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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弟···弟”这是夏小雨一个多月来说的第一句话。   “阿姐!阿姐!你好了么?你好了么?”小男孩的双眼更加明亮,开心的咧开嘴,说话的语气也明显欢快了。   “阿姐!你看,好漂亮的小鸟!”小男孩把翠鸟往夏小雨面前凑了凑。心想,阿姐肯定是喜欢这鸟,阿姐的病都好了。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姐姐早在一个多月前生病死了。   “弟弟,阿姐生了一场病,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跟阿姐讲讲”夏小雨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至少还有亲人在身边,而在前世似乎自己死了,也没人能在乎吧!   “阿姐,你怎么了?你的病还没好么?”小男孩立即紧张起来。   “阿姐没事了,你别担心,只是有些事不记得了”夏小雨解释道,她不指望问出这是什么朝代,皇帝是谁。当务之急是问清家里情况,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给烧了或者活埋。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姐弟俩玩鸟和提问中度过,除了这个弟弟,自己还有爹、娘。阿爹叫王大牛,阿娘叫田玉芬,而自己叫宝儿,今年9岁,一家人靠种地为生。隔壁有个小孩叫狗蛋,经常来找姐弟玩,估摸比小虎子大一点,家里还有一只小狗叫小黄,其他的便不得而知。   “汪汪···”这时屋外传来了狗叫声,小虎子立刻奔向了出去。   “阿姐,是阿爹跟阿娘回来了。”夏小雨也慢慢走了出去。   “阿爹,阿娘!我阿姐病好了!我阿姐病好了!”   伴随小虎子的呼唤声,宝儿(以后就这样称呼夏小雨了)见院中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灰色单衣,袖子挽到了手臂肘关节部位,左手拿着一把锄头。下身是灰色麻布长裤,裤脚挽到膝盖处,脚上是草鞋。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头发有些凌乱。女的衣服样式差不多,是墨绿色,但可能洗太多次,颜色都褪去了,变得有些灰。两人脸上都布满愁云,但见到宝儿那一刻,一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转为惊喜。   “宝儿,让阿娘看看。”女人忙奔过来,一手拉着宝儿的手,一手抚摸着她的头,眼中闪烁的泪花。   “阿娘,我没事了”宝儿看着阿娘疼爱自己真心实意的样子,也被感动了,小虎子这时也扑到了阿爹的怀里,亲昵的撒娇,讲述到今天自己跟阿姐玩鸟,然后阿姐的病都好了。宝儿的内心被这一家人的关爱给触动了,她下决心要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她要让一家人的生活变好。   夜幕悄悄降临,阿爹带着小虎子在院子编竹筐,宝儿跟阿娘在厨房做晚饭,阿娘说做点好的庆祝宝儿身体康复,当宝儿到厨房时,发现娘说的好的居然是···面疙瘩,这跟现代差不多,就是面粉和水,搅拌成膏状,再用小勺舀一点放进开水中,不过阿娘做的面疙瘩有点泛黄,大概是里面和了玉米面,最后放了点盐,盛在一个大大的瓷钵中。端去院子里的矮桌上,分了四小碗,宝儿碗里却是最多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得很香,仿佛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但是除了宝儿,因为她在现代就很不喜欢是面食类。但是由于饥饿,她还是吃了一大碗。   “阿爹,咱家田地有多大?主要收成是啥?”饭后,宝儿坐在大牛身边,看他编竹筐,大牛说,这编竹筐的手艺,在这村里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拿到集市上也能换两个钱。但是人们对这竹筐技术要求也不是很高,能装能挑就是好,大家伙也都能编出来,因此价钱也不高。   大牛愣了愣,“咱家那块地也就一亩左右,还是你爷爷留下来的。除了种水稻还能种啥,一家人都等着吃饭。唉,这还得除去交那苛捐杂税一大笔,剩下可没多少粮食了。平时你阿娘还得上山挖点野菜啥的。”说完又埋头编竹筐,速度却加快了,似要多编几个,多卖几个钱。   宝儿也不说话了,院子里变得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和狗叫。   唉!看来家里的收入就靠那块田和阿爹编筐,难怪一家人生活这么艰难,今天吃掉那顿面疙瘩得是平时的好几顿吧!阿娘说吃顿好的,那还真是,宝儿无奈的笑了笑。   “弟弟,咱们村有没有山!”宝儿躺在床上问道,宝儿是跟小虎子一个房间,房间还算宽敞,放了两张小床、一个柜子、一个小板凳。   “有啊!叫‘三神山’,阿爹说是因为有三座山连在一起的,里面还住着神仙呢!阿娘经常去挖野菜,我还跟去过几回哩!”小虎子雀跃极了。   “嗯!睡吧!”宝儿暗暗打算,明天要上山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啥宝贝呢!   天刚蒙蒙亮,鸡开始打鸣。宝儿也睁开了眼睛,她听到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阿娘要出门了,她赶紧爬起来。   “阿娘,你要去哪儿!”宝儿急忙穿好衣服,走去院子。   “宝儿,咋起来了哩!再睡会,等娘挖了野菜回来做早饭。”玉芬背上背篓,对宝儿摆了摆手,让她进屋。   “阿娘,我都好了,都睡了一个多月了,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阿娘,你就让我去嘛!”宝儿略带撒娇的恳求道。   “那好吧!累了就回来,听见麽?”玉芬纵使百般疼爱,也敌不过女儿的健康,只得答应。   踏着朦胧的晨光,宝儿跟着阿娘出门了,太阳还未出来,天边还是红彤彤的一片,路边的小草还带着晨露,沾湿了两人的裤脚,却也不觉得冷。   两人走到了山脚下,玉芬就放下背篓开始找野菜。挖野菜的人很多,野菜也少了,毕竟像宝儿家这样经济条件不算好的人家不少。   宝儿也帮玉芬一起找野菜,她望了望眼前的大山,“阿娘,咱咋不上山去哩?山上肯定有更多的野菜呢!”   “宝儿,咱可不能上去,上面猛兽多着呢!以前村里有人上去了,后来就失踪了。大伙都说是被猛兽也吃了,就在没人上去过了。”玉芬严肃道。   “哦!”宝儿悻悻的回答。   “宝儿,快看,看阿娘挖到啥?”玉芬兴奋的对女儿说。   宝儿连忙走到玉芬身边,看到玉芬手中拿着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红薯“宝儿,咱今天大收获啊!哈哈!”玉芬抑制不住欣喜。   “那咱咋不种一些呢?”这红薯很珍贵么?宝儿不敢问。   “这东西很是奇怪,就这么个果实,种水里就烂掉了,种土里就会发芽长叶子,愣是结不出果实来。”玉芬皱了皱眉,心想要是这东西能种出来,那得多好。说罢,把红薯上的土揩掉,放进背篓。   宝儿高兴坏了,人们不知道怎么种红薯,那这红薯就很珍贵,如果自己能种出来,岂不是发财了。   “阿娘,能不能把这两个红薯给我,我拿回去捣鼓捣鼓,说不定女儿就给种出来了呢!”宝儿高兴的不得了。心想到一定要把这条致富之路给琢磨透。   玉芬怔怔的看着女儿,宝儿是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这孩子命苦,从小体弱多病,也没吃啥好的。特别是这病了一个多月,更是瘦得不成样了,都9岁了,看起来就跟6岁差不多。唉!   “宝儿喜欢就拿去吧。”只要女儿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月亮,也给她摘下来。   “谢谢阿娘”宝儿没想到玉芬会答应,毕竟这是全家人的口粮,并不是路边的花花草草,这也更加坚定了宝儿致富的决心。   母女俩拾落拾落准备回家,这时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万丈光芒照射在田野里,映得那些农作物碧绿碧绿的,很是美丽。    第二章 改良 更新时间2013-12-26 11:28:24 字数:3000  回到家,玉芬给宝儿打来水,洗了洗,自己就钻进厨房为一家人准备早饭去了。   王大牛已经起床了,继续在院子里编筐,小虎子则蹲在院子里跟小黄玩。   宝儿拿出那两个红薯,仔细得回忆着前世这种普通农作物的种植方法。   红薯是高产稳产的一种作物,它适应性广,抗逆性强,耐旱耐瘠,病虫害较少,在水肥条件较好的地方种植,一般产量是很高的。只是自己是个外行,就靠这两个红薯,能实验成功么?难!   饭后,一家人各干各的,大牛跟玉芬去田地干活,宝儿则因身体才康复留在家中修养,小虎子则跟着阿姐呆在家中!再者他也喜欢跟着阿姐。   宝儿在院子勘察了一番,挑了一块相对较好的空地,开始拔草、松土、浇水。并把一些杂草埋在土里,等腐烂了,这就是最天然的肥料啊!   宝儿一边做,一边想,这也不是办法啊!等自己实验成功都猴年马月了,更别提自己苗子少,这一年复一年的等苗子,哪是个办法,这里又没有大棚,自然规律是改变不了的。这靠天吃饭的事儿,也说不了个准!   宝儿环顾了自己这个破旧的家,除了院子那几个筐,还没啥值钱的。那几个竹筐大小不一,形状都一样。咦!宝儿灵光一闪,她走近仔细看了看那些筐,都是用竹子划成细条编成,她把一个没编好的竹筐边缘上的竹条轻轻一折,虽不至于脆弱,但是用这筐能装个几十斤的东西,这还真悬。宝儿舒心的笑了,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中午,大牛跟玉芬没回家,带了早上烙好的玉米饼子,和野菜汤。宝儿跟小虎子,在家也是吃着个。玉芬给他们炕在灶头上,中午烧一把火就可以吃了。   下午,宝儿就用竹棍在地上涂涂画画,设计了几款筐子。   傍晚,大牛一回来,宝儿就拉着大牛实行她的改装计划。不过得先了解了解情况“阿爹,咱们村筐子都是这样编的麽?”   “可不是嘛!咋啦?”大牛洗了洗手,坐到矮凳上,看了看女儿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阿爹,你没觉得这筐子很容易破洞,也很容易变形麽?装点野菜是行,这是装点稻谷啊,麦子啥重物,能走多远啊!”宝儿分析到。   “宝儿,你说得是,最怕的就是这农忙季节,这稻谷收来容易啊,运回家可是难题,这筐子软塌塌的,不能装太多,得来来回回好几趟。家近的就算了,这家远的就遭罪了。”大牛也是痛心疾首。说的也是,不是每户人家都用得起牛车。   “阿爹,宝儿今个下午琢磨了一下,知道怎么让这筐子更结实!”宝儿随手拿起了一个筐子,认真的对大牛说。   “真的?”大牛将信将疑。   “阿爹,你看竹条有两层”说着就用柴刀将竹条从中间划开。   “宝儿,小心着手”他并没有把宝儿说的当回事,只当着女儿话多了,他自个儿是高兴的。   “这外面一层可比里面一层坚韧得多。要是光用外面一层编筐子的话,肯定耐用得多”说着轻轻一折,那里边那层白色的竹条很容易就断了,而外面那层绿色的就坚韧得多。   大牛看到女儿这一做法,心思立马收拢,专注到这竹条上,自己编了这么多年的筐子咋没发现呢?他惊讶得看着女儿,半天没说出话来。   宝儿看着大牛震惊的表情,当下有点慌了,这不是会怀疑我吧!立马补充到“阿爹!我就是个猜测,你先编一个来,咱试试看”。   宝儿,可不敢把她画在地上的几种筐子的样子给大牛看了,这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致富之路还远着呢,关键得让这一家人信任她。   “阿爹,你先编着,我去帮阿娘做饭去。”说完就溜走了。   饭后,大牛继续编筐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夜幕慢慢降临,天也变得灰暗,幸得这月光明亮,照的院子亮亮堂堂的。不然这才大约六七点就得上床睡觉,宝儿可觉得是浪费时间,家里自然是点不起灯的。   “好了,”大牛说完,把筐子,拿给大家看。用力压了压,果真结实好了不少。   玉芬,看了到是没啥大反应,结不结实的又不能给家里多一碗饭菜。小虎子则拿者废弃的竹条,在地上写写画画。   “筐子倒是结实了,还是会变形啊!这一变形,还是不能使重物。”大牛转欣喜为忧虑。   “阿爹,你看,筐子都是用细竹条编成的,细竹条自然是软的,如若咱用宽一些的竹条,在底上交叉着嵌两条,留着筐子底面大小,弯成四边,再跟着平时编筐子的路子编好,这样就不会变形了。”宝儿说着,就用竹条子做演示。   “宝儿,你是咋想到的”说着开始动手实验,大牛将两条宽竹条的内心剃掉,交叉放好,估摸着留了平时筐子底面大小开始上折。   “阿爹,先别折,这样会把竹条折断的,咱先用火把要折的角烤一烤”宝儿努力的回想起前世的一些生活常识。竹子受热后,表面有一层蜡质的物质就会受到固化,保持现有的形状。所以为了弯曲竹子,可以一边折弯一边拿火烤。   大牛依着宝儿的方法编好了一个筐子,试了试,压了压,果然不会变形。王大牛兴奋极了。   “阿爹,咱可以把这筐子拿到集市去买,平时筐子买多少钱,咱翻一倍。”宝儿,循循善诱,将一家人引导到生意的这条路子上。   这时玉芬也正色道:“这筐子,看着是没啥特别,这承重跟变形倒是改善了,可这技术不是啥秘密,大家一看就是会的。”   大牛也不住的点头,询问的看着宝儿。   “阿娘、阿爹,这用火烤的技术可就咱家知道,别人就是会编,他能把这宽竹条子折弯却不断么?”宝儿自信的分析到。   “宝儿,你是咋想出来的。”大牛抑制不住欣喜,玉芬则投来疑惑的目光。   “啊~这...我是在帮阿娘烧火的时候发现的,这么硬的木头放火里烧就变成灰了,我寻思着这竹子也是这么个理儿吧!”宝儿暗暗抹了把汗,希望能糊弄过去。   “阿姐,真聪明。”小虎子虽不明白大人们在讲什么,但看着阿爹阿娘满脸笑容,就知道阿姐肯定说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哈哈,”一家人相视而笑。   王大牛乘着月色又编了几个筐子后,回到房中,玉芬则坐在窗边缝衣服,“宝儿娘,别缝了,这黑漆漆的,扎着手可咋整。”说完就往床边走去。   “知道了,马上就好了。”说着话,手里的伙计并没有停下来。   “宝儿娘,你说咱闺女这是像谁,咋就这么聪明哩!”大牛得意的笑着,等着玉芬回话。   “得得得,像你,像你。瞧你那得瑟样。”玉芬剜了他一眼。   “苦了咱宝儿,就想着家里,每次吃饭她都把多的给虎子。宝儿懂事儿了。”随即又说道,语气却哽咽了不少。   大牛也是叹息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王大牛带着连夜赶工的几个改良筐子去了集市。   宝儿本想跟着一起去,但随即想想还是安分点,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可不会到处跑。她只得安分的呆在家里等待大牛的消息。   宝儿起床后就去院子里转悠,看看自己的红薯发芽了没,再除除草、松松土。当宝贝似的对待。   临近午饭时间,王大牛还没回来,宝儿纳闷了,这不应该啊!应该很多人买才是,这莫非是出啥状况了?   “吱噶~”宝儿往门口望去,可不就是大牛回来了,只见大牛拎着筐子,耷拉着脑袋从门外进院。   “阿爹,咋回事哩?这筐子?”宝儿疑惑的问道,不应该啊!   “哎!别提了,这筐子啊是卖的太贵了,这一样的东西编出来的咋能卖两倍钱哩!”大牛情绪颇为低落。   “孩儿他爹,这筐子没人要啊!”玉芬也从屋里走出来。“你说这些人咋不识货呢!咱闺女这方法多好!”玉芬佯装愤怒,向大牛使了使眼色。   “额额额···这个···说的是,明儿我再去一次。”大牛领会了媳妇儿的意思。   “阿爹,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吧!”宝儿哪会看不到夫妻两之间的小动作,笑笑说道。   “那咋行呢?你待在家,明儿让你爹去。”玉芬立马反对。   虽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让抛头露面,玉芬还是的小心护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阿娘,你放心吧!有我阿爹在,我还能出啥事儿么?”宝儿亲昵的挽着玉芬的胳膊。   “对吧!阿爹”说着朝大牛眨了眨眼。“阿爹,你今天再多编几个,明儿一起拿去卖”。   王大牛自然是受不了女儿的娇态,连连点头。小虎子也在一旁凑热闹,拍手称好。   玉芬这是没办法,只好妥协。 第三章 赚钱 更新时间2013-12-26 11:37:31 字数:3227  第二日,宝儿跟着大牛去了集市,这集市就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聚集起来形成。大牛捡了一个空位放好筐子,宝儿乖巧的站立一旁。这里卖筐子的人很少,可能是买的人不多,大家伙都会编。   “这筐子咋卖哩?”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兴许是看到这筐子有些不一样,宝儿心想。   “六···六文钱!”王大牛有些犹犹豫豫的回答道。   “啥?六文?哪家筐子卖六文了?”说着骂骂咧咧的走了。   “诶···你···!”大牛有些气恼,莫把宝儿给气到了,他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宝儿。   宝儿脑子一转,把一个筐子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做了上去。   “闺女···你···”大牛不解的看着女儿的行为。   “阿爹,你就放心吧!等会就有人来买筐子了。”这小小身板就稳如泰山的立在这筐子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注意到这边。   “咦,你这筐子咋承重力这么好呢?”一中年男子问道。   “这是我阿爹琢磨出来的新技术。”宝儿怕大牛老实,把赚钱的点子说出来了。大牛也不傻,在一旁愣是没出声。   “这筐子咋卖哩?”男子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掏钱买一个回去琢磨琢磨。   “六文钱”宝儿脆生生的回答道,她丝毫不担心被别人仿制出来,她早就嘱咐大牛把火烤的地方抹灭掉。   那人虽不甘心,但也无法。这一笔生意做好,旁边的人也被吸引,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把筐子卖完了,连带宝儿坐的那个。   “大家伙儿放心,咱王家的筐子绝对质量保证,这承重能力跟变形都有很大的改善,大家伙儿回家试试,有任何问题,来找我们,我们每天都会在这儿卖筐子。”说完跟阿爹收拾收拾回家了。   “闺女,你说咋一会儿就那么多人买咱家筐子呢?我都没反应过来呢.”王大牛不解的问道,瞅了瞅女儿。   “阿爹,人家那是看到咱家筐子的好,这好东西哪能没人要呢!”宝儿笑笑道。“阿爹,你回去只管编筐子,明天还能抢光。”宝儿继续鼓励大牛。   “好嘞!”大牛喜笑颜开,步伐也加快了。   父女俩一路有说有笑,宝儿远远的望见自家的房子,破旧的屋子加一个院子,心中感慨道,自己家还真穷。   “阿娘、小虎子我们回来了”大牛推开门,宝儿紧随其后。   “哎~累着没?饿了吧!”玉芬赶忙迎上来,一脸关切的样子。   “可不饿坏了嘛~”宝儿撒娇道。她本想让阿牛买点肉的,但想想自家捉襟见肘的状况,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是忍忍吧!面包总会有的。   “媳妇儿,看咱赚了多少钱!”说着从怀里拿出布袋,将里面的钱一股脑倒在桌子上。   “哎妈呀!整整90文。”玉芬不敢想象的看着大牛,大牛也是一副迷茫,随即又数了几遍。   “阿爹,阿娘,咋地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哩”宝儿打趣道。   “可不是嘛!你爷俩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这咋回事?”玉芬捧着钱袋投来询问的目光。   大牛将今天在集市卖筐子的事跟玉芬讲了,夫妻俩都是一阵沉默,半响无话。   宝儿见此状况,感觉有些不妙,毕竟是占着人家的身体,心里总是虚的。   “阿爹,阿娘”宝儿郑重其事的叫道。   夫妻俩互相望望,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宝儿。   “虎子过了今年就六岁了,这上学堂的年纪早就过了,咱虎子聪明着呢,可不能让他埋没了。咱家虽穷,好歹得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不是,以后虎子还得娶媳妇儿,单靠那亩薄田,谁愿意嫁进咱家来。”宝儿看了看他俩,两人都低下头沉默不语,许是在思考宝儿的话。   “咱家现在就走编筐子这条路,现在每天挣个90文可不比种地强么!阿爹、阿娘你们觉得呢?”宝儿询问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行!咱听闺女的。”大牛下定决心,以后再多编几个筐子,可不比守着那田地强么!   玉芬见大牛都答应了,也没啥好反对,只是那田地放在那里,不可惜么!   宝儿自然是看出了玉芬的顾虑,但是这田她自有用处。   这天大牛和玉芬都去田地干活,一家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夫妻俩去砍竹子,俩小鬼在一旁玩闹,说是玩闹,就是带小虎子挖挖土,可宝儿不是单纯的挖土,她在挖竹笋,竹笋富含多种营养物质,有较高的药用价值。能化痰下气,清热除烦,通利二便。而且味香质脆,可比野菜好吃多了。   只是她前世,只吃过,可没挖过,这一下午来可费了不少劲,两只手又酸又痛,但是收获也不少,竟挖了满满一背篓竹笋。太阳渐渐偏西而下,大牛、玉芬也开始收工,见宝儿挖了这么多幼竹,很是奇怪,本以为她是没事儿做,挖土玩呢!   “宝儿,你这是干啥哩?”玉芬拍了拍宝儿身上的泥土。   “我···我跟虎子挖土玩,就挖到这个,我把皮拨开,看着里面的肉又鲜又嫩,兴许能吃呢!”宝儿一时语塞,她没想到他们居然不认识笋,说着把最后一个笋放进了背篓。   “宝儿,别啥都能吃,中毒了咋办!”大牛立马阻止到。   “阿爹,放心吧!咱回家先给老鼠、小鸟实验一下不就好了。我跟虎子挖得很辛苦呢!”说着朝虎子眨了眨眼,虎子收到姐姐的求助,立马向大牛撒娇道“阿爹~,你看我的手”虎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在大牛面前晃了晃,惹得大家都笑了。   大牛自然没再提扔掉笋的事儿,只是这吃嘛!还有待考虑。   回到家,大牛开始划竹条子,玉芬去做晚饭,宝儿则去捣鼓那些竹笋,她先剥了两个拿进厨房。   “阿娘,你给煮煮,就像煮野菜一样。”宝儿将竹笋放在灶头上。   “放着吧!把晚饭做好在弄。”玉芬见剥开的笋子这般鲜嫩,心也动摇了不少。   “哎!”宝儿欢喜的帮玉芬烧火去。   今天饭桌上,不同往日玉米糊糊和野菜,多了一盘水煮笋片。宝儿见阿爹、阿娘不敢动筷,便率先夹了一快,正打算往嘴里塞,“宝儿!”玉芬立刻惊声阻止。   “阿爹、你们放心吧!我刚刚拿去给小鸟试验过了,这不还活着么!”说着指了指挂在屋檐下的笼子,正是那只翠鸟在里面扑腾着,很是欢快。其实宝儿根本没拿给翠鸟吃,人家压根就不吃,宝儿暗自偷笑。说着立马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小嘴吧唧吧唧,很美味的样子。   大牛、玉芬面面相觑。见女儿一脸认真又带着些许淘气,很是无奈。也开始动筷,“咦~没想到还挺好吃。”大牛看了看玉芬,又看看宝儿。又塞了一大口在嘴里。   “瞧你那出息!”玉芬睨了他一眼。   “好吃,好吃,跟吃肉一样。”虎子可不管那么多,见阿姐跟阿爹吃的那么香,自己也不甘示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一家人听到虎子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玉芬可不知道能吃,还这么好吃,只做了一盘,不一会就被一扫而光。其实宝儿到不是觉得很好吃,只是跟这野菜和玉米糊糊相比,也的确是美味多了。   第二日,大牛照例去卖筐子,宝儿没再跟着去。因为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种的红薯发芽了,她用废弃的竹条在红薯边上围了一圈,她怕有狗、鸡什么动物毁了她的宝贝。   临近晌午,大牛又早早的收工了,下午带着一家人上山砍竹子。路上,大牛有些担忧的说道:“今天在集市上,我看到有几家卖筐子的,跟咱家的很像,卖的也比咱家便宜。虽然筐子是卖完了,我担心这样下去,咱家的生意会被抢去.”大牛现在遇事已是很习惯的问问宝儿的看法。   宝儿自是能够预料到,但是她已经想好对策,前世的筐子种类那么多,随便模仿几样就够轰动的了,她第一次去卖筐子的时候就说了王氏的筐子绝对保证质量。她要做一个王氏的品牌,模仿的人再多,却无法撼动王氏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当然这只是对未来的畅想,俗话说水滴石穿,虽然她现在做的是小买卖,但是只要坚持不懈,她相信一定会成功。   “阿爹,别担心。办法总会想出来的,这改良版筐子不也是想出来的么?”宝儿轻松的说道。   “是!”王大牛对女儿很是信任。   “对了,阿爹,咱们村可有河?”   “有啊!前面山脚就有一条小河。”王大牛指了指前面的山。   “那河里可有鱼啊?”宝儿一阵窃喜。   “可不就有么,其实咱村这小河是很多的,这鱼也不少,但是这鱼难抓啊!那得运气好才能逮着一条。”   宝儿听这话灵光一闪。   待大牛、玉芬砍竹子去了,宝儿带着虎子去小河边转悠。观察了地形,这小河确实小的很,水流很清澈也很湍急,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泛起阵阵白浪,像抖动的白沙,显得可爱、灵动。隐约可见鱼儿在水中窜动的身影。