可是……张大夫,为什么我这媳妇成婚这么久了,也没动静呢。”稍后那孟老太妃又问道。 那老大夫看一眼听了这句瞬间面红耳赤的九姐儿,沉吟了片刻道,“这个……应该是还不到时候吧,王妃的身体很康健,没任何不妥,唯一的一点就是……就是年纪小一点,有些体寒,但这根本无碍,只要是多加注重,过个半载一年后,自会传来喜讯。” “哦,那就好那就好。”孟老太妃听了这话,自然很是喜悦。 不管怎么样,媳妇没事就好…… “对了,老太妃,张大夫一看就是个医术高明的,怎么不请他给韩姑娘看看呢?”但作为九姐儿的娘家人,三姐儿又怎么能让这件事这般揭过去。 果然,孟老太妃闻言瞬间就蹙了眉。 她并不怕给儿子纳妾,问题是这女人不只心机深沉,还手段卑劣,陷害别人,踩着别人往上上。 要是正将这样的女人弄进来,她这后院又岂是永无宁日,简直就是腥风血雨。 可恨的是,她如今已经和姚家达成协议,让姚家去请旨赐婚。 这又该如何呢? 转头看一眼目光一致看着她的三姐儿和九姐儿,她微微沉默了一下,立刻吩咐一边的罗妈妈,“你让巧蓝走一趟,去请韩姑娘过来!” 三姐儿和九姐儿对视一眼,谁也不说话。 “母亲,昨日韩姑娘不是刚刚看过大夫吗……”这时那不甘寂寞的小严氏又小声插嘴道。 “回屋去!”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孟老太妃一声呵斥。 “呃……”小严氏一愣,有点不明白婆婆怎么突然就恼了。 “没听见吗?要是没听见的话我就找人送你回去!”孟老太妃却又语气冷然的对她道。 小严氏吓坏了,美眸中也含了泪,赶紧弱弱应了一声“是”,然后领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回屋了。 跟着巧蓝身后、由许嬷嬷扶着的韩京娘和小严氏在门口擦肩而过。 韩京娘本来想和小严氏打个招呼,但没想到的是小严氏看也不看她,就越过她走了。 她禁不住很惊异,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屋里站在三姐儿身后的庄妈妈和几个尼姑的身上时,禁不住瞬间有些明白了,她的脸有一刹那的变色,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如初。 知道了又如何? 她不过是将这个秘密捅破了而已,孟老太妃其实应该感激她才对。 再说她可马上就要是杨家的媳妇了…… 看韩京娘一阵神情变幻,九姐儿自然能猜到她的一番心理变化。 既善审时度势,又够镇定,真是绝顶聪明之人。 幸亏自己当年面对邹氏谋算时多长了个心眼,不然今日还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哎…… 她思索间,那韩京娘已经款步进来,对着孟老太妃盈盈施礼,之后又作势转向她和三姐儿,欲要行礼。 “好了……”孟老太妃挥手制止她。 那韩京娘见了,立刻对九姐儿笑笑,也就打住了。 “这会儿让你过来,有两件事,一是镇国公世子夫人过来了,口口声声说什么她心智失常的母亲受了你的恩泽,非要谢谢你,还想要你再过去劝劝她母亲……”孟老太妃边对那韩京娘说着,便朝着三姐儿这边看过来。 韩京娘也看向三姐儿,神情平静。 三姐儿暗暗握了握拳,没说话,只转头看身后的庄妈妈。 “净尘师傅,您怎么十五那日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您知不知道我们夫人为了找您偷偷跑去清音寺,口口声声说是您让她过去哪儿找您的。”那庄妈妈立刻上前一步,看了这韩京娘道。 这庄妈妈到底是看了后院斗争多年的,所以说起话来极会找关键抓重点! 几句话,却将意思摆的很明,一切都是你干的,利用我们心智失常的夫人…… “我和你家夫人也只是萍水之交,我走自然不用和她报备,她又怎么可能去找我?定是心智失常的毛病又犯了吧。” 韩京娘这几句话并不是很高明,但高明的是她的神情,一派淡定无辜,就好像这事真的就与她丝毫无关一般。 庄妈妈无话说了,那几个尼姑也都只是垂头不语,九姐儿和三姐儿也都不说话。 文九这娘家人也太没用了! 韩京娘在心里勾勾唇角,面上却不动声色,又转向孟老太妃问,“敢问老太妃让京娘过来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孟老太妃看她一眼,缓缓道,“第二件事就是让找张大夫帮你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我会让人送你回姚家。” 听罢这句,韩京娘脸色禁不住难以掩饰的一垮。 怎么回事?什么地方不对吗…… 孟老太妃垂头抿茶,一边的罗妈妈则笑眯眯的开了口,“还请韩姑娘放心,我们杨府上这位张大夫,看的是极好的,刚刚王妃就让她诊脉了,诊出的……诊出的是喜讯呢。” “呃……” 惊得自然不只韩京娘,还有九姐儿这位当事人。 罗妈妈这战斗力更是强大,竟然……竟然能这般睁着眼扯……打击人呀…… “哦……呃,那、那恭喜……恭喜王妃了。”稍后那韩京娘又道,不过话说的很不流利,内心情绪可想而知。 九姐儿没说话,回她一笑。 呃…… 她其实是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但看在韩京娘眼中却是赤果果的得意。 韩京娘禁不住暗暗咬咬牙,再次看向孟老太妃,“京娘不用麻烦张大夫了,因为京娘的病已经无大碍,也不用再麻烦老太妃,想来祖父后晌自会来接我。” 得意什么?恐怕这会儿祖父那求赐婚之事已经奏请了皇上,她倒要看看这杨家敢不敢再来一次拒婚? 她住在杨家之事她已经让人散布的整个汴州城皆知了,皇上自然也会觉得这请旨之事是杨家默许的,而杨家这会儿再来一次,不是出尔反尔又、游戏圣明又是什么? 呵呵…… 听了她这话,孟老太妃脸色自然瞬间难看至极。 死乞白赖吗?她终于体会到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了。 可真的要给儿子娶这个蛇蝎女人吗? “母亲,我想让三姐姐帮我绣几个花样子。”而九姐儿却懒得看这些,站起身恭敬地对孟老太妃道。 孟老太妃自然说不上什么来,点头准了,九姐儿便拉着三姐儿和她一起回屋。 姐妹俩个坐下来,九姐儿请三姐儿品尝郑妈妈新研制的甜点。 “九妹妹,你难道真的不担心吗?”三姐儿忍不住问她。 “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怕妹夫会娶这韩京娘吗?”看着妹妹那无所谓的态度,三姐儿就禁不住有点急。 “他说他不去娶。”九姐儿一边将手中一块百合酥放进嘴里嚼着,一边道。 “呃……”三姐儿愣住了。 敢情这夫妻早就商量了,只是不知道今日这没中毒之事是不是瞒天过海的计谋。 看三姐儿蹙眉,九姐儿似乎猜到她心思般,又笑了,“放心吧,三姐姐,我真的没中毒。”然后她又讲起当年的事。 自然就提到了青芷。 一提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姐妹俩瞬间都沉默了。 “青芷那个最小的妹妹已经十岁了,很机灵稳妥的一个,长得也和青芷很像,前些日子我跟方妈妈将她要到身份,如今正跟着府里的嬷嬷学规矩呢。”过了会儿,三姐儿又道。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握了她的手。 她的这位堂姐不只光风霁月,为人磊落,更是有情有义的一个! 事实证明,九姐儿信任杨国丰真的没错,因为后晌时姚家人就来接韩京娘,没任何人提什么赐婚之事。 不知韩京娘惊讶,孟老太妃也惊讶的不得了。 然后那韩京娘就被无声无息的接走了,据看见的仆人说,这韩姑娘走时哭了。 孟老太妃自然也猜到是儿子的手笔,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傍晚杨国丰刚一回来,就立刻让巧蓝将她叫了过去。 “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孟老太妃开门见山。 “什么做什么?”杨国丰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还是那一连平静无波的招牌表情。 孟老太妃沉了脸。 “我又哪里做了什么?那事后,姚阁老自然不愿再和我们结亲,有好事人确实今日在圣上面前提了此事,可他却拒绝了,说要将韩姑娘嫁给他的孙儿。”杨国丰这次开了口。 “呃……”孟老太妃一愣。 沉默了片刻,杨国丰才又道,“其实这韩姑娘与他的表兄早就情投意合,母亲,下次这拆人姻缘之事还是不要做了。” “啊……”孟老太妃惊讶的瞬间呆了。 杨国丰趁此时机,一声“回去换衣服了”,快步走出了太和堂。 其实他还真没做什么,只是将那日从那喝花酒打架闹事的姚志红身上搜出的绣着女子昵称的帕子让人给姚阁老送去……呃,当然是暗暗地,姚阁老一身清名,断不能毁在这些小事上。 那姚阁老又怎么会再提赐婚,他却反过来故意让人在皇上面前提了此事,那姚阁老自然断然拒绝。 这样一来,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杨家在皇上面前有了交代,姚家也博了一个有志气的好名声,可谓皆大欢喜之事…… 回到屋里,他的小妻子却正在忙碌着,和丫头说着那虫白蜡的事。 看着小妻子那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只笑笑,并没说什么,转身就进去换衣服了。 他出来的时候,那丫头已经走了,屋里只剩了他的小妻子,正在泡茶,看他出来,立刻将一杯温凉适宜的茶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接过茶,喝一口,然后笑道,“无可奉告!” 九姐儿立刻绷了一张小脸。 男人却还是笑着,继续喝茶。 “告诉我吧,我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王爷。”九姐儿目光狡黠的一闪,换了一种方式。 原本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没想到这撒娇的方式极其管用—— 杨国丰再又蹂躏了一把她的脑袋后,然后最终还是说给了她。 虽然只是寥寥两句,但九姐儿很明白其实这是这个男人的极限。 本来就不善言辞,更何况又议论人是非,再说,看得出,他对姚阁老还是很敬重的。 别人都做到如此了,她自然也不能没一点回报,所以她就红着脸将今日张大夫的话说给了他。 当然只是原封不动的复述了张大夫的话…… “脉象正常,怎么会?你本身难道自带解毒功能?”男人又岂是好糊弄的。 “我……我也许当初并没中毒呢……”她垂了头,小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男人蹙眉。 她知道瞒不过,也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说完之后,果然就不出所料的看见男人的脸冷了下来。 亏他腆着脸去求姑母去求权神医,她竟然又耍小心眼。 九姐儿自然感觉到了那汹涌而来的低气压,她赶紧又小心的道,“我只是……只是想试试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真不计任何的对我好……” 她自然不敢再兜圈子! “那试得如何了?”男人看着她,慢慢眯起眸子。 “很……很好……”她又小声道。 “很好是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九姐儿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男人似乎很生气,站起来,转身就走。 “杨国丰……”九姐儿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啊…… 这回更严重了,拉袖子是其次,还直呼名讳。 不过反正已经严重了,那就更严重一回吧,她慢慢垂下头,声音却不太小,“你是……你是大男人呀……” 杨国丰闻言脸不由一黑,沉默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这是你试的结果?” 九姐儿禁不住一怔,他笑是笑了,不过她怎么就觉得他笑的这般古怪,似乎挺……挺邪恶的…… “走吧,去请安。”杨国丰很快又道。 事情解决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九姐儿自然高兴,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直奔太和堂。 只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九姐儿才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几起几落,十八般武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扭成麻花了,然后暗暗发誓,下辈子再重生的话绝不找工夫如此好的大男人。 她消受不了这般福分呀…… 苍穹浩淼,苦乐人间。 在这同一个夜里,在这汴州城的另一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一幕—— “啪——”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在韩京娘脸上,再就是一声怒喝,“你还有脸问理由,你看看这是什么?” 然后一枚白色的锦帕被抛到她的眼前,她见了脸色禁不住瞬间一阵惨白…… …… ------题外话------ 大周六的跑到学校更新,什么精神呀,不值得鼓励嘛……   ☆、二二七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看着那枚飘落在地的白色锦帕,韩京娘不由白了脸。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说说……这东西怎么在志宏身上?”一声厉喝又如炸雷般,响在她的耳畔,正是一向疼爱她的外祖父姚阁老姚连成。 年逾花甲、两鬓染霜的姚连成,少年成才,一身清贵,更因为满腹才华深得先帝青睐、同仁敬服。 只是这一刻面对着自己的外孙女,却再也无法保持平时那份儒雅从容,因为他太气了。 真没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竟然……让他失尽了颜面。 “外祖父,您听我说,没有怎么回事……真的,这帕子是我无意中遗失的,小桑菊和许嬷嬷帮忙找了好久好多地方都没有,真不知道怎么会在表哥身上……”不过很快,韩京娘就冷静下来。 事实上,也确实是她遗失的然后被姚志宏捡去的,虽然那帕子的遗失可能又会牵起另一段故事,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外祖父,我真的是无辜的,您应该知道的,表哥……表哥自来就喜欢窥探我,偶尔还会……还会拿我的东西……”她又继续道。 反正她这位表哥一向名声不好,更不被外祖父喜爱,这会儿干脆就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吧…… “真的与你无关?”姚连成也平静了下来。 他的这个外孙女对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一向避如蛇蝎,又自来是个稳妥的,这种与之私相授受的事还真不是能做得来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就是这帕子是他的那个不务正业的孙子偷的,然后带在身上,惹是生非被刑部拘了之后身上然后搜身,所以落入……落入外人手中…… “真的,外祖父,您要相信我呀……”她又道。 姚连成似乎是信了,点点头。 韩京娘只觉得心头一松。 只不过很快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她分明听见外祖父在说,“这志宏确实不好,不过……惟今之计,你也只好嫁给她了。” “外祖父……”她禁不住脸色一变,“您、您说的不是真的吧?” 姚连成闻言却是一声叹息,“这番一闹,定有许多人知你和志宏有私情,你不嫁给还想怎么样?” “不……不要,外祖父,我、我和表哥并没私情,我不要嫁给表哥……”韩京娘一听急了,赶紧道。 嫁给那荒唐好色,还因为被她恶整过多次之后一直对她怀恨在心的姚志红,她还有活路吗? 但姚连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京娘,你当初不嫁志军我自不会逼你,但这次却不同,你必须嫁!”说到最后一句,更是一字一顿。无限坚决。 “外祖父……”韩京娘听罢禁不住一阵无力,赶紧扶住身边的桌子才站定了,却是瞬间落泪纷纷。 姚连成再叹息一声,转过头不去看她的脸,面向墙壁,“刚才我已经让人去请你舅母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其实你嫁了志红也不错,至少守着我们,守着姚家,志红虽然眼下并不争气,但年纪大点了,再捐个官职,慢慢的自然也就势必会安稳些了,我和你外祖母是不会委屈你的……”稍后,那姚连成又开始语重心长的劝慰她。 只不过那韩京娘却始终木着表情,唯有一双美目不停地落泪。 那姚连成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很快那焦氏就由一个婆子陪着匆匆向书房而来。 “公爹,您让媳妇过来所为何事?”那焦氏进了门淡漠的扫一眼那韩京娘,然后问姚连成。 她和韩京娘的关系并不好,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外甥女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个外甥女可没少给她们母子在两位老人面前穿小鞋。 那天之所以跟去杨府,也是被小姑子要是拉去的…… 姚连成长话短说,简明扼要的将事情重点说了。 “公爹,这又怎么可以?”但没成想那焦氏听完之后竟然满口反对,“宏儿已经于史家的女儿在议亲了。” “议亲?”姚连成听罢不由一阵蹙眉,“史家不是没答应吗?” “史家是没答应,”说起这个,焦氏不由悻悻的,“不是还有海家卫家吗?” 姚连成自然已经听出焦氏的拒绝之意,禁不住面沉如水,“那京娘怎么办?那方帕子可是人家从志红身上搜出来的,如今京娘的名声已经毁了,他又岂能还好好的议亲?” 谁知那焦氏一听这个立刻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公爹,这还不简单,可以让京娘做侧室呀。” “什么?”听罢这句,那姚连成和刚才还呆呆愣愣的韩京娘不由立刻看向那焦氏。 那焦氏被两人盯得有点发咻,却还是干笑一声,对那姚连成道,“公爹,这……这也不新鲜呀,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吗。” “胡说!”只不过话音刚落就被姚连成打断,“明明是你家志宏偷了京娘的帕子,毁了京娘的名声,才将事情弄成如此,可你却还想……还想让京娘做妾,你还有心吗……” 只不过话音未落,那焦氏却已经讥讽的撇撇嘴,大声道,“公爹,什么叫我家志宏偷了帕子,麻烦这件事你弄弄清楚好不好?根本就是你那心尖子外甥女出去会野男人遗落了帕子被志宏捡回来了,志宏忍了这口气认下了,也是不想将事情农大,却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全将事情推到志红身上,凭什么呀?志宏也是你的亲孙子,你怎么忍心让他娶这样一个名声破败的?” 这样一番话停在韩京娘耳中却如同炸雷,不只因为它噼里啪啦的,又响又高,还因为……还因为它竟然劈开了真相。 “外祖父,京娘……京娘愿意削发为尼。”她心里急切着,但面上却是一片哀恸,还“噗通——”一声跪在姚连成面前,含泪道。 “你当不当尼姑我不管,但今儿这事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了,你就要将事情给我说清楚——”但没想到那焦氏竟然不依不饶,“现在你就当着老爷子的面说说这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小贱人多年一直骑在他们母子头上,千方百计的埋汰算计他们母子,她娘家又不得力,这些年真的没少受气。 哼,今日她势必要讨回的…… 面对着满脸咄咄逼人的舅母,韩京娘不由一阵暗暗咬牙。 韩京娘一向知道自己这个舅母不好惹,却没想到今日却这般逼她,定是看她再难有什么好的前途了。 但她又岂是软弱好欺之辈…… “舅母要京娘说什么?京娘一直受外祖父母的悉心教导,又岂是……又岂是那般无廉耻之辈,京娘是您的亲甥女,您又何苦这般往京娘头上泼污水。”于是她一派凛然又满是委屈的开口,一边说着,更是一边频频看向姚连成。 对于这个出身卑微,却颇有几分泼辣彪悍的舅母,这是她惯用的手段,那就是搬出祖父母和教育来,这样外祖父母势必会毫不迟疑的倒向她这边,因为这焦氏不仅缺失教育,更是将唯一的独子教育成那样,这是外祖父母一直最难以忍受之事。 果然,那正气愤焦氏刚才那番言辞的姚连成,这会儿看向焦氏的目光更是愤然,“一家主母,却大呼小喝,言语尖酸,无仁爱之心无风度,成何体统。” “公爹呀,你知不知道呀,这小贱人……小贱人她在冤枉宏哥呀,你却这般偏心,要知道宏哥才是你的亲孙子,可现在你不管你的亲孙子,反而为这小贱人倒贴着要嫁人家的事费琢磨,你说、你说这叫什么事?”被公公训斥,那焦氏自然不忿,愈加闹腾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哭又骂。 姚志红如今还在刑部收押着,姚连成父子因为这姚志红屡次再犯,实在觉得没脸,又想让他受些哭,并没立刻去刑部讲这姚志红赎保出来。“你……你……”姚连成被焦氏这番话气的一阵胡子抖动,手指哆嗦的指着她,但忽然就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外祖父——” “公爹——” 众人吓坏了,瞬间乱成一团…… …… 第二日,当九姐儿拖着酸疼疲惫的身体起来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在心里对始作俑者杨国丰一番暗暗咒骂。 水湘打水进来伺候她洗漱,收拾完毕,那翠翘就进来秉,“王姨娘和环姨娘过来了。” “哦……”她点点头,出去见两人。 自从这院里清净了以后,她也就传下话去,将这请安制度改了。 原先是每天请安,而现在是随两人的意。 两人自然也愿意。 巧环要照顾孩子,而王燕娘则专心研究生意,如今也都是生活的实实在在的忙人。 “没想到这牙刷子还能做得这般精致实用,嗯……确实不错……”看着王燕娘献宝般递过来的牙刷,九姐儿立刻连声夸赞。 呃…… 当然不是奉承,这牙刷在以前她做过的基础上愈发完善,那毛也换成了鸟羽和兽鬃混合的,摸上去很是舒适,可想而知这用起来也必定舒服。 王燕娘听了自然高兴,“那这只就送给王妃姐姐吧。” “好啊,那谢谢了。”九姐儿笑道。 “还说谢,要不是您,我又怎么会鼓捣这个……”那王燕娘立刻道,只不过后半句话却没说出来。 九姐儿闻言却是又笑了。 她不说她当然也明白,无怪乎是如今这小东西可供不应求,每支都卖天价之类的…… 看她笑,王燕娘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扭头去看巧环抱在怀中的孩子,岔开话题,“这孩子,倒是壮实了几分。” 九姐儿便也去看那孩子。 的确,孩子脸上不再是青一块红一块的了,渐渐露出些粉白颜色,身上也长了些肉。此刻正一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众人,一边吮着手指。 “怎么会不壮实,王妃让人找的那两个奶娘都是那般强壮健康,为人也都老实厚道,自然这小家伙就是一片滋润了。”那巧环赶紧接口道,边说话边看着九姐儿的脸色。 自从那次九姐儿教训过这巧环之后,这巧环就一直对这九姐儿敬畏有加,再加上前些日子帮孩子找奶娘之事,九姐儿的无私,让这巧环在敬畏之外,又对她多了一层尊敬,所以现在可谓是由衷的敬重九姐儿这位主母。 “还不都是你照顾得好!”九姐儿则对她一笑道。 她当然知道这巧环的所思所想,这些在她看来并不叫什么。 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这还是杨国丰给这巧环的一个依托,她自然要全力让他茁壮成长。 因为除了善心之外,她更在乎杨国丰的想法。 被她褒奖的巧环自然也挺高兴。 后来又说了几句,两个就愉快的各自回屋了。 两人走后,九姐儿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直奔太和堂。 太和堂里却并不如往日一般热闹,小严氏昨日吃了孟老太妃一顿派头之外,也不只是使性子没来,还是老太妃没让她过来。 秦氏也不再,据说是又病了。 就几个孩子和杨慧儿闹哄着,不过吃了些东西之后,小杨成三兄弟去上学,杨慧儿去练刺绣,很快就散了。 九姐儿也要回去,却被老太妃叫住了,说有话对她说。 九姐儿当然猜到老人要对她说什么,无怪乎是就韩京娘这件事对她有个交代,毕竟这几日老人的行为确实有些让人寒心。 但九姐儿却没想到老人还未说话,竟然就红了眼圈。 “……我家老大是挺好的一个人,武功比丰儿还要好,战死沙场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那年慧儿才三岁,慧儿的母亲和老大感情忒好,所以呀,老大没走两年,也跟着……跟着去了……”说到这里,老人声音已近乎哽咽。 “……” “老二自幼就身体不大好,我也没让他学武,可是学文没想到也能给国家效力,那年武夷山之战时为了绘制那幅地图,也跟去了西北,却不想那里气候实在难捱,战是打胜了,可他着了风寒,身体垮了……” 在老人声泪俱下的诉说中,九姐儿心里还有点别扭,但也体会到老人的苦楚,理解万岁嘛。 只是老人还没倾诉完,罗妈妈就匆匆进来,“宫里来人了,说请王妃过去!” 九姐儿闻言却是心里一沉。 应该是为十姐儿的事吧…… …… ------题外话------ 没网,气死了……唉!   ☆、二二八 成长 九姐儿所料不错,还真是为了十姐儿的事。 杨皇后说,太后想见十姐儿。 九姐儿听罢却是心情复杂。 太后虽然不理事很久了,但是那地位和权利依然是不可撼动的,这会儿能得太后接见当然是十姐儿的殊荣。 但是这也表示,十姐儿入宫之事已经定局,她那美丽纯真的妹妹终究还是要走进那个地方。 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就再也好不起来…… “知道你不放心,所以特意知会你,后晌也一起跟着过来吧。”杨皇后又道。 九姐儿立刻点头谢过那杨皇后。 “回去交代交代吧。”杨皇后语毕,又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太后性情……还好吧。” 九姐儿听罢不由一愣,看向杨皇后。 杨皇后却已经转过脸去,让水灵送她。 她也就只好告退出来了。 出了皇宫,她就直奔文府。 看来十姐儿午后入宫见太后的事众人已经得知,因为此时宁平侯府三房的情景又和上次一样,人员齐全,十分热闹。 而且他们那个失踪多日的便宜老爹竟然也在,坐在众人中间,一派欣然的谈笑风生。 十姐儿迎她出来,拉了她的手。 她的目光落在十姐儿脸上。 看得出,小姑娘虽然也在笑着,但那份忐忑之情却溢于眉眼。 “十妹妹……”她反握了她的手。 十姐儿对她点点头,“九姐姐,放心,我没事。” “后晌我会和你一起。”她又道,然后还补充了一句,“是杨皇后恩准的。” 听了这句,十姐儿自然高兴,连连点头。 姐妹俩便一起进了屋。 九姐儿逐一给众人见礼。 到了文崇湖那儿,她的目光先在他的脸上徘徊了片刻,然后才道,“见过父亲!” 文崇湖对她点点头,脸色疑似一抹赧然的东西划过。 真没想到,她这个便宜老爹还知道不好意思呢,她不由在心头冷笑…… “十姐儿,后晌也将十一带上吧,去长长见识。”甄氏那张嘴巴一开一合,要求就提了出来。 “这个……四婶婶,我不是去玩的……”十姐儿看一眼一边正抱着宝哥耍的小十一,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甄氏闻言一张略尖的脸一沉到底,而那端小十一笑容也僵硬起来。 “你瞎跟着掺和什么,你当宫廷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有进无出的事还少吗?”对于妻女的无知,文崇海再次发了火。 他这一句后,屋内瞬间安静了。 难道是家里的这帮叔叔伯伯已经嗅出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味道? 九姐儿不由在心头蹙眉。 嗯,有可能,毕竟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一些溜须拍马好事者又怎么会不吹风呢? “什么叫有进无出?老四,你说什么呢?”她这端正想着,那端文崇江已经肃然开口,训斥弟弟。 “我……”文崇海自知失言,赶紧又陪笑道,“我瞎胡说呢,我……对了,衙门里还有事,我、我先走了……”话音未落,起身出门。 但走到门口时却又不忘回过头来,对着甄氏拧眉,“回屋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这次说完才是真的走了。 被丈夫这般数骂,又将场面弄得这样冷,就是甄氏再奇葩,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了,于是也悻悻的走了,走的时候当然没忘带上小十一。 这一家三口走了以后,虽然文崇江极力的活跃气氛,但场面还是再难恢复。 原因就是十姐儿这个主角过于沉默,连带着文景水和九姐儿也沉默,三房中就剩一个人有兴致,那就是文崇湖,不过这个人也不大笑得起来,临阵脱逃刚回来的人,怎么也要知几分耻呀。 在这样的尴尬氛围里,众人也就慢慢散了,这次文崇江走时并没给十姐儿留什么话,只是将文崇湖叫走了,而给十姐儿留话的人换成了李太君。 “十丫头,那年你大伯母曾经请边姑姑教过你们礼仪,你按照边姑姑教过的行事,别人应该挑不出什么错处。”看得出,老人对十姐儿此行还是很担忧的。 只是不知她所忧虑的是十姐儿的未来多一点,还是文家的前程多一点。 十姐儿听罢郑重点头。 “不过由九丫头陪着你,我还是放心的。”然后那李太君又转过来,看九姐儿。 九姐儿点头对老人笑笑。 不管怎么说,老人这番嘱托还是让人很是受用,毕竟真心而实在。 接着老人又嘱托了两句,便由苗氏和方妈妈扶着走了。 大腹便便的萧氏走在最后边,并没和十姐儿说什么,却是拉了九姐儿的手在她耳边悄声一句,“听说太后性情有些孤僻呢。” 九姐儿一愣。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们留点心吧。”她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 萧氏又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便领着丫头走了。 很快屋子里就又只剩了兄妹三人。 “我们去看看母亲吧!”沉默了的相对了片刻,文景水便提议道。 九姐儿十姐儿也点点头,然后便去了正屋卧室看蒋氏。 周妈妈正伺候蒋氏吃药。 蒋氏还是老样子,惟有一双眼睛能动。 看兄妹三人进来,蒋氏的目光立刻落到三人身上。 只不过两日不见似乎略见长进,那就是见了兄妹三人竟然没哭。 虽然蒋氏并没哭,但是对上母亲那双眼依然清明的眼,十姐儿不觉得就有几分情怯,还是九姐儿从背后扶了她一把,小姑娘才镇定下来。 看见姐妹三人,又看看躺在床上的蒋氏,周妈妈不觉得就用袖角去抹眼睛。 “周妈妈,我想喝您泡的茉莉薄荷茶。”九姐儿赶紧道。 周妈妈一愣,看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就出去。 “少放点薄荷,我喝不惯那浓味……”九姐儿佯装要嘱咐周妈妈,也跟了出去。 “周妈妈……”只不过到了外屋时,九姐儿却又唤住她,然后正色道,“母亲这个时候最忌情绪波动,还要烦劳妈妈。” “九姑奶奶放心,老奴省得省得。”周妈妈闻言连连点头。 “那谢谢妈妈了。”九姐儿又道。 这一切当然要瞒着蒋氏! 又返身回到屋里,十姐儿正帮母亲按摩,而文景水也坐在床边给蒋氏说笑话。 看她进来,蒋氏立刻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投向她。 “母亲……”她笑着唤蒋氏一声,然后挤进两人中间,给蒋氏讲起山林那边虫白蜡收获的事。 蒋氏听了自然高兴,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一双眼睛里却满是欣然和兴奋。 “母亲,快好起来吧,到时我带您去那边看看,那些小虫子可神奇了。”九姐儿又笑道。 听了这句,蒋氏立刻拼命眨眼,眨到几乎都要流眼泪了。 又说了几句,看蒋氏精神不支,兄妹三人便出来了。 “我去读书了。”回廊里,文景水转过头来看了两个妹妹道。 十姐儿闻言点头,九姐儿却是一愣。 落榜的打击幻灭了这个正值叛逆青春期少年对读书的最后一点热情,犹记得落榜那日她去劝慰他,他曾经口口声声再不会读书,要跟着蒋宇兴学做生意。 要不是这样,估计蒋氏也不会忧心如此重,直到最后落个中风的下场。 只是不知这会儿怎么又这般主动了? 文景水转身走了,十姐儿则看向九姐儿,“哥哥这两日都在用功,还说两年后会再考,到时绝对不会再辜负大家。” 九姐儿再一愣。 原来是责任……责任调整了这个少年的心态,帮这个少年重新确定了努力方向。 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成长着、经历着、进步着……然后慢慢长大…… 午饭,九姐儿是留在文府和十姐儿一起用的。 吃过饭后,两姐妹本来想休息一下,但这时文崇湖却派人来叫她们,于是两姐妹便又去了书房见过她们的父亲。 看两姐妹进来,文崇湖便没像以前那般矜持威严的摆父亲的架子,而是主动站起来,迎了两姐妹。 两姐妹欲给他见礼,他也制止了,然后让下人帮两姐妹看座、上茶。 “里面规矩多,你们姐妹记得要小心些,去时多带些贵重东西,别忘了适时打点。”文崇湖对两人嘱咐道。 “谨遵父亲教诲。”九姐儿点头。 但是十姐儿却是低着头,不说话。 文崇湖又说了几句,九姐儿哼哈的应和着,但十姐儿却始终一言不发。 后来文崇湖也似乎感觉出不对,便没再多说,敛了一张脸打发两姐妹回去。 “父亲……”但谁知这时十姐儿却突然开了口,“能不能烦劳父亲这几日留在家里,母亲……母亲需要您的照顾。” 文崇湖一愣,九姐儿也一愣。 然后九姐儿也看向文崇湖。 在两个女儿的目光下,文崇湖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这个自是不用你说,这几日我只是……只是烦心而已,才在外面,今日心情好了,当然要留在家里。”稍后那文崇湖又轻咳一声道。 十姐儿听了又向文崇湖轻施一礼,九姐儿却是一阵蹙眉。 烦心? 应该是被家事烦心,才留在外面,外面如花美眷、温香细语,当然要好过家里危机四伏、坏事重重。 我的便宜老爹呀,懦弱无能也就算了,你怎么就一点也没责任感呢? 从书房里出来,两姐妹又是一路沉默。 回到厢房里,又坐了一阵,然后就有人进来秉,说宫里来人了。 两姐妹听了赶紧收拾,九姐儿去洗脸,而十姐儿则去换衣服。 九姐儿洗好脸后,十姐儿也换好了衣服出来—— 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头上只简单地别了一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既清雅也不过分素淡,别有一番绝美动人。 “行吗,九姐姐?”看姐姐看她,十姐儿立刻忐忑的问。 “嗯,行,很好!”九姐儿点点头。 听她这般说,十姐儿才放心了。 很快姐妹两个便坐上了宫里的马车。 只是这会儿,十姐儿这里又出了状况—— “九姐姐,我、我不想去了……”小姑娘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扒着车门,忽然看了她目光乞求的道。 九姐儿闻言瞬间蹙眉,不过很快她就又平静的笑开了,拍拍小姑娘的肩,“好,那我们回去!”说完作势要掀车帘,唤外面的车夫。 “九姐姐……”谁知小姑娘却反而急了,一把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妹妹不是不想去了吗?”九姐儿依然笑着,反问。 十姐儿听了却忽然落了泪,“不去行吗,已经到了这一地步?” “妹妹若不想去我自会有办法,”九姐儿脸色一整,看一眼那垂着的车帘道,“我可以和何公公说我们要在前面的铺子买一样东西,然后想法帮妹妹逃走。” “可是九姐姐你呢?”十姐儿听了目光微微一动,但很快她那张美丽的小脸又黯然下来。 “如果妹妹这会儿要是真决定不去了,那后果姐姐自会承担。”九姐儿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 “九姐姐……”小姑娘闻言一下子扑倒她的怀里,“你干嘛要这样……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别哭了,十妹妹……妆会花了的,我是你姐姐呀,理当要庇护你……”她赶紧拍抚着小姑娘的肩,轻声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个人的事,她这个妹妹又何尝不明白,但明白归明白,本性中那份怯懦和紧张还是会让她畏惧退避,毕竟她也还只是个孩子。 这时候她也只能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抚慰她,让她去认清,让她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九姐姐……”愣了片刻,十姐儿终于慢慢脱出她的怀抱,然后小心的擦去眼中的泪水,很是坚定的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临阵脱逃的,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会好好去面对。” 九姐儿闻言没说话,只是深深点头。 姐妹说话间,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处。 看一眼前面那巍峨矗立的红墙黄瓦的存在,十姐儿那张小脸又慢慢持重起来。 九姐儿看她一眼,然后伸过手去,拉了小姑娘的手,感觉到手心里那微微的汗湿,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声叹息…… …… ------题外话------ 麻将声声响,孩子阵阵闹,可我在码字,家庭聚会中的奇葩呀。 没写什么来,也别挑眼,心烦意乱呀…… 呵呵,对了,还有,中秋快乐!   ☆、二二九 并肩 “哎,真是花朵般的年纪花朵般的人。”杨皇后看着十姐儿笑眯眯的赞叹。 十姐儿羞赧又恭顺的垂着头,而九姐儿则在一边陪着笑。 看不出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有多嫉妒,但她知道她一定是嫉妒的。 即使对这个男人再爱不起来,但毕竟是与自己生儿育女、夫妻多年,多少也有情分在,所以她交代十姐儿首先要顾及这位皇后的感受。 虽然这杨皇后如今也需要助力,但她的选择面太大了,不一定非要是你,所以你必须乖巧必须听话,不然一个毫无根基依靠的女子想要在这宫闱里立足太难了…… 对于十姐儿的表现,杨皇后应该还是很满意的,又笑一声,然后便对两人道,“好了,我们动身吧,太后她老人家估计早等急了。” 又听杨皇后说起太后居所养心殿的位置,竟然在内宫最西侧,冷宫附近的位置。 住在这么个性的地方,看来这太后确实是个性情不寻常的了。 听罢杨皇后的话,九姐儿不由暗暗思索。 不过……不过她们姐妹是不是不必太在乎呢?因为十姐儿若是真入不了这太后的眼,是不是就表示这入宫的事成不了呢 如果真成不了,那对十姐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省的和这帮难缠的人们打交道…… “如今太后她老人家任何事都不拿主意,今日这事也是听说有这个一个明大义的姑娘就想看看,不过也莫担心,万事无碍的。”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杨皇后已经拍着十姐儿的手安抚。 可话说的入耳,面色也不错,只不过一双精光闪闪的美眸怎么就落在她的脸上呢? 九姐儿不由一个激灵。 这位皇后的精明厉害她可是深有体会的…… “太后她老人家虽不拿主意,但被她不喜日后也必是一件麻烦事,”然后那杨皇后又看了两姐妹目光犀利的道,“不过放心,只要你两姐妹好好地,本宫自会护你们周全,本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九姐儿赶紧低下头。 她想她已经明了这位皇后的意思—— 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太后不拿决定性主意,再多生心思也没用,你们姐妹俩还是乖乖地吧,只有乖乖的,太后不厌了你们,日后才会好行事;只有乖乖的,本宫才会护着你们。 不然,哼哼…… 十姐儿不知是在担忧未来,还是在畏惧眼下,始终低眉顺目的。 杨皇后看十姐儿一眼,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这女孩儿应该比文九好摆布…… 又有的没的交代了两姐妹两句,几人便出发了。 几人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乘坐着轿冕沿着御花园的方向走穿过去,倒也便捷。 虽然已是秋季,正值百花凋零之际,但在这御花园里,却依然是花香脉脉,各种奇花异卉竞相开放。 只不过坐在青釉小轿里九姐儿却无限赏景,一会儿琢磨琢磨这颇有个性的太后,一会儿又为十姐儿的未来担忧,心事重重的。 但忽然前面传来微微的喧哗声,然后轿子就停下来。 九姐儿想着应该是杨皇后遇上了熟人,可究竟遇上了谁呢? 想着她就伸出手,准备去掀轿帘,但忽然又想起一左一右跟着轿子的两个嬷嬷最终她还是又放下了手。 工夫不大,那轿子就又动了起来,途中再也没歇下,直到到了养心殿。 殿阁高阔、雕梁画栋,一如这宫廷内其他的宫殿,只是却不像其他的宫殿一般人来人往,颇有几分冷清。 这时早有几个宫娥和两个嬷嬷迎上几人。 那杨皇后便给两姐妹和那两个嬷嬷做引见,身材生的高大的姓耿,而矮小些的则姓魏。 进到殿来,自然先是看座上茶,然后那个魏嬷嬷便向杨皇后道,说这太后午间多歇了会儿,如今刚刚睡醒,正洗脸呢,让几人等一会儿。 那杨皇后听罢立刻表示时机难得,要进去伺候婆婆。 那两个嬷嬷象征性的拦了一下,也便领着那杨皇后一起进去了。 九姐儿见了,却不由一阵咋舌。 难道这太后好这一套?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杨皇后便和这两位嬷嬷扶了一个身着青衣的老妇人出来。 必是那太后无疑了! 两姐妹不敢乱看,赶紧俯身行礼,“见过太后!” “好了,起吧,就烦这些虚的!”直到两姐妹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两人头顶上才响起一个声音。 两姐妹起来,却仍垂着头。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那个声音又道。 两姐妹闻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冷淡沧桑的眸子。 这太后生的很是消瘦,一张脸更是清矍,再加上脸上表情又平板,真的没一点亲和讨喜感。 “这个是丰儿媳妇,这位是她的妹妹文十姐。”这时那一边的杨皇后已经开始将两人介绍给那太后。 “哦……”拖长的一声,然后九姐儿就感觉那双冷淡沧桑的眸子在自己身上微微打了一下转,很快又掠过自己,落到一边的十姐儿身上,“长的还行吧。” 两姐妹低头不语。 “文十姐,哀家听说你捐了一车药材给灾民?”稍后那太后又开口道。 “是。”十姐儿依然是那副恭顺态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不过那问题却并没因为她的恭顺就不再咄咄逼人。 杨皇后垂下头去轻抿手中的茶,九姐儿暗暗蹙眉。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尖锐…… “臣女……臣女……”十姐儿红着脸低着头,呐呐了半天,终又道,“实不相瞒,臣女春夏之交时也曾经……曾经染上这时疫,深知这些病患的苦,所以捐了这些药材,只愿能多帮些人……” 这倒是个不错的答案。 听了这个答案后,杨皇后和九姐儿都不由微微颔首。 是两人将问题想的复杂化了,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也许真是十姐儿这小姑娘的一部分真实想法吧。 九姐儿不由想起了庄子上那种的满满的药材…… “哦,这样啊……你,患过时疫?”那太后闻言目光不定的在十姐儿脸上一阵逡巡,然后问道。 十姐儿没有回答,只是垂头做点头。 “文十姐,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哀家也曾经患过这病。”谁知那太后又道。 呃…… 闻言惊呆的不只文家姐妹,还有杨皇后。 堂堂皇后,竟然也感染了时疫,一想就是宫闱中的各式各样的争斗与诡计…… “知道吗?哀家整整在庵里待了五年才被接回来,呵呵……五年呢……”然后那太后又笑道,只是那笑容却有点冷有点讽有点怨。 三人更是均垂眸沉默,不敢也不知说点什么。 场面一时变得凝滞而沉闷…… “太后,请您看看这个……”良久,那十姐儿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对那太后笑道,“在庄子里的时候待得无聊,臣女不只种了许多药材,还做了这个,戴上之后就可以不必担心过了病气了,所以臣女的家人才将臣女早早接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白色的小东西上—— 那是用几层白色纱布做成的一个不大的能掩住人口鼻的东西,两边还各有一个吊绊,能套在耳朵上。 正是那日九姐儿去庄子上看她随性而做的口罩! “哀家发现,你这孩子挺呆的。”又沉默了一下,那太后忽然就看了十姐儿幽幽道。 众人再一愣。 “不过……”这时那太后又开口,“哀家喜欢!” “呃……” “拿过来,让哀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太后看一眼垂手而立的魏嬷嬷。 那魏嬷嬷听了,赶紧从十姐儿手上将那口罩接过,然后奉到太后面前。 那太后一边端详着那口罩,一边赞叹,“这东西倒是做的精巧又实用,用在医护上……嗯,确实是个好想法。” 听见太后这般夸赞,十姐儿却是转眸看向姐姐。 对上小姑娘歉意和羞惭的目光,九姐儿却微微一笑,投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过去。 这口罩她也是窃取的他人的智慧,当然没想过弄个什么专利,如果真的能帮上妹妹,自然是大好事,她又有什么心理不平衡的? “臣女正让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连日赶呢,打算过几日做好了就捐一些,”没被姐姐谴责,反而被鼓励,小姑娘自然欣喜非常,那取悦太后的巧妙心思也禁不住连连而生,“只是……只是怕到时人们不用……”说到最后一句,小姑娘那张美丽的小脸又禁不住一片黯然。 “放心,他们知道了妙处就用了。”那太后又笑道,然后对十姐儿招招手,“过来,和哀家说说怎么做,哀家也让人做一些来。”说完又叹一声,“你说哀家当年在那庵里怎么就知道整天哭哭啼啼、幽幽怨怨,也不弄点什么东西出来呢。” 小姑娘又看姐姐一眼,然后走到太后身边去了。 后来太后她老人家又让十姐儿陪她进了内室去挑材料,而杨皇后和九姐儿则继续枯坐着喝茶。 当十姐儿终于帮助老人完成了一个口罩后、又约好了明日再聚、与九姐儿和杨皇后出来回到惠安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十姐儿连连向杨皇后告罪,说耽搁了她的宝贵时间。 “你讨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耽搁也值得呀。”那杨皇后则道。 语气是不差,但脸色却有些不阴不阳的难辨。 一边的九姐儿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十姐儿也有些窘迫的垂下头去。 “这……这还不是皇后娘娘的成全,十姐儿自是没齿难忘……”只不过很快小姑娘又抬起头来,对杨皇后恭敬而诚挚地道。 “这倒也是……”那杨皇后听了,立刻笑了,“其实这一趟本宫原本不应该陪你们姐妹的,太后她老人家并不喜欢……喜欢有人结派,不过本宫还是去了,还不是怕你们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 表达的意思很明白,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儿子的一众后妃拉帮结伙,但她却没有明哲保身,还是跟去了。 这个确实! 杨皇后这人还是颇有几分仗义和实在的! 姐妹俩听了她这番话自然又是一番真诚叩谢。 又坐了一阵,便有管事的人频频过来要拜见这杨皇后,姐妹两个便告退出来了。 “九姐姐,谢谢你!”刚一出殿门,十姐儿便转过身来对九姐儿语气深深的道。 “下次再说这句话我就不理你了。”九姐儿却看了她佯怒。 “那我就说点别的,”十姐儿闻言立刻笑了,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附近九姐儿的耳朵低声道,“我们去找料子时那你猜那太后和我说什么?” “什么?” “她说要不是……不是皇上,她绝对没有今日。”十姐儿又道。 九姐儿听罢却是一愣。 昭和帝少年继位,曾经更有过弑父弑兄的谣传,那狠辣那手段那谋算自然不在话下,胜者王侯败者贼,这在帝王之家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惊异她这位妹妹脸上那份崇拜与羞涩,这是……爱情吗? 忽然不知怎么就想起家里便宜老爹那张无能又懦弱的脸,她的心头瞬间浮起一丝复杂与惆怅。 十姐儿却没再多说,伸过手来主动与她的手相握。 九姐儿便也沉默了下去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姐妹携手并肩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一声叹息也便随着晚风飘落而去…… 回到府上,天色还并不晚,九姐儿惊异的发现,一向忙碌晚归的杨国丰竟然早早的回来了,正捧了一本书坐在屋子里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 “回来了?”看她进来,杨国丰立刻将手中的书放下,只是脸色却别样的肃然。 被他的脸色惊到了,九姐儿不由一愣,“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杨国丰不错须臾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脸上,好一阵,才开口,“不是怕你难受吗?” “难受?” “十姐儿的事你要是不愿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杨国丰却已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来,郑重道。 九姐儿再一愣,终于明白了。 看来今日在御花园里遇到的应该是他了。 她对他摇摇头,无声的一笑,心里却有满满的感动划过…… …… ------题外话------ 晚上没意外的话还有一更……   ☆、二三零 担心 九月伊始,丹桂飘香。 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十姐儿的事情最终落定了。 “……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更是有功于淮南时役的平复,深得朕心,朕特奉太后懿旨册文氏为贵嫔,号贤,赐居揽月阁……” 正四品,有封号,有居所,已经是相当体面了。 这自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那口罩。 那几日十姐儿真的就日日去养心殿,然后和太后她老人家搭了同盟,弄了无数只口罩捐了出去。 这自然是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冲动,没落家族的闺秀,用闲淡掩饰无能早已不主事的太后,竟然做成了一件事。 那口罩也确实派上了用场,除了供去灾区的医护人员和驻守的官员士兵之外,还因为其在大越朝引起了一股潮—— 官吏商贾、贩夫走卒,各城各镇、凡是出门走动的,在这特别时期,几乎每人都要佩戴一只,仿佛只要是这样带着,就摒弃了一切毒气,永保安康了。 这情景让九姐儿想起了前世的*时期。 看来不管是古是今,人们的心里都一样。 这口罩应运而生,自然备受人们青睐,而那个生这个奇思妙想的人自然也被人们所敬仰。 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和帝王的怜爱关照也是有直接关系的。 只不过这却让九姐儿更担心,因为在那女人的战场中,帝王的宠爱只会让初入宫闱的她处境更艰难…… “王妃,这会儿要动身吗?”九姐儿正想着,翠翘则悄悄走进来,躬身请示。 “哦……”九姐儿一愣,点点头。 今日是十姐儿进宫的日子,她自然要过去看看。 收拾好一切,她就带着水湘和翠翘出发,直奔文家了。 虽然文家许多人都因为这件事很是高兴,但毕竟这纳妃仪式不同于婚嫁,再加上又要千方百计瞒着蒋氏,所以并没张灯结彩,大肆渲染。 不过此刻的文家三房里,依然是众聚一堂,很是热闹。 九姐儿到了的时候,宫里来的开脸师傅正在给十姐儿开脸,因为有外人在场,众人自然都矜持着,不随意说笑。 但工夫不大,开脸师傅就做完了工作,和一起来的几个帮十姐儿整理妆容的嬷嬷回去了。 利用这个时机,众人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絮叨—— “十姐姐,你今日真好看!”小十一目不转睛的看着十姐儿那张经过一番休整后更加美丽出尘的脸,很是羡慕的道。 “到时你会更好看的。”十姐儿对她笑笑。 “才不会呢,”小十一摸摸自己那张脸,颇为懊恼,“我是怎么也比不上十姐姐的。” 看见女儿自卑,正满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理的甄氏甄氏立刻扁扁嘴,那不阴不阳的话就出了口,“你拿什么和你十姐姐比,你十姐姐可是要入皇宫的,皇宫知道吗?那可不是个轻易能进轻易能出的地方……” “你这蠢妇,快给我闭了嘴!”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打断。 这般毫不留情面的训斥甄氏的人,自然除了四老爷文崇海再无他人。 文崇海伙同文崇江文崇湖等一众男眷匆匆进来,估计是看宫里来的美容师傅走了,也过来了,却没想到刚刚进屋就听见甄氏又在大放厥词。 被丈夫这般训,而且不止一次了,甄氏自然没脸的很,讪讪的道,“我说什么了……” “回屋去!”丈夫再次呼喝她。 “我不……凭什么?”甄氏也忍不住恼了。 总这般下她的脸不算,还总是不让她看热闹…… “你回不回?”文崇海瞪眼。 “我……我偏不……”甄氏声音也高了起来。 “你这妇人,真是不识好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妻子如此忤逆,文崇湖彻底怒了,一边数骂着,忽然就冲过去,“啪啪——”两声之后,甄氏两侧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你、你竟然……竟然打我……你打死我吧,还没捞到好处呢,你竟然就为你的侄女打我了,有本事你也生个做皇妃的女儿出来……”那甄氏捂着疼痛的面颊,立刻嚎哭起来。 只不过这话越说越不像…… “啪——”又一声响,连同着碎磁声一起—— “要闹回屋去,不然家法伺候!”却是那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太君狠狠地砸了一个茶杯后,然后发威了。 一听家法,甄氏立刻停了哭闹改无声抽噎,而那文崇海也瞬间垂了头。 李太君依然余怒未消,愤然瞪着两人。 两人不敢多说,对着李太君躬了躬身子,灰溜溜的一前一后走了。 “老太君,消消气。”苗氏赶紧上前安抚李太君。 一边的方妈妈则让侍女过来清理地上的狼藉。 很快屋里就又是一片洁净整齐,只不过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气氛,众人便陆续散了。 冯氏,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首先抱着那对哭闹的龙凤胎先走了,然后就萧氏,说不舒服,也回屋去了,再是李太君和小十一,苗氏本来也要回去,但却被九姐儿拉住了。 一会儿宫里还要过来嬷嬷,必须要有个年长的女性长辈在才好。 文崇江是唯一未受这不良氛围影响的一位,他本来又是喝茶又是清嗓子,兴致勃勃走到十姐儿面前,要来一篇长篇大论的,可文景水却说前院接待的事还未安排好,他只好和文景水文景年几兄弟匆匆去看了。 文崇湖也要跟去,从上次和两个女儿交谈过后,这位做父亲的就一直有点腰杆不直,当然女儿进宫为妃,最高兴的还是他。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却始终不敢太显露,更是尽量躲着十姐儿。 只不过他并没走成,因为十姐儿唤住了他。 十姐儿并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拜托他照顾母亲。 文崇湖看上去有点厌烦,但却还是应了,十姐儿这才放过她。 苗氏去拿东西,屋里终于只剩下姐妹两人。 九姐儿想嘱咐十姐儿几句,却没想到十姐儿却是先开了口,“九姐姐,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看别的姑娘坐花轿出嫁,我就梦想着日后自己也有那样的一天,郎骑高头大马来,我一身凤冠霞帔坐花轿,只是……只是没想到却没有这个机会……” 看着妹妹美丽的脸上那凉凉的笑,九姐儿也心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纳嫔妃,自然只是总管太监主持,皇上不会亲自来接,而且所纳妃嫔也不能穿喜服,只着红色通袖衫,当然也不能由正门入…… “九姐姐,你不用劝我,我也是有感而发。”十姐儿却又道,“我……没事!” 九姐儿点头。 微微沉默了一下,十姐儿便又拉了九姐儿,“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九姐儿再次点头,然后姐妹两个便去了正屋卧室。 怕蒋氏察觉出什么,所以早早的周妈妈就将安神药放在午时蒋氏要用的汤药里,这会儿蒋氏正在沉沉入睡。 “想好了和母亲说的托词了吗?”一边看着安详睡着的蒋氏,九姐儿一边问十姐儿。 “已经和母亲说了,就说我被哥哥护送到江南的姨母家,要去住些时日。”十姐儿也看着母亲道。 九姐儿闻言便点点头。 蒋氏的妹妹嫁给了南方的一个小官吏,不过后来这个小官吏做到了同知,境遇很不错,蒋氏以前就一直想着将女儿托付给妹妹,好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后来就有丫头过来秉,说严氏过来了,姐妹俩便出来了去迎接了。 见了舅母,十姐儿不由得就落了泪。 想到今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亲甥女,严氏自然也哭了起来。 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九姐儿赶紧打岔,问起八姐儿。 “本来也想过来,但我想着她还有个把月就到日子了,便没让她过了。”说起八姐儿,还有那未出世的孙儿,那严氏自然就止住了哭。 十姐儿便又吩咐丫鬟拿出一个赤金如意的项圈,说送给将来的表侄,场面总算喜庆些了。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苗氏就领着三姐儿和四姐儿也来了。 九姐儿和三姐儿相视一笑后,便将目光投到了多日不见的四姐儿身上。 也不知是有孕的原因,还是日子过的太顺心顺意,四姐儿竟然整整胖了一大圈,昔日的娇柔清淡女竟脸若银盆,肤如满月,让人想起那些国画上的唐代仕女。 “九妹妹,不认识我了?”看着呆呆的向她行注目礼的九姐儿,四姐儿笑起来。 “是有点,你胖了好多。”九姐儿上前拉了四姐儿的手,也笑道。 “哼,都蠢了。”苗氏在一边揶揄女儿。 “四妹妹这是心宽体胖。”三姐儿在一边笑。 “反正姐夫也不嫌。”一边的十姐儿也跟着笑。 “哼,你们这帮姑娘……”苗氏便瞪了几人一眼,扭身出去忙了。 姐妹几个便又是一阵笑。 三姐儿和四姐儿不知是不是进来时就商量好了,谁也不说败兴话,所以氛围一直都挺欢欣。 直到苗氏再次进来,说宫里来了礼仪嬷嬷,要帮十姐儿打扮上妆,自来和十姐儿要好的四姐儿再也忍不住,拉着十姐儿的手就抹起了眼泪。 她这一哭不要紧,众人都落了泪。 “添乱。”苗氏红着眼圈骂四姐儿一句,然后又对众人道,“都回避吧。” 众人便出去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宫里来的几个嬷嬷便扶了打扮一新的十姐儿出来—— 大红色刻丝牡丹花开通袖袄,满头珠翠,妆容精细,当真是美若天仙。 苗氏怕众人又哭,赶紧笑着上前夸赞。 九姐儿和三姐儿也安排着人去打赏和招待那几个嬷嬷,总算众人还很平静。 只是临上轿出门时,那小十一又匆匆来了,拉着十姐儿的手说对不起,还将自己珍爱的一副双陆棋送了十姐儿,众人的眼泪又来了。 总算将十姐儿送出门,众人却个个都是满脸的泪。 一入宫门深似海,今生都不知是不是还有缘得见这位美丽纯真却又有几分骄傲的文家十姑娘…… 直到回了府,九姐儿还满心凄切。 后来翠梅来了,和她说起蒋家联系的一些大药商争相收购那虫白蜡的事,她的心情才好点了。 蒋宇兴在徐伟彻谈过一次后,终于打消了游说九姐儿将那虫白蜡制成蜡的念头,重新考虑了其更大的价值,那就是药用价值,并且不辞辛苦的联系了一些大药商。 “价钱你让两位表少爷看着定就好。”九姐儿想了想对翠梅吩咐道。 蒋宇兴是个内行人,她又有心让徐伟历练一下,所以也就放开手了…… 正说着,杨国丰回来了。 竟然又这么早! 她又和翠梅交代了两句便打发她走了,然后就主动跟了杨国丰进内室,亲自伺候他换衣服。 杨国丰似乎很享受她的服侍,举起手臂任她摆布,一双幽深的眼睛却落在她的脸上。 “王爷今日也回来的很早呢。”她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找话说。 “以后几日我都会早回来的。”杨国丰却道。 “呃……” “西北战事要起了,到时我可能一走就是一两年。”微微沉默了一下,杨国丰又看了她道。 “啊……”九姐儿听罢却是脸色一僵,看向眼前的男人。 还未别离,心头却已有疑似不舍的情绪漫上来…… “我还没走呢。”杨国丰笑了,伸手摸摸妻子的头。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衣襟上的袋子帮他系好。 杨国丰又看她片刻,低笑一声,“怎么,不愿让我走?” 九姐儿瞪他一眼,抛下“臭美”两个字,转身向外走。 却被他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快放开!”九姐儿羞赧的看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女,“该去请安了。” “今日不用,母亲在佛堂。”杨国丰却还拉着她不放。 九姐儿一怔,猛然想起了早上请安时孟老太妃似乎交代过的,只不过适才让杨国丰一闹,忘了。 既然请安不用了,那晚饭自然也不用一起了,九姐儿便吩咐翠翘去小厨房的郑妈妈那里知会一声,让她弄几样杨国丰爱吃的菜。 杨国丰去了书房,但工夫不大就打发巧花过来说有事请她过去。 她有些惊异,却还是去了,去了才知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让她帮忙翻译几句大食语。 她垂头帮他翻译,他也凑过来,站在她身后。 感受着身后男人那浓烈的气息,九姐儿不觉得就红了脸。 他却还贴上来,去握她手中的笔,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脖颈边。 她身一抽,就从他腋下钻了出来,瞪他。 “哈哈……”他却一边笑了,一边悠闲地坐下来,“耳鬓厮磨,不懂吗?” “懒得理你。”她已经明白这家伙根本就是诳她过来,故意逗弄,抛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娇俏背影,杨国丰又笑了,低声一句,“你跑不了。” 晚饭的时候,九姐儿打发人去叫了小杨成,不想小杨成却去了杨国庆那里,所以最后这顿饭便成了她和杨国丰的两人晚餐。 晚餐很丰盛,杨国丰还让人开了壶花雕。 九姐儿不喝酒,只给杨国丰斟酒。 “你也喝一点吧。”杨国丰却反过来给她斟了一杯。 “嗯……好吧。” 面前白玉瓷杯里的酒液橙黄清亮、馥郁芬芳,九姐儿端起来小抿一口,只觉得醇厚可口、齿颊留香,所以又端起杯来,慢慢将酒饮尽。 看了那空空的杯子,杨国丰一笑,顺手就又要斟。 “不要了……”她赶紧道。 “不碍事,这酒并不烈,再喝一杯吧。”杨国丰却道。 被他一劝,又想着从什么书上看过这古代的纯粮食酒度数都不高,她终于还是将那杯端了起来。 但没想到却醉了,头重脚轻,最后被男人抱上了床。 看着那因为醉酒粉面花颜、呆呆愣愣的小妻子,杨国丰当然不会做柳下惠…… 这花雕酒有催情作用! 这是他昨日路过时,偶然听几个不太正经的属下官兵念叨的,事实证明还很实用,他的小妻子轻松滑润了许多呢。 只是没想到的是,一切结束后,他那总是昏睡的比小猪还厉害的小妻子却醒了,大睁着一双明眸。 “怎么了?不舒服?”不会是刚才他太孟浪,伤到了她吧。 九姐儿却摇摇头,愣了片刻才幽幽道,“不知十妹妹如何了?” 杨国丰一愣,很有几分哭笑不得。 真醉了吧? …… 红烛垂泪,帘幕低垂。 就在九姐儿担心之时,她担心的那人却也满是担心的坐在雕花大床边。 已经三更了,那人却还不来,不来了吗? 如果不来,她明日会陷入什么境地呢? 这些日子她也出入宫闱不少次,却不知为何,一次也未再见过他。 确切的说是他这些日子一直都知道她出现在他的地盘内,他却再也没有让她再见她一次,难道对她已经淡了吗? 她越想心越沉。 还没得宠就已经失宠吗…… 她正想着呢,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十姐儿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   ☆、二三一 掰弯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是夜,三更时分,十姐儿终于等来了昭和帝。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十姐儿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精致的珍珠帘栊一挑,那由几分内侍簇拥着的高大男子已经进屋来—— 金冠束发,明黄衣衫,一如既往的尊贵优雅,成熟俊美。 “参见皇上!”十姐儿赶紧起身,垂头恭敬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愣了半响,她的头顶上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慢慢起身,却仍然不敢抬头。 看着那曾经纯真飞扬的美丽女孩竟然如此的畏缩拘谨,昭和帝长眉不由微微一蹙,又沉默了一刻,转身瞥一眼身后那几名内侍。 几人立刻会意,躬身慢慢退出去了。 昭和帝这才再次看向十姐儿,不过却笑了,“丫头,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十姐儿一愣,抬起头来,当对上眼前那双温柔带笑的眸子时,不知为何,两行珠泪立刻沿着脸颊纷纷滑落。 “怎么了?哭什么?”昭和帝走过去,和十姐儿面对面而战,高大的身子将她整个罩住。 十姐儿没说话,只是继续垂泪。 “不愿意?”昭和帝狭长的眸子沉了下去,声音却依然是淡淡的,“朕给过你机会。” 十姐儿再一愣。 难道…… 昭和帝却已经去桌子边坐定,一边伸手把玩着桌子上那芙蓉白玉杯,一边看向她,目光幽深而难测。 十姐儿却是惊出了一身汗,“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小十只是……只是以为皇上不来了……”语毕立刻又纷纷落泪。 昭和帝一愣,然后起身,上前,将她扶起来,语气也温和而缓慢,“朕又怎么会不来?”说到这里,又微微沉默了一下,才有道,“朕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你,不懂吗?”说完,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直直的落在十姐儿那张美丽的小脸上。 他爱这女孩的纯真美貌,征服她更带着一丝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却还是希望她是有一颗智慧心,不然在这后宫中他有时也是鞭长莫及…… 十姐儿美目迷茫了一刻,很快又点了点头,“小十懂得!” “懂得?”昭和帝笑了,“那说说看——” “小十……小十相信皇上……”十姐儿却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好久吗,才呐呐一句。 莫名的她就相信,相信他会疼爱她,相信他会给她保护,相信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她受伤害…… 昭和帝没有再多问,只是看着眼前女孩那美丽娇嫩的脸。 十姐儿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双颊酡红,更添一抹颜色。 男人的目光渐渐暗下去了,忽然低声一句,“宽衣!” 听在十姐儿耳中却让她心一阵慌乱狂跳。 但她却还是慢慢上前来。 带子一根一根解开,衣服一件一件落下…… “丫头乖,别怕……交给朕……” 男人的眼眸不只带着无穷的魔力,还满是温暖怜惜,让她情不自禁的沦陷,羞赧的点点头,然后就是男子的低笑,女子的婉转……点染着这个静夜,诱惑着头上浅月,爬上窗棂…… …… “你……今日没去上朝?”早上起来,看着那一身短褐练功回来的男人,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惊异。 “不行吗?”杨国丰一边用布斤擦拭着脸膛上的汗水,一边笑着反问她。 她没再说什么,只瞪他一眼,她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没正经。 这还是那个冷面王爷吗? “我今日沐休。”杨国丰又看了她道。 沐休? 这大越朝的大臣每半月沐休一次,但是从她嫁给这个男人只印象清楚地记得他沐休过一次,那还是他们刚刚大婚后,其余的时间就是到了沐休那日,他也是忙碌的。 实在说,这男人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臣子…… “今日也正好没事,我想陪陪母亲……”杨国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般,又道,“和你。”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更是一双幽深眼眸落在她的脸上,竟然……竟然有些脉脉含情的味道。 九姐儿禁不住看呆了。 冷面惯了的人做这种情状,怎么就丝毫没有违和感呢? “小呆瓜……”杨国丰走过来,对着不解风情的小妻子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不仅骂,还打,九姐儿自然就恼了,手一伸,就恨恨拧了男人一把,“你才呆瓜……” 但做完这个动作后,看着男人那慢慢僵下来的脸颊,她就又后悔了,这从来没被人这般对待过的家伙,肯定又觉得被冒犯了。 但不过很快她就又愤怒了,凭什么,只许他,不许她,这般开不得玩笑,就别总是和她开玩笑好不好——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哼。”说完,懒得再理他,转身出屋去吩咐翠翘传饭。 早饭摆上来,杨国丰却还在内室清洗未出来,九姐儿也不等他,径直坐下来。 “王妃……”翠翘被她吓坏了,赶紧唤她提醒。 九姐儿不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吃了起来。 翠翘无奈,惴惴的看着她。 工夫不大,已经换了一身皂色缂丝直缀的杨国丰就走了出来,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正坐在桌前独自大快朵颐的女子身上,脸禁不住又一黑。 一边伺候的翠翘赶紧低头静气,减少存在感。 “我饿了,就先吃了。”听见脚步声的九姐儿却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杨国丰不好意思的笑。 掰弯封建冷男,软硬兼施是必须的。 杨国丰一愣,忽然就没了脾气。 他的小妻子又什么时候不是这个德性,看似温娴静雅,其实最不规矩…… “要不……再让郑妈妈重做一桌。”看男人看着她目光变幻,九姐儿又继续示弱。 “不用了。”这次男人却很快开口,然后也走了过来在饭桌前坐好。 九姐儿在心头一笑,立刻夹了一个小烧饼给他,“王爷尝尝这个,很不错呢。”然后又将一碗粥推倒他跟前,“这粥也好。” 享受着小妻子的殷勤,杨国丰脸上已经不见丝毫不快,点点头,神情自若的用餐。 看着和谐用餐的两人,一边的翠翘不由暗暗睁大眼。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好脾气了? 用过早餐,两人便准备去太和堂请安。 天气不好,黎明时还落了几点雨,九姐儿便指挥着丫头去帮杨国丰找披风,披风拿来后,她又亲自帮杨国丰披上。 看着那围着他忙碌的小妻子,杨国丰嘴唇动了几动,终于低声一句,“下次……下次你可以跟我闹,不过要注意分寸。” 九姐儿闻言一愣,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说早饭前的事。 她那张小脸瞬间就沉下去了,然后甩手就走。 杨国丰不由一阵蹙眉,却还是长臂一伸,赶紧拉住她,“我说的这分寸是……是没有外人的时候,闹可以,但有外人……有外人时不行。” 他这小妻子还真是难缠…… 这分寸还可以这么解释,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上道,九姐儿心里笑着,但面上却还是装糊涂,歪着头,问,“为什么?” 杨国丰禁不住脸又一黑。 “呵呵……”九姐儿笑起来。 竟然捉弄他,杨国丰眯起眸子。 九姐儿却笑着快步出门。 杨国丰情不自禁的也弯起嘴角,然后跟上去。 见两人一起过来,孟老太妃自然高兴。 只是老人急着去佛堂,念叨了两句,便让两人出来了。 从太和堂出来后,九姐儿便回屋去处理了一些院里的杂事,而杨国丰也去了书房。 九姐儿处理完了事务,杨国丰却已经坐在屋里捧着一本书翻了。 “我们先去看看你那些小虫子,然后再去围场骑马怎么样?”看她进来,正有一搭无一搭的拿着一本书翻得男人立刻将书一合,问她。 看来还真是要陪她! “好啊。”九姐儿笑了。 小妻子高兴,杨国丰自然更高兴,转身就兴致勃勃的去吩咐杨凡安排。 但很不巧的是就在九姐儿准备换衣服时,来了客人,那就是瑜王妃段毓岚。 估计这些日子,段毓岚是在忙着瑜王府的事,好些日子未露面了。 “小嫂子,你这是要出去吗?”看九姐儿摆出来欲换的衣服,段毓岚问道。 “嗯。”九姐儿点点头。 “你……有事?”段毓岚又问。 “呃……也没什么大事,”九姐儿摇摇头,然后又问她,“你找我有事?” “嗯!”段毓岚毫不客气的点点头。 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能坐下来听她诉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勤勉努力,府上的事务终于顺手些了,可是这样那样的事就来了,先是欧阳睿的奶娘怨恨她这一改革夺了她侄子的肥差,跑到欧阳睿那里哭诉,欧阳睿怜惜老人,让她关照一下老人,她只好又绞尽脑汁的重新给了那奶娘侄子一个好安置。 可这件事刚刚了,欧阳睿后院的姬妾又犯在曾嬷嬷手里,曾嬷嬷罚了她,却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子,差一点流掉,欧阳睿为了这个将她一顿好恼,曾嬷嬷也差一点被欧阳睿一脚踢死,如今还起不来床呢…… “……敬才有爱,所以我尽心尽力帮他打理后宅……那几日我夜里看那些东西每每都到黎明,第二日又早早起来,挖空心思的布置,只盼着能有点不同,但如今……如今才知一切都是徒劳……”那段毓岚话未说完,却已经落下泪来。 看来这瑜王的家不好当呀。 “毓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故事你可曾听说过?”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段毓岚。 段毓岚一怔。 “多扶持几个靶子吧,最好是让她们互相敌对,不然这么多的弓箭对准你,你又怎么可能吃得消?”她又看了她道。 想想也是,狡猾权威的奶娘,猖狂的怀孕小妾,或许还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根深蒂固的人,如今都将矛头对准了这个外来的王妃。 惟今之计,也只有分化再利用了…… 段毓岚并不笨,在她解释之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深思点头。 她没说话,看着她笑笑。 段毓岚微微红了脸,“谢谢小嫂子指点!” “这没什么。”九姐儿摇摇头,看她眉头还是不得舒展,便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劝慰,“还有,你记住,不值得的人不要对他太好太上心,这样只能让他看清你。” 段毓岚闻言却是一震,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垂下头。 她说的当然是欧阳睿那只花孔雀,不用想也知道,那多情的家伙又是多么无情,若真的爱上他,也就等于为自己酿了一杯苦酒。 沉默了许久,那段毓岚终于再次抬起头,对她道,“谢谢你,小嫂子,放心吧,我不会再傻了。” 九姐儿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向门口望去。 刚才安排出门的男人应该早就安排好了吧? 然后那段毓岚又和她说起府上的事,边说着还问她的意见,她也只好静下心来,帮她出谋划策。 又坐了会儿工夫,那段毓岚总算告辞了。 送走段毓岚回来,她立刻问翠翘,“王爷呢?” “王爷在外面等了许久,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吧。”翠翘回禀。 她赶紧去书房寻他。 杨国丰正坐在桌前翻一本剑谱。 “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吧?”她上前来,笑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杨国丰抬起头来,脸色自然不大好看。 “这不能怪我……” “……” “也不能怪段毓岚……” “……” “要怪也只能怪你……你那个花心又滥情的表弟瑜王。”九姐儿停顿了两次,终于将话说完,然后笑望着对面的男人。 在小妻子那温婉平静的笑颜下,杨国丰最终败北,起身向外走,却依然不甘心的道,“你们女人就是闲话多。” 九姐儿跟在他身后,笑笑又一句话,“女人有女人的天地!” 杨国丰闻言微微一顿,转过头看她。 她不说话,只和他对视着。 杨国丰终是点了点头。 九姐儿也笑了。 她想这个男人应该是明白她了,她也要有自己的世界和朋友吗。 她上前,将他身侧微皱的袍子理平整。 杨国丰也笑了,摸摸她的头,两人继续向外走。 但很不巧的是,刚刚门口,就有下人匆匆来秉:信亲王世子来访! …… ------题外话------ 这几章会温馨的……   ☆、二三零 担心 九月伊始,丹桂飘香。 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十姐儿的事情最终落定了。 “……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更是有功于淮南时役的平复,深得朕心,朕特奉太后懿旨册文氏为贵嫔,号贤,赐居揽月阁……” 正四品,有封号,有居所,已经是相当体面了。 这自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那口罩。 那几日十姐儿真的就日日去养心殿,然后和太后她老人家搭了同盟,弄了无数只口罩捐了出去。 这自然是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冲动,没落家族的闺秀,用闲淡掩饰无能早已不主事的太后,竟然做成了一件事。 那口罩也确实派上了用场,除了供去灾区的医护人员和驻守的官员士兵之外,还因为其在大越朝引起了一股潮—— 官吏商贾、贩夫走卒,各城各镇、凡是出门走动的,在这特别时期,几乎每人都要佩戴一只,仿佛只要是这样带着,就摒弃了一切毒气,永保安康了。 这情景让九姐儿想起了前世的*时期。 看来不管是古是今,人们的心里都一样。 这口罩应运而生,自然备受人们青睐,而那个生这个奇思妙想的人自然也被人们所敬仰。 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和帝王的怜爱关照也是有直接关系的。 只不过这却让九姐儿更担心,因为在那女人的战场中,帝王的宠爱只会让初入宫闱的她处境更艰难…… “王妃,这会儿要动身吗?”九姐儿正想着,翠翘则悄悄走进来,躬身请示。 “哦……”九姐儿一愣,点点头。 今日是十姐儿进宫的日子,她自然要过去看看。 收拾好一切,她就带着水湘和翠翘出发,直奔文家了。 虽然文家许多人都因为这件事很是高兴,但毕竟这纳妃仪式不同于婚嫁,再加上又要千方百计瞒着蒋氏,所以并没张灯结彩,大肆渲染。 不过此刻的文家三房里,依然是众聚一堂,很是热闹。 九姐儿到了的时候,宫里来的开脸师傅正在给十姐儿开脸,因为有外人在场,众人自然都矜持着,不随意说笑。 但工夫不大,开脸师傅就做完了工作,和一起来的几个帮十姐儿整理妆容的嬷嬷回去了。 利用这个时机,众人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絮叨—— “十姐姐,你今日真好看!”小十一目不转睛的看着十姐儿那张经过一番休整后更加美丽出尘的脸,很是羡慕的道。 “到时你会更好看的。”十姐儿对她笑笑。 “才不会呢,”小十一摸摸自己那张脸,颇为懊恼,“我是怎么也比不上十姐姐的。” 看见女儿自卑,正满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理的甄氏甄氏立刻扁扁嘴,那不阴不阳的话就出了口,“你拿什么和你十姐姐比,你十姐姐可是要入皇宫的,皇宫知道吗?那可不是个轻易能进轻易能出的地方……” “你这蠢妇,快给我闭了嘴!”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门外的一道声音打断。 这般毫不留情面的训斥甄氏的人,自然除了四老爷文崇海再无他人。 文崇海伙同文崇江文崇湖等一众男眷匆匆进来,估计是看宫里来的美容师傅走了,也过来了,却没想到刚刚进屋就听见甄氏又在大放厥词。 被丈夫这般训,而且不止一次了,甄氏自然没脸的很,讪讪的道,“我说什么了……” “回屋去!”丈夫再次呼喝她。 “我不……凭什么?”甄氏也忍不住恼了。 总这般下她的脸不算,还总是不让她看热闹…… “你回不回?”文崇海瞪眼。 “我……我偏不……”甄氏声音也高了起来。 “你这妇人,真是不识好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妻子如此忤逆,文崇湖彻底怒了,一边数骂着,忽然就冲过去,“啪啪——”两声之后,甄氏两侧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你、你竟然……竟然打我……你打死我吧,还没捞到好处呢,你竟然就为你的侄女打我了,有本事你也生个做皇妃的女儿出来……”那甄氏捂着疼痛的面颊,立刻嚎哭起来。 只不过这话越说越不像…… “啪——”又一声响,连同着碎磁声一起—— “要闹回屋去,不然家法伺候!”却是那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太君狠狠地砸了一个茶杯后,然后发威了。 一听家法,甄氏立刻停了哭闹改无声抽噎,而那文崇海也瞬间垂了头。 李太君依然余怒未消,愤然瞪着两人。 两人不敢多说,对着李太君躬了躬身子,灰溜溜的一前一后走了。 “老太君,消消气。”苗氏赶紧上前安抚李太君。 一边的方妈妈则让侍女过来清理地上的狼藉。 很快屋里就又是一片洁净整齐,只不过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气氛,众人便陆续散了。 冯氏,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首先抱着那对哭闹的龙凤胎先走了,然后就萧氏,说不舒服,也回屋去了,再是李太君和小十一,苗氏本来也要回去,但却被九姐儿拉住了。 一会儿宫里还要过来嬷嬷,必须要有个年长的女性长辈在才好。 文崇江是唯一未受这不良氛围影响的一位,他本来又是喝茶又是清嗓子,兴致勃勃走到十姐儿面前,要来一篇长篇大论的,可文景水却说前院接待的事还未安排好,他只好和文景水文景年几兄弟匆匆去看了。 文崇湖也要跟去,从上次和两个女儿交谈过后,这位做父亲的就一直有点腰杆不直,当然女儿进宫为妃,最高兴的还是他。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却始终不敢太显露,更是尽量躲着十姐儿。 只不过他并没走成,因为十姐儿唤住了他。 十姐儿并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拜托他照顾母亲。 文崇湖看上去有点厌烦,但却还是应了,十姐儿这才放过她。 苗氏去拿东西,屋里终于只剩下姐妹两人。 九姐儿想嘱咐十姐儿几句,却没想到十姐儿却是先开了口,“九姐姐,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看别的姑娘坐花轿出嫁,我就梦想着日后自己也有那样的一天,郎骑高头大马来,我一身凤冠霞帔坐花轿,只是……只是没想到却没有这个机会……” 看着妹妹美丽的脸上那凉凉的笑,九姐儿也心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纳嫔妃,自然只是总管太监主持,皇上不会亲自来接,而且所纳妃嫔也不能穿喜服,只着红色通袖衫,当然也不能由正门入…… “九姐姐,你不用劝我,我也是有感而发。”十姐儿却又道,“我……没事!” 九姐儿点头。 微微沉默了一下,十姐儿便又拉了九姐儿,“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九姐儿再次点头,然后姐妹两个便去了正屋卧室。 怕蒋氏察觉出什么,所以早早的周妈妈就将安神药放在午时蒋氏要用的汤药里,这会儿蒋氏正在沉沉入睡。 “想好了和母亲说的托词了吗?”一边看着安详睡着的蒋氏,九姐儿一边问十姐儿。 “已经和母亲说了,就说我被哥哥护送到江南的姨母家,要去住些时日。”十姐儿也看着母亲道。 九姐儿闻言便点点头。 蒋氏的妹妹嫁给了南方的一个小官吏,不过后来这个小官吏做到了同知,境遇很不错,蒋氏以前就一直想着将女儿托付给妹妹,好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后来就有丫头过来秉,说严氏过来了,姐妹俩便出来了去迎接了。 见了舅母,十姐儿不由得就落了泪。 想到今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亲甥女,严氏自然也哭了起来。 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九姐儿赶紧打岔,问起八姐儿。 “本来也想过来,但我想着她还有个把月就到日子了,便没让她过了。”说起八姐儿,还有那未出世的孙儿,那严氏自然就止住了哭。 十姐儿便又吩咐丫鬟拿出一个赤金如意的项圈,说送给将来的表侄,场面总算喜庆些了。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苗氏就领着三姐儿和四姐儿也来了。 九姐儿和三姐儿相视一笑后,便将目光投到了多日不见的四姐儿身上。 也不知是有孕的原因,还是日子过的太顺心顺意,四姐儿竟然整整胖了一大圈,昔日的娇柔清淡女竟脸若银盆,肤如满月,让人想起那些国画上的唐代仕女。 “九妹妹,不认识我了?”看着呆呆的向她行注目礼的九姐儿,四姐儿笑起来。 “是有点,你胖了好多。”九姐儿上前拉了四姐儿的手,也笑道。 “哼,都蠢了。”苗氏在一边揶揄女儿。 “四妹妹这是心宽体胖。”三姐儿在一边笑。 “反正姐夫也不嫌。”一边的十姐儿也跟着笑。 “哼,你们这帮姑娘……”苗氏便瞪了几人一眼,扭身出去忙了。 姐妹几个便又是一阵笑。 三姐儿和四姐儿不知是不是进来时就商量好了,谁也不说败兴话,所以氛围一直都挺欢欣。 直到苗氏再次进来,说宫里来了礼仪嬷嬷,要帮十姐儿打扮上妆,自来和十姐儿要好的四姐儿再也忍不住,拉着十姐儿的手就抹起了眼泪。 她这一哭不要紧,众人都落了泪。 “添乱。”苗氏红着眼圈骂四姐儿一句,然后又对众人道,“都回避吧。” 众人便出去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宫里来的几个嬷嬷便扶了打扮一新的十姐儿出来—— 大红色刻丝牡丹花开通袖袄,满头珠翠,妆容精细,当真是美若天仙。 苗氏怕众人又哭,赶紧笑着上前夸赞。 九姐儿和三姐儿也安排着人去打赏和招待那几个嬷嬷,总算众人还很平静。 只是临上轿出门时,那小十一又匆匆来了,拉着十姐儿的手说对不起,还将自己珍爱的一副双陆棋送了十姐儿,众人的眼泪又来了。 总算将十姐儿送出门,众人却个个都是满脸的泪。 一入宫门深似海,今生都不知是不是还有缘得见这位美丽纯真却又有几分骄傲的文家十姑娘…… 直到回了府,九姐儿还满心凄切。 后来翠梅来了,和她说起蒋家联系的一些大药商争相收购那虫白蜡的事,她的心情才好点了。 蒋宇兴在徐伟彻谈过一次后,终于打消了游说九姐儿将那虫白蜡制成蜡的念头,重新考虑了其更大的价值,那就是药用价值,并且不辞辛苦的联系了一些大药商。 “价钱你让两位表少爷看着定就好。”九姐儿想了想对翠梅吩咐道。 蒋宇兴是个内行人,她又有心让徐伟历练一下,所以也就放开手了…… 正说着,杨国丰回来了。 竟然又这么早! 她又和翠梅交代了两句便打发她走了,然后就主动跟了杨国丰进内室,亲自伺候他换衣服。 杨国丰似乎很享受她的服侍,举起手臂任她摆布,一双幽深的眼睛却落在她的脸上。 “王爷今日也回来的很早呢。”她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找话说。 “以后几日我都会早回来的。”杨国丰却道。 “呃……” “西北战事要起了,到时我可能一走就是一两年。”微微沉默了一下,杨国丰又看了她道。 “啊……”九姐儿听罢却是脸色一僵,看向眼前的男人。 还未别离,心头却已有疑似不舍的情绪漫上来…… “我还没走呢。”杨国丰笑了,伸手摸摸妻子的头。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衣襟上的袋子帮他系好。 杨国丰又看她片刻,低笑一声,“怎么,不愿让我走?” 九姐儿瞪他一眼,抛下“臭美”两个字,转身向外走。 却被他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快放开!”九姐儿羞赧的看一眼守在门口的侍女,“该去请安了。” “今日不用,母亲在佛堂。”杨国丰却还拉着她不放。 九姐儿一怔,猛然想起了早上请安时孟老太妃似乎交代过的,只不过适才让杨国丰一闹,忘了。 既然请安不用了,那晚饭自然也不用一起了,九姐儿便吩咐翠翘去小厨房的郑妈妈那里知会一声,让她弄几样杨国丰爱吃的菜。 杨国丰去了书房,但工夫不大就打发巧花过来说有事请她过去。 她有些惊异,却还是去了,去了才知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让她帮忙翻译几句大食语。 她垂头帮他翻译,他也凑过来,站在她身后。 感受着身后男人那浓烈的气息,九姐儿不觉得就红了脸。 他却还贴上来,去握她手中的笔,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脖颈边。 她身一抽,就从他腋下钻了出来,瞪他。 “哈哈……”他却一边笑了,一边悠闲地坐下来,“耳鬓厮磨,不懂吗?” “懒得理你。”她已经明白这家伙根本就是诳她过来,故意逗弄,抛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娇俏背影,杨国丰又笑了,低声一句,“你跑不了。” 晚饭的时候,九姐儿打发人去叫了小杨成,不想小杨成却去了杨国庆那里,所以最后这顿饭便成了她和杨国丰的两人晚餐。 晚餐很丰盛,杨国丰还让人开了壶花雕。 九姐儿不喝酒,只给杨国丰斟酒。 “你也喝一点吧。”杨国丰却反过来给她斟了一杯。 “嗯……好吧。” 面前白玉瓷杯里的酒液橙黄清亮、馥郁芬芳,九姐儿端起来小抿一口,只觉得醇厚可口、齿颊留香,所以又端起杯来,慢慢将酒饮尽。 看了那空空的杯子,杨国丰一笑,顺手就又要斟。 “不要了……”她赶紧道。 “不碍事,这酒并不烈,再喝一杯吧。”杨国丰却道。 被他一劝,又想着从什么书上看过这古代的纯粮食酒度数都不高,她终于还是将那杯端了起来。 但没想到却醉了,头重脚轻,最后被男人抱上了床。 看着那因为醉酒粉面花颜、呆呆愣愣的小妻子,杨国丰当然不会做柳下惠…… 这花雕酒有催情作用! 这是他昨日路过时,偶然听几个不太正经的属下官兵念叨的,事实证明还很实用,他的小妻子轻松滑润了许多呢。 只是没想到的是,一切结束后,他那总是昏睡的比小猪还厉害的小妻子却醒了,大睁着一双明眸。 “怎么了?不舒服?”不会是刚才他太孟浪,伤到了她吧。 九姐儿却摇摇头,愣了片刻才幽幽道,“不知十妹妹如何了?” 杨国丰一愣,很有几分哭笑不得。 真醉了吧? …… 红烛垂泪,帘幕低垂。 就在九姐儿担心之时,她担心的那人却也满是担心的坐在雕花大床边。 已经三更了,那人却还不来,不来了吗? 如果不来,她明日会陷入什么境地呢? 这些日子她也出入宫闱不少次,却不知为何,一次也未再见过他。 确切的说是他这些日子一直都知道她出现在他的地盘内,他却再也没有让她再见她一次,难道对她已经淡了吗? 她越想心越沉。 还没得宠就已经失宠吗…… 她正想着呢,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十姐儿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   ☆、二三一 掰弯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是夜,三更时分,十姐儿终于等来了昭和帝。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十姐儿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精致的珍珠帘栊一挑,那由几分内侍簇拥着的高大男子已经进屋来—— 金冠束发,明黄衣衫,一如既往的尊贵优雅,成熟俊美。 “参见皇上!”十姐儿赶紧起身,垂头恭敬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愣了半响,她的头顶上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慢慢起身,却仍然不敢抬头。 看着那曾经纯真飞扬的美丽女孩竟然如此的畏缩拘谨,昭和帝长眉不由微微一蹙,又沉默了一刻,转身瞥一眼身后那几名内侍。 几人立刻会意,躬身慢慢退出去了。 昭和帝这才再次看向十姐儿,不过却笑了,“丫头,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十姐儿一愣,抬起头来,当对上眼前那双温柔带笑的眸子时,不知为何,两行珠泪立刻沿着脸颊纷纷滑落。 “怎么了?哭什么?”昭和帝走过去,和十姐儿面对面而战,高大的身子将她整个罩住。 十姐儿没说话,只是继续垂泪。 “不愿意?”昭和帝狭长的眸子沉了下去,声音却依然是淡淡的,“朕给过你机会。” 十姐儿再一愣。 难道…… 昭和帝却已经去桌子边坐定,一边伸手把玩着桌子上那芙蓉白玉杯,一边看向她,目光幽深而难测。 十姐儿却是惊出了一身汗,“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小十只是……只是以为皇上不来了……”语毕立刻又纷纷落泪。 昭和帝一愣,然后起身,上前,将她扶起来,语气也温和而缓慢,“朕又怎么会不来?”说到这里,又微微沉默了一下,才有道,“朕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你,不懂吗?”说完,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直直的落在十姐儿那张美丽的小脸上。 他爱这女孩的纯真美貌,征服她更带着一丝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却还是希望她是有一颗智慧心,不然在这后宫中他有时也是鞭长莫及…… 十姐儿美目迷茫了一刻,很快又点了点头,“小十懂得!” “懂得?”昭和帝笑了,“那说说看——” “小十……小十相信皇上……”十姐儿却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好久吗,才呐呐一句。 莫名的她就相信,相信他会疼爱她,相信他会给她保护,相信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她受伤害…… 昭和帝没有再多问,只是看着眼前女孩那美丽娇嫩的脸。 十姐儿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双颊酡红,更添一抹颜色。 男人的目光渐渐暗下去了,忽然低声一句,“宽衣!” 听在十姐儿耳中却让她心一阵慌乱狂跳。 但她却还是慢慢上前来。 带子一根一根解开,衣服一件一件落下…… “丫头乖,别怕……交给朕……” 男人的眼眸不只带着无穷的魔力,还满是温暖怜惜,让她情不自禁的沦陷,羞赧的点点头,然后就是男子的低笑,女子的婉转……点染着这个静夜,诱惑着头上浅月,爬上窗棂…… …… “你……今日没去上朝?”早上起来,看着那一身短褐练功回来的男人,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惊异。 “不行吗?”杨国丰一边用布斤擦拭着脸膛上的汗水,一边笑着反问她。 她没再说什么,只瞪他一眼,她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没正经。 这还是那个冷面王爷吗? “我今日沐休。”杨国丰又看了她道。 沐休? 这大越朝的大臣每半月沐休一次,但是从她嫁给这个男人只印象清楚地记得他沐休过一次,那还是他们刚刚大婚后,其余的时间就是到了沐休那日,他也是忙碌的。 实在说,这男人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臣子…… “今日也正好没事,我想陪陪母亲……”杨国丰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般,又道,“和你。”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更是一双幽深眼眸落在她的脸上,竟然……竟然有些脉脉含情的味道。 九姐儿禁不住看呆了。 冷面惯了的人做这种情状,怎么就丝毫没有违和感呢? “小呆瓜……”杨国丰走过来,对着不解风情的小妻子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不仅骂,还打,九姐儿自然就恼了,手一伸,就恨恨拧了男人一把,“你才呆瓜……” 但做完这个动作后,看着男人那慢慢僵下来的脸颊,她就又后悔了,这从来没被人这般对待过的家伙,肯定又觉得被冒犯了。 但不过很快她就又愤怒了,凭什么,只许他,不许她,这般开不得玩笑,就别总是和她开玩笑好不好——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哼。”说完,懒得再理他,转身出屋去吩咐翠翘传饭。 早饭摆上来,杨国丰却还在内室清洗未出来,九姐儿也不等他,径直坐下来。 “王妃……”翠翘被她吓坏了,赶紧唤她提醒。 九姐儿不理,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吃了起来。 翠翘无奈,惴惴的看着她。 工夫不大,已经换了一身皂色缂丝直缀的杨国丰就走了出来,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正坐在桌前独自大快朵颐的女子身上,脸禁不住又一黑。 一边伺候的翠翘赶紧低头静气,减少存在感。 “我饿了,就先吃了。”听见脚步声的九姐儿却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杨国丰不好意思的笑。 掰弯封建冷男,软硬兼施是必须的。 杨国丰一愣,忽然就没了脾气。 他的小妻子又什么时候不是这个德性,看似温娴静雅,其实最不规矩…… “要不……再让郑妈妈重做一桌。”看男人看着她目光变幻,九姐儿又继续示弱。 “不用了。”这次男人却很快开口,然后也走了过来在饭桌前坐好。 九姐儿在心头一笑,立刻夹了一个小烧饼给他,“王爷尝尝这个,很不错呢。”然后又将一碗粥推倒他跟前,“这粥也好。” 享受着小妻子的殷勤,杨国丰脸上已经不见丝毫不快,点点头,神情自若的用餐。 看着和谐用餐的两人,一边的翠翘不由暗暗睁大眼。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好脾气了? 用过早餐,两人便准备去太和堂请安。 天气不好,黎明时还落了几点雨,九姐儿便指挥着丫头去帮杨国丰找披风,披风拿来后,她又亲自帮杨国丰披上。 看着那围着他忙碌的小妻子,杨国丰嘴唇动了几动,终于低声一句,“下次……下次你可以跟我闹,不过要注意分寸。” 九姐儿闻言一愣,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说早饭前的事。 她那张小脸瞬间就沉下去了,然后甩手就走。 杨国丰不由一阵蹙眉,却还是长臂一伸,赶紧拉住她,“我说的这分寸是……是没有外人的时候,闹可以,但有外人……有外人时不行。” 他这小妻子还真是难缠…… 这分寸还可以这么解释,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上道,九姐儿心里笑着,但面上却还是装糊涂,歪着头,问,“为什么?” 杨国丰禁不住脸又一黑。 “呵呵……”九姐儿笑起来。 竟然捉弄他,杨国丰眯起眸子。 九姐儿却笑着快步出门。 杨国丰情不自禁的也弯起嘴角,然后跟上去。 见两人一起过来,孟老太妃自然高兴。 只是老人急着去佛堂,念叨了两句,便让两人出来了。 从太和堂出来后,九姐儿便回屋去处理了一些院里的杂事,而杨国丰也去了书房。 九姐儿处理完了事务,杨国丰却已经坐在屋里捧着一本书翻了。 “我们先去看看你那些小虫子,然后再去围场骑马怎么样?”看她进来,正有一搭无一搭的拿着一本书翻得男人立刻将书一合,问她。 看来还真是要陪她! “好啊。”九姐儿笑了。 小妻子高兴,杨国丰自然更高兴,转身就兴致勃勃的去吩咐杨凡安排。 但很不巧的是就在九姐儿准备换衣服时,来了客人,那就是瑜王妃段毓岚。 估计这些日子,段毓岚是在忙着瑜王府的事,好些日子未露面了。 “小嫂子,你这是要出去吗?”看九姐儿摆出来欲换的衣服,段毓岚问道。 “嗯。”九姐儿点点头。 “你……有事?”段毓岚又问。 “呃……也没什么大事,”九姐儿摇摇头,然后又问她,“你找我有事?” “嗯!”段毓岚毫不客气的点点头。 九姐儿还能说什么,只能坐下来听她诉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勤勉努力,府上的事务终于顺手些了,可是这样那样的事就来了,先是欧阳睿的奶娘怨恨她这一改革夺了她侄子的肥差,跑到欧阳睿那里哭诉,欧阳睿怜惜老人,让她关照一下老人,她只好又绞尽脑汁的重新给了那奶娘侄子一个好安置。 可这件事刚刚了,欧阳睿后院的姬妾又犯在曾嬷嬷手里,曾嬷嬷罚了她,却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子,差一点流掉,欧阳睿为了这个将她一顿好恼,曾嬷嬷也差一点被欧阳睿一脚踢死,如今还起不来床呢…… “……敬才有爱,所以我尽心尽力帮他打理后宅……那几日我夜里看那些东西每每都到黎明,第二日又早早起来,挖空心思的布置,只盼着能有点不同,但如今……如今才知一切都是徒劳……”那段毓岚话未说完,却已经落下泪来。 看来这瑜王的家不好当呀。 “毓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故事你可曾听说过?”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段毓岚。 段毓岚一怔。 “多扶持几个靶子吧,最好是让她们互相敌对,不然这么多的弓箭对准你,你又怎么可能吃得消?”她又看了她道。 想想也是,狡猾权威的奶娘,猖狂的怀孕小妾,或许还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根深蒂固的人,如今都将矛头对准了这个外来的王妃。 惟今之计,也只有分化再利用了…… 段毓岚并不笨,在她解释之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深思点头。 她没说话,看着她笑笑。 段毓岚微微红了脸,“谢谢小嫂子指点!” “这没什么。”九姐儿摇摇头,看她眉头还是不得舒展,便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劝慰,“还有,你记住,不值得的人不要对他太好太上心,这样只能让他看清你。” 段毓岚闻言却是一震,飞快的看她一眼,然后垂下头。 她说的当然是欧阳睿那只花孔雀,不用想也知道,那多情的家伙又是多么无情,若真的爱上他,也就等于为自己酿了一杯苦酒。 沉默了许久,那段毓岚终于再次抬起头,对她道,“谢谢你,小嫂子,放心吧,我不会再傻了。” 九姐儿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向门口望去。 刚才安排出门的男人应该早就安排好了吧? 然后那段毓岚又和她说起府上的事,边说着还问她的意见,她也只好静下心来,帮她出谋划策。 又坐了会儿工夫,那段毓岚总算告辞了。 送走段毓岚回来,她立刻问翠翘,“王爷呢?” “王爷在外面等了许久,这会儿应该在书房吧。”翠翘回禀。 她赶紧去书房寻他。 杨国丰正坐在桌前翻一本剑谱。 “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吧?”她上前来,笑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杨国丰抬起头来,脸色自然不大好看。 “这不能怪我……” “……” “也不能怪段毓岚……” “……” “要怪也只能怪你……你那个花心又滥情的表弟瑜王。”九姐儿停顿了两次,终于将话说完,然后笑望着对面的男人。 在小妻子那温婉平静的笑颜下,杨国丰最终败北,起身向外走,却依然不甘心的道,“你们女人就是闲话多。” 九姐儿跟在他身后,笑笑又一句话,“女人有女人的天地!” 杨国丰闻言微微一顿,转过头看她。 她不说话,只和他对视着。 杨国丰终是点了点头。 九姐儿也笑了。 她想这个男人应该是明白她了,她也要有自己的世界和朋友吗。 她上前,将他身侧微皱的袍子理平整。 杨国丰也笑了,摸摸她的头,两人继续向外走。 但很不巧的是,刚刚门口,就有下人匆匆来秉:信亲王世子来访! …… ------题外话------ 这几章会温馨的……   ☆、二三一 甜 听了欧阳靖来访的消息,两人都很惊讶。 九姐儿不由转眸看杨国丰,却发现杨国丰正向她看过来,目光复杂。 她不由心尖一跳。 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 不过她很快就又坦然了,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没做过任何亏心的事。 就算那只绣鞋真落入了欧阳靖手里又如何,不是她送的,也不是她丢的。 这时刻杨国丰已经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那通报之人吩咐,“由请世子!” “你们也算是有些亲眷关系,要不要一起见见?”通报之人匆匆走了,杨国丰则看向她。 迎视着杨国丰的目光,九姐儿沉默一下,终于一脸平静的点点头,“好吧!” 杨国丰听罢一愣。 “我去吩咐下人沏茶招待!”九姐儿却已经转身进屋去。 看着她的背影,杨国丰禁不住一阵凝眉。 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呢?他真的很想知道。 虽然骄傲和故作的洒脱大度让他避开这个问题不问,但那双绣鞋却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欧阳靖还是一身黑色箭袖,高大而挺拔,黑金色眼眸,熠熠生辉。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九姐儿觉得这少年近来似乎又瘦了些。 看着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少年,谁又敢将其和六年前那个圆滚滚的小猪头联想在一起…… “靖儿,快请坐!”她这端正看着,那端的杨国丰却已经开始殷切的招呼欧阳靖。 欧阳靖先给杨国丰行礼,然后又向她行礼,才坐下来。 期间目不斜视,态度恭敬而自然。 九姐儿还礼,也是一派自若。 杨国丰看两人一眼,也不动声色,和欧阳靖寒暄,问起信亲王夫妇,问起欧阳靖最近手头的几件事。 “师傅,呼延部落的事已经决定了吧?”欧阳靖忽然就问起西北的事。 “还没有决定。”杨国丰看了一眼欧阳靖道。 “没有决定?”欧阳靖一愣,似乎颇有几分诧异。 杨国丰低头抿茶。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看得九姐儿禁不住暗暗蹙眉。 西北战事讲起,这事杨国丰曾几次对她提起,看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机密之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要向欧阳靖隐瞒。 呃,欧阳靖当然非细作…… “师傅,靖儿今日来是向师傅辞行的。”这时那欧阳靖又道。 听罢这一句,杨国丰自然又是一番作为地主之谊的挽留,“这就要回去,怎么不多玩几日。” 但在一边看得九姐儿却觉得杨国丰表情莫名的一松。 刚才那隐瞒战事不会是因为不想让欧阳靖知道他马上要走的事吧?九姐儿忽然就这么想。 “不了,家里一大堆事,海上也不安定,父王一个人应付不来。”欧阳靖又道。 “那些倭贼还作乱?”杨国丰听了他的话蹙眉。 “偶尔,这次回去我会东联高丽部,将他们一网打尽,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去西北帮您。”欧阳靖又道。 “这自然好。”杨国丰听了立刻笑道。 工夫不大,翠翘便和几个小丫头端了几碟子点心进来。 那点心做成精致的椭圆形,白玉盈盈中微微透出些粉润,软滑细腻,十分别致,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欧阳靖看过来,杨国丰也看过来。 九姐儿则笑着站起来,看向欧阳靖,“这就是你师傅上次说的那琼脂做的果冻点心,是桃子味道的。” 欧阳靖一愣,杨国丰也一愣。 迎着两人的目光,她却依然浅笑着,上前,亲手将那细细的竹签一只只的插在上面,一碟子端给欧阳靖,另一碟子则端到杨国丰面前。 放好后,她并未回身,而是站在杨国丰身边,笑着对欧阳靖一舒手,“尝尝吧!” 看一眼那脸色不明的杨国丰,又看一眼他身边笑的温柔婉转的小女子,欧阳靖心里幽幽一叹,然后伸手,挑起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的东西清甜滑凉,十分可口,但欧阳靖嚼在嘴里,却只觉得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她是在用着方式告诉他她的难处和不易,以及她的选择吧。 是啊,终归是他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就是她真的成了下堂妇,也绝不会和他走,因为那将面对的林林总总,也许比作下堂妇还要艰难。 当年自己尚不能给她一份未来,更何况是如今…… 他忽然就很想流泪,但终归却还是忍住了,又挑了一块点心放进自己嘴里,和着那满口苦涩咽下。 杨国丰开始只是沉默的看着欧阳靖吃,后来就也挑起一块准备放进嘴里,但不知是手滑,还是挑的方法不得当,那椭圆的小东西竟然一个不稳,掉落在他的衣服上,然后又沿着他那衣服的前襟“骨碌碌”的滚落下去,在上面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看一眼那躺在地上已经摔得面目全非的点心,又看一眼那脏了的衣服,然后再看向蹙眉瞪着他的小妻子,杨国丰满是歉意的笑笑,“昨日在校场上,伤了手……” 九姐儿一愣,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却赶紧将手往回缩了缩,又笑笑,“也没什么事,嗯……只是、只是有点不好使。” 一边的欧阳靖也看过来。 “看样子这东西应该很好吃,我也是一直都没机会尝。”杨国丰却只是盯着盘子里那点心。 九姐儿看着他,微不可见的一阵扯唇,最终还是伸手过去,轻轻挑起一块递了过去。 杨国丰见了,似乎有些因为不好意思的不情愿,愣了一下,才张口将那点心吞下。 装蒜! 九姐儿却是捏紧了余在手里的空空竹签,那双幽深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得意笑意又怎么骗得了她?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也挺幼稚的…… 两人的这番互动,看在欧阳靖眼里自然刺目至极。 他将嘴里的点心重重咽下,然后站了起来,告辞,“师傅,师……师娘,靖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听说欧阳靖要走,九姐儿心头禁不住划过一丝愧疚,赶紧道,“吃过午饭吧,已经不早了。” “是啊……”看一眼小妻子,杨国丰也道,“一会儿我们一起喝几杯,也顺便谋虑一下你东联高丽部的事,我和他们的袁将军有些交情。” 听了他这话,欧阳靖似乎有些心动,但最终却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明日启程,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这倒也是。”杨国丰听罢立刻点点头,又道,“嗯,这样吧,你先回去,晚上我修书一封让人送过去,到时你派人交给袁将军就好。” 欧阳靖向他躬身致谢,然后起身出门。 夫妻两个则送他出来。 “保重!”临到最后,欧阳靖还是忍不住向九姐儿投去深深的一瞥,语毕,也不待两人回应,大步流星的转身走了。 看着少年那带着几分落寞、却倔强挺直的身影,九姐儿心里禁不住涌起淡淡惆怅。 “已经走远了。”冷不防身边却传来杨国丰凉凉的一句。 她转头看他时,他却转身回屋。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九姐儿以为,两人又要不愉快的僵持一阵了,但没想到的是,刚回了屋,男人就在桌前坐下,指着碟子里的点心对她道,“这东西真心好吃,吃法也高雅,只是……我伤了手……” “吃吧!”只是他的话未说完,一块点心就已经送到他嘴边。 看着那如此上道的小妻子,杨国丰笑了,毫不客气的将她纤纤指尖那点心吞下。 九姐儿瞪他一眼,又挑一块…… 看着那转瞬间就空了大半的碟子,九姐儿不忍心再填他了,因为她知道,其实这家伙从来就不怎么吃这些软甜食物。 “王爷,喝杯茶吧!”九姐儿去桌边倒了一杯茶给他。 杨国丰接过来,喝一口,忽然就蹙眉道,“这茶怎么这么甜?” “甜?”九姐儿一愣。 “不信你尝!”杨国丰顺手就将杯子递给她。 九姐儿一心求证,也没顾忌太多,接过来就喝。 “哪里是甜的?”只不过刚刚喝了一口,就郑重了脸色。 杨国丰却笑,“可能是那些点心已经甜进我心里了,所以尝什么都是甜的。” “你……”这一刻,九姐儿才意识到这男人根本就是再戏弄她,禁不住瞬间绷了脸。 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深了,一边笑着,还一边伸过手来,拿过她手上的杯子,端起来将那杯中茶一饮而尽。 “喂,这……我、我刚喝过……”九姐儿禁不住立刻红了脸。 其实是刚才自己做的不妥了,抓过来就喝,根本就没多想这是人家的杯子…… “这没什么,”男人还是笑,不过目光渐渐幽暗,语气也咬的低沉暧昧,“相濡以沫吗。” 九姐儿无语,赧然……最终抛下一句“我去传饭”,然后匆匆走了。 看着小妻子的背影,杨国丰又微微笑了。 经过刚才,他如鲠在喉的那根刺忽然就软化了。 她的柔情、她的包容、她的在乎……真让他觉得很受用,他又何必再多做计较,反正如今、以后她都只会属于他。 再说,也许他们马上就会有一段长长的分别,该珍惜这相处的每一时一刻才好。 想起这里,他俊美脸庞上的笑意慢慢沉下去了…… …… ------题外话------ 最不愿意过周四周五,作文课太多,偏偏周六日要上周四五的课,哎……   ☆、二三三 火柴 送走欧阳靖后,也就到了中午了,所以两人就没有再出门,而是先用饭。 “王爷,这饭菜可还和你口味?”一边帮杨国丰布菜,九姐儿一边笑问。 杨国丰点点头。 九姐儿便没再多说了。 “怎么,你以为我有多挑剔?”看小妻子那浅笑嫣然的模样,杨国丰不觉得就想多说两句。 “我以为……我以为王爷不吃午饭。”九姐儿依然笑的温和,不过话锋却毫不示弱。 杨国丰不觉得就一阵沉脸,但不过很快就又缓了。 小妻子这么说确实情有可缘,婚后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起用过午饭的次数还没超过三…… “以后多陪你用饭。”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真的?”九姐儿却又追问。 杨国丰闻言有点无言以对了,对上那双眸底难掩企盼的明眸,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微涩的开口,“真的,以后……”说到这里又再次沉默。 只因那个“以后”遥遥无期…… “我会等着那日的,不奢望王爷每日一起用午饭,一起吃晚饭就好。”这时九姐儿却看了他语气深深的道。 杨国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 之后两人默默用饭,谁也没有再开口,但氛围却不显丝毫凝滞与沉闷,相反,却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温情在慢慢生长,不过在这份温情之中,同时衍生的还有那丝丝离情。 九姐儿当然也明白分别之日就在不远,一想到这个,她禁不住心情低落。 在这各种通讯设施都不发达的时代,分开的人才是真正的分开吧…… “歇一会儿吧,后晌我们再出去。”吃完饭后,杨国丰对九姐儿道。 “这个……”但九姐儿却似有异议。 “怎么?”杨国丰一愣。 “后晌我……我有点小事。”九姐儿想了想终于道。 “小事?” “嗯,我昨日让翠梅拿了一些头蜡回来,想……想做几块油皂。”九姐儿又补充道。 用这些白蜡做成的油皂一定是顶好的,她明日会将这些顶好的油皂送进宫去孝敬杨皇后,没办法,她不可能不惦记十姐儿。 但杨皇后不宣她,她也没法进宫,所以只能用这个借口,但愿能有机会见十姐儿一面,哎…… 听了她的话,杨国丰只是点点头,并没多问。 九姐儿吩咐翠翘去准备材料,回来后就想歇会儿,但进了屋才发现杨国丰已经一身寝衣的在床上了,此刻正靠着床头翻一本书。 她当即一愣,“王爷也要在这儿睡?” “不行吗?”男人头也不抬。 “呃……那你睡吧,我去暖阁。”她转身就走。 “我去暖阁,你睡吧。”但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一愣,转头,就看见男人穿鞋下床,只不过一张脸沉着,满是不悦。 呃,还生气了,真是…… 她心里摇着头,嘴上赶紧解释,“这大白天得,让下人们见了……” “大白天的?你又想做什么?”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我、我当然没想做什么……我……”不是她想做什么,是她怕他要做什么,大白日宣淫,这么多佣人看着,那该是多么难堪之事…… “那你心虚什么?”男人又看了她道。 “我心虚什么?我有什么可心虚的?”她抓狂。 “不心虚,那一起睡吧。”男人听罢长腿一跨,就又上了床,然后倚在床头斜睇着她。 她看着他,做真心无语表情。 男人又笑了,长臂猝不及防的一捞。 “啊——” 伴着一声尖叫,她已经趴在床上。 她赶紧懊恼的捂住嘴,然后去看门口,知道确定没人闻声晃过来,才瞪向他,“你干什么?” 男人还是笑,“这话该我问你,叫这么大声,你干什么?” 九姐儿气坏了,身子一旋,抬脚就蹬了过去。 杨国丰见了,又是一笑,动也不动,直等到那脚到了跟前,才猛然伸手,借力一拉,然后身子一仰,瞬间女上男下。 “这么彪悍!”杨国丰却还对她无辜的眨眨眼,道。 “你……”九姐儿只觉得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但同时又觉得好笑异常,酷男,竟然做这般骚包表情……所以微顿了一刻,“噗——呵呵……”她忽然就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她的笑声里,杨国丰慢慢的就红了脸…… 她笑得更凶了,杨国丰慢慢就眯起眼眸……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了,一阵天旋地转中,男人压了上来……然后九姐儿不愿面对的最终还是发生了…… 九姐儿醒过来时,床上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忽然想起要做油皂之事,她顾不上什么难堪不难堪,赶紧爬起来。 “王妃……”听见响动,翠翘却已经进屋来伺候。 她赶紧吩咐翠翘帮她打水,简单的整理了一番立刻去了打算当做工作室的西耳房。 到了才发现那里面锅已经烧了起来,翠梅还有几个丫鬟正在忙碌着,杨国丰竟然也在,而且是以指挥者的姿态。 呃…… 这是? 她不由瞬间愣住了。 “起来了,快过来看看,应该没出差错吧?”看见她进来,杨国丰立刻转头对她笑道。 他竟然在帮她做油皂! 九姐儿顾不上其他,赶紧过去看。 好在还没到关键的步骤! 她禁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对杨国丰道,“王爷没其他事要忙吗?” “你怕我给你浪费了东西?”杨国丰听罢不高兴了。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九姐儿在心头翻白眼,可是面上却也只能故作洒脱的道,“呃……当然不是,只是怕耽搁了王爷的正事……” “没事,我今日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和你学一学,长点见识。”杨国丰心情好,自然也就不计较小妻子的口是心非了。 都这般说了,九姐儿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这时翠梅又过来请示她做哪一种原料的。 “做玫瑰蜂蜜的吧,正值入秋时节,天高物燥,这两种东西搭配起来正好有滋润养颜的功用。”她想了想,对翠梅道,也就没有再理会那打混的杨国丰。 翠梅听好了吩咐,去搭配原料,她则去看那巧凤几人熬制的那白蜡。 “火慢一点,再多加些翻搅的力量。”她看罢则道。 上好的白蜡,她自然不愿高温致其养分流失,以前都是热制法,是因为求快求速成,但这次她却想尝试一下冷制法。 巧凤几人便减火,又多派了一个人拿了木铲上去翻搅。 不过几人搅动的并不均匀,也不得这冷制法的要领。 九姐儿便让几人闪开,亲自上前,做示范。 但只不过搅了一会儿工夫,便臂酸,汗水也滴落下来。 巧凤和另外的两个丫鬟便接了那木铲在手,继续翻搅。 但九姐儿看了却还是觉得不满意,便又去拿巧凤手里的木铲。 “我来吧!”但刚刚拿过那木铲,身后就有一个声音传来。 正是杨国丰! 她看他片刻,还是将手中的木铲给了他。 杨国丰接了那木铲过去,就动作起来。 还别说,真就做的像模像样,驾轻就熟,而且够力度,锅里那些白蜡在那旋转的木铲下翻起细细的透明白浪。 一边搅着,杨国丰一边笑着看向那满眼惊异的向他行注目礼的小妻子。 看着男人脸上那丝丝难掩的得意,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扯扯唇。 好了,你既然愿意,那就搅好了…… 结果,以后的一个多时辰里,都是王爷在劳动。 不过显然王爷的劳动成果要比丫鬟们的完美多了,看在那放在木制模具里不管是质地,还是融合度都无可挑剔未熟化油皂,九姐儿禁不住微笑颔首。 “王爷,辛苦了。”看着男人正甩着的手臂,九姐儿真诚的道。 “这也不算什么,练兵时也曾经好几个时辰重复某个动作。”杨国丰并不居功。 听了这个,九姐儿却禁不住一阵黯然,顿了顿,忽然又道,“你去西北,我送件东西给你吧!” “什么东西?”杨国丰一愣…… “这是?”暮色四合之际,看着小妻子整整鼓捣了一个多时辰,才弄成的那个木头棍的小玩意,杨国丰禁不住满眼惊异。 “这叫火柴!” 九姐儿白嫩的手指握着那木头棍,将那涂了加了食盐的蜡油的一头,在那染了红磷的厚纸上轻轻一划,“嗤——”的一声后,一股蓝色的小火苗便冒了出来。 “哦……”饶是杨国丰见多识广,可是看罢,还是满眼惊奇和赞叹,“着实不错,有了这个,在那八月飞雪、多半年都是天寒地冻的地方就方便多了。” “不错什么,还差很多呢,我还需再好好想想。”被夸赞,九姐儿自然不好意思,窃取别人的智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做的太蹩脚,不成功。 她还需好好想想,以便能送他一件精巧而科学的礼物,以便于让他在那苦寒之地多一份温暖。 “好了,先吃饭。”杨国丰笑笑。 孟老太妃还是照旧在庵堂吃斋菜,所以两人也不用去太和堂,便在屋里一起用了晚饭。 用过晚饭后,荣岩和梁振几人就来了,杨国丰便去了秋枫阁和几人议事,而九姐儿则继续琢磨那火柴的更好做法。 九姐儿熬了半夜终于又弄了几根更成功的火柴出来,只不过杨国丰当晚却并未回来。 九姐儿禁不住很是失望,不过好在第二日她准备入宫见杨皇后,杨国丰的身影如期出现…… …… ------题外话------ 嘿嘿,更新……就是有点晚。   ☆、二二四 漠然 “王爷去睡一会儿吧。”看着杨国丰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九姐儿就知道必定是一夜没睡,于是赶紧道。 “没事,你不是要进宫吗?我陪你去。”杨国丰却摇摇头。 九姐儿闻言一愣。 想来自己的心思是瞒不过他的! 他和自己进宫当然好,杨皇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只不过想到他一夜没睡,她心里就满是过意不去,忍不住……忍不住就心疼…… “不用了,走吧。”小妻子那关心和担忧的目光,看在杨国丰眼里自然格外受用。 “这……”九姐儿却还在原地迟疑。 杨国丰笑笑,率先向前走。 九姐儿见了也只好跟上。 但走了两步却又站住,转头吩咐了水湘两句什么。 水湘匆匆去了,九姐儿则站在原地等。 杨国丰站住步子,回头看她,她则对杨国丰莞尔笑。 工夫不大,水湘便匆匆而回,拿了一些什么东西给了九姐儿。 九姐儿跟上杨国丰,并没说什么,只是直到两人坐上马车,才伸手将一样东西递给杨国丰,“王爷,看看这个怎么样?” 杨国丰一愣,目光落在手中那个用红色绸布包着的精致木制小盒子上,“火柴?” “嗯,”九姐儿点头,“我昨夜连夜做的,比后晌要好很多了。” 她先让府里的木匠帮她做了个原木料子的能推拉的小盒子,然后再盒子外面的两面都贴上涂了红磷的硬纸,当做火柴盒。 又自己亲手用易燃的白蜡枝干削了十根均匀的小细木棍,然后又将这小木棍的一端浸在加了盐水的蜡油里,直到那些蜡油冷却。 火柴和火柴盒都做好了,她又让水湘帮她找来了锡箔纸,将这锡箔纸微微涂了一层油脂铺在了那火柴盒子里,防潮用。 最后自然就是将火柴装盒,装好后为了美观又在外面弄了一层红绸的包装,这样,一个火柴就做好了。 呃…… 她当然没想过要将这东西发扬光大,然后用于赚钱什么的,因为在这各样技术都不发达的社会里,弄这样一盒火柴所花费的人力财力又哪里及直接带一块火石。 她也只不过是希望这别出心裁的小东西能讨得杨国丰的喜欢而已…… 事实证明,她这一点目的实现了—— “做的真好!”杨国丰拉开那小盒子反复看着,一边看,一边笑着点头,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王爷划一根试试——”她建议道。 听了这句,杨国丰却微微犹豫了一下,才抽出一根慢慢在盒子外面轻轻一划,“嗤——”的一声,一股蓝色火焰便冒了起来,幽幽燃烧。 九姐儿正看着,却没想到杨国丰却将那火焰吹灭了,又将那小木棍上面的灰轻轻抹去,然后和那些未燃过的火柴一起收在那盒子里。 九姐儿有些不解其意。 “才十根,要珍惜才好呀。”杨国丰却看了她笑了。 她一愣,然后又道,“这没什么,回头我再做一盒给你。” “还是不要了,麻烦得很。”杨国丰却很快摇了摇头。 九姐儿听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看着杨国丰将那火柴小心的收在怀里,九姐儿微微勾起了唇角…… 很快就到了皇宫,两人直奔杨皇后的惠安殿。 有杨国丰在,就是一切好办事,杨皇后虽忙碌着,可是却还是忙里偷闲见了两人。 九姐儿将带过来的昨日做的那些油皂拿给杨皇后。 虽然刚刚脱模,还在熟化期,但因为原料质地俱佳,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极好的,细腻光滑,透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九姐儿又为杨皇后解说了这款玫瑰蜂蜜型油皂的优点,杨皇后自然很是高兴的收下了。 “姑母,您事多忙碌,小侄两人就不多做打扰了。”又有的没的的闲聊两句,杨国丰便看了九姐儿一眼,站起身来。 九姐儿却是微微迟疑,看了杨皇后一眼才跟着起来。 杨皇后则是看了侄子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下,才转向九姐儿,“文九想不想去看看贤嫔?” 听了这句,九姐儿自然禁不住一喜,但她却还是压了这份喜悦,恭敬地对杨皇后道,“如果方便……方便的话,文九自然是想的。” “别人也许不方便,但你却是方便的,谁让你是本宫的侄媳妇呢。”杨皇后闻言笑道,边说着,边瞥一眼杨国丰。 “谢姑母!”九姐儿自然上道,赶紧深深施礼谢道。 “好了,就别弄这些虚礼了,去吧,本宫让水灵送你过去。”杨皇后则对她摆摆手,语毕又转向杨国丰,“丰儿,反正你今日也是闲了,你去智儿哪里看看吧,最近他手头有几件棘手事。” “是,姑母!”杨国丰自然立刻点头应了。 看来她得到的这份殊荣是建立在杨国丰的付出之下的! 见此,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嗟叹,又想起他昨夜一夜未睡,那份心疼禁不住又涌上来。 水灵上前来帮她引路,她便没有再多想,跟着水灵出了惠安殿。 也不知这昭和帝是不是有意的,十姐儿所在了揽月阁距离惠安殿很远,绕来绕去的,九姐儿都觉得烦了,那轿子才停了下来。 看着前面这处不大且普通的殿阁,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蹙眉。 竟然赐了这样一个地方,似乎比和某些妃嫔合住也好不了多少。 她忽然有点不明白这昭和帝对十姐儿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了,不可能无心,十姐儿要是不被诱惑是绝对不会不可能情根深种的。 可是有心吗? 除了给了十姐儿一个封号之外,别的地方似乎也不见太大的特殊呀,文家那边也没见受什么优待…… 她这端正想着,门口已经迎出了由几个宫人簇拥的十姐儿。 “九姐姐……”看见她,十姐儿自然欢喜之际,立刻快步上前来亲热的拉了她的手。 她的目光则落在十姐儿身上: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发髻精致,华贵亮丽,只是一张绝色的脸上似乎却并不见什么喜气…… “姐姐,我好想你……”看见姐姐看她,十姐儿立刻红了眼圈。 “十妹妹,带我进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九姐儿则赶紧握了她的手道。 十姐儿瞬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点点头,然后领了九姐儿进去。 里面倒是装潢布置的还不错,伺候的人也不少。 十姐儿拉了九姐儿坐下,又让宫女端茶拿瓜子。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将那些宫女全部打发了,直到屋子里只留了姐妹俩个,她才又拉了姐姐的手道,“九姐姐,真没想到你能来。” “惦记着你,就千方百计的想法过来了。”九姐儿对她笑笑。 谁知一听这话,十姐儿再次眸中含了泪,“九姐姐,放心吧,我……我很好……” 很好吗?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一阵蹙眉。 十姐儿避开姐姐的目光,起身,去捧了桌边的一个紫檀木盒子过来,“看看,这是太后昨日让人送过来的,”边说着,打开,那了两只素朴的钗子出来,“别看不太好看,可那送来的嬷嬷说是太后时带过的。” “哦……” 太后这条大腿倒是还行,虽然不太硬,但粗呀…… “我晚上时亲自挑了几块你让我带来的油皂给她老人家送去,她很高兴,还留了我晚饭呢。”十姐儿又道。 “你这里离太后的养心殿很近吗?”九姐儿忽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嗯。”十姐儿点点头,“从东华殿那边绕过去,很近。” 九姐儿闻言点点头,又问,“昨晚……昨晚皇上有过来吗?” 一听这句,十姐儿美丽的小脸禁不住一片复杂,羞赧,沮丧……最终摇摇头,“只是……只是前夜过来,而且很晚……” 按说新妃进宫,皇上怎么也要宠幸几日的,但轮到她身上却没有,只一夜。 她不记得自己有惹他不高兴呀,痛到极致,却如献祭般无畏的努力迎合,她……她觉得他是很满意的…… 看着小姑娘脸上快速变幻的表情,九姐儿隐隐也猜到什么,然后笑了,“十妹妹,有些事情不能看表象,因为有些表象是人为制造的。” 十姐儿一愣。 “十妹妹,有时最好的保护就是漠然,你懂吗?”九姐儿又语气深深的看了妹妹道。 看来这昭和帝还真是对十姐儿有几分情,这也算是煞费心思了吧。 十姐儿闻言却是一阵深思,然后点头。 “我就知道……知道他会护我的……”沉默了片刻,小姑娘又垂了头、微红着脸颊轻声道。 听在九姐儿耳中却是一阵无奈。 相信帝王的女人是该说幼稚,还是愚蠢好呢? 她忽然就一阵兴味索然,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她便向十姐儿告辞。 十姐儿自然对她一番尽力挽留,她则以杨国丰还在等她谢绝了。 出来之后才发现水灵还在外面等她,她便和她一起坐了轿子回来。 回到惠安殿,杨皇后自然已经在忙了,而那去了东宫的杨国丰也还没回来,她便想去后殿等一下。 但刚出门,就看见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穿了宫装的女人匆匆而来。 那女人瘦弱憔悴,偏偏还穿了一件黄色宫装,更显病态。 “郝氏?”等到一行人走进了,她才认出来。 只是这才几日,这太子妃怎么就这般模样了…… ……   ☆、二二五 随军 看着那满脸憔悴病态的郝氏,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蹙眉,目光下移,落到郝氏看上去还是很平坦的肚子上。 已经四个多月了吧,还这般,能健康吗? 那边的郝氏应该是也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步子看过来,只不过目光带着淡淡的冷意和复杂。 呃……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难道是以为自己在看她的笑话? “见过太子妃!”她赶紧上前给她行礼。 虽然她这段时间未见郝氏,但是有关东宫正侧妃争宠愈演愈烈、太子妃越来越为太子和皇后不喜、要不是怀了皇子皇孙就可能已经被侧妃取而代之的事却没少听说。 同为女人,也同样经历过这后院斗争,她自然对她怀着体谅兼同情的心情…… 但郝氏似乎并不怎么领情,看她一眼,有些爱理不理的点点头。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扯唇,又对她欠欠身便欲出去等。 但她刚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又想起了邹氏的声音,“知道京娘现在如何了吗?” 她一愣,然后转头看向她。 “她已经在西山的惠及庵正式落发,法号净尘。”郝氏又道。 九姐儿禁不住再一愣。 这韩京娘真的就这么出家了?她甘心吗? “很得意吧?”郝氏又看了她冷笑。 “太子妃这是哪里话?”九姐儿听罢禁不住蹙眉。 “哪里话?呵呵……真是世风愈下,心思纯良的人竟然都没有好结果,如今是机巧狡诈之辈的天下。”郝氏继续冷笑。 听在九姐儿的耳中却是真心无语。 看来她是被迁怒了,被归入了陆卿卿之流。 呃…… 关于这一点她并没多少意见,除了陆卿卿那份狠她学不来之外,她和陆卿卿都是善用心思,倒也确实有几分相似。 不过韩京娘却被归于了纯良的行列? 我的太子妃呀,你是心瞎还是眼瞎呀? “那太子妃知不知道,机巧还有另外一个名称,那就是智慧,纯良和智慧这两者其实并不相对,另外如今的世风也并没什么不好,唯一的就是你嫁入了这天家,在这门中,富贵与险象自来都是相辅相并,如果你没有智慧,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天下。”说到这里,九姐儿又语气微微一顿,“还有……就是,纯良与否并不是某个人说了就是,因为有些人根本就是识人不清!” 一脸肃然的抛下这番话后,九姐儿转身就走,看也不看郝氏那瞬间愣怔的脸。 郝氏这个人真的挺没意思的。 可怜,但更可悲…… 出得殿来,那刚刚去和宫中的师姐妹叙旧的水湘也回来了,主仆两个便在惠安殿抱厦的一处侧殿里等,等了许久,直到近午时之时,那杨国丰才从东宫匆匆而回,然后两人又去向杨皇后辞行。 杨皇后要留两人饭,但却被杨国丰拒了。 杨皇后便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也就出来了。 坐上马车,九姐儿便和杨国丰说起韩京娘之事。 “哦。”杨国丰却只是淡淡的一声。 “不觉得可惜吗?”九姐儿却对男人的这一声不满意。 这样的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曾经有过一次,他的小妻子似乎格外爱吃这韩京娘的醋…… 杨国丰蹙蹙眉,“文九,这韩京娘与我没丝毫关系。” “谁说她与王爷有关系了,王爷急什么吗?”谁知他的小妻子听罢这句,忽然就笑了。 看着她,杨国丰禁不住慢慢眯起眼,但不过很快面色又缓了,笑起来,“这醋不可以乱吃呀。” “谁……谁吃醋了?”听了他这句,九姐儿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懊恼,“我只是……只是可惜,这样一个女神般的人物却青灯古佛,不能如花美眷。” 杨国丰不予理会她,闭上眼做养神状。 “王爷……王爷就真的没动过心思?”九姐儿却又问。 她至今仍清楚记得,某个黄昏,那当街娉婷而立的带着白色帷帽的绝美女子,还有那高踞马上天神变英武骄傲的男人,两人相对,于是别人便都成了背景…… “……” 杨国丰那副如老僧入定般的模样却愈发的激得九姐儿想要挑衅想要戏谑,于是她用某种插科打诨的口气道,“那王爷还记不记得那个黄昏的英雄救美?” 一句话毕,杨国丰冷不防就睁开了眼,双眸射出清冷犀利的光芒,吓得九姐儿赶紧回撤身,戒备的看着他。 不至于要打人吧? 这几天她故意冒犯了他,已不记得多少次了,他可都没恼…… 看着小妻子那瞬间惶恐的模样,杨国丰唇一勾,笑了,忽然就问了一句完全不搭的话,“想吃糖葫芦吗?” 九姐儿一愣,然后慢慢地就红了脸。 竟然……他竟然记得她当时看不过眼,故意将小十一手中的糖葫芦打落,来惊动他…… “呵呵,文九,那年你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杨国丰又问。 九姐儿那涨红的脸瞬间晕成红布,“我……我没有……” 她当然听得出男人的意思,还不是在说她早早就对他生了倾慕之心。 可事实上又哪里是,她当时是为五姐儿不平,后来赐婚也不过是为了保命。 可如今又哪里解释得清?她可不敢轻易将杨皇后的事说出来,虽然杨国丰并不是外人…… “好了……”看着小妻子那羞赧至极的模样,杨国丰自然舍不得再难为她,伸出手,帮她将散在耳边的几缕碎发掖到耳后,“你当时在我心中也是不同的。” 他之所以接受赐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赐婚的对象是她。 韩京娘却是是美的,甚至惊艳了那个汴州城的黄昏,但不知为何,那份惊艳却远远不及那被马蹄踏碎的一串糖葫芦勾动他的心。 呃…… 九姐儿再一愣。 这样一来,她和他还真成了私相授受了…… “我累了,想眯一会儿。”她正想着,杨国丰却又道。 她听罢禁不住满是愧疚,她还真是不应该,明明知道他一夜未睡又陪她一上午奔波,却还这样不依不饶的和他纠缠于某些无聊的问题。 于是她赶紧点头,还将车座上的两块坐垫给他垫好。 杨国丰满意的对她笑笑,然后靠在车座上,闭上眼。 应该是累极了,工夫不大,那靠在车座上的男人呼吸救就平稳均匀起来。 ——睡着了! 看着熟睡中男人的那张俊脸,九姐儿目光柔软,心也柔软…… 以后的几日,杨国丰一直都没怎么去司衙,就是去了,午饭前也早早就回来了,呆在府中,不是在四房陪着九姐儿,就是在太和堂陪着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自从知道儿子又要远征的事后,一直心情不好,每日都在小佛堂做功课给儿子祈福,饭也不怎么吃得下,几日就整整瘦了一圈。 看着这样的老人,又想起老人那日的倾诉,九姐儿那因为韩京娘之事对老人心存的那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随着离别的日子日近,她开始愈发体谅老人。 杨家的儿男首先是大越的将士,要随时做好为大越王朝的安定兴旺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所以老人才那般期待子嗣,希望儿孙满堂。 有了这点体会,她一直以来坚持的那点初衷忽然就动摇了,她……她想要孩子了…… “王妃,用些点心吧。”正想着,帘陇一挑,青杏走了进来。 前两日杨国丰陪她回了一趟文府,一是去探望蒋氏和李太君,第二就是将青杏接了回来。 “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你要记得多休养。”她看了青杏却是一阵蹙眉。 伤虽然好了,但是小姑娘的身体还很是孱弱,那伤口阴天下雨也会隐隐作痛。 “我省得省得。”青杏则笑,一边笑应着,一边将点心放在她手边,顺手又去倒了一杯茶给她。 看着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九姐儿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也笑了。 主仆两个刚说了两句,周大海的媳妇翠梨就过来了,却是带来了好消息:蒋氏两只手能动了。 一听这个,九姐儿自然高兴的很。 “这权神医还真是神医,才扎了这些日子,没想到就这么见成效了。”那翠梨又笑道。 “嗯。”九姐儿点点头。 这权仲白的医术确实非同一般,如果蒋氏要真好起来,她一定要好好谢他。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当初杨国丰说让权仲白帮她调理一下身体她应该应下来的,要是那样的话,也许……也许背不住这会儿就怀孕了…… 几人正说着,那翠翘领了巧蓝匆匆进来。 “王妃,老太妃请您过去一趟。”那巧蓝见了她先是躬身行礼,然后又道。 她一愣。 今日老太妃没在佛堂? 跟着巧蓝到了太和堂,才发现那小严氏竟然也在,而且满面笑着,看见她来更是投过来得意的一瞥。 自从韩京娘之事后,这小严氏沉寂了很久。 这几日又满血复活出来了,原因就是她又怀孕了,自然惹得老太妃欣喜。 不过复活归复活,却并不敢如从前般招摇狂妄,收敛了不少。 可是今日又这般了,也不知为何。 不过,很快,孟老太妃就帮她解开了疑惑—— “丰儿媳妇,来——过来,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哦?” “丰儿马上要走了,随军的妾室你可给他选好了?”老太妃又道。 “呃……” …… ------题外话------ 天气突然转凉,发烧了,迷迷糊糊地。   ☆、二二六 伯乐 随军的妾室? 听了孟老太妃的话,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古时权官大臣,出任或出征,离家万里,一去经年,身边自然要跟着女人,伴其左右,料理日常,红袖添香,排遣寂寞。 主母当然是不适合去的,虽并没有明文规定,但主母一般要坐镇家里,主持府中庶务。 呃…… 当然,目前她是无官一身轻,不用打理家务。 不过,看这样子也知道,孟老太妃并没让她跟去的打算…… “怎么,你还没安排吗?”谁知,看她沉默,孟老太妃忽然就不高兴了。 而一边的小严氏则看过来,美眸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蹙了蹙眉。 什么情况? 自从韩京娘事件之后,这孟老太妃因为愧疚的一直对她态度极好,连一句重话都不说,更何况如今日这般训斥。 “还是干脆你想跟去?”愣了愣,老人又开口了。 听了这句,九姐儿明显感觉到来自小严氏的那双美眸的光芒变得复杂而古怪,除了这之外,似乎还……还有一丝紧张…… 她不由在心头一阵深深凝眉。 她是希望自己随军的吧?当然,秦氏身体欠安已经好些日子了,这一段时间她和她都一直帮着秦氏处理府中庶务。 如果自己走了,那么家中这份大权就落在她身上了,这不是她一直迫切希望的吗? 想到这里,她忽然在心里一阵摇头。 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遇,这小严氏的宅斗水平提高了。 如今,她确实是给她摆了一个难题。 想随军,就要放弃家中大权……呃,实在说,这大权她并不是特别热衷,但问题是孟老太妃会如何想? 孟老太妃虽一直待杨家老三如己出,但说到底,也是有私心的,再说在这封建家庭里,哪个做家长的又能允许嫡庶不分。 可不随军呢,面对子嗣单薄的现状,再加上小严氏的推波助澜,呃,刚才用脚趾也能想象得出,这小严氏定在这里唧唧歪歪的一番……孟老太妃又怎么可能不让她安排随军的妾室呢? 她的这位长了斗争经验的庶嫂,给她设了一个两面夹击的局。 哎…… “母亲……”在孟老太妃一阵蹙眉,又准备轰她两句之前,她微笑着开口,“这事我又怎么可能没安排呢?已经安排好了。” “哦……”听了她这话,两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不过小严氏是满腹失望,孟老太妃是如释重负。 “这就好,应该以大局为重的,夫妻之间长远着呢,也不必争着一朝一夕。”孟老太妃满意的看着她笑道。 “只是不知四弟妹安排随军的是哪一位呢?”不过,很快那小严氏又笑了。 为什么不笑?早知这掌管府中中馈的好事不会轻易落到她身上,要一步步的来才好,所以她……呵呵,也如孟老太妃所说,不争这一朝一夕。 她倒要看看这善妒的文氏会安排谁去随军…… “环姨娘要照顾孩子,自然是走不开的,所以我让王姨娘跟去。”九姐儿目光闪了闪,然后据实又客观的答道。 “王姨娘?”孟老太妃听了却是一阵蹙眉,“招招狂狂的,并非稳妥的,要是到了西北哪儿,指不定又整出什么事来呢。” 但是孟老太妃却并不满意王燕娘。 “这个……回头我再和王爷商量一下吧。”九姐儿想了想又道。 孟老太妃听了她这句,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了嘴,只是看了九姐儿一眼,点点头。 一边的小严氏见了,立刻暗暗笑了。 不满意,看来该她出手了…… “王妃,您真的要王姨娘随军?”回来的路上,一边走着,青杏一边问她。 “当然!”她淡声答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怎么也要有个解决之策不是吗?”她又道。 “解决之策?”小姑娘疑惑,还想再问。 “快走吧,回去让翠梅过来。”九姐儿却道。 小姑娘也就没有再多问。 回到屋里,九姐儿立刻让青杏去喊翠梅过来,然后问起她生意上的事。 作为九姐儿的左膀右臂,忙完了山林那边的事,翠梅立刻又被派到和蒋家合作的生意那边。 铺子里的生意不错,朝贡贸易生意也在稳步进行着。 九姐儿听了很满意,然后又问起红蔷。 “很好,红墙是个勤劳又聪明的,现在铺子已经缺她不可了,大舅夫人也不再挑剔她,月初还给她涨了工钱呢。”听了她的话,翠梅立刻笑道。 “哦,是吗。”九姐儿听了,立刻笑着点头。 从当初她费心思将红蔷留下来之后,就一直将她安排在和严氏蒋氏合作的那铺子里,然后让翠梅教她账册管理方面的事。 红墙是个聪明的,经过这番变动又肯努力,所以没几日便已经接受了翠梅留下看的事务,而且做得不错。 不过有一个人却对于她安排红蔷之事很不满,那就是严氏,不希望她往里安插自己的人是其一,其二就是严氏恨红蔷的出身。 蒋宇兴的父亲蒋箴就曾经得过一个瘦马出身的妾室,当时宠若至宝,风头几乎压过严氏这个正室夫人,严氏没少从中生气。 后来还是蒋家老夫人看不过,趁儿子出门,偷偷将这个妾室发卖,蒋箴回来自然是一通闹。 呃……蒋箴当然没法闹母亲,只能闹严氏,说这严氏善妒,为此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未进这严氏的屋子。 被丈夫这般冷落的严氏自然又恨又迁怒! 如今看来,这红蔷果然没辜负她所望,终于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别人的肯定和承认…… 主仆两个正说着呢,就听外面传来丫头的见礼声,却原来是那出去拜会朋友的杨国丰回来了。 翠梅见了就想告退,但九姐儿却又问了她几句才让她出去了。 “没完没了的,说什么呢?”已经由丫头伺候着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杨国丰问九姐儿。 “说红蔷的事。”九姐儿笑吟吟的道。 “哦……”杨国丰一愣,“她可还好?” “当然好了!”九姐儿又笑笑,然后就将红蔷的事说给杨国丰听。 “没想到她倒出息了。”听完后,杨国丰点点头。 “王爷,有伯乐才有千里马。”九姐儿闻言立刻笑道。 杨国丰一愣,然后也笑了,“这么说你就是那千里马了?” 九姐儿听罢只笑不答。 “呵呵……”杨国丰又笑,一边笑着,一边去摸小妻子的头。 “王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呢。”但没想到,小妻子却飞快的躲开,然后脸色一整,又道。 “什么事?”杨国丰再一愣。 九姐儿立刻就将刚才在太和堂之事说给他听,当然不是抱怨什么的,而是笑吟吟的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觉得带谁去合适呢?” 杨国丰听罢却是一脸肃然,“带谁去也不合适,我是去打仗,不是去玩。” “可是老太妃那里……” “母亲那里我去说。”杨国丰连坐也没坐,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爷……”却被九姐儿一把拉住,“你这般去了,有没有想过我会难做呢?” 要是杨国丰真就这样去说了,那孟老太妃一定会认为是她怂恿的。 呃…… 当然,她是想怂恿的,不过怂恿有用吗? 闹得他们母子不和是小,关键是自己被夹在里面。 听她这样说,杨国丰自然就站住了,不过脸色却还是颇为难看。 “王爷,我……我刚才和老太妃说让王姨娘随军。”看了他片刻,九姐儿又道。 “王姨娘?”杨国丰听罢立刻蹙眉看向她。 九姐儿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真的打算让王燕娘跟我去?”杨国丰又问。 九姐儿和他对视片刻,然后垂了头。 她当然不想,这番安排也是有用意的,只不过……只不过…… “说话呀?”杨国丰却又大声道。 “当然不想!”九姐儿被他逼急了,最终道,看向他的明眸中竟然隐隐的含了泪。 经历了这么多,她这抹来自异世的灵魂已经安下心来,想好好地和他生活,也将他当成了丈夫。 只不过却还是掌控不了自己的婚姻,逃脱不了算计…… “傻瓜,哭什么?”对上那双含泪的明眸,杨国丰心头不由一滞,赶紧柔声道,“只要……只要你不想就行。” 九姐儿依然不说话。 杨国丰走过去,将她轻轻揽入怀,一边轻抚她的秀发,一边低声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九姐儿一愣,抬头望向他。 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微微沉默一下,忽然就笑了,问她,“你说王燕娘和红蔷两人,将来谁会更出息一点?” 九姐儿久久的望着他,没说话,然后也笑了。 他懂她支持她就好,她本来是有点……有点不大敢将这个打算说出来的…… “我想过了,我虽然不能随军,但是我会将我秋季收获的那批白蜡捐赠给王爷的军队,那白蜡有生肌、止血、定痛等疗效,可以用于外创的治疗,正好适合行兵打仗。” 别人这般表了情意,她自然也不能无一点回报,过了会儿九姐儿又对杨国丰道。 “真的……”杨国丰自然欣喜。 但两人正说着呢,就又丫鬟进来秉:“王爷,三爷请您过去三房吃酒……” …… ------题外话------ 王燕娘也会的一个好结果的。   ☆、二二七 抓 “……一切都准备好了,巧香,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三房里,小严氏一脸得意的笑着。 “夫人放心,巧香……巧香定不辜负您的厚望……”坐在她对面的巧香,美丽的脸上一抹羞赧又企盼的笑意,愈发显得粉面娇颜,娇俏如花。 “我有什么可厚望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小严氏勾着唇角嗔笑着,一边笑着,一边轻抚自己的腹部。 “巧香明白,巧香谢过夫人。”那巧香闻言先是恭敬的深深施礼,然后又道,“夫人,这肚里怀的一定是小小姐无疑。” “何以见得?”那小严氏听罢立刻问道。 “您这几日面色可是愈发好了,人家都说这种面相的孕妇定生女儿呢。”那巧香立刻又道。 “是吗?还有这样一说。”小严氏嘴里质疑着,但美眸中有着明显的欣喜之色。 “真的……”巧香赶紧又道。 “呵呵……”小严氏笑起来,然后主仆俩又闲话两句。 “好了好了,过去吧,估计这会儿三爷和四叔已经喝上了,你先带人去小厨房将那几盘菜端了,然后再过去。”这时那小严氏又道。 “是!”仿佛一直等待的就是这句一样,那巧香当即很干脆的就应了,然后躬身告退。 看着巧香那婀娜如风摆杨柳的后影,小严氏不由又是得意而阴沉的一笑。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呀,呵呵,文氏啊文氏,你不是不愿交出掌家大权吗,那我就用这个招呼你了。 不让我好过,咱们都别想好过…… 就在小严氏阴沉算计的时候,三房前院的厅堂里却是另外一副和睦景象—— “来,四弟,我敬你,我这个做兄长的这次不能陪你出生入死了,就让这杯酒聊表心意吧。”杨国寿端起酒杯,看向对面的杨国丰。 “谢三哥!”杨国丰也端起手中的酒杯,与他的一碰,然后两人各干为尽。 虽然嫡庶有别,但是杨国丰和杨国寿两兄弟感情却一直不错,两人一起长大,一起学功夫,一起征战沙场,一起当职谋事,多年下来,不只是兄弟,更是战友、是朋友。 如今杨国丰要出征,杨国寿却因为公职的原因不能与他一起去,特别是在杨家老大和老二全部逝去的情况下,自然很是过意不去。 杨国寿这几日一直就琢磨着再出征前请请这个弟弟,只是还不得机会,却没想到今日他的妻子严氏却从娘家弄了两坛子羊羔美酒过来,还让给他送过来。 见了这难得的美酒,他当即就决定今日就请这个兄弟…… “四弟,战场上刀剑无眼,鞑子又凶残无比,还愿你万事小心。”之后,杨国寿又为两人斟上酒,举杯道。 “三哥箴言,兄弟谨记!”杨国丰又道,然后兄弟俩又一饮而尽。 就在兄弟两个饮性正浓之际,后院的几个俏丫鬟姗姗而来,奉上小严氏吩咐小厨房精心准备得菜肴。 “三爷,王爷,请慢用!”领头的那个身着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的丫鬟,更是俏丽非凡。 莺声燕语中,对着两人盈盈一拜,露出一段雪白粉颈和一双皓腕,当真是一道养眼的风景。 当兄弟两个却恍若未见,只是对她淡淡的点点头,脸上不见一丝多余神情。 巧香见了,自然悻悻的。 但不过很快她就又释然了—— 杨国寿不对她另眼相加,是不能也不敢,小严氏一向都看他看她们看的特紧,杨国寿也不是个好色的,自然懒得吃这窝边草。 而杨国丰呢,呵呵……也许他以前对她是骄傲冰冷不假以辞色的,但相信过了今日就会大大改变。 如果她真成了他的妾室,并且随军,相信以她的魅力和乖巧,一定会得到宠爱的…… 在心里暗暗打算着,巧香面上也露出一抹欣喜的笑,特别是当然看见杨国寿将一边喝尽的空坛子放在一边,又将手伸向另外一个坛子的时候,她那双美眸里更是浮起一丝兴奋和紧张。 夫人交代,那迷药就放在那坛酒里,放的分量很轻,因为这两人都是精明绝顶之人。 不过也无需担心,因为这种酒本身就十分烈,极易醉,喝了一坛后,再喝些加了料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硬汉,必醉无疑…… 当杨国寿终于将那酒打开,给他和杨国丰各斟一杯,巧香只觉得自己那颗心都要“砰砰——”跳出来了,目光在杨国丰手上那杯子上停留了一刻,又落到他那张清冷而英俊的面孔上。 就是这张面孔,让她崇拜,让她倾慕,让她日夜思服。 从一入府她就对他倾了一颗心,有一天成为他的妾室是她的梦想…… 却不想杨国丰那锐利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垂了头,做若无其事状。 杨国丰又看了低着头的她一眼,然后眉头轻轻一蹙…… 又两杯酒下肚,喝酒的两人明显的就感觉大脑晕乎乎的了,两人赶紧吃了些菜,然后杨国寿又劝,所以两人又喝了两杯,结果就是最后都醉了。 “巧香姐,这……”看着都趴在桌子、迷迷糊糊的两人,一边的小丫鬟立刻看向巧香请示。 “你们几个去把三爷扶进屋吧。”看一眼那杨国丰,巧香立刻吩咐那几个小丫头。 “那王爷呢?”那小丫头却又问道。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你们先去安顿三爷,我这就去四房,让人过来将王爷接回去。”那巧香又语气肃然的道。 见她这样,几个小丫头自然不敢不听从,上前来,将杨国寿扶进相毗邻的内室里。 只是这小丫头却不知道,她们扶着杨国寿刚刚走,那巧香已经上前,站到杨国丰面前,先是满眼迷醉的看了片刻那张俊颜,然后才动手扶起他。 “王爷……进去睡吧,这样……这样不舒服……”杨国丰很重,她扶不动,但这小姑娘一向是个聪明的,一边奋力扶着杨国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哄劝着。 好在醉酒的人是有无意识的,随着她就站了起来,准备向外面走。 “王爷,这边——”但她又怎可能让他去外面,赶紧扯了他,指向一边的一件耳房。 被她这样一扯,那昏昏沉沉的杨国丰也就跟着去了。 只不过走到门槛时,两人却同时一绊。 巧香赶紧扶了门框站住,然后又伸手去扶住杨国丰。 等两人都稳住了身子,巧香又扶着杨国丰继续走。 唯恐再摔倒的她一心看着路,却没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那双半闭着的眸子忽然睁开,清明的一闪。 在巧香的努力下,两人很快就进了屋,巧香先将杨国丰放倒在床上,然后红着脸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动手去脱他的鞋袜,脱去他的鞋袜后就又想去脱他的外袍。 但谁知男人压着那衣袍,费了半天劲却也没法将那外袍从男人身下脱下来。 后来她便放弃了脱男人衣服的想法,然后改为脱自己的衣服,直到将身上脱得只剩一件亵衣,才又爬上床,想继续伸手脱男人的衣服。 只不过瞬间她又愣住,如今了鬼般的看着眼前,眼瞪得老大,嘴张开,想叫一声,可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然后整个人霎时软到…… …… 应该差不多了吧! 小严氏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悠然的将杯中的茶吃尽,这才站起来。 “二夫人说什么时候过来?”她问外面的小丫头。 “应该马上就到了,奴婢过去的时候她正和一个婆子说话,说打发了那婆子就过来。”小丫头恭敬的回道。 “哦……”她点点头,又是一笑。 为了将今日这幕戏唱的更大更有效,她还请了观众,那就是秦氏。 秦氏好风雅,特爱着古董字画,她便让小丫头过去请她,说让她过来帮忙鉴定一下她手上的几幅真迹,还说作为酬劳会送她一副,这秦氏自然就上钩了。 呵呵…… 工夫不大,一脸病态的秦氏便由两个丫鬟陪着过来了。 妯娌两人间了,自然先是寒暄,寒暄过后,这秦氏便问其那字画在哪里。 “这正屋地方小,我便将其摆在厅堂里了,二嫂随我来吧。”小严氏则笑吟吟的道。 “好啊……”秦氏点头。 “哎呀,我怎么忘了,刚才三爷和四叔在那里吃酒。”但刚走了两步,这小严氏便又装出猛然想起的模样。 “三叔和四叔吗?一定是为四叔出征之事吧,这倒也不碍事,四叔出征,我也正有两句话要拜托他了,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这会儿过去。”那秦氏想了想却道。 “这……”小严氏还假意为难了一下,才又道,“好吧。” 于是两人便向前面厅堂去了。 前院厅堂距离正屋并不远,只需沿着回廊向前走便是。 只不过等两人到了厅堂里却发现除了一些剩菜冷炙之外,并无他人。 “这是怎么回事?”秦氏蹙眉。 “该是……该是四叔已经走了吧,”小严氏也惊讶,东张西望了片刻又道,“怎么也不见三爷,丫头们呢?” “巧香,巧香……”说罢,又大声呼喊着,边呼喊着边无意识的向一边儿耳房走去。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耳房里并没人,她微微一愣,转身又向相毗邻的那内室走去,那床帷中隐约入眼的一男一女的身影,让她的心禁不住一阵狂喜,但面上却装出惊讶又气愤地模样,大喊,“巧香,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床上的男人是谁?” …… ------题外话------ 呵呵,小严氏惨了。   ☆、二二八 滴血 “巧香,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床上的男人是谁?”小严氏故作气愤又惊讶的大声喊道。 虽然她颇为纳闷怎么巧香就转移地点,到内室来了,但想着一男一女窝在床上的必是巧香和醉酒的杨国丰无疑了,所以依然按照她和巧香制定的原计划进行。 听见小严氏在门口喊,秦氏带着丫鬟也立刻匆匆赶了过去。 “这小贱蹄子们……二嫂,还请你勿要见笑……”看见秦氏来了,小严氏还一脸讪笑着,装出颇为羞愧和不好意思的模样。 秦氏看她一眼,又瞄一眼那屋里,什么情况已经心里有数了。 她一向是一个懂进退之人,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自然不愿多看,一扭身就要退出去。 “哎呀,怎么……怎么会是……我的天……”但小严氏又岂能放过她这个目击证人,赶紧又大声一句,一边高喊着,一边满脸古怪的指着床上的男人。 秦氏一愣,也就没有再退出去,而是也看向那床,一声,“三叔?” 小严氏听罢这一声,只觉得心一沉,顾不得再装模作样,赶紧前跨几步,一把掀开床幔,当她的目光落在床上侧身而卧的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孔上时,霎时有五雷轰顶之感。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她一边喃喃着,一边拼命地擦眼睛,但擦着擦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因为她的眼睛没骗她,确实,那床上的男人不是她期望的四小叔杨国丰,而是换成了她的男人杨国寿。 杨国寿的衣服还算整齐,但却偏偏伸出一只手揽了那只穿了亵衣的巧香,两人面对面熟睡着,睡态安详。 但这一幕看在小严氏的眼里却是刺目又刺心,嫉妒让她气极恨极怒极—— “贱蹄子,下贱玩意……”她狠狠地伸出手,对着那躺在床外侧的巧香就掐了上去,一边掐着,一边还愤愤的骂道。 几手下去,极重,那巧香即刻被她掐醒了,先是“啊啊——”痛叫,待看清是满脸怒容的她时,先是微微惊讶,然后大声求饶,“夫人,饶命……饶命呀……” “你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知耻的货,老娘男人的床你都敢爬,这会儿竟然还有脸求我饶你,我饶你……饶你……”但那小严氏却不仅未饶她,反而下手更狠了,一边掐着,出口的话也更难听。 “夫人,您……您说什么?”巧香被她骂愣了,生生的挨了她几下,却也似忘了疼,直直的看了她片刻,然后若有所悟的一扭头,当对上身边男人那张脸时,整个人瞬间如见了鬼般,“啊——”的一声又叫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记得在脱王爷的衣服,不……是想要脱王爷的衣服,王爷却突然坐起来,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这会儿……这会儿怎么就变成了她在三爷的床上…… “我让你鬼叫……让你装蒜……”见她这般,小严氏更气了,一把揪了她,就要往下拖。 “三弟妹,”却被秦氏一把拉住,劝道,“小心身体,为这样的奴才不值得。” 小严氏这才想起自己肚里的孩子,赶紧撤回了身,却又即刻吩咐门口的两个婆子,“来,给我将这个贱蹄子绑了,拖下去打三十杖!” “夫人,不要……奴婢没有呀……奴婢冤枉……二夫人、二夫人饶命……二夫人救救我,奴婢真的没做过,奴婢冤枉呀……”那巧香听了立刻吓坏了,要知道这三十杖下去,不死也要残,于是她连滚带爬的扑上床来,先对着小严氏呼号一阵,见她不为所动,马上又转向秦氏。 “还不快给我堵了嘴,拖下去!”听她口口声声说冤枉,那小严氏禁不住心虚,唯恐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又对着那两个婆子一挥手。 秦氏虽然感觉这事有那么一丝古怪,但到底是三房的事,她又怎么好意思插手,所以也只是看着摇摇头,并不多做言语。 而那两个得了命令的婆子却已经上前去扯那巧香,巧香拼命挣扎着,但到底不敌那两个婆子,眼见着就要被拉出去了。 “这是干什么?”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正是那被这一番闹腾惊醒的杨国寿! “三爷,三爷……救命呀,救命……”趁着那两个拖她的婆子一愣的瞬间,那巧香立刻奋力一挣,然后扑倒杨国寿的脚下,如抓住救命稻草大声哭求。 “怎么回事?”杨国寿看一眼那小严氏,目光又落到地上的巧香身上。 “爷,都是……都是这个贱婢,趁你睡着了的时候,竟然……竟然就爬上了你的床,幸亏我、我看见了,这样、这样的奴婢哪里还能留?当然、当然是惩戒一番,发卖了……”小严氏一边暗恨杨国寿醒得不是时候,一边拼命地寻找措辞。 这件事相当蹊跷,因为到这会儿也不见她设计的那个四叔,她自然明白这其中必出了差错。 如果刚才她没有招来秦氏,也就好办了,可事实上她不仅将这秦氏找来了,而且还让她见证了整个过程,所以她必须处理了巧香,一是怕巧香讲事情抖落出来,二就是……就是她绝不能容忍另外一种可能发生,那就是这巧香成了杨国寿的妾室。 “三爷,不是这样的……冤枉、冤枉呀,奴婢什么也没做,真的……这个您也应该清楚,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内室,奴婢原本……原本是在耳房……”那巧香赶紧大声辩解。 “耳房?”杨国寿一愣,蹙起眉。 “贱婢,你应该是……是贪嘴偷喝了那羊羔美酒醉了吧?醉的不省人事了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跑到主子的屋子来,你到底还是爬了主子的床,你这样不知轻重的混东西,我和三爷又岂会饶你?”耳房两个字,让小严氏眼皮一跳,赶紧大声开口,为这刚才还恨得不行巧香找起了借口。 她当然不想,可她不傻,这会儿巧香这般势必会将实情说出来。 要说出来,她可就完了,秦氏在这里,一定会去给她告诉老太妃;再说,这般设计自己的兄弟,杨国寿又岂会饶她。 听了她这番话,巧香禁不住一愣。 “夫人,饶了我吧,我确实是偷喝了酒,醉得不知东南西北才跑了三爷的屋里,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了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次吧……”但很快这丫头就又开口,求起小严氏来,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又看了小严氏道,“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和三爷做牛做马。” 这个丫头自来是个精透的,一时间自然已经猜透了小严氏的心思。 既然她想掩盖,那她就为她掩盖,但是…… 竟然……竟然敢和她提要求? 听了巧香的几句,特别是最后一句,小严氏禁不住一阵暗暗咬牙。 说是做牛马,其实还不是想将错就错,做她男人的妾室。 她当然不想,一个冯姨娘已经够让她够烦了,若是再加上这巧香,三房的天还不乱了呀? “好了,巧香,你跟了我这些年,当然也知道我,我又怎么会真让人打卖你,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省得你整日这般马虎大意,呵呵……我不仅不会打卖你,还准备给你开了脸,帮我一起伺候三爷呢。”可是她却还是笑了,一边笑着,一边道。 天知道,这刻她的心根本就是在滴血…… 巧香听了这些,立刻红着脸垂了头。 “三爷,你看……”小严氏又强笑着看向杨国寿。 她多么希望她的男人能够拒绝呀…… “随你安排吧。”但杨国寿淡淡的一句,将她所有的希望瞬间摧毁。 “好!”她脸孔一阵扭曲,却还是笑着道。 坐在一边,垂头不声不响的喝茶的秦氏却是一阵暗暗蹙眉。 这是闹那样啊? …… “……一点都不假,那巧香确实是被三夫人抬了姨娘,这还是我问的二夫人身边的巧姿,巧姿还说当时二夫人也在场。” “哦?”听了翠翘的话,九姐儿禁不住惊讶至极。 别看这小严氏爱搬弄是非,搀和别人的闲事,但对自己屋里的人和丈夫却看得极紧,恐怕有一日这暗度陈仓之事发生。 而今日却破天荒的帮丈夫抬姨娘,还是自己的大丫鬟巧香,这真是让人费解。 “巧姿还说了什么?”这份费解让她这个并不很热衷别人的事的人也多生了好奇心。 但翠翘却只是摇了摇头,“王妃,您知道的,二夫人手下的丫头都随二夫人,很难问出些什么的。” 九姐儿听罢点点头,也就没再多说。 “对了,王爷呢?王爷怎么这会儿了也不见回来?” 愣了一会儿,忽然就想起了杨国丰,午时去了三房吃酒,可是这会儿还不见影,另外呢,别人在处理屋里的事,他不会在一边旁听吧? “呃……”听了她这话,翠翘却是一阵懊恼自责,“王妃,我忘了,刚刚王爷让杨凡传过信来,他去了秋枫阁。” “去了秋枫阁?”九姐儿又一愣,“这腿还真快。” “谁腿快?”但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声。 很快门帘就被挑起,正是那杨国丰。 呃…… 今日这男人怎么满面春风的样子? …… ------题外话------ 小严氏估计要老实一段时间了……   ☆、二二九 骑马 九姐儿禁不住满面疑惑的看向男人那张满面春风的脸。 “吃过饭了?”但男人却丝毫也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 总是这样! 她禁不住蹙眉。 看着小妻子那微微沉下来的脸,杨国丰笑了,挨着她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我带你去围场骑马。” “……” “不然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听了这句,九姐儿也就不再生气了。 因为就为人家这么一个表情,怎么想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其实杨国丰这个人挺宽厚的。 两人还是在一张床上歇了,不过今日杨国丰未折腾她,躺下,就睡着了,似乎很困倦的样子。 看他睡着了,九姐儿也想睡,但刚刚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之际,就听见外面翠翘在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就让她听进了耳朵里。 她皱皱眉,忽然就想起了什么,然后披衣下床,到了外面。 看她出来,那翠翘立刻迎过来,“王妃,吵醒您了。” 她看着翠翘点点头。 翠翘脸上现出惶惑而愧疚的神情,告罪,“对不起,王妃,奴婢……” “好了。”她对她挥挥手,“有什么事尽管快说——” 一听这句,翠翘立刻笑了…… “什么,巧香趁三爷酒醉……这是真的吗?”听完翠翘的话,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惊讶。 “千真万确,小香菱说她听见里面闹,就立刻偷偷猫到那蔷薇花丛里,然后钻到窗户底下,所以将里面的情形听了个一清二楚,当时二夫人也在呢。”翠翘又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 又说了两句,翠翘便出去忙活计了,九姐儿却是陷入了深思。 小严氏竟然给身边丫鬟爬丈夫床的机会,怎么想怎么不对呀? 杨国寿醉了酒,和他一起喝酒的杨国丰难道没醉? 据一向敏感的她观察,小严氏身边那个生的美貌异常的大丫鬟是心仪杨国丰的,难道是她的直觉错了? 或者是……或者是那巧香想爬的根本就不是杨国寿的床,而是……而是杨国丰的,这一切根本都是小严氏为了打击她设计的,但不想却被杨国丰识破,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在心头一阵点头。 又想到刚才杨国丰那满面春风的脸,真的很有可能。 怪不得杨国丰不说了……呃,一个大男人却宅斗胜利了,有点失男儿本色了。 她不由一笑,然后转身回屋。 看着床上依然熟睡的那张男人脸孔,她又笑了,目光中流露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和温柔…… 午睡起来,杨国丰便带了九姐儿去了位于汴州城西郊的围场。 不过却并不是他们两个,还有两人,那就是欧阳睿和段毓岚这对夫妇。 不知怎么就得了消息,杨国丰要去围场,那欧阳睿立刻将手上的事放下,带人过来,不只将两人堵在了路上,还一个劲的讽刺杨国丰重色轻兄弟。 被这个厚脸皮还有理的人弄得没办法,杨国丰也只好答应让他一起,但九姐儿却说要一起可以,不过要带上段毓岚。 那欧阳睿听了并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但就是这个花花王爷如此,九姐儿才更替段毓岚心寒。 一个无心无情的男人而已,对身边妻妾的情意抵不上一次去围场的玩乐。 几日不见,段毓岚竟然就消瘦了许多,一张微圆的脸蛋也成了略尖的形状,一双镶嵌在这张脸上的明眸也愈发显大起来。 九姐儿看了心疼,但是段毓岚却因那稀少见到的景象,兴致颇为不错。 “这天可真蓝,和我们大里那边好像不一样,那边的天经常是雾蒙蒙的,这房子也不一样,我们那边应该是竹楼多一点……哎,算了,我不说了,其实……其实我们那边的我也没见,我很少出门的,见得最多的一次还是这次出嫁,只可惜却也是最后一次……”坐在马车上,段毓岚对坐在她对面的九姐儿絮絮的念叨着,只不过说到最后一句,小脸又黯然下来。 “好了,说什么最后一次,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九姐儿赶紧打断她,然后又问她,“这几日,府上情形如何?” 段毓岚听罢这句却笑了,“嗯,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哦?” “我让曲氏和刘氏帮我一起管家,还分了一部分权力给那个宠妾和奶娘,如今府上又是一片乌烟瘴气,不过自己却不再拙荆见肘。”段毓岚又道。 九姐儿闻言点点头。 秋风掀起车帘,前面那和杨国丰一起策马奔腾的欧阳睿那风流矫健的身影正好落入两人眼中,段毓岚禁不住又是一阵失神。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叹息。 车马一路驰行,不多时,那围场就已在眼前。 在秋阳的照耀下,群山巍峨,树木葱茏,更不时的有秋枫红艳在其中,倒是一片深秋好景致。 几人下了车马,立刻就有主管这围场的侍臣将几人迎进了前面的一处宫殿。 稍作休息之后,杨国丰便让那管事帮九姐儿和段毓岚各选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选好马后几人便来到了马场处。 这围场分三部分,前面是行宫,专门负责接待;中间部分是马场和比武场,主要用来赛马射击比或比武;而最后面那广袤无际的丛林,则是打猎的好去处。 欧阳睿本来是要拉着杨国丰去后面丛林的,还说要猎只野猪,但杨国丰却并不愿,说要教九姐儿骑马。 欧阳睿听了只是勾唇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杨国丰带了九姐儿去马道上。 欧阳睿便去了一边的树荫下喝茶休息。 段毓岚当然也想学,但苦于没人教她,也只好在一边枯坐着,只是可惜了杨国丰让人帮她选的那匹马。 “……除了记住这些要领外,还需做到人马合一,人马合一作何解,就是你要学会和马对话,让马懂得你的意思……”杨国丰一边比划着,一边一本正经的给九姐儿讲解,教授的颇为认真。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我又不是马,怎么又能跟马说话?”不过九姐儿这个学习者却有些满不在乎,看着男人那英俊庄重的侧脸,振振有词的反驳。 “你……”杨国丰的脸禁不住就有些黑。 九姐儿却捂着嘴偷笑。 看着小妻子那娇俏慧黠的模样,杨国丰忍不住也笑了,伸出手去摸她的头。 但摸完之后,在小妻子那四下张望的羞赧目光里,才发觉不妥,因为一边还有他人在。 “王爷带我跑几圈吧。”环顾一下四周,又看杨国丰一眼,九姐儿道。 杨国丰一愣,立刻点点头。 他先小心的扶了九姐儿上马,然后自己也上去,再一夹马肚,吆喝一声,那马立刻就沿着那马道驰骋起来。 秋风猎猎,风里男人黑色的衣角和女人玫红色的裙裾纠缠飘扬,映着身后绿色的山峦原野,格外养眼。 众人的目光禁不住纷纷投了过去。 欧阳睿向场中看了一阵便收回了目光,转头准备让侍者上茶,却不妨回头间目光突然就落到了坐在一边的段毓岚身上。 段毓岚很安静的看着场内奔驰的两人,一双明眸大眼里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艳羡与渴望。 欧阳睿微微一怔,然后起身,走过去,“你想不想学?” “呃……”段毓岚先是一愣,然后眼眸一亮,但不过很快那亮光又黯淡下去,摇摇头。 “真不想?”欧阳睿挑眉。 “我……我很笨,怕王爷……王爷嫌我……”沉默了片刻,段毓岚才呐呐的道。 “这个我又不是才知道。”欧阳抛下一句,转身就向场内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段毓岚却是又愣住了。 “还不快点!”欧阳睿又站住,转头对她很是不耐的道。 段毓岚再一愣,赶紧跟上。 ——很快场中奔驰的由一对变成两对。 后来跑了几圈后,九姐儿则提议团队比赛。 一听比赛,欧阳睿立刻来了兴头。 九姐儿真没想到欧阳睿这位花花王爷的骑术竟然也相当精湛,几圈跑下来,竟然并不输杨国丰多少,她禁不住开始对这位花花王爷另眼相看了。 后来两对又比了一场,是杨国丰提议的,那就是他和欧阳睿分别教九姐儿和段毓岚,然后让两人比。 听了这样的提议竟然出自杨国丰子口,九姐儿又禁不住暗暗笑了。 看来这男人已经看出了她努力给欧阳睿和段毓岚创造机会,并且也跟着一起推泼助澜。再想起午时摆小严氏的那刀,她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可爱了。 既然他都这么可爱了,她自然也应该可爱一些,所以她在骑马时故意输了段毓岚。 当赛完后,看着那边欧阳睿高兴地一把将段毓岚从马上抱下来的情景时,她禁不住笑了,转头看杨国丰,却发现男人正看着她,幽深的目光一片熠亮。 她立刻又对他一笑。 快乐的时光都是易逝的,这个后晌是,出征前的这些甜蜜日子更是,一切都如长了腿般过得飞快,转瞬间就已经到出征前一晚。 只不过越发临近出征的几日,杨国丰却并不再像前些日一般悠闲,陪母亲陪妻子,而是每日都待在城北的大营里,安排筹谋。 已经有几日不见杨国丰的身影了,今夜要是再不回来,也就只能明日去城楼上送他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九姐儿不由暗想。 随着夜色渐深渐浓,九姐儿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看来今夜他是真不回来了。 她禁不住满心失落,吩咐翠翘铺床准备休息。 但这时,青杏却推门而入,“王妃,王爷派杨凡过来接您,说有件事要和您商量……” …… ------题外话------ 身体素质越来越差,又发烧了,大周六日的,少更点了。   ☆、二三零 治疗 能有什么事,这么晚了? 不会是…… 但很快,九姐儿又摇了摇头。 至于吗? “王妃……”青杏又催促她。 她只好吩咐几个丫头帮她整装,然后跟着杨凡出门。 这还是九姐儿第一次在异世的夜晚出门,没有路灯,没有店铺闪烁的虹霓,出了汴州城的繁华地带更是灯火都不见一盏,黑魆魆的一片。 坐在那晃动的马车中,看着那黑漆漆的四周,她的心头难免就茫然和恐惧,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但慢慢地,她又平静了,只因为她想到了她要去见的那个男人,那个是她丈夫的男人。 马车又晃动了一阵,就听前面引路的那对亲兵勒马的声音,然后就传来杨凡的声音,“王妃,到了。” 九姐儿闻声掀开车帘向外望,就见前面帐篷林立,一片火光,正是大越朝京都驻军之地——城北大营。 “王妃,这边——”杨凡引着她往里走。 路上不时有一身铠甲、来回巡转的兵士经过,看得出一片秩序井然。 杨凡将领她到正中一个最大的帐篷前停下。 此刻虽已是夜深,但里面还是灯火通明,更有不时地说话声传来。 “王妃,您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杨凡转身去了。 工夫不大,杨凡又匆匆出来,满是歉意的对她道,“王妃,您先去后面坐一会儿吧,王爷还有要事在和几个将军商议。” 她点点头。 杨凡又将她领到后面的一个僻静些的小帐篷里。 里面有床和几件简易家具,生活用品齐全,看来应该是休憩之处。 杨凡请九姐儿坐下来,又帮她沏水倒茶,忙碌了一阵,留下了一句“王妃您有事叫我”,也就退出去了,九姐儿便独自坐着,坐了一会儿只觉无聊,便站起身来四处看。 床头挂着杨国丰前两天穿的一件外袍,看样子是浆洗干净的,只是在肩肘处撕破了。 她便去叫了杨凡进来,问他要了针线,开始仔细的缝补…… 杨国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柔和的灯光,他的小妻子目光专注的坐在床头,飞针走线,为他补衣。 他只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一片柔软,那满身的疲惫也瞬间烟消云散。 “王爷……呃,”听见脚步声,九姐儿抬起头,当对上男人那幽深如海的眸子时又瞬间愣住,“怎么了?” “没事。”杨国丰摇摇头。 九姐儿将最后一针缝好,又用贝齿将那绳线咬断,然后将那件衣服拎起来叠好,这才转向对那目不转瞬的看着她的男人,“王爷,你说有事要和我商量,不知到底有什么事?” 一听这个,杨国丰瞬间垂下眸去,“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王姨娘的事安排好了吗?” “这个……那天不是你安排的吗?” 决定让王燕娘随军之后,隔天杨国丰就亲自找了王燕娘,进行了诸多安排,估计这会儿王燕娘那边已经准备完全,只等着明日杨国丰明日出发,派人过来接她了。 “呃……确实是,我只是想问问没出岔子吧?”杨国丰想了想又道。 “没有。”九姐儿很肯定得告诉他。 “哦,好……那就好,”杨国丰点点头,又看了她道,“还有就是家里的事还要多多拜托你,母亲年纪大了,二嫂又身体不好,愿你多帮帮二嫂,多替我陪陪母亲,。” “嗯,这个你放心,我会的!”九姐儿自然满口应承,然后又问,“还有吗?” “巧环和小杨冲那边多照看着点,愿小杨冲能够康健的长大。”巧玉的儿子取名小杨冲,名字是九姐儿起的。 “嗯,还有吗?” “再就是慧儿和小杨成,虽眼下你将这两个孩子都教得很好,但还愿你能继续严加管教。” “好,还有呢?” “还有……就是五弟大了,也该成份家了,你帮母亲把把关。” “哦,还有吗?”九姐儿又偏着头问道。 “还有……”看着小妻子那无辜又认真的一直继续下去的表情,杨国丰的一张脸忽地就黑了下来,但只不过是须臾间,他又笑了,冷不防长臂一伸,就将眼前那娇小身躯卷进怀里,然后将唇凑近小妻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九姐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然后羞恼的瞪向他。 他却又是一声笑,长臂再一挥,烛台上的灯应声而熄。 远处更鼓声声,而此处却是春情正浓…… …… 秋风淡淡,秋阳高照,多风季节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我绣好了!” 汴州城杨家某处被阳光普照的屋子里,身着葱绿织锦小袄的杨慧儿一下子从锦杌站起身来,一边扬着手中的绣样,一边瞄向身边的另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那女孩身着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生的五官清秀,此刻正埋头在桌前认真的绣着什么,正是宁平侯文府最小的姑娘文十一姐。 看杨慧儿炫耀,小十一也只是笑着望一眼,然后继续埋头不紧不慢的绣着。 杨慧儿见了禁不住有些无趣的开口,“十一,你怎么这么慢?” “慢工出细活。”小十一却又笑道。 “细活?”杨慧儿凑过去,但随即又撇撇嘴,“也没看出有多好吗?” 小十一不说话,又笑笑。 就在这时,忽然帘陇一挑,一个梳着妇人髻,身着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褙子的清美女子由两个丫头簇拥着走了进来。 正是九姐儿! “慧儿又绣好了?”看见杨慧儿正一派悠闲着,九姐儿立刻问她。 “是啊,小婶子,我早就完成了,可十一才绣了个孔雀脑袋。”杨慧儿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自然赶紧道,边说着还将自己那绣样拿给九姐儿。 九姐儿接过来,瞄一眼,蹙蹙眉。 “小婶子,又有什么不对吗?”看她这幅样子,杨慧儿立刻撅着嘴问道。 九姐儿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小十一手上正绣的那副,端详片刻,微微颔首。 “慧儿,你过来,我让你看看你和十一绣的有什么不一样。”然后九姐儿才看向杨慧儿。 “……你呢,只是顺着扎了一趟针,而十一却逆着又来了一趟,看似没区别,可是真拿到光线明亮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绣的这个呆板发虚,而十一这个呢,却活灵活现的,只因她用这趟逆着的线将孔雀头山羽毛的那皴纹勾勒出来……” 对照着两幅绣样,九姐儿耐心的解释着。 杨慧儿那张小脸也在她这番耐心的解释中慢慢垮了下来。 “莫贪快,踏下心,重新绣吧。”九姐儿又对她道。 杨慧儿虽很不情愿,但却还是点了点头,又重新绣起来。 看她那满脸沮丧模样,一边的小十一拍拍她的肩安抚她,不过正满心不悦的杨慧儿却理也不理。 小十一也不生气,将自己手上的活计放下,然后去帮杨慧儿配线,最终杨慧儿也笑了,两人又和好如初。 直到这时,那一直站在两个小姑娘身后的九姐儿才领了青杏和水湘,转身出门。 “……孟家的那几个姑娘都不喜欢慧儿,我却觉得慧儿很好呀,直率又仗义,最重要的是只有和慧儿在一起我才有机会做姐姐,呵呵……” 小十一的话又回响在她耳边,她禁不住唇角微微勾起,笑了。 出得门来,抬头看一眼头上的阳光,九姐儿转头吩咐青杏,“你回屋去,和翠翘要那箱笼的钥匙,将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得那些药材找出来,一会儿十一姑娘走的时候让家里人带着当回礼。” 今日是十月十五,下元节,大越朝有新婚媳妇的娘家给婆婆家送糯米蒸团子的习俗,所以一大早文家的人就派人送了过来,只是没想法到小十一竟然也跟来了。 青杏应声去了,九姐儿则领着水湘继续往前走。 原本她只是想在阳光下走走,但水湘却问,“王妃,要去太和堂吗?” “嗯,好吧。”她点点头。 就去陪陪老人吧! 杨国丰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老人心情很差,身体也不好。 哎……其实、其实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真的! 原本他走的那日她是有些恼他的,因为他第二日走时竟然就没叫醒她,只是让杨凡将水湘和青杏接了过来,还吩咐她们让她多睡会儿。 结果等第二日日上三竿她自然醒之时,他已经走了。 呃……害得她在佣人面前丢脸事小,主要的是她没能去城楼送他。 她当然知道他是体贴她,可却还是任性的恼着她。 因为她一直都想目睹一下自己的丈夫披盔戴甲、高踞马上的威仪,有一日还专门和他念叨过,但结果却是别人……满大街的贩夫走卒、姑娘媳妇都看到了,独独她没有,她心里莫名的就有一股不平衡的。 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她再也恼不起来,而是变成了思念,深切的思念。 每日,不管是在做什么,是洗漱是吃饭,还是喝茶就寝,都会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是不是平平安安的。 西北的战事愈发吃紧,只愿他还能应付得来…… 边走边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太和堂门口。 “王妃,快请!”门口的巧蓝远远地就迎上了她。 看她这幅殷勤模样,她却又是眉头一蹙,看着巧蓝,“母亲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巧蓝赶紧摇头,但随后又低下了头,“老太妃只是……只是和罗妈妈回想当年,回想着不知怎么就……就哭了……” 九姐儿没说什么,只是在心头一声叹,然后挺胸抬头、举步向里面走去。 没办法,她的不良情绪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了,因为这里有人比她还需要治疗。 这会儿她突然就想念起自己那个庶嫂小严氏来,要是以前,有她在这里插科打诨,装巧卖乖,虽然起不到什么根本作用,但至少可以微微缓解一下。 但问题是,这些日子,那小严氏除非必要,一直都未出屋子—— 病了! 是真病,初孕反应,再加上巧香那件事的打击,小严氏真的老实了…… “王妃,您来了。”想着已经进了屋子,罗妈妈迎上来招呼她。 “罗妈妈。”她笑着对罗妈妈点点头,然后看向孟老太妃。 果然就看见老人红着眼圈,一脸忧戚。 “母亲,今日阳光特别好呢。”她并未劝慰老人,而是笑眯眯的道。 “哦……”老人听罢,并不怎么热心的点点头。 “母亲,”九姐儿却又叫她一声,“听说您骑射功夫很是了不得?” 听罢这句,孟老太妃立刻看向她,“那已经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说这个做什么?” “我……”九姐儿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前些日子和王爷学了……学了骑马,不过却并没……并没怎么学会,我想……想让母亲指点我一下……” “骑马?你一个内宅妇人学这个做什么?”老太妃禁不住蹙眉。 “没怎么……怎么想学,只是很喜欢,想知道……”九姐儿又吞吞吐吐的的道。 “好吧,我就给你念叨念叨。”沉默的盯了她片刻,孟老太妃终于点点头道。 “谢母亲!”九姐儿赶紧道。 “我十岁开始学骑马,当时是跟哥哥们,也就刚有那马的小腿高……”同样是忆往昔,但此刻的孟老太妃脸上的忧戚却被自豪悠远所代替。 开始呢,老太妃真的只是想给九姐儿纸上谈兵一番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着就带着她去了家里的演练场,还让人牵了两匹马来,虽然老人因为年纪的关系,最终也没敢上马驰骋一番,但明显的心情大好。 看着老人阳光下的笑脸,九姐儿禁不住狡黠的暗暗一笑。 后来回到屋里,九姐儿又将杨慧儿和小十一叫过来,和老人一起玩牌,有这两个闹哄着,老人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再郁闷。 可扫兴的是,几人玩的正在兴头上时,宫里就来了人,说杨皇后请九姐儿过去。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心一阵猛跳,有什么事呢?难道是十姐儿…… ……   ☆、二三一 小产 等九姐儿带着水湘匆匆到了宫里才知道并不是十姐儿有什么事,而是江东王一家要回封地,杨皇后想让她选几块合适的油皂带回去。 她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人轻松下来后,思维也活了,给了廖氏母女许多美容建议,听的两人看向她的目光禁不住满是佩服。 “您帮威远王爷挑的王妃还真是本事。”廖氏向杨皇后夸赞她。 “一些小花样小心思而已。”杨皇后笑笑,替她谦虚一把,然后又看向廖氏身后那不言不语的肖元娘,“又怎么比得上你家元娘,文武双全。” 肖元娘闻言含羞低头。 九姐儿则转头惊讶的看向这肖元娘。 真没想到,这稳重又娴静的姑娘竟然会武功…… 但没想到的是,那廖氏听了这称赞女儿的话,并没有预期的高兴,“又有什么好,一个女子,将来嫁人持家,又哪里需这些。” 杨皇后听罢却不高兴了,“你总是这套道理。” 廖氏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样皇后也是,赶紧补救,“元娘只是个平常女子……” “好了,”杨皇后却很快打断了她的话,“哪个女子不一样?” 廖氏不说话了。 “本宫就素来看你家元娘是个讨喜的,回头本宫定要帮她保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微微沉默了一下,杨皇后又看一眼那肖元娘对廖氏道。 “这自然好,元娘,快谢过皇后娘娘。”听了这话,那廖氏脸上又有了笑意,吩咐女儿道。 那肖元娘则赶紧向杨皇后道谢。 一边的九姐儿面上默不作声的看着,心里却是禁不住摇头叹息。 看来欧阳靖的退婚对廖氏母女是个不小的打击,其实……其实这肖元娘是个好姑娘,比自己强很多。 哎,执念吧…… 杨皇后又让九姐儿帮廖氏母女推荐几款适合的油皂,九姐儿自然不遗余力。 接着又让水湘亲自跑了一趟铺子,拿了各式各样的油皂过来。 后来廖氏母女要付银子,她也坚决不要。 廖氏母女自然感激不已。 因为要安排回去的事,廖氏母女并未多做逗留,又说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而九姐儿则被杨皇后留下来。 杨皇后问九姐儿杨家的事,在听说老太妃郁郁寡欢的时候也禁不住一阵叹息,“多劝劝你母亲吧,过些日子本宫会和皇上商量一下,让睿儿过去帮丰儿,相信那战事会早传捷报早结束的。” 九姐儿听了自然赶紧点头。 舍得让亲生儿子上战场,这杨皇后还是真够魄力! 后来两人又说起朝贡生意的事,眼见着就午时了,杨皇后便要留九姐儿饭。 九姐儿微微犹豫了一下,也没推辞。 不过席间,九姐儿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杨皇后不悦的问她,“怎么,文九,饭菜不合口味吗?” 吓得九姐儿赶紧跪下来告谢失仪之罪。 “得了,你总是这么多心思,不过本宫看在丰儿的面上不与你计较吧。”那杨皇后横她一眼,又道,“放心吧,贤嫔很好,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有本宫这里呢,又能有什么事。” 听了这个,九姐儿自然又赶紧致谢一番。 不管怎么说,十姐儿的入宫,对她都是一种牵扯。 哎,这也许就是这些居上者的心思吧…… 用过饭后,杨皇后并没马上休息,而是让水灵找了一些皮草出来准备让九姐儿带回去。 但就在两人正在挑选之际,一个宫女领了郝氏身边的水烟匆匆而来。 那水烟一见杨皇后,立刻哭倒在地,“皇后娘娘,太子妃……太子妃小产了。” 杨皇后一听,禁不住脸色大变,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们也不知,用过午膳后太子妃小憩,但睡着睡着忽然就喊肚子疼,然后就……”那水烟哭哭啼啼的道。 杨皇后听罢一阵蹙眉,然后立刻吩咐摆驾东宫。 对于郝氏的事,九姐儿自然不是很热心。 她本来打算告辞的,但杨皇后却一句“你也和本宫过去看看吧”,她也只好一同跟着前往。 东宫处,正是一片乱,御医和几个嬷嬷正奔忙着,而郝氏则面色如纸的昏在床上。 “求皇后娘娘赐死奴婢们吧,都是奴婢们失职呀,未能好好的保护太子妃,才让她遭了奸人所害,流掉了肚里的龙孙……四个多月了,好好的呀……”杨皇后一行刚进门,郝氏的贴身嬷嬷董妈妈就迎了上来,跪伏着地上,向杨皇后哭着请罪。 “好了,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们。”杨皇后对她挥挥手,然后又异常坚定又愤然的道,“放心,本宫定会将谋害皇孙之人绳之于法。” 那董妈妈才总算起来了。 接下来当然是问案,只不过问案的结果却似乎并不像董妈妈所说的郝氏是遭人陷害,而是咎由自取—— “夹竹桃不管是枝叶还是花粉都含有剧毒,太子妃只是将其移植过来栽种在门口做观赏倒也无碍,可偏偏这两日食用的都是加了桂圆肉的粥,这两种东西交相在一起对于一般人倒也无大碍,但问题是太子妃是孕妇,而且是个……是个胎位不稳的孕妇,所以……” 老太医沉吟了片刻,很谨慎又很明确的告诉杨皇后。 杨皇后未听完就怒了,对水灵一指郝氏寝殿前面花厅门口那两盆枝叶茂盛、花朵鲜艳的夹竹桃,“找人即刻将这害人的东西扔进护城河里。” 水灵匆匆去了。 门口那两盆夹竹桃很快就被人搬走了。 “将里面的那些花花草草也给我清出去。”杨皇后却还不解气,指着郝氏为了彰显风雅和情趣、用那些花花草草装饰起来的独特花厅对何公公道。 何公公立刻带人过去。 可惜郝氏精心培育的那些奇花异草,可惜郝氏精心布置的那个雅致花厅,转瞬间毁于一旦。 “整日弄些什么附庸风雅之事,没个正经,还想着一日成为女人中的表率,简直是痴人说梦。”之后那杨皇后又对着那内室高声讽道。 内室一片寂静,董妈妈和水烟也吓得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给本宫将东宫膳房里的一众管事叫来,本宫要亲自问。”不过微微沉默了一下,那杨皇后又对一边的小宫女命令道。 一直冷眼旁观的九姐儿见了不由在心头微微颔首,看来杨皇后对这郝氏恨铁不成钢是一方面,不过更恨得还是心思歹毒在她眼皮子底下玩弄花招之人。 这样一来那害人之人要小心了…… “奴婢……奴婢们掌管膳食,却并不懂什么药理,只是见时下正是那桂圆上市时,新鲜又滋补,而太子妃近日又正值孕期,所以就让采买购了这桂圆,原本也只不过想讨太子妃的一句赞,又怎么知道这和那什么夹竹桃能致人流产,还求皇后娘娘明鉴呀,这是杀头的死罪,就是借奴婢们一千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生什么谋害皇孙的心思呀……” 那主管事是个一个富态的中年嬷嬷,杨皇后刚问了两句,那人已经跪伏在地上,磕头连连、声泪俱下的明志。 杨皇后嫌她聒噪,让人将她拉到一边,又问其他人,但却毫不结果。 因为这确实是桂圆上市季节,御膳房前两日的膳食里面也有桂圆。 杨皇后烦了,没有再问下去,脸色难看的将一众人全部遣走。 九姐儿和水灵等人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正在这时,小宫女出来秉:太子妃醒了。 杨皇后闻言立刻领着众人去了内室。 那郝氏见了杨皇后,自然是未曾开口先泪下。 只可惜正郁气不得排解的杨皇后并未给她什么慰藉,反而一通数落。 那郝氏便嘤嘤哭泣起来。 看着这样的郝氏,那杨皇后更气了,一甩袖子就站起来领着众人转身就走。 九姐儿本也想尽快跟着,但不想落后了一步,郝氏那双含泪的美眸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她自然就没走成。 有的没的的安慰了郝氏,却不想被郝氏一把抓住手,“都是陆卿卿害我的。” “这个……可是皇后娘娘问出的结果却是巧合……” 不是她不相信郝氏的话,因为巧合有时也可以选定时机安排。 但她这会儿也只能这么说,因为没有证据,事实就是这么显示的。 那郝氏一听这个事实,瞬间蔫了,又落泪纷纷。 “别哭了,小心身体,来日方长,孩子还可以再有的!”她赶紧又劝她。 郝氏没说话,又继续哭。 九姐儿又安慰她两句,听见外面有宫女过来报:太子过来了。 她便告辞出来了。 呃…… 那个……她当然也同情郝氏,只不过杨皇后都没办法,她自然更是爱莫能助,惟愿欧阳智能给郝氏些安慰吧。 去辞过杨皇后后,她便带着水湘回府。 正是黄昏之际,阴雨了整天的天气总算放了晴,西边天际上霞光一片,为这古香古色的街道涂上了一层金光。 “咚——”的一声,马车就停下了。 正闭目养身的九姐儿立刻睁开了眼。 “王妃,我去看看!”坐在她一边的水湘则留下一句,快步下车。 “王妃,前面有辆的马车坏在当街,挡住了去路。”工夫不大,水湘就回来了。 “哦……”九姐儿蹙眉,然后掀开车帘去看。 但不想这一瞬,前面那马车车帘也被掀开,一位翩翩公子从车下下来,那公子忽然就回过头来,对她粲然一笑…… …… ------题外话------ 亲们,那个桂圆和夹竹桃使人流产是在看了《甄嬛传》的基础上杜撰的,别细究……   ☆、二三二 家书 看着那对她粲然一笑的翩翩公子,九姐儿禁不住瞬间惊愣在当场。 天啊! 竟然…… 这时前面那人却已经和一个侍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那位公子走了之后,车夫很快就将挡路的车移开,九姐儿的马车也得以通行。 “让车夫在前面的天赐胡同停一下,我去那里的杂货店帮慧儿买几件头饰。”但走了一段,九姐儿又对水湘吩咐道。 水湘闻言立刻应声去了。 又走了一段,便是天赐胡同了,车停了下来,九姐儿在水湘的搀扶下下了车,便径直向一家名为鸿运的杂货店而去。 店里顾客不少,因为买的都是一些女性东西,所以均是女客。 看店的是两个年轻媳妇,看见九姐儿进来,一个立刻迎上来,“您用些什么?” “我要见你们老板。”九姐儿却道。 那个媳妇一愣,随即笑了,上前引了九姐儿。 九姐儿对身后的水湘交代两句,然后便跟了那媳妇向后面走去。 过了穿堂,便到了后院的倒座,那媳妇将九姐儿带到一处最幽静房屋前,然后对立面道,“老板,有人找您!” 语毕后,那门立刻开了,一名生的十分清秀的小厮迎出来,看见九姐儿脸上立刻显出惊喜的神情,然后便作势躬身行礼。 “好了,带我进去吧。”九姐儿对他挥挥手。 那小厮立刻领了九姐儿进屋。 屋子中央早有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背身而站,听闻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满眼激动的看向九姐儿。 正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翩翩公子! 九姐儿也看着他,目光含笑。 “小生王一峰见过王妃!”沉默片刻后,那位公子动了,躬身向九姐儿行礼。 “行了行了,别装了,又没外人。”九姐儿嗔道。 “扑哧——”那翩翩公子闻言立刻笑出声来,快步上前拉了九姐儿的手,“王妃姐姐,想死我了。” 早已不复刚才那端凝模样,完全的女子做派。 “我也想你!”看着那只月余不见、就洒脱大方的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的王燕娘,九姐儿也真心的道。 “姐姐想我做什么,每日去烦您吗?”王燕娘一边拉着她坐下,一边道。 “每日深宅坐着,能有个人去烦也是好事。”九姐儿则看了她深深地道。 她真的很羡慕她能得以自由。 在决定让王燕娘随军之后,杨国丰就找王燕娘谈了,那就是要借机给她自由。 已经对于这内宅争宠之事心灰意冷的她一口就应了下来,并且在杨国丰给她安排身份时候毫不犹豫了的选了这男子身份…… 听九姐儿这么说,那王燕娘即刻敛了笑,“姐姐不要这么说,王爷是个好人,能和他做长久夫妻也是一件人生幸运事。” 九姐儿听罢有些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惊讶的看着这王燕娘。 真没想到刚出这内宅几日,这说话就这般睿智大气起来。 “呵呵,王妃姐姐,别这样看着我,要知道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那王府小妾了,而是辽东富商家的公子王一峰。”王燕娘笑着打趣。 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是啊,这是她的选择,不再做女人,而做男人,这是她自由的代价。 人生呢,就是有所得有所失。 在这个时代里,自己得到了一份安稳的婚姻生活,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自由自然也就成了奢望。 “西北那边怎么样?”接着九姐儿又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王燕娘听罢却是蹙蹙眉,“有些危急,大军初到之际,敌军就联合附近的一个小部落,对我大越来了一次半夜袭营,幸亏王爷早有准备,不过还是损伤了不少。”说到这里,看九姐儿脸色变了,又赶紧道,“姐姐放心,王爷还应付得来。” 虽然还是很担心,但是听王燕娘这般说,九姐儿也只好暂时收起心思,问王燕娘,“以后你打算去哪里?会回王家吗?” “我还没想好,不过王爷安排得妥帖,赠了许多财物和手下,再加上我手上那几家铺子,我到哪里都不愁生存,至于王家,我是暂时不会回,就是回也要等王爷将讣告送回来,不然弄不好就会出岔子的。”王燕娘沉吟了片刻道。 杨国丰为她安排的重生方式就是死遁,假装因公死在西北的军中,其实却是换一种身份重新开始活着。 那讣告看来是因为某些原因晚点了…… “嗯。”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端详了她两眼道,“你这番打扮做派倒真想正经的男人,要不你去西南代我打理那朝贡生意吧。” 有关那合作的生意,蒋家和杨皇后都派了人过去,但她却一直未物色好人。 这王燕娘在生意上可谓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又经过这番改头换面之后,倒是个绝佳的人选。 听了她这话,那王燕娘立刻喜形于色,“姐姐真的信得过我吗?那太好了,我定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 “我当然信得过你,回头我会让翠梅将那些账本和契书送过来,你看看,再过两日就过去如何?”九姐儿又道。 “谢谢姐姐!”王燕娘赶紧躬身致谢。 然后两人又商定了一些具体的事宜,看外面已是暮色苍茫,九姐儿便匆匆告辞了。 第二日,九姐儿就打发翠梅将那些用得着的东西送到了那家鸿运杂货店里,再过了两日,就有找由头去见了那王燕娘,交代了一番,接着那王燕娘就开始打点行程。 那讣告是这个时候送达的,当然还有杨国丰的家书。 王家人自然伤心,不过那伤心情绪在得到孟老太妃的一番情真意切的安抚和今后两家还是好亲戚定要好来往的承诺之后也就平静了。 那王燕娘知道了自然心寒,对来为她践行的九姐儿道,“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家里攀交权贵的工具,但没想到这样不值……哎,算了,不说了,还是如姐姐所说的自立自强靠自己吧。” 九姐儿听了没说话,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对了,王爷捎来的家书里说什么?他可还好?”接着那王燕娘又问道。 “你觉得王爷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一切安好勿念’这些话了。”九姐儿听了,揶揄地笑笑。 杨国丰家书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一页纸,几句言,末了嘱咐了孟老太妃一句注意身体,至于她呢,根本就牙根没提。 “王爷一向如此,不弄眼皮子那套。”王燕娘劝慰她,一双美眸里的神情愈发真诚了。 她点头笑笑,遂不再多说。 其实除了这家书之外,杨国丰还捎来了两块貂裘,据来人说,这两块皮子是王爷在百忙之中亲自去深山中猎来、又在当地人的帮助下亲自处理的,是最好的紫貂皮,分别给她和孟老太妃做冬衣,既挡雪又御寒。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冬日,特别是三九天的雪日,潮冷至极……总之,太难过了。”犹记得初秋始寒之际,她曾经和他念叨过。 她真的只是无意说的,作为一个经历过前世空调暖气的灵魂,她每年都会和身边人说这些,青杏她们已经见怪不怪。 却没想到动了这个人的心。 不过,她是不会和王燕娘说这些,毕竟她们曾经共拥一个丈夫,她虽如今已经心灰意冷,但想来,也曾经有过情愫…… 王燕娘的事情安排好后,九姐儿因为偶感风寒恹恹的在屋里躺了几日,刚刚痊愈了,段毓岚又过来了。 不过却并不是找她谈心,而是拉着她去看郝氏。 “听说皇嫂这些日着实不大好,因为天生体质的缘故,可能不好再怀子嗣了呢,眼下不只皇后娘娘厌了她,好像太子皇兄也不喜她了。”段毓岚语气忧戚的说着,满脸的同情。 听了这些,九姐儿自然也很是同情这郝氏,又正好几日不出门了,便答应了和她一同入宫。 到了宫中,两人自然先去了杨皇后处。 说起这郝氏,杨皇后还是一副郁气难平模样,不过听说两人来看她,却还是大力支持的。 在杨皇后处逗留了一会儿工夫,两人便去了东宫郝氏处。 郝氏的寝殿里,满是药味。但郝氏却比前小产那日更加憔悴不堪,不过精神似乎不错,见了两人,更是欢喜,这让段毓岚自在了许多。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这个妯娌是看她不起的。 九姐儿看着这样的段毓岚,不由得在心头摇头。 看来这姑娘的心里还是不够强大呀。 面对两人那老生常谈的劝慰,这郝氏满是心领的模样,还乐观地说她会听两人的劝、好好吃药、保养身体、然后尽快再怀子嗣。 这郝氏怎么这么明白了? 她这番表现,看在九姐儿眼里却禁不住让她心生异。 应该是经过打击之后成长了吧,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也就觉得能理解了。 又说了几句,两人便准备告辞,这时候,那郝氏却又忽然拉了九姐儿的手道,“四表弟妹,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呃,什么事?”九姐儿一愣。 “我……我想让珍儿过来……”看九姐儿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的脸上,郝氏又语气乞求的道,“帮帮我吧,我的身体真的需要好好调理,不然就再也无望了……” …… ------题外话------ 呵呵,没猜到吧……   ☆、二三三 牵线 邹珍儿当时舍命救得的确是那欧阳智,但那欧阳智还不是为了这郝氏才涉险的吗?说到底,这邹珍儿也算是这郝氏的救命恩人吧。 可这郝氏是如何对待救命恩人的呢? 单凭有心人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就猜忌这邹珍儿,让这可怜的姑娘迫不得已带着重伤回了这邹家。 不用想象也知道,邹珍儿这些日子过的势必艰难。 而如今,这郝氏落到难处了,又想起这邹珍儿,呵…… 当别人是什么?就有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义务吗? 面对郝氏提出的让邹珍儿过来看她帮她调理身体的请求,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腹诽冷笑。 “这个……恐怕我不能帮到太子妃了,因为我也好多日子不见珍儿表姐了,连她的伤是否痊愈了也不知道呢。”九姐儿是这样回复郝氏的。 这话确实不假,她还是有一次见了三姐儿问了问这邹珍儿的情况,一直都未见过这邹珍儿。 她和邹氏闹成那样,又怎么可能去邹家探望这邹珍儿…… 听了她的话,那郝氏却仍不死心,“这样啊……如果你有机会见了珍儿姑娘,千万要记得和她说呀。”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好多日子不见这姑娘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经说成了满意的婚事。” 九姐儿闻言确实一愣,看向那郝氏。 看来经过这场打击之后,这郝氏的确长进了不少,也开始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了。 她当然明白郝氏的意思,那就是与其任嫡母为了利益将她胡乱配人,那邹珍儿说不定会选择回到郝氏这里。 上次她见了三姐儿,只问了邹珍儿的伤势,还真是没问这婚事的事。 不过想来邹珍儿这婚事定还没说好,因为并没听见说。 “嗯,如果我见了,定会帮太子妃将这口信带到。”九姐儿又淡淡的道。 不管这邹珍儿是不是说好了婚事,说的婚事是否满意,她都没法左右。 她唯一能左右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行事准则,如果真有机会见了这邹珍儿,她也许真会帮这郝氏问一声吧? 但九姐儿却万万没想到,她在隔了三天后的一个上午就真有机会见了这邹珍儿—— 镇国公夫人,也就是三姐儿的婆婆庆生,邀请了她。 礼部侍郎邹孝天的夫人郭氏,邹氏的嫂子,三姐儿的舅母,当然也是邹珍儿的嫡母,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但这位夫人除带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邹玲儿和儿媳华氏之外,竟然也带了两个庶女一同前往,一个叫邹秀儿,而另外一个就是这邹珍儿。 这邹玲儿已经说好了亲事,很不错的人家,不仅有世袭罔替的爵位,而且子孙后辈也争气,本来就高傲的她自然就更高傲了。 而那邹秀儿则是郭氏身边的大丫鬟所生,一直养在郭氏屋子里,生的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她不只是邹玲儿的应声虫,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搅屎棍。 九姐儿开始并不知道这邹珍儿也来了,在给那镇国公送过祝福以后,她便被三姐儿安排到她的屋子里,和几个熟识的命妇一起喝茶,坐等开席。 但坐了一会,其中一个人便提议去正屋那边看戏,于是她便和几人一起过去。 她们从三姐儿院内的小花园穿过去,然后就听见了不远处的蔷薇丛后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珍儿姐姐,一个小虫子你又怕什么,刀子你不是都敢挡吗?呵呵……只可惜,那刀子你白挡了。” “你说是不是,玲儿姐姐?”微顿一下,那个声音又道。 “秀儿,说话不要总揭短吗?”又一个女声,字正腔圆,声色不错,不过却满含戏谑和讽刺。 “秀儿,玲儿姐姐,你们玩吧,我去母亲那边。”沉默了很久,一个颇为隐忍的声音才响起。 站在甬路一边的九姐儿很快就辨认出来,这个声音属于邹珍儿。 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上了…… “早上在祖母那里显摆够了,”九姐儿这端正想着,那端的邹秀儿又已经嘀咕上了,“这会儿又去讨好母亲吗?哼,再卖乖讨巧,也比不上玲儿姐姐,鹌鹑永远是鹌鹑,蹦跶几下也成不了云雀……” “好了,秀儿,快闭上你这张厉嘴吧。”那邹玲儿则笑嗔她。 “我这是都是大实话。”那邹秀儿也笑。 邹珍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快步就走,一边走着,眼泪也纷纷落下来。 “珍儿表姐——”但刚转过那花丛,就听见有个声音在叫她。 她一愣,站住,“九表妹……” “其实……其实平时还好了,今日之所以这般,也是因为……因为母亲想将我和秀儿两人中的一人说给……说给三表姐的那个堂小叔,那个堂小叔虽因父亲早逝,家里没落了,但好歹也是向氏嫡系,又在国子监读书,有前途的……所以秀儿才这般针对我……”说起婚姻之事,那坐在九姐儿对面的石凳上的邹珍儿禁不住清秀的小脸涨得一片通红。 “有前途?”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九姐儿蹙眉打断,“在国子监读书也是因为镇国公怜悯他,靠着荫蒙进去的,向氏嫡系?向氏嫡系的好处就是名正言顺的享受族人的接济吗?” 邹珍儿口中那个有前途的堂小叔九姐儿自然知道,穷是其次,不善经营也是其次,本人还是个清高悠闲的,理所应当的接受着别人的周济,是九姐儿最看不起的那一类。 “母亲……母亲已经很开恩了,至少是个健全的……”听了九姐儿的话,那邹珍儿低下头去,“也许、也许人家还嫌呢,要知道母亲……母亲是不会给我多少嫁妆的……” 九姐儿没话说了。 郭氏亲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另外还有两个庶女,一个庶子。 这些孩子,除了长子娶了媳妇之外,其他的都到了婚龄,负担当然重,这邹珍儿没多少嫁妆也不是意外之事。 邹珍儿也不再说话,转头看着亭子外面那秋日的池塘,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你的伤都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九姐儿又开口道。 邹珍儿听了这个,确实面色更黯然了,点了点头。 她始终想不透杨皇后为什么不谢她这个救了她儿子的恩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听信了陆卿卿造的那些流言。 她并不是很怨父亲和母亲,他们这般也都有自己的考虑,却很有些怨这杨皇后和欧阳智…… “好了就好。”九姐儿看她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一个人又病了。” “……” “是太子妃郝氏,她流产了。” “呃……”邹珍儿闻言不由一怔。 “她可还好?”又愣了一下,邹珍儿又问。 “不好……”九姐儿摇摇头,然后又看了她道,“那日我去看她,她还问起你,她想让你过去看她,帮她调理身体。” 她还是决定说给她! “哦。”邹珍儿听罢又一怔,然后过了会儿后才点了点头。 “你……会去看她吗?”九姐儿问她。 “九表妹觉得我该去吗?”邹珍儿却看向她。 九姐儿摇摇头。 “九表妹,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邹珍儿又道。 “呃……”九姐儿一愣。 “陪我去看看她好吗?其实……其实太子妃曾经对我很不错。”邹珍儿又道。 “这……好吧。”沉吟片刻,九姐儿点点头。 她就陪这个不甘心的姑娘走这一趟吧,谁让一切都这么巧呢…… 翌日,九姐儿便让人捎信给这郝氏,那郝氏很快就回了信,约她们隔天就过去。 那日,郝氏早早的就派了马车过来,先接了她,然后又直奔邹府去接那邹珍儿。 邹珍儿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九姐儿也知趣的不问她原因,只是在她上车时,笑着扶了她一把。 对上她的笑脸,邹珍儿也笑了。 马车疾行,两人很快就到了宫中。 九姐儿本来是想拉着这邹珍儿先去见杨皇后的,但邹珍儿却似乎不愿意,她也就算了。 郝氏比那日九姐儿和段毓岚来看她,更瘦了些,精神似乎也不太好。 不过见了邹珍儿,立刻高兴起来,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问候诉说,就好像两人之间那些芥蒂从未有过一样。 邹珍儿开始有些别扭,但后来这点别扭也渐渐被郝氏的热情冲淡,问起这郝氏的身体,积极的帮这郝氏布置好的药膳食补方法。 九姐儿不知该如何看待两人这破镜重圆的友情,便杵在一边。 “太子殿下过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秉。 那说的兴致勃勃的邹珍儿禁不住面色一僵,赶紧看向那郝氏。 那郝氏面上却没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欣然的对那小宫女说,“快请!”语毕,又转过来对两人道,“你们也不用回避了,四表弟妹不是外人,珍儿当然也不是外人,一起见见太子殿下吧。” 邹珍儿转头看向九姐儿。 “谨遵太子妃吩咐。”九姐儿则道。 那邹珍儿便也没多说,只是退后两步,垂下头去。 很快那一身天青色锦袍的欧阳智就在两名内侍的簇拥下施施进门,温和带笑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身后的邹珍儿身上时不由微微一愣…… …… ------题外话------ 今天父亲百日,所以晚了,见谅。   ☆、二三四 送粥米 欧阳智在两个内侍的簇拥下进屋,当他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身后的邹珍儿身上时禁不住微微一愣。 “见过太子殿下。”而那端的郝氏却已经让水烟扶着她下床来,给欧阳智行礼。 “好了,你身体不好。”欧阳智赶紧对她挥挥手。 九姐儿和邹珍儿也给欧阳智行礼。 欧阳智让两人免礼,并逐个和两人寒暄一番。 九姐儿哪里自然是问了孟老太妃的情况,而到了邹珍儿这里则是问起她的身体。 “本来想要亲自去探望邹姑娘的,却总是不得空。”欧阳智颇为歉意的道。 虽然并不如邹珍儿所想的得到郡主的封号,不过在邹珍儿回了邹家刚刚回家的两日,杨皇后和欧阳智还是分别派人去探望过。 料想开始在邹家,邹珍儿因为勇救太子之事必定也曾挺荣耀的,只是后来邹家的人却发现皇宫这边再也没有消息,所以又那般态度了。 “劳殿下挂心了,珍儿由是感激。”邹珍儿赶紧道,眼眸一如既往的低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她一眼,欧阳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殿下,妾身身体不佳,珍儿妹妹特来探望,妾身想留她陪妾身几日,您看可好?”而这时那端的郝氏忽然开口道。 她这一语毕,不只欧阳智怔住,九姐儿和邹珍儿同样愣住了。 因为刚才三人的谈话中并没这一点…… “这当然好!”欧阳智立刻点头,然后又看向邹珍儿,“邹姑娘多在宫中住几日吧,也让静月代我好好招待一下姑娘。” “这……恐怕……恐怕要辜负太子和太子妃的一片美意了,珍儿……珍儿的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珍儿……珍儿要在跟前伺候的。” 听完这番话,在一边旁观的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颔首暗笑。 看来这邹珍儿也不是毫无战斗力—— 郝氏故意在欧阳智眼前说这番话,自然是想博得欧阳智的好感,同时也将邹珍儿留下。 这郝氏应该是已经查过邹珍儿的现状,再看她今日前来,料定她必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但没想到的是邹珍儿竟以祖母为借口婉言拒接,挣回尊严是一方面,另外则是郝氏这戏就似乎没法往下唱了呢…… 果然那郝氏的脸色就略有几分僵。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欧阳智淡淡笑着道,一张俊美温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完又转向郝氏,“好好招待四表弟妹和邹姑娘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殿下放心,妾身会的。”那邹氏有得了一个台阶的感觉,赶紧应了。 欧阳智又对九姐儿和邹珍儿两人点点头,然后转身带人走了。 这一来一去如风,却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她走了之后,三人的谈话就有点继续不下去了,又坐了一会儿,九姐儿和邹珍儿便要告辞。 郝氏当然想挽留两人,不过却实在没有理由,最后也只好反复的要求了两人过几日还来看她之后准备送客。 不过没想到的是碰巧这会儿水烟就进来了,向郝氏秉道:皇后娘娘派水烟姑娘过来送药兼探病! 水灵只进来和几人打了个照面,然后放下一堆药材就走了。 可九姐儿和邹珍儿也只好打消了马上出宫的计划,然后先去杨皇后那边。 那郝氏听了,立刻让水烟和董妈妈扶了她,要和两人一起去见杨皇后。 九姐儿见了,不由得在心头蹙蹙眉,然后转眸看向邹珍儿。 邹珍儿却还是那副低垂着头,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郝氏的住处距离惠安殿并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 杨皇后恰巧并无觐见者,所以几人就长驱直入。 入了殿后,自然少不了一番行礼寒暄。 这杨皇后自然不必像欧阳智一样,考虑适宜不适宜的问题,拉着邹珍儿的手,真情假意的一番愧疚垂怜,亲切絮叨,直到将那邹珍儿说的满脸不好意思。 然后郝氏又适时的提出了让邹珍儿在宫中陪她几日的要求。 “好啊,陪陪静月,也陪陪本宫。”不待邹珍儿开口,那杨皇后立刻道。 那邹珍儿似乎还想推辞。 “好了,就这样吧,本宫派人去帮你给邹家传信。”那杨皇后又道。 既然这杨皇后都这般说了,那邹珍儿也只好点头了。 见此,郝氏脸色立刻划过一丝明显的喜色。 九姐儿看了却是在心头一声叹。 可怜,哎! 很明显,这番作为,是欧阳智的手笔,不然这杨皇后又怎么突然巧合的来掺一脚。 可这郝氏却还在沾沾自喜,这欧阳智还真是够腹黑的。 只不过她有点不明白,这欧阳智为什么要帮郝氏留下这邹珍儿。 是真的要让邹珍儿帮郝氏调理身体,还是为了报恩,再或者……或者有其他心思…… 最后回去的时候,自然就是九姐儿一个人了。 …… “王妃王妃,大喜事——”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九姐儿正在教小杨成写字,忽然翠翘匆匆的掀帘进来。 “哦?”九姐儿放下笔,抬头看向她。 “刚才家里人来送信,说八姑奶奶前日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翠翘又喜滋滋的道。 “真的?”听了翠翘的话,九姐儿也不由一脸欣然。 “当然是真的,听说有八斤重呢。”翠翘又道。 “成儿去找杨宁哥哥和杨坤哥哥写吧。”九姐儿则看向那一边听两人说话、也撂了笔的小杨成。 “是,母亲!”小杨成懂事的点头应了,然后由小丫头领着出门去了。 “前日生的,今日也就第三天了,后天就是五日,快帮我琢磨一下该送些什么。”九姐儿又看向翠翘道。 大越朝习俗,娘家亲眷要在第五日给产妇送东西过去,称作“送粥米”,以庆贺添丁。 “鸡蛋和红糖是不可少的,还有一些米面……”翠翘想了想,开始认真地给九姐儿出谋划策。 很快就到了五日那天,九姐儿早早的带着满车的东西去了文家,准备和文家众人汇合之后一起去蒋家。 对于八姐儿生产之事,文家人自然也很高兴。 虽然大房没有了邹氏主持,但是李太君亲自过问,三姐儿一手筹备,还是将礼物准备的十分齐全周到,再加上其他各房的,三姐儿四姐儿九姐儿的,自然是相当体面。 苗氏和甄氏亲自督促着下人将那些礼物搬上车,然后众人也上了车,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直奔蒋家。 严氏领着几个本家媳妇,亲迎在大门口。 两相见了,自然少不了一番热闹。 众人先去见过蒋家老太太,然后又都纷纷去了八姐儿屋里看孩子。 八姐儿和蒋宇兴都俊秀,那个孩子自然也生的好相貌。 才五日大,就已经粉雕玉琢的,惹人喜爱极了。 文家众女眷,自然是你抱过来我抱过去,喜欢不够。 不过那小家伙却并不给大伙面子,工夫不大,就困了,哭了几嗓子吃了几口奶后就睡成了小猪。 苗氏和甄氏去了前厅,四姐儿和三姐儿这两个不顾颠簸非要过来的孕妇都累了,去后院休息,所以最后呢,只剩下九姐儿陪着八姐儿说话。 “九妹妹,王爷这一出征真的要一年半载吗?”八姐儿问起杨国丰的事。 “这个……说不准,也许更久。”说到这个,九姐儿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日子久了,她已经开始有些习惯杨国丰不在身边了,不过思念却并没因为这份习惯而少一分。 她常常是睡着睡着半夜就醒了,然后去摸另外半张床,那入手冰冷空旷的感觉总是让她惆怅失神的后半夜再无睡意…… 看她黯然的脸,八姐儿不忍再问了,岔开话题,“对了,九妹妹,听说珍儿表姐又进宫了?” “嗯。”九姐儿点点头。 “她可还好?”八姐儿又问。 “自从那日后我再也没见她,不过……应该还好吧,有杨皇后哪儿呢。”九姐儿醒了想道。 八姐儿闻言点点头。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请九姐儿去外面坐席,两人也就没再多说。 …… 却不知就在她们议论的时候,那被她们戏论还好的那个人却并不好—— “珍儿妹妹,你再多留两天好不好?看看,自从你来了,我的身体好多了,精神也好多了。” “太子妃,珍儿真的没法再多留,祖母病了,珍儿必须回去侍疾。”面对郝氏的挽留,邹珍儿为难,却仍然毫无转圜的拒绝道。 留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被当成招牌当成利用品,真的还不如去嫁家里嫡母随便给她安排的某个男人。 她真的也只不过是想好好地经营一份未来,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吧,既然妹妹执意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妹妹回去收拾一下吧。”见此,那郝氏也只好道。 邹珍儿虽然诧异郝氏态度的突然改变,但一听郝氏准了,自然赶紧告退而去。 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那郝氏就眯起眸子,唤过一边的水烟,“准备好了吗?” 那水烟点点头,但愣了愣却又道,“太子妃,您真的决定了吗?要知道这样的话太子就会又多一个枕边人……” “好了,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她话音未落就被郝氏喝断,“可是我不这样做,又怎么能报仇?” …… ------题外话------ 害臊,又晚了,有个情节总是琢磨不好。   ☆、二二五 发展 “姑娘,您真的要回去吗?”水心略有些郁闷的问那正在收拾东西的邹珍儿。 “是啊,家里祖母病了,我要回去侍疾。”邹珍儿停下动作,对那水心笑笑,说完后,微微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水心,你拿一张纸过来,我将那天说的那个治疗节气性湿疹的药膳方子写给你。” “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见她竟然如此无保留,那水心自然高兴,立刻去了。 很快邹珍儿就将那药膳房子写给水心,并且交代了她用法。 水心再次谢过她,然后开始帮她收拾东西。 看着那一派积极的水心,邹珍儿不由心情复杂的一笑。 医者父母心,与人为善,这都是她亲娘在世时教她的,她也一直将这些当作人生信条恪守着。 “珍儿,记住这些吧,你会有好运的,虽我与你外祖父母都命格凶厄,但我们在有生之年里都修好都积善,都用自己的医术尽心救人,相信那些好的报偿有一日都会应验在你身上的。”她的母亲临终前还曾经这样对她说。 她的外祖父,曾经是南部某小镇一家药膳堂的老板,而母亲则是独女,本来好好的日子,可惜却终结与一场匪患。 外祖父母都死了,剩下母亲逃了出来,却又遭遇了骗子,可怜一手遗传自外祖父的好手艺,却被卖作丫鬟,后来又沦为别人的妾室。 可她的母亲却始终会有好的报偿,就是不在自己身上,也会应验与自己的儿女后代。 只是到目前为止,她真的看不出自己的好运在哪里?哎…… 嫡母悭吝,有负担重,她料定将来自己也不会有个好前程,所以自己奋争。 却没想到却总是不成。 姑母不宽厚,郝氏又这般冥顽不辨是非。 原本以为郝氏这次留下她,是真心的,但没想到她的存在却只是她打击陆妃的利用品—— 明明那晚看欧阳智去了陆妃处,却还让自己炖补膳,然后让水灵去请欧阳智。 第二次更离谱,估摸着天色已经很晚了,欧阳智要在陆妃哪里歇了,她却忽然晕过去了,当时人荒马乱的,也不知那去陆妃处请欧阳智的人怎么就非自己莫属了。 她此刻还对陆妃看过来的那犀利如刀的眼神记忆犹新。 更何况,这郝氏还千方百计的试探自己对欧阳智的心意。 的确,欧阳智是人中龙凤,卓越优秀,又温雅俊秀,但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么敢动心思? 所以她决定回去,离开这是非之地,即使被嫡母随便配给某个男人…… “水心,那边那个盒子先放着吧。”一边想着,邹珍儿一边抬起头来,却见水心正将她放在八仙桌上的一个红檀木小盒子帮她收起来,她赶紧制止她。 那是她默得几个药膳方子,准备明日向杨皇后辞行时相送的。 她还是很感激这位皇后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位皇后还是待她挺和善挺慈爱的。 “哦。”水心点点头,去收别的了。 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水烟有过来请她,说是太子妃让她晚饭去她那里吃。 她想着这应该是郝氏在她临走前想和她聚聚吧,所以也就没推辞。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还果然是—— 她过去的时候,席面已经摆好,郝氏正在等她。 看见她来了,那郝氏立刻拉着她的手坐下。 郝氏让水烟帮她布菜,又亲自给她斟酒,还和她说了许许多多她在闺中的事。 听着郝氏的诉说,她不由的感慨万千。 这郝氏也曾是骄女是明珠,集万千宠爱,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也很不幸吧。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后来那郝氏还将自己珍藏的绝世好酒拿了出来,水烟给她倒的时候似乎还很不舍呢。 只可惜她只喝了两杯就不胜酒力,头昏,脸也发烧,意识也有些不清了。 看也吃得差不多了,那郝氏便让人送她回去。 晕陶陶的走到半路,那送她的人就喊肚子疼,然后急急匆匆的去了。 她等了很久也不见那人回来,便决定自己走。 可是转了半天却忽然发现这里好像并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她不由得笑了,看来自己是真醉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那酒劲更是直冲大脑,脚也发软。 幸好有个门,她立刻就进去了。 虽然看着不大想,但她想一定是自己的住处的,不然那些宫女和太监不早就拦她了。 要知道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侍者,还有三六九等的规矩。 进到屋里,她直奔那床,倒头便想睡。 但是却又实在觉得热,于是便一边唤水心,一边脱衣服。 只是不知为什么,直到最后水心也没伺候她,她自己将衣服脱了。 可她还是觉得难受,要命的热空虚的欲死,她便在床上翻滚折腾……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外面一阵骚乱。 不过那骚乱很快又平静下去了,然后就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好像……好像是欧阳智。 怎么会是欧阳智呢? 她不由慌了,因为她似乎清晰的记得自己将衣服都差不多脱净了,这个样子又怎么能面对欧阳智呢? 她努力定神望过去,却不由吓坏了,因为似乎还真是欧阳智,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脸冷凝的蹙眉看她。 她拼命的想起来,更拼命的想穿起衣服,但却总是力不从心,衣服也不知去哪里了,最后她只好努力缩起几近光裸的身子,向他乞求向他致歉,“对……对不起……我、难受……真的难受……” 听了她的话,欧阳智又看她,看了好久,问她,“你……怎么了?” 她当然没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这都是怎么了,所以她最后回答他的是一句,“我也不知道……” 只是说完就落了泪,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真的难受,抑或是其他…… 看着那蜷在床上落泪纷纷的女人,欧阳智眸中的冷然一点点散去。 想想她也不敢这般,必是被算计。 再说她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正常……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裸露的脊背那道明显的伤疤上,眸中更是浮起怜意。 她是喜欢他的吧? 不然就是又再多的理由又怎么可能舍命相救,只是她却将自己的心思埋得极深…… 哎! 欧阳智禁不住在心头轻声一叹,然后走向床上的女人。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就纳了她吧。 其实这个女孩还不错,稳妥隐忍,知进退,还有一手好手艺。 很快他就走近她,然后伸出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脸。 可她却被吓了一跳,抬起水润的眸子望他,良久,忽然就出口了一句让他啼笑皆非的话,“姨娘,是你吗?” 她却已经缠上来,动作热情,可嘴上念叨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情调,“姨娘,救救我……我好热,姨娘……带我走,我好孤单……我好想你……” 欧阳智第一次知道这个总是谨慎恭敬知礼到刻板的女孩竟然这么有意思,愉悦着、怜惜着、他禁不住微微勾起唇角,然后不再被动,压下身子…… …… 给八姐儿送完粥米的几日后,九姐儿又出门一趟,一是将秋日剩下的那批白蜡全部让人做成了药剂,准备全部捐给杨国丰的军队。 没办法,她希望尽快她的丈夫早传捷报早班师,过几日欧阳睿北上,她准备让他带过去。 第二件事就是去看蒋氏,这段时间,蒋氏在权仲白的针灸治疗下有了明显的好转,昨日家里人捎信过来,说蒋氏能坐起来了,让她回去看看。 她先办了正事,然后又回了家里。 事情办得很顺利,嫡母又康复有望,回来后自然心情不错。 却没想到的是到了孟老太妃那里却又听说了一件让她震惊至极的大事,那就是欧阳智收了邹珍儿为妾室。 啊…… 事情竟然这样发展了。 这是邹珍儿的本意吗…… “多纳几房也好,早早开枝散叶,呵呵……”她这端正想着,那端坐在孟老太妃下首的小严氏已经笑着附和上了。 不过这附和明显是有目的的,因为她一边用手抚着自己还并不显坏的肚子,一边用眼瞟向九姐儿。 “是啊,还是三嫂想的周到。”九姐儿却并未像以前一样忍她,而是笑道。 小严氏的脸瞬间就僵了。 应该是想起了最让她闹心的巧香的事。 原本这人是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的,不过这两日因为久病的秦氏要将管家的权利易主之事,又出来蹦达了。 “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这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孟老太妃则开口道。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来了。 “哼!”那小严氏抛下这样一声,领着丫鬟,越过九姐儿就走了。 九姐儿却恍然未觉,因为她还在想着邹珍儿的事。 还挺巧,第二日孟老太妃就因为杨皇后给杨家老五杨国庆说了一份亲事的事进宫,然后派人来问她是否跟着去。 她当然即刻同意。 她和孟老太妃乘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宫中。 杨皇后和孟老太妃说杨国庆婚事的事,她却想着邹珍儿的事。 “文九,本宫让水灵带你去看看珍儿吧?”杨皇后好像知她心意般,忽然道。 …… ------题外话------ 周六也上课,哎……   ☆、二三六 辛苦 邹珍儿并没独立的开院子,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也就是郝氏的院子里。 只是将后面的几间屋子扩了起来,又院里院外的添置了不少东西,所以倒也像模像样。 不过进屋的时候,九姐儿却还是禁不住蹙了眉。 因为眼尖又善观察的她一进院,就瞥到不远处徘徊的一个小宫女向她和水灵这边瞟了几眼,然后匆匆的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郝氏的眼线,这会儿必是去向郝氏报告了。 她这端正看着,那端的邹珍儿却已经迎出门来。 几日不见,这邹珍儿竟然清减了不少,不过清减归清减,那眉宇间却分明多了一抹妇人的妩媚风情。 见了这丝改变,九姐儿不由宽慰不少,料想欧阳智这边应该还是做的不错的。 “九表妹……”邹珍儿见了她自然高兴得很,上前来亲热的拉了她的手。 水灵向两人告退,回去了,而九姐儿则随着邹珍儿进了屋。 屋子里添置了不少光鲜的新家具,窗幔帐帷之类的也是一片崭新。 九姐儿看了两眼之后,然后便转向邹珍儿。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真的不想……”但她还未开口,邹珍儿已经垂眸低声一句。 “呃……”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但忽然间那她就又一脸欣然的笑起来,拉了九姐儿的手道,“九表妹,我去帮你弄一杯醒目清神的竹叶茶吧,这两日新学的,昨日泡给太子妃喝,太子妃一个劲的说有疗效呢。” 转变如此之快,九姐儿禁不住又一愣。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然后就见一个宫女端了果盘躬身进来。 那宫女先给邹珍儿行了礼,然后又给九姐儿行礼。 “这是纯儿,是太子妃身边除了水烟之外伺候的最好的,是太子妃看我身边人手不够才割爱相赠的。”邹珍儿微笑着向九姐儿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 纯儿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放下果盘告退出去了。 而邹珍儿也不再多说,转身去帮九姐儿泡茶。 将那茶端出来后,邹珍儿便请九姐儿品尝,然后又和九姐儿说起那茶的冲泡之法,却是一句正经相干的也不敢再多说。 九姐儿也不多问。 坐了一会儿,邹珍儿又主动提出去郝氏处,九姐儿也没推辞。 外面太阳不错,暖洋洋的。 邹珍儿便提议绕着东宫的那小花园走,九姐儿立刻欣然应了。 虽已是秋季,可在这宫廷的花园里,却依然是百花竞放。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赏景。 看着身后那亦步亦趋的纯儿,九姐儿禁不住暗暗摇头。 这郝氏真无聊,至于吗? 但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前面花树后面就转出一行三人。 走在前面的女子虽然姿色不出众,但上身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身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头上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再加上脸上恰到好处的妆容,一番静心的妆扮,却依然让她看上去美丽而娇俏。 正是那陆卿卿! 而后面跟随的两人则是她的两名侍女。 九姐儿明显的感觉到身边邹珍儿脚步一顿,但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上前向那陆卿卿躬身施礼。 “好了,妹妹快起吧,一连两夜伺候太子,一定辛苦了。”那陆卿卿则笑着对她挥挥手。 邹珍儿闻言诺诺的起身,一张脸却瞬间红成了虾子。 “瞧瞧妹妹这娇羞颜色,太子又怎么会不爱呢。”可那陆卿卿却还不放过她。 九姐儿看不下去了,上前也给这陆卿卿行礼。 在大越朝的命妇等级里,她们两个是同级,按理说九姐儿见了这陆卿卿是不用行礼的,但她却依然执意行了一礼。 这陆卿卿自然不好意思,顾不得再恶意调侃这邹珍儿,赶紧还她一礼。 “陆良娣,我和珍儿表姐要去见过太子妃处,您要不要一同前往?”九姐儿又道。 那陆卿卿虽然不甘,但到底顾及着九姐儿,没有再多说,领着两名宫女转身走了。 她走后,九姐儿不由得看向邹珍儿。 邹珍儿依然没有多说,只是回她一抹苦笑。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郝氏处。 郝氏正坐在厅里喝茶,看见两人来,立刻起身相迎。 一边的宫女给两人看座,九姐儿坐下来,可邹珍儿却没坐,转身接过那正冲茶的宫女手中的活计。 看得出,对于邹珍儿这番举动,那郝氏十分满意,不过却还是笑着道,“妹妹快来坐吧,这些事情交给奴才们去做就好了。” “她们又哪里有我做得好。”邹珍儿笑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忙碌。 “珍儿妹妹就是这样闲不住,还细心,有她在我身边,真是我的福分呀。”那郝氏则转向九姐儿。 九姐儿笑笑。 这时那邹珍儿却已经泡好了茶,亲自给两人端过来。 郝氏便又夸赞了她两句。 邹珍儿便坐下来和两人一起喝茶,几人边喝边聊,说的也都是有的没的的一些闲话。 只是坐了一会儿,那董妈妈就进来了,说向这邹珍儿请教什么什么药粥的熬法,还说郝氏喝了很好呢。 那邹珍儿自然责不旁贷的转身跟了那董妈妈去了小厨房亲自指导,然后屋子只剩了郝氏和九姐儿两人。 “你一定很惊讶怎么太子就纳了珍儿吧?”这时,郝氏忽然问九姐儿。 九姐儿一愣。 “珍儿勤快,对我又好,所以我在知道她和太子之间有了……有了暧昧之后……”说到这句的时候,郝氏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沉冷与嫉恨,“并没生气,反而还让太子纳了她。” “哦……” “这也算是对她的一个好的安置吧,她家那境况其实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郝氏又道。 九姐儿没说话,只点点头。 什么意思?无怪乎就是要告诉她邹珍儿爬了欧阳智的床吧。 不过她又怎么可能相信? 身为庶女,邹珍儿的确很想改变自己的境况,但她绝不会选择爬男人的床,因为她也是自立自强的一位姑娘,不然又何苦苦练那手艺? 郝氏还想说什么,但是这时邹珍儿回来了,她便没有再多说。 又坐了一会儿,九姐儿便要告辞。 邹珍儿便以送她为理由跟她一起出来,当然身后少不了那亦步亦趋的尾巴。 转头看了一眼两人,九姐儿禁不住蹙蹙眉,忽然就“哎呀——”一声,“坏了,珍儿表姐,你刚才送我的那个方子我忘拿了。” 邹珍儿一愣,看她一眼,很快会意,嗔她一声,“九表妹总是这般大意。”但很快又语气一转,“没事,有纯儿呢,这丫头做事我放心。” “纯儿,辛苦了,在我梳妆台上的第二个格子上。”然后又看向那纯儿。 纯儿无奈,只好匆匆去了,然后两人终于得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 “有人说你爬了太子殿下的床?”九姐儿开门见山。 邹珍儿的一张脸“腾——”的一下红透,“可以……可以这么说,不过……不过我是被人算计了……”说到这里,美眸中禁不住满含了羞愧与感动交织而成的泪光。 她永远都没法忘记自己那日带着满身羞耻疼痛的从床上醒来的那一刻,对上身侧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时那欲死的羞愧。 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掩面哭泣。 “别哭,我会纳你的。”那如同天神般存在的男人却对她道。 她闻言快速抬起头,想申辩,但动了动嘴唇,最终又只能是默默流泪。 说什么?有人相信?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我都明白。”男人又笑,然后温柔的揽她入怀…… 见她如此,九姐儿便没有再多说,只是紧紧握了她的手道,“珍儿表姐,我相信你,你会有好运的。” 邹珍儿则是反握了她的手,坚定的点头。 虽然此时处境艰难,但她会好好经营的,至少那个男人还是顾念她的,相信好运会光顾的…… 纯儿很快就拿了那方子匆匆回来,九姐儿接了那方子,然后便和邹珍儿告别。 回到惠安殿之时,却只见殿门紧闭,水灵守在门外。 她不由微微一愣。 什么情况? 孟老太妃和杨皇后在说的不是杨国庆的婚事吗?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吗? 水灵看过来,她赶紧垂下眼眸,捡了个地方坐下,佯装在看手中刚才邹珍儿给的那个药膳房子。 水灵收回目光,转身进殿,工夫不大,就将门打开,然后过来请她进去。 里面杨皇后和孟老太妃相对而坐,除了氛围有些凝滞之外,两人脸色倒是无异。 她自然也装出没事的样子,和这杨皇后说邹珍儿的事,“珍儿表姐能伺候太子殿下倒也不错,她不仅纯善谦卑,而且最善调理之道。” “本宫也知道这孩子是个好的,不过眼下也只能先暂时委屈她了,等来日她诞下子嗣,本宫会给她一个相应的身份的。”那杨皇后听了则是点头道。 九姐儿也就不再多说了。 她原本只是想随便说说,转移一下注意力的。 但没想到杨皇后却考虑到邹珍儿没封号这上面,看来这杨皇后对这邹珍儿还真的颇为怜惜呢。 也许邹珍儿这条皇妃路并不是很难走…… 又闲话了一阵,孟老太妃便要告辞,婆媳俩个便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孟老太妃一直都沉默着,唯有当那马车拐上杨府所在的那条大街上时,才忽然开口问九姐儿,“四媳妇可还记得单家的姑娘?” “呃……单家?可是上次瑜王大婚时见得那个生得白净个子高的?”九姐儿努力想了想,然后问道。 “是的,左提督单天泽的长女。” 大越朝最高武官除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外,还设有左右提督,左提督专司各地军务,而右提督则负责宫廷的御林军,都称得上封疆大吏。 “难道这单姑娘就是皇后娘娘给五叔说的姑娘?”九姐儿又问道。 孟老太妃点点头,“那单姑娘不错,只是不知庆儿愿意不愿意?”说到最后一句时似乎又愁绪满腹了。 “既是好姑娘,我想五叔会有意的。”九姐儿宽慰她。 老人没说话,只看她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道,“一会儿帮我劝劝他,他也老大不小了,真的改成个家了。” 这杨国庆这么大了一直未娶亲,难道是因为不想娶吗?不知道这和小杨成有没有关系?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在心头一阵微微凝眉,不过面上却赶紧点头。 这孟老太妃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傍晚这杨国庆回来,听说要给他娶亲之事,立刻就沉了脸说自己还不想娶妻。 孟老太妃自然很生气,说了他两句,没想到那杨国庆转身就走。 九姐儿赶紧追出去,一边走一边在身后唤他,“五叔……” 看九姐儿追上了,那杨国庆最终还是站住了脚步,不过出口的话却似乎并无转圜的余地,“四嫂不用劝我,我如今还并没有成家的想法。” “五叔知道吗?当时我也并无嫁人的想法,不过我的姨娘说,九姐儿呀,找个合适的嫁了吧,不然我这心永远也安不下来,所以我就找人嫁了,其实这世上有太多的事都不是我们自己想不想,而是那些为我们操劳对我们好的人所想,我们这般做,也是愿他们能安心踏实。”九姐儿又道。 杨国庆闻言不由一怔。 “王爷已经才了这些时日,我却感觉他走了好久……”九姐儿又喃喃的道,不过很快就话锋一转,“知道吗?他临走时曾经托付给我几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五叔的亲事。” 杨国庆再一怔,然后看向她。 她不在多说,和他对视着,直到杨国庆点头。 她这番话应该多少唤起了她的这个小叔子的责任感吧。 “听说单家那姑娘不错,明日我会帮五叔好好看看的。” 回来的时候,杨皇后还要要是杨国庆有意的话,让她明日去康王妃金氏的娘家赴一场堂会,那单家姑娘也会去,其实也就是想看一番。 杨国庆又对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她在他身后看了他半响,然后转身往回走。 “母亲……”这时却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和小杨坤小杨宁一起走过来的小杨成…… …… ------题外话------ 这个可爱的周末,亲们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修马桶,堵了,我弄了一下午,TMD,终于通了,生活真啰嗦,文也没写好,请多多谅解!   ☆、二三七 堂会 “母亲,您和叔叔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进去?”小杨成在九姐儿面前站定,然后仰头看向她,眼眸如黑曜石般熠熠闪亮。 仅仅四五个月的时间,这个孩子却宛如换了一个人,在孩子身上已经很难看出昔日自闭怯懦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快乐,当然,同时也不乏早慧和沉稳。 确实如杨国丰所说,她将这个孩子教的不错。 但她并不觉得这全部是自己的功劳,她总觉得这和这孩子本身具备的优良本质是分不开的。 聪明且富有毅力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些都遗传自谁。 她忽然就对这个孩子的母亲非常好奇…… “母亲?”小杨成又唤她一声。 “呃……”九姐儿一愣,然后瞬间回神,“母亲在和你叔叔说明日出门的事。”又看了他身后的小杨坤小杨宁兄弟一眼,笑着问,“下学了,今日都学了什么?” 听了这个,三兄弟立刻都抢着向九姐儿回报今日所学,还说起今日夫子夸了小杨坤和小杨成之事。 一边说着,九姐儿一边领着三个孩子进门。 但进到里面才发现不见了孟老太妃。 她张望间,罗妈妈却已经迎上来,歉意的告诉她孟老太妃因为五爷的事心情不好,进到里面先歇了,今晚就不陪各位吃饭了,各房回各房吧。 九姐儿听了也没进去见孟老太妃,只让罗妈妈帮她传了个信,说她已经劝过杨国庆了,杨国庆并没反对明日相亲之事。 罗妈妈听了自然高兴,进去说给孟老太妃了,而九姐儿则是领了三个孩子一起出来。 出了太和堂的门之后,小杨坤小杨宁便往三房那边走了,而九姐儿则带着小杨成一起回四房。 一路上,小杨成都兴致勃勃,给九姐儿讲故事,给九姐儿讲他今日学的功课。 九姐儿一边笑听着,一边细细的看他。 这个孩子的长相很随杨家人,有着黑而细长的眸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孩子的眼窝要深刻一些,嘴好像也大一些,发色也是黑中带棕。 这应该是遗传自母亲吧? 说笑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大一小两人就回了房。 九姐儿安排小杨成练字,而她则和青杏去了小厨房,布置晚饭,顺便巡转一番。 但她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小杨成,齐妈妈进来秉她,说五爷刚才派人过来,将成少爷接走了。 这样的事倒也是经常,但今日九姐儿却不由多想了。 这会儿来接孩子,不是想缅怀什么吗…… 正想着,青杏便过来说晚饭好了。 她听了,立刻吩咐传饭。 正准备吃,门口的小丫头就匆匆进来说:环姨娘和冲少爷过来了。 “快请!”她赶紧道。 很快巧环就抱了小杨冲在两个丫头的簇拥下进了门。 她立刻吩咐丫头多添了一副碗筷,然后让巧环坐下来和她一起用饭。 巧环也没客气,将小杨冲交给一边的丫头,然后坐下来。 九姐儿又让青杏将桌上那份牛乳鸡蛋羹端过去,让那丫头喂小杨冲。 小杨冲吃的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个不停,但九姐儿却不敢让他多吃,毕竟他还小。 但没想到,那贪吃的小家伙被撤去口粮,立刻不干了,小嘴一撇就嚎了起来。 九姐儿也只好让那侍女将小家伙抱出去玩,然后她和巧环继续用餐。 “环姨娘在这府上待了多少年了?”一边吃,她忽然就问那巧环。 “我十岁入的府,当时祖母还在这府中,开始就在老太妃院子做跑腿的小丫头。”那巧环则道。 “哦……那小杨成是王爷什么时候带回府的?”九姐儿又问道。 这一句后,巧环毫不意外的愣住了,想了想,才在九姐儿那含满期望的眼神下,期期艾艾的开口,“这个……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好像是两年前,成少爷也只有……只有两岁大……” “哦……”听罢,九姐儿却只是点头,没有再多问。 吃完饭后,巧环便抱了那小杨冲回屋了。 九姐儿在窗前愣了一会儿神后,又打发青杏去叫杨五娘子。 因为侄女紫鹃的事,杨五娘子一直都很感激她。 虽然紫鹃并没有如杨五娘子所期望被杨国丰收为妾室,但成为了这院中的大丫鬟,本身也挺不错的。 更何况,因这紫鹃聪慧,九姐儿又让翠梅和巧凤带她,如今在虫蜡技术方面,除了翠梅和巧凤,这紫鹃可是最好的了。 再美的姿色,也不如一技之长傍身,杨五娘子虽然见识浅,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进屋来,杨五娘子自然先是一番行礼寒暄。 九姐儿和她客套了几句,便单刀直入,“杨国庆杨五爷四五年前可曾离开过威远王府?” 如果小杨成是在府上孕育的话,那又怎么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呢? 没有任何信息显示,那也只能是在外面私生。 杨五娘子被她问得一愣,疑惑的看着她。 “好好想想,我自有用途。”九姐儿却并给她解惑的意思,催促道。 杨五娘子也只好凝眉努力想了。 “出征打仗算不算?”很快,那杨五娘子就又问九姐儿。 “这……嗯。”九姐儿蹙蹙眉,却还是点了点头。 杨五娘子又道,“五年前五爷曾经跟着王爷和三爷一起去过西北多半年,不过后来孟老太妃病了,五爷也就回来了,西北只留下王爷和三爷。” 九姐儿听了却禁不住有些失望。 因为和杨国丰杨国寿在一起,特别是杨国丰,杨国庆又岂敢胡闹。 更何况是在那紧张危急的境况下。 难道是在回来的路上? 这样的机会也太渺茫了点吧…… 后来看天色已晚,她就没有再想下去,上床休息,明日还要去金家赴那场堂会呢? 第二日,自然是早早起来,先去了太和堂请安。 可能是听了罗妈妈他昨晚劝动了杨国庆的事,老人脸色还不错。 她和孟老太妃说起今日堂会之事,正说着呢,那小严氏过来了。 她忽然就心思一动,故意将事情说得很慢。 但没想到的是,这只平日的多嘴鸟,听了这事之后只是问了问,然后就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了。 真是难得呀!九姐儿不由暗暗在心里嘀咕。 西宁侯金家,也就是康王妃金氏的娘家,坐落在汴州城的西面。 爵位不高,官职不大,但却因为富贵慷慨好交际,所以这金家在这汴州城里依然是众人趋之如骛的一个存在。 本来就好客的金家,又适逢金家老太君,也就是康王妃金氏的祖母七十大寿,自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九姐儿的马车刚到金家二门处,那金氏和金氏的大嫂柳氏就已经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金氏本来就是一个亲和又玲珑八面之人,没想到柳氏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和九姐儿好一番热闹,甚至连九姐儿带去的翠翘水湘这两个丫头都照顾到了。 九姐儿先随着两人去给金老太君拜过寿献上寿礼,在哪里自然又充分感受到一番金家这个交际世家的热闹氛围,然后就由两人引着去了正午的厅堂,和众宾客见过。 进到那华丽厅堂的一瞬,九姐儿立刻感觉到那一道道的目光汹涌而来。 竟然如此受关注! 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愣。 不过很快她就又想明白了。 记得那个冬月,在蒋家,杨三夫人小严氏和杨慧儿进门时自己不也像在座的一些人这般关注了吗? 威远候杨家,皇后的娘家,皇上最器重的权臣,谁又不仰望? 更何况,她还是来帮杨五爷这个青年才俊来挑媳妇的呢…… 她这端正想着,那端却已经有几个熟面的命妇迎了上来打招呼。 她自然赶紧拿出那亲和的微笑,自若又得体的和几人寒暄。 一个命妇将女儿介绍给她,她也立刻拿出临行时青杏帮她准备的荷包递过去。 有更多的人开始将女儿介绍给她,虽青杏给她准备的荷包不少,翠翘身上还有一些,但她想要是照这般下去也是不够用的。 幸亏金氏姑嫂两人都是机灵之人,找了个借口将她拉到内室去了。 里面布置的更加华丽雅致,依然坐了些人,但比起外面少了许多,而且里面这些人也矜持不少,不再动不动就将自己的一众女儿扯到她面前。 在这里,九姐儿见到了单提督的夫人云氏和女儿单一娘。 不过她很失望,开始质疑这杨皇后的眼光—— 这单姑娘长相是还能过得去,也可以说得上清秀佳人,但嘴边却生了一颗显眼的黑痣,怎么看怎么像个媒婆。 而且这性子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扭扭捏捏的,还不时地撒个小脾气。 身边的侍女帮她拿了碧螺春,可她却又偏偏要那另一边的白茶,虽然金家人考虑着个人口味不同,都准备着呢。 但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这般做实在不宽厚不通情理。 云氏倒是个好性子的人,只不过这单一娘却被她惯坏了。 和这母女说了两句,九姐儿便假装作势要看养在屋角鱼缸里的那鱼,然后跺到了一边。 “夫人,您的帕子掉了。”但这时却听一边响起一个濡甜清脆的声音。 她一愣,转身看去,然后禁不住眼前一亮…… …… ------题外话------ 没失信吧……   ☆、二三八 映雪 听见有人唤她,九姐儿禁不住一回头,但一瞬间却只觉的眼前一亮—— 好美的女子! 柳眉、杏目、琼鼻、樱唇。 很古典的一个美女。 不过却并没一丝娇柔气憔悴状,相反,纤纤巧巧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傲然。 九姐儿不由一阵惊艳失神。 “夫人,这帕子是您的吧?”那女子也只好将手中的帕子对九姐儿扬扬,再问一遍。 九姐儿这才一愣,目光落在那玉指素臂擎着的一块帕子上。 正是自己随手带的一块! “谢谢姑娘。”伸手接过,九姐儿微笑着向女子致谢。 女子闻言垂头赧然一笑,点头。 “其实……是映雪该谢过夫人……”就在九姐儿觉得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转过身去的一瞬,身后的女子忽然又开口道。 九姐儿不由一愣。 “一直以来,映雪都觉得自己的刺绣本事还不错,但刚才见了夫人的,才……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刺绣,而自己绣的那些也不过是……不过是三脚猫……”女子又道,垂着头,微红着两颊,模样羞涩又谦虚,让人不由得就生出几分怜爱之情。 面对这般别开生面的恭维话,九姐儿正想谦虚一番。 “映雪……”但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那云氏和单一娘走了过来。 九姐儿不由暗暗蹙眉,还真是躲不掉。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云氏还没说话,那单一娘却已经上前一边拉了那女子,一边低声道。 九姐儿这个角度,看不清这单一娘的表情,但听语气却似乎不大好的。 “王妃,这是内侄,闺名映雪。”这时云氏看一眼那女子,对九姐儿道。 呃…… 云氏这一说,她这才想起来,这女子还真是和云氏眉眼极像。 “娘家凋敝,小侄一直养在我膝下,却因为忙碌疏于管教,没给王妃添麻烦吧?”那云氏又道。 “有怎么可能?”九姐儿看一眼那听了云氏这番话立刻咬唇垂头的云映雪,赶紧笑道,“云姑娘好人才呢。” 闻言云氏当即笑着客套两句。 看得出,云氏的笑很有几分真心。 这个姑母应该待自己的侄女还是不错的。 “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去玩吧。”九姐儿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那云映雪。 那云映雪却没接,看向那云氏。 “威远王妃给你,你就拿着吧。”那云氏看她一眼道。 那云映雪这才接了那荷包过去,先向九姐儿致谢,然后又红着脸小声的道,“没想到这位就是威远王妃……” 九姐儿闻言只是笑笑。 “王妃的刺绣功夫可真是高超呀。”那云映雪又道。 “也没什么,闺中时没学别的,也就也就练了这个。”九姐儿赶紧谦虚。 听两人说话,那一边的云氏却一头雾水。 九姐儿转头向她简单的解释了两句,那云氏便也跟着笑了。 “母亲,表姐说她想出去透透气。”但这时,那一边的单一娘忽然道。 呃…… 几人闻言禁不住瞬间都一愣,尤其是单一娘口中那个表姐云映雪。 云氏看向女儿,蹙眉。 “姑母,我、我确实是想和表妹出去,听声音园子里那戏已经开锣了吧。”谁知,那云映雪却很快得到。 “这……”云氏看一眼委曲求全的侄女,又看一眼女儿,最终点了点头,“别走远呀。” 二人赶紧应了,然后向九姐儿告退,这才转身出去。 九姐儿和云氏目送着这姐妹俩携手而去。 但让她们想不到的是却是这对刚才姐妹一出门口,那亲密瞬间不在—— “云映雪,收起你那套狐媚手段,休想抢我的婚事?”那单一娘借着自己身材高大的优势将那云映雪拉到一边的一处柱子后面,狠呆呆的对那云映雪道。 “表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不是单家,还请你收敛着点。”那云映雪被她一番弄得满是羞恼,禁不住回击道。 “难得呀,云映雪,你还记住你待得是单家,看来你的良心还没都让狗吃了,哼,不过你给我记好了,休要耍什么花招,不然……休怪我再将你这张脸抓花。”那单一娘又冷笑着道,说到最后一句,还不忘对着眼前这张让她嫉妒不已的脸比划一番。 云映雪气的直咬牙,但最终也只是忍下怒火,“表姐,不要以耻为荣。” “呵呵……”单一娘却又笑了,对她狠狠地又比划一下,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云映雪禁不住紧紧握起拳头,眸中也含了泪。 如果不是云家所有的家当全部寄在了单家,她又何苦待在单家受这份气。 只可惜当年她太年幼,姑母又软弱,而有些东西进是好进出却万难,所以她如今陷入这番进退维谷的困境。 不过她会想法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的,弱女子又怎样?她定也要活得好好的,不让别人随意践踏。 想到这里,她那双美眸中的泪光渐渐散了,渐渐呈现出坚定的光亮…… …… “这么说,单家这姑娘并不出众了。”听完九姐儿的一席回禀,孟老太妃不由蹙眉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岂止是不出众,哎,但人家是闺中女儿,她实在不好说得过重,再说这又是杨皇后的眼光…… 虽然她出言很有保留,但孟老太妃显然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老人的一双眉禁不住蹙得更深了。 “要不……我明日回娘家让家里嫂嫂帮五叔再琢磨一门……”这时,一边的秦氏开口道。 “不用费心了,这亲就和单家结了。”但孟老太妃却很快挥手打断了她。 呃…… 九姐儿和秦氏,还有那一直未开口的小严氏,三个媳妇均一愣,然后谁也未开口。 只因三人都明白孟老太妃这潜台词,杨皇后要杨家和单家结亲,必是除了儿女婚事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用项。 “单家还有女儿没有?”愣了愣,孟老太妃又问九姐儿。 “回来时媳妇已经和康王妃打听过了,有倒是有,不过都太小了。”九姐儿一愣,然后回道。 边说着她的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云映雪那张美丽的脸…… “这样啊,”老人听罢又是一阵蹙眉,沉吟了片刻,又道,“还是再看看吧。” 九姐儿点头。 微微顿了一下后,老人又看向九姐儿吩咐,“对了,过几日宫中寒菊宴,回头你进宫问问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让老五亲自看看。” “哦。”九姐儿自然赶紧应了。 以后的几日九姐儿又开始忙碌了,因为欧阳睿将要启程,她必须赶在欧阳睿之前将捎给杨国丰的那些东西准备好。 因为这个缘故,这几日她开始经常出入瑜王府,除了时常见到那段毓岚之外,还见了欧阳睿那个怀了身子的宠妾。 确实长得极美,不仅美,还媚,除了那副风流体态之外,更有一个黄莺出谷的嗓子,唱起歌来悦耳动听自己,听说欧阳睿总叫她“小百灵”。 有一天她去的时候,那“小白灵”正在欧阳睿的书房里哭,当然是舍不得欧阳睿要欧阳睿带她一起走了。 九姐儿是和瑜王妃段毓岚一起去的。 见到这一幕,九姐儿禁不住晒笑微微,但那段毓岚却是立刻垂头不语。 “王爷,王妃那日说只要您答应,她就答应,真的。”但那被欧阳睿宠得有几分嚣张的“小白灵”却并没因为段毓岚的避让就放过她,反而将球踢给她。 欧阳睿闻言那双桃花眼立刻看向段毓岚。 九姐儿也望向她。 段毓岚那张小脸禁不住慢慢涨红,转头看向那名小妾,确实难得的一脸凛然,“季姨娘怎么当着我的面就敢搬动是非?那日若不是你苦苦求我,我又怎么这么说,我也是因为你肚里怀着子嗣才这般安排,如果你真觉得我这个王妃安排的不妥当的话还请你随意,有关你的事我大可以不管。” 语毕似乎依然气愤难平,拉起九姐儿的手转身就要走。 “啊——” “嘭——” 但两人还未出屋门,就听身后传来同时两声响。 两人一愣,转头看时,禁不住瞬间惊住—— 因为那刚才还猖狂得意的妾室不知何时就跌在了地上,此刻正扶着一边圈椅的腿子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座的男人。 “我……我肚子疼……” 忽然那“小白灵”的一声痛吟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九姐儿和段毓岚低头看时,才发现她的裙下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快来人——”段毓岚吓坏了,看一眼那脸色不变的男人,赶紧吩咐那闻声进门的几个婆子,“你们几个赶紧将季姨娘扶回屋,你们两个去请太医。” 尽管段毓岚拼命补救,可是那“小白灵”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王妃,王爷这般做不也是为您吗?您为什么还这般不高兴呢。” 九姐儿陪着沉默不言的段毓岚坐着,这时曾嬷嬷端了茶盏走了进来,看见那满脸不郁的段毓岚不由小心的问道。 那段毓岚看九姐儿一眼,却发现九姐儿也正盯着她。 “兔死狐悲,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段毓岚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道。 闻言,九姐儿和曾嬷嬷均是一愣。 但很快九姐儿就禁不住一阵颔首。 段毓岚应该是被欧阳睿的无情伤到吧? 这样也好,不再对这种男人抱有幻想,也就不会再伤心了…… ……   ☆、二三九 寒菊宴(一) 又过了两日后,九姐儿去宫里商议杨国庆的事,正好就碰上了欧阳睿和段毓岚夫妇。 欧阳睿明日出发,今日应该是来和皇上皇后辞行的。 皇上正值早朝,估计得闲了要等到午时,所以两人便一直都留在惠安殿。 九姐儿到了惠安殿之时,两人正在陪着杨皇后说话。 看得出,杨皇后心情并不好,虽然杨皇后有时很烦欧阳睿这个整日胡闹的儿子,但到底是亲生儿子,想起要母子分离,儿子去的又是那凶险无比的战场,这会儿自然忧心又不舍。 “……哪里带的了那么多东西,就是带的了,那边也没地方放呀。”欧阳睿正一脸为难的对自己的母亲说着什么。 “那就算了。”杨皇后似乎有些不悦。 “母后不必操心这些,郡主已经都为儿子打点好了。”那欧阳睿又赶紧笑道,边说着,边看向一边的段毓岚。 应该是这位皇后娘娘也像一般的母亲那般,操心儿子的行程了。 “是啊,母后。”段毓岚赶紧附和。 杨皇后也就不再多说,转眸看向那跟着水灵进来、听见母子三人正说话立刻止步在一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赶紧上前作势行礼。 “好了,又没外人,快过来吧。”却被杨皇后挥手制止。 九姐儿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在杨皇后帮她指定的挨着段毓岚的位置上坐下了。 “单家那丫头不好吗?”听了九姐儿的来意之后,那杨皇后立刻蹙眉问。 “这个……也不是,只是……只是五叔看过了,母亲才心安。” 向杨皇后提这个请求,其实也是孟老太妃的一种策略,一种表达不满的策略。 虽然儿女的婚事可以用在辅助政治上,但是也不能一点也不考虑所娶媳妇的品行,毕竟儿子的将来还是最重要的。 听了九姐儿的话,杨皇后不由一阵沉吟,然后才出语坚定的道,“好吧,那本宫就安排一下,本宫正好也瞧瞧,要是实在不行就再另行打算,虽门当户对重要,但那也比不上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不是吗。” 杨皇后这番话,九姐儿听在耳中,自然是赶紧点头。 两人说到这里,那一边旁听的段毓岚忽然就抬起头,明眸眼眸微微一闪。 却不想她这一眼正好就落到她对面的欧阳睿眼中,这个花花王爷,正因为杨皇后和九姐儿说这事觉得无聊,有一搭无一搭的喝茶,看见小妻子的这一眼,他立刻不着痕迹的勾唇笑了。 “母后,您和小表嫂商量吧,儿臣和郡主去太后那里看看。”欧阳睿忽然站起来,向杨皇后辞行。 “这……好吧。”杨皇后当然想和儿子再多待一会儿,但听儿子这话也实在有礼,也只好应了。 “先去问过你祖母身边的嬷嬷,不然到时你祖母要去佛堂,你们也许就要吃闭门羹了。”只是两人出去的时候,又嘱咐道。 两人走了之后,杨皇后又继续就一些细节和九姐儿商量,却不知刚刚出门的两人并未去太后的寝殿—— “王爷,我们……我们走错了吧,太后处好像……好像在那边……”看着四处那愈发幽静的环境,又看一眼前面那个风流挺拔的身影,段毓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是吗?”欧阳睿回过头,笑容轻曼的看向她。 “是……”段毓岚应一声,赶紧垂下头,拒绝去看男人那炫目的脸。 “你刚才想什么了?”欧阳睿却忽然又问她。 “刚才?”段毓岚一怔,然后又赶紧道,“没想什么……” 却不想欧阳睿忽然逼近两步,“真没想什么?” 段毓岚不得不抬起眼眸和他对视着,然后在他那双黑亮锐利的桃花眸下有些慌乱的摇头,“真……真没想什么……” 当然是在说谎! 在无数次被这个男人的无情无心冷漠所伤以致不敢再多用一份情之后,她又怎么不感慨杨皇后那番话。 如果当初也有人这般庇护自己,自己是不是不用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似乎很享受小妻子那无助无措的模样,欧阳睿笑着盯了半响,直到眼前那张小脸涨红,欧阳睿才低声开口,“我好像有些日子没宠幸你了?” 段毓岚一张脸瞬间晕成一块红布。 欧阳睿却猝不及防的一把捞起她,然后向着前面一处废弃的宫殿走去。 最后两人当然没有去成太后的寝殿,因为时间全部消耗在那处宫殿的一张八仙桌上了。 其实欧阳睿压根就没打算去太后处。 他怎么又感觉不出,这几日他这个小妻子对他态度的变化呢? 以前那双总是热切的追逐他身影的明眸眼眸不见了,她在努力疏远他。 他并不清楚原因,也不行探究,但他却不能容忍他欧阳睿的女人不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看着眼前被他几番摆弄满脸潮红娇艳、但委屈的泪越落越凶的小妻子,他禁不住满心烦躁,一把将那张小脸扳过来,语气冷然的道,“你这个蠢货,还真是不讨喜!” 说完,整整衣服,看也不看那还瘫软在地上的女人,转身就走…… …… 九姐儿和杨皇后商定好了后日寒菊宴的一些具体事宜,看天色不早,就要告辞。 杨皇后本来要留她饭的,但有一个嫔妃却过来请杨皇后去她那里吃水饺,九姐儿也就出来了。 到了门口,找了水湘,主仆两个便一起沿着回廊往外走。 但刚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前面一个人影借着花树的掩映躲躲闪闪的走过来。 两人不由一愣,待看清那人的脸之后更是惊讶,因为那人竟然是段毓岚! “我……我没事,只是……只是摔了一跤……才、才这样……”面对九姐儿的询问,段毓岚一边努力扯着那皱皱巴巴、前襟还撕破了一处的衣服,一边低着头故作无事的道。 “没事?”九姐儿禁不住蹙蹙眉,目光掠过段毓岚那别扭虚浮的站姿,以及裙上那可疑的痕迹。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然后让水湘去跟熟识的小宫女借了一件袍子过来帮她披上,然后扶着她向马车走去。 只是没想到,这个刚才信誓旦旦说没事的姑娘一坐上马车便落泪纷纷。 九姐儿不知该如何劝她,最终也只能细心的递了帕子给她。 段毓岚接了帕子过去低头拭泪,九姐不由无声一叹。 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欧阳睿所为,这个花花王爷身上更有渣属性。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更加思念杨国丰了…… …… “母亲,这不大好吧,这般去看人家姑娘,万一不成……”太和堂里,听了九姐儿说的明日寒菊宴相亲的事,杨国庆立刻出言反对。 “五叔,你也不过是偷偷看一眼,没人知道,不会有碍那姑娘的名誉的。”孟老太妃和九姐儿还未说话,那一边的小严氏就已经笑道。 “三嫂,你说这话就不对了,瞒得过别人能瞒得过自己吗?”但没想到这个平时也随和又开朗的杨国庆却转头就给了小严氏一句。 “你……”小严氏立刻一脸悻悻。 “怎么和你三嫂说话呢?这是你的事,你爱看不看,这亲你也爱娶不娶……”那端的孟老太妃毫不征兆的就恼了,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往几上一放,然后开始训斥杨国庆。 一边的九姐儿却是暗暗垂下头。 看来是碰到禁忌了! 她忽然就觉得兴味索然…… “母亲,五叔这样考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是男人,做事都想更尽责更谨慎一点吗。”但她还是出口打断了孟老太妃的训斥,然后看一眼那杨国庆道。 孟老太妃和杨国庆闻言同时看向她。 她却依然是笑吟吟的一脸坦然表情。 很快孟老太妃就移开目光,而杨国庆则垂下头去。 一室沉默…… “好吧,不过我只看……只看一眼。”片刻后,杨国庆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道。 “我还有些公务,先走了。”语毕,那杨国庆抛下一句话,转身向孟老太妃躬身一礼然后出门去了。 而孟老太妃则再次看向九姐儿。 面对老人探究的目光,九姐儿当然还是一脸坦然。 老人终于再次移开了目光。 九姐儿则是在心头一声叹。 她当然不知道杨家的什么过往什么秘密,说这番话也不过是从责任上去……去匡正杨国庆一把。 其实这事她管到这里,已经感觉得很没意思了。 因为这杨国庆不管娶了谁,那个女人都不会太幸福…… 呃…… 当然,这件事她还会尽心管下去的,因为这毕竟是杨国丰临行的嘱托。 见证着这一个个男人,不管是无情的,还是痴情的,她愈发觉得自己的那个男人是最好的…… …… 转眼就到了寒菊宴这日,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惠安殿前殿,此时正是姹紫嫣红,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菊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皇宫一年一般两次大宴会,一次就是春夏之际的时候的百花宴,是由蓝妃主持的,设在蓝妃的素桓宫;还有一次就是这秋季的寒菊宴,一向都由惠妃主持,设在惠妃的千华殿。 但不知今年这寒菊宴怎么就换了地方? 众贵女命妇再被侍者引往惠安殿时禁不住一阵惊讶。 “惠妃娘娘这几次身体欠安,本来是想取消的,但皇后娘娘怕扫了各位的兴,所以在百忙中亲自主持这次寒菊宴。” 听闻侍者的话,众人满腹的惊异立刻变成了感激。 因为不少人早早就准备着了,要真是取消了,就不美妙了。 宫中这宴会一向是被众人期盼的,因为在美食尽享美景尽赏之外,有儿女的更觉得这是一次难逢的好机会—— 有儿子的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想看一下别人家的女儿,而有儿子的可以将自己的女儿更好的推销一下,所以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就是一次变相的相亲会。 当到达惠安殿之时,那感激又升华了成了欣喜。 因为看排场这场宴将会更多彩更热闹,众人自然不免要对这杨皇后大加歌颂和赞美一番了。 听着这一片和谐之音,跟着人群走的九姐儿却禁不住一阵暗暗点头。 还别说,这政治手段就是高超,略施小计,不只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是一片良好口碑。 哎…… 其实一切还不是惠妃操持忙碌的,只是这软弱只生了一个公主的惠妃向来以杨皇后马首是瞻,是铁杆的杨皇后派。 “小表嫂!”正想着,却不防身后有人唤她。 一回头才发现真是段毓岚。 不过今日这段毓岚可截然不同于那日,大红色纻丝通袖袄,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气色当真不错。 别人都是夫君走了,胭脂憔悴,可她呢,却好像刚刚活过来。 哎,也是啊,现在王府可是她的天下…… “走呀……”思想见,段毓岚却已经到了她眼前,拉她,“昨儿我入宫,母后说有我们大里的金盏菊呢,那可是好东西,不只花好看,还是美容药材,走,我带你去看。”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九姐儿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跟她去了。 但刚刚走到半路,金氏就追了上来,“好事怎么就不等我?”边说着,边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则对她歉意的笑。 这场相亲,玲珑八面的金氏当然是不可缺的人物。 之后几人便一起,一边看花,一边闲聊。 但最终还是没能看见段毓岚推荐的金盏菊,因为几个命妇围了几人上来,一阵寒暄,几人便分开了:段毓岚和另外两个来自南方的夫人去找金盏菊,九姐儿则和金氏的大嫂柳氏等几位夫人坐在凉亭处品尝菊花糕,而金氏却不知去向了。 工夫不大,几个领着女儿的夫人就过来了,其中就有领了女儿单一娘和侄女云映雪的云氏。 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云氏身边的两个女孩身上。 单一娘是一件金黄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而云映雪则是一件银白底子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对襟褙子。 都是很适合自身的颜色,也都装扮的十分美。 可问题是两人站到了一起,差别就出来了。 在云映雪温雅娴静如出尘仙子的气质面前,单一娘就像一只黄黄的丑小鸭。 看九姐儿欣赏的看着云映雪,那单一娘似乎再难顾及太多,立刻板起一张脸。 九姐儿见了,不由暗暗一阵摇头。 就是真心想事成,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   ☆、二百四 寒菊宴(二) 想起自己家里那个不只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债的小叔,九姐儿不由暗暗感叹。 梦想成真又如何,不见得会幸福…… 但这两个女孩却听不到她内心的感叹—— 单一娘以她上次送了她们礼物为由,拿了一块黑曜石做回礼;而云映雪则拿了一面自己的绣活,虔诚的求她指导。 ——讨好的方式各有特色! 呃…… 云映雪接近她当然也是别有目的。 就说那捡到她的帕子之后的那番恭维,她又怎么断定那帕子是她绣的呢?要知道大户人家丫鬟婆子承揽主子绣活的事并不新鲜。 这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她曾经在之前做了功课,打听过她。 可以说这是个相当有心计的女孩子。 单家这边的两个姑娘向她献殷勤,开始别的夫人和姑娘只是看着,但到了后来也都凑上来说话,有些夫人还委婉的向她介绍起自己的女儿。 虽然明知杨家不可能和这些人结亲,但她还是和颜悦色以对。 这般做也无怪乎希望自己的女儿能结一份好亲事而已,她也是从谋嫁这条路上走过来的。 后来那消失了一阵的金氏回来了,对众人大声说戏台那边开戏了,而且那小旦是最当红众人最喜欢的一位呢。 众人听了,立刻纷纷的往戏台那边去了。 但九姐儿却留下来,当然除了九姐儿之外,留下的还是柳氏,云氏母女。 云映雪也走了。 亏九姐儿还在心里小小的为难了一下呢,因为她觉得这姑娘不会甘心就这般退场,但明显她多虑了。 金氏领着众人走的时候,还远远地回头对她笑着比了个手势。 她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也就是杨国庆那里都准备好了,只等她这里了。 几人又在亭子处坐了一阵,她便故意指了指前面池塘处那个沿水小谢,“那里看着风景不错。” “让一娘陪你去看看吧。”柳氏笑道。 她闻言则看向那单一娘。 单一娘立刻羞涩的低了头。 这姑娘当然知情…… “陪王妃去吧。”那云氏则对女儿道。 那单一娘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石桥慢慢走,边走边赏看两边的菊花,到了那小谢便在里面的石凳上坐下。 有宫女送上点心和茶,两人便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 九姐儿不时地看向池塘对面,那里也有一处轩榭,和这里遥遥相对,真好可以隔水互观。 ——正是她和杨皇后定下的这处相亲那杨国庆所在的地方。 隔着水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既能达到目的,也对两个当事男女的名声无损。 只是如今里面还是空无一人,料想那杨国庆应该是还在过来的路上。 一盏茶后,那对面亭子里却还不见任何人影。 九姐儿禁不住蹙起眉。 就是走得太慢,从惠安殿到这里也应该过来了吧,难道出了岔子? 她不安起来,频频的向对面望着。 坐在她对面的单一娘也开始垂头揉搓手中的帕子。 “嗯……一娘,这点心不错,尝尝吧。”她见了,赶紧活跃气氛,亲自用象牙筷夹了一块递给这单一娘。 那单一娘识趣的吃了两口,还直说好吃,然后两人便针对各种糕点交谈几句。 不过很快又没话了,场面再次冷了下来。 九姐儿急了,起身就站到外面,却见那柳氏匆匆而来。 哎,看来是真出了岔子! 九姐儿见了不由摇头暗暗一叹。 “……正当五爷经过那石桥时,那在池子另一边和几个姑娘玩耍的云姑娘却落了水,旁边又没有值事的人,五爷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没想法到救上来时云姑娘身上的裙子却掉了,估计是在水中时被冲走了,可这样一来,那云姑娘的名声不就彻底毁了吗?你说……这事该、该如何是好呀?” 金氏一边对九姐儿和柳氏低声说着事情的经过,一边不时地瞄向内室,一张白净的脸上禁不住满是焦灼。 事情没办好,这可怎么向杨皇后交代呀? “当然是该怎么就怎么办了。”没想九姐儿却笑道。 金氏和柳氏听了立刻都看向她。 但这时却见内室那帘陇一挑,云氏由两个侍女陪同着走了出来。 几人便瞬间住了口,迎上去,问候那云映雪的情况。 “谢谢三位关心,姜汤水已经喂下了,衣服也已经换好了,虽小侄还未醒,但想来已经无大碍了,小侄顽劣,为各位添麻烦了。”那云氏则笑着向三人致谢,只是不知为何,说这话是不停地揉着额头,一脸疲惫的样子。 “单夫人哪里话,都怪我疏忽了才对。”那金氏赶紧道。 “敢问单夫人,令侄女是否已经许了人家?”这时九姐儿忽然问道。 她这一言后,不只云氏看过来,金氏和柳氏也同样望向她。 但很快金氏和柳氏就收回目光。 因为两人瞬间明白九姐儿的意思,这云姑娘虽然不姓单,但却是单夫人的侄女,单姑娘的表妹,又一直寄养在单家,也算是单家半个姑娘吧。 杨五爷娶了这位姑娘不也是和单家结了亲吗。 那云氏却还是久久的望着九姐儿,良久,才如难产般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九姐儿当然理解这位好性子夫人的难做。 侄女能觅得一门好亲事,当然是一件好事,但问题是,这门好亲事原本是属于女儿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再说,这让她和很有几分刁蛮任性的女儿如何交代呀? “那就好,我家五叔也尚未订婚。”但九姐儿却管不了这些,又继续道。 虽然那云氏还在为难着,但听了她口中这样明确的一句,还是忍不住一喜。 正要说什么,不想门却被推开了,单一娘匆匆进来,直冲着她就是一句,“母亲,我身体不舒服,想此刻就回家去。” 虽然云氏很为女儿的无礼尴尬,但软性子又正因侄女的事对女儿满怀愧疚的她到底还是没敢对女儿发作,只道,“不舒服吗?好好……我们回去,不过那也要先辞过两位王妃和金夫人吧,还有……还有你表妹、你表妹……” 在女儿如刀般的目光下,云氏有些说不下去了。 “单夫人,既然单姑娘不舒服,那你就先带她回去吧,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会将云姑娘送回去的。”不想这位好性子的夫人太为难,九姐儿主动为她解围道。 “这样啊,那就太谢谢威远王妃了。”云氏自然感激。 云氏母女走了以后,九姐儿三人便去了惠安殿见杨皇后。 虽然今日这事擅作主张是情理之中,但九姐儿却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那云映雪姓云不姓单。 不过等几人将事情经过和杨皇后说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这样更好,本宫这两日也让人打探过了,那单家姑娘还真不是个稳妥宽厚的,也幸亏有这位表姑娘,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杨皇后竟然一个劲的点头赞好。 九姐儿也就放心了。 又说了两句,杨皇后还有几位命妇要见,便打发几人出来。 几人出来后,也就各自分散了。 金氏去招呼客人,柳氏去看娘家嫂子,而九姐儿则去找那被她放了鸽子的段毓岚。 但九姐儿领着水湘刚刚拐上前殿的回廊,便碰上了那匆匆而来的杨国庆。 “四嫂,”杨国庆上前向九姐儿行礼,然后又一脸懊恼的道,“刚才那事……” “五叔放心吧,这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那结亲的姑娘由单家嫡出姑娘变成了表姑娘,也就是你刚才救下的那位。”九姐儿则对他道。 “哦。”杨国庆听罢则点点头,然后又道,“那四嫂你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杨国庆的背影,九姐儿却禁不住又是一阵暗暗摇头,为那位心思用尽谋得嫁给他的那位云姑娘不值。 呃…… 这云映雪当然是用了心思,不然又怎么可能这般巧合呢? 这姑娘应该是知道了她们计划的这相亲的具体细节,然后故意在池边等着杨国庆。 当然她那裙子也不是被水冲掉的,而是她自己解掉得了,目的就是要赖上杨国庆。 只是这般心思却碰上的是个无情郎,杨五不只不在乎他具体要娶那位姑娘,更是在听说他将娶的是那位他救上来的姑娘时连情况问也不问,可见他对这亲事根本就是完全的漠然。 傍晚寒菊宴结束后,九姐儿回家,顺带也送云映雪。 虽然这场落水对云映雪并无大碍,但到底已经秋凉,她又是弱质女流,她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一路上一直不停的吸着鼻子,看来是有些感了风寒。 “王妃,真是麻烦您了。”虽如此,可是这姑娘该到的礼仪却一点也不少。 “没什么。”九姐儿笑笑。 “王妃的刺绣手艺一直都是映雪望尘莫及的,真的很想和王妃学一学。”那云映雪又道。 “以后会有机会的。”九姐儿又笑道。 那云映雪闻言却是一愣,看向九姐儿,“以后……” 九姐儿不说话,只是目光雪亮的看着装糊涂的这位。 那云映雪终于垂下眸去了。 “云姑娘老家是什么地方的人?”点到为止,毕竟日后极可能会在一个屋檐下长久的打交道。 “湘南,我们那边这会儿天气还热得很呢,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听九姐儿岔开了话题,那云映雪立刻就顺着接了下去。 聪明人就是好沟通! 九姐儿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头。 当然,以后杨府山会因为她的聪明是非少不了。 但相比于单一娘,九姐儿还是觉得这云映雪要好一点,起码有些志趣相同,不像那小严氏,实在是难有共同语言。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那汴州城西的单家。 云映雪辞别九姐儿之后下车,看得出,在下车的一瞬,云映雪脸上的轻松欢欣完全消逝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持重戒备。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微微一叹。 想来也不易吧…… 回到府上,已经时候不早,九姐儿先去了孟老太妃处回话。 孟老太妃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略略沉思一阵,然后也点头,“皇后娘娘和你都看着不错,那就行了。” 第二日,杨府便请了官媒过来,去单家提亲。 单家那边也满口应了,然后两家就交换了庚帖,这婚事也就算基本定下了。 杨国庆的婚事定下以后,九姐儿又开始忙着往文家跑,因为文家那边也有一件喜事,那就是萧氏生了个女儿。 虽然是个女儿,但文家众人还是很高兴,特别是文景金。 “我就想要一个和我媳妇一样的女儿,嘿嘿,兰心蕙质,还旺夫。”那厮虽然如今已经是举子,但却还是油滑依旧,抱着那刚出生三日的女儿满屋子转着道。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萧氏却被臊了一个大红脸,嗔瞪他道,“好了好了,快给奶娘吧,一会儿尿你身上。” 那文景金听了这话,才慌忙将女儿递给奶娘,“这可不行,我一会儿还要去见翰林师傅呢,要是让他闻见我身上有怪味,铁定又要吃排头了。” 众人见了,自然又笑了。 后来众人看天色不早了,便散去了,九姐儿自然也要跟着众人回去,却不想被萧氏喊住。 “这是娘家嫂嫂早上来给的,说相当有用呢,我暂时用不到,给你吧。”萧氏神神秘秘递给她的却是手抄小册子,据说是生男生女的食谱方子。 她又哪里用的?如今可是硬件不足…… 九姐儿暗暗腹诽着,但最终还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接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看着那本小册子,九姐儿先是暗笑,后来却又敛了笑,暗暗叹息。 归期遥遥无期…… 回到府上,自然又是一番请安晚饭再就是回屋沐浴休息,只是没想到的是睡到半夜,屋门却被人敲开,在她睡眼惺忪中,青杏一脸惊喜的引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进屋。 “你、你怎么回来了?”看着来人,她不由瞬间惊讶的瞪大了眼…… …… ------题外话------ 亲们,国庆快乐,迟到的祝福,嘿嘿。   ☆、二四一 相聚 “你……你怎么回来了?”看着眼前的男人,九姐儿惊讶的无以复加。 “不愿意让我回来?”杨国丰颇为不满的反问。 看着夫妻两个这番对话,青杏自然识趣,悄悄的向外退去。 “我回来的事,不要随意和人说!”但没想到,杨国丰忽然就转过头来,肃然对她道。 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点头,然后又对两人躬身告退,这才再次退出去了。 “我明日就走!”杨国丰却已经转过头来,看向妻子。 九姐儿闻言一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下床,亲自帮他找了衣服出来,然后又安排人帮他去准备洗澡水。 杨国丰看了沉默的小妻子一样,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净房。 当杨国丰沐浴完毕、头发微湿的出来的时候,却见桌上放着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汤面,而他还穿着襜衣(古代围裙)的小妻子则拿着一个麻油瓶子往里面淋麻油。 他的心不由瞬间暖上来。 “过来吃吧!”那端的九姐儿却已经抬起头来招呼他。 她又怎么可能不理解,只是……只是……只是只回来一晚上,干嘛还要回来?不嫌辛苦吗? “粮草不足了,正好瑜王在那边盯着,我就亲自回来了。”已经坐下吃面的男人仿佛参透了她的心思般,低声对她解释着。 她点点头,目光掠过他的脸。 看来西北那地方真不养人,才不到两月的时间,明显就黑了瘦了粗糙了许多…… 她正看着,不想男人一碗汤面已经底朝了天。 “我去给你添。”她站起来。 “不要了,我已经用过饭了。”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手上粗粝有力灼热的感觉让她的心不由一阵狂跳,她努力定下心神,一边挣着手,一边道,“用过饭了也不早说……” 但不知不觉那出口的话就娇嗔痴软…… 男人的眼眸一阵幽暗,声音也低下去,“每日就惦念着你的,好吃!”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这话怎么就……就听着有些暧昧的味道呢…… 当对上男人那双暗潮汹涌的眸子时,她知道自己没猜错。 “我、我去收碗……”她不由得就有些心慌意乱。 “一会儿再收,好吗?”男人一句,语气低哑压抑。 “不好……”她偏过那盈满红晕的脸颊。 “我说好就好。”男人竟然和她斗起嘴。 她正想扭过头,给他一句“你说了不算”时,却不想下身突然一凉,城池失守…… “你……”她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在心头暗骂:真是混蛋死了,什么冷面王爷,简直就是急色鬼,流氓……不过很快在心里她也骂不出了…… 尽管晚上被超负荷几番操练,可是第二日九姐儿还是早早就醒了,因为她惦记着杨国丰要走的事。 只不过,她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 看样子是走了! 她禁不住满是失望,也没叫青杏她们,顺势就又躺下了。 但却只是躺着,却再也没有睡意。 秋夜的黎明还真是够清冷的,松软清香的丝绸被子盖在身上竟然丝毫不觉得暖,她只好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就听门外响起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她愣了几面,赶紧侧过身去装睡。 很快,床的另一边就塌陷下去,然后一个带着秋夜寒湿气的昂藏身躯就在她身边的躺下来。 她只觉得心瞬间踏实了。 男人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拥住她。 她只觉得一股暖意沿着四肢百骸绵延而来,贪恋着这份暖意,不由自主的就转过身来,反身将男人抱紧。 杨国丰一愣,目光落在小妻子那紧闭着双眼的小脸上,幽黑眼眸中瞬间划过一丝愧疚。 “文九……”他轻唤她。 “嗯……”她愣了愣,还是接了口。 “我午后再走。”男人又开口道。 虽然只是延迟了半天的时间,他却还是连夜出去安排,他让先头部队出发,等到午后他会再快马加鞭去追他们。 九姐儿闻言瞬间睁开眼,却什么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一个上午是他用连夜的辛劳换来的…… 杨国丰也没再开口,只是将怀中的人拥紧。 “这次之后,会安定一些年的。”就在九姐儿朦朦胧胧又有了睡意之时,身边的男人忽然又道。 她听了却只是在心头一阵苦笑。 如果他说这次之后他就不再出去了就好了,但不过这似乎是不可能的,责任使命大于天的男人呀。 两人卯时一起起来,洗漱穿戴好后去见孟老太妃。 “你刚走的那几日,母亲很伤心,每每说起来都要抹眼泪。”临到了太和堂门口,九姐儿忽然看向杨国丰道。 杨国丰一愣。 九姐儿却已经转身进门。 孟老太妃应该已经知道儿子回来的事了,早早的就摆了满桌的美食早点等着了。 两人进了屋,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那欢喜的模样,又想起刚才妻子说的话,杨国丰一个箭步,就已经跪在了地上,“给母亲请安!” 老人一愣,起身亲自去拉儿子,“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孩儿不孝,让母亲挂念了。”杨国丰又道。 看着如此体恤的儿子,老人眸中不由含了欣慰又欣喜的泪,拉着儿子的手一个劲的嘘寒问暖。 杨国丰又问起老人的身体。 “还行,这些日子文我每日都要去马场走上几圈或打几趟拳脚,身体好了许多呢。”老人道。 “哦……”杨国丰听罢却不由一愣,“母亲肩肘不疼了吗?” 习武之家出身的老人以前没事总喜欢耍耍拳脚,但自从有了肩肘疼的毛病后就懒得再动了,只像一般的富家老太太一样注重养生,却再也懒得锻炼了。 “开始疼,现在好多了。”老人边说着边看向杨国丰身后的九姐儿,笑道,“你媳妇说了,以毒攻毒,生命在于运动。” 杨国丰又一愣,转头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自从那日老人指导她骑马之后,她忽然就兴起了拉着老人锻炼来增强老人体质的念头,后来听老人说肩周疼,立刻就拿了前世那些理由出来。 也幸亏老人明白,又信服她。 不过好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挺有效! 看着那低眉垂眸的小妻子,杨国丰只觉得心头温热而柔软。 后来小严氏和几个孩子也来了,只是独独不见秦氏。 孟老太妃怕杨国丰着急,便打发罗妈妈去问,一问才知道秦氏又病了。 孟老太妃叹息了一番,也就吩咐众人开饭了。 用过饭后,众人也就各行其事,唯独杨国丰留下陪孟老太妃说话。 不想九姐儿回屋刚安排了几件房内琐事,正在和翠梅统计铺子里一份账目的时候,杨国丰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九姐儿不由问道。 “母亲累了。”杨国丰却道。 九姐儿点点头,又想继续让翠梅算。 “我有件事和你说。”谁知杨国丰却面色郑重的道。 “哦……”九姐儿一愣,只好让翠梅先出去了,然后问他,“什么事?” 杨国丰却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吃过午饭就走!” “你……” “这半日就陪我吧。”杨国丰又盯了她低声的道。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九姐儿也就没脾气了,然后将手上的账本一推,“怎么陪你?” 杨国丰笑了,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一句。 也不知说了什么,九姐儿一张小脸立刻一阵涨红,淬他一口,转身就要走。 但杨国丰又岂会放过她,笑一声,长臂一伸,那娇小的身子已经被抱满怀,然后直奔内室的大床……帷帐低垂,一室春色。 尽管九姐儿很不愿,但这一半天,她还是在床上度过的。 没办法,男人先是千方百计的折腾她,后来又提议在床上聊天。 她是想起来,省的一会儿走火她又遭殃,但昨晚上,加上刚才,她着实累了,最后也就随他了。 “母亲说,二嫂前两日和她商量,想去别院休养一段时间,你要做好接掌家中中馈的准备……”她正恹恹的,忽然杨国丰道。 “哦……”她一下子精神起来。 “我知道在你眼中,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比不上你多下几分心思在铺子上呢,但家里庶务总要人管不是吗,就当替母亲分担一下吧。”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听了却是一愣,看向他。 没想到这人这般了解她…… 在他的目光中,她最终点了点头。 看小妻子那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的模样,杨国丰不由笑了,伸臂将她搂过去在她颊边轻印一吻,“谢谢!” 没想到却被九姐儿一阵嫌弃,一边努力擦着脸颊,“我才不要这个奖励。” 惹得杨国丰一阵大笑,然后问道,“想要什么?” “要……要你全部身家。” “好好……都给你,都是你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后来两人又说起杨国庆的婚事,九姐儿将给杨国庆选媳妇的来龙去脉一番描述,本来是想探些秘密的,但没想到杨国丰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话题终结。 她禁不住有些丧气。 “腊月里五弟成婚的话我可能赶不回来,还要辛苦你多操劳了。”这时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再次点点头。 之后杨国丰又给她说起西北那边的事,她则给他讲了一些城中宫中的杂事。 相聚的时光都是短暂的,很快,太阳已经行至中天,午时将至。 纵有千般不舍,两人也只好起来,然后沐浴梳洗,吃午饭。 吃过午饭之后,九姐儿又陪着杨国丰去向孟老太妃辞行。 老人自然又哭了。 九姐儿便留下来劝解老人,而杨国丰则跟着来接他的两个副将匆匆走了。 这次有时没来得及送他。 九姐儿只能在心里深深感叹。 只是等她怅然若失的从太和堂回来的时候,却遇上了等在门口的杨凡。 “你没跟王爷走?”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王爷安排我晚上再走,让我将这个交给王妃。”杨凡却递过来一串黄铜钥匙。 九姐儿见了,不由一愣,“这是……” “这是王爷秋枫阁的几个柜子里的钥匙,王爷说日后交给王妃保管。”杨凡又道。 呃…… 九姐儿这才想起上午在床上杨国丰说的将自己的身家给她。 当时她只是开玩笑,也当他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只是不知道他所谓的身家都是些什么东西?金银珠宝有吗? 她禁不住很是好奇,但好奇归好奇,她却并不没有去看看的*。 转身回到屋里,心情却不知不觉的好了很多。 忽然就感觉杨国丰这番举动很贴心很治愈呢…… 日子继续如流水般消逝,一转眼就又过了几日。 秦氏开始打点往别院去的行程,而九姐儿也开始试着接手府里的事务,不过这番事务做起来却并不是得心应手。 开始看着秦氏管家很轻松,自己也曾经帮蒋氏管过家帮段毓岚出谋划策,但没想到这些事务一旦真到了手里还真是琐碎又劳神。 这日,她正在看秦氏给她的人名册子,段毓岚来了。 藕丝金边琵琶襟外袄,紫绡翠纹裙,再加上斜插云鬓的那只蝴蝶簪,这姑娘……不,媳妇,还真是有心有肠的。 她不由得暗暗摇头,为她的丈夫欧阳睿默哀。 “小表嫂,这管家的事要慢慢来,急不得,就像我,开始一片焦头烂额,可现在呢,一切都好了。”看她发愁,那段毓岚便劝慰她。 只是语气中却隐隐流露出自信。 她禁不住笑着点点头,看向她。 又哪里还有一分初入大越时那柔弱的小白花气质? “好了,小表嫂,先将这些事情放一放,陪我入宫一趟吧。”段毓岚又道。 “入宫做什么?”九姐儿问。 “我弄了一些家乡的小菜,想给母后尝尝。” 这段毓岚对杨皇后倒是蛮有情分的,只可惜她并不想去。 “走吧,你也去看看珍儿姑娘,听说她怀了身子呢。”那段毓岚却又道。 啊……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愣。 ……   ☆、二四二 小杖则挨大杖则走 听说邹珍儿怀孕的事,九姐儿自然替她高兴。 对于抱孙子这件事,杨皇后比孟老太妃还要急。 孟老太妃急,归根结底也是个人的问题,但杨皇后急,却涉及到政治。 萧氏生产的那几日,大越国还出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喜事,那就是成王爷欧阳健的王妃常氏诞下麟儿,这自然喜坏了昭和帝,而作为皇长孙的祖母的蓝贵妃以及蓝贵妃身后的蓝家也因此又重蒙圣恩。 好不容易才打压下去的敌人又重新抬头,杨皇后自然心里受不了,所以急切的盼望也有个孙子,来和这蓝妃一争高下。 再说,这孙子之事还真的是个关键问题,因为朝中已经流传着太子体弱难有子嗣的谣言了,弄不好欧阳智的地位又要飘摇一番了。 但高兴之余,九姐儿也禁不住替这邹珍儿担心。 东宫之中着实不平静,心理扭曲的郝氏,心狠手辣的陆氏,在这夹缝中,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呢…… “小表嫂,你想什么呢?到了。”冷不防那段毓岚在她耳边一句,九姐儿才惊觉已经到了宫中。 她赶紧收回心神,跟着段毓岚下车。 下了车后,两人直奔惠安殿。 还好,杨皇后倒还有个小空,见了两人。 看见段毓岚给她带来的那些小菜,本来就心情不错的她自然更高兴了。 只不过刚说了几句,就又有人求见,杨皇后便看向九姐儿,“去看看珍儿吧。” 两人也就出来,然后向东宫去了。 还和上次她见邹珍儿一样,两人还未进门,那眼线就匆匆去了,而纯儿也进屋来做着她那名为伺候、实则监督的工作。 邹珍儿迎了两人进门,却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对九姐儿一记苦笑。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水心那丫头又回来伺候邹珍儿。 虽然那丫头也是听从郝氏的,但却颇有些几分率真质朴,又因为跟着邹珍儿久了,好歹也有几分真心。 “还好吧?”九姐儿瞟一眼邹珍儿那还平坦的肚子问道。 邹珍儿闻言禁不住两颊飞红,点点头,“嗯,还好。” “怀宝宝很辛苦,你要多多注意呀。”一边的段毓岚也道。 邹珍儿请两人坐,一边的小宫女端茶上来。 “去看看太子妃吧。”坐了一会儿,九姐儿便看一眼那纯儿,向邹珍儿提议道。 邹珍儿和她对视一眼,然后点头。 段毓岚显然不愿去,不过看一眼两人,也知道其中必有因由,所以也没反对,三人便想偕往郝氏处去了。 郝氏自然知道两人来了,看得出,对于邹珍儿将两人领到这里来这一点她是满意的。 只不过这份满意远远抵消不了她对邹珍儿肚子里孩子的嫉妒,她那双美眸不时地就掠过邹珍儿的肚子,那里面的复杂神情可想而知。 在郝氏面前,邹珍儿依旧殷勤而勤快,极尽讨好。 郝氏也“妹妹”“妹妹”的喊她,对她极尽关心。 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份虚假,期间有好几次那段毓岚都向九姐儿皱眉头。 不过那份虚假也有被真实取代的时候,那就是两人提起陆卿卿的时候,那个时候郝氏是无需伪装就满腹仇恨的,邹珍儿也顺着她,颇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 哎,这种相处真的很没意思! 后来水烟端了药来给郝氏喝,三人也就借机出来了。 三人沿着回廊往回走,身后的纯儿自然亦步亦趋。 看时候还早,阳光也好,几人便多走了几步路,从水池边绕了过去,却不想在石桥边正好碰见那亲自带人去御书房帮昭和帝取东西的太子殿下欧阳智。 欧阳智看过来,目光掠过九姐儿和段毓岚,落在邹珍儿身上。 邹珍儿则是娇羞而谦恭地垂了头,上前行礼。 九姐儿见了,不由在心头一阵颔首。 邹珍儿和郝氏想比,多的就是这份自知。 至今犹记得那年因为那一堆胡萝卜而见识的郝氏和欧阳智的互动,琴瑟和鸣、情意绵绵,唯独少的就是这份自知。 郝氏应该总是忘了自己的男人首先是一国储君这一点吧。 欧阳智让向他行礼的三人起来,然后和三人寒暄,但说着说着,忽然就看向三人身后阴魂不散的纯儿,“你去太子妃那里传个信,就说今日午膳我会过去她哪儿用。” 纯儿一愣,然后很快应声去了。 而三人则是相视一眼之后,望向欧阳智。 欧阳智笑笑,而三人也笑了。 尾巴终于甩掉了,众人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不是吗? 这太子殿下真是腹黑君! 九姐儿不由又在心中暗暗摇头。 “你们聊吧,我还有事。”欧阳智又对三人道。 三人自然赶紧点头恭送太子殿下。 只是这太子殿下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向邹珍儿,轻声一句,“晚上我会过去。” 邹珍儿一愣,然后赶紧垂头应了,只是一张小脸却已是一片娇艳。 欧阳智转身领着那几个侍臣走了,而九姐儿和段毓岚的目光则是落在邹珍儿身上。 邹珍儿避开两人的目光,指着前面一处四角亭子,“去那边坐一下吧。” “小表嫂,你们两个去吧,我去那边看看。”段毓岚知道邹珍儿和九姐儿有话要说,很识趣的一指另外一边,“那边风景不错。” 两人自然也没勉强她,点点头。 段毓岚向那边去了,而九姐儿和邹珍儿则去那亭子里坐了。 坐下来,邹珍儿便开始苦笑着向九姐儿倾诉,“看见了吗?就是刚才那样,利用我打击陆卿卿的同时,却又防着我恨着我,当然最受不了的还是我腹中的孩子。”边说着,邹珍儿用手抚上腹部,“而那陆卿卿就更不用说了,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要冷嘲热讽一番,另外呢,还听说我怀孕的事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一怒之下将手上辛苦留了好几年的几个长指甲都掰断了,那该有多恨呀。” 说完后,看九姐儿满脸担忧,她却又反过来劝慰,“放心吧,九表妹,有杨皇后和太子,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再说……”说到这里,禁不住微微一顿,然后再次用手抚上腹部,秀丽的脸上也是一片沉凉冷凝,“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会好好保护自己,更不会允许我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她脸上那陌生的神情,让九姐儿一愣,一时竟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了。 远远地就看见纯儿那穿着粉色宫装的身影,两人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之后看天色不早,两人便没有再逗留下去,去惠安殿向杨皇后告辞,然后各自回府。 日子还是这般平淡又忙碌的继续着,一转眼,就到了秦氏去南方别院的那日。 秦氏走的前一日后晌,将九姐儿请进她的屋里,然后将几大串钥匙和几本账目交给她。 “四弟妹看看还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地方没有?”接着秦氏又道。 九姐儿自然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一一检收,于是便委婉地道,“二嫂,这个不急,回头再说吧。” 却没想到秦氏却淡淡的来了一句,“不必这么虚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弄得九姐儿不由脸色一僵。 “其实……从个人来说,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之后秦氏又看了她开口道。 “我知道。”本以为九姐儿会继续惊讶一下,但没想到她却笑了。 “知道为什么吗?”秦氏愣了愣,又道。 “当然是因袁家的事了。” 秦氏是个不错的人,稳妥聪慧,行事有度,但却并不是不错的人都会和你成为朋友。 有四姐儿和袁家之间的事横在中间,再加上秦氏是那般心思重之人,所以她和秦氏注定成不了朋友。 “嗯,确实,”秦氏听了点点头,又看了她,“但却并不是因那件事本身,而是我实在不敢苟同你们姐妹的行事,夫婿还在,竟然就另谋嫁娶,也算是奇葩了。” 呃,竟然是因为这个…… 听罢,九姐儿先是一愣,然后则是一阵哭笑不得。 如果告诉自己这个寡骚,其实四姐儿再嫁那件事主谋是自己,不知道她会如何? “也许你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文家到底也是世家名门,在这件事上,却渎伦常败风俗,确实过了。”那秦氏又道,语气平静却殷切,似乎在极力说服她。 说服她,还是说服自己? 九姐儿禁不住微微蹙眉,然后道,“我却不赞同二嫂这般看法,二嫂有没有听过孔夫子‘小杖则受大杖则躲’的故事?” 秦氏闻言一怔,然后道,“当然听过,那是孔子教育他挨了父亲打的弟子曾参,如何对待父亲的责罚,不要陷父亲愧疚与不义的故事。” “确实,不过二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不只是对待父母责罚我们的态度,更是教我们灵活变通,风俗伦常固然重要,但假使我们因为风俗伦常而活活受罪,那岂不是要陷老祖宗这套于不义之中吗?所以有时我们还莫要太拘泥。”九姐儿又看了秦氏微笑道。 “呃……”秦氏被她说愣,嘴张了几张,却无言可对。 她却拿了那钥匙和账本,转身又对秦氏一笑,“二嫂,老祖宗还教导我们‘与人交,谦和为本’,所以这些我还是拿回去看,有不对付之处再过来请教。”说完,也不待秦氏反应,便转身出门去了。 走出了好远一段路,想起秦氏那被她一番胡乱曲解弄得呆若木鸡的秦氏,九姐儿还暗笑不已。 “王妃,您……您笑什么呢?”冷不防那陪她一起来的青杏问她道。 “没什么。”她立刻敛了脸色,然后回头看向身后那因为缺少男主人而让人倍绝清冷萧瑟的院子,然后低声一句,“二夫人也不容易。” 青杏一愣,然后点头小声道,“确实,我曾听伺候二夫人的巧菊说,二夫人经常偷偷抹眼泪,估计应该是想念死去的二爷了,二爷在世时,两人可好了。” 九姐儿听了却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叹,然后又继续走了。 九姐儿终于正式接掌了家中中馈。 鉴于这当家事的千头万绪,九姐儿好好准备了一番。 她先是通过娘家三嫂萧氏,请了几名好且稳妥的账房先生将府中各处的帐好好拢了拢,然后做成笔记,花销盈亏全部一目了然。 然后又通过康王妃金氏,请了两名好的教引嬷嬷,专门负责府中内院丫鬟婆子调配规范。 虽然来这异世好多年了,但有些礼仪规矩她还是不大懂,而她幼时的那个奶娘又因足疾早早回了乡,她很清楚自己在这一块是欠缺的,所以找两个可靠地资深嬷嬷在身边提点真的很有必要。 最后呢,就是各处的人事任免。 刚刚走马上任,她当然不会有大的动作,只是给一些掌握着大的实权的管事各配了个副手。 刚开始这些人自然不忿,上串下跳,背后冒黑烟,她却很快将带头的那人在外面卖地卖宅的证据送到了孟老太妃处,结果就是那个副手取代了这个管事的位置。 她当然不是要怎么样这些人,她并没有大换血的意思,她只是告诉这些人要懂得收敛懂得低调更懂得尊重她这个新当家。 不然怎样?水至清则无鱼! 几日后,总算是有些头绪来了,她却累病了,幸亏有青杏悉心照顾。 好一点之后,她就又将杨五娘子传来,了解一些庄子铺子管事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却惹得青杏这小姑娘不悦了,沉着脸撅着嘴。 她见了,却只是笑笑。 她当然知道这小姑娘是气她太拼命,不爱惜身体,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再拼一把了。 这番努力也是对杨国丰那片深厚情谊的回报吧。 每当累了烦了的时候,她想想他,或者在心里腹诽他一番,就会平静多了。 将近半个多月的忙碌,事情终于理清了,她准备歇一歇,想一想,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却没想到的是文家那边又出了大事:李太君逝世了。 她只好立刻赶往文家…… ……   ☆、二四三 分家 李老太君的丧礼,自然办的极为盛大且隆重。 毕竟如今文家爵位还在,毕竟如今的文家还没没落到底。 众人披麻戴孝,灵堂中宾客来往,其中不时夹杂着阵阵悲泣声。 伴着声声爱乐,想着老人生前的种种,跪在灵柩边九姐儿的眼泪一直簌簌落着。 老人说不上怎么疼爱她,但是却一直没有错待过她,不管是日常,还是她出嫁。 这是个严厉且正直的老人,对于自己的子孙,还有自己领导下的文家,老人一直厚望着、期待着,只可惜让她感觉欣慰的事情并不多。 哎…… 想到这些,九姐儿禁不住一声暗叹。 正想着,却不防身边有人捅她,她转头一看,才发现真是跪在她一边的萧氏。 她一愣。 萧氏却对她指指另外一边一直悲悲切切的哭的三姐儿,道,“九妹妹,你扶着三姐姐去屋里坐一会儿吧,她这样会哭坏身子的。” “哦……确实。”九姐儿闻言点点头,不过却并没动,而是对萧氏道,“不过……还是三嫂去吧,也顺便看看孩子。” 萧氏的女儿,过两日就要满月了,却没想到遇上这种事,那满月也只能不做了。 “没事,有奶娘照顾她。”萧氏却摇摇头,“再说,我是媳妇呀。” 九姐儿闻言一愣,终于没再坚持,扶起三姐儿向后面的屋子去了。 大越朝风俗,妾室没权利守灵,而出嫁的姑娘没义务守灵。 不过她和三姐儿还是来守了,只因女眷这边太冷清了 前排,跪着苗氏和甄氏。 疯疯癫癫的邹氏还关在清水庵,而中风的蒋氏还疼在床上,这样儿媳妇也就只剩这两人了。 后排跪得也只有二房的冯氏,小十一,再就是这连孩子满月都没过的萧氏。 其实出嫁的女儿来的也不多—— 李太君没有女儿。 而孙女中:大姐儿几乎不和家里人来往,四姐儿即将临盘,六姐儿远在千里没赶回来,而刚刚生完儿子的八姐儿又病了,十姐儿又不能出宫。 哎…… 临到门口,九姐儿回头看一眼那躺在一片白色中的静寂棺木,不由得在心头又是一声叹。 估计老人黄泉路上走的也是满心凄然的。 其实又何止这些,以后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难心安。 因为老人死了,分家势在必行,这宁平侯文家恐怕再也难继续了…… 将三姐儿扶到大房,又安抚了她一阵子,九姐儿才转身回了三房,去看蒋氏。 蒋氏已经能坐起来了,并且能说单一的音节了,这会儿正在周妈妈的服侍下喝汤。 看见九姐儿进来,蒋氏立刻推开周妈妈递过来的汤匙,对着九姐儿招手,“来……” 九姐儿立刻坐过去。 蒋氏拉了九姐儿的手,看她半响,眸中却是渐渐落下泪来。 “人总有一死,还请母亲节哀!”九姐儿赶紧劝她道。 蒋氏听了点头,又看向九姐儿,眸中却已是持重而忧虑。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的心结,赶紧又劝,“母亲放心,就是分了我们三房也能够的好好的,四哥哥争气,姨娘和周妈妈这家也管得好,我们又不缺花销,过两年四哥哥再高中,然后给您娶房好媳妇。” 蒋氏病了之后,这院中的事务是十姐儿管,周妈妈辅助,十姐儿进宫之前,亲自指定了管家的人选,那就是徐姨娘。 十姐儿这样做,当然不只是卖她面子,还主要是她的这个亲娘确实是好人。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更是防范着她那个便宜老爹。 她那个便宜老爹,一直都有个心思,那就是将那个叫什么秋月的抬进门。 这小姑娘又怎么可能让那个气得母亲中风的女人将来当这三房的家。 初始那徐姨娘是不敢接掌这个家的,毕竟大字不识,但在十姐儿的请求和她的鼓励下,最终接了下来。 她又帮她找了两个年长又可靠地婆子帮她,这两个月下来,倒是也有模有样的。 看来,人的潜力真的是在于挖掘呀…… 听她这般说,蒋氏又猛点头,只是接着又看着她,那目光锐利而肃然。 九姐儿不敢和她对视了,垂下头,看见一边那汤碗,立刻转过头去询问周妈妈熬得什么汤。 周妈妈也故作声势的给她解答。 但没想到,蒋氏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臂。 “母亲……”看情形,九姐儿也知道有些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所以也只好再看向蒋氏,“十妹妹……十妹妹也是不得已,不然祖母这一死,她就更难嫁了。” 平时还好,但今日十姐儿却还不露面,她这个素来精明的嫡母是身体中了风,又不是脑子,又怎么能猜不出。 其实周妈妈已经偷偷和她说了好几次,蒋氏已经怀疑了…… 一听这话,蒋氏却是再次落下泪来,嘴唇也颤抖着。 “母亲,十妹妹如今很好,很得帝心,您可千万要保重呀。”九姐儿见了,却是吓坏了。 “太太,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再有事呀……”周妈妈也哭着劝那蒋氏。 半响,那蒋氏终于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对两人张了张嘴,却是很清晰的吐出了三个字,“我……没事……” 两人一愣,惊喜的相视一眼,然后再次齐齐看向蒋氏,“母亲(太太),您……您……” 蒋氏也有所感觉,然后再次张嘴,“我……我能、能说……说……”语毕,自己也禁不住满脸的惊喜。 看着她的两人自然高兴坏了,让她再试,还真是能说了,虽然说不清楚,而且磕磕绊绊,但相信假以时日,定然会很流利。 九姐儿还让蒋氏蹬了蹬腿,她想应该是一激动,堵塞被冲开了。 但事实证明,她这点是奢求幸运君了。 她还是很高兴的。 “多亏……多亏王、王爷……”蒋氏又拉了她的手笑道。 九姐儿也笑。 是啊,多亏呀。 她现在又有点想念自己的男人了…… 停棺七日,终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李太君顺利发丧。 送殡结束后,九姐儿也就赶紧回了府,准备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再忙府里的事。 虽然她走时对府上的事进行了周密的安排,这几日不在,不至于出乱子,但她却还是不敢松懈,只怕会前功尽弃。 回了府上,自然是先去见过孟老太妃。 这次丧事,虽然杨国丰没在,但杨家这边也是帮她做足了脸面。 丰厚的礼品不用说,探丧那日,还有今日,更是打发杨国寿和杨国庆两兄弟前往。 孟老太妃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然后便让她回去歇着。 接着就是三日、头七,可就在刚过完了头七的第二日,她正忙着见几个管事婆子之时,周大海匆匆而来,说徐姨娘捎信来,让她尽快回去一趟。 她听了不由瞬间蹙了眉,难道是分家的事,不过这也太快了吧? 顾念这自己那个软性子的姨娘,她没敢耽搁太久,匆匆安排了那几个婆子,然后带着翠翘和水湘直奔文家。 到了三房,周妈妈正在等她。 她想去先见了蒋氏。 但周妈妈却道,“九姑奶奶,不用了,太太让您直接去延寿堂,大家正在商量分家的事,徐姨娘在哪儿呢。” 她听了,立刻就往延寿堂去了。 “……四太太何必妄自菲薄呢,日子都是人过的,相信分了家,你和四爷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还没走进,就听一个娇嗲的在说话。 “你这个贱婢,快给我闭嘴,我怎么做何时轮到你教我了。”只是这个声音还未说完,就被对面一个尖声打断。 “侯爷……”那个娇嗲声音的主人——大房文崇江的第五小妾鲍姨娘立刻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文崇江。 自从邹氏被送到清水庵,大房掌家的权力就落到这鲍姨娘身上。 邹氏在的时候,这个鲍姨娘还是十分老实低调的,除了偶尔想着法的打扮献媚勾文崇江之外,都是唯唯诺诺的,再无作为。 但没想到的是,一旦掌了权,就原形毕露了,苛待佣人,打击妾室,弄得大房的众人怨念纷纷。 这还是其次,最过分的是八姐儿生产后给八姐儿送粥米那次,这鲍姨娘竟然克扣东西,以次充好,被李太君知道之后,一段好尅,这也是送粥米那次最后变成三姐儿亲自筹备的原因。 其实不是没人主持,只是主持的这个人实在太不成器。 为了这事那鲍姨娘着实老实了好些日,但因为文崇江宠她,所以大房的掌权人到底还是没换人。 这会儿李太君逝世了,估计最高兴的就是这鲍姨娘了,终于没人管制了…… “四弟……”自己的爱妾被骂了,文崇江自然不高兴,不过还没没风度到训斥自己的弟媳妇,而是面色不悦的看向弟弟文崇海,“早也罢晚也罢,这家都是要分的,还不如这会儿就分了,各房也早作打算。” 文崇海当然也和妻子甄氏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想分。 因为一旦分了,日子最难过的就是四房—— 文崇海混了半辈子,如今还是鸿胪寺的一名小小少卿,这个专管外宾夷族礼仪事务的部门,闲是闲,但相应的俸禄也少,油水更是等于零。 而甄氏是庶女,陪嫁本来就少,眼前还有文景木和小十一这两个都已经不小了的子女,婚资和嫁妆不攒些又那行。 如果这家真的分了,作为庶出的四房,根本就拿不到什么家产,那样,别说攒银子,恐怕生计都要拮据了。 呃…… 当然,这大越朝也不是没有平民和小户人家。 但问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更何况,还有小十一这个未定亲的女儿。 小十一恐怕再难以说成一门好亲事…… “大哥,母亲……母亲新丧,我们……我们不能过一段时间再提这个?”沉吟了片刻,文崇海终于期期艾艾的道。 他很少和文崇江这个嫡兄长呛声,不过这次呛声是必须的。 虽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但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四弟,你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因为这么拖着实在没意思,是不是,二弟?”文崇江看那文崇海一眼,然后转向对面的文崇河。 文崇河和身边的妻子苗氏交换一个眼神,然后也点点头,“的确,早分了早清。” 虽然二房并不像大房一样有爵位,职位也高,但这几年富庶地方的外任,他已经相当富足。 即使以后的几年丁忧,也是吃不尽花不尽的。 再说,妻子和两个儿媳妇都嫁妆无数,手头都有钱有铺子,他又愁什么。 另外呢,作为嫡次子,他虽然不拿大头,但势必……势必会有一份相当丰厚的家产的。 到时钱生钱,比几房人绑在一起给别人拉偏套不是好多了吗? ——所以他和苗氏也是相当拥护分家的。 听文崇湖也这般说,那甄氏都要哭出来了,文崇海自然也是无奈又气急,最后索性也开始找同盟,看向对面的三老爷文崇湖,“三哥,你看呢。” 听他这般问,正在喝茶的文崇湖不由一愣,却并没说话,然后转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徐姨娘。 顺势,几道目光纷纷落在徐姨娘身上。 站在门外的九姐儿见了,不由蹙蹙眉。 怎么说呢?她这个便宜老爹还真是,这样的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嘛,干嘛要推到一个女人身上? “我、我们三房听……听大家的……”徐姨娘当然比不了那个鲍姨娘,看一眼文崇湖,嗫嚅半天,才中立道。 “什么叫听大家的?徐姨娘,你们三房还是拿个主意出来吧,分还是不分,还有……就是怎样分。”但那甄氏却不放过她,咄咄相逼。 “这……我、我……”徐姨娘又那里经过这些事,立刻不知该说什么了。 “四婶婶,我姨娘已经将话说清楚了,那就是不管分还是不分,我们都没意见。”九姐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步跨进屋里,但考虑到自己一个出嫁的姑娘参与这个不妥当,所以她又补充道,“我是刚从母亲那里来的……今儿就正巧回来看母亲了,母亲特意让我过来说一声,不管是分,还是不分,怎么分,我们三房都没意见。” 对于三房来说,虽然这家还是不分好,不过大房二房要分,他们也不会摇尾乞怜,更不会被四房当枪使。 “这样就好,那今日我们就将这分家之事商量定了吧。”听她这样说,那文崇江立刻拍板。 “这家分不得!”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二房的媳妇萧氏走了进来…… …… ------题外话------ 娘家兴盛也是必需的。   ☆、二四四 接掌 实在说,对于这分家,九姐儿并不是多么支持。 当然,理由是从她自身三房自身考虑的—— 蒋氏这般情况,包子姨娘又顶不起来,还需防着那便宜老爹,这样一来,她就更费心了。而在一起呢,别的不别的,有文崇江文崇河压着,起码便宜老爹不敢生事。 这还是其一,其二就是一旦真分了,降了身份的不只女眷,文景水的前程定会受影响。 她和十姐儿如今是不怕了,可她的这个嫡兄长怕呀。 其实说来,还幸亏有她和十姐儿,不然这分家对她这个嫡兄长的影响更大。 作为庶出,三房自然分不到什么财产,却损失地位、人脉,甚至……甚至还有钱财……公中吃花,三房在经济上自然上算。 不过有上算的,就有不上算得……这个,她也就不一一细数。 ——所以,虽然她不支持,却还是赞同的,毕竟早晚都要分。 好在就是分了,三房的日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这一点她相信。 最惨的当然就是四房,文崇海和甄氏势必会反对。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是萧氏竟然也跳出来反对…… 她惊住了,众人也惊住了。 “金哥媳妇,不好好看着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苗氏,只不过面对媳妇此举,她这个婆婆很是不满。 “母亲放心,孩子交给奶娘了,没事。”萧氏赶紧道,然后又扫一眼众人,郑重的重复刚才的话,“这家分不得!” 竟然…… 苗氏禁不住蹙眉。 “侄媳妇,不知这家怎么就分不得了?”接着那文崇江开口,一脸肃然正色,大有她不说出理由就不放过她这个无理取闹之人的势头。 “大伯父,”但萧氏却不见一丝慌乱,自若却恭敬的道,“茵娘知道如今站在这里说这番话有些大不敬,毕竟茵娘是晚辈,但有些话茵娘又不得不说,因为这关系到我文家的来日,”说到这里,萧氏所面对的已经不只是文崇江,而是在场所有人,边说着边扬了扬左手,然后又放下,“就如我们每个人的双手,每只手上都有五指,也许这五指并不一般齐短,但组合在一起却抓能拿,能握笔杆能拿绣针能打算盘,可是一旦缺了一个会怎样,残缺不算,主要是再也做不了什么,我们文家四房这些年同进同出,同甘共苦,又如何不是人这一只手,如果真缺了某一根手指,那还何谈兴旺发达?所以这家分不得!” 一番言辞,头头是道,掷地有声,文崇江愣住了,众人愣住了。 但站在最边上的九姐儿却是暗暗勾起一抹笑。 “三少奶奶,婢妾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您说的这些并不大懂,不过婢妾却能听懂二夫人的说话……”沉默了片刻,那鲍姨娘忽然笑吟吟的开口了,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苗氏。 “我说什么了?”苗氏当然也不喜欢这个妖妖娆娆的小妾,虽然她是分家派,但见这会儿她竟然拿自己说事,自然很是不悦的沉了一张脸。 “二夫人,您忘了吗?办完老太君丧事的第二日拢账时,您曾说公中总是入不敷出,还需您总拿嫁妆出来贴补。”那鲍姨娘眨着一双美目看向苗氏。 苗氏一愣,却有点没话说。 因为那日她主要是想在众人面前买一下好,在诉说了半天自己在办这丧事时的辛苦之后,立刻就又说起花销的事,说着说着自己就成了舍己为家的英雄了。 “这……这根本就是事实嘛。”语结了好半天,这苗氏终于又开口,“公中确实亏着不少钱,四弟妹这段时间也帮着管事,相信这一点也是清楚的。”边说着看一眼一边的甄氏,却只字不提刚才那鲍姨娘说的那“拿嫁妆补贴”的后半句。 那鲍姨娘闻言又笑了,对于苗氏自动省略的那句也不追究,只是又道,“那日婢妾听了二夫人这话,就想着,一定是我们大房人多花销大,拖累了公中,所以呢觉得这家还是分了好,省的各房受我们大房的拖累。” 这小妾还真是不简单,不仅懂得战略战法,更是有睁着眼说瞎话虚伪到底的本事。 听了这鲍姨娘的话,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 想想也是呀,能在邹氏那般手段下生下孩子并且是儿子还母子健在的妾室不就着一个吗? 大房,生大姐儿的那个最终也没抬了姨娘,二姨娘生了八姐儿没一年就死了,三姨娘四姨娘好好的,却从未生养,生文景日的那个外室也早下落不明,唯独这五姨娘母子平安。 没手段能有今日吗? 只可惜,她对上的是萧氏—— “大伯父,您真的决定好了这家要分吗?”面对这个多作怪的小妾,萧氏并不像甄氏和苗氏那般生气,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然后就不再看她,而是转向文崇江。 被当成空气,那鲍姨娘又怎么会不难堪,只见那张如花的小脸当即当即一阵青一阵红,一双美目也含了泪。 爱妾如此委屈,文崇江自然心疼,很快他就化心疼为果决,语气坚定的回复那萧氏,“当然决定好了!” 听文崇江这样说,那鲍姨娘才好过些了,然后看向萧氏,美眸中一丝得意。 谁知那萧氏听罢却不再说任何,而是转向甄氏,“四婶子,您和四叔是不愿分家得吧?” “当然,这家要分了,我、我都不知该怎么过了。”甄氏立刻道,顾不上说那些虚的,满嘴大实话。 本来甄氏还想倾诉一番的,但不想萧氏却已经看向了九姐儿,“九妹妹,这家你们三房是不是也一定要分?” “当然不是,不分最好。”九姐儿并不看文崇湖和徐姨娘,直接道。 “公爹,母亲,这家不分行不行?”然后萧氏又看向文崇河和苗氏。 苗氏自然要说不行,但还没开口,就被文崇河瞪了一眼,苗氏悻悻的闭了嘴。 “当然行,孤雁难飞孤掌难鸣,文家的兴旺发达还是重要的,我们又岂能在乎那一己私利。”文崇河则看了萧氏语出铮铮的道。 对于萧氏这个当初他打主意娶来、却成就了儿子的媳妇,他一直都引为骄傲。 而他这个因为骄傲的媳妇刚才又说了那般大道理,他这个一家之主又怎么能逊? 