宝儿看到这画面,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字,有肉吃了!    第四章 吃鱼 更新时间2013-12-27 8:41:25 字数:2508  这天回到家,宝儿就用碳在地上画了前世装鱼的兜儿,兜儿下身扁平,底边稍有弧度,从底面向上三分之二处收拢成圆口,再往上延伸出去,。她想了想,又擦掉,改成敞口的。让水流尽可能多的流过兜口。   “阿爹,你看看,你能编出来不”说着侧身向身边忙碌的大牛询问道。   大牛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这啥东西哩?”   “阿爹,我今天跟虎子去小河边玩,看到水里有鱼,我想着这水流这么急,编一个这样的竹兜儿放在水里,拿绳子拴住,顺着水流,那小鱼不就进兜儿了!”宝儿解释道。   “这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牛顿了顿,仔细看了看“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阿爹,你就放心编出来吧!咱晚上就能吃鱼了!”   “好嘞!”   待大牛编好一个鱼兜儿后,宝儿兴冲冲地带着小虎子奔向河边,“宝儿,注意安全!”远远传来玉芬的叮嘱。   这宝儿啥时候变样儿了,以往是呆在家,门都不出,如今可劲儿往外跑。玉芬摇摇头,关上门,拿着柴刀帮大牛一起划竹条子。   到了小河边,宝儿在鱼兜儿口栓好绳子,把鱼兜儿抛向河里,绳子一头系在树上。现在就等鱼儿们上钩了,宝儿望了望远处的山,古代不像现代环境破坏、生态污染。估计里面的宝贝不少。虽然玉芬再三嘱咐过,但是宝贝的诱惑更大一些,而且宝儿压根也不相信里面有危险。   “虎子,咱上山去瞅瞅吧!”宝儿看天色尚早,进去转一圈,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阿娘说上面有坏人。”虎子连忙说道。   “不会的,坏人都种地去了,你看阿爹、阿娘以前这时候不也去种地去了么!走吧!咱去一会儿就回来。”   虎子挠了挠脑袋,看了看阿姐,满脸信任,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   宝儿牵着虎子开始向大山深处走去,这古代的大自然就是丰富,树木不仅种类繁多,估计年代也很久远,这有的树干得要两三个人才能抱得过来。还有很多花,叫不出名字,但是很美很香,每个女生都有爱花的天性,看到这些美丽的花儿,宝儿忍不住去摸一摸,闻一闻。   “咦~这不是···”宝儿激动的蹲下身,在扒开草丛,红红的果实映入眼帘,果然,这是野地瓜,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满山找,甜甜的软软的,很好吃。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这种浆果,宝儿前世生在南方,而这果子产自东南部。这野地瓜耐寒、耐旱、耐水湿,即使长在寸草不生的砂石或石板缝隙里,也会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无论是赤日炎炎的夏季,还是冰天雪地的冬日,全年一样蔓延似锦,绿叶如荫。而且它分枝多,生长快,攀附力强,茎蔓柔软而坚韧,是编筐子的好原料。   宝儿立马摘了一颗,掐掉顶端的蒂,揩了揩土,直接扔进嘴里,由于没洗干净,捎带点泥腥味,但味道却是美味。宝儿自是不忘身边的弟弟,又摘了一颗,揩干净,扔进虎子的嘴里。虎子小嘴动了两下,眼睛立马眯成一条缝,连赞好吃好吃。   宝儿教虎子摘的时候,要轻一些,否则会捏烂,要连着蒂一起摘,这样保存时间长。这山上没人来过,各种植物自成一派,怎么舒坦怎么长,扒开这绿油油的野地瓜藤,伏地长着连串成堆的野地瓜,而且颗颗饱满,粒粒通红,好不惹人爱。   宝儿将衣服兜起来,将野地瓜放了进去,虎子也学样做好。不一会儿,姐弟俩都装满了。   宝儿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可以下山了。   两人回到小河边,宝儿把绳子从树上解下来,将鱼兜儿往岸边拉。她一只手拿着衣角兜着野地瓜,一手拉绳,还真有点吃力。拉近一看,鱼还真不少。   姐弟俩欢欢喜喜踏上了回家路。路上不少人看着宝儿手里的鱼兜儿很是奇怪,纷纷询问,“宝丫头,这啥东西哩?”   “这是鱼哩!”宝儿要的就是这效果,这是免费给咱家筐子打广告。   “真是鱼哩!这都是你捉的?”来人看看,惊叹的问道。   “是我跟虎子一起捉的哩!多亏阿爹做的鱼兜儿呢~”宝儿笑笑,含糊的回答道。   路人七嘴八舌,宝儿几乎都不认识,来这里除了爹、娘、虎子,还有那天在集市卖筐子时见的几个人。宝儿几乎是连隔壁的狗蛋都不认识。   回到家,宝儿拿出战果。惹得大牛、玉芬又是一阵惊讶。   “闺女,这是你捉的?”夫妻俩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宝儿,这就是身手敏捷的年轻人都很难捉到,这宝儿才九岁的小丫头是咋办到的,玉芬疑惑得接过宝儿手中的鱼兜儿。   “这还不是阿爹筐子的功劳。”宝儿将捉鱼的过程给两人说了,也将野地瓜介绍了一番。   玉芬将鱼装在木盆里,把野地瓜清洗干净,用瓷钵装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小虎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好吃,好吃。”   宝儿看着虎子,笑笑。见大牛、玉芬也是一脸满足,拿着野地瓜小口小口的咬着,拿的也是小个的,把大个的都递给宝儿和虎子。宝儿一阵感叹,家里穷,哪能吃上水果,这几个野果子已是让他们满足极了。   “阿爹,等会你多编几个鱼兜儿吧!明天拿去集市卖。”宝儿没有忘记正事。   “好嘞!”大牛现在是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   “阿爹,明天咱鱼兜儿卖10文吧!”   “啊~咋卖这么贵呢!”   “阿爹,这兜儿可是能逮着鱼哩!”宝儿朝木盆努了努嘴。   “阿爹,咱们村有多少人能吃得上肉啊!就是这鱼肉也得费半天劲才能逮着一条。路上回来乡里相亲的都看着,眼红着呢!你就放心吧!这筐子就是再贵也有人买,但是都是些认识的相亲们,咱们小赚点就可以了,价也别抬太高。”宝儿分析道。   “听咱闺女的,办法是闺女想出来的,就是再为别人着想,咱也得吃饭不是。”玉芬维护道。   “闺女,晚上鱼想怎么吃,阿娘给你做。”   “大鱼烧汤吧!小鱼就用粉裹裹在炤上烤干,那个香啊!”宝儿本来想吃红烧的,可惜家里没啥作料,做出来也不好吃。   “好嘞!”玉芬虽说是第一次听这鱼干的做法,但是听宝儿这么描述,感觉还挺不错。   晚饭主食依然是玉米饼子,还有熬得雪白的鱼汤,鱼汤里飘着几根野菜,烤的干干的小鱼儿,裹着玉米粉,金黄金黄的,看上去还挺丰盛。这是宝儿来到这里吃的第一顿荤,鱼汤味道有点腥,小鱼干儿咸咸脆脆,味道也很平淡。但是一家人吃的都很开心,宝儿也觉得特满足,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更幸福呢!   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编鱼兜儿,大牛负责编兜儿,玉芬划竹条子,宝儿则将竹条子需要弄弯的地方用火烤烤,弯曲成型。小虎子蹦蹦跳跳也想帮忙,但是竹条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便被勒令在一旁,虎子撅着小嘴不依。   宝儿立马安慰道:“虎子,来给阿姐看火,火小了就扔快柴火进去。”   “哎!”虎子立马露出小门牙,眼睛眯成一条缝,煞是可爱。   蝉鸣声、哇叫声、划竹条的哗哗声、一家人的欢笑声,在小小的院子里汇成一曲美妙的曲子,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五章 邻居 更新时间2013-12-27 13:21:31 字数:3134  第二日,大牛早早的去了集市,果然如宝儿所说,鱼兜儿被一抢而光,还有不少人纷纷预订,尽管鱼兜儿卖的贵,但人们也是知道这价值。不仅如此,买筐子的人也没减少,似乎一点也没受到仿制品的影响。其中还有一个人旁敲侧击,想问出这筐子和鱼兜儿的做法,大牛可不傻,一个字都没透露,再说宝儿再三叮嘱过。   家家户户房顶上开始炊烟袅袅,在这青山绿水中,宝儿看来可算是人间仙境了。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应该是阿爹回来了吧!宝儿连忙走出门外,只见大牛笑嘻嘻的跟身旁的人在聊些什么,“哟,宝丫头咋出来了。”身边的男人看着跟大牛差不多岁数,有些消瘦,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焦急,还是硬挤出一些笑容。   “叔儿好。”宝儿硬着头皮叫道,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是叫叔是肯定没错的。   “哎~好。”   “甭客气了,进屋说话。”大牛说着招呼进门。   “叔儿,狗蛋呢!狗蛋怎么没来。”虎子问讯出来。   原来是狗蛋的阿爹啊!宝儿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   “狗蛋生病了,这不···我···”狗蛋他爹支支吾吾。   “李二兄弟来了,饭刚做好,一起吃吧!”玉芬端着一碗笋从厨房出来。   “不了不了,狗蛋和他娘还在家等着呢!”说着连连摆手。   大牛看了看玉芬,又看了看宝儿。把狗蛋爹拉出门外,两人不知道说了些啥。   过了一会,大牛一个人推门进来,玉芬已经摆好碗筷。   “阿爹,快吃饭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有些沉默。   “他娘,宝儿,我把今天赚的钱都给狗蛋他爹了。”大牛低着头,捧着碗。   “是不是狗蛋出啥事儿了?”玉芬连忙问道,宝儿也投去关切的目光。   “狗蛋得病了,听着还挺严重,李二狗家没钱看病,可孩子···这不···我···。”   “阿爹,你别自责,虽然咱家急着用钱,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狗蛋的命要紧,钱咱再赚就是了。”宝儿安慰道。   “哎~”大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要不给狗蛋家送点嫩竹子去?再送点面粉吧!”玉芬看看闺女,咬了咬牙。想想以前自家揭不开锅的时候,狗蛋家的没少帮衬过。狗蛋儿这一病,家里估计揭不开锅了吧!   饭后,一家人决定先去趟狗蛋家再上山。   狗蛋家跟宝儿家就一条田埂之隔,“狗蛋爹,”大牛推开柴门。   只见院子里堆满了柴火,几个还未编好的筐子。“宝儿家的咋来了,”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高高瘦瘦,让宝儿想起了课文里的祥林嫂,女人悲伤的表情中闪过一丝慌乱。   “婶儿,咱们给狗蛋送点吃的。这是嫩竹儿,很好吃的。用水煮煮、放点盐,味道比野菜好多了。还有这些白面儿,给狗蛋儿弟弟做点糊糊,容易消化。”宝儿接过玉芬背篓里的东西,简单介绍一番,塞到狗蛋娘手里,想缓解这妇人紧张的情绪,也表明他们没有恶意。   “谢···谢谢。”狗蛋娘果真送了一口气,心想,上午借的钱,不会下午就来要吧!同时惊讶宝丫头咋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孩子咋样了,请大夫了么?”玉芬拉着狗蛋娘的手,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   “请了,中午那会儿就请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开了点药,这不,吃好刚睡下。”   “那好,我们就不进去看了。让孩子休息,我们也上山干活去了。”   告别了狗蛋一家,宝儿家就往山上走去。   “阿爹,要不咱跟狗蛋儿家的合作吧!”   “合作?”大牛不解的问道。   “咱把方法告诉李二叔,但是编的筐子得归咱,且质量要过关。”宝儿边走边望望那片竹林,那就是她的希望。   “卖给咱?”大牛浓眉紧皱   “阿爹,咱以后要开个店,卖更多的筐子或者别的东西,但王家的品牌得打响,现在必须从小做起,一人之力太单薄。就让李二叔来帮咱,再者也是帮他。”   “这倒是。”大牛似懂非懂。   “那晚上请狗蛋儿他爹过来吃顿饭吧!等会再挖点笋,弄点鱼。”玉芬虽没明白宝儿说的东西。但她知道都是为家里好,这就得支持。   头顶是炎炎烈日,但是这里树木青葱,蝉鸣鸟叫,田园风景无限美好,哪里还有什么炎热,宝儿一路走得十分舒爽。   晚上,玉芬弄了些菜,鱼汤、鱼干儿、水煮笋片,野菜饼子,虽不算特别丰盛,但这种时期拿出来也不寒碜。   虎子去请李二狗,宝儿帮忙摆好碗筷。   门外传来响动,大牛迎了出去。   “李二兄弟快进门。”   “宝儿爹,你说你咋请我吃饭哩!该是我请你们才对啊!这···我···”李二狗有些难为情。   “狗蛋儿他爹,甭客气了,乡里乡亲,咱两家关系又好,咱家揭不开锅的时候,你往这儿送白面少了?快来,饭菜凉了。”玉芬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道。   “得,是我李家欠你们的。”   “说这话就见外了。”大牛招呼落座。   “李二兄弟,可看见我编的筐子了?”大牛夹了一个鱼干放进嘴里,鲜香溢满整个口腔,眼里抑制不住的骄傲。   “可不见着了么,你王大牛的手艺那可是没的说。”李二狗看了看这桌子菜,心生羡慕。   “想不想搭个伙?”   “搭···搭伙?”李二狗放下筷子,正色道。“咋搭?”   “我把技术教你,你只管编筐子,筐子编好归我,自然我不会亏了你,这筐子在集市上卖多少价,我就给你多少钱!”大牛照着宝儿的话解释道。   “这···”李二狗有些纳闷,这技术可是的保密的,那可是钱都换不来的。这筐子就只卖给他家?“我有些不大明白,这···”   “李二叔,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这技术是白白给您学的,可不许透露给别人。这筐子只要您编好就卖给咱家,不管编多少,不会少你钱的。但是这质量得过关,不过关的筐子还得劳烦李二叔返工。”宝儿耐心补充。   “那是自然,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李二狗虽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听宝儿这样分析来,铁定是不会吃亏的。而且这王家把编筐子的技术都告诉他,可见人家也是对他的信任,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   “李二兄弟,你就别见外了,我们家欠你家的少了?咱两家从来都是互帮互助,现在你家有难,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玉芬擦了擦虎子糊在脸上的饼子屑,说道。   宝儿把该说的都说了,她相信李二狗是聪明人,这等好事谁愿意错过。   临走时,又给李二狗包了些白面儿、笋子,还拎了一条大鱼。   最后李二狗感恩戴德的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二狗就上门来了,帮着大牛拿筐子,拿鱼兜儿,好不热情。   生意火爆如常,两人早早收工回来。   李二狗见识到了一抢而空的场面,简直不敢相信,竟卖的这么好,暗暗佩服。同时也感谢王大牛家对自己的信任。想到家里的媳妇儿和娃,心里燃气了希望的火花。   回家路上,大牛留李二狗吃饭,还给他50文钱。李二狗推辞了,说要回家照顾妻儿,且自己已经受过恩惠,也解了家中的燃眉之急,怎能再要大牛的钱,两人便在路口分开,约好晌午饭后一起上山砍竹。   下午,当他看到大牛编筐子的技术时,惊讶的说不出话,竟是这样简单,就赚到了大把的钱。听到大牛说这法子是宝儿想出来的时候,更是震惊不已,许久不见,瘦弱的小女娃竟变的这般聪颖。   院子里竹条翻腾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时光悄悄的走过田野,跨国树梢,钻进黑夜里消失不见。   有了李二狗的帮忙,进度快了不少,以前能编二十个,现在能编三十五个左右。李二狗技术也不差,看的出来很认真。临走时结算了一下,刘二狗编了十二个筐子、四个鱼兜儿,大牛给了他120文钱。李二狗捧在手里,说不出的情绪,有辛酸、感动、激动、感谢、还有希望。他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拿出了八文钱,塞到大牛手中。   “大牛兄弟,你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我李二狗要是再贪你的便宜,我就是对不起宝丫头跟虎子。”李二狗正色道。   大牛一阵沉思,把钱放进了口袋。   此时沉默的两个男人之间是落寞还有拼搏的决心,他们看到了让家人生活更加安逸的保障,思想在一步步变化,以前固守一亩薄田,只求温饱的想法,在现在看来只能用愚蠢形容,而这一切的主导者就是宝儿,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第六章 猪下水 更新时间2013-12-28 10:14:31 字数:2748  几日下来,家中已经小有积蓄。这天,宝儿跟着大牛去了集市,她跟大牛说想去逛逛,到点去找他,大牛嘱咐小心后就答应了。   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聚集一起,吆喝声,叫卖声,讨价声交织一起。跟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简单些,没那么繁华,卖的也只些生活中的一些用品。   宝儿路过卖肉的摊子,那肥美的肉摆在案子上,看着直咽口水,询问道:“大叔,这肉咋卖啊?”   “五十文一斤。”满脸横肉的屠夫见是一个穿着破旧,扎着俩麻花辫的小女娃,面黄肌瘦,但两只眼睛却十分有神。   “哦!”宝儿暗暗咂舌,自家筐子才卖六文一个,吃一口肉,阿爹得编多少筐子,不禁感到很无奈。   张屠夫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小女娃,这一般人家都吃不起的猪肉,这小女娃问得到挺自然,丝毫没有穷人应有的自卑。   宝儿到没注意到张屠夫的打量,瞧见了被扔在一旁的猪下水,眼睛不由得一亮。   “大叔,这猪下水咋卖?”   “这些平时都没人要的,你要就都拿去,白送你了。”张屠夫瞟了一眼丢弃一旁的猪下水,毫不在乎。   “我能先放在这里么,过两盏茶功夫拿走。”宝儿可不想拎着这臭烘烘的东西满街跑。   “可以。”屠夫挥刀利落的斩下几块肉招呼旁边的客人去了。   宝儿往前走了走,抬头一看,‘书苑’倒是个文雅的名字。宝儿思忖了一会儿便走了进去。   店里简单的摆放着两个书柜,书柜放满了书,书柜旁边放着一个柜子,柜子里有笔墨纸砚,门口有张桌子,上面摆在一壶茶、一本书。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夫子坐在旁边,右手拿着书,左手捋着胡须。   “老夫子,我能看看么?”宝儿礼貌的问问。   “可以”老夫子抬眼看了宝儿,又低下头。   宝儿走向书柜了,翻阅起来。书里的字是繁体,好在前世好友是繁体控,手机、电脑都是设置繁体。每每发动态或者发信息,都让人苦不堪言。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得着的时候,宝儿一阵苦笑。   宝儿挑了三本书,粗略的翻阅了一下。一本叫《识字薄》,是一些简单的字,适合初学孩童;另一本是《瑾元史》,原来这个朝代叫瑾元,这本书讲的是这个朝代的发展史,及一些介绍;还有一本是《野史》,讲得是一些小故事。   “老夫子,这三本书多少钱?”宝儿把书拿到老夫子面前。   “统共二十文。”老夫子抬头看看书,又看看宝儿。   宝儿把书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二十文,双手奉上。对待老人,宝儿向来尊敬。   老夫子示意放在桌面上,“丫头叫啥名字,竟识得了字。”他见宝儿挑了这三本书,心生疑惑。这一般姑娘可不是看的些诗词歌赋,这穷乡僻壤,见这小女娃穿着也不是很好,竟能随手拿出二十文买书,奇哉!怪哉!   “夫子,我叫王宝儿,跟母亲识了几个字。”宝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宝儿瞧着这书店门可罗雀,孤零零的立在这市井之间,有些超然。转念考虑到,把书买回家,怎么向阿爹阿娘交代呢?宝儿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老夫子,可需要小工打扫卫生?”   “你?老夫这小店可养不起。”   “夫子,我不需要你付工钱,只要你让我看书就行。”   “这...倒是也可以。”   “可是夫子,我还要在家中干活,我能不能每天这个时辰来打扫,到晌午回家。”宝儿恳求到。   “难得遇到你这么个有趣的女娃,罢了,都允了你。”   “谢谢夫子。”宝儿高兴的回答道,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响啊!   宝儿辞别了夫子,去寻王大牛,将去书店打小工的事告诉了大牛,说:夫子见她伶俐,想收她当学生,每日去两个时辰便可,这样一来自己可以识字,回家可教虎子。等家里有了钱,就送虎子去上学,虽说虎子年龄大了,这样一来,学问也不会差太多。大牛一面是心疼女儿,都是在为虎子考虑。一面夸宝儿有出息,不管怎么样,他都尊重女儿的决定,女儿就是他的宝   父女俩收工就往回走,路经卖肉的摊子,拿了那副猪下水,临走时宝儿在肉案上放了五文钱,张屠夫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闺女,咋买那装屎的猪下水,怪臭的”大牛一脸嫌弃。   “阿爹,你可别小看这猪下水,这弄干净了,比这肉还好吃!”   “这都是屎,咋能好吃!”大牛还是不相信。   “我刚在夫子那里讨教了,他说用白面搓洗,再用醋腌制冲洗干净,保准一点臭味都没有。”宝儿一早想好拿夫子做挡箭牌。   “这法子倒是新奇。”读书人说的话在他眼中就是对的。   后两人又在杂货铺,花五文钱买了一罐醋。   回到家中,大牛继续忙活筐子。   宝儿将猪下水的清洗方法跟玉芬解释一番,自己便去捣鼓昨个儿上山拔的一大把野葱。自己年龄小,力气小,想帮玉芬的忙也帮不上。昨个儿,宝儿已经将一些根须完整的野葱种在了院子边,这野葱比家种的葱叶子小,但味道重。生命很顽强,估计没几天这院子边上就冒出新芽儿咯!家里啥调料也没有,这算顶好的了。   玉芬先用一碗白面把猪下水揉搓了几遍,直到洗出来的水干净,洗的她直心疼。不过这肠倒是干净了,味道也闻不大出来。再倒了些醋,腌制一会,用水冲洗干净。仔细闻闻,竟然一点臭味都没有,只有醋跟肉的香味夹杂在一起,让人口水直咽。   “闺女,猪下水洗好了,还没煮呢!我这就已经馋了,哈哈”玉芬凑上闻闻,说笑道。   “不过阿娘没吃过这玩意儿,不知道咋弄!”   “阿娘倒是糊涂了,这笋子您不也没见过。咱同样方法,把猪下水切小段儿,跟笋子一块儿炖,出锅时再撒上一把葱花。这笋子吸了油,味道更美,汤也变成了肉汤。”宝儿仔细回忆起前世吃过的猪大肠,虽红烧比较好吃,无奈材料有限,炖的也是很美味的。   “好嘞!”玉芬欢喜道。   “阿娘,把这些有肥肉的地方剔下来,在锅里可以煎出油,咱用来炒笋片儿,可不比水煮的好吃么!”宝儿指了指猪下水头边一块较大的油肉。   照着宝儿说的方法,玉芬将猪下水切一半,炖了一锅,剩余一半撒了些盐腌制好下次再吃。又煎了些油炒笋片儿,放了野葱段儿,味道一下就出来了,香了整个院子。连小黄都欢腾的叫来叫去。   宝儿跟虎子帮忙烧火,宝儿将今儿买的书拿出来,趁着火光教虎子识字。下午玉芬见宝儿拿着三本书回家,震惊不已,自己不会识字,大牛也不会。家里更没钱送宝儿去学堂,宝儿咋会识字,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最近走动多一些。   面对玉芬的疑惑,宝儿从容的将下午对大牛说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惹得玉芬眼泪花花。   灶里的火将厨房映得通红,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锅里的水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翻滚声,以及虎子朗朗的读书声。相映成趣、和谐安定。   菜烧好后,玉芬装了一盅,装在篮子里让宝儿给李二狗家送点去。   “李二叔,狗蛋,”宝儿到了门口呼喊道。   “宝儿姐姐,”狗蛋欢腾的迎了出来。   这是宝儿第一次见狗蛋,小娃年龄跟虎子一样,头大身子小。严重营养不良,上次大病一场,现在看着还是很虚弱。   进门就见李二狗在编筐子,旁边一个房间炊烟袅袅,估计是狗蛋娘在做饭。   “李二叔,今儿在集市上买了点猪下水,用法子将臭味儿给除了,炖了炖,挺好吃,就给你们也送点来。”宝儿将篮子放在一边。   “这怎么好意思!谢谢,谢谢”李二狗见是宝儿,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狗蛋娘也问讯出来。   在一家人的感谢中,宝儿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小院儿,肚子咕噜一叫,宝儿笑笑拍拍肚子,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七章 转机 更新时间2013-12-30 11:23:38 字数:3166  也许每天有了盼头,日子就不那么漫长。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筐子的生意还是很火爆,王家筐子的名头也渐渐传开,有很多外乡人慕名而来。而这两个月,宝儿在专心致志干一件事——种红薯。   早些日子,红薯就已经发芽、抽枝了。两个红薯涨势不错,藤牵得老长,每一株都有三四个分枝,茎都长得很粗壮。宝儿央大牛在院子边开一块地给她。经细心打理,变得肥沃不少。   又过了几日,地被整理好,宝儿将红薯分枝剪下了,总共八枝,准备移植到地里。宝儿依稀记得这地也是有讲究的,她将地分成三等分,每等分用厚厚的土堆成小坡,两个等分之间留一条小沟壑,方便出入除草、浇水,再把红薯枝种在土里。宝儿将没用的长竹条,在地边上交叉的插了一周,妨止狗啥的进来捣乱。   这期间宝儿趁空隙去了趟山上,找到一个大南瓜,她还发现了一些豆子的苗,涨势不错,以后应该派得上用场。   宝儿把南瓜拿回家,向玉芬解释一番,这是在夫子的书中看到的一种植物,叫南瓜,可清炒、炖汤、或是熬粥,里面的南瓜子晒干可当零嘴。当天便吃了南瓜宴,清炒南瓜、猪肠炖南瓜、南瓜饭。家里小有积蓄,已经买得起米了,每每闻着饭香,宝儿都感觉来之不易,吃个精光,一粒都不剩。   宝儿将南瓜子洗净晒干,选出一些颗粒饱满的,种在红薯地的沟壑边。剩下的交由玉芬撒盐翻炒作零食。闲暇时嗑磕,受到一家人的好评。   日子每天都安稳无忧,上午跟阿爹去卖筐子,再去‘书苑’看看书,陪陪老夫子。有前世的基础,字也识的差不多了,偶有几个不识得的便问问夫子。有时给夫子带些饭菜,带些野地瓜,惹得老夫子每日在宝儿来时都望望有没有提篮子,对于像南瓜、野地瓜这种新奇的食物,宝儿都会与夫子探讨其功效,宝儿以经验解说,夫子啧啧称其。   有时与宝儿交谈,发现她思维奇特,见解独到。宝儿在书中看到一句话,君为贵、民为轻。意思是皇帝是百姓的天,是最大、最重。百姓就如蝼蚁般平凡,不禁连连摆头。夫子见状心生疑惑,询问其由。宝儿解释道: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之所以能称王,是有一群拥护他的人,若没有这群拥护的人,这皇帝还能是皇帝?只是一个做美梦的人罢了。照我看来,应该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夫子瞪大两只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宝儿,宝儿此话大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怕是会惹祸上身。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夫子反复咀嚼,发现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九岁的小女娃竟能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只可惜身为女儿身,如不然···唉!   宝儿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可没什么远大抱负,只要一家人吃穿不愁,过得好些罢了。看看时日差不多,就拜别夫子,回家去了。   每天下午,宝儿除了管她的红薯地,就是教虎子识字。虎子挺聪明,那本《识字薄》上的字都学得差不多了。宝儿在捉鱼的小河边装了一些沙子,铺在院子的一角,晒干后,挑除里面一些大的石子,在地上薄薄的铺一小块,当作纸,削的光滑的竹签做笔。有时宝儿还会教虎子画画,画一些小动物,纯当娱乐,让虎子学习不那么枯燥。   “阿娘,咱存了多少银子了?”太阳很大,晒的红薯藤有些打奄,宝儿正在浇水。   “有近十两银子了。”玉芬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缝补衣服。心里却想着,啥时候给两个孩子置一身新衣服,这衣服已是不能再补了。   宝儿却是不一样的想法,两个多月才赚十两,这样赚法,来钱太慢了,想要开店是远远不够的。不开店就没资金投入到红薯的种植中,宝儿瞅了瞅自己的那块小地,又看看缝补衣服的玉芬,一阵心酸。阿爹、阿娘的手被经常竹条割开的,但从没喊过一句疼。   “闺女,”大牛推开门,只见大牛左边站着李二狗,右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胡子,身着深蓝色长袍,看着料子不错。   “大叔好,”宝儿和虎子有礼貌的颔首问好,也暗暗揣测此人的目的,玉芬放下手中的活计,搬来凳子。   男子有些诧异,这乡里的孩子竟这么有礼数,也微微俯首表示回礼。   宝儿拿出前些日子,央大牛做的一套竹质杯具,外面是随手刻画的一些东西,有梅、兰、竹、菊,荷花等等。宝儿前世学美术的,因此画的不错,大牛、玉芬又不懂得这些,就觉得好看而已。   家中没有茶叶,宝儿拿出山上摘的白菊花,泡入杯中。那日宝儿发现山上开满了白菊花,便想到了菊花茶,菊花茶有散风清热、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的功效。虽说天气开始转凉,功效没有酷暑来得有效,但总归比喝白开水来的好。菊花的香气浓郁,能提神醒脑,也具有一定的松弛神经、舒缓头痛的功效,宝儿便想到每人做一个菊花枕头。这不就背着筐子上山去,摘了满满一背篓回来,在院子里晒干,香气弥漫了许久,那些日子,连狗蛋都天天往宝儿家跑,宝儿给他装了不少带回去。现在就等玉芬将不能穿的衣服缝成枕头套,把菊花塞进去了。   “劳烦将家中做主的人请出来吧!”男子拿起竹杯,嗅嗅,泡的竟然是菊花,抿了一口,味道甘甜,清香满溢。   “我女儿便是家中做主的人。”大牛回答道。   男子诧异的看了看大牛,又看看宝儿,这户人家礼数这般好,这杯上的画想必也是出自这女娃之手,男子右手食指摩挲着杯上的纹路,这女娃不简单。   “即是如此,我便开门见山。鄙人姓贾,是‘合盛’的掌柜,我东家要订购一千个鱼兜儿,十日之内拿货,十两银子现在就付清,外加你二两,统共十二两。”男子恢复神色。   一千个鱼兜儿,十日之内拿货,阿爹跟李二叔没日没夜的编,怕是也来不及。这到嘴的鸭子难道就让它飞了?王大牛怕是也是意识到这点,不敢匆忙应承下来。   “这一千个筐子,按时交货是没问题。但是我有一句话带给你东家,‘一网数百鱼,网在,鱼在。’”宝儿面不改色。   “那还请姑娘在字据上画押,如若不能按时交货,则需十倍偿还。”贾掌柜思索一会,从口袋拿出一张字据,一盒印泥。   “做生意贵在诚信,相信贵东家也不是池中物。”宝儿伸出大拇指在印泥中蘸了一下,不带丝毫犹豫的在字据上印上了自己小小的指纹。   贾掌柜也是个聪明人,他看过大牛编的鱼兜儿,很精妙。这女娃话里有话,还是回禀少东家在做打算。便放下钱袋,离开了。   “闺女,这怕是时间太紧了。”大牛看了看桌上的钱袋,有些担忧,身旁的李二狗也有些坐立不安。   “阿爹,若那东家是做大事之人,明日定会来找咱,宝儿自有应对。倘若他是那缩头之辈,阿爹和李二叔可寻四五个可靠的乡邻,咱将技术告诉他们便是,人多力量大,还怕不能完工么!”   “那咱的技术可就不是秘密了?”李二狗询问道。   “咱这筐子技术本就不是赚钱的长久之计,总归会被学去,与其便宜外乡人,还不如给咱村里的乡亲学去哩。”   李二狗点点头。   “但是这‘合盛’是有名的渔业大家,手下培养了一干潜水好手,那些鱼都是卖给达官贵人,还销往皇宫里的,来头不小啊!怕是瞧不上咱这小本儿买卖。”大牛眉头紧皱。   “阿爹的意思是‘合盛’捕鱼靠人力下海捉么?”这得多劳民伤财啊!难怪这鱼比肉还贵。   “可不是么!这是在拿命赚钱。”   听大牛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放心不少,商人最重的是利。宝儿相信‘合盛’的东家既是能做大买卖的人,这眼光应不会局限在小财上。   “阿爹,你就放心吧!听你这么一说,我便更有把握了。让宝儿瞧瞧这十二两银子长啥样。”宝儿打趣道,拿着钱袋左瞧瞧又瞧瞧。   李二狗离开后,宝儿把竹杯洗净收好,便开始细细琢磨渔网的编制方法了。    第八章 生意 更新时间2013-12-31 14:41:41 字数:2958  第二日,宝儿照常与大牛一起卖筐子,长时间下来,村里的人都认得宝儿了。   “宝儿,又跟你阿爹来卖筐子了!”旁边卖油纸伞赵长栓招呼道。   “栓叔,今儿来得够早啊!”这赵长顺三十出头,做伞的手艺不错,为人爽朗、乐观。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十五岁,叫赵来寿,在镇上做短工,一月回家一次。二儿子叫赵来福,十三岁,跟在张长栓身边,帮忙做伞,来过几次集市,宝儿见着有些木讷,不像他爹健谈。小女儿叫赵来香,年纪跟宝儿差不多,却是没见到过,听赵长栓说着,该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   集市算不上繁华,买卖的人也不多,宝儿不知道镇上是怎样,她从没去过,应该像电视上放的那样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般吧!宝儿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这些乡民都很质朴,每个人都安分的做着自己的事,面上总是带着微笑。仿佛这贫苦的生活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得。   太阳暖暖的照射着大地,已过了炎热的时期,但脸上也有一层薄薄的汗。   “姑娘,我家少东家有请。”贾掌柜走到父女俩面前,朝大牛点点头,转向宝儿说道。身体微躬,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大拇指弯曲,四指并拢,手臂抬起,指向不远处的茶棚。   宝儿见贾掌柜礼数俱到,比昨日客气不少,也不故作姿态。“多谢贾掌柜!”   宝儿和大牛去茶棚与‘合盛’东家商谈,李二狗留下看管摊子。   稻草搭建的而成的简单棚子,里面摆放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茶壶四周倒扣着四个茶杯。   茶棚一角坐着一位少年,五官轮廓分明深邃,身着惨绿罗衣,束着浅灰色祥云纹宽腰带,腰间挂着质地极佳的白玉,沉浸优雅的端坐着。   少年似察觉到观察的目光,抬眼看来。目光深邃锐利,让宝儿有些压迫感。   少年起身,招呼道:“两位请坐。”   “小二,看茶。”待宝儿父女坐下,少年也落座,贾掌柜站在身旁。   小二翻开两个茶杯,长长的壶嘴,最准茶杯,倒满,有几片茶叶顺着水流一并带入杯中,打着旋。宝儿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茶的味道很淡,茶叶应该是冲泡了很多遍。   少年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并未表示异样。这到令宝儿吃惊,瞧这少年估摸十七八岁,年纪轻轻便是东家,这养尊处优的,竟能这般隐忍,不可小觑。   “在下姓梁,名煜轩,敢问姑娘贵姓。”少年放下茶杯,转头问道。   “小女姓王,少东家可以叫我宝儿。”宝儿并没有自抬身份。   “不知宝儿姑娘所说的‘一网数鱼,网在,鱼在’这网是何物”。   “少东家可知道‘伏羲’?”宝儿不紧不慢的问道。   梁煜轩怔了一下,转头看看贾管事,见贾管事也一脸疑惑,便摇摇头。“还请宝儿姑娘赐教。”   “伏羲是人类文明的始祖,他根据天地万物的变化,发明创造八卦,是人类文字的发端,他又结绳为网,用来捕鸟打猎,后发明猎鱼技术。”宝儿将前世童话书上的神话故事娓娓道来。   “这猎鱼技术···”梁煜轩自信读的书不少,也是人尽皆知的才子,这伏羲他真没听说过,然这猎鱼技术是他最关心的。   “少东家可知买药不问方这个道理。”   “哈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当真狡猾得狠。”梁煜轩开怀大笑,语气中尽是赞赏。   宝儿头上汗哒哒滴了,这黄毛小子,姐可是活了二十多岁了。无奈这身子的主儿才九岁,何时才能长大啊!   梁煜轩看着本是一脸淡然的宝儿,眉头竟打起了结,觉得很是有趣。   “在下是生意人,谈的是生意,跟姑娘也才一面之缘,何以让在下信任呢?”梁煜轩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右手握着茶杯,转着圈,茶水一滴也未洒出来。   “宝儿还有一物,可免费交由少东家。”   “哦?是何物?”梁煜轩眼睛不由一亮,虽神色淡定,还是被宝儿捕捉到了。   “鱼竿。”宝儿用食指在茶杯里蘸蘸,在桌子上画出鱼竿的样子。   几人将身子靠拢,眼睛都盯在桌子上,宝儿白嫩的小手,缓慢的画着,嘴里做着描述。   “鱼竿,十六尺左右,杆子由底部到顶端逐渐变细变尖,用斑竹、西风竹做材料最佳。顶端用鱼线连接带鱼饵的鱼钩,鱼钩与缝衣针的做法大同小异,需多加一道工序,使其弯曲成钩状。至于这鱼饵,据书上记载,鱼喜食蚯蚓,牲畜内脏等。”   “若得此物,我们只需在岸上等待鱼儿上钩?”梁煜轩立马站起来,说话声音大了不少。   渔业风险大,说不好就得赔上性命,有了这鱼竿,风险几乎为零,梁煜轩能不高兴么!   “少东家可别高兴太早,用鱼竿钓鱼,成本低,风险小,但是费时。且等待鱼儿上钩,哪里比主动出击收获大。”宝儿可不想泼他冷水,只是自己得赚钱养家,点子哪能白白送给你。   “宝儿姑娘,说说你的条件吧!”梁煜轩冷静下来,坐下,端起茶杯,又放下。   “十日之内,一千筐子悉数奉上。昨日,贾管事给了十二两银子,这多出的二两加急费收得不算贵。二十日内,一千渔网,等少东家验货,统共六百两。先付三百两押金,余数二十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鱼竿,就送罢少东主,交个朋友。”昨晚,宝儿就将这渔网的价钱琢磨好了。   梁煜轩眉头微皱,身旁贾管事,弯腰低头在梁煜轩耳边说了些什么。   “宝儿姑娘才高八斗,在下敬佩。明日,便派人将银子和字据送到府上。”梁煜轩镇定下来,脸色恢复正常。   “少东家真是个爽快人,将来定有不俗的作为,那小女与家父先告辞了。”宝儿起身告辞,与大牛走出茶棚。   “宝儿姑娘请留步。”梁煜轩连忙起身。   “少东家还有事?”宝儿停步转过身来。   “不知宝儿姑娘师从何处?”   “家师归隐数十年,怕是见不得少东家,少东家留步吧!”说完转身离去。   梁煜轩有些愕然,自己是被拒绝了么?宝儿姑娘如此聪慧,她的师傅怕是世外高人。   “大少爷,瞧着姑娘不像是骗人,但这银子···”贾管事走上前,有些担忧的问道,梁煜轩回过神来。   “贾叔,这次机会我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皇上要办寿宴,鱼自然从‘合盛’购去。爹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如果能顺利完成,这少东家的位置才坐得稳。只是如今我无权无势,这银子怕是预支不来。”梁煜轩低头思索,有些无奈,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但身上却有一股无法动摇的坚毅。   贾管事摇摇头,叹了一声气。大夫人去世得早,家里二夫人、三夫人一手遮天。老爷对大少爷虽好,但常年在外哪能知道儿子的成长。两位夫人耳边风一吹,大公子便落了个无能。大少爷竭尽能力在老爷面前表现自己,这次的确是难得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求助于老爷。   “事到如今,只能求助炎晟了。贾叔,明日我修书一封,你派人帮我送去京城,三百两银子我先凑凑。”梁煜轩看着走远的父女两的身影,对身后的贾叔说道。   自己过得真憋屈,希望这王宝儿能如约交货,寿宴二十日后举行,照一网数百鱼来算,应该是能赶得及。   而另一边···   “闺女,你真有这东西?叫啥···渔网?”大牛不解的问道。   “阿爹,我在夫子店里的书可不是白看的。放心吧!你闺女出息着呢!走,找李二叔去,今天买些好菜,回家大吃一顿,商量一下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宝儿亲昵的撒娇道,也加快了脚步。   “李二叔,”宝儿走到李二狗身边。   “呀!筐子都卖完了!”瞧着李二狗身边空空如也。   “可不是嘛!都谈好了?”李二狗关心道。   “都谈好了,保准比筐子赚钱。”宝儿拍拍衣裳。   李二狗转头看看大牛,投来询问的目光。   “走吧!去买点东西,晚上吃点好的。把狗蛋和狗蛋娘带来吧!咱两家好好聚聚,也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   宝儿连连点头,李二狗虽摸不清头脑,但也没有异议。    第九章 盛宴 更新时间2014-1-2 15:00:21 字数:2998  宝儿直径奔向了卖肉的摊子,瞅着案子上的肉,心里在呐喊。张屠夫看到宝儿,便想起,这不是买猪下水的姑娘么。   “小女娃,咋地!猪下水真那么好吃?”张屠夫调侃道。   “可不好吃着呢!今儿有么?都包起来给我吧!另外再来两斤肉,要肥肉多一点的。”宝儿没有理会张屠夫的玩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案上的肉。   “多···多少?两····两斤?”张屠夫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大叔年纪可没我夫子大,怎地,耳朵已经七八十岁了?”宝儿也玩笑的来了一句。   “总共一百文!”张屠夫拿起布揩了揩锋利的刀,他并不是嘲笑宝儿穷,但确实是不大相信她买得起肉,也想看看这小女娃的怎么应对。   “大叔算术也不好呢!是一百零五文。阿爹付钱吧!”宝儿转身向大牛说道。   张屠夫拿布的手顿了顿,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宝儿身后的两人,这不是编筐子的王大牛和李二狗么!这两人是从没来买过肉的。咋地,最近是发财了?   张屠夫与王大牛他们虽不算熟识,但村子就这么小,集市更小,每日几张脸总在面前晃来晃去,也晓得哪地儿住着谁,哪家是干啥的,张屠夫在村子里也算是大家了!   王大牛从口袋掏出钱,给张屠夫,这一百多个铜钱在阳光下异常闪亮。   人家钱都拿出来了,张屠夫也不好磨叽什么,熟练的挥刀切下一块肥肉较多的肉,拿出秤一称,竟一分不差。他用刀尖在肉的一头切了一个小洞,拿出一根棕树叶子,从洞里穿过去,将两头打结递给王大牛,又将那副猪下水用棕叶绑好,递过去。   宝儿说了声谢谢,三人便离开了。   张屠夫油腻腻的手拿出那些铜钱,数了数,嘴里喃喃自语,便扔进钱匣子里。   宝儿又买了些大白菜、萝卜,两个鸡蛋和一罐子酱油、一罐子醋还有一坛子酒,再买了一小包桂花糕,花了不少银子。王大牛二人虽有一些不舍,但能让妻儿吃上好饭好菜,还有什么不行的呢!宝儿倒没想那么多,一心琢磨晚上的菜谱。   快到家门口,李二狗与宝儿父女分开,回家接妻儿。   父女俩大包小包回到家中,玉芬赶忙接过东西,“咋啦?咋买这么多东西哩?”   虎子也凑过来东瞧瞧西瞧瞧,宝儿拿出桂花糕,塞了一块到虎子嘴里,虎子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线,嘴巴吧唧吧唧,含糊的说:好吃好吃。宝儿给玉芬也塞了一块,玉芬连连推迟,无奈宝儿的坚持,只得张开嘴,连说真甜。虎子见状也捡样,拿一块喂给大牛,大牛一口含住,连带虎子的小手指,惹得虎子哈哈大笑。   玉芬拿出买的东西开始清洗,宝儿一旁帮忙,大牛则拿着鱼兜儿去河边捉鱼。   “闺女,咋买肉了?”玉芬拿出肉,满是心疼。   “阿娘,钱赚来就是花的,身体就是赚钱的本钱,身体都没养好,怎么赚钱呢?”宝儿将肉上的棕树叶解下来。   宝儿说的话绕来绕去,听得玉芬稀里糊涂,但知道是对一家人身体好,就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狗蛋一家就来了,狗蛋进门就叫道:宝儿姐姐、虎子,欢乐极了,狗蛋娘就有些拘束。   “狗蛋,给你吃我阿姐买的桂花糕,可甜了。”虎子见小伙伴来了,高兴不已,拿出桂花糕,给自己的小伙伴分享。自然也有礼貌的分给狗蛋娘和李二狗,举着小手,煞是乖巧。   贫困家的孩子哪能吃上像糖、糕点这类的东西,一小块糕点竟被虎子吃出了狼吞虎咽的感觉。   李二狗夫妻连连摆手,推迟不要,心想这可是银子换来的,就那么几块,还是给娃吃吧!   “桂花嫂子就别推迟了,我跟娃他爹也尝了尝,你别说,比咱那玉米饼子好吃多了。”玉芬劝解道。   两人这才放进嘴里,连道好吃。   “大牛呢?”李二狗用手摸摸嘴角,把一点碎屑塞进嘴里。   “阿爹去河边捉鱼了。”宝儿搬来凳子“二叔,婶子坐吧!”   “不了不了,我去寻他吧!”   “二叔,带我和狗蛋一起去吧!我们也想去捉鱼。”虎子凑上来,拉着李二狗的衣角,狗蛋也上前撒娇。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李二狗受不了俩小鬼的轰炸,带上他俩出门了。   家里只剩三个女人,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桂花见母女俩在洗菜,便上前帮忙。捡了猪下水来洗,上次宝儿家煮了猪下水,送了些过来,很是好吃,但看着这肠上粘着屎,臭烘烘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婶子,这猪下水放着我跟娘来洗吧!怪脏的,这臭味得用白面儿才洗得干净。”宝儿将大白菜洗干净,把叶子一片一片剥下来。   “婶子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大小姐,只管把方法告诉婶子,保准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的。”几句话下来,桂花变得活络起来,显现出了农村妇女的爽快性格。   宝儿笑笑,夸桂花性格风趣,便将方法告诉了她。   “这下贱东西还要白面儿才洗得干净。”桂花倒下一碗白面,揉搓着猪下水,洗得她心疼。   “闺女,这猪下水还是像上次一样炖么?”玉芬往装猪下水的盆子里舀了一瓢水。   “阿娘,今儿咱吃红烧的。把猪下水洗干净,切段,锅里翻炒一下,倒些酒,倒些酱油,加点的水,炖一会,再把萝卜块放进去,盖上盖儿,焖一下,撒上葱花就可以出锅了。”宝儿不知道红烧猪大肠是不是这样做的,只能凭记忆加感觉说出做法。   “这做法倒是新奇,听着味道就不错。”桂花说着,左手将猪下水提起来,右手将盆里的水倒掉。   玉芬拿着木盆走进房间去舀米,宝儿连忙制止:“阿娘别舀米了,咱今晚吃饺子吧!”   玉芬疑惑的停下脚步,“啥饺子?”宝儿又发明啥新东西?   宝儿心里面又纠结了,以前家里面粉都是舍不得吃的,咋会奢侈的用来和面包饺子呢!可是那大白菜和猪肉···宝儿狠狠心,咬咬牙。   “阿娘,饺子就是用冷水和白面儿和在一起,揉成大的面团,手摘成许多个小面团子,然后将这些小面团子用圆木棍子擀成中间厚周边薄的饺子皮,里面再裹上馅儿,捏成月牙形,开水里煮熟,蘸点醋就可以吃了。”宝儿浅显的介绍了一下。   “就是有些费白面儿···”宝儿声音有些低下去,她在反省自己这样奢侈,一家人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做法,但是她就是想让一家人吃点好的。   玉芬哪会不知道宝儿的用心,再说钱都是宝儿想法子赚来的,闺女想吃顿好的,怎么的还要阻拦啊!   “我闺女就是聪明,这白面儿里包上馅儿,这就跟吃肉似的,阿娘这就去舀白面儿去。”玉芬打趣的说道,随即进去舀了一大盆子白面儿。   菜洗得差不多了,三人围在院子的矮桌上包饺子。宝儿让桂花将白菜和肉剁碎,加了些野葱花儿,撒点盐,再打两个鸡蛋,倒些酱油搅拌在一起。肉是按宝儿要求用瘦肉和一些肥肉做料,剔下来的肥肉待用。   玉芬和面,宝儿加水,刚开始两人都掌握不好水量,不是稀了就是干了。面粉团由小变大,快到木盆半大的时候,宝儿捏了捏,感觉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包了。   玉芬将面团搓成长条,摘成小面团子,宝儿去院子里寻了一节竹子,洗干净,开始擀面皮儿。宝儿也不会,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手法不纯熟,用力也不均匀,皮儿很快就破了,宝儿头上开始冒汗,也变得慌乱起来。   “宝儿,咋啦!”一旁的桂芬看宝儿小眉头皱起来,询问道。   “这饺子皮就是用圆棍子擀成薄皮儿啊!我咋老是弄破呢?”宝儿往竹子上撒了些面粉,让皮儿不粘在上面。   “来,让婶子试试。”桂花洗了洗手,擦干净,接过宝儿手中的竹棍子。学着宝儿的样子擀面皮儿,刚开始几个也会破,后来越檊越好,也越檊越快。   “婶子真厉害”宝儿拍手叫好。   母女俩便干起了包饺子的活计,宝儿用筷子夹了些馅儿放在皮中间,将面皮对折,双手握着边沿用力一握,一个饺子便做好了。玉芬也照样开始包,不一会儿便包了满满一锅盖子。   “阿娘,宝儿姐姐,我们回来了。”   “阿娘,阿姐,我们回来了。”   门外传来了两小鬼欢快的叫喊声。    第十章 计划 更新时间2014-1-3 23:00:33 字数:3462  两小孩走在最前面,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笋,两个大人跟在后面,大牛左手拿着鱼兜儿,右手拿着两个竹笋,李二狗则拎着一筐子竹笋,走在大牛身旁。两人走进门,放下东西,宝儿连忙拿了一个木盆,把鱼放进去,倒了些水,养起来。水到在盆里还是很清澈,想必大牛把鱼在河水里透过了。   鱼儿在水里欢腾的游着,有两条大鱼,估摸着每条有两斤,肥硕的身子在狭小的木盆里游着有些费劲。剩下的一些小鱼就在水里你追我赶,一点也没有即将被人吃掉的悲伤,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而他们现在所剩的生命中都是快乐吧!   “阿娘,你们在做啥?”虎子和狗蛋儿放下手中的笋,围在矮桌边,睁着两双好奇的眼睛。大牛二人也被吸引过来,这白白的小面团像月牙儿,见玉芬还在往里填肉,很是好奇,拿起一个仔细的瞧来瞧去。   “这叫啥来着···对!饺子!你阿姐学来的。”虎子也想拿一个来看看,心想是不是跟桂花糕一样好吃。小手儿还没碰到,便被玉芬拍了一下。“瞧你那黑兮兮的爪子,快去洗干净,一会儿熟了短不了你吃的,狗蛋儿也去,不洗干净不给吃!”   虎子撇撇嘴,看了看咧着嘴笑的狗蛋儿,灰溜溜的走到宝儿身边,乖巧的把手洗的干干净净。   屋顶上飘出白烟,屋里传来阵阵菜香。屋子里、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欢笑声,好不热闹。   灶里的火烧得通红,大大的铁锅,冒出青烟,玉芬把切片儿的肥肉,放进去,‘哧溜’一声。