再说,他相信自己这个媳妇绝对是有自己的打算。 “公爹英明!”萧氏自然不吝啬颂扬,语毕,又转向文崇江,“大伯父,您如果一定要分家,那好吧,你们大房分出去吧,我们二房、三房、四房还合在一起继续。” 呃…… 在场的人瞬间愣住,哭笑不得。 没想到,竟然…… 文崇江瞬间脸色难看的僵在那里,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样……也好吧,侯爷?”那鲍姨娘看一眼那文崇江,立刻道。 语气中有试探更有劝慰。 如今最想分家的那就是她,要知道一旦分了,那这侯府的权力可就落在她身上了,她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呢,这也是她想尽办法撺掇分家的原因。 “闭嘴!”却没想到文崇江却一反常态,冷声训斥她一句,然后转向萧氏,脸色勉强且满是不愉“金哥媳妇,你这是什么话?你们不分,当然我们大房也不能分,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吗。” “是吗,大伯父,那这样说来也就是我们这个家不用分了?”虽然明知会是这种结果,可萧氏听了文崇江的话后还是转出很是惊喜的样子,边说着还看向甄氏和九姐儿。 “那太谢谢大伯父了,谢谢大伯父顾念我们三房,母亲病了,我们三房没有值事的人,这一说分还真有点没了主心骨的感觉。”九姐儿立刻也对那文崇江道。 “谢谢大伯(大哥)。”文崇海和甄氏也一脸欣然的道。 文崇江还能说什么,只能强笑。 只是他身边的鲍姨娘却哀着一张脸,再也笑不起来。 ——一场分家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当然,这场不了了之之事还有后续,那就是因为家没分成,苗氏有些情绪,想抱怨两句这家不好当辛苦之类的,谁知萧氏却大言不惭的对婆婆道:母亲,媳妇愿意替您担当。 本来这个穷家当的也不心甜的苗氏一生气,立刻就将这掌家的权力交给了这萧氏。 对于萧氏接掌府中大权这一点,九姐儿是举双手赞成的。 到如今,她已经隐隐参透她这位嫂嫂之所以不让分家的原因,想借机接掌家中事务是一点,还有就是目光远,不舍得这诸多的人脉,她和十姐儿,三姐儿的了,因为这对于文景金将来的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另外还有一点,也是她相当佩服她这个嫂嫂的,那就是想振奋文家,看她接掌中馈之后,主动拿出嫁妆钱来修缮城郊农庄投资铺子就知道。 她禁不住很是欣慰和心安,有这样一位嫂嫂,相信文家兴盛之日指日可待。 文家那边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她就开始忙碌杨家这边的事,因为这冬月已经过了大半,天气已经冷了,腊月快来了,杨国庆的婚期临近了。 只不过这些日子她很有些力不从心,好像特别容易疲累,也不知怎么回事…… ……   ☆、二四五 愈行愈远 冬月中旬过后,九姐儿更加忙碌了,年关将至,府上各种大事小情都进入汇总阶段,她这个新接手的当家人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另外呢,杨国庆的婚事要着手准备了,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六。 可杨国庆这个新郎却没事人一般,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着急的是孟老太妃,被催促的却是九姐儿这个做嫂子的。 还有就是她和蒋氏严氏合营的那铺子,在这临近年关之时,生意也越发的忙碌,可偏偏严氏又带着八姐儿母子去江南走亲戚,蒋氏动不了,所有的事物自然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而那朝贡贸易生意哪儿,杨皇后又开始催促着她研发新品种。 这生意真的很赚钱,他们已经分过一次利,她春天投进去的本已经回来了,并且略有盈余,这大大鼓舞了杨娘娘,她自然也快乐的被这位皇后娘娘分享热情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不得不的应酬和走动,李太君做三期,四姐儿生了个儿子,杨家本家六叔家幺子大婚,作为当家人和孟老太妃接受一些拉亲戚走关系的命妇的拜访…… “王妃,瑜王妃过来了。”九姐儿正一边喝茶,一边忙里偷闲得想着,这时只见帘陇一挑,翠翘走了进来,躬身对她秉道。 她禁不住一阵暗暗叹息,当然还有陪这位。 “小表嫂!”不待她让翠翘去请,那身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 段毓岚已经领着一个丫头微笑着走了进来。 红配碧,如今这姑娘还是不太会打扮,但难得的是气色好,脸上的笑容也真,所以看上去倒也挺顺眼。 “这是我今儿新做的翠玉豆糕,你尝尝。”一进门,段毓岚就示意身后的丫头将一个紫檀木食盒放在桌上。 “嗯。”九姐儿点头,“不过晚上吧,我午饭用的太饱了。” “那你记得要吃呀。”段毓岚小脸上闪过一丝悻悻,不过很快又道,“陪我去一趟宫中吧,我要弄了一份准备去给母后尝尝。” 欧阳睿不在的日子里,段毓岚是十分清闲快乐且自由的。 除了打理王府之外,就是每日亲自弄他们大里的一些糕点菜肴和小吃,弄的成功了就会拿过来让她品尝或者拿进宫里去讨好杨皇后。 “这……好吧。”九姐儿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那现在就去吧,正好可以给母后当后晌的点心。”段毓岚听了,立刻高兴的催促她道。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整装换衣,又去太和堂秉过老太君,两人便乘车出了门。 “那时家里的姨娘就爱做点心,不过厨房管食材的那婆子太苛刻,每每总是凑不足原料,有一次姨娘想弄一种点心,却因为缺少沙糖而发愁,我看姨娘发愁,心里实在难受,便偷偷潜进厨房里帮姨娘偷,谁知偷回去的却是盐,然后姨娘抱着我啼笑皆非……”由手中的点心,段毓岚说到了以前在大里时的事。 她边笑边说着,但九姐儿却从中听出丝丝辛酸。 可辛酸也罢,艰难也好,依然是怀念和想念的吧,毕竟那时最疼爱的亲人在身边…… 很快到了宫廷,两人下了车直奔杨皇后处。 午间小憩之后,杨皇后正赋闲,在寝殿见了两人。 段毓岚呈上做好的点心,自然惹得杨皇后一番夸奖,“本宫这个媳妇呀,真是贤惠又孝顺。” “哪里……母后过奖了,毓岚又怎么比得上小表嫂。”段毓岚不好意思了,羞涩的看一眼一边的九姐儿道。 她说的是实在话,如果她有小表嫂那般的本事,就……好了…… “都好都好,文九是有本事,但你也不差。”杨皇后也看一眼一边的九姐儿笑道,但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了什么,笑容瞬间敛去了。 两人有点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多问,只好一个个的缄默。 “哎,也有不让本宫省心的。”沉默了好久,只听杨皇后一声叹。 两人一愣,偷偷想觑一眼,然后又同时垂下头。 这杨皇后说的应该是郝氏吧。 前几日,这东宫里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有人投毒谋害怀了太子子嗣的邹夫人,结果没毒死邹夫人,却毒死了邹夫人身边的贴身宫女水心。 至今真凶也没查明,这让杨皇后和太子都十分震怒,分别处罚了两个嫌疑人:太子妃郝氏禁足半年,良娣陆氏禁足两月。 这邹夫人当然就是邹珍儿! “你们俩去看看珍儿吧,本宫和太子反复劝过她了,可她却还一点也不开心,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死了,至于吗?哎,真是个善良又重情的好孩子。”这时杨皇后又道。 听了这话,段毓岚自然也被感动了,忙点头。 九姐儿也点头,只是明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复杂。 之后两人去了邹珍儿处。 邹珍儿还在郝氏的附属院落里,只是屋子前面廊庑处多了忙碌的婆子,屋门口多了守门的宫女,一片热闹殷勤的,相比郝氏的门扉前就冷清多了。 向郝氏那边看了一眼,段毓岚摇摇头,看向九姐儿,却在看见九姐儿那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后一阵诧异。 那端邹珍儿已经迎出门来,月余不见,她似乎圆润了些,气色也很不错—— 芙蓉色广袖宽身厚上衣,里面领口绣柳叶纹素白中衣,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头上只别着一支凤头簪,真是既妩媚又清雅。 见到两人,自然高兴得很,拉了两人的手进屋。 九姐儿注意到,那如尾巴般跟在后面的纯儿不见了,而换成了另外两名低眉垂眸的宫女。 除了这两名宫女之外,还有一名叫水润的大宫女也在一边伺候着,九姐儿自然认得这水润,因为这水润在百花宴时曾经被杨皇后派给她做过护卫。 这水润不只和水灵水湘功夫一样好,更是善使毒,使毒的人自然会解毒,通医术。 将水润给了这邹珍儿,可见这杨皇后对她的宠爱和重视。 那邹珍儿看九姐儿的目光落在她的侍女身上,立刻轻声道,“纯儿生病了,我让她去将养身体。” 九姐儿点点头。 “可……可水心……”邹珍儿又道,但话未说完却已经落下泪来。 “别伤心了,你这般顾念她,那水心走的应该也是挺安心的。”段毓岚见了,赶紧劝慰她。 邹珍儿点点头,却看向九姐儿。 “是啊。”九姐儿也道。 邹珍儿再点点头,也就不再哭了。 坐下来,邹珍儿亲自为两人冲了一杯生地药茶,三人便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说些闲话。 只不过坐了一会儿,邹珍儿便要拉着两人去看郝氏。 “这个……太子妃在禁足,能探望吗?”段毓岚惊讶。 “没事的,我让人去和太子说一声,太子妃又病了,心情也很糟,你们能过去开解她一下最好。”但邹珍儿却道。 那段毓岚本来并不愿去见郝氏,但听她这般说,也禁不住点头。 然后邹珍儿又询问的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自然也无话说了。 邹珍儿将一个宫女叫到一边交代了几句,那宫女立刻匆匆去了,之后邹珍儿便带了那水润和两人一起去了郝氏的屋子。 郝氏的门口,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宫女把守着,只不过这些宫女见了邹珍儿,立刻恭敬地行礼,并且放行。 那水烟迎了几人出来,不过却一脸的不悦。 邹珍儿也不计较,问她,“太子妃呢?” “刚刚睡了……”水烟答道。 “谁睡了?水烟,你胡说什么?”只不过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正是那郝氏。 由两个宫女扶着,郝氏站在珍珠帘栊处,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不过却愈发显出她的憔悴与病弱。 九姐儿和段毓岚不由惊讶的看向她。 “你不愿让我出来,是怕我又说出什么话吧,放心,这次我不说了。”那郝氏却对两人的注视视而不见,依然看着那水烟,“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说了就会中了别人的奸计,让太子和皇后更不喜欢我……” 这还是不说? 九姐儿不由暗暗扯唇。 “太子妃,您好些了吗?威远王妃和瑜王妃过来看您了。”邹珍儿似乎听不出她的指桑骂槐,依然语气恭敬且温和。 “放心,我还死不了。”郝氏的目光落在邹珍儿身上,冷笑,“我就是死了,这个位置你也坐不上,因为你身份不够。” “太子妃……”一边的水烟急了。 “既然您心情不好,那我们先回去了。”邹珍儿却依然那副态度,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语毕转身,就要和段毓岚和九姐儿向外走。 “呵呵……”郝氏却在她身后笑起来,“你比陆卿卿还要高一筹,她只是坏,你却是能装能忍,只是我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然喂了一头狼……” 不过后面说什么,几人也就听不见了,估计是水烟让那两个宫女将她扶进去了。 出得门来,那段毓岚自然愤慨的很,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就对邹珍儿道,“你对她这么好,她却这般待你,真是不值。” 邹珍儿先是苦笑,然后摇摇头,“这不怪她,其实……”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了,“其实水心这件事应该和她无关的,是我拖累她了。” 段毓岚一愣,声音不由得就高了起来,“也就说这件事是那陆良娣做的……” 但不过话未说完,就被九姐儿狠狠拉了一把,因为那由两名内侍簇拥的欧阳智正由对面匆匆而来。 几人赶紧他行礼。 欧阳智对几人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邹珍儿身上,“我正好去御书房见父皇,绕过来看看你,没事吧?”说完向身后郝氏的屋子瞟了一眼。 “没事,谢殿下关心!”那邹珍儿赶紧又施了一礼,“威远王妃和瑜王妃过来了,大家都是相熟的,想着太子妃病了,就想去探望一番。” 欧阳智听了看一眼九姐儿和段毓岚,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邹珍儿,“外面风大,回屋吧。” “是。”邹珍儿恭敬地道。 欧阳智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再去屋里坐坐吧,我让人炖了汤。”邹珍儿又对两人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但九姐儿却道。 那还在为刚才那脱口而出的话懊悔的段毓岚自然没话说。 邹珍儿还想留两人,但九姐儿却已经拉了段毓岚转身走。 “九表妹——”只是走了两步,那邹珍儿又在身后唤她。 她步子一顿,转身看她。 在九姐儿雪亮的眸光下,邹珍儿垂下了眸,而九姐儿则拉了那段毓岚再次转身。 九姐儿今日随着段毓岚来宫里,本来是想着去看十姐儿的,不过见过邹珍儿之后却再也没了心情,辞过杨皇后后,便和段毓岚各自回府。 隔了两日严氏和八姐儿回来,她去蒋家看望小外甥,八姐儿自然就问起这邹珍儿。 “珍儿表姐很好,八姐姐别担心。”九姐儿则道。 “我从江南带回点东西,改日你再进宫捎给她吧。”八姐儿又道。 “这个……恐怕暂时我没机会进宫了,过几日家里办事又怎么走得开。”但九姐儿却婉拒了。 这当然是托词! 她只是不想再见这邹珍儿。 水心那件事明显是她设计的,目的除了一石那两只鸟,就是博得更多的宠爱和关注,保全肚里的孩子。 这还是其一,其二就是那日她竟然利用了她和段毓岚的友情。 这样的邹珍儿,她真觉得是愈行愈远,没法面对了。 天气渐渐的愈发冷了,将入腊月门的那几日,天上更是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整个汴州城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在连续几日脚丫子朝天的忙碌中,杨国庆婚事筹备的各项事宜终于基本准备就绪。 初六这日,在一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热闹中,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杨国庆终于迎了新娘子进门…… …… ------题外话------ 亲们将就着看吧,状态不好,学校要听公开课,忙着准备,有时候真想做个专职码字的,可又怕养活不了自己,哎,请理解!   ☆、二四六 成王 杨国庆大婚这日,九姐儿自然更加忙碌,一整天奔波照应,直到了入夜时分,宾客散去了大半,她才得了些空闲,但又怕喜房内没人找应,所以又匆匆的去了五房。 到了才知道还好,几个本家媳妇,还有小严氏都坐在里面。 新娘的盖头已经掀去了,正垂首坐在那里,听着众人谈笑。 真心说,这云映雪生的确实美,顶着那样厚重的新娘妆,竟然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天生丽质。 因为刚才在前院,她错过了掀盖头的那一刻,不知那杨国庆在见了这般美丽非凡的妻子的可曾有惊艳的感觉…… 看见她进来,众人立刻招呼她。 她笑着回应,然后又看向那云映雪,笑问,“可都认识了?” “当然认识了,我们又不是新娘子,新娘子不认识我们,我们不会毛遂自荐吗。” 杨家汴州城唯一本家杨六叔家的媳妇毕氏,不仅快人快语,而且能说会道,这会儿听九姐儿这般问,立刻接过话头道。 “那就好。”九姐儿闻言笑着点头。 “四嫂,这会儿弟媳妇娶回来了,你可要好好歇歇了,看看,几日没见你,又瘦了一圈。”接着那毕氏又道。 大实话一句! 只不过有人却极不爱听,那就是小严氏—— “这威风八面的,四弟妹就是再辛苦也定心甘呀。”听了那毕氏的话,她立刻唇角一勾,讥讽的笑道。 这小严氏原本打算着,将自己的小儿子小杨宁过继给秦氏,自己就是不掌家中大权,也能多分一分家产,却没料想到秦氏并没这个意思。 如今秦氏去了南方,而九姐儿又执掌了家中中馈,她禁不住有一份鸡飞蛋打的感受,这心头自然不痛快至极,再加上妊娠反应,所以有时好多日子不出屋子。 后来好些了,孟老太妃又让她帮九姐儿筹备杨国庆大婚之事,这费力不讨好之事她又岂会做,于是又开始装病。 直到前天看一切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才又出世了。 这样的行事,当然很让孟老太妃失望,失望之余老人自然对她一番敲打。 她不敢反驳老人,却敢记恨九姐儿…… 她这样夹枪带棒的两句,喜房内自然有片刻的冷场。 这般没成色,哎!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暗暗叹息一句。 “三嫂也辛苦了,我这个侄女这些日子可还好?”但她又怎么能和她一般见识,特别是在云映雪面前。 为长不尊,也是人际相处之大忌。 九姐儿的妥协,让小严氏不由一时愣住。 “是啊是啊,三嫂更辛苦。”毕氏见了赶紧打圆场。 “我看三弟妹肚子这个也像女儿,刚才坐席时三弟妹可是一直都捡那辣的吃,酸儿辣女吗。”另一个从老家来的本家媳妇也笑道。 “是吗?”一听这个,那小严氏立刻笑起来。 “当然是……”众人开始陷入生男生女话题的讨论中,那不和谐的一笔终于带过去了。 如期的接收到身后来自云映雪的敬服笑容,九姐儿也不由暗暗笑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就有喜娘领着丫头端了酒席过来,众人便又打趣了新娘子两句,陆续退出去了。 九姐儿却是磨蹭到了最后,直到翠翘悄悄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一句“五爷过来了”,她才放心的离开。 没办法,这是使命,昨日孟老太妃就交代了。 老人应该是怕痴情的杨五爷不肯洞房吧。 一夜无话。 翌日起来,九姐儿急急地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太和堂。 她到了的时候,众人已经到了不少,正围坐着孟老太妃闲聊。 一对新人还未到,听罗妈妈好像是杨国庆正让院内的仆役们认主母,一会儿就来了。 听了罗妈妈这话,九姐儿禁不住看向上座的孟老太妃,毫无意外的就将老人脸上的那丝欣慰收入眼底。 工夫不大,杨国庆夫妻两个就过来了。 上身大红底子粉紫缕金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下身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高高挽救的发髻上斜插一只赤金镶蜜蜡水滴簪,华贵又不失雅致,再衬上一张端容又精致的小脸,这云映雪美得如同仙子,将整个屋子全部点亮,众人的目光禁不住全部被吸引过去。 不爱确实没理由! 九姐儿不由得暗暗瞥一眼走在云映雪一侧的杨国庆。 很快敬茶开始了。 然后人们又感受到了另一点,那就是新娘子除了人美之外,举止礼仪语言都美。 孟老太妃更高兴了。 敬茶完毕后,就是小辈们给云映雪行礼。 杨慧儿先来,这小姑娘经过九姐儿几个月的改造,虽然还颇有个性,但却完全不复以前的桀骜乖张,恋叔情结也不治自愈了,这会儿自然是恭恭敬敬的上前。 云映雪给了这小姑娘一只玲珑山茶花珠钗当做见面礼。 然后就是小杨坤小杨宁,最后是小杨成。 “五婶婶。”小杨成恭敬地叫道。 云映雪笑着摸摸小杨成的头,将一枚银锁递给他。 屋子里忽然瞬间静了下来。 云映雪一愣。 九姐儿微微蹙眉,赶紧问小杨成,“成儿,五婶婶好看吗?” “好看。”小杨成看云映雪一眼,很认真的点点头。 众人又笑了。 孟老太妃禁不住向九姐儿投来满意的一瞥。 之后就是早饭,用过早饭后,有的亲眷就要回去,杨国寿和杨国庆兄弟去送,最后只剩下几个本家的女眷在太和堂陪着孟老太妃和新娘子说笑。 九姐儿当然没这个福分,因为府内还有好多事要料理。 和众人说过抱歉之后,她便领着丫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无意中回过头,却正好对上那小严氏亲热的拉了云映雪的手在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她。 她见了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 她将事情处理好已经中午时分,因为来时孟老太妃说午饭大家一起用,所以她洗过手之后就又直奔太和堂。 见她来了,孟老太妃立刻吩咐罗妈妈传饭。 小严氏拉着云映雪去布筷,但云映雪却转过头来望向她,“四嫂,一起来吧!” 那小严氏当即就撩了脸,“我去看看孩子们。”然后一扭身走了。 云映雪禁不住有些尴尬。 九姐儿立刻对她笑笑,她便也笑了。 “还好吧?”一边布筷,九姐儿一边低声问她。 云映雪没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九姐儿见了,又笑笑。 转身将凳子摆正,却没发现云映雪那双低垂的美眸中闪过的一丝阴霾与困惑。 确实还好,她的丈夫虽然不是特别热情体贴,却也对她温和礼待,早上的时候更是将房里的一切大权交给她。 如果昨夜情浓至极低声唤着别的女人名字这事不计的话,她的丈夫真的是一个好丈夫。 但稍后她又开始劝慰自己,这已经足够了,至少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至少那些家产拿回了大半,至少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雅茹……你确定是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的青桃,九姐儿追问道。 “确定!”青桃点点头,又道,“因为这锦明不只拐弯抹角的问了我,还问了孟老太妃身边的丫头,那个丫头正好和我熟,我请她吃桂花糕,她就和我说了,她说这五夫人真大方,那锦明一出手就给了她一个银锭子。” 九姐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雅茹,她相信这云映雪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佣人打听这个名字。 不过她也反复查过了,这杨府从来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不管是丫鬟,还是亲眷。 “王妃……”那青桃又叫她一声。 她一愣,然后又看向那青桃,“对了,你哥哥的病好些了吗?” 前段时间,这小丫头并没在跟前伺候,因为她哥哥病了,小姑娘父亲早亡,只留下哥哥、她,还有母亲相依为命,她娘身体不好,所以她回去侍疾。 一听这话,小姑娘禁不住瞬间一阵黯然,“不太好,不过已经能坐起来了。” “哦……”九姐儿闻言点点头,又道,“回头你去找翠翘,和她那里领些银两,捎回家去吧。” “不……还是不要了……”青桃赶紧摆手,“我已经……已经拿了不少……” 但话没说完,就被九姐儿打断,嗔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将我当外人。” “这……”青桃还想说什么。 “好了,快去吧。”九姐儿站起身来,再次截断了她的话。 小姑娘也只好一脸羞愧的点头了…… 日子飞逝,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十,年的味道更浓了,整个汴州城也是一片繁荣热闹。 九姐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着,这期间主要是理下面一些庄子铺子的帐,然后发工钱和年货,另外呢,就是置办过年的东西。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她深刻的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对上面的人一点也不吝啬,有功的赏,没功的发辛苦钱。 欢欢喜喜过了年,来年才能更满腹热情吗…… “王妃,宫里来人了,说贤嫔娘娘病了。”她正想着,翠翘匆匆进来秉道。 十姐儿病了?! 她闻言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接着自然就是一番安排,火速赶到宫里去。 自从上次想看十姐儿没看成后,她一直忙着,也就再也没机会去。 这会儿想来禁不住有些内疚,因为隔些日子那十姐儿就会捎些东西给她,虽然都是一些布料香料钗簪之类的小东西,但至少证明她这个妹妹是想着她的。 到了宫里,她自然不敢直接去见十姐儿,而是先去见过杨皇后,将这几日她抽空做的刚刚脱模的红葡萄酒油皂拿给杨皇后。 “这虽没什么特别的芳香,颜色和形状也不好看,但却可以祛除脸上的斑痕,复原肌肤养护肌肤。”她指着那油皂对那杨皇后介绍道。 “哦,是吗?”那杨皇后听了自然觉得新奇,“愿能快些熟化,本宫先用用。” “皇后娘娘别急,过年的时候肯定就能用了。”她则笑道。 杨皇后一听,立刻欣喜的点点头。 “娘娘,小九想去看看贤嫔。”趁这时候,九姐儿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今儿这倒直接,没跟本宫耍花枪。”杨皇后闻言看向她。 “主要是太忙了,没空。”九姐儿讪笑。 她没敢说十姐儿病了,因为十姐儿找人秘密的去告诉她,弄不好其中就有什么隐情。 杨皇后闻言勾勾唇,“好吧,让水灵带你过去吧。” 到了十姐儿的揽月阁,才知道她谨慎的确实有道理,因为十姐儿不是病了,而是怀孕了。 这是个怀孕的时节吗?好像好多人都怀孕了。 她不由暗暗地抚了自己的肚子一把…… “九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皇上这两日也没过来,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报给皇后呢。”那端的十姐儿又一脸忧虑道,“可是杨皇后会不会……会不会不高兴呢,以前好想听人说杨皇后很嫉妒别人怀孕……” “十妹妹,你放心,太子已经这么大了,就是你生下这孩子也威胁不到他,杨皇后不会将这样一个孩子放在心上的。”她赶紧为她分析道。 虽然她觉得十姐儿才十四岁就怀孩子实在有点小,但她还是挺为十姐儿高兴的,如果真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十姐儿这一辈都有着落了。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听了姐姐的话,十姐儿不由一阵点头,一张美丽的小脸又阴转晴。 九姐姐笑笑,然后两人又说起家里的事,久别重逢的两姐妹自然好多话说。 不过就在两姐妹说道兴头上时,一个嬷嬷躬身进来秉:太后有请。 听说太后要见十姐儿,九姐儿自然欣喜,便要告辞。 “和我一去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吧,她是个很好的老人。”十姐儿却舍不得姐姐,拉着姐姐的手道。 九姐儿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去了。 太后还是青衣木钗、淡泊严肃的模样,不过十姐儿却很会哄她,帮她画像,和她下棋。 “太后,小十的棋艺就是和我这位九姐姐学的呢。”怕冷落姐姐,十姐儿主动说给太后这事。 “是吗?那哀家就向你这位姐姐讨教两招。”那太后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太后,成王爷和蓝少爷过来看您了。”但这是,刘嬷嬷却进来禀道。 欧阳健?! 九姐儿不由一愣,又是一个传说中的人…… ……   ☆、二四七 闻香公主 “不必了,这两个孩子耽搁不了多一会的。”九姐儿和十姐儿本来想回避的,但是棋兴正浓的太后却对两人摆摆手。 两人也就没动了。 很快刘嬷嬷便引了两个年轻男子进门—— 身形高大的那个,二十几岁,一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丰神俊朗,挺拔潇洒;个头略矮身形清瘦的那个,一身着鸦青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唇红齿白,生的十分俊美。 两人给太后请安。 太后赐两人平身。 “几日不见,太后祖母越发年轻祥和了,和那神龛里供奉的观音菩萨越来越相似了。”然后那个子高的则开始奉承太后。 喊太后祖母的,自然是成王无疑了。 这话,太后当然爱听,嘴上嗔着他“油嘴滑舌”,但一张脸上早已满脸的笑。 又热闹了两句后,那成王则向九姐儿和十姐儿的方向瞥来,然后笑着问太后,“太后祖母,您有客人呀?” “又哪里是什么客人。”太后微笑着介绍两人。 和自己这个孙儿对话,那肃然淡泊的脸上不自觉的就多了几分温和。 九姐儿上前给欧阳健请安,十姐儿也和欧阳健互相见过。 “威远王妃一向慧名远播,没想到今日小王竟然有幸得见。”欧阳健那双和蓝贵妃极其相似的眸子在九姐儿身上掠过,然后笑道。 “王爷谬赞了。”九姐儿赶紧道。 怪不得这成王为太后喜爱,一张嘴真是当真好使。 那个青衣男子也过来见过两人。 蓝水清,这个名字九姐儿可不是第一次听说,蓝家庶子,少年进士,如今虽只是翰林院的庶务,却因为其出众的才华成为天子近臣,专司文案起草。 只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精致俊美之人! 蓝水清略带探究的目光在九姐儿身上稍稍一落,但稍即也就礼貌的收回了。 “太后祖母,您这是要下棋吗?”随后欧阳健又看向那小宫女摆就的棋子。 “是啊,没事时贤嫔就会陪哀家走两把,解解闷。”太后点点头。 欧阳健看向那十姐儿。 九姐儿禁不住心头一颤。 但似乎她多虑了,稍后那欧阳健则对十姐儿笑道,“真没想到贤嫔不只人生的美丽非凡,更是如此情趣高雅之人。” 听了这句,她却又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蹙眉。 虽然是善说奉承话之辈,可是这般赞颂自己父亲的妃子,怎么听怎么违和。 再看十姐儿,却是立刻垂了头,微红着脸颊道,“成王爷过奖了。” 九姐儿不由看向太后。 但这老人家却并不觉不妥,只是笑嗔孙子,“你这张嘴呀。”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表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太后下棋的雅兴,回去吧。”这时那蓝水清开口。 那成王听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花言巧语,和蓝水清告退而去。 两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可太后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 玩了一会儿,太后累了,姐妹俩也就出来了。 惦记着府上的一摊子事,九姐儿也没多待,便向十姐儿告辞。 十姐儿自然还是舍不得,拉着她的手依依的道,“九姐姐,常常过来陪我好不好?每日重复着这单调的日子,真的很闷。”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十妹妹,你一向爱读书,相信这两句诗你应该知道吧?”虽然知道这样抱怨话只是她这个妹妹有感而发,对她这个姐姐说的知心话,可她还是颇为正色的道。 有些事情还是要认清的好! 十姐儿闻言一愣。 “十妹妹,既然选择了就好好继续吧,更何况你还有帝王的宠爱,还有……”九姐儿的目光落在十姐儿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他!” “九姐姐,你放心,我……我会好好的。”听罢她的话,十姐儿一边抚上腹部,一边连连点头。 九姐儿笑笑,再次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转身走了。 两日之后,九姐儿正在大厅里召集众管事议事,周大海媳妇就匆匆来秉,说三夫人让她回家一趟。 一问才知道是好事:因为贤嫔怀了皇子,皇上龙心大悦,给了文府许多赏赐。 她的一颗心顿时踏实下来。 议事完毕后,她立刻赶到文府,此时的文府自然又是一派热闹。 不过众人热闹的地点已经不在延寿堂,而改在二房萧氏的院子里子——绿茵轩。 绿的草坪,几棵修剪完美的常绿树木,即使是深冬,可是这绿茵轩里却依然显得生机勃勃。 不过此刻这个生机勃勃的小院却显得有些狭窄,因为廊庑下摆了许多系着红绸的的箱笼。 一进绿茵轩,九姐儿的目光就不由落到那些箱笼上。 “快来,九妹妹,就等着你,你不来挑过,这些东西三婶婶谁都舍不得给。”这时那由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的萧氏却已经迎了上来,笑吟吟的过来拉她的手。 九姐儿不由一愣。 不过她并没疑惑多久,因为那紧追随着萧氏也迎了出来的甄氏已经快嘴的在一旁帮她解释上了—— 原来萧氏并没有施行当家的权利,命人将那些赏赐的东西入库,而是让人将东西抬到了院中,摆在芜廊下,然后又让人将蒋氏请来,询问那些东西如何安置。 但蒋氏是请来了,却迟迟不说那些东西怎么安置,一问才知道是在等她。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看一眼那几乎成了萧氏代言人的甄氏。 看来那场分家会议,萧氏已经将自己这个大嘴巴的婶婶完全收服了。 进到屋里,立刻就迎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正是那坐在轮椅上由周妈妈推着的蒋氏。 蒋氏已经能参加一些大活动了,能说话,上半身基本能动,只要由徐姨娘或周妈妈用轮椅推着她,自然就能到人群中去。 这一点是相当让九姐儿感觉欣慰的。 “母亲!”九姐儿立刻上前,亲切唤了蒋氏一声。 蒋氏笑笑,对她伸出手,直到她握住,才道,“去看看你三嫂拉得那单子吧,捡些你用得着的吧。” “母亲,”九姐儿感动,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缺,还是……” “什么都不缺也要挑些。”但话未说完,就被蒋氏打断。 “这……好吧。”九姐儿也只好点点头。 九姐儿挑了些之后,蒋氏直恨她挑的少,又帮她选了几件布料,然后又让萧氏、苗氏、甄氏、冯氏各挑几件,最后她又亲自帮周妈妈徐姨娘以及娘家的母亲嫂子挑,而剩下的则全部让萧氏入库。 这一番行事,众人自然皆大欢喜。 “三婶婶,赶紧好起来,帮着我管家吧。”萧氏拉着蒋氏的手道。 蒋氏则笑着拒绝,“我这身体,还管什么家,再说,你做得很好,由你执掌着,我们都放心。” 闻言萧氏笑了,众人也笑了。 看着众人如此和谐,九姐儿自然也放心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六,尾牙的日子,何为尾牙,就是一年中结账的日子,做工的拿工钱,当官的结算俸禄。 杨府上下自然热热闹闹的。 不过这两日,九姐儿却相对清闲些了,因为有了云映雪的帮忙。 云映雪不只认字,更是能写会算,熟悉了府上情况一些日子之后,九姐儿看她着实不错,就禀明了老太妃让她帮忙。 这一做法自然又让小严氏恨得牙疼。 对于这事,九姐儿也无奈,她真的没有拉帮结派的意思,实在是太忙了,而她又要注意一下身体。 为什么呢? 她的月事已经迟了好些日子,虽然以前也不准,但是推迟这么多的日子却是情况稀少。 这应该是怀孕的征兆吧? 不过她也不敢声张,一是她除了乏力些外,并无别人那些什么孕吐呀嗜睡呀的不良反应;其二就是万一不是,那就丢人大了。 她怎么也要顾及一下她那盼孙心切的婆婆的感受呀。 不给希望还好,一旦给了希望又失望,那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她准备等过了这两日,府上不忙了,偷偷的找个大夫过来,先看看,看了之后,要是真是再。 但就在这件好事还没确定的时候,另一件好事又来了,那就是西北捷报频传,杨国丰和欧阳睿联手,一个明来,一个暗往,只打到那匈奴族呼延部建立蒙国大军落花流水,使得那蒙国高挂免战牌,派出使者求和。 “弄好了,丰儿就可以回家过年了,老百姓们也不再受战乱之苦了。”孟老太妃高高兴兴的道。 九姐儿自然也高兴,高兴之余又惊讶:正没想到这欧阳睿除了做种马坑害女人之外,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看来这个花心王爷不简单! 为了免了杨国丰长期羁旅边塞,甘愿让儿子暴露实力,这杨皇后对娘家人也确实仁至义尽。 但就在这份高兴还未消化之际,另一个消息又接撞而来,那求和的蒙国竟然提议两国结亲,将蒙国最美的闻香公主呼延璐嫁给威远王也杨国丰。 威远王爷已经有了王妃。 有了王妃也不怕,你们汉人不是有个平妻的制度吗,公主可以做平妻。 …… 公主就是看中了威远王爷,除了他谁都不嫁! 听见这事时,九姐儿正在喝青杏让郑妈妈帮她煲的鸡汤,她立刻放下碗…… …… ------题外话------ 别骂我,不管是哪个时代,小三少不了的,嘿嘿……   ☆、二四七 再见呼延卜 听罢翠翘的话,九姐儿立刻放下手中的汤碗。 翠翘和身后的青杏都担忧的看着她。 “淡了。”但她却忽然面色从容的一指那鸡汤道。 两人禁不住一愣。 “我去加盐。”青杏随即反应过来,飞快的端起碗匆匆出去。 工夫不大,小姑娘又断了那鸡汤回来,递给九姐儿。 九姐儿笑笑,继续喝。 她一边喝着,一边的两个丫头禁不住偷偷面面相觑。 王妃这是不在乎吗? 喝完后,九姐儿将碗递给青杏。 两个小姑娘也就恢复如常了,看来王妃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是好事呀! 不过并不是你不在乎事情就完了,工夫不大,巧蓝就过来了,孟老太妃有请。 九姐儿点点头,让青杏去帮她拿衣服。 很快青杏就拿了她今年冬日新作的那件紫貂皮披风过来。 “换一件,又没下雪。”她见了,却蹙蹙眉。 青杏想说什么。 “快点!”她却又催促她。 青杏只好又去换,然后拿了一件云锦累珠披风过来,她才点头穿上。 临出门的时候却忽然回头望,椅子上,那件披风静静的躺着,映着外面射进的西斜阳光,紫色毛皮上一片耀眼光泽。 她禁不住目光一松,又回过头去,转身任两人扶着她走了。 太和堂里,小严氏正陪着孟老太妃闲扯。 看得出,两人都很高兴,但这高兴却又略有不同—— 孟老太妃高兴是因为儿子终于可以回家了,但高兴之余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因为竟然要娶什么闻香公主,也不知这媳妇愿意否。 而小严氏却是真真正正,打心眼里的高兴,哈哈,四叔要娶公主,她终于又可以看这文氏的笑话了。 九姐儿进了门,作势就要给孟老太妃行礼。 “好了,快过来坐吧。”但却被孟老太妃挥手制止了。 九姐儿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去孟老太妃身边坐好。 罗妈妈端了茶上来。 九姐儿端起那温热的茶,掀开被子,慢慢吹着上面的茶沫。 “那事听见说了吧?”这时孟老太妃则开口问道。 九姐儿闻言停了动作,看向那孟老太妃,然后点点头。 “你什么意思?”孟老太妃又问她。 “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听母亲的了。”她垂头道。 “四弟妹真是通情达理的好媳妇呀。”她一语毕,那小严氏立刻笑吟吟的接了口,只不过一双美眸里却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九姐儿不理她,只看着孟老太妃。 “这个什么公主我当然是不愿让丰儿娶,不过这实在是关系到国与家的大事,丰儿媳妇,委屈你了。”老太妃沉吟了一下,然后语气郑重的道。 九姐儿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又问了两句府上的事,老太妃知道她事多,便让她回去忙。 “四弟妹!”但她刚出了门,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能有谁?当然非小严氏莫属了! “要恭喜我吗,三嫂?”她转头看向她,唇角挂着笑。 她那无所谓的态度让小严氏脸一僵,但稍后却又撇撇嘴,“四弟妹,你是笑在面上痛在心里吧?这次呢,我不恭喜你,而是要提醒你,听说那闻香公主不只貌美如花,更是能文能武,一条长鞭使得出神入化,和这样的女人做姐妹,四弟妹要小心呦,别让她一鞭抽出个好歹来,呵呵……”说到后面,那小严氏笑开了。 “哦,”九姐儿听罢却也不恼,“是吗?三嫂打听的真够底细的,难不成三嫂很想和这公主做姐妹,屋里有一个巧香了还嫌不够,还想来一个闻香?” 一句话,小严氏瞬间变了脸色,“哼,别逞口舌之快,我等着看你倒霉。”说完领了丫鬟气咻咻的走了。 这巧香可不是冯姨娘,颇有些手段,再说跟了小严氏这么多年,也捏了小严氏许多把柄在手里,所以如今小严氏的日子过的并不顺心。 别说,当初杨国丰将这巧香配给杨三爷的计谋实在妙! 想到杨国丰,九姐儿脸上的笑容不由又慢慢敛去了,显出一丝茫然来…… “王妃,别跟三夫人一般见识,她……”看一眼那走远了的小严氏,青杏上前来就想劝慰九姐儿。 “走吧。”但九姐儿却很快的打断了她,然后转身就走,青杏也只好跟上。 只不过主仆两个刚到四房门口,云映雪就领着两名丫头匆匆而来。 “四嫂……”云映雪走进,唤她,目光落在她脸上。 “屋里坐吧。”九姐儿将她让进屋里。 可坐下来,云映雪却又没话说了。 还是九姐儿主动找话题,说起府上事务。 絮叨了半天,眼看时候就不早了,那云映雪咬咬牙,终于道,“昨日五爷亲自发话将那两名侍女遣回去了。” 九姐儿一愣,笑了,“五叔这样做很好呀。” 单一娘没有嫁给杨国庆,单家人很受不了,特别是在看见杨国庆对云映雪很好时,更加不平了,单家老太太干脆就以陪家人头太少的借口,硬塞了两名如花似玉的婢女给云映雪。 这两名美俾当然不是来服侍云映雪的,偏偏云映雪顾忌着姑姑那里,不好行的太过。 这样看来,杨国庆应该是经受住了诱惑…… “才不是呢……”但云映雪听罢却苦笑着摇头,不过只说了这一句,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了。 她能说她的丈夫心里住着一个女人,所以根本就不会受这些婢女的勾引吗?她能说她的丈夫和属于他们两个的床上,偶尔就会唤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吗? 她不说,九姐儿当然也清楚。 苦心筹谋到的,其实又何曾像表面一样幸福? 她是来劝她的吧。 两人相对沉默着,直到暮色降临。 九姐儿很快发现,孟老太妃和云映雪只是先行军,因为后面还有好多的好人心,纷纷就和亲这件事对她表示了关心—— 杨皇后:“丰儿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她一个远嫁来的公主能掀得起什么大风浪,还不是捏在我们手心里。” 蒋氏:“这个公主绝不是善类,必须想个方法,不能让姑爷纳她才好。” 萧氏:“九妹妹,也不必太将这个当回事,你挣得那些钱还养活不了你自己吗?就是再不济,你还有娘家还有我们。” 三姐儿:“算了,九妹妹,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还是做点实在的吧,一是牢牢把住府上大权,再就是尽快怀上子嗣……” 段毓岚:“小表嫂,给你纳回来其实也顶不错了,知道瑜王爷在干什么吗?他并没和大军一起回来,而是滞留在北方,听说是看中了红莲教圣女。” 呃…… 听了段毓岚的话后,她不由一愣。 欧阳睿应该不是酒色之徒呀,怎么尽做酒色之事?还是其实是有内幕的呢?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日。 过小年、祭灶、吃灶糖,这一日自然热闹。 除了这份习俗的热闹之外,汴州城的还有一个热闹,那就是谈论那凯旋的军队。 打了胜仗归来的大军,今日在城外十五里之外的南山坡安营扎寨,驻扎下来。 另外听说随行的还有蒙国人…… 蒙国人? 对呀,不是要和亲吗,那和亲的公主已经被送过来了。 “真的?” “千真万确!”翠翘回了那询问她的青杏一句,然后又转向九姐儿,“是五爷说的,五爷说王爷今日应该就回府了。” “哦……”九姐儿点点头。 果然,工夫不大,孟老太妃就派了巧蓝过来,交代九姐儿准备一下,说杨国丰要回来了。 九姐儿自然不敢怠慢,嘱托人赶紧收拾,但是直到了第二如后晌,也没见杨国丰的人影,打发人去问才知道大营那边还没安排好。 他既然不回来,九姐儿自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二十五这日,有个堂会,九姐儿一早就准备好了,秉过老太妃后就带着水湘和青杏出发了。 年前这几日,汴州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马车穿行在人群中,自然行驶的十分缓慢。 马车一边慢慢行着,九姐儿一边吃着青杏包好递过来的松子。 这几日她的食量明显增大,但被众人轮流着一番关注的她却还没腾出时间去找大夫来看看,哎…… “……你这个小偷,我抽死你……抽死你……”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再就是车夫赶紧吆喝马的声音。 坐在九姐儿另一边的水湘立刻警觉的立起眸子,倾身护在九姐儿身前。 紧接着那厮打声、叫嚷声由远及近,再就是“啪——”的一声,棉锦车帘一下子被一道鞭影卷起。 水湘见了,一手将身后的九姐儿往青杏怀里一推,另一手则敏捷的一翻,那黑色的长鞭就被她扯在了手中。 “快放开,不然连你一起打。”那持鞭子的黑衣少女顿时急了,一边娇斥一声,一边拼力的回夺鞭子。 水湘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掠过,一愣,然后放开了那鞭子。 “吃我一鞭!”但没想到那黑衣少女竟然不守信用,扬起那鞭子就向不防备的水湘抽来。 看着那迅猛的鞭影,水湘禁不住大惊。 “不许胡闹,阿露!”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只矫健的长臂伸来,一把就将那鞭子握了手中。 水湘一怔。 水湘身后的九姐儿更是一怔,目光落在那张让她想忘也忘不掉的脸上—— 呼延卜! ……   ☆、二四九 不太平 斜长而上挑的眼尾,不大的眼形,组合在一起,却自成精致,乌木般的瞳孔竟然微微泛着熠熠的墨绿色,不仅让一双眼睛显得无比深邃,更是有一股别样的神秘冷漠。 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睛,这样一双曾经是她噩梦的眼睛,九姐儿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以至于一眼看到心头就有一个名字就蹦了出来—— 呼延卜! 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刚强中却又带着一丝魅惑,只是没想到这张金鹰面具下的脸竟然也如此的英俊。 明显高出众人一头的身材包裹在一身黑色劲装里,站在那里让人想起那睥睨众人,犹如高山上的鹰隼:孤傲、神秘、野性、伺机而动…… “六哥,为什么要拦着我,敢扯我的鞭子,看我不将她打个稀巴烂。”她这端正看着,那个手持长鞭的黑衣少女已经叫了起来。 九姐儿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 云雁纹锦滚宽黛的黑色骑马装,更将身姿衬得婀娜高挑,浓眉,大眼明亮,红唇丰润,肌肤雪白,再加上那头如海藻般的酒红色长发, 另外美女雪白的手上还拿了一条粗长黑亮的长鞭,让人一眼看去,不由得就想象起其舞动时的凌厉风声。 不过这并没影响美女的美,相反更添一份热情。 一个热情奔放的美女! 鉴定完毕之后,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一声叹,今儿这门出的还真是时候,不仅遇上了呼延卜,还遇上了这闻香公主。 拿长鞭的、喊呼延卜六哥的、这般嚣张的,当然就是那闻香公主呼延露无疑了…… “不得无礼!”呼延卜面容肃然的斥她一句,然后则转向九姐儿,笑着一抱拳,“小妹鲁莽,还请威远王妃海涵。” “威远王妃?”身边的水湘和青杏,包括一边看热闹的人都一愣。 “车驾上写着杨,又在这条街上如此排场出行的女眷,除了威远王妃还有谁呢?”那呼延卜又道,一边说着,那墨绿色的眼眸在九姐儿的脸上扫过。 众人信了他这个不太充分的理由。 九姐儿也禁不住心微微一松。 虽然她觉得这呼延卜不会将春日里的那场劫持公诸,可是心还是不由提了一下。 既然那事都是众人想忘却的,干嘛不装成不认识她呢?故意的吗? “威远王妃?这就是威远王妃?”众人不惊讶了,但另一个更惊讶的声音则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正来自于闻香公主呼延露。 她近前两部,仔细的看向九姐儿,只看的那一边的水湘一脸冷然的挡在九姐儿身前,她才收回目光笑了起来,“呵呵……” 笑声不屑且不敬,一边的青杏禁不住气坏了,“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你有一番蛮力就了不起……” “啪——” 冷不防一声鞭响,将她未说完的话淹没。 青杏吓得赶紧捂了脸,但没想到的是拿鞭子只是当空甩响,并未落下来。 众人笑了。 呼延露更是笑的花枝乱颤,“无胆鼠辈。” 青杏一张脸则是瞬间涨成了猪肝紫。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蹙眉,并不看这呼延露,只看向那呼延卜,清清嗓子道,“呼延王子,这是我大越的大街,要逞威风还请回你们西北蒙国。” 一句话,街上看热闹的众人禁不住纷纷看向这兄妹俩个—— “怪不得看着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原来是西蒙人。” “岂止长的不一样,也忒无礼不是吗?一个姑娘家当街甩鞭子,真是野蛮……” “怎么会不野蛮,听说西蒙人都吃生肉。” “这算什么,西蒙人杀人和剁菜一样,这次打仗就杀了我们好多大越人。” “那还让他们在我们大越街上逞威风,赶出他们去!” “对,赶出他们去!” “走!” “滚……” 众百姓激愤起来,有的甚至还将手里的烂菜叶子掷了过来。 呼延露气坏了,长鞭一甩就想打人。 “阿露,你抓的那个小偷已经跑了。”却被呼延卜一把制止。 一听这话,那呼延露总算停了手,仰头向远处眺望。 “走!”呼延卜对着跟在他身后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挥手,那几个人立刻护卫着这兄妹俩个退走了。 虽然两侧站的百姓还或谩骂或扔东西,陷在一片激愤中,但呼延卜那高大健壮的身影行在这片混乱中,却不见一丝狼狈。 九姐儿见了,不由又是一阵蹙眉。 “威远王妃,后会有期!”而此时,恰恰那呼延卜就回过头来,对她一笑,墨绿眼眸中精光闪烁…… 经过这个插曲之后,九姐儿自然心情不好,到了那堂会上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吃了一段午饭,不顾主人的挽留就匆匆回来了。 但刚下马车,翠翘就匆匆迎上来:“王妃,王爷回来了,已经吃过饭了,刚刚去了秋枫阁。” 九姐儿不由一愣。 专拣她不在的时候,躲她吗? 她对翠翘点点头,转身回屋,换过衣服歇了一会儿,然后便吩咐青杏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 青杏拿来后,她立刻又吩咐她,“帮我拿外衣过来。” 青杏不解。 “陪我去秋枫阁。”她又道。 躲她?她偏偏要迎上去。 主仆两个很快就到了秋枫阁。 守在门外的杨凡,看见九姐儿,赶紧迎上来请安。 九姐儿对她点点头,然后径直向里。 “王爷……在小憩……”说完,杨凡便垂下头。 “我去将点心给王爷送去。”她假装没听见杨凡的话,快步就进了门。 杨凡还想上前拦她,但青杏却步子一跨,挡在杨凡前面。 “青杏姐,好久不见……”在青杏面前,杨凡最后一抹坚持瓦解…… 推开门,九姐儿的目光就落在案前正俯身写着什么的男人,不正是杨国丰吗? 听见声响,杨国丰也抬起头来,瞬间四目相对。 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眼眸中闪过明显的喜悦,立刻站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爷,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九姐儿却笑道。 杨国丰一愣,然后道,“我清早回来的。” “我刚回来的。”九姐儿也淡淡的回一句。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内一片沉默。 “和亲那件事……”过了许久,杨国丰才又看了小妻子开口,“我也是不得已。” “我明白。”九姐儿点点头,但愣了愣,却忽然道,“可以不娶吗?” 杨国丰一怔。 “这闻香公主实在太没规矩,太不讨喜。”九姐儿又道。 “这……也有情可原,西蒙民风开放,等学了规矩也就好了。”杨国丰却道。 “也就是不娶不行了?”九姐儿立目。 “这是家国大事,善妒不可。”杨国丰语气平静,但异常坚定。 “呵呵……”九姐儿一阵冷笑,“好……好,我善妒,你是家国大事,大事……”语毕转身就走。 “文九……”杨国丰想追,但不怎么就碰到了刚才九姐儿端来的那碟子点心—— “啪——”的一声脆响,碟子碎了,点心也滚落的到处都是。 门外正说话的青杏和杨凡两人吓坏了,相觑一眼,赶紧奔到门口,然后就看见王妃正怒目等着王爷,王爷脸色也不好看。 很快王妃就一甩袖子出来,然后就奔回屋去让青杏和翠翘几人收拾行李,工夫不大,一辆马车就载着王妃出了府。 王妃不让王爷娶那公主,王爷非要娶,为此两人大吵一架,王妃气的不仅摔了盘子,还回了娘家。 黄昏时分,这个消息就传遍了王府,第二日则传遍了整个汴州城。 然后一筹莫展的威远王爷就去找了皇上,也不知说了什么,皇上第二日便下令宣这闻香公主进宫学习,接着又委任皇后娘娘,让她务必在婚前教授这闻香公主汉人的规矩,于是腊月二十七这个杀鸡赶大集的日子里,西蒙国六王子呼延卜亲自将闻香公主送进宫,而皇后娘娘亲自找了几个教养嬷嬷,为这闻香公主恶补礼仪规矩。 这个年看来是过不太平了…… 汴州城大街僻静一隅的一家茶馆的某个二楼临窗雅间里—— “国都还太平吗?”一身玄色劲装的高大男子一边问身边恭敬侍立的手下,一边将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投向外面繁华的街道。 “还太平!” “太平就好,攘外必先安内。”男子闻言笑了。 那名手下听了忙不迭的点头,但随后忽然又面色凝重的问道,“可是公主这礼仪学习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要是我们动手的话……” 但话未说完,就被男子打断,“那又怎样?为国人献身是每个西蒙人的职责。” 那名手下也就闭了嘴,再次点头。 “主子,来了,从后门来的。”这时,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名伙计打扮的男子匆匆进来。 呼延卜闻言,绿眸一眯,笑了。 那名小伙计又匆匆退出去。 工夫不大,另一名小伙计就引了两个男子进门,为首的男子穿蓝衫,俊朗不凡,不过此刻脸上神情却满是沉郁,跟在他则是一名侍卫。 “您来了,快请——”那两名男子一进屋,那呼延卜立刻站起来,招呼那蓝衫公子。 “那信在哪里?”但那蓝衫公子却并不领他的情,脸色不善的直接问道。 “成王爷,何必这般见外?”呼延卜笑了…… ……   ☆、二五零 接媳妇 “成王爷,既然来了,就叙叙旧吧,又何必如此心急。”呼延卜却勾唇笑了。 欧阳健自然知道那东西不好从他手中轻易拿出,也只好暂时按捺了性子,“我还有事,实在没空多说。” “哦,这样,那成王爷就先去忙,反正在下这些日子都在汴州,随时恭候。”那呼延卜闻言立即道。 欧阳健听罢,不由一阵暗恨,都怪自己以前眼拙,错信属下的胡言,将这人当成了江湖之人,阴错阳差的将笼络江湖人士、阴谋陷害杨家和欧阳智的密函落在了落在他的手里,以致于此番受制于人。 “好吧,那今日小王就先将那些琐事搁置一边,陪呼延王子坐坐。”但这人可不只狡猾,更是胆大妄为,他最终也只好坐下来,选择和这人慢慢周旋。 听了这话,那呼延卜立刻又笑了,赞了两句,就命人上酒上菜,然后两人就一边慢慢的坐喝,一边闲扯些话题,扯着扯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那金矿上,西蒙之地不仅金矿众多,而且所产之金成色极好,欧阳健自然很是推崇羡慕。 “这有什么,成王爷喜欢,那卜就送王爷一些。”这时那呼延卜忽然道,语毕对着一边拱手侍立的手下一挥手。 那手下很快去了,工夫不大,就捧了一个两尺上宽的普通香樟木首饰盒子出来,打开盒子,竟然满满的一盒子金条。 映着外面的阳光,那金子发出耀眼的光芒,夺人眼目。 “这……”在满眼的金光前,欧阳健惊呆了。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那呼延卜又对那手下一挥手,那手下立刻就将一盒子金条献上。 “这又怎么使得?”可欧阳健见了却立刻整了脸色,摆手道,“呼延王子当小王什么人。” “成王爷又何必见外?”呼延卜再次笑了,“感怀王爷旧日照顾之情,这又算什么,再说,卜又来了贵方宝地,恐怕以后还有诸多琐事要烦劳王爷,这就权当卜对王爷的一点小小酬谢吧。”边说着,那闪着精光的墨绿眼眸更是落在欧阳健脸上。 欧阳健听罢一愣,然后慢慢的涨红了脸。 这话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你就是不收,我有什么事还是要找你,你的把柄在我手上,你敢不乖乖就范吗? “这……既然呼延王子这般诚意,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权衡了一阵,他最终还是决定收下。 培植人脉、笼络人手,好等一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最不可缺的是什么?还不是钱。 他当然知道呼延卜这番作为之后必定要有所求,他只需把好关就好…… 收下那金条后,两人又继续推杯就盏。 “对了,王爷如何看待两国境内的幽蓟十六州?”但很快那呼延卜就又问道。 这状似无意的一句却让欧阳健身形一僵,看向他。 可那呼延卜偏偏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边为欧阳健斟酒,一边又貌似无心的问道,“听说前段时间王爷身体偶染小恙,不知如今身体可全恢复了?” 听了这话,欧阳健再次一震,看着眼前酒杯,俊朗的脸上显出挣扎之色。 呼延卜见了,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小恙,听说初秋之时,这欧阳健要不是身边人手机警,已经送了性命,将养了这半年的时间,才终于痊愈。 他就不信他不恨,恨……就好。 果然,沉默了许久之后,那欧阳健终于平静下来,然后开口,“这幽蓟十六州……” …… “换做往日,我也不说你,谁家姑娘不住家?可此时又怎么同于往日,今儿已经腊月二十八了,马上要过年,你作为掌家主母又怎么能不回去?等着人家看笑话吗?” 一大早,文家三老爷文崇湖就将滞留娘家的女儿九姐儿叫到书房理去,然后一番教育。 九姐儿垂头听着,低垂的小脸上满是苦涩。 “王爷那般宠你,老太妃又将掌家大权交给你,你却这般没见识没气度,小心人家厌了你将你休弃。”见她不说话,那文崇湖的训斥话愈发大了。 “可是那闻香公主实在……实在没规矩……”九姐儿终于抬起头来,含泪看向便宜父亲。 “这公主是西蒙人,又贵为公主,怎么也要有些性情不是吗?再说,姑爷不是已经禀明圣上,再教那公主规矩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九姐儿却是再次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一会儿我就备车马,将你送回去,回了杨家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姑爷还有孟老太妃赔礼,听见了没有?”那文崇湖又道。 “不要!”但没想到听了这几句,那沉默不言的九姐儿却是瞬间开口,“您要真这样做,还不如杀了我。” “你……”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聪慧知进退的女儿竟然这般顶撞他,文崇湖顿时气的变了脸,“你给我听好,这件事我说了算,你休想自作主张,你就是死也给我死到杨家去……” “这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想触霉头吗?”但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门口响起一个女声。 他一愣,回头看去,正是坐在轮椅上由徐姨娘和周妈妈推过来的蒋氏。 因为蒋氏在病中,作为丈夫的文崇湖未尽职责的缘故,这文崇湖平时见了蒋氏,总是不由得就矮了半截。 不过这两日,因为九姐儿和婆家闹不愉快、而蒋氏又做主收留了九姐儿的事,让这个一向懦弱的只会在老婆孩子面前拿男人架子的他气焰见涨,所以这会儿见了蒋氏自然脸色更难看。 “你来得正好,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只不识大体,还忤逆长辈。”他指着九姐儿对蒋氏愤愤的道。 听了这话,徐姨娘吓坏了,担心的看一眼那一脸倔强的九姐儿,又赶紧看向蒋氏。 但很快她又发现自己这般明显亲娘的表现,在蒋氏这个正室夫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妥,于是一张脸惭愧的慢慢涨红,垂下头去。 却没想到蒋氏不仅没计较,反而伸出手来拍拍她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以示安慰。 徐姨娘一愣。 蒋氏却已经不再看她,转向文崇湖,冷笑,“我教出的女儿怎么了?我就觉得挺好,我一直为我能教出这样一个女儿自豪,不识大体吗?如果那大体是忍气吞声,欺人太甚,不识也罢;忤逆长辈,你这话我不认可,我的女儿孝顺又温婉,曾在我病中劳苦奔走,尽心侍疾,没有她,我恐怕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做那活死人,”说到这里,蒋氏不忘向九姐儿投去慈爱的一瞥,“这样好的女儿,却说忤逆,应该是你这个做长辈的行事错了吧?” “你……”文崇湖闻言气坏了,指着蒋氏,喘着气,“怪不得她这样,都是你纵出来的。” 蒋氏却不再理他,只对九姐儿招招手,“孩子,过来!” 九姐儿走到她跟前,她立刻握了九姐儿的手,“没事,好好呆着吧,家里又不是没饭吃。” 文崇湖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休想!我马上就让人将她送回去。” “不行!”但没想到蒋氏却很快又很果决的道,“别说他杨家不来接,就是来接也要好好说道说道。” “你……你……”文崇湖被气的语结,指着蒋氏,“小心我连你一块赶出去。” “老爷是要休了我吗?呵呵……”谁知那蒋氏听罢却又是一阵冷笑,“好啊!”说着看向九姐儿徐姨娘几人,“我置得城西那片宅子里前几日安了地龙,正好带你们去享受一番。” 文崇湖气的咬牙,却又实在不敢慷慨的接话说要休了蒋氏,自然不是没胆量,而是因为没了蒋氏,三房这日子也就没法维持了。 虽然没分家,但萧氏鼓励各房自力更生,给的也只是最基本的,而且所有的应酬都是各房自理。 四房紧巴着萧氏,得了几分肥差,外加甄氏又帮萧氏理家,日子到不难过。 大房自不必说,有文崇江支撑着,怎么也太差不了。 而三房呢,主要就靠蒋氏了。 瞪了几人半天,文崇湖最终气咻咻的一甩袖子,走了。 “母亲,我可能……要在家里过年了。”等文崇湖的身影消失不见,九姐儿才一脸羞惭的看向蒋氏。 “家里过年怎么了,难道家里养不起你?”蒋氏闻言却笑嗔道。 九姐儿没再说什么,只是也笑了。 但九姐儿在家里过年的想法到底还是没有实现,因为傍晚的时候,杨家来接她的车驾就停在了大门口。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文崇湖从三房出去后本想回衙门,但没想到却遇见了大哥文崇江,两人对这事一合计,最后便决定亲自登门去杨家,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道歉,反正杨家接媳妇的车驾来了。 只不过杨家这车驾却并没如期接回媳妇,因为被萧氏和蒋氏拦了。 让姑爷亲自来!两人开出了条件。 杨家的车驾只好先行回去。 一个时辰后,杨家的车驾再次驾临文府,所不同的是这次由威远王爷亲自出马,终于在入夜接回了王妃。 腊月二十八,威远王爷接王妃这一事在第二日,自然又成了汴州城头条。 “你说文家这事,这算什么,女人们唱黑脸男人们唱白脸吗?” “是啊,听说后来王爷亲自来接,耽搁了好半天,文家那帮子夫人们肯定没少罗嗦,那王爷出门上车时脸色十分难看呢。” “是吗?” “当然是……” 汴州城众人议论纷纷。 但他们却不知道的是那脸色十分难看的王爷一上了马车,就一把将王妃搂在了怀里…… ……   ☆、二五一 蛇 “王爷,我喘不过气了……”被男人这般没头没脑的一抱,九姐儿赶紧推拒。 闻言杨国丰立刻放开了她,一双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岳丈说你被岳母惯坏了,让我不要和你一般见识。” “是吗?”九姐儿也笑。 “当然是,这般大动静,还回了娘家,值得吗?”杨国丰却瞬间沉了脸道。 “你娶公主动静不更大吗?”九姐儿却反问。 杨国丰瞬间不说话了,沉默了好半天才看了她道,“文九,这也是没法的事。” 九姐儿闻言将头一扭,不理他了。 杨国丰的目光便落在她那小巧圆润的耳朵上,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耳垂上点缀一颗精致的丁香米珠耳坠,好看又诱惑。 他那双黑沉的眸子不由愈发深了。 似乎感觉到耳朵上的灼热温度,九姐儿转过头来,当对上男人的目光时,她立刻涨红了脸,一把就捂住了耳朵,瞪他。 男人一愣,然后含笑垂下眼眸。 回到府中,孟老太妃还没睡,两人又去见过,九姐儿自然又少不了被安抚训导一番。 老人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看那杨国丰一副困倦的样子,便让两人回屋睡了。 回到屋里,九姐儿自然先在丫头的服侍下一番梳洗,梳洗完毕回卧房,本来以为那杨国丰已经睡了,却没想到轻轻掀开帐子的一瞬,立刻对上一双闪亮的幽深眸子。 她一愣,想说什么。 但没想到的是男人却忽然长臂一伸,她娇小的身子就已经落入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我好想你……”随后就是男人暧昧压抑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赶紧推他,却不仅未使他退却一分,反而更加排山倒海。 她吓坏了,这要是…… 这男人多么强大她可不是第一次见识。 抚着小腹,她没敢乱动,而是顺势附到男人耳边,轻声一句。 仿佛一切瞬间拔出了电源,男人当即愣住,看向她…… 工夫不大,在抱厦左间里值夜的青杏就看见她们的男主人威远王爷一边披着外衣、一边走了出来。 青杏一愣,想问,但终究又不敢,然后就直直的看着王爷出了门,往夜色里而去。 哎,一定是又吵架了,王妃不是一直咽不下王爷娶那西蒙公主的那口气吗? 很是忧心的青杏立刻去卧房看主子,却见雕花大床上的九姐儿正平躺着,盯着帐子顶出神。 青杏禁不住轻叹一声,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九姐儿的手…… 尽管青杏很想封锁昨夜王爷王妃吵架、王爷半夜被气走的事,但第二日还是传得满府皆知。 自然又少不了一番有人忧有人笑有人八卦有人漠然…… 早上起来,九姐儿去太和堂。 孟老太妃唉声叹气的脸色不好,正想在好好说一说九姐儿这个儿媳,却不想宫里就有外面的婆子匆匆进来禀:宫里送东西的来了。 没当过年,对于娘家,杨皇后自然有许许多多的赏赐。 孟老太妃也就没时间再说媳妇,忙着招待送礼来的人,等到来人走了,又吩咐九姐儿备份回礼,午后去宫里谢恩。 忙忙碌碌一番后,九姐儿就和云映雪一起直奔宫里。 昨晚上九姐儿和杨国丰吵架的事,今日一大早小严氏就已经美滋滋的告诉了云映雪。 想着这事,一路上云映雪和九姐儿交谈自然处处小心,倒是九姐儿一上来就问起小杨成这两日的情况。 她回了娘家,杨国丰又事多,杨国庆便主动将小杨成带到五房去交给云映雪照顾。 “很好,这孩子懂事又听话。”听九姐儿问起小杨成,云映雪立刻道。 真心话,这孩子确实不错,不过她却怎么都喜欢不来,原因就是杨国庆太喜欢这孩子了。 按理说,这孩子是四伯的,要喜欢也轮不到杨国庆呀…… 云映雪的目光闪烁,九姐儿自然看在了眼里。 哎,血缘真是瞒也瞒不住。 “嗯……成儿这孩子一向都和五叔亲,主要是王爷太严肃,而五叔就随和多了。”但瞒不住还是要瞒呀。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才那番话,对上别人也许真的会起到安慰开解的作用,但问题对上的是云映雪,一个精明伶俐之人。 面对着云映雪那冰雪般的目光,她顿觉讪讪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还是云映雪主动岔开了话题,“对了,四嫂,你不在的这几日,瑜王妃找过你两次,回去要是时间还早你去看看她吧。” “哦,她还有没有说什么?”九姐儿自然赶紧接过了话题…… 妯娌两个到了宫里,见了杨皇后,一番寒暄过后,杨皇后自然又对九姐儿一番开解,“这闻香公主本宫也了解了,是个没心术的,只要你动动你那聪明头脑,自然不在话下,你就别为这事和丰儿闹腾了,好好的过个年。” “谨遵娘娘教诲。”九姐儿赶紧垂了头道。 见她这般,杨皇后也就没有再劝,而是转向云映雪,问起单家众人。 正说着,就又宫女匆匆进来禀:呼延王子携了闻香公主亲自带了重礼过来,说要谢过皇后娘娘的教导之恩。 杨皇后看一眼垂着头的九姐儿,然后对宫女挥挥手,“宣!” 新春将至,这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的闻香公主也得了特赦,那就是放假几日,和尚在京城驿馆客栈里的哥哥呼延卜及族人团聚过年。 只是没想到昨日刚准了这闻香公主回去了,今日这呼延卜就带着妹妹过来送礼,这般行事,自然深得皇后娘娘的心。 工夫不大,宫女便引了呼延兄妹进来,然后又搬进了一箱一箱上好的药材特产毛皮之类的礼物。 “呼延王子真是太可气了。”看了那如此多的礼物,杨皇后自然觉得不好意思。 “皇后娘娘言重,娘娘苦心教导卜不成器的妹妹,这是卜应该做的。”那呼延卜则是恭敬的道。 他身后的呼延露也低眉顺目,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完全不复那日跃马扬鞭街头的张狂。 和杨皇后说了两句后,这兄妹又来见过九姐儿和云映雪,自然还是一副恭谦模样。 杨皇后又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当然明白这位皇后娘娘的意思,看,几日不见,这闻香公主已经规矩多了吧。 九姐儿也只能回她一笑。 “这帝都的天气真是舒适,暖融融的,雪也不常下,而此刻我们西蒙肯定早是大雪封门了。”又说了两句,不知怎么,那话题就扯到了天气上,那呼延卜立刻笑着赞道。 “这还用说,风水宝地,又哪里是你们那苦寒之地可比的。”听他这般说,那杨皇后自然免不了倨傲自豪一番,毕竟所面对的这个异邦之人在前些日子还是敌对。 呼延卜闻言脸上不仅没有任何不愉之色,反而赶紧笑着又恭维两句。 这般识趣,应该真是存了臣服之心,杨皇后自认更加满意了。 “昨日馆内侍者和卜说,过了年就打春了。”然后那呼延卜又道。 “是呀,四九五九沿河看柳,过了年,春天就近了。” “想必初六那日就更暖和了吧。”这时那呼延卜又一句。 这一句之后,殿内的氛围禁不住瞬间怪异起来:呼延露立刻瞪大了一双明亮大眼看向杨皇后,杨皇后则瞬间一愣,而一边的九姐儿则是又垂了头。 因为初六这日定的正是杨国丰这迎娶闻香公主的日子! “嗯,自然暖和了。”杨皇后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 听了这话,那呼延露则面色娇羞的垂下头,而那呼延卜则暗暗向九姐儿这边望来,在将九姐儿脸上那僵硬神情尽收眼底之时,墨绿眼眸禁不住微微一闪。 又坐了一下,这两兄妹便要告辞,杨皇后自然要送些回礼,想了想,最后命人拿了前些时间九姐儿送她的那些虫白蜡与油皂出来。 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回礼,东西不多,却卓显大越的发达与先进。 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这杨皇后还有用意—— “这些东西还是得源与本宫这个侄媳妇的聪明才智,这油皂就不用说了,主要是这虫白蜡,想不到吧,这细腻洁白、又在药理上有着巨大功效的东西竟然就是野外那些树上长的,呵呵……当然,这也许一定的技艺与技法。”杨皇后一边笑望着九姐儿这个侄媳妇,一边对两人夸耀着。 你公主又怎样?又怎么及得上我这个侄媳妇呢。 她当然不喜欢侄子娶一个这样异族媳妇,这西蒙提出来,皇上竟然就答应了,明显不妥,不是又琢磨着战事了了,卸磨杀驴,架空了侄子的军权吧。 但也没办法,皇上又怎么不时时刻刻为难杨家呢,毕竟这对西蒙的持续几月的胜利鏖战,又大大的树了杨家的形象,增了杨家的实力。 这位疑心重重的皇上,又怎么可能不忌讳不生心思。 面对这般形式,她也只好好好去做,以化解帝王的戒心,只可怜又让侄儿作难了…… 听了杨皇后这番话,那闻香公主明显的脸色就有些垮。 别的她不认识,但这油皂她却是知道的,夏日时,相交不错的西南小部落的公主公羊梦若曾经送给她两块,说是从大越人手中买到的,相当贵呢,还说相当好用,只要她用过就会爱不释手呢。 果然,她用过之后,就喜欢得不得了,她立刻就将另一快送给了养她教她宠她的母妃,母妃也喜欢得不得了。 现在她还总是拜托这公羊梦若帮她买这油皂呢,为了这个,她将最喜欢的一匹千里驹都送了这公羊梦若呢。 只是却没想到这样让女人们都喜欢的东西竟然出自这个毫不起眼的王妃之手,怪不得那威远王爷对她并不怎么在意呢。 想到威远王爷,她的一颗心里禁不住酸甜交加。 西蒙大军一次兵败后决定晚间偷营,为了帮哥哥们一把,她也跟着三哥去了,却没想到却全军覆没。 作为女战俘,她自然已经绝望的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大越主帅竟然放了她,让她回去报信。 虽然报信的人怎么也要有,但她还是看出了这个男人对妇孺的爱护,她知道这是个好男人。 在以后的几次作战里,她又见识了这个对手男子的运筹帷幄、用兵如神,以及战场上骁勇神武的英姿,不由得就爱上了…… 听完杨皇后的话,呼延卜那探究的眸光也不由落在九姐儿身上。 这虫白蜡用于军中解毒做药丸之事他早就从探子耳中得知了,并且还将这虫白蜡的情况了解清楚,却没想到是出自这个女人之手。 早知不简单,却没想到还这般有才。 其实他西蒙雍州边界上也有那女贞树,只是没有这懂放养技术之人而已…… 但作为被杨皇后夸耀之人,九姐儿却一点也不舒坦,不好意思还是其次,呼延露的嫉妒她也不放在心上,主要是那呼延卜那双神秘深邃的绿眸,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现在不感觉这人像鹰了,而是像蛇,让人讨厌的蛇…… 又说了两句,那呼延兄妹便告辞走了。 这兄妹走了以后,九姐儿和云映雪本来还要和杨皇后说说家里的事的,但没想到惠妃几人来了,要和这杨皇后商议过年的事,两人也就只好告退出来了。 却没想到的是这呼延兄妹并没走远,出了宫门没多远就又碰上了,而且这两兄妹的马车坏了一辆。 还真是巧合,九姐儿冷笑。 看一眼前面那站在路边遥遥看过来的两人,云映雪又转眸看向坐在身侧的九姐儿,满目征询。 九姐儿沉默一下,然后对外面坐在车辕上的婆子吩咐,“去和后面车上水湘她们说,让她们坐到最后面载货的那辆上面。” 听她这样说,云映雪自然明白她是坚决不载这呼延露了,于是立刻着手去办将马车借着这两兄妹的事,却没想到的是竟然被回绝了,回绝理由是:问题不大,烦请王妃借个懂行的人帮我们修理一下就好…… …… ------题外话------ 早早更新……   ☆、二五二 阴谋 “……找个懂行的人帮他们修理一下,还说他们在西北时都骑马,很少驾车,所以这马车都不大懂得。” 听完随扈的回禀,九姐儿禁不住暗暗蹙眉。 这样……那呼延卜不会是又在玩把戏吧? “那你去帮他们吧。”而那云映雪听完这番话却立刻吩咐那名随扈,一副乐得轻松的模样。 那名随扈匆匆回去了,而众人则在路边继续等待。 工夫不大,就听后面传来一阵车马的声音。 闻声九姐儿转头,当目光落在为首高踞马上的男子身上时,她当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刚才她猜的真不错—— 呼延卜的确是要耍花招! 她这端想着,身后那被几个将领簇拥的杨国丰已经飞马过来,看看道路这边的妻子还有弟媳,再看看那边的站在路边的呼延兄妹,他不由惊异的一愣。 新春将至之际,皇上召见了功勋赫赫的几人,一番嘉奖一番抚慰之后就让几人出来了。 却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妻子和这呼延兄妹…… 黑色缂丝氅衣,绛紫色朝服,腰束玉带,不同于疆场上一身铠甲的英姿勃勃、横戈跃马,却另有一番稳健豪迈,卓岳不群。 真不愧是她看重的男子…… 惊异至极的杨国丰,却恍然未觉一道痴迷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正是那呼延露! 看一眼身边的妹妹,呼延卜主动迎向杨国丰。 杨国丰对身后众将领挥挥手,众人也就各自走了,而他则利索得跳下马。 短短的距离,两个同样高大出众的男子,目光在空中交汇,静默片刻,然后相视笑了。 “威远王爷。”呼延卜拱手的和杨国丰打招呼。 “呼延王子。”杨国丰也客气的回应。 “今日去宫中谢过皇后对小妹的教导之恩,却不想马车坏了,幸亏王妃援手。”随后呼延卜再次开口,一边说着,一边向杨家马车那边看去一眼。 “哦。”杨国丰目光不着痕迹的一闪,点点头,也向自己马车那边看去。 云映雪上前给杨国丰见礼,九姐儿却站着没动。 杨国丰对云映雪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九姐儿身上。 云映雪也看向九姐儿,眸底一丝担忧。 九姐儿终还是上前来。 见此情景,那站在杨国丰身边的呼延卜则是垂下眸,掩住眸底的一丝笑意。 看来昨晚安排在杨府的人报来的消息是真的…… “好了。”只是她见礼的姿势还未做,杨国丰就已经有些殷切的制止了她,应该是见妻子主动求和,也赶紧迎合吧。 这时那名去帮呼延卜兄妹修马车的扈从过来回禀:马车修好了。 那呼延卜自然又是一番致谢。 至此事情原本就该画上句号了,但偏偏那呼延卜过于热情,看看天空那行至中天的太阳,然后又邀请杨国丰去附近的酒楼。 杨国丰自然推辞。 “还请王爷能够赏光,给小王一次弥补往日得罪之处的机会。”但那呼延卜却又极真诚的看了他道。 作为手下败将,这番盛情,杨国丰自然不好再推脱,于是便都点头应了。 “王妃和五夫人也一起前往吧,正好也让小妹妹陪陪两位。”这时那呼延卜又看向九姐儿和云映雪,说完还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呼延露。 两人闻言也看向那呼延露,而那呼延露则是收回偷瞟杨国丰的目光,一脸娇羞的垂下头。 云映雪禁不住蹙蹙眉,转眸看九姐儿。 九姐儿自然说不上好看,刚想推脱,但不成想一边的杨国丰已经代替她回答,“还是不必了,妇道人家,干嘛去那种场合,再说,家里还有诸多事要忙。” 九姐儿自然也就不开口了。 “这……也确实,小王忘记了你们汉人一向都最重规矩,只是……只是小妹野惯了……”听了杨国丰这话,呼延卜脸上立刻显出讪讪的神情,边说着再次看向身后的呼延露。 而此时呼延露脸上的娇羞却已经完全被苦恼取代,然后可怜巴巴又迷茫的看向杨国丰。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泼辣爽利都做如水柔情,只是做汉人家的媳妇难道真的要受这许多的限制吗? “这……公主、公主自然不同。”这般在大街上,被一个女人这般盯着,杨国丰自然赶紧回避问题。 但听在九姐儿耳中却极不是滋味:她行,我就不行,还没娶过来就已经这般宠着,要真娶过来还有我的活路吗,特别是这女人还一身蛮力,动不动就甩鞭子。 ——所以她的一张脸瞬间僵住。 “王爷,时候不早,请吧!”似乎也感觉到这夫妻两个之间在自己的几番言辞后的那剑拔弩张氛围,呼延卜赶紧对这威远王爷道。 杨国丰点点头,想走但却又觉得这样走了实在对不起妻子,于是又转向九姐儿,低声一句,“回去吧,后晌礼部和鸿胪寺的还要过去。” 却没想到的是一听这句,九姐儿的一张瞬间一沉到底。 礼部和鸿胪寺的人能去杨府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和亲之事。 看着妻子的脸色,杨国丰也颇为懊恼,但懊恼后又满是不耐,再也没多说转身跟着呼延卜走了,那呼延露自然也跟在两人身后。 看着一行的几人,九姐儿终于忍不住了落下泪来。 “四嫂……”看她流泪,云映雪就想劝她。 “回去吧。”但没想到九姐儿却对她摆摆手道。 云映雪也只好闭了嘴。 一路忐忑的跟了这个嫂子一路,让云映雪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一回府,她的这个嫂子就将东西收了几件,然后让人备车准备回娘家。 云映雪急了,想去找孟老太妃,却不想孟老太妃偏偏今日被杨六叔家的请了去,不在府上。 她去拦,却最终也没拦住,她的这个嫂子还是走了。 “走了就走了呗,大不了再让四叔去接呀。”看着她那满脸焦急的模样,那小严氏却满脸不以为然,一边说着,一边嗑瓜子。 最好永远别回来…… 云映雪没办法,也只好等着杨国丰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杨国丰回来了,一听说王妃又走了,脸色禁不住瞬间黑了,却并没有马上备车去接。 还是孟老太妃回来后听了这事,立刻督促他,他才沉默的去了。 但没想到的是到了文家,不仅王妃没接到,反而闹了个不愉快。 王妃并没回文家,文家的另一个姑娘却是刚刚回来了,那就是六姐儿。 听了杨国丰因为要娶什么异邦公主的事将九姐儿气的不知去向了,那六姐儿先是愤愤的对杨国丰一番指责,指责完了就开始向杨国丰要人,幸亏最后六姑爷宁致远出来将她扛走了,不然,指不定事情还要闹多大呢。 后来就有丫头来传信说王妃去了城郊舅舅家,知道王妃的下落后,那杨国丰也没有再去接。 事情到这里也就暂时不了了之的平静了,唯一不平静的是汴州城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 “……哈哈,还真是热闹。” 大年三十,守岁之夜,一名男子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一边俯瞰着脚下夜色中那鞭炮震天、灯火通明的汴州城夜景,一边微笑道。 “是啊,汉人很重视这新春节。”他身后一名黑衣随从道。 呼延卜听罢却摇摇头,又笑,“我说的此热闹非彼热闹。” “呃……”属下一怔,然后会意,“威远王爷此时应该正为这热闹烦恼呢。” “呵呵……”呼延卜又笑,“赤哈,其实我这般做并非只要他烦恼,还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信了我们?” “那信是没信呢?” “他当然不全信,不过我要的也不是他全信,我要的是争取时间,让七弟带着援军度过昆仑山,我要的是这幽蓟十六州的布防图,哈哈……幽蓟十六州,他可能永远都没想过我敢以一个败军之身做如此大的图谋吧,呵……” “主子高明。”赤哈立刻赞道。 呼延卜闻言却只是微笑。 敢想敢做敢以身犯险,这一向是他的谋事原则。 就好比夏日和这次的大越之行…… “属下还有一事未明。”愣了片刻,那赤哈又问道。 “讲——” “为什么我们不在明日动手,而在初三。” “听说过这句话没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般人所想,我们定会在初一这一日有动作,但我们偏偏不动,他们的防范定会有所松懈,而等到他们三竭之后,自然就是更佳时机,抓住这个时机我们自然会事半功倍,再说,初一是喜庆享乐的日子,而初三是烧门神纸恭送祖先的日子,汉人都是孝子呢。” 赤哈闻言一愣,然后连连点头。 “另外……”稍后,那呼延卜又一脸肃然的对他道,“赤哈,这些事不准向公主透露一丝一毫。” 赤哈被主子的脸色吓住了,赶紧点头。 “初二那日,你备一份重礼,将公主送进皇宫,皇后娘娘给她的就是三天假,又怎么可以延期了。”然后那呼延卜又语气幽幽的道。 听了这话,赤哈却瞬间沉默了。 看来公主这次弃卒的命运是做定了…… 呼延卜看向他。 “是!”他又赶紧应道。 转眼,普天同庆的年就过了,然后迎来了初三这日…… ……   ☆、二五三 计中计 正月初三夜,大越皇宫某处—— “这边,这边——再上一点,嗯……酸死了,那个狠心的和嬷嬷,每次做错了一小点点动作都要罚蹲马步,真是会整人,我真想拿鞭子抽她一段,看她还敢不敢猖狂……”靠在美人榻上的闻香公主呼延露,正一边让贴身侍女娜红帮她揉着酸疼的双腿,一边连声的抱怨着。 “公主……”那娜红听了吓坏了,要知道这可不是在西蒙国的皇宫,赶紧一边急切的制止她,一边向门口望去。 “哼,看你那怕事的样子,就好像我真用鞭子抽了她一样。”呼延露见了立刻不高兴的道。 “公主,”深知主子的脾气,娜红只能苦心劝慰道,“她就是再会整人也不怕,反正只剩了明日一天,这些日子你都熬下来了,又何惧这一日。” “也是啊……”呼延露闻言即刻阴转晴,“呵呵,明日开始,我就不会再受这老妖婆的气了。” “明日又那里只是不用受这老嬷嬷的气了,明日……呵呵,可是距离公主大婚之日才剩一日了……”那娜红见了心头禁不住一松,捂嘴笑笑,劝慰改为哄劝。 她的这位主子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这自己这婚事还有那未来的夫婿威远王爷却是极为上心的,从自来性野暴躁的她接受这般辛苦的礼仪学习就可以看出。 “死蹄子,就你知道。”果然,她的这个主子一听这话,所有戾气收起,虽然是骂她,但红着脸,万般娇媚和心花怒放。 那娜红见了,就又是一阵笑,最终那呼延露也笑了起来。 “对了……”娜红忽然就停下了手中帮呼延露捏腿的动作,然后转身出门捧了一个华丽的紫檀木盒子进来,“这是王爷昨日送来的一些首饰,公主,你看看——” “哦……”呼延露闻言接过来,打开,只觉得眼前一亮,禁不住再次欣然笑了,感激的道,“都是母妃最珍贵的,六哥和母妃对我真好。” 这呼延露的亲娘早逝,她一直都养在浩敏皇贵妃,也就是呼延卜和呼延喆的生母身边,浩敏皇贵妃对她比对两个儿子还要好,两个哥哥也极宠她,这就养成了她娇蛮张狂的性情。 得知她心属敌对国的王爷,那浩敏皇贵妃更是选择在两军陷入僵持议和之际,在西蒙皇帝面前委婉相求,不然她又怎有可能嫁给她心仪的人…… “是公主有福才对。”那那红又笑道。 “就你嘴甜。”呼延露闻言笑骂她。 “对了,哥哥可说明日什么时候来接我?”愣了愣,呼延露又问道。 “黄昏吧,哈将军说他黄昏来接公主,驿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虽然公主是在异国出嫁,可是该准备的那一点也没落空。” “是吗?” “当然是,公主就放心的等着那日做新娘子就好。” “再说再说……我看你是想挨鞭子了吧。”呼延露闻言板了一张脸嗔骂她。 “不敢了不敢……”娜红赶紧哀声示弱。 “啪啪——” 两人正说笑着,就听远处传来鞭炮的声响,开始只是一两声,后来越来越多,渐渐汇集成潮。 “这是……”呼延露一愣。 “汉人正月初三入夜时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烧门神纸恭送祖先,自然就要燃放鞭炮了。”娜红给她解释道。 “哦。”呼延露听了点点头,立刻跳下榻去窗户边看热闹。 远远近近的火光,将呼延露一张映得更加美丽,她忽然转过来,看向娜红,羞答答的道,“娜红,你说……你说初六那日也会这般吧?” 娜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当然,公主,不只鞭炮声声,更会锣鼓喧天呢。” 呼延露听罢就又笑了…… 但工夫不大,忽然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女就匆匆奔了进来。 “娜青,怎么了?”两人吓了一跳。 来人正是呼延露从西蒙带来的另一个贴身侍女娜青。 “公主,大事不好,听说王爷天黑时带人潜进兵部司衙,不仅杀了人,还盗走了幽蓟十六州的布防图和阵型图,这会儿已经出城去了。”那娜青当即急切又慌乱的道。 “什么?”这一主一仆听罢顿时大吃一惊。 “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娜青,你是不是听错了,又怎么会……”稍后那呼延露又有些噬魂楼破的问那娜青。 她不相信……不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六哥在她将要大婚之事做出这种事,更不相信他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没有……公主,我当然没听错……”那娜青却已经落下泪来,“而且大越的御林军已经向我们这边包围来了,王爷走了,他们自然要来缉拿我们。”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响起许多的脚步声及呼喊声。 那呼延露听闻,则是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公主——” 这注定是是个不平静的夜,就在闻香公主因为心惊绝望而昏厥之时,五城兵马司指挥的总衙里也是一片喧闹—— “怎么样?”杨国丰一脸凝重的问那匆匆进来梁振。 “王爷放心,城外二十里,将驻扎在城北的大军全部调过来,围了了外城二十里之处,这呼延卜就是插翅也难飞。”梁振回的信心满满。 “还是再谨慎一些也好,这呼延卜不只狡猾,还胆大妄为,更是不走寻常路。”杨国丰沉吟了片刻又嘱咐梁振道。 他只料到他是诈降,假装求和,争取时间,却没想到他来京城里竟然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幽蓟十六州。 幽蓟十六州,包括燕、蓟、瀛、莫、涿等地,共十六州,位于太行山北支,塑九州西北,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极具战略意义。 旧朝大乱、天下纷争之际,匈奴趁火打劫,将原本属于中原地带的幽蓟十六州占据,唇寒齿亡,以后的二百年之中,失了这幽蓟十六州的中原地带一直在匈奴的威胁之下。 后来大越建立,匈奴呼延部落建立的这西蒙国又屡次滋事,以这幽蓟十六州为据点,甚至曾经一举攻入大越境内,先皇为了平定边疆,不仅委任老王爷为帅,更是御驾亲征,帝臣联手,只打到匈奴国都附近的新城,将这幽蓟十六州又夺了回来。 这些年来,这西蒙国都处心积虑的想将这幽蓟十六州夺回去,但因为越军在这里设立了严密的布防和阵型,西蒙国在屡次失败之后似乎也就放弃了,不再打着幽蓟十六州的主意,却没想到是这呼延卜竟然目标放在这幽蓟十六州上,实在说,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幸亏他行事一向谨慎,放在兵部密室里的这布防图只有四分之三,另外有四分之一一直藏在府上。 但即使如此,那布防图也务必追回来,因为若真遇上绝顶聪明又懂行之人,那剩下的四分之一极有可能被参透,要真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杨国丰对此事的慎重与重视,感染了梁振,梁振赶紧应了,准备接着去加派人手。 “梁都尉,”却没想到杨国丰又叫住他,“西北那边情况如何?” “嗯,都在计划中!”梁振听了立刻点头,“早上才收到荣将军的飞鸽传书,说他们派出的人马确实探到昆仑山一带又异动,估计是那呼延喆的军队,不过瑜王爷已经带人秘密从东北部绕了回去,伏在玉门关一带,只待一有风吹早动,就与大军呼应,腹背夹击敌人。” “好。”听罢这话,杨国丰脸上总算露出些满意之色。 这一步,是他和欧阳睿在察觉西蒙国和呼延卜的卑劣打算时就部署好了的,欧阳睿假装被北方为西蒙国效力的邪教圣女所迷,其实却是一场计中计。 他当应娶这闻香公主自然也是陪着这呼延卜和西蒙人演戏了,他又怎么会娶这异邦公主。 杨家为朝廷为人民奉上的和平都是坚坚实实、用力量搏来的臣服,又岂是靠这姻亲裙带。 再说他家里那善妒的小妻子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想到妻子,杨国丰冷清肃然的脸上禁不住闪现出一丝柔情。 本来他是满心忐忑的,毕竟设计这计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不然又何以能骗过那无比狡猾的呼延卜。 却没想到的是他的小妻子再见他故意打翻她送去的点心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是在演戏,并且几番大造声势,陪他演了下去。 这不仅仅是需要聪慧,更需要对他的绝对信任。 虽然呼延卜还并没落网,但他的小妻子依然是一个大功臣,不然那呼延卜又怎么会降低戒心,这么快就采取行动,要真是等到他迎娶那呼延露之日就不好办了。 “王爷,您……”这位铁血统帅脸上那异常的温情让一边的梁振惊异。 杨国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又整了脸色,交代了梁振两句,然后就让梁振走了。 等到梁振走了,他又在站了一会儿,然后招手喊进杨凡,“多带些人,火速去将王妃接回来。” 杨帆一愣。 “就说我没时间,她会回来的。”他的小妻子怀孕了,他不放心,每时刻都牵肠挂肚,这会儿自然要赶紧接回来,只是他确实在走不开,只能又委屈她了。 “是。”杨凡转身去了…… ……   ☆、二五四 国宝 “对了,你先回府,备上礼品,顺便再带上青桃。”杨凡刚要走,杨国丰却又叫住了他。 杨凡一愣,然后赶紧点头。 确实该如此,大过年的,又怎么能不带礼物呢? 而青桃呢,因为前几日家里哥哥又病了,回家去照顾哥哥,所以并没和王妃一起走,昨日回来了。 回到府上,杨凡备了丰盛的礼品,又让人去请了青桃过来,然后一行人就踏着夜色出发了。 因为今日恭送祖先的原因,一向早歇的徐家还未歇下,厅堂里灯火通明,本家院后的都聚集在此说笑。 有人将杨家来人的事通禀进去,徐世昌便带了儿子徐伟,还有两个兄弟迎了出来。 徐家的人自然不知其中底细,所以气氛就有些僵。 徐世昌虽然憨厚老实,但却并不像文崇湖那般懦弱怕事又爱攀附权贵,外甥女受了这般委屈,他自然是要帮其讨回公道的。 杨凡想要吩咐手下人搬礼物,却被徐伟制止了。 徐伟虽然迂腐呆板些,却满身骨气,他并没打算让表妹回去,所以这礼物也是坚决不受的。 杨凡一时禁不住很是为难,可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大舅爷,表少爷,这其中有误会。”这会儿还是青桃上前来,对两人道。 来的时候,杨凡已经将事情捡着简单好懂部分说给了青桃,更包括刚刚闻香公主被御林军监禁之事。 他不得不说呀,因为这丫头替主子不平,拒绝来。 可徐家父子却还是没动。 “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青桃又道,“还烦请你们去跟王妃说一声,王妃自来有主见,跟不跟我们回去还不是她说了算。” 徐家父子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却依然不让两人进门,只让吴氏去告诉九姐儿。 吴氏穿过厅堂,只向后院最安静最整洁的两间厢房而去。 九姐儿也还没歇下,正跟几个陪嫁丫头摸纸牌,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一片笑声。 听着,吴氏也跟着笑了。 她刚刚到门口,举手刚要敲门,谁知那水湘却一把打开门,迎了出来。 只是她迎出来的速度有点猛,吓了吴氏一跳。 吴氏捂着胸口,水湘则赶紧向她道歉。 听见声响,九姐儿也在几个丫头的扶持下走了出来,见了吴氏,自然赶紧拉她进屋。 看见那满脸笑容又好气色的外甥女,吴氏禁不住再次笑了,不过这次笑的却颇为自豪。 “舅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九姐儿问吴氏。 吴氏将外面杨家来人接的事说了。 “呵……这么快。”九姐儿听罢先是脸色不明的来了一句,然后立刻就让翠翘几人收拾东西。 这一举动,不只吴氏愣了,几个丫头也愣了。 “姑娘,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日,这里不只是我们的家,更是你的家,还请你放心的在这里住着。”片刻后,吴氏开口道,那张因为风吹日晒而通红的脸上满是诚挚。 九姐儿听罢却笑了,“舅母,放心,没事,要解释起来一言难尽,不过确实是误会……真的。”语毕又转向那几个愣着的丫头,“快点收拾吧。” 她和杨国丰将戏演的那么像,当然骗过的不只是呼延卜,还有这许许多多的身边人。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呼延卜那般狡猾。 其实她可以明日再回去,让杨国丰再亲自接一趟的。 不过考虑到府上不知还有多少事物等着她,再说,杨国丰来接她,呼延卜一定是行动了,这个时候还是回王府完全。 也许呼延卜不一定会将主意打倒她身上,但还是尽量要防患于未然,她可不想再落入这厮之手,更何况此时的她不再是一个人,是绝对冒险不得的…… 虽然吴氏和几个丫头当然至此也并不明白九姐儿这般做的用意,但见她非要回去,也只好去忙着打点和收拾了。 东西本来就不多,而且九姐儿又将许多都送了吴氏,所以收拾起来也简单。 很快好了之后,吴氏又和几个丫头簇拥着九姐儿出去。 徐世昌父子见了要走的九姐儿,自然又是一番执意挽留。 九姐儿只好将徐伟拉过来,和这个表哥悄声几句,这个表哥才露出恍悟的神情,不只不再拦了,还劝住了父亲。 九姐儿和舅舅一家告别,然后上了马车。 车辕滚动,很快马车便行了起来,九姐儿则挑起车帘,再次向夜色中送她的九姐儿一家挥手。 实在说,她真的很感激舅舅一家。 虽然只是演戏,但不同样不也是试金石吗? 她那个便宜父亲,出身于世家名门、为朝廷命命官,可是事情来了,却只将女儿往外推,只怕人家不要女儿了,根本就不为女儿考虑一丝。 倒是她这个大字不识、平民出身的舅舅,不仅毫不犹豫的收留她,将她待若上宾,还一家人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着实难得! “王妃……”她正想着,就听身边有人唤她。 她一扭头,立刻就对上了一声幽怨的眼,正是刚才将翠翘挤掉,非要和她坐一辆车的青桃。 “王妃,我还没给您拜年呢。”见她看她,小姑娘立刻又欢快起来,身子一躬,就要正给她拜年。 “好了。”她赶紧拉住她。 “没拜年,是还没收到王妃的红包吧。”坐她对面的水湘则调侃她。 “才不是呢。”青桃则瞪那水湘一眼。 “对了,你哥哥怎么样了?”九姐儿问她。 只是却没想到一听提这个话题,小姑娘立刻暗下了脸,话也不说,只是点点头。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蹙眉。 每次提起这个哥哥她都这样,难道真的病得这么重,可是看她那模样又不像。 以前好像听青杏说过,她的这个哥哥十分烂赌,不会和这个有关吧…… 回到府里,小丫头就告诉她,说孟老太妃还没睡,正在等她。 她屋子都没回,就直接去了太和堂。 进到屋里,扑面而来的不只是暖意和热气,还有孟老太妃那笑吟吟的目光。 一看这个阵势,九姐儿就知道老人已经根据事情发展,猜出两人这般闹腾的用意。 她立刻也回老人一抹笑,然后上前准备的给老人郑重的行一礼。 “好了好了。”却被老人拦住了。 想到府中那个在最不该来的时候、却安静又突然的来了的小生命,九姐儿也就停下了动作。 年前在文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找大夫看过来,大夫确切的告诉她,她怀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 她当时懊悔惭愧得很,怎么就这么不细心不敏感,赶紧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吃过孕妇忌讳的东西。 还好,没有! 这也是她年前被杨国丰接回去后,拒绝杨国丰的原因。 她当时将这事说给他后,他高兴坏了,可却又碍于呼延卜的事情未解决,只能装出无事的样子,不过却暗暗地吩咐水湘,让这丫头一步不理的跟着她,还将一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给了她,说让她随便买些想吃的。 五千两,买零嘴? 她当时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过来坐,丰儿媳妇。”孟老太妃指着身边的位置招呼九姐儿。 九姐儿坐过去。 老人又吩咐罗妈妈上茶上瓜子,然后才有拉了九姐儿的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但说完却发现九姐儿并没回应,只盯着盘子里的瓜子。 老人不由一愣。 难道这个媳妇因为自己没有阻止丰儿娶公主的事不高兴吗?自己也是各种不得已呀。 她刚想解释两句,不想九姐儿这时却忽然开口道,“母亲,说一件事给您听。” “真的?这……这是真的吗?” 明明是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还先让她的心吊一下,她的这个媳妇可真调皮,不过这会儿她爱死了她的这调皮,听完九姐儿的话,孟老太妃禁不住满是欣喜的想着,一张苍老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九姐儿红着脸点点头,“我年前在文府找大夫看过,已经快三个月了。” “是吗?呵呵……太好了,太好了……”孟老太妃又道,但说到这里,忽然就看了她又沉了脸,“看看,这大冷天的怎么才穿这点衣服,伤了风就麻烦了,另外,这靴子也太薄了……”挑剔了一阵媳妇的衣服,老人转头去唤罗妈妈,“再去加些炭,这会儿屋里冷了……还有,将这茶换掉,太浓,换成绿茶,要淡一点的……” 罗妈妈被她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九姐儿则在一边暗暗翻白眼。 站在门口的巧蓝进来帮罗妈妈,罗妈妈总算找到了方向。 “还有,这样的大事怎么这会儿才说给我?还和丰儿演戏,还回娘家,东奔西跑的,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而这端孟老太妃则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那会儿……那会儿还不知道呢……”九姐儿赶紧搪塞。 “怎么这么不当回事?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九姐儿只好闭了嘴。 老人又开始和罗妈妈挨个数府里的厨子,说要找一个有孕产经验的配给四房,专门负责九姐儿的饮食。 选定了厨子之后,又选有经验的婆子,准备放在九姐儿身边伺候…… “母亲,我累了,想回去休息。”看老人那乐此不疲、毫无睡意的模样,九姐儿只好道。 “哎呀,看我,都忘了你刚回来了。”老人一听顿时满是自责,赶紧又命罗妈妈和亲自送九姐儿回屋。 九姐儿原本也带了丫鬟过来的,罗妈妈跟着走这一趟完全是多余,可是多余就多余吧,那可是老人的一片心呀。 到了四房的屋子里,罗妈妈又按照孟老太妃的吩咐,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将不利于孕妇的地方一番矫正,之后又将那些丫头婆子召集起来,一通嘱咐。 可怜,有些不当值的早就睡下了,这会儿是从被窝里被拎出来的,在罗妈妈那严肃的目光下,不敢有半刻惺忪迷蒙,严阵以待。 直到夜深时,四房里才彻底安静下来,九姐儿躺在床上,一边抚上小腹,一边禁不住喟叹。 被人当成国宝的滋味也不太不舒服呢…… 就在九姐儿为这不是烦恼的烦恼烦恼之时,在大越国皇宫里却有一个人真烦恼—— “……这么明显的事,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当你父皇是傻子吗?本来因为这次对战西蒙杨家离了大功,那欧阳智就已经水涨船高了,你再这般,这不等于自毁前程吗……” 生的万千娇美娇媚的女子,这会儿正满脸怒火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在她眼前的俊朗男子。 正是那蓝贵妃,而跪在她眼前的男子则是她的儿子成王殿下。 “姑母,事已至此,您就是再恼表哥也没用了。”这时,站在蓝妃身边,一个生的身材矮小,脸庞阴柔俊美的男子则弱声劝那蓝妃道。 欧阳健对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水清,那你说说该怎么办?”那蓝妃则看向他,问道。 “这……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好好想一想吧,多方面权衡一下,争取将事情的害处减到最低。”那蓝水清沉吟了片刻才道。 听了他的话,两人都禁不住点点头,然后那蓝妃让欧阳健起来,几人一起坐下来,商议大计…… “不行,表弟,要是一旦那样的话,呼延卜会将那些密函交给父皇的,到时父皇会怎么看我……”工夫不大,欧阳健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能怎么看你?经过这件事后,你觉得你父皇还能怎样看你?”但他的话未完就被蓝贵妃打断,“你难道不知道你父皇最恨什么最忌讳什么吗?要是真在他手中失了这幽蓟十六州,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一听这话,欧阳智立刻垂头闭嘴,用手擦拭额上的冷汗。 “哎,”蓝妃见了,禁不住长叹一声,“目前也只能这样补救了。”但稍后却又阴沉愤恨的道,“不过想起这样会让那杨国丰得利,本宫真心不甘呀。” “姑母,为了大局考虑……”那蓝水清又道。 ……   ☆、二五五 逃脱 “事情办得如何了?”深夜时分,太子欧阳智也带人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处。 “大军正在全力搜捕,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杨国丰一边迎他进来,一边答道。 “嗯。”欧阳智点点头,“也莫要太急,这呼延卜一向狡猾,假使真的过于轻而易举,才让人担忧。” 杨国丰也点点头。 两人坐下来,侍者奉茶上来。 “这次失了幽蓟十六州的地图,父皇十分震怒,这会儿还没睡下呢。”这时那欧阳智又开了口。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痛心的大事,无怪乎皇上会这般,真没想到有些人竟然置家国于不顾,只醉心于个人利益。”杨国丰听罢则是深深蹙眉道。 幽蓟十六州是父亲用命拼回来的,却没想到有些人竟然拿这个来换取利益。 兵部守备森严,那地图又在密室里,呼延卜一个外族人,再谙熟京中地形,也不可能出入兵部如自由之境,唯一的理由就是有人放水…… “放心,那些人会受到应有惩罚的,父皇已经召集过刑部的人,准备亲自监督彻查此事呢。”欧阳智又道。 杨国丰听罢再次点头,之后两人又聊起朝中之事。 就在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名年岁不大的将领匆匆进屋来。 “怎么了?城外出了事吗?”杨国丰见了,立刻问道。 “成王爷刚刚亲自带人去了城西,说要帮助大军缉拿案犯……”那位年轻将领答道。 听完他这句,两人均一怔。 “所以梁副将打发卑职过来,请示王爷怎么做?”那名年轻将领也是心腹之人,这会儿当然也惊异两人的表情,又继续道。 杨国丰并没马上答复他,而是看向欧阳智。 欧阳智也看向他,温润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此地无银。” “可是这招此地无银很高妙。”杨国丰还是那副清冷无波的模样。 “是啊,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这个六弟很明智呢。”欧阳智又笑。 听着两人这般打哑谜般的话,那名年轻将领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自然满脸迷惑不解。 “去告诉梁副将,就说紧密配合成王爷,争取早将那呼延卜缉捕归案。”杨国丰并没让他疑惑很久,很快就转向他道。 可那名年轻将领听完他这话却没动,看向他的目光更加疑惑了。 “放心,成王爷没什么图谋,更不会抢去你们王爷的功劳,去吧。”不待杨国丰再开口,那一边的欧阳智已经微笑着说道。 不知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份温柔和风的态度,还是被猜中了心思,那名年轻将领即刻红了脸,然后躬身告退,又匆匆的走了。 等那名年轻将领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欧阳智就看向杨国丰,继续微笑,“四表弟,你说你黎明时是不是就能回府休息了?” “差不多吧。”杨国丰回他简短的三个字。 春日里,他就查到欧阳健和呼延卜勾结的事,却没具体证据,当然这次幽蓟十六州的事欧阳健也有份。 不过这会儿欧阳健倒戈,确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欧阳健自然对这呼延卜多出许多了解,这些了解会让擒住呼延卜的胜算又多几分,只有擒住这呼延卜,才能尽快拿回那幽蓟十六州的布防图,避免生灵涂炭,边疆危急。 事实证明,杨国丰所料不错,经过一夜的严密搜索,在近卯时的时候,终于在城外十里的一座破庙里发现了呼延卜和他的几个手下。 梁振本来想让人过来秉过杨国丰,但成王却即刻就命令手下人马围了上去,然后就是呼延卜负隅顽抗,被成王的人射杀。 成王的人还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四分之三的布防图,众人才禁不住松了口气,然后班师回城。 只不过在回城的路上又出了事端,那就是抬着呼延卜尸体的一个小兵忽然发现那已经死去的呼延卜脸皮烂了一块,仔细一看才知道这个死了的人根本不是呼延卜,而是一个披了呼延卜脸皮的西蒙兵勇。 得知呼延卜未死,众人立刻又回到城外那座破庙搜索,但哪里还有人影。 听得梁振的回禀,杨国丰立刻赶过去,继续带人搜索,不过却始终无所获。 虽然那呼延卜并没抓到,好在那布防图终于拿回来了,这也算是有惊无险的一件事吧。 不过这番闹腾之后,负责这件事的威远王爷着急上火犯了偏头疼,事情刚刚平定就匆匆回府去休息,连宫中复命都是梁振代他去的。 “怎么年纪轻轻的也会偏头疼?难道是随了我?”听得杨国丰因为头疼回府的事时,孟老太妃正在厅里和几个过来请安的媳妇聊天,老人当即就满脸忧虑,然后转向九姐儿,“丰儿媳妇,你赶紧回屋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就请个大夫。”“是,母亲。”九姐儿自然赶紧应了。 告退回屋,问过小丫头才知道杨国丰一回来就躺下了。 难道是真病了? 九姐儿不由一阵纳闷,然后直奔卧室。 却不成想刚刚拉开门,就被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揽住,然后落尽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胸膛里。 还有谁?当然是杨国丰了。 “快放开,大白天的。”她瞥一眼那门,赶紧道。 “呵……”她身后的男人笑了,“也就是晚上可以了。” “当然了。”被调戏了,她却并没像以前那般羞涩不好意思的回避,而是转过身,大大方方的答道。 杨国丰一愣。 “只是……你敢吗?”他的小妻子却又笑吟吟的问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抚上小腹。 “你……”杨国丰禁不住脸一黑。 九姐儿却“咯咯”的笑起来。 看着小妻子那狡黠娇俏的模样,杨国丰也跟着笑了。 “对了,你真的头疼?”稍后,九姐儿又问杨国丰。 杨国丰闻言则转身走到床边,坐好,“当然。” “那我让人帮你去请大夫吧?”九姐儿目光闪了闪,又道。 “不用,已经好了。”杨国丰却又看了她道。 其实他很想说,一看见你就好了,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 没办法,他并不习惯这般甜言蜜语。 “哦,那好,你睡吧。”九姐儿当然参不透他未说出的话,只是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追究真病假病的问题,走过去,俯身就要帮他脱鞋子。 “干什么?”但没想到,腰还没弯下,就被男人一把扯住。 对上男人那一脸肃然的模样,九姐儿不由一愣。 “小心点。”杨国丰慢慢扶着她坐在床边,然后盯着她的小腹道。 反应过来的九姐儿禁不住有些啼笑皆非,当她是玻璃做的吗? “那个……王爷,”摸摸小腹,九姐儿笑了,“放心,他很好,我也很好……” “我知道。”但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杨国丰打断,“但毕竟你还小,多注重一点事很有必要的。” 呃…… 九姐儿不由再一愣 他……竟然也懂?! 实在说,她真的不想这么早就孕育下一代,不过……哎,只是如今来了,她便会好好地珍惜,将他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辛苦你了,文九。”这时杨国丰又看了她深深的道。 她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但是被人体谅被人理解的感觉的确让人受用。 “好了,你累了一夜了,睡会吧,我还有些事要忙。”这时九姐儿又道。 杨国丰本来作势要躺下,但在听到她这话时动作又僵住,看向她,“家里的事?” “嗯。” 杨国丰又蹙起眉,一把拉住她,“家里的事让五弟妹帮你管。” “我知道,刚才母亲已经和映雪说过了。” 今儿一早,孟老太妃就已经将家里的许多事物委派给了云映雪。 听了这话,杨国丰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杨国丰睡下之后,九姐儿就又去太和堂回过孟老太妃。 但再次到了太和堂的时候,却发现云映雪已经不在了,里面只剩了小严氏,不过今日小严氏并未在孟老太妃面前插科打诨,讨好取宠,而是在……抹眼泪。 看见她来了,那小严氏立刻偏过脸去,装没事。 昨晚她刚回来时,就听房里的小丫头在传,说那巧香也怀孕了,然后气坏了三夫人,跑到巧香屋里去闹,结果被三爷骂了一段,连初二走娘家三爷都没跟她去。 反观今日,再想一想以前她这个庶嫂千方百计在她眼前炫耀气害她的日子,她真觉得讽刺。 不过她还没无聊到和她一般见识,所以她只装作没看见她红红的双眼,然后向孟老太妃回禀杨国丰的事。 听说儿子没什么事,孟老太妃也就安心了,又说了两句,便让她去置办午后回娘家所带的礼物。 初二习俗归省的那日,她自然是没机会回去,所以改在了今日,正好后晌杨国丰还有一半日假,正好陪她。 杨国丰睡到半晌午时就醒了,看见九姐儿在忙着,也没扰她,只是转身出去了。 九姐儿以为他是去练功,也没在意,只是直到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了一下、两人要出发往文府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去练功…… …… ------题外话------ 惹了点麻烦事,下午看见一个陌生女人从对门出来,晚上对门女主人就说她家被偷了,我说我看见了,然后一番描述……一会儿夫妻俩就吵起来,原来那陌生女人不是小偷,而是男人的情人。 跟小说中的情结一样,搞笑不?只是可怜我这个大好人,哎……   ☆、二五六 欢聚 看着那车厢内被改装一新的马车,九姐儿禁不住惊异的瞪大了眼—— 车厢四壁都做了夹层,还用毛皮镶了,另外也多出了几处扶手。而车座呢,不仅上面铺了柔软的垫子,而且本身也用了龙骨结构,可以起一定的防震作用。 “上车吧。”看一眼那愣怔的小妻子,杨国丰笑笑,然后道。 九姐儿转头看看他,然后上车,坐下。 还别说,就是舒适了许多。 “怎么样?”杨国丰当然也跟了上来。 “不错。”九姐儿点点头。 听她这般说,杨国丰又笑了。 “费了不少功夫吧?”随后九姐儿又问。 “还好。”杨国丰摇摇头。 “其实我可以坐轿子。”九姐儿又道。 “轿子又哪里能同坐两个人。”杨国丰却很快道。 两……两人? “你一个人坐,我不放心。”愣了片刻,杨国丰才又道。 九姐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扯唇的动作。 杨国丰笑起来,去摸她的头。 马车行驶起来,但颠簸的程度似乎并没减去多少。 杨国丰赶紧将九姐儿揽进怀里,脸色不由得带了些沮丧。 “我没事。”九姐儿赶紧对她道。 他不说话。 “王爷,以前我看过一本工匠方面书,上面讲过一个减震的……”九姐儿便又对他道。 “减震?”杨国丰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是啊,就是做一个螺旋形、可以弹起来的东西……”九姐儿根据前世对那些机械的了解,尽量讲的清楚明白。 直到文府的大门口出现在眼前,杨国丰才惊觉时间的迅速流逝。 他不由得向小妻子投去爱怜的一瞥,不知为何,在一起的时间总感觉特别短暂? 两人先去三房看望文崇湖和蒋氏。 文崇湖不在,出去访友了,两人便去了蒋氏处。 蒋氏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推轮椅的周妈妈,看见两人来,蒋氏自然高兴至极。 几番巨变,她已经完全将九姐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丝毫不介意她被休弃后接纳她,但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过日子的。 招呼两人坐下,蒋氏一边让人去叫徐姨娘,一边和两人聊天。 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年前两人的别扭,不明所以的蒋氏立刻变得不客气起来,对杨国丰一番训诫,完全一副庇护女儿的态度。 杨国丰自然没经受过这个,面红耳赤的,可却还是恭敬地垂头听了。 九姐儿见了,却只是在一边偷笑,没有丝毫帮忙掩饰打岔的意思。 为什么不呢?为国奉献、甘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后来,那端了糕点的徐姨娘过来了。 众人开始品尝徐姨娘做的精致糕点,那个话题也就暂时打住了。 工夫不大,文崇湖就回来了。 文崇湖自然不同于蒋氏,对于在他看来差一点就失去的杨国丰这个姑爷那可谓是殷勤备至、奉承无双。 听得九姐儿满身鸡皮疙瘩,只拿眼瞅杨国丰。 在看见他也是满身不自然时,忽然又心情愉快起来,哈哈……这也是做那英雄的后遗症好不好?人家便宜老爹很怕失去这个姑爷。 “对了,怎么没见水哥?”最后可能是蒋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忽然插嘴道。 “和金哥月哥他们在后面呢,一会儿就到。”被打断,文崇湖自然不高兴。 “大舅年前可去访过王祭酒?”却不想杨国丰却利用了这个时机。 “这个……当然没有,水哥又没中,没脸见人家呀。”蒋氏不好意思的道。 “没这么多事的,王祭酒为人简单,再说也很欣赏大舅。” “是吗?那改日我让水哥去看看他。”蒋氏又道。 后来文景水回来了,九姐儿又领着杨国丰去其他各房见过,文崇湖当然也就没机会再表达他对姑爷的仰慕之情。 出了三房的门,九姐儿明显的感觉身边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她不由得拿眼瞟他,却发现他正瞪着她。 在责备她的袖手旁观吗? “噗嗤——”一声九姐儿就笑了,然后低声对他一句,“这只是个开始呢。” 杨国丰一愣。 后开事实证明,这还真的是一个开始—— 到了大房,那文崇江自然不说什么,万分热情地招待。 可偏偏就有个六姐儿。 几月不见,六姐儿越发高挑矫健,笑声朗朗。 见了杨国丰这个妹夫,自然又开始继续年前那场豪不留情的指责。 不愿杨国丰过于难堪,九姐儿赶紧将六姐儿拉到一边,偷偷的给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九妹妹,你还是这么沉得住气,要是我,非把天翻了不可。”听罢,六姐儿终于不闹了,笑笑道。 九姐儿也笑,但忽然就感觉身后有人盯着她。 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站在门口的六姐夫宁致远。 还是那副宽袍纶巾、淡然内敛模样,实在说,九姐儿总觉得六姐儿相中、而自己帮忙谋嫁的这个姐夫有点神秘,但具体神秘在什么地方,九姐儿又说不上来。 “呵呵……”被丈夫听到了刚才的话,六姐儿立刻干笑两声,“不过我是没有翻天的机会的,你六姐夫才不娶小妾,是不是?” 宁致远横妻子一样,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六姐儿又笑了。 九姐儿上前给宁致远见礼,杨国丰也停了和文崇江的寒暄,和宁致远互相见过。 然后文崇江和宁致远就将杨国丰带走去见男眷了,而九姐儿则留下来和六姐儿说话。 两人从逝去的李太君,说到家中诸事,再说到邹氏,气氛自然是凝重而被悲戚的。 “六姐姐……”关于邹氏的事,九姐儿始终都对六姐儿存了一丝愧疚的,可是她又不知如何说道歉。 “九妹妹,你不必这样,母亲的事不怪你,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六姐儿却拉了她的手摇头道。 九姐儿只是点头。 “其实年前回来我曾经去清水庵看过母亲。”六姐儿又道。 “哦?” “哎……可是还不如不见呢,”六姐儿又叹息一声,苦笑道,“她见了你六姐夫就开了骂,口口声声说你六姐夫拐了她女儿,后来还竟然非要我和你六姐夫和离,不得已你六姐夫只好出去了,她却又拉着我的手……”说到这里,六姐儿看九姐儿一眼,语气顿了一下,“胡说八道,气得我也就不再理她出来了。” 胡说八道? 一想也知道,这胡说八道的内容是和害自己有关,邹氏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 九姐儿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息。 “你说母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她这端想着,那端的六姐儿却禁不住落泪感叹。 看六姐儿落泪,九姐儿立刻反握了她的手,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稍后还是六姐儿自己岔开话题,“初二那日,三姐姐、四姐姐、八妹妹都回来过,十妹妹也让人捎了许多东西来,就差你,我们想一起去城郊看你呢,可是二伯母却不许,说大过年的,没这个事。” “是吗?那些小家伙可还好?”说起众姐妹,不只六姐儿情绪好了,九姐儿也一脸欣然。 “当然好了,三姐姐家的那个淘气鬼就别说了,四姐姐家的那个最文静,哭都没个大声,八妹妹家的那个却不是,能吃能喝还能拉,哭起来震天响,也不知随谁?”说到这里,六姐儿忽然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随谁了,大舅母严氏,哈哈……身宽体胖不算,能说能道,声音离着一里地就能听到。” “哈哈……”九姐儿被自己这个活宝姐姐逗得禁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六姐儿瞪她。 九姐儿平复了好一阵,才忍下笑意,却还开始打趣六姐儿,“那你什么时候生个小文六姐?” 一句话六姐儿立刻红了脸,伸手就要来掐她。 “六姐姐,别闹。”她赶紧对她摆手。 “你不是怀了小冷脸了吧?”六姐儿立刻停了手,问她。 冷脸当然是杨国丰的代称! 九姐儿也红了脸,却是但笑不语。 “看来是真的了,九妹妹,恭喜你。”六姐儿笑道。 “你呢,六姐姐?”九姐儿问她。 “我才不这么早背个包袱了。”六姐儿潇洒的道。 听了这句,九姐儿当然对她满是羡慕。 没婆婆的好处呀…… “对了,你知道头年秋日的时候我在南方见到了谁吗?”很快,那六姐儿又正色了脸问九姐儿。 “谁?” “七妹妹!” “啊?” “有一次我和你六姐夫出去,看她从一家绣楼出来,我叫她,她看了我一眼却走得更快了,我们追她,却将她追丢了,后来我们去那家绣楼问,才知道她真的是在那里做活,不过她改了形式,叫林七姐,后来我们再去那里找她,她却已经不干了。”六姐儿又道。 九姐儿听完点点头,心头还是颇为欣慰的,至少七姐儿还是靠劳动吃饭,并没堕落,走上邪路。 时隔许久,她对七姐儿没怨了,只愿她能平安吧。 又坐了一会儿,六姐儿便陪她去了二房。 萧氏在议事厅忙着,苗氏正在哄孩子。 两人便看了看苗氏的女儿,不只漂亮,还特可爱,小小的人儿,一逗就笑个不停。 一会儿,萧氏就来了,先和九姐儿寒暄几句,然后接了女儿过去。 腾了手出来,那苗氏立刻拉过九姐儿,针对她和杨国丰闹别扭之事一番品评,以及以后为人妇的嘱咐。 九姐儿当然只是听着,听得实在不耐烦了,忽然一扭头,立刻就萧氏带笑的目光。 看来她这个麻嫂嫂已经猜出事情大概,要是都像她这个麻嫂嫂一样精明,她是不是耳朵就会少受些罪了。 不过说麻嫂嫂有点不恰当了,去年权仲白帮蒋氏看病时,这萧氏也顺便拜托权仲白帮她配了些祛疤药膏。 用了之后,虽然没有完全消除,但好了许多。再加上生完孩子后,她身材又丰腴了不少,脸上那些小坑已经不明显了。 现在呢,其实她这个嫂嫂如今算个美人! 萧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赶紧找了个话题,总算截住了苗氏的长篇大论。 之后九姐儿又和六姐儿去了四房。 甄氏不在,据说是在厨房监督午饭,小十一出来招待两个姐姐。 见了两个姐姐,小十一自然高兴,分别拉了两个姐姐的手唧唧咯咯的说着,说了半天又开始抱怨,说姐姐们都走了,自己太寂寞,没人玩了。 “还说玩,你今年可已经十二岁了。”六姐儿笑她。 “六姐姐还是这样坏,不理你了。”小十一羞臊了,噘嘴,甩开六姐儿一只手。 “哈哈……”六姐儿还笑。 “九姐姐,你看……看她……”小十一向九姐儿求援。 “好了好了……”九姐儿止住了两人的闹腾,又对小十一道,“慧儿过两日会去她外祖父家住两日,但这丫头很想找个伴,你要不要跟着去?” “真的?”小十一听了自然惊喜。 杨慧儿的外祖父家在北方桐城,那里虽然不比京城汴州,但却同样集中了许多权贵。再加上这个时节,正是人们串门走亲戚的时候。 在众人面多露露脸,这对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小十一的确是一件好事。 孟老太妃之所以今年答应桐城云家的要求,让杨慧儿出去走动,不也是存了这份心思吗?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候,饭菜丰盛,众人欢聚,自然很是热闹。 大嘴巴六姐儿又将九姐儿怀孕的事抖露出来,大过年的逢喜事,众人自然更高兴了。 吃过饭后,九姐儿和杨国丰便打道回府。 回到府上,杨国丰去处理公事,九姐儿则想着好好歇一歇。 她肚子里这孩子很安静也很乖,从不闹她,唯一的一点就是容易疲惫。 但刚刚靠在榻上,小丫头就过来秉:瑜王妃过来了。 她只好又打起精神迎了那段毓岚进来,好在段毓岚不是外人,她也可以随便点。 段毓岚见了她,自然很是亲热,还带了好多她亲自做的大里美食给她品尝。 只是段毓岚却似乎并怎么高兴。 “怎么了?”她问她。 “他要回来了……”段毓岚却幽幽的回他一句…… …… ------题外话------ 温馨吧,嘿嘿……   ☆、二五七 傻瓜 “他要回来了。”段毓岚却幽幽一句。 九姐儿愣了片刻,才发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当然是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瑜王欧阳睿了,只可惜被他的妻子嫌弃了。 九姐儿的沉默,让段毓岚惊觉自己的失言,因为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呀。 “我不是……不是怕他回来……”这姑娘开始描了,“只是……只是这两日过年家里有点乱……” “嗯,别担心,暂时回不来,听说瑜王还要对战昆仑山下的西蒙军,回来的路程也需要有个十天半月,这样一来至少要等到正月底了,你肯定有充足的时间安排。”九姐儿开始劝慰她。 虽是安慰话,倒也不假。 并非如众人所了解的那般,欧阳睿在外面花天酒地、色迷心窍,相反,这个花心王爷却是这计中计最关键的人物,留在北方,与西蒙军周旋,然后等待最佳时机,阻击西蒙人私下穿过昆仑山的援军,让其再也无卷土重来的力量。 只可惜,他的王妃看不见他的纵横开阖和谋断千军,只将他当成噩梦,哎! 一听她这话,段毓岚不由立刻显出轻松的表情,“这样啊,那太好了。”然后请九姐儿品尝她带来的点心。 段毓岚走了以后,云映雪又过来,送走云映雪之后,天也就黑了。 用过晚饭后,杨国丰依然没回来,她就提前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就感觉有人遭骚扰自己,睁开眼一看,立刻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幽深眸子。 不是杨国丰还有谁?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九姐儿微微蹙眉,推他,没想到却换来更凶猛的攻势。 男人硬硬的胡茬,扎得她娇嫩的肌肤直疼。 要借着醉意胡来? 她禁不住暗暗翻个白眼,改变方针,由抗拒到迎合…… “哎呀……”把握最佳时刻,她忽然低呼一声,然后捂了肚子。 杨国丰吓得一下子酒醒了,蓬勃的兴致更是瞬间浇熄,“怎么了?”慌忙问。 “没事了,只是突然肚子疼了一下。”九姐儿作出虚弱的样子。 杨国丰听罢,立刻一脸懊恼和悔恨,“还疼吗?用我帮你去叫大夫吗?”边说着,边扯了被子将她裹住。 “不疼了,没事了。”九姐儿忍下笑意摇摇头,有一种报了仇的感觉。 在床上,这男人素来强势且强大,只可怜她这具还未发育完全的身子,真吃了不少苦头。 将小妻子唇角的那丝笑意收入眼底,杨国丰自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禁不住哭笑不得,对她又爱又恨,一边披着衣服,一边用劲的在她那小脸上掐了一把,“下次不许这样,有害!” 最后两个字,将九姐儿那将要出口的痛叫截住,“有……有害?” 杨国丰却已经不再理她,转身下床,先到桌前到了一杯凉茶灌下去,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却是长眉微挑,似笑似嗔着,“傻瓜!” 啊…… 九姐儿禁不住整个人愣住。 杨国丰又笑一下,然后转身向净房去了。 九姐儿却还在盯着男人的背影,处于失魂状态。 天,这还是她那个冷面夫君吗? 不过…… 还别说,这要比那副冷面模样好看多了,她现在还……还心跳加速呢。 工夫不大,杨国丰又回来了,然后再次上床,将目光雪亮的盯着他的小妻子揽入怀中,低声一句,“睡吧!” 九姐儿眨眨眼。 杨国丰则赶紧闭上眼,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九姐儿见了,却是偷偷笑了。 她是不是该问他一句: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哈哈…… 不过她还是厚道点吧,不问了。 她又笑一下,然后闭上眼。 第二日,杨国丰又开始了忙碌,而九姐儿也开始处理府上的事务。 云映雪分担了许多,所以她轻松不少。 她很欣赏自己相来的这个弟媳妇,因为她确实是可以倚重的人。 不仅聪慧善解人意,而且办事稳妥有效率,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并没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想昔日她从单一娘手中抢得这份姻缘的手段,九姐儿曾经觉得这必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但事实却推翻了她这个想法,因为云映雪是真心对待这份姻缘,真心对待府上的每个人的。 敬婆婆、爱丈夫、睦妯娌、疼小辈,对府里的事更是尽心尽力。 为了报答这个弟媳妇的勤勉尽心,她首先就是将寄养在五房的小杨成接了回来。 虽然云映雪并没说什么,孟老太妃也怕累到她、有将小杨成暂养五房的打算,但她还是执意将他接了回来。 因为她知道,以杨国庆那副德行,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云映雪又是那般聪慧之人,小杨成放在五房,也只能让她觉得刺心。 果然,经过此事后,这个弟媳妇对她更多了一份敬重。 初六那日,九姐儿又回了一趟文府。 杨慧儿去桐城外祖家的日子定在初九,她必须赶过去通知小十一一声,再顺便交代一番。 对于女儿这次出门的机会,甄氏是一百个欢喜,对于促成这次机会的九姐儿,自然更是感恩戴德了。 从文家回来,九姐儿又开始帮杨慧儿打点行礼,整整忙碌了两天,终于再出门的前一日将一切准备妥当。 初八那日晚上,众人一起聚在太和堂准备吃晚饭。 明日要出门,杨慧儿自然兴奋,而小杨坤他们几个孩子也对这个小姐姐是诸多羡慕,有了这几个孩子闹腾,太和堂里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点。 不过这份好气氛却在一个身影进入时瞬间凝固,自然就是杨国丰了。 看着几个被吓住的孩子,再看看儿子那张凝重肃然的脸,孟老太妃有些不悦了,“丰儿,怎么了?” “没事。”杨国丰摇摇头,愣了愣又看向杨慧儿问,“明日会儿出门?” “是啊,四叔。”杨慧儿不敢撒娇,老老实实地回答。 “让杨凡多安排几个随扈给慧儿吧,这会儿南来北往的人太多。”杨国丰又看向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点点头。 正要吩咐罗妈妈去厨房传饭的九姐儿却不由转头向杨国丰投去一瞥。 吃过饭后,闲话一阵,众人便各自回屋,杨国丰却是又出去了。 九姐儿也不惊奇,这几日他都是如此,整个晚上也不见人,总是晌午回来,陪她吃过饭后就是午睡,后晌就又出去了。 她想他应该是在忙整军的事,毕竟年前那大队人马还驻扎在城外,再说西北边战事还未平息,他这个主帅又怎么可能清闲。 这官当得不易呀! 她本来以为今晚杨国丰一定也不会回来了,却没想到的是将近黎明的时候他竟然就回来了,而且还将带着凉气的双手伸进她被窝里,扰他清梦。 “讨厌!”她不由得就骂出一句。 “讨厌?”杨国丰一愣。 九姐儿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一句二十一世纪流行语,她立刻笑了,故意曲解,“就是说……嗯,王爷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是吗?”只当没看见小妻子那狡黠转动的明眸,杨国丰问道。 “当然是。”九姐儿又道。 杨国丰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门口让值夜的丫头送了一壶热茶过来,一边倒了一杯喝着,一边又再次坐到床边,语气郑重的对九姐儿道,“和你说件正事。” 九姐儿一愣。 “日后没事少出门,就是出门也要一定带上水湘,另外还要多带几名随扈。”杨国丰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 “啊……” “你别害怕,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呼延卜还没抓到,这厮又自来胆大狡诈,我们不得不防而已。”看小妻子小脸微变,杨国丰又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抚。 听着这话,九姐儿才心情稍安,点点头。 “你再睡一会吧,过会儿慧儿他们出发,我去送他们一程。”然后杨国丰又道。 “嗯。”九姐儿再点点头,然后躺好。 杨国丰体贴的将被子帮她掖好,然后转身出门。 看着男人那高瘦的背影,一丝笑意不由得就浮起在她的唇角。 但就在她这抹笑意还未绽开之际,男人又忽然站住,转过头,笑语一句,“文九,我觉得你越来越讨厌了。” 呃…… 九姐儿唇角那丝笑意不由瞬间僵住。 “哈哈……”男人却已经大笑着出门。 以后的几日,并没如杨国丰所担忧的那般真发生什么,不管是汴州城,杨府,还是九姐儿身边,一直都很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送走了新春的大越国的人们又迎来了年后的第二个热闹节日,那就是上元节。 这日,人们都早早做了花灯,单等着晚上的热闹。 杨府的仆人凡不当值的也在这晚上得到了主人的许可,可以出门玩两个时辰。 “青桃姐姐,你也正好不当值,和我们出去玩会吧。”抱了一个彩灯的小丫头巧月兴冲冲的推门进了后罩房的某间佣人房,对那正坐在床头发呆的青桃道。 “不了,我困了,想睡觉。”青桃却摇摇头,边说着,还顺势往床上一趟。 “哦,那好吧。”巧月听了,点点头,转身走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出门,她身后的青桃就又从床上起来…… ……   ☆、二五八 十五 巧月走后,青桃又坐起身来,继续发呆。 和她同住一屋的青杏回来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怎么了?”看着这个一向欢脱的小姐妹这般失神,青杏禁不住一阵惊异。 “没事。”谁知青桃却将头扭到另外一边,敷衍道。 青杏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转身就向外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又站住,走了回来,“对了,还忘了问你了,昨日你回去,你哥哥好些了吗?” 青桃一愣,然后垂眸摇摇头。 看她一眼,青杏立刻动手,将手臂上一只青玉镯子撸下来,递给她,“拿着吧,这个月的月钱我过年全部捎回家了,如今只有这个了……”青杏又道。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青桃推回来,“干什么?快戴上,我前两个月拿的你的银子还没还……” “说这个干什么,看病要紧。”但青杏却又一把将那镯子推了回来,大声道。 青桃再一愣,却忽然落下泪来,“可他根本没病,放着庄子里正经的活计不干,跑到城里来烂赌,年前输了钱让别人打断了腿,这会还跛着竟然又去赌,又欠了人家钱,昨日捎信让我回去就是和我要钱,可是我又哪里有钱,为了给他看腿,将我娘生前留给我的那只钗子当了,首饰也当了,月钱也和王妃赏的那些也花尽了……呜呜……”说到后来,小姑娘哭起来。 看她哭,青杏也禁不住陪她一起落泪。 相对而泣了半天,青杏便擦干了眼泪,看了青桃道,“要不……我们去求求王妃……” “不……”只是语音未落,青桃就急了,“千万不要,青杏,你千万不要和王妃说,我已经……已经从王妃这里拿过好几次银子,年前我回去王妃还……还给了许多好的药材,可是刚一到家就被那个混账哥哥拿到当铺去换银子了,我怎么好意思……怎么有脸面再去找王妃……”说着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同为丫鬟,青杏自然明白青桃的心思,这会儿自然也只是跟着叹息。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愣了愣,青杏又问她。 “我……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管他了,他根本就没一点廉耻心,过年时竟然……竟然还将我一个有几亩薄产四十多岁的鳏夫带到了家里,然后……然后让我……让我陪他……陪他睡觉,幸亏隔壁的二大娘过去了,不然……不然……”青桃说不下去了,羞愤屈辱的泪淌了满脸。 “什么……他还是人吗,简直……简直就是禽兽。”一听她这话,青杏气坏了,“你是他的亲妹妹呀,这样没人性这的人,你干嘛还管他?” 青桃只低声哭泣,不说话。 “青桃……”青杏急了,“他都这般做了,你千万不要再纵容他,不然指不定下次还做出什么更混蛋的事情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的那些性情呢?你的那些脾气呢?再说你忘了王妃常教我们吗,有些人必须要吃些苦头。”青杏又道,还抬出主子。 听了她这些话,青桃终于点了点头,“那、那我就暂时不管他了。”愣了愣又道,“其实……其实原本说好了要我今夜筹了银子给他送去的。” “你筹到了银子吗?”青杏反问她一句。 青桃一愣,也就不再说话了。 “好了,和我去前面吧,王妃和翠翘几人在玩牌呢。”青杏又道。 不知是不是怀了孕的缘故,王妃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娘家也不怎么回了,这大正月十五,怀了孕的三夫人,还有五夫人都出去看灯了,可王妃却依然安坐家中看书,这玩牌也是因为看几个丫鬟闷了。 青桃点点头,收拾一下也就跟着青杏走了。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京城的元宵之夜,繁华热闹,可就在某个巷子口的青石边却偏偏又一个与这繁华之夜极不相称的背影。 说不相称,并非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并非他跛脚走路,狼狈难堪,而是他满脸愤然、骂骂咧咧—— “……小贱人,翅膀硬了是不是?连哥哥都不认了是不是?有本事你永远别回家,父母忌日也别回,哼……敢放老子鸽子,敢不给老子拿银子,你等着……给我等着……”跛脚男远着辉煌热闹中的某处,不停地骂着。 过往的路人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 “看什么看,他娘的。”他立刻骂过去。 路人撇撇嘴,走远了。 他又口不择言的骂两句,然后拖着他那条跛脚,转身往回走。 他也只好暂时回去了,都这会了,那小贱人是不会拿钱出来了。 都怪隔壁那个死老婆子,要不过年那次那小贱人铁定给他狠赚一笔,现在可好,他够不着那小贱人了,这不是鸡飞蛋打吗? 越想越气,踏上一条僻静点的胡同时,他禁不住狠狠地将脚边一颗小石子踢飞泄气。 “嘭——” “嚓——” 不想那粒石子却砸中了道边两个乞丐的碗。 两个乞丐看向他。 他狠狠的回瞪两人,“想打架,来呀?” 这两人,一个独臂,一个背上有个比乌龟壳子还大的罗锅,料定也打不过他。 两个乞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被他一喝,都畏惧的垂下头去。 “臭乞丐。”他得意的淬两人一口,骂道,走过去。 但两步后又折了回来,目光落在两人面前那被砸裂的碗上,手一伸,就已经将里面那些碎银子抄在手中,然后扬长而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看着他的背影,他身后的那个罗锅乞丐一双被肮脏的黑发遮盖的眼睛却已经寒光迸射,又哪里还有刚才一丝的畏缩畏惧。 但这时忽然一边的那个独臂乞丐看向他,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那个罗锅乞丐却是迅速垂下头去,又恢复了刚才那副猥琐愁苦样。 但没想到的是工夫不大,那个欺负了两人的跛脚男就急匆匆的又奔了回来。 两人惊异的望向他,当看见他身后几个彪形大汉时顿时明了。 跛脚男人匆忙奔逃着,但忽然就又止了步子,慌乱畏惧的看向从对面而来的另外几个的大汉。 “哈哈,胡胜子,你这个狗杂碎,跑呀,继续跑呀。”跛脚男人身后的那几个大汉也已经跟了上来,其中一个满口黄牙的开口狞笑道。 “三哥……三哥,再宽限几日吧,我……我现在还没钱,不过你放心,我一有了钱就还你们……”胡胜子自知跑不了了,试图乞求。 “操,你他妈的这话已经说几次了,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才有钱?”黄牙大汉却并不吃他这套,一脚踹过去。 “真的,三哥,我绝不骗你,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胡胜子却不敢喊疼,又继续求道。 “放你娘的屁,你这个俺咋货,已经骗了老子好几次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知道你姓什么吗?”黄牙汉子不买账,骂毕,对着其他汉子一招手,“给我打!” 一声令下,那些汉子们立刻围上去,“兵兵乓乓”的对那胡胜子就是一顿臭揍。 胡胜子杀猪般的嚎叫着,哭求着,可这帮凶残至极的人就是不停手。 路边的两个乞丐见了,一边暗暗笑着,一边又做出被吓到的模样,悄悄往后退着。 场中的戏码却已经升级了,黄牙汉子命人褪去胡胜子的裤子,他则狞笑着拿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准备断了他的人道。 “三哥……三哥,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胡胜子吓疯了。 “哈哈……”众汉回答的却是一阵哄笑。 “三哥,你不能这样对我……”看着那往下削下去的刀,胡胜子开始语无伦次,“我妹妹在威远王府当差,她会给我钱,真的……她近身伺候王妃……王妃很宠她……真的,三哥,饶了我……饶了我……” “咚——” 众汉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黄牙汉子手中的刀忽然就落在了地上。 回头,却见刚才还努力往路边缩的两个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两人眼前,罗锅的背直了,独臂的双臂抱着,四道目光如同四把利剑射向众人。 “啊……” 众人吓坏了。 这帮都是混淆过江湖的人,自然知道遇上了不寻常的人,再也顾不山地上的胡胜子,赶紧四处奔逃,转眼原地就只剩了瘫在地上的胡胜子一个。 那名罗锅乞丐举步就要追上去。 “哈赤,莫留痕迹!”但不想那名独臂乞丐又叫住她。 “是。”那名罗锅乞丐应一声后,则快速的隐入夜色中…… …… “王妃,您再看看这几个——”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看着青桃递过来的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大字的宣纸,九姐儿笑笑,夸赞道。 “真的?”小姑娘禁不住很是欣喜。 “当然是真的。”九姐儿看她一眼。 写的不太好,但她一向秉承的是鼓励原则。 “这么高兴。”端了一个托盘的青杏走了进来,一边将托盘中的茶端给九姐儿,一边对青桃道,“外面有人找你。” 青桃转身出去,而九姐儿则开始指导青杏练字。 “什么?哥哥给我捎了钱和东西来?” 杨府四房的某处回廊上就响起了青桃的声音…… …… ------题外话------ 不好意思,亲们,家里来了客人。   ☆、二五九 继续 “来,拿着吧!”午后的回廊上,青桃展开一个纸包,将里面的东西捻了两粒递给和她同行的小丫头巧月。 “呦,桂花糖!”巧月见了,立刻惊喜的接了过来,然后向青桃道谢,“谢谢青桃姐姐了。” “谢什么,就两粒糖。”青桃摇摇头。 巧月倒也不客气,立刻就将一粒放进嘴里,一边吃着还一边道,“真好吃,是二门街上赵记的吧。” “这……我倒不知,是家里捎来的。”青桃微怔,再摇了摇头,眸底一抹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哦……”巧月应一声,忽然就想起她还有事,和青桃说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青桃则是再次看向手中的纸包。 “青桃——”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才知道是青杏。 “干什么去了?”青桃问青杏。 “去了针线房,帮王妃挑了两样线。”青杏向她扬扬手中的绕线圈,然后目光落在青桃手上,“拿的什么?” “桂花糖,吃两粒吧。”青桃将手中的纸包递给青杏。 “又是你哥哥捎来的?”青杏不接糖,反问。 青桃点点头,垂眸,“这几日已经两次了,又是钱又是吃食,还说他在城郊找了一个正经事,工钱一日一结,让我有空回家去,我本不信,怎么就突然变了呢,不过……”边说着,小姑娘再次看向手中的纸包,“却实在不明白,这些钱都是哪来的,这桂花糖,还有上次的糕点,一看就是城中知名铺子的,另外还有那些银子,合计着,这两次怎么也有十来两了,以前那是真有这些钱,他早拿去赌了,又怎可能给我花,难道是真的变好了吗?”说到最后一句,小姑娘脸上禁不住满是质疑之色。 听罢她的话,青杏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看着她,良久,才问出一句和这些毫不相干的话,“你想回家去吗?” 青桃一愣,再次垂下眸,点头。 怎么会不想,那是她亲哥哥呀。 就是再不好,也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想回就回去看看吧,让你二大娘陪着你。”青杏却又道。 青桃再一愣,然后看了青杏深深点头。 她的这个姐妹还真是够懂她! 这确实不失是个好主意…… 见了点头了,青杏笑笑,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要去尽快去,二月二王妃要去城外的大觉寺烧香。” “哦,是为未出世的小世子祈福吧。”一听说这个,青桃神色间的阴霾一扫而光,笑问道。 “你又知道了?”青杏揶揄她。 “呵呵,盼着呢。”青桃又笑。 青杏也笑,然后两人一边笑着,一边一起走了。 第二日,青桃一早就告假回家了,隔了一天的后晌就又回来了,回来时不仅带了大包小包,而且一到杨府就将青杏拉到两人一起的房间里。 “你猜,怎么样?”青桃神秘兮兮的问青杏。 “还用猜。”看着她那兴奋欣喜之色,青杏笑道。 青桃闻言也笑了,“哥哥确实变好了,因为他遇到了贵人,十五那日哥哥从我这里回去,没拿到钱后来还被大耳窿的人追赶,差一点就人砍死了,”说到这里,青桃脸色明显的满是悔恨之色,“却不想遇见了一个北方的商人,将哥哥救下了,那商人看哥哥能说会道,就让他帮忙打理,经过这件事,哥哥也悔悟了,现在每日都出去做工,不再游手好闲,更别说赌钱了。” “是吗?那太好了。”听了这番话,青杏自然替她高兴。 “对了,这些柿饼子是给你的,而这些苹果蜜饯是给王妃的,都是庄子的人自己晒的,干净又好吃。”接着青桃又拿出她带回来的那些土特产。 青杏拿了青桃给她的东西,然后又指着那些蜜饯道,“你去拿给王妃吧,这会儿她正教巧凤她们几个写字呢。” “好。”青桃点点头。 “……这个‘同’没什么的,写的时候你就想着——大口张着嘴,小口往里藏,来……试试,嗯,很好……” 青桃进去的时候,九姐儿正指点一个名叫巧倩的小丫头在写字,巧凤几个则在一边看着。 “王妃。”青桃挤上前,向九姐儿行礼。 “回来了。”九姐儿对她点点头,然后又继续教那巧倩。 王妃顾不上她,青桃颇为心理不平衡,再看一眼巧倩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还不如自己的,立刻就笑话上了,“鬼画符呢。” 巧倩一听立刻撅了嘴,瞪她。 “谦受益满招损。”九姐儿也看向她,却是板起脸教训她。 “王妃,别恼,巧倩妹妹,别恼,我这里有好吃的。”青桃又开始耍宝,将自己手中的蜜饯双手奉上。 于是一屋子的人又笑了。 之后九姐儿就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只留了青桃,问她哥哥是否好了,因为她告假的原因是哥哥又病了。 青桃当然高高兴兴的回答好了。 九姐儿便又问了几句别的。 正说着呢,小丫头就来报,说王爷回来了。 青桃一向怕杨国丰,也就告退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碰见一身朝服匆匆进门的杨国丰,青桃赶紧行李。 杨国丰只是对她点点头,便又举步进门。 “王爷今日回来的真早呀。”九姐儿却已经迎上来,屈膝欲向他行礼。、 却被他一把拉住,“不是说了吗,下次不许这么多事。” “礼不可废。”九姐儿听罢却肃着脸背着手,一本正经,又粗声粗气的道,当话说完,看着男人那明显黑下来的脸时又禁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因为她刚才模仿的那腔调那模样正是杨国丰! “越来越坏,也不知怀的是个什么样子的家伙。”面对着满脸俏皮的小妻子,杨国丰最终也只是无奈的一句,然后转身进内室去换衣服。 九姐儿则是又笑笑,一边吩咐小丫头收拾桌上那些宣纸,一边坐下来吃青桃拿来的那些苹果蜜饯。 还不错,只是酸了些。 酸…… 想到这个字,她禁不住抚上自己已经微微高起些的小腹。 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可是明显自己很不喜欢酸的,怀的是不是就是个女儿呢? 她当然是无所谓,不管怀的是什么,都是她最爱的宝贝。 只是孟老太妃却极渴望是个儿子,已经吩咐府上针线房最好的师傅做了许多的小衣服,都是男孩子的,哎…… 当杨国丰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妻子坐在桌前愣神的情景,他不有一愣,上前来,“想什么呢?” “没什么。”九姐儿瞬间回神,对他摇摇头。 “今儿做了什么?”杨国丰也就没有再继续刚才那话题,又问道。 “早上先是和五弟妹一起理事,暖和点了就去骑马场陪着母亲转了半个时辰,后来吃午饭,饭后小睡了一会儿就是教丫头们认字写字。” 她很注重锻炼,这些日子每日都要动上半个时辰。而教丫头们写字也是为以后打算,以后身子越发重了,她也许就没那么多精力忙事业了,当务之急,自然是培养一批能帮到自己的人。 听了她的话,杨国丰点点头。 这时,翠翘和一个小丫头端了干果和点心进来。 看着翠翘摆上来的食物,九姐儿不由一愣,这会儿不是吃点心的时间呀。 她不由看向翠翘。 “是我让她们准备的。”一边的杨国丰却忽然开口。 “呃……”九姐儿一愣,看一眼桌上那甜软的点心,又看一眼杨国丰,不由很是惊异。 什么时候这家伙爱吃这些了? 杨国丰对翠翘两人挥挥手,两人下去了,他这次又看向九姐儿,笑道,“当然不是我要吃,而是你要吃。” “呃……” “以后还是多吃些吧,你太瘦了,他太小了。”杨国丰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还小?”九姐儿愣住。 “当然,别人的似乎都很大呢。” “别人?”听完这句话,九姐儿禁不住瞪大眼看向男人的脸。 在她的目光下,杨国丰禁不住微微涨红了脸,赶紧解释,“我……我今日碰到一个下属还有他妻子,他说他妻子也马上就四个月了,不由就……就多看了一眼……” 今日看别人妻子时,还有刚才说话时,他还真就没感觉到失礼,只想着自己怀孕的妻子也这个月份了,只怕不妥,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竟然就做了这般不合礼仪之事,真是羞惭。 “噗哧——”九姐儿被男人的窘态逗笑了,但却在接收到男人羞恼的目光时又猛然咬唇忍下笑意,“对了,王爷,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男人略一沉吟,然后给出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双胞胎!” “啊?” “不好吗?又有男孩又有女孩。”杨国丰又道。 原来…… “不过若不是双胞胎呢?”一胎两个,似乎着实困难。 “继续呀。”男人很淡然的吐出两个字。 “咳咳……”她嚼在嘴里的蜜饯却一下子噎住。 “你没事吧。”杨国丰禁不住满是紧张,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她接过那水来喝,杨国丰则轻轻帮她抚背。 平静一些后,九姐儿就组织语言,准备要向男人再说什么,但这时翠翘却进来秉:宫里来人了。 杨国丰匆匆去了,一会儿就带回一个消息,晚上瑜王爷就到了…… …… ------题外话------ 姐姐家的小宝贝在我家,闹哄呢。 大耳窿是高利贷古代的叫法。 另外,惭愧的欢迎亲们投五分的评价票,而不是三分的,嘿嘿!   ☆、二六零 杂事 听说欧阳睿要回来的事,杨国丰匆匆走了,可功夫不大,又让杨凡带信过来,说今晚宫里有庆功宴,让她收拾一下,回头会让人来接她。听了这个之后,九姐儿还就真的收拾了起来。 她已经好多日子没去过宫里了,过年没在家,所以也没过去拜年。年后府上事务又多,再加上知道她怀孕后孟老太妃和杨国丰又对她诸多担心,不愿意她到处走动,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去过宫里。 她将年前年后闲暇时做的几种油皂让青杏装好,准备带给杨皇后过目。 正月马上就只剩个小尾巴,他们合作的那生意也该再次投产了,这样品当然必须提前备好。 还有就是这几日她绣了两幅双面绣的枕套,准备拿给十姐儿,上次见她她向她讨过。 收拾好后,又去回过孟老太妃,这会儿也就到了暮色朦胧时分,杨国丰派过的车驾过来了,她也就上了车。 庆功宴安排在兴化殿里,前殿是男眷,后殿是女眷。 九姐儿先是被侍者领到了后殿的厅堂里,和那早到的命妇贵女们招呼几句,后来又被惠妃的人请到内室,与惠妃和几个身份较高的命妇寒暄。 坐了一会儿后,她便和惠妃说她想见杨皇后。 惠妃听了微微犹豫了一下,才让人带她去了。 等到了惠安殿里,她才知道惠妃为何犹豫了—— 段毓岚坐在下首处,正双眼红红的垂头听着;而上首的杨皇后,则正一脸肃然、苦口婆心的说着什么。 九姐儿见了,不由立刻止住了步子,看向领她进来的水灵。 水灵却是看向杨皇后。 “进来吧,也不是外人,也正好帮本宫说说这个儿媳。”杨皇后对九姐儿招招手。 九姐儿上前,看一眼那垂着头的段毓岚,然后又看向杨皇后。 不用问也知道所为何事何人,除了那花花王爷欧阳睿,还能有谁? 事实证明九姐儿所料不错—— “男人们,都是一个样,你守好了该守得、做好了该做的就好,睿儿什么德行,本宫又焉能不清楚,但不是这样你就能疏远他了,他毕竟是你的夫婿呀。”接着杨皇后又看向那段毓岚道。 段毓岚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点头。 “好了好,就到此为止吧,今日将你叫来也主要是愿你能和睿儿好好过,最好赶紧怀个孩子。”杨皇后又道,边说着边瞥一眼九姐儿的肚子。 对于九姐儿怀孕之事,杨皇后是相当羡慕的。 她两个儿子,诸多妾室,可是只有邹珍儿一个人怀了身子,却还是连个封号都没有的。 听闻这话,段毓岚立刻红了脸,头垂得更低了。 “文九,本宫今儿事多,你帮本宫说说她。”接着杨皇后又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自然赶紧应了。 之后杨皇后就宣见几名命妇,而段毓岚和九姐儿便出来了。 暮色渐渐浓重,宫廷里的灯盏陆续亮起。 两人并未马上去兴华殿,而是沿着惠安殿前面的小花园慢慢走着。 虽然时至二月,但却还是冻风时做,余寒犹厉。 段毓岚沉默着,九姐儿便也不说话,默默地陪着她走。 “小表嫂,我真羡慕你。”走了一段路,段毓岚终于站定了,转头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却笑了,“羡慕我什么?没有依附也能活吗?” 段毓岚听罢却一愣,看着九姐儿。 “有些事我们凭一己之力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你也莫要太介怀,多为自身筹谋打算一下,到时有一天,也许真的就无可再依附,可是我们却依然能好好活着,那不好吗?”九姐儿又道。 她不愿再看她纠结,只希望自己这些话能给她启示,让她懂得自立自强。 欧阳睿这样花心且无情的男人真的是靠不住的! 这席话,让段毓岚再次一愣,良久,才看了她深深点头。 “回去吧,已经不早了。”九姐儿向前面那灯火鼎盛的兴华殿看去。 “嗯。”段毓岚点点头。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段毓岚虽然依然不说话,但步履似乎轻松了许多。 “小表嫂,你觉得我做的那些点心如何?”快到兴华殿时,那段毓岚突然开口问九姐儿。 “很好啊。”难道是想寄托于厨艺?不过不管什么,有所寄托总是好的。 听她夸赞,段毓岚没说什么,只是笑了。 两人到了殿里的时候,那些命妇贵女已经基本到齐了,茶点也摆上了,众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坐着吃果脯、咾闲话。 “这天寒地冻的,你们俩还出去转,也不怕找了寒气,特别是小表嫂,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不仔细着点可不行。”两人刚进门,一个带笑的声音便扑面而来,正是那康王妃金氏。 “小表嫂身子重,先坐一下,”金氏顺手塞给九姐儿一个手炉,然后又拉了段毓岚,“我和三嫂去帮惠妃娘娘待客。” 九姐儿点点头,两人便走了。 两人走了之后,九姐儿也就真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边用手炉温着肚子,一边捡了身边小几上的榛子来磕。 “……有什么了不起。”“是啊是啊……” 忽然角落一隅有两个女声传入她的耳中。 当然因为其与这片喜庆不和谐,就是再不和谐,此刻也会被这片热闹淹没,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而是因为颇有几分熟悉。 果然,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美丽高傲的那个就是礼部侍郎郭孝天的嫡长女邹玲儿,另外一张娇媚讨好则是这邹玲儿的庶妹邹秀儿。 “胡说什么,再不好也是你们两个的姐妹。”很快,一边一个压低的训斥声就将两人的话截断,正是那礼部侍郎夫人郭氏,也就是邹氏的长嫂。 看来这母女几人议论的自然是邹珍儿了。 被嫡母这么一训,邹秀儿自然不敢吱声了,可那邹玲儿却不怕,撇撇嘴,“母亲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郭氏语结,赶紧四处看了一眼。 “母亲怕什么,这样的场面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是不会露面的。”邹玲儿又开口道。 邹秀儿不敢再说什么,用谄媚的笑来表达对嫡姐观点的支持。 “你又知道了。”郭氏斥女儿一句,不过显然没什么真心,看来对这一点也是十分认可且欢欣的。 一边的九姐儿却禁不住蹙眉,开始考虑自己这些日子对邹珍儿的疏远是不是有些过了。 她其实挺不容易的,家里的排挤,东宫的争斗,也是情非得已吧…… 工夫不大,被一众宫女命妇簇拥的惠妃出来了,那母女三人也就顾不上再说什么,赶紧仪态美好的上前环绕。 娇娇弱弱的惠妃自然顾不得一一招呼众人,最后也就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让那些宫娥帮众人上了一些水果便走了。 “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刚走,门外侍者的尖细高声又为众人送来了另外一个惊喜。 众人瞬间兴奋起来,纷纷站起,翘首望去。 母女三人自然也是非常高兴激动地,邹秀儿紧紧伸长了脖子,而郭氏则帮邹玲儿扶了扶头上那只斜了的簪子。 邹玲儿说好的那家亲事如今也不香甜,因为那家竟然扯上了一件贪墨案,要是彻查下来,即使不被处置,也要降职,这样势必大不如从前。 她正琢磨着帮女儿再觅一门婚事了…… 只是母女三人的兴奋的脸色却在见到杨皇后进门的一瞬间僵住,因为扶着杨皇后的除了大公主静和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正是刚才她们谈论的邹珍儿。 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一看就不是凡品,穿在那“孕”味十足的身上,不显臃肿,反增贵气。 头上的珠翠,在宫灯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映衬着一张粉嫩的脸,和一双水润润的杏核眼,整个人看上去水灵又娇艳。 邹秀儿呆了,邹玲儿紧紧地攥紧了拳,郭氏则是垂下了头。 被嫉恨充斥的三人差一点就忘了向杨皇后行礼,还是那老姜郭氏首先反应过来,赶紧拉了两个女儿一把,然后三人才随着众人跪下去。 杨皇后赐众人平身,然后和跟前的几个命妇寒暄。 邹珍儿的目光自然就落到家里的嫡母和姐妹身上,只见她和杨皇后轻轻说了一句,便向这边走过来。 “母亲,玲儿姐姐,秀儿妹妹。”她笑着和几人招呼。 “还好吗,珍儿?”郭氏笑着拉了邹珍儿的手问道,那满脸的亲切和慈爱就向面对的是一个比邹玲儿还亲的亲生女儿。 “还好。”邹珍儿点点头。 “珍儿,看上去皇后娘娘很宠你呢。”这时那邹玲儿则开口不阴不阳的道。 “没规矩,怎么说话呢?”但她话音刚落,就被郭氏冷着脸一顿训。 母亲这般下她的脸,邹玲儿自然不高兴了,沉下小脸,偏了头。 “珍儿,别理她,这几日她心情不好。”郭氏转向邹珍儿,立刻又是满脸堆笑。 “哦……” “珍儿呀,你大姑母信亲王妃那日走时曾经让我带两句话给杨皇后,看看……”然后那郭氏向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的杨皇后,“似乎没什么机会和娘娘说上话呀。” 好一个郭氏! 听了这话,那闪在一边冷眼旁观的九姐儿禁不住暗赞一声…… …… ------题外话------ 至于一个邹秀儿这个小庶女怎么来了这宴会上,后面又说。 亲们,实在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小孩子,而且这个小孩子在拉肚子,不过明天就走了。   ☆、二六零 忍 这郭氏,手段一点也不次于当年的邹氏,不仅表面功夫做得好,而且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引到点子上。 听了郭氏的话,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赞叹。 只不过很明显,她这个要求提的有些过分了。 今日是庆战功宴,主角自然是武将,待为上宾的也自然是武将的家室,这一点郭氏是不符合的;其二呢,邹孝天虽然贵为礼部侍郎,但却并不是一个有封号的,所以在身份上是比不上在场许多人的。 “这……”面对嫡母提的这个要求,邹珍儿脸上禁不住显出为难之色。 “珍儿姐姐,妹妹我还还是第一次见皇后,要是真有机会和皇后说句话,就是死也无憾了。”这时那邹秀儿开口了,语气鄙陋,神情谄媚,又哪里有一份闺秀模样。 那邹玲儿听了唾骂她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郭氏瞪两个女儿一眼,然后又转头期待的望向邹珍儿。 这番情形下,邹珍儿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我去试试吧,不过……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怎么就不成?连今日这场合皇后都只带了为妾室的你,可见皇后多么的宠你……”邹秀儿再次开口。 邹珍儿闻言面色微变,转头看她,邹秀儿后面的话终于还是咽回去了。 “秀儿,胡说什么……”郭氏也斥那邹秀儿。 “母亲,你们坐一会儿吧。”邹珍儿却懒得再听这些废话,对郭氏说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母女三个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看着她走到了杨皇后那环绕圈处,然后步履踌躇、脸色紧张的站在一边。 “母亲……”邹玲儿禁不住有些不忍和不好意思了,看向郭氏。 “还说别人没出息,其实最没出息的还不是你。”郭氏却横她一眼。 邹玲儿一愣,不说话了。 再看一眼那邹珍儿,郭氏那团白的脸上快速划过一丝冷笑。 她就是要难为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女,如今却比她的女儿强了,她心里真的极不是滋味。 会惹得杨皇后不喜吗,嘿嘿,那又和她有什么大关系?养她们这么大,不就是让她们换取利益的吗? 再说,她突然就有了个大构想,既然这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的庶女都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那她才貌双全、身份高贵的玲儿为什么就不能呢? 想着,她不由看向女儿—— 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眉眼秀丽,虽然高傲,但却不是那种任性不识大体的性情,最值得她自豪的是女儿是一把理事的好手,如今家中的许多庶务她已经都交给女儿。 太子妃失宠,而那陆侧妃又至今都未孕,所以才便宜了这小庶女。 但如果将她这般出色又高贵的女儿放到东宫里,又岂能还有这邹珍儿的位置。 当然,这首先要让杨皇后知道她又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儿,这就是她明知为难却还一定要这邹珍儿帮她引见杨皇后的原因…… “母亲,怎么了?”被母亲那待价而沽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邹玲儿不由问母亲。 郭氏没说话,只是瞥一眼那正一边向往的盯着杨皇后的环绕圈,一边猛吃糕点的邹秀儿,直到确定她没注意,才快速的将邹玲儿拉到外面一处僻静的回廊里。 高悬的宫灯,照亮的不只每个角落,还有郭氏那张团白兴奋的脸…… 任水湘扶着站在盆栽后面的九姐儿,不由一阵摇头感叹。 邹氏的嫂嫂,比邹氏还要加一个“更”字! 懒得再继续听下去,她对水湘挥挥手。 水湘即刻会意,将她扶回去。 走了一段路,她却又站住,附耳对水湘说了两句。 水湘转身去了,她则站在夜色中。 很快,水湘又回来了,对她点点头。 她又让水湘将她扶到另一边的立柱后面,捡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水湘将披风为她紧了紧,她则看向那厅堂的门口。 工夫不大,水润就扶了那邹珍儿出来,向这边走来。 邹珍儿脸上略略有些烦躁,但却在看见她的一瞬被惊讶和欣喜取代。 九姐儿已经好长时间没去看过她了,开始她还捎过两次信给九姐儿,但九姐儿都以忙推脱了。 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后来也就再也没有捎过信。 而如今九姐儿竟然主动找她,她自然很高兴。 对于这份友谊,虽然她也不乏功利和私心,毕竟九姐儿是威远王妃,但更多的却还是珍视。 “九表妹……”激动的招呼一声,她鼻子不由微微泛酸。 “珍儿表姐。”九姐儿迎上来,握住她的手。 两人在矮廊上坐下,水湘和水润这对姐妹也携手避到一侧去说话。 “其实刚才我就看到你了。”邹珍儿笑看着九姐儿。 “我也看到你了,站在杨皇后身边。”九姐儿也笑。 听了这句话,邹珍儿却垂下眸,“太子妃还在禁足,而陆良娣又病了,所以杨皇后才让我跟着过来。” “还好吧?”九姐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瞄一眼她的肚子问道。 一听这个,邹珍儿立刻活跃起来,抚着肚子微笑道,“还好,只是这小家伙经常踢我,殿下说一定是个坏小子,不然哪能这么废?” “是吗。” 两句话却道尽了她如今的境况,每日都为孩子的生长变化欢欣着,欧阳智也很宠她。 “你呢?”邹珍儿看了她的小腹反问。 “我这个似乎是个女儿,很安静,不只在初孕时没折腾过我,现在也很老实。” 如果不是那日杨国丰请来的那个权威妇产御医,说她肚里的孩子很健康,她真的要怀疑这小家伙不正常了。 “是吗?”邹珍儿听罢立刻笑道,“是个乖宝宝,九表妹,你有福了。” 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又说了两句后,邹珍儿想起郭氏的嘱托,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站起来。 “珍儿表姐要去帮侍郎夫人引见杨皇后吗?”不待她开口,九姐儿却笑着问道。 邹珍儿不由一愣。 “珍儿表姐在诧异我怎么知道吧?其实我知道还不只这些……” 听完九姐儿的话,邹珍儿先是沉默,然后苦笑,“真没想到我这个嫡母原来还有这般打算,更没想到我一片好心却并未换来好报,”说着便又看向九姐儿,“知道吗?在分发请柬时,我让人贿赂了那位公公,所以邹家多一份请柬,目的就是想让那秀儿也在人前露露脸,到时说个不错的人家,不过刚才这事我却没法说出口,因为我怕我说出来后她们会提更多难为我的要求……” 九姐儿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九表妹,”邹珍儿的目光又落到九姐儿脸上,“我知道你上次恼了我……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我要保护我肚里的孩子……”说到这里,邹珍儿已经双眸含泪。 “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是又主动来找你了吗?”九姐儿赶紧道。 她毕竟曾经经历过前世那个社会,对于无辜惨死的水心是无限怜悯和惋惜的,再加上被她利用的不舒服,所以开始刻意疏远她。 不过现在想来,却觉得以前自己貌似有些故作清高了。 特别是从一个母亲的立场出发,有些事情她纵然不赞同,但却很理解了…… 邹珍儿没再说什么,只是反握了九姐儿的手。 “好了,快开席了,我们回去吧。”九姐儿看一眼那频频的望向这边的水湘和水润,又道。 邹珍儿点点头。 两人携手一起往回走,水湘和水润跟在两人身后。 走了两步,那邹珍儿忽然就问起九姐儿秋天收的那批虫白蜡的事。 九姐儿闻言不由惊异的看向她。 “九表妹,你不是说过那些东西可以做药丸吗?我想……想将我弄的那些药膳药茶的也做成药丸……”邹珍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道。 这是要做保健药丸吗?还真是有想法。 “嗯,还有一点,如果表姐要就便宜点给你了。”九姐儿笑道。 “不用便宜,该什么价就什么价。”邹珍儿更不好意思了。 “呵呵……”九姐儿又笑,“真当我管你要钱呀。” “不要钱怎么行?” “当然行,到时做成了分些利给我不就成了。” “哼,原来表妹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对了,珍儿表姐,你这孩子都五个月了,不琢磨着安胎,干嘛还想这个?”笑语几句后,九姐儿又问她。 “整日闲着就想找些事,再说……”说到这句时,邹珍儿脸上显出一丝复杂悠远的笑,“我真的很想……很想有些长些本事,即使不能做到与殿下比肩,但至少不这么差。” 听完她这个答案,九姐儿禁不住一愣,再次看向她,对上的确实那双闪着晶亮光芒的杏眼…… 回到厅堂里之后,邹珍儿立刻去回了郭氏,皇后娘娘没空,有什么话她可以代为转达。 那心虚的郭氏和邹玲儿自然没话说,邹秀儿唧唧歪歪的两句,邹珍儿当即就沉了脸,那邹秀儿也就不敢造次了。 打发好了这母女几人,邹珍儿不由得转头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则回她一抹笑。 相信,经过这件事后,邹珍儿对待娘家人会越来越得心应手的。 接下来当然就是就坐开席。 席间听的有人议论,昭和帝在前殿封赏各位功臣。 九姐儿禁不住又紧张起来,当听到因为在监管地区内差一点失了幽蓟十六州、将功折罪、所以对威远王爷并无封赏之后,她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因为如果真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距离倒台也就不远了。 看来昭和帝还是想用杨家的! 这场庆功宴并未见到了蓝贵妃,据说是身体不适,而成王妃常氏也只是匆匆露了个面就找了个托词走了。 明心人当然都看得明白,这成王和蓝家应该是又失了圣心,至于到底怎么就惹了昭和帝不高兴,就无从而知了。 九姐儿最终也没见到十姐儿,据说是在陪太后,她只好将带来的东西让人转交给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九姐儿不由得寻找段毓岚,好像从开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姑娘。 “找谁呢?四嫂吗?”这时一边的金氏忽然问她。 她点点头。 “别找了,先走了。”金氏道。 “四皇兄又给四皇嫂带回一个姐妹,四嫂赶回去安置了。”金氏又凑到她耳边道。 “啊……”九姐儿一愣。 等宴会结束和杨国丰一起坐马车回府时,她再次问起欧阳睿带回妾室的事。 杨国丰却道,“那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以为都像我一样吗?” 呃…… 别样的甜言蜜语吗?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没想到这厮竟然……竟然还会说这个…… “你……怎么样?”她忍不住就想再逗逗他。 看着小妻子脸上促狭的笑,杨国丰先是黑了黑脸,但稍后忽然就笑了,“我……当然是最能忍了!” 九姐儿禁不住一愣,迷惑的看向他。 杨国丰没说话,只是幽深火热的目光缓缓下移,瞬间车厢里暧昧丛生…… 如果这会儿九姐儿还不明白他所谓的“忍”是什么,那除非是傻瓜了,相反她不是傻瓜,而且还是相当敏感之人。 这已经忍了四个月的男人此刻当然最想做的当然就是将她拆吃入腹了。 只不过……她努力挺了挺小腹,笑谑道,“能忍耐才是有能耐吗,继续忍吧。” 满意的看着男人的脸又一黑,她却报以一串银铃般的笑。 其实她觉得……觉得这会儿孩子已经稳定了,真做点什么应该也无碍了吧…… “对了,二月二那日我有事情,不能陪你,你还去吗?”为了制止自己再意马心猿,杨国丰轻咳一声道。 “这个,我当然不想去,不过母亲那里……” 她当然不信这个,可那盼孙心切的孟老太妃却极信这个,好像她不去这一趟,就是故意不想生孙子一样。 “好吧,我让杨凡多带些人陪你,你再带上水湘。”杨国丰当然也知道都是母亲的意思,于是又道…… ……   ☆、二六一 二月二 二月初一这日,九姐儿正指挥着青桃和一众小丫鬟在打点明日去进香的东西,翠翘进来对她秉:瑜王妃来了。 她自然赶紧道,“快请!” 那日庆功宴后,她本来是想抽时间去看看她的,但却因为感了点风寒,一直都未出门。 很快段毓岚就由两个小丫头簇拥着进了门,不过她好像并不如九姐儿所料的那般郁郁,相反还脸带欣喜。 “小表嫂,尝尝我做的点心吧,芝麻鲜乳卷,昨日我拿到宫里给母后,不过她不喜欢牛乳的腥味,想着你吃得了这味道,今日我就又做了给你拿过来了。”段毓岚一边说着,一边命小丫头将那点心盒子打开。 瞬间一股甜香的味道弥漫满室。 九姐儿不由得就看过去,焦黄松软的颜色,精致可爱的形状,不过自从怀孕后她并不喜甜食。 “好啊,我正好饿了。”可看着她那如同小狗般期盼的眼睛,她却实在不忍扫了她的兴。 段毓岚一听这个赶忙接过翠翘拿过来的盘盏,亲自帮九姐儿夹了一块。 “嗯,好吃。”强忍着那股甜腻将口中的甜心咽下,她赞道。 “是吗?”段毓岚听罢高兴地很,手一动就要又加一块给她。 她赶紧对她摇摇手,“我先喝水。” 一边的翠翘闻言赶紧端了茶过来。 她喝着茶,段毓岚也只好先在青桃搬过来的锦杌坐了,翠翘奉上茶来。 她对翠翘等人挥挥手,翠翘几人便退下去了。 “我本来是想过去看你的,只是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她这才再次转向段毓岚。 “你去看我我也没空,这几日我忙着呢。”段毓岚听罢她的话却笑了。 “哦?”听了她这话,九姐儿禁不住一愣。 “府上事务很多,我还给自己制了一个定制,那就是都要去厨房的那些婆子大厨学一样新菜样或点心的做法,到了傍晚时又要去宫里请安,你说忙不忙?”段毓岚又笑道。 听罢她这话,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看来她真将那日她说的话听进了耳朵里,这是一件好事呢。 “小表嫂,你知道吗?这次我多的那个姐妹是一个西蒙人。”但这时那段毓岚却又忽然道。 “呃……” “你没多一个西蒙的姐妹,可是我多了,呵呵……”段毓岚又笑了。 九姐儿禁不住看向她。 欧阳睿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她已经听杨国丰说过了,是红莲教圣女最得力的下属,名叫紫衫。 红莲教活跃于中原边境的东北,是呼延卜手下的一个邪教,专门负责暗杀、破坏、搜集情报等,类似于今天的特务组织。 为了达成不可告人不得目的,那呼延卜指使红莲教圣女来接近花心好色的欧阳睿,试图将他牵绊控制。 却没想到那欧阳睿将计就计,反用美男计,俘获了那紫衫的心,让这紫衫为他所用。 这紫衫在瓦解红莲教、对抗昆仑山的西蒙军上立了大功,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一是被红莲教余孽下了必杀令,二是失去了武功。 多情又怜香惜玉的瑜王爷自然不能将其弃之不顾,所以就将这紫衫带回来了,让她成为他众多姬妾中的一名。 “小表嫂,没事!”段毓岚又笑道,“反正姐妹也很多了,又岂在乎多这一个,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好了。” 对上她明净又淡然的眼眸,九姐儿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一个女人的迅猛成长,永远离不开渣男,看来这句话说的真不错。 短短多半年的时间,曾经那朵娇怯稚气的白莲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淡定成熟的女子。 不过想来这些成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从去年秋季与这欧阳睿大婚后,这段毓岚至少也瘦了十几斤。本来她是银盘脸,可现在却是下颌尖尖,一张脸也就刚有巴掌大,一双眼睛也越发显大了。 以前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想必如今这日子比以前更艰难了,哎…… “对了,小表嫂,你有没有饮食方面的典籍,我想看看呢。”这时,那段毓岚又道。 “饮食方面的?我这里还真没有。”她这里书不少,但多的是一些民生林业和地域风情方面的,另外也有一些医学的,但这饮食的却不曾有。 听了九姐儿的话,段毓岚禁不住很是失望。 “对了……” 九姐儿忽然就想起杨国丰的秋枫阁里似乎有几册,什么《食经》了,《膳食正要》了,《易牙遗意》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如果真用来支持一下这姑娘的成长,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段毓岚闻言禁不住眼前一亮。 本来九姐儿想让段毓岚在屋里等她的,毕竟那是杨国丰的书房重地,她不方便带她过去,但想着又怕怠慢了她,最后便和她一起去了外院,只让她和几个丫鬟等在回廊里。 段毓岚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进去帮她找书,她便在外面和几个丫鬟闲聊。 她很快帮她找了几本出来,段毓岚挑了两本最有价值的,她又将剩余的放回去,然后便一路和她说这一路往回走。 但刚刚拐上另一处回廊,就见两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黑衣的英武清傲、红衣的风流贵气,不正是杨国丰和欧阳睿吗? 这几日,杨国丰一直都在忙,西蒙人又有异动,已经有两日夜不回来了。 却没想到竟然这会儿回来了,在她刚刚擅作主张的进了他的书房后和她来了一次不期而遇,真是……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 但很快她就不为自己嗟叹了,因为她意识到身边的段毓岚也许比她还许更加一番嗟叹。 她转头看向她,如期所料的看见她敛了笑垂了头,步子也如有千斤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没事,你四表兄还巴不得你过来借书看呢,反正这些书他也不看。”她不忍,立刻安慰她。 这又有什么可怕的?两兄弟交好,常过来走动,这不一直是孟老太妃和杨皇后乐见其成的事吗? 听了这话,那段毓岚才从容些了。 两个男人也看到了她们。 杨国丰看她一眼,然后又瞄向段毓岚身后小丫鬟拿的书。 而那欧阳睿却是先神色不定的瞥一眼那段毓岚,然后又看向她,笑谑道,“小表嫂,来这里迎表哥了?” 她对他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杨国丰,“毓岚想借两本书,我便带她过来。” 杨国丰点点头,并未计较她将段毓岚带到这里之事。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轻松和感激,他应该是相信她行事有分寸吧。 段毓岚上前给杨国丰和欧阳睿见礼。 杨国丰对她微微颔首。 “借的什么书?”欧阳睿却问她。 段毓岚赶紧让小丫头将那书拿过来。 欧阳睿翻翻那书,又看一眼那自始至终垂着头的段毓岚,然后将那书又递给了那小丫头。 “我和瑜王爷还有事谈,你先招待郡主。”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 杨国丰便和那欧阳睿向书房方向去了,而九姐儿则和段毓岚又回了四房。 “……这呼延卜这般沉得住气,不会是又在蓄谋什么吧。”书房里,欧阳睿一扫平时那副吊儿郎当模样,冷笑着道。 “他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呆着,只是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毫无消息。”杨国丰点点头道。 “回来的这几日我已经多次催过铁鹰卫的人,答复却总是还没结果。”说起这一点,欧阳睿禁不住有些丧气。 “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地方?那呼延卜一向狡猾。” “表哥放心,回去我会亲自过问一下这事。” 听欧阳睿这样说,杨国丰才点点头,“我已经让荣岩在往西蒙去的几个重要关卡上布置了许多人马,不让他们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样最好,我们里外夹击,将他除掉,不然放虎归山必有后患。”那欧阳睿也点头道。 又说了几句,那欧阳睿便说告辞回去。 “你不是还要去三哥看他前日得的那马吗?”杨国丰却颇为诧异。 “不去了,我要去骑马。”欧阳睿却笑的异常邪气。 杨国丰一愣。 欧阳睿却已经又笑起来。 杨国丰自然知道这个表弟的德行,也就不再多说,送他出门。 只是到门口,欧阳睿却并不急着走,而是派人去四房找段毓岚,说要和她一起走。 工夫不大,派去的人就匆匆而回,但回复却是:瑜王妃已经走了。 听了这话,欧阳睿也没说什么,转身上车,只是车帘放的一瞬,他俊美的脸上才阴郁下来。 这蠢女人还真是不识抬举,他放下正事顾她,她竟然提前走了,想让他彻底厌了她吗? 不过上次在那废弃的宫殿里、紧张的她死咬着他的那份*,他还真想再体会一次。 想着,他精致的唇角不由邪冷的勾起。 总会有机会的…… …… 送走欧阳睿之后,杨国丰又去了司衙一趟,亲自交代几个专管城禁的下属今晚好好将城中清查一遍。 对于他这一举动,几个下属很有些不解,因为这个角色好像一向都是梁副将的。 杨国丰立刻将西北边境的不太平强调了一遍,几人才赶紧应了。 看着几人匆忙持重出去的背影,杨国丰清冷英俊的脸上禁不住划过一丝笑意。 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呢?明日他的小妻子要去上香! 从司衙出来,他又转了转,直到入夜时分才回府。 因为明日要出门的缘故,九姐儿早早就收拾妥当歇下了,不过却吩咐厨房等着他。 看着桌上那喷香温热的饭,杨国丰不由再次笑了。 他的小妻子还真是贴心,真不枉他这般w为她忙活。 吃过饭后,一番梳洗,他便也进了卧室。 看着床上小妻子那安详不设防的睡颜,他脸上也禁不住满是温柔。 拉开被子上床,那个娇小的身子立刻就偎依上来。 杨国丰脸上的温柔立刻被无可奈何地笑意代替。 这个促狭的小混蛋,就爱捉弄他,明明知道他现在不敢碰她,却每每都是故意贴过来,偶尔还会装作无意的乱摸他。 不过…… 他会有教训这小混蛋的一天的。 看着身边安睡的人儿,他禁不住邪魅又火热的眯起眼。 但转瞬他就发现自己这样想不明智,因为他的身体又开始复苏蓬勃。 他只好下床,披衣去了净房。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的身影一消失,他身后的小妻子立刻睁开了一双明眸,狡黠的笑笑。 这就怨不得她了,她一直想给,可这循规蹈矩惯了的家伙却不敢要…… 二月二那日,九姐儿由云映雪陪着,领着一大堆丫鬟婆子随扈天还不亮就出发了。 一共有五辆马车,最前面一辆坐了几个粗使婆子,第二辆坐的两个有孕产经验的嬷嬷和几个小丫鬟,这是孟老太妃嘱托必须带上的,第三辆则坐的是青杏青桃还有云映雪的两个贴身丫鬟。 九姐儿和云映雪坐在第四辆马车里,当然这里面坐的还有步步不离九姐儿的水湘,最后一辆车盛放的则是捐给大觉寺的一些物品和众人要用的一些用具。 前面大总管带人骑马开路,九姐儿她们的这辆马车边则走着杨凡和杨国丰派过来的一队侍卫,后面则跟着杨五带着的一堆随扈。 ——真可谓浩浩荡荡、声势壮大! 巳时初(上午九点),九姐儿等人到了大觉寺,先有小沙弥领着挨个去各殿拜过,后来又专门去拜了那据说主生男生女一尊佛爷,一通下来已经接近午时。 庙里送了斋饭过来,众人便用了饭,准备歇一会儿便回去。 但这回儿却有丫头来报不见了青桃,九姐儿赶紧派人去找。 工夫不大,那青桃就一脸忧心的随着派去的人回来了,不过身后却还跟了一个畏畏缩缩、鼻青脸肿的男人。 一问才知道这个人是青桃的哥哥胡胜子,不过这胡胜子却遇到麻烦事—— 帮人看铺子的他惹来了不该惹得人,结果那些不该惹得人将他的掌柜围了,他这会儿过来是想通过妹妹求王府的人帮他出头的。 “肯定是那大耳窿,请他看铺子的那人倒霉了……”青杏在九姐儿耳边偷偷道…… ……   ☆、二六二 失踪 “……要是真是对他,是打是杀,我倒也不觉得怎样,谁让他这样不争气,造下了这孽呢,可人家那掌柜,却是无辜人,好心救他,给他一份生计,凭什么要被他拖累……”大觉寺的某处幽静禅房里,青桃一边说着,一边羞愧的落泪。 哥哥的事,她一直瞒着王妃,只不过最后却还是要让王妃知道。 “青桃,别哭了,我这就让杨五跟你哥哥过去处理此事。”九姐儿看一眼窗外那畏畏缩缩站自动站在一刻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的胡胜子,对青桃道。 语毕让青杏宣杨五进来,然后吩咐他带人跟了那胡胜子去。 这大耳窿的人虽然都是一些凶狠手辣之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自然用不到杨凡及那些侍卫。 听罢吩咐,杨五自然是带人和那胡胜子匆匆走了。 青桃则是感激的跪下来,向九姐儿道谢。 “好了,你这般和我见外,难道我们这些年白处了吗?”九姐儿笑嗔她。 听了这句,小姑娘才好过些了。 九姐儿吩咐水湘将她扶起来,又让人去回过正在客堂里和某位同来进香的旧识闲话的云映雪,然后就和众丫鬟婆子扈从等着杨五几人。 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杨五就又带着众人回来了,然后来秉过九姐儿:事情解决了。 九姐儿颔首,青桃又向杨五道谢。 之后云映雪也过来了,九姐儿就吩咐众人收拾,准备出发。 很快就一切就绪,一众车马又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去的路。 早春的午后,虽然有风,但已是暖意融融,到了山脚下时,那些顶着日头骑马的已经额头冒汗。 云映雪便吩咐众人停下来歇歇脚,她也趁着这个时刻,让婆子们去那辆盛放物品的车上拿了几块的毡子过来。 因为她看九姐儿似乎倦了,想让她在车上小憩一会儿,但却又怕这不平的路颠倒她。 感动这个弟媳妇的贴心,九姐儿笑笑,也没推辞。 但刚刚弄好后,就听前面微有骚乱,正要派人下去,却不想车帘却被掀开了,青桃探头进来—— 原来是那胡胜子的掌柜感激九姐儿的援手之恩,非要请九姐儿去他开的那铺子里选几样东西。 “……也是恰好,这铺子就在山脚下,虽只是经营一些玉器挂件的小玩意,却听哥哥说都是开过光的,好多来进香的人都带一些回去送人呢。”青桃兴致勃勃的说着。 她刚才听哥哥说了,掌柜的新弄到了一个雕瑞兽挂件,极不错,就想着让哥哥买下来送给王妃。 她当然知道哥哥的钱不够,可钱不够可以用工钱顶呀,省的他三天两早晨的就又不干了…… 九姐儿本来是不愿多生枝节,不过看着青桃那满眼的期盼,又犹豫了。 “四嫂,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正好也帮三嫂买两件回去。”这时一边的云映雪也道。 得知她们来香火鼎盛的大觉寺进香,小严氏自然满心羡慕,可她腹中的孩子实在月份大了,不宜再走动,再加上她和九姐儿的不对盘,所以也就没来。 不过自来信奉神灵的她自然不落空,委托她帮她求几件东西,也沾沾灵气。 可是刚才在寺庙里,她却只顾和远房姑姑说话,把这事忘了。 她当然要加以弥补了,不然那小严氏不定又怎么想呢。 哎,夹在两个嫂嫂中间,她真觉得难做…… 听了这话,九姐儿自然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她也就点头了。 她这一点头不要紧,欢欣的还不只青桃,一边的水湘,另两辆车上的丫鬟婆子……哦,这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令人向往呀。 她不由笑了。 这临着京城的小镇,也是城门口的西入口,自然颇为热闹。 玉器挂家铺子更是有几家,而且都生意不错。 胡胜子掌柜的那家临着街,生意更好一些。 掌柜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很漂亮,男的却是个罗锅。 那男的一副忠厚木讷样,头总是半垂着,可那女的却看上去似乎很怕那男的,一言一行都看着那男的的脸色。 云映雪和几个丫头婆子在外面挑东西,水湘、青桃则簇拥着九姐儿进了内室。 胡胜子和那掌柜的则许多精致玉器呈上来。 青桃见了,立刻从里面拿了一件雕瑞兽的挂件,献宝般的递给九姐儿。 那挂件确实是个好东西,九姐儿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 这时那女掌柜端了托盘进来,然后将里面的茶恭敬地递给众人。 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地,当她将那茶递给水湘时,不由得就手一抖,将那茶泼了水湘一身。 那男掌柜立刻一眼瞪过去。 “没事的,擦一下就好了。”水湘不忍心看那女掌柜的受屈,赶紧道。 水湘跟着那战战兢兢的女掌柜去了耳房拿布斤,胡胜子则被一个小厮交出去了,说是前面忙不过来,九姐儿和青桃则继续看那些东西。 但忽然就听一阵风声,然后就是那青桃眼一翻,倒了下去。 “青桃……”九姐儿禁不住大吃一惊,但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脚下动了起来。 “轰——”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只听一声巨响,她整个人,面前的整张桌子,还有那一瞬间脸露古怪笑意的罗锅掌柜顷刻间都坠下去了…… 等水湘、杨凡、云映雪等人听见声响飞奔进屋时,看见的也就只剩了满屋的烟尘,还有躺在地上的青桃…… 三日后—— “四哥,你刚回来吗,又去做什么?” 欧阳睿和杨国丰一进秋枫阁,就碰上了满身风尘的拎了披风欲出门的杨国丰,看一眼兄长那张憔悴的脸,杨国庆立刻皱眉道。 “怎么样?”可杨国丰却不答反问,一双焦灼的眸子在两人脸上掠过。 杨国庆低下头去。 “胡胜子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尸首是在那家铺子后面阴沟里发现的,已经僵了,应该是三日前小嫂子失踪的那日就死了。”欧阳睿则开口道。 “死了?”听了他这话,杨国丰禁不住深深蹙眉。 原本以为找到了胡胜子就能得到一些消息,不能找到妻子,但起码能明确方向,可现在竟然连这条线索都断了。 “有关那铺子我也让人也查了,确实如那女掌故所说的能对上,前些日子不知为什么男掌柜就不见了,换了人,那女的一直和人说她丈夫出门,而那罗锅则是她表哥,这些日子带着他的仆人过来帮忙。”这时,那欧阳睿又道。 杨国丰听了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疲惫和挫败更甚。 很明显,这是有心人蓄谋已久的,绑架了那男掌柜,要挟那女掌柜,然后劫走了他的妻子。 可他竟然一丝未觉,整日陷在那些公事,任怀着身孕的她独自去上香,这都怪他……怪他没尽好丈夫的责任…… 看他这般,杨国庆和欧阳睿自然不忍,各自劝他—— “四哥,你别这样,要保重呀。” “是啊,四表哥,你也别太忧心,我们部署的这样严密,小表嫂一定会找到的。” 杨国丰却依然不言不发,将披风系好,也不理两人,转身就要再次出门。 “四哥,你去哪儿?”杨国庆再次问他道。 他闻言却不由步子一顿。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面临的险境,他的一颗心就犹如火烧烤一般,这份焦灼与疼痛让他一刻也坐不下去,只想疯了般的在外面转。 “四哥,歇歇吧,你已经两天两夜不合眼了,这样下去又怎么受得了,大越不能没有你,家里更不能……不能没有……”杨国庆又劝他。 只不过他的话未说完就截断了,因为杨国丰忽然就看了过来,目光犀利。 见弟弟闭了口,杨国丰就又要继续举步向外。 “四表哥,你这样无头乱转是没意义的,还不如静下心来琢磨琢磨接下来那呼延卜会如何。”这时那欧阳睿忽然在他身后问道。 杨国丰再一顿,转过头看向那欧阳睿。 的确,妻子失踪的当日他们就将目标锁定在呼延卜身上。 那日,得了讯息,他立刻带人赶过去,将那密道围住,里里外外查了三遍,但这条出口就在不远处的山林里的密道根本就没人走过。 他立刻意识到这密道根本就是那贼人用的障眼法,当即让人在那密道四处搜寻,果然就发现了后院和这密道相连的一处地窖。 也就是说那人趁他们大乱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院里走了出去。 的确,最危险的地方也是这安全的地方! 这般胆大谨慎又不走寻常路的行事确实是呼延卜的风格。 再加上这呼延卜又曾经劫持过九姐儿,由此推断必是他无疑了。 这人这是失败了不甘心吧,回国之前还要将他的妻子劫走。 当日他就立刻派梁振快马下去,严密防查各关卡,又飞鸽传书给荣岩,让他在两国边境多布置眼线和人马,而他则是带人在京城以及出京的必经路上严密搜索。 不过这都已经第三日了,却丝毫消息也没有,他又怎么不心急如焚…… “我们都和这呼延卜打过多次交道,也知他这人的性情与行事方法,若是认真琢磨一下,指不定就有大收获了,诈降和亲那事不就是个例子吗?”那欧阳睿又道。 关心则乱,看来他的这个曾经无所不能、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表哥是彻底失去方寸了。 听罢他这句,杨国丰一愣,然后终于点了点头。 …… ------题外话------ 想多写一千,可是头疼,到底没写上。   ☆、二六三 悦来 威远杨府这几日真的极不平静的—— “都怪我……怪我,其实你四嫂又哪里愿意去那大觉寺进那劳什子的香,不过我却硬要她去,如今好了,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小孙儿呀……” 太和堂里,孟老太妃正遣退了左右,一边对云映雪念叨着,一边垂泪不已。 “母亲,保重身体呀。” 对于这件事,云映雪自然也后悔不已,要不是自己提议去那家铺子,九姐儿又怎么会遭人算计,不过这会儿着实不是顾忌自己情绪的时候,当务之急必须先是劝慰老人。 那日听说了这事后老人就又急又忧病了,今日刚刚好些。 “三夫人过来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罗妈妈的声音。 云映雪禁不住赶紧看向孟老太妃。 九姐儿失踪之事,当然不能对外宣布。 为了这个,云映雪颇费了一番脑筋,甚至还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 不过瞒得了别人、震慑了下人,小严氏这里却有些行不通。 这两日请安未见九姐儿,小严氏自然已经生疑。 “让她进来。”孟老太妃长眉一蹙道。 大家的媳妇,要是真敢不知轻重,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很快,小严氏就被罗妈妈领了进来。 小严氏本来是兴致勃勃来的,不用猜也知道那文氏出了意外,不过到底是什么意外了,她很想知道,然后好好地幸灾乐祸一番。 不过这会儿,看着上面孟老太妃那肃然的脸,她立刻发现自己来错了。 大家媳妇,乱打听,乱嚼舌根,她正为这事着烦的婆母又岂会不生厌。 “给母亲请安。”不顾自己圆挺的肚子,她赶紧躬身施礼。 “大后晌的,你请的什么安。”孟老太妃却不阴不阳,不紧不慢。 小严氏讪讪,赶紧又赔笑道,“口误口误,媳妇是来看您的,您身体可好些了?” “你们要个个通情达理,稳妥知进退,我自然就大安了。”孟老太妃又一句,边说着,一双厉目更是落到她的脸上。 这一句吓得她额头直冒汗,赶紧又道,“母亲放心,媳妇……媳妇会让你省心的。” 听罢她这句,孟老太妃并未再多说,只是轻轻地“嗯”一声。 小严氏这才直了身体,在一边垂首立了。 “有一个理你们要记好了,我们是一家人,都姓一个‘杨’,一荣俱荣一损既损,有了福大家一起享,但有了事谁也别想择干净。”而那端的老太妃又开口训诫道。 云映雪和小严氏自然赶紧应了。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儿。”这时孟老太妃又道。 两人闻言赶紧告退出来。 相偕着一起向门外走,出了太和堂,到了除了贴身丫鬟没外人处,小严氏终于忍不住一脸委屈的看向云映雪,“母亲……母亲……” 云映雪想应该是要倾诉了吧,甚至还想好了该怎样回复她。 但没想到的是,“母亲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五弟妹,我先走了。”说完,便示意身边的大丫鬟扶着她匆匆走了。 母亲真是太宠文氏了。是想说这句吧? 看着她的背影,云映雪禁不住暗想。 的确是很宠! 不过她的这个嫂嫂有一点不明白,没有飞来横宠,有些东西是一点一滴积攒的…… “五夫人,你快去看看,青桃那丫头又要寻死呢……”但她正想着,就见一个婆子急急忙忙而来。 她闻言,当即蹙起眉,“走,去看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根本于事无补?” 看一眼一边落在地上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再看向眼前那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强压着的青桃,云映雪一脸冷肃的道。 九姐儿失踪后,她将水湘和青杏安置到庄子上,只说那日威远王妃受了菩萨的旨意,要为未出世孩儿祈福,然后去庵里礼佛一段时间。 不过青桃却留了下来,关在四房的后院,因为这丫头情绪不稳,那日醒来后就因为愧疚寻死一次。 原本这丫头死不足惜,不过却因为她是九姐儿的陪嫁,她到底还是没处置她。 “可是王妃不回来,我又怎么有脸活着,四夫人……求求您,赐我一死吧……求求您……”披头散发的青桃一边挣扎着,一边哭求。 “难道你死了你的主子就回来了吗?再说你这般一闹,就是你的主子回来了又怎样?让人都知道她被人绑了吗?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云映雪立刻又疾声厉色的道。 青桃闻言却是一愣,连抽噎声都瞬间止了。 看她安静下来,云映雪立刻对那两个婆子道,“看好她!”说完又看一眼那青桃,转身出门。 出了门,直到站到阳光下,云映雪疲惫的叹了口气。 危难时刻能彰显人的能力,但也着实费心。 任贴身丫鬟虚扶着,她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一段,就碰上了那从外面回来的杨国丰。 云映雪赶紧上前给杨国丰见礼,然后又简单委婉的说明自己过来四房的缘由。 听了青桃的事,杨国丰先是蹙蹙眉,然后又对她感激的道,“辛苦了。” “这是映雪应该做的。”云映雪赶紧道。 杨国丰也就没再说什么。 云映雪向他告辞走了。 杨国丰转身回屋,却在走进那清冷的屋子时,浓重的忧虑和思念席卷而来。 已经第五日了…… 这两日欧阳睿放下手中的事,亲自指挥着手下的铁鹰卫协助他侦查呼延卜在大越的细作据点,也确实破获了几处,只不过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文九,文九,你到底在哪里呀?可千万安好的等着我…… 抚着小妻子经常靠的那美人榻,杨国丰在心里反复默念着。 阳光慢慢的爬下芜廊,落在窗台,射进屋子,落在他那饱满俊逸的鬓角上,竟然有几丝银白晃动…… …… 阳光照在密室顶那狭小的窗子上,有几丝光线透进来,落在对面那发黄的墙壁上,也落在那墙壁下一个靠坐在一张不大的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素面朝天,身着素朴的浅蓝色撒花被子,头上只别着一直雕花木簪子,一副十足的市井妇人打扮。 可是一张雪白细腻脸,温雅清秀的五官,还有脸上那灵慧的神韵,还是暴露了她不同于市井妇人的那份气质。 真是让杨国丰思念忧心欲焚的小妻子——文九姐。 这已经是第五日了,那日在山下小镇的铺子里落下去的一瞬,她情知不妙,赶紧捂了肚子。 坠地的那一瞬她禁不住一阵庆幸,因为她的身子落在了一堆厚厚的稻草上,虽然头和肩膀着地的她被摔得头昏眼花,但到底无恙,肚子更是没有丝毫损伤。 “呵……”但就在这时,忽然身边响起一声轻笑。 她一愣,努力睁大双眼来适应突如其来的幽暗,然后终于看清了面前那坐在稻草上的男人—— 高大健硕的身材,俊逸神秘的脸庞,还有那双染着得意笑意的绿眸,不正是呼延卜。 千不远万不愿落在这人手里,可是还是落在了这人手里。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苦笑。 头上传来喧嚷声,应该是水湘杨凡等人找下来了。 她抬头望,但不知何时刚才还能望天日的头顶却已经被遮蔽了,而那喧嚷声也渐渐向另一侧移去。 “呵呵……威远王妃还是乖乖的做小王的客人吧。”而那呼延卜则又笑道。 九姐儿没说话,因为除了这一点她好像无从选择。 凭她,定是连这呼延卜的一根小汗毛都动不了吗,更何况这呼延卜身边还站了那个刚才假扮罗锅掌柜的铁塔汉子,而她还是一个孕妇。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格外的乖巧和配合,那呼延卜除了一直让她跟着走路之外,倒也并未为难她。 他们在外面最喧闹的时候,从那密道的另一个分支里到了后院的地窖,然后又从那地窖里出来,公然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马车,然后直奔汴州城。 在城门口处,她听见整齐的铁蹄声,然后通过晃动的车帘看见那跟着杨五飞马而来的杨国丰。 可她不敢喊不敢动,因为那名被呼延卜唤作“哈赤”的铁塔男子手中的长剑就抵在她的肚子上。 当终于与杨国丰擦肩而过,她禁不住闭上眼,因为她实在懒得看坐在她对面的呼延卜绿眸中那笑意。 怪不得杨国丰一直将这个男人引为对手,这个男人确实行事不凡,不仅胆大善谋,智慧超群,更是敏锐,善于洞察人心。 应该是在她落下的一瞬,就已经知道她最在乎的是肚里的孩子了吧…… 后来她被两人带到汴州城闹市一家不大的客栈里,然后又被一个面容姣好慈祥的中年妇人带到了这间地下密室里。 条件还不错,这密室分里外间—— 外间有床,床上有被褥,可卧可趟,里间则放着恭桶洗漱之类的东西。 每三餐都是那妇人开了外间那带锁的门帮她送进来,饭食不错,有饭有菜,晚间还有汤。 她当然不敢从那妇人身上打逃走的主意,因为关她进来那日,那妇人就曾经用单手掰弯铁条的方式向她示威过。 至于呼延卜,应该也藏匿在这家客栈,因为有两次晚间他曾经过来,一次笑问她可还习惯,一次则是告诉她他将请她去西蒙做客。 她听过他后一次的话当然心惊,开始愈发盼望杨国丰来救她,只不过这都好几日了,杨国丰却还没找过来。 难道她真的要被劫到西蒙去? 她赶紧伸手抚上小腹,因为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焦躁之际,只有感受到肚子的另一条小生命的存在,才能缓解。 不管怎样,她都要他好好地! 正想着,忽然就听外面传来隐隐的鞭炮和丧乐声。 她一怔,然后秀眉紧紧蹙起…… …… “四表哥,你说这悦来客栈这会儿偏偏死了人,而且明日就发丧,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呀?”欧阳睿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杯盖,一边看向对面的杨国丰。 “你让人查过这家客栈没有?”杨国丰反问。 “当然查过,不过从这辈到祖宗八代,一点不对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杨国丰听罢微微沉吟,然后一句,“一点不对都没有不就是都不对吗?” 欧阳睿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眼下怎么办?我们带人过去吗?” “当然!”杨国丰站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摇摇头,“还是周密的部署一番吧。” 带人过去当然好,但只恐这呼延卜狗急跳墙,伤到了妻子,她还有孕在身呀。 听了他这话,欧阳睿点头,“这呼延卜应该是想借明日的由头暗度陈仓吧,我们还是先严密监视,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杨国丰也点点头,然后两人先派人过去,接着又开始针对搜捕一事慎重商议。 一切筹谋好后,欧阳睿回了府。 回到府上,他没去任何一位姬妾处,直接去了前院的听风阁,准备眯一会儿,然后晚上陪着心急火燎的表兄亲自夜探那悦来客栈。 但他刚躺下,一个生的妙曼丰满、美艳娇媚的丫鬟就悄悄掀帘进来。 “不是说不让人进来吗?”他猝然睁开眼。 那丫鬟被他那双桃花眼里的冷厉吓得浑身一颤,近身伺候这位主子,她又怎么不知道他的德行,高兴时将你宠上天,一旦不悦一脚就能踢死你。 “王妃……王妃要见您……”但她还硬着头皮道。 只因…… “哦……”欧阳睿一愣,目光划过眼前丫头左边那微微鼓起的袖子,然后笑了,也不起身,直接一句,“让她进来。” 竟然舍得这么多银子,他还是见见这个蠢女人吧。 再说,他还真有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很快身着一件酒红撒金褙子的段毓岚就被那丫鬟领了进来,当看见那松垮着衣服、支着手臂躺在床上的欧阳睿时,不由一愣,然后快速垂下眸,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目光落在段毓岚身上,欧阳睿不由不屑的勾勾唇角。 还是这么不会打扮,不过…… 又落在她那张淡然又谦卑的脸上,又似乎顺眼多了。 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免礼,“有事?” “我想……想问问小表嫂可有……消息了?”总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是一对上这男人,她禁不住就又将话说的磕磕巴巴了。 如果不是实在担忧九姐儿,她是打死也不来问的。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来问这个,呵……“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那他不睡了,逗逗她吧。 但段毓岚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丫鬟又匆匆进来,在他冰冷的目光里结结巴巴秉道,“王爷,威远……威远王爷来了,说这会儿……这会儿要您跟他去悦来……” ……   ☆、二六四 榛子 听罢那美貌丫鬟的话,欧阳睿很是丧气。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公私不分、耽于美色之人,所以也就放弃逗弄自己的笨妻子,起身整装。 段毓岚听说他要去救九姐儿,立刻殷勤的身前帮忙。 段毓岚出手利索,而且活计也细致,很快就帮他收拾齐整。 欧阳睿禁不住很是满意,作为奖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当着丫鬟的面,段毓岚禁不住手足无措的红了脸,欧阳睿却是“哈哈”大笑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带了手下的几个得力助手,欧阳睿和杨国丰在街上汇合,他并没问表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而是迅速跟着他赶往悦来客栈。 这就是他们合作多年的默契,在杨国丰派人请他的时候,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一点: 在他们琢磨呼延卜的时候,呼延卜也在琢磨他们。 一向狡猾的他,又怎么会不利用他们的投鼠忌器之心呢。 他们担心小表嫂的安危,那呼延卜就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也许他们赶过去时,那呼延卜已经趁乱行动了。 一众人打马飞快,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更是下马用功夫从墙头屋檐翻过,只可惜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灵堂高设,丧乐依旧,外面的人还在奔走忙碌着,但里面那老板娘、还有那棺中的老板都已经不见了,另外还从那灵堂放棺木的下面发现了密道入口。 杨国丰禁不住铁青着脸纷纷握拳,一面让人以抓捕江洋大盗的名义将这客栈围住,一面和欧阳睿进了那密道搜索。 沿着那密道,发现了客栈正房下面的几件地下密室,明显那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最边上的一间桌上放着半杯水,杨国丰拿过来,用食指探入,当感觉到手指上明显的温热时,立刻对欧阳睿道,“应该没走远。” 欧阳睿点点头,两人立刻转身向外,准备去安排追捕之事。 但就在出那密室门口的一瞬,杨国丰忽然又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桌上那青花瓷杯盏,最终快步走了过去,将其揣进怀里。 这自然是小妻子用过的东西…… 征调人马,天罗地网。 到底还是不负两人亲力亲为、周密部署的苦心,半个时辰过后,就有人来报:城南十里发现可疑踪迹。 杨国丰和欧阳睿立刻带人赶过去。 看着那了望镜里行在半山腰处的两辆马车,杨国丰禁不住欣喜若狂,他似乎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妻子的气息。 他立刻带人追上去,就在到了山脚下的山路上,仰头凭肉眼就能将高处那飞速行进的马车尽收眼底的时候,却不想其中一辆忽然就撞上了山石,然后如风筝般从高处坠下来,瞬间在他们眼前跌成一片碎渣。 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迸出来了,四肢更是一片冰凉僵硬,直到那下马去查看的梁振回来告诉他车上没人时,他才缓了下来。 “吩咐下去,停下来,莫要追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闻言梁振和众人惊异的看过来。 他没在说话,只是痛苦的闭上眼,对众人挥挥手。 呼延卜这时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九姐儿死,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欧阳睿从面跟上来,当看见那碎成一片的马车和停下来的队伍时,禁不住瞬间眯起眼,然后一脸肃杀的转向杨国丰,“四表兄……” 杨国丰立刻看向他。 两双眸子在猎猎山风中对视着,良久,欧阳睿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一个多么好的除去呼延卜的机会,真是可惜了,红颜祸水,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不错…… 等到前面那马车下了山,向青阳那边驶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杨国丰马不停蹄的带人沿着青阳城外的渭河绕过去,准备在青阳边境拦截那马车,但是直到等到下半夜也没有任何发现,他只好暂时先去了青阳府。 青阳总兵当即派出大批人马协助他,一是守住城内各个入口出口,一是在城外附近的山林处进行地毯式搜索。 只不过整整三天,却没有任何发现,劫持了九姐儿的呼延卜一行,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看着那一连几日不眠不休的杨国丰,青阳总兵廖振深禁不住很是不忍,劝他休息。 但杨国丰却只摇摇头。 他又怎么休息的下,一闭上眼,就是那坠落摔成一片碎砾的马车。 如果呼延卜真出了青阳,不往北,而是往西南,就到了西蒙盟国公羊部的边境,那样就彻底脱离了大越人,脱离了大越人的结果就是九姐儿这个护身符再也没用了,没用的护身符会是什么下场呢?不想也知道…… 正在这时,一名兵勇匆匆进来秉:瑜王爷来了。 杨国丰也只好暂时停了胡思乱想,跟着廖振深迎出去。 “四表兄,这整编之事陆大人并不敢拍板,还需要你回去拿主意,再说,你也有好多日子不上朝了,这兵部和指挥司也积了不少事情,所以,父皇让我来宣你回去。”欧阳睿踌躇了一阵,还是对杨国丰道。 杨国丰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 他这还是第一次对这些公事不耐,更反感身上这些责任。 权倾天下,位极人臣,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都毫无意义。 “还有就是,舅母病了,三表兄和五表弟因为侍疾,这两日都没去上朝。”接着欧阳睿又道。 杨国丰听罢一愣,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好,我跟你回去。” 有些责任他是注定逃不开的…… 看他点头应了,欧阳睿又禁不住有些不忍,特别是目光落在这位表兄那短短几日,鬓角迅速冒出的许多跟银丝时。 “四表兄,我会将铁鹰卫的几个头领全部留在这里,另外呢,我们回去也好好思虑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着西蒙谈判解决这件事,呼延卜再怎么说,也是西蒙六皇子。”所以,欧阳睿又劝慰他道。 女人如衣服,实在说他真的很不屑自己这位表兄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的行为,但到底他是他的兄弟,他也不能不为他考虑。 听了欧阳睿的话,杨国丰再次点了点头。 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然后他又隔窗望向远处那墨色中苍茫的山峦,文九,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而这会儿又不得不远离你。 但还请你相信我,我会救你回来,只愿你能忍耐,更愿你能运用聪明智慧自保。 等着我…… …… “呼延王爷,两国交战,祸不及妇孺,这才是君子所为。”也确实如杨国丰所愿想的那样,他的小妻子在拼命运用智慧自保。 “哈哈……”只不过很明显,她对面的呼延卜却并不吃这一套,纵声大笑一阵,语气轻慢的道,“可惜了,威远王妃,小王从来不是君子。” 只不过九姐儿听了他这话,却并没有露出太多失望表情,只是垂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起头,“如果那样,还请王爷能善待我一些,因为我……是个孕妇!”边说着,边含泪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出乎意料的话让呼延卜怔住了,让近来出去正收拾活计的悦来客栈女掌柜凤娘也怔住了。 “呵呵……威远王妃,这可真是个够蹩脚的理由。”很快那呼延卜又笑起来。 自然知道结果是这般,所以九姐儿没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桌上那清水般的汤。 干野菜煮的汤,加了一些野味,味道不仅不怎么样,也难以果腹,但至少是热的。 她可以不吃,但却不能饿到肚里的孩子。 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喝汤的女子,呼延卜忽然就觉得一阵别扭,一向做事没底线的他好像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过分。 自从成为他的阶下囚之后,她不只不哭不闹,还事事配合,连两个兄弟都死在杨国丰手下、千方百计琢磨着杀其亲厚报仇的哈赤都似乎对她没了脾气。 在逃出汴州城时,在疾速飞驰的马车上,她被颠的大口呕吐,可她不哭也不求,只是紧紧抱着车上的一团破棉絮紧紧稳着身子、护着肚子,直到看的凤娘不忍心了,扶着她。 他利用熟悉这一代地形的优势,出奇制胜的用障眼法,避过杨国丰和大越军队,将众人带到大越和公羊部境内的这山中的几间小屋里,她更是乖巧的帮着凤娘洗衣做饭。 直到一大早他收到他派出去穿越密林联系旧部的凤娘丈夫卫弩飞鸽回来的信函,说接应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心情大好,为这趟死里逃生,还顺利的狠摆了杨国丰一刀而庆幸,不由得就想过来打击她一番时,才委婉的要求自己放了她…… “王爷。”他正想着,忽然哈赤进来。 看着哈赤那两手空空、目光惭愧的模样,呼延卜禁不住眉头一蹙,转身跟着哈赤出去了。 只是呼延卜不知的是,他刚出去,那来来往往忙碌的凤娘就顺手将一个馒头塞给了九姐儿。 “谢谢!”九姐儿赶紧忙不迭的道谢,心头却暗笑。 这不同样是用智慧保全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吗? 这几日确实艰苦,她受够了折腾,但她一直审时度势,相信这已经是作为囚犯最好的待遇了。 “你担待这点吧,王爷这两日也没怎么用馒头,因为粮食不足。”但这凤娘却并不像以往帮了她、面对她的道谢理也不理转身就走,而是看了她低声一句。 她一愣。 那凤娘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看着手中的馒头,她不由微微凝眉。 也许是她表现好,也许是呼延卜不屑,从成为阶下囚后,呼延卜并没苛待过她,特别是在饮食上。 但这两日,却每天早上都是菜汤,却原来是没了粮食。 想想也是呀,他们躲在这荒山老林,已经七八日了,那日上山之时,哈赤路经某个小城镇时,趁黑偷了一些,但毕竟有限,这几日众人吃,另外还要备下下山穿越这密林的干粮,真的不多。 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刚才哈赤匆匆将呼延卜唤出去,铁定也是因为这粮食的事吧。 事实证明,九姐儿料得不错—— “……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想到这公羊部的人这般机警……”垂头站在主子面前,哈赤禁不住满是羞惭。 “不必自责,你这样做就对了,虽西蒙是盟国,可这会儿还是不要多生枝节的好。”呼延卜却打断了他的话道。 “可是吃食的事……” “再想办法吧。” 手握兵权,暗地里的财富不计其数,却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会为了吃的东西发愁。 “那王爷,属下再去附近看看有什么野味可猎吧。”看主子一脸凝重,哈赤自然就想着为其分忧。 呼延卜点点头,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个指望也不大。 虽隆冬已过,春天来了,但一些草木才刚刚萌芽,那些野兽还大部分都窝在洞里,这几日哈赤也是掏了那野兽的老窝才幸运的碰上了几只野兔。 也不知还要在这里困多少日,偏偏是在这个密林一片光秃秃的时候,难道他真的要尝尝饿肚子的滋味吗…… 转身欲回屋,却忽然隔着木屋窗纸上那破损的洞看见九姐儿正拉着凤娘再问着什么,他那双绿眸中禁不住划过一丝冷意。 两人也看到了他,但不仅没分开,没回避,反而凤娘在前、九姐儿在后的向他走过来。 他站住,看向二人。 “主人,”凤娘垂下头,却还是开口道,“威远王妃说她……说能帮我们找些粮食……” 听罢这话,呼延卜不由一愣,狐疑而惊异的看向九姐儿。 “呼延王爷,刚才我隔窗看了,这山上山下的有许多榛子树……”九姐儿开口。 “王妃糊涂了吗?如今这山上光秃秃的,别说榛子,就是一片榛子叶也找不到。”只是正心烦的呼延卜不待她说完,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王妃还是消停些吧,我可不想有一日易子而食。” “你……”易子而食,真像这心狠手辣的主儿的作风,她就是怕真有这一会儿,所以才来献策,她一急,一把就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呼延卜的衣襟,“呼延王爷,没有榛子叶,我依然能找到榛子,你信吗?” …… ------题外话------ 嘿嘿,苦过才甜吗……   ☆、二六五 啄木鸟 在呼延卜看过来异样的目光中,九姐儿才感觉到这样着实不妥,赶紧放开他的衣襟,然后涨红着脸退后一步,却依然坚持道,“呼延王爷又怕我什么?又何不试试?” 她没法摆脱他们,没法逃出去,自然只能和他们同甘共苦,让生活更好更安逸一点。 不然作为阶下囚的她,一定是首先被苛待的那个。 听了她这句,呼延卜笑了,“既然威远王妃如此诚心诚意,那小王就领教一下王妃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只不过小王有诸多杂事要忙,还请王妃莫要耽搁太久。” 他当然对九姐儿所说不报太大希望,内宅妇人,虽然有几分聪明,但毕竟见识有限,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这些塌边大江南北的人。 他尚且无策,她又怎么可能有好办法? 只不过想起刚才落在他袖口的那双白润小手,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呼延卜口里的蔑视九姐儿当然听的明白,但她看一眼不远处一颗树上飞落的那鸟儿,最终什么也没说。 “威远王妃确定那榛子在这里?” 看着眼前已经枯死、并且树皮斑驳开裂的某棵不知名的树,呼延卜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 “应该吧。”九姐儿淡淡的答道,目光却依然落在那棵树上。 那年寒假跟着姐姐去西南,姐姐的傣族朋友曾经带她去榛树林找榛子,就是从这样一颗枯树上挖出了榛子。 只是不知在这时间倒退了这一千多年异时空里,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听罢她这句,呼延卜的脸色更难看了,“威远王妃在开玩笑吗?这树已经枯死很久,又从哪里去找榛子。” 虽然此时这树林里俱是一片光秃秃的,但死树和活树又怎么会辨识不清。 看来他高估了这个女人了…… 但没想到九姐儿却只是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转向凤娘,“能不能用一下刀子?” 凤娘一愣,当然没给她,而是看向呼延卜。 “给她!”呼延卜脸上快速的划过一丝不屑,笑道。 凤娘这才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九姐儿。 九姐儿当然没有愚蠢的用这匕首攻击两人,而是拿着这匕首走进那棵树,又凝眉审视了一番,才举起匕首,轻轻地去划那斑驳的树皮。 这样的举动,落在两人眼里,自然惊异的不得了。 但就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那被九姐儿挖开的树皮下,露出了镶嵌在那腐木的一枚油光的、头圆尾尖的坚果—— 不正是一颗榛子吗? 两人惊呆了。 九姐儿并不看两人,而是伸手过去,将那粒榛子抠出来,这才转向两人,笑笑,“我没力气,烦请两位将这果壳打开,看看能不能吃?” 凤娘转头看一眼呼延卜,见他没说话,这才伸手将九姐儿手中那粒榛子接过来,掌心用力,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后,那坚硬的果壳被打开了,露出里面被一层果皮包裹的果仁。 看一眼那果皮鲜艳、形状饱满的果仁,九姐儿笑了,“保存的真不错。”语毕,径直伸过手去,将那果仁拿过来,衔去皮后放进嘴里,然后轻轻咀嚼起来。 在几日干野菜就馒头之后,嚼上一粒榛子,哪怕并没炒过,也只觉口齿留香。 那凤娘看一眼九姐儿,又看一眼目光深邃的看着九姐儿吃榛子的主人,腰一弯就将被九姐儿随手放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然后学模学样的也去割那树皮,果然也找到了一粒榛子。 凤娘欣喜,赶紧将那粒榛子挖出来,剥去果壳后递给呼延卜。 尽管眼前女人那吃东西的满足表情很让他向往,但是呼延卜却并没吃,而是凝眉将手中那果仁一阵打量。 “呼延王爷是在想这果子是怎么来的吧?”而那段将口中果仁咽下的九姐儿又笑吟吟的开口了。 哼,多疑又谨慎的男人,真的不讨喜。 呼延卜一愣,看向她。 九姐儿却抬起头,看向那错落有致的丛林,目光落活动于树干间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啄木鸟?”呼延卜禁不住再一愣。 “是啊,”九姐儿又道,“如果不是长着坚硬的长喙的它,别的鸟儿又怎么能做到呢?这鸟儿不只能捉虫,还相当聪明,知道秋冬季节虫儿少,就积攒一些过冬的粮食,那就是在榛子成熟季节,将这些干果衔来,用长喙啄开这些枯木,然后将这榛子保藏在其中,直等到水瘦山寒时节备用。” 前世听姐姐那个朋友说时,她也震惊的很,惊异于这小小的鸟儿,这聪明的鸟儿,这懂得贮藏的鸟儿…… 真可以说是大自然的奇迹呀! 这呼延卜和凤娘等人自然是不懂得,再自诩见多识广,但呼延卜是养尊处优的王子,而凤娘等人叱咤江湖,又岂会像那些林民一样了解这小小的鸟儿。 更没想到前世的机缘偶得竟然能帮到这一世的自己,她在听说粮食不多的时候,就反复四处观察了,然后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榛子树,还有窗前不时飞过的啄木鸟,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奇迹。 应该说她是幸运的,她的宝宝也是幸运的,因为如果真的没了粮食,面对着这帮强大又凶恶的敌人,她真有点不敢想象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命运? 林子里的枯树不少,但并不是每棵都藏有榛子,虽然如此,但到了晌午时,凤娘还是弄了一小笸箩。 吃过简单的午饭,凤娘又兴致勃勃的带了匕首去了四处,而九姐儿则是在灶间生起火来,炒那榛子。 榛子果壳坚硬,必须炒过才好食用。 这几件木屋是山间猎人用的,到时有些盐醋的东西,哈赤来的当晚又潜入山下公羊部偷了一些来,当然还有一些粮食。 呃……盐醋油之类的东西当然要比粮食剩许多,所以这会儿这些东西到是还有许多。 特别是那盐,粗糙结块的,虽然卖相不好,但却比汴州城豪门宅邸中用的味重许多。 她化了一盅盐水,倒入那锅中,立刻泛起一股白烟,然后响起“噼啪”的爆声,她被呛得禁不住一阵猛咳。 她赶紧低了头,却不想又被灶下的火熏到,双重作用下,不由就落下泪来。 她赶紧攮一把火,然后撩起袖子擦眼泪,却在看见自己那一片漆黑的袖子时又沮丧的放弃了,还是算了吧,成了包公倒是无所谓,只怕眼睛感染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方洁白的帕子自身后递了过来。 她一愣,转身,立刻就对上一双熠熠闪光的墨绿眼眸。 “谢呼延王爷,不过不用了,一会儿我去洗一下就好。”但她却并没接受,不止没接受,还假借去翻炒锅里的榛子,不着痕迹的和身边的高大的男人拉开距离。 哈赤未归,凤娘又不在,这里也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当然,特别情况下,什么孤男寡女,什么礼教规矩都成了扯淡的话,不过她依然留心警戒着,避免生出不该生的麻烦。 她此刻依然清楚地记忆着早上看着收获的那一小笸箩榛子时,呼延卜看过来的目光,满含着欣赏。 她当然不愿被他欣赏不愿被他喜欢一点,可是要真那样的话,她是不是早一尸两命了。 他们已经到了公羊部边境,已经不需要她这个人质和护身符了…… 呼延卜何等人,她的心思又怎么看不懂,他当即讽笑道,“王妃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竟然还这般拒人千里之外。” 意思很明显,可笑,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竟然也怕自己生出非分之想。 九姐儿不由瞬间涨红了脸,忽然就用木铲铲了一些榛子递过来,“呼延王爷,尝尝可熟了?” 呼延卜一愣,目光落到眼前那些散发着椒盐味道的榛子上,竟然就神使鬼差的真抓了几粒剥起来。 “王爷吃着,我去择些菜。”九姐儿则是赶紧找个借口出去了。 木屋的窗户下挂着一些猎人们晒得干菜,九姐儿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而是看向一侧的那条山路。 良久,她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 即使她真的能顺利从这里下去,但活不活命却依然是个未知数,她不清楚这里的地形是其一,再就是每当深夜之时,那不时传来的野兽吼叫,幸亏凤娘一直跟着她,不然她又岂敢睡。 看准了这一点,那呼延卜自然从来不刻意看着她。 傍晚,哈赤回来了,带回几只山鸡,而凤娘除了一些榛子之外,还有许多干木耳。 以后的两日里,几人的饭食都很丰盛。 可能是因九姐儿发现这榛子有功吧,呼延卜让哈赤又给九姐儿的铺上加了一床稻草,晚上九姐儿钻到那稻草下,再裹紧那床破棉絮,嗯……终于可以睡一个暖和觉了。 又两日的深夜,九姐儿正在熟睡,却被凤娘叫醒了。 当看着门外那亮如白昼的火把和整齐的车马时,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到底还是没能等来杨国丰的救援。 凤娘扶她上了一辆舒适豪华的马车,然后这辆马车载着她向着离家愈来愈远的方向而去。 她再一次茫然,为那前路未知的命运…… …… ------题外话------ 少更点,今天不舒服。   ☆、二六六 软禁 西蒙国国都上京—— 虽已是二月天,但这个西北部的城市却还是风沙阵阵,春寒料峭。 “夫人,看看这是您要的线吗?”城郊一座幽静的宅子里,一个身形利索的中年妇人匆匆推开某扇门,将手中的丝线递给一个背对着她在窗前绣着什么的女子。 女子闻声转头,满头随意盘起的青丝下是一张明净白皙的脸,青哆罗呢对襟褂子掩着微隆的腹部,素朴、简单,却又自有一份清丽温雅。 “是的,凤娘,谢谢了。”女子对妇人轻轻颔首。 凤娘摇摇头,将丝线放在一边桌山,去摸一边的茶盅,“茶凉了,夫人,我帮您换一杯吧。” 再次听得她口中“夫人”二字,女子禁不住蹙蹙眉,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话,点点头。 凤娘将茶换过,又让小丫头支起窗户,然后又转向女子,开口,“夫人……” 只不过她刚刚叫出“夫人”两字,女子就截断了她的话,“凤娘,你不要再叫我夫人好不好?” 凤娘一愣。 “我在家里排行九,你可以叫我九姐儿,要不文九也行。”这女子正是远隔千里被呼延卜劫持到此的九姐儿。 这是呼延卜在上京的一处私宅,她来这里已经十几天了。 为了掩人耳目,呼延卜让人称呼她为夫人。 她当然很反感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就代表着她是呼延卜的小妾。 今日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凤娘看她一眼,又想说什么。 “凤娘,你看,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了,你喊我九姐儿或文九不是更亲切一些吗,我喜欢你那么叫我呢。”九姐儿又循循善诱。 看着她一脸期盼的笑,凤娘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愣了愣忽然就又想起刚才自己要说的话,“夫……您,晚上想吃什么?” 孺子可教,九姐儿不由一阵暗笑,“嗯,还是昨日那些素淡小菜和米粥吧。” 西蒙人的吃食她也实在不习惯,烹调方法单一,多半是炖,而且是用羊肉炖,膻腥味不算,还特别荤。 实在受不了,这两日她就会指导凤娘让厨房做一些清淡小菜。 她不吃可以,可是她肚子里的这个不吃不行呀。 凤娘听了应声去了,她则继续绣手里的花样子。 被软禁的阶下囚生活,着实有点难以忍受,她只有找些事情做才会遏制自己胡思乱想。 她想家,更想逃走…… 但看着每日如影随形的凤娘,还有外面那些侍卫和仆妇,她很清楚这是妄想。 为了能让自己保持心灵恬适,为了能让自己愉快的活着,她只好找些事做,而无疑刺绣是最让人心灵平静的。 她又禁不住摸上小腹。 他是这么乖这么安静,她一定给她最好的,哪怕再艰难。 想着,又继续垂头刺绣。 这是一个荷包,是绣给凤娘的。 她本来在绣小孩枕头,但凤娘看了她的活计,喜欢得不得了。 她立刻就提议帮凤娘绣点东西,凤娘自然不好意思,但她却坚持,最后凤娘说她缺一个荷包。 对于凤娘,她始终都怀着感恩和讨好的态度。 虽然她从来没想过帮自己逃离,帮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千方百计的暗示和楚楚作样,但这依然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讨好她,更是必须的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囚犯生活更好一点。 一边默默想着,一边认真刺绣的她,却不知此时的她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呼延卜从外面回来,本来想换件衣服去外院和等在那里的几个下属议事,但到了内院时,不知怎么就绕到这里来,果然就如期的看见了在窗前刺绣的女人。 低眉垂眸,一派沉静,针线捻动中,专注的脸庞如静静绽放在暮色中的迎春花…… 九姐儿一抬头,立刻就对上了一双绿眸。 这种情况已经有过一次了,她禁不住在心头暗暗蹙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问,“呼延王爷看什么呢?难道对我绣得这些小孩子东西感兴趣吗?” 呼延卜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心头却还是划过一丝疑似失望的情绪。 “王妃倒是挺有闲情雅致,是不是小王这里太安逸,因此王妃乐不思蜀了。”他用出语的尖刻来掩饰这丝情绪。 “呼延王爷这样说,难道是今日心情大好,准备成就善事,放我回国吗?”不想九姐儿不仅不恼,反而急急忙忙的扶着肚子站起来,万分惊喜的道。 她当然清楚他不会放她,这样说纯粹是在回敬他刚才的话,只不过却并非针锋相对的方式而已。 呼延卜禁不住脸有些黑,但很快就又笑了,“这样做多么意思,小王还是觉得能让威远王爷跑一趟最好。” 杨国丰投鼠忌器,只怕自己伤到了他的女人,自己很好地抓住了这一点,最终那杨国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她带出大越。 他就不信这话刺不到她。 但没想到的是九姐儿却脸上笑意不变,看了他语气缓慢又坚定的道,“他今晚就会来。” 呼延卜禁不住一愣。 “呵呵……呼延王爷当真了吗?”九姐儿却又笑道。 意思很明显,你别怕,他不会来,不过是开玩笑。 呼延卜这次的脸真的彻底黑下来。 九姐儿一脸无辜的又坐下来,继续拿起针线,“呼延王爷贵人多忙,我就不耽搁王爷了。” 呼延卜没再多说,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冷冷的勾勾唇。 其实作为阶下囚,她不该挑战他。 但想起刚才她看过来的眼神,她就从心里就别扭。 哎,做女人真不易…… 经过这一幕,九姐儿觉得这呼延卜要么会让人降低给她的优待条件,要么会暂时不理她,不过应该还不会动杀她的念头,已经留她到了这会儿,她自然还有大用场。 但没想到她却料错了,晚饭时候,呼延卜并没回他在上京的府邸,直接留在了这里吃饭,而且还吩咐凤娘将给她准备的小菜端了两样过去。 “想不到王爷也爱吃。” “是啊,我再将这两样端一些过去,这儿你伺候着。” 听得外间一个仆妇和凤娘的对话,九姐儿暗暗决定,明日再也不弄什么小菜了。 吃过饭后,九姐儿洗漱,然后脱去外衣,窝在床上继续借着灯光刺绣。 但工夫不大,凤娘就进来秉,“王爷说有事找您。” 她听罢禁不住再次深深蹙眉。 她之所以这般早早做出一副要睡了的声势,其实正是为防这呼延卜。 呼延卜胆大狡猾,做事没什么底线,但却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自然做不出太猥琐失礼的事。 但不知今日…… “夫人……”见她不说话,凤娘似乎急了,又叫出忍了一后晌的那句。 “可是我……我已经脱了衣服了。”她自然没胆气说那句“告诉王爷我已经睡了”。 “王爷说找您有要事。”凤娘却依然不死心。 这当然都是呼延卜的意思,看来今日是必须见他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何事? 她又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凤娘见了,立刻帮她穿起外衣来,然后扶她出去。 厅堂的明亮烛光下,一身轻便袍子的呼延卜正坐着翻一卷书,看见她出来,立刻将那书卷合起来,看过来,笑着致歉,“王妃,这会儿叨扰,还请见谅,实在是有事相求。” “哦?”还真有事? 而那端的呼延卜则快速的命令凤娘将一个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布包,展开,竟然是一副观音描像。 像中的观音端庄慈祥,栩栩如生,但是细看才发现,左鬓角竟然有一块破损。 九姐儿看了片刻那绣像,然后又看向呼延卜。 “王妃看看有办法修补吗?”呼延卜却并不多说,只问道。 她当然也不多问,却是很快点点头,“当然,只要呼延王爷将同色系的线集齐就可。” 这对于别人也许是很难的事,但对于她,对于继承了苏师傅那一手精妙的绣法她,却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她问什么一口应下这件事,当然自有用意。 听她这样痛快的应下,那呼延卜自然很高兴,“那小王就先谢过王妃了。” 听罢这句,九姐儿却是快速的看向他。 对上她的目光,呼延卜又道,“这绣像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冷笑。 她的聪慧让呼延卜很是满意,笑一声,“王妃想要什么,只要在情理之内的,小王定会尽一切力量帮王妃达成。”语毕又站起身来,抛下一句“不早了,王妃休息吧”转身欲走。 但九姐儿却又在身后喊住他,“呼延王爷,要留我到什么时候?” 呼延卜闻言回头,转身,绿眸中慢慢染上笑意,“威远王爷不来接王妃,小王又怎么放心王妃自己走呢?” 看着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九姐儿懒得再多说,偏过脸去。 接下来的几日,九姐儿一直认真修补那绣像,呼延卜也没有再过来。 凤娘说呼延卜出门了,九姐儿听了,只是斟酌了一下可有逃走的机会,在确定没有后也就没甚在意了。 却没想到的是,一日后晌,一个仆妇一脸慌乱的进来,不过却并没说什么事,只是将凤娘叫了出去。 “侧妃娘娘过来了,要见您。”后来凤娘进来,一脸凝重的对她道。 …… ------题外话------ 亲们谅解,办点事情真难,今天跑了一整天。 总结出一个规律,你要是想领点钱,跑一百个地方,但是你要是想花点钱,太容易了。   ☆、二六七 讨好 “侧妃娘娘?”听了凤娘的话,九姐儿有点一时未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六王爷府上的龙侧妃。”凤娘又道。 “哦……六王爷?!”九姐儿这才意识到她口中的这龙侧妃是呼延卜的侧妃龙潇娘。 她当然没见过这个据说美艳之际、骑射功夫也了得的侧妃,但是却听凤娘和一些仆妇议论过。 呼延卜这人致力于野心和图谋,东征西站、到处作乱的事迹不少,但这感情生活却并不丰富—— 曾经有个指定的正妃,是西蒙国太宰的女儿,只不过还未过门就病死了,那呼延卜便先娶了这侧妃,而正妃之位一直悬着,直到今日。 还听说这龙侧妃出身并不高,好像只是浩敏皇贵妃娘家兄长手下一个武将的女儿,一直在浩敏皇贵妃身边伺候,浩敏皇贵妃看她稳重懂事,便做主给长子纳为侧妃。 纳了这龙侧妃之后,呼延卜除了两名姬妾再也没有其他女人,所以王府上都是这龙侧妃执掌。 只是这龙潇娘为什么来见她了? 应该是将她当成了呼延卜从越国带回来的女人了吧? 被佣人以夫人想称,呼延卜还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作为内宅妇人,怎么能不联想到王爷的新宠上呢?她很理解这龙侧妃的脑洞。 “凤娘,你说我有必要见这龙侧妃吗?”她忽然就觉得很无聊,看凤娘还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立刻反问。 “这……我已经说过了您身体不好,可侧妃娘娘一定要见您。”凤娘似乎很为难。 看来今日是非见不可了,也是啊,特意赶在这呼延卜出门的日子,这侧妃应该是打算已久。 既然这般,那她就成全她吧。 “好吧。”她没再多说,点点头。 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深紫色裙子,与裙子同色系的高底绣鞋,头上珍珠头饰,五官美艳,身材婀娜。 这龙潇潇的外表和九姐儿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气质,端正持重,内敛清冷,整一个冷艳美人。 她打量龙潇娘的时候,龙潇娘也看过来—— 淡红偏襟褙子,青灰马面裙,一头青丝简单的挽了个髻,脂粉未施的脸白皙剔透,再加上那双灵慧清澈的眸子,倒也清丽可人。 不过…… 她禁不住微微诧异,这种类型的女人一向不是王爷所钟爱的呀。 难道是因为…… 她的目光不由微微下移,落到面前女子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和另外一个姬妾前年相继为王爷生了两个女儿,王爷尚没儿子…… 龙潇娘看向她腹部的目光让九姐儿微微皱眉,她没有再和她僵持下去,率先开口,“侧妃娘娘。 “大胆,见了娘娘怎么不行礼。”但她语音刚落,一边就有个厉声响起。 九姐儿看过去,正是和这龙潇娘一起来的一个生了一张严苛的脸的四旬妇人。 “算了吧,樊妈妈,她都这样了,就别闹这些虚礼了。”那龙潇娘终于开了口,却是看了她劝慰那妇人。 九姐儿闻言看向她。 那双美眸已经离开她的腹部,落回她的脸上,不知为何隐隐带了一丝如释重负。 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娘娘……”那樊妈妈蹙眉。 那龙潇娘却已经不再顾她,看向九姐儿,“今日我过来,只是看看你,给你带了一些东西和补品,并无他意。” 语气平和清冷,却难掩其中那居高临下的倨傲。 “谢娘娘。”九姐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凤娘却早已跪下致谢。 九姐儿看了一眼那凤娘,也慢慢作势要跪下去。 “好了。”龙潇娘赶紧让人将她扶了。 九姐儿从善如流,也就不跪了。 那一边的樊妈妈见了,立刻瞪过来。 九姐儿被那凶狠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了头。 “妈妈。”龙潇娘低声一句,那樊妈妈才移开目光。 “你好好将养着吧,到时顺利生下子嗣,王爷必定欢喜得很。”随后那龙潇娘又道。 呃…… 九姐儿禁不住又愣住。 她怀孕和呼延卜没任何关系吧。 看着她那愣愣的样子,一边那樊妈妈似乎又要发作,那龙潇娘轻轻一挥手,樊妈妈最终将那欲出口的话换成了更狠狠地瞪视。 那龙潇娘又让人将带来的一些东西搬进来,然后打道回府。 “怎么了,凤娘,有什个不对吗?”送走龙潇娘一行人后,面对着凤娘那不断的投过来的疑虑目光,九姐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您这样可能会得罪侧妃娘娘。”凤娘沉吟了一下才道。 “是吗?”九姐儿听罢却道,“可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王爷的妾室呀。” 凤娘一听,也就闭了嘴。 九姐儿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垂头修补那绣像。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凤娘到底是呼延卜的人,有些话绝对不能敞开说的…… …… 是夜,西蒙国皇宫—— “娘娘,那大越的女子还真有点不招人喜,不仅没礼数,还呆愣愣的。” 帐幕低垂的某处华丽宫殿里,一个四旬妇人正一边帮榻上半闭着眼的丰腴美妇捏着肩颈,一边低声絮叨着。 “是吗,樊妈妈?”美妇睁开眼,一双瞳孔微带墨绿的美眸落在樊妈妈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精光,正是呼延卜的生母,贵为西蒙国皇贵妃的查浩敏。 樊妈妈自然不敢与其对视,垂下头,“当然是,跟去的人都见了,连个礼都不知道行呢。” 浩敏皇贵妃听罢却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又问,“侧妃娘娘怎么说?” “娘娘,绝不是老奴跟在侧妃娘娘身边久了就偏着她,侧妃娘娘的行事那可真是没得挑,不仅不和那女子一般见识,还嘱托老奴要一切都说好呢。”樊妈妈立刻答道。 “呵呵……”没想到浩敏皇贵妃闻言又笑了,“那就好。” “呃……”樊妈妈一愣,不解,又惶恐。 “对了,依你看那女子肚子的孩子有多大了?”不过浩敏皇贵妃却懒得帮她解惑,又问她道。 “应该差不多四五个月吧。”樊妈妈想了想,又道。 浩敏贵妃听罢却是蹙起眉。 那个时候似乎并没听说过大儿子和什么女子有染呀,更何况还是大越的女子。 这女子怀的不是儿子的孩子?这又似乎有些不可能。 如果是那样的话,儿子岂能千里迢迢的将她带回来? 刚才听了樊妈妈的说话,也知道这个女子必是聪慧的,懂得用愚钝藏拙。 这些年,她虽然一直任这龙潇娘打理儿子的后院,但龙潇娘那嫉贤妒能、排除异己的手段她焉能不知,这女子这样做是最明智的。 只是…… 只因聪慧就将一个女子留在自己身边,这是儿子所为吗…… “还有……娘娘,这两日龙侧妃帮您绣的那副观音像已经完工了,准备在您寿辰之际呈给您呢。”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樊妈妈却又开了口。 “哦,是吗,那真是辛苦她了。”可那浩敏皇贵妃听了立刻笑道,但如果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出此刻她的那双绿色的美眸中并无多少热情。 她的确好佛,更喜欢汉人的那些观音绣像。 不过却并不喜欢龙潇娘那绣功,虽然为了讨好她,这龙潇娘下了好一番功夫,甚至那绣功强过许多汉家闺秀。 可那又怎么样,她见过更好的,并且珍藏着两幅,那还是当年她得宠时皇上费心将汉人的有名的刺绣师傅弄到这里来绣的。 只可惜破损了,变旧了,就如同那些往日的情愫褪去了颜色,皇上变成了如今那个整日琢磨着炼丹成仙的昏聩样子,而她也成了这个百般弄权、千般算计的许多臣子口中的“奸妃”…… …… 以后的几日,那龙侧妃再也没来过,九姐儿的日子又平静下来。 每日单一的一日三餐,每天单调的高墙、屋子、蓝天,她也只好拼命地找些事做,来打发这无聊而苦闷的日子。 呼延卜让她修补的那绣像她很快就修补好了,又适逢那呼延卜出门回来,她立刻就让凤娘拿给他。 呼延卜看过自然满意至极,结果就是非要当面向她致谢。 她无奈,也只好将为了找托词脱去的外衣再穿起来,然后出去见那呼延卜。 “王妃的手艺可真是巧夺天工呀。”一见她出来,那呼延卜的立刻大加赞叹。 “呼延王爷过奖了。”她自然赶紧道。 “王妃称呼小王时为什么从来都是带着姓氏呢?不觉得这样很见外吗?”却不想呼延卜听罢这句,却笑看了她打趣。 “王爷言重,恪守本分的事,又怎么会是见外。”见他不庄重,九姐儿立刻正色了脸。 但她这幅黛眉轻蹙、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在呼延卜的眼里却是别样的风情,所以他不仅没有被她吓退,反而又笑道,“呵呵……王妃真是伶牙俐齿。” “天色不早,如果呼延王爷没事吩咐,那我回去休息了。”深知这样下去对自己无益,九姐儿站起来,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呼延卜微微笑了。 在公羊部的这几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时时想起她。 而这时又适逢公羊部的旧识为母妃寿辰送礼,竟然就是一匣子油皂,据说是重金从大越人手中购得。 看着那装油皂的盒子,他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倏然就加快了跳动。 那一刻,他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动心了,哪怕她已为人妇,还是个孕妇。 不过这又如何,反正她如今在自己手里。 女人还不都是这样,慢慢的驯服,慢慢的感化,也就顺从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边桌上那半卷的绣像上,墨绿眼眸禁不住又自负的眯起…… 又过了两日,呼延卜又拿了一副绣像来,同样精致生动、绣功非凡的观音绣像,不过这次这幅并无破损,只是边角飞了些线,再就是陈旧了,白色的底景上面微微泛了黄。 “王妃只需将那四角修补一下就好。”看一眼那目光专注复杂的紧盯着那绣像的九姐儿,呼延卜不紧不慢的道。 这次这任务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极简单的。 呃…… 当然,其实这幅原本不用修的,之所以让她绣,也只是他借机俘获女人心的手段而已。 “为了感谢王妃两次鼎力相助,小王特此找了些东西给王妃赏玩。”接着他又道,然后对着身后的下人一挥手,“呈上来——” 看着陈列在眼前的那些东西,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咋舌—— 一箱子珍稀玉器,一箱子的孤本书籍,两只憨态可掬、玲珑秀美的蝶耳犬。 这人……是要做什么? 她不由转向呼延卜。 “喜欢嘛?”呼延卜问她,染着笑意的绿眸潋滟生辉,“不只如此,小王还安排了两个汉人厨子,回头让凤娘带她们来见过王妃。” 九姐儿不由在心中暗暗蹙眉。 这明显的讨好方式,这男人已经不再掩饰对她的心思了吗? “呼延王爷太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还请王爷收回,因为我所做的也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拒绝当然是必须的了。 “这只是小王的小小心意,还请王妃莫要推脱。”她的拒绝自然在呼延卜的意料之中,毕竟毕竟她不同与其他的女人,不过他自有办法。 九姐儿又想说什么,不过呼延卜却不听了,微微弯了身子,对地上那两只瞪着一双略带惊恐的柔和眼睛的蝶耳犬轻轻招呼,“叮叮,咚咚,过来——” 那两只小狗到听话,听见他叫它们,立刻迈动小腿,朝他走过去。 他却对两个小家伙一指九姐儿。 那两只小狗应该驯化好了的,见此,立刻愣住,两只小狗头齐刷刷的转向九姐儿。 却没想到的是九姐儿只看了那两只小狗一眼,就又转向他,继续道,“呼延王爷,这些东西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我不能要。” 呼延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了,这女人还真是够油盐不进。 “既然王妃执意不收,那这绣像也不用补了。”他冷冷的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结果呢,九姐儿到底还是没要那些东西,不过那绣像却还是动手补了。 听了凤娘的回禀,呼延卜勾唇一笑。 看你矜持到几时? 却不知就在他得意之时,让他得意的那个人却临窗抚着手中那绣像,“师傅,祝我脱离这个人吧……” …… ------题外话------ 推文——霸宠嫡妻之再嫁贵妃 简介:云阳侯嫡长女宣玉奴,自幼傅览群书,过目不忘,容颜艳丽无人能及。 一朝母丧父衰,小妹无踪,幼弟被趋。 祖母恶毒,渣叔夺位,渣婶夺财。 家破人散,堂妹代嫁王府为妃。 中山狼强娶逼嫁,却只为有朝一日迎娶庶妹。 呵呵,穿越女又如何?众渣只管放马过来。 奴家勇护弟妹,重振候府,誓叫众渣悔不当初!凭啥?宫宴强索,从此,君王霸宠臣妻。 爱情,亲情,友情大丰收! 亲们,可以去看看!   ☆、二二八 织女 轻轻抚着那绣像,九姐儿禁不住心潮澎湃。 熟悉的针法,熟悉的绣功,正是她的刺绣师傅苏玉和早年绣的。 只不过苏师傅已经不在人世,而她则身不由己,流落异乡。 记得以前苏师傅曾经对她讲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当年她和离之后,避在庄子的那段时间,曾经被匈奴掳走过,和几个绣女关在一起帮匈奴皇帝的宠妃绣观音像,听说那个宠妃很喜欢观音像。 再联系那日呼延卜拿了那观音像来让她修补,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浩敏皇贵妃,所以毫不犹豫的接下了那修补的活计。 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她必须摆脱这呼延卜。 感受着那呼延卜看向她的日益热切的眼神,她只觉寝食难安。 这般绑架落入贼人之手已经很不堪了,要是再真有点什么,她以后就是回去又该如何自处。 至于为什么要选浩敏皇贵妃吗?因为……没得选择。 拘在这里,她又能见谁?呼延卜又让她见谁? 也许会有风险,毕竟她是大越王爷的王妃。 但风险也好过整日面对着一个觊觎自己的男人…… 主意打定,她不再多做思忖,再次轻抚着手中的绣像细看。 要想浩敏皇贵妃注意她,她是不是应该多些作为呢? 看着眼前这绣像,她默默动着心思。 这四边角当然好处理,师傅的绣工她可以模仿的无二。 可上面那一条子暗黄印记该怎么办呢? 这个位置要是真要动手脚的话,只能是祥云。 不过这上面要真绣上几朵祥云不太突兀吗? 师傅这绣像堪称完美,自己要真补上几朵祥云山去,那就真有点狗尾续貂的感觉了,所以这一点是绝对不可取的。 可是不续貂,那又该如何吗? 画? 当然也不行,她画功不行是其次,主要是绣像填图画也太违和了。 排除了这一点后,她禁不住凝眉,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对,有了……”“……这上京不是汴州,西北的山上常年积雪,别说这个时节,就是夏日,冰块也有的是,只是……只是不知道您要这冰块做什么?”听了九姐儿的的吩咐,凤娘禁不住疑惑的看着她。 “这些冰块当然是做不了什么的,放心吧。”当然知道她的谨慎心思,九姐儿索性讲话说透。 听她这样说,凤娘自然不好意思再问,转身去了。 而九姐儿则是吩咐一个仆妇搬了把红樟木椅子到阳光下,然后又吩咐另一个仆妇帮她将针线笸箩捧了出去。 一切准备妥当后,凤娘的冰也取回来了。 让凤娘将那盛放冰块的铜盆放下,她又和凤娘要匕首。 凤娘自然又犹豫了。 “嗯,这么着吧,你用小刀将这冰块帮我削成镜子的形状。”她勾唇笑笑,又道。 听了她这话,凤娘又看她。 “快点吧。”她则看了头上的太阳催促道。 凤娘也就不再多说,应声,动手。 凤娘一边削着那冰块,她则拿出一块绣帕反复看着。 看着她手中那染了暗黄茶渍的绣帕,凤娘又不解的看过来。 “凤娘,小心,手!”她立刻看了她笑。 凤娘不好意思了,又继续垂头去削那冰块了。 凤娘手中的冰镜子削成了。 她立刻拿了过来,反复摩挲四边,很快那冰镜子就成了中间凸出、四边削薄的形状,类似于前世的放大镜。 看着手中那冰制放大镜,她禁不住满意的一笑,然后又在凤娘和几个仆妇的惊异目光中,拿过那块绣帕,接着便拿着手中的冰制放大镜四边缘,向着太阳,慢慢的在那绣帕上移动,直到落准在那暗黄茶渍上面才停下…… 片刻后,忽听“嗞——”的一声微响,她又迅速将那冰制放大镜移开—— 再看时,那绣帕上的暗黄茶渍已经化成了一朵祥云。 “啊……” 凤娘和几个仆妇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祥云。 她又笑笑,转头吩咐凤娘,“去将你们王爷昨日拿过来的那绣像拿出来。” 凤娘又一愣,然后转身去了。 接过凤娘手中那观音绣像,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慎重地拿起那冰制放大镜…… 半个时辰后—— 西北边城初春的正午,即使阳光明媚,却清寒依旧,虽如此,可是九姐儿的鬓角却依然有细细的汗珠淌下。 不过她却顾不得擦一把,还在拿着手中那冰制放大镜,聚焦,对光,慢慢的对着两个仆妇端正的举在手中的那观音像慢慢烧着。 不错,她正是效仿了前世听说的某个外国画家、利用了放大镜凝聚阳光原理作画的事,来顺势利导的将这上面观音绣像的陈旧暗黄烧灼成若有若无的淡淡祥云。 这样,不只不会破坏这图像的整体,这烧灼的痕迹更会和这烟褐色背景相融合,那暗黄也就被掩盖了。 只是这个时空不只没有放大镜,连玻璃镜子都很少见。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拜前世博览群书,她懂得用冰取火的故事,于是巧妙地用冰块代替玻璃,所以才有了这冰制放大镜。 只是这布帛始终不比那木头,必须更加小心细致的操作,不然恐怕一副好好地绣像就要烧成窟窿了。 手中的冰制放大镜渐渐融化,不成形状,一边的凤娘赶紧又将新削成的一块冰镜子递过来。 她接过那新的冰镜子,又继续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浩大工程终于完成。 看着那多了祥云缭绕、而少了暗黄的绣像,那几个仆妇惊叹不已,凤娘更是将她当成了神人看待。 “好了,别看了,该吃饭了。”她笑一笑,然后摸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道。 刚才她好像感觉肚子的孩子踢了她一脚,是在抗议饿到他了吧…… 吃过饭后,九姐儿先好好歇了会儿,然后又动手修补那绣像的四边角,傍晚的时候,一切也都妥当了,当晚呼延卜并未回这里,所以知道第二日晚上她才让凤娘将这绣像交到了这呼延卜手上。 看着眼前那绣像,呼延卜当然大大惊讶。 完全看不出修补的痕迹还是其次吗,主要是那片暗黄竟然完全不见了,如果不是他熟悉这幅绣像,他都要怀疑这绣像被换过了。 一边的凤娘自然将今日九姐儿修补的那特别方式讲给他听,听罢,他禁不住暗暗称奇,为九姐儿的聪明才智折服。 凤娘说呼延卜要见她的时候,九姐儿并不意外,也没推脱,穿好衣服就跟了凤娘出去。 “王妃真是聪明又能干,堪比天上的织女呀。”见了九姐儿出来,呼延卜那双绿眸立刻热切的落在她的身上。 “呼延王爷谬赞。”九姐儿心头羞怒,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毕又补充一句,“雕虫小技,只愿能讨得这绣像主人一二欢喜就好。” 听了她这句,呼延卜一愣,“王妃怎么就知道小王不是这绣像主人?” “王爷又怎么可能是这绣像的主人?”不想九姐儿却笑着反问,然后又道,“能持有这绣像的人必是一个慈眉善目、宅心仁厚的女性长辈呀。” “哈哈……”呼延卜大笑起来,“王妃真是聪慧,确实,这观音绣像是小王的母妃所有。” “啊……”九姐儿听罢,自然先是一阵惊异,然后又垂了头,做一脸复杂转。 呼延卜觉得她应该是想到自己竟然为敌国的皇妃做活计,心里不舒服了,立刻又道,“适逢小王的母妃生辰,所以小王将母妃最爱的两幅绣像修补好,这也是小王的一点孝心吧。” 见他说的真诚,九姐儿也就点了点头。 之后九姐儿便以累了为借口要回屋,呼延卜也就没有再多做纠缠。 今晚上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因为她并没像以前那般冷淡且不驯,而且他听凤娘说,她今日曾经问起过那两只蝶耳犬,这不恰是代表她心思活动了吗? 其实想想也是,自己和杨国丰相比,又有哪一点不如呢? 再说,他还极有希望做上西蒙国那万人之上的位置,然后再逐鹿天下,一统河山。 这般出身与志向,尤其是杨国丰所能比? 想到这里,他那双绿眸里禁不住又浮起自负的笑意…… “王爷。”但这时哈赤却匆匆进来。 “怎么?”他即刻敛了笑,看向他。 “七王爷差人来信,他将会在皇贵妃的生辰之日赶回来。”哈赤道。 “好!”呼延卜听罢点点头,然后又吩咐哈赤,“派些人去接应他一下。” 哈赤赶紧应了。 “对了,大越那边有什么动静?”稍后呼延卜又问。 “动作到没有,不过听说似乎在征调粮草,紧密练兵。” “哦,是吗?”听罢呼延卜禁不住笑起来。 这杨国丰是想通过用兵打仗救老婆吧,不过这个方法也太逊了。 他只要略施小计,这仗就再也打不起来,没人想打仗是一方面,再说那个国内不由许多反战派呀。 再说,周期也太漫长了,到时就是真救了老婆,可老婆指不定还是不是你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杨国丰似乎也只有这个途径。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不顾一切,先别说可能不可能,定是阻力多多,行不通的,呵呵…… 实在说这件事他并没讨得什么便宜,大越和杨国丰也没有太大损失。 不过他却不这样认为,如今越发不这样认为了,哈哈……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愁,世界往往就是这样,就在呼延卜满腹得意之时,东南汴州城有人却在纠结不已—— “四哥,这计好是好,但你却不能去,不说你是一家之主,一国的肱骨之臣,只说那西蒙人,必定极为关注,只要你稍有动向,定会有所察觉,你这不是以身犯险吗?” 威远王府的秋枫阁里,杨国庆看着兄长,满眼的忧虑和不赞同。 坐在他对面的杨国丰,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垂眸,看着桌上的一副地图。 直到杨国庆急了,张口又要说什么。 “我自有分寸,好好照顾母亲吧。”却没想到这时杨国丰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 看着兄长那日益消瘦的脸和鬓边骤增的银丝,以及眼眸中的坚持,杨国庆一时语噎,好半天才又道,“不是……不是还可以打仗吗……” “这只是幌子,这仗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民生为重!”不待他说完,杨国丰立刻摇摇头。 听兄长如此说,杨国庆也只好闭了嘴。 “还有,五弟,明日你早回来,瑜王他们过来,有些事情我们还需商量一下……”接着杨国丰又道。 只不过他话音未落,杨凡就匆匆推开了门,“王爷,文府来人了,说请您务必过去一趟!” “这会儿?”杨国庆蹙眉。 杨国丰却二话都没说,就站了起来,一边吩咐杨凡帮他拿披风,一边看向外面深沉的夜色。 也确实该走一趟了,文家人已经对妻子的事起了怀疑。 文家的人一旦怀疑了,舆论就会对妻子不利,他必须好好和他们谈谈,以便于遏制一切不利的影响。 …… “卜儿,真的不准备让母妃见见那女子?” 呼延卜将绣像拿给母亲浩敏皇贵妃,浩敏皇贵妃看了自己很是欢喜,顺利成章的就提出了要见修补绣像之人。 “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母妃还是莫要为此浪费时间了。”呼延卜却道。 浩敏皇贵妃听罢没有再多说,只是笑笑,抚着手中那观音绣像。 “母妃真想见那女子?”看母亲那样子,呼延卜就知道母亲并未放弃,也许下面就要暗地操作一番。 “当然。” “那儿臣来安排吧!”索性就让她见见吧,反正他若以后真要那九姐儿,也要母亲同意不是吗? “好啊。”浩敏皇贵妃又笑。 接着呼延卜又和母亲说起生辰兄弟呼延喆回来之事,浩敏贵妃自然高兴。 “听说那女子已经怀了快五个月的身孕了。”但不知怎么,母亲突然又问起这句。 “嗯,差不多吧。”呼延卜微垂了眸子,含糊道。 第二日,呼延卜就将九姐儿秘密带去了母亲宫中,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母亲竟然就将九姐儿留了下来…… …… ------题外话------ 亲们,耐心点好不好?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谁让我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呢。 营救已经在蓄谋中了,至于怎么营救,保密呀!   ☆、二六九 杀了你 “为什么?”听了母亲将要留下九姐儿的事之后,呼延卜禁不住瞬间蹙起眉。 “你还敢问为什么?”浩敏皇贵妃沉下脸去,“先别说她是怀了身孕的有夫之妇,只说她的命格,一出生就克死了祖父,四岁时死了祖母,八岁时死了父亲,十二岁母亲又瘫在床上,成婚三日不到就又死了公爹,四个月时家里又遭了难,夫君下落不明,不得已家里的婆婆才让她去庵里带发修行祈福赎罪,可就偏偏遇见了你,不远万里将她带回来……嗯,的确,她很有几名小聪明,但卜儿,这些小聪明是抵不了这凶厄的命格的,这样的女人,你若是执意要亲近,会遭厄运的……” 听着母亲的话,呼延卜显示吃惊,但慢慢的也就平静了,紧紧地握拳。 怪不得,原来是做着如此打算。 “卜儿,你是注定要做大事之人,半点也马虎不得,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冒险,再说,你要是想要女人,还不有的是吗……”浩敏皇贵妃又开口道。 “母妃,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她的话未说完,就被呼延卜打断。 “不是?”儿子的再次忤逆,让浩敏皇贵妃美目立起来,声音也高了起来,“那你说说到底是那样?” “……”呼延卜却一时语结。 真告诉母妃她是杨国丰的老婆吗?还是算了吧,不然又指不定惹出什么呢。 年前那场战败假和亲的失败,已经为他惹来了许多的不利,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收拾烂摊子,四处告罪。 若是再有他将敌将的老婆掳来、金屋藏娇的传言出来,他那恨不得他立马死掉、好失去一个争位劲敌的大哥肯定又会利用其好好的给他制造一笔麻烦。 不告诉母妃也是怕麻烦,唠叨责备只是其一,而那其二…… 听见儿子没话说了,浩敏皇贵妃禁不住又是冷哼一声,然后又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会让人去接她过来。” 呼延卜听罢沉默了一下,仍不死心,“她这般不详,母妃又留她在身边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有事可做,”浩敏皇贵妃白了儿子一眼,“这女子,倒也是个有心的,准备在我这殿里的小佛堂里,帮我抄一套《首楞严经》和《法华经》,为自己赎罪,也为我祈福。” 听了母妃这些话,呼延卜没有再说,只是暗暗眯起眼眸。 看来是一早就琢磨好了,一切都在算计之中了。 真是可恶,一个女人,竟然三番几次的算计他…… …… “凤娘,这些你留着吧,权当我们相识一场的念想吧。”九姐儿将闲来无事绣的几块帕子递给凤娘。 “这……那谢谢您了。”看得出凤娘很感慨,也很不舍。 九姐儿对她笑笑,心头也是酸涩。 当然不全是因为与凤娘的分开,主要还是前途那未知的命运。 她主动揽下的那两套经书的抄写工作,估计完成的话要两个多月,这两个月她必然是宁静的。 可这两个月之后呢? 杨国丰会不会来救她呢?到时她肚里的孩子也就七个多月了,难道真的要在这异国他乡生产吗? 这时一个仆妇进来秉:皇贵妃的人来了。 听了这个,凤娘和另两个仆妇又赶紧帮九姐儿收拾。 忽然门就被推开了,呼延卜脸色不善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指着凤娘等一众仆役,“出去!” 几人吓坏了,赶紧匆匆出去。 很快屋里就只剩了他和九姐儿两人。 九姐儿则站起身来,用指甲掐着掌心,强作镇静,“呼延王爷这是怎么了?” 呼延卜看了她冷笑,“王妃不知道我怎么了吗?还真是……会装蒜。” 九姐儿暗暗蹙眉,但面上却还是继续与之周旋,“难道是恼我未和王爷商量就去帮皇贵妃抄经书,这个……我也是想能讨得皇贵妃的欢喜……” “欢喜?你还真敢说……”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呼延卜打断,“谎话连篇的女人,你还不是想着摆脱我。” “呼延王爷何出此言?”九姐儿也整了脸色,“你有妇,我有夫,本来我这个阶下囚囚禁在你那里就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呵呵……”没想到呼延卜听罢这句,又是一阵笑,一边笑着,还一边慢慢向她逼近。 九姐儿吓坏了,抚着肚子,步步后退,只不过很快后背就靠了墙。 “你知道怎么做才是与理相合吗?”直到两人贴得十分近了,呼延卜才站住脚步,又颇有几分阴邪的笑道。 “……” 猝不及防间呼延卜却猛然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咳咳……”他并未太用力,但九姐儿却还是呼吸不畅的咳了起来。 只不过顷刻间,呼延卜又放开她,退开两步,缓缓道,“那就是杀了你,永绝后患!” 九姐儿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只是我舍不得!”呼延卜又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轻声吐出几个字,转身向外,义无反顾而去。 他之所以不愿将她的真实身份说给母妃,不也就是怕母妃要杀她吗? 只是可惜,他这半生,难得宽厚,难得动情,却遭遇无心!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却又禁不住无声一叹…… 从那日之后,九姐儿就离开了呼延卜的宅子,到了西蒙皇宫的佛堂。 事实证明,她这番谋算是对的。 因为这里要安静多,每日抄写经书也不是很劳累。 虽然浩敏皇贵妃也不是好糊弄的,也将她这个大越女子当囚犯一样软禁,但起码不用再整日担心有人觊觎她这个孕妇。 浩敏皇贵妃偶尔回过来,看看她抄的经书,然后打坐一番。 感恩于这浩敏皇贵妃给她一个如此般安全又安静的所在,那浩敏皇贵妃每日来,她都尽力讨好。 看得出浩敏皇贵妃很喜欢她。 那龙潇娘也陪着浩敏皇贵妃来过两趟,还是那副冷艳模样,只是九姐儿能感觉出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那份嫉妒和不友好。 为了降低这个女人的敌意,她干脆换上缁衣,梳了道姑头。 这个女人不只是悟到了什么,还是暂时没空,这几日还没有再来过。 至于呼延卜,她也一直没再见。 无意中听到浩敏皇贵妃身边的两个宫女说话,好像是要迎七王爷回朝。 这七王爷也就是浩敏皇贵妃的小儿子、呼延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呼延喆。 呼延卜应该是忙这个吧。 忙吧,她希望他再忙一点,再也没时间打扰她。 除了抄写经书,她近两日又添了乐趣,那就是和肚子的孩子说话。 五个多月的他,已经不再那么安静了,开始闹腾了,经常是左踢一脚,右蹬一脚。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拍抚着肚子说话或唱首歌,这样他才会安静下来。 慢慢的下来,竟然就有了规律,每天固定的时刻,这小家伙都会和她交流。 感受着孩子的变化成长,她的心情满溢了喜悦,只是却没人分享。 杨国丰,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让你的孩子在这异国他乡出生吗? 想到这些,她那双明眸里禁不住渐渐浮起泪光…… …… “嗤——” 一声微响后,一道蓝色的火焰亮起,照亮了西北昆仑山上某个幽深的洞穴。 “王爷,这是什么?”看着那跳跃的火焰,梁振禁不住惊异的问杨国丰。 不过问完,他又后悔自己多嘴了。 自从王妃失踪,王爷越发话少了,又是半天也不发一句,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是多半摇头点头。 “这叫火柴,是取火用的,比那火石要方便。”但却没想到杨国丰却一边将那眼前那对柴火点燃,一边为他耐心的解释着。 梁振禁不住很是诧异。 但紧接着让还有让他更诧异的呢—— 那用掉了的火柴,杨国丰却并没扔掉,而是又理好,放进那精致的盒子里。 梁振又想问。 “把干粮拿出来去烤烤吧。”但杨国丰却又吩咐他道。 梁振也就不再问了,去拿包里的干粮。 这干粮倒是名副其实,开裂的馒头,又干又硬。 看一眼手中的馒头,梁振递给杨国丰时就禁不住有一丝丝踌躇。 但杨国丰却毫不迟疑的接了过去,将馒头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吃了起来。 看着杨国丰吃的香甜,梁振也效仿,不过当那馒头放进嘴里时却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难以下咽。 “梁副将,你明日秘密去一趟边关大营,添些食物,也将这边的事说与荣将军。”这时,杨国丰忽然开了口。 “那王爷您呢?”梁振问。 “我明日白日还会继续探查,然后晚上回这里。”杨国丰淡淡答道。 “这又怎么可以,还是王爷您去吧……”作为下属,他又怎么能去享受,而将上司留在这里奔波操劳。 “不要多说!”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杨国丰打断,“再说,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如果不能据实的掌控呼延喆的最新动向,到时我们就可能失手,一旦失手,若是再找机会就难了。” 听他这样说,梁振自然不好再争,“王爷,我会尽快回来的。” 杨国丰闻言只是点头。 “扑棱扑棱——” 但这时,忽然山洞外面想起鸟翅声。 梁振立刻警觉起来。 “是信鸽!”杨国丰却道。 梁振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去看看!” 很快梁振就拿了一个小小纸卷回来,然后交给杨国丰。 杨国丰展开来看,但看着看着就蹙了眉。 “王爷,难道是京中有事?”看他这般,梁振立刻问道。 杨国丰却是摇摇头,“没事,只是我们出来的这两日,信亲王世子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事,如今已经乔装进了西蒙国,准备到时和我们里外照应。” 梁振脸上禁不住转忧为喜,“这样最好,世子过去不只可以牵制一下呼延卜,也许还会打探到王妃的下落,保护王妃。” 但杨国丰听了他这话,却只是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一丝欢喜。 梁振禁不住满是不解。 杨国丰却已经不再理他,转过身去,在地上一片稻草铺上躺下,裹紧身上的披风,看向山洞外面那蔚蓝的天空中的星星。 他又怎么可能欢喜? 欧阳靖能够在听说后第一时间就混了西蒙过,但他做不到。 诸多限制…… 这个位置,还有身上那沉重的责任,让他不能轻易而动,更无法为自己的心而活。 就是今日能在这里待几日,还好好下了一番功夫,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谎言,甚至欺君罔上…… 文九,你一定在怨我吧?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想起妻子,杨国丰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禁不住晶莹闪动。 不过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团聚了…… …… “大爷呀,放了我吧,我不要……不要呀……” “你们这般大越佬,真他们一个个胆小,不就刺个字吗,刺了字你就能到我大西蒙国的皇宫了做工了,这是多么好的事呀。” “大爷,饶了我吧,我不要进什么皇宫,不要……” “真他们不识好歹,不要也得要,快点,褪了他的裤子——” 然后就是撕扯声,火红巨大的烙铁烧在皮肤上的“嗤啦”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大人,这个大越佬吓死了。”一个小兵上前,探了探倒在地上的那人的鼻息,然后对坐在上面脑满肠肥的西蒙小官道。 “拉出去……”那小官禁不住悻悻的。 很快那人就被拖出去了。 那西蒙小官站起来,看一眼挨墙而战的他这两日抓来的一帮大越小民,没有再强制为人刺字,而是道,“你们这帮大越佬听着,如今适逢浩敏皇贵妃生辰,宫里继续一批劳力,如果有愿意去的就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 “不就刺个字吗,又死不了人,宫里的待遇还好呢,不然你们都要弄得北蒙那一年也不见日头的地方去干苦力,知道吗?” 还是没人站出来。 小官禁不住有些吞气,要不是急需人手,他才不和这帮大越佬打交道呢。 想着就要再训话。 “大爷,宫里……宫里有肉吃吗?”但忽然这时,一个傻傻愣愣、满身脏乱破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   ☆、二百七 虎穴 “哎呀,行呀,阿呆,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西蒙国皇宫外廷的花园里,一个白胖的太监看一眼花池里那修剪精致的花木,然后转向一边那满头乱发、呆呆愣愣的少年。 “呵呵……”阿呆憨笑两声,“敖公公,这没什么,俺大伯活着的时候,给老爷种花,忙住了就会让俺去帮忙,俺是挺愿意去的,因为老爷家……老爷家可以吃到肉……”说到最后一句,忽然就伴着响起“咕噜”一声。 那敖公公一愣,瞄向阿呆的肚子,而阿呆则是红着脸垂下头去。 “才刚刚用过早饭,你就饿了,是不是你的那份饭又被他们吃了?”随后敖公公蹙起眉。 做工的奴才中,自然是谁傻谁弱欺负谁。 少年却垂着头摇头,“不是,是二管事的狗狗吃了,他说他的狗狗下了崽子,要多吃点才有奶水。” “什么?这个混蛋!”听了,敖公公气得大骂,看少年正抬头看他,即刻又骂他道,“你……你这个笨蛋……” “公公,阿呆……阿呆错了……”少年赶紧低下头。 “错了,错在哪儿了,说说?”敖公公闻言挑眉问他。 “错在……错在没管好自己的肚子,它响了……”少年冥思苦想了片刻,终于道。 “你……”敖公公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少年则惶惶。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敖公公懒得再理这个心智不健全的,挥挥手哄他走。 “是,公公。”少年赶紧点头,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从袖子里一个玉镯子递给敖公公,“敖公公,这是大伯留给我的,现在送你。” 那敖公公一愣,然后又把那镯子推回来,“干嘛送我?你大伯留给你的,你好好珍藏着才是。” 作为宫廷中有些头脸有些权力的管事,他当然没少收授东西,不过这个质地粗劣的玉镯子却实在看不到眼里。 谁知他这一拒,阿呆急了,一把又将那镯子推回来,“敖公公,大伯死时说了,要将这镯子送给问阿呆肚子是否饿了的人,因为那才是对阿呆好的人。” 听了这两句,敖公公再一愣,又看那呆少年一眼,终于没在推脱,将那镯子收在袖中。 见他收了镯子,阿呆很欢喜的笑笑,转身要走。 “阿呆——”却没想到那敖公公却又叫住了他,“你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管这些花吧。”说着对他指指眼前的花园。 “可是……”但阿呆却并没有他预期的欢喜,“可是大管事还让我今儿夜里给他刷马……” “还刷什么马?”敖公公听罢自然气了,但转念一想,他不就是喜欢这呆小子的诚实,遂和悦下来,“从今儿起,你就不属他们管了,只听我安排,我会让你有肉吃,也不会在让他们欺负你。” “真的?”阿呆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 “当然真的,一会儿我就让人将你的东西拿过来,不过你要听话,不准乱走,不准乱看。”那敖公公又道。 “阿呆知道。”听了这句,阿呆自然赶紧点头,但稍后却又问,“可是……公公,那些地方不能乱走?那些又不能乱看?” 敖公公虽不耐,还是给自己要提拔的这个呆少年细细的讲解,“……最边上是太后寝殿,再那边是端容皇贵妃的寝宫,而最靠左的则是浩敏皇贵妃的寝宫……” “哦……”隔着墙看着皇宫的内廷,阿呆连连点头。 “好了,你把我刚才说的再想想,可千万不许出岔子,我去和上面打个招呼。”这时那敖公公又道。 “阿呆听公公的话。”呆少年赶紧道。 那敖公公又交代了两句,然后带着候在一边的两个小太监走了。 但他却不知道的是,他的背影一消失,他身后的呆少年脸上的呆愣神情立刻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睿智机警。 他蹲下身子,佯装拾捡那剪下来的花木枝,可借着那花树的遮蔽,一双眸子却快速的四下瞄着。 浩敏贵妃殿里的小佛堂应该设在后殿,要想到达着实不易,必须要穿过整个宫殿。 不过是不是有捷径可走呢? 墙那边有湖,要是从湖里潜过去应该就能达到了吧。 只是这会儿这水凉的刺骨,而前些时间他和父王对战海寇又伤到了腿…… 他正是大越信亲王世子欧阳靖! 从表兄文景月口中得到了九姐儿失踪的猜测,他立刻让人秘密打听,结果证实了九姐儿确实是被西蒙人劫持了。 听了这个,他即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先快马赶到汴州,见了瑜王欧阳睿,探听了营救方案后又赶到了边境,扮作当地百姓,然后故意被西蒙人所抓,混进皇宫来。 其实他原本无需这样的,毕竟真成为西蒙皇宫的宫奴,身上要被刺上“奴”字。 而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损伤。 不过思虑再三,他还是来了,因为通过自己的渠道,专门打听有关呼延卜的事,无意中就听说了那呼延卜的生母浩敏贵妃拘了一名有孕的汉人妇女在抄经书。 也许这妇人并不见得是她,但他必须来看看。 呼延喆还在路途上,牵制呼延卜的时机还未到,他就利用这段时间来看看她,保护她。 哪怕被人刺字得一生屈辱,哪怕装傻充愣,只因他谨记他对她的承诺。 再次望向那厚厚的宫墙,他的目光愈发坚定。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过去看看她才放心。 她孤身一人,在这西蒙国的皇宫里,随时都有可能遇上危险…… …… “皇贵妃每年寿辰前都会去探望老太师和老夫人,说是一到这会儿就会想到父母养育之恩,不过后日就该回来了吧,毕竟这寿辰近了,还有许多事要办。” “哦。”听了仆妇香里的话,九姐儿点点头。 这浩敏贵妃倒是满有感恩之心的呢,只不过却把呼延卜这个儿子教的太过有野心了点。 不过想想也是,身在皇室,又有足够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不多做筹谋呢? 香里又拿了新纸过来,她也就不再多想,静下心来认真的抄写那经书。 但抄了一会儿,那樊妈妈就过来了,应该是找香里有事。 那樊妈妈还是极不喜欢她,看到她后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她当然也不讨晦气,对那樊妈妈笑着颔首之后又继续低头抄书。 还是按照惯例,那樊妈妈先在菩萨面前烧了香,只不过今日时间要长一点,因为她还帮龙潇娘上了一炷香,烧完之后还把龙潇娘供奉的香摆在神龛前。 “这龙侧妃就是没得挑剔,敬佛都这么心诚,还亲自买了上好的香来,怪不得贵妃娘娘和六王爷喜欢呢。”那樊妈妈一边做着手中的事,一边和香里大声念叨着。 九姐儿听了真心无语。 有必要吗?她可没一丝和这龙潇娘相争之心,哎…… 那樊妈妈和香里说完事就走了,天色也就黑了下来,然后吃完饭。 这晚饭九姐儿倒是还能接受得了,一概是斋菜。 虽然这可能对肚子的孩子成长不利,但那也好过每日吃羊肉炖菜,让她每每反胃至极。 咬着牙多吃了两个馍馍,又喝了些汤,九姐儿又继续坐在殿里抄书,香里还有另外一个仆妇则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 但不知怎么,她就觉得实在困倦,再看香里两人一个坐在蒲点上,一个蹲靠在柱子前,都安静得异常。 她隐隐觉得古怪,但却实在没脑子思索什么,昏昏沉沉的就睡过去了。 “表妹,醒醒……醒醒……”隐隐的听得有人在她耳边唤。 她一愣,一下子睁开眼,却瞬间对上了一双黑金色眼睛。 “欧阳靖!”即使是眼前的少年一派邋遢,可她又怎么可能认错。 “表妹小点声,会将人招来的。”欧阳靖赶紧道。 九姐儿这才收起惊异,看着他,“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来?” 欧阳靖却笑了,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然后转身向烛火边指指,“当然是来保护表妹的!” 今夜,真是不枉他潜着那冰凉刺骨的水过来,果然就救了她。 成功的讨得了那敖公公的心、成为这皇宫外廷的花匠之后,他一直就琢磨着能过来看看,终于有一日晚上他潜了那冰冷的湖水过来,但看见那端坐在佛堂的女人真的是她时,他真的有些欣喜若狂。 但看着她那圆挺挺的肚子,他又觉得心头酸涩,闷闷的又潜水回去。 不过第二日晚上,他还是又游了过来,到底还是放不下…… 九姐儿顺着看去,这才发现一边的几张纸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而上面的帷帐也被灼到一角。 不看还罢,看过禁不住一阵触目惊心。 有人想制造香烛走水,将她烧死…… “表妹,别怕,我一直都在,我会保护你!”看她吓得变色,欧阳靖立刻道,但伸出的手只是圈在她身后,并不近她身。 随着愈发年长,他更加懂得了为她考虑。 以前他真的是太不懂事,以至于错失她…… 在这令人安心的声音下,九姐儿才慢慢平静些了,看着欧阳靖,有些无力的道,“谢谢表哥!” 欧阳靖摇摇头,又道,“表妹放心,我们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九姐儿看着他却是止不住满心感激和愧疚,想想也知,他这番潜进宫来,必定十分不易。 为她如此,又怎么让她不动容。 毕竟她只将他当成一丝外人看待,给不了他想要的…… 看眼神,欧阳靖也明白她所想,笑了,“表妹,师傅也来了西北,只是去了昆仑山脚下,安心等着吧,很快你就回去大越和家人团聚了。” 他原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一点,可最后还是说了…… 九姐儿听了这个,却只是点了点头,没特别的表现。 欧阳靖只觉得心里好过了很多,虽也明白她是在照顾他的情绪,可这也足够了。 又嘱咐了九姐儿两句,欧阳靖怕有人来,便匆匆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九姐儿才注意到刚才一直忽略的问题,那就是他的衣襟和头发都是湿的。 这春寒料峭的深夜里,该是多冷啊! 她明眸中不由慢慢含了晶莹的泪光。 …… “扑棱扑棱——” 一听这个声响,卧在稻草里的杨国丰立刻一跃而起。 “怎么了,王爷?”一边的梁振被惊醒了,看向他。 “是信鸽!”杨国丰简洁的回他一声,转身出去。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回来了,不过脸色却凝重而复杂。 “王爷,什么事?”梁振赶紧问。 杨国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没事。” 梁振诧异,但看杨国丰一片不愿多说的脸色,也没再问。 稍后两人躺下,继续睡觉。 只是一大早起来,梁振却发现不见了杨国丰,只有一张字条,“今晚动手,接应我!” 梁振看罢不由大吃一惊。 看来王爷应该是单枪匹马去迎呼延喆了,可是这样势必十分凶险。 呼延喆本来就伸手极好,再加上他身边那些侍卫和军队。 他不敢怠慢,赶紧动身回边关大营,准备和荣岩一起带人过去。 …… “哈哈……杨国丰,真没想到你竟然敢混到我的营帐中来,真是送上门找死。” 头戴兜帽,留着典型的匈奴发型的绿眸高身男人,看着那被弓箭手对准的男人,狂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呼延喆,话不要说太早,谁死谁生还不定。”面对着那排排利箭,杨国丰却面不改色。 “是吗?那就试试看。”呼延喆说着,然后手一挥。 “嗖嗖——”顿时箭矢齐放。 但没想到那箭矢落在杨国丰身上却是毫发无伤。 “他穿了两层铠甲,射他的脸!”呼延喆见状微微蹙眉,又大声吩咐众手下。 只不过杨国丰又岂会再给他们时间,早已飞身上前,手中的长剑直指呼延喆的咽喉。 呼延喆一惊,手腕一翻,手中的长枪就刺向杨国丰,可杨国丰竟然只是微微一闪,并不躲开。 “噗——” 长枪刺入了杨国丰左肩,但杨国丰右手上的长剑却已经横上了呼延喆的脖颈。 “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你真狠!”呼延喆眯起眼眸。 杨国丰不理他,只是将他脖子上的剑又逼近一分,然后看向那从营帐门口蜂拥进来的人马,“要想你们主帅活命,退后!” 众人立刻停了步子,看向呼延喆。 “你抓我做什么?抓了我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呼延喆转向杨国丰。 “抓你去换一个人,至于走不走得了,那还需试试……”杨国丰一笑…… …… ------题外话------ 阿呆pk杨国丰,哈哈……   ☆、二七一豪赌 杨国丰一边紧盯着那围上来的西蒙士兵,一边劫持着呼延喆,渐渐退出那营帐来。 那些西蒙士兵自然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营帐外,高悬的火把将深浓的夜色照的如同白昼,隐约可见那盔甲齐整的西蒙士兵越聚越多。 杨国丰四下瞥一眼,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杨国丰,你觉得你能走出这里吗?我看你还是乖乖放了我吧,不然我定让你万箭穿心。”见此,呼延喆立刻适时的出语威胁。 杨国丰并不理他,眸光脸色也不动。 呼延喆还想说什么,但是杨国丰忽然就微微撮了唇,一声响亮的唿哨声瞬间响彻夜幕。 随着这唿哨声,不知从何处冲出几匹高头大马,踏着众西蒙兵士的头顶狂奔而来,四处横冲直撞。 “笨蛋,弯弓搭箭,射杀它们……”呼延喆见了,急了,顾不得防备杨国丰,赶紧大声吆喝着指挥自己的亲兵,不过话音未落,一个黑布袋就兜着他的头罩下。 他想挣扎,但那布袋到了他的腰腹间就打了结,顺势将他的两只手臂也绑束上。 看不见,动不了,他气得大骂,“杨国丰,没想到你堂堂一国主帅,竟然这般卑鄙。” 杨国丰一边快速的将他头朝下扛上肩,一边笑道,“论卑鄙,我又怎么及得上令兄长。” 等那些西蒙士兵将这些马匹全部肃清,再看时,杨国丰已经绑了呼延喆,就近跨上一匹战马急驰而去。 西蒙众士兵顿时急了,驱马追上来,搭弓射箭。 但却又不敢放开手,因为那呼延喆被杨国丰挂在马后晃来晃去,最终也只是看着杨国丰两人愈走愈远…… …… “什么?你们干什么吃的……竟然……”听说了兄弟呼延喆被杨国丰掠走的事,呼延卜自然震怒异常。 “六王爷息怒,末将等人确实该死,还请王爷赐罪。”那跪了一地的人见了,立刻纷纷道。 呼延卜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而是眯起眸子。 杨国丰这招还真是损,出其不意的将主意打到了阿喆的身上,着实杀了他们兄弟一个措手不及…… “六王爷……”这时那跪在地上的一个矮个子将领又瑟缩着开口。 呼延卜一看他,他立刻又垂了头。 “讲——”他蹙眉,威严的一声。 “越人……越人还让人送了信来,说让六王爷明日正午带了他们的人去铁树坡换回七王爷,不然七王爷就没命了……”那将领又道。 呼延卜听罢却是一阵阴冷的笑。 杨国丰,你这如意算盘还是打的真不错,只是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皇贵妃什么时候回宫?”忽然他转向候在一边的哈赤问道。 哈赤脸现惊异,却还是道,“明日。” 呼延卜闻言点点头,然后又冷冷的笑了。 …… 自从那夜险些丧命火海之中后,九姐儿更加小心了。 好在这毕竟是浩敏皇贵妃的地方,第二晚她又故意让又潜水过来看她的欧阳靖搞了一些小动静出来,让香里和浩敏皇贵妃宫里的几个管事的宫人相信殿里不太平,加大了防备,所以暂时那心思叵测之人也不敢再有动作。 但她却还是止不住郁闷,阶下囚的生活,绝对的弱势,欧阳靖又不能时时在她身边,而她还是一个重身子的孕妇,到底还是没什么安全感的。 只盼着杨国丰能早日将她救出这牢笼,那样她和孩子才都平安。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满心担忧。 那夜里,欧阳靖说杨国丰也来了,要救她。 只是不知到底他要怎么救她,发兵打仗是绝对不可能,难道要闯西蒙的皇宫吗?这样不也太危险了点吧。 正想着,香里进来了,例行每日清晨对佛堂的洒扫,顺便给菩萨上柱香。 香里每天早晚都要给菩萨烧香,然后默祷一番。 她自己的说法就是求求神佛,万事也就顺了。 香里烧完香,她也走了过去,先点燃一炷香,然后艰难而笨拙的跪了下来,默默的祷告。 求心安吧…… 香里洒扫完,就出去帮她拿早饭了,她则坐下来铺开纸准备先抄两页经书。 但忽然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香里,诧异香里的去而复返,转头去看,一看才知道是自己不认识的两个宫女。 “你们……”她想说话。 但其中的一个宫女忽然就快速上千捂住了她的嘴…… “是你……” 看着西蒙国城外的某处帐篷里背身而立的男人身影,九姐儿禁不住拧眉。 “哈哈……”呼延卜转过身来,看向她,“王妃,多日不见,可对小王有想念之情?” “呼延王爷觉得呢?”九姐儿挑眉反问。 从那日之后,她已经有些日子不见这男人了,不知道今日将自己弄出来又要做什么? “王妃说话总是这般婉转,小王当然有自知之明,知道王妃不会思念小王,王妃思念的那个必是威远王爷了,王妃一定希冀着威远王妃尽快过来救你吧。” 九姐儿不说话。 “哈哈……”呼延卜又笑,然后摇头叹息,“只可惜王妃思念的那个人如今自身难保,再也救不了王妃了。” 九姐儿一愣。 “威远王爷如今落在我西蒙昆仑上的大军手里,身受重伤,王妃,你马上就要做寡妇了。” 听罢这句,九姐儿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但不过很快就有恢复如常,“是吗?” “王妃不伤心?看来对威远王妃也没多少真情呀。”呼延卜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脸上。 “真情不是用眼看的,再说他为国如此,就是死了也只能说是得其所,我当然要为他自豪。” 她当然不相信杨国丰死了。 昨日欧阳靖来看她,并没说。再说,若杨国丰真死了,呼延卜能这么平静。 看得出,他虽然在笑,但却并非发展自内心…… 一听她这话,呼延卜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绿眸深沉,却又隐隐带了冷意与狠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我将你带过来,就是想了断,我给你两条路,一,你和你的孩子先去黄泉路上等杨国丰,至于二……就是——成为凤娘口中名副其实的夫人。” 终于提出来了,不过却用这种方式,该说他什么好呢?这无耻卑劣、粗野霸道才是真的本性吧?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恼恨羞愤之极,但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呼延王爷,浩敏皇贵妃明日就回来了。” “哈哈……”谁知呼延卜听罢却是一阵狂笑,“本王的竟得王妃如此信服,本王真是替她高兴,只是王妃别忘了,她到底是本王的母妃。” 意思明白的很,她是我的母亲,什么时候也只能是为我考虑。 这一点九姐儿当然深有体会,每日傍晚浩敏贵妃也会来佛堂上香,所求也无非是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呼延卜和呼延喆。 再说,她更相信一点,那就是自己就是真出了什么事,这浩敏贵妃也不会为自己做主,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大越女子。 龙潇娘敢害自己,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吗? 哎…… 她不由在心头自嘲的叹一声,看向呼延卜,“那样……看来,我只有选第一条路了。”平静自若的说出这句话,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呼延卜却是一愣,然后又笑道,“王妃还真是贞烈!”只不过很快就又冷然了脸色,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喊着,“来人,将本王给王妃准备的酒端上来。” 一声毕,很快就有人进来,却是凤娘,手中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精致酒壶和一只白玉酒杯。 九姐儿看向她。 凤娘也看过来,眼中确实含着忧郁。 九姐儿看她一眼,又看向酒壶,默然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谢谢王爷送酒。”轻轻执起那酒壶,她转过身来,看向呼延卜,确实笑了。 呼延卜看着她,绿眸眯起。 九姐儿却是已经将那酒杯也拿起,酒壶斜下来,清凉的酒液缓缓注入酒杯。 “王妃就没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过?”这时,呼延卜忽然又开口。 九姐儿一边执起酒杯,一边看向他,依然笑着,“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就是给了他生命又如何,也许有一日,他会他有一日会怪我恨我,那么还不如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说到这里,含笑的眸子中忽然慢慢淌下泪滴。 睁大眼,将眼中的泪逼回去,然后再呼延卜一片复杂深邃的目光缓缓端起酒杯,举向唇边。 只不过她并没有机会喝下手中的酒,呼延卜忽然隔空击出一掌,她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酒液倾洒了一地,闪烁着淡蓝的亮光。 而那呼延卜却已是看也不再看她一眼,然后一脸凛冽的转身走了。 九姐儿则是看向地上那酒液,松开那手掌心已是一片湿漉漉的手,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差一点她就不能看见阳光雨露、不能听见蝉鸣鸟叫,不能再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至于呼延卜给的这两条路,她当然那个都不能选。 成为呼延卜妾室,她自然不选,但死路她更不会选。 好不容易重生,这让她倍加珍惜生命。 更何况她肚里还有一条小生命,她必须对他负责。 ——所以她只能赌一把,赌其实呼延卜不会真想要她的命,不舍也罢,不能也好。 结果她……赌赢了! 但这赢却是那样惊险,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呼延卜不阻止她,她会不会真敢喝下那毒酒。 双腿有无力感传来,她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夫人,你没事吧?”这时,忽然一边一个声音响起。 她转头一看,立刻对上凤娘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她没说话,只是笑着对她摇摇头。 她当然没事,不过惊吓过度。 这一刻她更加期盼杨国丰来救她了,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的惊吓、这般拿命来的豪赌还能不能、还敢不敢再经历一次。 她又禁不住又怜惜的抚上小腹。 刚才那应该是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踢了她好几脚。 宝贝,别怕,已经没事了,我今儿求了菩萨,她会保佑我们的。 神佛是虚幻的,可是在无望之时也只能寄希望与虚幻。 但也不只是她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就在她平息了一会儿后问凤娘何时送她回去的时候,凤娘告诉了一个让她几乎喜极欲泣的消息:原来杨国丰抓了呼延喆,呼延卜带她过来去准备交换人质。 呼延卜还真狡猾,都这会儿了,还千方百计的耍花招,她一定要谨慎要镇静,她反复告诫自己。 不过明显她多虑了,呼延卜并没再耍花招,只是又打发凤娘过来和她说,他将会将凤娘给她。 当然不是仆妇,呼延卜将凤娘放到她身边,主要是为她那虫白蜡的放养技术。 他要凤娘和她学习那白蜡的放养技术,然后也在西蒙国放养。 年前和亲那事时,杨皇后曾在呼延卜面前夸过她,没想到呼延卜竟然就记在了心上。 她自然只能点头答应。 为了确保自己能在正午时候脱离他手,她又殷勤的献上计策,那就是改良西蒙国的土壤。 西蒙国的土地多半是那种黏性比较大的红土地,这个通过沿途观察,还有翻一些书籍都可知。 而在她的大脑里,是积累过有关着红粘土改良的方针政策的。 当然,她这样做还有一点用意,相信,有了这事忙,这呼延卜也许暂时就没时间总四处野心谋划、挑事端了。 呼延卜见了她献上的那改良的计策,似乎很高兴,还让凤娘送了她一串白玉手链。 很快正午到了,九姐儿吃了这西蒙国最后一顿羊肉炖菜,然后便被请上了一辆车子,直奔铁树坡,也就是人质交换的地点。 北风猎猎,古道远山。 车子停在空旷处,凤娘打起帘子请九姐儿下车。 掀起帘子的一瞬,九姐儿向远处望去,立刻遥遥对上了一双糅合了思念、担忧、愧疚、热情、激动、怜惜……等多种复杂情绪的幽深眼睛—— 正是杨国丰! ……   ☆、二七二 团聚 当九姐儿看过去的时候,杨国丰也正看过来—— 清美娟秀,脸庞依旧,只是瘦了许多。 他禁不住一阵心疼,特别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小妻子那隆起的肚子上时,心疼之余,更是自责深深。 这般了,还让她涉险,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职了…… 两人目光纠缠的对望,看进一边的呼延卜眼里,让他那张本来就不愉的脸禁不住更加阴沉。 原本想着,狠不下心来杀她,就宽厚一次,将她送过来吧。 但这刻忽然就发现自己这般做轻易的将她送过来,真的是一种错误! “六哥……”而对面那五花大绑、还被梁振和荣岩押着的呼延喆则满是羞惭的喊了他一声。 呼延卜禁不住满是愧疚。 只顾了女色,竟然就忽略了自己弟弟。 “威远王爷,你这般对待人质,是不是有些不讲道义呢。”他立刻一脸冷然的质问杨国丰,边说着,还看一眼一边的九姐儿。 “呼延王爷,抱歉,这般对待七王爷,我也是情非得已。”杨国丰则道。 事实,这暴躁又精力旺盛的呼延喆不服被他这样控制,每日都折腾,大声喝骂,打伤卫兵。 听见杨国丰这么说,那呼延喆立刻一声冷哼,“快放了我。” 杨国丰则是看一眼九姐儿,然后又看呼延卜,“呼延王爷……” 呼延卜当然明白杨国丰的意思是要交换人质,也看一眼九姐儿,点点头。 凤娘陪着九姐儿,而那边杨国丰则亲自陪着呼延喆。 “王爷……”梁振,荣岩,还有另外两名杨国丰的心腹手下,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杨国丰却只是对他们挥挥手,然后毅然的走出。 “还不帮我解了绳子。”呼延喆对杨国丰嚷嚷。 杨国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帮他解开。 得了自由的呼延喆立刻活动了活动手脚,也不等杨国丰,转身就先。 杨国丰赶紧跟上,很快两方就到了相遇之处。 呼延喆慢下步子,看向九姐儿,和兄长一样瞳孔微微泛出绿色的眼眸中浮起淡淡的不屑和疑惑。 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杨国丰见他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不由一阵蹙眉,赶紧快走两步,站在居中位置上,隔开他与九姐儿。 呼延喆则勾唇冷冷一笑,举步继续向前。 杨国丰这才松一口气,顾不得再去理他,转向妻子,将她护在身后。 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男人,九姐儿眼泪一下子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回去再说。”杨国丰给她一抹安心的笑,然后去拉她的手。 却没想到那已经走过去的呼延喆却突然去而复返,捡起一边的一块石头,然后骤然出手,狠狠地砸向杨国丰。 “王爷,小心!”身后荣岩等人大叫。 但却已经晚了,那石头已经砸在杨国丰头上,瞬间有鲜红的血迹沿着脸颊落下。 九姐儿吓傻了。 杨国丰却顾不上头上的痛楚,以及那几乎流入眼中的鲜血,赶紧一把将她推开,因为身后呼延喆的攻势已经绵绵而至。 梁振等人急了,作势上前。 那边的呼延卜则是对着身后一挥手,立刻就有无数穿着盔甲的弓箭手从一边的壕沟里闪出来。 他自然有准备,虽然一开始的初衷并非要将这场交易弄成这种局面,但他是一个天生的狩猎者。 既然有此时机,又怎么可能放过。 杨国丰忍痛避开呼延喆又一次出击,后退一步,却是看向呼延卜,“呼延王爷还真是不守信誉之人。” “哈哈……”呼延卜大笑,“威远王爷养过虎没有?本王养过,这种兽中之王有这样一个性情,在不需要食物的时候,可以长时间平静的跟着猎物,但这些猎物莫要摔倒或露出其他破绽,因为一旦如此,它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前将它们捕获,因为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志得意满。 “是吗?”杨国丰闻言也笑了,“我没养过虎,更不知虎有这样的性情,不过却有一点擅长的手段,那就是与虎谋皮。” “……” “呼延王爷,这里距离上京并不远,你说贵国的大王爷,也就是你的大哥呼延堃会不会赶过来看热闹?”杨国丰又淡淡的一句。 “你……”呼延卜却是禁不住脸色微变。 没想到杨国丰看似磊落正直,竟然也会如此见缝插针 他之所以想将这件事快速了结,不就是怕这番与大越的人纠缠着,会让他的那个做梦都想扳倒他的大哥抓追把柄做文章吗? 不过很快他又面色恢复如常,甚至笑了,“你以为他会帮你平平安安的走出这里?” “我从来没做这个奢望,”杨国丰语气淡然,脸色清冷,“只是不愿做那相争的鹬蚌中的一个,呼延王爷想吗?” 呼延卜听罢禁不住绿眸眯起。 的确,以他对那位的了解,一定会在他快要的手的时候出现,捡了便宜不说,还要将那帮唧唧歪歪的阁老们召集起来,给他扣一个私通敌国的帽子。 而那位炼丹炼得几乎失心疯、感觉每个儿子都要害自己都要篡自己的皇位的父亲定会马上借机缴了他的兵权,然后他与查家倒台…… “说什么鹬蚌?威远王爷不就是想顺利的走出这里吗?威远王爷赶时间,小王就不多留了,请吧!”很快,他就又换了一副脸色,谦和的笑道。 来日方长,又何必争这已一时之勇。 至于女人,今日不是你的,但并不保证明日不是你的…… 听他这么说,他手下那些兵勇立刻纷纷退后,收起手中武器。 而杨国丰则是又看向一边的九姐儿,对她笑笑,然后上前两步再次揽臂护了她往后退。九姐儿却忍不住蹙了眉,因为杨国丰看似拉了她,是用力方,其实却是毫不客气的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  但看着他那满脸是血,脸色苍白的模样,她到底还是错开身,而是默默的撑着。 呼延卜又装模作样的客气两句,然后拉着满腹愤愤不平的呼延喆,在众亲卫兵的簇拥下匆匆走了。 看着这些人消失在崎岖山路上,九姐儿禁不住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些人。 但忽然就感觉身上一轻,转头看时,却是那杨国丰眼一闭,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爷……” …… “……那日说好了要过两日一切都筹备好了再动手的,但不知怎么王爷就决定突然动手,而且连劝解的时间都不给我,第二日天不亮就不声不响的就走了,结果就是独创呼延喆大营的时候被呼延喆用长枪刺伤了手臂,恰好那手臂上又有旧伤……” 边关的营帐里,梁振看着床上闭目躺着的杨国丰,蹙眉说着。 坐在床边听得九姐儿一边帮杨国丰换取头上捂得热巾,一边忍不住默默垂泪。 “王妃,还请放心,王爷身体一向强健,这点小伤是奈何不了他的,刚才那军医不也说了吗,没事,吃过药,烧明日也就退了。”梁振没有再说下去,安慰九姐儿。 “嗯。”九姐儿点点头。 “王妃,末将还有事,王爷这里还要有劳您。”梁振又道。 “嗯。”九姐儿又点头,“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梁振告退走了,而九姐儿则又看向床上的杨国丰。 见惯了这男人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模样,这幅模样还真是让人心怜。 忽然又想起刚才梁振的话,她禁不住又蹙起眉。 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 她当然能理解他救她的急切心情,可是反正她都在他人的手中了,干嘛要争这一时,就不知道这样有危险吗? 虽她没见那情景,但一想也知道十分凶险,随时都可以丧命。 要是他真的死了…… 她忽然就有些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但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儿忽然低吟一声睁开了眼。 对上小妻子那含着愠怒的目光,杨国丰一愣,稍即歉意的笑笑,拉了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九姐儿自然意识到他理解错了,立刻冷哼一声道,“我受苦倒是无所谓,只怕到时你送了性命,没人救我。” 杨国丰再一愣,心里甜蜜,禁不住又笑了,“放心,我不会这样没用……” “还说……”不过话音未落,就被九姐儿打断,九姐儿看看他围着纱布的头,又看向他染着血迹的亵衣右肩。 杨国丰有些汗颜,最终又道,“这些都是……都是意外。” 九姐儿不再理他,转身拿了那布斤就走。 “我是担心你,知道有人要害你才会这般急切。”杨国丰赶紧在她身后道。 九姐儿停住步子,背对着勾起唇角,笑了,但转过身时却是一脸肃然,“王爷难道不知道莽撞会害人吗?再说还有……还有信亲王世子保护我。” 她本想说表哥,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 却没想到杨国丰一张脸当即一沉,“我的妻子为什么要让别人保护?” 呃…… 九姐儿一愣,不由瞪大眼看向他。 这是……吃醋了? 杨国丰也当即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当。 单枪匹马去冒险,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又怎么可能? 只是听她竟然随口就说出欧阳靖,这般相信欧阳靖,他就满心不是滋味。 欧阳靖的确救了她,但他却没法对他由衷感激,其实又岂止只是不感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从心头烦闷。 所以面对九姐儿看过来的目光,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然。 九姐儿不由一阵气恼。 怎么能这样? 要不是欧阳靖,她早就葬身火海了。 就因为嫉妒吗?那也太无聊了…… 实在懒得再理他,她再次转身。 “文九……”杨国丰却又叫她。 她当作没听见,转眼就到了帐门口。 但跨出门口的一瞬又再次站住,眼前闪过男人那染霜的两鬓,以及憔悴的脸。 冷静下来,换位想想,倒也真是,一个男人为了别人的妻子不惧生死,那个做丈夫的又怎么会没有芥蒂。 只是他这般为她,她又怎么不动容。 与情爱无关…… “文九,我有礼物要送你和孩子。”见她站住了,杨国丰赶紧道。 “礼物?”九姐儿转过身。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用什么东西哄她…… 不过当她看见的时候,顿时惊讶的不得了,竟然是——减震马车。 杨国丰按照她那次说的,让铁匠师傅打制了两个弹簧转的铁圈,各安在马车两处的后辕上,看起来还真就像那么回事。 “那些日子实在走不开,皇上那边有要事,就琢磨起了这个,只想着有一日用它接你回去的时候让你少受些苦。” 她正看着,杨国丰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她转头看向的男人,直觉心口喉头都*辣的。 “试试吧。”杨国丰看向她。 “还是不要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紧裹了的披风和头上的兜帽上。 “我没事,来吧。”语毕,杨国丰挥手让车夫过来。 她也只好点头了。 这减震马车确实造得不错,虽然不比前世那减震,但真的就减去了不少颠簸。 “怎么样?”杨国丰问她。 “很好!”九姐儿一边透过车帘看着外面边塞的景色,一边答道。 “怎么很好?”杨国丰不满意。 “很好就是他没闹腾,你不知道,他如今很反感我坐马车,近几次每次坐我都吐得只剩苦水。”九姐儿摸摸肚子笑道。 都是那次呼延卜带她出城时狂奔所致…… 杨国丰听罢却是一愣,然后幽深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只余一抹深沉情愫,看了她,语气坚定的道,“放心,文九,日后我会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好好的保护你和他,不会再让你们受一丝伤害和痛苦。” 九姐儿听了,没说话,只是点头。 杨国丰伸臂过来,将她揽在怀里。 边塞古道,大漠孤烟,相依的男女,温馨静谧。 但偏偏就有人来搅扰—— “踏踏——”一阵马蹄声自马车后响起,然后传来一个高喊的声音,“王爷,王妃,信亲王世子求见!” 九姐儿明显的感觉到抱着他的那个怀抱一僵…… ……   ☆、二七三 滑头 “我们回去见客人吧。”正当九姐儿想着该如何跟杨国丰说她对欧阳靖的心思之时,杨国丰却忽然道。 “呃……”九姐儿一愣。 杨国丰却已经掀开车帘,吩咐车夫。 九姐儿也就没再多说。 两人很快就又回到营帐内。 看得出欧阳靖应该已经等了会儿工夫,手边的茶已经凉了。 欧阳靖的目光落在九姐儿身上,但很快又移开,应该是确定一下她是否完好无损吧。 九姐儿感激,回报他的就是将他手边的凉茶换掉,端了温热的茶来。 杨国丰和他寒暄,他问起杨国丰铁树坡的事,对杨国丰提前营救九姐儿,而他却并没帮上什么忙很是遗憾。 “你师娘的事又怎么总拖累你涉险,当然是我能做的就做了。”杨国丰回道,出口的话不差,只是语气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 他还真的没法和一个对自己妻子有想法的男人平静共处,哪怕以前这是他最欣赏的弟子。 听了他的话,欧阳靖也觉得别扭。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傲然清冷、凡是以大局为重的男人,也是个占有欲相当强的人,该是也很爱她吧。 不然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单枪匹马独闯呼延喆的大营。 要知道稍有差池,可能就万箭穿心。 原本他还想着,谴责他的护不住她,然后再给自己一丝希望和奢望的理由。 但现在看来,这些念头该打消了…… 他没有再坐下去,找了个借口告辞。 杨国丰客套的留他吃饭,但他拒绝了。 九姐儿让人去备晚饭回来,在帐门口遇见正欲出门的欧阳靖。 欧阳靖笑着向她告辞。 九姐儿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明显的落寞和忧伤,在他转身出门时终于忍不住对杨国丰道,“王爷,你受了伤,不方便,我送送表哥吧。”语毕也不待他回话,快步跟了欧阳靖出去。 “表哥……”营帐外有着一二士兵走动着,但她还是喊住了他,然后在距他一段的地方站定。 “表妹回去吧,外面风大。”看见身后的她,欧阳靖黑金色眸子里染了笑,映着这大漠的夕阳,一片潋滟灿亮。 有心也好,无情也罢,这也足够了。 对上那双眸子,九姐儿忽然就想哭,不过最终却笑了,“表哥,一路顺风!” 欧阳靖点点头,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道,“对了,表妹,这个月底我会和江东王的女儿订婚,今年有望请你喝我的喜酒。” 九姐儿闻言一愣,随即笑了,“是吗?那恭喜表哥了,到时我和王爷定会上一份厚礼的。” 该是放心了吧,放下就好…… “我等着!”欧阳靖也笑了。 两人又沉默的站了一刻,欧阳靖终于又开了口,“表妹,就此别过,珍重!”说完,再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再不停留,大步而去。 为自己,更为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放下吧,哪怕心头痛如抽丝剥茧…… 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九姐儿才转身,却猛然发现脸上满是湿意。 她抬手,轻轻拭去,才进了营帐的门。 杨国丰正坐在桌前用写着什么,看她进来,抬起眼,愣了愣,却还是道,“送走了?” “嗯。”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又笑着问他,边说着,边走过来欲要看,“王爷,写什么呢?” “没什么。”杨国丰却飞快的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 亏其左臂受了枪伤不大好使,动作竟然也麻利至极。 疏离之意不言而喻。 人就是这般,理解是一回事,但是接受又是一回事。 九姐儿一愣,又笑了,“王爷真是小气!” 杨国丰闻言看着她瞬间蹙了眉。 竟然用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这种事上让他怎么大气…… “写个东西还这样秘密,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让看。”九姐儿却又笑吟吟的道。 “呃……”竟然是在说这个,杨国丰再蹙眉看她,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着狡黠笑意的美眸。 “公事!”他很快又简短的回她一句,随后又漠然的垂下头,翻着几上的一张地图,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还真是顽固! 九姐儿撇撇嘴,忽然就“哎呀——”一声,然后一脸异样的捂着肚子。 “怎么了?”杨国丰吓坏了,顾不得再多做计较,匆忙站起来,过来扶住了她。 九姐儿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杨国丰大急,作势要抱她去床上。 “没事。”九姐儿终于开了口,对他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肚子,笑嗔,“是他踢了我一脚。” 杨国丰一愣,看她。 她也看着他,一双美眸明亮磊落而满含情意。 杨国丰终于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滑头!” 九姐儿也笑。 杨国丰拉了九姐儿在床边坐下来,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他,还好吧?” “当然好。”九姐儿又笑道。 杨国丰便又看着她的肚子。 九姐儿觉得他应该是要摸她的肚子的,立刻开始计算每天都是什么时候胎动,想着让他也感受一下。 却没想到两人围着孩子又说了许多,他到底也没提要摸孩子,她禁不住有些失望。 接下来就到了晚饭时间,吃过饭后,杨国丰却去了前帐和荣岩等人议事,而九姐儿则是回了后面的小帐,在两个临时雇来的小丫头的服侍下洗漱。 凤娘从进了这大越的边境就没了踪影,九姐儿觉得她应该是又回去了。 这样也好,毕竟她身份尴尬。 收拾好后,九姐儿立刻躺上床。 营帐里一切简单,自然这床也简陋,虽不至于太硬,但也不够松软。 但她却依然觉得舒适无比,有多少日子不这样安心? 浓浓的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她安然入睡…… “……我要你做我的妾室?”呼延卜霸道的看着她。 “你休想!”她丝毫不妥协。 “呵呵……”呼延卜几声冷笑,“那就去死吧。”手一甩,一条绿眼睛毒蛇就落到她的身上,在她肚子上爬来爬去。 “啊——”她吓坏了,一声惊叫,睁开眼—— 哪里有什么呼延卜,明明就是杨国丰。 更没有什么毒蛇,而是杨国丰那只手,正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肚子。 “你干什么?”她丝毫不理会男人那担忧的询问,一把拍开他的手。 杨国丰惊异,“我、我想摸摸孩子……” “不让摸。”她立刻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文九,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到你。”杨国丰从身后揽住她。 外面霜露的味道混着浓郁的药味,她不由得就心软,转过身,“白天你怎么不摸?” 杨国丰闻言笑了,“白天人多,这里可是西北大营,不是我们家。” 呃…… 九姐儿无语,竟然是这么一个理由。 “这会儿自然就更不能摸了,我的王爷,慎独懂不懂?”她立刻调侃着回她一句。 杨国丰脸有些黑,愣了愣又道,“好,不摸就不摸,我们说说话吧。” 九姐儿点点头。 反正让他这一闹,她也睡不着了。 于是两人就各自说起别后的事—— 杨国丰说了家中的事和朝中的事,她则说了几番与呼延卜的斗争斗勇,当然隐去了呼延卜对她的非分之念,只将其说成他羞辱她的手段。 对于这些,九姐儿始终是有些顾忌的,因为这毕竟是古代。 在贼人手中这么多日子,在这男女之大防的古代,难免不让人多想。 不过杨国丰似乎并未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说“你回来就好”“什么都不如你和孩子平安重要”。 她心安了,更感动不已,主动靠入他的怀里。 “你……”不过很快她又撤离出来,然后红着脸望向他。 “不好好说话。”杨国丰横她一眼,起身下床。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笑着摇摇头。 五个多月了,忍得太辛苦了吧,当然,她刚才可充分感受了。 其实……其实这会儿应该可以了…… 不过她又怎么说呀? 杨国丰回来的时候,已经平静了。 九姐儿便又和他说起欧阳靖要和肖元娘定亲的事,杨国丰听了明显的就高兴起来,刚才因为不得纾解带来的挫败和不虞也瞬间消失殆尽。 看他这般,九姐儿禁不住咋舌。 竟然这般……幼稚…… …… “哭什么?你不是很得意的嘛,这般下贱出身的人也整日琢磨着管束我,还不是仗着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好了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哼。” 文崇湖看着眼前那眼睛红肿的徐姨娘,本来就不好的心情不由更差了,禁不住就恶语挖苦。 “九姐儿……九姐儿也是老爷的女儿呀。”徐姨娘本来并没还嘴的习惯,不过这会儿听他竟然这般说自己的女儿,实在忍不住了。 “我的女儿?呵呵……”文崇湖冷笑,“从哪里看出是我的女儿了?她做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我做我如狗般被人驱使的小官,这叫什么我的女儿?” 他愈来愈觉得家里的这帮女人可憎,做人妻妾的,想独大,挤兑他这个一家之主;做人女儿的,不尊重父亲也罢,还没人为他谋一份福利。 做王妃的这个也好,做皇妃的那个也罢,都是忘恩负义的一帮东西。 要是她们肯顾念他,他还用整日混在这个位置上,受这份窝囊气。 既然这般,有和无又有什么区别…… ……   ☆、二七四 相通 “老爷,您……您可不能这么说呀……”听完文崇湖埋怨九姐儿不为他谋什么的话,徐姨娘先是眨巴着一双温顺的眼眸,惊异的看了文崇湖片刻,然后才又继续还嘴,“九姐儿才多大的人了,自己脚跟都没站稳,又怎么能帮您谋得了什么……” 孩子还小,出身又不好,在婆家不定多么不易呢,怎么又可能指望着孩子? 她虽然是丫鬟出身,大字不识,可是这点还是懂的。 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可能依靠女儿…… “啪——”只不过她话音未落,就被茶盏掷地的碎裂声打断,再就是文崇湖怒气冲冲的呵斥声,“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教训我。” “啊……”徐姨娘吓坏了,面色苍白的缩着手,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又摔又骂的,是闹哪样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门口响起,再就是轮椅的“吱吱”声。 正是那由周妈妈推进来的蒋氏! 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再看一眼那脸色怒沉的文崇湖,事情的大致,蒋氏心里自然了。 如今,她是愈来愈看不起自己这个丈夫了,没点收挫能力不算,还没担当,没担当还不算,还只会捡弱者欺负。 对上妻子那鄙视又轻蔑的眼神,文崇湖更愤然,瞪着眼,“闹哪样不行?我是这一家之主,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蒋氏闻言并不跟他呛声,只是冷笑,“那您闹吧,继续闹!”语毕,越过他,看向徐姨娘,“走吧,去帮我弄个鞋样子。” 徐姨娘听了如蒙大赦,赶紧点头,然后靠着边,避过文崇湖,避过脚下那茶盏碎片,缩着肩膀走出来。 蒋氏看也不看文崇湖,对周妈妈挥挥手。 周妈妈立刻将那轮椅调转,而徐姨娘则跟在后面,一行三人转身就要走。 “你……你们……”这番态度,文崇湖自然气坏了,最终又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理由,“一帮没妇德的,就行吧,教出来的女儿不就是例子吗,失了踪迹,没法作怪了吧……” 只不过他这话并没说完,就消逝在蒋氏那凛冽的目光之下。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稍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太没气场,又粗着声音补充道。 那徐姨娘听了,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而一边的一些仆妇,虽依旧恭敬地眼观鼻鼻观心,但一双双低垂眼睛却止不住探寻的转着。 “这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蒋氏并没再理会文崇湖,而是看向徐姨娘,脸色依旧肃然,“到时坏了身子骨,过两日九姐儿回来,和姑爷一起过来,铁定会以为我亏待了你。” 听了她这话,徐姨娘禁不住眼一亮,看向她。 “走吧。”蒋氏又道。 周妈妈立刻推起轮椅。 徐姨娘还想说什么,但看一眼蒋氏,最终又闭了嘴,跟着后面。 九姐儿要回来了? 身后的文崇湖则是满脸怀疑,他怎么没听说? 不过他却不敢再多说多问,因为到时蒋氏不饶他还是其次,王爷姑爷那天来可是反复嘱咐了,这事绝不能声张。 哎,女儿那般德行,可这姑爷真不赖,知道自分家后,他独自应酬手头紧,还曾经好几次偷偷塞银子给他呢。 如今他手头更紧了,只因……只因前些日子,他有一夜里喝醉了,稀里糊涂的就去了秋心那里,然后……然后做了不该做的事,伤害了秋心,他不敢纳她回来,只能在城边胡同里给她找个小房子。 可是姑爷这些日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儿没了太久,不报希望了,却再也没有塞银子给他。 哎…… 这样想来,他那个不孝女,还是有些用途的。 可如今让他烦心的是,该去何处弄些钱呢? 工部员外郎,听起来不错,可是受重用的都是一些机巧和拼命之辈,他只落得个管一些杂事的闲职,又哪有什么好处可捞…… “太太,您刚才……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刚刚到了没人处,那徐姨娘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问蒋氏。 “不是我说你,你压住点阵脚好不好,难道忘了姑爷那日来怎么嘱咐了吗?”蒋氏却蹙眉反问她。 徐姨娘听罢,脸色禁不住瞬间黯然。 “你放心,绝不是小九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就不在乎,只是我相信小九,更相信王爷,小九一定会回来的。”蒋氏看了不忍,禁不住安慰她。 徐姨娘立刻仿佛得了主心骨般,连连点头。 只是却没发现蒋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禁不住满目忧虑。 已经一个多月了,九姐儿却还没消息,她又怎么不忧心,要知道她还怀着身孕呀。 这还是其一,其二就是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打听她,猜测自然也是纷纭的,这对小九名声也着实不利。 不行,她必须派人去给姑爷施压,小九是从他家走失的,他自然要还她一个完好的女儿。 打定主意之后,蒋氏就开琢磨派谁去稳妥。 但就在她还没琢磨出来之时,杨府则派周大海送了信来:九姑奶奶从庄子上回来了,过两日会过来! 听了这个,蒋氏喜坏了,她和小九真是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呀,心意相通呢。 她重重赏了周大海,又让周妈妈亲自去通知徐姨娘,还领着徐姨娘去了府上的小佛堂为九姐儿的康复还愿。 名为还愿,其实正是为了辟谣! 就在蒋氏在文府一番大造声势之时,杨府也正热闹着。 十来日连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回到了府上,九姐儿觉得骨头都散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当初被呼延卜弄到西蒙去的时候,她并没这么娇弱,去了又赶紧适应那里的生活,还忙着和呼延卜斗智斗勇。 而如今呢,坐在这安了减震的马车上,一路由杨国丰呵护着,她却还是感觉累。 看来有山靠山、没山独立,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但是再累,太和堂也是要去的。 听说她被劫持后,这老太妃又后悔又心疼,病了好些日子,好了之后就去了佛堂,每日吃斋念佛,直到前些日子她顺利脱险的信儿传来,老人才出了佛堂。 她自然是满心感激的,在西蒙的时候,她也想过这老太妃会是个什么态度呢,会不会见她总不得回去就多想,甚至逼着杨国丰另娶呢。 但没想到不仅没有,甚至为了她做了这许多,经过了这么多,老人终于完全真心待她了,这让她真是欣慰不已。 太和堂里,孟老太妃早已在等她了,杨慧儿更是和几个孩子迎了领了两个小丫头的她到回廊里。 看见她,小杨成立刻撒着欢跑上来,却被杨慧儿一把抓住,“小子,别莽撞,小婶婶怀着弟弟呢。” 小杨成即刻噘了嘴,但到底还是慢了下来。 “慧儿,长大了呢。”九姐儿一手揽了那上来抱了她的小杨成,一边看了那杨慧儿笑道。 “小婶婶,你受苦了……”杨慧儿却哭了,上前来也抱了她。 “慧儿,我没事……没事……”看来这丫头也知道了。 “小婶婶,我如今每天都跟五叔学半个时辰的骑射,日后我会保护你的。”杨慧儿又道。 九姐儿听了自然感动,反抱了杨慧儿连连点头。 “母亲,我也会保护您,我要和张大夫学医术,不让您再生病。”小杨成听着两人说话,也插嘴道。 “成儿,你母亲是怀了宝宝,不是病了。”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孟老太妃等了半天也不见九姐儿进来,打发出来看的云映雪。 小杨成闻言并没说话,只是低了头。 “四嫂,”云映雪快步上前,“还好吧?”满眼关切。 “嗯。”九姐儿点点头,回她一笑。 云映雪也笑了,伸臂搀了她。 众人一齐进屋。 看来孟老太妃真是为她的事伤了脑筋,竟然清瘦了许多,这会儿见了她更是湿了眼眶。 “母亲,放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她则赶紧安慰她。 老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她这一句引开了,开始询问她孩子的事,甚至当她说起这孩子安静乖巧、却动力十足时,当着众人的面,马上描述起她怀杨国丰的时候,“……一个样呢,呵呵……” 这样像? 九姐儿笑了。 “真是呢!”罗妈妈还在一边帮腔印证。 众人便也纷纷笑了。 热闹之中,唯有一个人一直在一边冷着脸旁观,那就是小严氏。 有些时日不见,小严氏的肚子越发达了,可是脸色却似乎并不大好。 既然不喜欢见自己,干嘛要过来? 九姐儿不由暗暗摇头,自然也不理她。 孟老太妃嫌闹腾,怕吵到九姐儿,便将一众孩子打发了。 随后因为庶务的事,云映雪也被府上的管事婆子叫走了,临走时,云映雪不忘嘱托九姐儿好好将养些时日。 孟老太妃本来想和九姐儿多说会儿未来孙子的事,但只说了两句,巧蓝就进来秉:良国公夫人求见。 孟老太妃悻悻的。 “还是让王妃回去歇歇吧。”罗妈妈忙道。 孟老太妃想想也是,立刻欣然点头。 巧蓝送了九姐儿一截便回去了,九姐儿便由两个小丫头扶着走,但刚出太和堂,拐上回廊,身后就传来小严氏的声音,“四弟妹……” …… ------题外话------ 推文——良辰一夜《最强农家媳》 现代高级女工匠师穿越到古代农村,成为一个被夫家二两银子买来的小村妇。 