锅铲翻炒几下,不一会儿便出油了,随着温度越来越高,肥肉渐渐缩小变成油渣,油也越淅越多,宝儿寻来一个罐子,放在装了半盆冷水的盆子里,这样能防止罐子因高温破裂,也能让油凝固得更快。   玉芬依宝儿所说,将油舀到罐子里,剩下一点,把切成薄片的笋倒进锅里和油渣炒在一起。   接着做的是红烧鱼,把鱼内脏取出洗干净,在鱼身上切了几刀,撒上盐,倒写酒腌制十几分钟,因为没有生姜大蒜这类去腥的佐料,宝儿倒了些酒,依稀记得高中上化学课时分析乙醇的物理性质,乙醇沸点低,易挥发,做鱼时倒些酒,能带走鱼的腥气。锅里的油热后,将鱼放进去煎一下,使其两面金黄。再放一把野葱,倒写酱油、醋,加些水直至漫过鱼身,小火烧开。   剩下的小鱼,裹上了一层面粉,在炤头上烙成鱼干儿。   总共做了五盘菜,油渣炒笋片儿,红烧猪下水,红烧鱼,萝卜炖猪下水,再加上一盘鱼干儿。   最后煮的是水饺,锅里的水开始冒小泡,小泡逐渐变大,后翻滚起来,玉芬将锅盖子上排列整齐的饺子逐个放进去。雪白的水饺,在水里翻滚、打转。   “开饭咯!开饭咯!”虎子和狗蛋儿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大牛和李二狗抽空划了点竹条子。   桂花将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整个院子都充满了肉香。宝儿拿出碗筷摆放整齐,玉芬端着一个大瓷钵出来,里面是满满的一钵饺子。两家人围坐在一起,玉芬给每人盛了一碗饺子,桌上放着两碗醋,宝儿夹了一个饺子在醋里蘸了蘸,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熟悉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有白菜味、肉味、面粉味,还有醋酸酸的味道。宝儿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其他人也学着宝儿的样子,开始吃饺子,一口咬下去,出乎意料的好吃,纷纷赞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高兴和满足。宝儿还为大牛和李二狗倒上一杯酒,两人激动了一番,本以为是这酒是另有用处,没想到竟是为自己准备的,想自己是多久没碰过酒了。大牛拿起杯子,先闻了闻,在放到嘴边,抿一口,似舍不得喝。李二狗也是一样,像对待啥宝贝似得。   宝儿吃了一块红烧猪下水,香香嫩嫩,鲜味十足,很有嚼劲,不同于炖的那种软软的肉肠带着些萝卜的肉汤味道,而是红烧特有的对味蕾冲击更大的咸香。心里寻思着,等以后有了钱,一定要开一家酒楼,专卖特色菜。   “今天这菜做法真是奇啊!别说,这味道还真是这个。”李二狗夹了一块鱼放在嘴里,左手竖起大拇指。   “这亏的宝儿聪明,竟想到倒些酒,我是第一次见着人做菜倒酒的,这鱼身上的泥巴腥味儿一点都没有了。”桂花看着鱼对大伙儿说道。   “婶子可别夸我了,这还是夫子书里看来的。我哪能那么聪明哩!”宝儿摆摆头,低头咬下一个饺子。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咱家真得好好谢谢夫子,改明儿闺女给夫子送些红烧鱼去。”玉芬听夫妻俩夸赞自家孩子,心里自是骄傲。   酒足饭饱后,玉芬和桂花收拾碗筷,宝儿想帮忙,却被留在一旁休息。宝儿便拿出那套绘花竹杯,泡了菊花茶,给大家清清肠。   “闺女,你说这渔网的事儿咋办?这银子人家明天可是会送来了。”大牛喝了一口茶,用手摸了下嘴。   “阿爹放心,我脑子里已经有主意了,这事儿还需要阿娘和桂花婶子帮忙。”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便转头看向宝儿,寻求答案。这时玉芬和桂花也收拾完毕,擦擦手从炤房里出来。   “阿娘,桂花婶子快来坐,喝点茶,解解腻。”宝儿直起身子说道。   “闺女,说啥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能做啥?”玉芬拍拍身上的灰坐下。   “阿娘、桂花婶子,是这样的,我们应承下一笔生意,现在人手不够,需要再找几个像阿娘、婶子这样能缝缝补补的能干人儿。”宝儿看着玉芬,随即又转向桂花。   “我们这啥都不懂的,能做啥生意,不会不会!”桂花连连摇摇头。   “闺女,你婶子说的对,咱们是粗人,可不会那脑筋千转万转的生意路子。”玉芬看着宝儿说道。大牛没有说话,他见识过闺女的聪明劲儿,宝儿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阿娘,婶子且听我说。我们这次要做的是渔网,这渔网呢,就像一件衣服。是用一根一根的线织起来的,织成一张由一个一个漏洞均匀铺开的网,就像这样。”说着食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出网的样子。   “不过这织法我还没琢磨透,书中大概记载了一些,我也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具体还要和阿娘和婶子商讨一番。”   四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宝儿画的网,觉着是简单,不知道能否做的出来,心里仍是没底。   “至于渔网的材料,主要是苎麻,前几日我看到山那边长着很多苎麻,足够咱们用了。现在主要是缺人手,咱们要交的货是鱼兜儿和渔网。我将人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做鱼兜儿,一部分做渔网。”宝儿顿了顿,见几人都没讲话,便继续讲下去。   “十日后需要交一千个鱼兜儿,那每日就需要一百个,阿爹跟李二叔每人每日能编四十个,另外竹子,苎麻要上山采,需多加一人,也就是说除了阿爹跟李二叔,还缺三人。这三人要请阿爹和二叔留意一下,咱可以给出每日一百文的工钱。”这话是对大牛和李二狗说的,见两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宝儿不确定他们是否明白,但宝儿自信这一百文给得不低。至于李二叔,事成之后她另有打算。   “二叔可有相中的人?”见李二狗神色并无异样,宝儿放下心里的顾虑。   “我寻思着这赵长栓倒是不错。”李二狗思索一番回答道。   “我瞧着长栓叔的手是巧得很,劳烦二叔多留意留意。”宝儿点点头,脑子里第一首选也是赵长栓,张长栓老实厚道,为人也风趣,做伞的手艺更是不错,这手巧,做啥都好!   李二狗郑重的点点头。   “这渔网的话就有些麻烦,我分了两类,一是搓麻绳,这工作简单轻松,可交由村里年龄稍大的老人做,每日可付五十文钱。”宝儿是同情村里的老人,她们不似有钱人家里的阔太太,生个儿子,母凭子贵,便过上富裕日子。村子里呢,有的儿女不孝,有的家境贫寒,或是遇上泼辣媳妇,日子确实难过。   这一点几人都明白,听宝儿这么一说,便觉得是造福了,这孩子心善。   “二是织渔网,二十日需交渔网一千个,那每日得织五十个,粗略估计每人每天织十个,便需要五人,除去阿娘跟婶子,还缺三人。要劳请桂花婶子留意哪家娘子想干这活计,报酬自然少不了,每日八十文报酬。”   “宝儿放心,婶子一定给你找些个心灵手巧的。”桂花拍拍胸脯承诺道。   宝儿将计划详尽的解说一番,四人都有些了解,目前首要任务就是找人!“明日,‘合盛’会送银子来,咱们也要尽快开工,二叔、婶子只管找人,具体事由我会跟阿爹和阿娘商量好。到时候还要多亏你们一起帮忙。”   “宝儿,说啥这么客气,叔还能不信你,没有你的法子,咱家日子能过这么舒坦?得了,明儿就把人带来给你瞧瞧!”李二狗说完站起身来,拍拍袖子。“我们叨扰够久了,这就回去了!”   “狗蛋,走了!”桂花对着屋子里喊道,许是狗蛋和虎子在屋里玩鸟。   “来了。”两人从房间跑出来。   “阿娘,现在就走了?”狗蛋不舍的问道。   “咋的!一顿好的就把你喂成白眼狼了?你长大以后也给我出息点,学学你宝儿姐,知道没?”桂花假装用力拧着狗蛋的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狗蛋挣脱魔爪,躲到李二狗的身后,吐了吐舌头。   一家人在打闹说笑中离开了,他们也不曾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但也确实变了,变得更好了。    第十一章 起步 更新时间2014-1-4 17:03:48 字数:3250  太阳露出红彤彤的脸蛋,害羞的从地平线上钻出来。温暖的光线照在大地上,给万物批上了一件金纱,显得生机盎然。   宝儿推开房门,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伸伸懒腰,理了理搭在肩上的麻花辫,走向自己的那一小块红薯地。绿油油的红薯叶子,争相窜出头,似在讨好,又像是在炫耀。宝儿哂笑,自己一个学艺术的大学生,来到这乡间,本该是写生这文艺活儿,竟在种田,不过好像感觉也不坏。   “阿姐,我饿!”虎子睡眼惺忪的从屋里走出来,揉揉眼睛,憨态可掬。   “知道了!阿姐弄饭去。”宝儿拔掉两根杂草,扔在边上,从红薯沟里走出来,顺手拔了几根野葱,跺跺脚,弄掉脚上的泥。   宝儿打算做炒饭,从罐子里挖了点猪油,待锅热,油化掉,便将剩饭倒进去,洒些酱油,翻炒几下,米饭就变的金黄,再洒上点野葱花,香味立马就出来了。宝儿给虎子和自己盛了一大碗,两人吃的嘴巴油油的,嘴角都是黑黑的酱油。   “真好吃,”虎子鼓着腮帮子,含糊的说道。自从阿姐病好了,经常弄好吃的,还给我讲故事,教我写字画画。阿姐真好,我长大了一定要保护阿姐。   小小孩童无外乎吃和玩,以及长大后的梦想,虽说虎子才四岁,却也有些明晓事理。   大牛、玉芬早早就出门了,昨晚宝儿将明细都与夫妻俩说清了,现在大牛就是老板,玉芬就是老板娘,两人分管两处。寻人交给李二狗夫妻,大牛夫妻就寻地、批货、请工,自然也要有工作的地方,这是宝儿生意的开端,也是人生转折的起步。   “噔噔噔”门外传来敲门声,宝儿起身走过去。   原来是贾掌柜,宝儿拉开虚掩的柴门,“贾掌柜,请进。”   贾管事客气的点点头,跟着宝儿进院子。   “贾掌柜请坐,喝口茶,解解热。”贾掌柜头上冒着汗,用袖子擦了擦。大老远走过来,想是有些累人。宝儿倒了一杯菊花茶放在贾管事面前。   贾掌柜也没客气,端起就灌了一大口,看样子真是渴了。   “我是来送银子的。”贾掌柜探头望了望,“家里大人不在?这银子···”虽知晓宝儿的能耐,可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便有些犹豫。   宝儿将杯子蓄满,说道:“阿爹、阿娘出门去了。贾管事只管给我,签字画押的事儿,还能抵赖不成!”   贾管事心想,说的也是,押画了,就表明自己把银子送到了,如银子有什么闪失也与他无关。便从袖口拿出钱袋和字据。   宝儿接过字据,仔细看了起来。贾管事诧异的问道:“宝儿姑娘识字?”贾管事并不知道宝儿识字,因为上次画押时并没见宝儿细看就按下了手印。   “识得几个。”宝儿谦虚的说道,按下了手印。递给贾管事一张,自己留一张。贾管事木讷的接过,看看纸,又看看宝儿,这王家看着并不富裕,咋还有钱送孩子去上私塾,还是个女娃,奇了!瞧着年龄不大,莫非真是她天资过人。   “这三百两银子,请姑娘数数。”贾管事将合约放进宽大的袖子,将银子推到宝儿面前。   “多谢贾掌柜。”宝儿将银子收下,却并没有数。她相信‘合盛’这么大一个商户,信誉定是不会差的。   “那老朽就告辞了,时期一到,便来取货。”贾管事瞧着宝儿竟是这般不拘小节,对她更是另眼相看。   宝儿将贾掌柜送出门,大牛玉芬也回来了。   “闺女,贾掌柜来过了?”大牛看看桌上的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茶杯。   “恩,刚走。喏!拿银子来的。”说着将钱袋递给大牛,这钱袋做工精细,上面布满镂空花纹,这怕是自个儿用的吧!瞧着精致程度和颜色、样式,应该不是贾管事的。难道是梁煜轩的?他拿自己的钱做定金?怕是他在‘合盛’少东家的位置上还没坐稳吧!哎!不然咋说大户人家七七八八的事儿多着呢!管他谁的银子呢,只要银子拿来了,事儿就好办。   大牛接过钱袋,打开数数,兴奋的说道:“哎呀!真是三百两呢!这银子摸起来就是舒服。”   “瞧你那出息样!”玉芬睨了他一眼,也是满脸的高兴。   “阿爹,地儿找得咋样了。”宝儿回归正题。   “找着了,马家那处院。今儿运气好,走到村口。听人家说马老太太命好,儿子有出息、孝顺,去京城做工赚了钱,要把老娘接去享福。便和你阿娘赶到马家,亏得人还在,便将院子购了下来,花了三两银子。房子虽破,胜在院子大,门口还长着两颗茂盛的大香樟树,阴凉不少。”大牛描述道,将钱袋递给玉芬。   “我看着也不错,离大山近,咱砍竹子啥的也方便。”玉芬边走边说,进屋将银子收好。   “阿爹,明日找两个工匠,在院子外面砌一圈墙吧!”宝儿寻思着,保密工作还是要做起来。   “好!”大牛爽快的答应。   为生计奔波是每个人每一天必须做的事儿,在落后的古代农村,人们能做的无非是去有钱人家做工,或是在家种地。宝儿家的生意兴起,也为这些辛勤劳动但报酬少得可怜的乡亲们谋了福利。   李二狗夫妻俩寻了两家人户,两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这招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飞向村子每个地方。幸好,村里人不多,不然李二狗家的大门得踏破了。这不一下午时间,人就找齐了。   做伞的赵长栓不出意料的在其中,还有他媳妇儿春花。再者就是孙家兄弟,孙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孙有富也是靠编筐子谋生计,手艺不错,二十五六,媳妇儿喜梅是个贤惠的人儿,听说不是村里人,小时候家里闹荒,逃难时与家人走散,孙老太太看着这女娃可怜,便收养了她,喜梅长大后,人漂亮、贤惠,老太太做主许给了大儿子。成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叫寿生,今年八岁,比宝儿小些。   弟弟叫孙有财,二十出头,在镇上做短工。听说谈好了一门亲事,是邻村一个张姓姑娘,两人相爱,无奈姑娘的娘亲是个爱财的主儿,非要孙有财拿出五两彩礼钱,才让二人成婚,孙有财无奈只得去做工攒钱。   除了长栓媳妇儿春花和喜梅,还有一个就是张寡妇,张寡妇叫桂香,男人前年生病死了,留了五十几岁的老母和六岁小儿,靠张寡妇一人主持家事,张寡妇的刀子嘴是村里出了名的,谁惹了她,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祖宗十八代一个都不放过。但是对婆婆那是孝顺得不得了,有啥吃的,用的首先想到的是婆婆跟儿子。有人都劝她改嫁,硬是让她骂到了村口,从此再没人说劝她改嫁的事儿。   李二狗招工时将要做的事情都和众人解说一番,编筐子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活儿,自然不在话下,工钱给的也高,当然是一百个满意,纷纷询问什么时候开工。得知明日就开工时,更是喜上眉梢。至于女人们,就有些忐忑,缝缝补补自然人人是伸手就来,这织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技术活儿,不会咋整!得知会有人教时,心里的大石就落下了。   桂花看着这些女人们的反应,心里有些好笑,自己当初听宝儿说要织网时也是这反应,瞧着如今各项事宜不是都办起来了,其实也没啥难的。   招上工的人自是兴高采烈,没招上的人只得叹气,无奈离开。桂花又去了几处人家,多是儿女在外做工,剩老人独自在家的人户。说道:可每日去马家院子领苎麻,搓麻绳,有五十文一日的报酬,那些个人都是千恩万谢,感慨好人,桂花心里也酸酸的。   当日,李二狗夫妻俩事情办好后就去宝儿家,将所招的人介绍一番。宝儿听着是不错,王大牛和玉芬也没什么异议,毕竟一个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行!这几个人都是村里比较勤劳,实在的。明日就开工吧!咱时间不宽裕,拖上一天,风险就大。”王大牛满意的说道。“我看着短工也不用请,咱五个人虽说不是干那造房的能人,砌个墙还不小菜一碟。”   “可不是,也少费那工钱,就这么招吧!”李二狗点头附和。   今儿已经浪费一日,明日砌墙啥的,还得废半天,还好宝儿在人员计算上稍有宽裕,应该是来得及的。   宝儿现在思索的是给自己的小工厂取个名字,叫什么呢?想着想着就出神了。   徐徐微风带来一丝清凉,花朵儿醉醺醺的晃晃脑袋,树叶儿摆动着身子,鸟儿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好像谁家遇着了喜事儿,在传播喜讯哩!    第十二章 来访 更新时间2014-1-7 8:28:51 字数:2710  “砰砰,砰砰”,静谧的村子某处传来敲打声。   “大牛,接着!”李二狗往上抛了一块砖头,站在高处的王大牛伸手一接,涂上泥,砌在墙上,再敲打两下,别提多麻溜。女人们则打扫院子,将院儿里的杂草拔得干干净净,顿时宽敞不少。   不到半日,高高的砖墙就砌好了,院子也打扫干净,这时大牛拿着一块方形木板走过来,上面写着‘福宝园’,这是早上宝儿在家写的,宝儿是用的是艺术字体,圆圆可爱的胖体字,没办法,自己跟老夫子识字没几日,前世字写的还行,可是这毛笔字实在是惨不忍睹,握着笔就抖个不停。总不能拿着块木板去‘书苑’找夫子吧!只得赶鸭子上架。   大牛站在凳子上,举着木板,挂在大门上方,左手拿着钉子对齐两个角,右手举着榔头敲两下,木板就稳稳的挂在了上面。   下午,男人们上山砍竹采麻,女人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织渔网。   宝儿和玉芬是后来才到的,宝儿踏进大门时,就见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东西收拾的整齐有序,各类器具该放哪儿放哪儿。   “各位婶子好”宝儿先问好。桂花婶子她是认得的,右边坐着的一个稍矮微胖,脸盘子较大,面带一股凌厉劲的应该是寡妇张菊香,左边一个年轻,身材纤瘦的有些局促的应该是孙有财的媳妇儿喜梅,最后一个就是长栓家的春花,看着挺沉稳。   “这个就是宝儿吧!长得真是水灵。”张菊香活络的拉着话。   “婶子过奖了。”   “宝儿,这是菊香嫂子。”桂花笑笑,拉来两个矮凳给母女俩坐,随即向宝儿一一介绍其余二人。宝儿均笑笑问好,也暗暗观察,发现桂花嫂子眼光真不错,这几人各有特色,张菊香善察言观色,善与人打交道。春花性格沉稳,做事稳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至于喜梅,瞧着是有些腼腆,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帘。其实这些农村妇女,没出门做过工,只知在家守着男人、孩子,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略显拘束是难免的。   “来来来,大家伙瞧瞧这东西咋整。”玉芬拿出竹子削成的签子和麻布细线。这是昨晚宝儿教玉芬织围巾的东西,宝儿前世在大学的时候也做过给喜欢的男生织围巾的事儿,记得大家伙都不会,只有上网,边看视频边学,学的还是最简单的平针。宝儿寻思着这渔网也是织出来的,只是洞大了些,几个人研究研究应该不难,只要相差无几就行。   几个妇女就凑在一起,七嘴八舌,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连喜梅都提出好几条意见。光说不练假把式,玉芬拿出今早收购的一捆苎麻,几人就开始练手。宝儿虽说织网不会,却是知道要用的工具是梭子,昨晚就央大牛用竹块削了几块梭子,宝儿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   别说这古代的女人真是手巧心灵,这网的织得还真有那么个样子,哪边该打结,哪边该绕线,已经逐渐显现规律,刚开始漏洞大小不一,现在变得均匀,喜梅尤其织得好。   男人们回来后,便开始划竹条子,编鱼兜儿,这些由大牛、李二狗负责教授,问题不大,三人很快掌握方法,进度也加快了。   接着就是煮苎麻,苎麻是由胶质和纤维组成,想要取麻,也就是纤维,就得将胶质除去,宝儿知道除胶质需用碱性物质,但是问了大牛,发现没有石灰这种东西,宝儿只得另想办法,蚌蛤壳烧成灰后性质与石灰相同,于是就用蛤灰混着苎麻一起煮,效果果然不错。手工捶打获取苎麻,效率极低,宝儿这方法大大提高了产量。   ‘福宝园’里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早上阿婆们领取苎麻,并将搓好的麻绳送来。女人们编的渔网已经达到可以交货的程度了,男人们的筐子自然没什么问题。   宝儿还是每日照料她的红薯地,红薯沟里的南瓜籽长出了芽,野葱已经爬满了整个墙角。‘福宝园’由大牛、玉芬看管,货物的进度完成得很不错。   宝儿觉得想要别人为你卖命,就得给人好的福利。除了薪酬,宝儿建议将炤屋利用起来,中午可以给大家做饭,弄点笋,弄点猪下水,再来几个玉米饼子,吃得算好的了。自然大牛玉芬也这么做了,大家预料中的感激不已,在别家打小工,谁会对你那么好,干活也更加用心了。   “叩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宝儿放下手中的《瑾元史》,起身去开门。大牛、玉芬去‘福宝园’了,虎子找狗蛋玩耍,宝儿待在家中无事便拿出书来看看。   ‘宝儿姑娘,”梁煜轩白衣飘飘站在门外,旁边跟着贾掌柜。   “原来是少东家”宝儿赶紧打开门,请两位进门,拿出茶水招待。   “宝儿姑娘,这画儿是你画的么?”梁煜轩拿起杯子,上面是一朵荷花,不似一般画风,但是每一笔的刻画,都蕴含一定道理,是整个画面生动起来了。没想到这姑娘聪明伶俐,画工也很了得。   “哦!随便画画的。”宝儿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宝儿姑娘喜欢看历史类书籍么?”梁煜轩看到桌上放着一本书,仔细一看,竟然是《瑾元史》,心生好奇。   “哦!随便看看的。”宝儿眼睑都懒得抬一下。   “宝儿姑娘···”   “少东主,‘合盛’挺大的吧!”宝儿打断梁煜轩的话,反问道。   “那是自然,‘合盛’是瑾元最大的渔产业。”梁煜轩骄傲的说道。   “那少东家应该日理万机,怎会有时间来关心这些琐碎的事情。”   梁煜轩愣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宝儿姑娘,真是有趣之人。不错,在下今日来却是有事向姑娘讨教。”他其实是有些放不下脸,自己学问算是做的不错了,却要来求教这个九岁的小女娃。但是这鱼竿他确实不会用,做好了,却钓不到鱼。   “少东家请讲”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在下已经按照姑娘所说,将鱼竿做好,却钓不到鱼,鱼是上钩了,钩上的鱼食都被吃光了,鱼儿也跑了。”梁煜轩很无奈的说道。   “请问,为何鱼儿吃完了鱼食,却没发现鱼儿来过?”   “应是鱼儿在水中,人在岸上,无法感应。再者,鱼儿小,鱼食小,鱼儿啃食鱼食,虽有动静,却惊动不了岸上的人。”梁煜轩用手托着下巴,仔细思索宝儿的问题。   “若感应不到,鱼儿的动静。那看到呢?”宝儿一阵好笑,要是能感应到,就是神仙了!   “鱼儿在水下,有遮挡物,必然是看不见的。”梁煜轩摇摇头。   “少东家可命人,在鱼线上绑一件能浮在水上的东西。比如说麦梗,可切成小段,串在鱼线上,麦梗轻,能浮在水面,若鱼儿上钩,必会带动鱼线,肉眼很难看清鱼线的动静,但被带动的麦梗还不显而易见么?”宝儿瞧着梁煜轩那张俊俏的脸,由疑惑变为思索再变为惊喜。这人到不像外表让人感觉城府极深的样子。   “宝儿姑娘好思维!”梁煜轩忍不住赞叹,此时他已经忘记宝儿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娃。   “哦!随便想想的!”宝儿瞟了他一眼,想气气他。   “哈哈”梁煜轩一时无语,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又觉得很好笑。他很少欣赏一个人,亓炎晟是第一个,宝儿是第二个,第三个却是没有了。    第十三章 闹事 更新时间2014-1-7 17:01:35 字数:3435  “宝儿,宝儿,不好了。”桂花局促的跑进家门,见院子里除了宝儿,还有两个男人,一位翩翩公子坐在宝儿身边,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有些卑微。桂花管不了这么多,眼下急事要紧。   “婶子,咋啦?是‘福宝园’出事了?”宝儿瞧这桂花着急的样子,这个点她应该在‘福宝园’干活,难道‘福宝园’出事了?   “镇上的恶霸元天雷带了一帮人,说咱家筐子有问题,要来找你阿爹赔钱。”桂花焦急的把事情叙述一遍。   宝儿听完桂花的话,不假思索,准备出门,“走!看看去!”。突然想起院中还有客人,转身对二人说道:“少东家,家里出了点琐事,就不留你坐了,鱼竿的事,改日登门解说。”   “无妨,我们也跟去看看.”梁煜轩想到这大人也真是的,出了事来找一个小姑娘顶什么用?再说‘合盛’与王家还有合作,自己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宝儿和桂花急忙赶去‘福宝园’,梁煜轩和贾掌柜紧随其后。走进门,只见大牛、李二狗等与人扭打一团,玉芬、喜梅和张寡妇被拦在一旁。   “有钱给我拿出来!没钱就给我砸!”为首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嚣张,二十五六的男子,指挥一干手下,准备砸东西。   “住手!”宝儿一声娇呵,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威严。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当宝儿说出这番话时却觉得很好笑,这是电视里出现最多的一句台词,貌似没什么杀伤力。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不想死就一边呆着去。”元天雷毕竟是混过的,哪轻易能被唬住。   “我是这‘福宝园’的主儿,不知道这位大叔,何事要砸我家的院儿?”宝儿收起怒气,心想跟这霸王来硬怕是不行。   元天雷显然是被宝儿这句大叔给呛到了,半天才回话。