相公身材魁梧健壮,腿废了! 房子破败不堪,柴米油盐样样空,吃了上顿没下顿,相公一手按着腿,淡淡的说:要不然你去问娘借一点米吧? 九娘一脸冷笑:你要是能问你娘借到一碗米,我跪下叫你一声英雄! 生活如此艰难,直把九娘从女强人逼成女汉子。 上山能打猎,下河能摸鱼,养得相公呵呵笑…… 靠着一技之长,带着相公走上康庄大道! 可是,为毛不断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找上门来认她相公做主子?更可怕的是时不时就有人来暗杀他们? 好文,亲们,去看看,正封推呢!   ☆、二七五 证明 看着那跟上来的小严氏,九姐儿用眼睛想也知道其不怀好心。 但她还是站定了,等她。 她倒要看看她又要在什么上做文章? 她思想间,小严氏已经挥退了身后的丫鬟,走进了她。 “四弟妹,我又两句话想单独和你说。”小严氏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小丫头上。 “哦。”九姐儿笑笑,然后示意身后两个小丫鬟推开。 看九姐儿这般配合,小严氏撇嘴笑笑。 “三嫂,有什么话说吧,说完我好回去休息。”九姐儿不理会她这些小动作,直接道。 “四弟妹,我这才知道你蛮脸大的呢。”看了她,小严氏讥诮的勾起唇角。 “就知道三嫂没吐象牙的好习惯。”九姐儿却笑了。 “你……”小严氏被气的脸一黑,“哼,这般不明不白的失踪了这么多事日,我要是你,就是不自裁,也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还腆着脸这般在人群中晃,真是无耻。” “三嫂,你这话说的确实好,引得我也想说一句呢……”没想到九姐儿听罢却依然不愠不恼,“我要是你,这般损人不利己的话,是怎么都不会说的,早就哪儿凉快去哪儿了,何苦这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你……”小严氏被气坏了,指着她的手指都有几分抖。 “三嫂,为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我们还是多积德吧。”九姐儿则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欲走。 小严氏禁不住又是气急又是无奈,然后在她背后又大声道,“哼,我等着四叔嫌恶你的那一天。” 九姐儿闻言脚下步子一顿,转身又继续向前。 刚进四房门口,就见那翠翘及两个嬷嬷领了一众丫鬟仆妇迎了出来。 “王妃!”众人给她见礼。 “好了。”她对众人挥挥手。 翠翘和那两个嬷嬷赶上来搀扶她,众人拥了她进屋。 屋内干净整齐,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众人先是对她一番嘘寒问暖,恭贺她康复归来,后来那两嬷嬷便领着小丫头去备水准备让她沐浴,而翠翘则去帮她张罗茶点。 等她清洗好,一身轻松的坐在屋内吃郑妈妈帮她静心准备的点心,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众人也退下了,只有翠翘留下来,悄悄的和她说,“王妃,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和院里一切都好,只是……只是如今府上的一切都是五夫人再管……” “她不管谁管,我又不在。”只不过她未说完,九姐儿就出言打断了她。 “王妃,”翠翘急了,“她管就好,别人当然没说的,可她却换了您安排的人手,这不明摆着……明摆着……” “明摆着什么?争权?”九姐儿却笑了,眼前闪过刚才在太和堂里云映雪嘱她多休息几日的情景。 翠翘一愣,然后又道,“就是!” 九姐儿却依然笑,“我如今这样,还怕她不来争呢。” 翠翘还想说。 “好了好了,去看看翠梅回来了没有?”九姐儿却对她挥挥手。 翠翘无奈,只好出去了,工夫不大,又和翠梅风尘仆仆一起进来。 翠梅看见九姐儿,自然欢喜得很。 这丫头这几日忙着山林那边的事,所以回来时并没见。 如今正值早春时节,正是那白蜡树扦插之际。 她去年收白蜡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将那片山林东面的地也全部种上白蜡树,只是随口的一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就辛苦上了。 这个丫头应该是用这种方面来表达对她的想念和担忧吧! 她拉着翠梅的手坐下,一边拿糕点给她,一边问起山林那边的事。 “放心吧,王妃。”因为她的热情,翠梅颇有些不好意思。 九姐儿便笑了,翠梅也红着脸笑了。 坐了一会儿,她便让翠梅回去洗漱。 翠梅应了,告退转身,却没马上出去,站在门口踌躇。 “还有事?”她又问她。 翠梅又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青桃本来被五夫人关在后院,后来王爷又将她关到了库房边的几间小屋里,那日曾经托管库的妈妈带信给我,让我帮她找些针线,说是要帮未来的小世子做几件小衣服。” 九姐儿听罢,微微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翠梅转身出去了,九姐儿却是看着暮色苍茫的窗外微微蹙了眉。 虽然因这丫头的过失险酿成大祸,但她却并没有处置丫头的心思,这丫头从来没有真心害他的意思是其一,其二更是因为两人一起长大的情分。 如今仍记得最艰苦的那几年,正是青杏青桃这两个丫鬟陪她度过的。 不过看杨国丰亲自关起这丫头的做法,应该是不愿意再让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了…… 正像着呢,翠翘又进来秉:环姨娘带了冲少爷过来了。 她立刻吩咐翠翘将人领进来。 小杨冲九个多月了,虽然比一般的孩子柔弱些,但是白白嫩嫩的,已经看不出一丝病态。 小家伙正是认人的年纪,缩在奶娘的脖子里,谁都不找。 但却又不甘寂寞,一旦没人逗他了,立刻又哼哼唧唧的扭动个不停。 九姐儿自然有办法,隔着巧环和他躲猫猫,一会儿工夫就将这小家伙逗得笑成了花,开始粘她了。 眼见晚饭时间到了,巧环抱了孩子回去了,九姐儿则用饭。 用过饭后,九姐儿觉得累,便上床提前歇了。 淡雅的熏香,熟悉的帷幔,舒适的大床,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感觉身边有人在摸她的头。 她也不睁眼,翻个身,问一句,“才回来呀?” 还能有谁?自然是杨国丰了。 刚刚把她护送回府,他就走了,应该是去进宫面圣,偷偷走了这些许日子,昭和帝那一关肯定不好过…… “嗯。”看她一脸困倦,杨国丰也没多说,转身去梳洗收拾。 等杨国丰收拾妥当回屋来,床上的小妻子已经又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杨国丰忍不住转头凝视着枕边人儿那一脸娇憨的睡态,渐渐的,他笑了,伸出手作势要拂开小妻子脸上惊扰着睡梦的几缕调皮发丝。 但却没想到的是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无意中碰掉了她放在床边的一支钗子。 “叮当——”一声脆响,九姐儿一下子睁开了眼,对上的却是杨国丰一脸歉意的笑。 “我不是有意的……”杨国丰开口。 “我知道。”九姐儿横他一眼,然后捂着嘴轻轻打个哈欠。 “睡吧。”杨国丰将那只钗子捡起来,然后又将锦被抻好。 “嗯。”九姐儿点点头。 杨国丰去撂帐子,一回头却发现小妻子大睁着双眼。 “怎么?”他禁不住问。 “没怎么,睡不着了。” 这两番闹腾,她还能再睡才怪? 杨国丰立刻又愧疚的笑,“没想扰你的。” “已经扰了。”她嗔他一句。 杨国丰没有再说,只是笑着伸手摸她的头。 “呃……对了,王爷,你刚才是进宫了吧?”她则问他道。 杨国丰一愣,点点头。 “还顺利吗?皇上没有难为你吗?”她又笑着问他。 杨国丰听了笑着摇摇头,“没有。” “没有?”这是个从来报喜不报忧的男人。 “真没有,皇上这两日忙着刑部的事,没顾上。”看她一脸不信,杨国丰只好又耐心解释。 听了他这话,九姐儿也就放心了。 “嗯……还有,青桃……青桃我们该如何处置呢?”愣了愣,她又问。 “你的丫头,当然归你处置。”杨国丰立刻道。 “哦……” “不过……”但很快杨国丰又看了她,“文九,我给你一条建议,这丫头并不适合再留在你身边,性情是一方面,也因这件事。” 九姐儿听了则是一阵沉默。 “明儿我告假了,陪你一起去走亲戚。”这时杨国丰又道。 “是吗?”听了这句,九姐儿自然欣喜。 和他成婚快一年了,他一向是公事为主,除了忙还是忙,这样的优待还真没享受过几回。 “当然!”杨国丰点头。 然后两人开始将明日的行程计划了一番,后来看天色不早了,杨国丰便提议休息。 销帐落下来,灯也熄了,朦胧中,九姐儿看着那不只离了她一截,还背对着她的男人,明眸不由熠熠的一阵闪动。 “王爷,我还有一件事很……很苦闷……”清软娇甜的声音打破静谧。 “呃……什么事?”杨国丰转过身来,看向小妻子。 借着月光,九姐儿看着他,做楚楚模样,“你……是不是嫌我了?” “嫌你?怎么会嫌你?你怎么会想这个?”杨国丰听罢一阵蹙眉。 “今日三嫂说的,她说……她说你会因为我不明不白失踪了这些日子……而、而嫌弃我……”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想我那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只是不待她说完,杨国丰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又岂是那般浅薄之辈…… “我……我没什么的……”九姐儿又呐呐道。 “嗯,我知道!”杨国丰点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头,“睡吧,明日还有的忙。” “王爷,你真的不嫌我?”九姐儿却又问。 “你怎么了?说不嫌就是不嫌,只要是你就没什么可嫌得。”杨国丰又道。 “真的不嫌,那、那你证明给我看……”九姐儿却又低声道…… …… ------题外话------ 推荐沐榕雪潇好文《重生荣华》 她是内阁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贵为天子之师的祖父亲自教导,天资颖慧,才貌双全。 祖父突逝,紧接着母亲又以通奸罪名被沉溏而死,幼弟夭折。 她贬为最卑贱的庶女,境遇急转而下。 出孝之后,她沦为堂姐的陪嫁,又被卖为艺妓,几经辗转,最后被活活打死。 一朝重生,携怨归来。 她铁腕慧胆巧布局,报前世仇怨,解今生困境,日子逐渐风生水起。 本想谋一良人,平安富足一生。 不料她再次被逼入局,嫁给没落世家的残废庶子。 谁知上错花轿嫁对郞。 且看她如何妇唱夫随,运筹谋划,享一世荣华。 绝对好文,亲们,去看看!   ☆、二七六 去留 小妻子一句证明给我看,将杨国丰说愣了,禁不住即刻看向她,却见朦胧光线下,身边的小妻子垂着眼、含着笑,分明……分明一副娇羞模样。 难道…… 他禁不住一阵欣喜,不过稍后却又淡下脸色来,“文九……” 可这又怎么行? 见他不动,九姐儿似乎不高兴了,轻声一句,“睡吧。”然后翻过身,背对着他。 “文九,”杨国丰一愣,“我不是……”但忽然就觉得怎么解释都无力,最终伸过手去,遂了心中的念想,用行动代替语言。 “干什么?” “你说呢?” “不行……” “是你邀请我的。” “你胡说……啊……” 不过,事后九姐儿就后悔了,感叹,好人难做呀。 本来她是看那家伙忍得太辛苦,可那家伙不辛苦了,换成她辛苦。 幸亏她身负免死金牌,不然……哎,后果更不堪设想。 第二日,一早起来,杨国丰就去了练武场,她则由翠翘服侍着梳洗。 工夫不大,一身汗的杨国丰就回来了,看她正忙着呢,也没说什么,便进了净房清洗。 收拾好了,九姐儿便让人传饭,饭菜摆上桌之时,清洗好了,换上一件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杨国丰也出来了。 看着男人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九姐儿莫名的就有些不顺气。 她不朝他看,假装端详桌上的菜色。 杨国丰温柔含情的目光落在小妻子身上,笑了,“我让杨凡去接水湘和青杏了。” 九姐儿听了不由一愣,看向他。 还别说,这男人真细心。 她找的托词就是去了庄子上养病,而这两个丫头陪着她,如今她回来了,这两个丫头自然也该露面了,特别是一会儿她还要出门呢。 “哦。”她点点头,“王爷,快过来坐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看在这家伙这般细心的份上,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两人用晚饭后,杨凡也接了水湘和青杏回来了。 两丫头见了九姐儿,自然是一番关切问候、离情情愫。 特别是那青杏,含着泪,拉着九姐儿的手久久不放。 九姐儿赶紧安慰她,提醒她,这丫头才镇静下来。 两个丫头进去安置,而九姐儿和杨国丰则去太和堂请安,顺便告知孟老太妃两人今日一起出门的事。 杨国丰护着九姐儿出门,孟老太妃自然放心的很,有的没的的嘱托了两人几句,也就让两人出来了。 之后两人一通准备,然后坐了马车,直奔文府。 文府已得了信儿,大门处文崇湖和文崇河领了文景水等兄弟迎了杨国丰,而蒋氏和萧氏则领了一帮夫人在二门处迎了九姐儿。 九姐儿被青杏和水湘扶下马车的一瞬,蒋氏和她身后推车的徐姨娘即刻都落下了泪来。 九姐儿见了,也不由瞬间红了眼圈。 在西蒙的那些日子里,除了思念杨国丰之外,她最想的就是这帮亲人,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真遭遇不测,最伤心最在乎的还是她们。 特别是徐姨娘,她不知道如果没了自己,她是否还能好好活下去…… “看你们,哭什么,九姑奶奶这不已经康复了吗?”萧氏则赶紧道。 “是啊是啊,外面风大,快进屋吧。”一边的甄氏则赶紧道。 众人也就进了屋,去三房坐了。 一番热闹后,萧氏等人便知趣的走了,留九姐儿和蒋氏说些体己话。 蒋氏也将徐姨娘留下来,三人围坐下来,蒋氏问起九姐儿这些日子的遭遇。 九姐儿并未隐瞒,捡着能说的说了。 听罢,蒋氏叹息,而徐姨娘又哭了。 “王爷和孟老太妃……嗯,没说什么吧?”一会儿蒋氏又问。 九姐儿一愣,然后摇摇头。 她当然明白蒋氏的意思,无怪乎就是贞洁方面,她的这个嫡母想得自来周到。 蒋氏见了,却仍不放心,沉吟片刻道,“我还是一会儿和姑爷说说吧,这事可怪不得你丝毫,你是被他们杨家带累了。” 是怕杨国丰和杨家人嫌弃她吧。 “不用,母亲,真的没事,王爷……王爷今日可是专门告假来陪我过来的……”想着昨晚那嫌与不嫌之事,九姐儿赶紧阻拦,脸也不知不觉的红了。 蒋氏当然不知她因何红了脸,不过想了想,王爷待女儿确实不错,这件事最终作罢了。 九姐儿又问起十姐儿。 “还那样吧,前些日让人捎了信回来,说挺好,只是身子笨了,还说皇上答应她生下孩子后让她回来省亲呢。”对于十姐儿的事,蒋氏始终都做不到与有荣焉。 “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九姐儿笑道。 蒋氏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道,“要是得了机会进宫,去看看她吧。” 九姐儿自然赶紧点头。 接着蒋氏便又嘱咐了她一番孕产知识,然后就推说自己累了,让徐姨娘陪九姐儿。 摆明了让母女俩个独处,两人当然高兴,谢过蒋氏后,九姐儿便跟了徐姨娘去了她屋里。 徐姑姑笑吟吟的端了茶和瓜子上来,然后又退下去。 徐姨娘拉着九姐儿的手坐到坑上,先是对她细细端详一阵,然后又落下泪来。 “好了,姨娘,我这不是没事吗?”她赶紧道。 徐姨娘点头,然后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了一个护身符出来递给她,“姑娘,拿着吧,这是我前些日子托耿道婆帮我求的,特别灵验呢。” “耿道婆?”九姐儿听罢却不由蹙眉,“你不是再也不信她了吗?” 一个装神弄鬼、专门骗人钱财的老婆子,徐姨娘从被她骗过几十两银子后发誓再也不信她。 徐姨娘听罢立刻一脸讪讪,“这……这平安符,向菩萨求来的东西,应该……应该没错吧……” 看她一眼,九姐儿最终还是将欲出口的咽了回去。 无望中的一份希望,这也是她这个姨娘的一片真心,她又何必太较真。 看她收了那平安符,徐姨娘禁不住很是高兴,又拉着她的手一番絮叨。 午饭照样是摆在二房,男女分坐了。 用过饭后,九姐儿留在了二房喝茶,众人也便齐聚那里。 苗氏抱着萧氏的女儿,冯氏弄着那对龙凤胎,再加上和小十一下棋的宝哥,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九姐儿逗了一阵孩子,就被甄氏拉到了一边。 自然是为儿女的婚姻大事。 “木哥我还想让他好好读读书,到时博个功名,所以他的事不急,不过十一这丫头已经十二岁了,我和你四叔又都没本事,九姐儿呀,你可一定要帮着张罗着点。” “四婶婶,放心吧。” 九姐儿又问起正月里十一跟着杨慧儿出门的事。 “还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没心没肺的,只知道吃和玩。”甄氏听了禁不住一阵叹。 “十一妹妹纯真又率性,这也是好事呢。”九姐儿赶紧劝。 甄氏冷哼一声,还想说,一扭头却发现小十一正皱眉向这边看过来,甄氏终于又叹一声没有再说。 九姐儿见了不由暗笑,几日不见,她发现她的这个婶母长进了,起码知道留面子了,孩子大了的缘故吧。 时间流逝,眼见到了申时处,这时杨国丰由文崇湖和文景水陪着过来,见了见几位长辈,便与九姐儿打道回府。 刚刚回到府上,杨国丰便被几个同僚叫走了,九姐儿看时间不算太晚,便叫了两个管事婆子过来,想处理几件杂事。 “王妃……”但这时青杏却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九姐儿看她一眼,微微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让那两个管事婆子先回去了。 那两个婆子走了之后,青杏又想说什么。 “青杏,还记得我们八岁那年的春天吗?”九姐儿却抢先开口。 青杏一愣。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九姐儿忽然低低的唱了起来。 “……” “这首歌是我养病时闲来无聊胡编教你们的,只是青桃太调皮,总是把最后一句改成‘燕子说,我家的姑娘太美丽’,一听她这样唱,你就会生气,说她不敬重,就会教训她,可她是个没记性的,下次还会这样唱,后来你来找我告状,我却被逗笑了,那丫头见了,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做法得了认可,以后回回都这样唱,直到被周妈妈听见了打了一顿板子……”说到这里,九姐儿已是泪流满面。 青杏这个听的人更是哽咽出声。 “青杏,我真的忘不了那些日子,更感谢你们两个的陪伴,因为有你们两个,那些日子才不再那般难过,有了色彩……” “王妃,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应该的,我们也感激您,因为……因为您一直待我们如同姐妹,能服侍您是我们的福分……”不待九姐儿说完,青杏已经跪在九姐儿面前,扶了她的裙泣道。 王妃对于青桃的去留安排,她已经大致明白,她遗憾,却支持。 王妃一直是个重感情之人,相信会给青桃一个最好的安排的。 第二日,九姐儿便让人找了青桃的卖身契出来,将她送到了她乡下最亲的姨妈家。 青桃走时,手心里攥着一张银票,眼睛哭的红肿…… …… ------题外话------ 周六日,儿子又放假了,世界小了,头大了,哎……   ☆、二七七 算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说着丫髻,穿着半旧粉红褂子的女孩在窗外蹦蹦跳跳的唱着,只是她太调皮,自行将歌词篡改,“我家的姑娘最美丽,最呀最美丽……” “咯咯……”窗内炕上一脸病弱的女孩都逗笑了。 见她笑了,窗外女孩唱的愈发大声了,一边唱着,还一边眉眼弯弯的对她笑。 “青桃,你又作怪,这歌姑娘根本就不是这么教的。”这时,一个拎着沉重大铜壶的女孩走了过来,见了,立刻小脸一板,申斥那唱歌的女孩。 “哼,姑娘都没说……” “你……” “小燕子,穿花衣……”唱歌的女孩又唱了起来,一边唱着,还一边向拎壶的女孩做着鬼脸。 “扑哧——”拎壶的女孩也忍不住笑了…… 风很暖,树很绿,笑声和着童稚的歌声在春天嫩蓝的天空中飘荡…… 九姐儿从梦中醒来,唇边含着笑,眸中却满是泪。 她闭上眼,任泪水静静的滑落。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丫鬟的见礼声,杨国丰回来了。 她起身,将泪水拭去,然后将帐子掀起来。 这时间,杨国丰已经走了进来,当看见她还没睡时,禁不住微微一诧,“还没睡?” “睡了,又醒了。”她道。 “哦……”杨国丰走过来,当看见她那微红的双眼时立刻蹙眉问,“怎么了?哭了?” 她点点头,“也没什么,只是梦到了八岁时在姨娘的小院里和青杏青……青桃嬉戏的事?” 杨国丰一愣。 “小时候我本来就体弱,那年又……又落了水,在病床上躺了许多日子,偏偏适逢府上老太君大寿,姨娘又去帮着老太君绣衣服,无暇照顾我,所以陪着我的就只有这两个丫头,她们两个……”说到这里,九姐儿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被欧阳靖推进水里,是她刚刚来这个异世的日子,那段日子当真难过,有了这两个丫头的陪伴,着实给那些难过的日子添了不少温暖和乐趣。 “文九,你要是真的这么在乎她,那就还让她回来。”心疼的看着那满脸泪痕的小妻子,杨国丰挨着她坐下来,将她轻轻揽进怀。 他之所以不愿妻子身边有这样一个不够稳妥的丫头,也是担心她的安危而已,毕竟他公事忙,不能时时给她最好的保护。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姐儿听了却是赶紧摇头。 如果青桃回来,那又对多少人不公呀。 虽自己遭劫这件事如何掩人耳目的她并不敢问,但却很清楚的知道有许多人都遭了无妄之灾,云映雪的理事方式自有一番狠辣。 “我只是……只是……有些感伤,后来我搬离了姨娘那个小院,这两个丫头却依然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如今……已经七年了……”说到这里,九姐儿不由再次哽咽。 七年,一起哭,一起笑,一步步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其中的情感可想而知…… 杨国丰和怀中的小妻子拉开一些距离,深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别哭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一辈子陪你到终了的又有几个呢?” 九姐儿一愣,不由认真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第一次知道这家伙还会劝人,而且用这么哲思又感性的语言。 “我说错了吗?这么看我。”杨国丰被小妻子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了,问道。 九姐儿笑了,摇摇头,“当然没错,而是王爷说的太对了。” “刚才还哭,这会儿又笑。”看她那一脸俏皮的,杨国丰也知道她口不对心,宠溺的捏一把她的脸颊,“我先去洗漱,你先睡吧。”说完站起身来,向净房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小妻子却并没马上躺下,而是眸光闪闪的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 等杨国丰收拾好回卧房,看见的则是小妻子靠在床头扳着手指。 “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王爷刚才的话。” “哦?” “然后算一算这一辈子伴我终了的能有谁?”九姐儿又道。 “这可不好算。”听了她这话,杨国丰淡淡的一句,然后伸臂熄灯,撩了帐子,挨着她躺下。 九姐儿脸色禁不住一僵,看他一眼,然后也躺下。 “怎么不算了?”沉默了一下,杨国丰又问。 “不好算还算它作什么?”九姐儿翻个身,背对着她。 黑暗中,杨国丰微微一笑,忽然伸臂将身边的小妻子揽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讲手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不知他出来后,这里还要孕育多少个弟弟妹妹,你说这又怎么好算?” “呃……你……” “哈哈……”杨国丰一阵朗笑,“伴我们终老的自然还有我们的儿女。” “谁要和你相伴终了了?” 杨国丰不说话,伸手动作。 “你做什么?” “惩罚口不对心的坏蛋。” “啊……” …… 后晌,九姐儿正在和翠梅翻阅这一个来月和蒋家合开的那油皂铺子的账本,青杏进来秉,“王妃,瑜王妃过来了。” “快请!”九姐儿自然赶紧道。 一个多月不见,她还真有些想念段毓岚了。 青杏很快引了段毓岚进来—— 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头上赤金满池娇分心。 见了她的穿戴,九姐儿禁不住微微蹙眉。 怎么又是这幅花团锦簇的模样了? 不过似乎并不如去年夏天初见她时碍眼,因为眼前女子身上少了青涩局促,多了淡定大方。 “小表嫂,真想你。”段毓岚却已经快步上前来,亲热的拉了她的手。 “我也想你。”九姐儿笑。 段毓岚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才又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恭喜康复!” 看来她被劫持的事她是知道底细的,不过,九姐儿并不意外。 欧阳睿一定参与了营救她的事,作为欧阳睿的王妃,又作为三天两头找她的闺蜜,段毓岚知道了也不新鲜。 只是欧阳睿能将这事告诉她,是不是表示这夫妻两个的关系有所进展呢? “小表嫂,这是我昨日听说你回来后特意弄得糖核桃,你尝尝。”这时段毓岚又让跟在身后的小丫头拿了一个食盒出来。 “好啊。”对于这个,九姐儿还真有些食欲。 青杏将那食盒收起来。 段毓岚看一眼九姐儿,然后又看向她身后的下人。 九姐儿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了两人。 因为她的善解人意,段毓岚笑了,凑近她,拉了她的手,问起她被劫的事。 她简明扼要的将能说的对她说了。 但段毓岚听了却嫌不够详细,又问,特别是对于她被劫持出城的这一截。 九姐儿不由诧异的望向她。 “小表嫂,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随便问问……”段毓岚赶紧笑道,“哦……对了,前几日我进宫时听说了一件事,太子妃不好了。” “呃……”九姐儿禁不住一怔。 郝氏?! “是啊,已经起不来床了,应该也不过这两天的事了。”段毓岚又轻叹一声道。 九姐儿点头,心里禁不住划过淡淡的惆怅。 她如今依然记得初见时那位美丽多才的女子…… “有没有见珍儿表姐?”愣了愣,九姐儿又问。 段毓岚摇摇头,“这些日子我也挺忙的,就是去宫里请安,也是匆匆去匆匆回。” “哦?” “瑜王年后带回来的那位叫紫杉的美妾前几日小产了,忙着照看她。”之后段毓岚又道。 九姐儿又一愣,看向她。 段毓岚却一脸复杂的笑笑,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九姐儿便也没再多问。 之后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别的,段毓岚想起也多日未来了,便说要去看看孟老太妃,九姐儿便陪着她去了。 只是到了太和堂才发现,欧阳睿和杨国丰竟然也在,料想也应该是欧阳睿随了杨国丰回府有事,想起多日未拜会舅母便过来了。 这夫妻竟然不谋而合。 九姐儿禁不住看向段毓岚。 可这姑娘低着头,似乎并不情愿的模样。 她禁不住再次转头看向那欧阳睿。 却发现这个花花王爷也是一副漠然,只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继续和孟老太妃插科打诨。 倒惹得杨国丰看过来,满眼询问。 她赶紧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他才作罢。 僵硬的坐了一会儿,那段毓岚便向孟老太妃说告辞。 “再坐一下吧,一会儿正好和睿儿一块回去。”孟老太妃很合理的提议道。 “是啊,一会儿一块走吧。”欧阳睿也看段毓岚一眼。 段毓岚不好再说什么,最终留下了。 傍晚的时候,杨国丰和九姐儿送欧阳睿这对夫妇离开。 金色的夕阳下,两人相继上了一辆马车,段毓岚一个没站稳,欧阳睿还扶了她一把,看上去倒还算和睦。 “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只是不知道的,刚上车,欧阳睿就看了她,不阴不阳的笑道。 “出门时……没多想,就随便穿了。”段毓岚不清楚他这样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尽量缩着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 如果她知道今日他会过来威远王府,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红绿搭配土的掉泪,听说过这句话没有?”欧阳睿又很快的笑了…… …… ------题外话------ 儿子要考试了,帮儿子复习功课,少更点。   ☆、二七八 唱歌 “红绿搭配土的掉泪,听说过这句话没有?”瞄一眼妻子身上那上红下绿的衣服,欧阳睿戏谑的勾起唇角。 “呃……”段毓岚闻言一怔,看一眼自己身上,随即红着了脸摇摇头。 果然,这男人眼里就没有别人的好。 “哈哈……”欧阳睿大笑起来,很想说一句“你真太蠢”,不过话到嘴边,看着妻子那绯红的小脸,最终又将出口的话变成了,“下次别这样穿了。” 段毓岚自然赶紧点头。 看着妻子乖巧又沉静的侧脸,欧阳睿不由心思微动,出口的话也更温和了,“改日让母后身边的梁嬷嬷过来,帮你打理一下穿戴。” 却没想到的是却遭到了妻子的拒绝,“不用麻烦梁嬷嬷,我、我日后会注意的。” 一片好心,竟然被拒绝,欧阳睿禁不住有些不悦。 不过他并没和她计较,而是又挑眉道,“那可不行,你是我欧阳睿的正妃,站出去又代表着皇家,又怎么能不注重仪表呢。” “这……好吧,那毓岚就先谢过王爷了。”话说到这份上,段毓岚也只好接受了。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吗。”欧阳睿笑笑,慵懒的将一双长腿舒开,好巧不巧的就挨上了段毓岚的裙摆。 空气中那和着龙涎香的雄性气息,还有男人那暧昧的腿,让段毓岚禁不住心慌而恐惧,因为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并没有一丝美好回忆。 那次在空中将她弄到废弃的宫殿里之后,他又宠幸过她几次,不过都是在白天,而且地点也不是在床上。 躺椅上,窗台上,有一次竟然还在后院的梅林里。 梅林的那次,她被剥的赤条条的,按在那春雪梅瓣零落的地上……回来后,她感了重风寒,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 “王……王爷,紫衫……紫衫这两日好多了,她、她说……说想见见你……”为了避免再一次被邪肆玩弄的命运,段毓岚掐一把自己的手掌,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找话说。 “哦,有空我会去看她。”欧阳睿随口道,一双桃花眼却落在眼前女人侧颈上。 这女人脸不白,但身上却相当雪腻…… 这样敷衍的一句,听在段毓岚耳中,却是悲愤不平代替了慌乱。 她并不喜欢紫衫,侍宠傲物,但却很清楚这个女人落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为了眼前的男人,背叛师门,废去武功,包括这次小产。 废去武功时,让她的身体大受伤害,大夫诊断日后也不会保得住孩子。 可这个男人却早已将她抛之脑后,一次都没去看过她,真是无情又心狠…… 欧阳睿自然感受到妻子目光的异样,这让他又笑了,“呵呵……没想到你这个做王妃我比我还怜惜这些妾室。”语毕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王妃,你没什么不良嗜好吧?” “你……”段毓岚被他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哈哈……”欧阳睿又是一声大笑,然后手一伸,就已将她锁进怀里,“宝贝儿,想不想在马车上试试?” 段毓岚闻言禁不住又羞又愤又惊又恨,但深知这男人脾性的她又不敢太过激怒他,最终也只是一边挣扎着,一边哀求,“不要……王爷,外面那麽多人,求你,千万不要……” 看着她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欧阳睿虽然满腹火热,但最终却还是不耐的停了手,“好吧,但你要怎么补偿我?” 不过,自来恣情放荡又爱玩的他又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她? “随……随王爷……”段毓岚轻舒一口气,然后咬了牙道。 “好啊,呵……一会儿回了府,你跟我去围场,那里此刻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车上不行,马上总可以了吧。” “啊……” …… 就在这对夫妻不愉快的纠缠之时,在威远王府的四房内却是另外一副和谐情景—— 九姐儿半卧在美人榻上,头枕着杨国丰的腿,而杨国丰则靠在踏上,捧着一本书在念。 “好了,王爷,你念得这些都是兵法,他又怎么懂?”看着那如和尚念经的男人,九姐儿终于忍不住一边抚着肚子,一边打断了他。 每日到了黄昏时候,她肚子里的这小家伙都相当活跃,又是蹬腿又是伸臂的闹腾半天。 正赶上今日杨国丰早早回来了,这男人就想着也和小家伙交流一下,却没想到小家伙却不给父亲面子,今日就是纹丝不动。 后来九姐儿便让他和小家伙说说话,但谁知这男人憋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九姐儿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念书给小家伙听,但这男人找了半天,竟然……竟然是一本兵法,再加上那毫无感情的读,不是和尚念经又是什么? 哎,木讷的男人呀! “这……”杨国丰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举措很是失败,于是便停了下来,将书一放,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唱歌给他听吧?” “唱歌?”九姐儿一愣,还真想象不出这男人唱歌是什么样子。 杨国丰却已经唱了起来:“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秀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竟然是一首古代军歌,诗经里的《秦风。无衣》 慷慨激昂的曲调,被男人浑厚的嗓音低低娓娓唱来,竟然十分悦耳好听。 不知肚子的孩子听没听到,九姐儿却先听的入了迷。 看着小妻子一脸迷醉表情,杨国丰大受鼓舞,一曲完了,又唱一曲,这次换成了屈原的《国殇》。 在军营里,听的最多唱得最多的就是这些,他当然会唱,虽然在人前一次没有唱过。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唱给人听了,却没想到还有今日…… “王爷,你摸摸……摸摸呀,他动了……”忽然九姐儿激动的指着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 可能是感受到父母之间那份深沉情愫,那蛰伏了半天的小家伙竟然慢慢的动了起来,她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左腹鼓起一块。 “是吗?”杨国丰禁不住满脸惊喜,伸手扶上去,一边摸着,一边笑起来,“还真是,这……应该是小腿吧,呃……他、他竟然还……还踢我呢……呵呵……” “王爷,王妃,成少爷过来了。”但就在这两个将要为人父母的人陷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青杏忽然在外面高声秉道。 两人一怔,然后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小杨成不应该在太和堂吗? 虽然以前小杨成一直养在四房,却九姐儿并未给他离太多规矩,没要求过他什么早晚请安,所以一般这个时刻这孩子都在太和堂里,和小杨坤兄弟玩耍,等待晚饭。 她在西蒙的这段时间,自然小杨成就被安置在五房云映雪处了,而这几日她刚刚回来,还没去接他,这会儿这孩子更不应该过来这里了。 “让他进来吧。”她思忖之时,杨国丰已经开口道。 很快,小杨成就被青杏带了进来。 “义父好,母亲好!”小杨成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请安。 “成儿长大了。”杨国丰淡淡的和他招呼,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不怒自威的清冷表情。 九姐儿却蹙眉。 学会了请安,应该是云映雪教的吧。 其实以前她并不是没有过给这孩子立规矩的想法,只是觉得他还小点,刚刚五岁。 且这孩子又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经过她的调试,这孩子听力有了一些好转,但总归还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和人交流自然也困难些。 她就想着等着孩子大些,再自信些…… “母亲,您的病完全好了吗?”这时小杨成上前来,问她。 “嗯,已经没事了。”她一边拉了他的小手,让他挨着她坐下,一边笑着答道。 “那……”谁知小杨成听了立刻怯怯的道,“那可以将成儿接回来吗?” 九姐儿一愣,一边的杨国丰也瞬间蹙了眉。 九姐儿看杨国丰一眼,然后又看向小杨成,又微笑道,“当然,不过要等母亲和五婶婶还有祖母说过才好。” “谢母亲。”小杨成立刻欢欣的道。 “五婶婶也对成儿很好吧,看看,才这两日,就教会了成儿请安,母亲却一直都偷懒,没教成儿呢。”愣了愣,九姐儿又笑道。 但谁知小杨成听罢却是一阵沉默,愣了好久才又一个字一个的看了九姐儿道,“母亲不是懒得教。” 呃…… 这次轮到九姐儿愣住了,当然,还有杨国丰。 “嗯……对了,”九姐儿并未再继续刚才那话题,而是话锋一转,“成儿,你如今这一口牙长得越来越好了,可你是否还记得母亲教过你的那句话?” 小杨成一愣,摇头。 “良药苦口利于病,糖果甜嘴利于虫。”九姐儿笑吟吟的说出来。 这还是去年矫正这孩子过度嗜糖的毛病,她玩笑化用的一句。 小杨成听罢也笑了,点头。 “五婶婶严格要求的做法不就是良药,而母亲宽容的做法则是那糖果,成儿,这个道理你懂吗?” 无疑,云映雪这样做确实是对的,这毕竟是封建社会,礼教森严,规矩大于天。 小杨成再一愣,垂了头,良久,又点头。 一边的杨国丰禁不住见了,禁不住向妻子投来赞赏的目光。 “可我还是不喜欢五婶婶……”可片刻,小杨成却又冒出了一句…… ……   ☆、二七九 嫌隙 “因为……因为五婶婶不是真喜欢我……” “呃……”听罢小杨成这低声的一句,杨国丰和九姐儿又禁不住均是一愣。 九姐儿看向杨国丰,杨国丰则是微微蹙眉。 “成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五婶婶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随即杨国丰沉声问小杨成。 小杨成不说话,垂下头去。 “成儿……”杨国丰又叫他一声。 小杨成的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杨国丰禁不住再次蹙眉,还想说什么,九姐儿对他摇摇头,他便又闭了嘴。 “成儿,义父和母亲还有事,你先让齐妈妈领你去太和堂祖母哪儿吧。”九姐儿则对小杨成道。 这次小杨成不再沉默了,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向两人告退,然后转身走了。 等孩子一出门,杨国丰立刻看向妻子,“你怎么让他先走了?” “难道你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太和堂?”九姐儿反问。 杨国丰一愣,随即会意的点点头。 “王爷,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到?”九姐儿又笑问他。 “是——你想的周到。”看小妻子一脸的俏皮,杨国丰也禁不住笑了。 确实,小杨成这会儿还住在五房,要是这会儿真的跟了两人一起去太和堂,云映雪指不定就要多想。 特别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料定这孩子和云映雪之间,也定有些嫌隙的。 话说这孩子还真是敏感! 想起刚才那一幕,九姐儿又禁不住暗暗叹息。 云映雪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与面上,但这个孩子还是感受到了,还真是一个敏感细腻的孩子。 也是因为出身所致吧,想到这里,九姐儿又禁不住怜惜和心疼这孩子…… “想什么呢?”看小妻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杨国丰立刻问道。 九姐儿摇摇头。 “明日还是将成儿接过来吧。”杨国丰又道。 “接过来接过来,王爷的义子又怎么能让别人养呢。”九姐儿闻言却是目光闪闪的看向他。 杨国丰一愣,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沉默了。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失望的扯扯唇。 到底有什么惊天秘密,这般神秘呢…… “去换件衣服吧,我们去母亲那边。”那个刻意掩饰秘密的男人安抚的摸摸她的头道。 “嗯。”她也只好点头。 经历了这么多,她自认为在杨国丰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相当重要,如果这个时候杨国丰还不愿将这些讲给她听,那么一定是真的不能讲了。 她当然不会愚蠢的去问个究竟。 看小妻子这般乖巧和善解人意,杨国丰笑了,摸摸她的头,然后帮她叫青杏进来,服侍她换衣服,而他则转身出去等她。 换好之后,九姐儿又在脸上扑了些粉。 昨日梳妆时,竟然发现自己两颊隐隐有些蝴蝶状的斑点,哎,长了妊娠斑呢。 但等她收拾好欲出来的时候,翠翘匆匆进来秉:“王妃,王爷说他有事出去一趟,让您自己去太和堂。” “哦。” 还真是忙,今日好不容易早回来了会儿。 九姐儿摇摇头。 天色朦胧,太和堂里已是灯火辉煌,小严氏和云映雪已经到了,此刻正陪着孟老太妃说话。 看见她来了,孟老太妃立刻亲切的招呼她,让她坐到身边去。 小严氏撇撇嘴,云映雪愣了愣,则立刻起身,让出位置。 “五弟妹坐着吧,我坐这里就好。”她不好意思,赶紧指了指一边。 “没事,我坐那儿。”云映雪却执意。 她也只好坐了。 罗妈妈又去添了些果子和瓜子来,众人便又继续坐下来,聊起最近京里的几件新鲜事。 一会儿,杨国寿和杨国庆也到了。 两人先向孟老太妃请安,又和众人见过,然后也坐下来加入聊天的行列。 工夫不大,杨慧儿就领了几个孩子过来了。 杨慧儿和几个孩子都是满面春风,尤其是小杨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满脸喜悦兴奋。 而小杨坤和小杨宁,虽然脸上也欢喜着,但更多的则是艳羡,频频的扫向小杨成手里的东西。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也落在小杨成的手上,却原来是一架纸风车。 不过却做的非常精致,花花绿绿的折纸,漆黑的支架,微风过处,那纸风车就转成五颜六色的漩涡。 众人都禁不住笑了。 “成儿拿的什么呀?这么好看。”看见几个孩子那花朵般的小脸,孟老太妃禁不住喜在心头,立刻逗着他们说话。 “是纸风车,慧儿姐姐今日出门时买回来的,不过却只有一个,慧儿姐姐就说谁帮她那棋盘下对一个棋子就给谁,结果成弟弟下对了,慧儿姐姐就给了他,只是成弟弟好小气,就只让我们看,都不许摸一下,连慧儿姐姐说再看看都不给呢。”不待小杨成开口,那最是活泼话多的小杨宁就唧唧咯咯的抱怨上了。 “哦,是吗?”孟老太妃笑着抓了几颗糖给了小杨宁,然后又看向小杨成,“成儿,给祖母看看好不好?” 被小杨宁的一席话说的小脸涨红的小杨成,看看手中的风车,又看一眼孟老太妃,然后恋恋不舍的将那风车递了过去。 “成儿真乖!”接了风车,孟老太妃笑眯眯的看一眼,“这风车真好。”然后又递还了小杨成。 “成儿,来,让五叔叔看看。”一边的杨国庆也道。 小杨成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去了。 但杨国庆却并不似孟老太妃只是看看了事,竟然拿起那风车,在空中摇了摇,那风车被震动,立刻快速旋转起来。 “五叔叔,不是这么玩的,别弄坏了。”谁知小杨成却急了,挥舞着两只小手将那风车抢回去。 “你这臭小子。”杨国庆笑骂,但脸上却满是柔和。 小杨成不理他,小心翼翼的对这那风车吹了一口,那风车立刻旋转起来。“哈哈……”众人被逗笑了。 九姐儿一边笑着,一边端了手边的茶来喝,目光无意落在一边一只雪白纤长的手上。 很好看的一只手,不会此刻却是紧紧攥着,青筋爆出,可见手的主人这刻心里的不平静。 九姐儿收回目光,然后暗暗摇头。 “母亲,您看看——很好玩的。”却冷不防,一只小手擎了那风车递过来。 九姐儿一愣,伸手去接。 却没想到手一抖,那风车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九姐儿赶紧去捡,但却因为肚子太大的缘故弯腰颇有些费力。 “四嫂,我来吧。”一边的云映雪笑笑,低头。 但这时却半路杀出一只小手,快她一步将那风车抓在手里,然后又递给九姐儿,“母亲……” 气氛瞬间僵住…… 直到躺上床,九姐儿还满心懊恼晚饭时那件事。 要知道这么一会儿小杨成就得了那惹事的风车,她还不如不让他回去,直接领他去太和堂。 他回来看她这个母亲,本身也在情理之中。 这会儿可好,这样一闹,还不知云映雪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杨国庆也在场…… “王妃。”就在这时,翠翘推门进来。 “怎么样?”九姐儿立刻坐起身看向她。 “五爷先是在书房看书,然后五夫人亲自送了参茶过去,后来夜深之后五爷也就回房了。”翠翘又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 无疑,这云映雪是相当明智且隐忍的,只愿她不要被狭隘冲昏头脑,记在自己这个被动惹上是非的人身上才好。 当晚杨国丰很晚才回来,怕吵到九姐儿,所以歇在了秋枫阁。 没有他的半夜扰梦,九姐儿着实睡了一夜好觉,第二日早早起来,收拾完毕用了些早饭就去了太和堂。 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她到的更早的,正是那云映雪。 “四嫂,来,坐——”云映雪热情招呼她,还亲自帮她看座。 “谢谢五弟妹。”应该是没那么狭隘吧。 但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似乎料错了—— “丰儿媳妇,成儿就先养在庆儿媳妇那儿吧,你如今不方便,再说,这些日子,庆儿媳妇也和孩子熟了。”刚刚坐下说了两句,孟老太妃就开口道。 九姐儿一愣,然后看向云映雪。 云映雪也正看过来,一双美眸中带着笑,但却无法掩去眸底的不服与晦暗。 “好啊。” 应该是被刺激到了,想好好改观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吧。 能这般想确实不容易呀,她会抽空用用心思开导一下那孩子的,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 她当然清楚在这件事上,这云映雪和她在这件事生定了嫌隙。 但那又怎么样?一家人,事情总要解决,人与人之间也要有个日久见人心的过程吧。 之后小严氏也到了,几个孩子也来了,孟老太妃便吩咐传饭。 吃过饭后,孩子们去上学,杨慧儿也回了房,只剩下几个媳妇陪着孟老太妃聊天。 大工夫不大,巧蓝就匆匆进来秉:宫里来人了。 一问才知道是杨皇后说想九姐儿了,派人过来接她。 “看看我们四弟妹,就是讨人喜欢。”一边的小严氏听了立刻酸溜溜的开了口,边说着还瞥向身边的云映雪。 云映雪没说话,只是笑。 “话真多。”孟老太妃抢白小严氏一句。 小严氏不敢开口了。 “去吧,不过千万小心这点。”孟老太妃又嘱咐九姐儿道。 “嗯……” …… ------题外话------ 过渡情节,总是卡文……   ☆、二百八 静心 “回来了也不过来看本宫,害得本宫好生想念。”见了九姐儿,杨皇后劈头就是一句嗔怪。 “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小九还真是想过来拜见皇后娘娘,怎奈身体不做主。”九姐儿闻言,赶紧弯腰作势再次行礼。 “好了好了,”却被杨皇后制止,“你身子都这般重了,就别再弄这些虚礼了。” 九姐儿自然也从善如流,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灵帮她看座,又有宫女端了茶上来,两人便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聊些闲话。 看得出,杨皇后想她的那些话不假,这次相见,亲切了许多呢。 同盟感情是一点,历经这么多,想必这位皇后娘娘也该是对她有了几分真心吧。 “对了,你派过去的那位王新生王公子真不错,年纪轻轻的,不只有头脑,还有手段,确实是一个经商的人才。” 后来两人又说起西南朝贡生意的事,而杨皇后则对她委任的一名帮她打理生意的手下赞不绝口。 “一般般吧,没想到能入皇后娘娘的青眼。”她则笑着谦虚。 “也不知这王公子什么来历?”杨皇后又问。 “呃……”九姐儿目光不着痕迹的一闪,“是蒋家表哥帮小九物色的,小九就只知道他是北方富贾之子,详细的也不太清楚。” 不然能怎么说? 难道要说其实那是威远王府上的妾室?其实那是个女人吗? 这王燕娘还真是不负她所望,确实是个经商的人才,才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做到了独当一面。 这个她是知道的,因为年前时她曾经以王新生的名誉帮她捎来一些西南的特产,只是却没想到也引起了这皇后娘娘的关注。 杨皇后听了点点头,“这就是了,蒋公子荐的自然都是经商的好手。” 九姐儿则是报以一笑。 将这事推到走南闯北、广善交友蒋宇兴身上,无疑是最好说辞的。 “二月初华公公过来一次,说南洋那边也有一些商贾找他们。”接着那杨皇后又道。 “哦。”这样看来这生意还要扩大了。 “本宫已经琢磨了,多派一些人下去,多弄一些作坊,另外呢,也做一些澡豆和香脂之类,反正也做了这一块,就都涉猎一点。” 呃…… 这位皇后娘娘是想利用这油皂的品牌吗? 嗯……好主意,设想未来的几年里,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做后盾的生意一定会在大越呈现一种垄断趋势…… “文九,你看本宫这个想法怎么样?”杨皇后又问。 “这个……当然好极。” 只是不只一旦那好猜疑的帝王知道了会如何想? “文九,这一块还主要你和宇兴来做,不过算本宫一份……呃,有什么为难之处也尽管来找本宫。” 这位皇后娘娘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决定做背后boss。 九姐儿自然点头,没话说。 “哎,本宫还真少不了你这个侄媳妇,看看,这不,连着好些日子的心烦,和你只呆了这么一会儿就好多呢。”这时,那杨皇后又笑眯眯地道。 敢情自己还成了治烦良药了,九姐儿自然赶紧谦和的笑,“小九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 杨皇后也笑了,问起她肚里孩子的事,还吩咐水灵拿了一些精致的糕点出来。 “这叫什么五菜鱼糕,是大里的小吃,还是前日毓岚做了拿过来,本宫吃着味道不错,今日便嘱御膳房也学做了些。”吃着那糕点,杨皇后自然就说起了做糕点的人。 “哦,是吗?挺好吃呢。” 实话,段毓岚做的这一手咸的糕点要比那甜的好吃多了。 “对了,她昨日说要去你那里……”杨皇后又道。 “嗯,去了,瑜王爷也过去,后来两人一起走了呢。”九姐儿答道。 “还说呢,”谁知她这话,杨皇后立刻蹙了眉,“昨儿从你们那里回来,睿儿就带她去了围场教她骑马,天都黑了,两人还去了,今儿早上就捎信过来,说今日不能来给本宫请安了,说扭了脚,要在床上躺两天呢。” “哎,睿儿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娶个媳妇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语毕愣了一下,杨皇后又叹息道。 九姐儿却并没应声,因为她还在想着两人大晚上的去围场骑马的事。 看昨日两人之间那冷淡的情形,两人真就没有一起去玩乐可能呀。 再说,以前她和杨国丰不是也跟这一对去过围场,那天欧阳睿都没有耐心教这段毓岚,更何况这大晚上的。 真不知道欧阳睿这家伙又在玩什么…… 正在这时,水灵匆匆进来秉:“娘娘,陆良娣,邹夫人,还有郝姑娘过来了。” “呃……”听罢,杨皇后不由微微一愣,然后又道,“快请——”说完,又转过头去向目露茫然的九姐儿解释,“这郝姑娘是静月的妹妹,前几日被郝大人送过来照顾姐姐。” 哦! 九姐儿听罢点点头。 汴州城的人都知道,首辅左都督郝庆天除了嫡长女郝静月,也就是贵为太子妃的郝氏外,还有一个养在深闺的明珠,那就是这嫡次女郝静心。 才貌双绝,娟秀温雅,一点也不输于其姐太子妃,上门提媒的人踏破了门槛。 只不过这郝家门楣太高,郝庆天又太挑剔,所以至今这郝静心还未婚配。 也许是这郝家的女儿都有几分清高的缘故吧,这郝静心并不常出来交际,九姐儿也是在去年寒菊宴上见过她一次。 相貌和郝氏颇有几分像,只是没有郝氏高挑,但看上去似乎要温和些,比郝氏好接触…… 这端九姐儿正想着,那端水灵已经引了几人进来—— 妆容精致,一身绣茜草红紫玉兰玉兰色纱缎宫装,这陆卿卿永远都是那个最会装扮的。 只不过这才早春时节,穿这样的衣服美丽是美丽,是不是有点太动人呢? 跟在陆卿卿后面的则是邹珍儿! 宽大的羽蓝色深紫线杂银色葡萄纹长衣盖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虽然此刻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十分愉悦,但脸色还是不错。 看她一眼,九姐儿不由在心头放心一笑。 走在最面的则是一个身着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藕荷色百褶裙的少女,身形玲珑,白皙娇美,低眉顺目、纤纤秀秀的走来,自成风景。 三人欲向杨皇后行礼,却被杨皇后制止。 九姐儿觉得应该是看在邹珍儿肚子将要临盆的孙子面子上,不过这杨皇后对陆卿卿和郝静心同样热情—— 问了陆卿卿几句欧阳智的饮食起居,又拉了郝静心的手,问起郝氏的情况。 也当然要如此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杨皇后看的又何止是这两个人,还有两人身后的势力。 郝氏未能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要想这郝家的助力,再让儿子纳了郝家的另外一个女儿,着实为上策。 郝家自然也愿意,将大女儿嫁给欧阳智后,已经在朝野站了队,没有退路了,也只能将关系栓的更牢一些了…… 正想着时,就发现有人看她,一抬头立刻对上邹珍儿那双带笑水眸。 她立刻回她一笑。 “……姐姐今日倒还好,早上吃了一碗粥和一块水晶糕,还要吃,我怕她胃口受不住,没给她,让人炖了参汤给她……”那段的郝静心正回着杨皇后的话。 声音脆甜软濡,不低不高,十分悦耳,做小动作的两人也不由收回心神看向她。 “有你这样的一个细致的好妹妹,是静月的福气呀。”杨皇后赞她道。 “哪里呀,皇后娘娘过奖了。”那郝静心闻言立刻羞涩的笑了,然后转头看一眼身后的陆卿卿和邹珍儿,“陆良娣邹夫人比静心还要关心姐姐,每日都去探望那个姐姐,只恨不得代而受之呢。” 陆卿卿和邹珍儿赶紧笑着说“没什么”“应该”之类的话。 杨皇后见了,自然又是一脸满意和赞赏。 看来这郝静心比郝氏要有心机许多了。 九姐儿见了,不由暗想,然后又看向一边的邹珍儿。 邹珍儿也转头看她,依然笑着,不过看上去却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九姐儿一愣,然后心情也禁不住有些沉落。 这欧阳智距离帝王还有着一大步呢,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 她还是抽空儿开导一些这珍儿吧…… 杨皇后又问这郝静心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缺少什么没有,那郝静心立刻答道,“……皇后娘娘放心,静心什么也不缺,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舒适的,陆良娣安排的很周到。”一边说着,还一边笑吟吟的再次转头看了一眼那陆卿卿。 不知为何,看到这里,九姐儿有一种这郝静心向陆卿卿靠拢的感觉。 她不由再看邹珍儿一眼,却发现那邹珍儿并未看她,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她应该猜的并不错了,哎,这邹珍儿处境艰难呀…… 后来终于得了一个空,有人求见杨皇后,杨皇后便让几人出来。 三人向东宫方向走了,而九姐儿则由水湘扶着去拿杨皇后给孟老太妃的一件贵重药材,回拐上后殿就看见那水润站在前面,“威远王妃,邹夫人有请!” ……   ☆、二八一 疏通 领着水湘,跟着水润到了惠安宫后殿的小花园处,九姐儿远远就看见前面那座八角凉亭里正向她招手微笑的邹珍儿。 “珍儿表姐。”九姐儿立刻让水湘扶着她,沿着石阶入亭。 邹珍儿站起来迎她,欢快的握了她的手。 两人在那铺了烟灰紫色团花软垫的石凳上坐了,自然先是一番寒暄。 说起这些时日的不见,九姐儿不想多生枝节,只说是病了。 邹珍儿素来是善解人意且不咄咄逼人,所以对于这个托词,并不多问,只说“康复了就好”。 后来两人又交流起各自肚子的孩子,自然又是一番欢快。 但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郝氏,说到了如今邹珍儿的状况。 “九表妹,刚才你也都看见了,杨皇后和郝家都有让这郝静心取代郝氏的意思……”邹珍儿一张秀丽的脸禁不住带上了丝丝忧愁。 “太子殿下呢?”九姐儿沉吟了片刻,问她道。 说起欧阳智,邹珍儿一张脸更加黯然,“他又能如何?” 听了这句,九姐儿暗暗蹙眉。 不知这欧阳智是喜新厌旧,还是屈服于权势。 看来在这深宫中,真的没有男子是靠得住的…… “他也有他的无奈,谁让他是一国储君呢。”但很快邹珍儿又幽幽的道。 这般体谅态度,让九姐儿也只是一声暗叹。 其实这……这是实话。 “九表妹,你不用担心我,我还应付得来,我会心情愉悦,因为还有他呢。”随后那邹珍儿又笑了,抚了抚肚子道。 听了这句,九姐儿也赞同的点头。 的确,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孕育这个孩子,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别人就是再蹦跶,但她却是唯一一个怀着子嗣的人,也是未来太子长子或长女的母亲。 “珍儿表姐,你这孩子还有多长时间?”沉吟了片刻,九姐儿又问她。 “嗯,快了,算着是五月初八那会儿的月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吧。”说起孩子,邹珍儿禁不住满脸笑。 “快了吗?两个月,其实还挺漫长的呢。”但没想到九姐儿却道,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闪闪的看着她。 邹珍儿一愣,脸色也凝重下来,和她对视片刻,点点头,“放心,九表妹,我懂得,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九姐儿也点头。 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小宫女匆匆而来,将一封信交给在亭子下面和水湘聊天的水润,然后水润又将那封信送到了邹珍儿手里。 邹珍儿接了那信过来,然后歉意的看一眼九姐儿,才将那信拆开了来看,只不过却是越看越蹙眉。 “珍儿表姐……”九姐儿忍不住叫她一声。 邹珍儿将手中的信团成一团,然后看向她,却是苦笑,“还不是我那个嫡母,又在想着法的将我那个嫡姐往我跟前送了。” 呃…… 真没想到这郭氏还没死心,还惦记着这太子妃的位置。 “竟然还委婉的威胁我,如果我不帮忙,就是我坐月子也别想娘家为我做一份脸。”邹珍儿又道。 这郭氏还真是…… 九姐儿摇头。 “九表妹,你说我是不是该顺从人心将我这个嫡姐弄进来呢?”这时,那邹珍儿忽然又问她道。 九姐儿闻言不由一愣。 这会儿…… 是要祸水东引吗? 邹珍儿不说话,只是征询的看着九姐儿。 九姐儿禁不住心头微动,是还记着水心那件事吧,“这是表姐自己的事,表姐自己做主就好。” 在这群狼环伺的地方求生存,真的不容易,再要求她善良,恐怕明天步上郝氏哪条路的就是她。 听九姐儿这般说,邹珍儿轻轻笑了,“其实我的这个姐姐还是有几分正直的,虽也没少欺负我,但我并不是顶厌烦她。” 九姐儿只是倾听着。 邹珍儿又想说什么,但这时那个小宫女又匆匆来了,这回没经过水润,直接在下面向邹珍儿秉,“夫人,您快过去看看吧,太子妃不好了。” 邹珍儿一愣,然后站起身来,转向九姐儿,“九表妹,少陪了,我过去看看太子妃。” 九姐儿也站起来,点头,“你去吧,已经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没想到吧,自从这郝静心来了以后,这太子妃又将我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有时吃饭喝药都要我伺候,只说这郝家嫌她,郝静心要害她,都不愿意她再占着这个位置。”领了水心和那小宫女临走之前,邹珍儿又对她说起郝氏,满脸的怜悯。 九姐儿听了无话说,只是跟着深深一叹。 那日当晚,宫中就有噩耗传来,太子妃薨逝。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九姐儿正洗漱完毕后坐在窗前听翠梅回禀山林那边的事。 尽管她对郝氏并无好感,听罢这个消息心情却还是一阵低落,挥退翠梅后,她则起身,遥望着窗外那皇宫的方向,暗暗默哀。 走好,来世嫁个普通人家嫁个普通人,只有那样,才有你梦想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之后就是郝氏发丧,按理说,九姐儿应该去吊唁的,不过孟老太妃考虑着她在孕期,并没让她去,而是让云映雪前往。 丧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九姐儿就迎来了一位客人,那就是段毓岚。 看着段毓岚那红肿的双眼,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惊讶。 虽然是妯娌,但她不记得她们关系这般好呀,从称呼上就可见,段毓岚从来都是“太子妃”“太子妃”的,从来不称郝氏为三皇嫂。 “太子妃真可怜。”段毓岚说着,又去拭泪。 “当然了,今年也刚过双十年华。”九姐儿附和道。 “和这个没关系。”却没想到段毓岚却摇头。 “呃……” “听说母后已经准备着为太子纳新妃了,那新妃还可能是太子妃的妹妹。”段毓岚又道。 “皇家媳妇,也就这样吧,不管皇后娘娘提不提,那个位置已经有多少人盯上了。”九姐儿听罢却是淡淡的道。 没想到段毓岚听了她这话却是好一阵沉默,直到她开口问道,“毓岚,怎么了?” 段毓岚摇摇头,忽然问她道,“对了,小表嫂,听母后说你们那生意又要扩了,这次能不能让我也参一份。” “呃?”九姐儿闻言禁不住一愣。 “嗯,那个……挣钱不挣钱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这些嫁妆这么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置卖了做些有价值的事,呃……小表嫂,你说是不是?”段毓岚赶紧解释。 “嗯,好吧。”她既然愿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说急的来快的,之后段毓岚又和她详细的谈了参股之事,谈完之后立刻就兴冲冲的回府了,说是这事要即刻办。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竟然也是个急性子! 送走段毓岚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想着杨国丰今日可能又不归或晚归了,她便决定不等他了,让青杏帮她收拾一下,然后去太和堂。 青杏帮她找了衣服出来,正准备伺候她换。 但这时翠翘却进来秉,“成少爷过来了。” 听了这个,九姐儿立刻告诉青杏先等一下,然后让翠翘带小杨成进来。 他来的真好,是时候和他谈谈了。 小杨成很快就被翠翘带了进来。 孩子还是先恭恭敬敬的给她请安,然后才在她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看着眼前孩子那拘谨又沉默的模样,九姐儿当然明白这孩子是在怨她为什么还不接他回来。 “成儿,知道母亲为什么不接你回来吗?”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小杨成一愣,然后垂眸答道,“因为……因为母亲要生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九姐儿听罢却摇头,“成儿,这也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母亲愿你能和五婶婶好好相处。” “……” “你知道和小杨坤小杨宁相比你缺少的是什么吗?开朗!而你知道开朗又指什么吗?爽快、乐观、不阴郁,而真若想做到这一点,必须与人处,学会与人处,这些人当然不知包括我,包括五叔叔,祖母……还包括你不喜或你认为不喜你的人,以及你的小伙伴,就比如那日那风车之事,不就是一只风车吗?再喜欢又如何?再好玩又如何?它能比得上你和两个小哥哥的情意?能及得上五婶婶这些时日对你的照顾?” 一席话将小杨成说的哑口无言,只瞪着一双深黑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她摸摸他的头,收起肃然的表情,又笑了,“那日五婶婶说她其实很喜欢你,可看着你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又不知该如何了,给五婶婶一次机会好不好?” 看得出那日云映雪是做好了要赢得孩子的心的准备的,不管她是因为杨国庆,还是因为自身那不服输的精神,她自然都要支持她。 再说小杨成这性情也确实该多人影响一下,但愿云映雪别让她失望! “成儿放心,如果你实在觉得五婶婶那处不好,母亲这里随时会做好接收你的准备。”随后她又看了孩子道。 孩子那双黑眼睛和她对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做通了孩子的工作,她便打算着去太和堂。 小杨成也要跟别着她去,她自然也欣然应了。 只不过两人一出四房的门,就看见小严氏领着几个丫头婆子走了过来…… ……   ☆、二八二 宽厚 九姐儿领着小杨成,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一出四房的门,就看见小严氏领着几个丫头婆子走了过来。 看一眼九姐儿,又看一眼她身边的小杨成,小严氏一阵眸光闪烁,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呦,四弟妹,又教导成哥呀。” “哪有呀,孩子去我那里请安,就一起过来了。”九姐儿自然赶紧解释。 小严氏当然不信她这套说辞,撇撇嘴,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径直走到她前面去了。 “王妃……”青杏禁不住目露忧虑,叫了九姐儿一声。 九姐儿看她一眼,摊手一笑。 她当然知道这丫头怕小严氏搬弄是非,只不过她凭什么阻止人家。 太和堂里,大队人马还未到,只有杨慧儿正陪着孟老太妃下棋。 小杨成围过去看,小严氏也赶紧坐过去,唯恐九姐儿抢了孟老太妃身边的位置。 “慧姐儿真是聪明,看这棋下的顺畅呀,落子飞快。”一边看着棋,小严氏的一张嘴也不闲着,谄媚的出言夸赞孟老太妃的心头肉——杨慧儿。 “三婶婶,不懂就不要瞎说。”却没想到杨慧儿小姑娘却并不买账。 枉小严氏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挂不住了,讪笑两声,退到一边去了。 九姐儿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眼观鼻鼻观口。 “小婶婶,你快过来看看呀,看看我的棋艺又长进了没有?”那边杨慧儿又落下一子,得意看一眼对面的祖母,忽然就转头向九姐儿叫道。 九姐儿站起来,走过去。 “小婶婶,你坐呀。”杨慧儿怕她站着费力,亲自动手拉了拉一边的一张红木圈椅给她。 九姐儿坐下,杨慧儿即刻指了棋盘给她看,“看看,祖母要输了。” “你这丫头,真是爱炫耀!”孟老太妃嗔瞪孙女一眼,“你能赢了四婶婶?” “四婶婶是师傅,我才不琢磨着赢她。”杨慧儿听罢立刻搂了九姐儿的手臂,笑道。 “哼,你是赢不了。”孟老太妃和孙女矫正。 看着这祖孙俩的你来我往,九姐儿笑了,小杨成和一边的罗妈妈也都笑了。 唯有一个人却是笑不起来,正是那刚才被杨慧挤兑出去的小严氏—— 她狠狠地咬着牙,目光落在九姐儿的背上,恨不得剜穿。 被人这般盯视,九姐儿自然有感觉。 她禁不住暗暗摇摇头。 这能怪她吗? 又看了片刻,小严氏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借口去看看孩子们,然后让丫鬟搀扶着她出去了。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她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云映雪。 一边亲热的挽着云映雪的手,小严氏一边看向九姐儿,目光中隐隐有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得意。 而云映雪也看向她,然后又看她身边的小杨成,目光晦暗,不明。 这小严氏应该是又嚼了舌根吧…… 嚼舌根她自然不怕,因为她并未做什么亏心事。 以后的时间,云映雪又恢复了那份自若模样,待九姐儿也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但九姐儿还是从中感受到了那份若即若离。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叹息。 原本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相处,她是了解她的为人的,却没想到…… 杨国丰还是照旧没回来吃饭,不过杨国庆和杨国寿都在,再加上几个孩子,也是格外的热闹。 吃过饭后,杨慧儿又摆了棋盘出来,非要九姐儿和她一起玩五子棋。 九姐儿想着今晚也没什么事,便应允了。 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杨国庆也在一边看热闹。 但工夫不大,云映雪就过来叫走了杨国庆,后来杨国庆又回来了,却是来叫小杨成,说是要考校他的功课。 小杨成虽有些不愿,却还是跟着杨国庆走了。 小杨成跟着杨国庆出门的时候,九姐儿无意中一抬头,立刻对上站在门口的云映雪那双美眸。 九姐儿一愣,云映雪却已经对她一笑,然后转身跟在杨国庆和小杨成身后走了。 九姐儿愣愣的看了那窈窕的身影片刻,也勾唇笑了。 挑衅吗…… “小婶婶,快点呀,走棋了。”对面的杨慧儿嘟着嘴唤她。 她当即回神,又将头埋在了期盼里。 …… “……相逢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五房的书房里,一身便衣袍子的杨国庆正满脸郑重的吟诵着,只不过忽然就停了下来,看向对面的小凳上坐的小杨成。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敷小人心……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不待他多说,小杨成就流畅的吟出后面的一段话。 杨国庆笑了,摸了摸小杨成的头,“不错!”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云映雪领了一个端了托盘的丫头走了进来。 “五爷,春日气候干燥,所以我吩咐小厨房炖了这并糖梨水,此刻温凉适宜,你和成儿尝尝吧。”进门后,云映雪先吩咐那丫头将托盘放下,然后才看向杨国庆道。 “好啊。”杨国庆正高兴,立刻点点头。 云映雪又亲自动手将那托盘里的汤盅打开,将那糖水盛进一个雪白瓷碗里,先笑吟吟的放了一碗在小杨成手边,然后才又盛了一碗递给杨国庆。 对于她的举动,杨国庆很是满意,点点头,先将碗里的糖水饮尽,然后又看向小杨成,做好劝他的准备。 因为云映雪端过来的东西,这孩子从来不给面子。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坐在小凳子上的孩子,正用汤匙舀着碗里的糖水,慢慢的喝着,一边喝着,还一边看向同样满面惊讶的云映雪,“谢谢五婶婶。” 杨国庆禁不住笑了,赞了一句,“成儿长大了。” 小杨成对他笑笑,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云映雪,依然笑笑,只是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云映雪又一愣,然后赶紧笑着附和道。 但面上笑着,内心却禁不住满是复杂。 看来是她低估文氏了。 是啊,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可能做那样糊涂的事呀。 不管是为大局,为孩子,还是为她,为她,她也不会在背后教孩子忤逆不驯。 因为自来狭隘都是糊涂,宽厚才是明智。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满心懊恼。 她真的不该听信挑拔。 哎,其实她从来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只不过一旦涉及到这小杨成,她就满心烦躁。 可却偏偏又想着尽力掩饰,因为她很明白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杨国庆给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讨着他的欢心,尽心尽力的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这矛盾的两面,让她有时不由得就乱了方寸。 还有这小杨成,这个满腹小心眼的孩子,最会察言观色,总爱盯着她的眼神,从里面找些她都不觉得细节,然后将她归为表面一套背后一条…… “成儿,还要吗?”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杨国庆则开始询问那已将糖水喝去大半碗的小杨成。 “五婶婶,我还可以要吗?”小杨成却抬起头来看向她。 云映雪一怔,笑了,弯腰摸摸小杨成的头,“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明天,大晚上的,吃多了甜东西,要坏牙齿的。” “母亲也是这么说。”小杨成闻言低声嘟囔一句。 看来这五婶婶是真的为他着想…… 云映雪当然听清了,只不过她并没说话,只是一笑。 她当然不会觉得小杨成这句话是在排斥她,能拿她和文氏相比,其实也是一种接纳吧。 真没想到她一心所求的竟然如此简单的就达到了,但她却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似乎她总比不上文氏…… “天色不早了,成儿,回去休息吧。”这时,杨国庆对小杨成道。 小杨成立刻两人告退,然后跟着等在廊下的齐妈妈走了。 “我们……也回去休息吧。”等小杨成走远,杨国庆才转头看向云映雪,目光柔且热。 云映雪见了,立刻红了脸,然后羞答答的点点头。 看着妻子那绯红的绝色脸颊,杨国庆再也难移开视线…… …… “王妃,您说这三夫人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呀,还有着五夫人,看着是个明白人,可这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青杏一边铺着床,一边絮叨着。 坐在灯下翻着蜡虫放养笔记的九姐儿,目也不抬,轻飘飘一句,“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呀。” 青杏一愣,“好事?” 九姐儿却不再理她,又继续翻看手中的笔记。 “王妃……”青杏嘟嘴。 九姐儿直到将手里这新一页笔记看完,才又抬起头来,看向青杏,“有些事总温吞着也不好,因为人心是在矛盾和摩擦中看出来的。” “呃……”青杏还不解。 九姐儿却只是笑笑。 她遇上小严氏是意外,但真的不见得是坏事,有了小严氏的搬弄是非,不正好能衬托她的光明磊落以及包容宽厚吗。 云映雪很快就会知道她并没有如她所想,教唆小杨成,然后就会愧疚,这样说不定两人心中这个结就会解开,这也是她不加解释放任小严氏所作所为的原因。 其实有时还真不能缺了小严氏这样的人! 果然不出九姐儿所料,第二日午后云映雪就过来找她了…… …… ------题外话------ 不好意思,亲们,这几天实在忙,身体又不好,腰疼。   ☆、二八三 生产(一) 云映雪当然不会像一般的人一样,过来道歉,说误会了对不起请原谅,她只是拿了前两日出门时买的一些新鲜水果说让九姐儿尝尝,然后又亲热的絮叨一些闲话。 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只因这事本身要开口说的话,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再说,要真说道歉的话,妯娌之间,那不有点折颜面吗? 这些九姐儿自然懂,所以有些话也不提,和她热热闹闹着。 不然能怎样?家务事,又何必太认真,再说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只是后来还是说到了小杨成身上—— “成儿这孩子当真是乖巧又懂事的很,唯一不足的就是这性情太沉默了,那日听三嫂说是当年四伯从西北战场上带回他来时受了伤,我说怪不得呢。”云映雪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闪闪的看着九姐儿。 这般直接试探,还顺便将愚笨生事的那个推出来,一举数得,精明的周全呢。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冷笑着暗叹,“这个……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到底如何个底细却实在不知,五弟妹也知道,你四伯那性子,哎……”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双明眸和云映雪那双美眸持重的对视着。 云映雪垂下眸,语气有些讪讪,“嗯……四伯、四伯是个稳妥的人,不该说的话是绝对不说的。” 话锋中听似妥协,却依然有着不死心的试探。 “五弟妹尝尝这碧根果,这还是娘家的母亲前日送过来的,皮薄又味美呢。”九姐儿回答她的却是左右言他。 这也好过沉默吧。 既然明白,又何必多问。 她理解云映雪对这事在乎,杨国丰的讳莫如深,更让她明白这件事的非同小可。 如今,她就要通过这晦暗的态度,让这个聪明的弟媳妇明白,有些事是不该说不该问的,就如刚才她所说。 “嗯,确实好吃。”云映雪自然是知趣之人,立刻就剥起那小核桃,顺势转了话头。 聪明人就是好打交道,九姐儿心中暗暗扯唇,然后顺便又递了一颗过去。 吃了几颗后,九姐儿又招手让翠翘进来倒茶,之后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无怪乎都是府上的事,从自西蒙回来,九姐儿并未接过这管家之事:一是她肚里的孩子月份愈发大了,有些力不从心;还有就是看这云映雪对这事热衷的很,那就暂时交给她吧。 这家只要是能管好,她还真的就不稀罕这些权力,生意上的事已经够她忙的了。 九姐儿对府上庶务的不争态度,让云映雪感激又不好意思。 她不得不再次真心承认,她的这个嫂子是个真正宽厚之人。 但想过之后,又觉得心里犯酸,她的这个嫂嫂敢情豁达,不只是四伯和孟老太妃的心尖子,更是深得杨皇后的心,另外还有娘家嫡母疼爱,姐妹帮护。 而自己呢,曾经什么也没有,嫁了个丈夫心也没在自己身上,自己甚至都不如一个私生子,所以,她只好努力,努力证实自己,努力抓住权力,努力夺得别人的肯定……只有这样,单家的那些人才不敢再冷嘲热讽,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才会懂得敬畏,她的那个丈夫才会青睐她。 看着云映雪那双美眸底的阴郁,九姐儿虽然不知她具体在想什么,但却肯定一点,一定是又是那些小心思。 她不由在心里叹息。 犹记得初嫁杨国庆之时,不就是求一个摆脱单家安身立命的机会嘛? 可如今有了这些,她又不满足了。 是说她贪心好,还是说她上进好呢? 抑或是有利益冲突的她们,只能做队友做战友,却终归无法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她不由的就有些兴味索然。 看她恹恹的,云映雪便没有再坐下去,起身说告辞。 九姐儿客套了她两句,也就送她出去了。 “王妃……”只是刚刚送走云映雪,那翠翘就走过来,一连不赞同的张口,欲要说什么。 “我累了,帮我铺床,我要躺一下。”但九姐儿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王妃……”翠翘有点急。 “快点。”九姐儿蹙了眉。 翠翘这才很不情愿的去了。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还不是让她抓住管家权利那一套。 她有自己的主意,自然就很烦这套。 她睡到申时中,连续忙了好几日的杨国丰回来了。 外面丫头行礼的声音,九姐儿并没听见,直到这男人进来,掀了帐子摸她的头脸,她才醒了。 “干什么?”不高兴被打断,她翻个身嘟囔着。 “起来吧,我陪你去马场走走。”杨国丰则道。 男人的异常让她瞬间睁开了眼,看向他。 杨国丰笑了,再摸了摸她的头,“你只会劝母亲多走动,却不知自己也该多走动走动,你肚里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这会儿也该多动动了。” 九姐儿却更惊异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开始琢磨起这些孕产知识了? “快起吧,我陪你,以后每日都要去走两圈。”杨国丰去拉她。 “你每日都陪我?”她却拂开他的手。 她当然知道走动有好处,不过她真的不如孟老太妃有毅力,每日都能做到坚持。 再说,随着肚子里这个小包袱越发长大,她身子越发重了,人自然也越发懒了。 “当然!”杨国丰毫不犹豫的就接了口。 九姐儿禁不住更狐疑了,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王爷……” “祁正的老婆死了,难产。”杨国丰却沉默了,才轻声一句。 “啊……”九姐儿瞬间愣住。 但她却并不是惊讶与这件事,因为她并不知道祁正到底是千总还是守备,更不知道祁正的老婆是何许人,她只是因为……因为男人的所行,是担心她也难产…… “别怕,没事的,我只是……只是听太医说多动对孕妇有好处,才……”杨国丰以为她被吓到了,赶紧劝她。 他当然不会让她出危险,不过该嘱咐的必须嘱咐。 “我不怕,有王爷呢。”九姐儿却笑了,明眸亮亮的。 这个问题她以前还真是没少考虑,这个时代科学技术不发达,而她这个孕妇又年纪太小。 只是这些日子还没顾得上呢,心刚从西蒙那一劫安定下来,家里的事又一大堆。 不过现在好了,有人想到她前面去了。 晚风阵阵,夕阳如画,两人在这个春日的傍晚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影子交叠又分开。 杨国丰不时的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妻子,有阳光,有她,他忽然觉得世界都在手中了。 以后的日子里,杨国丰每日傍晚都会回来陪九姐儿散步,有时公事未处理完,散步完毕后就又走了,然后深夜才回来。 有两日在宫中值夜,傍晚也回来了,陪着九姐儿走了两趟之后,连晚饭都未吃就又匆匆走了。 这般奔波,九姐儿自然不忍,后来就不让他刻意回来了,说她可以让丫头们陪她,再不还可以去找孟老太妃呀。 孟老太妃一般都是清晨吃完早饭出去散步,而这个时候她往往在处理院内的事或生意上的事。不过她可以将处理事物的时间改在午后呀,只是不午睡而已。 但杨国丰却摇头郑重道,“丫头们陪你我怕你偷懒,这样的事何必又去惊动母亲。” 呃…… 九姐儿没话说了。 当然都是借口,不过对她来说,却是甜蜜的借口…… 还别说,一些时日下来,还真收益不小,她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不再一步三喘,也不再动不动就汗流浃背,食量明显增加,胖了不少。 每当拥着她时,杨国丰都会满意的笑……呃,当然,这满意纯粹来自成就感。 自从上了大月份,他是再也不敢动她了,每每火气煎熬,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看着男人难得的狼狈一刻,九姐儿自然总要挤眉弄眼的取笑一番,惹得男人纷纷的捏她的脸颊,宠溺的笑骂,“小坏蛋……” 转眼千盼万盼的春天就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暖花开,燕舞莺啼。 美好的季节,自然好事也不少—— 三姐儿顺利诞下一名女儿,一心希冀着“一儿一女一枝花”的她自然高兴的很。 邹珍儿也在四月里生产了,虽然不足月,但同样喜坏了杨皇后和欧阳智,因为是个儿子。 九姐儿这段时期因为身子重了,也没去宫里,并不知道邹珍儿的早产有没有内幕—— 郝静心顺利成为太子妃,邹玲儿也成了太子侧妃,再加上那陆卿卿,用脚趾也能想像得到东宫里那份乌烟瘴气。 但在这份乌烟瘴气中,邹珍儿同样将儿子平安生下来,可见修为也相当了不得了。 另外,小严氏也生了,不过却未能如愿,又是一个儿子。 小严氏当下就咧了嘴,大骂那些和尚尼姑骗人,连孩子都没抱一下,被杨国寿当场教训了一顿才消停了。 倒是那巧香,过了些日子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小严氏听了差点气歪了鼻子。 有一个人也不高兴,那就是那巧香,她一心盼望的可是儿子呀。 不过有儿有女的杨国寿还是挺高兴的。 听了三房的各种微妙,九姐儿笑了,抚抚自己的肚子。 不管是男是女,想到是和自己血肉相连的,她都爱…… …… ------题外话------ 九姐儿下一章生宝宝了……   ☆、二八三 生产(二) 草长莺飞,花开春暖。 当然,除了这些瓜熟蒂落的好事外,也有两件事不得不提—— 一件就是便宜父亲竟然养外室。 蒋氏愤怒的将这些说给她听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他的钱是哪儿来的。 便宜老爹一向挣得不多,可偏偏又是讲究惯了的,所以剩不回几个钱,家里的大小事宜都是靠着蒋氏手中铺子的收益在开销。 “我管他,反正我是不会他一分钱。”听了她的疑虑,余怒未消的蒋氏立刻道。 “母亲……”她面色肃然的叫一声蒋氏。 蒋氏当然也知有些事重大,这般说不过是气在心头而已,后来喘了口气,便叫了小厮来问,才知道竟然是杨国丰给他的钱。 虽然杨国丰不在这里,可九姐儿听了这些,还是涨红了脸。 后来她回去问杨国丰。 杨国丰却笑了,“我给又怎么了,不比岳丈自己想办法强。” 她一愣,有所恍悟,但却还是道,“王爷这样……这样会助涨他的坏品格,母亲很生气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有些事我也不想,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只好想方设法解决。” “呃……” “别计较了,这事怪我,是我……那段时间我疏忽了。” 但他的自咎却让她更脸红,那段时间应该是自己被俘的那段日子吧。 看来杨国丰一直都在照顾便宜父亲了! 找个男人如此,幸运……又惭愧呀。 另外一件事,就是有关段毓岚的事了。 九姐儿没想到这姑娘说到做到,真就将庞大的假装变卖了,一部分投给了她的生意,另一部则给了一个从大里过来做生意的人。 她怕那人不可靠,一再劝段毓岚慎重点。 “放心,他是……是曾嬷嬷的侄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拗不过她的好心,最后段毓岚只好道。 这般……禁不住惹得她多想了。 怎么看似在转移财产,这姑娘不会生了什么心思吧? 果然,时日并不多,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过却并不是这姑娘有什么,而是这姑娘也遭遇了与她同样的不幸—— 四月二十五这日,这姑娘在往慧恩寺给杨皇后祈福的路上,被红莲教的余孽绑架了。 偏偏正巧欧阳睿不在,去了东南,杨皇后派了人追寻,杨国丰也参与了,但却最终也是杳无信讯。 欧阳睿回来,又动用了各种关系多方面全力寻找,但却最终一无所获。 众人都觉得应该是红莲教为了报复欧阳睿的灭教之仇,将其杀害了,后来还真就有些蛛丝马迹证实了这点。 众人沉痛惋惜之余,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欧阳睿这个花花王爷。 这个花花还真没让众人失望,虽然没有悲恸大哭的举止,却也板了些日子,没有花天酒地。 不止如此,好像还听说这花花王爷短时间不打算续弦,要为妻子守孝。 众人禁不住纷纷赞扬这瑜王爷的大义与有请。 九姐儿自然嗤之以鼻。 不娶,是想不好人选吧。 欧阳智娶了这么多助力,昭和帝不反对,那是因为他贵为储君的缘故,昭和帝不能有话说,但这太子的亲胞弟要是再结过硬的亲家,这昭和帝一定不愿意。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现在关心的是段毓岚的奶娘曾嬷嬷去了哪里,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银钗…… “王妃,周大海家的过来了。”青杏推开门,看一眼那坐在美人榻上肚子高高隆起的九姐儿,躬身道。 “哦,让她进来。”九姐儿立刻道。 翠莉满头是汗,脸膛红红,跟了青杏进来。 看来今日外面很热了。 也该热了,进了六月了。 九姐儿吩咐青杏帮翠莉端了绿豆汤过来。 翠莉谢过九姐儿,然后背身将碗中的绿豆汤一饮而尽,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九姐儿,却是再次道谢。 “好了,坐吧。”对于周大海这对实诚的夫妇,九姐儿从不薄待。 翠莉又谢了九姐儿,然后才在青杏搬过来的那杌子上坐了半个身子。 “王妃,已经打听清楚了……”刚刚坐定,那翠莉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哦……”九姐儿点点头。 前两日,她让这翠莉去帮她打听段毓岚的奶娘和贴身丫鬟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消息了,这翠莉办事还真是利索。 “这曾嬷嬷前些日子已经回了大里,说是她的一个亲戚过来做生意,正好接了她回去,而这银钗好像瑜王妃年后就帮她许给了一个本地后生,瑜王妃遭难后这银钗已经跟了那人走了。” “哦……”听罢这翠翘的话后,九姐儿凝眉一阵,然后笑了。 安排的还真妥当! 呵……曾嬷嬷的亲戚,和曾嬷嬷的亲戚有关系吗?银钗定了亲,这也是提前安置好了的吧。 不过这银钗并没回大里,会不会是还惦记着投在自己手里的这些银子呢? 估计这欧阳睿怎么都想不到,任他搓圆搓扁的笨妻子却耍了他。 不过应该也是心死所致吧,不然这曾经胆小懦弱如白莲花的段郡主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些,她禁不住一阵暗暗叹息。 祝福她能修的好运,打开自己的一片天吧…… “王妃,昨日太太让人带了信来,说家里一切都好,贤嫔娘娘那里也好,让您不必挂心,安心养胎就好。”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翠莉又开了口。 听了翠莉这话,她立刻详细问了十姐儿的情况。 有一段日子了,那时她身子还不如此时这般笨重,她回府去,正好就碰上十姐儿捎信回来,说是胎位不稳。 蒋氏急坏了,她便找了萧氏帮十姐儿搜罗矫正了许许多多矫正的方法,准备托何公公带进去,只是没想到被何公公拒了。 “放心吧,王妃,宫里的御医有的是方法,皇上又对贤嫔娘娘上心,还请您相信洒家,贤嫔娘娘会平安的。”理由很充分。 她当然也就不好再勉强…… “贤嫔娘娘亲笔给太太写了信来,胎位已经矫正了,就等着到日子了。”翠莉是这样回复她的。 嗯,这样她也就安心了。 只是自从十姐儿怀孕后她就没见过她,姐妹这些年,她还真想她了。 不过好在时间并不太长就能见到了,她也就是还有半个多年就到了日子,卸去包袱之后,再过一个月,就是昭和帝答应她回家省亲的日子。 而那时她正好还有个十天半月的,虽然杨国丰和孟老太妃这些日子都反对她出门,但那样的大事,怎么也应该允许吧。 到时她们众姐妹团聚……好期待呀。 已经在屋子里拘了好多日子了,连春末收获那头茬白蜡,她都没出面,完全是翠梅巧凤和蒋家那些师傅们张罗的。 哎,这小包袱! 想着,她不由轻轻抚上肚子…… 打算的挺好,但九姐儿到底还是没有见到十姐儿—— 七月七,鹊桥节那日,贤嫔诞下了一名小公主,喜坏了昭和帝和太后娘娘,赐了文家和贤嫔丰厚的赏赐。 八月初七,小公主过满月。 过完满月之后,八月初九贤嫔被昭和帝破格允许回家省亲。 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盛事,只不过她却没机会参加了,因为她肚子的那小家伙正在折腾她。 提早了半个月,这小伙该是不愿在那肚子里面闷着,想尽快见见这美好的世界了吧。 一边咬牙应付着那一阵阵的阵痛,她一边想着。 翠翘青杏翠梅,还有那几个嬷嬷,两个产婆都围着她,冲红糖水的冲红糖水,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而外面更热闹,孟老太妃、云映雪、杨慧儿,还有杨皇后派过来的金氏,以及和金氏一起过来的两名太医,当然还有杨国丰。 “怎么样了?” “如何了?” “快了吗?” 杨国丰一遍一遍的询问声,透过门板,穿越众人,到了她耳中。 她忽然就觉得不再那么疼了…… 也不只是不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九姐儿的生产并不顺利,宫口总是开的程度不够,整整折腾了一晚上,到了最后她只觉得眼前闪金光,一切似乎都远离了她,人也迷迷糊糊,好像还做起了梦—— 水泥钢筋,高楼大厦、车流如潮…… 这不是前世的景象吗? 她是要死了吗? 不……不,她不能死,她舍不得,舍不得肚子孕育了九个月的小家伙,更舍不得那个男人,舍不得她辛苦经营了这许久的世界…… “王妃,您再加把劲,不然孩子难保呀……”产婆呼喊声又回到了耳边。 她一个激灵,不知那里就来了一股力气,猛一使力。 “哇哇哇……” “啊,生了生了,是小世子,一个好看的小子……” 响亮的哭声伴着产婆惊喜的吆喝声。 “砰——” 然后就是门板被人大力推开的声音。 杨国丰冲了进来。 抱过产婆手里的孩子,看着床上的她,背着清晨干爽的阳光而立的男人,幽深眸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 九姐儿笑了,伸手过去,但不过手指伸到半截,忽然就垂下去了,眼睛也慢慢的阖上。 “文九……文九,你怎么了?”杨国丰吓坏了,将孩子塞给产婆,立刻就冲过去抱住她。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请太医,快……”杨国丰大喊。 孟老太妃等人也即刻冲了进来。 候在外面的太医立刻进来诊治。 “王爷不用担心,王妃只是脱力,睡着了……”很快那太医就回复道。 呃…… 众人一怔,看向杨国丰。 杨国丰即刻难堪的涨红了脸…… …… ------题外话------ 儿子,呵呵,下一个生女儿。   ☆、二八四 屋里人 “……这之前,还真不知道四表兄红脸是个什么模样的,呵呵……” 三日宴那天,金氏又过来了,本来想看看孩子,但小家伙睡着,于是便和九姐儿闲聊,不知怎么就又说起了生产那日杨国丰出糗之事。  九姐儿听罢,也跟着笑了。 见惯生死之人,竟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是太在乎太紧张了吧。 她心里禁不住涌动着一股暖意。 又说了两句,大床一边的那个小红锦被里就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两人立刻都笑了,围过去,立刻就对上一双如黑曜石般大睁的黑眼睛。 那双眼睛里清晰的倒影出两人的笑脸,不过也只一刻,那双眼睛忽然就一蹙,然后就是响亮的“哇哇——”声—— 九姐儿三日前诞下的、被孟老太妃取名为杨梓的某个小家伙哭了! 一边哭着,两只小手还胡乱挥舞着,一张微张的小嘴也东找西找。 金氏和九姐儿都被这小模样逗笑了。 可能是感受到自己特别的表达未受到尊敬和重视,小家伙哭的更凶了,高亢的声音颇有几分魔音穿耳的功夫。 候在门外的丫头、奶娘和那两个嬷嬷听到了声音,急切的推开门。 “没事,只是饿了。”九姐儿对她们挥挥手,然后去解衣服。 “四表嫂,你亲自奶孩子?”金氏惊讶九姐儿的行为。 “是啊。”九姐儿一边堵住小杨梓的嘴,一边应道。 在这古代豪门中,这种行为可能很是标新立异,但她依然坚持,找了奶娘也没用,只让她们夜间看护。 因为她前世听说过诸多母亲亲自喂养孩子,不仅能稳固母子感情,更因为母亲初乳中含有的物质能促进孩子健康。 再说,母乳喂养孩子也对母亲有利,快速修复子宫是一点,同时也能预防各种妇科疾病。 金氏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了口。 九姐儿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怪乎就是某部位下垂变形、然后不利于身材、会不得男人喜欢之类的话。 她当然也在乎,不过却远远没到为了这个就将孩子扔给奶娘的程度。 相信她的男人并不是这般浅薄之辈,再说,她才十五岁,以后要想矫正也不是不可能。 她这几日大补,所以奶水也多,很快那小家伙就吃饱了。 她又唤了奶娘进来,将小家伙交给奶娘。 奶娘接过小家伙来,然后微直着抱着,轻轻拍抚,直到小家伙打了个奶嗝,才又交给九姐儿。 这是九姐儿要求的,因为只有这样吃进的奶水才完全进了肚子里面。 其实要不是她虚弱没什么力气的话,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因为对上自己苦心孕育了九个多月的宝贝,再繁琐再辛苦,她都觉得值。 吃完奶后,小家伙并没睡,先是一番方便,让众人忙活了一阵,之后又睁着一双黑眼睛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喜欢的金氏对着那张小脸就狠狠亲了两口。 “你说这小家伙怎么就不像是刚出生的小孩呢,脸蛋粉嫩,头发和眉毛浓黑,这般好看,比我家那小子出生时好看多了。”之后金氏还笑吟吟的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听罢,那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也落在小家伙那张小脸上。 确实! 又何止金氏那儿子,前世她也见过姐姐两个孩子出生时的情景,都是又红又皱的一张小脸,眉毛和头发几乎看不到。 “因为呀,他随父亲呀,丰儿那会儿也这样,生下来就比别人老成。”当日就有人提了这一点,而孟老太妃是这般解释给众人听的。 听的人都笑了。 嫡孙的出生,着实让老人乐开了怀。 一向低调且注重影响的她,竟然也毫不忌讳的大操大办了这三日宴。 那日她提出要亲自喂养孩子,老人也一口应下…… 两人正逗着孩子,云映雪领了小杨成过来了。 云映雪是来请金氏过去坐席,顺带来看看孩子,而小杨成则是专门来看弟弟。 众人都在说他有了个宝贝弟弟的事,他自然也很兴奋,只不过祖母却怕他吵到母亲,阻止他过来看。 好在今日终于得了允许,他自然赶紧跟过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宝贝弟弟是何许模样。 只不过看过之后,他就失望了,这么小,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 再看,他小小的心眼中,就不只失望一种情绪了…… 众人都围着那个弟弟逗弄着,嗯……这倒是还没什么,但母亲的目光为什么总落在那个弟弟身上。 以前,母亲总是用这种甜甜的带笑的目光看他的。 可现在却不是了,母亲将多数目光分给了那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光屁股小婴孩,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 他禁不住觉得满腹委屈,所以只在一边站了会儿,就悄悄出去了。 身边突然少了小杨成,云映雪自然注意到了,但她却不动声色,瞟一眼那正指挥着奶娘帮小杨梓喂水的九姐儿,然后侧身挡住门,和金氏有说有笑。 小杨成在回廊里站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没人注意他,他便他一口气跑回了五房,蹲在院角那棵香花烂漫的桂树下面,呆看着地上的一只小虫子。 杨国庆换过衣服从屋里出来,远远就看见树下那个小小的影子。 “成儿,怎么了?”他立刻走过来,问。 小杨成沉默了一下,才抬头,但一双黑眼睛里却盈满泪水。 “成儿……”杨国庆吓坏了,蹲下身平视着他。 “五叔叔,”小杨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我不喜欢小弟弟……”边说着竟然哽咽了。 杨国庆一怔,随即恍悟,一抹深沉的痛楚不由划过他的心房。 他禁不住抱紧了怀中小小的身影,“成儿别难过,五叔叔不会要小弟弟,五叔叔只要成儿……” 一场年少轻狂,一场家国抉择,留他无数的愧疚和悔恨,他实在对不起这孩子…… 桂花飘落,落在一大一小相拥的人影身上,尚且恍若未觉,自然更不会注意到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的女人。 女人精致美丽的唇角禁不住慢慢掀起一丝苦笑。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奇怪,成儿这孩子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小杨梓喝过水、又尿过后,终于又安安静静的玩了起来,九姐儿也才终于有了空闲过问小杨成的事。 “谁知道呢……”金氏的注意力还在小杨梓身上,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九姐儿向门口张望了一眼,见没人,又想着反正云映雪已经出去看了,也就收回目光了。 工夫不大,那因为今日三日宴的事早早结束公事的杨国丰就回来了。 见他回来,金氏也就告辞走了。 送走了金氏之后,杨国丰也立刻围到床边来看小杨梓。 只是小家伙却极不给父亲面子,先是尿了,一番折腾后就开始打呵欠。 九姐儿只好解了衣服奶他入睡,但猛一抬头才发现杨国丰正双目炯炯的看着。 看一眼门口的奶娘和丫鬟,九姐儿立刻横他一眼,“前面这会儿应该开席了吧,王爷不会去照应吗?” 杨国丰闻言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但是走了两步却又忽然站住,转头低低一笑,“真是苛刻,他吃,我看着都不行。” “呃……”九姐儿一愣,然后一张脸瞬间爆红。 杨国丰却已经又笑看她们母子一眼,转身出门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九姐儿先是恼怒的瞪一眼,随即又笑了。 一晃又是好几个月了呢…… 三日宴之后,很快就到了五日,而这一日正是娘家送粥米的日子。 这一日,威远王府迎来了文家众多的女眷—— 蒋氏、苗氏、甄氏、萧氏、冯氏,除了这帮媳妇之外,还有三姐儿、四姐儿、八姐儿一帮姑奶奶。 十姐儿自然来不了,不过却送来了丰厚的礼物。 看着那挤了一屋子、拉了她的手问候或挤在床前看睡着了小杨梓的亲人,九姐儿自然感动。 特别是对于蒋氏这个嫡母,坐着轮椅,可却依然来了。 她这个嫡母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门了,当然并非行动不便,而是这般靠着轮椅的状况,让她羞臊,所以大小事都坚决不去应酬。 不过如今却为她而来…… 坐了一下,苗氏便领了甄氏、萧氏、冯氏和一帮姑奶奶去拜会孟老太君,而九姐儿这里独独留了行动不便的蒋氏。 众人走了之后,蒋氏又示意九姐儿将下人们打发了。 等到屋子只剩了两人,蒋氏才郑重的对九姐儿道,“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一直不得空,你给姑爷安排了屋里人了没有?” 竟然是这个…… 九姐儿蹙眉。 “傻孩子,”蒋氏当然看出了她的不悦,却还是温和的劝道,“你生孩子伤了元气,如今又自己喂孩子,势必会精力不够,还是给王爷安排个可靠的人吧,这样等过个一年半载,孩子大了,你身子又养好了,就可以再生一个了。” 很充足的理由,这蒋氏也绝对是为她好,只不过…… “母亲,这个……我真没想过。”她也郑重了脸色,明显的拒绝好意。 “你想想吧,要是不愿就别当回事了。”相处这么久,蒋氏当然知道她的脾气,再说这事她也只是提醒一下,所以很快就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 “要是觉得可行的话,就考虑一下翠翘……”蒋氏终于又忍不住多加一句…… ……   ☆、二八五 窥 “翠翘?” 听了蒋氏出口的这个名字,屋内的九姐儿蹙了眉,屋外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倾听的女子则是一惊,手中的托盘险些落地。 这时一边穿堂里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拿稳了托盘,快步拐上绿藤覆盖的抄手游廊,然后匆匆走了。 只不过走出一段之后,脚步却越来越慢,最终在一棵花树下站定…… “翠翘姐姐,您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吓了一跳,转头,立刻对上一个提了一个篮子的小丫头关切而讨好的笑脸。 “没什么,只是出来透透气。”她对小丫头笑笑。 “哦……”小丫头点点头,然后又盯了她片刻,“翠翘姐姐笑起来真好看。”抛下这么一句话蹦蹦跳跳的走了。 “好看……”她一愣,然后用一只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脸颊,笑了…… “……什么‘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阴阳需平衡,缺一不可’,我也是那日偶然听你三嫂对你二嫂念叨这些,才多了这份心思来给你提个醒,不然今日又何苦亲自跑这一趟。”看着沉默的九姐儿,蒋氏似乎颇为懊恼,摆摆手道。 “小九当然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只不过母亲放心吧,这事情小九会……会摆布好的。”九姐儿听罢,先是涨红了一张脸,然后又赶紧拉了她的手晃了晃道。 阴阳需平衡,缺一不可…… 萧氏这驭夫术还真是不藏私。 而蒋氏立刻就联想到她身上。 无疑,真的是为她好,是怕她拴不住杨国丰吧? “我自是信你的,这事就当我没说过吧。”她这疑似撒娇的举动,蒋氏自然受用,立刻又笑了。 九姐儿自然也笑了。 接着小杨梓就醒了,蒋氏忙着喜欢孩子,这个话题也就打住了。 后来那去拜会孟老太妃的苗氏等人也回来了,见小杨梓醒了,立刻纷纷围过去,逗弄孩子—— “这小家伙个子真不小,我家维维当初可没这么大。”四姐儿一边用手丈量着小杨梓,一边道。 四姐儿生的儿子,取名谢维。 “哼,你家维维随他爸爸,别说那会儿,日后肯定个子也大不了。”听女儿这么说,苗氏立刻抢白她道。 不满意女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是寻到机会,自然不忘拿这个说事…… 四姐儿脸现尴尬。 “得了得了,二嫂,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如今四姑爷已经擢了詹事,正三品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只是很快就有一个人跳了出来,仗义执言。 甄氏! 呃…… 当然,这甄氏绝非是为四姐儿,看她那不断瞥向一侧的举动就知。 因为那一侧站的正是萧氏,当初四姐儿婚事的一手促成者。 苗氏当即黑了脸,但偏偏这样的场合,一向高傲的她,不愿和甄氏这般没品的破落户计较,最终也只是难堪这一张脸,扭过头不说话了。 “这小家伙手好紧呀,一看将来就是个知道节俭的。”那边和冯氏凑在一起看孩子的萧氏却恍若丝毫未觉这边的是非一般,笑吟吟的道。 “是吗……”沉默了片刻的众人立刻回应,也纷纷凑过去看,只余苗氏在一边生闷气。 不过很快,就到了苗氏扳回一城的时刻—— “啊,八姐儿,真是财大气粗,上次送三姐儿家小千金的那个,再加这个,你说这样要用多少金子呀?” 第一轮*过去后,很快又掀起了第二轮*,这一而轮*则是由八姐儿掀起,最有钱的她,拿出一个足金的金项圈给小杨梓做见面礼,而甄氏一见那项圈立刻眼前眼冒绿光的道。 “四弟妹,想知道吗?有个办法可行。”不待八姐儿说话,那苗氏立刻开了口。 “哦?” “你再给小十一添个弟弟妹妹,八姐儿也铁定送一个给你。”苗氏不紧不慢的出口一句。 “你……”甄氏当即涨红了脸。 “哄——”众人则大笑起来。 这般笑闹争斗,真是过瘾呀。 九姐儿险些就笑岔气。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小外甥,不过却有一个提议,那就是我们亲上加亲,九妹妹,你看怎么样?”待众人的笑声平息了些,三姐儿则看向九姐儿道。 娃娃亲? 众人一愣,九姐儿也一愣。 “当然好,不过,三姐姐,这要问过六姐姐才行。”很快,九姐儿就笑着开口回她道。 众人一愣,三姐儿一愣。 “因为过年六姐姐回来时就和我定下来了,说我若是儿子,就定她家的女儿,我若是女儿,就定她家的儿子,她总会生一个出来和我亲上加亲的。”九姐儿又目光闪闪的对三姐儿道。 六姐儿当然没说过这个,但她这会儿绝对是要将六姐儿推出来的。 因为六姐儿不就曾经体会过娃娃亲的悲剧吗? 与信亲王府如今闹僵,邹氏今日的下场,她几番被陷害,不都是源于这娃娃亲? “这个……小六,竟然捷足先登了。”和她对视片刻,三姐儿当然懂了,然后笑了,“看来我婆婆这片心思白费了。” 众人闻言不说话,跟着摇头感慨。 曾经,这镇国公夫人可是因为文家的原因,待三姐儿非常严苛的。 而如今却反过来,要三姐儿求娃娃亲,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不过,不得不承认,如今文家,前景一片大好。 十姐儿刚刚省亲,荣耀一片,如今九姐儿又产子,水涨船高呀……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小杨梓困了,九姐儿奶他入睡,众人便都退到厅堂里。 工夫不大,云映雪便过来请众人去前面坐席。 吃过饭后,众人又过来消磨了一阵,看时间不早,也就打道回府了。 娘家人回去后,九姐儿便也睡了。 乐呵了一日,竟然也十分疲倦。 杨国丰将公事匆匆处理完,赶回来,得到的告知却是—— 岳家的人已经走了,妻子睡了,儿子也睡了。 他不由觉得很是愧疚,所以去过太和堂之后,并没回屋吵妻儿,而是领了杨凡去了练武场。 虽然政事很忙,但他从来不懈怠练功夫。 因为只有经常练习,才不会生疏。 杨家的练武场位于府上最东面的一处缓坡,一面是几间木屋,另一面则种着大树,中间部分则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初秋的黄昏,暑气犹存。 杨国丰先打了一阵拳,又喝了杨凡端来的茶水,自然出了一身的汗,所以在接下来练剑的时候,他就脱了上衣,赤膊。 男人身姿威猛,动作敏捷,雪亮闪着寒光的长剑衬着健美而精壮的古铜色胸膛和臂膀,糅合了力与美,阳刚魅力尽显无遗,在金色夕阳的照耀下,犹如一个发光体,让人不敢直视。 但偏偏就在一处院墙后面的假山上,就有一双美目在偷偷窥视着。 内院花园的这处,正好可以俯视练武场,这还是她前些日子才发现的。 今日听人说王爷去了练武场,她脚步不受控制的就过来了。 不过,明显,她……这趟并没有白来…… 翠翘不由的再看一眼远处夕阳下那挥剑的男人,然后心又禁不住一阵不规则的狂跳。 这才是男人呀! 其实以前她也不乏动过心思,文家大房的二少爷,二房的大少爷,三老爷文崇湖还曾经将她弄到没人的角落里摸过两次。 但那些软脚虾和眼前这男人相比,又叫什么男人。 不说名望地位,只说这雄性魄力。 要是能跟了这样的男人,哪怕做妾室做通房,她也心甘情愿了。 其实在一开始,蒋氏将她给王妃,也是存了这个打算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王妃都没安排,而且那男人又一贯的冷酷肃然,她怕都来不及,哪里敢凑上前,所以也就淡了这份心思…… 她正想着,却发现远处练武场上的杨国丰收了剑,然后在杨凡的伺候下擦汗穿衣,看样子应该是要回来了。 她赶紧也从假山上爬下来,抚抚裙上的土,然后回屋。 杨国丰从练武场回来,怕九姐儿还未醒,所以去了秋枫阁沐浴换衣,直到一切收拾好、暮色朦胧了,才向四房的方向跺了过来。 抄手游廊里,一名端了托盘的丫头迎面走近,见了他赶紧行礼。 他对她微微颔首。 那丫头起身。 但也不知是心慌,还是怎么回事,手中的托盘就一晃,里面的汤盅眼看着就要掉落下来。 “小心!”杨国丰赶紧扶她的臂膀一把。 “谢谢王爷!”那丫头红着脸向他道谢。 “没事。”杨国丰摇摇头,这才发现眼前这丫头竟然是九姐儿的陪房大丫头翠翘,立刻问道,“王妃醒了吗?” 那丫头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又答道,“醒了,小世子也一起醒了呢。” “是吗。”想起妻儿,杨国丰的脸上立刻浮起笑意,然后转身回屋。 但大步流星的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一双美眸正痴痴的目送他。 多么温柔迷人的笑啊…… 伸手摸摸刚才被他碰过的手臂,她娇美的脸上禁不住浮起丝丝娇羞。 九姐儿正给小杨梓喂过奶,杨国丰就走了进来。 “本来想早回来见见岳母她们的,但有事耽搁了。”杨国丰一边向九姐儿解释,一边凑过去看床上那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四处张望的小家伙。 ……   ☆、二八六 琢磨 杨国丰一边摸着小杨梓的小脸,一边向九姐儿解释他晚归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个日子,他都是不该不在的,很怕因为这个文家的人会说三道四。 九姐儿却是笑了,“没什么,母亲安排的很周到。” 为了让亲家高兴,孟老太妃本来还请戏班的,但却被她以太乱为接口拦下了。 见九姐儿如此体谅,杨国丰自然高兴,腾出摸儿子小脸的手摸了摸九姐儿的头。 九姐儿忽然就想起今日蒋氏说的那通房的事,于是便笑着和她打趣道,“对了,王爷,你听过这句话没有,‘月盈则亏,水满则溢,阴阳需平衡,缺一不可’?” 杨国丰听罢一愣,看向她,当对上她目中的狡黠与促狭时当即恍悟,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你又琢磨什么呢?” “我……当然没琢磨什么,是……是觉得王爷应该有所琢磨……”她笑吟吟的道。 “我应该琢磨什么?” “琢磨该琢磨的了。” “什么是该琢磨?”杨国丰语气重了几分,似乎有点恼了。 九姐儿不敢再逗了,偃旗息鼓,小声道,“没琢磨的……就算了……” 但杨国丰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件事,目光不明的盯了她,“我倒真在琢磨一件事。” 九姐儿一愣。 杨国丰那对上她那双明眸的目光忽然缓缓下移,直到落到她那鲜嫩莹亮的红唇上才低低的吐出几个字…… 也不知说了什么,九姐儿瞬间红透,羞恼之际的瞪着他,“无耻……” 杨国丰却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还不是你说的吗?” “你……”九姐儿没话说了,只是气咻咻的继续瞪他。 “好了好了。”杨国丰又笑两声,然后指指那小嘴撇着、两道好看的眼眉蹙着做欲哭状的小杨梓,“看看,儿子被你吓哭了。” 九姐儿又瞪他一眼,然后低头哄儿子。 小家伙尿了,所以才如此,换过尿片之后又高兴起来了,一双乌黑的眼睛转啊转。 看着一片可爱的儿子,九姐儿也就不气了,和杨国丰一起逗弄儿子。 就在夫妻两人沉浸在这温馨乐趣之中时,后罩房某处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堆在一张还算宽大舒适的木床上,床头一边的一张半旧的黄梨木桌子上还放着一些钗簪珠花之类的东西。 穿哪件好,又带哪件饰品才漂亮呢? 一个面庞娇俏的少女看着眼前这些东西,一筹莫展。 平时王妃对她们一点也不吝啬,衣服和首饰有时说赏就赏了下来,遇上个节日什么的,也绝对是该添置就添置,再加上在文府时三太太给的,所以这些东西她从来没觉得缺少过。 但今日却觉得哪样都不合适,哪件都穿戴不出去…… “怎么了?摆摊子呀?”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和她同屋住的翠梅走了进来,但看见那一床一桌的东西时,立刻惊讶的问道。 “呃……没事,收拾一下。”她赶紧动手收那些东西,一边动作着,一边迅速岔开话题,“今日又回来这么晚,山林那边还没忙完吗?” “嗯,差不多了吧。”翠梅一边走到对面自己的床边坐下,一边淡声答道。 此时正值蜡花采摘的季节,王妃生产,自然所有的事物都落到她这个除了王妃最熟稔这一块的人身上。 不过幸不辱使命,在巧凤紫鹃等丫头、徐家大舅爷和表少爷,以及蒋家派过来的一些师傅的全力协作下,收获顺利完成。 对于驾驭了这庞大收获大计的作为,即使这姑娘再安分稳妥再宠辱不惊,但却还是满心成就感。 只不过在翠翘这个相交多年的姐妹面前,她却实在不敢太过流露,因为这会惹她嫉妒、不快。 两人都是蒋家的家生子,同一年进的蒋府做丫头,后来相处了一些时日感情不错的两人又同时被蒋氏要到身边做小丫头,但翠翘却嘴甜会行事,所以最先升为了大丫头。 但她却后来居上,凭借着稳重细致的个性,以及与家里的父兄学过写算账识字的本领,不只成了大丫头,而且专门帮蒋氏理财。 这让翠翘十分眼红,好些时日不理她。 九姑娘被赐婚后,两人又同时被蒋氏选中做九姑娘的陪房丫头。 翠翘貌美伶俐,当然是作为通房的候选,而她自然还是理财。 翠翘自然又觉得强过她了,因为九姑娘性子宽厚,年纪又小,也许用不了几日,她便成为姨娘了。 不过这都一年多了,翠翘却并没当上什么姨娘,而她却已经独挡一面,不只在夏日白蜡虫放养采收中,成了中流砥柱,更是独自指挥了这收获大事,成为了王妃不可或缺的走膀右臂,翠翘自然对她嫉妒的要死。 好在她跟在王妃这么久,行事精明圆融了,学会了藏拙和韬光养晦,总算两人才没有闹到那年几乎绝交的程度…… “哦,那就好,接下来你就可以好好歇些时日了,看看,你又晒黑了不少呢。”听了她的话,翠翘笑了。 翠梅闻言禁不住一愣。 虽然两人并没闹到绝交的程度,可是说起这些事,翠翘也总一副阴阳怪气的,时不时就刺她两句。 可今日…… 她禁不住又惊异的望向她。 “看我干什么?”翠翘却笑了,顺手将一块牛乳油皂递给她,“用用这个吧,王妃那日给的,可以美白呢。” 翠梅更惊讶了。 “我们多年姐妹了,早就不嫉妒你了,你好我也沾光呀。”翠翘又笑道。 翠梅一怔。 想开了? “好了,别傻愣着了,快清洗一番去回过王妃吧。”翠翘又催促她。 翠梅这才想起这茬,赶紧找了衣服去了沐浴房。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翠翘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明的笑。 …… “……表少爷吩咐人将向阳的那两间屋腾了出来,将那些盛了白蜡的藤筐放了进去,两间屋子差不多都占满了。” “是吗,真不错。” 杨国丰去了太和堂后,翠梅又过来了,当然见了翠梅之后,九姐儿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 去年才几筐,今年少说也十几筐吧,这价值自然了不得。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这姑娘,真是聪慧能干。 之后她自然不吝啬赞赏,将翠梅一番夸赞。 翠梅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偏偏又不善花言巧语表忠心,最后只是低着头红着脸。 九姐儿禁不住笑了,这丫头最是实诚与踏实。 “嗯,对了,王妃,邹夫人今日也派人过去看了。”接着翠梅又道。 “哦。”九姐儿听罢点点头。 生了孩子的邹珍儿以将养身子为理由,央求皇后让她带着孩子搬到了城郊的一处行宫里,将东宫和欧阳智都留给了那帮争芳斗艳、勾心斗角的女人们。 呃…… 当然,这个求上进有心术的姑娘不会这般虚度光阴,这不,药膳丸的研究开始了…… “王妃,还有事吗?”这时翠梅又问道。 “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九姐儿道。 “呃……等等——”但翠梅告退时,她却又喊住了她,“王爷秋枫阁那边缺个伺候丫头,明日你手上的事情结束后,就过去补个空吧。” “是!”翠梅听罢立刻应了,然后向九姐儿福了福,转身走了。 目送她纤细苗条的身影出门,九姐儿禁不住微微一笑。 除了实诚与踏实外,她最喜欢这丫头的就是这份淡然与磊落。 因为她刚刚生产并且要亲自奶孩子的缘故,这杨国丰暂时搬到了秋枫阁,而秋枫阁那两个貌美丫头在去年遣散小妾时也被杨国丰安置到了别处,如今这秋枫阁里只杨凡和几个小厮。 她想着这杨国丰要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怕这些人照顾不周,就决定安排两个丫头过去。 她最先考虑的当然是青杏,但今清早和那丫头一说,那丫头立刻就满脸复杂,双眸含泪。 她即刻就知道这丫头多想了,至于多想的是她厌了她还是她要将她怎么怎么样,她就不知了。 她也只好收回命令了。 青杏这丫头最是忠心但也最是死心眼,将她当天,除了跟着她,那里都不当着落。 再说,跟了她这么多年,也最了解她的一切习惯,跟着她也最好! 后来她就想到了翠梅,嗯,这确实是个好的人选…… 且不说,九姐儿这里一番计量,只说那翠梅,出了正房,径直回屋。 劳累了一天,她现在最想歇一歇。 刚才九姐儿说的那番话她自然没多在意,因为对她来说,伺候谁都一样。 “回来了?”刚到屋里,翠翘就抬头看向她。 “嗯。”翠梅点点头,目光掠过翠翘身上那件新换上的杏黄色素面妆花褙子。 “衣服撕了小口子,所以就换了这件。”翠翘笑着解释。 翠梅点点头。 “哦,对了,王妃和你说什么了。”翠翘一边拿了床边的鞋底子来纳,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 “也没什么,只让我过两日去秋枫阁。”翠梅一边说着,一边躺在床上。 自然就错过了翠翘听了这句后脸上一闪而逝的扭曲,手上的针扎到了手,也刺进了她心里。 王妃果真还是不考虑她,为什么?不想让她做通房? 不过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能放弃。 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翠梅,她愣了愣,然后计上心来…… ……   ☆、二八七 构陷 当翠梅睡了一觉起来,看见那在床边油灯下缝衣服的翠翘时,禁不住心生惭愧。 看来是她想错她了。 衣服撕了口子,原本以为她是因为某些她不知的原因想穿的漂亮些而扯得慌,但此刻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没去王妃那边伺候吗?”她开始和她找话说。 “今夜不轮我,是青杏。”翠翘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继续飞针走线。 “哦。”翠梅点点头,然后起身下床,梳了梳头,披了一件外衣,然后转头对翠翘道,“我去巧凤她们那边看看,交代一下她们明日的事。” “可是已经很晚了。”翠翘看一眼外面的夜色。 “没事,不就这么一段路吗。”翠梅却道,语毕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但翠翘却又叫住了她,转身进了两人屋子相毗连的一间小耳房,然后有很快出来,不过这时手上却多了一盏小灯笼。 “拿着吧。”翠翘将灯笼递到翠梅手上。 “嗯……谢谢了。”翠梅禁不住很是感激。 “我们是好姐妹吗,”翠翘却笑了,然后又催促,“快去吧,不然就更晚了。” 翠梅也对她笑笑,转身提着那灯笼走了。 却不知她身后的翠翘脸上的笑容转瞬就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复杂。 转回头,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床边她刚刚缝的那件衣服上面,脸上禁不住又满是遗憾和痛心。 这件衣服虽然不够艳丽,可布料却是顶好的,她穿着也好看。 可如今…… 她开始后悔刚才贸然拿起剪刀了。 但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不就一件衣服吗,如果她做了这王府的姨娘,还愁没衣服穿吗? 她很快动手将衣服缝好,然后又将身上这件新的换去,穿上这件旧的。 因为,不管是翠梅,还是王妃,都是人精般的人。 更何况王妃还一直都防范她,看她安排伺候王爷的人就知道。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对王妃心生怨怼。 她也是尽心而忠心的,为什么要对她这样见外,就因为她是这般丫头们中最出众的吗?怕她日后有一日分了她的宠吗。 这愈发坚定了她对这件事的主意。 她虽然不识字,但有一点她却很明白,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相信凭她的姿色,还有聪慧,在这后院之中定会有一片天地……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又笑了。 第二日,翠梅结束了山林那边的事,半下午的时候,就来向九姐儿复命。 九姐儿交代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日让她和巧珍一起去秋枫阁。 巧珍是巧花的妹妹。 去年巧玉那件事后,巧花也被杨国丰嫁给了手下一个因为功劳由士兵破格提拔起来的小将领。 巧花是官奴,也曾经是大家闺秀,而那个将领却是草根出身,相得益彰的两人,十分美满。 当时这也是府上佣仆间极为看好的一段姻缘。 只可惜巧花福薄,那个将领死在去年对西蒙的那场征战中。 巧花却誓不再嫁,打算守着那人的父母,和那人大哥大嫂遗下的一个侄子过日子。 感慨她这番意气,杨国丰又将她卖入教坊的年幼妹妹弄了出来,弄到了这威远王府,正是这巧珍。 这巧珍虽然只有十一岁,却因为自身的遭遇,极为安分懂事。 九姐儿看她不错,就将她要到四房,安置在书房里,顶替她姐姐曾经的位置。 这丫头入府也多半年了,一直都干的不错,难得的也聪慧伶俐。 翠梅向九姐儿告退之后就回屋了,回去自然是一番收拾。 翠翘也帮着她,所以很快就收拾妥当。 之后,这姑娘想着明日还要早起过去秋枫阁安置,所以清洗一番也就早早歇下。 “啊——” 却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当这姑娘起床梳洗照镜子时却被自己惊到了—— 脸上、手上、脖子起了许多红疹子。 看着镜子里那不堪入目的自己,翠梅禁不住欲哭无泪。 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偏偏犯了这过敏的毛病。 这毛病还是幼年时家里有一年盖新房没地方住,她住人家阴潮至极的小柴棚时患上的。 她对一切发霉的东西过敏,特别是蘑菇和酒,吃不行,用手摸到也会发病。 后来她到了蒋家做丫头后,因为有一次无意中打翻了一坛酒,起了满身满脸的红疹子,幸亏那管事嬷嬷是她姐夫的姑妈,帮她遮掩着,还编了理由将她送回家去,不然铁定被遣出去。 因那次得了教训,她一直都极为小心,只怕再旧事重演。 做人奴仆,稳妥能干自然重要,但首要的还是健康。 头疼脑热都不能近主人的身,更何况是她这种看上去很脏很吓人的病。 这些年,也不知是她注意的好,还是身体好了许多,这毛病再也没犯过,就是偶尔吃些蘑菇或喝两口酒也没事。 却不知这病怎么就又发了…… 她开始努力回想昨日的一切,难道是因为午饭时吃了大舅母夹给她的两块醉酒鸭肝…… “翠梅,翠梅……”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昨晚去值夜的翠翘走了进来,“巧珍还等着你……”只不过她的话只说了半截,就惊讶的愣在了当场,然后又担心关切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过敏的毛病犯了……”被好姐妹一关心,翠梅禁不住就红了眼圈。 “啊……过、过敏?”翠翘听了,先去掩好门,然后才坐到床边,细问翠梅。 翠梅情知瞒不住,只好和盘向翠翘托出,翠翘听完当然也替她发了愁,因为外面巧珍可还等着呢。 翠梅便站起来,要去向王妃说明情况。 “不行,这事你千万不能说给王妃。”但却被翠翘脸色郑重的阻止。 “可是……” “翠梅,你听我说,别看我们一个个的都被王妃看重,但我们到底是丫头,王妃要真知道你有这个毛病会不嫌你吗?” 翠梅听罢,那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于禁不住落下来。 在这种事上,她淡定不了。 她就是再能干再聪慧,也是个奴仆,主人的宠爱和看重就是一切。 更何况,她如此勤奋努力,才熬到今日这地步…… “别哭,我会帮你的。”看她落泪,翠翘先是劝慰她,然后想了想又道,“我看还是先瞒着王妃,我只说你病了,感了风寒,歇两日,再帮你拿些药,等好些了,你再出去。” “能瞒得了嘛?”翠梅不放心。 “怎么瞒不了?你别出去,就躺在床上,我再交代一个嘴紧的小丫头伺候你,王妃又正坐月子呢,肯定不会来看你的。”翠翘又道。 听她说得有理,翠梅禁不住点头,只不过很快她就又蹙了眉,“可是王妃昨日刚刚交代了我去秋枫阁伺候王爷。” 却不想翠翘听罢,却笑了,“放心,我会和王妃说,我先替你去两日,等你好了再换我回来,反正在那里都是伺候人。” “呃,我不是……”听了这句,翠梅立刻就要辩解。 这样的事,她去不了,王妃自然重新安排,又何来替换直说。 “去床上躺下吧。”但翠翘却已经抛下这样一句,然后匆匆出门了。 翠梅看一眼自己满脸的红疹子,自然不敢追她出去,也只好无奈又沮丧的上床去。 却不知刚一出门,那翠翘便笑了。 真没想到,那泡了一天蘑菇的水,竟然这般管用。 其实也是啊,翠梅喝的是那水,洗手洗脸用的也是那水,当然就管用了。 这还要归功于她的有心,当年在蒋府,翠梅和那路妈妈以为那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但偏偏就让去找翠梅的她无意中听到了。 这秘密她帮翠梅掩藏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真有一天就派上了用场,呵呵…… 想想,她也颇觉歉疚,毕竟两人这么多年都是姐妹。 但很快她又平衡了,谁让她一直都比她强,比她受宠…… 听了翠翘对翠梅病了的说辞,九姐儿自然惊讶。 “翠梅还让我……让我问问王妃,去秋枫阁之事看……能不能先让我替她两日,等她好了再去换我回来?”紧接着那翠翘又道。 语气期期艾艾,但脸色却从容镇静,就好像这真的是翠梅的意思,和她无关。 九姐儿禁不住又是一愣,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就知道王妃是不会轻易剥人面子,哪怕她们这般下人,翠翘禁不住心头一阵狂喜,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那我就代翠梅谢过王妃了。” 九姐儿又交代了她两句,小杨梓便醒了,她便借机退下了。 出了正屋的门,她却并没马上回去收拾,而是转到后院,拿了两块糕点,将一个叫丽儿的小丫头叫到四房的小花园处。 丽儿很有些不明白,翠翘姐姐为什么要等她刚好将一块糕点吃下肚的时候,才将翠梅姐姐的事讲给她,并且嘱托她照顾翠梅姐姐。 其实她就是不给她糕点吃,她也会守口,更会好好照顾翠梅姐姐。 因为她一个四等丫鬟,要想得到晋升的机会,巴结这些姐姐们是必须的。 傻傻的小丫头,当然没看见她吃完一块糕点时,两人不远处的那一双脚。 当青杏将去花园落桂花时听到的翠翘对丽儿说的一番话,讲给九姐儿时,九姐儿禁不住瞬间蹙了眉…… …… ------题外话------ 亲们,真的不好意思,我的胳膊抬不起来了,心情也十分烦躁,肩周炎,颈椎也不好,请体谅!   ☆、二八八 添香 “……嗯,没想到这翠翘待这翠梅还是有几分真情谊的。”将花园里所见对九姐儿说过之后,青杏以这句作为结语。 却没想到九姐儿听罢却只是蹙了眉,不置可否。 “王妃,要是您觉得心里膈应,我这就过去和翠梅说,让她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毕竟您做月子呢,这个时候还是不出差错的好。”青杏愣了一下,又道。 “青杏,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但没想到九姐儿闻言却忽然敛了脸色,“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也可谓是患难与共了,别说翠梅患的只是过敏之类的小毛病,就是大毛病,我也不可能这么做呀,你当我是那些无情的人吗?” “王妃,不是的……您别生气,奴婢又怎么敢这么想您,只是……只是就事而论……”青杏被九姐儿的变脸吓到了,慌忙跪下来。 “你这一跪呀,我越发觉得我是恶主子了。”看她一眼,九姐儿并没有说让她起来之类的话,而是又摇摇头叹息道。 “王妃……”青杏被她这一句弄得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涨红了脸,满是无措。 “好了,快起来吧,我身上没力气,就别等着我下床去扶你了?”九姐儿笑了,打趣她。 这一句很又效,小姑娘立刻就起来了。 九姐儿让她坐到床边来,先让她将巧珍叫来,然后又吩咐她去找府上的张大夫帮翠梅拿些药。 “巧珍这会儿应该在门口了吧?”对于九姐儿叫巧珍之事,青杏有些诧异。 今日巧珍要和翠梅……不,翠翘一起过去秋枫阁,是要有所交代吧,可是……昨儿下午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吗? “去吧,我突然想起前日王爷和我提起有几本书放在正屋了,我让巧珍帮他拿过去。”九姐儿又道。 巧珍识字,这样的事情当然要交给巧珍了。 青杏听了立刻点头去了,工夫不大,就又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十一二岁、低眉顺眼的小丫头。 正是那巧珍! 将巧珍交给门口的婆子,青杏又匆匆走了,因为她还要去给翠梅抓药。 门口的婆子引了那巧珍进去,一盏茶的功夫,那巧珍就又出来了,一手拿了几本书,一手还抓了两块糕点。 巧珍将手中的糕点塞了一块给门口的婆子,然后就拐上回廊,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就见一个身着胭脂红樱花薄绸衫子,外罩青缎比甲的丫头正拿个一个蓝色包裹站在廊庑下。 “翠翘姐姐,久等了吧。”巧珍立刻迎上去,笑着对她晃晃手中的书。 “没有,我也是刚收拾好。”翠翘的目光掠过她拿书的手,然后也笑道。 她确实是刚才才收拾好,虽然已经算准今日去秋枫阁的定会是她,但却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呀。 “那我去拿东西,你等我一下呦。”巧珍又道。 “好。”翠翘点点头。 巧珍转身去了,翠翘则是利用这个空隙赶紧整了整自己身上衣衫。 当目光落到外面这件比甲上时,她又禁不住郁闷起来。 里面这件衣服多么漂亮,这还是去年十姑娘有了身子宫廷里赏赐的那些布料,太太格外开恩给她的。 哎,可是她却不得不罩上这件比甲,因为她不敢太过引人注目。 什么时候她才能毫不避讳的展示自己的美丽呢?愿这一天不太远…… 这时巧珍已经出来,招呼她,她便打住念头,跟着巧珍走了…… …… 这两日杨国丰很忙。 西蒙国老皇帝已病入膏肓,国内的一众皇子正火热夺嫡,西蒙是没空,可是西蒙一边的一个小国,由公羊部建立的西亚国却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作为大越兵马元帅的他自然要部署一切,做好万全准备。 连续忙碌了几日夜之后,事情终于安排妥当,所以这日他就想早早回来看看儿子。 小家伙已经十天了,也不知变化了没有? 但不想刚出司衙的门,就碰上了欧阳睿。 欧阳睿非拉他去喝酒应酬,他推却不了,也只好和他去了。 回到府上已近戌时末(九点),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去了正屋。 好在今晚九姐儿让奶娘和嬷嬷帮小杨梓洗澡,折腾了一番,小家伙有点兴奋,这会儿还睁着一双黑眼睛东瞅西望的没睡下。 “怎么这么晚了?”九姐儿一边让丫头帮他上茶,一边问道。 杨国丰便将欧阳睿硬拉他去喝酒的事说了。 九姐儿听罢就禁不住一阵冷笑,“瑜王爷还真是有心有肠的。” 杨国丰正低头摸儿子的小脸,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又想起段毓岚的事,立刻回她道,“其实他也不是那般无情,他一直都没放弃寻找郡主,今日还问我大里那边的事,看样子是想去那边看看。” 九姐儿听罢心不由一动,“大里?” 杨国丰点头。 “他去大里干什么?赔罪吗?” 难道段毓岚回了大里,这欧阳睿发现了,去找她回来?那就热闹了…… 这次杨国丰却是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九姐儿还想再问,但小杨梓却不高兴了,嘴一撇一撇的,似乎要哭闹。 她想他应该是困了,于是便解了衣服,奶他入睡。 杨国丰不回避,照旧在一边目光炯炯的看着。 只是九姐儿却并没心思理会他,因为奶睡了小杨梓之后,她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凝视着床上那一大一小两张肖似的睡颜,杨国丰禁不住目露惋惜。 可惜他却不能陪在他们一边,因为他明日他还要早早起来上朝。 再看一眼床上的妻儿,他最终站了身来,然后转身出门。 等在远门处的杨凡,看他出来,立刻挑了灯笼过来,然后主仆两人就踏着夜色直奔秋枫阁。 到了秋枫阁,杨国丰先写明日要用的折子。 秋枫阁里多了两名丫头,这还是杨国丰今日才发现的。 一个是妻子身边的贴身丫头,另一个则是巧花的妹妹,后来被妻子安排在四房。 看来这是妻子安排的。 一个丫头帮他上了茶,另一个则研磨。 上茶的那个将茶端上来就去门口候着了,而研墨的那个却垂头继续研墨。 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在砚池中灵巧的舞动着,黑白分明,再衬上一截胭脂色的衣袖,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红袖添香,煞是美丽。 但杨国丰却熟视无睹,提笔凝眉思索,更是在斟酌了一番准备下笔之时,对身边研墨的丫头淡声一句,“先退下吧。” “是。”身后的丫头退下,低垂的小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满是失望。 等了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才遇到王爷回来,却没想到王爷根本就不多看她一眼。 不行,她不能放弃,王爷是个忙人,指不定今日之后什么时候才有空回来呢。 暗暗下定绝心,她的腰板又直了起来。 走到门口,对上门外巧珍的目光,她立刻笑笑,“王爷要吃汤面,巧珍,你面条煮的好,去帮王爷煮一碗吧。” 巧珍不疑有他,立刻笑应道,“好啊。”然后直奔秋枫阁后面的小厨房。 目送着巧珍离开后,她则站在巧珍的位置上,等待着。 果然工夫不大,杨国丰折子就写好了,出来吩咐人帮他备水沐浴。 看着那进进出出忙碌的杨凡和两个小厮,她禁不住又笑了。 机会来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机会是有,不过杨国丰却一丝也不给她。 当她拿了一块油皂刚刚踏进沐浴间的门口,向往又羞涩的向那浴桶内男人宽口雄健的后背投去第一抹目光时,男人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出去,让杨凡进来!” 呃…… 她一愣。 他可是背对着她呀?难道是已经猜到她会送东西为借口到他跟前,然后再来一个站立不稳,跌进浴桶,即使他不被诱惑,可到时一个湿身,一个裸身…… 她没敢再前进,立刻转身出去。 直到站到秋日渐凉的夜色中,她的一颗心还止不住的跳。 在夜色中站了一会儿,她忽然就笑了,转身向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和巧珍两个人呢,她就不信他敢断定就是她。 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杨国丰沐浴过后吃汤面,吃过汤面之后又看书,压根没提沐浴时的事。 这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男人就是不防范,她也轻易进不住他的身。 她这些小把戏,根本就没机会算计到他。 看来要真想拿下他,还需从长计议了…… 看着桌案前垂眸捧卷、身姿如松的男人,她不由暗想。 第二日一早,翠翘就以看望家人为理由出了门,直到傍晚时候才回来。 回来之后,她先将一些枣子分给巧珍,然后又拿了一些那两个小厮。 听她说是家里长的,那两个小厮倒也没见外,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着,她又向两人套话,当得知杨国丰今日还会回来的消息时,她禁不住心头一阵狂喜。 今晚定要事成,因为也不知为什么王妃竟然没将翠梅遣出去,难道是青杏没将花园那日听到的告诉她,可又怎么可能呢? 这一点让她心里十分不安…… 那两个小厮并没说错,果然当晚杨国丰就又回来了,照例是写折子,沐浴。 看杨凡和两个小厮出出进进忙着备水无暇多注意的时候,她悄悄走了进去,随手在那冒燃着好闻香料的香炉加了一样东西…… …… ------题外话------ 谢谢亲们的关心,正在贴膏药,浑身都是药味,都懒得上街了。 翠翘会落个如何下场呢?哎……好好地,痴心妄想!   ☆、二八九 不周 “四哥,我们真的要对公羊部用兵吗?” “你说呢?”看着跟在身后的弟弟,杨国丰禁不住一阵蹙眉。 杨国庆垂下头,不说话了。 杨国丰却并没因此放过他,又轻声一句,“这话你真不该问。” 杨国庆一愣,头愈发深深的垂下去。 又盯了他一阵,杨国丰最终无声一叹,然后转身向前。 直到他走出好远,杨国庆还站在夜色中…… 这会儿躺在浴桶里,想着刚才和弟弟分手时的情景,杨国丰那双好看的长眉禁不住再次蹙起。 孽缘,竟然还没忘…… “王爷,是不是水温不合适?”候在一边的杨凡见了,立刻问道。 他看他一眼,摇摇头。 “王爷,我来给你搓背吧?”这时杨凡又问。 “不用!”但杨国丰却快声拒绝他,“你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是。”杨凡应声,然后细心的将浴巾浴袍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木架子上,这才转身出去了。 杨凡出去后,杨国丰则伸臂抓过一边的浴巾,自己动手笨拙的搓洗。 氤氲的热气中,他忽然又笑了。 因为他想起了小妻子。 在以前,都是丫头服侍他沐浴的。 但他的小妻子不知怎么就觉得这样不妥,有两次竟然就出言调侃他,后来他便不再用丫头,改用小厮。 可小妻子又觉得不好,每次他沐浴罢,都用那种似笑非笑的古怪眼神看他。 不愿这小促狭鬼,整天胡乱琢磨他,他干脆就自己洗了。 其实……其实他想着是让她帮他洗的,要不是她那时大着肚子的话…… 也不知是因他所想,还是这水温确实有些高,他忽然就觉得身体燥热,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有膨胀之势。 他赶紧打住念头,掬了一捧水撩在身上。 但这不仅没缓减,反而愈加凶猛。 这是怎么了?他的自控力一向极强的…… “王爷,奴婢帮您送了衣服过来。”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濡软的声音。 杨国丰一愣,转头,就见一个穿着浅水红窄袖夹衫的丫头捧了一叠衣服慢慢走近。 “谁让你进来的?”杨国丰禁不住深深蹙眉。 不只是因为这个丫头,还因为懊恼自己,这丫头这般走进来,他竟然只顾想入非非,一点也没发觉。 “是、是杨凡,他……他临时有事,就让我送过来了……”翠翘赶紧道。 杨凡有一个不知是谁赏给的青花瓷杯子,十分爱惜,不准别人碰,更不准其他的佣人用它喝水。 而她则利用给那两个小厮送鲜枣的时机,趁人不注意,给那只盛放了茶水的被子里加了点料。 后来又偷偷躲在一边,只等着那守在沐浴房外的杨凡抓耳挠腮,站立不安的时候,然后端着一个托盘出场,所以顺理成章的就接替了杨凡的任务。 呃…… 当然,杨凡并没让她这会儿就将那衣服送过来,是她自作主张提前了。 因为估量着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只是却没想到,这男人的神智竟然还这般的清明…… “出去!”面对着眼前丫头的目光,身体颇觉不适的杨国丰不由一阵烦躁,他立刻强抑了情绪,面色沉冷的低喝道。 “是……”翠翘闻言赶紧垂头退下,但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捧着拿衣服,于是又回身将那衣服去放到架子上。 但也不知是心慌,还是洒了水的地板太滑,她突然一个不稳。 “啊——” 她低叫一声,赶紧奋力去抓一边的浴桶做支点。 身子也稳住了,但浴桶里的水却洒了她一头一身。 轻薄的衣服黏在身上,顿时玲珑曲线毕现。 偏偏她还满美眸水雾的看向浴桶里和她相隔不到三尺的男人,弱声道,“王爷,对……对不起……” 杨国丰并没说话,看着她,但却又好像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翠翘被男人的举动弄得一愣。 按理说这般情况,应该发作了吧。 那东西并不霸道,而且烧过之后无色无味,烧完之后且毫无痕迹。 但被这热气一催化,绝对有效到能让他将她拉到浴桶里。 她当然不敢用太霸道的东西,只怕一旦不成功事发,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她思忖之时,杨国丰忽然就伸臂过来,遒劲又线条优美的手臂一下子就抓住了她。 翠翘不由暗暗笑了。 终于等到了…… 但很快她又紧张起来,为……为后面要发生的事…… 不过就在她这念头还未落定之际,就听冷冽之极的一声,“滚出去——”然后她的身体一下子被甩出去老远,跌落在地上,一口腥甜涌上喉咙。 “王爷……”净房的门被推开了,被声音惊动的两小厮匆匆进来,后面还跟着脸色不好的杨凡。 几人看看满脸沉冷的杨国丰,然后又看向地上躺的翠翘,满目茫然。 “带她出去,然后弄几桶凉水来。”杨国丰面无表情的吩咐几人。 几人觑一眼杨国丰的脸色,不敢耽搁,赶紧动作。 很快翠翘就被带下去了,凉水也弄了过来。 杨国丰直接赤身将那凉水倒在身上头上脸上,然后结束了今晚的沐浴。 沐浴过后,随着脸色恢复如常,刚才那插曲也好像完全忘却了一般,一如既往的吃汤面、看书、写回札。 站在他身后的杨凡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时不时的拿眼睛偷瞟他。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直到将要休息的时候,杨国丰才转头看向杨凡。 “没、没什么。”杨凡一愣,然后赶紧道,只不过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王妃的那个丫头……我让人将她关进杂物室了。” 杨国丰闻言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沉默。 但就在杨凡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之时,他却又突然道,“好!明日一早将她送回王妃处,就说她伺候不周。” 杨凡听罢,赶紧点头,脸上快速的闪过一抹如释重负。 “都是你……都是你,平白无故的让我帮你送衣服进来,结果触怒了王爷,你害死我了……”刚才他将那翠翘关进杂物室时,那翠翘一个劲哭哭啼啼的怨他。 他自然十分过意不去,可深谙王爷脾气的他又不敢多说。 都是自己不好,怎么就闹开了肚子,定是白日跟着王爷去宫里时贪吃了那凉糕。 不过现在好了,王爷松口了。 相信王妃定会对自己的陪房丫鬟开恩的…… “杨凡,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但冷不防他的主子却忽然开了口。 “呃……”杨凡一愣,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快十年了吧。” 那年慧儿姑娘还不会走路,而他也只有九岁,因为曾经和走过镖的叔叔学过些拳脚被王爷看重。 “那你一定知道我的为人吧。”之后杨国丰又淡淡的一句。 杨凡闻言再一愣。 什么意思?难道…… 稍后他又恍悟,是啊,王爷虽然严苛,但又岂是狭隘残酷之辈。 这翠翘整日妖妖娆娆的,脑袋长在头顶,又怎会安分? 好在他喜欢的不是她,是青杏,一个朴实又正道的姑娘…… 杨国丰却并未将他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收在眼里,他凝眉,若有所思…… …… “王妃,翠翘被秋枫阁的人送回来了,说是伺候不周。” 第二日,九姐儿刚刚起来,简单的梳洗过后,正在青杏和一个嬷嬷的伺候下喝小厨房专门帮她熬制的猪脚汤,巧凤便推门进来屈膝秉道。 闻言九姐儿一愣,青杏和那个嬷嬷也是一愣。 “莫妈妈,伺候不周该如何处置?”沉默了片刻,九姐儿则转向那个嬷嬷。 “当然是……发卖了……”莫妈妈轻声道。 “那就是了。”九姐儿点点头,然后看了她,“劳烦妈妈和巧凤将她交给杨五娘子,让她按规矩办。” 在场的几人闻言再怔。 “赶紧着。”九姐儿又催促,“一会儿孩子就要醒了。” 几人听罢自然不敢再怠慢。 莫妈妈和巧凤出去了,青杏继续留下来伺候九姐儿喝汤,只是氛围变得异常沉闷。 “放开我,我要见王妃……王妃,奴婢冤呀……”忽然外面传来翠翘高声的哭叫。 青杏立刻看向九姐儿,而九姐儿则是看向睡在床里面的小杨梓。 小杨梓并没被惊动,九姐儿便又收回目光,看向青杏,命令道,“扶我出去,然后去跟莫妈妈说,让她带翠翘进来。” 青杏一愣,但看着九姐儿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最终还是动了。 西稍间里,披头散发的翠翘被带了进来,立刻扑过去,跪在坐在正中罗汉床上的九姐儿面前,哭求,“王妃,看着我伺候了您这么长时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有意冒犯王爷的……” “你觉得你很冤是吗?”不待她说完,九姐儿忽然问道。 “呃……当然不是,奴婢不敢,只愿……愿王妃再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弥补一下,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不会再有一丝伺候不周……”翠翘一边说着,一边落泪纷纷,一副可怜模样。 但九姐儿却听了面上却不见一丝动容,更在她提到“伺候不周”,忽然冷笑,“翠翘,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听不给过这句话没有?” 翠翘一愣。 九姐儿却招手叫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吩咐两人,一个去叫巧珍,一个去叫紫鹃…… …… ------题外话------ 哎,不作不会死,自作聪明的翠翘。   ☆、二百九 难移 当翠翘看见匆匆而来的巧珍手里拿的那个黄纸包时,禁不住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喊冤。 因为这个正是她昨日从那家香料铺子买回的包裹那特制香料的纸包,不过如今这纸包只剩了少半边,而另外半边则已化成灰烬。 很明显是被人从火里抢下的! 看一眼巧珍手里的半个纸包,再看一眼那翠翘,一边那被九姐儿默许了可以留在屋里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青杏和莫妈妈不由很是不解。 “巧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九姐儿忽然问那巧珍。 “不知,”巧珍也摇摇头,“奴婢看见翠翘姐姐将里面的东西趁无人的时候填在香炉里,然后又将这纸包偷偷塞进灶膛,一时好奇,就将剩下的半边拿了出来。” 说话的人满脸无辜,但是翠翘听罢却是惨白了脸。 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翠翘,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九姐儿又看向翠翘。 翠翘一愣,无以为对,涨红着脸垂下头。 “原本打算着,今年年底就将你和翠梅安排了,因为过了年你们两个也十七岁了,不小了,却没想到你这般心急。”九姐儿静静的看了她一阵,忽然又轻声开口。 经过她番对话,青杏、莫妈妈、巧珍,还有那匆匆而来的巧凤和紫鹃等众人自然已经明白那纸包是做什么用的,一时都禁不住面色异样的看向翠翘。 “那请问您要怎么安排我呢?嫁给贩夫走卒,还是嫁给奴仆小厮?”那翠翘也不知因为恼羞,还是确实觉得这番有理,这时,忽然就抬起头,看向九姐儿,生硬的问道。 众人听罢,禁不住都因她这无礼的话一愣,看向她。 九姐儿却还是如常面色,淡淡的反问,“不好吗,正正当当的嫁个人?难道就非要做人妾室或通房?” 翠翘禁不住再次涨红了脸,而一边的莫妈妈和紫鹃则不声不响的垂下头。 莫妈妈的外甥女巧红,曾经伺候过杨国丰,如今在院内书房里伺候,却很有些不安分;而紫鹃,杨五娘子将她送进来的最初不也是做着成为杨国丰通房的打算吗? 九姐儿却已经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茶盏,“送粥米那日,母亲帮大舅母带了信来,要为娘家的次侄求娶翠梅,我已经答应了。” 此言一出,众人禁不住再次一愣,然后目光中均露出艳羡神色,包括从来没有离开九姐儿打算的青杏。 又怎么可能不艳羡? 严家就是再为商,也是汴州城数得上的大富户;那严二郎再是次子,也会继承一大笔家业。 一旦嫁过去,翠梅先是少奶奶,将来更是一屋的主母。 更何况那严二郎又是个出众的,识文断字不算,更是会做生意。 在众人的目光中,九姐儿又不疾不徐的开口,“其实相中翠梅的又岂只这严家……” 众人目光立刻纷纷投到她身上。 不过她却不再多吐露一字,掀了茶盅盖,慢慢喝茶。 她当然没说假话,杨国丰手下梁振的老婆,也看中了翠梅,想为娘家开镖局的弟弟提亲,还婉转的托付了杨国丰。 杨国丰将这事说与她时,她禁不住笑了。 她身边一个小丫头的亲事,竟然劳动了一个大王爷。 另外,蒋家大舅手下的大掌柜的老婆李妈妈,还有文家管家的老婆,这些人也对隐隐吐露过对翠梅的喜欢和看好。 这般,又因什么呢? 还不是稳妥能干、长技傍身,再加上作为她贴身丫鬟的身份。 众人禁不住都目光亮亮的看向她,而那翠翘也慢慢显出惭愧悔恨之色。 是啊,只要她好好的,九姐儿又怎么可能让她们嫁个嫁个贩夫走卒,普通仆役呢? “王妃,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饶过我这次吧,求求您……看在奴婢尽心尽力的份上,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王妃……”很快,她又再次含泪开口,一边说着,更是一边给九姐儿磕头。 随着“咚咚”的声响,很快脑门子上便是一片青红。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那片青红上。 “翠梅怎么样了?”九姐儿却是看向那紫鹃。 “回王妃,已经好多了。”紫鹃道。 那正在磕头的翠翘动作不由微微一滞。 “东西找到了吗?”九姐儿又问她。 紫鹃点头,目光在翠翘身上微微停了一刻,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大的绸布包。 众人的目光看那绸布包一眼,然后纷纷看向翠翘,因为上面那绣活正是翠翘的手艺。 感觉到异样,翠翘猛地抬起头来,却在对上那绸布包时脸色再次一变,瞪着紫鹃,“你撬了我的箱笼?” “是我让她撬的。”九姐儿却很快接上一句,然后对紫鹃一挥手。 紫鹃立刻将那绸布包打开,瞬间几枚干蘑菇掉落地上。 “呃……” “为了达成自己目的,陷害自己有暗疾的好姐妹,翠翘,你觉得我能饶你吗?”九姐儿又道。 众人禁不住一阵唏嘘,而翠翘则是面色如土的瘫在地上…… 当日上午,杨五娘子便将牙婆领来,然后牙婆带走了翠翘。 只不过没想到下午就传来消息,翠翘失足落水而死。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九姐儿刚哄睡了小杨梓,正在吃青杏帮她端上来的点心。 她立刻将手中的点心放下,愣了神。 “王妃,您不必难过,这都是她自作自受。”一边的青杏立刻劝她。 她没说话,只是无声一叹。 其实这翠翘不应该走这条路的,原本那个虚荣又心大心杂的姑娘已经被她改变了许多,但终究该是难移其本性吧,不然也不会稍有风吹草动就如此动摇,甚至做出不义不耻的事来。 “王妃,翠梅过来了,问您方不方便见她?”这时,巧凤推门进来,躬身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她进来!”九姐儿却笑了。 巧凤出去宣翠梅。 “王妃,要不要……要不要去厅堂?”青杏看一眼床边的小杨梓,小心的问道。 “不用麻烦。”九姐儿摇摇头。 很快巧凤就领了翠梅进来。 看见翠梅犹如装在套子的人一般的装扮,还有那到了门口就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的动作,九姐儿笑了,“翠梅,过敏不传染。” 翠梅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遂摘了口罩和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还略带些红痕的脸。 “谢谢王妃!”紧接着翠梅跪下,恭恭敬敬,又实实在在的给九姐儿磕了头。 “好了,哪来这么多事?”九姐儿笑道。 “翠梅是真心的。”翠梅却极为认真和郑重的道,语毕就又要再磕。 “好了好了,我心领了。”九姐儿赶紧挥手示意青杏和巧凤去拉她。 两人一起动手,翠翘总算是站了起来。 九姐儿又问起她的病情,说了两句后,那翠梅却忽然又跪下来,“还请王妃能收回成命!” 九姐儿被她弄得一愣,“什么成命?” “翠梅不要嫁什么严公子,翠梅愿意一辈子伺候王妃。” 原来是这个,九姐儿不由笑了。 也是啊,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没人向这姑娘透露呢? “你就是嫁了,也一样可以伺候我呀。”她笑着开口。 “不过就不再是我的丫头,只是我的下属。”九姐儿又一句。 “呃……” “有好的前程奔,我又怎么可能阻你呢,你出嫁那日,我不禁会送你一笔嫁妆,更会将卖身契给你。” 她当然知道严氏打得好主意,还不是看重了翠梅那一手技术,不过对于翠梅这个她一手培养起来、并且已将她的技艺学了*分的人才,她并没想要专横的束缚住,因为束得是人,而不是心。 听了她这几句,翠梅不由落下泪来,再次深深给她叩头,“王妃,翠梅会永远是您的下属。” 一边的青杏和巧凤见了,眸中也禁不住泪光闪动。 夜里,九姐儿将小杨梓奶睡之后,自己也睡了,却没想到的是睡至半夜就感觉床边有人。 她睁开眼,立刻就对上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 她立刻半坐起身子,笑问,“王爷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杨国丰语气却是淡淡的。 九姐儿却并不在乎,依然笑吟吟的指指儿子,“对了,今儿这小家伙会笑了,一边吃着拳头一边笑,好像吃着美味佳肴呢。” “是吗?”杨国丰终于热络起来,转头去看儿子。 “当然。”九姐儿却是暗舒了口气。 “你那个丫鬟处理了?”但这口气还没松完,杨国丰忽然就又问。 “呃……已经、已经处理了?”九姐儿一怔,然后赶紧道。 杨国丰慢慢就冷下脸来,盯着她,“文九,你还是不相信我?” 她那般处理了那丫头,就证明根本就已经窥破了那丫头的居心,可她居然还放任她在他身边伺候,敢说没有试探考验的心思? “怎么会,王爷,你、你多想了……” 昨晚巧珍拿着那纸包过来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她却只是嘱咐巧珍悄悄躲在一边,不到关键时刻别出去。 不过她也呆的不安定好不,直到巧珍悄悄过来说王爷让人将翠翘关进杂物室才睡。 “我先回去了。”不待她说完,杨国丰却已经站起来。 “王爷……”她赶紧拉住他,然后小声的在杨国丰耳边说了一句。 杨国丰转头看她。 她则垂下眸,一张小脸早已晕成一块红布…… ……   ☆、二九一 别扭 “王爷回来吗?”奶睡了小杨梓之后,九姐儿抬头看向那正端了鱼汤进来的青杏。 “当然没有,”青杏一边将鱼汤放在九姐儿身边的桌子上,一边答道,“刚才秋枫阁那边传过信来说王爷很晚才回来,让王妃不必等呢。” 九姐儿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青杏拿了汤匙过来,九姐儿便开始喝汤。 只不过喝了几口九姐儿就摇头了。 青杏还想劝她多喝几口,可九姐儿却道,“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小姑娘也只好将汤盅端了下去,然后又伺候九姐儿躺好,这才退了下去。 九姐儿并未像所说的那样睡一会儿,而是盯着头上的云纹纱帐出神。 那夜之后,已经三日未见他了…… 那夜,她的……嗯,特别手段并没成功。 “又何必委屈你,很晚了,睡吧!” 她小声的在男人耳边说了那句话后,没想到却换来男人淡淡的一句。 她当然不好意思再说。 男人转身走了,留她一脸沮丧。 后来小杨梓尿了,她忙着让奶娘帮他换尿布,又给他喂奶,之后也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只顾忙活着小家伙,孟老太妃又领了本家的六婶子等人来看她和孩子,下午金氏又带了杨皇后的许多赏赐过来,忙活忙活着,就到了晚上,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了,早上起来,才惊觉昨夜一天都未见杨国丰。 很快一天又过去了,杨国丰竟然又未露面,只到了晚间才让人传过话来说很忙,不回来了。 今天这一整天眼见着又下来了,竟然又带了这样的信来。 是真忙,还是根本就是不想见她呢? 难道儿子也不见了吗? 九姐儿的目光落到身边小杨梓熟睡的小脸上,忽然也就来了气。 不见就不见,看你捱到几时? 赌着气,闭上眼,没想到竟然也入睡的很快,一觉醒来,已经天已大黑。 孟老太妃遣罗妈妈帮她送来生化汤粥,她喝过之后,就和青杏巧凤几个丫头逗弄小杨梓,然后又给小家伙洗澡,收拾完后自己也擦了擦身子,再然后自然就是睡觉。 当然不愁睡不着,挨着儿子软乎乎、满是奶香的小身子,她很快沉入梦乡。 却不知就在她暖暖入睡至极,在汴州城某处酒楼的一处僻静雅间里,却有个落寞的身影倚窗而站,凝望着外面深浓的夜色。 “四表兄,看什么呢?有老婆有儿子的你不会也有愁发吧?”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已经半醉,此刻却还端着酒杯的欧阳睿。 杨国丰却只是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将目光投向外面。 欧阳睿禁不住有些悻悻的,开始埋怨,“四表兄,答应和我出来喝酒,如今又这般,你可真会扫兴。” 听闻这话,杨国丰终于转过头来,却是一脸正色的问他,“对了,你前几日说你手下的人有了郡主的消息,可是真的?” “看看,说你会扫兴,你还真是扫兴到底,好好的,又提这个。”听杨国丰提起妻子,欧阳睿禁不住立刻放下酒杯,蹙起眉来。 实在说,对这个女人他真谈不上什么感觉,不够美也没什么性情,还不够精明,唯一从她身上得的那青事乐趣她也不愿合作。 不过等她不在了之后,他才知道她也有诸多好处,厨艺好,府上的膳食每日都安排的独特别致;府上的事物也管得不错,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最重要的是,她很讨母后的欢心,她几乎每日都去请安,可以陪母后说说真心话。 要知道,能陪母后说真心话的真的不多。 如今可好,她不在了,母后每每见了他都要念,说她的好处,说他待她的不好,他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哎…… “到底有没有消息?”杨国丰却并不理会他的心思,更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再次问道。 “应该没有。”欧阳睿想了想最终道。 “应该?”杨国丰讶然。 “是下面的人弄错了吧,说在扬州那边,有人开了一家酒楼,那女老板很像她,可她又什么有本事开酒楼?再说……她也没钱呀。” 又怎么会是她,她那么笨。 听说小嫂子要筹钱,立刻将嫁妆变卖,剩下的还给了家乡人去做生意,弄得自己紧巴巴的。 哼,幸亏自己不缺这些钱,要是赶上那些指望着老婆嫁妆的还不气死,这个蠢女人。 听了这话,杨国丰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两声叩门声响起,伴着外面小厮的通报声,“二位爷,唱曲儿的来了。” 闻言杨国丰一愣,欧阳睿却笑应,“请进来吧!” “你竟然还请了这个?”杨国丰看向欧阳睿,蹙眉。 “这个怎么了?消受一下普通市井百姓的欢乐吗,听说这两姐妹花不只清唱绝,长相更绝……”欧阳睿却嘻嘻哈哈的。 “我回去了,你消受吧。”不待他说完,杨国丰转身就走。 自己真是发昏了,大好的时间,放着家里的娇妻爱子,跟着这家伙来这里胡闹…… “四表兄……”欧阳睿赶紧喊他。 但他却步子不停,更是看也不看那由酒楼小厮领进来的那对千娇百媚的姐妹花,转眼间已经下楼去。 “王爷,这会儿王妃应该睡了。” 回了府,到了秋枫阁,看自家主子并不进屋,却站在院内凝神,杨凡立刻小声提醒道。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杨国丰一个沉冷的眼神就递过来,“多嘴!” 杨凡吓得赶紧低下头。 “我在想一会儿写折子的事。”愣了一下,杨国丰却又忽然道。 “呃……”杨凡一愣,却不敢看主子,只是悄悄的抬起头觑一眼主人那隐在沉静夜色中的侧脸。 还说不是,解释呢。 不过他很有点不明白,王爷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和王妃闹了起来。 呃…… 绝对是。 记不起王爷有多少时候不这样了。 王爷是个沉默清冷的性子,人又沉稳内敛,所以一般情绪的波动并不多,但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却很清楚他并非如给人的那副无表情的脸般,其实他也有喜乐。 比如春日里将王妃迎回来,和王妃琴瑟和鸣的日子,还有王妃给他生了儿子……呃,差不多都和王妃有关呢。 哎…… 只是他又有点不明白,王爷怎么就会和王妃闹呢? 至于吗?这还是那大气又胸怀若谷的王爷吗? 杨凡想着的时候,杨国丰却已经进屋。 杨凡赶紧打住念头,跟进去,帮杨国丰倒茶。 深夜躺在孤零零的大床上,杨国丰开始后悔了,何苦闹这一场别扭,其实那晚那小混蛋已经妥协了,虽她妥协的方式让他觉得自己的原则被侮辱。 但转念他心头的的悔又被恼所代替,小混蛋,你好狠的心,四日不理我,四日不让我见儿子。 又苦苦坚持了这一日,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坚持。 稍后杨国丰又禁不住苦笑…… …… 翌日,九姐儿睡到辰时末才起来。 这是坐月子的权利吧,免了晨昏定省,可以好好睡个懒觉。 她正给那也醒了的小杨梓吃奶,青杏就匆匆进来秉,蒋氏和小十一来看她了。 她听罢不由一阵惊讶,但还是赶紧吩咐人将两人迎进来。 蒋氏坐在周妈妈推着的轮椅上,小十一则抱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 见了九姐儿,小十一就上去搂了她,和她亲热完,又抱起小杨梓来喜欢。 “十一,你不是要去找慧儿吗?”这时蒋氏在一边道。 听了这话,小十一便放下小杨梓。 九姐儿又让巧凤带着小十一,先去给孟老太妃问安,然后才去了杨慧儿处。 十一走后,九姐儿又将身边的人打发了,直到屋里剩了两人,才看向蒋氏问道,“母亲,家里有事?” 却没想到蒋氏听罢立刻落下泪来。 九姐儿吓坏了,赶紧劝她。 蒋氏才开口道,“按说我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你添乱的,可真不知道和谁说说,气死我了。” “呃……” “那个秋心有了身子。” 啊…… 真没想到便宜老爹还挺强,哦,不过想想,也到时候了,已经好几个月了。 九姐儿当然不敢对蒋氏说这个,“母亲,放宽心吧……”也只有好好劝慰一番了。 竟然还挺管用,蒋氏慢慢就平凡了。 九姐儿想,她应该也只是寻求支持吧。 不过,她们母女相扶相持倒也不错。 后来蒋氏又教了她一些带孩子的方法,眼见着就不早了,蒋氏便让人将小十一叫回来,准备打道回府。 九姐儿要留两人饭,却被蒋氏拒绝,九姐儿也只好让人送她们。 之后吃午饭,哄小杨梓午睡,下午孟老太妃又在这里消磨了半后晌,很快一天就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晚上。 秋枫阁的人又传话过来,说杨国丰今晚要很晚才回来。 听了这话,正在给小杨梓喂奶的九姐儿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但将小杨梓哄睡之后,九姐儿忽然就说头疼,很疼。 青杏几人吓坏了,赶紧就要请大夫就要去报给孟老太妃。 却被九姐儿拦了,“算了,已经这会儿了,就别声张了,青杏去帮我找些药吧。” 青杏去帮她找药,莫妈妈帮她揉头,后来应该是缓解些了,她就睡了。 却没想到深夜时,却被一只帮她按头的大手惊醒,睁开看,立刻就对上了杨国丰那双满含担忧的幽深眸子…… ……   ☆、二九二 满月 九姐儿睁开眼,立刻对上杨国丰那双满含担忧的眸子。 “怎么样?还疼吗?”看她醒了,杨国丰立刻问道,语气中的关切不言而喻。 九姐儿摇摇头,可不知怎么,眼泪就落了下来。 杨国丰被吓坏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九姐儿不说话,继续落泪。 “别哭……这会儿哭,会落病根的……”杨国丰禁不住有些急了,一手将她搂进怀里,一手帮她拭泪。 九姐儿闻言总算止住了泪,却还是低声抽噎,“王爷……王爷很担心我吗?” 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那上一刻还亲密搂着她的男人瞬间就和她拉开距离,蹙眉看向她,“什么话?” “那……为什么一连好几日都不来看我?”九姐儿小声道。 杨国丰一愣,如同月光穿透云层般,幽深的眸子里霎时间就一片澄明灿亮,“这几日有些忙……” “借口。”九姐儿却又一句。 杨国丰被她两个字堵得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却并无恼意,一边摸她的头,一边道,“你的头不疼了?” “王爷来了,自然就不疼了。”九姐儿歪着头笑了。 “哼,又哭又笑的。”杨国丰很受用她的撒娇,又爱怜的将她搂在怀里,可嘴上却还是告诫着,“下次不许耍小心思。”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暗暗白眼,不过却还是应了。 见她竟然这般爽快,杨国丰禁不住更多出几分喜欢,愈发拥紧了她。 这时睡在一边的小杨梓可能做梦了,小手臂乱摆了两下,然后笑了。 两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 后来杨国丰干脆也上床来,拥了妻儿,安享这一刻的温馨美好时光…… 时光荏苒,转眼就进了九月,迎来了重阳节,而重阳节第二日,恰好就是小杨梓满月的日子。 这一日威远王府自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皇帝的赏赐,皇后的赏赐,太子殿下的亲自登门贺喜,将这场满月宴闹得*不断。 前院闹得如此轰轰烈烈,后院当然也不清闲—— 剃胎头、打胎毛、过桥……一系列满月酒的习俗,只可惜杨梓小同学却一觉睡过了整个过程,让一众人真是哭笑不得。 当蒋氏和苗氏亲自将外祖家带来的衣服和狗头帽给他穿戴好以后,小家伙才终于醒了,哭闹了两声,在方便了一番又吃过奶后,又安静了下来,睁着一双黑眼睛四处望着,偶尔还会笑。 “瞧瞧,这小家伙可真乖,我家君姐儿可不行,都快三个月了,整日哭咧咧的,烦人的要命。”三姐儿禁不住很是羡慕。 君姐儿,正是三姐儿夏末产下的小女儿,比小杨梓长了两个月。 “谁说不是呢,那会儿我家诰哥将我闹得直上火。”八姐儿也道。 “我家维维也是,你四姐夫还以为她病了,要请大夫呢。”四姐儿也附和。 一边的苗氏听见女儿在这般有钱有势有地位的姐妹面前,竟然毫不避讳,又是儿子又是丈夫的,禁不住很是没脸。 不过看一眼一边的萧氏,最终也没敢开口。 哎,算了,谁让女儿首嫁不力呢,就别得罪儿媳妇了,如今文家可是这个儿媳妇的天下。 “对了,三姐儿,这会儿这没外人,有件事我得要问问你。”就在这时,那挤在一边逗小杨梓的甄氏忽然就转过头来,郑重的看向三姐儿。 甄氏难得的正经脸色,不只惊到了三姐儿,也惊到了一众人。 众人的目光禁不住都落在她的脸上。 “那日听大伯说六姐儿给你写信来,说她已经找到了七姐儿,还准备将她带回来,这可是真的?”甄氏又道。 听罢,众人禁不住更惊了,不过目光却已经从甄氏的脸上转到了三姐儿脸上。 三姐儿却是微垂了眸,轻轻点头,“确实是真的。” 听罢,甄氏就张口欲再问。 “四婶婶,今儿我会回家去看父亲,回去再说这事好吗?”但三姐儿却抢先开口。 “是啊,家里事还是回家再说吧。”萧氏也在一边道。 甄氏终于没再问。 之后屋子里的氛围凝滞下来。 九姐儿看一眼沉默的众人,禁不住一阵暗暗蹙眉。 看来娘家的平静又要被打乱了…… 后来小十一和杨慧儿领了几个孩子过来,众人又开始说笑起来。 “成儿也来看看弟弟吧。”九姐儿抬头,对那从进了门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小杨成笑着招招手。 她已经有好多日子不见这孩子了,也不知是不是孟老太妃怕吵到她,故意安排的。 可小杨成却低着头不上前。 九姐儿一愣,这孩子难道是生了小心思? “成儿,过来呀——”九姐儿更加温和的笑着对他招手,“不看弟弟,让母亲看看你,你好多日子不来看母亲,母亲很想你呢。” “真的吗?”小杨成闻言终于抬起头,却是先瞟了一眼那被众人围着的小杨梓。 “当然。” 还真是,哎,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叹。 小杨成终于慢慢走过来。 九姐儿笑着抚抚他的头,他则立刻偎过去,占据了九姐儿怀抱,然后还转过头去,满脸胜利的看向那小杨梓。 只可惜小杨梓同学并不懂这些,正将一只小拳头放进嘴里大吃着。 这片热闹之中,当然不乏不速之客,就比如吃过席后跟着金氏一起过来的现任太子妃——郝静心。 身上的暗红提花镶边粉红暗花缎面圆领对襟袄子,和头上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将她衬得更加美丽不俗。 见了小杨梓,郝静心先奉上自己的礼物——一套精致却又极普通的银质手镯脚镯,然后又和九姐儿寒暄。 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几句,看得出,这郝静心并没和九姐儿亲密攀交的意思,今日过来也不过是礼俗和面子。 九姐儿自然也不太计较。 她又不是人民币,又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何况还有邹珍儿哪儿。 “……这时候坐月子其实是最舒服的了,不冷也不热……”郝静心对一边的金氏赞着她生产的这个时间。 “明年四月份也不错,也是不冷不热呀。”金氏闻言立刻意味深长的笑道。 “哪里呀,那会儿……已经有些热了。”郝静心立刻反对,然后慢慢红了脸。 难道她也怀孕了? 九姐儿见了,禁不住暗暗一愣,开始为邹珍儿感到悲哀了。 不过好在邹珍儿从来本分知足不自作多情,更不会将自己弄成怨妇。 十日前那邹珍儿又给她写信来,要买她的白蜡,她前几日已经翠梅让人将一些白蜡送了过去,估计如今那些药丸已经投产了。 避开宫斗去创业,好打算呀! 郝静心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金氏自然也跟着她离开了。 娘家的人吃过饭后已经回去了,送走了这两人后,又应酬一些过来看孩子的本家女眷,直到了半后晌九姐儿才终于得以休息。 九姐儿一觉睡到晚上,她醒来的时候,不管是前院的,还是后院的,客人都已经散尽了,她的这个月子随着满月酒的闭幕终于结束了。 哎,其实挺难熬的。 想着明日就可以出去看看了,她还隐隐有几分兴奋呢。 她正给小杨梓喂奶,杨国丰过来了,说是和她商议明日送她和小杨梓回娘家的事。 小婴孩做完满月后有“出窝”一说,其实也就是女儿带着着新出生的孩子,到娘家住些日子,这小婴孩第一次去外祖家,被称作“出窝”。 头发是湿的,衣服也是新换的,只不过却依然能闻见酒气,看来这家伙没少喝。 不理会这家伙看过来的火热目光,九姐儿一手抱了孩子,一手轻掩了口鼻。 “喜得贵子,众人都劝着,搪不过,也就多喝了两杯。”杨国丰一边坐下来,一边笑道。 “多喝也要注意身体。”她横他一眼。 可能是长期征战在外的缘故,杨国丰的胃口并不好。 杨国丰笑着点点头,问她,“明日还回去吗?只怕孩子乍然离开这环境,会不适。” “当然回去,母亲和三嫂她们已经早早准备了,我会多加注意的。” 她当然知道杨国丰和孟老太妃不放心,可是这娘家却是必须回的,一是给娘家做脸,二是她也想徐姨娘了。 这番往来,不定自己这亲娘多惦念呢。 “这……好吧,那我就去安排,明日告假送你。”见她坚持,杨国丰则道。 只是说了去安排,却还坐着,并不动。 九姐儿看向他,他才站了起来,却并马上出去,而是走向她。 九姐儿以为他要看小杨梓,倒也未在意。 却没想到他却凑到她耳边,低声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回来?” 她一愣,立刻红了脸。 无疑,他问的是男人的需求。 “还要……还要一些时日吧。”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 她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可今日走时,萧氏却偷偷嘱咐她,要多等些时日,这样对身体好。 杨国丰听了,并没说什么,摸摸她的头,走了。 有时日就好…… 第二日辰时暖和了的时候,杨国丰护送妻儿,浩浩荡荡的直奔文家…… ……   ☆、二九三 轰动 对于九姐儿这次归省,文家自然十分重视—— 蒋氏让人将原来十姐儿住过的厢房打扫出来安置他们母子,萧氏还专门挑了一些可靠又稳妥的下人过来伺候,至于吃穿用度更是极尽一切丰盛。 杨国丰看过之后颇觉放心,也就回去了。 送走杨国丰后,一众人自然就聚拢到三房这边,看孩子,聊闲天,热闹非凡。 “十一,你母亲好点了吗?” “嗯,已经好些了。” 各种高低分贝声响里,九姐儿还是细心的听见苗氏和小十一的轻声对话。 甄氏今日并未过来凑热闹,这还是相当罕见的事。 病了,是真的吗? 忽然就想起昨日在满月酒上,甄氏郑重问三姐儿的话。 也不知和这有没有关系?而七姐儿的事又是个什么情况? 产前和产后这段时间,她都窝在家里,娘家这边没走动过,对于这些自然是一无所知…… 闹腾了一阵子,小杨梓便困倦了,九姐儿给他喂奶,众人也便知趣的退了出来。 一时清静下来,九姐儿也觉得困倦,索性也陪着这小家伙一道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张眸,就对上一双含着慈爱谦卑笑意的眼睛,正是徐姨娘。 “姨娘,怎么不叫我?”她立刻笑着坐起身。 “别起,”却被徐姨娘一把按住,“要累,就躺着吧。” “没事,我挺好的。”她赶紧摇摇头。 “姐儿可千万别逞能,这可是脱层皮的大事,一定要好好将养。”谁知却惹来徐姨娘的郑重告诫。 “我知道……知道。”她赶紧道。 徐姨娘又凑到里面去看还睡着的小杨梓,看罢则笑了,对九姐儿道,“和你小时候一个样呢,都是粉嘟嘟的好讨喜。” “是吗?” “当然。” 九姐儿不再多问,抿嘴笑了。 孟老太妃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对象不是她,而是杨国丰。 至于小杨梓到底像谁多一点,不得而知。 徐姨娘又交代了她一些孕产及养孩子的经验,真是事无巨细,直到她身边的小杨梓醒了,她的这位亲娘才打住了话头。 小家伙先是一通方便,然后又吃奶,吃完奶后徐姨娘便接了过去,一番喜欢。 眼见着就时值正午,蒋氏派周妈妈过来请九姐儿去正屋用饭。 萧氏和苗氏今日都又堂会要出席,再加上男眷们中午也没空,所以府上的宴席排在晚上,而中午这段饭则由蒋氏安排。 九姐儿赶紧下床,任青杏帮她穿衣打扮。 徐姨娘自然也就没有再坐下去,起身要回去。 “徐姨娘,太太说也没外人,让您也跟着过去一起用些好了。”周妈妈却叫住她。 “不了不了,麻烦妈妈和太太说一声,我屋里还起着面,准备后晌做糕点呢。”徐姨娘赶紧推脱。 她已经和女儿坐了这半会了,哪还能占着女儿。 周妈妈闻言,也便没再多说。 徐姨娘回去了,而九姐儿则安排奶娘和水湘一起看着小杨梓,然后才跟着周妈妈出门。 这些日子,因为她生产无需外出不用保镖的缘故,水湘一直都在宫中,帮腰疼的杨皇后做推拿。 昨日她回娘家的事定下来后,杨国丰亲自去了宫中,连夜将这丫头带了回来。 对于这事,她真觉汗颜,你说这样皇后会怎么想她呀?哎…… 正屋饭厅内,席面已经摆好,而蒋氏也已经坐好了等她。 她自然赶紧说抱歉。 “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带着孩子当然就琐事多一些。”蒋氏则笑着道。 吃过饭后,蒋氏又留了她喝茶。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话,先是说府里的杂事,后来又说到便宜老爹养的那外室的事。 自然,九姐儿又充当了一回垃圾桶,听蒋氏好好的倾吐了一番委屈和愤怒。 最后蒋氏又和九姐儿念叨起七姐儿的事,“哎,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绣娘当不下去了,就去花船做丫头,偏偏就又遇到了六姐儿两口子,你说六姐儿能让她继续做下去吗?湖畔上那些花船,什么营生谁还不清楚,到时要真露出是我文家的姑娘的事,你说我们这一大家的脸还往哪儿搁呀?六姐儿和姑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弄下来,可这姑娘又哪里是省油灯,直接就对六姐儿说了,要想让她不做那个可以,必须让她重回文家,还做那侯门闺秀。” 听了蒋氏的话,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冷笑。 她还以为她能自力更生下去呢,却不想到底还是沦落到这步天地。 想想也是呀,这位庶堂姐自来都梦想着做什么侧妃嫁什么王公贵族,又怎么可能安贫乐道自立自强呢? “你四婶婶昨日回来听三姐儿说了就气坏了,连闹腾的心情都没了,妯娌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她那样颓丧过。”蒋氏又道。 “哦。” 有个七姐儿这样的庶女,甄氏也够倒霉。 最一开始,是跳过甄氏这个嫡母,攀大房,甄氏没少受气。 后来又劫持出逃,闹得李太君一直都看真是不上甄氏,觉得她太没智慧。 如今在这个关键时刻…… 呃,当然是关键时刻—— 文崇海和甄氏使尽心思,耍尽脸皮,终于为儿子文景木博得了文景金和徐伟的老师张翰林的指点机会。 但却没想到张翰林竟然说文景木不是读书的料,真犹如一盆凉水泼下来。 好在有萧氏,立刻劝这夫妻俩,“不是读书的料就别读了吧,府上的庶务也不能一直让旁支代管着呀。” 一句话立刻将这两口子的心说活泛了说高兴了,两人当即放下望子成龙的念头,开始让儿子学习府上的事。 还别说,这文景木学这个倒挺有心得的。 文崇海和甄氏也得意。 既然不考功名了,甄氏就开说琢磨着帮儿子寻一门好亲事,过了年,这文景木也十七岁了。 千挑万选,反反复复,终于在萧氏的极力撮合下,和北方一个大木材商的女儿有了些眉目。 这木材商虽是暴发户,但钱多,还拿钱买了个闲职做,甄氏只觉得高攀了呢。 再说,还有小十一哪儿。 小十一目前的行情还是不错的,和杨慧儿的结交,三姐儿九姐儿等几个姐姐的提携,让许多人都知道宁平侯文家还有一个正值说亲年级的小姑娘,而且已经有几家在打听了,都是些条件不错的。 可一旦七姐儿回来,这些美好前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下去,因为七姐儿可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搅屎棍子。 甄氏又怎么可能不忧心呢? 其实又何止是四房,他们几房到时也避免不了的要被牵累。 “这七姐儿还是不回来的好,到时指不定又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当然,认识到这一点的不只她,蒋氏沉吟了一刻也道。 “不过也不怕她闹,今日一早你四叔已经带人过去了,准备在别处安置她,如果她不听,就带回来,直接将她送到庵里。”紧接着,蒋氏又道。 又是庵里! 九姐儿听了,不由心情一片复杂。 文府庆贺九姐儿诞下麟儿的晚宴,安排在延寿堂前面的长厅。 这过去李太君待客的地方,现在又被重新利用起来。 位置居中,而且名头上也不偏不倚,哪一房也不独大,这肯定又是萧氏的好主意。 男眷开了两桌,女眷开了一桌。 小杨梓也被抱了过来,男眷们轮流看着。 抱着小外孙,文崇湖竟然也很高兴,一个劲的夸讨喜好看。 不过一边蒋氏那冷冷的一撇嘴,瞬间就让气氛沉闷了下去,便宜老爹也立刻僵着脸,将孩子交给了九姐儿。 九姐儿也只能一阵暗暗摇头了。 在娘家的日子倒也舒适,不用晨昏定省,还可以和徐姨娘蒋氏相处,和萧氏说说心里话,和时不时回来的几个姐妹热闹一番。 “四太太过来了。”这一日,蒋氏和徐姨娘正陪着九姐儿逗弄孩子,周妈妈便匆匆掀帘进来。 “哦。”听了这个,九姐儿和蒋氏禁不住相觑一眼。 看来七姐儿的事情文崇海已经安排好了。 甄氏进屋来,先是逗弄孩子,然后又和九姐儿解释,“前几日没来看你,主要是被那小贱人的事烦得不行……” 对于七姐儿的事,甄氏倒并不隐瞒。 “不过这会儿终于安排好了,你四叔在你二伯的帮助下,给她在你二伯管辖的地方买了宅子,还准备以远房亲戚的名誉嫁给当地一个大药商的儿子。” “哦。”九姐儿和蒋氏听了禁不住连连点头。 这也算对得起七姐儿了,愿她能踏实下来好好过日子吧。 但谁知这件事却并不是结局—— 转眼又过了几日,就在九姐儿准备再住三日便打道回府的时候,文家二老爷文崇河派人传过信来,说将会在三日后带七姐儿回府。 听了这个消息,府上自然轰动了,甄氏当即又病了,蒋氏则匆匆让周妈妈推了她到了九姐儿处,催促她提前一日回府。 是怕七姐儿的事被威远王府的人知道吧。 九姐儿禁不住很是感激蒋氏。 只是怕有什么用,迟早的事呀。 不过她着实有点不明白,不是安排好了吗?怎么又变更了? 而且四叔文崇海也没敢采取特别手段…… ……   ☆、二九四 闹腾 九姐儿回府的那日,是杨凡过来接她的,杨国丰又在忙,没空。 听着杨凡一个劲的向蒋氏道歉,九姐儿只觉得心头温暖。 这自然是杨国丰的意思! 回到府上,她先去带小杨梓去太和堂见过孟老太妃。 这些天不见孙子,孟老太妃自然想念的不得了。 看着小人儿睁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睛、捧着一个小拳头啃得的可爱模样,老人更是喜欢了,抱着就“宝贝”“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九姐儿还要回屋去安置,也只好先将小人儿留在太和堂。 回到屋里,打点好一切,巧蓝就传话过来,说小杨梓已经在太和堂睡着了。 她自然不便马上过去抱孩子,所以也就让青杏伺候着她躺一会儿。 只不过躺是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七姐儿的事,直到巧蓝又过来说小杨梓醒了。 她于是起身去太和堂,给小杨梓吃过奶后又陪着孟老太妃聊了会儿闲话,看天色不早了也就没有再回屋,留在太和堂里等着晚饭。 工夫不大,就听外面传来几声喧哗—— 小严氏和奶娘仆妇领着两个大的、抱了一个小的登场了。 小杨宁和小杨坤争执着什么,小严氏怕惊扰了孟老太妃,就想训斥两人,而这时奶娘抱着的那个小的、才出生不到三个多月的小杨明又哭闹起来。 小严氏又素来耐性有限,这番顾头难顾尾,自然气急的冒汗。 偏偏一进门,就看见那抱着小杨梓悠然坐在孟老太妃身边的九姐儿,小严氏心里真是又气又恨的不行。 “这又是怎么了?”看着这几母子那情形,孟老太妃禁不住立刻蹙了眉。 “没……没什么,就是淘气闹腾……”那小严氏怕孟老太妃说她无能,赶紧道。 孟老太妃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伸手,“来,把明哥抱过来给我看看。” 一听这个,小严氏自然高兴,立刻从奶娘手里接了小杨明过来,然后抱到孟老太妃跟前,臂膀还故意挡了九姐儿半边。 九姐儿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却只是笑笑。 从生产后,她统共也没见过小严氏几次。 实在说不过去的日子,她的这个庶嫂,才跟着众人假模假样的去她屋子转一圈看看孩子,但脸色始终都不怎么好看,偶尔还会阴阳怪气的来一句。 “您看三夫人那样儿……哼。”惹得青杏不满,对她埋怨。 她却只是一笑付之。 理解呀,你没有心想事成,可是却想着你嫉恨的那个人却心想事成了,心里当然不是滋味的很。 “哇哇——” 小杨明这个小屁孩并不给母亲争气,孟老太妃刚刚逗了他两下,他就不明所以的大哭了起来。 奶娘立刻又抱了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尿了。 奶娘赶紧带他到一边去清理。 小严氏则一脸悻悻的。 “滋滋——” 就在这时,忽然屋子里想起奇怪的声音。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目光则落在九姐儿怀里的小杨梓身上。 只见那小家伙正一边嘬着自己的小拳头,一边笑着,那模样,就好像……就好像在笑话小杨明这个小哥哥一样。 “呵呵……”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孟老太妃的声音最响亮。 小严氏脸色更难看了。 偏偏小杨坤和小杨宁这两个孩子不解大人之间的千沟万壑,立刻围过去,笑眯眯的对着小杨梓“弟弟”“弟弟”的叫着。 小严氏手中的帕子都要揉烂了。 九姐儿当然将小严氏的愤愤尽收眼底,这可不能怪她吗? 她禁不住又暗暗笑了。 后来云映雪带了小杨成过来。 小杨成跟着小杨坤兄弟去看那躺在罗汉床上自己玩的两个小孩,而云映雪则坐下来跟几个大人说话。 话题自然不理孩子—— “五弟妹,你要努力了。” 小严氏又想到了一个煞九姐儿风头的方法,那就是让云映雪也生一个,到时看看你还能这么得意吗? 不管是那个媳妇生,孟老太妃自然都欢喜,所以听小严氏说了这句后立刻期待的看向云映雪。 在众人的目光下,云映雪则是涨红了一张脸,“三嫂又说笑了。” “什么说笑,你也该打算着了。”看孟老太妃对她这话持支持态度,小严氏更上进了。 “母亲,你们看看该添置些什么料子的秋装好呢?”不想云映雪却不再看她了,看向孟老太妃,转了话题。 小严氏的脸色禁不住就有些僵,幸亏小杨宁这会儿将那瓜子打翻,给了她一次借训孩子化解尴尬的机会。 云映雪问了,孟老太妃也只好和她讨论秋装的事。 坐在一边的九姐儿却禁不住暗暗蹙眉。 难道在生孩子问题上,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杨五爷也不支持。 转头再看过去,孟老太妃和云映雪已经针对秋装问题讨论完毕,孟老太妃转过头去数落那将小杨宁训哭的小严氏,而云映雪则静静的坐在老人身后,美丽的脸颊隐在一片晦暗中…… 吃过晚饭后,九姐儿就带了小杨梓回屋。 小杨梓睡下了,她则靠在床头翻翠梅拿给她的铺子里的账册。 正翻着呢,巧凤进来。 因为一脸打发了青桃和翠翘两个丫头,身边人手不足,她便将巧凤和紫鹃这两个稳妥伶俐的提到身边,做了大丫头。 “刚刚秋枫阁那边传过话来,说王爷有事,今晚不回来了。”巧凤屈膝向她行过礼,然后道。 “哦。”她点点头,然后合上手中的账册,在巧凤的伺候下也就睡了。 到了第二日下午,九姐儿还是决定会娘家去看看。 编了一个忘了东西的理由,将小杨梓托付给孟老太妃,她便带着水湘和青杏出发了。 文府并不如她所想的,一片混乱。 相反,平静的异常。 九姐儿一边满心诧异着,一边直奔三房。 听了禀告,蒋氏让周妈妈迎了她进去,一见面就是一阵蹙眉嗔怪,“你这孩子,不是不让你过来吗?” “我呆不下去。” 实在话,娘家的事不解决,她始终安不下心来。 蒋氏听了叹一声,让周妈妈帮她看座。 坐下来,她立刻问起七姐儿。 “今儿一早就到了,这丫头还是这么心眼多,本来你二伯和四叔打算好了将她安置的,这丫头也答应了,可你猜怎么样,却原来这丫头玩的权宜之计,那日你二伯在府衙给那回京的同门郑大人践行,这丫头竟然使诡计搭上了郑大人的夫人,还直接说是你二伯的侄女,去探亲,暂住这里,后来那郑夫人问起来,你说让你二伯说什么,也只好承认,让她出来相见,你猜这回又怎么着了?”说到最后一句,蒋氏竟然一脸冷笑的卖起关子。 “怎么了?”九姐儿追问。 “只一会儿工夫,那丫头竟然哄的那郑夫人认了她干女儿。” “呃……哦。” 九姐儿愣了愣,然后又点头。 做到这一点,对于七姐儿来说,真的并不难。 花言巧语,百般奉承,这郑夫人若再是个实在的,肯定会被哄得晕头转向。 再加上那郑大人与二伯父交好,将她认作干女儿也在情理之中。 初次见面,谁又知道这个美貌伶俐的姑娘竟然是个心术不正的呢? “七姐姐如今在哪里?”九姐儿又问。 “这会儿估计在二房,那郑大人夫妇和你四叔七姐儿一道回京来的,还将两人送到了府上,郑大人去赴职,那郑夫人便被你二伯母留了饭,七姐儿自然也过去陪干娘了。”蒋氏又道。 “哦。”怪不得府上这般安静。 二伯父任上朋友在,甄氏就是再想闹,也不敢呀,如今四房可是全仰仗着二房呢。 母女两个正说着呢,周妈妈又进来了,却原来是三姐儿来了。 应该是也惦记着七姐儿这件事吧。 “就知道九妹妹也在。”看见九姐儿,三姐儿笑着过来拉了她的手,“我们啊,都是一帮爱操心的人。”然后三姐儿又说起六姐儿,“……将七姐儿交给四叔和二叔后,立刻就跟着她家相公走了,这般没事人,我真是比不了呀。” “你们都是顾家的好女儿。”蒋氏则在一边夸赞两人。 两人也便笑了。 周妈妈端了茶上来,几人便一边喝茶,一边聊些闲话。 先是七姐儿的事,后来又说到了孩子,一说到孩子,自然话就多了。 蒋氏竟然还拿出昨日十姐儿刚刚捎回的小公主的画像给两人看。 看着上面那个白皙粉嫩、美的不像话的女婴,两人禁不住一阵惊叹,自然也就忘了时间。 直到一名婆子匆匆而来,“三太太,您快去看看吧,二房那边闹起来了。” 几人一愣,“客人走了?” “已经走了,刚走四太太就过去了,只说了两句,就和……和七姑娘闹了起来。” 事不宜迟,几人便放下东西,匆匆跟着那婆子直奔二房。 “……她已经说了要悔过了,你还要她怎样?”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文家四老爷文崇海。 “悔过了什么……又轻信这小贱人,你难道还想吃一次亏……”一个女人的声音,哭哭啼啼的,甄氏! 听罢这些,已到门口三姐儿和九姐儿禁不住相觑一眼,然后又纷纷看向屋内,目光落在众人身后一个粉色的身影上。 七姐儿…… ……   ☆、二九五 斗法 粉红折枝花卉褙子,雪青撒花百褶裙,头上一支点翠花簪,素雅清淡的打扮,映着一张娇美脸庞,还是一如三年前,如花似玉。 就在三姐儿和九姐儿看向七姐儿之时,七姐儿也正看过来—— 一双柔顺美目在三姐儿和九姐儿脸上掠过,然后又快速垂下去,脸上的神情也满是惶恐。 九姐儿禁不住瞬间愕然。 改了心性吗? 可不是刚刚还设计了二伯文崇河和四叔文崇海吗? “你这女人,张口闭口都是什么吃亏,还不是为厌弃小七找的借口,小七已经对我和她二伯发过誓要好好改悔,我和她二伯也已经答应她,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这闹腾当然没有因为三姐儿和九姐儿的到来而停下,看着那哭哭啼啼的甄氏,文崇海满脸不耐烦。 还有这一遭? 九姐儿不由若有所思的向七姐儿的看过去一眼。 那场面一定很壮烈吧,不然文崇海怎么有可能如此转变态度呢? 只是不只这真心悔过有几分真呢? “好好悔过?哼,狗改不了吃屎,鬼才相信她。”九姐儿这端想着,那端的听了丈夫这话的甄氏,已经止了哭,瞟了那垂着头的七姐儿一眼,冷笑着开口。 听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 说事就说事吧,干嘛要将话说的如此难听和尖刻,这真不是高明的斗争策略好不好? 果然—— 站在一边看得苗氏、萧氏、蒋氏等众人都禁不住蹙了眉,众人身后的七姐儿将头垂得更低。 “你这女人,怎么就这般嘴臭。”而文崇海自然更是满心愠怒。 “嫌我嘴臭了,是吗?那谁嘴香,林姨娘吗?”甄氏又一句,顺利的将这个严肃问题升华到妻妾斗争。 众人都禁不住面面相觑。 这甄氏还真是斗争不到重点上。 七姐儿的生母林姨娘,七姐儿之事后,被李太君拘到了府上的小庵堂里。 不过这女人也是不安分的,借各种机会向文崇海传递情意。 对于自己这个美貌温柔的妾室,文崇海当然也放不下,终于在李太君逝世后找了一大堆借口将这女人接了回去。 这自然打翻了甄氏的醋坛子。 可这会儿说这个,除了激怒文崇海之外,好像没别的作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文崇海也确实被激怒了,涨红着脸狠狠瞪着妻子。 “嘤嘤……” 这时,忽然角落里有女子的哭泣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粉衣女子身上。 能有谁?自然是七姐儿了。 见众人看着她,那七姐儿立刻强抑了哭,然后快步上前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那一跛一跛的腿上,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空气中响起。 九姐儿却是垂下眸,才记起,当年那件事,七姐儿不仅没推波助澜害成她,反而被杖刑毁了腿。 当年犹记得,七姐儿最恨别人提她这条腿之事。 可今日刚回来,就将自己这不喜欢示人的跛腿暴露于前,不是扮可怜博同情又是什么? 当然,还不止于此—— “噗通——”一声,七姐儿已经直直的跪在了文崇海面前,仰望着他,“父亲,请您不要再为小七说话,小七自知以前所做所行实在难让人相信。”语毕,立刻又跪着转向甄氏,含泪道,“母亲,这不能怪父亲,更不关……不关姨娘的事,一切都是小七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小七以前错了,是真错了……可是……可是小七还请母亲给小七一次机会,小七一定安分做人,尽孝您和父亲,求求您……求您……”一边说着,更是毫不犹豫的一下一下的磕了下去,清脆的撞击声在屋里响着。 屋里的众人都不说话,看向甄氏。 “你少惺惺作态,”甄氏却是快速的闪开,“这个对我没有。” 先别说以前在这个庶女身上吃的那些亏,上午这七姐儿和郑夫人到家的时候,她不得已也过来应酬了一番,毕竟她是七姐儿的嫡母,可这七姐儿在没人时看向她的那是什么目光,冷漠、嘲讽、得意,她又怎么可能相信这七姐儿已经改过了呢? 再说,她就是改过,她也不能留她。 有她压着,木哥和十一的婚事又该怎么谈? 将她嫁出去?可是她已经十六岁了,这般年纪了又该嫁给谁? 还有,她的嫁妆又该从哪出呀? “小七,起来,这个狭隘自私的妇人不值得你这般。”一边的文崇海气坏了,一把将七姐儿拉起来,然后又对七姐儿道,“走,回屋去,这四房当家的还不是她。”语毕,拉这起姐儿就要走。 “文崇海……你、你……”甄氏气疯了,“这般……这般违背老太君的意思,你、你就不怕老太君泉下有知,不瞑目吗?” 文崇海闻言当即步子一顿,却不是看向她,而是看向苗氏蒋氏。 李太君死了,自然威力也不在了,不过这道义上还是说不过去,更何况她将林姨娘弄回四房已经违背了老太君一次。 苗氏蒋氏没说话,但眸中都有着不赞同。 方妈妈回乡养老,翠屏翠峰也都嫁了,府上的制度已经全部焕然一新了。 但是她们到底还是没动延寿堂,那里还保持着旧貌,毕竟李太君才死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文崇海犹豫了。 “父亲,”这时,文崇海身后的七姐儿却是再一次跪下来,对着文崇海涕泪交加,“对不起,让您为难了,母亲说的对,又怎么可以违背祖母的意思呢?这是不孝呀。” 文崇海一愣,众人也一愣。 地上的七姐儿却已经再次向文崇海深深一拜,美丽的脸上泪雨纷纷,“父亲,小七……小七当年错的离谱……并没来得及谢过您的生养之恩,好在上天又给了小七这次机会,小七就此谢过你的生养之恩。” 说完也不待文崇海反应,又站了起来,对着屋子西面又跪了下去,深深叩头,“太君祖母,小七不敢奢望也没脸去您坟茔祭拜您,就在此处为您磕个头吧,还请您放心,小七……小七会好好做人,小七……小七不会……不会再错了,愿您在……在九泉之下安宁……”到了最后,已经哭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边的三姐儿早已忍不住失声哽咽,苗氏和蒋氏也俱是红了眼圈。 当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李太君。 但无疑,都是源于这番做派的感染力! 她的这个庶堂姐,在外面漂流了这许久,战斗力真是又上了一个层次。 在她这番战斗力下,她的对手甄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站在原地喘气。 她这是遭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个庶女。 “小七,快起来,你的祖母心慈,又素来怜爱晚辈,她定然已经原谅你了,留下吧,改日我会带你到你祖母份上亲自祭拜,你好好为你祖母上柱香。”听了女儿的话,那刚才还在犹豫的文崇海自然心结又解,坚定起来,成了有担当的好父亲。 七姐儿站是站了起来,但确实摇了摇头,“多谢父亲,但小七实在没脸留下,不过……父亲放心,小七并不是没地方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七姐儿,你要去哪儿?”别人没反应,苗氏却是急了。 七姐儿站住,“二伯母……” “还是留下吧,过两日郑夫人还让我带你过去赏菊呢。”苗氏又道。 这七姐儿能去哪儿?定是郑夫人处了。 可她又怎么能让她去哪里呢? 李太君逝世,按规矩说儿子们都要守孝三年的。 可她的夫君文崇河又怎么能守孝三年,先不说那是个肥缺,只说还有一年就任满,任满之后就能回京述职,然后就会有更大的提升,至少也能弄个正三品的吏部侍郎。 这会儿要是真在家丁忧三年,自然多年的努力就功亏于溃。 所以呢——只一年多,她两口子就托人烦友,暗中活动,营求夺情,破费了一番周折,这文崇河终于又起复回任。 而其中,这位郑大人可为此事出了不少力。 文崇河和这郑大人是一年的进士,后来文崇湖为北方骏洲县尉时,这郑大人也正在北方做外任,两人是在那时有了交情的。 后来文崇河放了这东南苏州的外任后,郑大人却已经升了上去,擢了巡抚,坐镇这东南三省,故此交情深厚起来。 虽然如此,但毕竟一直都是上下级关系,与这郑大人和这郑夫人交往,他们夫妻每每都是恭谦的。 再加上这郑大人在他起复中的力挺,他们夫妇更是对这郑大人夫妇敬重有加。 这也是文崇河答应让这七姐儿回文家的原因,因为这七姐儿找了郑夫人做靠山。 郑大人曾经一再叮嘱文崇河,起复之后,要谨行自律,因为许多眼睛都盯着呢? 她自然不能让七姐儿跑到郑夫人那里去,因为说不定又会闹出什是非? “二嫂……”听苗氏竟然要留下这七姐儿,甄氏急了。 但苗氏却只是扫了她一眼,又看向七姐儿,“你母亲也是气你当年那荒谬行为,你好好和她道个歉,都别计较了。” 甄氏更急了,看向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萧氏。 萧氏没说话,只是对她点点头。 甄氏最后一点希望落空了,泪水一下子就涌出眼眶,“好好……留下,留下吧!”不平不忿的抛下这样一句后,谁也不看,转身快步出门去。 “这女人……”看着甄氏的背影,文崇海愤愤的哼了一声。 苗氏、萧氏、蒋氏等人俱不说话。 九姐儿则是转头看向那垂着头的七姐儿。 冷不防,那七姐儿忽然抬起头来,回她一抹讥诮又得意的笑。 九姐儿一愣。 七姐儿却已经快速的垂下头去,恢复了那柔顺模样。 九姐儿慢慢的也勾起唇,笑了…… …… 黄梨木雕花大床床头上摆着松石绿地粉彩莲拖八宝纹烛台、掐丝珐琅的香盒,两旁的高几上摆着翡翠为叶玉石为枝的万年青石料盆景,和床同色系的一水的黄梨木家具。 飘着好闻香气的银鎏金的香炉,月白色棉细纱帐子,云丝绵被…… 站在屋里子,七姐儿的目光一一掠过屋里的摆设,稍后笑了。 真好啊,她终于又可以回到这富丽堂皇、锦衣玉食的地方,过这侯门千金的生活了。 这两年多,她做梦都想啊,只是却不敢回来。 去年那次见六姐儿,她以为六姐儿要抓她回去,吓跑了。 虽然外面的生活真不容易,但也好过比被送进庵堂削发为尼好吧。 后来,再次遇见六姐儿,她却没法跑,因为她不敢离开那花船,怕被管花船的妈妈骂。 她彻底将从文家带出去的细软挥霍空了,又懒得再去绣庄上做工,因为那太苦了,边想着去那花船上,虽然可能时时都有被男人侮辱的危险,但来钱容易,更好吃好喝好待偿。 却没想到,六姐儿那个傻货听了她哭哭啼啼的一番倾诉和悔过之后,竟然要给她银子,还告诉她李太君已经死了,邹氏也去了庵里静养。 哈哈……她笑了,那是不是就代表她可以回去了。 她立刻又哀求六姐儿,用以往的那些惯用手段打动六姐儿,没想到六姐儿真就写信给了文家众人,然后才给了她被带往二伯父府衙上的机会,才成全了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呵呵……” 忽然就又想到了刚才,想起甄氏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奈的模样,她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蠢妇,跟她斗,什么时候赢过呀? 但很快她又敛了神色,美眸中泛起冷光。 因为她想到了刚才在场的另一个人,害她沦落到这步田地的人,九姐儿! 她禁不住恨恨的攥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得痛。 这几年,她竟然这般得意,真是走了狗屎运…… “七姑娘,九姑奶奶过来看您了。”这时,一个婆子进来恭声秉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想曹操,想不到这曹操也到。 七姐儿又笑了。 是想来拆穿她的吧? 那就斗一斗吧,呵呵…… …… ------题外话------ 夺情是中国古代礼俗,官员遭父母丧应弃官家居守制,称“丁忧”。服满再行补职。朝廷于大臣丧制款终,召出任职,或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祭祀、宴会等由佐贰代理,称“夺情”。参见“起复”。 前面可能忽略了文家众兄弟的丁忧,我会回去改一改的。   ☆、二九六 毒药 七姐儿的目光落在有两个丫鬟簇拥而入的九姐儿身上—— 正红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褙子,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头上烧蓝镶金花钿,耳中红宝石耳坠波光莹莹,一身堪称华美的装扮映着粉里透红的脸颊、清秀柔美的五官,明艳水灵,又不失高雅。 什么时候昔日那个平凡瘦小的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风姿卓越少妇,举手投足之间,炫目而迷人。 她心里禁不住满是嫉恨,是志得意满所致吧。 也是啊,贵为权倾天下的王爷的王妃,又新得麟儿,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么会不得意呢? “七姐姐,这几年可好?”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九姐儿已经笑盈盈的开口。 “当然没九妹妹好。”七姐儿酸溜溜的开口,“不过也不如有些人所期望的那般,死在外面。”但稍有又冷笑着看着九姐儿开口,语气中满是意有所指的阴阳怪气。 “劫持姐妹,要挟长辈,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七姐姐,从家规上来讲,这的确是死罪。”九姐儿依然笑着,但眸光却满是肃然。 还是那般小人心怀。 这还是其次,这句话里更多的流露出她的不知悔改。 “死罪?呵呵……就知道九妹妹一直盼望着我死,不过让你失望了,我不知好好的活着,还又回到了这个家里。”七姐儿听罢挑眉笑道,满脸的得意。 “七姐姐怎么想我都无所谓,只不过还请你弄清楚一点,文家人不是软弱,而是宽厚。”九姐儿懒得和她做无谓的交锋,凛然警告。 既然无力阻挠这件事,那么就只能打打预防针了,以防范她将文家闹得鸡犬不宁。 “宽厚?有区别吗?呵呵……九妹妹这个恨不得我死的人不也宽厚了吗?”七姐儿回答她的却是一副的不以为然和不平怨恨。 宽厚?哈…… 要不是她使计攀上了郑夫人,文家这般又岂会宽厚? 她的亲生父亲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见了她就又骂又数又威胁她,口口声声要将她送进庵里。 为了打动他,她足足在大雨中跪了两个时辰,最后昏在了雨中。 也幸亏这两年她在外面谋生计,身体不得已的硬朗起来,要是换做原先做闺秀时的体质,估计这会儿还在病榻上缠绵着呢…… 还真是有恃无恐! 见了她这副嘴脸,九姐儿心头冷笑,面上冷然,“还愿七姐姐能对着良心说话,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不要不知足。” “良心?”谁知听了这句,七姐儿却立刻冷哼一声,满眸阴沉的逼视着她,“九妹妹,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接受二伯和父亲在苏州给我的安置,非要回到这里吗?” “……” “因为我听说做了你陪房大丫头的翠梅都要嫁进京城富商之家做少奶奶,而我却只能嫁给当地的一个小商贾的儿子,为丫鬟都谋这么好的婚嫁,却管也不管你的姐妹,你就有良心了吗?我为什么要知足,我也是文家的女儿,凭什么你就做王妃,而我就嫁的连你的丫头都不如,要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偏房庶女。” 在苏州时,偶然听见和一同去的大总管与父亲念叨儿女的婚事。 没想到那木讷丫头翠梅竟然还看不上大总管的儿子,要嫁入严家做少奶奶。 原本重新被文家安置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一听这个,她立刻就又生了心思,凭什么? ——所以才有了后来一番冒险设计。 知道吗?为了能接近这郑夫人,她不只将自己所剩无几的银钱都花尽了,贿赂了二伯父府上的那些下人,更是因为要打听这郑夫人的喜好,被一个叫张狗子的地痞好一番猥亵。 张狗子是她在那花船上认识的,是个百事通,一直都垂涎她,却是又莽又胖又丑又狐臭。 那日那不是船上那妈妈进来的及时,那张狗子就已经占了她的身子…… 听了她这个堂姐的话,九姐儿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七姐姐,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脸说这话,千方百计的算计我,陷害我,你又什么时候将我当成过姐妹?”但她还是说了,而且义正词严。 七姐儿一愣,不过很快就又恨恨道,“谁让你总和我争?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经成了王府侧妃了。” “执迷不悟!”九姐儿听罢,先是送她四个字,然后又一脸冷然的道,“不过我还是愿你能清醒一点,认清当前形势,让你回来,并不表示文家众人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吗?那我就等着九妹妹的办法,但也愿九妹妹认清当前形势,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却僭越管起娘家别的房的事,最终也只能讨个没趣,弄个灰头土脸,你信不信,九妹妹?” 她要是真敢管,她自然会有办法让她摔个大跟头,别看她是王妃,哈哈…… “我要是管定了呢?”九姐儿却毫无忌惮。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我们的威远王妃怎么管?”七姐儿学着花船上那些妓女的姿态,风骚的撩一把额前刘海,娇声道。 “何须拭目,我现在就要管。”九姐儿微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道。 七姐儿一愣。 九姐儿却飞快的对身后的水湘打个手势。 水湘快速见了,立刻逼近七姐儿。 “文九姐,你想做什么?”刚才为了便于挑衅九姐儿,七姐儿将屋内的丫鬟婆子都远远遣出去了,这会儿看九姐儿竟然要教唆丫鬟上前,欲要动手,禁不住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就又镇定下来,“你敢动我,就是二伯母不说你,郑夫人也饶不了你……” 只不过话只说了半截,就张着嘴定在了当场,唯一能动的一双美眸恐惧而又难以置信的扫向眼前的水湘。 这丫头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九姐儿不看她,只看向身后的青杏。 那青杏见她看她,立刻上前,将手中拿的两粒黑色的弹丸递给水湘。 接了那药丸过来,水湘立刻麻利的将其塞进了七姐儿嘴里,然后微微一托七姐儿的头,“咕噜”一声,那药丸就进了七姐儿的肚子里。 喂完七姐儿药丸之后,水湘又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对她点点头,然后水湘又快速的在七姐儿身上拂了两下。 七姐儿顿时觉得身上一轻,能动了,她立刻看向九姐儿,指着水湘怒问九姐儿,“你让她对我做了什么?又给我吃了什么?” “能做什么?”九姐儿笑道,“也只不过是小九想孝敬七姐姐几粒延年益寿的药丸,又怕七姐姐不接受,所以就让这丫头点了七姐姐的穴道,这丫头是杨皇后身边的大内高手,这一手点穴功夫号称‘神花拂叶手’,出神入化,七姐姐自然不必担心有后遗症。” “啊……”七姐儿不由一愣,惊惧的看向水湘,但很快她的脸上就又显出惨白的神色来,转向九姐儿,“延年益寿的药丸?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是不是毒药?” “哈哈……”九姐儿又笑,“七姐姐还是那么聪慧,的确,我这个丫头不只会点穴,功夫好,更是制毒解毒的好手,刚才她给七姐姐吃下的那药叫七日断肠丸,是她制的独门毒药,七日断肠丸,自然如其名,服毒之人七日之内定会肠穿肚烂而死。” 闻言,七姐儿瞬间大惊失色,努力抠着喉咙。 “七姐姐,没用了,那药丸已经化了。”站了半天的九姐儿,却已经捡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悠悠的道。 又努力了一把,看真的吐不出什么了,那七姐儿立刻怨恨又绝望的看向九姐儿,“文九,你好狠,不过你要明白,我死了,父亲不会放过你,郑夫人也会追究,我更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七姐姐,你误会了,小九又怎么可能让你死呢。”九姐儿依然不紧不慢的道。 “不让我死,那还不快救我。”七姐儿听罢眼前一亮。 “救你可以,水湘有解药,但还望七姐姐答应我一件事。”九姐儿却已经正色下来。 七姐儿一愣,但想到要保命,还是快速道,“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难事,七姐姐已经回了文家,还愿七姐姐能够遵守文家的规矩,安安分分的,不要无事生非。” 听了竟然是这个,七姐儿禁不住面上一松,“好,快给我解药。” “解药其实已经给了七姐姐,就是和那毒药一起给七姐姐服的另一粒药丸,不过这解药只是暂时的解毒,并不能根除毒素,但只要七姐姐好好的,这解药下月水湘自然会按时拿给七姐姐。” “什么?文九姐,你、你好阴险……” …… “王妃,您真行,‘神花拂叶手’不知水灵姐姐有没有听过?‘七日断肠丸’水润姐姐配的那些毒药中不知有没有这种?” “是啊,可怜七姑娘,吃了三太太两粒治阳亢的药丸,不知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好了好了,”九姐儿一边嗔瞪一眼水湘和青杏两个嘻嘻哈哈的丫头,一边看向那帘幕低垂的床帐,“一会儿吵醒小家伙,唯你们俩是问。” 两个丫头立刻噤了声,但脸上笑容不减。 “怎么了?”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一身朝服的杨国丰蹙眉走了进来…… ……   ☆、二九七 无语 看见是她们威严的王爷,两个小丫头吓到了,赶紧躬身深深施礼,诺诺的不敢抬头。 “王爷回来了。”九姐儿也赶紧笑着施礼。 哎,这男人定是又在恼她和丫头温言说笑。 他自来看不惯她待仆人的态度,在他看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就应该等级分明,尊卑分明,典型的封建思想! 只可惜,哎……她这个经历过前世平等民主社会的人却很难遵从,哪怕他每每会拿青桃和翠翘之事说道。 呵呵…… 可能没见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还挺会唠叨呢。 杨国丰那冷峻的目光,在落到十来日不见的小妻子身上时,瞬间缓解,“孩子呢?” “刚刚睡着了。”九姐儿答。 杨国丰转到床边去看儿子。 借此时机,九姐儿将两个丫头打发出去,然后又去桌边倒了茶,递给杨国丰,“王爷,喝杯茶吧。” 小妻子这般殷勤,纵然杨国丰再多的原则,这会也早抛到九霄云外。 一边接了茶过来喝,杨国丰一边问起九姐儿这些日子在娘家的事。 九姐儿简明扼要的说了说,当然不包括七姐儿回来的事。 原因吗,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吧。 “嗯……小家伙又长了。”之后杨国丰又看向那熟睡的小杨梓。 “是吗?总看着,不觉得呢。”九姐儿笑笑。 听了她这句,杨国丰的目光忽然又回到了她身上,也笑,“可能还有一件事你也不觉得。” “……” “你又长肉了。”在九姐儿惊异的目光里,杨国丰缓缓吐出几个字。 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不正经的一句,九姐儿当即就绷了脸。 “呵……”杨国丰低笑一声,长臂一伸,就已将她拥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低喃一句,“特别……是这里。” 也不知是拂了那里,九姐儿先是红着脸看向门帘,然后又羞恼的推他。 看着那似嗔似怒的娇颜,杨国丰只觉得一阵意马心猿。 从生产之后,他的小妻子真是越变越美,越来越有女人韵味。 “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去母亲那里。”但他深知时候不对,所以并未在为难她,站起身来道。 九姐儿还是瞪他一眼,然后才去唤奶娘进来,嘱托奶娘看护正熟睡的小杨梓。 一番收拾之后,两人相偕往太和堂去。 太和堂里,只来了云映雪一个人,正和孟老太妃说着府上的事。 两人给孟老太妃请安,孟老太妃则有些惊异的问杨国丰,“丰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手上的那件事今日忙完了,这两日清闲些。”杨国丰一边在孟老太妃指给他的座位上做好,一边道。 孟老太妃听罢微微一愣,然后又问,“怎么个忙完法?” “仗不用打了。” “不用打了?”听了儿子的话,孟老太妃再一愣,然后点头,“不用打好,省得生灵涂炭。” “确实!”杨国丰也点头。 孟老太妃也就不再说什么,杨国丰也闭了口。 两人这一沉默,那正讨论着时下流行发髻样式的九姐儿和云映雪的声音,便分外响了起来。 不过很快两人也停下来,然后看过来。 “对了,庆儿媳妇,昨日你说你牙疼,可看过大夫了。”这时孟老太妃忽然开了口,却是看向云映雪。 “这些小毛病,又那用看大夫,昨日让人寻了些苍耳子来,煎水喝了,已经好多了。”云映雪听了立刻笑道。 “哦,是吗,那就好,这天干火燥的,你还是要多注意点好。”,孟老太妃又道。 云映雪又应“是”。 一边的九姐儿却是暗暗凝眉。 刚才这母子两人应该是在说大越和西蒙一边的一个叫西亚的小国的事吧。 仗不用打了吗?确实是好事,可怎么感觉这母子俩在欢喜之余还有一抹明显的复杂在其中呢……工夫不大,杨国庆便领了几个男孩子过来。 看得出,他心情不错,一路上和几个孩子说笑着,声音老远就传来。 “大呼小叫的,孩子们小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规矩吗?”但老太妃似乎看不得他的好兴致,他一进门,就劈头一通教训。 杨国丰立刻涨红了脸,屋内其他人则低了头。 “对不起,母亲,和几个孩子说射箭的事,一时忘形了。”很快,杨国庆就恭声向孟老太妃致歉。 孟老太妃不理他,却是转头看向小杨坤,“你母亲呢?” “母亲正哄弟弟呢,一会儿过来。”小杨坤回道。 杨国庆看孟老太妃不理他,也就讪讪的去一边坐了,冷不防却迎上了一边妻子的目光。 他立刻回她一抹安心的笑意。 云映雪却是微微一愣。 有什么好事,让她这个一连好多日都满腹忧戚的丈夫云开月明呢? 她是他的妻子,他给她一切,但却始终不给她他的心,呵…… 她禁不住在心里凄凉又自嘲的笑。 吃过晚饭后,杨国丰照例去了秋枫阁,九姐儿回屋。 小杨梓已经醒了,正哭闹呢。 九姐儿便给他喂奶,吃饱之后,小家伙就又快乐起来,睁着一双黑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看他不闹,九姐儿便又将他交给奶娘,然后自己洗漱收拾,收拾好后,又和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小家伙睡了,她便也上了床。 但刚躺下,杨国丰就来了。 “又睡了?”看一眼儿子,杨国丰似乎有些惋惜,但很快就又道,“也好。” “也好?”九姐儿一愣。 杨国丰没说话,只是看向她。 在那炽热幽深的目光下,九姐儿一张小脸禁不住慢慢红透。 “我今夜睡正屋吧?”杨国丰忽然低声问道。 九姐儿愣了片刻,才垂下头小声道,“若是……王爷不怕小杨梓吵,就……就睡吧……” “自己的儿子,怕什么吵。”杨国丰脸上禁不住浮起一抹喜色,转身去了净房。 虽然他这般说,但他走后,九姐儿还是让奶娘将熟睡的小杨梓抱到了暖阁里。 儿子当然要顾,不过丈夫也不能冷落,再说,如果孩子哭闹,她自然能听见,然后过去,帮他喂奶,也行吗。 杨国丰沐浴好处来,不见了儿子,自然明了了九姐儿的打算。 他并没说什么,只是将她紧紧拥入怀,用另一种火热极致的方式表达他对妻子的爱恋和感激…… 一晃又数日,转眼进了十月。 严家那边过来催翠梅和严淮锦的事。 严淮锦,也就是严氏的次侄,严家的二少爷。 虽然听说不错,可九姐儿还是不放心,于是便找了个机会见了见这严淮锦。 见过才知道,所传不虚,这严淮锦确实不错,仪表堂堂,见识不俗。 九姐儿很满意。 想着翠梅也不小了,而那严淮锦比翠梅还要长两岁,所以便没拖着,打算将两人的事定下来。 “九妹妹,虽然有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说法,可我还是要跟你说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将翠梅这丫头嫁给威远杨家的世仆。”但萧氏却提出异议。 “这个……我也考虑过,不过这确实是一桩不错的婚姻呀。”九姐儿道。 “不错?是对这丫头不错,并不是对你不错。”萧氏摇摇头,“那严淮锦我听你三哥说过,相当的精明,到时你别陪了夫人还折兵就好。” 九姐儿想了想,却还是应了下来。 她不相信人心就这么不堪…… 十月二十六日,翠梅出嫁。 她信守诺言,不只将卖身契给了她,更是给了她一笔可观的嫁妆。 那日,除了几声“谢谢”,翠梅并未对她说什么。 但让她意外的是三日回门,翠梅竟然将那严淮锦带了过来,说要帮她打理生意。 她惊呆了,严家这么大的生意不做,来帮她? 但那严淮锦却相当真诚,口口声声说要不依靠家族闯一番事业。 她不由转头看向翠梅,却见那丫头正目光盈盈的看向她,眸底满是灿亮而磊落的笑意。 她不由也笑了。 看来她的确没有看错人心,没有看错人。 她当然接受了,因为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 王燕娘在西南,主要介入销路那一块。 而货物作坊这边,也不能只是杨皇后和蒋家再管,她也应该安置自己的人不是吗? 再说,她收获的那些虫白蜡,也该想想更有价值的出路呀。 翠梅的事后,另外一个人大婚的事也传来了过来,正是欧阳靖。 春天从西蒙回去,欧阳靖就和肖元娘订了婚,然后在十一月初完婚。 九姐儿自然也送了欧阳靖一份厚礼。 相信,那肖元娘一定是个好妻子。 这个曾经对她一片真情的男人,终于觅得良缘,她当然替他高兴。 只是过了些日子,又传来消息,那就是这对新人北上来京,要拜过皇上伯父和皇后伯母。 这倒也是礼仪所在! 九姐儿听了并没放在心上。 她当然不准备再见欧阳靖,哪怕他已经成婚。 但就在听的这个消息的下午,七姐儿捎信过来,说让她回文家一趟。 听说是这个庶堂姐捎的信,她当即就蹙了眉。 肯定没好事。 但她还是去了,又怎么避得了。 目前,唯一能制住她的只有她。 但到了之后,听了她的打算,她不由深深无语…… ……   ☆、二七八 孤注一掷 “……我知道这事不光彩,但我真的很倾慕世子表哥,要不是他,我当年也不会……不会那般……九妹妹,求求你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我……” 竟然! 听了七姐儿的乞求,九姐儿禁不住一阵深深无语。 这么无耻的要求,竟然能提出来? 看来这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将她这位庶堂姐身上那唯一的廉耻和矜持也腐蚀掉了! “九妹妹,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发誓……发誓以后绝对将你当作好姐妹……不,我愿你为你做牛做马,真的……”见九姐儿不说话,七姐儿又开口道。 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九姐儿冷冷打断,“七姐姐,你口口声声要我帮你,请问,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成为世子的侧室,将来做侧妃?” 七姐儿不傻,自然已经听出九姐儿的语气不对,但为了达成目的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九妹妹,反正……反正你如今已经是威远王的正妃,姐姐我当个……当个王府侧室风头也不会压过你……” “七姐姐!”九姐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喝一声,“我是该说你痴心妄想,还是执迷不悟呢?经过当年六姐儿那件事,我们文家又怎么可能还和信亲王府做亲?再说,你又凭什么心心念念插到人家新婚燕尔的两人中间,难道就一定要自轻自贱的去给人做妾室?还有,就是……我又该如何帮你?你也将我想的太万能一点了吧?” “九妹妹,”却没想到,听了她这番话,七姐儿立刻落下泪来,“自轻自贱,你骂的好,真好……可谁又想自轻自贱,我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年纪大了,嫡母也给不了什么嫁妆,去给人做正室谁又要呢?我们都是偏房庶女,我的苦楚你应该明白。” “明白……我当然明白。”九姐儿听罢先是点头,可就在七姐儿脸上露出喜色时,话锋忽然就一转,冷笑,“七姐姐无非就是看不上一般人家,总想着嫁高门而已。” 竟然还想愚弄她! 苏州那药材商的公子姑且不算,近些日子,甄氏和萧氏又给她说了两户人家,当然都是一些平常人家。 现实条件摆在那里是其一,再加上她这几年无缘无故的失踪……当然,对于这一点,文家人已经找了完全的理由,可底细的人家依然在乎的。 ——所以她的婚事着实难议! 但却没想到的是,她还看不上,不应,几乎将甄氏快气死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九妹妹能做王妃,难道我就不能想想高门吗?”见被九姐儿识破,七姐儿也就不再掩饰,直接道。 “那七姐姐继续想高门吧,妹妹我是爱莫能助。”懒得再继续和她浪费口水,九姐儿站起身来。 “什么爱莫能助?你不过是还在计较以前,不帮我而已,八姐儿、四姐儿、六姐儿,十姐儿,哪个的婚事你又没在里面插一脚,还有你自己的,小小偏方庶女,竟然做了堂堂威远王爷的王妃。”七姐儿却在她身后又高声道。 九姐儿一愣,不得已又转过头,看向她。 “很惊讶吧,九妹妹,别看我这几年不在,有些事你瞒不了我,呵呵……”七姐儿又笑了,看向她的目光少有的流露出一丝敬服。 但看进九姐儿眼里,却是一阵悲哀。 昔日的那个七姐儿,虽然心术不正又不安分,却有着自己的骄傲,特别是不轻易在她面前示弱。 可如今…… 她没有再转身走,而是又问她,“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在你说的这件事上插上一脚呢?” 听她愿意听她说话,七姐儿禁不住又一喜,“其实很简单……九妹妹,也无需你做什么。” “哦?” “威远王爷和表哥不是师徒吗?只要你以表哥师娘的身份将表哥请进王府,再将我接过去,这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七姐儿又道。 听说欧阳靖携妻来京的事,她立刻就转了一万个心思。 在市井间辗转,见了许多男子,但那个又如欧阳靖那般高大英俊、高贵洒脱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曾经就在她面前,和她笑语听她说话。 她想那个时候他也一定对她有请的,不然听了她做六姐儿的陪嫁,又怎么会答应呢?可她竟然就没抓住他,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不过到底上天见怜,让她和他有机会同处一片天空下,这次她一定要将他抓在手心里。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文家和邹家因为邹氏的事弄僵了,已经一年多不来往了,听说李太君逝世都没走动,欧阳靖又怎么还会来文家?所以要想见欧阳靖必须要有跳板才行。 她也想过去求三姐儿,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求九姐儿吧。 “不操心是什么意思?”可九姐儿听了她的话,却还在刨坑问底。 “不操心就是……就是我自己……自己……”七姐儿一时红着脸语结,再脸大,那勾引的手段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九妹妹这个就别问了,等事成之后,你只要再帮一个小忙,那就是去和杨皇后求个恩典……” 这还是关键的一步,不然她也许做不了侧室,只能做小妾。 这也是她舍三姐儿求九姐儿的原因。 “呵呵……七姐姐真是一番好谋划。”听完,九姐儿笑起来,但忽然就脸色一敛,“只可惜,我不会帮你。” 她后悔了,刚才她就应该走掉…… “为什么?你当年不就是这样帮的八姐儿吗?”七姐儿脸色沉了下来。 “因为你太无耻,一点也配不上欧阳靖!”抛下一句话,九姐儿转身就走,留下七姐儿愤然又绝望的站在原地。 “王妃,回去吗?”踏上回廊,水湘立刻迎了上来。 “还是先去三房看看吧。”九姐儿想了想道。 水湘点点头,然后扶着她向三房而去。 蒋氏并不在,回娘家给母亲做寿了,她和徐姨娘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惦记着家里的小杨梓,她并没去各房转,而是打道回府。 “今日在姑母处见了欧阳靖夫妇。”晚上杨国丰回来,竟然说道。 “呃……”她禁不住一愣。 “看上去两人还不错。”杨国丰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她。 “是吗,那就好。”不会还在吃醋吧?她有些啼笑皆非。 “靖儿还说过两日来拜访我。”杨国丰又道。 “哦……”她禁不住在心头蹙蹙眉。 欧阳靖怎么就不知避嫌,还放不下吗? “不过我说这些日子要忙着兵部的事,没空。”杨国丰又道,边说着,幽深的黑眸竟然有一丝狡黠和得意。 “噗——”九姐儿就笑出声来。 很幼稚呢,很难想像当时的场面,还有欧阳靖的心理…… “笑什么?”杨国丰问她。 “不笑什么。”她赶紧道。 杨国丰便不再问,只是伸臂将她揽过来,压在身下…… “我还要去看看儿子。”她赶紧推他。 杨国丰却不仅不放开她,反而动作愈发强硬霸道,用征服宣誓占有权的意图明显。 她蹙眉推拒,但到底力弱的多,被他得逞…… “今晚真尽兴……”昏过去的一刻,竟然朦朦胧胧听他在耳边恶劣的低语。 她不平,但最终也只能沉进黑甜梦乡…… 第二日回来,她当然不理他。 一身功夫难道就是用来欺负老婆的吗? 却没想到到了晚上,他又故技重施。 后来她也就算了,因为他感觉这家伙将她闹脾气当成了闺房情趣。 没事时,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和她逗,她都怀疑这杨国丰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又两日后的一个下午,她正和青杏几丫头在屋里逗着小杨梓玩,周大海家则引了青玉匆匆来了。 “怎么,七姐儿有什么不对吗?”见了青玉,她禁不住瞬间蹙了眉。 青玉是三房一个二等丫头,她没出嫁前,在她屋里伺候过,一直和她不错,为了防备七姐儿生事,她特意安排青玉盯着七姐儿。 难道是七姐儿又不安分了? “九姑奶奶,七姑娘不见了,府上四老爷四太太他们正找呢,趁着乱我就出来。”青玉答道。 啊…… 她听罢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赶紧将小杨梓交给奶娘,然后吩咐水湘,“快,叫人备车,我们去清水寺。” 昨日听说欧阳靖要去清水寺看邹氏,这七姐儿定是也听说了消息,孤注一掷,去了清水寺,独自实现她的谋婚计划去了。 水湘去后,她又让青玉传话给文府的人,让他们去清水寺。 等她带人赶到清水寺时,已经是傍晚。 她并没见到七姐儿,却在寺门口见到了由一种下人簇拥的欧阳靖夫妇。 看着那多半年不见愈发高大英俊的男人,她禁不住一阵无奈的笑,不相见却偏偏逃不开,哎…… 不过看远远看着两人身边并无多余的人,两人脸上也无异色,她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下了。 欧阳靖和肖元娘自然也看见了她,一个除了惊愕还是惊愕,一个惊愕之后则是眸光不着痕迹的一亮。 九姐儿自然将欧阳靖眼中那抹亮光尽收眼底,她立刻一脸磊落坦然的上前…… ……   ☆、二九八 清静 “世子表哥,郡主。”九姐儿一脸磊落坦然笑意的迎上两人。 半年不见,欧阳靖愈加高大洒脱,一件禇红色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的锦袍穿在身上,腰束锦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优雅贵气又不失英武。 而肖元娘则是一件淡紫圆点撒花软绸交领长袄,外罩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头戴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一身华贵的妆扮将健美婀娜又美丽的她,衬得一片华贵明艳,喜气洋洋。 很般配的一对人! 九姐儿不由暗暗在心里点头。 “表妹。” “威远王妃。” 两人自然也微笑着回应她。 “王妃,你怎么在这里?”接着那肖元娘惊异的问道。 肖元娘话音落下的一瞬,九姐儿清晰的感觉到欧阳靖的目光立刻落到她的脸上。 “过来前面的清心寺求一个药方,听人说起表哥和郡主在这边,然后就过来了。”牵强拙劣的借口,只能尽量坦然的出口了。 不然怎么样? 难道要说我是过来找试图勾引你丈夫的堂姐的? “哦。”肖元娘点点头,但美眸底却不禁掠过一丝疑虑。 欧阳靖没说话,但是九姐儿却明显的感觉到他那双黑金色眸子更亮了。 看来又误会了,哎!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底叹一声。 “你们看过大伯母了吗?”她又问两人。 “没有,在等着邹家大表哥,正好郡主要看后山的槭树红叶,就带她转了转。”欧阳靖答道。 听他这般说,他身边的肖元娘即刻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娇羞含情。 只可惜欧阳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九姐儿身上,并未看她。 肖元娘眸底不由闪过一丝僵硬,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然后看向九姐儿笑道,“这后山那片槭树如今正是胜景,王妃有时间也去看看。” “哦,是吗?有时间我定要去见识一下。”九姐儿笑,然后又道,“你们继续等邹家表哥吧,我先回去了。” 不找到七姐儿,她当然不会回去,但却绝对不会在二人面前多停留一刻。 面对着宽厚而又和善的肖元娘,她只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天色不早了,表妹还是等我们一块回去吧。”欧阳靖自然立刻出言挽留。 “是啊……”肖元娘也道。 “不了,我家里还有孩子。”她再次拒绝,语毕,也不待两人多说,辞过两人就领着一众仆人侍从匆匆走了。 七姐儿是被萧氏的人找到的,在清水寺侧门的门房处。 九姐儿怕惊动了欧阳靖,所以带人退到了山下,等在半路的一家小客栈里,然后又派人在外面留意文家的车马。 工夫不大,那人就领了甄氏萧氏和许多仆妇护院找过来。 她就将山上遇见欧阳靖的事说了,萧氏立刻就秘密交代了两个可靠的人带人上去,然后几人便一起在客栈里等。 暮色渐起之际,那两个人终于将七姐儿带回来。 一问才知,七姐儿竟然已经上了山,而且成功的混进了寺里。 萧氏打着文府的名号,找她也并不难,不过想想也知道,这香油钱定没少使。 若再加上封口费,这清水寺料想又小发一笔了,哎! 甄氏当然快气疯了,要不是萧氏和九姐儿拦着,在那客栈里就要发作起来。 回到文家时,天已经黑了,想着家里的孩子,九姐儿不敢再逗留,匆匆回去了。 “三嫂嫂,还是不要太过的好,你劝着四婶婶点。”走时,她不忘嘱托萧氏。 甄氏扒七姐儿一层皮的心思都有,而七姐儿自被带回客栈后就一直一声不吱,目光冰冷而怨恨的看着众人。 她担心甄氏行的太过,会将七姐儿逼至绝境。 她的这个庶堂姐,自然不会屈从于命运或家人的安排。 到时不管是七姐儿选择了死,还是选择了鱼死网破,都不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放心,九妹妹,我知道怎么做。”萧氏自然解她心意,郑重的向她保证道。 听了萧氏这话,她才放心的回去了。 回到府上,已经很晚了,小杨梓已经睡了。 听奶娘说小家伙拒绝吃奶娘的奶,最后奶娘只好喂了他一些米汤和牛乳稀释的东西,他才不哭了,睡了,九姐儿真觉愧疚。 然后她又去了太和堂,因为她出去的这段时刻,孟老太妃派人过来看过两次,要不是有人过来拜访,估计早就将宝贝孙子抱过去了。 不过听了她说的蒋氏突然病了的理由,孟老太妃并没说什么。 呃…… 咒蒋氏,她当然也不愿。 这还是蒋氏定要她说的。 没办法,谁让摊上这事了呢。 蒋氏不愿她作难,也只有甘心被咒了。 原本以为事情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却没想到当晚小杨梓竟然腹泻。 她吓坏了,可怜杨国丰刚刚回来,连气都未喘一口,就又急匆匆的亲自出去找太医。 太医看过后,说是克化不良,然后开了一点小药给小杨梓,两个时辰后,小杨梓终于没事了。 第二日,她睡到辰时正才起,而杨国丰却早已上朝去了。 看着身边那平整的床,她的愧疚禁不住又来了。 昨晚因为担心孩子,他也很晚才睡。 这日,她当然并未像所打算的一样,再亲自回娘家去看,只指派了翠莉过去。 翠莉下午回来后立刻过来回她,“……四老爷和四太太说七姑娘,你不是愿意去清水庵吗,那也去和你大伯母做伴好了,然后就准备将七姑娘也送进庵里,七姑娘当然不从,正闹腾着呢,郑夫人不知怎么就过府来,二夫人就不许他们闹了,然后招待郑夫人……” 呃…… 看来这七姐儿一早就算计好了。 不管是她的计划成功与否,想着家里这一关铁定是难过的,所以一早就送信给郑夫人,然后让郑夫人扮演及时雨的角色来救她。 “后来郑夫人走后,七姑娘就被四太太和四老爷关进了小佛堂里,还专门找了五六个婆子看着她,四老爷还将小佛堂的窗户都钉死了。” 不过,这郑夫人到底是外人,能救她的也只能是一时。 相信这次之后,七姐儿再想翻身生事,也不大容易了,世界应该清静点了吧。 “嗯……还有一件小事,不过也只是小事。”接着那翠莉又道。 “呃……” “四老爷四夫人和七姑娘闹腾的时候,林姨娘拼命帮七姑娘求情,结果被四老爷一脚揣在了心口窝上,还被四太太踢进了河里,我回来的时候还没转醒过来呢。” “哦。”九姐儿听罢却禁不住微微蹙了眉。 这林姨娘对女儿,自然是真心一片了。 只是听说这林姨娘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可别经受不住这番折腾…… 七姐儿的事后,九姐儿着实平静了几日。 这几日她将全部心思都用在儿子身上,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过了一百天,知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他开始会蹬腿,并且喜欢上了这一动作,你将什么东西帮他盖上,他都会故意将之蹬跑;他开始会出声笑会呐喊,每日咿咿呀呀,着实好玩。 另外呢,还会辨别颜色。 九姐儿便用各色丝绢做了花挂在他眼前,小家伙一望就是好半天。 她还为他读书为他唱歌,唱到高兴处,小家伙就手舞足蹈,和她一起“读”和“唱”。 孟老太妃也对孙子这些变化喜欢的不得了,每每都会向人说起。 她的这些话传到了杨皇后的耳朵里,惹得这个皇后娘娘也动了定要看一看这侄孙的心思。 终于在某一日,不顾腊月的天寒地冻,召九姐儿带孩子进宫。 “水灵,快去再烧个碳盆来,要是真将本宫这侄孙冻着,本宫可就搪不清了。”杨皇后一边从九姐儿手中接过小杨梓,一边吩咐水灵道。 “皇后娘娘,还是不要麻烦了,这殿里地龙挺热的。”九姐儿赶紧阻拦。 “麻烦什么,为本宫的小侄孙,什么都不麻烦。”杨皇后却看了手中那正睁着一双黑眼睛望着她的小家伙道。 九姐儿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小大人的模样和潇儿真像,不是本宫自夸,这对表兄弟呀,一个个的,都是既聪明又漂亮呢。”杨皇后一边抚着小家伙的小脸,一边道。 欧阳潇是邹珍儿生下的儿子,只是却获了特权一直和母亲住在外面的行宫里,杨皇后自然想念。 “对了,皇后娘娘,珍儿表姐捎给您的那些药丸您可在吃?”九姐儿忽然就想起邹珍儿那些药丸的事。 邹珍儿那些药丸已经制成了,最先孝敬的当然是杨皇后。 前些日子邹珍儿也送了她一些,制的很好,特别是那九蒸九晒黑芝麻蜜丸,效果真不错。 另外还听说,有人向她订购,一丸价值相当不菲。 “当然在吃,好东西吗。”对于会赚钱会生儿子还会讨好她的邹珍儿,杨皇后自然满意的很,提起来就满面笑呢。 相比较,郝静心、陆卿卿、邹玲儿,这三个女人,她就厌烦多了。 将东宫弄得一片乌烟瘴气,别看郝静心怀孕了,她也越来越不喜欢她。 “皇后娘娘,信亲王世子和世子妃过来辞行。”九姐儿正别有心思的看着杨皇后那变幻的脸色,忽然水灵匆匆进来秉…… ……   ☆、二九九 白月光和饭黏子 听闻欧阳靖夫妇求见辞行的消息,杨国丰即刻让水灵宣二人进来。 都是熟人,九姐儿当然无需回避。 只是她却心里微有些别扭。 怎么就这么巧合? 自那日在清水庵门口见过,她并没少听闻二人四处访友的消息,但她却在没有再见过二人。 这夫妻二人很快就跟了水灵进来,给杨皇后见礼,又和她见过。 之后话题自然就落到了小杨梓身上—— “真漂亮,真可爱……”肖元娘一边将摸着小家伙的脸蛋,一边连声称赞。 “是啊,本宫见了他就喜欢的不得了,将事情都推了,要不是你们俩过来,本宫是不会见的。”杨皇后也道。 只有欧阳靖只在一边站着,不说话。 抱着孩子的九姐儿自然将他的眼底的僵硬复杂之色尽收眼底,她心头禁不住浮起无奈与复杂。 还放不下吗?哎…… “威远王妃,我可以抱抱他吗?”这时那肖元娘问她道。 “当然可以。”她将孩子递给那肖元娘。 但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这肖元娘并不会抱孩子……呃,确切的说,是并不大会抱婴儿,可她又不好意思说,只有满心紧张的盯着肖元娘的手…… “呵呵,元娘不会抱孩子呢。”这时,一边的杨皇后道,边说着边将小杨梓接了过来,递给九姐儿。 将儿子抱在怀里,九姐儿才安心了。 而那端的肖元娘禁不住一阵赧然。 “郡主,要这样抱才好,不足六个月的小孩子筋骨都软,脖颈不能支撑起脑袋,所以还需横抱着,直立是不行的。”看她一眼,九姐儿笑道,将手中的儿子倒了个手,为她示范该如何抱孩子。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肖元娘…… “你不用教她这些的,呵呵……到时候就会了。”杨皇后见了,立刻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边说着,还看一眼那沉默的站在一边的欧阳靖。 肖元娘闻言一张脸瞬间爆红。 “对了,皇伯母,这些日子只顾忙了,都忘了,祖母来时还让小侄帮您捎了一些上好的茶汤呢,回头小侄让人帮您送过来。”而这时,那欧阳靖却忽然一脸正色的岔开话题。 “哦,都这些年了,婶婶竟然一直惦记本宫好这口,真是难得呀。”听了他这句,杨皇后立刻满脸喜悦的感叹。 “那又有什么,您不也总惦记着祖母的喜好……” 杨皇后和欧阳靖扯起家常。 九姐儿一边哄着怀里的小杨梓,一边忍不住偷眼看向那肖元娘。 却见她低垂的脸上,娇羞的红晕已经散尽,却而代之的是尴尬的苍白。 她禁不住在心头一阵暗暗蹙眉。 不珍惜眼前人,是男人的通病。 她至今可还记得前世看的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后来看天色不早,杨皇后便要留饭几人。 欧阳靖和肖元娘下午还要去见昭和帝,自然应了。 九姐儿却想着要回去,因为来时并没做这个打算。 “哪有什么,派个人过去和你母亲说一声就好,本宫这里又不是外人,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带着孩子呢,你就多陪陪本宫吧。”杨皇后挽留她道。 “这……好吧。”她想了想,然后点头道。 她应下的一瞬,对面正坐着喝茶的欧阳靖,黑金色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欣喜。 明知再也不可能,可是当踏进这汴州城的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忆起以前的那些心事和她的一颦一笑。 特别是在清水寺一番相见后,看着那生产后愈发娇美的她,他的一颗心又禁不住再次为她所牵。 其实他过两天才要回去,但听说今日杨皇后召了她进宫,他立刻就选定今日过来辞行。 目的吗,当然是想多见她一面,与她多相处一刻…… 杨皇后吩咐人将酒席摆在了侧殿。 虽然只有欧阳靖一个男子,可还是开了两桌,用屏风隔着。 只不过当席面摆好,几人正准备就坐之际,惠安殿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杨国丰! “快,再上一副碗筷,添几道王爷爱吃的菜上来。”杨皇后自然高兴得很,立刻吩咐水灵道。 “姑母,不要麻烦了,我在前面已经用过了。”杨国丰赶紧阻止杨皇后,说着又看向欧阳靖,“小侄也是刚刚听文九传信过去,说靖儿在这里,想着这一别又不知何日相见,所以就过来了。” 那本来因为杨国丰的到来就笑的有些勉强的欧阳靖,听了这话,脸色就禁不住更僵硬了。 他转头看向九姐儿,黑金色眼眸中闪过无法掩饰的失落。 “原本该邀表哥去家里,让你们师徒好好聚聚,诉诉离情的,只是却一直不得机会,想着王爷总惦记这表哥,所以今日就擅作主张,借皇后娘娘宝地,还愿表哥和皇后娘娘莫怪。”九姐儿却笑道,眸光坦然。 她之所以这番,也不过时想委婉的告诉欧阳靖她的心志。 “又怎么会怪你,你也是为这师徒两个的情意,再说你们这些晚辈多来本宫这里走动,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那杨皇后立马道。 她当然希望杨国丰和欧阳靖交好,因为日后欧阳智要想登基,取得这信亲王的支持是十分必要的。 欧阳靖愣了愣,也笑了,“靖儿也自然不会怪表妹,其实靖儿一直都想去府上拜访师傅,只是师傅一直说没空。” “没空?”杨皇后听了禁不住看了杨国丰一眼,“又怎么会没空,丰儿,这段时间不是没什么事吗?” “呃……嗯,确实……没、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手头上有些小事而已……”谎话如此被拆穿,杨国丰禁不住有些难堪。 这欧阳靖,竟然记着他那日拒他之事。 不该记住吗? 表妹已经被他抢走了,还见都不许见。 见以前一直被自己奉为神明的师傅竟然也有着一刻,欧阳靖心里禁不住心里痛快多了。 看一眼杨国丰,九姐儿禁不住暗笑。 活该,她如今可还记得这家伙为了这事欺负她…… 后来杨国丰到底还是坐下来,陪着欧阳靖吃喝。 只是不只怎么,两人都喝的有了几分醉,尤其是欧阳靖,红涨着脸,脚步有都些虚浮了。 杨皇后也并不计较,让人扶两人到后殿休息一下。 欧阳靖被内侍扶到一张床上,立刻吐了,吐完之后头疼,他就睡了。 但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就被人推醒。 他一看,正是他以前最敬重的师傅杨国丰。 “靖儿,好好待自己的妻子,做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朦朦胧胧中,杨国丰忽然对他道。 但这些谆谆教诲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让他不舒服。 这时,杨国丰身后忽然又出现了另外一张脸,一张他念念不忘的脸。 表妹…… “表哥,知道床前的明月光和一粒白饭黏子的不同吗?”这时九姐儿却忽然肃然的开口问他。 他一愣。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前者是你可望而不可及的,而后者就在你身边,是你触手可得的。” “……” “表哥,好好待元娘郡主吧,她真的是个好姑娘。”九姐儿又道。 然后两人不待他说话,就站起身来携手走了,留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在朦朦胧胧中睡去。 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肖元娘正在他身边,一边为他擦脸,一边担忧的看着他。 他立刻握了她的手,低声一句,“谢谢……” 肖元娘禁不住一愣,然后反握了他的手羞涩的点头。 欧阳靖禁不住微微笑了。 白月光就永远留在记忆里吧…… …… “白月光,饭黏子,呵呵……文九,你可真让我又长了见识。”看着那床前正哄孩子的小妻子,杨国丰禁不住笑道。 “那我可不可问一下,王爷心中的那抹白月光呢?”不是自己的创意,九姐儿自然不好意思应承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探究一下杨国丰的情史。 这家伙以前是不是也有过喜欢的人呢? “白月光?”她的问题让杨国丰愣了愣,然后笑看了她道,“当然是你了。” “那饭黏子呢?”九姐儿怀疑这个答案,又追问。 “当然也是你了。”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并不满意这两个答案,转头不理他,去看儿子。 “以前,你只是饭黏子,但如今你不只是饭黏子,还是白月光。”看那赌气的小妻子,杨国丰微微一笑,上前,在她耳边道。 九姐儿一愣,转头,却对上他那双满是浓情的幽深黑眸。 她心尖不由一跳,低下头。 “以前,对我来说只有饭黏子,但如今,也有了白月光。”杨国丰又看了她郑重道。 以前,自然也有看着赏心悦目的女人,但却从来没动过情。 女人之于他也只是纾解生理*和繁衍子嗣,但如今却不同,他深爱她的小妻子。 九姐儿一愣,笑了,然后伸出双臂主动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一晃又过了些许日子,新年很快就来到了。 去年那个年,因为那闻香公主的事,九姐儿是在徐世昌舅舅家度过的,所以今年这个年才算是她正式在杨府过的。 杨国丰说要补偿她,所以这个年准备的异常充分,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玩的。 他差人买了许多鞭炮和烟花。 三十的晚上点燃起来,半个汴州城都是一片绚烂。 因为有孩子,九姐儿只坐在屋里看。 但正看着呢,翠莉又过来了。 翠莉今日下午被她派去给文家送了些年货,这会刚回来。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林姨娘没了。”翠莉一边看着外面的烟花,一边答道。 “啊……”她听了却是一愣…… ……   ☆、三百 烟火 听了周大海家的说林姨娘没了的事,九姐儿不由瞬间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前儿夜里,不过昨儿一早才发现。”翠莉回她道。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竟然没人守着。 年前因为七姐儿的事闹腾了那一场后,林姨娘就病了,而且很重,都起不来床。 定然是甄氏又为难这林姨娘了…… “七姑娘没事吧?”九姐儿又问翠莉。 “没事,只是哭的很伤心,这大冷的天,听说竟然在外面整整哭了一天,最后还是三奶奶硬让人将她扯进屋里。”翠莉又道。 听了她这话,九姐儿瞬间沉默了,直到翠莉叫她。 “回去歇着吧。”九姐儿对她挥挥手。 翠莉走后,她依然坐在窗前,窗外依然烟花绚烂,只是她却一点也没了看的心情。 这种结果真不是她想看到的,哎…… 杨国丰进来,就看见小妻子一脸凝重的模样。 “怎么了?烟花不好看吗?”他禁不住立刻问道。 “好看,当然好看。”九姐儿赶紧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困了。” 家里的事她还是不愿他知道,一件一件的,烦琐又不光彩。 “困了?那就休息吧。”杨国丰禁不住有些兴味索然。 “那王爷呢?”她问他。 “我……再去看看,一会儿和三哥五弟还要守岁呢。”杨国丰过来床侧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然后又要转身出去。 “王爷是不是还要出去放烟花和鞭炮?”九姐儿却忽然在他身后问道。 正要出屋门的杨国丰步子一顿,转过头来,“反正买了很多,今晚又闲来没事……” 后面没说完,不过意思明确,自然是要出去放炮了。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笑了。 “丰儿小时候就比一般孩子老成,别的孩子爱玩的他多半是不玩的,却唯有一样,那就是过年放炮,这过年啊,只要是他在,都要买很多炮,三十晚上响半宿,不过也不是每年都有这个机会,小时候和他师傅在山上住了几年,后来又跟着他父亲兄长东征西讨,年经常是在外面过得,去年虽早早结束了战事回家来,但……你不在,他也没心情……”昨日商量过年的事时,孟老太妃这样对她说的。 她当时禁不住颇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般安静的人竟然喜欢放鞭炮,真看不住来。 “我很想看王爷放炮。”她突然笑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是困了吗?”杨国丰一愣,问她。 “这会儿忽然又不困了。”她又笑道。 “那……走吧。”杨国丰脸上有欣喜闪过。 在巧凤的伺候下,九姐儿穿了一件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然后跟着杨国丰一起向外面走去。 放炮的场地在二门处的停车处。 竟然还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炮台,杨凡和几个小厮正在清扫上面的炮皮,几人身后放着许许多多盛在藤筐里的鞭炮和烟花。 杨国丰看一眼在一边站着看的小妻子,然后走到炮台边,先点燃一挂鞭炮。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他又转过头看向小妻子,却见她正捂着耳朵,缩着头,但脸上却是笑着,注视他的目光中更满是笑意。 他心中禁不住柔情涌动,又动手点燃烟火。 五颜六色的火花快速升起,然后在天际上开出灿烂的花朵,将深黑色的夜空点缀的一片锦簇。 “真美呀!”九姐儿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杨国丰见了,又去将剩余的烟火全部点燃。 但不知是不是太兴奋了,烟火落下来,竟然烧着了他衣服的侯襟。 “王爷,你的衣服着火了。”九姐儿最先发现,急声大叫。 杨凡和几个小厮自然也看见了,也顿时急了,准备上前帮他扑火。 杨国丰自然也感觉到背后的灼热,但他并没待杨凡他们帮他解决,而是敏捷的就地一滚。 呃…… 竟然……这般? 九姐儿愣住了,杨凡和几个小厮也愣住了。 火的确熄灭了,可是…… 杨国丰却似并没感觉到自己刚才这番动作是多么的不符身份,灰头土脸着,又去抱了一筒烟火过来。 又一束美丽的花朵在天空盛放! 但绚丽胜景中,九姐儿的目光却是只落在男人的脸上。 看着男人脸上那少有的欢快神情,她禁不住笑了,所有的郁烦与忧心也如如空中那烟花般飘散…… …… 大年初二,杨国丰利用假期,陪九姐儿回了娘家。 虽然李太君的丧气还不满三年,但是到了初二之日文家也是一片喜庆热闹,只因这一日,正是出嫁的姑娘归省拜年的日子。 文家的姑娘多,自然也格外热闹了。 九姐儿和杨国丰到的时候,三姐儿、四姐儿、八姐儿一众人已经一早就到了。 九姐儿并没带小杨梓,天太冷,她怕小孩子会伤风。 但是其余三个姐妹却都带了孩子,三姐儿带了三岁大的儿子,而四姐儿八姐儿则各带了一周大的儿子,再加上冯氏家的那对龙凤胎,萧氏的女儿,真是热闹非凡。 九姐儿掏出见面礼,一个个的打发了这帮小孩子。 而杨国丰则和向世珍、谢俊、蒋宇兴三人被文崇江邀到了前院,和文家众男眷相聚。 “过些日子,六姐儿也回来。”三姐儿道。 “是吗,到时我一定要回来看六姐姐,我已经快一年未见六姐姐了,还真想她呢。”听了三姐儿这话,八姐儿立刻道。 “想她做什么,那会儿她可只会欺负你。”三姐儿笑着对八姐儿道。 “提那些做什么,都是小孩子时的事了。”八姐儿也笑,一张珠圆玉润的美丽脸庞上一片宽容温和。 九姐儿听在耳中,却是在心中暗暗叹息。 众人又说起时下京里的一些趣事。 “十一呢?”九姐儿却是转头问一边的萧氏。 “一早就和四婶婶在厨房监督膳食,这会儿应该回屋去换衣服了吧。”萧氏答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我去看看她,慧儿有点东西要捎给她。”转身出了屋门,领了丫鬟直奔四房处。 小十一听见九姐儿过来看她,头发还没梳,就迎了出来。 “慧儿让我将这些珠花带给你。”九姐儿让跟在身后的水湘将一个檀木镏金盒子递给她。 小十一见了,自然高兴,让九姐儿帮她谢谢杨慧儿,并且还将一个新得的玉镇纸托九姐儿带给杨慧儿做回礼。 两姐妹又聊了一阵,九姐儿最终问起七姐儿。 “这两日并没哭,总是呆呆怔怔的,父亲说让她搬出祠堂来,她也不理,看着她那个模样,真让人心里不好受。”一听她问七姐儿,小十一禁不住立刻一脸沉重。 确实如九姐儿所料,这丫头一颗心还是良善且纯真的。 “十一妹妹,多照顾她一点吧,我们毕竟是姐妹。”她又道。 “放心吧,九姐姐。”小十一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叹息道,“其实母亲……母亲做的那些,我是很不赞成的,不过母亲又那里听我的。” 听她这样说,九姐儿自然无话可答,也只能跟着叹息。 七姐儿的确是咎由自取,不过林姨娘却是无辜的。 可又能如何呢,有些事情也完全不是她能做主的。 也只能这样了……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便一起去了二房找众姐妹。 …… 正月初六那日,杨皇后在惠安殿里设宴招待几个关系亲密的晚辈女眷,作为侄媳妇,九姐儿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只不过刚刚吃过饭,她便向杨皇后求了命令,去看十姐儿。 一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不见十姐儿,她还真有几分想她;再就是她和今日赴宴的这些人,真没话说。 段毓岚下落不明,邹珍儿不在。 郝静心、陆卿卿、邹玲儿,哎,欧阳智的这帮女人们,再加一个又出来蹦达的静宁,另外就是代替有事的云映雪和她一起来的小严氏。 哪个又和她是志同道合之人呢? 十姐儿听的她来看她的消息,自然高兴坏了,领了人早早的就在宫门口迎她了。 转眼近一年多的时间了,再见自己这个妹妹,九姐儿禁不住满眸惊艳—— 银狐轻裘披风裹着一个比花美、比月美的人儿,头上亮灿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和一双盈盈美眸相辉映着,略一顾盼,便是万种风情。 少女时代的十姐儿美,但充其量也不过时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丽花朵,而今时今日,这朵已经葳蕤盛放,自然是艳压群芳。 “九姐姐,不认识我了吗?”见姐姐呆呆的看着自己,十姐儿立刻笑了,打趣道。 “见过贤嫔。”九姐儿则立刻笑着行礼。 “好了,九姐姐。”十姐儿过来拉她的手,然后两姐妹一起进屋去。 到了屋里,然后九姐儿又见到了另外一位美女,不过这个美女刚刚半岁多,正是十姐儿七月时诞下的女人——静宜小公主。 九姐儿自然连声夸赞。 “也不看看她母亲是谁?”十姐儿大言不惭的低声和她笑道。 “确实确实……”九姐儿连连点头。 这次见十姐儿,她发现她既自信又爽朗,毫无以前的忐忑,应该和昭和帝的宠爱有关吧。 也是啊,这样绝色又年轻的女人,这昭和帝又怎么不爱呢? 两人又说起九姐儿的儿子。 十姐儿问了九姐儿几句后,然后又对九姐儿偷偷道,“皇上已经答应我了,静宜抓周后,让我带静宜回去看看,到时我们各自带着孩子,定要好好聚聚。” “真的,那太好了。”九姐儿当然替她高兴。 姐妹俩又坐了一阵,九姐儿就注意到十姐儿身边的那个年长的嬷嬷不断的用眼偷瞄她,脸上还隐隐露出为难的神情…… ……   ☆、三零一 太妃 老嬷嬷的异样,让九姐儿不由一愣,转头看向她。 十姐儿也看一眼那嬷嬷,却是笑了,又看向九姐儿,“九姐姐,你和我过去太后那里吧。” “呃……” “我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太后那里陪她下棋。”十姐儿又道。 “哦……”九姐儿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拒绝了十姐儿邀她一起去太后处的建议,“这……还是不要了,我这就回去。” “九姐姐,我们以前不也一起去去过太后那里,你放心,太后她老人自来宽厚,不计较的。”十姐儿却执意挽留她。 好不容易见姐姐一回,她很想和姐姐多聚一会儿。 九姐儿当然也知道妹妹的心思,又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应了,然后两姐妹一起到了太后处。 只不过到了才知道,今日不来也没什么,因为太后处有客人。 一个男子—— 丰神俊朗,穿宝蓝色品纹锦衣,正是以前九姐儿跟着十姐儿过来曾经在太后这里见过的成王欧阳健。 一个女子—— 身着青色的珍珠扣绣花锦衣,白色的棉布裙子,大概三十岁多岁的年纪了。但不管是年纪,还是这身素淡的打扮,却没法掩去她那一身的风流与风情。 眉眼如画,身姿妙曼,一个十分娇媚而貌美的女子。 应该不是昭和帝的妃子—— 如果是昭和帝的妃子的话,就不会这样坦然的坐着和太后对弈,特别是一边还坐着观战的欧阳健。 可不是昭和帝的妃子的话,在这后宫里,又该是谁呢? 看着女子,九姐儿不由的暗暗思索着。 但她并没疑惑多久—— “见过太后。”身边十姐儿先给太后见礼,然后又和欧阳健见过,最后停在那女子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见过崔太妃!” 哦…… 原来! 听了十姐儿口中的称呼后,九姐儿瞬间明了。 太妃,也就是先皇的妃子,昭和帝父亲庆和帝的妃子。 按说,先皇的妃子,在新皇登基后,除了皇太后和有地位有儿子的,命运无异于常见的这几种:殉葬、遣散、冷宫。 但这崔太妃却是个异数。 不只因这崔太妃崔容容是这太后的外甥女,还因在当年那场夺嫡战中这崔太妃功不可没。 这位比昭和帝还要小几岁的女人,在崔皇后被陷害失宠到几乎被废的危急关头被家人献给先皇庆和帝,凭着美貌与娇媚博得圣宠,为昭和帝与崔皇后又赢得机会。 庆和二十三年,这崔太妃也曾经育有一名公主,但却被坏心的宫人毒杀。 为了这个,庆和帝曾处死了许多人,包括欧阳佑生母——澹台皇贵妃的乳娘。 这欧阳佑呢,就是昭和三年策动那场逼宫政变,被昭和帝诛杀全家的兴王爷…… 有传说,这位乳娘是受澹台皇贵妃指使。 这传说是不是真的并不知,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就是这事之后,先皇和这澹台皇贵妃之间却有了嫌隙,以致于后来这昭和帝完胜这兴王爷顺利登基。 个中缘由自有许多门道。 但无可厚非,这崔太妃的女儿死得其所。 后来先皇死,新帝登基,这崔太妃不仅没走上一般先皇的妃子的路,反而被赐居在与太后娘娘的养心殿相邻的英华殿,享尽清闲富贵。 在这宫廷中,凡是加了“太”字的妃子,都是没地位的,但这崔太妃却不一样,太后宠着,皇上眷顾着,不只在这内廷中拥有自由的权力,许多庆典都要参一份,连皇后娘娘也对她有几分敬重。 一边在心里搜索着听来的有关这位崔太妃的资料,九姐儿一边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行礼,给欧阳健行礼,然后又给这位崔太妃行礼。 “这位是威远杨家的媳妇。”太后向这崔太妃介绍九姐儿。 “哦。”那崔太妃点点头,淡淡的看她一眼,然后美目又回到了棋盘之上,如凝脂般的一截皓腕轻轻一动,落下一字,“将!” “怎么会?你一定是又趁哀家不备捣了鬼。”太后听罢,急了,顾不得再理姐妹二人,对那崔太妃道。 “姑母,您怎么可以冤枉人家。”那崔太妃嗔道,声音娇甜濡软,让人不由得就骨酥三分,“不信,您问问成王爷?”说罢,一双美目则是落在欧阳健身上。 “祖母,太妃并未捣鬼,您这步的确是败棋。”欧阳健不敢直视那崔太妃,只恭敬地对太后道。 那崔太妃立刻笑了,霎时自然是风情齐聚,惹人注目。 九姐儿的目光不由得就落在她身上,然后,她竟然发现这崔太妃穿着粉红色的里衣。 青色衣襟里,似露未露的一抹粉红,包裹着那欺霜赛雪的一截美颈,让人情不自禁的遐想。 “每次你观战,哀家都要输,哎。”太后悻悻的,埋怨那欧阳健。 “实际上……真不关孙儿的事……”欧阳健讪讪又无奈的笑。 “好了,不下了。”太后又一句,然后转向九姐儿姐妹,先和九姐儿寒暄两句,问了孟老太妃几句身体之类的话,接着又转向十姐儿,问起小静宜。 看得出,太后十分喜欢十姐儿的女儿。 欧阳健没有再待下去,向太后告辞。 “得空了,还过来看哀家。”太后向他嘱咐。 “这是自然。”欧阳健笑笑,然后出门去。 直到欧阳健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九姐儿才觉得心头一松。 虽然这欧阳健并未表示什么,但她还是不愿见到他,怎么说他都是杨国丰的敌人。 去年那失布防图事件以后,欧阳健蓝贵妃,还有其背后的蓝家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年前做江南织造的蓝家老三蓝世轩因为政绩擢升户部侍郎,蓝家才再次兴盛起来。 “你说这蓝家,还真是说起就起……”年前回娘家,苗氏说起那曾经和大房文景月订婚的蓝家姑娘出嫁的事,然后感叹。 甄氏和蒋氏附和,只有她和萧氏不说话。 因为两人都明白,蓝家的起与落还不都是昭和帝的意思。 这昭和帝当然不会将蓝家打击到底,因为还要用其牵制杨皇后这一派。 而如今,杨皇后与她合作的生意日渐壮大,欧阳智又愈发得到众朝臣国民的认可,杨家也是一片兴盛。 昭和帝当然就看不下去了,又将蓝家扶起来。 无他,帝王心术吧! 只是她却觉得这昭和帝有些过,这欧阳健敢通敌,他却还纵容,这样下去,将来也许有一天,不只这欧阳健会不会做出更罪大恶极之事…… “贤嫔多大年纪?” “回太妃,过了年就十六岁了。” 她思索间,那端的崔太妃已经开始和十姐儿搭话。 “这样说你入宫时才十四岁了,哎,我也是那个年纪入宫的。”那崔太妃又道。 “嗯,哀家也记得,这一晃都许多年了,转眼间我们都老了。”一边的太后也道。 “看看姑母,又说这个,老什么呀,您还不到花甲,我也不到不惑,我们还年轻着呢。”那崔太妃却不爱听,笑着反驳。 “是啊是啊,太后还这般精神奕奕,而太妃还这样美丽迷人,所以说,都不老。”十姐儿则笑着恭维两人。 闻言太后笑了,那崔太妃更是高兴,一个劲的夸十姐儿不只人美,嘴更巧。 只不过又说了两句,那崔太妃就要告辞。 “说好了,和哀家一会儿去园子里看迎春花的。”太后不满。 “姑母,改日吧,我、我头有些痛,要去喝些药好发汗。”但那崔太妃却道。 一听她头疼,太后急了,一定让宫娥拿了膏药给她,才放她走了。 这太后极宠这侄女,看来确实不假。 那崔太妃走后,九姐儿和十姐儿便陪着太后去了小花园里看迎春花。 天气清寒,但那迎春花却开的极好,黄茸茸的,很是可人。 姐妹俩帮太后摘了些,插在花瓶里,而太后则请姐妹俩吃豌豆黄。 正吃着呢,一个宫娥就匆匆进来秉:静宁公主过来给太后请安。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避不了这位…… 欧阳智遇刺那件事后,这位曾经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公主回去竟然就早产了。 天地良心,那日既担心邹珍儿,又担心段毓岚,她都没顾的上怨她,更别说诅咒了。 却没想到…… 哎,看来是老天看不爽了。 但没想到,还不只—— 孩子生下来,竟然是唇裂! 当时她听了,除了幸灾乐祸之后,就是惋惜。 可怜,好好的一个孩子,这个时代又哪里来的唇裂治疗术呀? 但后来金氏私密下和她说的事更让她震惊,原来这静宁的外祖父就是唇裂,这唇裂的毛病是遗传。 那岂不是驸马苏军正的每个孩子都可能有这个毛病? 她不由暗想,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之后这静宁就坐月子,为唇裂儿子发愁求医,淡出她的视线,她也自然没再注意她。 却不想今日又见面了。 很明显,这个恶公主依然对她不友好,刚才在杨皇后处赴宴,她已充分体会到这一点…… 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太后已经让宫人将这静宁带了进来。 这静宁应该也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看她进门时看向她的惊愣目光就知道。 只不过很快,她就又恢复如初,给太后行礼,然后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 但这太后却好像并不太喜欢她,脸色有点淡然,态度有点漠然,远不如待这欧阳健,甚至都不如对十姐儿。 九姐儿禁不住暗笑。 这静宁自然也感觉到了,所以又有的没的的说了几句,便灰溜溜的告辞了。 这静宁走了以后,两姐妹又坐了一下,看天色不早,也就告辞了。 但刚到小花园边,就看见那早她们姐妹一步出来的静宁正站在一棵迎春树下,正和一个女子在说着什么。 女子侧对着两人,又有迎春花树的遮挡,开始九姐儿并没看清,只见那静宁神色间很是殷勤。’ 又走了两步,九姐儿才看清那女子,青色衣襟,徐娘风韵,不正是那刚才说头疼回去的崔太妃吗? “咦,这么一会儿,这崔太妃就好了嘛?”十姐儿自然也看到了这崔太妃,禁不住颇为惊讶的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没说话,目光远远的落在那崔太妃那显眼的粉红里衣和风情娇媚的脸上。 “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就收回目光,拉了十姐儿边走。 “她们……怎么好像在说我们?”十姐儿却又道。 九姐儿一愣,转头,立刻对上两人看过来的目光—— 静宁笑着,颇有些不怀好意;那崔太妃也笑着,却有些晦暗复杂,还似乎带些冰冷。 九姐儿只觉得心尖一跳,赶紧又拉了十姐儿,“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孩子会哭闹的。” 十姐儿听了,也惦记起小静宜,没再做逗留,跟着九姐儿匆匆走了。 …… “母亲,您知道这崔太妃吗?”九姐儿一边逗弄着小杨梓,一边状似无意的问身边那同样和她一起逗弄孩子的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闻言一愣,手中正摇着的拨浪鼓也戛然而止,“怎么……就问起这人?” “今日和十妹妹去了太后处,见到她了。” “哦……”孟老太妃点点头,却又开始继续摇动手中那拨浪鼓,“我不喜这人,以后见了还是少和她亲近吧。” 呃…… 九姐儿一愣。 孟老太妃一向谦和,这般直接说不喜某个人,还是第一次。 只是因何不喜欢呢? “也没有亲近,只是……只是遇见了,她生的十分美……” “美?”只是不待她说完,孟老太妃就打断了她的话,冷嗤,“有几分颜色就算美?” “呃……” “听说这人口碑不好,所以还是少理为妙吧。”老太妃又一句。 啊……口牌不好?! 九姐儿禁不住再一次愣住。 只是不知道,老人所谓的口碑是不是作风?那崔太妃的胸衣是不是也是粉色的…… …… ------题外话------ 亲们,文文最后一个*即将掀起,结局不太远……   ☆、三零二 鸳鸯 如果这崔太妃真是那年粉红胸衣的主人,十姐儿会不会被她牵连呢? 当夜,躺在床上正朦胧入睡的九姐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瞪大了眼。 对于她,那崔太妃是没有办法的,但十姐儿却在宫中,在她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些,她顿时一点睡意也没了,心绪一片烦乱。 虽然如今十姐儿十分受宠,但这后宫的盛宠又哪有长久可言? “王妃……”可能是听到了动静,帘栊掀起,青杏走了进来,惊异的看着她。 “没事,做了个梦。”她对她摇摇头,然后问起杨国丰,“王爷回来了吗?” “嗯,已经回来了,不过先去了秋枫阁,说一会儿再过来。”青杏答道。 听了这话,九姐儿莫名的心情就安定下来,她又起身去看儿子。 小家伙已经睡了,奶娘史嬷嬷卧在一边的榻上照看他。 看小家伙睡的很熟,她便没多待,转身又回到卧室,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就感觉身边躺上一个人,然后身子也落进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里。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她,很快就睡着了…… …… “四表嫂,这样的小事,竟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来……快请。” 正月初八,汴州城西宁侯金家精致富丽的垂花门处,被一众仆妇丫鬟簇拥的金氏,满脸堆笑的拉着九姐儿的手,殷勤的往里让着。 “怎么能算小事?娴姑娘可马上就是大人了。”九姐儿却笑道。 今日是金氏侄女,西宁侯长女金娴娘的及笄礼。 金氏并没邀她,但她还是来了。 一是给金氏,还有金氏的大嫂柳氏面子,金家好交际,自然看重这个;二就是她想和金氏打听那崔太妃的事。 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在这宫廷中浸淫良久的人,那就是金氏。 呃…… 当然,静宁也定知道,但她是又怎么可能去问这静宁呢。 跟着金氏进去,她先去见了金家老太君,然后又去看过这金娴娘,最后便被金氏领到花厅里和众宾客一起坐着喝茶。 看着花厅里人多,她知道没机会,便佯装要去净房。 金氏自然陪着她。 踏上那青石铺就的小路,看着路侧那怒放的迎春花,她开了口,“初六那日去贤嫔那里,帮太后摘了迎春花,竟没想到那太后竟然喜欢迎春花呢。” 金氏一愣,笑了,“这……我倒不知,我只知道她老人家特别喜欢吃枣子,每次我过去看她,她都一定让刘嬷嬷塞给我几颗,还总说什么‘一日三枣终身不老’之类的话。” 金氏人还不错,但作为交际之家的女儿,却有一个毛病,很愿意在人际交往方面压别人一头,显得比别人和某某更熟稔一下,更何况是这太后的事,说来不更体现她的受宠爱吗? “是吗?”九姐儿听罢立刻露出羡慕的神情。 金氏微微一笑,自得不言自喻。 九姐儿暗笑,又道,“那日我还见了那崔太妃呢。” 听罢这话,那金氏并不同于刚才说起太后时的兴致勃勃,一愣。 “这崔太妃不只生的美,还是个极为爽利的人呢。”九姐儿又道。 金氏笑笑,没说话。 “太后看上去很宠她呢。” “是吧,”终于忍不住了了,声音低下来,“不过我和她不怎么相熟,母后不让近她。” “为什么?”九姐儿顺理成章的就问出口。 金氏此刻才觉得有些失口,但看着九姐儿那好奇的目光,最终还是道,“四表嫂,我就说给你吧,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哦……” 随后金氏将九姐儿拉到几杆无人的修竹后面,然后又让后面隔了一段距离跟着的贴身丫头去守着,这才又对九姐儿郑重道,“四表嫂,刚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因为当年宫中也有妃子议论这崔太妃,不过后来被皇上知道了,当即就将那妃子拔了舌头。” “啊……”金氏这首当其冲的几句让九姐儿禁不住大为惊骇。 “这崔太妃是个极为不甘寂寞之人,当年又青春年少,所以一直都没老实着,养男宠,和大臣侍卫私通,后来母后实在看不过去,想着法警示了她几次,才收敛些了……” “哦……” 看来这崔太妃真的是那粉红胸衣的主人了。 九姐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甸甸的。 柳氏派了丫鬟过来看二人,说要和九姐儿说说话,两人便没有再多说,去了净房,然后回厅里了。 回到府上,九姐儿自然忧心忡忡。 好在傍晚的时候,杨国丰早早回来了,和她念叨着朝里的一些事,“……这黎太史确实是个人才,只是脾气太倔了一点,太子殿下一向敬他,不过皇上却不买账,这家伙就死谏,结果并没死成,却将自己的两颗门牙撞掉了……” 鲜少听杨国丰说朝中政事,九姐儿不由得就多问了几句。 杨国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了杨国丰对这黎太史一番让人哭笑不得的闹腾,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 “……真好看,过两日就上元节了,那夜和那些灯一起点上,肯定美。” 看着九姐儿让水湘呈上来的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一堆工艺蜡烛和香氛蜡烛,杨皇后禁不住很是高兴。 “就想着是那日用的,所以才弄了这些。”九姐儿则道。 “有心了。”杨皇后点点头,然后愣了愣又问她,“准备让本宫给你些什么赏赐。” “哪敢要什么赏赐?”听了杨皇后这话,九姐儿赶紧站了起来。 “哦……” “如果……如果方便的话,还请皇后娘娘准小九去见一见贤嫔……”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又恭敬而小心的道。 “哼,就知道你这番讨好本宫是有所求。”那杨皇后听罢立刻板了脸。 九姐儿吓坏了,赶紧跪下,“娘娘恕罪,实在是……是家里的母亲有些针线活计要捎给静宜公主,小九才……” “好了好了,快起来,你什么德行本宫又不是不知道,早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不待她说完,杨皇后就摆手打断了她。 这个侄媳妇,心眼太多,爱算计,开始她并不太喜欢她。 但如今,觉得还不错呢,聪慧又能干,将一份日子打理的越来越好。 九姐儿赶紧谢过杨皇后。 跟着水灵来到揽月阁,十姐儿自然惊喜。 没想到才隔了这几日,姐姐就又来看她了。 看十姐儿那一脸欣喜的模样,九姐儿顿时觉得这两日熬得值。 为了那些蜡烛,这几日她可谓是全身心投入,只为了用此换的来见十姐儿的机会。 十姐儿拉着九姐儿看过女儿,然后又拉着九姐儿坐下来。 九姐儿却是转头看向那一边候着的老嬷嬷。不知这位是太后的人,还是昭和帝的人? 十姐儿看姐姐一眼,自然已经明白她的顾虑,找了个借口将那老嬷嬷打发出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才低声道,“九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她自然已经猜到姐姐这番过来,一定是有事。 看一眼妹妹那满是凝重的美丽脸庞,九姐儿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了,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却是问话,“你和那崔太妃经常见面吗?” “姐姐干嘛……问这个?”十姐儿一怔,但看着九姐儿那郑重的脸色,最终又道,“也不是……偶尔吧,太后经常是闭门谢客的,但这崔太妃是除外的,我又每日都过去,有时就会见到,呃……这成王爷我也偶尔会见到,只因他也常去太后处走动……” 听完这话,九姐儿脑中顿时有个念头闪过,话也脱口问出,“你是说这成王和这崔太妃经常同时去太后处?” 十姐儿又一愣。 九姐儿没有再让十姐儿疑惑,将三年前与静宁的矛盾,以及曾经在假山处撞见的那风流韵事,还有前几日金氏说的那些话全部讲给十姐儿。 十姐儿听罢,不由大吃一惊,“竟然有这事?” 九姐儿又将自己的忧虑说给她。 “九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十姐儿听罢立刻又握了她的手道。 可这宫廷中,云诡波谲,凶险万象,九姐儿又怎能放心,自然又是一番低声嘱托。 “好了,九姐姐……”直到十姐儿笑着打断她,她才停了口。 又坐了一会儿,念着家里的儿子,九姐儿便向十姐儿告辞。 十姐儿当然不舍,但知道她的心思,也最好送她出来。 出了揽月阁,九姐儿便和水湘沿着回廊往惠安殿的方向走,准备向杨皇后辞行后回府。 但刚行到半路,就见一个穿着蓝色宫装的身影由宫女陪着从前面姗姗走进。 正是那静宁公主! 那静宁自然也看见了九姐儿。 “四表嫂,来看母后呀。”一边慢慢走进,静宁一边利益周到的笑着和九姐儿打招呼。 但九姐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双美目里的得意呢? 看来她所想的一切都不是多虑。 “是啊!”她并不给见礼,迎着她往前走。 “千万要看路呀,别走错了,又看了不该看的。”等到两人走进,交臂擦肩之事,那静宁又笑吟吟的低声对她道。 “这话我同样要告诫静宁公主,别做了不该做的。”九姐儿同样笑吟吟的回她。 静宁一愣。 “知道那另一只野鸳鸯是谁吗?”九姐儿又低声一句。 “成王!”不待静宁反应,她又低低缓缓吐出两个字…… ……   ☆、三零三 心病 看来这静宁并不知道那公的野鸳鸯是谁?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九姐儿静静的凝神思索着。 看她刚才听她说出“成王”两个字时的脸色就知道。 呃……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只公的野鸳鸯到底是不是成王,至于为何这么说,自然自有用意……当然,并非因着她将这告诉静宁,就期望着这静宁将这事闹大或者去说给杨皇后,帮她解决了问题。 那静宁并不太相信是其次,主要的是这位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绝对可能去给她当枪使。 她主要用意就是让这位公主消停点。 不怕坏事,就怕坏人。 这乱窜且到处乱咬的家伙,不定就又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她倒不怕,只怕她伤害十姐儿。 这位公主当然会消停—— 作为跟着杨皇后长大的女儿,站队时,当然属于杨皇后这派。 若那公鸳鸯真是欧阳智的话,那这崔太妃岂不就是蓝妃一派吗? 而她竟然向对方献媚来害自己这派的人,这种吃里爬外的行为,要是杨皇后知道了又岂能饶她? 所以她想这位公主暂时应该是又低调了。 而至于那崔太妃吗,她想她暂时应该也不会对付她们姐妹,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侄媳妇,一个是皇上的宠妃,怎么也都要有所顾忌不是吗? 再说,经过今日她的一行,十姐儿又提高了警惕。 想到这里,她悬了几日的心也禁不住微微放下了。 回到府上,自然先去孟老太妃处,去接放在那里的小杨梓,再就是回过老人。 云映雪也在,正和孟老太妃低声说着什么,而小杨梓就躺在两人身边的炕上,盖着红色百婴戏图案的小被子,看来是睡着了。 见九姐儿进来,孟老太妃立刻笑着看一眼一边的小杨梓,低声向她道,“玩了一会儿,吃了小半碗牛乳蛋羹,就睡了。” 九姐儿也看一眼小人儿,笑着对老人点点头。 “小家伙真可爱,什么东西都要啃上一啃呢。”一边的云映雪也低声笑道。 “可能是要长牙了。”九姐儿边说着,也坐过去。 三人又围着孩子看了一阵,说了一阵,最后又回到孟老太妃和云映雪刚才说的那个话题上—— “丰儿媳妇,你这两日忙着帮你姑母弄那些蜡烛,我也没扰你,其实是有个事情一直想着和你商量。”孟老太妃脸色颇有些郑重的对九姐儿道。 “?” “是有关慧儿的婚事,初九那日慧儿回家来归省的舅母派人过来了一趟,又重新提了和怀远王世子的婚事。” “哦……” 去年正月里孟老太妃让杨慧儿去北方外家的省亲,原本就是为着杨慧儿的婚事,可后来杨慧儿的外祖母和舅母帮杨慧儿参谋了一家,却又让孟老太妃拒了。 西南张家,也和杨家一样,是开国功臣,封爵怀远,成为这大越朝的异性王之一。 因着张家是回人望族的缘故,而西南又一直不安定,所以当时大越太祖光和帝并未让张家入京,而是留守西南一带。 想想啊,自己捧在心尖的孙女,老太妃又怎么舍得让她嫁那么远的地方?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这张家,驻守西南这些年,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虽然朝廷多次以各种名义削其兵释其权,但到底实力摆在那儿,颇有些拥兵自重意味。 昭和帝一向都颇为忌惮杨家和杨皇后,如今若杨家真和张家联姻,又怎么会不让这昭和帝多生心思。 所以呢,那张家再好,那怀远王世子再芝兰玉树,孟老太妃还是没应承。 却不想这婚事竟然又被再提…… “那世子去年来京里,五爷见过一次,自律又温润,着实不错的一个人。”这时,一边的云映雪插嘴道。 “这些我自然知道,可是……”孟老太妃话未说完,就一声轻叹作结。 其中惋惜之意不言自喻…… 九姐儿不知该拿什么意见。 看来惋惜归惋惜,孟老太妃已经做好了再次拒了的准备吧。 她心里不由涌起淡淡的悲哀。 王侯将相的子女,竟然不能挑选合适的婚嫁对象。 云映雪也是精明人,自然也看出了孟老太妃的心思,所以也缄了口。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晚上我再和丰儿三兄弟商量商量。”看两个儿媳说不出所以然,孟老太妃一脸疲惫的对两人挥挥手。 两人不敢多说,云映雪先出门,九姐儿用襁褓裹了熟睡的儿子,然后各自回屋。 回到屋里,青杏就端了点心和茶水过来。 “王妃,今日郑妈妈又弄了这藕丝酥,您多吃几块。”小姑娘殷勤的帮着九姐儿夹了两块放进小碟里。 昨日吃这藕丝酥,王妃说好吃,所以她又让厨房做了。 九姐儿却有些无奈,昨日她只是随口一说好不好。 她都出了月子好几个月了,这小姑娘却还是以坐月子的那个标准猛填她。 她没称过,但目测也长了十几斤了,脸圆了好多,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她每每说起,小姑娘还振振有词,“王妃,您不吃可不行,要知道如今还有一个靠着您吃饭的呢。” 自然是指那吃奶的小杨梓! 她自然无话可说。 “您胖一点更美呢。”小姑娘又道。 她自然更无话说了,因为有一个人也总是类型的话。 “这样好,有摸头,压起来更舒服……”除了杨国丰,还有谁? “王妃,慧儿姑娘过来了。”她正走神,紫鹃进来秉。 “呃……”她不由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下午申时初,这个时候这小姑娘不该正和袁大娘学琴吗?怎么跑她这里来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去年冬月开始,这小姑娘就彻底改了心性,不只开始认真的做绣活,还央孟老太妃帮她请了琴艺师傅,另外呢,还和她找字帖,一有空闲,就练习书法。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那箭术也每日都不懈怠。 看着这全面发展、努力进取的孙女,孟老太妃乐开了花,提起来,就要感谢她一番。 不过她却觉得受之颇有愧,她当初改造这小丫头是本着让她少惹事安定些的目的,后来也确实达成了这目的。 但如如今,彻底的改变这小丫头,却绝不是她的功劳…… “四婶婶……”她思想间,杨慧儿已经跟在紫鹃身后莹莹而入。 小丫头穿了一件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葱黄绫棉裙,双螺髻上各别了一朵银玉兰珠花,愈发显得娇俏美丽。 被她这样看着,杨慧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身避开她的目光,“六弟呢?” 杨坤杨宁杨成杨冲杨明,小杨梓当然就派第六了。 “还在睡呢。”她笑笑,然后拉了小丫头过来做,吩咐青杏拿藕丝酥给她吃。 青杏用精致的小碟子盛了点心放在杨慧儿面前,然后笑着让她吃。 小丫头点点头,伸手过来,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其余几只翘着,姿势优美之极。 九姐儿禁不住有些呆。 她这多半年的时间只顾了怀孩子,生孩子,很久没顾得上注意这小丫头了,什么时候这小丫头变得如此淑女了? “四婶婶,你昨日送我的蜡烛很美呢,后日晚上我一定要点上。”小丫头开口和她说笑。 为了讨好杨皇后做那各种蜡烛,做的不少,顺便就送了这小丫头几根。 “慧儿喜欢就好。”她点头。 青杏又给小丫头夹了一块点心,小丫头就又赞了这藕丝酥一通,随后又说起花样子,接着又说道小十一,小杨梓醒了,九姐儿去哄孩子,小姑娘又逗了逗孩子,最后告辞。 小杨梓折腾了一通,终于被伺候舒服了,然后又扳着自己的脚自得其乐起来。 九姐儿轻舒口气,猛然就想起一个问题:这杨慧儿今日来找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杨国丰回来了,先逗弄儿子,然后两人看天色不早,又抱了孩子往太和堂,也就没再多想那个问题。 吃过晚饭,九姐儿和丫鬟奶娘抱了小杨梓回来,而杨国丰则被孟老太妃留在太和堂里。 杨国丰回来的时候,九姐儿已经睡下了,朦朦胧胧中,忽然就想起他们要商量的事,就问了一声,“慧儿的事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当然不成!”杨国丰一边掀被上床,一边答道,语气里很有几分斩钉截铁。 她轻轻叹息一声,没多问,又翻身睡去了。 翌日一早起来,因为上元节到了,所以府上也是一片忙碌。 九姐儿帮云映雪安置了一些过节事宜,又和几个丫头一起做了几个灯,一直忙到下午,正在青杏的伺候下吃点心呢,巧凤则进来秉,“王妃,刚才小香水过来说,慧儿姑娘病了,早饭和午饭都没吃。” “病了?”九姐儿不由一愣。 昨日还好好的呢,难道是昨夜和丫头们做灯到太晚感了风寒? 事不宜迟,她点心也不吃了,让青杏帮她拿过衣服,然后就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去了杨慧儿的屋子。 杨慧儿的屋子在太和堂南面,几件三阔的房子,西面临着一个池子,杨慧儿将其命名为“新逸轩”。 这名字还是这小丫头去年给屋子起的,当时听闻小丫头竟然也这般风雅起来,她还笑了一阵呢…… …… ------题外话------ 各种伏笔都慢慢被牵起……   ☆、三零四 相悦 “……吃了药就不疼了,听话,来,吃药,吃过药再吃饭,病就好了。”还没走进新逸轩门口,九姐儿就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看来有人比她更担心杨慧儿,这人当然就是一向最疼爱这个孙女的孟老太妃。 “王妃。”这时守在门口的丫头小香芋已经看见了九姐儿,迎上前来,给她行礼,然后引她往屋里去。 一进门就看见那屏风后面的刺猬梅花紫檀架子床,由一种丫鬟婆子围绕的祖孙俩——杨慧儿倚在床头,而孟老太妃则坐在床边,孟老太妃手里端着药碗,正递向杨慧儿。 但明显杨慧儿不买账,扭着脖子,偏着头。 “……不吃,慧儿,你到底想怎样啊?”见那杨慧儿如此,老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却一抬头,看见进屋来的九姐儿,立刻向她埋怨道,“看看这孩子,总说头疼浑身没劲,饭也不吃,药也不吃的。” 九姐儿走进,目光落在杨慧儿那张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小脸上。 真病了?! “慧儿,良药苦口。”九姐儿劝她。 “我正恶心呢。”杨慧儿看了她一眼,终于小声开口,却是这样一句。 九姐儿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孟老太妃,“母亲,可请过大夫了?” “当然请过了,不过大夫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些药。”孟老太妃蹙眉道。 “哦……”九姐儿不由再次看向杨慧儿。 杨慧儿不说话,只是闭上眼。 孟老太妃见了,眉头再次蹙眉,开口就要斥她,但忽然就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转头,立刻就对上九姐儿那双明眸。 老人一愣。 九姐儿对她摇摇头。 老人终于闭了口。 “慧儿,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和你祖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九姐儿站起来,对杨慧儿交代着,看的却是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看她一眼,也站起来。 杨慧儿却还是那副闭眼沉默的样子。 两人便什么也没多说,一前一后的出门去。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我们不能太惯她。”走上回廊,孟老太妃立刻站住步子,看向九姐儿。 “慧儿也没做错事不是吗?”九姐儿道。 惯? 是你老惯。 如今她可还记得初入杨家时,与杨慧儿发生矛盾,老人那明显偏袒孙女的态度。 “哎,说的就是嘛,这段时间,这孩子的行事我们可都是看在眼中的。”听她这么说,老人自然高兴,赶紧接口。 九姐儿闻言笑着点点头。 “可眼下这般情形又该拿她如何是好?那大夫说吃了药再吃饭就好了,可问题是这丫头什么也不吃呀。”很快老人又开始犯愁。 “这个……”九姐儿想了想,“母亲,您看这样可好,这会儿时间还不晚,我回家一趟,将十一接过来陪陪她,也许她就能吃下去了。” “哦,这当然好了。”孟老太妃听罢大喜,“只是有劳你了。” “母亲,看您……说什么有劳,见外了。”九姐儿听罢立刻笑嗔。 “那你赶紧去收拾一下吧,我让人去给你备车马。”孟老太妃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然后辞过孟老太妃,回屋打点。 九姐儿到了文家的时候,已经未时末。 临近上元节,文家自然也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氛围。 孟老太妃让九姐儿给各房都带了礼物,九姐儿先从三房串起,将礼物放下,又和蒋氏坐了一会儿后,就直奔二房,在二房又耽搁了会儿功夫,最后到了四房。 甄氏正跟着萧氏的陪嫁丫鬟珊儿学算账,可能是学的得意,一脸的笑。 这会儿又见九姐儿让婆子搬了一大堆礼物过来,那张脸瞬间成了一朵花,连脸上那高高的颧骨都不显了。 看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也是啊,不只将与她死不对眼的庶女关进了祠堂,还顺带除掉了总与她争男人的小妾。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文景木的婚事已经八字有撇。 正月初四,萧氏回娘家省亲,然后带来了好消息,江南那个大富商已经应下了两家的婚事,而且派了儿子过来,一是做一笔生意,再就是相看一下文景木。 坐下来,九姐儿将来意一说,甄氏当然更高兴了。 威远王府那是什么样的门楣,孟老太妃那是什么样的人,可如今却如此看重女儿,她又怎么不高兴。 当然……这还要感谢九姐儿。 所以,甄氏对九姐儿更好更热情了,那态度用谄媚形容都不为过了。 九姐儿让她弄得脊梁骨发凉,问道,“四婶婶,已经不早了,十一呢?” “在她屋里呢,你等着,我让人去叫她。”甄氏不得不停了话,转身要打发贴身丫头翠喜。 “还是不要了,你忙吧,我过去看她就好。”她赶忙站起身。 甄氏也只好让翠喜带她去小十一屋里。 小十一正在绣《猫菊图》,见她来了,立刻将手上的活计放下,亲热的拉她到去桌前坐。 九姐儿杨慧儿的事说与她。 小姑娘并不像母亲一样,因为要被威远王府请过去就一脸欣喜,相反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九姐儿笑了,“怎么,担心慧儿?” 十一点点头。 九姐儿便也跟着叹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一边说着,目光紧紧落在小十一的脸上。 小十一垂眸,不说话。 “十一妹妹,收拾一下,跟我过去一趟吧。”九姐儿又道。 小十一闻言点点头。 很快两人就坐上了马车,在夕光下直奔杨府。 “昨日慧儿的舅母来过,也不知见到了慧儿没有,也没问她。”马车上,九姐儿一边吃着临行青杏放在车上的小点心,一边貌似无意的道。 小十一听了却是一愣,“将军夫人?” 去年正月里这小十曾经陪着杨慧儿往北方一行,是见过慧儿的舅母井氏的。 云兴烈,杨慧儿的长舅,官拜右骁卫将军,从三品,驻守通州一带,在北方颇有威名。娶妻井氏,致仕回乡的前任兵部尚书的之女。 “是啊,可惜我昨日没在。” “哦……” “不过回来后老太妃就将她的来意说了,还是要给慧儿说怀远张家的亲事。”然后在小十一瞪大的目光中,九姐儿又缓缓说出下句,“不过让老太妃拒了,嗯……还是那原因,老太妃觉得太远了。” “啊……”小十一终于忍不住低叫一声。 “十一,慧儿有什么心事你知道吗?”到此,九姐儿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问她。 “我……我怎么知道……不,是慧儿又能有什么心事?她没心事的。”小十一闻言赶紧道,不过脸却慢慢涨红了。 “十一,你可一向都有说谎话脸红的毛病。” “九姐姐……” “十一,说给我吧,不然事情没法解决。”九姐儿又道,语气循循善诱。 “这……”十一更为难了,“可我答应过慧儿绝对不说的。” “你不说,她也不说,难道就这样下去嘛?再说,你觉得你九姐姐是一个听了这秘密就去告诉老太妃或者是四处宣扬的人吗?我说我是想让这件事圆满了,你信吗?” 小十一一怔,然后点点头,最终开口…… 虽然一早就想到这杨慧儿是在去北方外祖家认识的这怀远世子并且互生情愫,但听了小十一的话后,九姐儿还是觉得很是震惊。 杨慧儿的舅母云氏和怀远世子的舅母是手帕交,而恰巧的是去年正月里这怀远世子也去北方的外祖家探亲。 然后有一日,穿的圆滚滚的杨慧儿竟然去爬树,理所当然的就摔下来了,却没想到命好被人接了一把,接她一把的这个人就是这怀远世子。 没想到,这一接,竟然就接出了桃花。 这怀远世子也真特别,如此温润君子的一个人,竟然就觉得这野丫头可爱。 哎…… 看来——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话一点不假。 “九姐姐,你真的能帮慧儿?”讲述完毕后,小十一期望的问九姐儿。 “呃……试试看,放心,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保守秘密的。”九姐儿很肯定的对她道。 帮她当然想帮,难得是慧儿能遇上两情相悦之人。不过这事牵扯太多,不是她想帮就能帮成的。 到了府上,两人下车,小十一去了杨慧儿的新逸轩,而九姐儿则回屋去看儿子。 也不知这小丫头用了什么办法,进去工夫不大,杨慧儿就让人端了点心进去。 孟老太妃自然高兴,在送小十一回去时,一个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说话。 小十一却只是羞涩而腼腆的笑着。 其实她也没用什么办法,只是很坦然的对杨慧儿说,我很对不起你,将你的事告诉了我九姐姐,因为我觉得只有她能帮你。 在九姐儿送她回去之时,她自然就将这话对九姐儿讲了。 九姐儿听罢立刻压力深深。 这小丫头一定是觉得以前自己曾经帮过四姐儿、八姐儿、六姐儿,但这杨慧儿又怎么是文家的那帮姐妹呢? 但之后又开始怨这昭和帝,你说你一个皇上,怎么那么多疑。 威远杨家,多么忠心耿耿的人…… “想什么,这么入神?”正想着,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她回头,立刻对上杨国丰那张脸…… …… ------题外话------ 感冒了,难受,脑袋昏,没写出什么,亲们,凑合看吧。   ☆、三零五 应下 “没想什么。”九姐儿赶紧起身,对杨国丰摇摇头。 慧儿的事她自然是不想告诉杨国丰的…… 听她这样说,杨国丰也并未多问,转身进去换衣服。 九姐儿则继续坐在椅子上冥想。 其实慧儿这件事她并不是没办法。 孟老太妃像所有这个时空年老妇人一样,格外的迷信。 她想若是真的动动脑筋和手脚,买通一个人扮作算命的或者和尚道士上门来暗示一番,孟老太妃拒亲的心意定会动摇。 但她却不敢做,因为这关系到杨家整个家整个族。 也许短时间是没事,但谁能保证以后没事。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却不知这繁荣富贵下,又如刃上舞,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她有些后悔搅合其中了,虽很清楚有些事必须解决,但通过她,真为难…… 想的一片出神的她,却没发现杨国丰已经换好一件家常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走了出来。 看着那呆呆愣愣的小妻子,杨国丰禁不住微微一笑,忽然就伸出手,搭在她那削薄的肩上。 “啊——”九姐儿禁不住一声惊叫,但看清竟然是杨国丰时,禁不住满脸嗔怒,“王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杨国丰却笑了,伸手摸她的头,“还说没想什么,都成小呆瓜了。” 九姐儿瞪他。 杨国丰又笑。 “王爷,其实……其实我真的在想一件事。”九姐儿愣了愣,忽然道。 “什么事?”杨国丰也正色下来。 九姐儿却又沉默了。 杨国丰也不催她,耐心的在一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九姐儿才再次开口,“不过……我将这件事说给你后,你不许生气,也不许发脾气,因为我说给你,也是寻圆满之策和解决之道,而不是要惩戒谁告发谁。” 小妻子分外的郑重口吻让杨国丰一愣。 在杨国丰的目光之下,她又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五一十的说起杨慧儿的事…… 她反复想过,还是说给杨国丰吧,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权利擅作主张。 在意料之中,杨国丰的一张脸渐听渐黑。 哎…… 她禁不住在心头叹口气,然后又道,“王爷,其实这事我是有主意有打算的,因为我一向怜爱慧儿,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虽有祖母和叔叔们的疼爱,但那遗憾和缺失终究是无法弥补的,但我反复思忖,却到底还是不敢自以为是,只因我觉得……觉得这不是简单的事,所以我还是决定讲给你,你若是觉得这事回绝是必须的,我自会去找慧儿开诚布公的谈,我相信这小丫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听了她的一席话,杨国丰的脸色不由慢慢缓和了。 的确,慧儿是个可怜孩子。 虽这些年他们都竭尽全力的宠她爱他,但到底还是不能取代父母的位置。 慧儿的顽劣乖张,又怎么能说不是他们的责任呢? 就是她真的与人私相授受,他们也不会怪她,只会反省对她关心不够。 再说,说白了,这不是他杨家的事吗,她却这般为难,还不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 她也是极为可敬的! 他又有什么理由恼? 其实他不仅不恼,反而欢喜,因为从这件事里不知看出她不是任何时候都耍小心眼,极有轻重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全心信任。 “王爷,你看这事……”看他不说话,九姐儿禁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难道也像有些封建家长一样…… “这事我也不知该拿什么注意,还要交给母亲。”杨国丰却道。 “母亲……”九姐儿听罢立刻蹙了眉。 这件事说给他已经违背了她的原本,再说给孟老太妃,杨慧儿会怎么看她? “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杨国丰却又道。 九姐儿还想说什么,杨国丰却抢先开口,“其实那怀远世子我是打过交道的,前年到大里迎亲时曾经和他同宿过一处客栈,很稳妥很出色的一个人。” 后来史嬷嬷抱了醒了的小杨梓过来,九姐儿也就没在多说什么,去给孩子喂奶,之后看天色不早,两人又抱了小杨梓去了太和堂。 众人已经到了,太和堂里一片热闹。 九姐儿也没有心思想刚才的事了,小杨梓要顾,小杨成又缠着她要听故事,而云映雪又有两件小事问她。 吃过晚饭后,杨国丰说要和孟老太妃有话说,众人也就散了。 抱了小杨梓回屋后,九姐儿先将小杨梓奶睡,然后交给奶娘照管,而她则又走了一趟太和堂。 夜色下,她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快步走着,却不妨刚刚拐上回廊就见前面有个人影从太和堂的方向冲了过来。 她和众人禁不住一愣。 “姑娘……姑娘,慧儿姑娘……”后面还跟着罗妈妈和几个婆子,边跑边呼喊着。 众人这才看清前面那个人影竟然是杨慧儿! “慧儿……”九姐儿赶紧叫她,且迎过去。 却没想到那杨慧儿听了不仅没听,反而捡了另外一处回廊迅速奔过去。 她顾不得许多,赶紧快步尾随着。 于是夜色中便只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尽了回廊,踏上甬路,再跨过几处假山,杨慧儿终于停在池塘边的石桥上。 跟在后面的九姐儿等人也站住脚步。 “怎么……怎么回事?”盯了清寒夜色下杨慧儿那裹了粉色藏青披风的身影片刻,直到她确实没其他举动,九姐儿才气喘吁吁的问罗妈妈。 “都怪老奴……”罗妈妈喘了口气开口,却先是一阵自责,“王爷和老太妃在屋里说话,让老奴在外边守着,可老奴不中用的突然就渴了,去茶房端了杯水,又被那嘴长的老赵婆子拉住说了几句,谁知这会儿慧儿姑娘就过来了,要是换一般人也不敢走近,但姑娘……哎,也不知姑娘到底听得了什么,就跑了起来……” “呃……” 怎么可能就这么凑巧呢?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暗暗抚额。 “劳烦妈妈几人去那边等一下,我去和姑娘说个话。”九姐儿又对罗妈妈几人道。 她当然这会儿不愿过去,但还要硬着头皮过去,谁让这件事是从自作聪明的她身上开始的呢。 罗妈妈几人闻言诺了声,退到一边去,而九姐儿则上前。 “慧儿,”她先轻唤她一声,然后又道,“这里冷,还是回屋去吧。” 杨慧儿不理,依然望着那结了冰的河面。 “对不起慧儿,这件事都怪我,我确实是想帮你,不过……” 她说到这句时,杨慧儿突然就转过头来,望向她。 九姐儿立刻住了口,和她对视。 月色下,杨慧儿一双美目在静静的淌着泪,滴在洁白无暇的面颊上如同清冷的露珠。 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心疼,“慧儿,我……” “小婶婶……”却没想到杨慧儿竟然快步奔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哭了起来,“又怎么……怎么可能怪你,祖母和四叔的话,我都听到了,不怪你,是我不懂事,和祖母耍脾气,让你为难……” “呃……” 看来杨国丰并没夸下海口,这件事他确实处理得很好。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好,那样好的一个人,竟然……竟然那般宽厚带我,不嫌我,祖母以前……常说的,像我、我这般野的,日后很难说婆家,见了他……我以为……以为是上天的缘分,是天上的父母派个人替他们来顾怜我……却不想、不想……”杨慧儿说不下去了,低声呜咽起来。 九姐儿闻言也禁不住一阵心酸,红了眼眶。 这还是九姐儿第一次听这个小丫头说起父母,想不到这小丫头也对父母心怀憧憬,哪怕她与他们已经阴阳相隔。 但她能说什么呢? “慧儿,好了,别哭……不哭了……”她只有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 杨慧儿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 但两人忽然就发现有异,一回头,才看见,不知何时,杨国丰搀扶着孟老太妃正站在两人身后。 杨国丰脸色虽然深沉,但倒还平静;孟老太妃苍老的脸上,却是爬满了泪。 “祖母,不哭……别哭,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不会在惹您生气,更不会……不会再痴心妄想,是我想的不周,是我没为家想过,不过,您放心,不会了,我不会了……”杨慧儿禁不住再次哭泣起来,走过去,扑进老太妃怀里。 老人深深的闭眼,一瞬后,又睁开,一边用颤抖的手抚摩了孙女的头,一边问道,“慧儿,那怀远世子真的很好?” 杨慧儿一愣,抬起头看向老人,片刻后,沉重的摇头。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老人却忽然面色肃然的看了孙女道。 杨慧儿再一愣,然后垂下眸,轻轻点头。 老人见了,深吸口气,语气异常坚定的道,“那祖母告诉你,你和张家的婚事,祖母应了。” “啊……”石化的不只杨慧儿,还有九姐儿。 “为了国,为了家,你已经失去了父母,祖母又怎么能看着你再失去一段好姻缘。” “可是会、会……”杨慧儿却摇头。 “傻孩子,”老人轻叹一声,语气苍凉低沉,“会什么会?你一个小小女儿家,又担心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你就是避得再远,做得再好,斩得再断,再自律,也改变不了什么,该来的永远也躲不了……” ……   ☆、三零六 看灯(上) 是夜,奶睡了小杨梓之后,九姐儿并没睡,而是坐在床头翻一本书。 工夫不大,那去秋枫阁处理了一些公事的杨国丰回来了,见了她,立刻道,“还没睡?” “在等王爷呀。”九姐儿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放到一边。 “等我?”杨国丰闻言立刻笑了。 “王爷……”只不过那笑容……太暧昧,让九姐儿禁不住就一阵恼羞。 杨国丰又一声低笑,总算正经下来,问,“你是不是想问刚才慧儿怎么去的那么巧?其实也没什么,听说我要和母亲谈张家的事,她就过去听了。” “听说?”九姐儿看着他。 “当然!”杨国丰回望着她,唇边含笑。 九姐儿禁不住也笑了。 别看杨慧儿不大,也是个有心的,她手下的小香芋小香水都是玲珑至极的人,虽不在太和堂伺候,但太和堂里的事也是大致清楚的,若有人再故意高调宣扬,自然会传到新逸轩。 至于那茶房的赵妈妈,正是小香芋的当家婶子。 这男人……有心了。 “慧儿这丫头,自来刁钻又倔强,但到底是母亲教导长大的,道理还是懂得,亲耳听听,自然有自己的决断。”杨国丰又道。 想必这男人在太和堂里没少为她说好话,坏事也会变好事呢!九姐儿点头又笑,但不过很快又一脸正色的道,“那……王爷,你又怎么看母亲应下张家亲事这事呢?”语气中不乏忧虑。 闻言,杨国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该来的是逃不了的,多一事少一事又能差到哪里。” 九姐儿听了不由一阵沉默。 是指夺嫡吧,刚才孟老太妃也说过同样的话。 虽然昭和帝如今还不算太老,但料想日后也有这样一日。 蓝家这些年得昭和帝扶植,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宫中,都势力不菲,又怎么可能甘心退出政治舞台。 “你……”见她沉默,杨国丰禁不住又开口,但只说了一个字,却又顿住了。 九姐儿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开口,“我……不怕,有王爷在,我什么都不怕。” 以前两人各怀心思,并未同心同德,她当然要为自己打算。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彼此知心,彼此真情,彼此珍惜,又怎么可能还有异心。 杨国丰听了,没再多说,只是将她揽入怀,良久,才低声道,“放心,文九,没事的!” 九姐儿轻轻点头,然后反抱了他精壮的腰身,与他亲密相拥。 美好而明亮的月色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落在两人身上,唯美而深情…… 第二日,虽正值正月十五,上元节,可孟老太妃还是将杨慧儿的舅母袁氏请了过来,将应允亲事的意思对她说了。 袁氏自然高兴的很,连杨家留饭都拒了,速速赶回去去回张家的人了。 午后,就又派了人来拿走了杨慧儿的庚贴,自然这事就算差不多了。 杨慧儿很高兴,孟老太妃也很高兴,连上元节的赏钱都比往年发的多,府上自然也一片兴高采烈。 未时中,小十一过来了。 这小姑娘应该是不放心杨慧儿,所以过来看。 杨慧儿将这事对她说了,她自然也为杨慧儿高兴。 两个小姑娘在杨慧儿屋里说了半天悄悄话,小十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临走时,小十一来九姐儿这里辞行。 九姐儿留了她一下,然后吩咐青杏将自己新做好还未上过身、但明显着瘦小了的两套衣服送了她。 接过九姐儿递给她的衣服,小十一禁不住欣喜又脸红。 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是不错,但明显小了。 又怎么可能不小,这还是前年十姐儿有喜,宫里送过去的那些布料,三伯母让母亲为她挑的两块做的衣服。 当时母亲故意让裁缝做的宽大些,但却架不住她正长身体。 好在外面这件披风还不小,能掩盖一下。 “九姐姐,谢谢你。”她垂着头向九姐儿道谢,感激这位姐姐的善解人意。 看着眼前那细高身量的小姑娘垂着长颈、小脸微红的模样,九姐儿却禁不住在心里一阵暗暗叹息。 没办法,四房拮据,又正值两个孩子到了嫁娶的年龄,甄氏自然将钱抠的紧。 虽已到了说亲的年龄,也经常跟着萧氏或甄氏出去应酬,但小姑娘却并没两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 之后九姐儿又问起七姐儿。 “还是那样,父亲已经让她回屋了,她却还是整日默着,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小十一道。 九姐儿听了禁不住微微蹙眉。 “放心,九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七姐姐。”小十一又道。 九姐儿点点头。 “好了,九姐姐,我回去了,晚上我还要跟着母亲二伯母一起去看灯呢。”小十一向她告辞。 “是吗,那玩的愉快点。”九姐儿送她出门。 送了小十一后,九姐儿先去哄小杨梓,然后又和几个丫头做了几盏灯快乐过十五且不表。 只说小十一回到府上后,已经是暮色朦胧时分,她先去正屋回了甄氏,向甄氏说了慧儿和张家议亲之事。 鉴于母亲那张嘴,小姑娘自然不该说的一字不漏。 但说完之后,才发现母亲并未多问,因为母亲的注意力都在慧儿将要议的那幢亲事上—— “真是一户好人家,眼下是世子妃,日后就是王妃,这慧儿就是命好……哎,又怎么会不命好,人家出身好,威远王府的千金,皇后娘娘又是她姑太太……”甄氏絮絮的说着,满脸的艳羡。 命好? 从小就没父母疼爱,慧儿每每和她提起,都一脸黯然呢。 只不过小十一却实在懒得反驳母亲。 女儿的沉默,让甄氏有些不满,话更多了起来,“……你父母没本事,你是绝对找不到这样一户好人家的……” “对了,母亲,九姐姐送了我两套新的漂亮衣服。”看母亲的话实在没边,小十一终于忍不住了。 “送什么衣服,合适吗?真不如送布料。”但甄氏听了却并不满意。 真是…… 听了母亲的话,小十一禁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她很快就又道,“挺合适的,在九姐姐哪儿青杏就帮我比划了,不信,我去穿给您看看。” 语毕,也不待母亲回话,转身就走。 甄氏想喊女儿,但女儿却已经走出了老远,最终也只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好在工夫不大,小十一就一身簇新的回来了—— 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既活泼亮丽,又不失雅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非常合适,就好像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小十一笑着在真是面前转个圈,进来奉茶的翠喜也一个劲的夸好看,甄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有了这套衣服,她又省一笔。 “母亲,我穿着这个去看灯好不好?”小十一问甄氏。 “当然好。”甄氏点头。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透,外面也不时传来人声与烟火声,小十一坐不住了,催着甄氏换衣服,去二房。 甄氏斥了女儿两句,也就打发翠喜去二房看了。 但片刻功夫,翠喜就折了回来,说苗氏让她问问,可否让七姐儿跟着她们一起去看灯,因为今晚郑夫人约了她们。 “当然不行,七姑娘这不还病着呢。”甄氏听了,张口就回道。 翠喜听了,立刻再次出门,去回过苗氏了。 看着翠喜的背影,甄氏则是一脸冷笑。 呵呵,小贱人,到底我还是治了你了吧。 信亲王世子那件事后,苗氏自然也厌了七姐儿。 过年时郑夫人要邀七姐儿出堂会,都让苗氏以七姐儿病了怕过了病气拒了…… “母亲,您还是让七姐姐跟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甄氏正暗暗得意着,一边旁观这一切的小十一却忽然道。 “你说什么呢?”甄氏听罢瞬间立了眼,“跟我们出去,去勾引男人,到时弄得整个汴州城都沸沸扬扬的,你不想嫁人了吗?” 小十一被母亲这冷热不忌的话弄得涨红了脸,却还是小心又小声的道,“长幼……长幼有序,不安排了七姐姐,又怎么……怎么轮的到我和哥哥……” 无疑,这句话很有说服力,甄氏当下气焰全消。 实话,七姐儿比文景木和十一都大,自然要先安排。 这也是她一直都想着让七姐儿也去庵里的原因,可那小贱人却杀死都不去,她又不敢闹得太过,只怕那郑夫人知道了,苗氏要怨她。 但这小贱人这般“病”着,也不是办法呀,木哥要办事的话,这小贱人又怎么藏得住。 “只要……只要母亲嘱咐好了七姐姐,在让人看着她,估计也出不了什么错,见了那郑夫人,母亲可以和郑夫人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帮七姐姐说门亲事,这样七姐姐的事不就解决了吗。”见母亲动摇了,小十一又道。 她真的希望七姐姐能有个好安排,因为她很清楚,林姨娘的死是和母亲分不开的。 虽母亲并未直接害林姨娘,但故意缩减伺候林姨娘的人,又拖延给林姨娘抓药……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吧。”甄氏又想了想,终于道…… ……   ☆、三零六 看灯(下) 决定好了让七姐儿也跟着去之后,甄氏自然做了一番准备。 先是暗暗交代翠喜和翠珍两个丫头务必要将七姐儿看好,再就是亲自跑了一趟二房,假模假样的装了一阵慈母,其实目的无怪乎有两个—— 一,让萧氏好好给七姐儿大大预防针,别再弄出什么事或者在郑夫人面前不说她好话。 萧氏一向主意多,会说话会看势头,当然也最会拿捏人,去警示七姐儿当然要选萧氏。 二,让苗氏帮她好好跟郑夫人说说,赶忙着帮七姐儿说门亲事,省的总腻歪她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暗示好了,七姐儿是庶女,她四房又不富裕,她是给不了她多少嫁妆的。 最好给七姐儿找个不用嫁妆的,比如去给年纪大些的做填房,给一些正妻不生养的做侧室。 苗氏和萧氏自然也同意。 如今,七姐儿不只是甄氏的心病,她们也都希望赶紧将七姐儿安排了,这样也好对郑夫人交代不是。 商量好后,萧氏便带人去了七姐儿屋里,工夫不大就领了七姐儿过来。 过完这个年,七姐儿更瘦了,比文崇海将她从南方接回来时还瘦。 豆绿色的绫袄,紫色下裙,外罩一件七成新的米色披风——一身半新不旧的过时打扮,让她显得更加暗淡和憔悴。 七姐儿木讷而沉默的站在萧氏身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看见她,甄氏当即就阴了脸。 “七姐姐来了,我们可以走了吧?”她身后的小十一却笑眯眯的,看一眼七姐儿,然后催促众人。 “你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甄氏立刻转过头去阴着脸斥她。 呃……这口气当然不是跟女儿,而是跟七姐儿。 没办法,一见这小贱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明天就将这小贱人打发出门。 小十一撅嘴。 “好了好了,这大正月十五的,你这是干什么呀。”一边的苗氏则劝说甄氏。 甄氏不说话了。 苗氏去安排丫鬟婆子,安排完毕后一手拉了十一,一手拉了七姐儿,率先出了屋子。 萧氏则吩咐奶娘好好找看女儿,之后才挽了那仍一脸不愉的甄氏跟在后面。 萧氏的目光在苗氏一左一右两个姑娘的后影上掠过,之后禁不住微微蹙了眉。 “你看她那不知礼仪的德行,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她身边的甄氏则低声絮叨着七姐儿。 “四婶婶,十一身上这身衣服挺好看,不知是什么时候做的?”萧氏打断了她的抱怨,问道。 “什么呀,是今儿她去九姐儿哪儿,九姐儿给的,你说这九姐儿,给什么衣服,不如给布料子,和打发丫鬟一般……”听了萧氏的话,甄氏马上就转了对象,当然,还是继续抱怨中。 萧氏暗暗扯扯唇,实在后悔多此一问,好在立马看见了那冯氏,正领了六岁的宝哥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在回廊上等众人。 “大嫂,怎么没带玉哥和银姐儿?”萧氏赶紧转向冯氏,问起那对双胞胎。 “这大冷的天,算了……”冯氏答道。 一行人很快就祭祀过祖先,然后坐上了轿子,直奔这汴州城最繁荣热闹的昌盛大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上元佳节,举国欢庆,当然自有一番胜景。 文家女眷的轿子停在昌盛大街的一处卖干货的店铺后院,这处店铺正是苗氏手下的产业。 “……你说这郑夫人,怎么就突然有事呢?我们这一遭不就白走了吗?”但甄氏心情却和外面那快乐的景象格格不入。 听说郑夫人不过来了的事,她瞬间满心沮丧,连苗氏吩咐掌柜端上来的那美味的碧根果都没心思看了。 要知道,这可是她平时最爱吃的,偏偏就好贵,害她总是跑到苗氏那里去解馋。 她又怎么可能有心思,那小贱人一日不打发,她寝食难安呀。 要知道这样,她真不该带那小贱人出来…… “好了好了,你稍安勿躁好不好?这郑夫人不是有事,是有应酬,这不,刚才捎信来让我过去那‘一品茶居’呢,虽那帮夫人都是个个顶高贵的,我原本是不打算过去的,但为了你们母女,我就腆着你走一趟,这样,事情不照样能办了吗。”苗氏赶紧安慰她,当然,也不忘邀功一番。 甄氏听了自然转忧为喜。 “是啊,这样,我们就只需在这里一边看灯玩,一边等着母亲就好了。”萧氏也附和道。 她倒觉得这样好,不然让郑夫人看了,一个女儿穿的那么好,一个女儿却穿的那般平常,不多心吗? 甄氏是向来只见好处,面子里子都不管的人,但她和婆母又怎么能不考虑。 甄氏听罢禁不住连连点头,赶紧对苗氏一番千恩万谢。 苗氏走了,宝哥便吵着去看灯,冯氏便邀了众人和她一起。 萧氏便要跟着冯氏母子一起去转,因为她准备给女儿带几盏花灯回去。 甄氏却是不去的,因为她正忙着一边和掌柜媳妇唠闲嗑,一边吃干果。 冯氏和萧氏便叫小十一同去,这个早就吵吵着要看灯的小丫头,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不吱声了。 小十一却一脸为难,转头看向那坐在外屋角落里闷头喝茶的七姐儿。 “让七妹妹也一起吧。”冯氏道。 七姐儿依然低着头,小十一却看向那正和人谈笑风生的甄氏。 萧氏见了,轻叹一声,上前,走到甄氏身边,轻声说了两句。 甄氏转过头来,狠狠剜了一眼七姐儿,最终点了点头。 小十一见了,禁不住暗暗雀跃,赶紧过去拉七姐儿的手,“七姐姐,和我一起去看灯吧。” 七姐儿不说话。 小十一怕甄氏又要给七姐儿难堪,赶紧强行拉了七姐儿起来,走到门口。 萧氏和冯氏领了宝哥也过来,一众丫鬟婆子脸上也跟了过来,一众人前前后后往外走,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兴奋,当然也就没人注意那被小十一拉了手的七姐儿低垂的美眸中闪过的那深深的恨意。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月正好,夜未央,街头自然热闹非凡。 冯氏领着宝哥猜灯谜,聪明伶俐的小家伙竟然猜的挺准,赢了两盏灯,喜得冯氏合不拢嘴。 “看来我给妹妹的这灯不用买了,只靠你这小哥哥赢的彩头就好。”萧氏笑着打趣。 “好啊。”小宝哥竟然一挺小胸脯应道。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之后萧氏便也跟着这母子俩在这灯丛中钻。 不过十一这小姑娘却对这个不感兴趣。 她想着的却是看烟火看行人。 深闺千金,文人才子,齐聚街头,她这个并不经常出门的人自然觉得新奇。 于是她便坐在街角的一处石凳上等着几人,七姐儿自然也被按坐在石凳上。 七姐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一路上都是闷着头跟着众人,犹如一个提线木偶。 “七姐姐,今晚的灯会可真热闹,你说是不是?” “……” “看,买好吃的的还不少呢。” “……” “那边也不知是那家千金,跟着这么多人,真排场……” 小十一一个劲的说着,并不计较自己唱独角戏。 她无意中一转头,却发现那七姐儿罕见的抬起头来,向不远处一个买糖人的摊子瞥了一眼。 “七姐姐,你是不是想尝尝哪个?”她立刻问七姐儿。 七姐儿回答她的却还是沉默。 她笑笑,随手招过跟在不远处的翠喜,然后掏出荷包递给她,让她去买糖人。 翠喜转身去了,很快就拿了做的很是精致漂亮的鱼形糖人回来。 小十一接过来,顺手就将其中一个递给七姐儿。 七姐儿不接,头偏向别处。 “七姐姐,你拿着吧,很好玩的。”小十一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往她手里塞。 七姐儿手背到身后,小十一却还不放弃。 “啪——” 七姐儿忽然就伸手出来,一把打在那个糖人上,那个糖人瞬间就落到了地上,摔碎了。 “七姐姐,你……”小十一看一眼那糖人,又抬头看七姐儿。 七姐儿冷笑,沉默了一晚上的她终于开口,却是很难听的一句,“少在这会假装好心,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想不到一片真心竟然被这样看待,小十一不由满心委屈。 “怎么说?你以为一番虚情假意和一个破糖人就能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恨吗?别做梦了。” “七姐姐,你又说什么仇恨?我们……我们是姐妹呀。” “姐妹?”七姐儿再次冷笑,“什么叫姐妹,你娘害死我娘,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姐妹,你真不知耻。” 小十一被她骂的有些无措,愣了愣,才又开口,“七姐姐,你……你不能这么说,将所有都推在我母亲身上,要不是……要不是你回府后不好好守规矩,还闹腾,那事又怎么会发生……” 她并不善与人争辩,更同情林姨娘,但事实的根源却还是知道在哪里的。 七姐儿一怔,但很快又道,“哼,什么叫闹腾,你们一个个的不帮我,我凭本事自己去做又阻止我,其实根本就是看不得我好,还以为我还不清楚吗。” 刚才那话十一还知道怎么对付,但听了这番话,十一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的这个姐姐,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还说什么姐妹,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可我身上又穿的什么,你当别人和你一样是傻子吗?”七姐儿却又盯了十一身上的衣服冷冷开口。 十一一愣,赶紧解释,“七姐姐,你误会了,这衣服根本就不是母亲为我做的,而是我今儿去九姐姐那里,九姐姐送的。” “送的?”七姐儿闻言又冷冷扫视了她一眼,“堂堂威远王王妃,送的也是好东西啊,她怎么就不送我,你们其实从来就没将我当成姐妹吧。” “七姐姐,你可以这样说我,但却不能冤枉九姐姐,因为这根本就不关九姐姐的事……”十一忍不住也生气了。 “吵什么呢?嫌这里人少。”但这时却只听一声低喝。 两人一抬头,正对上萧氏那张肃然的脸。 自然是翠喜看两人越说越多,赶紧去搬了萧氏来制止两人了。 两人立刻都噤声不语了。 “走吧,跟我过去。”萧氏对两人指指前面。 两人自然不敢多说,跟了萧氏走了。 却不知这一幕幕完全落到一边一个身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的年轻男子眼里,男子阴柔俊美的脸上禁不住慢慢浮起笑意。 “顺福——”男子忽然喊了一声。 “少爷……”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之一立刻上前。 “去帮我查查威远王妃娘家的事,特别是她的一帮姐妹,我要马上知道。”男子对那小厮命令道。 “是!”那小厮飞身去了。 和七姐儿闹过之后,小十一就实在没心情玩了,而萧氏也兴味索然,所以一行人就往回走。 但人实在多,一行人自然走的也慢。 “抓小偷,抓小偷……”但就在一行人经过一处灯丛时,忽然就听见有人大喊。 一行人愣住,街上的人也愣了。 就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见一对官兵打扮的人追着一个穿短褐打扮的过来。 那人跑得急,那人身后的官兵也跑得急。 众人怕被殃及,赶紧四散着闪开,街上瞬间大乱。 尽管萧氏在乱起的一瞬间,就已经吩咐一些身强力壮的婆子护住家里众女眷,但是七姐儿和小十一,还有几个丫头还是被冲散了。 官兵很快将那小偷擒住,带走了,街上的骚动慢慢平复了。 萧氏立刻吩咐几个婆子去找被冲散的几人。 好在小十一和几个丫头就在不远处,很快就找回来了,只是却不见了七姐儿。 萧氏急的额头直冒汗,赶紧又让人再去找…… …… ------题外话------ 亲们,继续支持呀。   ☆、三零八 正是 被动的跟着拥挤的人群走,七姐儿不由一阵慌乱。 好在工夫不大,人群就渐渐平息了。 七姐儿停下步子,转头寻找文家众人。 虽然她恨透了这些人,但到底还是能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安身所在,不致于让她像逃亡时那般过苦日子,所以她并不想失去。 “小美人,是在找哥哥吧,走,跟哥哥走。”忽然一边一个身材粗壮、形貌萎缩的醉汉向她走来。 “滚开……” 她吓坏了,拔腿就跑,跛着一条腿的她又怎么可能跑得快,心一急,脚下一个不稳,“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哈哈,小美人,这么急,是想让哥哥疼你吗?”那醉汉里立刻追过来。 “救命……”七姐儿想爬起来继续跑,但仓皇之间,一时竟怎么都爬不起来,于是大喊。 街上的人纷纷站住了,向他们这边看。 “谁敢管老子的事,老子定让他吃排头。”那醉汉立刻向那些人竖起小山般的拳头。 行人被吓得赶紧走了,而那醉汉则涎笑着欲伸脏手来扯七姐儿。 难道真的要被这恶心之人轻薄,她吓坏了,眼泪禁不住都要淌下来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双绣着腾云祥纹、做工精致的深色锦靴停在她面前,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挡住了醉汉那只脏手。 “小白脸,你他娘的活腻了……”醉汉怒,对着那双靴、那双手的主人——一个五官俊美、气质高华的年轻男子大骂。 男子不说话,只是挡住醉汉的那只手微微使力,就听“咔嚓——”一声,醉汉那整只胳膊已经被扭得脱臼。 “哎呦,哎呦……”那醉汉疼得大叫,然后赶紧求饶,“饶命……饶命,好汉……” 男子一笑,手上再一使力,“啊——”随着那醉汉再一声惨叫,那醉汉的手臂已经又恢复了原样。 那醉汉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男子那比女人的手还要美上几分的手,似乎还在惊异眼前这小白脸怎么就这么大力气。 “还不走?”男子开口了,淡淡的语气,清越的声音,却带着无形的威严。 “走,走……小的这就走……”那醉汉点头如鸡啄米,再也不敢多看,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姑娘,起来吧。”这时,那男子才看向那还趴在地上的七姐儿。 先是惊惧,再是惊愕的七姐儿这才缓过神,赶紧作势要起来,但刚刚站起来,就又再次摔了下去—— 她伤到了膝盖。 “姑娘,小心!”情急之下,男子顾不上起来,一把揽住了她。 “呃……”陌生男子肢体的抚触,还有男子身上那好闻的苏合香味道,让七姐儿禁不住瞬间红了脸。 她当然不是没和男子这般接近过,流亡的那几年,为了生计,短不了被男人们占便宜。 但那些都是什么男人呀,又臭又粗俗,哪里又如眼前男人这般,用如此名贵高雅的熏香,一看就不是凡人。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那红红的脸颊上,又笑,赶紧放开了她,道,“姑娘,你的家人呢,孤身一人,不安全的。” 男子这一说,七姐儿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禁不住又露出急切的神色,四下望着。 “姑娘是和家人走散了吧?敢问姑娘芳名,我可以让人帮姑娘寻找家人。”男人见了她的神色,又善解人意的道。 “太平街文家,我在家里排行第七……”听了男子的问话,七姐儿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垂着头道。 “原来是宁平侯文家呀。”男子一愣,然后笑道。 七姐儿点头。 男人又看她一眼,一拍手,就有几个仆佣打扮的围了过来。 男子吩咐那帮仆佣去帮忙找人,七姐儿则是利用这个时机好好看过去。 已经可以确定,男子确实出身不凡,先别说男子的穿着,以及腰间垂挂的那玉质极佳的墨玉,只说那帮佣人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钟鼎人家。 只是不知究竟是哪家? 仆佣们训练有素,行事麻利,很快就将文家女眷所在处告知男子,男子又要亲自将七姐儿送了回去。 “还是不要了,公子,太麻烦了。”七姐儿赶紧推脱。 “麻烦什么,文姑娘,我们既相遇,就是有缘。”男子则是微微一笑道。 “那太谢谢公子了。”七姐儿赶紧道谢。 “不谢!”男子摆摆手,微微顿了一下又看了她道,“其实帮姑娘,也是了我的心愿,因为姑娘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呃……” 男子却看着远处的烟花沉默了,半响,才又道,“我的姨娘。” “姨娘?”七姐儿一愣,目光落在男子脸上。 男子却已经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走。 七姐儿赶紧一跛一跛的跟上。 那些仆佣则是隔了一段距离紧随其后。 走了几步,男子忽然又转过头,看向七姐儿,“不怕姑娘看不起,我是个庶子,是跟着嫡母长大的,姨娘在我五岁时就死了,但我却依然清清楚楚的记着她的容貌。” 七姐儿再一愣,然后赶紧摆摆手,“怎么会……其实、其实我也是个庶女,而且、而且刚刚死了……死了姨娘……”说到最后一句,七姐儿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姑娘,你……”男子被她惊到了。 七姐儿却已不再说话,走到前面,蹒跚却又匆忙的快步走着。 “姑娘……”男子赶紧追上来。 …… 正月十六的午后,奶睡了小杨梓,九姐儿正跟过来向她回禀生意上的事的翠梅闲聊,青杏就匆匆进来,“王妃,三奶奶过来看您了。” 萧氏? 九姐儿不由一愣。 “王妃,这几日我和二少先去山林那边看看,过两日我再过来。”翠梅则站起来。 九姐儿点点头。 前日她刚回去过,今日萧氏又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了。 她送翠梅出去,顺便将萧氏迎了进来。 萧氏看过小杨梓后,立刻就让九姐儿将身边的人打发出去,然后很郑重的说起七姐儿的事,“……看送她回来的那人就气度不凡,我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蓝家少爷蓝水清,当时我就被惊到了,细问了七姐儿遇上这蓝水清的详细……可听罢真觉得也没什么,不过呢,我却始终不安心,昨晚三爷回来和三爷讲了,三爷就让我今日过来说与你……” 听着萧氏的一席话,九姐儿禁不住深深蹙起眉。 这七姐儿还真是每次都给人“惊喜”…… “九妹妹,你看这……”萧氏又看了她。 “这也不算什么。”九姐儿沉吟了片刻道,“日后这七姐儿在深闺,又怎么可能再遇上那蓝水清呢。” “是啊是啊……”萧氏听罢连连点头。 九姐儿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只要看住了自家的七姐儿,别人又怎么可能有缝可钻。 “好了,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多坐了。”之后两人有聊了些别的,那萧氏便告辞回去了。 正月二十三这日,杨皇后又让九姐儿抱了小杨梓进宫。 其实也没什么,一是她这个做姑太太的想看看孩子,再就是包了个大大的红包给小家伙。 去年四月里她们扩的生意,银子投了不少,但去年年底分红,已经各自将去年的投入填平,除此之外,还盈利不少。 “……娘娘,年前蒋家表哥让我问问您,今年这生意要不要还扩,他手里还有几处挺不错的店铺呢。”九姐儿忽然就想起蒋宇兴让她问这杨皇后的事。 却没想到这一句,却让那正抱着小杨梓逗弄的杨皇后脸色微微一沉,但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又恢复如常,“要扩你们扩吧,本宫是不参与了,顾不过来。” 顾不过来? 九姐儿一愣。 又怎么可能?应该是想收敛一些吧。 那日听杨国丰说,这昭和帝和欧阳智说话,话里话外都在点这件事。 皇后她老人家不高兴,九姐儿自然不敢再提这件事,于是便转了话题,说起邹珍儿母子。 “潇儿这孩子聪明又乖巧,皇上着实喜欢,只是身体不好,过了初六,珍儿又带他去了那行宫了,对了,那日珍儿还问起你,她说很想你,等暖和了,就会带了潇儿回来看我们。”说到孙子,杨皇后自然高兴。 只是这邹珍儿还真沉得住气,难道就真的这样打算在行宫住下去吗? 正说着,水灵进来秉,贤嫔娘娘过来了。 这十姐儿还真是说到做到,真来见她了。 九姐儿听了目光闪闪,然后暗暗看向杨皇后。 “还真是巧啊。”杨皇后笑笑,“让她进来吧。” 十姐儿进来,先给杨皇后请安,然后自然就是看小杨梓。 不知是因十姐儿对小杨梓的那份喜欢,给杨皇后真正有自己人的感觉,还是这位皇后本来就打算让这两姐妹叙叙,坐了一阵,杨皇后便让九姐儿去揽月阁看小静宜,给了两姐妹一个说体己话的好机会。 不过小杨梓却留在了她这里! 到了揽月阁,先看过小静宜,给了红包后,然后九姐儿便被十姐儿拉着坐下来。 看着十姐儿将身边的人支出去,九姐儿就知道十姐儿和她有话说,但等十姐儿的话一出口,她就禁不住大大的被惊到了,因为十姐儿说,“九姐姐,和崔太妃私通的那个男人我知道是谁了,正是成王!” ……   ☆、三零九 冷宫 “……在太后处坐了会儿,那成王便说有事走了,他走了工夫不大,崔太妃也说有事走了,两人走后,太后她老人家便说倦了,打发我回来,但我正要出门时,太后又叫住我,让我将崔太妃落在那里的手炉捎给她,但我出来时那崔太妃却早已不见了踪迹,找不到那崔太妃,我便想着一会儿让个宫女给她送过去,但后来想想还是亲自去送吧,于是便去了那崔太妃殿里,却没想到那崔太妃根本就没回来……” “……见她没回来,我便准备回去,谁知刚出来就碰到了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腰间挂的那块玉佩,正是刚才成王带在身上的那块,九姐姐,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那是一块罕见的黄龙玉龙纹玉佩,小静宜也有一块,是皇上年前送的,皇上还说只有两块,是西南进贡的,另一块他给了成王,当时我还想为什么只给成王,不给太子或瑜王呢……” 帷幔低垂的寝殿里,十姐儿面色肃然低声说着。 坐在她对面认真听的九姐儿,也是一脸的肃然,只等到她的话停了下来,才问道,“那那崔太妃见了你可有什么反应吗?你觉得她知道你发觉她的秘密了吗?” “大概……大概知道了吧,”听了这句,十姐儿想了想又道,“因为当时我见了她第一眼目光就落到她身上那玉佩上,再想着我发觉她说谎,及以前她和人通奸被你知道的事,她一定已经猜到我知道了。” 九姐儿听了,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凝重了,望向十姐儿的目光也满是担忧。 “九姐姐……”十姐儿见了,反而开始安慰她,“应该没事吧,再怎么说,做无耻之事的也是他们,这会儿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话是这么说,可是……”九姐儿却没这么乐观。 “放心吧,九姐姐,只要我不透露这件事,若无其事的,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对付我吧。”十姐儿却又道,然后顿了顿,拉了她的手,起身,“好了,我们姐妹难得见一面,就别说这些了,来,看看那日皇上送小静宜的稀奇玩意吧,要是觉得好,就带两个回去给你家小杨梓玩。” “这……”九姐儿也只好跟着她起来,去了偏厅看昭和帝送女儿的玩具。 竟然是十八个肚子上按了机关的鎏金罗汉,一按那机关,那些罗汉就会表演武术,或坐或卧,或踢腿或展臂,着实好玩。 这昭和帝真是有心了! 看一眼那玩具,再看一眼十姐儿花容月貌的带笑脸颊,九姐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颔首。 怪不得这十姐儿不担心这崔太妃,有她自己的道理呢。 这昭和帝这般宠爱她,那崔太妃怎么都要顾及,就是不加顾忌真要动她,也未必能讨了什么去…… 尽管九姐儿一再推脱,可最后十姐儿还是硬送了九姐儿几个罗汉,让她带回去给小杨梓玩。 “九姐姐,你放心吧,皇上没这么小气,再说,我还可以说弄坏了,皇上顶多会骂我一声败家。”十姐儿还道,说到皇上的时候,眉间眼角更是满满都溢着柔情和娇媚的笑。 九姐儿见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尽管这昭和帝是一个相当自律又绝情的人,但到底还是没法抵挡年轻美貌却又对他满心纯情的诱惑,如今这十姐儿可算是宠冠后宫,连带着文家人都沾了光—— 年前宁平侯文崇江也提前起复,重回工部复任;而他们的便宜老爹也升了一级,擢了郎中,这可是他们那个便宜老爹一辈子也没想到的事情。 虽然距离那鸡犬升天还差之千里,但这对于一向压制外戚,连正宗外祖崔家都不封赏的昭和帝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十姐儿送九姐儿出来时,正好碰上昭和帝身边的赵公公过来,向十姐儿传达晚上皇上要过来的消息。 看着十姐儿那雀跃欣喜又羞涩的脸庞,九姐儿暗暗在心里祈祷。 惟愿……惟愿这帝王能长情一些吧! 当晚,九姐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成王和那崔太妃的事告诉了杨国丰。 从杨慧儿之事后,她愈发相信这个男人了,如今这崔太妃的奸夫已经确定是成王,她当然就觉得有告诉他的必要了。 虽然杨皇后这一方暂时不能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因为这事关太后这个中立派,但也许以后会有作用,银乱宫闱,这一点如果真的宣扬天下,相信那帮文人的唾沫星子也会将这个几起几落的王爷淹死。 但没想到的是,听完她心头这个天大的秘密,杨国丰却只是微微惊讶,然后淡淡的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不满。 看着小妻子那沉了小脸的小模样,杨国丰禁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怪不得这成王这么得太后支持,想来也是啊,这太后一向淡泊,与儿孙们……哪怕是太子殿下都不远不近的,却对这成王另眼相加,其中自然有跳板,只是这成王为了争取势力,却连自己祖父的妃子都能勾搭成奸,这般*行为,真是无耻至极呀。” 呃…… 九姐儿听了却是一愣。 没想到这从来不爱说人是非、不爱评论人的男人,竟然说出话来也这般犀利。 “怎么了?”看一眼听罢愣愣看着他的小妻子,杨国丰不由问道。 “呵呵,哪里只是祖母辈,还是表姑姑呢。”九姐儿立刻笑了,补充。 “是……表姑姑……”杨国丰也笑了,忽然就将她搂在怀里,压在身下,然后在她惊吟嗔叫声中挥落帐子…… …… “我的表姑姑,孙儿这般卖力,可够了吗?” 就在威远王夫妇*帐暖之时,在另一处也是颠鸾倒凤,激情无限——男子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与疲惫,浪荡的在大越皇宫深处某间废弃的宫殿里响起。 “贫嘴,我……我又哪里只是为了这个,我今日约你出来有正经事。”然后就是女子的声音,又濡又软又甜,仿若那极有嚼劲的牛皮糖。 “呵呵……是吗,表姑姑?”男子低笑。 “真的……别叫我表姑姑。” “那叫你什么,小祖母吗?” “呸——”女子啐了一口,“叫我……容容。” “呵呵……”男人又是一声低笑,然后语气正色起来,“对了,到底有什么事?” 女子闻言,却是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们的事有人知道了。” “哦……”男子一愣,蹙眉。 “就是那让你们男人见了都错不开眼的文贤嫔。”女子慢慢的说道,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了的酸意。 “哦。”男子又一声,再次笑了,“谁移不开眼?我可没有,我只爱表姑姑。” “好了好了……”女子嗔他,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看来颇为受用这番花言巧语,“没点正经,快想想吧,怎么办?” “还怎么办?以你的手段,那小丫头又岂是对手?” “怎么不是对手,我在皇上心中可不比当年,再说,如今那小丫头正得宠,我又有什么办法动她?” 男子沉吟了片刻,又道,“怎么没法子动她?放心,很快就会有时机?” “有时机?什么时机?”女子一愣。 “天机不可泄露。”男子却道。 女子闻言立刻沉了小脸,转身借着昏暗的灯光去摸衣服。 “表姑姑……”男子见了,立刻有一把搂了她,“别生气,听我慢慢说与你……” 女子停了动作。 男子则咬上那雪白的小耳,低声轻语起来。 灯光在黑暗中摇曳,静寂之中,只听见片言只语,“……姓黎的那牛脾气,还不知吗?这只是开始……” …… “咯咯……”一连串的婴儿笑声从威远王府太和堂传来。 “哈哈,瞧瞧你这调皮的小家伙,又笑你小哥哥了不是。”然后就是老太妃慈爱又快乐的声音。 笑望着暖和的大炕上、那被几个大迎枕和小被子围着、如大人一般坐着的小杨梓,老人脸上禁不止满是发自内心的笑。 “你这个不争气的……”一边的小严氏却远远没这祖孙俩悠闲,正一面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奶娘帮小杨明换尿布,一面低声骂着儿子。 也不知小杨明那里来的这么多尿,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换了三次尿布,而那小杨梓却一次也没有。 不是不争气又是什么?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么小的孩子,又说什么不争气。”孟老太妃听了,立刻斥她。 “媳妇……媳妇错了,下次会注意的。”小严氏自然赶紧赔笑应道。 孟老太妃便不再理她,继续转头逗弄小杨梓。 小严氏这个气呀,可又无处可发,最后只能狠狠地揉帕子。 就在她那帕子快揉皱的时候,九姐儿抱了小杨冲进来,后面还跟着巧环和几个丫头。 到了屋里,九姐儿就将小杨冲放下。 快两周岁的小杨冲已经会走了,这会儿则是规规矩矩的走到孟老太妃面前请安。 看着这个小时候如病猫、而如今已经茁壮成长的孩子,孟老太妃自然喜欢,招手让他过去,抱他到炕边坐了。 九姐儿和巧环也给孟老太妃请安,孟老太妃让罗妈妈帮两人看座,和巧环说了两句,然后又回到了小杨冲身上。 小杨冲已经会说话了,口齿伶俐的喊着孟老太妃祖母,喜得孟老太妃合不拢嘴,将他搂进怀里。 “可怜见的孩子,竟然出落的这般聪明可人。”这时,那一边的小严氏则看着小杨冲开口,一边说着,还不忘瞥一眼一侧的九姐儿。 意思很明白,自然是借孟老太妃对孩子的喜爱,又提起那巧玉,另外更映射九姐儿因巧玉缘故慢待孩子。 “三夫人哪里话?”只是不待九姐儿反应,那巧环就已经开口,“奴婢倒觉得冲哥很幸运呢,生下来那样病恹恹的,幸亏王妃细心,时时关切,还专门请了权神医帮孩子诊治,后来又亲自把关请了两名稳妥的奶娘,要不是王妃,恐怕就没有冲哥今日,如今王妃又怕冲哥总拘在屋子里,养成了畏缩性子,这不,又让奴婢将他带出来,多见世面多见人呢。” 没想到四房这个妾室竟然这般为九姐儿说话,小严氏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涨红了干笑。 而孟老太妃则是一边点头,一边赞赏的看向九姐儿。 九姐儿只是笑笑,伸手将炕上那小杨梓抱过来。 但小杨梓却似乎并不高兴,哭唧唧的伸着两只小手向孟老太妃。 众人一愣,然后笑了。 应该是小家伙看孟老太妃抱着小杨冲,气怀。 这般的孩子们欢迎,孟老太妃自然喜坏了,也将小杨梓抱过来,一手抱了小杨梓,一手揽了小杨冲。 看着老人左右那两个孩子,小严氏又是一阵气不顺,这般,她的小杨明岂不是没位置了? 看她一眼,九姐儿又笑了。 哎,真没劲呀…… 晚饭时,杨国丰并未回来。 说好了回来吃晚饭的,又让什么绊住了呢?九姐儿不由一阵犯嘀咕。 回到屋里,小杨梓睡了后,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等着杨国丰。 很晚杨国丰才回来,当时九姐儿已经朦朦胧胧睡着了。 听到响动,九姐儿禁不住睁开眼,看向他,却发现他似乎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王爷,怎么了?”她禁不住睡意全消,下床去,倒了一杯茶给他。 “没事。”杨国丰喝了她递过来的茶,摇头,转身去净房洗漱。 九姐儿禁不住蹙蹙眉,凭感觉她想应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后来杨国丰上床来时,她再次问杨国丰。 “太子今日为黎太史的事和皇上闹得很僵。”杨国丰沉默了一阵才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看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九姐儿也没多问,而是宽慰他两句,两人便睡下了。 但谁知,过了几日就有一个消息传到府上来:贤嫔因为失仪之罪被皇上命人送到碎玉宫思过。 九姐儿听罢,不由大惊。 碎玉宫,那不是冷宫吗? ……   ☆、三一零 无常 听的十姐儿进冷宫的事后,九姐儿顿时急了。 她也不管是不是已经中午了,立刻差人给何公公递了话进去,要见杨皇后。 好在杨皇后并没拒他,所以她匆忙就赶了过去。 正在用午膳的杨皇后脸色似乎也不大好,这让她一颗心更沉了。 “还没吃过吧,一起用些吧?”见了她,那杨皇后立刻道,边说着就要水灵去添了碗筷过来。 她却赶忙婉拒了。 呃…… 当然不是不饿,只是实在吃不下。 杨皇后应该也没什么胃口,又夹了两口菜,立刻就放下了碗筷,然后让她和她一起移步寝殿。 “皇后娘娘,真对不起……”在寝殿坐下来,九姐儿禁不住满怀歉意 “好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话未说完就被杨皇后挥手打断,“本宫自然知道你担心贤嫔而来,只不过本宫却并不见得就能帮上忙。” “啊……” “本宫自然也担心这贤嫔,所以本宫在昨晚事情出了就去找了皇上,只不过皇上却并不见本宫,只让赵公公带了一句话给本宫,那就是若坚持要给贤嫔说情,那就一起陪她去碎玉宫好了。” 竟然这样绝情,十姐儿究竟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呀? 杨皇后当然知道九姐儿所想,所以很快又道,“事情的详细本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太后养心殿那边不太平,皇上孝心,亲自过去坐镇搜检,不知怎么就从贤嫔的揽月阁那边搜出了男人,皇上大怒,连夜审了那男人,也不知听了什么,然后就让人将贤嫔送去了碎玉宫。” 男人? 九姐儿听罢,则是一阵惊怔。 怎么……会? 就算是在闺中时,这十姐儿都不曾和哪个男人多接触过,更何况是到了这深宫,又有了昭和帝这位在她眼中魅力无穷的大叔。 十姐儿又怎么多想其他男人?藏男人就更没可能了…… “皇后娘娘,十姐儿……不,贤嫔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我的这个妹妹我自来是清楚的,别说她一向品行端庄,没这个心思,就是有,她也没这个胆量呀,还请皇后娘娘明鉴。”于是她赶紧起身,跪下去,叩头替十姐儿辩白道。 “起来……快起来,”见她如此,杨皇后立刻俯身亲自来扶她,“贤嫔是本宫带进来的,她的这品行本宫当然也清楚,只是……只是皇上不给本宫说话的机会呀。”说到最后一句事语气也颇为无奈。 “娘娘,您看看,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九姐儿不动,执意跪在地上,乞求的看着杨皇后。 她清楚十姐儿,杨皇后清楚十姐儿,而另一个人就更清楚十姐儿了,这个人就是昭和帝。 有人陷害十姐儿,这其中的门道,昭和帝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却还是将十姐儿关进冷宫,可见是有意的了。 如此,她也只好寄希望与这位皇后娘娘了。 “傻孩子……”却没想到杨皇后听罢却是一声叹,“你是本宫的侄媳妇,而贤嫔又是你妹妹,若是有办法,本宫又怎么可能不救呢?” “可是……” “好了好了,这也不算什么,皇上给贤嫔定的罪名也不过是失仪而已,这就看出皇上其实并非真心要惩戒她,等过些日子,指不定就又回心转意将她接回来。”杨皇后又再次来拉她。 九姐儿也只好起来,不过却还是忧心不已。 她不说话,杨皇后也沉默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文九,贤嫔可曾对你说过宫中谁有可能对她不利。”良久,那杨皇后突然问她道。 她想了想,最终也没再隐瞒,将崔太妃和成王之事尽数讲给这位皇后娘娘。 杨皇后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止不住冷笑连连,“我说这崔容容怎么和蓝素心走得那么近,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呀,为了得到太后的支持,竟然用此美男计,这帮人,真是不知无耻*几字怎么写。” 相比于杨国丰,这位皇后娘娘口中出来的话就更犀利以致难听了。 “最可恨……有些人,竟然忠奸不辨,甘愿被这帮奸人蒙蔽,难道非要等到日后有一日将祖宗的基业都断送才明白吗?”很快,那杨皇后又愤愤的道。 九姐儿一愣,赶紧垂下头,不敢接口了。 因为很明显,那“有些人”是指天下最*oss——昭和帝! 沉默了很久,那杨皇后似乎才缓和了,看向她,劝慰,“回去吧,宫闱朝堂变幻无常,这小小的磨难对贤嫔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谁又总是顺风顺水呢,吃苦头也是长教训吗。” 听了这些,九姐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却又问起小静宜。 “这个……你就放心吧,皇上让人将孩子抱到了惠妃处,回头本宫会去关照的。”杨皇后又道。 听了这话,九姐儿才禁不住舒了口气。 惠妃不只性温无争,又自来和杨皇后交好,自然不会亏待小静宜。 但之后她又禁不住一阵难过。 小静宜还不到七个月,却离开母亲,婴孩无知,自然不懂伤心,但十姐儿这个母亲呢? 自己也是刚刚有孩子的人,当然最能理解这份感受。 想着这些,所以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心情沉痛的很。 回了府上,她先去太和堂接小杨梓,在门口碰到抱着小杨明的小严氏。 原本以为,这位恨她不死的庶嫂,必然要针对十姐儿这件事幸灾乐祸一番。 但没想到的是却并没有,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她的招呼,就过去了。 她禁不住很是诧异。 进了太和堂,小杨梓在睡觉,而孟老太妃则坐在炕边拈着佛珠。 看着老人这番动作,九姐儿禁不住心头一紧,老人心情似乎也不大畅快。 因为这是老人心情烦躁时才会有的动作…… 见她进来,老人立刻招呼她过去,然后问起十姐儿的事。 她据实说了,老人劝慰了她几句,然后又对她道,“回家一趟吧,你母亲这会儿应该很伤心吧。” 她听了,自然点头。 文家是必须要回的,便宜老爹不值事,兄长文景水这段时间又在专心攻读,为八月的大考做准备,料想蒋氏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有些难以接受,她必须过去劝劝她。 她本来想着从宫中回来就过去的,但却惦记着小杨梓…… 她不由看向炕上那安静睡着的小人儿。 “去吧,由我照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孟老太妃自然了解她的心思。 她又点点头,然后谢过孟老太妃,转身又出屋去。 如她所料,蒋氏确实难以接受,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差一点就晕过去了,周妈妈和徐姨娘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的,折腾了半会,这蒋氏总算挺了过来。 这徐姨娘正打发人要去叫她呢,听说她来了,立刻露出安心表情,远远迎她出来。 “母亲呢?”她问徐姨娘。 “在屋里,一直在哭。”徐姨娘答。 她听了禁不住蹙眉轻叹,然后跟了徐姨娘进屋。 见她来了,蒋氏自然就是一番哭诉,“……伴君如伴虎,我不止一次这么说,可这丫头又哪里听过我的话,这下好了吧,花样年华,在那冷宫熬着,又何时是个头?” “母亲,也许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坏。”她赶紧劝她,又将去见杨皇后时杨皇后说的那番话,以及小静宜的安置说给她。 蒋氏听罢情绪似乎稍稍平静些了,又拉她的手道,“孩子,费心了,那小十,有你这样一个姐姐真是幸运呀。” “母亲,何出此言,我们都是一家人吧。”她则赶紧道。 这时苗氏萧氏甄氏三人也过来了。 为了文景木的婚事,三人去西城某家出堂会,这会儿刚刚回来。 听了十姐儿的事,立刻过来了。 三人自然对蒋氏又是一番劝慰。 后来看天色不早,三人也就回屋各自忙了,九姐儿也打算着回府。 没想到那被周妈妈扶到床上的准备休息一会儿的蒋氏却又叫住她,“我寻思着我们还是应该亲自去劝劝小十,这丫头,不只娇气,还好强,你说……”说到这里,蒋氏禁不住又落泪纷纷,“你说这番变故,她能承受吗?到时……到时别等不到皇上将她……接回去……”蒋氏说不下去了。 九姐儿当然明白蒋氏的意思。 这番打击,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滋味,再加上某些美好思想的幻变,思念女儿的痛楚,说不定就会抑郁成疾。 只是……只是又该如何见十姐儿一面呢? 顶着这风头,连杨皇后都做不到的事,她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可是看着蒋氏那满怀期望和恳求的眼神,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母亲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傍晚再次回到府上,看着青杏摆在桌案上的燕窝和点心,她才记起自己竟然午饭没吃。 在青杏伺候下,她吃了一些,忽然就又想起十姐儿的事,然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但青杏这姑娘却想法设法让她吃,正劝她呢,就听外面传来丫头们的行礼声:杨国丰回来了。 “王爷,怎么今日这么早?”她禁不住一阵诧异。 自从那日杨国丰一脸不愉的回来和她说太子和昭和帝闹得很僵的事后,这几日一直都回来的十分晚。 “不早点回来又怎么知道你又不吃饭。”杨国丰笑笑,衣服也没换,就走过来,伸手接过青杏手中的粥碗…… …… ------题外话------ 学校里有点事,所以更晚了,也没写出什么,明天吧。 亲们,圣诞节快乐。   ☆、三一一 提亲 “王爷……”听杨国丰这会儿竟然还有闲心打趣她,九姐儿禁不住一阵蹙眉。 杨国丰转头示意青杏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两人,才走近她身边,将粥碗放在她面前,“不吃饭怎么行?” “没有……不吃。”她辩解。 杨国丰没理会她这句,而是又问,“为了贤嫔的事?” 知道瞒不住他,九姐儿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杨国丰却是看了她一阵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因为皇上真正恼的并非贤嫔,她也只是被牵连了而已。” “啊……”九姐儿一愣。 “为了黎太史那件事,太子和皇上闹得很僵,皇上这些日子找借口发落了和太子走的近的好几个朝臣,有的直接就是流放,还有的如今依然关押在大牢。”杨国丰又道。 “哦。” 九姐儿觉得自己懂了,其实昭和帝恼的是太子欧阳智,那些被惩戒的人也只是被迁怒而已。 何其幸运,十姐儿被归为了太子这派。 “那掉了门牙的黎太史本来是好好的在家养伤的,却不知怎么闲来无事的抱怨话就被人断章取义的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将他召过去对质,偏偏这家伙又耿直,当场认下,皇上当即大怒,要将他处以杖刑,太子联合几个大臣力保他,却被皇上误解成结党要挟,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杨国丰又娓娓的将黎太史那件事原原本本讲给她。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 这昭和帝也太昏聩狭隘了些吧。 但稍后,她忽然猛然意识到,不对,这昭和帝又什么不明白,恐怕也是故意为之,就像十姐儿那件事。 这样看来,其实昭和帝恼的也并非真是欧阳智,而是欧阳智背后的力量吧。 啊…… 想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一个激灵,然后看向杨国丰,“王爷,如今朝堂上真的……真的这般形式紧迫吗?” 以前这昭和帝也不是对欧阳智背后的势力不满吗,却并未如今时这般大肆折腾过,难道有些事到了白热化程度? “别担心,暂时……还没事。”看着她那一脸惊恐模样,杨国丰赶紧抚慰的摸摸她的头,很肯定的道。 皇上正值壮年,身体也不错,形式自然还未到严峻之时。 不过是看杨家和张家要议亲,姑母又暗暗赚了大把银子,感觉一切越发脱离自己掌控,心里不痛快吧。 听他这样说,九姐儿才放下心来。 她当然相信他。 经过和他这番对话,她只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呢。 她禁不住很是感激他。 要知道,嫁给他这么久,这还是得他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谈起朝堂之事。 她的丈夫一向是个很口紧之人。 今天这番说给她,也主要是怕她太过忧心吧。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十姐儿,禁不住大为十姐儿心疼,不值。 情再纯,对昭和帝再全心全意,又何曾抵过一分江山朝堂的冲突与阴谋。 “我觉得……觉得他一定会疼爱我……”忽然就想起曾经十姐儿对她说起昭和帝时的一句话。 疼爱吗?只是不知这里有几分真? 她这个自来娇气的妹妹,又怎么能承受这爱情的幻灭…… 小妻子脸色的一番变幻,自然已经落到杨国丰眼里。 “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带你去见见贤嫔的。”他沉吟了一下,又摸了摸小妻子的头,说了一句让她更感激的话。 “啊……真的?”九姐儿禁不住惊喜,这男人是神仙吗,这般轻易参透了她的心思,但不过稍后她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十姐儿……十姐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自己的。” 虽然他未说,但她却明白得很,如今的杨家自然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当然不愿因这件事,再惹得昭和帝动怒,为他召来猜忌,让他处境更艰难。 “放心,我自有分寸。”杨国丰笑了,手臂一伸,就已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 他的小妻子在担忧他呢,虽然深知她的心,可是她每每表示,都让他觉得十分受用。 “快放开……”十姐儿却一边推他,一边赶紧看向门口。 丫鬟婆子这番来来往往的,她的丈夫真是越来越豪放…… 一晃又是些许时日,转眼出了正月,进了二月中旬。 这些日子,九姐儿进过三次宫,每每都是到了杨皇后处探听一番后,然后就想着法的去看小静宜。 “苦头肯定是要吃的,不过听说还好。”每次过去,问起十姐儿,杨皇后都会这样回她。 她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因为近来杨皇后心情和身体都不好,权仲白都被请下山了。 至于杨国丰说带她去见十姐儿的事,也一直没兑现。 她当然不会催他。‘ 他这些日子也非常忙,有时就是回来了,也只是宿在秋枫阁,连过来看儿子也是匆匆忙忙的。 她回过文家几次。 蒋氏又病了,虽然只是普通的伤寒发烧,却十分严重。 母女连心,她当然理解。 别说是蒋氏,就是她,每每想起冷宫中的十姐儿,都难过的睡不着觉。 哎…… “王妃,小世子睡了,您也歇息吧。”掀帘而入的青杏,打断了九姐儿的思绪。 她转头看青杏一眼,点头。 青杏上前帮她铺床。 “王爷回来了吗?”她又问道。 “刚才巧珍过来过,说还没有。”青杏答道。 她也没再多问,然后青杏伺候她脱衣,上床。 今日还好,躺了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但也不知睡到了几时,忽然就被人推醒了,朦朦胧胧睁开眼,就见杨国丰正站在床边。 “快起来,我带你去见贤嫔。”见她醒了,杨国丰立刻道。 “啊……”她一下子睡意全消,“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安排好了。”看着她瞬间睁大、惺忪尽散去的明眸,杨国丰禁不住笑了。 九姐儿自然赶紧起来。 早春的夜如水般沁凉,天上的星子如眨动的眼睛。 九姐儿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一日能有这般刺激的体验,那就是穿上太监的服装,随着宫中运粮的车,趁黑混进皇宫。 扮太监,对于她这个根本就不是男人的人,当然无所谓。 但对于另外一个人,一个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翻手*的男人,似乎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那个人就是杨国丰! 她清清楚楚的看见,穿戴好后,他深深蹙起的眉头。 另外呢,他还吩咐她,绝对不许往后看,她想一定并不只是怕露馅,而是他不愿她看见他那副样子。 想着这些,一路上几经关卡,她竟然没觉任何惊恐。 有他,她,就不怕! 到了宫里后,他们自然没随着那帮人一起卸粮食,而是又跟着几个小太监,一起去派发火烛。 很自然的就到了很偏僻很清冷的一处宫殿,又和几个太监打过招呼之后,就被人领进去。 不同于其他处的灯火辉煌,更不同于其他处的殿阁高阔,这里昏暗、低矮,更不时又凄凄的哭声入耳。 正是这大约宫殿里的冷宫——碎玉宫。 美的,只是名字而已。 帮他们引路的精瘦太监,在一处坐北朝西的三间屋前站定,然后对跟在九姐儿身后的杨国丰低声一句,“这里就是。”语毕,四下望一眼,转身就要走。 “公公……”九姐儿赶紧唤住她,然后将手中两块金条递过去。 “这……”那人却看杨国丰。 “拿着吧。”杨国丰一句。 那人终于接了,不说话,只俯身一抱拳,然后匆匆走了。 “发火烛,贤嫔娘娘,来领火烛了。”那人走后,九姐儿立刻尖着嗓子,对屋里一声。 还别说,这一声真像太监。 她身后的杨国丰听了,禁不住掩唇,轻咳。 一光如豆的屋里,沉默了一阵,才“吱嘎——”一声打开门,一个披了一件夹袄的宫女走了出来。 “翠竹。”不待那宫女说话,九姐儿已经快步上前,拉了那宫女的手低声一句。 正是十姐儿入宫时唯一带进来的大丫头。 那翠竹一见是她,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快带我去见贤嫔娘娘。”她赶紧道。 那翠竹点头,然后领了她进屋,而杨国丰则守在门口。 看着眼前那形销骨立的已经没了人性的女子,九姐儿真的难以置信这是二十多天的那个美艳如花的十姐儿。 她的眼泪禁不住瞬间喷涌而出,“十妹妹……” 听到她的声音,十姐儿却呆住了,直到那翠竹上前牵了她,“娘娘,是九姑奶奶,九姑奶奶来看你了。” “九姐姐……”那十姐儿才上前,一把搂了九姐儿,伏在她怀里,低泣起来。 “十妹妹,别哭……”九姐儿赶紧安慰她。 却没想到十姐儿却哭的更凶了。 “娘娘,仔细眼睛……”一边的翠竹似乎也急了。 九姐儿一愣,和她拉开一些距离,看向她。 十姐儿却真的就止了哭,开口,“姐姐可去看过小静宜,她还好吗?” “昨日才去看过,是杨皇后带我去的,很好。”九姐儿赶紧道。 听了这话,十姐儿脸上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但不过只一瞬,就又一脸紧张问道,“那……母亲呢,母亲可好?” “十妹妹,你放心吧,母亲有我和四哥哥照顾,没事。”九姐儿道。 “是啊,”十姐儿听了点头,“有你们两个,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随后又紧紧拉了她的手,“谢谢你,九姐姐。” “说这个干什么。”九姐儿摇头,然后又问,“对了,你怎么样?” “我……”十姐儿一愣,很快又道,“也请你们放心,我,没事,皇上也只不过是一时恼了我,会很快接我回去的。” 九姐儿听了,立刻狐疑的看向她。 两颊陷下去的脸,空洞的眼,美丽依旧,却毫无生气一般,真的没事? “对了,九姐姐,你跟我过来。” 十姐儿却忽然避开她的目光,将她一个破旧屏风后面的床边,然后从床底拿了一块绸布小包出来,打开,竟然是厚厚的一叠银票。 “?”九姐儿惊异的看着她。 “九姐姐,你帮我拿着吧,这里不安全,听人说有一些太监嬷嬷会偷一些妃子的贵重东西,这可是我费尽心思才偷拿出来的。”十姐儿又道。 九姐儿也只好接了过来。 之后九姐儿又婉转的说了说朝堂上的事,当然,目的是劝慰她。 “放心,九姐姐,我没事,我会好好的,等着皇上来接我。”但不等她说完,九姐儿就打断了她的话。 “呃……”九姐儿语结。 十姐儿的话却滔滔不绝起来,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嘱托她多请杨皇后照看小静宜,又嘱咐她多去看蒋氏,还交代她帮文景水找个老师。 “十妹妹……”九姐儿听的有些心慌。 “没事,九姐姐,别多心,我只是不放心而已。”十姐儿却道。 九姐儿闻言又仔仔细细看她。 她向九姐儿微笑。 九姐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九姐儿并不敢多待,又坐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向十姐儿告辞。 十姐儿自然知情重,也没留她,只是将刚才的嘱咐话又简洁的说了一遍。 九姐儿满口应承。 十姐儿又抱她一下,然后招过翠竹来,让她送九姐儿出门。 目送着九姐儿的身影消失在微弱的灯火外,十姐儿美丽的脸上才有两行凄楚的泪缓缓滑落。 只是她却不知,九姐儿刚刚出门,就一把将那送她的翠竹扯到一边,“贤嫔到底怎么回事?” 翠竹一怔,然后泪水再次落下来,“娘娘刚刚被皇上送到这里的时候,每日哭每日哭,所以眼睛……眼睛不好了,有时就看不清,不过这几日娘娘突然就不哭了,只是反复点那些银票,还将她头上最好的两件首饰送了我,我觉得……觉得娘娘应该是……应该是有了不好的打算……”说到这里,翠竹禁不住哽咽失声。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流着泪捏紧了拳,然后语气凛冽的吩咐翠竹,“听好了,你帮我给她传个话,要是她敢为了那渣皇帝自尽,我……是绝不会帮她照顾女儿吗,更不会帮她养娘的,因为我嫌她蠢,我为有这样一个蠢人妹妹而羞耻,我这话说的出做得到,不信,就让她行行看!” 语毕,也不多看那翠竹一眼,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杨国丰看她脸色不好,并未多问,只是当出了宫闱,两人坐上一辆马车时,将她紧拥在怀。 第二日,九姐儿就又去了文家,向蒋氏说十姐儿的事,只是刚进文家,就听说了一件事:蓝太师之子蓝水清向七姐儿提亲…… …… ------题外话------ 怎么虐昭和帝这个老家伙才解恨呢?摸下巴……   ☆、三一二 商量 到了三房坐下,九姐儿立刻问那一脸病弱的半卧在床上的蒋氏,“母亲,我刚才听周妈妈说蓝家向九姐儿提亲的事,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蒋氏听罢点头,“为这事,你父亲还因此与你四叔闹得不愉快。” “呃?” “这几日我一直不痛快,所以这事也是昨日才听说,昨晚你父亲回来我就和他念叨了,他亲自去四房问过你四叔,你四叔说的确是真的,你父亲便劝他不要应下蓝家这门婚事,但你四叔却说你父亲自私,只为自家考虑,还质问你父亲难道你家女儿跟了杨家一派,就一定要别人陪绑吗,享荣华富贵的时候又想到谁了。” 说完,蒋氏又补充道,“看你四叔那意思,应该是准备应下这门婚事了。” “哦……”九姐儿蹙眉。 就知道会这样,这帮家人从来都是这样,目光短浅,又利益为上,从没什么原则性,做事也从来不做深层多面考虑。 “别担心,等我好些了,我会去找你二伯母和你三嫂,让他们劝劝你四婶婶的。”说着这番话,蒋氏脸上已经露出疲惫深色,但看着九姐儿那一脸沉重模样,却还是拉了她的手劝道。 “母亲还是安心养病吧,一会儿我会亲自去找二伯母和三嫂。”她病还未好,九姐儿自然不愿她操劳,赶紧阻止她道,又想起自己的来意,便又道,“对了,母亲,昨夜我进宫去见了十妹妹。” “是吗?快说说小十可好?”蒋氏听了,立刻一脸急切的道。 “精神还不错,只是瘦的厉害,每日都在盼着皇上将她接回去,更惦念着你和小静宜。”九姐儿当然不敢说实话,但却又不敢太过粉饰天平,因为蒋氏也是十分精明之人。 听了她这话,蒋氏立刻落下泪来,“这孩子……哎,怎么还对皇上不死心呀,不过……不过真死了心的话也不好,我担心……担心这孩子生傻念头。” 九姐儿听的一阵心惊。 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可说的真的一点不错。 “放心,母亲,”她又赶紧道,“十妹妹说皇上只是一时恼了她,过些时日不生气了,想起往日的情分,会去接她的。” 她真的不想瞒一时算一时,但除此之外,却真无办法。 蒋氏听了这个,才点着头,勉强止了眼泪。 母女俩又说了两句,周妈妈便进来提醒蒋氏该吃药了。 九姐儿惦着七姐儿那件事,便站了起来,向蒋氏告退,然后去了二房。 苗氏在冯氏那边,她便直奔萧氏屋里。 其实原本她要找的也是萧氏,因为她是这个家里,最明白的人。 萧氏正跟两个庄头媳妇说话,见她来了,立刻打发了那两人。 “九妹妹,你是为七妹妹的事来的吧?”萧氏开门见山。 九姐儿看了她,点头。 却没想到萧氏却是一声叹,“九妹妹,我知道你看中我,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我都有办法。” “啊?” “那蓝家是托了郑夫人的门路过来提亲的,这一点姑且不说,竟然还暗暗向四婶婶透露,可以提前送些银子过来帮忙置嫁妆,另外呢,好像近来那蓝水清还帮了大伯父什么忙,大伯父也不反对这门婚事呢。” 真可谓煞费苦心! 二房,大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四房,都兼顾了。 还真不是萧氏能轻易就能左右的。 但越是这样,越是该劝,天下又哪里免费的午餐可以吃。 于是九姐儿脸庞肃然下来,“三嫂,你觉得这事妥当吗?” “我当然觉得不妥当,但关键是七姐儿觉得妥当。”萧氏却又道。 “七姐儿?” “是啊,昨晚七姐儿曾经亲自来找过我,在我这里坐了一阵,目的也不过有一个,那就是求我不要阻挠这件婚事。”萧氏又道。 这七姐儿还真是……真是无耻,不过也是啊,如今的七姐儿字典里又那还会有这两个字? “她还说,上元节那日,那蓝公子不只救了她,更是看重了她,要救她脱离文家这个苦海。”说到这句时,萧氏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鄙夷和无奈。 听了这个,九姐儿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愣,才又对萧氏道,“可是三嫂,你不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些了吗?” “嗯,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到了,也提醒七姐儿,但七姐儿只答了我两个字,那就是缘分!” 呃…… 九姐儿禁不住再次无语。 “四太太,您过来了,三少奶奶整和九姑奶奶在屋里说话呢。”就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萧氏身边的丫鬟青娇的声音。 九姐儿和萧氏闻言都一愣。 “是吗?”甄氏的声音,伴随着这一声,甄氏已经掀帘而入。 萧氏和九姐儿立刻站起来。 九姐儿给她见礼,而萧氏则让丫鬟帮她看座上茶。 很快三人就又坐下来。 “九姐儿是为七姐儿的事过来的吧?”甄氏今日也格外痛快。 “是。”九姐儿答。 “我也正是为这事过来,”甄氏又道,“我知道这事不妥当,不过我和你四叔也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四房的情形你应该也清楚,木哥的婚事要议,十一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我这手头银子又不宽裕,如今有这样一个人家不只愿意娶七姐儿,还补贴嫁妆的,你说我们又怎么会不应呢。” 真的挺有道理的! “我也想过了,她嫁她的,你过你的,杨家是杨家,蓝家是蓝家,就是亲姐妹还有不走动的呢,更何况只是一个堂姐,说实话,别看她嫁高门,我根本就没打算和她来往,只要将她嫁了,我真不求乞什么,九姐儿,三媳妇,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我是真怕了这小贱人,做梦都想着将她嫁了,她根本就是我命里的丧门星,假使她再在家里带个一年半载,估计就得将我抬出去……”说到这里,甄氏禁不住红了眼圈。 “好了好了,四婶婶。”萧氏赶紧劝她。 “这些我自是明白的。”九姐儿也赶紧道。 以甄氏的立场,甄氏的水平,能说出这番肺腑话,她真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七姐儿真是一个让人头疼不已、闹心至极的存在呀! 知道这件事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九姐儿也就没再待下去,又说了几句,便告辞。 水湘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虚扶了她。 两人踏上回廊。 她本来想着再去蒋氏出看看,然后就回府。 却没想到刚走到花园处,就见前面那早春的柳枝下站了一个人,杏衫紫裳,穿着高低绣鞋—— 正是七姐儿! 看一眼她身边的水湘,那七姐儿不由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七姐儿被禁足安定后,九姐儿也就没再让水湘给她药,那谎言也就不揭而破,但七姐儿却还是相当的怕这姑娘。 “九妹妹,能不能让你的丫鬟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七姐儿开口。 九姐儿对水湘挥挥手,水湘退开。 “七姐姐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我还有事。”然后九姐儿又转向七姐儿。 七姐儿一双美目先是在她脸上冷冷的盯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你今日回来做什么?是来破坏我和蓝家的婚事的吧?我怎么就想不明白,你如今这般得意,却为什么还要步步给我使绊子,让我不得好过?” “我给你使绊子?”九姐儿几乎都要被她气笑了,“七姐姐,你以为我真的像你这般无聊。” “不是……呵……”七姐儿也冷笑,“那为什么要让家人追我到清水庵,阻止我去见世子?又为什么刚刚去二房坏我的婚事……你不会这么懦弱,不敢承认刚才你去三嫂屋里不是为蓝家提亲的事吧?” “我当然敢承认!”九姐儿毫不退避的和她对视着,“阻止你去见世子,是因为不想让我们文家成为这汴州城茶余饭后的笑柄,是为了整个家族的颜面;而阻止这件婚事,则是直觉这事不简单,我不想有一日为你所累。” “哈哈……”七姐儿大笑,“九妹妹,你这理由真是一点也不冠冕堂皇,绝情又自私,不过你放心,没有这一天,就是有这一天,我也不会拖累你。” “那就好。”九姐儿回她一句,自然不觉得自己还有和她纠缠下去的必要,然后转身就走。 “九妹妹,我相信我定会过的很好的。”七姐儿又在她身后得意的一句。 她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加快了脚步。 深夜,一觉醒来,九姐儿才发现杨国丰还未回来。 唤了青杏进来,问她,“王爷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刚才巧珍过来过吗,不过说王爷有事,不回屋来了……”青杏答道。 “你去让人请王爷回来。”青杏语音未落,九姐儿已经开门吩咐道。 “啊……”小姑娘惊讶,这可是头一次。 “快去吧,我有事。”九姐儿催促。 青杏匆匆去了。 而九姐儿则是看着她的背影,一筹莫展的叹口气。 还是和他商量商量吧,如今她是越来越依赖他了。 工夫不大,杨国丰就匆匆而来,身上挟了春夜里的寒气。 “什么事?”看得出,他很紧张,目光在小妻子身上快速打量着…… ……   ☆、三一三 身世 “我没事,是有事要和王爷说。”看着杨国丰那紧张的模样,九姐儿赶紧道。 “哦……”听罢她这话,杨国丰才放心下来,挨着她在床边做了,顺手揽了她,“什么事?” “是我娘家的事?” “文家?” “嗯,今日我回去,听说了一件事,蓝家向四房的七姐姐提亲,而且……而且四叔和四婶已经决定答应下来。”说到最后一句,九姐儿说不汗颜是假的,她这娘家的状况真不少。 “蓝家?”杨国丰听了,禁不住微微蹙了眉。 九姐儿看了他,又小声说道,“我试图阻止,可是却未能奏效……” 杨国丰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却是出语安慰,“既然蓝家要打这张牌,自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凭你三言两语又能改变些什么。” 九姐儿闻言禁不住很是感激,但偏偏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愈发紧紧偎近了他。 “蓝家这般做肯定有阴谋。”微微沉默了一下,她又道。 这般形势之下,蓝家出这样的手段,她真的很担心。 杨国丰却笑了,和她拉开一些距离,看了她,“这些年,他们又什么时候没阴谋?” “可是……” “好了,不用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一切都会云开月明的。”杨国丰又道。 看着男人那坚定的表情,让人安心的幽深眼眸,九姐儿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反手抱了他精壮的腰身,再次偎近他的怀里。 “怎么,不想让我走了?”看了怀里娇小的身子,杨国丰调笑,“可我还有公事要忙……” 只不过话音还未落,九姐儿就一把放开了他,嗔瞪着他。 “我……”看小妻子那模样,杨国丰再次笑着开口,准备继续调弄她一番。 “王爷怎么来那么多公事,忙了白天忙晚上。”却没想到不待他开口,小妻子却已经抢先娇蛮的埋怨上了。 “呃……”没按情理出牌,杨国丰一时不由怔住了。 “呵呵……”看着男人那语结愣怔的模样,九姐儿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推他,“走吧,王爷,去忙吧,我要睡了。”说着,身一侧就躺下去。 杨国丰当然舍不得走,俯身就和她*嬉闹,好一阵才又站起来,看了她,“文九,等忙完了这阵,我会辞去身上这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和其他一些烦琐的职务,好好在家陪陪你、母亲,还有儿子。” 九姐儿听罢却是一怔。 这是要交出兵权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做也确实有道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昭和帝那深深的猜忌心,才能让欧阳智那太子地位保准一些。 “不愿意吗?”看小妻子不说话,杨国丰又问道。 有些女子一直愿自己的丈夫居高职,因为这样才荣耀,难道他的小妻子也是这样的女人吗? “当然不愿意,”九姐儿却瞬间板了脸,“王爷一个男人,不会要我养吧?” “你……”杨国丰黑了脸。 “哈哈……”九姐儿大笑,“说好了,要我养,王爷可要给我做工,听我的话,好好伺候我。”一边说笑着,一边憧憬着那奴役这冷面男人的情景,只觉快乐极了,不由得就在床上左右滚了两下。 “你、你这个小混蛋……”看着小妻子滚乱了的秀发,还有那笑出眼泪来的可爱模样,杨国丰又哪还有一分气。 不只不气了,就连数日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因公事而致的烦躁和阴郁也瞬间消散了。 虽时境艰难,但有她,他想自己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 转眼就到了二月末,又是一年好春景,万物萌芽,一片欣荣。 “王妃,翠梅过来了。”九姐儿正抱着小杨梓逗弄,巧凤便进来秉。 “哦,快请。”九姐儿立刻对她点点头,然后将小杨梓交给了史嬷嬷。 史嬷嬷抱了小杨梓出去,同时巧凤领了翠梅进来。 翠梅胖了许多,瓜子脸成了鹅蛋脸,穿一件浅啡绣金褙子,本就端庄持重的她已经完全成长为一名贵妇,又哪里还有昔日做人丫鬟的模样。 “快给严太太看座。”九姐儿笑着打趣她。 “王妃……”翠梅嗔她。 一边的巧凤被逗笑了,赶紧搬了杌子过来。 巧凤又去拿茶点,九姐儿则和翠梅坐下来说话。 “……西边那几亩林地已经全部插好了树苗,严二今日去让人引水灌溉了,王妃明日过去看看吧。” “看什么,你们夫妻俩做事我放心。” 当初求娶翠梅之时,严氏本来打着偷她技艺的如意算盘,只可惜翠梅却是个十分感恩的人,又跟了她这几年,本就聪慧的她更是有些本事和主见,反而弄了个妇唱夫随的结果。 严氏和严家那边都颇为无奈,但无奈之后也只好支持,一是她这边也颇有前景,再说严二可是严家老爷的嫡亲儿子。 山林那边那几亩山林本来是蒋家买下来效仿她养蜡虫产白蜡的,但入春的时候,却被严二一番游说,卖给了她。 这严二更是积极帮她插好了树苗,这般忠心能干真让她再次感叹当初抉择的正确。 听了她的话,翠梅自然高兴,又拿了几件生意上的事来请示她。 街上那间铺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她年前又和严氏蒋氏商量买下了铺子相毗连的一座宅子,送给了翠梅和严二这对专门帮她们打理生意的夫妇。 一是便于管理,二也是对这对夫妇的工作的肯定,二人自然对这铺子更上心了。 之后又说了些杂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文家,翠梅问她,“王妃,您有些时日不回娘家去了吧?” 九姐儿一愣,点头。 自那日知道文家应下蓝家向七姐儿提亲之事,她还没回去过,即使有事,也是让周大海夫妇跑一趟。 无他,面对这帮没什么意气也没什么凝聚力的家人,她实在觉得没意思。 “昨日听姑母说,七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下月十九。”翠梅沉默了一下,又道。 她口中的姑母自然是指严氏,定是严氏过去看蒋氏,听说的。 “还真是麻利。”九姐儿听罢笑笑。 想想也是,甄氏恨不得马上将七姐儿打发了,而七姐儿又想着即刻离开文家,再加上蓝家有意迎合,这事又怎么不麻利呢? 送走翠梅之后,已是天色不早,九姐儿便抱了小杨梓去了太和堂。 小严氏正哄着小杨明跟孟老太妃说话。 “啊啊……”见了孟老太妃,九姐儿怀里的小杨梓立刻伸展了两只小手,一窜一窜的和祖母打招呼。 九姐儿只好赶紧将小家伙给了孟老太妃。 抱过去,小家伙立刻啃了孟老太妃的下巴一个劲的撒娇。 乐得孟老太妃脸上都成了一朵菊花,“心肝肉”“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被挤到一边的小严氏那个气呀,可偏偏她怀里的小杨明只是傻呵呵的看着。 “母亲,还是不要让他咬了,这家伙,新长的小牙可尖了,仔细咬疼您……”九姐儿劝着孟老太妃。 小家伙快八个月了,已经长出了一刻小牙,喜欢用自己那颗小牙咬人或咬东西,和小狗一样。 “能有多疼,我就喜欢让孙子咬。”孟老太妃却不以为然。 九姐儿也只好随他了。 “对了,四弟妹,听说你娘家姐妹下月有喜事,可是真的吗?”这时忽然身边有个声音响起,正是那坐了半天冷板凳的小严氏。 她这一声并不高,但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九姐儿暗暗蹙眉,但面上却还是一片自若,看了小严氏,点头,“是,四房的七姐姐要出嫁,嫁到太师蓝家去。” 她不就是想听这个,她就说给她。 纸又怎能包住火。 前几日她已经被杨皇后叫过去一次了,杨皇后专门问了她这件事,她也是这般坦诚的答得。 “你娘家那家早该分了。”杨皇后最后只说了这样一句。 想必这位皇后娘娘对她这个家族的特点,以及一些具体情况是十分了解的。 “呵呵……”想不到她竟然这般坦然,小严氏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又笑了,瞥向孟老太妃,“四弟妹姐妹多,四叔这连襟自然也多。” 意思很明显,杨国丰要和那蓝水清做连襟了。 九姐儿听了,却依然是那副平静表情,“是啊,我父亲兄弟多,自然这姐姐妹妹也多,不过太多了,也就有些走往不过来了,不太亲近了,所以王爷这连襟呢,远不如兄弟亲,你说是不是,三嫂?” 小严氏一愣,孟老太妃也一愣。 随后孟老太妃看了她赞赏的笑了,而小严氏则僵着脸,勉强笑着,“这……这个自然是。” 九姐儿也微微一笑。 面对家人这般情况,她又能说什么,只能婉转的表明立场吧。 嗯,当然没忘了小小的刺小严氏一下。 兄弟亲,作为妯娌,你就不要总是挑事好不好? 后来云映雪一脸急切的带了小杨成过来,这个话题也就暂时打住了。 “怎么了,庆儿媳妇?”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云映雪,孟老太妃更是问她道。 “母亲,我姑母病了,听说很严重,我要马上赶会单家一趟。”被老人一问,云映雪即可红了眼圈,答道。 哦…… 众人恍悟。 “那你快去吧,天色不早了,路上小心点。”孟老太妃赶紧道。 云映雪点头,目光落在身边的小杨成身上,“五爷这两日都忙,您看,成儿……” “先让成儿跟你四嫂几日,以前成儿不是也跟着她。”孟老太妃则看一眼九姐儿道。 “放心吧,五弟妹。”九姐儿也道。 “那我先走了。”云映雪又点点头,然后向孟老太妃告退之后匆匆走了。 再一次回到九姐儿这里,小杨成自然高兴,唧唧咯咯的和九姐儿说到很晚,齐妈妈过来叫了他两次才去四房的厢房歇了。 第二日,小杨成又早早起来给九姐儿请安。 九姐儿留他早饭。 饭桌上,九姐儿也将小杨梓抱了过来。 看着那霸占了九姐儿怀抱的小杨梓,小杨成自然不高兴。 “成儿,来,抱抱弟弟。”九姐儿却还将小杨梓往他手里递。 “不……”小杨成立刻往后退。 “怎么了?”九姐儿微笑着问他。 “我……我怕摔了弟弟……”小杨成答道,但一张小脸却不由瞬间涨红。 “嗯,成儿考虑的又道理。”九姐儿收回手臂,依然笑。 慢慢来,她相信自己定会教会这个孩子开朗宽厚的。 吃完早饭小杨成便和小杨坤兄弟去了族学,而九姐儿却抱了小杨梓去给孟老太妃请安。 转眼就到了中午,小杨成回来吃饭,一边说着一边和九姐儿说下午不用去上课的事,“夫子身体有恙,让我们在家里温书。” 看着孩子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九姐儿禁不住暗暗感叹。 看来那个时空的孩子都一样,最高兴的就是放假。 两人正说着呢,青杏则领了周大海家的过来了。 九姐儿很惊异,一问才知道,文家那边捎信过来,说六姐儿回来了,让她回去说一起聚聚。 看来必须要回去一趟了,六姐儿那脾气,今日她不回,明天就会找上府来。 再说,她也真想六姐儿了。 匆匆吃完饭,收拾一通后,她就准备将小杨成和小杨梓一起送到太和堂里,却没想到小杨成却不愿意,非要跟着她。 她想这孩子是看小杨梓不跟着她了,不愿放过这个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最后当然应了他。 九姐儿领了小杨梓在青杏和水湘的陪同下到了文府的时候,已是未时初(下午一点多),在三房里稍作停留,她便又领了小杨梓去了大房。 “啪——” 路经花园时,一只麻雀竟然跌落在几人眼前。 水湘赶紧四处望,而小杨梓则是快步跑过去,捡起那麻雀,“母亲,这麻雀还活着呢,我们养它吧?” 但说完之后,才发现母亲并没看他,而是向着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男子,“六姐夫。”俯身施礼。 想着母亲来时反复交代的见了人要有礼貌这点,小杨成拿着那小麻雀又快步回来,到了九姐儿身边。 “成儿,叫六姨丈。”九姐儿指点他。 “六姨丈。”小杨成听话的向面前的男人恭敬地施礼,不过却并没得到对面一丝回应,小孩子禁不住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看着那一脸失神的望着小杨成的宁志远,九姐儿心尖不由微微一跳,小杨成的身世是不是要揭开了…… ……   ☆、三一四 当年 九姐儿本来觉得宁志远会针对小杨成和她说些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说,也该打探一下小杨成是哪家哪户的孩子,但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短暂的失神后,那宁志远很快就恢复常态,又将手上猎到的另外一只麻雀送给了小杨成,然后转身走了。 “母亲,这个六姨丈好厉害,每只麻雀都只是被打瘸了腿,别的地方一点也没伤到呢。”而那得了两只麻雀的小杨成则是十分兴奋欣喜。 九姐儿也转眸看向那两只麻雀。 她这位六姐夫武功还真是厉害! 不过她怎么以前不觉得呢……呃,当然,她以前也知道他会功夫,似乎还不错,但对他功夫的厉害程度却是没什么概念的。 是他有意无意的隐藏,还是她从来就没太关注过这个姐夫呢? “九妹妹……”正想着,就听前面传来热情又响亮的一声呼唤。 抬头看,正是今日邀她过来的六姐儿。 再往后看,又哪里只有六姐儿,三姐儿、八姐儿、四姐儿都一个个的站在六姐儿身后,正对她笑呢。 “六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八姐姐。”她赶紧快速上前,逐一招呼着。 “九妹妹,你可胖多了,要是在大街上,我可都不敢认了。”六姐姐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道。 “还说我,六姐姐也是,不只胖了,还长高了许多呢。”她也看着六姐儿道。 一年多未见,六姐儿不只丰满了,个头也蹿上了半个头,看上去愈发高大健美。 “是吗?呵呵……这要归功于你姐夫,每日都拉着我习武,又蹦又跳的,还愁长不高。”六姐儿笑道。 说起宁志远,看得出幸福甜蜜之情难掩。 “哦,这样啊,那六姐夫的功夫一定很好了,你每日学都学不完呢。”九姐儿则道。 “噗——”听了她的话,六姐儿笑喷,“九姐姐,你真是白长了一副聪明脑子。” “怎么,我说错了,六姐夫的功夫不好吗?”九姐儿惊讶。 “当然好了。”六姐儿用肯定的语气颇带些炫耀的告诉她,“开始只知道他会些拳脚,会驯狗,可嫁给他之后才知道他的功夫真的很好。” 哦,看来开始这宁志远真是有意无意的隐瞒的。 只是九姐儿很纳闷,他为什么要故意隐瞒?为什么这么好的功夫不去考武举?武举要比文举简单多了…… “只顾你们两个说了,都不理我们了。”看两人一问一答说的热闹,一边的四姐儿不满了。 “就是,难道只你们两个是姐妹吗?”八姐儿也道。 “文八姐,你可真是越来越胆肥了,敢说我的不是。”六姐儿则转向八姐儿,佯嗔的瞪她。 “我就说,看你怎么样?”八姐儿不甘示弱。 “怎么样?呵呵……”六姐儿凑近她,伸出手就要和她闹。 “好了好了,六姐儿,你就别人来疯了,我们还是进屋去做吧。”一直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众姐妹说笑的三姐儿开口道。 六姐儿也只好停了手。 众人进屋。 坐下来,九姐儿让小杨成过来见过众姨母。 几人都给了见面礼。 见六姐儿时,九姐儿认真看了一下,甚至还提了提刚才见过宁致远的事,但六姐儿脸上始终都不见一丝异常。 九姐儿也只好暂时打住了探究的念头。 三姐儿命人给小杨成装了一攒盒的点心干果,然后让丫鬟领了他去找外面湖边看鱼,而众姐妹则坐在屋里说话。 话题自然很快就落到了七姐儿的婚事上—— “嫁就嫁吧,早将她安置了是好事,省得总惹是非……”六姐儿自然想得开。 “话可不是这么说,那蓝家这会儿求娶七姐儿,肯定有所图,小是非是省了,只怕大是非。”只是不待她说完,四姐儿就开口道。 跟着谢俊,她的见识自然不一般。 “可那又怎么样?四婶四叔一门心思的,二叔二婶也支持,你大伯父也没意见。”三姐儿却道。 四姐儿听了不说话了。 八姐儿不发表意见,九姐儿自始至终都沉默。 屋子里一片凝滞沉闷…… “对了,九妹妹,十妹妹可还好?”不知沉默了多久,四姐儿突然又开口问九姐儿。 “我前几日托人去看过她,还好吧。”九姐儿道。 十姐儿还是能听的进她这个姐姐的劝得,杨国丰领着她夜入皇宫那日后,隔了几日,她便又托杨皇后安排她见了翠竹一面。 “自那日见过九姑奶奶之后,娘娘整个人好多了,虽还是哭,但至少好好吃饭了,还让我帮她找些丝线,准备给小公主绣双小鞋,却让我劝住了,因为……因为娘娘的眼睛看的更不清楚了,有时……有时大白天连我都看不见……”说着说着,翠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舒了口气,但一颗心却又隐隐作痛,为十姐儿。 看九姐儿一脸凝重不愿多言的模样,众人自然也猜到事情并不好,禁不住再次沉默了,四姐儿更是红了眼圈。 屋子里再次氛围凝滞…… “世子妃,各位姑奶奶,鲍姨娘过来了。”直到三姐儿的陪嫁丫头青灵掀帘进来,对三姐儿和众人道。 一听“鲍姨娘”三字,三姐儿禁不住微微蹙眉。 “让她回去,告诉她,我们姐妹在说话,没空理她。”六姐儿更是站起来,一脸愤愤的对青灵吩咐道。 看得出,对于如今大房里这位当家作主的姨娘,两姐妹都是十分反感的。 “六姐儿。”但反感归反感,三姐儿还是顾及着面子的,横了一眼那意气用事的妹妹,然后看向青灵,“鲍姨娘有没有说做什么?” “说是帮七姑娘给世子妃和各位姑奶奶送点心。”青灵回道。 众人闻言禁不住一愣,但很快又恍悟。 应该是这七姐儿和这鲍姨娘又友好上了吧。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让她进来吧。”三姐儿愣了愣道。 很快青灵就领了那身着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头戴大朵芙蓉花,一派艳丽的鲍姨娘进来。 “见过各位姑奶奶!”一进门,那鲍姨娘便一面笑着给众人虚施一礼,之后又吩咐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将拎的食盒呈上来,又笑道,“七姑娘说她忙着绣活计,就不过来招呼众位姑奶奶了,所以就让婢妾帮忙拿了进来,还请各位姑奶奶尝尝。” 三姐儿点点头,其余人不说话。 那鲍姨娘却并不知趣,笑吟吟的就又要说什么。 “你还有事?”冷不防六姐儿一脸沉冷的抢先开口。 “呃……没、没什么,各位姑奶奶慢用,婢妾告辞了。”那鲍姨娘只好闭了口,灰溜溜的领着丫鬟走了。 九姐儿终于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七姐儿为什么不亲自过来炫耀一番了,应该是畏惧六姐儿的脾气吧。 不过这七姐儿还真是得意的为时过早,这婚还没成呢。 但转念想想也是呀,在这个家里,各种谋婚,各种失败,让人看尽笑话,而如今终于算得夙愿以偿,嫁了高门,又怎么可能还按捺得住呢? 但之后,她又禁不住更忧心,为文家前途未卜的命运,因为这明显就是陷阱…… …… “今日我回家了,六姐儿回来了,捎信让我回去。” 晚上,将小杨梓和小杨成这两个孩子都安抚的各自睡了之后,九姐儿便也准备睡下,但这时杨国丰回来了,九姐儿便和他说起今日回娘家的事。 “哦。”杨国丰并没说什么,听了点点头,转身就想进净房去清洗。 “六姐夫也跟着六姐儿一块回来,我今日才发现六姐夫武功非常的好呢。”九姐儿赶紧又道。 “哦……”拖长的一声后,杨国丰站住步子,看向她,“你这个六姐夫你可知具体底细?” “怎么了?”九姐儿立刻问道。 杨国丰沉默了一下才道,“他很像……像我几年前在战场上认识的一个人。” “啊……”九姐儿禁不住心尖一跳。 “不过……”看小妻子那惊讶的几乎有些惊恐的表情,杨国丰又道,“应该不是吧,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确实。”杨国丰点点头,然后又看了她道,“先睡吧,我去沐浴。” 九姐儿听话的躺下,杨国丰帮她掩好被子之后,才转身进了净房。 男人的温柔让九姐儿心安,闭上眼安睡,却不知那进了净房的男人,眸中的温柔瞬间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肃然凝重。 …… “四哥,你却这般急急的将我叫回来,可有什么要紧事?”深夜,杨国庆步履匆匆的推开秋枫阁的门,当看见那书案后端坐的兄长时,立刻问道。 今晚轮到他在宫中值夜,却不想杨国丰让人带信过去,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杨国丰没马上说话,却是看向他身后。 “杨凡在外面守着。”杨国庆自然知道兄长的意思。 杨国丰收回目光,然后看向他,良久,才低声一句,“还记得当年西亚一个叫狄志生吗?” 杨国庆听罢却是脸色一变,和兄长对视良久才语气艰涩又复杂的道,“当然记得,本是汉人,后来流亡到西亚,被西亚铁御军首领狄坤耀收为徒弟,也是狄后给……给雅若配的贴身保镖。” “四哥怎么问起他?”微微沉默了一下,杨国庆又问兄长。 “当年你可亲眼看见他死了?”杨国丰又问。 “这个应该吧……”杨国庆脸上忽然浮起异常痛苦的神情,“当年……当年那事后,狄后一番血洗,他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看弟弟那神情,杨国丰禁不住微微蹙眉,不待他说完,就又复问,“你亲眼见了没有?” “这到……不曾。”杨国庆也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暂将情绪搁置,很明确的答道。 杨国丰听罢凝眉片刻,才又再次开口,“我见一个人很像他,那就是你四嫂的六姐夫宁志远。” “啊?”杨国庆禁不住大大惊愕,“四哥,你……你没弄错吧?这人你应该只见过一面的。” “我确实只见过他一面,但在那种境况下,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对于弟弟的怀疑,杨国丰似乎颇为不满。 一听兄长这话,杨国庆禁不住垂下了头。 “今日你四嫂带了成儿去文家。”紧接着杨国丰又抛出一句。 “呃……”杨国庆禁不住脸色再次一变,忙问,“可见到了?” “我没问你四嫂,不过料想应该见到了。” 小妻子那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不过他觉得妻子应该不只是好奇那般简单,或者是潜意识认识到这事非同小可,在向他示警。 “这……”杨国庆那两道俊朗的眉禁不住也瞬间蹙起,转身就向外走。 “站住!”杨国丰喝到。 “四哥……”杨国庆只好站住。 “你这般贸然去想做什么?或许他已经不再效命与西亚,你这样一闹只会让事情变复杂,如果这会儿真闹出些什么,谁又会说你当年一心为国为家……这样只会将我们杨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杨国丰又面色肃然的道。 “可那该怎么办呢?”杨国庆听罢,禁不住深深的闭了眼,良久才又睁开,看向兄长。 杨国丰却是看向那一片漆黑的窗外,片刻后,才轻声道,“万全准备,以动制静!” …… 两日后,那云映雪从单家回来,去过太和堂后,就过来了四房,接小杨成回去。 齐妈妈去收拾小杨成的东西,而云映雪则坐在屋里和九姐儿一边说话,一边等着那快要下学回来的小杨成。 “你姑母可好了?”九姐儿问她。 “嗯,只是和表姐拌了两句嘴,被气的,如今已无大碍。”云映雪答道。 她口中的表姐自是那单一娘了。 云映雪又问起小杨成这两日的情况,正说着呢,忽然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秉,“不好了,王妃,五夫人,刚才小杨坤少爷说,说小杨成少爷不见了……” “啊……”两人闻言禁不住一阵大惊失色…… ……   ☆、三一五 听 听说小杨成失踪的事,九姐儿和云映雪都急坏了,一面赶紧发动人去找,一面派人去通知杨国丰兄弟。 但工夫不大,就有人匆匆来报,成少爷已经找到了,并没大事,只是虚惊一场,因为贪玩和杨坤杨宁两兄弟走散了。 小杨成是杨国丰送回来的,杨国丰恰好亲自带人在附近巡视,然后遇上了小杨成。 杨国丰送回小杨成之后,又匆匆走了。 “我也不知是什么回事,好像是我走着走着就困倦了,然后坐着石头在太阳底下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看见了义父,义父就将我抱了回来。”小杨成是这样回答询问事情经过的九姐儿的。 九姐儿听完禁不住暗暗凝眉。 这事情怎么这般蹊跷,不知和宁志远有没有关系?和那日她对杨国丰说的宁志远的事有没有关系? 却不知就在她疑惑猜测这件事之时,在汴州城大街上某处僻静茶居的一雅间里,两个男子正相峙而坐—— “我是叫你狄志生,还是叫你宁志远?”沉默良久,身着绛色镶边宝蓝缎面圆领袍、相貌俊朗英武的男人冷笑着开口。 “随你。”他对面那身着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五官俊逸的男子却只是清淡的一声。 “狄志生,”明显,杨国庆被激怒了,声音高了起来,“你想做什么?给孩子施迷药,你不知道这样对孩子的身体有害吗?” “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呵呵……你骗谁?敢说你不是奉了狄后的命令,想对这孩子不利。” “我的确是奉了太后的命令,不过却并非要对孩子不利,而是要找寻到他,将他带回去,培养成继承大统的人。” 听了这句,杨国庆不由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宁志远。 “想必驸马爷也知道……”宁志远又开口。 “不要这么称呼我!”却没想到一听他口中那称呼,杨国庆即刻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眸光一缩,然后出声打断他。 宁志远看他一眼,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继续道,“对于当年的事,太后很是后悔,更想做些弥补,所以才让我来中原寻找小王子,并将其培养成日后的继承人,也算是以此来告慰公主的在天之灵吧。” 杨国庆听罢他这两句,俊朗的脸上先是浮起深深的痛楚,随后又出声冷笑,“呵呵……后悔?告慰?恐怕是狄后及她背后的狄家想打着公羊家和狄家血统的幌子弄权,愚弄西亚臣民吧?再说,孩子是我的,是大越的子民,他姓杨,不姓公羊,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背弃家国的。”说到最后一句,更是目光嘲讽的看着宁志远。 宁志远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口气清淡依旧,“若是我非要带小王子回去呢?” 杨国庆听罢禁不住脸色愠怒,“那你就试试看?” 宁志远却脸色不见一丝波动,看了他,“当年只知道驸马爷是大越人,却从来不知道驸马爷竟然出身大越世代忠良的杨家。” 杨国庆闻言却是脸色一变,“豁”的起身,“你想做什么?” “驸马爷不必激动,我真的并不想做什么,”宁志远却很快又开口,“因为如今我也是有牵绊之人,我也只求这事能够和平解决。” 语气里的真诚,让杨国庆不由一愣,然后又看了他道,“真想不明白,你一个汉人,一个大越人,为什么要这般为西亚卖命?” “如果我说为了情为了义为了恩情,驸马爷,信吗?”却没想到宁志远却反问。 杨国庆再一愣,忽然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即使自己有太多必须的理由,但负了那个曾救过自己,并为自己付出一腔痴情,以致最后郁郁而终的女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得空了,会和你亲自去见狄后。”沉默了会功夫,杨国庆又道。 这是他和兄长商量的计策,原先只是为了暂时稳住这宁志远。 这宁志远是西亚暗卫头领,手下必然有许多不得人知的势力,要想彻底瓦解,绝对不容易做到,更何况又在这个节骨眼,所以兄弟俩就商量了这缓兵之策。 但如今,他忽然真的很想走一趟西亚,去祭拜一下雅若,带着儿子。 他想她一定很想再见他…… “反正也找了这两年了,我也不在乎这些功夫,不过还请驸马爷言而有信。”看他神色沉敛,宁志远也未多说,起身道。 杨国庆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五爷。”就在这时,杨国庆的贴身小厮杨亮推门进来,在他耳边轻声一句。 杨国庆蹙蹙眉,看向宁志远,却是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态度,如朋友一般称呼他,“宁兄,一起走吧。” 宁志远笑笑,“内人和你兄长是姐妹,一起喝杯茶自然不算什么。” 杨国庆听了面上依然在笑,但心头却禁不住暗暗心惊。 这人竟然如此敏锐,真不亏是西亚密探之首。 蓝家的爪牙时时在监视他们兄弟,这一点竟然也在已经看出来。 在别有用心之人的眼光下,两人大大方方的相偕而出,像熟识的朋友一样。 那些鬼祟的目光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就收回了。 却不知在对面一处专卖胭脂花粉的铺子里,却有一双美目,见了气宇轩昂的两人热络后,不仅未收回,反而愈发直直的盯着。 这又是那位?怎么和六姐夫在一起了? 还别说,这位姐夫生的确实不错,只不过却是一介平民,这样的,也只有六姐儿那个傻蛋才会嫁,她是绝对不考虑的。 不过他身边那位一看就是个身份不凡的,长得也俊,而且看着有点眼熟,会是谁呢? 七姐儿不由停下挑拣香粉的动作。 “哎,快看,你表妹夫。”就在这时,就听一侧一个选胭脂的高个姑娘对身边一个眉间生了一颗痣的姑娘道。 那个眉间生痣的姑娘听了,立刻望过去,却是口气酸溜溜的道,“有什么好看的,横竖是个男人呗。” 高个姑娘看她一眼,笑,“不过还别说,你表妹嫁的真不错,这杨家,可是一般人家不能比的,而这杨家五爷,更是能文能武,青年才俊……” “不买了。”只不过高个姑娘的话未说完,那眉间生痣的姑娘就将手中那胭脂一砸,转身向外走。 “喂,一娘……”那高个姑娘则快步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七姐儿不由微微凝眉。 杨家老五?! 又怎么会和六姐夫搅在在一起,她这个知情人自然是明白的,这两个人不认识呀。 她那个六姐夫,可是十分孤高淡泊的…… …… “七姑娘,让您破费了。” 傍晚,文家大房的小花园里,一位打扮艳丽的夫人正满脸谄媚的看向对面的粉衣少女。 “鲍姨娘,说破费就见外了,我也是去选出嫁要用的胭脂水粉,看着不错,随手选了送你的。”七姐儿笑道。 “那我就谢过七姑娘了,七姑娘可真是好人,怪不得有这么好的姻缘。”鲍姨娘笑道。 七姐儿闻言禁不住笑了。 明知道她是恭维话,可是她还是十分爱听,她得了这样一份好姻缘,可是,在这个家里,不只真心祝福她的人没有,竟然连说恭维话的也没几个。 这让她十分愤然,真的恨不得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都看她的脸色…… “哎呀,七姑娘,我得走了,等会儿侯爷就要回来了。”之后,那鲍姨娘看了一眼天色道。 七姐儿点点头,笑着送她,当然不忘说一句,“还望鲍姨娘在大伯父面前多为七姐儿说话。” 那鲍姨娘自然满口应承,然后领着丫鬟走了。 七姐儿则目送着她的背影微笑。 应下蓝家这婚事,这大伯父可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大伯父之所以支持,并非只是这蓝家帮大伯父对付了政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鲍姨娘。 没有这鲍姨娘的枕边风,大伯父又怎么可能这么痛快的支持? “……这也不说,哪也不说,你根本就没将我当妻子,没将我当妻子,又何必跟着我。” “六姐儿……” 正在这时,忽然前面的凉亭处传来争执声,然后就是奔跑声。 “姑娘,是六姑奶奶和六姑爷。”跟着她的大丫头青玉向前走了几步,竖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对她道,“好像在吵架。” 吵架? 七姐儿闻言上前张望,当看见池塘对面那正激烈的说着什么的男女,禁不住笑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六姐儿嫁的好,但她还是希望她不幸福,这个家里所有的姐妹,她都恨! “姑娘,我们回去吧。”青玉对那吵架的人并不感兴趣。 勺子又哪有不碰锅沿,夫妻之间,免不了。 “你去那边等我。”那七姐儿却不仅不动,反而吩咐她。 “呃……”青玉一愣。 而七姐儿却已经悄悄的沿着池塘绕过去,躲在池岸边掩映的花树后面,偷听。 这确实是个好时机,她倒要听听二人为什么争吵,多知道些别人的秘密,永远都没害处的,哈…… “……你说你是西亚已故长公主的暗卫,今日去见那个和她生下孩子的大越人……”六姐儿的声音。 但话未说完,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 ------题外话------ 那个……亲们,后面几章可能稍微有点小虐,但绝对是小虐,要推动故事发展吗。 预计元旦写结局,亲们,请继续支持!   ☆、三一六 新婚 七姐儿还是如愿嫁了。 三月十九这天,整个汴州城都沉浸在一片冷雨之中,难得的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还有这样的一天。 不过这并未影响到嫁娶双方的兴致,礼乐声和鞭炮声还是足足响了多半日,花轿也绕遍了汴州城的大街小巷,宫里圣上和蓝贵妃的各种赏赐更是频频送往蓝府。 这番此起彼伏的热闹之际,九姐儿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床前帮儿子绣一件小衣服。 青杏在她身边帮她捋线,但很显然小姑娘并不专心,不时的抬头看看她,一副有话说的模样。 知道将一处襴边绣好,她才抬起头,先轻轻用嘴将线条咬断,然后才看向青杏,“怎么了?想说什么?” 青杏则笑了,“王妃,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昨日周大海家的回家给太太送东西时回来说,前日搬嫁资那日那未来的七姑爷亲自去了,众人都见了,温和懂礼又一表人才的一个,您说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怎么……”说到这里,青杏停下了,欲言又止。 “怎么什么?痛快些。”九姐儿看她一眼。 “怎么……怎么会娶七姑娘呢?”小姑娘这才将后半句话慢慢说完。 “想知道?”九姐儿听罢却是挑眉盯了她,“那要我给你说了婆家才行。” 一句话将小姑娘说的一张脸通红,嗔她一句,“王妃……” “好了,去给我端些点心吧。”九姐儿这时却笑了,吩咐她。 小姑娘放下东西扭身去了,九姐儿却是看着窗外那细雨迷蒙的景色凝眉。 那蓝水清之所以求娶七姐儿,当然是有所图。 但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两派斗争,许多年了,以后也遥遥无期,可这蓝水清却为此搭上一个正妻的名分,值得吗? 难道真的与七姐儿惺惺相惜,看中了她?可是这样的可能是不是小了一点呢? …… 其实又何止九姐儿纠结这个问题,另一个人也同样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九姐儿是疑惑,而这个人则是诚惶诚恐—— 这个人正是此刻坐在红色的婚床上,面对着许多张笑脸的七姐儿。 成王妃常氏,静立静云两位公主,还有她未来的妯娌,蓝家大少奶奶曹氏,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弄不好日后就是皇后的常氏姑且不提,那静立公主可是皇上最喜欢的长公主,下嫁左仆射万家长子,听说当年的嫁妆用十里红妆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而那静云公主则是蓝贵妃的小女儿,蓝贵妃最宠她。 再说那曹氏,丈夫蓝山秀虽职位不高,但却是当朝曹阁老的长女。 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堂嫂堂弟媳从嫂从弟媳,都不是一般人。 而她,没落家族的一个小小偏房庶女,却和这些贵人们做了亲眷,并被这些人热情招呼着,她又怎么可能不诚惶诚恐。 “哎呀,水清弟弟回来了,我们都回去吧,*一刻值千金,这工夫还是留给小两口吧。”就在这时,那曹氏忽然看了门外笑道。 众人闻言也都向那门外看去,就见一个高大英武的侍卫正扶了那一身红色吉服在身、愈发显得俊美无俦的蓝水清进门来。 众人立刻笑了起来,一边打趣着那蓝水清,一边陆续散去。 看着那慢慢走向她的蓝水清,七姐儿紧张至极,但却又不敢抬头向他看。 “还好吧?”很快一个清越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还……好……”七姐儿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小声的回答。 “呵呵……”那蓝水清见了却笑了起来,然后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怕什么?你今后是我蓝水清的夫人,是这蓝府上的少奶奶。” 七姐儿一愣,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柔情的眼。 “这是蓝家,今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欺负,我会给你我的一切,名誉、地位,荣华富贵。”那蓝水清又语气深深地道。 七姐儿被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眼前这个俊美优秀、又前途无量的男人竟然对她说这些,这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她为什么没早一点遇上他呢?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十分别扭,垂下了那和蓝水清深情对视的眸,因为她发现那个扶了蓝水清进来的侍卫竟然并未回避出去,还在一边看着。 “尤亮,你退下吧。”蓝水清自然也感觉到她的窘态,转身向身后那侍卫吩咐。 但那侍卫闻言却并没马上退出去,而是盯了那蓝水清半响,才转身走了。 直到那侍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那蓝水清才又看向七姐儿,“累了吗?” “嗯。”七姐儿点头。 “那休息吧。”那蓝水清又开口。 七姐儿闻言脸颊立刻红透,微微点头,然后等待着。 她期待这一刻很久了,甚至前几日专门花重金秘密购来了一种*香。 那是一种泡澡用的特质香料,她流亡的那几年,曾经在那花船上见一些花魁用过,说是那些花魁用了这种香,那些恩客们就再也离不开。 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勾住这男人的心,最好快点生下子嗣,一举得男,那样的话她的地位才会稳固,才会在文家的那帮姐妹面前翻身。 但她等了很久,却并没等到预想中的那蓝水清的动作,她忍不住抬起头看。 “睡吧,我知道你只是很想摆脱文家,并非真心看中我,所以我会耐心等待的。”但那蓝水清却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道。 呃…… 七姐儿不由一愣,很想说我是真心看重你,但话到嘴边却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我让素色素颜来伺候你,我去书房,别等我。”那蓝水清又拍了拍她的手,抛下这样一句话,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七姐儿美眸中禁不住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很快,两个打扮光鲜、容貌俏丽的丫鬟就掀帘进来。 七姐儿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见过三少奶奶。”两人快步上前,给她施礼。 蓝水清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故称作三少奶奶。 “嗯。”七姐儿却是盯了两人半天才淡淡的一声。 两个小丫头被她这番不怒自威威慑的更加恭敬,不敢多看她一眼。 七姐儿却是看着两人暗暗寻思。 看样子这两个丫头也不像蓝水清的通房,这样就好说了,她想自己迟早也会得到他的心的,呵呵…… …… “王妃,刚才周大海家的过来说,家里四老爷捎信过来,说明日是七姑奶奶回门的日子,四房备了宴席,让您过去做客呢。” 九姐儿正在窗前的罗汉窗前,拦着那满床乱爬的小杨梓,青杏进来了,屈膝向她秉道。 “哦。”九姐儿闻言点点头。 青杏却还是征询的看着她。 “让周大海去准备礼品。”九姐儿又道。 “王妃,您真打算回去?”青杏惊异。 “当然!”九姐儿一边将那又要爬往另一处的小杨梓抱起来,一边偏头看向她。 青杏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去通知周大海。 她走后,九姐儿又将小杨梓放在床上,然后笑了。 为什么不去呢?不去永远也抓不住狐狸尾巴! 晚上,一连三日夜未归的杨国丰回来了,只不过洗过澡看过儿子之后就又走了,去了秋枫阁。 说是荣岩回来了,要向他回禀西北的军情。 九姐儿本来是等他的,但等着等着,就挨不住睡着了。 半夜里,睡的正香的她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在摸她的脸,她立刻伸出手拍开了那只手,咕哝一句,“好困。”然后那只手便没有在扰她。 可是被这番闹腾,她又哪里还睡得着,听着身边愈发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里真是又气又恼。 什么吗? 扰了别人的梦,自己却没事人一般睡了。 看着黑暗中男人颀长精壮的身子,她目光狡黠的一闪,然后立刻贴上去…… 杨国丰睁开眼,立刻对上身侧小妻子那双带着笑意的美眸。 “干什么?我累了。”愣了一刻,他才道。 “累了就睡吧。”九姐儿只觉得既委屈又难堪,立刻起身,就作势要下床。 却被杨国丰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去和儿子一起睡。”九姐儿推他。 “和你开玩笑呢,再累也要陪你不是吗?”杨国丰笑了,边说着一双手立刻开始探索。 “放开我,听见了没有?”九姐儿生气。 “没听见。”杨国丰淡淡的回她一句,动作不停。 “你……”九姐儿想坚持,但最终溃不成军。 事后,看着昏昏欲睡的小妻子那嫣红的美丽容颜,杨国丰不由微微翘起唇角。 如今他的小妻子,真当之无愧的是个熟女人了…… 但他这个念头还未落下,九姐儿忽然就睁开了眼,“对了……”但只说了半句,就忽然板了脸,“你刚才想什么呢?” 杨国丰一愣,赶紧道,“没什么?” 九姐儿没说话,只瞪了他一眼。 还没什么,满眼……色青…… 但她没空追究,而是正色的向他道,“明日七姐姐回门,四叔请我回去。” 杨国丰听罢却禁不住一阵蹙眉,“我让杨凡送你。” “没事,有水湘呢。”九姐儿笑。 杨国丰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道,“如果你见到蓝水清身边那个侍卫尤亮,要小心点,这人出身江湖,伸手高不可测……” …… ------题外话------ 元旦结文的计划破产,我们只放两天假,和平时两周过一个周六日一样,呜呜……痛苦呀。   ☆、三一七 弱点 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镶金点翠缠枝菱花,两耳上还各带一枚赤金银杏叶的耳坠—— 七姐儿一身华贵又华丽的站在春日的阳光下,给人的最大感觉就是打眼。 但似乎她本人并不自知,还矜持的抬起手臂,指挥着几个婆子搬给几个姐妹的礼品,手腕上那赤金缠丝手镯更是晃得人眼睛疼。 “七妹妹,你能不能往后站一站,你这金碧辉煌的,太刺眼了。”别的姐妹都沉默着,但六姐儿不满了,开口道。 七姐儿闻言立刻笑了,看了六姐儿道,“想必六姐姐是不习惯这些金银首饰吧,哎,其实妹妹我也不习惯,可是这些都是敬茶的那日亲眷们赏的,蓝郎非要我带上,说也值不了几个钱,宝贝着干什么,带上才有喜气吗。” 意思很明显,你家宁志远一介平民,肯定有不了这些,你这是嫉妒了吧? “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六姐儿当然听得出,禁不住冷笑。 别说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其实也挺不凡,就是以前她也从来没为这些东西上心过。 虽如此,但七姐儿的作为还是让她气愤的不能忍受,因为她竟然看不起她的丈夫宁志远。 七姐儿却觉得她一定是被自己气到了,禁不住又笑,还上前作势欲要挽六姐儿的手,“六姐姐,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我那梳妆匣子里还有很多,回头妹妹带过来,让姐姐挑几只喜欢的戴着玩。” 炫耀归炫耀,但她还是不希望今日这回门不愉快的,所以想出了以前对付六姐儿的办法,那就是曲意讨好。 “还是七妹妹自己留着吧,我嫌带着这些累得慌。”却没想到今日的六姐儿并不买账,一把拂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一丝情面也不给她留。 她不只后悔刚才听了四叔的话,拉了众姐妹出来迎这七姐儿,更后悔年少时,将这样的得势小人,引为知己。 真是瞎眼啊! “六姐姐……”七姐儿叫她一声,得不到她回应,脸色僵了僵,立刻又转向一边的四姐儿,依然笑,“看看,六姐姐还是当初那副脾气呢。” “又岂知六姐儿是,七妹妹不也是。”只是不待四姐儿开口,四姐儿身侧的三姐儿就淡淡的道,语毕更是转过身,领着贴身的丫鬟婆子,跟在六姐儿身后转身而去。 有关妹妹嫁了一介平民一事,她虽然并不像母亲一样,将其当成心病,但同样是很不喜欢有人拿这个说事。 “三姐姐,等等我,那日你说六弟要我帮他找书,我帮他找到了,你去看看行吗?”一边的八姐儿立刻跟上,和三姐儿说起大房六少爷文景土的事。 “说一会儿郑夫人要过来,我去帮母亲和嫂嫂们打点一下。”大房姐妹三人走了以后,四姐儿抛下这样一句,也转身回了二房。 最后垂花门处只剩下了九姐儿,依然站在一脸阴沉的七姐儿对面。 “是你!是你拉拢她们,对不对?”七姐儿的目光落到九姐儿身上。 “呵……七姐姐,路是自己走的,又关我什么事?”九姐儿淡然一笑,然后也领着水湘转身回了三房。 看着她的背影,七姐儿禁不住狠狠地咬牙。 “少奶奶,这些东西怎么办?”偏偏一边的一个婆子还不懂看眼色,问她道。 “怎么办?扔了!烧了!”她看向那个婆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转身也向着四房那边去了。 “七姑奶奶,太太病了,今日不见客。”但还未走进正屋门口,门口甄氏的贴身婆子就拦住了她。 “病了?不见客?呵……”七姐儿冷笑,“那我更应该去见见母亲了,去探病呀。” 这甄氏,又哪里是什么真病了,还不是心里不痛快。 不过想想也真痛快,出嫁前那几日,她想方设法的挑衅那甄氏,但没想到那甄氏竟然都忍了,就连她花言巧语的让父亲给了她五千两银子的陪嫁,这甄氏都没闹。 呵呵…… 还不是因为给文景木议亲之事,听说那女方的哥哥来了汴州,就住在城内最大的客栈中。 这甄氏怕这门亲事黄了,所以才这般忍气吞声。 她终于抓住了这甄氏的弱点,哈哈…… 这般想着,七姐儿一把推开那拦她的婆子,跨步就向屋里迈。 “七姐姐,你没听见母亲不见客的吩咐吗?”但就在这时,忽然面前又闪出一个身影。 身量高瘦,眉间一抹稚气,正是那小十一! “呦,十一妹妹,我当然听见了,不过母亲病了,我又怎么能不去看看她呢?要是病死了,我不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那多不孝呀。”七姐儿自然是不惧小十一,因为这个没什么手段,傻呵呵的小妹妹,又岂是她的对手。 所以她故意说,故意大声的说,就是想让屋里的甄氏听到,最好气死,好报母亲的仇。 小十一听了禁不住紧紧地握拳,但不过稍后又恢复如常,“七姐姐若执意要见的话,那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快步进屋。 七姐儿禁不住得意的一笑,然后举步就要上台阶。 “哗——”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盆洗脸水兜头泼下来。 “啊——”瞬间成了落汤鸡的她禁不住大叫一声,看向那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个铜盆的小十一,“文十一姐,你疯了?” “疯了又如何?对付你不正好吗?”小十一本来身量就高,又站在高处看她,更显得居高临下。 “你……” “我什么我……七姐姐,我一向都当人看当姐妹看,奈何你却无情无耻无心,你欺负母亲不能与你一番见识,变本加厉,但我却不怕你,不就是声誉吗?我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才做了人家四天媳妇的人,是不是什么脸都不要了。”小十一却逼视着,义正词严。 七姐儿被她气的脸色发白,但最终没敢再往前走。 确实,小十一说的的确有道理。 她的夫君蓝水清被父亲和大伯父他们请到前院去了,但一会儿怎么也要见的,看见她这副模样,自然要问,到时她怎么回答呢?难道说是和家里妹妹吵嘴,被泼的吗?那他会怎么看她呀? “你……你等着。”所以她狠狠放下一句话,然后一跺脚,转身回了原来自己的屋子,去修整了。 “哈哈……” 听了青莲描述的小十一大战七姐儿的事,正坐在蒋氏屋里,陪蒋氏说话的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大笑。 “想不到小十一也可以这样厉害。”蒋氏也笑。 “是啊。”九姐儿点头。 青莲告退出去,帮两人端点心,蒋氏则又问九姐儿,“你见了那蓝家少爷了没有?” 九姐儿再次点头,然后在蒋氏探寻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确实如传闻,看上去对七姐姐也是十分体贴的。” 真的挑不出什么。 她和众姐妹被文崇海叫到二门处去迎接七姐儿夫妇,她特意留心了一下,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她也按照杨国丰的吩咐,留意了一下那个叫尤亮的侍卫,看上去很忠心耿耿的一个人,步步追随着那蓝水清。 难道七姐儿真的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其实她倒真的希望是这样,即使她再不喜欢七姐儿,但同样希望在这份婚姻中没有那些阴谋算计,七姐儿能有一个好的结局,那样,才可以个人都拥有平静的生活。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其实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但明显,有一个人却不这样想—— “我恨你们,恨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有一天,我一定……一定要将你们统统踩在脚下,让你们看我的脸色……” 七姐儿将丫头赶出去,一边对着那铜镜整理那一身的狼狈,一边恨恨的念叨着。 却不知一个男人的身影正站在窗外,看着,听着……然后精致的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 三姐儿,八姐儿,还有九姐儿,在这回门宴尚未开始就已经各自回去了,而六姐儿又和宁志远出门去办事,所以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四姐儿。 幸好后来郑夫人过来了,这回门宴女眷这边还不算太冷清。 郑夫人四十来岁,面庞白皙,有些富态,是个很好性子又实诚的人。 在郑夫人面前,七姐儿很谨慎规矩,毫无面对文家人时的那份得意与浮躁。 因为她深知,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这位夫人给的。 “其实这说这门亲事时我也挺忐忑的,毕竟……毕竟……”饭后,那郑夫人拉着七姐儿说体己话,但只不过只说了半句,后半句就又咽下去了。 “干娘,小七明白。”七姐儿赶紧道。 宫闱朝堂之争,一向伶俐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我只是觉得这人还不错,又对你一片真心,才从中撮合,七姐儿,好好珍惜吧,最好能尽快怀上子嗣。”那郑夫人又道。 只不过听了这话,七姐儿却立刻垂了头。 郑夫人误会她害羞,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样的话,不管如何,都有份保证了。” “小七知道。”七姐儿面上点头,但心里却暗暗蹙眉。 这几日,她的夫君还是一直未碰她,尽管她几番暗示,但他却一直睡在暖阁里。 不过好在蓝家的那些人并未多生疑心,连那贞洁布上未见血迹都未有异样。 她禁不住满心感动,这应该是她的夫君提前疏通了吧。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她的,事事都为她考虑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低头瞥向身上的衣服。 原本以为,被小十一泼了一身水之后,她势必会出丑,因为原来家里那些衣服实在穿不出去。 但是不换吗?身上这件又实在不能穿了,那些洗脸水里好多的油皂沫沫,脏死了。 就在她纠结之事,她从蓝家带来的某个婆子将一身衣服送了她手上,说是少爷让送过来的。 平整、崭新,又华贵,不正是她的衣服吗? 看着那衣服,她禁不住满心感动。 应该是他注意到她衣服脏了,立刻让人回家取的吧。 这个男人对她这般细心、关心,她相信拿下他并非难事,只是迟早问题。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满怀信心了。 “相公,谢谢你!” 傍晚时候,坐在马车上的七姐儿一边抚着身上的衣服,一边羞答答的看向身边的蓝水清。 “干嘛要这么见外,你是我的妻子呀。” 蓝水清身着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乌黑的头发用羊脂玉簪子绾起,微微笑着,更显得唇红齿白,俊美风流。 看他一眼,七姐儿却止不住一颗心“砰砰——”乱跳,美丽的脸也一片嫣红。 但她却还是轻轻的挪动身子过去,准备靠进蓝水清怀里。 “少爷,前面就是七方斋,是不是停下让老张帮您去买两方砚台?”但就在这时,忽然车帘外响起那坐在车辕处的尤亮的声音。 “嗯,你吩咐吧。”蓝水清掀起车帘,回那尤亮道。 那准备投怀送抱的七姐儿自然只好悻悻的停了动作,收起这份心思。 这个侍卫,真讨厌,七姐儿禁不住一阵暗恨。 那尤亮看了车厢内的两人一眼,然后打发人去了。 “要不要买些什么好吃的?我让尤亮去买。”那蓝水清依然未放下车帘,转头温柔的问七姐儿。 七姐儿随随便便的向暮色中的街头看了一眼,原本要回答不要事,但却忽然又停下了,目光愣愣的落在街角的某一处。 “怎么了?看见了什么?”蓝水清问她。 “我六姐姐和六姐夫。”七姐儿据实回答。 六姐儿穿的很随意的跟在宁志远身后,宁志远买糖果给她吃,六姐儿则一脸幸福。 蓝水清也向两人方向看过去,目光落在宁志远身上,“那个人就是你六姐夫?看上去也是挺不简单呢?” “当然不简单,他……”七姐儿欲言又止。 蓝水清看她一眼,却并未多问,而是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道,“你的一帮姐夫妹夫都不简单,特别是你的九妹夫,他可是我的劲敌,一点弱点都没有,无懈可击呢。” “也不是吧……”七姐儿听罢立刻借口,因为她想起了那日在街上看见的宁志远和杨家五爷,以及在池边听到的六姐儿夫妇的对话。 “不是?”这次蓝水清闻言立刻望向她。 但她却又看向前面一家糕点铺,“美味斋里的糕饼不错。” “我去让尤亮买。”蓝水清立刻转头去吩咐尤亮。 七姐儿看着他没说话。 她该不该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呢? 回到蓝家,已经时候不早,蓝水清和她一起去上房见过蓝夫人。 蓝夫人因为蓝贵妃的缘故,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但对七姐儿还是很客气亲近的。 七姐儿当然知道这都是蓝水清的缘故,蓝水清不只才华横溢,更是能言善道,极能讨得蓝太师和蓝夫人欢心。 在上房坐了一阵,那蓝水清便说七姐儿累了,那蓝夫人便让两人回屋了。 看着走在身边的夫君,七姐儿心头禁不住又是一阵柔情涌动。 今晚她一定要将他留住…… 她暗暗的想。 但事实上这一点却很难做到,因为吃过晚饭之后,蓝水清先去了蓝太师那里,后来又去了书房,一直到深夜都未回屋。 七姐儿实在等不下去了,便让丫鬟过去看。 “少爷似乎为公事心情不好,让少奶奶先睡。”丫鬟是这样回她的。 公事? 听了这个,她愣了愣,然后亲自泡了一壶茶,然后领了丫鬟直奔书房。 书房的门敞着,透过敞着的门,七姐儿一眼就看见了书案后蹙眉看书的男人。 “相公……”她唤一声,才亲自端了那茶,缓缓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看见她,那蓝水清立刻站起来,迎过来。 “我来看看相公。”七姐儿将那茶放在桌上,又问,“相公为何事心烦?” “没事,”但蓝水清却摇摇头,温和笑道,“快回去睡吧,不早了。” “相公,告诉我吧,说不定我会为你分忧呢。”七姐儿却执意问道。 “你一介妇人,又能分什么忧,快回去吧……”蓝水清又道。 “相公……”但他话未说完,七姐儿就又娇嗔一声。 蓝水清似乎被她烦到了,最终道,“还不是因为你九妹夫,我们蓝家说不定都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七姐儿听罢大惊。 “说的严重了,没什么大事,”那蓝水清见了,又赶紧安抚她,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回去睡吧,只是有点小麻烦,别怕。” 他声音低沉,语调温柔,七姐儿听在耳中却更加不管不顾,看了他,“相公,其实……其实我那九妹夫也不是一点弱点也没有……” 为了自己的荣华地位,她决定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为什么不呢?她可不想才嫁过来两天蓝家就败了,再说,她这般为他排忧解难,会让他相信她是喜爱他的,一切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 “你信她的话吗?” 蓝水清正在床前眯着眼眸沉思,忽然他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蓝水清转过头,目光落在身后那目光沉凝锐利的男人身上,然后红唇微翘,笑了,“那要查过了才知道……” …… ------题外话------ 结局前怎么也要有个小虐的过程,亲们别担心,月票和评价票快投吧,不然就作废了,呵呵…… 蓝水清是个……哈哈。   ☆、三一八 生变 “那要查过了才知道……”蓝水清转过头,目光落在身后尤亮的身上,然后唇角微翘,笑了。 烛光下,男子红唇秀目,笑容魅惑,别有一番风流。 但那尤亮却微微垂了头,避开这番风景,转身,“那我此刻就去查!” “尤亮!”只不过,很快那蓝水清就叫住了他。 尤亮并未转身,只是停住了步子,背身问,“还有事?” “怎么,还在为我娶她吃醋?”蓝水清又道。 尤亮闻言依然背他而立,也未开口。 蓝水清见了,又一笑,起身,慢慢绕过去,站到他的面前,然后慢慢伸出手,拂向尤亮那微微蹙起的冷硬眉骨,语气颇有几分温柔缱绢的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是绝不喜欢她的,因为我只喜欢你,娶她也只是为了能尽快扳倒杨家吗,更堵住老爷子的啰嗦,她,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不是吗?” 那尤亮闻言点头,紧皱的眉也禁不住瞬间舒展开,伸手反握了蓝水清的手,语气也温柔了许多,“我知道,只不过这女人太惹人厌。” “稍安勿躁,她还有利用价值。”那蓝水清又凝视着他道。 尤亮点头。 “去吧,将当年的事情弄清楚点。”那蓝水清又道。 尤亮再次点头,然后又看了那蓝水清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蓝水清又是一笑,带着淡淡的莫测与讥诮…… …… “见过皇后娘娘……” 看着那身着镂金百蝶穿花紫色绸衣,略带病态的半卧在罗汉床上的杨皇后,九姐儿作势就要行礼。 “好了……”却被杨皇后挥手制止,然后杨皇后又道,“来,过来坐吧,陪本宫说说话。” 水灵赶紧搬了一个绣墩过来,放在那罗汉床前面,而刚才那站在一侧的一个着黑衣宫女则上前,俯向杨皇后的手臂。 九姐儿这才注意到杨皇后的虎口和小臂有几处竟然都扎着细针,应该是在做针灸。 九姐儿的目光落在那双娴熟而轻盈取针的白皙玉手上,黑色袖口,银亮长针,青葱玉指,真是惹人眼球。 她的目光禁不住随着那玉手往上,落在那张脸上—— 凤目琼鼻,红唇似火,再衬上那如雪的肌肤,淡漠沉敛的神情,整一个冷艳美人。 她以前似乎并未见过这个宫女…… “看着眼生吧,呵呵……”这时,那端的杨皇后已经看了眼前那正为她取针的宫女向她开口笑道,“本宫最小的师侄,也是本宫当家大师兄胞妹的女儿——水流,师从权师兄,尽得权师兄的真传,过来帮本宫治那老毛病的。” 语气中很是推崇。 九姐儿一愣,然后点头。 自从黎太史那件事之后,昭和帝和太子欧阳智的关系就有些僵化,这位多疑且心事深重的帝王当然不免处处压制打击自己的儿子,再加上蓝家势力的愈发壮大,这位皇后娘娘心情自然不好,以致引发心痛的旧疾。 她今日过来就是奉了孟老太妃的命令探病的! 看来是那权仲白不放心这杨皇后,又不能常侍身边,所以就将这徒弟遣了来。 水灵、水湘,水润,水漾……一个个的自然都是出自这杨皇后的师门之中。 杨皇后,权仲白都是武夷山玄武教的俗家弟子。 玄武教,前朝时兴起与武夷山,创教人是一对隐居的世外高人夫妇,麾下弟子众多,遍及各地,虽几经战火与朝代更迭,却因其从不过多介入政治,却依然兴盛不减。 当然,这些她一个闺阁少女,是无从得知的,这些都是听杨国丰说的。 杨国丰的师傅,虽并未正是拜入门下,但也是出自这玄武教。 老威远王和武夷山玄武教先掌门道阔,也就是现任掌门贞禅、权仲白、杨皇后等人的师傅颇有渊源,所以不管是这杨皇后杨慧安,还是杨国丰,都曾拜在这玄武派门下。 杨国丰的师傅,是隐逸派,独具深山,杨国丰幼年时曾经陪敬丰在深山住过几年,孟老太妃一直认为杨国丰的寡言就和那段岁月有关,毕竟整日在那“空山不见人”的地方。 而杨皇后则是直接入的武夷山,所以才结识了这三师兄权仲白,至于如何互生情愫,又如何劳燕双飞,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水流,这就是小时候每次比武都将你那帮师兄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丰师兄的夫人,娘家姓文,你叫师嫂就好。”她思索间,那杨皇后已经看向那水流,介绍起她来。 听了杨皇后这话,那已经帮杨皇后取针完毕,正将那银针装入一个银质的小匣子里的水流立刻看向她。 “师嫂!” 那水流向她躬身微微施礼,表情淡然却不失恭敬。 “又哪需如此。”她赶紧虚扶她一把,谦和而笑。 自来敏锐的她,自然已将这小姑娘美眸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探究之色尽收眼底。 “对了,文九,上次你说你奶娘因为丧子将眼睛哭坏了,看不清,想找个方子,你可以问问水流,她专门细究过眼疾的诊治。”这时那杨皇后又道。 “哦,是吗?”九姐儿则再次看向那水流。 当然坏眼睛的不是她的奶娘,她的奶娘一个已经入土为安了,另一个早就不联系了,坏眼睛的是十姐儿。 前些日子听翠竹说,十姐儿精神状态好了些,但眼睛却越发不好了。 指望着有人帮身居冷宫的她请大夫,这实在是渺茫,所以她便去找大夫说了这些情况,但听着那些大夫都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她便想到了这权仲白。 为了不想多生枝节,她自然向这位皇后瞒下了她见过十姐儿并与她常联系这一点,然后 向这杨皇后扯了一个这样的谎。 “当然。”那水流点点头,神色颇为自信。 九姐儿看她一眼,开始以奶娘的名誉向她说了十姐儿的情况。 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这小姑娘确实有些自信的资本,说起那些医理竟然头头是道,并且很快还写了个方子给她。 她又问了她几个女人的问题,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看一眼那已经坐直身体、端起水灵新斟的茶慢慢喝着的杨皇后,她禁不住满是歉意,“话说起来就多了。” “不碍事。”杨皇后笑着对她摆摆手。 那水流拿起那盛了银针的匣子,说起要去帮那些针消毒,向杨皇后告退后转身出去了。 “看着你和这姑娘说话挺投机的吗?”杨皇后转向她,突然问。 “嗯。”她点头,并未多想。 “如果让她给你做姐妹如何?”然后杨皇后又问了一句。 “呃……”九姐儿一愣,看向她。 什么意思?是准备给杨国丰纳妾的节奏吗? “本宫知道你和丰儿伉俪情深,但你一个人又顾孩子又顾丈夫,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就想给你找个帮手,这水流又本分又稳妥,还精通医术,你多这样一个帮手,自然也是福气。”那杨皇后又慢慢的道。 “娘娘,小九并没什么力不从心,自从生产后,只觉得身体好了很多,每日都有用不完的劲,所以这帮手是暂时用不上的,再说,这水流这般好的姑娘,去给我当帮手,娘娘,这太委屈她了。”杨皇后话音一落,九姐儿就笑吟吟的开口。 不同于杨皇后那斟酌的语气,她这番说的很快很流利。 “你……”听了她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杨皇后禁不住瞬间沉了脸,“要是没人觉得委屈呢?” 这…… 难道是那水流的意思? “娘娘还是问问王爷吧?小九又哪里能做得了王爷的主?”九姐儿又道。 “这番推三阻四的,哼,说白了还不是你善妒,没容人之量。”那杨皇后彻底恼了,将手边的茶盏往桌上一摔。 九姐儿见了,赶紧跪下去,“娘娘误会了,小九……” “懒得听你那些,”只是不待她说完,那杨皇后就很快的挥手打断了她,“你若不愿意,这事就当本宫没说,本宫累了,你回去吧。”语毕偏过脸,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水灵过来送客,九姐儿只好一脸郁郁的退了出来。 只不过等水灵送她出了出来后,返身回去时,她的脸上又哪里还有刚才的一份郁色,不只没了郁色,反而慢慢的漾起一抹笑意。 她并不后悔刚才惹恼了这杨皇后。 打着她的幌子往杨国丰身边塞女人,她当然要拒绝…… …… 是夜,杨国丰依然回来的很晚,回屋之后,却发现她的小妻子竟然还没有睡,靠在床头翻书。 “还没睡?看什么呢?”杨国丰走过去,坐在床边。 “医书。”九姐儿向他扬扬手中的书。 “哦,又喜欢上这个了?”杨国丰诧异。 “是啊,”九姐儿点头,看了他,“今日进宫,在皇后娘娘处见了权大夫的女徒弟,不大的年纪,竟然医术十分了得。” “女徒弟?”杨国丰一愣,“是水流吧?” “是啊,”九姐儿听了立刻笑了,“王爷猜的可真准。” 杨国丰看了她却是微微蹙眉,“猜什么?我前两日去姑母处见过她,我们小时候见过,她还要叫我一声师兄呢。” “哦?”九姐儿点头。 “姑母和你说什么了?”杨国丰又问。 “没有,只是夸了那水流,说她不只人稳妥安分,还精通医术,会是个好帮手的。”九姐儿又笑道。 对于她这些话,杨国丰不置可否,只是又道,“姑母如今很想得到玄武派的支持,自然对这水流也是颇为敬重。” 呃…… 九姐儿听罢一愣。 原来如此,是想亲上加亲呀。 “再说一件私密事给你听,”杨国丰又低声凑近她,难得的八卦起来,“姑母想帮瑜王求娶这水流姑娘做侧室,不过被拒了。” “啊?”九姐儿听罢禁不住再次愣住。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其实也是啊,儿媳妇比侄媳妇当然要更亲一点,只可惜人家没看上那花花瑜王,却看上了她的男人。 又一个…… 整日冷这脸,竟然这么着女人欢迎,桃花运这么旺……哎! “想什么呢?”看着呆愣的小妻子,杨国丰伸手往她眼前晃晃。 “没什么,我困了,我要睡了。”谁知小妻子却飞快的收了那书,躺下。 杨国丰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王爷快去沐浴吧,已经不早了。”九姐儿却已经将头埋进了被窝里。 杨国丰也没有在多说,转身进了净房。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微微笑了。 告诉自己的丈夫,谁谁谁偷着喜欢你,她自然没这个义务。 就让那冷艳美人永远做一个暗恋着吧,呵呵…… ……  一晃又数日,转眼到了四月初,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几日九姐儿一直忙着往娘家跑,还有四个月就又是秋闱了,蒋氏十分重视,愈发督促那文景水。 这次文景水也并未像两年前的恩科一样,患了考试终合症,相反,既自信又踏实。 蒋氏和那便宜老爹自然高兴,开始张罗着帮他找个老师提点一下。 可那王祭酒又丧母,回乡守制,也只能再重新找了老师了。 这事情自然还要杨国丰帮忙才行。 坐在马车里,九姐儿不由得想起当初她嫁给杨国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和他还未解开心结,当时为如何开口求他,自己还好一番纠结呢。 想起以前,她禁不住笑了。 那时这家伙可整日摆一张高冷脸,让她恨不得马上离他远远的…… 马车驶近二门处,就有一个婆子脚步匆忙慌乱的迎了上来。 “罗妈妈,怎么了?”等那婆子走进,她禁不住一阵惊异。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妈妈这般慌措…… “王妃,老太妃让您一回来就快点过去。”罗妈妈并未回她的话,而是面色凝重的对她道。 啊…… 她莫名的就心慌,顾不上许多,快步就跟了这罗妈妈去了太和堂。 到了太和堂才知道,真出了大事—— 今日早朝下,皇上就将杨家三兄弟,还有几位阁老大臣一起请到了御书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将三兄弟囚禁起来,罪名是通敌叛国欺君罔上…… …… ------题外话------ 亲们,不虐的,别怕,必须有这个过程,不然没发展。 至于那水流,写她,自有用意。   ☆、三一九 细说 通敌叛国欺君罔上? 要说别人别家,九姐儿还信,但要说杨国丰还有这杨家,打死她也不信。 和平年代的兢兢业业,国难来时的一马当先,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并有亲身感受的。 但这一切都是别人陷害的?又有些不可能,昭和帝就是再忌讳杨家,也不可能拿这样一大顶帽子直接扣上去。 杨国丰是朝中大员,兵权在握,这是一点;再是就是杨皇后和太子殿下那里,他们也不可能放任昭和帝这般冤枉杨家;另外就是那些朝中大臣,支撑一个王朝至此,自然不都是一帮浑水摸鱼浑噩无志之辈。 但如果不是陷害的,又该是什么事惹来这样一大顶帽子呢? 九姐儿一边想着,一边不时瞥向那坐在炕桌前的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在简单的陈述过事情的状况后,就一直未再开口,望着手中的茶盏肃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早早赶过来的小严氏,坐在孟老太妃的左下首,目光一直未离孟老太妃,脸上满是惶恐无措。 凝滞沉闷中,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小严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对孟老太妃道,“母亲,怎么会这样……这该怎么办呀?这般大罪名,可是全家问斩的死罪呀……”说到最后一句,更是禁不住哭了起来。 孟老太妃初时并未理她,但她哭声却愈发加大。 “你回娘家吧,不要让我们杨家拖累你。”孟老太妃终于转向她,却是十分平静的一句。 “啊……”小严氏一怔,然后摇头,“那又怎么可以,先别说我们三爷这么些年的夫妻,只说我这三个孩子,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小杨明还在襁褓中呀……” “走不得,那就给我闭嘴!”孟老太妃再次开口,却是厉喝一声。 这一声还真管用,小严氏立刻不吱声了,连抹眼泪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母亲,怎么回事?刚才听那出门办事的婆子说,街口上围了许多御林军,大门也被把住了,说是宫里的命令,从这刻起严禁任何人出入。”就在这时,云映雪匆匆进门来,惊异地问。 本来她和几个婆子在议事厅算账,后来又去了库房那边,巧蓝去通知她的时候,并未见到她,又想着还要去叫小严氏,所以就拜托了她身边的妈妈。 但一经传话,那气氛也就打了折扣,所以这会儿她并不形式的危机。 “什么?”听了云映雪的话屋里的几人都禁不住神情一变。 “欧阳桦,没想到他你竟然这般无情……”孟老太妃更是悲愤起身,直呼昭和帝名讳,但没想到的是话音未落,老人就是身子一软。 “母亲,母亲……”几人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了老人。 听见响声,罗妈妈也快步进来,帮老人抱过迎枕垫在身后。 众人手忙脚乱的让老人靠在迎枕上,又是捻耳垂,又是掐人中,老人总算未昏厥过去。 小严氏罗妈妈帮老人喂了些暖茶,九姐儿则简单的向云映雪说了事情的大概。 “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云映雪听完,禁不住大为震惊。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看向那刚刚缓和过来、却依然脸色十分难看的孟老太妃。 “你们信我们杨家会通敌叛国吗?”孟老太妃看向两人,忽然问道。 两人一怔,摇头。 老人见了,脸上闪过欣慰,“事情的详细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愿你们清楚,那就是我们杨家行的正坐得直,于心无愧、于国无愧、于民无愧。” 那坚定的语气,听的众人心安。 众人禁不住纷纷点头。 “寿儿媳妇,你去看看几个孩子回来了没有;庆儿媳妇,你和罗妈妈一起,去安抚一下府上的佣人,顺便再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丰儿媳妇,你留下来,我有事要和你说。”接着老人又吩咐众人。 众人很快各自走了,而屋里只留下九姐儿。 “刚才杨凡让人传话过来,也没说清,只说这件事主要牵涉到庆儿,私通西亚。”这时老人才看了她道。 “啊?”九姐儿闻言禁不住大大吃惊。 竟然是杨国庆?还以为是杨国丰呢。 但转念一想也对,不管是杨家那个兄弟,出了这样的大事,都跑不了。 “你一向聪慧,想必小杨成不是丰儿义子,而是庆儿亲生儿子这一点早已明了了吧。”老人又道。 九姐儿听了就又是一愣。 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也是啊,让杨家人如此讳莫如深,这小杨成的来历自然是关系重大的。 “庆儿十八岁那年,也就是昭和六年,韬儿战死在对战西蒙西亚联军的西北战场上,抛下了慧儿娘俩,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志儿又一直都身体不好,所以庆儿便瞒着我去了西北大营,准备帮丰儿,但作为幼子的他,一直都养在我身边,哪里又受过什么锤炼,所以刚到了战场上就受了伤,当接到丰儿传过来的消息的时候,我当然是又气愤又心痛,很怕再失去一个儿子,立刻写信让他回来,丰儿当然听我的嘱咐让人将他送回来,可恨这孩子天生就是不让人省心的,走到了半路,就设计将送他的人甩掉了,又折回去想返回营地,没想到的是却遭遇了西蒙西亚的盟军,被人射了一箭,然后……然后掉进了喀什湖……”老人又再次开口,语气沉痛,说到最后更是老泪纵横。 九姐儿赶紧掏了帕子递给她擦泪。 试问满门忠烈如何炼成,其实也不过是一部血泪史。 老人深吸口气,轻抿了口茶,然后又继续道,“只不过庆儿却命大,并没死,他被人救了,知道救他的人是谁吗?” “呃……” “西亚长公主公羊雅若,也就是如今执掌西亚大权的狄太后的女儿。” “啊……” 原来是叫“雅若”,而不是“雅茹”,九姐儿忽然就想起云映雪让查的那个名字。 据说这狄后,不只文韬武略,志向心胸一样不输男儿。 在西亚皇上英年早逝之后,力排众议,垂帘问政,执政几年,更是将这个不大的国家,打理的一番繁荣昌盛。 她一直觉得这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好像也距离她不远。 料想后续故事也是杨国庆因恩生情,然后两人私定终身之事。 事实证明,她的料想还是十分正确的—— “却没想到庆儿和那公主竟然日久生情,生发出一段虐缘,那公主为了能留住庆儿,使出无数解数,其中更是包括向庆儿隐瞒身份,和无媒无证的私自嫁给了庆儿。” “但纸又怎么能包得住火,庆儿还是有一天知道看了真相,当时的他既恨这公主的欺骗,又怜惜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矛盾纠结的他当知道了我为了他下落不明而病倒的事后,再也没有留恋,毅然抛下了那怀了身孕的公主回国。” “回来后我听了他的遭遇,想着那未出肚子里的小孙子,便又打发他去见那公主,让他告诉那公主,只要她放下身份,我们杨家会接纳她这个媳妇,但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公主未见到,反而差一点死在那狄后手里。” “后来他侥幸逃了出来,那公主又让人送信给他,说她正准备嫁给表哥,孩子也已经打掉了,庆儿伤心至极,便又回了国,再后来就是那公主的贴身侍女找到了还留在西北的丰儿,说公主已逝,还将尚在襁褓中的一个孩子交给了丰儿,嘱托他交给庆儿,说这就是他和公主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成儿。” 老人终于讲一席话说完,然后闭上眼,脸上的表情复杂而痛苦。 应该是为孩子们的命运而辛酸伤怀吧,哎…… 九姐儿不敢出声打扰她,只轻轻的伸手过去,动作小心的将她面前的茶盏斟满。 只是没想到,老人很快又睁开眼,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又道,“这些事知情的人并不多,你二嫂你三嫂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你说要真是为了这事,外人又怎么知道的呢?可若不是为这事,主要牵涉庆儿,又是西亚,还能有什么事呢?” 九姐儿听的却是心尖一跳。 猛然就想起了她带小杨成回娘家时见到宁致远的情景,以及晚上和杨国丰说起杨国丰说看着宁志远眼熟的事。 难道是她这个姐夫去告发的? 她自然不敢隐瞒,一脸郑重的对孟老太妃讲了这事。 老人听罢先是蹙眉,后来摇头,“想必你这位姐夫应该是西亚的将军,或者当年公主身边的人,但他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因为这事说出去的话对他无一丝好处,再说,你若这说给丰儿的话,丰儿一定会提前想好了对策,我相信丰儿,他做事很少出纰漏。” 九姐儿一愣。 听这个意思,杨国丰已经安排过这事了,这男人还真是会瞒她。 但如今并不是恼这个的时候…… “可那问题又出在哪里呢?要不,根本就不是因这件事吧?”她思索着,也就说了出来。 “我也不清楚!”老人再次摇头,然后又不无忧虑的道,“也不知丰儿他们几个如何了?” “母亲,放心吧,王爷这些年南征北战,功绩赫赫,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的,再说王爷自来有主见,这事也定难不倒他。”九姐儿赶紧安慰老人道。 “但愿吧。”老人点了点头,脸上疲惫之色尽显。 “母亲,我伺候着您歇会吧。”九姐儿见了,又道。 “我又哪里歇的下……” “母亲,天大的事也没身体重要,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千万要保重呀。”九姐儿又劝道。 老人听了这句最终点了点头。 九姐儿则上前,帮老人解了外袍,伺候老人躺下,然后才轻声出屋来。 只是当她站在芜廊下,看着西方天际那红如血的晚霞,脸上也禁不住满是忧虑。 今日马上就要过去了,也不知事情要如何解决,杨国丰他们那边又是什么情形。 其实对于这一天,她一直都有思想准备,但却不知道她来的这么快。 但愿上苍能保佑这事尽快化险为夷,云开月明…… …… 就在九姐儿忧心忡忡之时,大越皇宫的惠安殿里,有一个人也再忧心不已 “光明殿那边怎么样?那赵公公说了什么?”这个人正是杨皇后! 此刻这位皇后娘娘正抓着去讯息的水灵的手,急切的问道。 “皇上还是谁也不见,太子殿下还跪在外面。”水灵据实答道。 “竟然……”杨皇后听了禁不住纷纷的握紧了拳,沉默了一刻后,又坚定的对水灵道,“吩咐人摆驾,光明殿。” 水灵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在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杨皇后便坐上了前往光明殿的车冕。 光明殿是皇上批阅奏折和重臣议事兼休息休养之地,自然建的气势非凡,富丽堂皇,而在此刻夕阳的映衬下,更是别有一番胜景。 只不过杨皇后却毫无一丝欣赏的心情,她蹙起的眉心当落在殿前台阶上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上时,蹙得愈发进了。 欧阳桦,你还是真忍心,儿子已经跪了多半天了,连午膳都未用。 她再次握紧了拳,然后快步走过去,“智儿……” “母后。”跪得已经有些颈项坚硬的欧阳智转过脸。 “你身子骨弱,先回去吧。”看着儿子,杨皇后禁不住满是心疼。 “可是……”欧阳智则转头看向那漠然紧闭的殿门。 “去吧,这里有母后呢。”边说着,杨皇后更是用力扶了儿子一把。 欧阳智只好起身,但双腿已经麻了,竟然起了几次都起不来。 “都是死人吗。”杨皇后则立目看向候在的几个侍臣。 那些人赶紧上前,小心的扶了欧阳智起来,然后将欧阳智扶往东宫去了。 等儿子身影看不见了,杨皇后才整了整衣襟,往那殿门而去。 “皇后娘娘,请留步,皇上吩咐过他在休息,谁也不见。”只不过刚上台阶就被一个拂尘挡了驾。 “赵东海,”杨皇后停了脚步,肃杀的美眸落在挡她的太监脸上,“今日本宫一定要见皇上,你听清了没有?” 那太监因她这气势一颤,但却还是勉强笑道,“娘娘,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让她进来……”但就在这时,忽然殿内传来一个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 ------题外话------ 推文——《嫡女重生之一世荣华》 她是内阁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得贵为天子之师的祖父亲自教导,天资颖慧,才貌双全 祖父突逝,紧接着母亲又以通奸罪名被沉溏而死,幼弟夭折 家族为消除她母亲带来的耻辱,把她贬为最卑贱的庶女,境遇急转而下 出孝之后,她沦为堂姐的陪嫁,又被卖为艺妓,几经辗转,最后被活活打死 …… 一朝重生,携怨归来。 她不再是那个表面贞淑、内心绵软,奉长辈之言为天条的伪嫡女 她要解今生困境,报前世仇怨,撑起一片天 于是…… 亲们,好文呢,去看看吧。   ☆、三二零 烧火 “见过皇上。”看一眼那一身明黄,坐在金丝楠翘头书案后面的男人,杨皇后上前隆重的行了跪礼。 “皇后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昭和帝见了立刻道,只不过一双狭长凤眸却依然落在手中的折子上。 杨皇后禁不住暗暗蹙眉,当然没起身,“皇上,还请您看在我杨家多年的忠心上,网开一面。” 昭和帝这时才看向她,却是冷笑,“皇后想朕如何网开一面,如今证据确凿,要真的不惩处你们杨家的人,又叫天下人如何信服。” “那皇上,”杨皇后听了禁不住再次紧紧握拳,强压心头的悲愤,“臣妾能不能知道您要如何处置他们兄弟三人呢?” “怎么,皇后想教朕办案?”昭和帝不答,反问。 “臣妾不敢,臣妾也只是关心三个侄子。”杨皇后赶紧垂下头,低声道。 “不敢?你要是真不敢的话也不会在这里了。”昭和帝将手上的折子一摔,声调蓦地高了起来,“关心侄子,你要是真关心他们的话也不会帮杨国庆瞒下招赘为西亚驸马之事,而是大义灭亲,将他检举出来,更不会在去年他们顾念旧情、和西亚串通一气、取消我大越对西亚用兵、更违心的将大马山一带割让出去时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一席话说的杨皇后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皇上……”语调也不由得高了几分,“臣妾承认,不管有多少不得已的理由,当年庆儿与那公羊部公主结下孽缘之事,臣妾与杨家都有考虑不周全之处,庆儿更是年少无知,您无论惩与罚我们也认了,但去年那取消对西亚用兵之事,臣妾敢说,从来就无一丝私心,那事我杨家完全是为了大越朝廷,为了和平,为了大越人民免遭战乱之苦,其心日月天地可鉴。” 这次轮到昭和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了,“好一个天地日月可鉴,皇后,你的的意思就是朕昏聩,冤枉他们了?” “臣妾从来没说过皇上昏聩,只是有可能妄信小人。”杨皇后据理力辩。 “小人?呵……皇后,你何必要藏头藏尾的映射,谁是小人说说看,将证据拿出来,不然,作为一国之母,这般说话,朕即刻就治你个失仪之罪。”昭和帝更恼了。 “失仪之罪,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也不过就是想惩治我们杨家罢了。” 一连几月来的郁烦与愤懑,终于被一句“失仪之罪”勾起,杨皇后没有再退却,而是冷笑着毫不畏惧的回击。 他们又有什么错呢,还不都因为是她的娘家人。 为了做好她的娘家人,他们顾这儿顾哪儿,畏首畏尾,忠心耿耿,身先士卒,可还是逃不了这个下场。 早知如今,当初又何必要费尽心思求娶她呢,害她这一生陷落深宫,不得自由,更是与相爱的人劳燕双飞。 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放肆!”昭和帝大怒,一把将案前的文房四宝全部扫落在地上,然后伴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口怒斥,“谁给你这般胆子让你与朕这般说话,朕还没追究你硬闯之罪,你又口吐狂言,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一月之内不准出惠安殿,闭门思过。” 最后这句,当然是对候在殿外的几个内侍说的。 “皇上……”杨皇后自然又气又愤又惊,但那赵公公已经带人过来“请”她。 她最终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男人,然后跟着几人走了。 “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哭了,小心引发旧疾。”水灵看着那坐在榻上不停落泪的杨皇后,忧心的劝道。 “放心,本宫没事。”杨皇后对水灵摆摆手。 水灵便端了暖茶来给她喝。 一杯暖茶下肚,杨皇后终于平复些了,看向水灵,然后问道,“派到慎刑司那边的人也该回来了吧?他们说什么了?” 但水灵听了却不语,面有难色。 杨皇后蹙眉,“是不是没得见?” 水灵点头。 杨皇后听罢禁不住眯起眼,咬牙道,“他到底想如何?” 杨家几兄弟并未移交刑部,而是被关在宫廷中专门收押犯人、刑办犯人的慎刑司。 得知几兄弟被囚禁起来之后,她立刻就派了人去打探,不过刚才因为想着要见皇上为几个侄子求情,并未过问。 却没想到她派去竟然被拒之门外,想必是皇上亲自暗示的。 这般谨严,难道真的要借此机会除了她杨家? 还只是想,警戒一番,趁此机会削弱杨家的权势。 这个阴狠无情的男人,即使他们做了这二十多年的夫妻,她依然猜不透他…… “娘娘放心,派去的那人碰到了太子殿下,殿下说他会想办法的。”水灵又道。 杨皇后听了点头,但稍后又摇头。 “娘娘……”水灵看向她。 “没事……”杨皇后再次对水灵摆摆手,然后沉吟了一下又道,“本宫只是觉得智儿这般冲锋向前怎么都不好,皇上和他之间本来就有了龃龉,再如此下去,会让皇上更厌他。” 水灵不知说什么,只是依然看着她。 “可惜这个节骨眼上睿儿不在,要是睿儿在的话就好。”杨皇后又道。 要是自己这个儿子在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手下各种各样的人才都有,想查任何事都不是大问题。 再说,他又不像智儿这般在这个储君的位置上,事事都要顾及,更是被各方势力关注。 只可惜年后没多久,他就被皇上派往东部,协助边陲领奖抗击倭寇了。 “估计睿儿那边的事也应该差不多了。”杨皇后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之后又转向水灵,“水灵,这件事还要麻烦你,找几个身手好的人,偷遣出去,给睿儿送个信。” “娘娘又何必说这些见外话!”水灵听了赶紧躬身回道,“这事奴婢现在就去办,保证不辱使命。 杨皇后点头,而水灵则速速告退,转身走了。 就在杨皇后与水灵谋断的时候,这汴州城的另外一处,也在有人密谋着—— “哼,证据确凿,罪名成立,都这般了,可我那父皇为还是按兵不动,不惩治这杨家,要知道若是真错过了这次,估计我这一辈子也别想再有机会,表弟,你说这该怎么办?”成王府的书房里,欧阳健看向坐在对面的蓝水清,不忿的说着,毫无平时一分的气度。 蓝水清在喝茶,听了他这句后动作不停,轻抿一口茶,优雅的咽下,这才看向那欧阳健,却是一句,“听说今日午后城门失火,死伤人数不少。” “表弟,我说牛头,你怎么对马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听了他这毫不相关的一句,欧阳健禁不住大为烦躁,出口埋怨。 “表哥,你说如果晚上那城门处再烧一把无名大火,明日那帮御史们说会说什么?”蓝水清却又淡淡的道。 “还能说什么,这帮唧唧喳喳的狗,一定会上折子说兵马司疏忽防守……”欧阳健只觉得他这话无聊,恹恹的回答他,但只不过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顿,然后满眼惊喜的看向蓝水清,“是啊,表弟,的确,还就缺这一把火。” 父皇最恨什么?还不是杨国丰那威望,还有那属下愿意肝脑涂地的忠心,而如今将这杨国丰关押起来,兵马司梁振他们这帮一心向着杨国丰的人自然就没心情工作,然后导致疏忽职守。 这样会给父皇什么样的讯息呢?还不是这帮人早就不再听他的,而是改成听杨国丰的了,那样父皇就会刺激着父皇尽快处置这杨国丰了。 “表弟,真有你的。”欧阳健高兴起来了,伸臂就抚向这蓝水清的肩膀。 却没想到手臂还未到,那蓝水清已经迅速躲开,然后一边抻着被他扫到的衣角,一边道,“表哥,别乱动手脚。” “呃……呵呵……”欧阳健一愣,然后笑看了他,笑的暧昧,“表弟,又何必这般拒我千里之外。” “表哥并不是我要的那盘菜。”蓝水清又道,阴柔俊美的脸上却已经带上了一抹肃然,“表哥还是快去安排吧,不然就晚了。” 欧阳健见了笑着摇摇头,然后则转身出了书房…… …… “……趁那头领换班的时候,那人便悄悄溜进来,在太和堂见了母亲,说太子殿下说了,让我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待,皇上留了五爷四伯他们几人到此刻也不发,应该并没打算将我们杨家怎么样,也许会有一些惩戒降职之类的,但只要人没事,一起都好。” 是夜,威远王府的四房里,打发了众仆役,云映雪正和九姐儿低声促膝说着。 “真的?”九姐儿听罢禁不住喜上眉梢。 虽然她也一早就隐隐猜想,昭和帝为了权衡,一定不会就此除了杨家,但那毕竟只是她这个对这个朝廷诡谲错综知之甚少的人的一方臆断。 而现在真听到内情人的预测,又怎么会不满心欣喜呢。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这句话说的太好了! 云映雪又笑着点点头。 得了这个讯息,她当然也高兴得很,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来告诉九姐儿。 “对了,这事说给三嫂了吗?”九姐儿忽然就想起了那哭哭啼啼的小严氏。 “我去过三房,但并没与她说,她正在哄孩子,大人叫小孩哭的,吵的人脑袋人疼,我就又出来了。”云映雪眸带狡黠的道。 九姐儿看了,禁不住笑了。 小严氏这不压事的性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了,四嫂,我回去了,成儿还没睡呢。”这时,云映雪又道。 听她提起小杨成,九姐儿就不由得想起今日孟老太妃对她说的那番话,看云映雪起身,“五弟妹和五叔暂时还没打算要孩子吗?” 一听她这话,云映雪立刻又站住了脚,看向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又哪里是我不想,是五爷不想。” “呃……” “实话和你说吧,四嫂,毕竟是你将我娶进门的,”云映雪又再次开口,她说着实话说,但真说是却又忽然沉默了,良久,才又垂了头红了脸,低声道,“我……我和五爷一个月也没、没几次,而且五爷每次……每次都故意弄到外面……” “啊……”九姐儿愣住。 这……杨国庆还真够情种。 “放心,四嫂,我并不怪你,因为当初这份姻缘根本就是我使计从表姐手中抢来了,既如此,就该承受这后果,如今我也想开了,好好过日子,做好这杨家五夫人,尽心舒服他,尽心教导这小杨成,我就不信,他一辈子都看不到我的好,一辈子心里都装着别的女人,以后路还长着呢,我今年不是才十七岁吗。”那云映雪又道,目光中有自嘲,但也有坚定与倔强。 九姐儿能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你是个值得爱的好女人,相信有一日他会懂得怜取眼前人的。” 云映雪没说话,只是含泪点头,愣了愣又道,“其实还要谢谢四嫂,不是四嫂将这管家的权力让给我,我那段日子真的不知道怎么熬。” 正因为时时告诉自己,至少自己执掌着这威远王妃,大权在握,被人重用,自己才能顺利走过那段,没出状况。 相信自己还会走过这一段的……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送走云映雪后,九姐儿只觉心头轻松了不少。 相信这次劫难一定会很快过去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但事实证明,她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御史胡川吹毛求疵的大肆批驳五成兵马司的人,玩忽职守,渎职失责,导致一日之内,城门附近两次大火,人员死伤不少,造成了不可忽视的损失。 昭和帝一怒雷霆,命令刑部即刻寻查真相,将渎职牵涉之人一概收监。 下了早朝之后,昭和帝又召来了慎刑司的人,问起杨家兄弟之事。 当慎刑司的人回答杨家兄弟从昨日进来并未交代什么,再次大怒,命他们即刻协同刑部的人,进行刑审,实在不行,就用些特别手段。 这一句特别手段,将慎刑司郎中顾大人吓了一跳。 这特别手段应该是用刑吧,虽然本朝并没有“刑不及大夫”的名文规定,但遵照各朝,在看今朝,真的没几个大员和皇亲国戚受刑的,这让他如何是好? “怎么,你不会办案?还需朕教你?”见他踌躇,那昭和帝忽然又淡声道。 “不、不是,卑职会的,卑职当然会,卑职这就去。”这一声,吓得那顾大人连连磕头,然后一溜烟的走了…… …… 又一个夜晚来临,只不过相比于前一个夜晚,这个夜晚,更加的不得宁静—— “……我是兄长,理应我来……” “不行,三哥,你腿不好,又怎么能受刑,还是我来吧……” “三哥,四哥,你们不要争了,事情根源在我,一切该我承担,顾大人,你们动手吧,早就听说你们慎刑司有七十二酷刑,今日就让我杨国庆领教一下……” 大越皇宫慎刑司内那阴暗腥臭的刑审处里,墙上挂满各种刑具,一边烧着红红的炭火盘,更是又拿着长鞭、满脸横肉的赤膊打手晃动,而在这中间,却有三个带着镣铐的高大伟岸男子在争执着。 “啊……那个,三位就不要争了,咱们……一个个得来。”而他们对面一个生的瘦小的男人则道。 不知是不只个头矮小的缘故,在三人面前他说话很没气势。 惹得站在他一边的一个同样穿着官府、生了一副如蛇一般瘦高的身材的男人,不由很是不屑的看向他。 听了这顾大人的话,三兄弟不由对视一眼,然后默然。 “不过也可以不用刑,那就是你们三位交代。”那顾大人又道。 “无可交代,因为我们未做过任何违心之事。”正中的杨国丰很快的道。 虽然被套上了一件宽大的囚服,头发蓬乱,脸上也是胡子拉碴,但站在这昏暗的囚室里那里,却依然挺拔不凡,仿佛这里就该他是主人一样。 另外两兄弟也点头。 “呃……”那顾大人张口,又想说什么。 “顾大人,还和他们废什么话,行刑就是了。”一边那水蛇腰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截断他的话,一边顺手抢过一侧一个大手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就抽过去,落在杨国丰身上。 “四弟(四哥)……” “程大人……” ——同时响起。 杨国丰面上顿时现出一道血痕,但他却一声未吭,目光落在那个程大人身上。 被他这般盯着,量是那地痞出身、还做过多年行刑手的程不足也禁不住心头发咻,但他又怎么可能怕了呢,成王爷特意交代过的,要狠打毒打,最好打死。 所以他很快就壮胆般对着手心吹了口气,然后手一挥,另一鞭子又狠狠挥上去。 “住手!”却没想到那鞭子还未落下,一个清朗却威严的声音就响起在这囚室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 ------题外话------ 上班一天,晚上码字五千,好充实的日子,困死了……亲们,晚安。   ☆、三二一 一不做二不休 “太子殿下……”那站在边侧的顾大人转身,当看清阻止之人时,禁不住张口唤了一声。 欧阳智却已经利索的上前,快速的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那程不足的胸口上。 “哎呦,哎呦喂……”那程不足再也甩不出鞭子,禁不住蹲下身子一阵哀号。 “谁准许你用刑的?”欧阳智冷冷的看着那程不足。 “殿下……殿下不知吗?”那程不足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说话还有些结巴,但却依然振振有词,“这可是皇上的命令……” “胡说!父皇又怎么会这么昏聩。”只是不待他话说完,欧阳智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真的是皇上的命令,不信您问……”那程不足说着,看向身后的顾大人,当发现那顾大人将头扭向一边时,立刻又双手侧举抱拳,“您可以去问皇上。” “我谁也不会去问,此刻就命令你停手,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欧阳智又语气强势的道。 “呃,这……”程不足还想说什么。 “是,殿下!”一边的顾大人却已经赶紧鞠躬点头………… “这么晚,健儿,你怎么还过来了?”御书房里,昭和帝看着那向他郑重行过礼的欧阳健道。 “也没什么大事,闲来无事,就将帮父皇找的两本股本送过来,也顺便看看父皇。”欧阳健再一躬身,然后将手中装书的盒子呈上。 “哦,”昭和帝点点头,“还是你有孝心。” “这是儿臣为人子为人臣应该的做的!”那欧阳健赶紧道。 听把他这句,昭和帝再次点头,阴沉了一整天的脸禁不住舒缓。 赵公公从欧阳健手中接了那装书的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那昭和帝手边。 那昭和帝顺手翻了翻,然后赞叹,“不错,有心了。” 那欧阳健自然又是一番谦虚陈情的话。 两人又针对欧阳健献上的那书讨论两句,这时就见有个小太监在门口处轻轻一晃,那赵公公立刻悄悄的退了下去。 工夫不大,那赵公公就去而复返,看一眼那还在说着书中内容的父子两人,面露难色。 “什么事,赵公公?”那昭和帝忽然就转过头,看向那赵公公。 “皇上,慎刑司员外郎程不足求见。”那赵公公赶紧躬身道。 那昭和帝听罢禁不住微微蹙眉,“让他进来!” 那伏案桌前的欧阳健听了,脸上一丝阴沉的笑容浮起,但转瞬又逝。 很快,那赵公公便引了那程不足进来。 只不过那程不足却是脚步踉跄,走路艰难,还时不时的用手拂胸口。 “大胆程不足,敢在御书房圣驾面前出洋相,你活腻了吗?”不待昭和帝开口,那欧阳健已经怒呵道。 “噗通——”一声,那程不足就跪在当地,却是捂着胸口,大声哭诉,“成王殿下明鉴,皇上明鉴,卑职真的不是有心冒犯,卑职这是……这是被太子殿下……”说到这里,忽然就猛咳起来,咳了好一阵,才缓和,“被太子殿下打的……” “皇兄一向宅心仁厚,恪守礼仪,怎么会打你?不是你胡说,就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快说,你做了什么坏事?”那欧阳健看一眼昭和帝,又大声的申斥他道。 “冤枉啊,皇上,成王殿下,卑职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卑职不过就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想小逞那拒不认罪的威远王几兄弟,帮助他们坦白改过,可太子殿下就去了,不仅差一点踢死微尘,还说……” “你胡说,皇兄怎么会包庇这私通西亚国的杨氏兄弟。”欧阳健再次打断了这程不足的话,然后看向昭和帝,“父皇,你别信他的,皇兄又怎会这样做呢。” 昭和帝没说话,脸色却很是难堪,他没理欧阳健,而是看向地上那程不足,“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什么事他一力承担。”说到这里之后,微微一顿,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欧阳健的方向之后,又道,“最后……最后还警告卑职,说……说最好别污泥他,因为这天下早晚也是他的,不然到时杀臣全家……” 他这端好不容易将一席话说完,那端的昭和帝已经气的脸色铁青,平息了半响,才转向那赵公公,“即刻宣太子来见我!” “是!”赵公公应声转身去了。 …… “……父皇气势汹汹的让赵公公宣那欧阳智,我就装出一副不愿看他们争吵的模样,说来看看您,所以就过来了。” 素恒宫里,成王欧阳健一边喝着宫女递给来的茶,一边看向那坐在紫檀木炕桌对面的蓝贵妃。 “呵……”蓝贵妃一边用左手抚着右手小指上那长长的指甲,一边轻笑,“料想此刻那御书房里定正在有一出好戏唱。” 欧阳健也笑,一脸得意,“当然,要的就是这好戏,看看如今父皇是不是还不舍得发落这帮人。” 蓝妃也笑,但稍后却又勾起唇角道,“不过也背不住,你父皇这个人心机深,最喜欢看别人争得你死我活,然后他做那收利益的渔翁。” 那欧阳健听罢笑容慢慢敛去了,看向蓝妃,“母妃,如果真是那样话的,我们该如何呢?” “不用急在这一时,一切慢慢来。”蓝妃安慰他。 “母妃,”但欧阳健却是面色更加沉凝,“我又怎么不急,如果真错失了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难找这杨家的错处,那样我又还有什么可能问鼎那个位置?” 听了儿子的话,蓝妃脸色也肃然起来,“这倒也是,只怕白忙活一场,最后只当了你父皇的枪,日后那欧阳智若登基的话更是为他所不容……” 两人正说着呢,一个生的十分秀丽的宫女就匆匆进来秉:小路子过来了。 “快让他进来。”蓝贵妃一听,立刻道。 很快那宫女就领了一个生得尖嘴猴腮的白脸小太监进来。 这个小太监正是蓝妃收买的昭和帝身边的耳目! “……开始奴才被那赵公公打发去拿东西,开始没听到,不过应该吵得很凶,因为奴才远远的就听见摔茶盏的声音了,后来奴才回来,就听见皇上说,别忘了权力是朕给你的,朕随时可以收回来,那太子殿下立刻就说,那就请父皇收回去吧,皇上就更生气了,连声说好好,然后又说从此刻开始,就停了你的一切职务,你好好在宫中给我反省,之后太子殿下就黑着脸出来了,奴才也就悄悄退到一边了。” 那小太监向蓝妃成王母子说着他听到的刚才发生在御书房的事。 随着他那四溅的唾沫星子,蓝妃和欧阳健脸上渐露喜色。 那小路子得了打赏以后就匆匆走了,而那几名贴身宫女也被蓝妃打发出去,很快寝殿里就剩了母子两人。 “呵呵……” “哈哈……”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却是异口同声的一阵笑。 “母妃,您说我这个时候该如何下手?”接着那欧阳健又看向蓝妃。 蓝贵妃沉吟片刻,才慢慢道,“这不已经快五月天了,春试的一些后续事宜还未结束,而秋贡也不远,必须要着手准备,往年这些事可都是太子在做,所以这些年这欧阳智积累了无数的人脉。” “母妃,儿臣也正有此意,从这处入手,回去就会去蓄谋此事,找些人推举儿臣,过两日再找个借口和父皇提此事,将这欧阳智取而代之。”欧阳健一边说着,一边禁不住满脸得意的笑意浮现。 蓝妃也是跟着他笑着点头,但稍后又郑重了脸色道,“对了,昨夜听人说那杨皇后秘密派了人出宫。” “是吗?”欧阳健听罢也立刻面色一整,“定是去让人将那欧阳睿叫回来。” “这欧阳睿可是难对付得很,手下一帮三教九流,还整日装的胡作为非的样子,最能迷惑你父皇。” “呵呵……难对付,他要是有去无回,我们还用对付他吗?” “确实!”蓝妃点头,但很快又道,“可他身后极好,又有一帮身手好的侍卫,我们怎么让他有去无回?” “母妃,这个不必担心,只要将这事交给表弟那情人尤亮,苗疆那边的人出马,就是他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能活着回来。”那欧阳健则是眯着眼眸笑道。 蓝妃闻言也笑,“我的儿,你倒是会物尽其用呀。” “当然,不然又怎么可以成大事。”欧阳健又道。 之后母子两个又对视而笑…… …… “……皇上也恼了太子,将他也禁足了?!啊……这么说就是皇后和太子都被禁了足,我的天,这可怎么办,那谁还来救三爷呀,三爷他们一定凶多吉少,三爷,三爷……孩子们都还小,这可让我怎么活呀……” 太和堂里,听了宫里辗转传来的信,小严氏第一件事就是呼天抢地,涕泪交流。 九姐儿和云映雪谁也不说话,孟老太妃则是劈头盖脸的呵斥她道,“你嚎什么?就这么盼着老三死。” 小严氏闻言立刻止了声,但却禁不住还是泪水涟涟。 “三嫂,你别太忧心了,依我看其实这恰恰证明王爷和三伯他们没事呢?”看着小严氏那几日不到,却明显瘦下去的脸颊,九姐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劝慰。 这小严氏对杨家倒也真心真意,听说正想着法子往娘家递信,让娘家使钱为杨家疏通呢。 虽然这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但可见其一片心。 “真的吗?四弟妹,怎么说?”一听九姐儿这话,这小严氏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一把将坐在两人中间的云映雪推开,直着脖子就赶紧追问九姐儿。 “三嫂想想啊,太子皇后都不能再庇护王爷和三爷他们,可是皇上却还未定他们的罪,也未将他们交到刑部,这不是摆明了不想重处置他们吗?”九姐儿也只好耐心的为她解释。 听了她这话,小严氏一张脸立刻雨转晴,“真的呢,的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呵呵……三爷他们没事就好,这皇上,真是吓死人了。” 听她竟然这般埋怨起皇上来,几人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不要消沉,但也不许像三寸货那般得意,该做什么做什么,稳住些。”这时那孟老太妃又嘱咐几人道。 几人赶紧应了,然后先后出了门。 小严氏并未像以前一般,故意落后九姐儿或者超越九姐儿,而是和九姐儿走在一出,不只主动问起小杨梓,还说要送一些前些日子从娘家带来的西米给九姐儿,让她熬给小杨梓喝。 跟在一边的云映雪见了,禁不住一个劲的偷偷对九姐儿眨眼。 九姐儿回她一抹笑,忽然就想起刚才孟老太妃口中的一个俗词:三存货。 回到屋里,青杏就立刻迎上她,“王妃,水湘回来了,正在茶房喝茶。” 九姐儿一听,立刻点头,“嗯,让她过来吧。” 水湘昨晚被她派出去探听娘家的消息,不过晚上外面的御林军到了下半夜换上的那帮人监视的严密,为了保险起见,她让她一早再回来。 工夫不大,青杏就和水湘一起进屋来,之后青杏退出去守门,而水湘则趋近九姐儿,小声的和她低声说着,“没什么事,七姑奶奶回去了一次,得意的很,还专门找到三房去说风凉话,却没想到十一姑娘跟过去了,泼了七姑奶奶一身墨水,七姑奶奶这才灰溜溜的走了,不过好像六姑爷不见了,六姑奶奶急坏了,到处找……” 九姐儿听罢先是点头,小十一越来越会对付这七姐儿了;然后又蹙眉,这宁志远怎么就会不见了呢?跑路了? “那你有没有见三少奶奶?”九姐儿又问水湘。 “见了,我将您让我说的话说给了三奶奶,让他们万事小心,三奶奶说那从这边出事的那天就已经吩咐过众人,不许乱走动更不许乱打听,另外她还让我告诉您,别太担心,她托她父兄打听过,说应该没大事。”那水湘又回道。 九姐儿点头。 又说了两句,水湘便告退回去了,而九姐儿则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那正盛的春景愣神。 已经好几日了,也不知杨国丰还好不好? 听说太子禁足就是为了阻止那帮人对他用刑,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受刑?受了伤没有? 希望一切安好吧! 从来不迷信的她,也禁不住双手合十,轻轻祈祷。 …… 就在九姐儿许着心愿之时,另一个人也正在为自己的心愿谋划—— “对了,父皇,今日儿臣还听了一件事,就是岳麓书院那边,有些学子无心读书,有些学子竟然还做着回乡的打算,人心惶惶的,一问究竟,竟然有人讹传秋贡取消了。” 光明殿里,欧阳健一边亲自帮昭和帝研着墨,一边轻声的道。 正在写字的昭和帝禁不住将笔一放,蹙眉,“又怎么会?没想到这读了书的人也是一帮乌合之众。” “其实……父皇也不怪他们,往年这个时候那拟提之事已经在筹谋了,可今年……”欧阳智又开口,只不过说了半截,就打住了。 昭和帝听罢无声的叹息一声,没说话。 他只不过是想着法的搓摩一下这杨家人,但没想到这皇后和太子竟然这般和他对上,难道他真过分了?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他这端正想着呢,那端的欧阳健却已经跪下去,满面真诚的道。 昭和帝禁不住一愣,“你……” “请父皇将春试秋贡之事交给儿臣吧,儿臣保证会做好。”欧阳健又满眼期望的道。 昭和帝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随后又恢复如常,笑了,将他扶起,“健儿,父皇自知你一片心,但你没做过这事,还是让翰林院张大人和魏阁老主持吧,你可以帮父皇做些别的事……” 很快昭和帝就说了好几件事,但面上难掩失望的欧阳健,已经毫无心思再听…… …… “他根本就从没想过让我取代这欧阳智,哼……为什么为什么,欧阳智都这般忤逆他了,他竟然还顾念着他,这杨家捅出这样的惊天秘密来,也不发落,他根本就从没想过要动这欧阳智的地位吧?” 素恒宫里,欧阳健狠狠地一掌拍在桌上,满脸的怨怼不忿。 “干什么,这样你就能取代欧阳智了。”一边的蓝妃呵斥他,但看见这样的的儿子,也难免心痛。 “那母妃,你说我们还怎么做?该想的法子都想了。”欧阳健看向那蓝妃,眼眸中满是郁闷难平。 蓝妃沉吟片刻,转眸看向一侧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一直沉默的旁观这一切的蓝水清,“清儿,你的意思呢?” “姑母,昨日苗疆那边的人给尤亮传过信来,说刺杀欧阳睿的人只将欧阳睿刺成重伤,然后下落不明,而跟在欧阳睿身边的几个侍卫逃了,被江东王和康王的人救起,估计我们这事已经败落。”那蓝水清并没说他的意思,只是缓缓地说了这件事。 听罢,那蓝妃和欧阳健禁不住都面色一变。 “你父亲怎么说?”愣了片刻,那蓝妃又问那蓝水清。 “父亲说,先发制人,一不做二不休!”那蓝水清一字一顿的道。 蓝妃和欧阳健听罢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 ------题外话------ 晚了,上班了。 文家当初支持七姐儿出嫁的人也会很快后悔。 亲们,也不太虐吧,如果觉得揪心,可以养养文。   ☆、三二二 夜 “东家,这人还有气,救他吗?” “……” “那小的就去请大夫了?” “……” “东家,我们带着人一起吗?” “……” “东家,这人如何安置?” “……” 朦朦胧胧中,欧阳睿听到的是无数的问话,好多的口音,但几乎每一句前面前面的开头语,都是“东家”。 但却没听所谓的“东家”答过一字,他想那“东家”一定是个哑巴。 他又有些纳闷,如果那“东家”真是哑巴,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追随者和仆佣。 好奇心驱使,他真的想看看这“东家”是何许人,但无奈有心而力不足。 他中了苗疆那帮人的蛇毒,又被那些杀手一剑刺在致命的胸口,幸亏他穿了贴身的软甲,减缓了那一剑刺来的深度,才免于一死。 这帮人还真够毒,应该是欧阳健那混蛋还有蓝家那帮人所为,打定主意要他性命的。 怨只怨他只想快一点赶回去,破解那帮人的诡计,一时疏忽大意,才被这帮人暗算…… “咯咯……” 那个小家伙又在笑了,估计是那“哑巴东家”的孩子,估计有四五个月大,性别不详。 但他确定那是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一听到那笑声,他就觉得浑身舒畅,打心底快乐,连身上的那些伤口都不痛了。 他将那些烦心事抛在一边,耐心的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眼前的黑暗慢慢浅了、淡了,慢慢的就有红光再闪,就犹如黎明前东方天际上那一抹晨曦。 他赶紧一用力,一下子拼出了那份混沌,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呈现在眼前的则是船舱、船舷、窗户,还有那窗户外面的蓝天,被风扯动帆。 他早就知道他们是在一艘大船上,因为他可以感受到那份属于水力的摇晃,偶尔可以闻到咸湿的海风。 看着四面的风景,他笑了。 他欧阳睿还是真命大…… “公子,你醒了?”忽然舱门被推开了,一个面皮白净、穿一身青色短褐的青年男人走进来,当看见他时,立刻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张张嘴,想说话,但嗓子实在干涩,发不出声音,最后只好对那人笑笑,眨眨眼。 这个人他虽然才看见,但却早就认识了,因为他记得这个声音,这就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他的人。 那人赶紧去一边的一方矮桌上,拿了水过来。 他将茶盅里整杯凉茶喝进,才觉得喉咙好些了,然后又看向那男人,用喑哑的声音道,“谢谢!” 那人被他这句弄得极不好意思,伸手搔搔脖子,憨厚的笑,“公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哦……你躺一下吧,我去说给东家。”语毕匆匆去了。 欧阳睿觉得自己可以见那个“东家”,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托出,如果托出的话有没有危险性,如果不托出的话,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伤。 但明显,他多虑了。 后来那个下午那小蔡……呃,那个伺候他的面皮白净的年轻人自报家门叫小蔡,是沙河郡人,那小蔡又来过许多次,但不是给他端汤就是端药,要不就是给他喂了一些水果,但却绝口不再提那东家之事。 他问起他。 “东家今日去了隔壁船上谈生意。”那小蔡只说了一句,就一个字也不再多讲。 欧阳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蹙眉。 吃药、喝汤、睡觉、喝汤、吃药。 病患的日子也就是这般,转眼一天就过去了,到了第二日傍晚,那“东家”始终未露面,似乎连那婴儿的笑声也不再听闻。 欧阳睿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冷笑。 这般藏头藏尾,呵…… 不过他又怕什么,依照眼前这恢复速度,不出这沧浪江,估计他就能下床走路,到时还怕见不到你这庐山真面目。 他们行船在汉水一带,距离江东王肖峰的领地并不远。 他就想着等能走路了,见识一下这“东家”之后,立刻就让这些人送他往江东王处。 估计他的那几个手下已经被江东王救起,京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得了消息,他再赶回去,正好可以收拾欧阳健那帮人…… “公子,东家吩咐小人们将你送上岸。” 就在欧阳睿得意打算的时候,舱门再次被推开了,小蔡领了两个伙计走了进来。 欧阳睿闻言不由一愣,“这……” “因为我们的船到了前面就要往南行了,我们会将你交给岸上江东王的士兵,保证你能安全。”那小蔡又道。 “可是我还没谢过你们东家呢?”欧阳睿又道。 “不必谢了,东家不在乎这些的。”那小蔡说着,就上前来扶欧阳睿。 欧阳睿还能说什么,也只好任他们扶着出了舱门。 夕阳正斜射在舷板上,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欧阳睿抬头望向高处那扇窗户,但见窗棱紧闭。 他不由在心头暗暗勾唇,呵……这般神秘,以为我查不穿,你也太低估我欧阳睿了。 等事情了断后,我再来会你,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三头六臂之人…… …… 就在欧阳睿暗暗下定决心之时,在大越国汴州城的另一处,有一个人也在暗暗下着绝心—— “蓝水清,我就不信你是那柳下惠。”蓝府的某处屋子里,七姐儿看着眼前那红色的小药丸禁不住微微笑道。 已经这些日子里,她的夫君蓝水清却还是碰也不碰她,每日不是睡在书房,就是睡暖阁。 有时她当然会想着法的凑过去,但每每都会让那尤亮阻止。 她如今越来越发觉,在这个屋里,最讨厌就是那个尤亮,没一点做下人的姿态,也不尊重她,看她的目光又阴又冷,怀中那把利剑更是时刻不离。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会随时将那把利剑放在她的脖子上,她不敢和他正面冲突,最终只能将对他不满的话说给蓝水清。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计较,很忠心的一个人。”蓝水清总会笑笑。 她要是再说,那蓝水清就会立刻沉脸,一副不高兴的神情。 呃…… 如今这几日,她的这个夫君大不如前些日子温柔体贴,不再对她嘘寒问暖还别说,更是说不了两句话就会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她问起他,他总会说公事上烦。 她很想不通,如今杨家那些兄弟已经被关了起来,而杨皇后和太子也都被禁了足,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过也算是有一件解气的大好事吧,至少九姐儿终于不能再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呵呵…… 本来以那蓝水清的意思,要将文家众人也全部关押治罪,但却被她制止了。 虽甄氏母女,还有六姐儿她们这帮姐妹,同样让她恨得牙痒痒。 但好歹也是她的娘家,还有父亲文崇海呢。 嗯……她不过说了一句,那蓝水清就点了头,免于这一大家子抄家灭族,这还是让她很得意的,不过不能在文家那帮人面前炫耀一番,这让她很是不痛快的。 不过她又那里是般短见之人,其实她最能忍辱负重,不然又怎么能熬过那些流亡的日子。 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们看看的,她会将他们踩在脚底,让她们求她,呵…… “少奶奶。”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在外面喊道。 “进来吧。”她赶紧将手中那两粒小药丸塞进袖子里。 然后帘栊一挑,一个穿水红色焦布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 “水儿,少爷回来了吗?”不待那丫鬟向她施礼,她已经率先问道。 “少爷刚回来,不过先去了老爷那边。”那丫鬟答道。 “哦。”她点点头,禁不住心花怒放。 看来是上天都在帮她呀,让她那夫君今日这么早回来。 等她将这个美貌夫君收服,再去教训文家那帮人,呵呵…… “水儿,将我昨日试过的那套衣服找出来。”之后她又吩咐那丫头。 那丫头应声要去,她却又在身后喊住她,“对了,还是先备水,我先沐浴吧。” 听了这句,那小丫头禁不住满眸狐疑的看她一眼。 她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刚才不是洗过了吗? “刚刚出了些汗,我还想着再洗一个,另外多搁些香露,总觉得身子不舒爽。”她面不改色对那丫头说着谎话。 那丫头闻声去了。 她则摸着袖子里那两粒药丸微微的笑。 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头上那摇曳生姿的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再加上那张精心描画的美丽小脸,镜中的人儿当真无愧于一个婀娜多姿、绝色生香的美人。 看着镜中的自己,七姐儿满意的笑了。 “少奶奶,给少爷的参汤熬好了。”这时那水儿又走了进来,手上拖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青花折枝花汤盅。 “好,先放下吧。”她瞄一眼那汤盅,然后又吩咐那丫头,“去帮我倒杯茶。” 水儿应声去了。 而她则趁此机会,快速的掀起那汤盅,将那两粒药丸放了进去,然后又将那汤盅盖好。 明亮的圆月下,微微的夜风中,七姐儿站在台阶上,看着前面那亮着灯光的屋子,一颗心止不住兴奋的跳着。 