梁煜轩看这小女娃一点不害怕的样子,还耐着性子耍人,觉得有趣!   “这筐子可是你家的?”说着示意旁边人拿出一个底边破了洞的筐子。   宝儿瞧了瞧,“是!”   “既然你承认是,那便好说,我用你家筐子运茶叶,岂料筐子有洞,一筐上好的雨前龙井,漏得所剩无几,这茶叶都是要运给京城高官,如今时期将至,茶叶却没了,我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银子,还有信誉。你说你该不该赔钱!”元天雷双手背在背上,一脸得意的说道。大牛、玉芬等人面露难色,当下无措起来。   “该赔!请问这筐茶叶值多少银子?”宝儿一脸真诚,众人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梁煜轩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宝儿。   “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元天雷伸出右手,五指分开。   “做生意贵在信誉,这信誉损失也得赔偿,这样,我再付五百两信誉损失费,总共一千两,不知道够不够?”宝儿似在认真计算。   “够够够,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元天雷笑的几乎谄媚,原本只想要五百两,居然一千两送上门。   “宝儿···”玉芬担忧的望着宝儿,闺女这是咋啦?咱家可没这么多钱。   元天雷明显是讹人,梁煜轩想出声制止,却被贾掌柜拦住了,贾掌柜摇摇头,示意梁煜轩先听宝儿说。   “那现在是不是该算算我的赔偿费了!”宝儿狡黠的笑笑,目光顿时变得锐利。   “你的?”元天雷没反应过来,迷茫的问道。   这时四周也是一片安静,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宝儿。   “我王家做的筐子生意,你如砸坏我的东西,打伤我的人,让我不能如期交货,你说该不该赔,我这桩生意是六百两,再加上信誉损失费,总共一千二百两,扣除欠你的一千两,你现在还欠我两百两,你是付现银呢?还是立字据?”宝儿佯装弹弹衣服上的灰尘,看向元天雷,一口气不歇。   “你···你这女娃,好是狡猾!差点就掉你坑里了?兄弟们给我砸!”元天雷恼羞成怒,拿起就近的一个鱼兜儿就砸的稀巴烂。   “难道大叔就不想知道我‘福宝园’是与谁做的交易么?”   “我管你谁!天王老子我都不怕!还等什么!还不给我砸!”元天雷怒极了,对着边上的人乱吼一通。   宝儿手拐处碰了碰梁煜轩,小声说道:“喂,该你了!”   梁煜轩听到宝儿小声说的话,这是这丫头第一次这么不客气的叫自己,瞧这狡猾的样子,看着怎么这么可爱!   “慢着,不知道‘合盛’的名头值不值钱!”梁煜轩清咳几声,缓缓说道。   元天雷瞧着宝儿旁边站着一个翩翩公子,看这衣着气度,出身必然非凡。莫非是‘合盛’的大公子,传言‘合盛’东家梁振鹤的大公子是个无能儿,占着少东家的位置,并没什么实权。   “‘合盛’的名头自然是值钱,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等小本儿生意还要养家糊口,梁公子可不能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就欺压良民啊!”元天雷收起恶相,变为一副可怜相。   “若是这样的话,我也无法,那就尽管砸吧!”梁煜轩摊开手,摇摇头,表示无奈。   元天雷见梁家大公子果然是个软脚虾,便又想开始横。   “贾掌柜,你说,下月皇上寿宴,这鱼要是供应不上,该是怪罪谁呢?”梁煜轩转身向贾掌柜低声问道,这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是怪罪那捣乱之人!”贾掌柜躬身回复道。   “哦!那就是与梁家无关了!”梁煜轩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   “那与我这‘福宝园’也无关咯!”宝儿适时插了一嘴,故作惊慌抚了抚胸口。   “阿爹、阿娘、二叔、婶子,没事儿了,跟咱无关,别担心了!”说着走向玉芬,亲昵的挽着玉芬的手臂。   “这这这···那是与谁相关。”皇上的寿宴是下月,这‘合盛’一直是皇宫鱼肉供应商,难道王家编的鱼兜儿真是用做寿宴捕鱼用的?那就麻烦了!   “少东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人。”元天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赔礼道歉。   “这跟我‘合盛’有何干系。我只等收货,货不到,该谁赔偿,该谁受罪,皇上自有定夺。”这元天雷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事情一变,态度转了一道弯儿,连称呼都变了!   “这···这···我···”元天雷见梁煜轩不理事的态度,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看着依偎在玉芬身边的宝儿,立马转头,求饶:“姑娘,请高抬贵手,我上有老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把筐子捣一个洞,害我冤枉了你们王家,王家的筐子是声名远播,我刚说的都是传言,放我一马吧!”   元天雷几乎是声泪俱下,不去唱戏真是浪费人才,这种陈年老调的还拿出来说,让宝儿嘴角直抽搐。   “说来,大叔在家挺受宠的吧!老母都八十岁了,阿娘说老来子都是被宠在手心里宠的”宝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回答道。   “你···”元天雷当即气得想吐血。   “阿爹常教导我,要懂得尊老爱幼,既然大叔家里是这种情况,我们怎么会为难你呢!”   元天雷面露喜色,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示意手下的人,准备撤离。   “不过,这院子砸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我的叔伯们有没有受伤,这要是受伤可怎么干活,不干活,怎么交货,不交货···”宝儿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福宝园’可不是这么好闯的!   “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说你想怎么办?”元天雷就差跪下来了,歉也道了,就是不饶人!   “你看我这院子也砸了,人也伤了,怕是不能按时交货,这一千二百两怕是陪定了。我看我们就依原先说的,你该赔偿我一千二百两。当然,我王家也不干欺负人的活儿,只要是有问题就该赔钱。该陪你多少钱就赔多少钱!”宝儿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少东家,你给算算我们这银子谁欠谁多少?”宝儿天真的问向梁煜轩,似乎自己真糊涂,算不清楚了。   这还用算么,这丫头···   “两人相互抵消一千两,最后元天雷还欠宝儿姑娘两百两。”梁煜轩也配合的演了一出。   “你们···”元天雷气结,怎么自己反被讹了呢!   “大叔,自己掂量吧!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胡闹!我这铺子虽小,也不是谁都能来撒泡尿的”宝儿收起嬉戏的笑脸,一脸严肃。   梁煜轩差点呛到,这丫头怎么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说得出来。   元天雷无法,只得乖乖就范,留下欠条,承诺三日之内,将两百两银子送到。带着一干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阿爹、叔,你们没事吧!”宝儿关切的问道。   大牛拍拍身上褶皱的衣服,“没事,多亏宝儿机灵,否则我们这‘福宝园’不知道会被砸成什么样!”众人也都是庆幸。   “这还得多亏少东家面子大!多谢少东家,多谢贾掌柜!”宝儿一一致谢,若是没有这二位撑场面,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这好处都让姑娘占去了,在下就落得个谢谢二字,哎!”梁煜轩摇摇头,调笑道。   “少东家尽管放心吧!货物按时交上,这钓鱼的技巧改日定全权相授。”宝儿哪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梁煜轩暗笑,这女娃的精灵劲儿,真是没人比得上,要是炎晟遇到这小女娃,不知道他招不招架得住。   树上的叶子开始飘零,零星的几个落在墙上,院子里,落在众人之间,每个人的心思也随着这气候的变化而变化着。    第十四章 送书 更新时间2014-1-8 21:11:06 字数:2858  “夫子,我来了!”宝儿跨进‘书苑’的大门,老夫子正坐在摇椅上看书。   “恩”老夫子瞄了瞄宝儿手上提的篮子,装作毫不在意。   “夫子,看看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宝儿从篮子里拿出瓷钵,里面装了满满一盅饺子。   “丫头,最近挺空啊!”夫子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宝儿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咀嚼两下,露出满意的表情,宝儿看着夫子的样子,也不禁莞尔。   “夫子蘸蘸吃,味道更好。”宝儿拿出醋,接着说道:“是啊!‘福宝园’阿爹阿娘照看着,虎子也闲不住,跟着狗蛋到处玩,我就只能找夫子来了。”宝儿从不拘着虎子,但是该学的得学好,虎子也乖巧,每日该识的字,从不拖拉。   自上次元天雷闹事后,‘福宝园’名声倒是更盛了。都说有个批货的‘福宝园’与‘合盛’合作,而且信誉极好,东西有损坏,按原价翻倍赔偿。这年头十奸九商,这么重视信誉的商家真是少见。   “夫子,你吃着,我去写几个字。”   “你那字得好好练练,怎么说也在‘书苑’待着···”老夫子夹起一个饺子,蘸蘸醋,趁宝儿转身,赶紧塞进嘴里,别说这丫头弄的东西真是好吃!说着左手捋捋胡须,眼睛微眯,好不享受。   宝儿瘪瘪嘴,自己又不当书法家,练这么好看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等以后有了钱,请个账房先生,这种写字的活儿交个他就是了!   宝儿拿出一张宣纸,右手握着毛笔在磨好的墨汁里蘸一下,再往砚台的边上顺一顺,思索一番,在纸上落下‘鱼竿说明方法’六个大字,这是给梁煜轩的答谢礼。   安静的时光里,人们忙着各自的事,为生计,或是为理想,奔走,操劳。阳光投射到窗格上,透过那层厚厚的高丽纸,洒得一室明亮的光斑,一位纤瘦的少女左手托腮,右手握笔,弓着腰身,在纸上写着什么,安静、祥和。   宽阔的大堂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放着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插的笔如密树林一般。旁边摆着一个青花瓷瓶,插着俏丽妩媚的兰花。墙上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曰: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大少爷,刚刚有位姑娘拿来这个,说是给您的。”伙计拿着一只千纸鹤,恭敬的递给坐在案边的梁煜轩。   梁煜轩正低头看账本,抬头一看,瞧见伙计手中拿着一只纸折的小鸟,谁家小姐竟这般手巧,这鸟儿折得栩栩如生,似有振翅欲飞的样子。   “哪位姑娘?人呢?”   “小的不知,姑娘交给我就走了,还说谢谢您!”伙计将小鸟递给梁煜轩,回答道。   “古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今哪家小姐送煜轩这小纸鹤,怕是有‘谦谦君子,淑女好逑’的意思吧!”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一双剑眉下是一对锐利深邃的双眼,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身黑衣包裹着伟岸的身材,整个人发出一种震慑天下的王者气息。   “炎晟,你怎么来了?”梁煜轩连忙走过去,一拳捶在亓炎晟胸口。铁铸般的身躯,纹丝不动。   “怎么?不欢迎?我跟着姚将军来南方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小子,把你要的东西也带来了。”亓炎晟瞟了他一眼,调笑道。   “欢迎!怎么不欢迎!哈哈!快!进屋去。”梁煜轩右手搭在亓炎晟的肩上,走向屋内。   “你说你小子,这‘合盛’少东家,混得这副熊样!”   “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那几位又蠢蠢欲动了!哎!”梁煜轩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不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亲自跑过来。   “得了,姑娘送的东西,还不打开看看。”   梁煜轩无奈,自己压根不知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在亓炎晟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梁煜轩拆开千纸鹤,映入眼帘的是‘鱼竿使用方法’六个歪七扭八,圆不隆冬的大字,原来是那丫头。   话说宝儿握着毛笔,就感觉是握着画笔,这字写着也不是苍劲的毛笔字,而是可爱的艺术字体胖体字,宝儿才不管那么多,看得懂就好。   亓炎晟见他一副恍然悟大的样子,瞧瞧纸上写的字,这字体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学识字的孩童所写,仔细看,发现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长短弯曲都有一定道理,这字倒有点像画,胖乎乎的,有些趣味在里头,便有不解的问道:“鱼竿是什么?还有这是什么字体?”   “哈哈,听我跟你讲讲这纸鹤的主人吧!我这熊样儿还得靠她才能翻身呢!”说着将与宝儿相识、合作,以及智斗元天雷的事儿一并讲给亓炎晟听。至于这字体,他当然不知道了。   “这姑娘甚是有趣!”亓炎晟赞赏道,他很少听到梁煜轩夸人,想必是对人家姑娘暗生情愫。   “这姑娘是哪家小姐,既是这么个妙人儿,煜轩你娶来得了”   “少取笑我,这哪是什么姑娘啊!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梁煜轩一脸无力的表情,自己在她面前还频频受挫,说着扬了扬手中布满折痕的纸“不过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啊!走,带你去看看这鱼竿是何物?”两人便一起走向后院儿。   车水马龙的集市上,繁华的房屋建设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当铺、玉器店、客栈、赌局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玉石、香料胭脂,此外还有药行、武行、看相算命,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口悬挂旗帜,招揽生意,门口小二吆喝叫卖。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出门采购的丫鬟、有做生意的商贩、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骑马的官吏、有花枝招展的倌人、有乘坐轿子的大户人家,有手持禅杖的行脚僧人,还有沿街乞讨的残疾老人和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工农土商,齐聚一堂。   宝儿穿着麻布单衣,梳着两个麻花辫儿行走在这热闹的街上,这镇上给宝儿的感觉除了古香古色就剩繁华了。以前自己也去过古镇旅游,但都没这次来的这么震撼。   宝儿将写好的说明书送到‘合盛’门口后,按阿娘的要求去布庄扯点布给一家人做身衣裳,刚走到门口,遇到一群衙役在追捕逃犯,好死不死将宝儿撞了一个趔趄,幸得旁边一位少年伸手扶住宝儿的手臂,才得以站稳。宝儿还来不及说谢谢,那少年就匆匆离开了。   宝儿心想若是自己不是这幅小身板儿,而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那人就不会跑这么快了吧!不由得笑自己傻。   宝儿临走时回望这个小镇,心底里说道:等我回来吧!等这笔生意做好,就有资金开店了,‘福宝园’名气已经有了,就等开张了。   宝儿将布匹拿回家,挑了两个颜色,给自己和阿娘的是青绿色,给阿爹和虎子的是藏蓝色。本来玉芬就让买她跟虎子两人份额的,宝儿哪会依她,大方的买了一匹。玉芬满是心疼,又满是幸福。给一家人量了身,开始缝缝补补。   “闺女,试试合不合身。”玉芬拿出做好的衣服,衣服样式是对襟、交领、窄袖、衣长至臀下,腰身收紧,侧缝下摆处开气。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直筒裤裙,再加一双浅灰色绣着杜鹃花的布鞋。这种服装式样新颖又省料,而且还便于行动,宝儿爱极了。   “谢谢阿娘,真好看!”宝儿亲昵的撒着娇,迫不及待的穿上,果然很合身。宝儿身材纤细修长,这些日子沾了不少荤,脸色变得好了起来,白嫩的小脸上透着些粉红,柳叶眉下是一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下,红唇不点而赤,两个梨涡分布两旁,浅浅一笑,若隐若现,温婉而可爱。   朦胧的月光下,母女俩的温馨沉醉了整个院子。    第十五章 相约 更新时间2014-1-9 15:59:04 字数:3268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宝儿边走边蹦沓,王大牛说鱼兜儿和渔网快完工了,让宝儿去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宝儿哪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大牛他们都是做工的好手,桂花婶子她们更是用说的手巧,只是自个儿在家呆着太无聊了,便拿了拆掉旧衣服的布去缝补枕头套子,自己的缝补水平只够缝缝袜子,破洞啥的。玉芬白天做工,晚上还要做衣裳,宝儿舍不得阿娘再熬夜,便想着拿去‘福宝园’做,还可以请教婶子们。   “闺女,你在唱什么呢?”一家人吃罢早饭,走向‘福宝园’开工。玉芬见宝儿边走边哼哼,唱的小调朗朗上口,连虎子也跟着唱了起来。   “我瞎唱呢!对了,阿爹、阿娘等这笔生意做好,咱把‘福宝园’开到镇上去吧!这样能赚多的钱,就可以送虎子去学堂了。”宝儿顺手拔下路边长得颇为茂盛的半边莲,在手中玩耍。   “行啊!咱干了半辈子农活,如今也能翻身做东家了,哈哈!”大牛自然是赞同。   “你啊!若是没有咱闺女,就你那榆木脑袋,怎么敲都不灵光!”玉芬打击道,不过心里也是欢喜的,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娃们都有出息,这苦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不过阿爹、阿娘就要受累了!”宝儿有些感叹,每每看到夫妻俩的双手,就心疼,被竹条子割了好几处口子,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满满都是茧子。   “傻丫头,你跟虎子都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爹、阿娘就是再辛苦,但看到你们姐弟健康快乐,什么都值得!”玉芬眼中泛着泪花,闺女懂事,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么赤裸裸的说出关怀的话,真把玉芬给心疼死了。   宝儿知道,这个封建落后的古代,人们思想都还是很保守的,哪能情情爱爱胡乱表达,即便是亲情、友情,都很隐晦的埋藏在心中,或是用诗、歌表现,但是宝儿就是忍不住,她真的太爱她现在的家了,她的阿爹、阿娘,还有弟弟,都是最至高无上的宝,是她想用生命去保护的,舍不得他们受一丁点伤。   “狗蛋!”虎子见着自己的小伙伴,狂奔过去。一家人也因着虎子的欢乐也高兴起来,欢欢喜喜的走进‘福宝园’。   张寡妇啃着一个玉米饼子,坐在矮凳上,见宝儿一家来了,笑着招呼道:“宝儿来啦!瞧着长高了些,过两年可以许人家了。”   “饼子不能堵住你的嘴,这八十文一天的工钱还堵不住啊!”桂花立马接话,这小姑娘面子薄,张寡妇大嘴出名,谁经得住她几句说。   “堵得住,堵得住,嘿嘿!只怕是再过两日,这好日子也到头咯!还是得去那泥土沟里刨坑去诶!”说着把最后一块饼子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细面儿。   王家的活儿好干,工钱又多,倒是把众人给养叼了,要再去干那臭泥巴堆里打滚的事儿,真有些嫌弃。众人又何尝不是张寡妇这样的心思呢!   “叔、婶子们那股勤劳、认真劲,我们可看在眼里,你们都是‘福宝园’的大功臣,咋地是阿爹扣你们工钱了?”宝儿故作疑惑,问向大牛。   “没有啊!”大牛倒是迷糊了,每日工钱可都是当面结算清楚,瞧着个个喜滋滋的拿着钱回家,没一个不满意的。   “那叔跟婶子们咋想着要走,可是谁给你脸色看了?进了‘福宝园’的门,就是我王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宝儿愤怒的说道。   “没···没人给脸色看,都乡里相亲的,大家在一起做工别提多开心,只是再过几日···”春花忍不住出声,她是真心喜欢‘福宝园’,王家待人很不错,中午虽不说顿顿见荤,但跟家里比起来,真是好得多,倒不是自己贪图那份口粮,将心比心,在王家做工真是没法说。   “这不是再过两日就交货了,货交了,也没咱什么事儿了!难不成还死乞白赖的赖在‘福宝园’不走。”张寡妇嗓门大大咧咧,粗声粗气得讲道,只言片语,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不舍。   “哎呀!我的婶子们诶!谁说交工了就不用你们了!你们是‘福宝园’的一份子,就是我们的货卖不出去,你们也只管做你们的,不会遣你们走。再说,‘福宝园’生意这么好,名气也大了,等过两日交了货,梁少东家将银子一并付清,咱就去镇上开店,到时候不愁货物卖不出去,你们就安心呆在‘福宝园’吧!”宝儿哪会不知道他们的担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做生意也是一样,想要做得好,就得让手下的人知道你的好,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哎哟!两位嫂子你们放心,大伙儿都放心,不会短了大家的,‘福宝园’一天在,你们就必然在!”玉芬显然也是有些激动。   “等开了店,还有大家忙活的呢!得了!都干活吧!再辛苦两日,结了钱,咱庆祝一番。”大牛一边招呼大家该干啥干啥,一边又宽慰道。   众人一听不用散伙,那精神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干活儿更加卖力了。女人们手拿梭子,在挂着的网上来回穿梭,有说有笑。男人将竹条子抖得哗哗响,蹲坐在矮凳上,抱着鱼兜儿,用竹条子来回串,各忙各的。   宝儿坐在一边,手里拿着旧布缝补,针往里一扎,从另一头钻出来,密密的针脚虽不是很整齐,也算看得过去。   “宝儿姑娘在么?”门外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朝院里张望,询问道。   “我就是,请问什么事?”宝儿放下手中伙计,起身相迎。   “你是谁?”大牛快步走过来,挡在宝儿前面,众人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警惕的看着来人。   “小的是‘合盛’伙计,少东家遣小的请宝儿姑娘去‘金龙滩’相谈鱼竿一事,软轿已经备在门口了。”小厮低头,身子微弓,很是谦逊。   宝儿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送说明书的那个伙计么,“阿爹,别担心。许是上次送去的说明书,少东家没看明白,我随他去一趟就是。”   众人见不是捣乱的人,便放心了,而且来人是‘合盛’的伙计,上次梁少东家和贾掌柜出手相助才使得‘福宝园’免遭破坏,如今人家有事相求,岂有不帮之理。   “得了,闺女路上小心。”玉芬上前嘱咐,毕竟没有让宝儿一个人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担心。   “没事的,我会早去早回的,麻烦请前面带路。”宝儿回头对玉芬笑一笑,转向伙计说道。   宝儿随伙计走出门,一辆软轿停在门口,枣色锦绸的轿帏上是褐色的折角波浪纹,轿箱两壁栏槛都雕镂金花,看着很是华丽,伙计将轿身倾斜,宝儿走上前,上了轿,端坐在软垫上,轿子便缓缓上升,摇摇晃晃,原来这就是坐轿子的感觉的啊!瞧着富丽堂皇的样子,以后咱家也要弄一辆。   不知道是太乏了,还是这轿子晃悠得太舒服了,宝儿闭上眼就睡着了,还是沉沉的睡过去了。   “姑娘、姑娘,落轿了。”伙计催出几遍,宝儿还是没有反应。   “宝儿姑娘呢?”梁煜轩和亓炎晟二人远远看着轿子到了,便走过来,落轿半天,怎不见人下轿,便出声询问。   “在轿里呢,怕是睡着了。”伙计恭敬的回答道。   宝儿耳边听到有人在小声吵闹,心里一阵烦躁,掀开帷幔,揉揉朦胧的睡眼,见面前站着几人,为首的是一身墨绿的梁煜轩,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袍的少年,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银丝边祥云,乌黑的头发由黑色绸带束起,绸带上镶有一块晶莹玉润的白玉,衬托得秀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俊美、精致的五官,让四处都黯然失色,整个人散发出震慑的强者气息。   