但很快就犹如有一盆凉水浇过来,正是那来自屋门一侧的两道如剑的目光。 “我来给夫君送参汤。”七姐儿紧紧握了握拳,然后仰头对那尤亮道。 尤亮没说话,只是退后两步。 七姐儿转身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那汤盅,然后举步向屋里走去。 “有事嘛?”但那正在书桌后面写着什么的蓝水清却并不热情,淡淡的看她一眼,就又垂下头继续。 “我特意炖了参汤给你送来补身子。”一身美丽,可是想迷得那个人却正眼看也不看,七姐儿禁不住很是失望,但她很快又调整自己,笑道。 “放着吧。”蓝水清又淡淡一声。 “夫君,还是趁热喝吧,这样才有效。”七姐儿赶紧又道,边说着,还将那汤盅端到蓝水清手边。 蓝水清目光掠过那汤盅,然后落到她的脸上。 她则垂下眸,避开他的目光。 那蓝水清又看她一眼,放下笔,将手伸向那汤盅。 她立刻期待的看向他。 蓝水清终于端起那汤盅,但却将那汤盅递向她,温柔的笑道,“还是你喝吧,你也该补一补。” “不……”她一阵心虚,禁不住就退后一步,“还是夫君喝吧,我、我已经喝过了。” “喝过了怕什么?再喝一碗。”蓝水清那汤盅又举了过来。 “不,还是夫君喝……” “我说让你喝!”蓝水清的声音蓦地拔高,脸色也阴沉如水。 七姐儿很是害怕,却还是扭着脸想躲开那汤盅。 “砰——” 但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尤亮快步走了进来。 但看清两人之间的情形后,不待蓝水清多说一个字,就快步上前,抢过那汤盅,如老鹰拎小鸡一样一把扯过七姐儿,不待七姐儿反应,那汤已经大部分灌入了她口中。 “啪——” 那汤盅碎在地上。 “咳咳……” 而七姐儿则是涨红着脸一阵猛咳,看着那冷冷的旁观这一切的蓝水清,眼泪止不住的纷纷而落。 “找人送她回房,顺便帮她找几个男人,她,缺男人。”蓝水清不仅无动于衷,还嘲讽的勾起唇角,对那尤亮吩咐道。 七姐儿听罢却是惊愕又惊骇,难以置信的看向那蓝水清,“你……你说什么……” 蓝水清耐性却已磨尽,对那尤亮挥挥手。 那尤亮上前,快速的将七姐儿带了出去。 “你不能这样对我……”门外传来七姐儿的喊声,但不过只喊了半句,就戛然而止。 蓝水清早已经又拿起桌上的笔,奋笔疾书,就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样…… …… “别说这事你们母子不知道,和苗疆人有接触的人除了蓝家,还有哪家?” 此刻,在大越皇宫的光明殿里,却又着另外一副情景,昭和帝怒容满面的看着前面地上跪的欧阳健蓝妃。 “父皇明鉴,儿臣一向和四皇兄关系和睦,又怎么会加害他呢?再说,儿臣这几日都忙着父皇交给儿臣的差事,又怎么有时间,这件事真的和儿臣无关呀。”那欧阳健仰起头看向昭和帝辩解,一脸的光明磊落。 “皇上,您这样说真的冤枉我们母子,冤枉蓝家了,我们的确认识苗疆的人,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所为,瑜王爷那贪玩的性情皇上还不了解吗?指不定是他自己不经意间惹了那苗疆的人,才惹来这场杀身祸事呢。”那蓝妃更是美目含泪、一脸委屈的振振有词。 “不承认也不怕,这件事朕已经让人在查,一旦查出和你们有关,朕决不轻饶。”昭和帝自然不信两人的话,但在没查清之前,面对两人信誓旦旦的否认,倒也没太多的话说。 两人闻言又是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 想着禁足在东宫的欧阳智,又想着那可能已经葬身鱼腹的欧阳睿,再看着眼前这可能是蓄谋这一切的欧阳健,昭和帝禁不住满心烦乱,自然懒得再听两人啰嗦,所以又说了两句后,就将这两母子打发出去。 这两母子躬身垂头,一脸恭敬骇然模样。 只是另昭和帝想不到的是,出了这光明殿,拐上那夜色中的回廊,这两母子脸上那还有刚才那一份的恭顺。 “安排好了吗?”蓝妃假装帮儿子顺了顺衣领,然后低声问儿子。 “母妃,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欧阳健则小声的答道。 蓝妃点点头,之后两人便没有再交谈,到了那回廊尽处分手。 打发走了蓝妃母子,昭和帝本来想再批会儿折子,但只看了两份,就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索性起身,让赵公公摆驾,准备出去。 “皇上,您想着要去那里呢?”赵公公恭声问。 “随便走走,少带些人。”昭和帝随口道。 “是。” 很快昭和帝就在赵公公和两个贴身侍卫的陪同下,行在了这一片明亮夜色中了。 昭和帝沉默,赵公公等人自然也不敢吱声,一行人慢慢走着,只闻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昭和帝站定,望着不远处的一处宫殿。 “皇上,前面就是揽月阁了,不过那里暂时没人住,贤嫔娘娘在碎玉宫思过。”赵公公立刻小心的上前答道。 不知为何,听了赵公公这句,昭和帝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冷硬的心一阵钝痛。 他快速的转身,向着这深宫中灯火最暗处快步而去。 赵公公等人不敢多说,赶紧跟上。 “娘娘,今晚外面月色这般好,我们在外面坐一会儿吧。” “好!” “那您自己坐,奴婢去拿披肩给您,别着了凉。” “嗯,你去吧,反正这里我也挺熟的了。” 翠竹转身走了,只留下十姐儿一个。 清美的月色下,身着半旧的玉兰色宫装的她依然美丽,只是瘦得脱了形。 站在一边看着她的那双狭长眸子里禁不住浮起心疼的神色。 这还是那个暮春时节里以不雅的姿势跌落花丛的女孩吗? 正想着,就见眼前的女子忽然就弯了腰开始摸索,一边摸索,一边慢慢移动脚步。 她的眼睛? 昭和帝只觉得心又是一阵揪痛,再也看不下去,举步走过去…… …… ------题外话------ 亲们,缓冲一下,别急,反正结局也不远,要不先养文。   ☆、三二三 驾崩 猛然被人抱住,十姐儿不由一惊。 “丫头……”但那亲密的呼唤,以及那熟悉的怀抱很快就让她镇静下来。 她那因为消瘦如玉的脸上不由闪过一抹狂喜,但也不过是一瞬间,就迅速沉敛,变得复杂而悲怆。 她慢且有力的推开这个曾经将自己宠上云端,但不过须臾间又将自己打入地狱的男人,然后慢慢跪下,垂下那双美丽却空洞的眸子,“小十参见皇上。” 语调干涩,却又疏离。 昭和帝不由一愣。 这…… “你受苦了,是朕不好,朕此刻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但很快昭和帝就又道。 十姐儿闻言迅速抬头,望向昭和帝,只可惜她那双空洞的眸子,再也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最终也只能簌簌泪下。 “丫头,你的眼睛?”昭和帝见了不由又一阵心痛,趋步上前,作势就要扶她。 她却微微闪开身,张着那双空洞流泪的双眸,问昭和帝,“皇上刚才说的接小十回去的话可是真的?” “当然,朕不只要接你回去,还要封赏你,如以往那般宠爱你喜欢你。”昭和帝赶紧道。 “呵……”十姐儿听罢却忽然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里满是凄楚,“皇上,知道小十以前有多么盼着您这句话吗,日里盼夜里盼,只要是听见外面有说话声,立刻就会对翠竹说,快去看看,是不是皇上要接我回去,那些人可能一时想不起我在那里,会错过了,翠竹什么也不说,就会马上去看,但小十明白,她一定觉得小十蠢傻,因为又怎么可能错过了呢,那么多人惦记着皇上的一言一行……” “丫头,不要说了,是朕不好朕不好。”昭和帝只觉得心如针扎般痛,上前,握住那双如瘦得青筋暴露的手。 “不,不是皇上错了,是小十错了……”十姐儿依然流着泪,“是小十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是小十贪心了,有了不该有的企及,竟然想要求同等的顾念和爱恋,又怎么可能呢?小十面对的是帝王呀,是生杀予夺、俯瞰万物的帝王呀,不过如今小十终于认清了,所以小十不会跟皇上回去,这里虽不好,但让人踏实,小十为了这场错误,已经付出了这一双眼睛的代价,又怎敢再错,只求皇上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善待……善待静宜,小十不敢奢望她回到身边,只求……她平安快乐的长大……”说到女儿,十姐儿终于泣不成声。 她错了,真的错了,错在太天真,错在痴心错付。 如今人生能够重来,她绝对会听母亲的话,会听姐姐的话,乖乖的找个普通人嫁了,过一分普普通通的日子。 只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 所以她选择远离他,因为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些痛苦,不想再尝一次幻灭所有、颠覆人生的滋味,更不想再重生一次…… “丫头,你没错,是朕错了、朕错了……” 昭和帝觉得自己是真错了,他没有想到,只短短的这一段时日,在他看来最寻常不过的一段人生起伏的时日,竟对这个女孩伤害这般深。 哀莫大于心死! 他错过了,就在这般不经意间错过了,错过了一颗那般至纯至爱的心。 在这深宫里,满是拥戴逢迎他的人,但真心待他的又有几个。 皇后始终无法忘怀旧爱,蓝妃从他身上谋得只是私心私利,惠妃对她敬畏多于爱…… 但他却一念之间,彻底将这样一颗真心践踏。 曾经,对她的喜爱,掺进了太多的功利,毕竟她是文九的妹妹,纳她更是牵制文九,进而牵扯杨国丰。 但却在与她相处的时日里,慢慢对她动了真心,因为她是那般爱慕他,那般敬仰他,不谋什么,不想什么,只愿待在他身边,看见他,那双美眸就亮若星辰。 只可惜,这些到底被他一手摧毁。 他当然知道她是冤枉的,满心只有他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对别的男人有心思。 但当时正恼恨儿子欧阳智的他,却还是狠下心来将她打入这冷宫,只为打压杨家……  “翠竹见过皇上。”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正是那刚才进屋去帮十姐儿拿披风的翠竹。 瞥那跪伏在地上的翠竹一眼,昭和帝蹙眉。 “还望皇上恕罪,奴婢失仪打断,真的是不得已。”那翠竹在地上深深一叩首,然后眼眸含泪的道,“娘娘身体孱弱,眼睛又不看好,真的不能再经受悲恸,不能……不能再哭了……” 昭和帝闻言一愣,转头看向那委在地上依然流泪不止的十姐儿,眸中闪过深深怜惜与心疼,“那朕过两日将手头上的事处理了再来看你?” 十姐儿垂泪不语。 “先扶你家主子进屋吧。”昭和帝只好又转向那翠竹。 翠竹听了,赶紧又一阵叩谢。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之后昭和帝又嘱咐翠竹一句。 翠竹应诺,然后快步上前,扶了十姐儿进屋。 虽然看不见,但十姐儿依然能感受到背后昭和帝的目光,但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多年以后想起这一瞬,十姐儿总是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当时她知道,这将是她见这个男人的最后一面,她是不是愿意原谅他的遗弃原谅他的伤害。 但世间,又那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呀…… 等这一主一仆的身影进屋后,昭和帝又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慢慢转身,沿着来路返回。 候在一边的赵公公和几个侍卫赶紧跟上。 落在几人眼中的昭和帝的背影,有着难掩的深深落寞…… …… 就在昭和帝寂寞行在这深宫夜色之中的时候,这深宫的另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却有着一对男女交缠着,在淋漓尽致的行着男女之欢。 好半响,终于云停雨歇,然后有女子如牛皮糖一般的声音带着怨怼的响起,“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是嫌我老了,还是用不着我在太后面前帮你们母子美言了。” “表姑姑,你这般说可真是冤枉侄儿了,看侄儿刚才这般卖力,你也该清楚侄儿对你的那片心呀。”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和浪荡。 “呸——”女子啐了一口,“真是坏,就会说这个。”但怨怼已消失尽净,取而代之的是撒娇语气。 “表姑姑不就爱侄儿这份坏吗?”男子继续调笑。 “不要总叫我表姑……”女子不满,不过很快就又一声低吟,“唔……干嘛?还来呀?” “当然……”男人一边动作着,一边道,“侄儿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表姑姑了,当然是想着做个够了,省的表姑姑又说我嫌弃你了。” 本来陶醉中的女子,一听他这话,禁不住瞬间睁开眼,“怎么了?你要出门?” “出门?我倒真想出门一段时日,可是你家表兄又怎么允许。”男子停了动作,语气中一丝自嘲。 “怎么了?皇上恼了你?” “岂止是恼了我,根本就是想要我的脑袋。” “呃?” “算了,别说这些了,及时行乐吧,到时侄儿若真死于非命,还望表姑姑多给侄儿烧几个纸钱。”男子说罢,又想继续。 “到底怎么回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女子一把抓住男子的手,正色道。 “帮我?我杀了欧阳睿那厮,父皇说要让我好看,表姑姑能帮吗?我想让欧阳智和杨国丰死,表姑姑能帮吗?我想问鼎那宝座,表姑姑能帮吗?” 男子一连串的问句,让女子惊骇的美目瞪成了铜铃。 “表姑姑就会扫兴,如今侄儿可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男子却已经起身,摸了衣服来穿。 女子沉默的看着。 男子很快就将衣服穿好,转身下床,却又看向女子,眸光正色而温柔,“容容,本来我欧阳智想着等将来有一日坐上那宝座,再也不看任何人脸色、不用受任何人牵制的时候,然后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省得你在这宫中寂寞终老,但……”说到这里,男子顿住了,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对不起,容容,也许这美好愿望也只能等来生了。” 语毕,再也不看那女子,转身就要走。 “健儿!”不过身形刚刚一动,却已经被女子抱住。 男子回头。 “我能帮你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说,我自不会推却。”女子看了他道。 男子和女子对视着,良久,才忽然附在女子耳边一句。 不多的言语,却将女子惊得一阵失色,语气结巴,“你说……说……” “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不然也只能坐以待毙。”男子又道,目光中闪过决绝。 “可是……”女子还是一脸惶惶。 “算了,容容,就当我没说,只愿你别将这事泄露好了。”男子禁不住满是沮丧,转身又要走。 “我……我帮你。”女子再次扯住男子,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道。 “真的?”男子听罢禁不住瞬间喜形于色,抱住女子就是一阵热吻,“容容,你太好了,我保证只要坐上了哪个位置,就会封你后,因为也只有你对我最好……”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男子欢喜至极之时,在这汴州城的威远王府里却有一个人又惊又愁。 “怎么会这样?七姐姐再恨文家,也不会这般做,要知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抄了文家她能得什么好处?” 正是九姐儿! 听了派往娘家探听讯息的水湘的话,她禁不住大惊失色。 七姐儿向告发了文家,说文家私藏西亚国细作,直指六姐儿的夫婿宁志远。 宁志远一早失踪了,如今,文崇江几兄弟已经全部被刑部的人扣押,文家也被官兵包围了。 但她很快就又想清楚了。 其实这事情原本就起源于七姐儿,应该是七姐儿无意中发现了宁致远的秘密,然后为了讨好那蓝水清,将这个告诉了他,然后才有了这些许的事。 想到杨国丰兄弟之所以深陷囫囵,全都是因为自己人,九姐儿禁不住满是愧疚。 再想到如今文家众人落到的这般田地,她又禁不住一阵慨叹。 当初她说这蓝水清狼子野心,不怀好意,可是这般家人,却最终只是屈从于利益与各种错杂的关系,最终落得都被牵连。 这也算是一次惨痛教训了吧,哎! 不过,此刻的七姐儿也得了应有的下场。 料想也应该是这蓝水清烦了,懒得再和她纠缠。 当然,至于七姐儿到底如何了,她并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文家会面临着什么。 婆家的事还未了,娘家的事又被牵了出来,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呀。 只可惜,她却只能被困在这里干着急。 “王妃,您别担心,刚才回来时我顺便潜进了宫里看了看,听水灵姐姐说那成王行刺瑜王殿下的事已经败露了,皇上将那成王爷和蓝贵妃叫去发了好大的火,还下令好好彻查此事,看来离给王爷和太子殿下他们平反也不远了,王爷和太子没事了,自然会想办法解决文家的事的。”看她一筹莫展,那水湘又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九姐儿才禁不住心头稍安。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转眼又一个晚上来临。 “王妃,王妃,好事好事……” 凭借着绝顶的轻功和姐妹们的内应、又往宫里偷偷转了一圈的水湘一回来,连夜行衣都未来的脱,就欢欢欣欣的来向九姐儿报喜。 “什么好事?”正哄孩子的九姐儿立刻看向她。 “皇上已经准备停了那成王业的职,还勒令他不得出府,连皇后娘娘都说要拨云见日了。” “是吗?”既然杨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事情应该差不多了。 杨国丰兄弟也应该快得释了吧,她禁不住暗想。 但事实证明,九姐儿这美好的愿望成了泡影—— 是夜亥时处(晚十点),慎刑司突然起火,房梁倾塌,一切尽毁,死伤失踪许多人,而杨家三兄弟也生死未卜。 昭和帝自然十分震怒,正将一众大臣叫来要处理此事的时候,却忽然身子一软栽倒在地,然后吐血驾崩…… …… ------题外话------ 亲们,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了。 放心,很快就过去了……   ☆、三二四 大结局(上) “王妃,您、您没事吧……” 看着听罢这一连串的噩耗瞬间身子一晃的九姐儿,水湘吓坏了,赶紧扶住她。 九姐儿脸色苍白的喘息了好久,才摇摇头。 “我去给您倒杯水吧。”水湘又道。 九姐儿却又再次摇头,凝眉沉默片刻,却又问起她宫里昭和帝驾崩的情况, “呃,这个……我也没多顾,我正向一个姐妹打听慎刑司大火的事,就听光明殿那边闹腾起来,抓了个人问了问才知是这事,那个姐妹走了,我也就匆匆回来了,回来时见那信官正在挨着宫通秉,估计一会儿估计一会儿就会鸣炮敲丧钟,这汴州城里也就人尽皆知了。” 水湘很纳闷王妃关心的为什么是此刻宫里的情况,而不是慎刑司大火之事,王爷下落不明,王妃这会儿担心的不应该是王爷吗,但纳闷归纳闷,她还是据实答道。 九姐儿听罢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要不……王妃,我再潜进去看看,这会儿里面正忙乱着,防守应该很松泛。”水湘又义不容辞的道。 “不用!”谁知九姐儿听罢却是摇头,微微沉吟,然后又看来她道,“不过……还需你走一趟,不过并不是去宫里,而是出城。” “出城?”水湘一愣。 “是!”九姐儿点头,满脸郑重,“去城外大营见荣将军。” “荣将军?” “取纸笔过来,我书信一封,你只要帮我交给他就好!”九姐儿又道。 水湘虽然还是满脸惊讶,但还是即可取了纸笔过来。 九姐儿飞快的书信一封,然后又拿出原来杨国丰送她的那一串钥匙上的一方印章,盖上,叠好,交给水湘。 “水湘,劳驾!”之后九姐儿又看了她诚恳的道。 “王妃这是哪里话,还请王妃放心,水湘定不辱使命。”水湘郑重应允。 九姐儿则是点点头。 水湘走后,九姐儿又迅速唤了青杏进来,“跟我去一趟五夫人那里。” “这会儿?”青杏一愣。 九姐儿未多说,只是转身抓架上的外衣。 青杏见了,赶紧抢先一步将那外衣抓在手上,然后帮她披上,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向着五房而去。 小杨成已经睡了,云映雪正在灯下翻着账本,听丫鬟说王妃过来了,先是一阵惊异,然后赶紧迎出去。 “四嫂,来,快请坐。”看九姐儿面庞肃然,云映雪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九姐儿看向一边伺候的丫头。 云映雪即刻会意,转头对那两个丫头点点头。 那两个丫头转身推出去了,然后还将房门掩好。 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后,九姐儿立刻将水湘探听来的事简明扼要的和她说了。 听罢,云映雪自然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你说、说五爷他们……” “五弟妹,如今不是悲痛之时,因为不管他们是生是死,我们还有这府上一帮老小要顾。”九姐儿见了,赶紧一把抓了她的手道。 云映雪一愣。 “五弟妹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想到这事情不简单,这两件事之后这汴州城里、这朝堂之上一定将有更大的风云。”九姐儿赶紧又道。 云映雪再一愣,然后点头,脸上已经满是凝重。 是啊,杨家的人除去了,昭和帝死了,下一步那帮处心积虑的人自然要夺的就是那皇位。 而杨家,自然是必然被波及到的,哪怕五爷他们如今生死未卜。 “只是……四嫂,我们……又能做什么?”她恐惧忧心眼前这状况,但却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才能自救。 “趁乱连夜逃出去!”九姐儿缓慢却又坚定的道。 “啊?”云映雪吓了一跳。 “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这一条路。” “可是又该如何呢?外面那些官兵还守着呢,就是我们真逃出去,该投奔谁呢?”云映雪又问。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想你帮我。”九姐儿又道,然后又缓缓说出了她的计划…… “姑丈作为提督,要想弄张出城手谕和一时半会儿调开这些官兵当然都不是问题,可是他一向不喜我,更因表姐之事恼我,又怎么可能为我犯这个险……这个肯定不行。”不过云映雪只听了几句,就已经频频摇头。 “你听我说,”九姐儿赶紧又道,“他不犯也得犯,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无从选择。” 云映雪微怔,然后看了她点头。 确实,作为与太子团结的一派,这会儿绝不会因为他不想犯险就能择清静。 “至于投奔谁,我也已经安排好,城外的荣将军会暂时安置我们,我已经让水湘送信给他了。”然后九姐儿又道。 因为边境安定,前些日子荣岩带了一些兵马回来,一是述职,二就是奉了家里的命令议亲。 只是回来的这些时日,杨国丰都有事缠身,没空和他细谈,他也就暂时让人马驻扎在城外的大营之中。 刚才让水湘送过去的那封信,正是说了此事。 当然,除了这事之外,更是将如今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描述了一番,相信,看了她的信,那荣岩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听她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云映雪自然连连点头。 派去单家送信儿的人选当然非杨凡莫属了。 虽然杨凡的功夫并不如水湘高强,但若是真找两个同伙打掩护,想不被外面的官兵发觉偷偷溜出去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将杨凡叫过来正商量此事的时候,就听外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鸣钟声。 自然是宫里一切已经备好,将昭和帝的死昭告天下了。 云映雪禁不住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则是对她点点头。 这会儿倒也是时候,汴州城的人们知情了,自然又是一番忙乱。 为了促使那单提督帮忙,九姐儿没忘了吩咐杨凡打出孟老太妃的名号。 杨凡走后,云映雪便秘密差人去备车马,而九姐儿则匆匆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本来已经睡下,但被那丧钟敲醒了。 老人有些难以置信,正在吩咐罗妈妈想法去打探。 “母亲。”九姐儿不待人通秉,就直接进屋。 见了她,孟老太妃先是微微惊讶,但很快就一脸凝重。 老人挥手让罗妈妈出去,然后又看向她,“丰儿媳妇,出了什么事?”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跪下,“母亲,紧急时候,还望母亲能挺住。” 老人的脸禁不住泛白,深吸了还几口气,才对她点点头,“你说吧。” 不知是做了这番建设,还是老人也知道此刻不能有事,听了九姐儿的话后,老人虽然脸色一片惨白,但好歹还是没有昏厥过去。 九姐儿又将她和云映雪刚才商量的事说给老人,老人听了则是连连点头,“丰儿媳妇,你做的好,做得好,我是不中用了,好在有你和庆儿媳妇。” 之后那安排好车马的云映雪过来了,婆媳三人又合计了一番,接着九姐儿和云映雪两人又各自去了三房和新逸轩,通知小严氏和杨慧儿。 听了事情的大概,小严氏自然就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好在九姐儿在选择过来三房时就想好了对策。 “你哭吧,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走时别怨我们不等你们母子。” 一句话,即刻就让小严氏止来哭,赶紧去叫醒了两个大儿子。 怕她弄出的动静太大,九姐儿又说了几句耸人的话威胁了,最后吓得这个一向高声的家伙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看上去到真贤淑了不少。 九姐儿这才回房,喊了史嬷嬷抱了小杨梓,又让巧环抱了小杨冲过来,然后再次去了太和堂。 他们到的时候,该到的众人已经全部到了,包括巧香和她生的女儿福姐。 孟老太妃自然又对众人一番肃然郑重的交代。 子时中,围在杨府的官兵终于撤去,两盏茶的静寂之后,杨府的大门被打开了,然后悄悄驶出了几辆黑色的平头马车。 马的蹄子都被处理过,行过处并无声响。 那几辆马车出了门一路往西,直向城外方向而去。 白驹过处,月上中天。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听一阵马蹄踏地声响起,然后就是一队人马行到杨府门外,迅速将杨府包围。 当看见那敞开的大门时,领头的官兵迅速下马,蹙眉望向里面,“跑了……” “跑了?”素恒宫的某处内殿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色的男子转过头来,看来跪在面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统领石铁信。 “是,都是卑职统调不严,才让这奸人有空子可钻,还请王爷赐罪。”那石铁信垂下头。 欧阳健那看向他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冷光,但不过转瞬即逝,然后上前,俯身亲自扶了他起来,“这又怎么怪你,是杨家那般女眷太狡猾吧,不过这倒也不足为患,杨家那帮男人已经死绝了,她们还能成什么气候,好了,这事就先到这里,如今我们还是先尽快控制这皇宫和汴州城为妙。” 那石铁信自然感激至极,“还请王爷放心,这皇宫和汴州城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欧阳智听罢不由笑了,“是吗?那太好了,如果本王真能成了这番大事,绝对不会忘了你们这帮有功之臣。” “谢王爷!王爷定能成这番大事。”石铁信立刻又道。 “哈哈……”欧阳智自然高兴,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躬身禀道,“王爷,刚才崇政殿那边来报,那边已经安置妥当,只等您过去了。” “哦,好,本王马上就过去。”欧阳健点点头。 昭和帝的灵堂设在崇政殿。 此刻虽然是深夜,但崇政殿里却是灯火通明,灵柩停在一片肃穆白色中,底下哭声不绝于耳。 大敞的殿门处,一身孝服的欧阳健,在一众内侍随从的簇拥下飞奔而入,然后扑倒灵柩前大哭,“父皇,您怎么走的如此急?也不等等儿臣,儿臣未能见您最后一面,更未能尽孝与您呀……” 他一边哭着,一边拍着那灵柩,看上去十分悲痛。一边那些或真或假痛哭的人声音也不由随着更响亮了些。 “皇儿呀,别哭了,保重身体,你父皇走了,但还有这祖宗基业要打理,这家国要兴,你若是哭坏了身体,这些重任又都交给谁呀?”这时一个浑身缟素的美妇从宫妃女眷那一列走出来,过来搀扶这欧阳健。 正是那蓝贵妃! 她这一声后,那些哭声忽然就顿了,灵堂之上莫名的安静下来。 “是啊是啊,皇上突然崩殂,这宫中朝野诸事,还有皇上的丧仪自然要有人料理,还请成王爷保重身体,以便能主持大局。”沉寂了片刻,另一边群臣男眷堆里也有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是别人,正是这欧阳智的王妃常氏的兄长,吏部尚书常思明。 “众位说是不是呀?”那常思明说完还转向身边几位问道。 “是……” 有人附和,有人点头,还有更多的人沉默不语。 欧阳健见了,暗暗冷笑。 这般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过……呵呵,他才不怕,如今大权在握,还怕这般人不臣服? 只是还需一个契机而已。 想着,他不由看向一侧的小路子。 那小路子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悄悄走了。 工夫不大,这崇政殿灵堂里又迎来了另外一个人,太子欧阳智。 不过欧阳智来的方式却与欧阳健截然不同,一向温和有礼的他是提着长剑入内的,后面还有着一帮看上去满脸无奈的追赶他的御林军和内侍。 众人见了,不由惊骇。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那欧阳健见了,立刻起身问道。 欧阳智却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正中那灵柩,然后直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来晚了……”说着,悲恸落泪。 “皇兄,节哀顺变。”那一边的欧阳健上前劝解他,还作势要来拉他。 “欧阳健,你为什么让人拦着我不让我来见父皇,害了父皇,你还想一手遮天不成?”却没想到那欧阳智却反而用剑尖指向他。 “皇兄,”欧阳健赶紧退后一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你这是干什么?父皇灵前,你还是快将剑收起来吧。” “伪善!”欧阳智不收剑,反而冷冷送他两个字。 “皇兄还在恼我不让你来见父皇吧,其实这根本就非小弟本意,禁了皇兄的足是父亲生前的命令,但父皇突然就这样驾崩了,诸多事宜,千头万绪,小弟又哪里顾得上这事,再加上这班奴才不懂变通,才有了这番误会。”欧阳健依然和颜悦色。 “你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明明就是你害了父皇,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欺骗臣民。” 看着欧阳健这幅嘴脸,欧阳智禁不住愤恨之际,真想将手中长剑刺穿这人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虽然这蓝家,确实是父皇扶植起来与杨家分庭抗礼的枪,但对于欧阳健这个儿子,父皇却是真的喜爱。 不管府邸,王妃,甚至日后封地的计划,都想着给他最好的。 却没想到,这忘恩负义的人,竟然背弃道义,丧尽天伦,弑父弑君。 他替父皇不值,却更恨这贪婪小人。 “皇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刚刚才到的宫里,又怎么可能是我害的父皇。”谁知那那欧阳健不仅不认,还一脸振振有词模样。 “说不是你害的,那你敢不敢在父皇的灵柩面前发誓?”欧阳智禁不住眼眸,一指昭和帝的灵柩。 “皇兄,我当然敢?又有什么不敢?”那欧阳健闻言也看一眼那灵柩。 “那好,我让你此刻就发誓。”欧阳智又逼他。 欧阳健看他一眼,然后上前就一脸磊落的要发誓。 “太子爷,王爷们,各位大人,奴才斗胆,想说两句可以吗?”但这时,忽然众人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回头,目光就落在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身上。 鸿胪寺卿王福恒大人,也就是这次丧礼主要司仪人之一,看一眼欧阳智和欧阳健,又看一眼众位大人,不见有人反对,然后道,“你是哪个宫的?想说什么?” 那小太监跪下,先对着昭和帝的灵柩重重磕一个头,然后才道,“奴才的是奉宸苑的,今日来这里说的主要是报一件大事。” “大事?” “是,就是……就是来举报太子殿下谋害皇上。”那小太监又道,然后还一指欧阳智。 “啊……”众人一愣。 “你受了谁的指使?想污蔑我吗?”欧阳智则是冷笑。 这欧阳健花样还真是多…… “皇兄,怎么,不敢听他说?”一边的欧阳健也笑。 “那你就说说看。”欧阳智看向那小太监。 他那冰雪般锐利的眸子,禁不住让那小太监一颤。 “说吧,放心,实话实说,没人能将你怎么样?”欧阳健也看向那小太监。 “傍晚时,奴才……在东宫墙外侍奉花草,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要用剧毒药毒害皇上,奴才偷偷从狗洞钻着看了一眼,竟然是太子,奴才当时吓坏了,赶紧跑回屋子去,钻到床底下,但后来想着不对,应该去告诉人,就出来了,谁知……谁知皇上已经驾崩了,这会儿听太子殿下竟然冤枉成王殿下,实在觉得看不过,所以……就来说出实情。”那小太监这才又畏缩的道。 众大臣听完这话禁不住面面相觑,欧阳智则是冷笑,“你这谎话编的也太没水平了点吧,既然你说在墙外听的,那就细说说是哪堵墙外,那狗洞又在哪个角落?我和谁说要用剧毒去毒害父皇?” 那小太监闻言卡了壳,却依然嘴硬,“奴才忘了,不过……不过这绝对是真的……” 众人闻言禁不住纷纷蹙眉,那欧阳健却脸不红心不跳,依然悠闲自若。 欧阳智禁不住握握拳,然后转向一边站的几个太监侍卫,“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狗奴才带下去,好好审一审,看看是谁指使他这般作为的。” 但没想到的是,作为太子的他,一言吩咐,竟然没人动。 他又看向那几人,那几人不是装作没听见,就是垂头。 明明刚才他听的消息执意要来灵堂这般时,那帮侍卫虽然也是阻拦他,但却并没有撕破脸的,所以他才有机会来这里…… 他的心尖禁不住一跳,猛然醒悟到中了这奸人之计。 但已经晚了—— “来人,将这个弑君弑父、又带着凶器大闹灵堂的歹徒拿下,关进地牢。”那欧阳健忽然转向一边的几人吩咐道。 听得他这话,不只那几个人立刻上前,门口处更是涌进许多拿着利器的御林军侍卫,凶神恶煞的,将欧阳智团团围住。 灵堂内瞬间人人自危,一时大乱。 “欧阳健,你想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欧阳智禁不住紧紧握紧手中长剑,怒斥他。 “皇兄,有什么话还是一会儿留到对三司去说吧。”欧阳健语毕,对这那些人一挥手。 那些人立刻挥舞着武器冲向欧阳智。 欧阳智自然不甘心,负剑顽抗,但无奈敌众我寡,很快就被制住。 欧阳智冷冷的看着那欧阳健,但还是很快被带下去了。 欧阳智被带走后,欧阳健则是看向群臣堆里一个从头到尾都未低头、怒目看着这一切的大臣,问,“白大人,你觉得本王这样处理这弑父弑君的太子殿下可有不妥?” “当然不妥,成王爷这样未免草率。”那人立刻答道。 刑部侍郎白建轩,为官清廉,敢于直言。 因为今晚昭和帝要处理慎刑司大火之事,被传召来,却没想到大火之事未究,又侍奉帝驾崩,所以又留下来,当然也目睹了刚才这一幕,一向正直的他自然早于愤怨与胸。 “草率?”欧阳健笑着,猝不及防间,忽然顺手抽出身边一个身为手中的剑,猛然刺向那白建轩。 “噗——” 文官,再加上并无防备,所以那长剑一下子就没入那白建轩的胸膛,血花飞溅中,连一声都未出,那白建轩就已经倒在地上,死于非命。 “啊——” 女眷那边吓坏了,惊叫连连。 那挨着白建轩跪得几个大臣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慌忙避到一边。 “拉下去,扔到乱坟岗喂狗,这人伙同太子殿下谋害皇上,这般惩治也是便宜他了。”那欧阳健一边将剑上的血迹在那白大人身上抹尽,一边吩咐那些侍卫道。 “是!”那帮侍卫很快上前,将那白大人的尸首清理出去。 这一招杀鸡儆猴后,那般大臣们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都垂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欧阳健瞥众人一眼,英俊的脸上浮起阴鸷又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忽然那小路子又匆匆现身在门口,在门口略作犹豫,然后才悄悄进门,低叫一声,“殿下……” 欧阳健看向他,对他点点头。 那小路子立刻凑近那欧阳智,附在他耳边,轻声几句。 欧阳健听罢先是目光阴冷的一闪,稍后忽然就看着那小路子大声的道,“你这奴才,倒是个老实忠厚、为皇家名声着想的,只可惜有些事岂是你能瞒得住的。” 那小路子一愣。 那欧阳健却已经看向众人,“知道父皇驾崩这样的大事,皇后娘娘为什么未出面吗?” 群臣茫然。 “刚才有人去惠安殿请她,她和她的贴身护卫都不见了踪影,已经逃了。” “?”群臣惊愕。 “看来父皇之事,参与之人不只我那位皇兄,还有皇后娘娘,如今更是畏罪潜逃。”欧阳健又缓缓道。 “真没想到贵为皇后和太子,却因小小龃龉谋害帝王,真是良心散尽,忘恩负义,不应该呀。”这时那常思明又接口道,语毕又看向身边众臣,“各位说,是不是?” “是!” “当然!” 他身边群臣又哪里敢说不,赶紧纷纷点头附和。 那蓝妃见了,立刻向儿子投来赞赏的目光。 一边的小路子,则悄悄的对欧阳健谄媚的比出大拇指。 那欧阳健却是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这杨皇后竟然被玄武教的高手救走了。 不过这倒也不怕,反正欧阳智在他手里,看她又能翻起什么大风浪。 再说,不也正好坐实他安在他们头上的这弑君的罪名吗? 哈哈…… 相信经过这番,他荣登大统之路定会畅通无阻。 只要再找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了。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愈发大了……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笑几家愁。 就在欧阳健为了野心图谋将要达成之事志得意满的时候,在汴州城外的大营里,有人正看着头顶那清冷的月色忧戚。 正是威远王妃文九姐! 躺在简陋的床上,看着睡在身边的儿子,即使她满身心疲惫,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果然如她所料,杨家众女眷的马车一处城门,就遇上了由水湘领着的、荣岩派来的、接应他们的人。 之后他们就顺利的跟着来了这里,孟老太妃和荣岩在主帐说话,而她则被安置在这里哄孩子睡觉。 一番谋划,一路奔波,她着实累了,所以在将孩子哄睡后,也想睡一会儿。 只不过却心绪烦乱,实在睡不着。 刚才为了孩子,为了众人,她根本顾不得多想,如今安定下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杨国丰到底是生是死? 说好了要好好保护她保护儿子的,如今却失言,这男人,真是混蛋……混蛋。 月亮作证,混蛋男人,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为你守节,我绝对会改嫁,我会让你的儿子叫别人父亲的,绝对的…… 脸颊边湿湿的,凉凉的,她知道那是泪,却懒得擦。 难道重生穿越一场,过来这异世就是做寡妇吗? 前世她为人师表,尽职尽责,更是为了救学生献出生命。 这一世,她虽谋婚谋嫁,机关算尽,但却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相反,不仅没有,反而做了许多好事。 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无情的对她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的哭闹声将她拉回现实,她禁不住蹙眉向外望去。 “王妃,我这就去看看。”那和水湘史嬷嬷一起打地铺睡的青杏自然也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披衣起来。 九姐儿点点头。 那青杏立刻掀帐出去,不过工夫不大,就又回来了,但脸上却满是不屑和气愤,“还不是那三夫人,嫌被子脏褥子薄,嫌铺盖少,吆喝大的,骂小的,骂着骂着又哭念起三爷来,你说这不是特别时刻吗,有的睡就不错了,哪里这么多事。” 九姐儿听了又是蹙蹙眉,然后一指床边的一条毯子,“去将这个给三夫人送过去。” “王妃……”青杏一听,自然反对。 “好了,去吧,反正也不冷,我和小杨梓盖一条被子好了。”九姐儿又道。 “可是……” “快点。”九姐儿又催促青杏。 青杏极不情愿的上前,嘟嘴抱了那毯子走了。 九姐儿看着帐外,则是轻轻一叹。 这个时候,要安抚人心,自然不能总是用强势的手段。 再说,也确实,三房大小四个儿女,这铺盖又怎么够用。 这会儿,忽然她又找了目标,那就是明日起来,找云映雪细细商量商量,去附近村镇置卖一些东西,反正出来的时候带的钱不少,应该让家人们过的好些不是吗? 杨国丰,我还在千方百计的为你的家人打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 稍后,她又抬起头,将心寄明月! 果然,一床毯子送过去后,那边就不吵了。 想必是在她这番大义行为面前,小严氏也羞愧了吧。 她则是搂着儿子带着奶香的小小身子,慢慢入睡…… 不知睡到了几时,估计是寅时三刻那会儿,她再一次被外面的喧腾声吵醒。 昏暗的烛光下,她看一眼床下那和史嬷嬷并排一起恬然熟睡的水湘青杏,并没叫两人,而是悄悄下床,然后掀帐出去。 等她出去才知道,原来过来投奔这荣岩的不只他们,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被水灵等一帮玄武派高手救出来的杨皇后。 她看到了那水灵,不过水灵受了伤,被两个比她年龄小一些的女子架着,这两个女子她并不认识,其中一个还穿着道袍,但跟着三人后面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子,她却认识,黑衣、冷艳,正是那水流。 几人自然也看到了她。 水灵对架着她的两女子打个手势,那两女子停在她面前。 “王妃。”水灵和她打招呼。 “你伤到那里了?没事吧?”她则上下打量她。 水灵武功高深莫测,杨国丰有一次曾对她说,论招式,他也未必是这水灵的对手,想必救这杨皇后出来时必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没事,只是伤了一跳腿。”那水灵语气淡淡的摇摇头,然后对她一指前面主帐的方向,“如果王妃有空,还烦请去劝劝皇后娘娘,未能救得太子出来,娘娘心情很差。” 九姐儿闻言一愣,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吧。” 水灵听罢,也点点头,然后又让那两个女子扶了她,向前面一个小帐篷而去。 水流从九姐儿身边经过时,九姐儿想和她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这水流将美丽的头微微一垂,就背了那药箱越国她走了。 难道是她拒绝杨皇后的事这水流知道了? 看着那婀娜窈窕的身影,九姐儿禁不住暗想。 很明显,这水流对杨国丰有意思。 不过这会儿还纠结这个,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她摇摇头,然后将衣服裹了裹,向着中央灯火最盛的那座帐篷走去。 帐篷两边,巡逻的士兵换成了几个穿着青衣的年轻道士,看见她过来,立刻警觉起来,手中的剑更是微抬。 “母亲,荣将军,皇后娘娘是否在?”她立刻对这里面呼问一声。 那几个道士手中的剑放下去了。 荣岩身边的一个叫做左旭的副将则是亲自掀开帐门,对他伸手恭请,“王妃请进!” 她跟着他进账。 帐篷正中央一侧坐着那气色不佳、眸中含泪的杨皇后,另一侧则是那满脸疲惫沉凝的孟老太妃,右下首是同样一脸沉凝的荣岩,左下首坐的那人,却是九姐儿意料之中出现在这里的人——权仲白。 身上宽大的青色衣衫,头上青色木簪,一样的仙风道骨,一样的从容和煦。 他无声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盖,似乎并未受那正在倾诉的杨皇后影响。 “……本宫安好又如何,睿儿下落不明,智儿身陷囹圄,皇上又驾崩……”杨皇后正倾诉着,看见九姐儿进来,半截又停下了,对一边的孟老太妃道,“大嫂,你比本宫要强,起码有这一帮媳妇孙儿,而本宫这么多年深宫日子,除了一身病痛与心焦力瘁,又有什么?富贵荣华,功名利禄,转眼间,也不过浮云一场。” “娘娘又何必如此悲观,”听了她这话,九姐儿上前,一边对她施礼一边道,“瑜王爷还需您找寻,而太子殿下还需您谋计营救,这大越江山还需您匡正扶持,娘娘,请您千万要振作,拨乱反正,攘除奸凶,这大越人民还要以您马首是瞻。” 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也只有彻底将欧阳健蓝妃这帮人除掉,他们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然,就可能要一辈子流亡。 “你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入耳。”杨皇后看她笑笑,随后却又瞬间敛了神色,“可是……可是本宫是真担心智儿呀,那欧阳健又怎么可能放过他,本宫想着,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明日这……日头……日头升起……”说到这里,禁不住哽咽。 九姐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为这是事实,昭和帝已死,如今那欧阳健想要坐上万人之上那宝座,最大的障碍自然是这欧阳智。 他自然不敢公然杀掉这欧阳智,但暗暗谋害的方法,确实有的是,也许如今就已经在……在进行中了…… 在场的其他人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孟老太妃只叹息不说话。 荣岩也是颇为惭愧的垂下头。 他这里虽然有些人马,但却不足千人,和城里那些精锐的御林军相比,实在力量悬殊。且许多人的家室都在城里,所以攻城救太子,实非上策。 他已经派人送信给南城里的守备张冰张大人,准备邀他过来商量一下,以谋对策。 这张大人原来也曾是杨国丰的手下,后来腿受伤,被杨国丰保了这南城守备一职。 料想这张大人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忙,但问题是得容时间,那张大人就是连夜过来,也要黎明了。 但成王又怎么可能给人时间,他一定会尽快除掉这太子殿下这心头大患,也许真的就……就不出今天晚上。 一室沉默中,唯有权仲白那轻轻的呷茶声。 九姐儿禁不住看了他一眼,但见依然是那副神态自若、从容和煦的模样。九姐儿不由在心头疑惑的蹙眉。 “好了,丰儿他们几兄弟不是也下落不明吗。”最后,还是孟老太妃开了口。 杨皇后闻言立刻停止了抽噎,羞惭的看向孟老太妃。 的确,她再惨,也有情可原,皇室皇家,注定又这般争斗。 可是娘家的几个侄子呢?却受了牵连,遭了无妄的毒手。 “老太妃放心,他们几兄弟应该没遭遇不测,事后我去那处看过,并未见他们的尸骸。” 这刻,忽然一个声音清越的声音响起,虽然淡然,却瞬间让在场的众人都瞪起眼睛,看向他。 “师兄?” “权大夫?” 在众人这般注视下,权仲白点头,“确实,我反复看过,应该不会错!” “师兄……” “权大夫……” 众人,包括铁汉荣岩,都禁不住眼中含了喜悦的泪光,九姐儿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反抱了她,“孩子……”一声之后,就禁不住潸然泪下。 看着这婆媳抱头哭,杨皇后眸中干涸的泪不由再次落下,颗颗滴落在地上。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权仲白轻轻转头,看向那一身华服的她,俊逸眼眸中满是怜惜与复杂,渐渐的,那复杂与怜惜被某种坚定与决然代替。 他放在衣襟边的一只修长匀称如玉竹般的手,舒开,握紧,反复几次,最终又紧紧握上。 从当初放弃的那一瞬,他这只手就已经没有权力再握住她的肩。 不过,他可以用她帮她达成任何一个心愿,即使赴汤蹈火,献出生命…… …… 近黎明之时,九姐儿才回去睡。 史嬷嬷靠在她的位置上打着瞌睡,估计是小杨梓醒过了。 她蹑手蹑脚的站了一会儿,并为叫她,而是挨着青杏水湘,睡在了地上。 褥子很薄,下面稻草的味道浓浓的,但她却觉得那味道极为美好。 睡稻草如何,只要她男人没事…… “……披头散发的,正哭呢,老太妃在一边劝她,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皇后娘娘,可是拖了帮你送着茶的福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情景,我赶紧放下那茶壶就出来了。” “哦,是吗,可是不知这皇后娘娘怎么就哭了?” “不知道,好像念着什么权师兄,说什么又进宫去了,还说要知道这样她不该当着师兄的面发这些牢骚好了……” 九姐儿是被帐外低低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本来惺忪着,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但忽然听的“进宫”“师兄”这些词,她瞬间一片清明,翻身坐起来。 难道是权仲白进宫了?去救欧阳智了? 可是刚刚出来,又进去,权神医,危险了…… 听到响动,那两个在帐门出说闲话的人——青杏和史嬷嬷吓坏了,赶紧垂头进来,齐跪与地上,“王妃……” 这会儿乱议论,还议论的是一国主母,着实是漠视规矩。 “王妃,不关青杏姑娘的事,都是我……我,好奇,又多嘴,请您责罚。”很快那史嬷嬷又道。 她原本并不是话多之人,当初王妃选中她,就是看她本分又稳妥。 但刚才帮青杏去送茶,见到的这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皇后娘娘! “不,都是我,不愿史嬷嬷,惦记着老太妃身边伺候的人不够,想烧好了茶送过去,却不想起晚了,还请王妃罚我。”那青杏则赶紧道。 从伺候九姐儿开始,她极少有起晚了的时刻,但昨晚实在特殊。 “好了,你们俩起来吧,下次注意就是了,这特别的时刻,还愿你们谨慎,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惹来祸事。”九姐儿对两人挥挥手。 虽然行为确实不当,但实在有情可原。 但她相信这两人,这番之后必定不会再犯。 听她这般说,两人赶紧叩头谢她,然后才起来。 小杨梓还在睡,她让两人帮她打水洗脸,之后便领着青杏直奔主帐。 孟老太妃和杨皇后应该也小憩过,因为两人坐的位置已经由主帐转到了后面的小帐篷。 罗妈妈和水湘各据一边,垂着头,孟老太妃靠在榻上,杨皇后则坐在床边。 屋内几人都未说话,一边沉默着。 一边一张小桌子上,还摆着简单的饭菜,不过显然,并没人动过。 见她来了,水湘立刻上前,看一眼那杨皇后,然后满含歉意的低声对她道,“皇后娘娘这有事,我就过来伺候了。” “没事,这几日你就先在这儿吧。”她对水湘笑着摇摇头。 水湘点点头。 她则上前给杨皇后和孟老太妃施礼,“娘娘,母亲。” 杨皇后只点点头。 “孩子起来了吗?”孟老太妃则问她。 “没有,还在睡。”她答。 “用过饭没有?” 她摇头。 “用些吧。”孟老太妃指指桌上那饭菜。 “我还不饿。”她再摇头,看向两人,“皇后娘娘,母亲,你们还是歇一会儿吧,这样会支持不住的。” 杨皇后闻言抬头看向她,“文九,陪本宫去外面走一走吧。”语毕又转头看向孟老太妃,“大嫂,你歇一歇吧,不然又要牵连孩子们担心了。” 孟老太妃想说什么,但杨皇后却已起身,走到九姐儿这边。 “那母亲,您歇歇,我陪姑母去走走。”她将“皇后娘娘”换成“姑母”。 孟老太妃点点头,杨皇后则勉强扯出一抹笑。 晨曦笼在薄雾里,远远近近的都是一层迷蒙的粉红。头顶的山上苍松翠柏,巍峨浓郁。山前坡地不时传来兵勇的操练声,响亮而齐整。 九姐儿搀扶着杨皇后走在后山的小路上,看着、听着,兼而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 “想不想听听我和师兄的故事?”忽然,杨皇后站住文九姐道。 “如果皇后愿讲,小九自然万般庆幸——能做倾听者。”九姐儿赶紧点头道。 虽然已经注意到这位皇后娘娘自称“我”,但她却依然谦恭谨慎,只怕她因为落难敏感起来。 “从此刻开始,叫我姑母。”杨皇后略有不悦的纠正。 “嗯。”九姐儿又赶紧点头。 “小时候我很多病,后来被父亲送到武夷山,一是治病,二是练武强身,那年我八岁……”杨皇后看着远方变幻的雾气慢慢说着,“一直生长在闺阁的我,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好玩的,当然,最好玩的还是那个十一岁的小师兄,他不仅什么都知道,还会爬树、攀岩、采药、打猎、做饭、医病,所以我那时最喜欢黏他,他对我也最好脾气,不管我要什么提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无忧无虑的度过了三年,十一岁那年父亲带着母亲来看我,见到我这般之后,最先做的就是将我拎到房间里,斥骂,都多大了,怎么就不懂规矩,那人虽是你师兄,但亲兄弟还要男女大防,当时我就懵了,不敢和师兄玩了,师兄却不知缘由,以为我生气了,逮蚱蜢编草环逗我开心,看着那站在我窗外一脸讨好笑意的少年,年少无知的我忽然就做了一个大决定,那就是长大了嫁给对我最好的师兄……” 说到这里,杨皇后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美目悠悠,思绪似乎已经穿越记忆长河,搁浅在美好的往昔。 “后来母亲和父亲终于走了,我将这个决定讲给师兄,但是他听了却是久久不说话,我问他怎么了了,难道不愿娶我,他笑了,说,当然,以后的日子,我们又玩在一起,但师兄却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了,他日夜研习医书,勤练武功,我不高兴,问他,干嘛这么拼命,他却是笑笑,半真半假的道,当然是为了你,我不以为意,却不知那一句里包含了师兄多少无奈和凄惶,这样又过了一年的时间,我十二岁时,父亲帮助先帝平复了南疆,再次和母亲一起来了,不过这次却是带我回去,我当然不舍,但母亲到底还是将我带了回去,走时师兄上山采药,我并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但我却写了信给他,让他下山去找我,去想我父亲提亲,后来回到汴州,我又过回了闺阁的日子,三年后,我没有等来师兄,却等来了入宫的圣旨……” 说到这里,杨皇后停下来,愣了片刻,才有继续,“伤心失望的我,倒也不在乎了,因为明显他已经忘了我,为了给他见我的机会,我甚至和父亲兄长去过西北的战场,但当时已经以神医之名为许多人所敬仰的他却始终未来见我一次,连只言片语也没有,谁知,就在我决定进宫的之后的一天,他却毫无预警的来了,潜进府来,夜探我的闺房,看着昔日那细瘦少年已经俊逸挺拔,风姿卓越,但我却更多的是怨怼,质问他为什么这些年都一无音讯,他这时候才告诉我,说他是孤儿,而我是大将军的女儿,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父母是不会让我嫁给他的,我们……注定没结果,他原本想通过努力,让自己与我匹配,但没想到时间却不等人,我哭了,说我不在乎这些,让他带我走,浪迹天涯,吃苦也不怕,他思虑良久,给我的结果却是让我安心选秀……”说到这里,杨皇后那双美目里积蓄良久的泪珠,终于簌簌落下。 九姐儿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 就在杨皇后向九姐儿悲情诉衷肠之时,在大越皇宫的人地牢里却有着另外一副情景—— “太子爷,不吃饭怎么行?来,奴才喂您。” 小路子端着一碗汤,缓缓地走向那被几个雄壮的侍卫按在地上的欧阳智,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 “滚开,为虎作伥的狗奴才……”欧阳智拼命挣扎着,但身上的镣铐,还有那几个大汉的压力,却让她一丝也动不了。 “太子爷,您就骂吧,尽情的骂吧,骂一句少一句呢,哈哈……”小路子大笑,转瞬间已经走进了欧阳智,然后擎起那碗汤,作势就要灌入欧阳智的嘴中。 看着那近在跟前的汤碗,欧阳智拼命扭着脖子。 他当然明白这汤碗里装着什么,肯定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但无奈力弱,实在挣不开。 汤碗很快就到了嘴边,他禁不住绝望的闭上眼,看来自己今天真的注定死在欧阳健这个阴毒小人手中。 只是他实在不甘心…… “砰——”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枚石头飞来,精准的击在那碗上。 “咔嚓——” 那碗就碎在了地上,汤也洒了一地,一股蓝色的火苗忽然从那片痕迹上冒起,看的人触目惊心。 见此,欧阳智禁不住满是后怕和恨意。 这般剧毒,这欧阳健可真够心狠。 “快,去看看,是那个乌龟王八蛋……” 那害人不成的小路子,却已经一边慌忙四顾着,一边吩咐身后那帮侍卫。 虽已是黎明,但在这阴森的地牢里,却依然阴暗。 这会儿更是一片死寂,寂寥无声。 那些侍卫禁不住有些心神悚然,要知道这里可是常常死人,冤魂又怎么少得了。 “他妈的,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这里里外外还不都是我们的人……”看这帮侍卫胆怯,那小路子立刻骂道,但不过他的话音未落,就忽见眼前白影一闪,“妈呀……”他不禁叫出声来。 “怎么了,路、总管?”他身后一个侍卫见了,有些战战兢兢的问。 小路子揉揉眼,可眼前又哪里还有什么白影,一定是他眼花,他禁不住又气壮起来,“什么怎么啦?只不过是腿抽了一下筋。” “路总管,您看来看,他们……他们都死了……”但他的话音刚落,一边有个侍卫就指着牢房外面的过道惊恐地大喊。 “啊……”小路子等人看过去,禁不住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不知何时,过道里站的那些侍卫,竟然无声无息的都死了。 “别慌,赶紧戒备,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小路子赶紧斗胆命令众人。 “嘭——” 这时忽听一声巨响,地牢一侧的墙底裂开了,一个宽袍大袖的白衣人从里面飞越出来,挥舞着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杀向众人。 那小路子见了,赶紧一推身边的侍卫,而他则迅速后退。 但那白衣人手中的剑如游龙似惊鸿,变化莫测,气势强大,再加上那帮侍卫刚刚惊了一场惊吓,如惊弓之鸟,无心对战,转瞬间那些侍卫就已经死伤一片。 那小路子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地上一摔,那东西瞬间爆裂,发出红光和巨大声响。 白衣人一愣,即刻明白那是信号弹。 他不敢恋战,三两剑结束了手中战斗,快步奔到那手脚都带着镣铐的欧阳智上前。 “权大夫……”欧阳智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的人,就想说什么。 “没时间多说,快走。”权仲白却快速的背起他,然后向着他刚才钻出来的密道而去。 就在这时,就听许多杂沓的脚步声从地牢门口响起,正是那石铁信亲自领了许多御林军涌了进来。 “石统领,快,抓住他们。”那小路子则指着两人没入的密道口对那石铁信大喊。 那石铁信一边指挥着众人包围地牢,一边带着一帮精锐追过去。 “权大夫,快放我下来,我们这般走着,一定走不了多远,还是你自己走吧。” 一边被权仲白背着走在狭窄的密道里,欧阳智一边听着倾听着身后,当身后终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时,他立刻绝望又坚决的对权仲白道。 权仲白听罢,真就放下了他,但并没有先走,而是挥剑砍向他手脚上的镣铐。 “权大夫,没用的,这是特制的,必须用锁才能打开。”欧阳智摇头。 权仲白看看他,又看看身后,然后忽然对他一指前面某处,“你先走,见到岔道一直右拐,自有接应之人。” “可是你呢?” “我去挡住他们一时。” “可是……”欧阳智还想说什么。 “放心,我自有脱身之计。”说完,权仲白就转身回返。 欧阳智也只好拖着那镣铐向前走。 “殿下……”但这时,那权仲白忽然又回头喊住他,然后快步过来,将一直护身符交给他,说道,“帮我交给你母亲。” 欧阳智一愣。 权仲白却已经再次转身,望原路而去。 看着那突然仗剑而返的权仲白,石铁信立刻对身后的侍卫一挥手。 那帮侍卫立刻攻上去,但实在未占到什么便宜。 权仲白剑法精妙,只攻不守是其一;其二就是这地方太狭窄,并不利于车乱战。 ——所以,这般御林军侍卫,不仅未进,反而节节后退。 石铁信见了,禁不住眯起眸子,对身后一声命令,“弓箭手!” 一语罢,身后立刻又拿着弓箭的一众人快速上千,蹲身,拉弓,上箭。 一排排箭矢飞出去,虽然权仲白努力用袖子长剑挥挡,但却还是不幸背部中了一箭。 但没想到的是中箭受伤的他,不退反进,持剑向那般弓箭手而来。 众侍卫禁不住又退几步,石铁信更是亲自抢过一个弓箭手的弓箭,猛然射出一箭,正中权仲白心口。 看着那手捂流血的胸口、滞步不前的权仲白,石铁信禁不住冷笑,挥手就又要指挥着众军上前。 但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权仲白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包黑色的东西,然后又拿出火引,然后快速点火。 “疯子,竟然拿的是炸药,快退!”石铁信却已经看出门道,对众手下道。 众侍卫赶紧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飞速退去。 权仲白却是拿着那已经“哧哧——”冒着火星的炸药,一步步近前来,脚下逶迤了一地的血痕,但那微微的火光印着的俊逸脸庞,却从容而含笑,如蒙圣环。 “安儿,我从来都不曾负你,只是不愿你背负太多,所以当年没有答应带你走。” “安儿,那护身符并不珍贵,却是我祖传之物,我将它送给你,不求你成为我的妻子,只求能护你永远平安。” “安儿,我喜欢看你站在万人中央,享拥那万丈荣光,因为我总会骄傲的告诉自己,那是我心爱的姑娘。” “安儿,不管在天下,还是在地下,我会一如既往的守望着你,这一生一世,下一生一世,永远……” “轰隆——” 爆破声响起,土屑烟雾淹没了所有…… “我当时特别恨他,不愿原谅他,后来,我如愿做了太子妃,也如愿帮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皇上顺利登上了皇位,这期间,他一直都无怨无悔的帮我,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我也就明白了他的苦心,他是不想我背负那么多,毕竟当年真和他私奔,就会为家所弃、为国所弃……”远处岚霭缭绕,杨皇后语气幽幽的说着,但忽然间,她一把捂住胸口,身形微晃。 正听得认真的九姐儿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杨皇后却是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闭上眼,泪水从她闭着的眼睛里如泉涌出。 “姑母,你……”九姐儿一时无措,握住她的手,才发现一片冰凉。 杨皇后却忽然又睁开眼,慢慢推开她,然后对着东方日升的地方跪了下去,低吟一句,“师兄……”接着痛哭出声。 九姐儿看着她,也是一震。 难道是权仲白遭了不测。 她明眸中也禁不住落下泪来,为这让人心酸又遗憾的神情。 不如两相忘,爱恨贪嗔痴,这也是最美吧…… …… 欧阳智是在辰时中被玄武派的那帮道士带回来的,荣岩和那南城守备张冰带兵扮作土匪去城门处接应了他们,和守城门的军队鏖战一场,才平安带回了众人。 回到大营之中,欧阳智先去见了杨皇后。 杨皇后被九姐儿扶回来后,就遣退了所有人,一直独自待在帐篷中。 水湘在门口守着,见欧阳智来了,先向欧阳智福了福身,然后就高声对里面道,“娘娘,太子殿下过来了。” 等了好久好久,里面才应声,“让他进来吧。” 欧阳智掀开帐门进去,当看着床上坐的那个一夕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双眼空洞迷茫的妇人时,禁不住瞬间泪下,扑身跪倒,“母后!” 杨皇后却是愣了很久,才将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却是瞬间泪下,“智儿……” 欧阳智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将权仲白给她的那块护身符拿出来。 杨皇后将那护身符紧紧攥在手心,再次痛哭失声。 欧阳智也只好轻揽了母亲安抚。 母亲的心事,他自然也知悉一些。 但他却依然崇敬权仲白,因为他高明的医术,更因为他对母亲那份只守望付出却从不要求回报,更不为难的感情。 这好过父皇太多…… 后来孟老太妃由九姐儿陪着过来,欧阳智才去了前帐与荣岩等人商榷正事。 孟老太妃和九姐儿又陪了杨皇后好久,水湘端来安神药给杨皇后喝下,杨皇后才睡了。 杨皇后睡了后,九姐儿则命人将刚刚亲手准备的早饭端给孟老太妃吃。 一盘绿绿的、浇了花椒油和醋的菜,一碟子用锅煎过的红薯片,还有一碗粘稠粘稠的粟米粥。 看着桌子上的红黄绿,原本并无胃口的孟老太妃也禁不住多用了些,一边用着还一边问九姐儿,“这菜味道不错,只是微苦,是什么菜?” “婆婆丁。” 三字一出,孟老太妃含在口里的一口粥不由尽数喷出,九姐儿躲得急,所以那一口粥就全部喷在了罗妈妈身上脸上。 罗妈妈赶紧去擦身上脸上的粥,九姐儿却在一边狡黠的笑了。 “你这个促狭鬼媳妇,哼。”气的孟老太妃指着她骂,但骂后忽然也笑了,而且是大笑。 “老太妃!”那一身狼狈的罗妈妈不愿意了,嗔叫一声。 “你也尝尝这婆婆丁。”孟老太妃将那盘绿菜推给罗妈妈。 罗妈妈看老人高兴,也没推辞,尝了一口却忍不住赞道,“真不错,味苦却十分清口。” “是呀,这婆婆丁虽是野菜,但全身是宝,可医治黄疸、疮疖,还可以解毒,连根须泡的茶都具有醒脑提神的功效呢。”九姐儿立刻对罗妈妈道。 “是吗?” “是呀。” 罗妈妈点点头,然后又尝一口,一边嚼着一边笑道,“看来老奴今日这一口粥挨得值,长了见识了。” 听她这么说,孟老太妃和九姐儿禁不住都笑了。 正笑着,小严氏抱了小杨明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禁不住惊异的问孟老太妃,“母亲,这般高兴,这是怎么了?” “尝尝这菜吧,不错。”孟老太妃将盘子又推给了她。 小严氏刚才已经吃过饭了,但是却是只用了一些饼子咸菜和粥,军营里的标准伙食,而这会见这里竟然有鲜菜,自然不客气,将小杨明塞给罗妈妈,就举箸吃了起来,一边吃着,还一边点头赞,“挺好吃,味道不错。” “三嫂,你知道你吃的这是什么菜吗?”九姐儿看她一眼,扯扯唇,忽然问道。 “什么……菜?”小严氏一边嚼着菜,一边问。 “尿床草。”九姐儿缓缓吐出三个字。 “啊……”小严氏一下子就住了口,然后跑到一边一个痰盂里吐起来。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罗妈妈怀里的小杨明也手舞足蹈的笑话母亲。 “四弟妹,你……你怎么弄这个给母亲吃,恶心死了,尿床草啊……”小严氏先瞪一眼儿子,然后则指着九姐儿一脸嫌恶和气愤的道。 “什么尿床草?三婶婶,不知道不要乱说。”就在这时,一个脆脆的声音从帐门处响起。 众人回头看。 就见一个穿嫩黄衫子的杨慧儿和云映雪一起走了进来,杨慧儿手边还提着一个提篮,里面鲜茎嫩叶、一片碧绿,不正和盘中这菜同属一种吗? 杨慧儿还从篮子里拿了一颗出来,举起来,“四婶婶说了,这叫蒲公英,不只能食用、药用,还能美容,能治脸上疙瘩,美白肌肤。” 她这一声后,罗妈妈和孟老太妃都禁不住微愣,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媳妇,”接着孟老太妃又指着九姐儿,嗔道,“怎么就这么多花花肠子,一种野菜也可以叫出八个名字,哼,服了你了。” 九姐儿笑,“这菜名字就是很多。” 杨慧儿和云映雪问还有什么名字。 孟老太妃便对两人讲了刚才的事,两人禁不住也笑了。 听说九姐儿连孟老太妃都戏弄了,小严氏也笑了。 苦中作乐,却依旧温馨满室。 但前面营帐里却没这么轻松—— “殿下放心,以微臣之见,那成王势必会先打算登基,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所以这大营之内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南城守备张冰是个四十多岁的人,身材矮短,但却沉稳老练。这会儿正头头是道的为欧阳智排忧解怀。 欧阳智听罢点头,“只是要劳烦二位了。” “殿下哪里话,这是我二位的本职呀。”荣岩则道。 欧阳智没再说什么,只是感激的笑笑。 “我朝制度,先皇大行之后,新帝先择日登基,然后才有资格先皇发丧,昭告天下,一旦新帝以继承人的身份为皇帝发了丧,到时想推翻就难了,我想那成王一定会先捏造事实,巧用名目尽快登基的。”之后那张冰又道。 “所以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或登基时将其揭破。”欧阳智听了则是接口。 “可是料想他这般打算,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又如何能进这皇城。”荣岩则提出异议。 “进这皇城倒不难,成王这两日已经打着太后的名誉往各处发了讣告,各地人马也纷纷赶赴皇城,我们可以找机会乔装混进去,难就难在我们就是混进去也没十足把握揭穿他,这冒险也没意义。”那张大人又道。 两人听罢也禁不住凝眉点头,商榷再次陷入一筹莫展中。 这时副将左旭让人送了早饭过来,三人也确实都饿了,便暂时停了商榷,先吃早饭。 …… “轰——” “噼里啪啦——” 一只脚重重的踏在一方红木嵌螺钿香几上,那香几禁不住大力,瞬间碎裂,上面盛着各种精美膳食的碟子也瞬间碎裂了一地。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拿母妃的东西出什么气,跑了就跑了呗,那权仲白为了那杨慧安拿命来搏,又有几人能抵挡呢?”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正是那蓝贵妃在劝解那正为了欧阳智被成功救出去而愤怒的儿子欧阳健。 “这石铁信真是没用,要知道这欧阳智跑了,可是后患无穷呀。”但欧阳健却依然气恼而忧心。 “可是他已经跑了,殿下再气也没用,还是筹谋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吧?”这时另一边又有一个洪亮有力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鹰目阔鼻的老人,正是这蓝妃的父亲、欧阳健的外祖父、贵为当朝三公之首的太师大人蓝威庭。 “外祖父,您手下的人不是已经探到了那些山贼是荣岩和张冰的人假扮吗?”蓝威庭这一声后,欧阳健立刻转向他。 “怎么,殿下想发兵剿灭他们?”蓝威庭闻言蹙眉反问。 “有何不可?料想这些人也没多大实力,一日不除那欧阳智,孙儿一日难安?”欧阳健又道。 “表兄若这般打算实在不明智,在未登基之前就起战争,不为天下人诟病吗,与其这般,还不如好好打算一下这登基之事,只要表兄能顺利登基,然后再以新帝的身份为皇上发了丧,到时名正言顺的昭告天下,一匡寰宇,四海归心,这欧阳智又何足为患?”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出口成章,句句成理,可见谋略不凡,正是那蓝水清。 此时他坐在父亲蓝威庭身边,蓝袍云靴,脸庞阴柔俊美。 “是啊是啊,清儿说得对,来日方长,眼下还是登基要紧。”那蓝贵妃又道。 听了这些,那欧阳健脸色才缓和些了。 “其实殿下也不过是用着这些人不顺手,其实也不用急,到时殿下若等了基,那些重要职务,还有这兵权,自然都要握在殿下心腹手中,用着自己的人,自然就顺手多了。”那蓝威庭又继续道。 蓝妃听了,更是看了父亲一眼赞同的笑道,“是啊,还有蓝家那些兄弟,都是可担大任之人。” 那蓝威庭听了这句,自然高兴,摸着胡须不说话。 欧阳健终于点了点,但却依然恨恨的道,“那好,就让这欧阳智多活几日。” “本宫再去命人重新做了膳食过来,父亲,清儿,你们也留下来吃过早饭吧。”之后那蓝妃便一边命令宫女收拾那一地的狼藉,一边又道。 “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虽如今没人敢多说,但该注重的还是要注重的。”但那蓝威庭却摇摇头道。 “那好吧,改日再说!”蓝妃点点头。 很快蓝威庭父子走了,蓝妃也去安排一些事宜,原地只剩了欧阳健。 有宫女小心的帮欧阳健斟上茶,这欧阳智便一边坐着平复心绪,一边慢慢地喝茶。 但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小宫女在门口探头探脑。 欧阳健敏锐的目光立刻落到那小宫女身上,当即眉头一皱,对她一指,“进来!” 那小宫女才低着头慢慢走进来,然后向欧阳健行礼。 “有什么事?”欧阳健冷冷的问她。 那小宫女被吓得瑟缩,但却还是小声道,“崔……崔太妃要见……要见殿下……” 欧阳健听罢脸庞禁不住更冷。 这个到处一片松弛的老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但不过稍后,他又勾了勾唇角,和颜悦色起来,对那小宫女道,“你先去吧,告诉那崔太妃,让她在老地方等我。” 那小宫女听罢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看着那小宫女的背影,欧阳健嘴角则浮起一抹阴沉的笑。 落满灰尘的一处废弃宫殿里,唯有一张床上赶紧整洁,铺盖华丽,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妆容精细的妇人坐在上面,凝眉想着什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却没发现一双脚正慢且轻的走近她。 “表姑姑。”冷不防,一声忽然响在面前。 “啊……”吓得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待看清来人后,才惊恐转为嗔怨,“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表姑姑就这点胆量,又怎么是做大事的人呢。”欧阳健笑谑。 崔容容攀了他手臂,一边望他怀里钻,一边道,“昨晚……昨晚那事后,我就一直做噩梦,健儿,我害怕。” 欧阳健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厌烦,但很快就又道,“怕什么,已经死了,没事,很快就过去了,你就等着我顺利登基后册封你吧。”一边说着,还摸到她的臀上拍了拍。 “你真坏。”崔容容说着,但明显心安了不少。 “好了,一摊子事还等着我呢,所以今儿可不能陪你颠鸾倒凤了。”之后,那欧阳健又道。 “谁要做哪些了,你真是坏死了。”崔容容捶他。 “表姑姑,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再走。”两人又腻歪了一番,然后那欧阳健便走了。 他走了一段时间后,那崔容容才走,四处转了一圈,然后回宫。 但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处,太后身边的刘嬷嬷和曲嬷嬷就过来请她,“太妃娘娘,太后请您过去。” “姑母吗?她……好些了吗?”看着两人的脸色,她禁不住一阵心虚,所以一边问候着,一边拖延时间。 “太后娘娘已经醒了,请吧,太妃娘娘。”两人又道。 崔容容又想了想,觉得昨晚那事似乎并无破绽,所以最终还是跟着两人走了。 昨晚听说皇上驾崩之事后,这太后立刻就昏了过去,她想这会儿请她过去,也许是让她陪陪她吧。 “啪——” 但没想到,刚进养心殿,一个巴掌就劈头盖脸的扇过来。 “是你做的?对不对?”然后就是太后的怒吼声。 “姑母,什么我做的……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身体不好,还是快去床上躺着吧。” 看着眼前那未着外袍、披头散发的太后,感受着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怨恨,那崔容容赶紧强装镇静道。 “还不承认吗?看看这是什么?”那太后又恨恨的看了她,然后挥手一个纸包掷在地上。 那崔容容见了,禁不住一阵失色。 这地上的纸包却是是包毒药的,不过这纸包早被她消了痕迹,怎么又出现了。 “这是你身边的人送来的,你还有什么话?”那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后的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 那崔容容也看过去,当目光落在那宫女低垂的脸上时,禁不住脸色大变,因为这人正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瑶儿。 “瑶儿,你……你竟然敢背叛我,你……”很快她就又愤怒异常,跳起来就要冲过去。 不过很快就被刘嬷嬷几人制住。 她挣不开,然后转向太后,跪下,猛磕头,“姑母,饶命,看在我当年为了你和表兄曾经杀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份上,看在我半世孤苦的份上……饶命……” 太后闻言深深闭眼,老泪纵横,“你竟还想哀家能饶你,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你不只是杀了哀家的儿子,更是弑君……你知道吗?是当诛九族的死罪呀?都怪哀家呀,这些年太宠你太纵你,以致成此大祸,怪我呀……” 闻言崔容容一震,然后又声泪俱下的哭道,“姑妈,救救我……救救我……我是一时糊涂,我是迷了心窍……我是……” “太后祖母,听说您这里抓到了谋害父皇的人是吗?”就在这时,就见一个人匆匆进来。 一身孝服,眼睛红肿,正是欧阳健。 看着这欧阳健,屋内的众人都禁不住一愣,特别是那崔容容,一双美目更是死死落在他的脸上。 那欧阳健给太后行礼,然后起身时,趁太后不注意,立刻向那崔容容投过去一瞥。 那崔容容见了,一颗悬着的心禁不住放了下来,因为那欧阳健用眼神告诉她,他会救她。 “皇上……皇上昨晚就来过哀家这里,从哀家这里用了些红豆汤,回去就……哀家就琢磨着这事不妥,果然今日这瑶儿就过来,说是崔太妃害了皇上,还拿出了罪证……”太后一边流泪,一边道,然后一指那崔太妃,“这人你带回去吧,按照律例办,千万莫要姑息。”说完,脸上禁不住浮起深深的痛苦之色。 从小看着长大、又相伴了这么多年的侄女,害了她最亲最爱最以之为依靠的儿子。 她心里的痛心愤恨真的难以形容呀。 “放心,祖母,这是我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将幕后黑手查出来,相信表姑姑也是受人蛊惑。”那欧阳健又道。 让人带了那崔容容出去后,欧阳健又向太后告退。 但那已被两个嬷嬷扶到床边的太后却仿佛力气都被抽进了般,只闭着眼睛对他挥挥手。 那欧阳健转身走了,只是一出殿门,就忽然转向那送他出来的刘嬷嬷,“太后素来愚蠢懦弱,这会儿更是因为悲痛悔恨失了辨别力。” “放心,殿下,老奴知道该做么做!”刘嬷嬷四周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 欧阳健得意的一笑,然后再次转身走了。 躺在帷帐四垂的雕花架子床内,听着崇政殿那边传来的声声哀乐,太后禁不住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那从小就活在阴郁斗争中的儿子,那个最懂得保护她这个懦弱母亲的儿子,那个一向孝顺的儿子呀,到底还是让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怨她呀,是她没用啊,是她糊涂呀…… “太后……”这时就帐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 她不理。 但那伺候她许多年的刘嬷嬷自然知道她没睡着,所以又轻声道,“太妃娘娘已经招供了,说是太子殿下指使的他,还说……还说她、她早就和太子殿下有了私情。” 太后依然不说话。 “最后太妃……太妃知罪了,撞柱……自裁……” 听到这句时,太后那紧咬的牙关处才禁不住轻轻流泻出一丝哽咽…… 那刘嬷嬷无声的一笑,然后起身告退。 帐外又恢复了岑寂,太后继续了无生气的沉沉躺着。 又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还是刘嬷嬷,也没理。 “微臣参加太后。”但忽然外面有男子的声音响起。 太后瞬间吃了一惊,起身就想唤人。 “事出紧急,所以微臣冒昧来见太后,太后若不想一向孝您敬您的皇上死的不明不白,还请莫要声张。”很快那男子又道。 太后一愣,最终将那唤人的意图打住,然后伸手掀开帐子,当看清那男人的面孔时,禁不住又是微微一惊,“杨国丰?!” …… ------题外话------ 亲们,昨天就已经完成了,结果上火了,又拉又吐,打了两针,没来得及上传,今天去上班,四点多才回来,上传时却又因段落超出被卡了,所以只能分两次上传。 明天或后天再传下。 有关结局,也许你不满意,但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 ……   ☆、三二五 大结局(下) 五月二十一那日,城外大营一筹莫展的欧阳智等人总算高兴些了,因为江东王肖峰带了欧阳睿回来。 那昏昏沉沉了两日的杨皇后也起来了,拉着两个儿子的手就又是一阵哭。 “放心,母后,俗话讲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我们两个可都是大难不死,你就等着跟我们一起享福吧。”那欧阳睿伤还没痊愈,苍白着脸色,但一张嘴却依然油滑。 “哼,还享福?你倒是有本事也生个孙子出来让我抱着玩。”杨皇后抢白他。 哎…… 真不是她有意这么噎他,实在是隔壁帐篷里孟老太妃哄孙子的声音太响亮,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真让她羡慕嫉妒恨呀。 听母亲这样一说,欧阳睿忽然就想起了在船上的那几日听得的那婴儿笑声。 “怎么了,睿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儿子愣神,杨皇后禁不住担心的问道。 儿子的伤她已经看过了,真是够触目惊心的,差一点也就药石无灵了。 蓝妃这帮人,真狠…… “放心,母后,没事,我只是忽然响起了那救我的人,还真神秘,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我好些了,还立刻就将我扔给了江东王。”那欧阳睿又道。 “哦,还有这样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嗯……大概是看你一身伤,猜着就是惹上了大麻烦,怕被牵连吧。”那欧阳智则道。 “嗯,这倒也是。”杨皇后也点头。 欧阳睿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然后也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没有去见过那肖王爷,陪我去见见他吧。”那杨皇后又道。 “肖王爷和荣将军他们在主帐,我陪您去。”欧阳智立刻扶了母亲道。 “我就不去了,顺便走走。”那欧阳睿则道。 杨皇后和欧阳智听了又点头,杨皇后又嘱咐他,“你最好还是在帐里歇着,伤还没好呢。” “知道了。”避免母亲再啰嗦,欧阳睿赶紧应承,还真到榻上去去,作势要躺下。 杨皇后见了,便放心的跟着欧阳智一起走了。 兄长和母亲走了以后,欧阳睿立刻就从榻上起来,从后帐门出去。 那些日子养伤,这几日,先坐船,又坐马车,都没空闲四处转转,真将他憋坏了。 出的帐门来,只见斜阳、绿树、远山,还有那些远处操练的兵勇,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忽然一阵清脆而稚嫩的孩童诵读声传入他耳朵。 也不知是因为船上听的那婴孩的笑声,还是刚才母亲的话,听着这孩童的声音,他莫名的就觉得心情柔软,然后停住脚步。 “冲儿背的真好,真棒!”孩童的声音停下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母亲,你看——有个叔叔……”被夸奖格外自豪高兴的小杨冲一抬头,就看见那站在两人身后的欧阳睿,禁不住立刻对九姐儿道。 九姐儿转过头来,当看清是欧阳睿时,立刻轻施一礼“瑜王爷。”然后又让小杨冲上前见过他。 “四表嫂,你们继续吧,我就也不打扰了。”欧阳睿和九姐儿有的没的的寒暄了几句后,便告辞继续向外走。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但听着身后又响起来的诸多姓氏,他又忽然站住脚步,看向那正在教小杨冲的九姐儿,“四表嫂教的这是什么?挺上口吗。” 九姐儿闻言一愣,猛然意识到《百家姓》在这个朝代还没有,因为这本儿童蒙学读物成文与北宋时期。 她看小杨冲开始学说话,随口就教了,却并没考虑这么多。 “这是姓氏口诀吗?不知道‘蔡’排在那里?”但欧阳睿似乎并未细究,而是又问道。 “‘蔡’?还没排呢?”九姐儿禁不住松了口气,然后道。 她当然不敢再多说…… “四表嫂可知道这姓‘蔡’的人那里多?”那欧阳睿又问。 “‘蔡’?大里吧,因为这‘蔡’是大里第二姓氏,在大里,除了‘段’就是‘蔡’呢。”九姐儿想了想,据实答道。 这还是段毓岚以前在的时候,两人闲聊,告诉她的话…… 那欧阳睿听了先是一愣,而后满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瑜王爷?”九姐儿又问。 “没事。”欧阳睿对她挥挥手,再此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凝眉。 也不知这段毓岚如今在哪里?可还安好?这两人……还有没有缘分再见? 转眼就到了晚饭时刻,虽然张大人已经从府上调了专门的厨子来伺候杨皇后和欧阳智,但九姐儿和云映雪还是去了厨房帮忙。 他们和军营里众将士的饭食是分开的。 这么多人,要只靠着这么两个厨子,任务就有点太重了。 从那日的“婆婆丁”事件之后,吃蒲公英已经成了这里的时尚,连军营里的那些兵士们也会出去采摘。 而九姐儿呢,又发现了新的味道不错的野菜,那就是刺儿菜。 蒲公英差不多都被采尽了,而这种因为有刺马都不爱吃的菜却到处都是。 她让杨慧儿帮她采了,过水焯了,加肉一起做成馅,然后蒸包子或包饺子,杨皇后和孟老太妃都十分爱吃。 今日她又准备蒸包子,正和云映雪做馅子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出去一看,却是小杨坤小杨宁小杨成三个男孩子,正围着荣岩,荣岩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的鸽子,而三个孩子,正站在一边,和他讨要那只鸽子。 “荣叔叔,你就把这鸽子给我们吧,这鸽子脚上只绑了根小木棍,根本就没送信来吗,哪里又是什么信鸽。” “是啊是啊,肯定不是信鸽,你就给我们玩吧。” “就是……” 三个孩子轮番轰炸着。 荣岩被三个孩子闹得有些无奈,又见九姐儿和云映雪又出来了看,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想将手中的鸽子递给三人。 “慢着,荣将军,可不可以请问一下这鸽子脚上绑的是什么样的小木棍?”但就在在这时,却听九姐儿忽然道。 荣岩不由一愣,目光落在九姐儿脸上,却见九姐儿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期待与兴奋。 其实这一刻,不只他看着九姐儿,云映雪和三个孩子也都惊异的看向九姐儿,很疑惑九姐儿怎么突然过问这个。 “就是这根呀,很奇怪的呢,我觉得可能是哪家孩子开的玩笑,只不过这只鸽子真的很像以前王爷驯化的那些信鸽……王妃,有什么不对吗?” 荣岩一边将手上一根小小的木柴棍拿给九姐儿看,一边说着,但很快他就发现九姐儿并未听他说话,而是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那根小小木柴棍。 九姐儿先是微微摇头,然后又点头,双眸中却已是含了激动的泪光。 笔芯粗细的木柴棍,一端是一个黑黑的头,不正是她曾经做给杨国丰的火柴吗…… “丰儿媳妇,你说这是丰儿的东西,可是真的吗?” 主帐中,烛光下,看着那摆在正中桌子上的小小木材棍,孟老太妃问九姐儿,脸上也满是激动。 虽那日听的权仲白的话,认定儿子还活着,但到底还是不确信的,因为这多时日了也没信。 但没想到今日却听媳妇很肯定的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又怎么不激动? “真的,这是……这是我做给他的小玩意。”九姐儿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道。 但让别人分享夫妻之间的事,她还是禁不住时一时红了脸。 “丰儿将这个让信鸽带信物过来,另外还知道我们逃出来,更知道我们来了这里,这可见他并未受制于人。”这时,那杨皇后则看了九姐儿一眼道。 “的确,王爷谨慎,是想给我们通讯息,但却又怕这信鸽被欧阳健的人所拦,所以才想出这个。”那张冰张大人也分析着。 “四表兄这般做,告诉我们他还活着是一点,是不是同时也在暗示我们三日后欧阳健的登基大典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只要我们与之配合,里应外合,就能将那欧阳健的诡计彻底揭露呢?”很快,那欧阳睿也接口道。 “也许吧!”听了众人的话,那欧阳智则点点头,然后又异常坚定的道,“不管如何,三日后的皇城一行,我都会前赴,即使明知凶险,即使知道极可能有去无回,但为道义,为父皇,更为那许多忠心于我的臣民,这责任与我是无可推卸的。” “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是您一个人,老臣也势必会追随您,殚精竭虑,讨伐谋逆,以报皇上待我的一片浩荡恩情。” 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的江东王肖峰则道,说到皇上的时候,这位胡子一大把的人还是禁不住眼眶含泪。 他,信亲王欧阳诸,都是昭和帝小时候的伴读。 昭和帝虽然猜疑心太盛,使许多人寒心,但对于这两人一起长大的人,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这会儿,说起昭和帝,他的心情是十分悲痛且缅怀的。 “皇兄,这又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自然有兄弟我一份。”那欧阳睿见了也立刻道。 “是啊,太子殿下,卑职荣岩(张冰)虽不才,但也定会全力以赴。”这时荣岩和张冰也异口同声的道。 见众人都这般表衷肠,那欧阳智感动且感激。 “怀远世子也传书过来,说那日他们父子也会过来,和我们一起进城。”之后孟老太妃又道。 听了这话,欧阳智和杨皇后都很高兴,因为这确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如今,他们能调的动的,也只有荣岩和张冰为数不多的人马,而江东王因为只有封地只有一城,而朝廷又对大多藩王多加限制,所以人马也不多。 而这场斗争,最终也许会演变成战争,自然是有人马,才能有胜算。 …… 就在城外大营众人表意筹谋之际,在大越皇宫里也另有一番筹谋。 唯有不同的是那边是悲壮慷慨,而这边却是得意洋洋—— “太后答应了?”蓝妃笑着问儿子。 “当然,母妃还不知道,其实太后不就这么个人吗?再说崔太妃那事之后,那太后自然已经恨死了这欧阳智母子,再加上儿臣这张不烂之舌,自然是对儿臣登基之事鼎力支持,另外最后还反复让儿臣保证一定要将这欧阳智千刀万剐呢。”欧阳健则笑着回母亲道。 “那就好那就好。”蓝妃又笑道,然后又问儿子,“三日之后可安排好了?” “放心,外公他们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将一切障碍都处了,而那那石铁信更是致信给他兄长——直隶总督石铁成,让他带兵过来,保证万无一失,相信此番欧阳智那厮来了,定能斩草除根,彻底肃清。” “是吗?那太好了。” “当然是了,外公和水清定下的这个故意疏漏一把、放那欧阳智等人进来,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的妙计,一定将其一网打尽,哈哈。”接着欧阳智又狂笑道。 “不过……”那蓝妃听了却是立刻敛了笑,又面色凝重起来,“还是再慎重一些,玄武派那些可都是高手呀。” “母妃不用怕,他有玄武派,我们不是还有尤亮的苗疆,再加上这精锐御林军,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见母亲忧心,那欧阳健立刻又道。 听了他这话,那蓝妃又点头笑了,然后又道,“对了,健儿,母妃让尚衣司的人帮你赶制了一件龙袍,已经做好了,你试试吧。” 听了这个,欧阳健自然高兴,然后母子俩个,一脸春风的去试穿龙袍,提前找感觉了。 …… “王妃,已经很晚了,您先睡吧,我来看着小世子。” 灯光昏暗的营账里,史嬷嬷伸过手,就要将九姐儿身边床上那正抓着一把木头匕首的小杨梓抱过来。 “不用了,还是你先去睡吧。”九姐儿却摇摇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明日正是五月二十四,正是那欧阳健准备登基的日子,料想这个夜一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而她还不足十个月的儿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们此刻的紧张心情,已经深夜了还不睡。 看九姐儿挺坚决,那史嬷嬷也就先去睡了。 九姐儿则继续看着儿子。 拿着那匕首摸索的小家伙,稚嫩的眉头微蹙着,专注而认真,那神情真像父亲。 其实又何止这神情像,这般喜欢这武器玩具,不也像吗?长大了应该也是个喜欢拿到弄枪的吧? 可能是感受到母亲的目光,小家伙抬起头来,裂开只长了几颗牙齿的小嘴,对母亲笑笑,笑过之后,突然就拿起手中的匕首,对着身下的褥子做了个“刺”的动作。 九姐儿被孩子逗笑了。 欧阳睿总喜欢抱着他去前面看士兵操练,所以这小家伙也学到了一些。 稍后她又举目,望眸光投向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头默默地道:杨国丰,看,你儿子多可爱,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 睡去的晚,自然也起晚了,等九姐儿起来,才发现大营里的男人们已经走了,杨皇后和孟老太妃在帐篷里下棋,而杨慧儿则在一边看着,三人均沉默着。 “四婶婶,和我去采蒲公英吧?”看她进来,杨慧儿则站起来,对她轻声道。 她点点头,杨慧儿便拉了她出来。 云映雪和小严氏在阳光下纳鞋底,云映雪一针一针的很是认真,小严氏也学着她的样子,难得的也沉静下来。 一边的巧香哄着女儿和小杨明,正和巧环说着什么,有一搭无一搭的,看得出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罗妈妈和青杏水湘伙同几个下人在厨房那边忙碌着,只听见“滋滋”的油炝锅的声音,却并不闻人语。 九姐儿不由暗暗一叹,为这份凝重。 也是啊,一旦失败,必定一番血雨腥风,众人都不知前面等待的将是什么命运。 “四婶婶,你说太子表叔他们会赢吗?”走上后山的小路时,九姐儿身边的杨慧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会赢,一定会的。”九姐儿很坚定的告诉她。 杨慧儿笑了,“你和鸿钧哥哥说的一样呢。” 鸿钧? 九姐儿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鸿钧是怀远世子张鸿钧。 张氏父子是昨日到的,带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都化妆成了商人和百姓,分拨来的,以此掩人耳目。 这张鸿钧确实不负传闻,相貌不凡,温润如玉,让孟老太妃很是欢喜。 “我、我也是吃饭时才和鸿钧哥哥说了两句……”看九姐儿看她,杨慧儿禁不住立刻红了脸。 这小姑娘应该是怕她说她私相授受吧,九姐儿见了,不由暗笑,不过不是已经私相授受了。 “走吧,我们去挖些野菜,然后我教你做饺子,等到他们赢了帮他们庆功好不好?”随后九姐儿又道。 “嗯。”杨慧儿点头。 …… 就在两人将美好愿望和希望寄托在挖野菜之上时,在大越皇宫里却有着另外一幅情景—— 中和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万般肃穆齐整,紧盯着上面由众人簇拥着缓缓走出的欧阳健。 看一眼正中那诱人的华丽座位,欧阳健并没坐上去,然后坐到一侧事先摆好的另一把椅子上。 这虚伪而刻意的一招,立刻博得下面许多赞赏的目光。 “参见成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隆重跪拜行礼。 “各位大臣,快快请起。”欧阳健见了也谦和的起身,请众人起来。 “先皇龙驭宾天,万民不幸,但家不可无主,国不可无君,还请殿下能够担当社稷大任,带领吾等再建我大越辉煌。” 这时,一个文臣出列,再次隆重叩拜后,然后文绉绉又一脸凝重的道。 正是那礼部左侍郎焦启,在奏请欧阳健即位。 至于为什么不是礼部尚书? 那礼部尚书当然不能来,群臣都知道,只因前两日在祭奠昭和帝的时候,那礼部尚书因为悲痛难抑,忽然摔到在地,这一摔竟然就摔断了髋骨,如今还躺在床上,这会儿当然不能来,礼部的大小事宜如今都交给了这礼部左侍郎。 但那欧阳健却并没像以往那些即将即位的新帝一样,在奏请之后,马上准备即位,而是又锁着眉头、一脸诚惶诚恐的站起来,道,“小王也深知事急从权的道理,父皇不幸崩驾……”说到这句时,更是抬起袖袍,擦拭那瞬间红了的眼角,“为子为臣,应当传承重任,但小王实在才智疏发,恐怕难担此大任。” 但他话音刚落,下列中又有一个人站出,高声道,“殿下实在不该妄自菲薄,殿下文韬武略,才智出众,这一点众所周知,另外殿下孝心一片,感天动地,这更是我等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之事,如果我大越能的殿下这样之主,实乃我大越万民之福,相信先皇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告慰。” 正是位居国公之次的太尉高克勤,蓝太师蓝威庭的门人! “是啊是啊……”他这一声之后,立刻又有许多大臣出列,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 到此,欧阳健自然觉得做足了功夫,火候到了,于是便装出一副无奈神情的点点头,“既如此,那小王也勉为其难!”说到这里,忽然又叹息一声,低声幽幽道,“其实也怪小王那太子皇兄,父皇驾崩之后,也不幸无缘无故去了,才使得小王这番为难。” 台下一些不明情况的群臣听了,自然微微抬眸,露出一脸好奇神情。 但偏偏欧阳健却一句也不再多说,又是一番叹息,一边叹息着,目光一边微微扫过大殿两侧。 早早就有人向他报过,欧阳智兄弟已经进宫来,就混在那些侍卫之中。 还真沉得住气,这会儿还不跳出来,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升座了。 不过他自有办法,于是他装作无意的看向下面那吏部尚书常思明。 那常思明见了,会意一笑,转瞬出列,不过脸上却已经满是义愤填膺,“殿下,您也太过仁慈了,那太子殿下和杨皇后母子因为一己私怨,竟然勾结大臣和江湖邪教谋害皇上,更是在事发之后凭借那邪教出逃,如今罪名已是确凿,你又何苦还为他们隐瞒,弄得群臣蒙在鼓里,到以为您有心这皇位。” 群臣听罢,自然惊讶恍然。 “常大人,口下留情,再不好,也是父皇一向倚重的儿子,更曾是这一国储君!”欧阳健立刻气愤的样子喝斥他。 “储君怎么?这般良心泯灭,道德沦丧的事就不能说了吗……”那常思明竟然还梗着脖子装腔作势的与他争辩。 “常思明,昧着良心胡说八道,没觉得你这般作为更是良心泯灭道德沦丧吗?”这时,忽然一个声音自大殿一边响起。 “啊……”群臣纷纷向那声源看去,众侍卫立刻纷纷武器出鞘,对准一个同样侍卫打扮、不过这会儿正怒目看向常思明与台阶上的欧阳健的年轻男子。 身材颀长,面孔俊美,一双精致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不羁,正是欧阳睿! 终于忍不住了。 欧阳健心头暗笑,但面上却立刻装出一副惊讶样子,对那众侍卫挥挥手,“放下武器!”然后又起身喜悦的道,“四皇兄,怎么是你?” 苗疆之人当然已经探得这欧阳睿未死,他本来想再劫杀他一次,但无奈那江东王竟然以姻亲的关系借了信亲王留在封地边境的兵保护他,而那康王也去了海上见信亲王,他怕在登基之前与那信亲王对上,会影响登基,所以暂时放过他。 不过……呵呵,欧阳睿,今日一样是你的死期。 欧阳睿将头上那侍卫头帽随手挥到一边,然后一脸冷笑的慢慢走进,随着那侍卫手中刀戟的格挡慢慢落下,欧阳睿的声音也掷地有声的响起,“为什么不能是我?看着我没死,很惊讶吗?” “四皇兄这是哪里话?小弟的意思是你为长,即使太子皇兄大逆不道,不能再做这个位置,但也轮不到小弟,这位置应该你来做。”那欧阳健立刻又装出一脸诚挚的样子。 “是吗?”欧阳睿在台阶下站定,精致的唇角勾起,“那你还在上面罗嗦什么,滚下来吧。” 欧阳健一愣,然后禁不住暗暗握拳。 欧阳睿这混蛋,还真是无耻的闹手,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但话一出,自然不能食言,于是下跨一步,作势下来,不过目光却是快速的又瞥了一眼那常思明。 “殿下,不可!”那常思明立刻会意,赶紧上前一步,然后看欧阳睿一眼,“太子与瑜王是同胞兄弟,如今皇后娘娘都参与了谋害皇上之事,难保这瑜王就未参与其中,未防这天下落入奸佞只手,还请殿下三思呀。” “是啊,三思呀。”蓝太师授意过的那帮臣子更是赶紧附和,纷纷跪倒。 欧阳健当即借机停住脚步。 “常思明,你这张该生疮该烂舌的破嘴,你凭什么说皇兄谋害了父皇?难道你见了?那我且问你,皇兄下的是什么毒?可让太医验过了没有?又可让刑部刑审了皇兄?” 欧阳睿看这欧阳健一眼,冷笑一声后,则转向那常思明,一边语气锐利的质问,一边慢慢逼近他。 这常思明则被吓得步步后退,嘴上更是支支吾吾。 “四皇兄,这些你不比问常大人,为了皇家颜面,我并未向朝中公布这事,不过皇兄谋害父皇一事的确是千真万确,这个……不只有人证,而且皇兄已经承认了。” 这样说可谓一举两得:一是可以在群臣面前造声势,显得理直气壮;二是那欧阳智已经来了,也该出来了吧。 “欧阳健,难道在这大殿之上,你还想像在父皇灵堂里一样指鹿为马,信口雌黄吗?” 果然,他这一声之后,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面色清瘦温雅,但此刻却脸色持重,目光如炬,不正是那欧阳智吗? “欧阳智,”欧阳健立刻装出一副忍无可忍的凛然模样,“谋害父皇,累及苍生,没想到今日你竟然还敢回到这里?是可忍孰不忍,我又岂能容你,来人,将这大逆不道之人给我拿下!” 那些侍卫立刻纷纷上前。 “怎么,欧阳健,众人面前,连一句话也不敢让我说吗?”欧阳智丝毫不惧那剑戟,面色泰然。 “住手!”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欧阳健暗笑,然后挥手止住那些侍卫,故作宽厚姿态,“我当然给你说的机会,你想说什么,说吧——” “知道这是什么吗?” 欧阳健这般举动,让欧阳智心头忧虑,不知这厮又整出了些什么花招,竟然给他说话机会,但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将手中准备好的东西高擎起。 他没退路! “什么?”众人一愣,欧阳健也一愣。 “是一封书信,是一个署名为‘欧阳健’的人写给西蒙国六皇子、如今西蒙国代国主呼延卜的信,上面那‘欧阳健’让那呼延卜帮他刺杀太子,图谋天下,还说好处无限。” 既然决定走这一趟,当然他就是有备而来! 众臣听了都禁不住一惊,那欧阳健也禁不住微微变色。 想不到这封信竟然在欧阳智手里。 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欧阳智之前一直在禁足,那日又是仓皇逃走,不可能拿了什么信。 “欧阳智,你谋害父皇,如今又反污蔑与我,怎么就如此执迷不悟?”很快他就又装出一副无辜样子。 “污蔑你?”欧阳智将那信展开,冷笑着读了两句,然后又将给近前的大臣看,“那看看是谁的笔迹吧?” 他自然也是有心人,一次看父皇看过一封信后脸色愤然,就留了心眼,后来终于得了机会看了这封信,没想到却是呼延卜将他与欧阳健勾结的新给了父皇。 父皇并没追究,但他却并没放过,他凭借超人的记忆力将这信默下,以便将来有一日对付这欧阳健用得上。 至于笔迹,自小一起长大,禀赋超群的他当然能模仿这欧阳健的笔记。 即使扳不倒他,他也不会让他坐稳这君主,他已经想过,今日这罪名如果真搪不开,又等不来助力,就想方设法与这欧阳健同归于尽,到时让四弟继承这皇位。 不管如何,他绝对不能让这欧阳健得逞! 他暗暗捏了捏胸口处的黑色炸药,这还是得了权仲白的启示。 这是他的责任! “不只这个,我还得过一个消息,有人在狮子楼宴请呼延卜,收授他两箱子黄金,而御林军统领石铁信城南建的那宅子,就是由这笔黄金而建。”就在众人惊异的纷纷看向欧阳健之时,欧阳睿又笑着开口。 这是真的,一早这石铁信就在和欧阳健勾结。 “啊?”群臣更是惊讶。 这石铁信如今可是鼎力支撑这成王,难道这谋逆之罪其实是成王吗? “我这里还有封信,是一个叫‘欧阳健’的人最近写给苗疆教主的信,让他尽快搜寻一种使人迅速致死、无色无味的毒药,还反复交代要慎重,不然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各位想不想看看?” 这当然是假话,假的不能再假,也是他杜撰模仿的。 他能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为什么他不能呢? 群臣更加惊讶了。 “一派胡言!”欧阳健则是大怒。 这欧阳智还真是急了的兔子,乱咬人呢。 不过他又岂能怕他,他还有一个重磅证人未出场。 “我这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事实,让众臣看看你更龌龊无耻的一面。”他自然不再给他时间,这般诋毁他,在这假作真真作假的事实面前对他一点也不利,“请太后祖母的驾!” 一语宣完,这欧阳健先看群臣一眼,然后又对欧阳智兄弟得意而阴沉的冷笑。 欧阳智看一眼这欧阳健,然后看向欧阳睿。 情知这番必然是要坐实他的罪名,他却无奈,最终也只能狠下心腆下脸承受那污蔑诽谤,然后思索该如何靠近这欧阳健,然后抱住他一起死。 感受到兄长紧张又复杂的目光,这欧阳睿禁不住眉头微蹙。 这太后除了这欧阳健,他们这帮兄妹谁也不喜欢,连那千方百计讨好他的静宁静云这两位公主都不喜欢,当然也不喜欢他们兄弟,相信这番来准没好事。 该如何才能反败为胜,彻底洗清兄长身上的罪名呢? 如果要是丰表兄这会儿出招就好了,丰表兄没事,还用特殊方式传信给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但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他好像看到了……丰表兄。 真是呢……虽然他化了一脸乱七八糟的状,还穿了宫女的衣服,佝着身子,垂着头,扭着腰还迈着小碎步,走在那太后身边。 但他们俩可是从婴孩时会爬开始就一起长大的,他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哈哈…… 堂堂的威远王爷扮宫女,这要被揭破了该多好玩。 不过实心说,这丰表兄扮起女人来,还挺俊俏妩媚吗,只可惜他……不好男风。 欧阳睿很想很想笑,为了避免笑出声,他赶紧踢了身边那常思明一脚,丝毫不惧那群臣蹙眉看过来的目光。 “太后祖母,您快请坐!”欧阳健赶紧上前,扶了崔太后坐下,然后率先给她行礼。 群臣也赶紧给崔太后行礼。 欧阳睿也跟着群臣跪下,但欧阳智却呆呆的没动。 正好!欧阳健见了冷笑,然后看向那面对群臣很是拘谨的崔太后,“太后祖母,请您过来实在是不得已,奸人不除,相信您和孙子心情一样愤懑痛苦,此刻能不能请您告诉孙儿和众臣,谁是谋害了父皇的人?” 听提到儿子,崔太后禁不住又是泪眼婆娑,哽咽起来。 一边高个的宫女赶紧递了帕子给她,她擦了擦才止了哭,然后看向群臣,“各位爱卿,其实这都怨哀家,纵宠那太妃崔容容,以致酿成今日之祸,不过好在上天有眼,让哀家有机会揭举那与这崔容容勾搭成奸、人性沦丧的谋逆之臣……” 她真的很想给侄女留下面子,给崔家留些面子,给自己留下面子。 但杨国丰告诉她,要是这样做的话,那对儿子不公平。 是啊,确实啊,不是因为信任她这个母亲,一向谨慎的儿子又怎么会被人暗算,不得善终。 如果这奸贼不是想讨好自己,又怎么会勾上侄女。 怪她呀! 所以她如今就义无反顾的要揭破这一切,相信她这般做,儿子在天上也会安息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自然感染力极强,群臣都一脸愤慨,多受过昭和帝恩惠的更是落下泪来。 “太后,快告诉我等这该千刀万剐、禽兽不如的人是谁?让我等为皇上报仇。”那常思明被踢了一脚后,悄无声息的移到另一边,这会儿自然有得了说话的机会。 哼,要尽快除了这欧阳智,还有这欧阳睿。 看一眼煽风点火的大舅子,欧阳健满意的暗点头,然后一脸高傲的等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只不过—— “那个人就是这欧阳健!”忽然一只手,颤巍巍的指过来。 欧阳健禁不住瞬间呆了,看向太后。 这是哪里弄错了吗,还是这太后失常了? “是他,以后位诱惑那崔太妃,借了哀家那碗红豆汤,毒害了皇上,又在灵堂上指鹿为马,嫁祸给太子,还将皇后逼出宫去,怕事情败露,更是杀了那崔太妃灭口,又如今又蛊惑哀家,准备将太子置于死地……”太后站起来,大声的指正这欧阳健,苍老的眸子里更是落泪纷纷。 儿子呀,你真是错爱了这狼子野心、凶残毒辣的禽兽。 其实又何止儿子,自己不也是吗?宠信这奸佞禽兽,导致酿成大祸…… 这时欧阳健已经反应过来,“太后,看来你是因为悲痛疯了。”上前一步,就要制止那太后。 却没想到,一边忽然有一只手伸出,一把隔开他的手。 正是太后身边那高个宫女。 他这一下,力度不小,却没想到竟被轻轻化解,他不由定定看向那宫女。 但不看还好,一看禁不住瞬间大吃一惊,“杨国丰!” 那乔装成宫女的杨国丰听闻,立刻将脸上的妆容一抹,“成王爷,很失望吧,一把大火没有烧死微臣。” 虽那脸庞还不大看得出来,但那声音群臣又岂能认错,“啊,威远王爷!王爷没死……” “四表弟!”欧阳智更是欣喜的出声唤他道。 “四表兄!”欧阳睿也唤他一声,但是少了欣喜,多了戏谑。 “欧阳智杨国丰之流,谋害皇上吗,迷惑太后,大闹登基大典,来人,将他们拿下!”这时那欧阳健急了,对左右高声号令一声。 大殿两边立刻涌了许多御林军出来,在石铁信的带领下先围住大殿,然后又向众人包围过来。 群臣慌了,慌忙闪避。 而那石铁信看那已经推下台阶的欧阳健一眼,然后对身后一挥手,他身后的弓箭手立刻上前,蹲身,搭弓,欲放箭。 杨国丰见了,立刻一击掌,瞬间就又有许多御林军出现在众人身后,为首的正是杨国寿杨国庆兄弟。 “啊……”石铁信也禁不住大吃一惊。 这杨国庆也是御林军头目,虽然地位远远不及他,但却因为人豪爽真诚,兼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所以威信直逼他这统领。 在开始他投了成王这一帮,就是因为嫉妒这资历年纪都不如他的杨国庆。 在杨国庆因为通敌叛国被关押慎刑司之时,他可谓心花怒放,更加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成王身边,然后排除异己,清除了杨国庆的人,将这御林军大权紧握手中。 而这回杨国庆又出现了,还带着人,他自然感到威胁。 “兄弟们,石铁信勾结成王,谋害皇上,其罪当诛,难道你们还要跟随他纣为虐吗?”杨国庆则是看了石铁信身后的御林军一声喝问。 这一声结束之后,立刻有许多士兵纷纷退后,还有一些放下武器,也有一些慢慢的向这边移动。 “王爷,先走,城外自有我兄长的军队接应!”那石铁信见形势不利,立刻对欧阳健招呼一声。 那欧阳健恋恋不舍的看一眼那正中还没来得及坐上去的宝座,再看一眼那愤怒的看着他的欧阳智等人,最终满心不甘的转身往外退去。 那石铁信则领人护在他身后,也慢慢退去。 “王爷,带着我呀。”那常思明见了,就想追上去。 欧阳健理也不理他,石铁信更是赏了他一脚。 “哎呀,我的妈呀……”那常思明捂着被踢中的膝盖哀叫。 “四表弟,难道就让这欧阳健这样走了吗?”欧阳智看向杨国丰。 “不然能怎么样,”杨国丰对他低声道,“这几日我们一直避在密道里,五弟也就笼络了这些人。” 欧阳智闻言立刻明白。 其实他们这般面不改色人的和石铁信对峙,也完全靠的是勇气。 石铁信和欧阳智出了门就后悔了,因为那许许多多的御林军一看他们退,以为他们大势已去,立刻纷纷倒戈。 等到退到宫门处,立刻又遭到玄武教道士和怀远王手下一帮武功高强之人的伏击,又冲散了不少人马,幸亏蓝太师蓝山秀蓝水清父子三人,带了苗疆的人和蓝家秘密训练的一些死士过来接应,才顺利逃脱。 “外祖父……”一见那蓝威庭,欧阳健立刻上前,想说什么。 “出城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那蓝威庭则对他摆摆手,然后催马。 欧阳健顿时也振奋起来,跟在后面。 “太师,大事不好,信亲王世子和康王带人在前面包抄过来。”但就在这时,一个随扈匆忙来报。 “怎么办?”欧阳健急了。 蓝威庭也是一阵蹙眉。 众人都沉默着。 “父亲,我们往城西围场那边去吧,别忘了那里还有一处行宫呢。”在沉默中,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开口。 正是那和尤亮骑马并肩站在一处的蓝水清。 众人闻言一愣。 “杨家的家眷跑了,可惜了。”蓝水清又一声,然后率先催马往西。 那尤亮见了,立刻跟上。 “哈哈,表弟妙计呀!”那欧阳健则大笑起来,转向外祖父解释,“那里有欧阳智的孽种。” 蓝威庭一愣,点头。 …… “那石铁成早就带了人马候在北门,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这欧阳健等人出城。”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大门口处,杨国丰已经换回了男装,此刻骑在马上的他,正一边看着刚刚恢复了职务的梁振安排众军士严守街道,保证民众安全,一边同样骑马在他身边的欧阳智说道。 “四表弟,放心,康王和靖弟已经带人过来,相信他们跑不了。”欧阳智则道。 “太子殿下,”但他话音刚落,一个手下就匆匆而来,对他躬身禀道,“成王带人往西面去了。” 欧阳智听罢禁不住大惊失色。 “怎么了?”杨国丰忙问。 “珍儿和潇儿在那边行宫里。”欧阳智说完,已经打马而去。 杨国丰一愣,也赶紧跟在后面。 欧阳智和杨国丰等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西城行宫高大巍峨的门敞开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被绑在了门前桩子上,身边站着两个持刀侍卫。 两个侍卫手中的刀迎着下午西斜的阳光,反射在女子脸上,直逼的女子睁不开眼。 “珍儿……”欧阳智在距离门口五十米处打马站定,喊了女子一声后,目光又快速的逡巡,当发现被绑着的除了邹珍儿外并无其他人时,禁不住心情稍安。 女子抬起头,看过来,却是立刻落下泪来,“殿下……” “哈哈……”随着一阵笑声,欧阳健一干人缓缓走出来。 “欧阳健,你可真是无耻卑鄙到了绝点,妇孺之辈,也值得你这般利用吗?”欧阳智见了,立刻眯起眼眸对那为首的欧阳健冷声道。 “欧阳智,我不知道什么叫卑鄙无耻,我只知道什么叫‘胜者王侯败者贼’。”欧阳健又笑,“识相点,将皇位让出来,我保证你的妾室儿子安然无恙。” “你休想,让天下落入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人手中,我宁死。”只不过他话音刚落,那欧阳智就语气坚定的道。 “呵……你还真是顽执,算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也不难为你,这样吧,你放我们出城,我放了你的妾室儿子。”很快那欧阳健又道。 “不可——”不待那欧阳智开口,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正是那紧跟着兄长和表兄带人赶来的欧阳睿。 欧阳智转头看他,众人也看向他。 实话,一旦真放了欧阳健和这帮人,他们必定会去和直隶总督石铁成汇合,那样这欧阳健就会自立为王,到时就会大越分裂,内战频起。 众人的目光又从欧阳睿毫不退避的脸上转会,落到欧阳智的脸上。 欧阳智看一眼那刀下的邹珍儿,脸上闪过犹豫。 众人也看那邹珍儿,却是纷纷垂下眸。 氛围顿时变得异常凝重…… “殿下,不必忧虑我,放心,潇儿没事,他——很安全。”但就在这时,那邹珍儿忽然大声道。 欧阳智一愣,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为儿子欧阳潇,没落入敌手,感到庆幸和高兴。 “贱女人!”欧阳健见了,禁不住气急败坏,上去就狠狠的给了邹珍儿一个耳光。 “啪——”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欧阳智还是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入耳,再就是邹珍儿那被打偏过去的半边脸上的瞬间红肿,以及唇角淌下的血迹。 “欧阳健,打一个女人,这算什么本事。”欧阳智禁不住愤怒的握紧了拳。 “呵呵……”欧阳健冷笑,然后一把从一边的侍卫手中抽过刀,“我不禁要打,还要一刀刀的活剐她,皇兄,相信这样让人血脉贲张的情景你一定也乐于看。”边说着,手一挥,一刀就刺在邹珍儿的左肩上。 鲜红的血迹立刻浸染了衣襟,然后一滴一滴的滴下来,但那邹珍儿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贱女人,还挺倔,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硬。”欧阳健禁不住很是恼怒,手中的刀一挥,就又要刺上去。 邹珍儿可能是怕了疼,禁不住浑身一颤,眼一闭。 “哈哈……”欧阳健禁不住大笑,刀停在邹珍儿的脸侧,“不过……只要你说出你将那小孽种藏在哪儿,我立刻放了你。” 此刻他真恨不得一刀将这个女人结果了,他听了表弟的话,伙同众人一起来了这里,原本是想着抓住那小孽种威胁这欧阳智。 要知道,那可是到目前为止,这欧阳智唯一的儿子,这女人那欧阳智也许不在乎,但这儿子却是看得十分重。 但却没想到的是,这贱女人竟然将那小孽种藏了起来,问她也不说,搜也搜不到,最后他只好暂时将这贱女人绑了起来折磨。 邹珍儿闻言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贱女人……”欧阳健骂一声,又握紧了刀,然后看向欧阳健,“皇兄,记得这女人曾经舍命救过你呢,你就忍心看着她承受这被捅成马蜂窝的疼痛,你也太绝情了吧?这不让天下耻笑吗?”一边讽刺着,手上猛然使力,邹珍儿另一只手臂就已经被划了深深一刀。 邹珍儿不自主的呻吟一生,血如泉涌般冒出来,沿着那绿衣落下,很是触目惊心。 欧阳智见了,禁不住心头一缩,眸底含了泪光。 曾几何时,在权力斗争中,他已经忽略了她曾经舍命相救、无怨无悔的那份深情。 但偏偏这事实就这么残忍,让他想起,而且将这么痛苦的抉择放在他面前。 “算了,让他们走吧。”杨国丰看了忽然就想起了九姐儿,想起了儿子,不忍,转向欧阳智。 欧阳睿听了,立刻蹙眉,清寒的桃花眼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欧阳智禁不住一阵为难至极。 放了欧阳健吗?唯恐天下大乱,不放,可难道真的看着珍儿被…… “殿下,来生见!” 但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喊,举目看去,就只见那拼力将身子一转,往前一纵,胸口迎了欧阳健手中的刀而去,“噗——”的一声,欧阳健手中的刀就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胸口。 欧阳健惊呆了,众人惊呆了。 “珍儿……”欧阳智则是大叫一声,纵马就冲上去。 杨国丰和欧阳睿则是带人紧随其后。 杨国丰欧阳睿等人和欧阳健一帮缠斗在一起,欧阳智则是上前紧紧抱住那胸口不断有鲜血涌出的邹珍儿。“珍儿,你怎么样?” 邹珍儿却笑了,气息微弱的道,“潇……潇儿在……在我床下……暗格……”说完,立刻闭上了眼,脸孔也瞬间煞黄。 欧阳智俊眸中禁不住有泪滑下,紧紧抱着她,“珍儿,你不能有事,要挺住……” 但邹珍儿回答的他的只是一阵静默。 看着怀中寂然不动的女人,欧阳智禁不住心痛如割,“傻瓜,为什么总是用生命来博,你这般……可让我如何偿还,醒来吧,我答应你,如果你这次还能侥幸活下来,我做平民,你将是我最爱的正妻,我做帝王,你将是我最敬的皇后。” 他这一席话说完,就意外的发现邹珍儿那已经紧紧闭上的眼睑忽然微微颤动一下,他禁不住一阵惊喜,对一边几个侍卫几句,让他们去救儿子,而他则迅速抱了邹珍儿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尽管杨国丰等人全力以赴,但最终欧阳健、石铁信和蓝水清还是在尤亮及两个苗疆高手的护送下逃了。 因为那苗疆的用毒手段实在厉害,尤其是召蛇那一招。 那个长了一双疤瘌眼的苗疆人,拿了一根笛子,忽然就吹奏起来。 听他一吹奏,吃过这个亏的欧阳睿立刻拉了众人后退,可是还是有些侍卫被毒蛇咬伤了。 后来杨国丰点起火来,破了这蛇阵,追上去,拿住了蓝太师等人,可这几人还是逃了。 欧阳睿气的直骂街,很想拉杨国丰追过去,但无奈他伤还没好,而杨国丰又惦记着家眷,最终也只好作罢。 杨国丰半路上就带了人去了城外,接应那被派去帮他保护并迎回杨皇后和家眷的荣岩梁振及几个大臣,欧阳睿只好自己回了宫,去和兄长说。 但欧阳智又哪有时间理他,正在亲自监督太医帮邹珍儿诊治。 知道太医匆匆出来报,说邹夫人命总算保住了,欧阳智才一脸欣喜地长长舒了口气。 “这样一个女人,看把皇兄紧张的。”欧阳睿终于得了机会嘲讽兄长。 “什么女人,今后她是你嫂子。”欧阳智却淡淡的回他一声,然后又往崇政殿昭和帝的灵堂方向而去了。 欧阳睿一愣。 “啪——”身后有杯盏落地的声音响起。 欧阳睿回头,却发现正是那太子妃郝静心。 想起这次郝家竟然也以为他们兄弟大势已去、隔岸观火的作为,欧阳睿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转身也跟了欧阳智往灵堂方向而去。 那站在原地的郝静心,则是美眸缓缓垂下泪来。 当抱了儿子、坐在奔驰的马车上的九姐儿,听见外面喧闹的人马声,掀开车帘看时,立刻就对上了前面高踞马上的杨国丰那双幽深的眸子。 她明明想笑的,但谁知却鼻子一酸,泪水却纷纷落下,打湿了脸颊。 杨国丰见了,立刻在众人目光下催马过来。 马在近前停下,杨国丰则一掀车帘,伸了长臂过来。 九姐儿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抱起她了。 她一时禁不住很是不好意思,让人看了,还有他的手下和同僚,不被人笑话才怪。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因为他只是将她手中的孩子抱了过去,然后将孩子高高举了起来。 “咯咯……”小杨梓快乐的笑了。 九姐儿却是瞬间沉下了脸。 “呵呵……”杨国丰看她一眼,低笑一声,转身催马,抱着孩子又奔前面队伍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九姐儿又笑了。 杨国丰几兄弟并未回府,直接就跟着杨皇后去了宫中吊唁昭和帝。 九姐儿她们这般女眷,回了府上,自然先是一番安置。 府上并没什么佣人走失,留守的大总管杨忠和杨五依然将府上管制的一片清明有序,孟老太妃见了禁不住满是感动,当即决定每人各赏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虽然正值国丧,但这依然压制不住众仆的激动心情,府上一片欢腾。 傍晚时分,美中不足也终于得到弥补,那就是杨家几兄弟回来了,在秋枫阁里闭门良久,后来终于带了客人瑜王欧阳睿,出现在了晚饭桌前。 孟老太妃自然高兴之极,忙吩咐罗妈妈添菜添碗,一番忙活后众人才终于坐下用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席间,自然其乐融融,一片温馨。 “四表兄,你怎么知道慎刑司处有密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隔着屏风的男眷那一桌传来对话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沉默了一会儿,欧阳睿的询问声又起。 “那年你因为怕被皇上考校功课偷溜出宫,姑母让人四处找你时发现的。” 伴随着几声若有若无的低笑声,欧阳睿又是一阵尴尬沉默,好久之后,才又感叹,“你这嘴可真严,那年我们都才十五岁,这一晃都十多年了,我才知道你也知道那里的密道。” “要不那场大火眼见着势必会烧起来,恐怕四表兄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杨国庆语气复杂的插嘴。 他这句后,屋内瞬间再次沉默。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于刚才,明显要凝滞许多。 坐在九姐儿对面的孟老太妃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九姐儿则是在心头暗暗叹息。 老人是在悲愤帝王的猜疑之心吧。 要不是看那火定会要了几兄弟的性命,杨国丰估计怎么也不会用上这密道,一片忠君之心呀。 不过好在还不是太迂…… “呵呵……”很快,这沉闷氛围又再次被欧阳睿的干笑与低语声打断,“对了,四表兄,估计今日你在中和殿上陪伴太后祖母出来的情景也会瞒上许多年吧。” “呵呵……” 这一声毕,低笑声又起。 “什么情景,瑜王表叔?很好玩吗?”杨慧儿东瞅西望了一番,最终忍不住,起身隔空对欧阳睿喊话。 孟老太妃立刻肃然朝她看来。 你已经不再是小时候了,都订亲的人,怎么就这么没规矩,坐下! 杨慧儿当然知道祖母目光的含义,撅着嘴坐下。 九姐儿看一眼身边的杨慧儿,然后垂头吃饭。 她男人,她自然好奇…… 杨国丰似乎知道她的心态,所以……“不好玩,四叔扮了个宫女!”声音平板。语气淡然。 “噗——” 有人瞬间喷笑。 正是九姐儿! 呃…… 她真的……真的没想笑,可是实在没忍住。 那情景……她不敢多想……还记得,他扮太监,那赧然忸怩的模样。 她不敢抬头看众人,涨红着脸恨不得将头埋进饭碗了。 “小表嫂笑了呢,四表兄不生我的气了吧?哈哈……”也不知那边什么情景,欧阳睿又笑起来。 “哼!”杨国丰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呵呵……”这一声,莫名的就戳中了众人的笑点,众人禁不住都笑了。 吃过饭后,杨国丰几兄弟又跟着欧阳睿入宫去了。 深夜,九姐儿睡醒了一觉,才发现杨国丰回来了,似乎刚刚沐浴完毕,在账外幽暗的灯光下正看着什么。 她立刻披衣起身。 听见响动,杨国丰看过来,“吵醒你了?” “没有,猛然回家睡,还有些不习惯呢。”她一边笑着,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杨国丰接过茶,却并没喝,随手放在一边,然后看向她,幽深的眸子里蕴蓄着不可错认的柔情,“对不起,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 一句话,九姐儿禁不住就落下泪来。 “别哭,没事了……”见她哭了,杨国丰禁不住又怜惜又内疚,长臂伸出,将她拥进怀里。 “你还要出去?”九姐儿抹了一把泪,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衣服上,但很快,她就感觉自己多问了,作为一品大员,这个时候,自然要去斋戒守灵。 她禁不住扁嘴。 杨国丰笑了,歉意的道,“过些日子我再陪你。” 九姐儿没说话,目光落在他刚才看的东西上,“这是?” 杨国丰拿起那书信,有些故作神秘的道,“你可能想不到,这是谁让人送来的。” “呃……” “你六姐夫宁志远,也是西亚暗卫统领狄志生。” “啊?” 他这个姐夫,在杨国丰事发之后,就失踪了。 “他在我们一入狱,就猜到了会如此,本来秘密回去是带部下过来准备救人的,因为五弟和他约定,在事情结束后跟他走一趟西亚,这会儿正好就截住了成王蓝水清几人,另外,更是除掉了那直隶总督石铁成,下午他就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正在追踪成王几人,因为这牵涉到两国,弄不好就又惹起通敌叛国风波,所以不敢声张,这也是傍晚我兄弟几人和瑜王关在秋枫阁里商量的事。”杨国丰又道。 “哦。”九姐儿听了禁不住很是高兴。 刚刚回来,自然来不及回娘家,不过料想那边也是一团乱,因为这六姑爷连累文家所有人,想想那六姐儿该又多大的压力呀。 “你这个六姐夫还不错,在心中反复关照要先为文家洗清罪名,应该是为你六姐姐考虑吧。”杨国丰又道。 九姐儿禁不住点头。 之后杨国丰又和她说起对蓝家常家等的处置。 十岁以上男子全部斩首,十岁以下男子充军,女子全部莫如教坊司为官妓。 听了对蓝家的处置,九姐儿禁不住心微颤,为古代这株连制度。 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那成王赢了,恐怕落得此下场的该轮到自己,她心情才平复些了。 沉默了一下,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又道,“那王爷,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救个人出来?” 杨国丰看向她,“你七姐姐?” 九姐儿点头。 她是有理由救七姐儿的,虽然她实在该受惩罚,但真有一个做官妓的姐妹,怎么也不好听不是吗? 杨国丰点点头,愣了愣,才又道,“知道蓝水清为什么会娶你七姐姐吗?” “利用她一点,还有就是……那蓝水清是短袖。”不答她回到,那杨国丰又道。 “啊……”九姐儿大惊,但稍后也禁不住颔首。 是啊,应该想到的,那蓝水清一副阴柔美丽小受样。 “那他喜欢的应该是他那侍卫尤亮吧。”这样的讯息使她忍不住八卦起来。 杨国丰却只是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说模样,“我去看看儿子,然后就走。” “哦。”听说他又要走,九姐儿脸色虽然尽力维持着,但心情却瞬间失落。 杨国丰自然看在眼中,既欣喜,又愧疚,禁不住又将她抱住,亲昵抚慰了一阵,才转身去看了儿子。 第二日,九姐儿一早起来就派水湘出去打听,在得知文府门口的官兵已经撤去后,立刻回了娘家。 好在众人都没事,文崇江兄弟也被放了回来。 “想不到这皇上竟然……竟然这么就去了,小十这辈子算完了……”蒋氏见了她,先是拉着她的手询问了一番,然后又流着泪和她说起十姐儿。 九姐儿能说什么,只能赶紧安慰她,至少还有小静宜。 蒋氏又对她一番嘱托,务必让她求求杨皇后,帮十姐儿将小静宜的抚养权要回来。 九姐儿自然赶紧应了。 其实昨日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和杨皇后说了这事,因为在城外大营的时候,她曾经听了一个讯息,那就是那蓝妃拟定了一个为这昭和帝生殉的名单,上面竟然有这十姐儿。 这个她当然不敢告诉蒋氏。 想想那蓝妃也真恨,十姐儿已经那样了,竟然也没打算放过。 不过这蓝妃也得了相应下场,昨晚欧阳健出逃以后,就已经吞金自裁。 昭和帝黄泉路上不寂寞了,至少有这位宠妃做伴,只是不知,昭和帝在泉下见了这位谋害他并辅助儿子篡位的宠妃,会不会恨得咬牙切齿呢? 之后九姐儿又去了二房。 见了她,萧氏很有些赧然,因为七姐儿的事,不管如何,都是她没全力阻止。 九姐儿自然明白,所以并不和她多说这事,而是问起文景金和徐伟的学业,还请她托娘家父兄照顾文景水。 萧氏自然忙不迭的应承。 “徐家表哥不错,明年四月的春闱肯定会上榜的。”萧氏又对她夸起徐伟。 “是吗。”听了这个,九姐儿自然高兴。 她这个表哥挺有胆量挺仗义的,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她们逃到城外大营的事,扮作樵夫出城给她们送了一些菜蔬和银两。 当然没见上面,荣岩手下那些兵士又怎么可能随便放人进去,她当时也不知,还是左旭问她,她想了半天才想到是这徐伟。 她的这个表哥不简单呢。 想想她这个表哥能有今天,还源于她一个善意的骗局,她就觉得超有成就感。 苗氏因为文崇河被牵连、又失了那个好职位之事着急上火,有些身体不适,她又去看了看她,之后便又去了大房,因为那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劝慰,那就是六姐儿! 刚才在三房里,就听蒋氏说,六姐儿病了,而且拒绝吃药。 一定是为宁志远的事! 到了才知道,原来这里早有一个劝慰着,那就是小十一。 不过显然,这小姑娘并没到什么作用,因为一边桌上摆着药和饭,床上的六姐儿正毫无生气的躺着。 看着那几日不见,就瘦削憔悴了许多的六姐儿,九姐儿明白,看来,这次是真正动了六姐儿的心。 还真没见过她这个没心没肺、有些爽朗有些刁蛮的堂姐这副模样过,即使当年为了婚嫁之事和邹氏闹腾的时候,也不如今日这般凄惨。 “九姐姐……”见了她,小十一自然高兴,上来拉了她的手,有千言万语要问的样子。 “十一妹妹,一会儿再说,”她对小姑娘摆摆手,“我先劝六姐姐。” 小姑娘闻言立刻点头,但听说她要劝六姐儿,却又立刻叹了气,看六姐儿一眼,对她道,“那你就和六姐姐说说话吧,我去再让厨房帮她熬些粥来。” 小十一走后,九姐儿又将一边的丫鬟打发出去,这才走进六姐儿,坐在她一边,轻声道,“六姐姐,还记得当年帮你谋婚吗?那时你也是这般不吃不喝。” 一句话,六姐儿那闭着的眼眸中瞬间泪如泉涌。 “六姐姐,别哭了,要怪你也应该怪我不是吗?”她又道。 六姐儿闻言却瞬间睁开眼,一把抱了她,呜咽起来,“不,九妹妹,不怪你,都怪我自己,是我眼瞎,心也瞎,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是为西亚卖命的人,不过什么也没做,结果就是差点害了妹夫害了杨家,还害的家里差点遭了大祸,父亲他们也险些遭了难,都是我识人不清,都是我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呀,我该死……该死,我本来……本来以为自己不问出身不怕贫穷,跟了这样一个人,又百分之百的待他,会能换他一些真心呢,却不想……不想……”六姐儿说不下去了,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六姐姐,你识人不清,难道我也识人不清吗?”却不想九姐儿却给了她这样一句。 “啊?”六姐儿瞬间怔住,看向她。 九姐儿立刻低声将宁致远的事告诉她。 六姐儿至此才似乎将所有来龙去脉弄清楚,狂喜一阵,却又开始骂自己该死,因为她说那天她和宁志远在湖边吵架,好像被人听了去,而那个人似乎就是七姐儿,其实这一切事情都源于她这张嘴这幅火爆性格。 已经猜到事情大概的九姐儿,自然只是指着她,嗔道,“六姐姐,该还好管管你这张嘴改改你这幅火爆性情了,也只有六姐夫能受得了你。” 之后六姐儿就似乎真变聪明了,拉着她的手,“九妹妹,相公说他这件事做完后就会彻底做回大越子民,我们不会是敌对方的。” “男人们的事,我不多管。”九姐儿却是淡笑一句。 等小十一重新让丫头端了饭菜进来,看着那满脸笑意的捧了药在喝的六姐儿时,禁不住瞬间瞪大了眼,“九姐姐,你可真是了不得。” 六姐儿九姐儿都笑了。 小十一正插科打诨呢,就有丫头报:三姐儿来了。 看着那将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的三姐儿,几人禁不住惊异。 “我要和向家和离!”但三姐儿似乎还嫌众人不够惊异,又抛出重螃。 “啊?”几人惊呆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向家在这次事件中,不只不帮忙文家杨家,还对她也冷了许多,管家权利交给了弟媳,向世珍还趁机宠起了小妾。 “三姐姐,我支持你!”六姐儿一听,立刻气愤填胸。 九姐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丫头来报:三姑爷过来了。 三姐儿当然不见,六姐儿更是吩咐人要将他赶出去。 还是九姐儿觉得这事还是好好说道说道,给这向世珍说情,才让这向世珍进来了。 这向世珍自然又是道歉又是赔礼,忍下了六小姨子的发飙和妻子的不理不睬。 九姐儿当然理解在这场夺嫡中向家的态度,所以并没在这事上多说,只是教育这位姐夫一番,夫妻之间,应该患难与共,不能玩捧高踩低这不入流的手段,将这向世珍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本来差不多了,六姐儿气都消了一大半,谁知不巧八姐儿四姐儿又过来了,知道事情原委之后,这向世珍自然又水深火热了一番。 可怜这平时一副高冷的镇国公世子,让一帮小姨子们弄得形象全无,终于才将两个孩子接走了。 三姐儿留下来,和几姐妹相聚。 说起眼下事,众姐妹自然一番劫后余生的感叹。 谢俊受了牵连,被踢出了翰林院,至今赋闲;而蒋家虽还没来得及被牵连,却因想着为杨家文家疏通,许多银子打了水漂。 “没事了,以后就好了。”九姐儿赶紧拉着几姐妹的手安抚。 几姐妹点头。 在几双眼眸的真诚对视中,那一颗颗的心更近了。 是夜,有消息传来,成王和石铁信被射杀于荒郊,而蓝水清也堕崖而死,苗疆大护法尤亮也追随蓝水清跳崖,至此,这场轰轰烈烈的夺嫡战终于画上了句号。 …… “参加皇……太后!” 外面酷暑炎热,惠安殿里却是一片清凉芳香,九姐儿一边享受着这份惬意,一边躬身行礼,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差点出了错,来不及改口,只能将错就错,在“太后”前面加了个“皇”,好在这样也不是什么把问题。 “好了好了,过来坐吧。”原来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杨慧安一边说着,一边对她指了指一边的座位。 “谢太后。”她赶紧又道,这次可不敢再叫错了。 六月初,欧阳智就已经登基,改国号智和,如今的太子殿下已是智和帝,这杨皇后自然就成了杨太后。 六月中,昭和帝也入土为安,葬于大越皇陵。 如今已经是七月中,转眼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怎么没带小杨梓过来,哀家还想带这小家伙去和潇儿玩一会儿了。”水灵一边帮她端了绿豆汤上来,杨太后一边又问她道。 “来时他睡了,所以……”九姐儿有些为难的道。 知道你老人家想侄孙,但是能不能根据实际情况考虑一下,这大热的天。 “算了,改日吧,天气这么闷。” 还好,不是很不通情理。 九姐儿赶紧点点头。 杨太后又让水灵端了一些御膳房做的白玉凉糕上来,两人便一边吃着,一边说着生意上的事。 因为没了顾及和束缚,他们的生意愈发扩大了。 朝贡生意不只是边境小国,更是预计远销到大食等一些西部国家。 王燕娘在今年正月里就再嫁了,以华公公干女儿的身份嫁给了当地城内的一名武将,彻底的将家安在了南部边陲。 这是一桩十分让人满意的婚姻,不知是她不知找到了如意姻缘,更是因她的夫婿是当地望族,大大的便利了他们生意的扩展。 当然,这位曾以妾室之身拘在京城深宅的女子,也终于成长为一名叱咤西南的商海红颜。 除了朝贡生意外,杨太后还在国内各城都物色了多家作坊店铺,油皂澡豆,胭脂水粉,准备将大越保洁化妆业彻底垄断。 太后娘娘一片雄心壮志,作为技术总监兼合伙人,九姐儿自然也只能全力以赴。 有钱赚,也是好事吗…… “太后娘娘,不好了,太惠妃娘娘中了暑,刚才……刚才昏过去了……”两人正聊到兴头上,一名满脸汗水的小宫女便匆匆跟着水灵进来,跪地禀道。 “她这身子骨,真是……”杨太后闻言埋怨两声,赶紧起身,准备移驾去看看,但忽然就又想起了九姐儿,转头对她道,“对了,文九,一会儿哀家还有事跟你说,你要不就先去皇后那里转转,也顺便等着哀家回来。” 九姐儿听了摇头,“那个……我还是去别处吧,皇后那里,去了她也没空理我。” 欧阳智力排众议,最终还是将邹珍儿立为了皇后。 人人都说邹珍儿那刀挨得值,她却觉得是欧阳智捡到了宝。 不知愿意为他为孩子拿生命去搏,如今更是大越国医界上的新秀,那补膳药丸如今可是汴州城上流社会抢手的东西,钱途不可限量呀。 另外呢,初掌后宫,更是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虽然时日不多,但如今这后宫局面却一点也不次于杨太后做皇后时。 当然,成就出于勤奋,这都是这位邹皇后用别人闲聊喝茶的时间换来的,她去看过她两次,一次是受她邀请,结果是她连吃饭都翻着定制簿子;还有一次就是她被杨皇后撺掇抱着小杨梓过去和欧阳潇玩,但刚说两句,就张三李四的一通求见皇后娘娘,最后到落了一个她哄了两个孩子一后晌,害的邹珍儿好一番歉意。 她这般忙碌,她自然就懒得去了。 “那你就去看看文太嫔吧。”杨皇后又道。 听了这个,九姐儿才点了点头。 去看十姐儿,她自然愿意。 杨太后回宫之后,自然在后宫一番大清洗,蓝妃那一帮,殉葬的,找名目处死的,被送到尼姑庵的,彻底肃清。 当然这十姐儿便得了平反,杨皇后更是以惠妃身子不好,将小静宜还给了十姐儿。 十姐儿搬出了揽月阁,却又被崔太皇太后赐居养心殿附近的朝华宫。 一番巨变,这太皇太后自然看清了人心,更怜惜十姐儿对儿子一片真心,特向杨太后要求让她在一边侍奉。 出了惠安殿,九姐儿带着水湘,跟着小宫女走在回廊里。 走了不多久,就见前面一座宫殿佳木茂盛、花树扶疏,走近更觉一片清幽爽利,正是文太嫔的居所——朝华宫到了。 有宫女飞快通报进去,工夫不大,就见一个着蓝色工装的扶了一个穿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的清瘦女子迎了出来。 “十妹妹,你怎么还出来了?等着我不就好了。”一见十姐儿那朦胧着双眼的模样,九姐儿就心疼,赶紧上前去握了她的手。 “没事,九姐姐,我已经好多了。”十姐儿对她笑,眉宇间笼着挥不去的清愁,却欲添风致与美丽。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十姐儿的眼睛虽然还未恢复,却已经好多了。 十姐儿平凡以后,昭和帝心腹侍臣赵公公找到了她,然后将十几页页治疗眼疾的札记交给她,并且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她,说这是皇上亲自整理的,本来是要拿给她,却没想到竟然再也没有机会。 十姐儿听了顿时泪如雨下。 后来十姐儿真用了上面的方子,眼睛也确实有了效果。 只是眼睛是亮了,但一颗心却更暗了。 九姐儿觉得这赵公公真有些可恨,当然最可恨的还是昭和帝,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哎! 幸好还有小静宜,不然…… “静宜刚醒,正和奶娘玩了,走吧,九姐姐,进去看看这小家伙吧。”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十姐儿已经挽了她的手臂。 九姐儿点点头,和她进屋。 “咯咯……” 随着一阵稚嫩而娇翠的笑声,九姐儿就看见那正坐在小杌子拿着一个棕编蚂蚱和嬷嬷逗的小静宜。 粉雕玉琢、眉眼如画,真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 九姐儿禁不住笑了。 “好了,别淘了,来,喊姨母。”看着女儿,十姐儿迷离的美目里禁不住满蕴了温柔笑意。 小静宜闻言起身,蹒跚的迈了两步过来,然后奶声奶气的喊了声,“泥(姨)母!” 这分外清脆、却又吐字不清的一声霎时将人们都逗笑了。 “总是说不清,都教了多少遍了,这小家伙。”十姐儿笑着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倒觉得小公主很聪明呢,刚刚一周就又会走又会说话了。”九姐儿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静宜抱起,然后在她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咯咯……”小静宜又是一阵笑。 “放她下来吧,小心宠坏她。”听她夸女儿,十姐儿自然高兴。 九姐儿又亲了小静宜一口,才将她放下。 奶娘抱了小静宜去喂水,九姐儿姐妹则坐下来说话。 “过些日子,太皇太后说让我带了小静宜一起去避暑山庄那边,我顺道可以回家去看看母亲呢。”十姐儿一边看着屋角罗汉床上那顽皮的和奶娘枪水瓶的女儿,一边道。 “是吗,那太好了。”九姐儿闻言立刻道。 如今,这两个怀念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是越发亲近了,再加上一个小开心果,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组合。 又坐了一阵,九姐儿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向十姐儿告辞回杨太后处。 “十妹妹,你可以抚琴给小公主听,你看她很有音乐天赋呢。”临走时,九姐儿自然不忘指指那听着奶娘拨浪鼓的小静宜对十姐儿道。 “会的。”十姐儿点头,“这孩子倒不是愚笨的,上次你让我教她认颜色,如今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九姐儿笑。 这般也不过时希望她多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然后尽快从昭和帝带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 等九姐儿回到惠安殿,杨太后已经回去了,正坐着等她。 九姐儿又坐下来,然后问起杨太后留下她,到底还有什么事。 但没想到,听了她的问话,这位太后娘娘却瞬间沉默了,愣了好久才道,“有件事……不过哀家先说明,不是哀家的意思,却是……是丰儿的意思。” 杨国丰? 九姐儿不由一愣。 先是国丧,再就是百废待兴,鼎立帮助那励精图治的智和帝,她的那个丈夫即使整日忙的不见人影,但到底还是她丈夫,有话也不至于还让别人传吧? “丰儿想纳了水流做侧室,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想着让哀家和你说说。”又沉默了一阵,杨皇后才又道。 九姐儿闻言却是脸色瞬间一沉。 “看看,男人纳个妾室就这样,要真是处在哀家曾经的位置,你还活得了吗?”杨太后看她一眼道。 “小九哪敢和太后娘娘相比?”九姐儿却又突然笑靥如花,“水流确实是个好姑娘,王爷想纳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何必劳烦太后,亲自和小九说又怎么了?太后放心,今晚上小九就好好和王爷商量一下这纳妾之事。” “好了好了,这事哀家不管了,你亲自去问丰儿吧。”看她那模样,杨太后也知道已经恼在心里,也就不再多说了。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九姐儿出来时,站在夕光中,吹着那夏日的晚风,只觉得更躁热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觉得心情好些了。 虽然因为权仲白的死,众人都觉得亏欠这玄武派和水流太多,但这杨国丰还不至于就这个作补偿吧。 再说,那年那般斗争,再到后来这杨国丰遣散后院,拒娶韩京娘,不都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默认了她的婚姻方式,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而今日这事,一定又是这杨太后自作主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她才不买她的账,如今这杨太后可待她不敢像以前,说翻脸就翻脸……呃,她翻脸她也不太怕呢。 回到府上,她的心情大好。 她先去太和堂接小杨梓,小严氏也在,正和孟老太妃一起哄着小杨明和小杨梓玩。 “四弟妹,你说你家梓哥怎么教的,真有心,小小年纪就会耍弄小哥哥,将小哥哥的玩具藏了,看小哥哥哭还偷着笑。”小严氏一见她,自然又是噼里啪啦一番。 “是吗?”她却笑了,看一眼儿子,然后又俯身向那正和儿子玩做一处的小杨明道,“下次明哥也藏了弟弟的玩具,看着弟弟哭。” “你……”小严氏瞬间黑了脸。 “咯咯……”两个小孩子也不知玩了什么,笑了起来。 九姐儿也笑了。 “你呀,告一个还不足一周孩子的状,不觉没劲吗。”孟老太妃揶揄小严氏。 小严氏被弄得难堪的涨红了脸,干笑,“呵呵……我、我这不是和四弟妹闹着玩吗?” “去回去和老三闹。”孟老太妃横她一眼。 “母亲……”小严氏的脸更红了,“看你说的,我哪敢跟他闹呀。” 夺嫡之战后,自然论功行赏,但杨国丰再封就封无可封了,而杨国庆也确实有过,所以杨家兄弟封赏最大的就是这杨国寿,如今已经兵拜兵部右侍郎,进左侍郎。 这小严氏喜坏了,只怕杨国寿嫌弃她,不仅不敢大呼小喝了,还偷着识字呢。 这后院安定了许多呢…… “哼。”孟老太妃瞪她一眼,不理她了,问起九姐儿杨太后那边的事。 正说着呢,云映雪被贴身大丫鬟扶了进来。 “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这两日不用请安了吗?”孟老太妃见了她,瞬间蹙眉。 “母亲放心,我没事。”云映雪听了立刻红了脸,小声道。 尽管杨国庆千防万防,这云映雪还是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开始杨国庆自然心情复杂,但慢慢就好了。 因为小杨成高兴坏了,因为他终于如愿回到了九姐儿身边,又成了“母亲”的儿子,又经过九姐儿的一番训练,如今不只能和小杨梓和平相处,更是喜欢上了这个弟弟,每天四房都笑声不断呢。 看小杨成这般,杨国庆可能意识到其实孩子承认他的身份永远是叔叔,而不是父亲,所以开始期待起云映雪肚子这个可以名正言顺叫他“父亲”的孩子。 再加上云映雪的柔情与智慧,如今五房里也挺和谐的…… “没事也要注意点,这头一胎千万不能有闪失。”听了云映雪的话,孟老太妃自然还不放心,然后又转向九姐儿和小严氏,“老五不在,你们多照顾着她点。” 小严氏赶紧应了。 九姐儿也自然赶紧点头。 这两日杨国庆带着小杨成出门了,去做什么?当然是去履行和宁致远的诺言了。 六姐儿前日就给她送信来,说去看看大漠风光,看来应该是宁志远带她去了。 她的这个姐姐还是低调不起来呀。 当然,六姐儿的信里还有一个内容,那就是有关七姐儿,杨国丰动用关系救出来的七姐儿,并没回文家,而是给文崇海写了一个字条,然后就不知去向。 后来小十一偷偷看了那字条,其实也没什么,一是向父亲文崇海说对不起,再就是让他们不要再找她…… “哗——” 是夜,积蓄了一天的热流终于在几声闷雷过后落成了倾盘大雨。 九姐儿被惊醒了,看看身边那空荡荡的半边床,然后又看向外面的雨夜。 “王妃……”可能是听到了响动,青杏掀帘进来。 “王爷还没回来?”九姐儿隔着帐子问她。 “刚刚那边巧珍传过话了,说王爷今夜在司衙值夜,不回来了。”青杏走过来,一边将那帷帐挂在床两边的银钩上。 又值夜? 九姐儿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 自从新皇登基后,杨国丰三天两头值夜,不是宫中,就是在司衙,有时还会在秋枫阁和部下商讨公事,偶尔回来睡也总是深夜,她已经睡了。 作为他的妻子,见他的时候往往是在晚饭桌上,但工夫不大,他就又走了,仿佛他回来也只不过是证明他还是这家里的一员。 孟老太妃总说他忙,她也一直觉得他忙。 但今夜,她却有了异样的想法。 是忙,还是借口? “青杏,去叫水湘过来,和我出去一趟。”她看向那正倒了茶端给她的青杏。 “这会儿?可是外面在下雨呀。”青杏惊讶。 “快去。”她却已经起身下床。 青杏见了,也只好去了。 夜黑沉沉的,仿佛望不到头的海,雨点由远及近,打在路上,砸在马车蓬上,“劈啪”作响。 “王妃,您是要去给王爷送东西吗?” 马车上,水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坐在她身边的九姐儿。 九姐儿不说话,只点头。 看她脸色不好,水湘也就噤了声。 马车一路奔驰,终于在汴州城西面的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下。 黑色大门,门前石狮蹲里,门口还有一两个站岗的兵士,正是兵马司总指挥司衙。 “什么人?”一个兵士冒雨过来询问。 “威远王妃,来给王爷送东西。”赶车的车夫上前。 那兵士似乎不相信。 “不认识我吗?杨五的兄弟。”那车夫又道。 杨五的兄弟杨白眼,正是杨家的车夫,平时也经常给杨国丰赶车。 九姐儿今夜故意叫了他,就是防着门口这一关。 另一个兵士也提了灯笼过来,照了照这杨白眼的脸,然后点头。 九姐儿掀开车帘,然后让水湘搀扶着她就要下车。 “见过王妃!”两个士兵赶紧给她见礼。 她点点头。 雨点依然密集的横扫,水湘撑起伞来,然后两人便要往里走。 “王妃请留步!”但那两个士兵嘀咕了几句后,那提灯笼的士兵就又唤住她。 九姐儿转身。 “王爷……王爷去巡夜了,您、您有什么东西能不能让小人代转……” “不能!”不待他说完,九姐儿就扔给他两个字,然后加快了步子。 “王妃,您不能擅闯……”那士兵急了,跟上去就要阻拦,只不过手臂刚伸出,就水湘绊了一脚,“哧溜——”滑倒在地上。 他的同伙跟上来府他,而九姐儿和水湘却早已经进门去了。 不知是雨夜,还是深夜的缘故,这里面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受什么阻拦,两人就已经到了正衙处。 “王妃,王爷真不在。”又杀出一个程咬金,不过这个程咬金有气势多了,正是梁振。 “不在?那他在哪里?”九姐儿目光盯着那虚掩的门里流泻出来的灯光,问道。 “他……” “巡夜去了?”九姐儿忽然看向梁振问道。 “是……”梁振垂头。 “那我进去等他。”九姐儿说着就跨上台阶。 “王妃……” “闪开!”九姐儿忽然厉喝一声,一把抓过水湘手中的伞,拿伞尖对准自己,“梁振,我今天一定要见他!” “王妃,你……”梁振禁不住满是为难。 “吱嘎——”这时,那两扇虚掩的们忽然打开,一个高大的背光而立,不正是杨国丰吗? 九姐儿握紧拳上前,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 “进来吧。”杨国丰避开她的眼眸,闪身让她进来。 等她站在屋子里的一瞬,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正站在一边一方矮桌前,挑一堆药草。 见到九姐儿,她抬起头来,冷艳黑衣,衬着那绝美面孔,正是——水流! “这就是你不见我的原因?”九姐儿看一眼那水流,然后又看向杨国丰,很惊讶自己还能很平静的说话。 “你还是考虑一下今日姑母和你说的话吧,权大夫不在了,我已经答应了贞禅师傅照顾她。”杨国丰也看那水流一眼,语气同样异常平静。 “可以,但是我要你休了我。” 什么时候起,眼前这男人竟然清瘦了许多,那脸庞看在她眼里,竟然颇有几分……陌生,不知是因为这份陌生,还是因为他的无情变心,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文九,不要这么固执。”看她落泪,杨国丰似乎也不好受,但却还是道。 “我一向是这么固执,威远王爷,孩子归我,嫁妆我回头会让家里人来取,如果你不反对,那我们就好聚好散。”九姐儿闭闭眼,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又恢复那平静神情。 杨国丰却并没马上回答她,而是看着她,良久,就在九姐儿以为他要不舍、要乞求、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的时候,他却又异常的清晰的再次开口,“我答应你!” 明明想忍住,明明已经忍住,却在听见他毫不含糊的应下时,九姐儿的泪再次簌簌而落,她慢慢走近他,仰头看向他,忽然就笑了,“我后悔了,我要你赔给我两万两银子,就当作这几年年华蹉跎的补偿。” “好!”杨国丰再次吐出一个字后,然后愣了愣,脸上闪过莫名的情绪,随之又对她道,“早些回去吧,这样对我们的声明都不好。” 竟然在赶她,竟然还想着声明,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冷笑,忽然就抓起还一边桌子上的凉茶,“哗——”就泼了他一脸,然后骂出两个字,“贱男!”语毕,转身出门去。 但她却不知的是,她身影消失的一瞬,杨国丰立刻就追了出去。 “王爷,王妃她……”门口的水湘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王妃,千万别让她出什么事。”杨国丰急切的吩咐她。 “哦。”水湘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雨雾中了,杨国丰却还在门口看着。 “师兄,该喝药了。”这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杨国丰一愣,转过头,看向那水流,“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梁振。” 水流美眸中不可抑止的闪过失望,但却还是点点头,“那师兄自己注意吧,这金蚕蛊一向是苗疆最厉害的蛊毒,专门控制人的意志,让人心智失常,做出狂颠之事,虽母蛊已死,但威力却依然不容忍小觑,不过,师兄要是能用精神力量制衡它,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个我自然清楚,你放心吧。”杨国丰对她点点头。 水流拿过药箱准备走,但却在门口又停下,看向那杨国丰,美目殷殷,“师兄,如果我不会在乎这什么蛊毒,更愿意照顾你……” “回去吧!”却没想到她话未说完,杨国丰就出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听罢,耸耸肩,自嘲一笑,然后背起一边的药箱,转身而去。 水流走后,杨国丰便又在书案前坐下,翻阅上面的公文,但翻着翻着,就忽然愣住了,蹙眉看着自己那似乎瞬间暴长的手臂。 难道又要来了吗? 他赶紧站起身,端起一边一碗黑浓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则是尽量放松的靠在书案前,慢慢平复心头莫名生气的躁动。 关在慎行司的那些日子,有一晚突然提审他,但他去了之后才知道竟然是蓝水清,旁边还站着尤亮。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那蓝水清竟然遣退左右,只单独剩两人的时候问他可愿意伴他身边,还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以救他,免他受牢狱之苦。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这蓝水清是短袖。 看着那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的男人,他只觉得恶心,自然严词拒绝。 那蓝水清自然很生气,却还是说让他考虑考虑,然后就让那尤亮将他送回,但谁知那尤亮竟然狠狠地告诉他,他会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为他竟然横刀夺爱。 那一刻他才知道明白这两人是一对。 至于那尤亮到底何时给他下的蛊毒,他就不知了,他当时还真没防这人。 因为在他眼里,这尤亮也是英雄一个,以前他们也曾经打过交道,只是后来他跟了蓝水清才交恶。 却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一个纵横四海的英雄男人,为了情……还是同行的情,竟然如此。 也是啊,结果不是殉情而死吗。 这也是他今晚导演这场戏来逼走九姐儿的原因,他自然不愿,但又无奈,他不想伤害她,更不愿她跟着这样的他,当然,更不愿她看见他这幅丑陋狼狈模样…… 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深深闭眼,但很快他英俊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僵硬,因为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一股力量在他身体里鼓动,汹涌在四肢百骸,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排解…… “梁振,快,将我绑起来,快……我控制不住了……”念头一起,他立刻意识到毒发,不敢再多磨蹭,一边一脸隐忍痛苦的紧紧握着拳,一边命令守在房间外的梁振。 梁振是知情人,也是帮他克制这毒的人。 “是……是,王爷,你等一下……”梁振闻言立刻破门而入,慌忙又熟练的拿了一边一条粗而结实的绳索过来,然后快速的缚住杨国丰的双手,进而双臂、身子,直到将他捆得一丝不能动弹。 “出去……别让人接近……”杨国丰又命令他道,英俊的脸禁不住微微扭曲着,脖子上更是一道道的青筋暴起,看上去狰狞至极。 “是……”看他痛苦,梁振自然也很是难过,眸中含泪,却最终还是退出去,将门关好。 站在廊下,听着身后屋子里传来的桌椅翻到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呻吟声,梁振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不由抬头看天,眯眼看向头顶那飘着雨的漆黑夜空。 王爷是个好人呀,为什么要承受这般痛苦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呀…… 但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上,然后惊异的出声,“王妃……” “王妃,王爷平时就功夫好,这会儿更是力大无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神志不清,根本就不认识任何人,你这样进去会很危险的……” 梁振跟在九姐儿身后,急切的试图拦住她。 但九姐儿却身子一矮,就借着身姿娇小的优势钻了过去,然后直奔那房间的门,一把打开。 但看着那委在桌脚下,被绑成一个粽子的男人时,九姐儿眼中的泪禁不住再次纷纷落下,快步上前。 “王妃……”梁振大叫。 这一声却已经惊动了地上的男人,地上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来—— 灯光下,扭曲的脸,猩红而狂乱的双眸,脖子上的暴起的青筋与块块红斑,着实恐怖狰狞。 梁振见了,都禁不住扭过头去。 但九姐儿却一丝不惧,流着泪,摸向男人的脸,“王爷……” 但面前男人却并不领她的好意,那被紧紧捆住的大手拼力一挣,绳索瞬间断裂。 “王妃……”梁振大急,想上前拉住九姐儿,只可惜晚了一步,九姐儿的颈项已经落在杨国丰的大手里。 瞪着一双血红癫狂的眸子,杨国丰嗜血的笑着,忽然手骤然收紧。 “咳咳……”窒息与疼痛,让九姐儿落下泪来,“放开我……王爷,我……是我,文九……你最疼爱的女人……” 出了兵马司的门,她并没回去,因为总觉得这事情不是所看到的,拉着水湘等在门口,果然一会儿就等来了健步如飞的水流。 会武功的女子就是不同…… 她赶紧让水湘拦住她。 水流告诉她,在慎刑司时,杨国丰中了尤亮的金蚕蛊,每隔一日午夜时分,就会发作,然后精神狂乱,残忍嗜杀,只可惜尤亮死了,如今这蛊毒无可解。 不过要是能通过精神帮杨国丰控制这蛊毒,这蛊毒也许会无药自解,因为这蛊毒其实也是借助于某种神秘的精神气与人的心气。 当听了水流这意味深长一句时,她自然就过来了。 她以为他会认识她,不管怎样,但如今看来,也许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王爷,我疼……”她再喊他一句,眼泪禁不住簌簌而落。 那泪珠滴在那紧紧扼住她颈项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忽然一颤,慢慢的力道就缓了。 “王爷……” 九姐儿一愣。 梁振一愣。 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杨国丰那双眸子里的血红渐渐褪去,狂乱渐渐褪去,慢慢显出丝丝清明来。 那只大手终于移开,她的颈项得以彻底解放。 她赶紧深吸口气,却并没劫后余生的马上逃开,而是身子一倾,就扑进杨国丰怀里,“王爷……” 杨国丰身子一僵,那手掌在半空中悬了很久,终于落在了怀中女人山上。 怀中熟悉的体香,熟悉的温度,让他的脸色终于慢慢恢复如常,他的目光落在怀中女人身上,眸底禁不住也含了晶莹,干涩沙哑的一声,“真傻……傻女人……” 站在一边看的梁振,眸中禁不住再次蓄满了泪水。 又一多月后—— “王妃,王爷回来了。”青杏兴冲冲的推开门,对那正坐在窗前看账册的九姐儿道。 “真的?”九姐儿惊喜。 “当然是真的,”青杏笑,“还有瑜王爷,一起去了太和堂。” “哦。”九姐儿点点头,然后将账本合上,就准备去太和堂看看。 那个雨夜后,虽然杨国丰体内的蛊毒得到抑制,但到底还是没彻底得解,后来神秘兮兮的出门好久的欧阳睿回来了,听说后,立刻就带他去了苗疆。 原来尤亮死后,这欧阳睿已经让手下人接手了这尤亮的势力,控制了苗疆。 虽然这金蚕蛊已经没解,但料想那些苗疆人也有办法。 后来两人走了一些日后就传了信来,说不只已经没事了,而且杨国丰拜那金蚕蛊所赐,武功大增。 但信上却说暂时回不来,因为那欧阳睿非要游山玩水几日不可。 等九姐儿收拾好了,抱了儿子直奔太后堂,才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入宫去了。 她禁不住满是失望。 晚饭时,杨国丰让人带信回来,说宫中有宴席,不回来。 吃过晚饭后,小杨梓睡了,杨国丰却依然未归。 九姐儿赌气,干脆睡觉,而且抱了儿子一起睡。 睡至半夜,却被惊醒,张眸,立刻对上一双带了满满笑意的幽深眸子。 “舍得回来了?”她瞪他。 “呵呵……一心想回来。”杨国丰一把抱住她。 她却赶紧挣脱,然后指了指身边的儿子。 杨国丰又笑一声,在另一面躺下,再次伸出手臂,然后将他们母子全部拥在怀里,与她细诉离情。 后来就又说起这次中了蛊毒之事,九姐儿问他,“我一直都好奇一件事,在慎刑司时你们三兄弟都在,那尤亮怎么单给你下了毒。” “能有什么,自然是嫉妒了。” “嫉妒?他嫉妒你什么?”九姐儿不解。 杨国丰却沉默了,好久才道,“因为蓝水清。” “啊……”九姐儿瞬间明白。 这蓝水清应该是对他有意思,那尤亮就吃醋了,然后就算计了他。 这男男竟然也不次于男女,哎…… “我开始也没想到,要不又怎么可能不防他中了这蛊毒,后来也没当回事,直到皇上登基后有一日身体不适才意识到那尤亮是真给我下了毒,真是荒唐!”杨国丰最后又叹一句。 “呵呵……”九姐儿却笑起来,看着他,“荒唐什么,是你太有魅力,男女通吃。” 杨国丰听着禁不住脸一黑。 她却还笑,但不过很快她的笑声就变成了难耐的低叫,他竟然连衣服也不解,就…… 她赶紧一边满脸绯红的推拒他,一边指一边的儿子。 “呵呵……他不会反对的,我们……还欠他一个妹妹呢。” “你……唔……” 秋夜如水,旖旎无限…… ……    “ ------题外话------ 终于完了,心也瞬间落下,感谢亲们一路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是亲们的支持,我才走到今日,鞠躬感谢。 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是我是用心在写,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离开,休息几日上番外!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