当下回想起来,已经到了别人的地盘,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睡着了,还让主人等待半天。宝儿挠挠脑袋,表示歉意。   对于宝儿的行为,梁煜轩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大笑起来,调笑道:“宝儿姑娘,可算醒了,这‘金龙滩’的鱼儿都要睡着了。”   亓炎晟是第一次见到宝儿,这小女娃给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只小野猫,被人扰醒时烦躁的皱起眉头,伸出白嫩的小手揉揉眼睛,睡的微红的小脸,一脸朦胧,抬眼迷茫的看着自己,明亮晶莹的眼睛,仿佛在问:你是谁,让亓炎晟差点就说出自己的名字。   “是你这轿子太舒服了···”宝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哈哈哈哈”亓炎晟和梁煜轩二人都忍不住大笑,这小女娃真是率真,一般女子,一定会捂面做娇羞状,她却毫不做作的说出:轿子太舒服了。让人有一种春风拂面,吹上心头的感觉。   如果时光可以静止,能否就停在这一刻,碧水蓝天宽阔辽阔,温润咸湿的微风吹拂在三人之间,男才女貌,连停泊在岸边的船只都摇摇晃晃,像是在夹道欢迎。    第十六章 钓鱼 更新时间2014-1-10 23:26:03 字数:3052  “金龙滩”是‘合盛’名下的产业,也是瑾元最大的渔业养殖地,占地三百多亩。   蓝天白云下,岸边整齐的坐着一排人,一袭青绿色衣服的宝儿坐在中间,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上的浮漂,忽然间,浅褐色的麦梗轻轻一动,接着微微往水下一沉,宝儿立即提竿,细长的鱼线一头是一只比手掌稍大的鲤鱼,在空中滑翔一百二十度左右,稳稳的落到了宝儿手中,宝儿将鱼嘴里的钩子取出来,扔进身旁的木桶,鱼儿逃脱了危险,欢腾得跳跃几下,桶里是大概有二十条和它相同命运的伙伴。   “宝儿姑娘真是厉害。”身旁的梁煜轩瞧瞧宝儿收货颇丰的木桶,又看看自己寥寥无几的桶,酸酸的说道。看看亓炎晟,发现他桶里也只有孤零零的几条鱼在游动,顿时心里有所平衡了,自己手下的伙计就更别提了。   宝儿从容的拿出鱼饵,串在钩子上,熟练的一挥杆,便稳稳的落在了水中,再将饵钩轻缓移动,调整好角度,便不再动了。   “宝儿姑娘能否将钓鱼的技巧告诉大家。”梁煜轩试探的问道。   “我不是写了份说明书给少东家么?”宝儿奇怪,自己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么,难道自己的字这么难认,还是表达有问题。   “书上说:观察浮漂动静,动一下两下,切不可提竿,待浮漂下沉,才是鱼儿上钩时。我就是按照这一点,但是许久都没有鱼儿上钩,或是已经吃饱逃之夭夭了。我想是我这地儿鱼少,便想换一处鱼儿多的地方,却仍是无结而终”梁煜轩有些气馁。   “钓鱼第一要点是斟酌水情,认真选择钓点,要用空钩反复测试海水深浅、是否有障碍物。选好钓点要认真守候,不轻易弃地儿,不可无鱼咬钩就弃窝离去,另选他处。这种钓鱼方法,与其说钓鱼,不如说是喂鱼。少庄主心浮气躁,心思老早跑到别地儿去了,即使是鱼儿来了,也看不见。”宝儿头也不转,直直的盯在水面,轻声解说道。   “还可以告诉少东家一个诀窍,在某个水域垂钓前,可以先用鼻子在下风处嗅一嗅,闻一闻。水域中有较多鱼时,在下风处会散发出淡淡的鱼腥味。通常在雷阵雨到来前,鱼儿有一阵狂咬钩过程,那是钓鱼的最佳时期,可得备好雨具。”宝儿双眼微眯,似乎发现了什么。   “姑娘书中所说的:炊烟低空绕,获鱼非常小;蜻蜒燕子低空跑,垂钓效果不会好;浓雾之时不张口,雾散之后狂咬钩,可是这个道理?”梁煜轩恍然大悟。   “正是。”   “宝儿姑娘,请问在下问题出在哪里?”亓炎晟偏头看看静坐的宝儿,小巧的脸颊上表情认真。   亓炎晟声音低沉浑厚,很有磁性,听着很舒服。宝儿见到他的第一眼,有那么些惊艳,竟然愣了神。若不是梁煜轩介绍他名字,自己还呆的那里。幸好自己只是个九岁的女娃,众人倒不会怀疑是花痴,其实宝儿也不花痴,总觉得他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亓公子倒是心沉,只是鱼类喜欢食活体物,鱼钩要缓慢移动,随时调整上提角度和幅度。鱼儿上钩的机率会大大提高。”宝儿嘴里讲述着,手稳稳的握着竿。   突然,浮漂迅速往下沉,宝儿用力提竿,无奈力气太小,任由鱼线被拖走。宝儿站起身子,努力往后用力,小手被竹竿的节弄的生疼。亓炎晟赶紧站起身,双手握住竹竿,将宝儿包裹在自己的怀里,一阵淡淡的青草香萦绕的宝儿四周,宝儿感觉自己像是靠在一堵墙上,但是这堵墙却很温暖,小脸不由得红了。   有了亓炎晟的帮助,水下的东西很快被拉了上来,原来是一只王八,此时正翻躺在地上,肚子朝天,四只粗短的腿,在那儿晃悠挣扎。   “哈哈,原来是只王八。”宝儿本以为是只大鱼,竟是这东西,觉得很好笑,抬头与亓炎晟说道。   宝儿娇小,只到亓炎晟胸膛处,抬头便看见亓炎晟英俊的侧脸,不由得害羞的低下头。   亓炎晟听到宝儿的欢笑声,低头见着一张小巧的脸蛋儿望着自己,带着满脸笑意,眼睛弯弯像是月牙,可爱的小梨涡缀在薄薄的粉唇两旁,可爱极了。   “宝儿姑娘垂钓技术真好,连王八都钓上来了!”梁煜轩早就看到宝儿提竿有困难,自己坐得离她较远,动作自然没有亓炎晟快,见两人别扭的样子,便出声调笑。   “梁少东家可是瞧不起这王八,可否送与我?”梁煜轩一出声,亓炎晟便松开了手,宝儿拿着鱼竿往边上挪挪,瞧着地上被困打转的王八,便想到炖一锅王八汤,给家人补补。   亓炎晟心中虽有一丝别扭,但想到宝儿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娃,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心中便释然了。出声问道“王八可有什么神奇之处?”   “额···好玩儿呗!”宝儿不想说出王八大补的功效,倒不是怕梁煜轩舍不得的给,而是怕两人追着问,自己又得解释半天。   听到宝儿的回答,两人都哑然失笑,这小女娃的爱好真独特,梁煜轩还是大方的送给了宝儿。   在‘金龙滩’待了大半日,十月份的阳光虽不至于炎热,也把宝儿的脸蛋晒得通红。   “宝儿姑娘乏了么?”梁煜轩左手摊平,手心朝下,放在额头上,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还行”宝儿又不是那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并不觉得累。   亓炎晟递过来一个竹筒杯子,里面装着清水,宝儿正好有些渴了,道声谢谢,便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我看天色差不多了,还是早点送宝儿姑娘回去吧!”亓炎晟出声询问道。   梁煜轩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瞧着自己木桶里的鱼儿也不少,经宝儿指点,伙计们也掌握了技巧,收获颇丰,个个脸上都露出欢喜的表情。   “好,咱收工吧!今日多谢宝儿姑娘的指导,姑娘钓的这桶鱼,我会命人送去王家。”   “那这王八呢?”宝儿一心惦记那个王八,站起身来,整整衣裳。   “一并送去。”梁煜轩笑道,众人也都被宝儿的憨厚可爱给逗笑了。   宝儿还是坐的那辆枣色软轿回去,只是后边跟了一个提桶的伙计,摇摇晃晃颠回了‘福宝园’。   “宝儿回来啦!怎去了这么久。”玉芬,桂花等迎了出来。   “在钓鱼呢!阿娘、婶子们看。”伙计将木桶提过来,里面有大半桶鱼,有黑鱼,鲫鱼,鲤鱼,还有些宝儿叫不出名字来。   “哎哟!这么多鱼啊!”张寡妇大嗓门一亮,众人都围过来看。这鱼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到的,也就是大户人家做寿宴才能吃上那么一回。   “阿爹,咱园里有棕叶么?给婶子和叔们每人带两条回去。”   “有,我这就去拿”大牛满口答应,立即转身去拿。   “别别别,你们还是留着自家吃吧!”春花连连摆手,每人拿几条,还有的剩么,宝儿辛苦半天,到最后怕是自己还吃不了几口。   “春花婶子,就别推迟了,拿回去给来福和来香妹妹尝尝鲜,这么多,我家也吃不完啊!”宝儿走过去,挽着春花的手臂。   只要一说到为了孩子,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大牛拿了棕叶,从鱼嘴里塞进去,再从鱼腮穿出来,每一串穿两条,再把两端打结系好,一人一串。最后还剩下两条鲤鱼和那只大王八,由王大牛提回家。   待结好工钱,每个人都拎着一串鱼回家,脸上喜滋滋的。路上人家看着都很奇怪,怎地从‘福宝园’出来,都拎着鱼呢?几人向众人解释后,个个纷纷感叹,王家人心善,心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去‘福宝园’做工就好了。有些事都是能遇见的,宝儿知道这次分鱼后,‘福宝园’的名声会更盛,这对开店会大有帮助。   “闺女,这王八能吃麽?”玉芬有些忧愁的望着这王八,王八脑袋傻傻的转来转去,怎么看都没什么肉啊!   “阿娘,王八有良好的滋补功效,还能治疗虚劳、脚气、痞块以及久疟不愈等,总之这王八是个好东西,阿娘就像顿猪下水那样顿汤吧!咱每人喝一大碗汤,保证身体棒棒的。”宝儿拿起王八,捏着它的壳,就见它在里面晃动,想要挣脱。   白色的烟从每家每户的房顶升上高空,形成有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大树、小鸟、花朵、房子等等,风一吹便散了,图案渐渐变大,最后变形,白色逐渐变淡,直至烟消云散,剩下晴朗的蓝天。    第十七章 开店 更新时间2014-1-11 17:01:08 字数:3342  这天一大早,‘福宝园’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大牛、李二狗等人将鱼兜儿装上马车,车夫扬起鞭子,轻轻抽在马屁股上,马儿便缓缓前行,将货物拉走。   “快,把马车赶到这边来。”贾掌柜站在门口指挥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井然有序的行走在乡间小道上。   “贾掌柜,货物可都点清了。”宝儿和玉芬走了过来。   “清了,清了,这些日子劳烦你们了。”贾掌柜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要是交不了货,寿宴的事儿就没那么轻松了。   “贾掌柜您客气了,我们承诺过的自然会办到,渔网的进度比预期好得多,再过两三日也可交货了。”   “那是最好,对了,这是三百两银子,交给你吧!”贾掌柜从宽广的袖口,拿出钱袋,递给宝儿,这次,没有像上次的犹豫。   “货还没齐呢?”宝儿有些不解的看着贾掌柜。   “难不成还怕姑娘逃了不成,少东家说反正早给是给,晚给也是给,放在身上担心给人偷了去,还是把这份担忧给姑娘吧!”贾掌柜摸着小胡子,笑笑说道。   “少东家还真是小心谨慎,那宝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至于货物,贾掌柜转告少东家,三日内,如数上交。”宝儿不管梁煜轩是怎么想的,但自己就是缺这份儿钱,虽说这钱早晚是自己的,但能早日筹钱开店,是更好的。   宝儿接过钱袋,跟上次那个钱袋一样,心生好奇,“贾掌柜,少东家可是有何难处?”   “这···货物就劳烦姑娘了,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贾掌柜愣了一下,这小姑娘心思真细,就凭这钱袋就能看出端倪。   “贾掌柜慢走。”宝儿见对方不想说,也不便强求什么。   鱼兜儿搬走后,李二狗等人将院子规整一下,变得宽敞不少。宝儿将银子拿给大牛看,几人商量合计先去看看店铺,若有看上的,就把定金付好。   “闺女,走吧!”大牛和李二狗收拾好院子,走过来。   “哎,好。”   玉芬和桂花等人留在家赶工,宝儿、大牛和李二狗三人去镇上看铺子。   “卖馒头咯!新鲜出炉的馒头咯!一文钱一个咯!”,“买伞,晴天雨天都需要啊!”,“来啊来啊,路过的走过的不要错过啊”···刚进镇上,先是听到男男女女高亢嘹亮的吆喝声,再近些,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店铺、摊子。   宝儿三人行走在街头,四处张望,留意一些空着的店铺。两个时辰走下来,宝儿瞧上了东边酒楼旁的一间铺子。大牛和李二狗瞧着西边的几间铺子不错,三人意见分成。   “闺女,西边热闹,人多,在那边开店生意必然会好的。”大牛分析道,一旁的李二狗也点点头。   “阿爹说得对,只是并不是适用所有的生意。咱家是卖的是筐子和鱼兜儿,难不成镇上的人比咱村子里还穷,人人都要种地么?自然不是,他们大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需要客人,但更需要供应商,咱就做这个供应商,以低于集市的价格,高于集市的数量卖给他们。这个叫‘薄利多销’。”   “好像是这么理儿,就像咱卖鱼兜儿给‘合盛’对不?”大牛有些明白过来了。   “对,再者,咱货物种类也不多,开大点的店,就像是孔雀窝里住麻雀。东边那地儿,前屋不大,胜在后院儿宽阔,便于咱用作仓库囤货。当然咱打开门做生意,筐子自然也是要零卖的。不能人家上门,啥也没有。”   “不过,我瞧着那地儿,真是有些冷清,旁边的啥酒楼,也没见人进出,再隔壁是家药店,还有书店啥的。来往的人有些少,怕是没人瞧见咱铺子开张吧!”李二狗皱眉思考一番,讲出自己的顾虑。   “咱可以发送单子,单子上写着咱家的开店信息,时间,地点等,拿到单子的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宝儿心想,自己就是学美术的,简单的画张宣传单应该不是问题。   “这倒是个好主意。”三人统一意见后,便向东边那家铺子走去。   铺子的主人原本做粮食买卖,近几年效益不好,只得关店回家,另想他法。宝儿诚心买店,老板也是爽快人,双方以三百两银子敲定价格,先付了二百两押金,老板还给宝儿介绍了一家做木工活的,装修店面的银子也省了不少。   出门左边是一条河,上面有一座石桥,宝儿走上桥去,可以远远的望见整个小镇,路边的杨柳依依,人们划着轻快的小船,哼着悠闲的小曲。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炎晟,后日是我二妹生辰,二娘请你去做客呢!”梁煜轩玩把手中的酒杯,但窗边的人没有反应,“炎晟,炎晟。”   亓炎晟转过身来,“你在这‘香满楼’订了这么一桌子菜,不是接风洗尘么?还有,那三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你,你这臭小子,讽刺我是不是,你以为我想去,老狐狸都发话了,我还不连滚带爬的来请你。”梁煜轩一脸苦笑。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亓炎晟无奈的笑笑,那抹倩影在心头挥之不去。   “谢谢。”梁煜轩举起酒杯,敬过去。亓炎晟端起杯子轻轻碰了下,两人一干而尽。   透过装修精致镂花窗户,玉盘珍羞,两个位少年对饮交酌。   这两日,宝儿都呆在‘书苑’画宣传单。细细的笔尖,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落下足迹。   “丫头,跟谁学的作画?”夫子站在宝儿身后,伸长脖子看着宝儿的画,虽说宝儿待在自己的小店,除了偶尔问几个生字,从未学过其他的,也不问。夫子有些不畅快,难道自己学问还不够,教不了她?但宝儿经常给自己送好吃的,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的,老夫子有些不大明白。   “没有啊!自己瞎画的。”宝儿漫不经心的回道,专心作画,画的是一些简单的漫画再配上文字,画上自然是自家小店周边的风景,还不忘添上‘福宝园’的招牌。   “你都画了五六十张,是要作甚?”老夫子双手背在背上,探着脑袋询问道。   “帮‘福宝园’做宣传啊!对了夫子,也在你的‘书苑’门口贴一张吧!”宝儿突然想到,赶紧拿了一张,捯饬点浆糊,粘在了大门口。   第二日,不少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纸,低头念着:“‘福宝园’开张啦!”“凭单购买可享受八八折优惠”“开业时间:瑾元三百五十年十月二十八日。”“位于东街桥边”···半日时间,福宝园三个字,传遍了整个镇子,不仅因为这种新颖的宣传方式,还有折扣,而且人家还是最大的渔商‘合盛’的合作者。   另一边,‘福宝园’店面的大门虽然紧闭,门口贴着一张更精致的单子,上面画着一幅山水田园土,右边还提了一首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左下角写的是‘福宝园’的简介,简单说就是买什么货,什么期间开业,有什么优惠活动等等。   里面自然是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装修,宝儿给匠人简单画了一幅草图,打造的是田园派风格。   “姑娘,茶来了!”小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右手提着茶壶,左手从肩上扯下白色的布将宝儿面前的桌子擦了擦,放下茶杯,倒上茶水。   “谢谢”宝儿道了声谢,便拿起杯子大口喝了起来,这一上午走街串巷,把宝儿累的口干舌燥,便进茶馆来歇会儿。   “宝儿姑娘,这么巧。”亓炎晟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亓公子您好。”宝儿赶紧站起身来,招呼道。   “你画的?”亓炎晟张开手中的宣传单,询问。   “额,胡乱画的。”宝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雕虫小技拿出来有些献丑。   “胡乱画的都这么好看,认真画,怕是会比过作画大家了。宝儿姑娘,我可以坐下么?”亓炎晟去玉器店取订做的一套首饰作为梁煜轩二妹的生辰礼物,本来还有些埋怨梁煜轩非要自己去取,说是为了逼真些,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玉器店,二夫人母女俩常逛的地儿,要是哪天问起来,这首饰不是亓炎晟送的,那就有的梁煜轩忙活了。没想到会碰到宝儿,还收到这单子,心情到是美丽起来了。   “额,可以,请坐。”宝儿慌忙回答道。   两人半晌无话,宝儿心思飞到老远去了,她在想匾额该怎么办?自己写?还是找夫子呢?   “姑娘有难事?”亓炎晟见宝儿左手托腮望着远处出神,眉头微微皱起,小嘴抿着,便出声打破这样的沉寂。   “是啊!我这匾额该找谁写呢?夫子么?···”宝儿喃喃自语,似在回答,又似在思索。   “哎!阿爹!亓公子,我瞧着我阿爹了,先行一步,再见!”宝儿望着热闹的大街,瞧见了大牛和二狗的身影,三人约好在附近会合,便匆忙告辞,等不及亓炎晟回答,风一样离开了茶馆,寻大牛去了。   “再···见···,我们还能再见么?”亓炎晟怔怔的望着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   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直都没有散,这就是江南小镇的繁华。   “客官,茶来咯!”茶馆内又响起了小二响亮的声音。    第十八章 寿宴 更新时间2014-1-14 8:25:04 字数:3073  高大的砖筑院墙,绿柳周垂,大门座落在主宅院的中轴线上,门楣上方装饰雕镂精致的砖花图案,宏伟气派。   今日梁府二小姐生辰做寿宴,不少鸿商富贾、达官贵人提着礼物前来祝贺。   梁老爷子一身墨色绸缎长袍,领口绣着华丽图案,肚子微微挺起,站在前厅门口迎客,虽年过中旬,英俊潇洒的气概依然无法掩饰,一脸笑意,透着精明。身旁站在二夫人李氏和二小姐梁煜雪。李氏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梳着结鬟髻,带着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富贵而华丽的外表彰显了她在梁府的地位,美丽的面容掩盖在厚厚的脂粉下,仔细看还是有些岁月的痕迹。今日的主角梁府二小姐身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白里透红的肌肤,因涂上淡淡的胭脂,显得娇艳欲滴,如成熟后的仙桃。秋波盈盈的瞳眸,尽显楚楚怜人。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的三夫人张氏就显得低调,谦逊的站在梁振鹤身旁。   “二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   “二小姐真是温婉娴淑”   “如花似玉”   “玉洁冰清”   “冰雪聪明”   ···   各种夸赞之词层出不穷,不带重样。三人笑脸盈盈,谦虚的说过奖、哪里、谢谢。   “爹,客人差不多来齐了,寿宴可以开始了。”梁煜轩从里屋走出来,对梁振鹤说道。   “恩”粱振鹤低声轻哼,表示准许。   “大少爷,亓公子不是还没来么?”李氏端起姿态,询问道。一旁的梁煜雪微微握紧手中锦帕,有些关心的看着梁煜轩。   “这个···说是已经在路上了。”这个炎晟,说了让他今儿早些到,竟还是没放心上。   “那就等等吧!那些个贵人饿一会儿也不会少块肉。‘合盛’给的恩惠这点时间还是值的。对吧!老爷。”李氏自顾自的说着,又转眼讨好。   “行了!今天煜雪生辰,本来就是我梁家办宴,等上一等又何妨!”梁老爷子抚抚胡子,对众人说道。   “梁伯父,二夫人,二小姐,炎晟来迟了。”亓炎晟姗姗来迟,一一见礼,一袭惨绿罗衣,俊朗非凡。   “亓公子,可让咱家煜雪好等,煜雪,还不给亓公子行礼。”李氏将身旁的梁煜雪推上前去。   “亓公子好”梁煜雪步履轻盈,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媚态百生。   “祝二小姐芳草永绿,青春常驻。”亓炎晟双手抱拳,表示祝贺,示意身旁小厮拿出礼物送给梁煜雪。   “这是‘玉凝轩’的首饰,让亓公子破费了。”李氏示意身旁的丫头接过盒子,瞧见上面写着‘玉凝轩’,满意的笑笑。   “昨日去取时,发现有些小瑕疵,就让掌柜的给修整下,这不今日特意去取,就晚了时辰,真是对不住。”亓炎晟沉静的解释道,瞟了眼梁煜轩。后者心领神会,表示感谢。   “无妨,无妨”梁煜雪娇羞的回道。   “爹、二娘、三娘。时辰差不多了,宴会可以开始了。”梁煜轩上前走到亓炎晟身旁。   “走吧!亓公子请!”梁振鹤侧身有请。   二人走在前面,旁边是梁煜轩,身后紧跟李氏、梁煜雪和张氏。   宴会开始,一派觥筹交错,大部分人都是奔着攀关系来的,其实今日梁家寿宴,除了办生辰还是给梁煜雪选夫婿,为的是在京城开办渔场一事,近日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捕获鱼类,鱼肉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价无市,渔业开始走向下坡,‘合盛’已经出现危机,幸得梁振鹤有先见之明,开始想对策,只是京城还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希望梁煜雪能嫁个好人家,盘上夫家这棵大树。   做生意的人都是精明的,纵使他们不知道‘合盛’是否遭到危机,但梁振鹤的意图怕是没几个不明白,梁家财大势大,也是大家想攀附的,今日不少家里有与梁煜雪适龄的公子都跟着父亲前来赴宴,见到梁煜雪柔柔美美,娇爱可人的样子,便跃跃欲试,想要抱得美人归。   “今日小女寿宴,多谢各位赏脸前来,老夫敬各位一杯。”梁振鹤端起酒杯,敬向众人,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一干而敬。   “梁小姐,在下前些日子下海得一夜明珠,恰逢小姐生辰,便想着宝物配美人,今日送来,果真应了这句话。”赵员外的儿子赵昊霖得意的说道,并示意身边的小厮将夜明珠拿出来。   小厮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将其打开,一个光滑圆润的珠子鸡蛋般大小,没有一丝杂质,璀璨夺目。众人都发出惊叹声,这珠子果真罕见,赵家真是大手笔。   “姑娘可喜欢。”赵昊霖见众人窃窃私语,感叹赞美,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自古女子皆爱珠宝美玉,就像爱惜自己的容貌,煜雪虽也爱,但更爱诗文佳作,一篇佳作胜过百件宝石。”梁煜雪端端的坐在位置上,柔声说道。   “久闻梁二小姐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何不来一首诗,让众人开开眼界。”侧旁一位贾商吹捧的说道。   “是,还请梁小姐一展才华”   “我等洗耳恭听”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附和。   “即使如此,煜雪岂敢拂了各位长辈的面子。”梁煜雪低头思索一番,红唇微启,缓缓念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一个此物最相思,姑娘真是好文采,。”   “将红豆喻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真是才情过人”   “人才辈出”   ···   众人都出口称赞,亓炎晟低头喝酒,并无别的反映,梁煜雪瞟了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当下有些气恼。   “哈哈,我们这些老头子是没用了,现在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梁振鹤哈哈大笑,见女儿受到夸赞,仿佛自己身上也贴了金子,开始发光。   “今日雪儿生辰,雪儿自幼爱诗文,倒不如请各位公子做上一首诗,一来作为贺寿,二来也可为这美味佳肴,增添趣味。”李氏哪会没看见亓衍晟的心不在焉,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和前途,便想到这一出,圆滑巧妙的将女儿推出去,也试试几位公子的心意。   “这个提议好。”众人随声附和。   几位公子皆低头思索,有的皱起眉头,有的摇头晃脑。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赵家公子最先出声,众人纷纷叫好,连梁老爷子都点头称赞。   有了赵家公子开先河,其他几位也不甘示弱,逐个念出自己的诗。   “面若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   由此可见几位公子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短时间做出来的诗,竟无偷工减料,几人相差无几。轮到亓炎晟了,却久久没有出生声。   “亓公子,亓公子!”身旁的人出声提醒。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亓炎晟轻声念出,他此时想的是那日宝儿在石桥上的模样,淡淡的样子,说不出的超然,竟让自己砰然心动,舍不得与人分享那时的宁静。   亓炎晟的诗句不算最出彩,但却是让梁煜雪最心动的,这是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么?不由的害羞一笑,让几位公子看花了眼。   梁振鹤和李氏都看在眼里,满意的交互了眼神,倒是梁煜轩一脸担忧的看看亓炎晟,有些摸不清头脑。   廊腰缦回,假山点缀,高大挺拔、娉婷而立的旅人蕉伸出伞一般的叶子,还有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朵竞相开放。   梁煜雪正坐在床头,怀里是亓炎晟送的那盒首饰,瞧这盒子,梁煜雪就知道是她想了很久的那套‘红豆情思’,这才做了那首《红豆》表明自己的情意,想起亓炎晟英俊的脸庞,便害羞不已。   记得小时候,并不怎么亲的哥哥梁煜轩在外拜师学艺,大半年才趟家,有一次他将亓炎晟带回了家中,这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府外的男子,还是像亓炎晟这么英俊潇洒的,便每天缠着他们,可是男孩子总是东跑西跑,舞刀弄枪,自己就被晾在一边,但是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在阳光下奔跑的样子便觉得很幸福了。   长大后,他便不怎么来了,听娘亲说他做了将军,年少称将是瑾元的一个传奇,不少少女芳心暗许,梁煜雪便暗暗用功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希望有朝一日,能展现自己,博君青睐。   今日见到他,比以前更加成熟、有魅力,有了将军的英雄气概,不知道自己的诗能否打动他?梁煜雪抚摸着这套‘红豆情思’,满脸春心萌动的笑意,橘红的烛火随风跳跃,应得佳人更明媚。    第十九章 开张 更新时间2014-1-15 10:55:02 字数:3143  “炎晟,你这诗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看上我二妹了吧?”散席后,梁煜轩假借送人之名偷溜出来,二人行走在大街上。   “何出此言?”亓炎晟懒懒的回道。   “什么‘淡眉如秋水’说的是谁?”梁煜轩越想越不对,快步走上前,挡住亓炎晟的去路。   “随便作的咯!说不定我心里真有这么一个人呢?”亓炎晟被迫停下脚步,好笑的看着好友,从他侧身过去,继续缓步前进。   “真有这么一个人?亓炎晟,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真有这个人,什么时候有的?我认识么?哪家小姐?”梁煜轩快步上前,后者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低头微笑。   两位翩翩公子,一动一静,在繁华的小镇街头,熠熠生辉。   一千个渔网已经全部完工,今儿,宝儿与大牛等人将渔网送去‘合盛’,最近真把宝儿忙坏了,要照料红薯,要去店里查看装修进度,还要兼顾渔网的事,宝儿却乐在其中,感觉充实极了。   “诸位请坐,稍后还得随我去试网。”梁煜轩将几人请入后堂,命人奉上茶,装货验货都交由贾掌柜处理。   “少东家,客气了。”宝儿拿起茶杯,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宝儿用杯盖儿拂了拂飘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小口,芳香扑鼻,果真好茶。   “少东家,软轿已经备好了。”贾掌柜走进门,向梁煜轩请示道。   “恩,宝儿姑娘、伯父,咱们上路吧!”梁煜轩点点头,转身对宝儿等人说道。   一行人来到了运河边,河边的船只一字排开,船上站着健壮的船工,个个身穿劲装,笔挺的站在船上,呼啸的波浪拍打着船只,船身轻轻摇晃、碰撞。   一声号角吹响后,船只开始驶向河中心,长长的竹篙在水面划出层层波纹,一直散到岸的另一头。船只有序的排成圆形,船工用竹篙用力拍打水面,驱赶鱼群,接着圆形向里收拢,船工左手握住渔网蹶子和约三分之一的网口部分,右手将网蹶子挂在大拇指上,再握住剩下的网口,自身体左侧右旋用右手撒出,顺势送出左手的网口。只见一个个网抛向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接着船只开始往外划动十米左右,船工开始收网,随着“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声,入河的渔网重新被拉上了船,白花花的一片,阳光下攒动着闪着银光,解开网口,将鱼儿倒入船上,解开束缚的鱼儿们争相窜动,有大的、小的,白的、青的,能叫出名字的和不能叫出名字的,混合在一起,数也数不清楚。   岸上观摩的宝儿惊讶他们这般的训练有速,自己只是简单给梁煜轩讲解一番,虽然要领都和重点提过,但第一次使用便这么娴熟,梁煜轩的实力不容小觑,总的来说这次试网是成功的。   “宝儿姑娘觉得如何?”梁煜轩自信的问道,表情显而易见的兴奋。   “少东家才智过人,宝儿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宝儿并无异样,这样的结果是早就料想得到的,自家也算功成身退了。   “我还有一个小故事,不知道少东家有没有兴趣听?”   “请讲”梁煜轩正色道,他有些了解这个小女孩,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没有道理的,她这样讲,肯定是有什么忠告要对你说的。   “很久以前,有个帝王在夏天到深潭中下网捕鱼,一位大臣上去就割破了他的渔网,然后说:“古时候,大寒以后,冬眠的动物开始活动,这个时候,掌管河水禁令的官员才整理渔网、鱼钩,开始捕鱼鳖。捕到鱼鳖之后,先拿到庙里祭祀祖先,然后百姓才可以捕鱼。当鸟兽开始孕育,鱼鳖已经长大的时候,管理川泽禁令的官员就禁止用网捕捉鸟兽了,这是为了帮助鸟兽生长。不仅对捕杀动物要讲规矩,就是对植物也一样。到山上不能砍伐新生的树枝,在水边也不能割取幼嫩的草木,捕鱼时禁止捕小鱼,捕兽时要留下小鹿和小驼鹿,捕鸟时要保护雏鸟和鸟卵,捕虫时要避免伤害蚂蚁和蝗虫的幼虫,这都是为了让万物繁殖生长,维护生态平衡。现在正当鱼类孕育的时候,您却不让它长大,还下网捕捉,真是贪心不足啊!”   听了大臣的话后,帝王诚恳的认错,说:“我有过错,你纠正我,这不是很好吗?这是一张很有意义的网,它使我认识到古代治理天下的方法。请主管官吏把它藏好,使我永远不忘你的规谏。”宝儿缓缓讲述道.   这则寓言教人不要贪心,对自然资源要“取之有度,用之以时”,而不能索取无度。宝儿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的各种浪费污染、乱砍乱伐现象太过严重,导致很多物种都灭绝了。而在这个山光明媚,水色秀丽的时代,宝儿能做的很少,但也希望能尽到自己的绵薄之力。   一阵沉默,没有人讲话,只能听见风的呼呼声和波涛的哗哗声。   “宝儿姑娘,我懂了。”梁煜轩面色沉重,面对这个九岁的小女娃,说不出的尊敬。宝儿姑娘若为男子,必是栋梁之才,她的聪明才智在瑾元怕是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只是她这般聪明,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敢想象。梁煜轩盯着宝儿淡然的侧脸,心里百转千回,半晌才收回视线。接着走上前,大声的对船上的船工们说道:“听好,将捕获上来的小鱼重新放回到江里。每次捕鱼,必须执行此规定,违规者逐出‘合盛’永不录用。”   “少东家,宝儿该说的都说了,先告辞了。”今日‘福宝园’收工,等着宝儿回去验收,后日就要开业了,还有的忙。   “多谢宝儿姑娘的奇思妙想,我梁煜轩不胜感激,姑娘放心,‘合盛’与‘福宝园’的合作只是开始,往后希望姑娘多多指教。”梁煜轩弯腰抱拳,一米八的个子恭敬的立在宝儿小小的身前。   “梁少东家严重了。”宝儿谦逊的微微躬身。   印着‘合盛’标识的红旗被风吹得鼓鼓作响,在空中翻腾,似乎在为胜利喝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东街桥头响起鞭炮声,原本冷清的东街今日异常热闹。   许多人聚集在‘福宝园’门口,有些是想谈生意的、有些是被宣传单吸引的、还有些则是来看‘福宝园’别具一格的店面。   大门是奶白色,钓有精致的木棉花纹,大门中间有一把青古铜锁,铜锁四方有复古中国结纹式样,左右两边墙上装着两盏白色欧式马灯。   门口两边用白色木板钉成的栅栏,围成一个小花园,里面种了白色和淡黄色的小雏菊。   走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个浅绿底色红白小碎花欧式沙发,白色圆弧四角矮桌立在中间,四个桌腿呈圆弧行,束腰有波折,状如荷叶。   侧面是折枝花鸟图样,华丽妍秀,面面生姿。桌上铺着一张豆绿锦缎,花纹与沙发一致,白色的长颈瓶中插着一大束黄色小雏菊,开的正艳。   左边墙面上挂着一整套相框,白的的边框上刻有木棉花图案,相框里是一系类田园风光图,有农舍,有田地,有院子,还有森林小河等等。   中间是一个拱形玄关,左右都是镂空方格,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筐子模型,里屋墙壁是内嵌的凹槽,有圆形、方形、弧形,每个凹槽角落都装着一盏隐藏的灯,皆是不同姿态的木棉花雕刻灯座,每个空格中都放有筐子模型和渔网模型,自然还有些充数的花瓶、相框等。   最里是棂子方格的落地窗,周边装着奶白底色,淡黄小花团的窗帘,开窗可直通后院儿。   大牛和玉芬等人,在屋内接待客人,张菊香为众人解说自家货物,别说她那大嘴用在正途上还真行,屋子不大,来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井然有序,来者皆是赞叹,摆设新颖,装饰奇特,风格婉约、清新。宝儿坐在大堂登记,有些商家当场订购,便来宝儿这洽谈。   日薄西山,东街渐渐恢复宁静,宝儿整理了手中厚厚的单子,粗略估计有效的大该有二三十票,剩下的一些也能成为潜在顾客,今日开张收获不少。   宝儿走出大门,在这夕阳西下,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转身回头看到自家门楣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福宝园’三个大字,虽跟自家小店风格不搭,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挂了上去,现在看来,婉约的田园清新风格中有那么一些大气,宝儿脑海中浮现了那张英明俊朗的脸庞,竟那么清晰、深刻。    第二十章 春妮 更新时间2014-1-16 17:00:45 字数:3494  天气渐渐转凉,阳光晒到院子里,暖暖的,宝儿坐在矮凳上,捣鼓菊花枕头,总共缝了四个,正往里面塞晒干的野菊花,宝儿拍拍胀鼓鼓的枕头,凑近闻闻,真香!   大堂外吵吵闹闹,宝儿眉头皱起,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会儿。   “姑娘,有人在东河跳水,已经救上来了,怕是没气儿了。”赵长栓从大堂走过来。   不知道怎的,开店后,那些个叔、婶子都不再在直呼她宝儿,不约而同的叫起了姑娘。前阵子忙乎起来,没在意,现在也懒得理会。   为区分工厂和店面,宝儿就加了工厂二字,乡下马家院子叫‘福宝园工厂’,东街店面叫‘福宝园’。宝儿不想阿爹、阿娘那么累,本寻思着让夫妻俩在‘福宝园’管店,但两口子说学不会那套做生意的路子,待在‘福宝园工厂’就好。宝儿无法,但想到以后事儿多了,夫妻俩要管进度、质量啥的,也不用亲自动手做手上的辛苦活儿,便答应了。   ‘福宝园工厂’分为两类,一是筐子类,由王大牛负责,管理整体,李二狗从副,主要负责招人盘货等等,下有孙有福、孙有财二人从旁协助。二是渔网,由玉芬负责,桂花从副,下有张菊香、喜梅。   开店那日接下的单子,宝儿经约定商谈,最终定下的有二十票,单子虽然不大,但筐子、渔网加起来也有近五六千个,人手远远不够,村里又掀起了一股招人的热潮,‘福宝园工厂’门口排着的长队一直到了村口。   ‘福宝园’开张,不能没有一个镇店的人,宝儿年龄小,怕是会被人小看了去,于是将赵长栓调了过来做掌柜,‘福宝园工厂’已是忙碌不已,不能再调人过来,宝儿和赵长栓二人忙得不可开交,宝儿寻思着再招一个会识字的人,无奈一直没有合适的。   “瞧瞧去,可别在咱门口出事。”宝儿放下手中的枕头,拍拍身上的碎花瓣儿,随赵长栓走进大堂。   宝儿远远就望见河边挤满了人,有的看热闹,有的惋惜怜悯,还有的幸灾乐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穿过厚厚的人群,只见河岸边石阶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粉色对襟束腰襦裙。面容清丽,有些苍白。头发散乱,已经湿透,粘在脸上。身旁蹲着一位大夫,摸着胡子惋惜道:没有气息,已经去了。   “哎呀!这姑娘年纪轻轻,咋就想不开啊!”   “谁说不是呢!”   “瞧这衣裳缎子,怕是哪家小妾不堪大房欺压吧!”   “这‘福宝园‘一开门就死人,什么个事呢!”   “这姑娘死了,‘福宝园’怕是脱不了干系”   “好死不死,就死在他家门口”   ···   大夫话刚说完,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张冠李戴,指桑骂槐,毫无顾忌。   宝儿很是无语,咋就扯到自家头上来了。不过这女子真是傻,什么事不能解决,要轻生呢!想到自己也是死过一回的,总觉得新的世界什么都很美好,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宝儿看看女子,无限感慨。咦!这女子胸膛似有微微起伏,宝儿赶紧蹲下身,脑袋贴在女子胸口,果然有心跳。于是将女子翻身俯卧,无奈力气太小,众人疑惑的看着宝儿,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还有救!赶紧帮忙!”宝儿心急冲围观的人吼道。   众人不敢相信,呆愣在那里,被宝儿这么一吼,两个妇人回过神,赶紧帮忙,与宝儿一起将女子翻过身,并使其腹部横放在其中一个妇人的腿上,头部下垂,用力后压她的背部,水陆续从女子嘴里吐出来。   女子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这女娃一派胡言,老夫行医数十年,难不成还诊错了。”大夫一脸不屑。   众人也开始起哄,纷纷指责。宝儿无心理会,一心想着救人,仔细回忆溺水的救助办法。   三人再将女子转过来,将其平躺在石阶上,宝儿掰开女子的嘴,见没有泥沙等杂物,托起女子的下巴,使头尽量后仰,再捏住她的鼻子,自己深吸一口气,对着女子的嘴,将气吹入,然后直起身,把捏住的鼻孔放开,并用一手压其胸部,反复进行了十几次。   “伤风败俗!”   “这小女娃疯了!”   “中邪了!”   “许是被这死人上身了!”   “千万不能让她祸害众人!”   众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几人蠢蠢欲动,想要动手。   突然,女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宝儿松了一口气,脱力般坐在地上。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那位大夫悄悄退到人群后,前面几个嚣张辱骂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微风吹拂,杨柳依依,平静的河面漾起了阵阵涟漪。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双眼混沌迷茫,娇弱无力的挣扎起身,身旁妇人赶紧参扶。   “姑娘,你好些了么?可是被贼人迫害?”妇人轻声问道。   女子随即黛眉紧皱,表情痛苦无奈,低声啜泣。   “姑娘莫要难过,去小店换件衣衫吧!当心伤了风寒,生病可不好。”宝儿见女子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当着众人说。   “姑娘,刚刚大夫都诊断你没了气息,这小姑娘妙手回春,用奇招将你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路人好心解释,一点没有刚刚的怀疑和责骂。   女子抬头看着宝儿,泪眼婆娑。见是位清秀可爱的小姑娘,一脸真诚关切,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妇人与宝儿一同将女子参回了‘福宝园’,路人纷纷让道,不一会儿,人群也渐渐散去,东河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宝儿把女子带到里屋一个休息的房间,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宝儿个子高,那姑娘娇小,衣服给她,倒也刚好。   “姑娘有什么难事儿说说看吧!我能帮你的会尽力。”宝儿端一碗姜汤递到女子手中。   女子坐在床边,双手接过瓷碗,温热的触觉传到手心,鼻子不由得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了碗里。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命如草芥,不值当姑娘救。”女子右手端着碗,左手袖口拭了拭眼泪,说着眼泪更是汹涌而出,语调哽咽。   “姑娘可有梦想?”宝儿在身旁的凳子坐下,不看女子,自顾自的讲了起来:“我有梦想,想要一个温馨的家。我不想吃饭只有一个人,睡觉只有一个人,上街只有一个人。我希望过生辰有爹娘在身边,出去游玩有爹娘在身边,难过委屈有爹娘在身边。我羡慕有爹娘的孩子,羡慕他们可以撒娇,羡慕他们可以骄傲的说出:你不许欺负我,我有爹娘。”   说到这儿,女子停止了哭泣,看着宝儿干净淡然的小脸,透着一丝悲愁。   宝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也许是想到了前世自己一个人寄人篱下生活的日子,偶尔有落寞,但从没想过放弃。   “所以,我加倍努力,想让自己过得快乐,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快乐。如果人没有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同时也让在乎你的人没有快乐。所以,答应我,勇敢的活下去,好么?”宝儿迷蒙的双眼渐渐便清晰,转过头坚定的看着女子。   女子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的姑娘会说出这翻话,她似有魔力,将自己牢牢吸引,不由得重重的点头。“姑娘,我懂了,谢谢姑娘开导我。”   “我名叫春妮,家住马家村头,家有一母,相依为命。曾与邻村孙家儿子说亲,我两人见过面,算是情投意合。无奈母亲爱财,嫌弃孙哥儿家贫,不让我嫁过去,孙哥儿只得做工攒钱,凑足银子再来娶我。可母亲不守信用,想要将我许给镇上宁财主做小妾,我不依,与她争吵,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到东河,一时想不开就投入河中寻求解脱,下辈子再与孙哥儿相会。”女子一脸悲怆,无限愁丝涌上心头。   “春妮儿!春妮儿!”屋外传来男子的叫喊声。   “是孙哥儿!”春妮激动的站起身,泪水再度盈满眼眶。   “出去见见吧!”宝儿劝慰道。   “不···不了···我不想连累他!”春妮呆呆的、慢慢坐下,眼泪夺眶而出。   宝儿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临走时把门关上。   “有财大哥,怎么是你?”宝儿当即恍然大悟,世界还真小。   “姑娘,春妮儿怎么样了?”孙有财双手紧握,焦急的问道。刚刚长栓叔跑来告诉自己说春妮跳水,差点死了,便没命的没跑过来。   原来,在春妮救起来的时候,赵长栓就看出了,这不是开春和孙有财说亲的姑娘么?自己当时在集市卖伞,瞧着双方在饭庄说话,不一会儿便闹了起来,像是张家姑娘的娘看不上孙家的。   “我问你,你可喜欢春妮?”宝儿认真的问道。   “我···我自然是喜欢。”孙有财有些害羞,姑娘咋问出这么个羞人的问题,可瞧着姑娘认真的样子,不敢不答。   “如果你和春妮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择谁生谁死。”   “自然是春妮儿活,我孙有财可以为春妮上刀山下火海!”孙有财昂首挺胸,信誓旦旦。   “孙哥儿!”春妮从房间冲出来,扑到了孙有财怀中。   “春妮儿!你咋这么傻哩!”两人抱头痛哭。   宝儿看着两人,眼眶也有些湿润。   院儿里新种植的旅人蕉,已经适应了新环境,长得正茂盛,宽大的叶子像一把打伞,撑出一片绿荫。    第二十一章 马氏 更新时间2014-1-18 14:28:39 字数:3527  “姑娘,你看合约这么写对不对。”春妮将纸放在宝儿面前,自己则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   “坐吧!干啥那么拘谨呢!”宝儿正坐在沙发上做账本,汉字实在太麻烦了,便设计了阿拉伯数字和表格的做账方式。她见春妮立在一旁,放下手中的本子,示意她坐。   “谢谢姑娘。”春妮有些受宠若惊,姑娘教管店,还待自己这般客气,满怀感动的坐在了宝儿身边。   “说啥谢呢!来,我看看。”宝儿拿起春妮写的合约,隽秀的字体跃然纸上,格式正确,条理清晰。春妮伶俐,稍加指点就能领会,而且她本身就识过字,学这些东西也快。   春妮娘把女儿当成官家小姐养,不让她下地干活,整日的学习琴棋书画。就为有朝一日能嫁个有钱人,过上好日子。春妮的娘姓马,娘家是做生意的,家境也算不错。后嫁给春妮爹,却过着种田下地的苦日子。生下春妮不久,春妮爹上山砍柴摔下山崖死了。母女俩相依为命,靠娘家接济,开了间杂货铺。马氏发誓要让女儿嫁给有钱人家,不让她过自己这种苦日子。可没想到,媒婆介绍说邻村孙家的家世不错,孙有财年轻有为,跟春妮年龄相仿,乃天作之合。我呸!见面才看清一家子寒酸样,怎么给女儿幸福。马氏把媒婆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孙家也冷嘲热讽一番,拉着女儿就走了。   “写的很好呢!福宝园副掌柜的位子交给你是没错的,好好协助长栓叔就得了。”宝儿笑笑,鼓励道。   “谢谢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春妮激动的站起身,热切而感动。   “行啦!有财大哥那是我‘福宝园’的大功臣,媳妇儿自然也得庇佑不是!”宝儿拉过春妮的手,二人同坐在沙发上。   “姑娘笑话了···”春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也变小了。   “对了,你在我这儿的事,可有捎信跟你娘说,她怕是急死了。”   “第二日就捎信了,无论娘怎么反对,我都要跟孙哥儿在一起。”春妮思索着,坚定的说道。   那日在院儿里,孙有财的话似乎还回荡在春妮耳边,她也可以,可以为孙哥儿上刀山下火海。   “春妮儿!你这个臭丫头给我出来!翻天了!”   “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是样报答我的!”   “你要是跟了孙家臭小子,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   门外传来女人的叫喊声,听这话意,应该是马氏。春妮早就听出来了,小脸煞白,两眼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宝儿,马氏闹上门,说话难听,怕是要坏了‘福宝园’的名声,春妮有些担忧。   宝儿到不在意这些,只是马氏在门口大吵大闹甚是难听,自己闺女的事儿难不成想闹得整个镇子都知道!   “福气,去把马大娘请进来吧!”福气是新招的活计,头脑灵活,宝儿一眼就相中了他。   “好嘞!”   福气快步走出门,只见一个妇女,身穿花裳,头绾低圆髻,一脸泼辣相,站在门口,叉着腰,伸着脖子,昂着头。福气汗颜,春妮姑娘这般温柔淑静,怎有马氏这样的娘!   “马大娘,站了半天,累了吧!进屋歇歇!”福气虽气不过,但也耐着性子客气道。   “你这是赶我走不是!我闺女还在这呢!你说!你们把我闺女怎么了?”马氏瞪圆了双眼,似要把福气千刀万剐。   “大娘!我哪敢有那个意思!这不瞧着您大老远赶过来,请您进门休息休息么!”福气汗颜,这女人好生不讲理。   “哎哟喂!哪里来的黄头小儿,欺我一大把年纪,男人又死了,无依无靠,挨千刀的他爹啊!你咋就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撒手就走了啊!现在就是条狗也能对我们娘俩吼上一吼啊!我不活啦!····”马氏越发无赖耍泼,右手拍着大腿,左手捂着面,开始鬼哭狼嚎,周边的人也慢慢聚集到‘福宝园’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娘!你这是干啥!”春妮是在是受不了,从里面冲出来,拉着马氏。   “死丫头,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是不是现在连我的死活你都不管了。”马氏见女儿出来,双手拉住女儿的手腕,似乎怕她跑了,但愤怒的表情却有了一丝喜悦。   “娘,你这是干啥呢!”春妮看看四周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干啥?跟我回去!不许你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马氏瞟了瞟‘福宝园’大门,不屑的看了看福气,又转眼盯着宝儿,似在看满地疯长的拉拉藤。   “娘,我不许你这么说姑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春妮看看宝儿表示歉意,对马氏愤怒道。   听到女儿这么一说,马氏稍有缓和,转眼又想到,救了自己闺女怎么还不让人走。“走!跟娘回去,宁老爷差人来看你了。”马氏喜不自胜,厚厚的嘴唇裂的老开,脸上的褶子层层堆起。   “不!我不回!我不嫁宁老爷!”春妮激烈反抗。   “臭丫头,你是不是还想着孙家穷小子,告诉你,门都没有。走,跟我走!”马氏见女儿贼心不改,还想反抗,怒上心头,连拉带拽得拖回家。   “我不要嫁···”春妮娇弱,哪敌得过马氏一身蛮力,心里顿觉苦涩委屈,泪水划过脸颊,转头看向宝儿,楚楚可怜。不知怎地,宝儿在春妮心中就是有那么个位置在,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完了,只有宝儿能拉她一把!   “马大娘!”宝儿出声制止,众人都安静下来,春妮充满期望的看着她,马氏带着一丝惊讶,众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   “春妮姑娘是我救回来的,前两日大家伙都是亲眼瞧见的,马大娘想拉人走,按理,我是没有权利干涉。春妮姑娘心善,她说大恩无以为报,想亲手做一碗捞面以报救命之恩,现在开水滚了,面买来了,下面的人却不在了,大娘说该如何是好。”宝儿静静的站在大门口,小小身子散发出让人毋庸置疑的气魄。   “就是,都不说一声感谢!”   “尽想着攀高枝!”   “真是个现世宝。”   ···   宝儿话音刚落,众人像炸开来了锅,纷纷指责。春妞则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宝儿,自己只是跟姑娘话家常时,提起娘做的捞面很好吃,姑娘这样说是为何?   “这···自然是该把面煮完。”马氏稍稍一惊,本欲再耍泼皮,见众人指责唾弃,气势也弱了下来。   “那就屋里请吧!”宝儿做出请的姿态,甚是客气,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福宝园’待人明理诚恳。   马氏一脸不耐,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春妮。   “都散了吧!散了吧!”福气对众人挥挥手,也跟着宝儿等人进门去了。   “春妮,你和福气下去做面吧!你娘我招待着。”   “恩!”春妮有些不放心的看看宝儿,又看看自家娘,默默走向了后院儿。   “大娘,喝茶。”宝儿沏了一杯菊花茶,放到马氏面前。马氏哼了一声,偏头似没看见。   “听春妮说,当年大娘可是个勇敢的人儿,不管不顾的追寻真爱,嫁给了春妮的爹。宝儿想请问一句,可有悔意。”宝儿也不生气,笑笑说道。   “提那事儿干嘛!”马氏斜眼看了下宝儿,又转回视线盯着桌上那束野菊,“他爹是个短命鬼,我跟他没缘分,吃苦受累一辈子,却也没个‘悔’字。”   “那我算明白了,春妮随你!”   一提到春妮的事,马氏那烈火轰雷的脾气就上来了,嗖的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就是跟孙家穷小子一伙的!变着法儿来拐骗我闺女。”   “大娘,可是想春妮再去跳一回河!”这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宝儿只能用春妮激她。   听到这儿,马氏直心疼自家闺女,咋就这么想不开,如果春妮没了,自己该怎么办?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上眼眶,伸手瞧瞧抹抹,不想被看见,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目光呆滞。   “我只是想让她过好日子,别像我一样···”马氏喃喃自语。   “大娘,女人最重要的是嫁一个爱你、疼你的人,若春妮嫁给宁财主,除了金银首饰,能得到什么,有多少房妾室在等着分这一杯羹,春妮能沾着边?在那深宅大院儿孤独终老,这就是你想让她过的生活么?”宝儿顿了顿,看看马氏,似有动容,表情却越发悲怆。   “不满大娘说,孙有财是我‘福宝园工厂”的管事,我也欲聘春妮做‘福宝园’的副掌柜,两人每月都能赚近十两银子,日后店做大了,薪酬也会跟着涨。最重要的是孙有财对春妮好,两人情投意合,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在一起呢?。”   马氏听到宝儿的分析,渐渐平静下来了,想着到底是哪样对自家闺女好。小姑娘说的没错,想当年自己不是也一心想要跟着他爹么,只要春妮不吃苦,有人疼,有人爱,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心里渐渐有些接纳宝儿意思。   “姑娘,面来了。”春妮端了碗面走进来,见姑娘与娘两人相安无事的坐着,便放下心来。   “大娘趁热吃吧!”说罢,看看马氏,又向春妮使了个眼色,进了后院儿。   “诶···”马氏见宝儿起身离开,想叫住她,又有些拉不下脸,自己刚刚还恶言相向。   “娘,你尝尝女儿的手艺。”春妮领回了宝儿意思,端着面坐在了马氏身旁。   “就你那十指不沾阳春的样儿,做出来能好吃?”马氏睨了她一眼,却也瞧了瞧那碗捞面。   “娘,我已经长大了,该是孝敬你的时候了。”春妮端着碗,拿着筷,双手递给马氏。   马氏接过碗筷,夹了一口吃,味道挺好。说不感动是假的,女儿终归懂事了,但是也要离开自己了。   碗里的捞面散发着香味,几根青椒丝做点缀,细细的面上因有油而明亮光泽。    第二十二章 新品 更新时间2014-1-20 17:06:24 字数:2852  听得宝儿一席话后,马氏也想通了,留了春妮在‘福宝园’学习管店,宝儿本欲留她去‘福宝园加工厂’帮忙,马氏断然拒绝了,想是舍不得自家小屋,不忍春妮爹一人孤独寂寞,又或是不好面对孙家人。   今日,‘福宝园’的大门口竖竖的摆着两排花篮,中间放着两个展架,展架上放着数十种筐子类型。人们手中拿着宣传单聚集到‘福宝园’门口,驻足观看,大都是做生意的商人和富人家的管事。   “‘福宝园’新品到,各种竹筐、包装礼盒、糕点篮子,款式新颖、独特,凭单可享八八折优惠···”梁煜轩手拿宣传单,低头轻声念出,“你说这丫头,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说着对身旁的人说道。   亓炎晟同样手拿单子,看着那独有的圆圆的字体,不由得嘴角上扬。   二人静静的站在人群中,望着门口忙忙碌碌的人儿,走来窜去。   春妮坐在一旁记单,旁有赵长栓与人商谈,宝儿主持大局,喜梅从旁协助,另有福气跑腿。由于新品发布,大牛、玉芬等人在‘福宝园工厂’忙得不可开交,不能赶来,就使了喜梅帮忙。   “这款竹筐子叫龙凤呈祥,筐子用材是慈竹,慈竹秆纤维韧性强,节稀筒长,是竹编的上乘材料,筐身花纹是鱼纹,中间是红色度染大圆盘,里有龙凤呈祥四字。此款筐子用作植物培养,排放在大厅,寓意美好,高端大气,更显身份。”宝儿详尽向众人解说,喜梅则拿着筐子一一展示每个细节。   宝儿看看众人的反应,不少人都点头思索。接着示意喜梅展示下一样物品。   “是我们‘福宝园’特有的包装礼盒,有四个款式,叫吉、祥、如、意,分别为圆形、椭形、方形、六棱形。皆由极细的竹条,严密编织而成。盒子两层加盖,容量更大。经过‘福宝园’秘方处理,手柄圆滑,一改传统竹篮的弊端。此款用做送礼包装,也可做食盒,大小尺寸十余种。”   “没想到竹篮也能做得这般精美。”亓炎晟看着宝儿自信豪迈的小脸,赞叹道。   “请问各位,这人世间最美的几样事物是什么?”   “金银珠宝美娇娘。”人群中一位粗犷的汉子,大声说道。众人一阵哄笑,嘲笑汉子粗鄙,汉子不以为然,洋洋自得。   “炎晟,你的觉得人世间最美的事物是什么?”梁煜轩转头问向亓炎晟。   “无非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定。”亓炎晟低头思索一番,目光又对向那一处。   “我觉得这世间最美的事物莫过于‘皎洁千里共,婆娑十分侵。’‘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小小的身子,傲立在人群之中,似一朵雪莲,美好而坚毅。   众人听得宝儿缓缓吟诵,便放开脑子思索,有的则低声交谈。   “姑娘好才情!这风花雪月被描述得惟妙惟肖。”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忍不住拍手叫好,自己饱读诗书数十年,作的诗竟不及这小姑娘十分之一好,心里既敬佩又惭愧。   听得书生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口中的美好事物是风花雪月,心里回念那几句诗,竟越品越好。   亓炎晟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他们知道宝儿聪明,鬼点子多,竟没想到,她的诗竟做的这般好,她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宝儿看着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谦虚的笑笑,让喜梅和福气,拿出四款竹制工艺品。   “风花雪月就像四位美丽的女子,风,英姿飒爽;花,妖娆妩媚;雪,纯洁美好;月,恬静淡雅。根据这四种事物的特点,‘福宝园’出了四种妆匣,匣子共有三层,匣身设有风花雪月美景图,配有匣子形状各异,有三到四个小抽屉,饰物可分门别类。”   众人随着宝儿的解说,目不转视的看着身旁喜梅手中的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宝儿将这妆匣用风花雪月此等美景加以修饰,不少女子已是心动不已。   “这个叫‘浣溪沙’可用来洗衣,还有的可装菜,盛物件···”宝儿一一向众人介绍了十余种,个个精彩,听得众人连连叫好,宝儿将这几个样品篮子传给众人观赏,皆是一副拿着稀奇宝贝的样子,不肯离手,直到旁边的人催促,才恋恋不舍的递过去。   “传说木槿树枝上会生出许多花苞,一朵花凋落后,其他的花苞会连续不断地开,也有人称它“无穷花”。木槿花朝开暮落,犹如昙花一现,人常说:物以稀为贵,正因为木槿花花开时间短暂,人们更加珍惜它的开花时间,但木槿花有给人一种厚积薄发的力量,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给人的感觉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又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木槿花是坚韧、永恒美丽的象征。所以我将她奉为‘福宝园’的吉祥花,大家可看看篮筐底部,皆印有木槿花,这就是‘福宝园’的标志。”   木槿花是韩国的国花,宝儿很喜欢,喜欢她独有的精神品质,她希望‘福宝园’也像木槿花一样,坚韧、美丽,永远存在于人们心中。   听宝儿这么一讲述,纷纷翻开筐篮的底部,一朵艳丽的花朵生动的刻画在上面,每一片花瓣都倔强的伸展着。   许多有意向订购的人皆到春妮出登记计数,赵长栓为众人解答疑惑。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只见春妮奋笔疾书,记下客人的订购种类、数量、时间地点等,笔下的纸一张一张垒得厚厚的。   宝儿的工作算是完成,坐在一旁稍作休息,福气勤块的端来一杯水,宝儿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咕噜咕噜喝下两大口,舒服得直摆头。   “宝儿姑娘”梁煜轩与亓炎晟自远处走来。   宝儿闻声看去,原来是他们,站起来,向来者行礼道:“两位公子好。”   “‘福宝园’最近又要火上一阵了,姑娘的脑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梁煜轩夸奖道。   “少东家过奖了。”宝儿低头羞涩一笑,恍了面前两人的眼。   亓炎晟有些生硬的偏过头,目光落到了‘福宝园’大门上方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不知道怎的,心里生出一丝喜悦。   “宝儿姑娘,上次你的渔网帮了我很大的忙,为表感谢,明日想宴请‘福宝园’所有的人去‘香满楼’一聚,以敬诚挚之心。”梁煜轩满脸真挚。   原来是请吃饭啊!心想着什么风把这两人吹来了呢!也好,本说‘合盛’那笔货做好,就请大家丰盛的吃上一顿,因开店的事太忙,迟迟没有行动,何不借此机会,也好省下一大笔钱,宝儿心里盘算着。   “好啊!那我就替‘福宝园’所有人感谢少东家,也多谢···亓公子。”宝儿向梁煜轩拂拂身,转向亓炎晟,见后者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俊朗冷酷的外表,偏生露出这般温暖的笑容,到让人心里一醉,场面竟有些尴尬。   “今日有些繁忙,二位公子请自便。”宝儿借故离开了。   “姑娘客气了,你这儿东西新奇,我俩随处看看,你忙你的吧!”   宝儿颔首笑笑,便转身离去了。   门口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只有来晚几人还在观赏、询问,赵长栓正耐心解答,春妮高兴的捧着厚厚一叠纸跑到宝儿面前。   “姑娘,你看,我数了数,竟有一百多票。”   “是吗?真是辛苦你和长栓叔了,走!咱帮忙去!争取早点收工。”宝儿伸手拨了拨春妮手中的记录单子,笑笑道,有了春妮和长栓叔这两个帮手,做事真是事半功倍。   门口三三两两的人还在走动,门口的花篮已经有些打蔫,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许是生命中最后的挣扎。    第二十三章 答谢 更新时间2014-1-21 21:36:17 字数:2994  宽阔的西街道上,人来人往,已经到了晌午饭时间,不少人走过‘醉仙楼’门口,准备提步向前,顿了顿,又转身离开,还不时回头望望。   ‘醉仙楼’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大门敞开,大堂内已经摆好位置,有几个伙计来回奔走。   “你说哪有东家请下人吃饭的道理?”一个伙计将桌子摆放整齐,对旁边一个擦桌子的同伴说道。   “那是‘福宝园’东家宅心仁厚呗!瞧这每一桌都得要二三两银子,十桌就有二三十两,啧啧!”伙计连连赞叹,满心羡慕。   ‘福宝园’加工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来,三三两两的坐了几桌,都在低声细语。   “哎哟!咱东家真是好!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能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   “可不是嘛!咱要敞开肚皮吃它个精光。”   “听说这是‘合盛’少东家包的地儿。”   “那还是咱姑娘想了法子,让‘合盛’赚了大钱。”   “我家隔壁邻居前几日刚从京城回来,说是皇上办寿宴,‘合盛’提供了大量的鱼,而且种类繁多,皇上下旨褒奖,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真的啊?”   ···   “东家来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众人停下八卦,目光转向门外。   宝儿、王大牛、玉芬、李二狗、赵长栓等人走进了‘醉仙楼’,众人立刻起身相迎,纷纷道谢。   “大家落座吧!尽情的好吃好喝。”大牛招呼道,众人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众人对几人这般客气、感恩,怕是‘福宝园’的东家,掌柜的快步走过来,一脸和善。   “诸位好,我是这儿的掌柜,叫陈三儿,大家都叫我陈掌柜,也可直接唤我全名。我对‘福宝园’是久仰大名,瞧着大门口摆着两株福禄桐,盆儿外包着的可是你们‘福宝园’的‘龙凤呈祥’,别说这样一摆,档次就上升不少。不少熟客都来打听这别样儿的东西哪儿整的,哈哈!”陈三儿是个活络的人,这儿那儿扯一通。   “掌柜真是爽快人,改日再让人送两盆更精致的过来。”宝儿笑笑,这不是送上门的活招牌么!还省的费时费力去折腾广告的事儿。   “哎哟!那可真是谢谢了!想必这东西都是千金难买的。”陈三儿见中间那个年纪稍轻的女娃出声,她这么一说,众人皆没有异议,想是地位非凡,态度愈发恭敬。“诸位,梁公子都安排好了,楼上雅间有请。”   掌柜伸手唤来小二领路,交待好好照看几位。   “有劳。”宝儿瞧这陈三儿在酒楼不是白混的,每日与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察言观色的本领着实不小。   宝儿与大牛、玉芬、李二狗、赵长栓等五人上了楼上雅间,其余的人楼下落座。   梁煜轩已经在此等候,身旁恭敬的站着贾掌柜。见宝儿等人上楼,便起身相迎。   “诸位好,里面请!”梁煜轩指引道。   几人相互点头示意,寒暄落座。   梁煜轩率先举杯站起来,“这一杯我敬‘福宝园’的各位,感谢你们二十多天的辛勤付出!”说完,仰头,一干而净。“想必大家也知道,皇宫寿宴鱼肉供应是‘合盛’,此次皇上大寿,‘合盛’供应充足,种类繁多,受到了褒奖。今日与诸位相聚,除了感谢,还想与‘福宝园’签订长期合作的约定,并且终身不换。”   长期合作!‘合盛’可是大家,有这么个大财主傍身,‘福宝园’即使赚不了大钱,养活这些人总是没问题,大牛等人左右相互看看,面露喜色。   宝儿面不改色的坐在那儿,较为淡定,不考‘合盛’,‘福宝园’一样能发展得好。若能与‘合盛’签订合约,倒也极好。‘合盛’人脉广,又有高官相助,这样相当于‘福宝园’背后也有人撑腰,就不怕那些狗仗人势的了。   “合作愉快,我以茶代酒谢少东家。”宝儿拿起茶杯,双手一敬,豪迈万分。   一席之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凭什么不让进,银子拿去。”   “本店今日都不接待他人”   “你知道这是谁么?”   “今日酒楼已被梁公子包下了。”   楼下传来吵闹声,几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顿时变得安静,吵闹声更加清晰。   “我下去看看,几位稍候。”梁煜轩听着像是孙妈妈的声音,不禁有些烦躁,歉意的对众人说道。   宝儿仔细听了,像是跟梁家有关,便跟着出去了。   “这可是梁家二小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只见一个婆子,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陈三儿怒气冲冲。   “我可不认识什么二小姐、三小姐,你这婆子好生不讲理,酒楼已经被人包下,就是天皇老子来,我也不招待。”陈三儿有些恼火,这婆子咋地是听不懂人话!   “那你就叫梁公子出来,小姐还在门口等着,老爷怪罪下来,可不是你能承担的!”婆子越发嚣张,嘴巴一张一合,动个不停,唾沫星子飞溅。   “你若再放肆,我就叫伙计丢你出去!”若不是看在梁公子面子上,还容这婆子撒野,当我陈三儿吃素的。   “你这腌臜个东西···”婆子不依,似要扑上来。   “孙妈妈!”梁煜轩自楼梯走下来,见着这般场面,心里的火喷冒出来。“沈宅大院儿里不够你闹腾,还要到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么!”   “大少爷这是哪儿的话,丢了自家亲妹妹在门口挨饿,在这儿陪个乡村野丫头,若是传到老爷耳中,怕是不太好吧!”孙妈妈端起胳膊,一脸的不屑。   “你···”这还真说到了梁煜轩的软肋,煜雪现在是爹最大的法宝,待她必然珍贵,虽然寿宴之事,立下汗马功劳,在‘合盛’也获得实权,但是枕边的女人还是不容小觑,自己脚跟还没站稳。   宝儿见梁煜轩有些为难,虽怒气难忍,却不得不咬牙切,便和颜悦色的调节。   “都是误会,妈妈息怒,梁公子定是不知道是二小姐来了,还是让二小姐先进门吧!可别怠慢了。”宝儿走上前,笑着说道。   孙妈妈斜眼看过来,见是一个小女娃,衣着简单、朴素,小脸白嫩,微笑着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气质脱俗,长大后定是个美人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宝儿态度和善,她自然没有发火之由,便冷哼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姑娘见笑了。”梁煜轩有些尴尬的摸摸头。   梁煜轩一副楞头小子做错事的样子倒把宝儿逗笑了,宝儿呶呶嘴,耸耸间,表示无所谓。   “大哥。”莺语婉转、娇娇滴滴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抬头见来者一副夭桃秾李,娉婷婀娜之姿。   众人皆看向门口,露出惊艳的表情。   “二妹为何这个时间出门,二娘怕是要担心了。”梁煜轩不耐的瞟了一眼,出声像是关心。   “我···”梁煜雪欲言又止,看看梁煜轩身后,并未发现某人的身影。   面对这种娇滴滴的人儿,不是蛇蝎美人,就是草包美人,哪种都不是好惹的,宝儿决定采取躲避政策,退到梁煜轩身后,一言不发。   “孙妈妈还不请二小姐上楼!”梁煜轩说着侧身让开一条道。   “小姐,走吧!”孙妈妈见此情节,两步走到梁煜雪身边,扶着较弱的身子,走上了楼。   小二麻利的收拾出一个雅间,将梁煜雪主仆二人安顿好,梁煜轩随后也跟了进来。梁煜雪赶紧起身,走近自家大哥身边,“大哥,亓公子呢?”   梁煜轩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并不作声,侧身走向桌边的凳子坐下。端起就近的一杯茶猛灌一口,“自然是做正事,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些作甚!”   “大哥,那日生辰后亓公子便没了音讯,我···如若亓公子无表示,爹爹恐要再做打算了。”说罢,眼圈有些发红,咬着嘴唇,似在控制自己尽量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岂是我能干预的事。”梁煜轩愁上心头,右手揉揉太阳穴。   “嘤嘤···”梁煜雪崩溃般趴在桌上,双肩颤抖,哭泣起来。   梁煜轩见此情景,重重的叹了口气,嗖的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行了,我明日便约来炎晟,你二人自己商谈。成与不成,你日后也别来找我。”说罢,转头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开了。   听得这话,梁煜雪马上停止了哭泣,慢慢抬起头,美丽的面庞,露出一丝决裂。    第二十四章 小花会 更新时间2014-1-22 21:41:42 字数:3079  梁煜轩走出门口,有些焦头烂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况炎晟心中还有一个淡眉如秋水的女子,唉!   “少东家何故唉声叹气?”宝儿正准备下楼辞行,见梁煜轩站在拐角处,左手枕着右手肘关节,右手则托着下巴,眉头紧皱,在思索着什么。   梁煜轩低垂的眼帘立刻抬起来,头转向声音来源处,立马端正姿态。   “舍妹年幼,让姑娘见笑了。”说完觉得有些不妥,明明宝儿更小,便改口:“被家里惯坏了···”   宝儿不禁莞尔一笑,“少东家,我特来向你告辞的。”   “是!”梁煜轩立刻收起闲散的态度,面露窘色。   两人相视一笑,便一同下楼。   暮色降临,东西交纵的河面上满是来往的画舫,各式各样,有大有小,都用五彩的纱幔装扮,使得画舫中的人儿,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明亮的烛光在河面上倒映出有些扭曲的影子,随着船桨的划动,平静的水面出现阵阵波圈,漾得江面亮晶晶、明晃晃。   各式灯笼挂在船头,随着船轻轻划动,微微晃着身子。乐器的弹奏声从画舫中传来,有琵琶、有古筝、有二胡、还有笛、箫等,曲调不同,混杂在一起却也不觉嘈杂,静谧的夜就这样变的热闹起来。   听说今日是‘小花会’,每年倌人总会在这个时候乘画舫泛舟,作诗弹琴,歌唱舞蹈,引得一帮骚客争相吹捧,作诗献意。久久以来,不少单身男女,便在这日出门,既可欣赏到繁华的夜景,也希望能遇到自己的良人。   今日收工晚,宝儿便和春妮住在‘福宝园’,谴了赵长栓捎信给大牛说今日不回去了。   关店的时候,春妮说话支支吾吾,宝儿听了半天,原来今日是‘小花会’,孙有财约了春妮去游街。宝儿哪会不答应她,让她赶紧去,可别让情郎等急了,春妮巧笑盈盈,一直到走出大门,嘴巴都没有合拢过。   夜微凉,宝儿信步走到河边,坐在台阶上,一手横放在膝盖上,一手撑着脑袋,望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女子出入画舫,鸿衣羽裳,瑰姿艳逸。逸群之才傲立船头,目光留恋着每一位佳人,若遇上心仪的,便献上情诗,出声询问是否能登上画舫,姑娘们或巧笑盈盈,命丫鬟取下船头的灯笼,送罢对方,若是无意便调转船头,以明心意。   宝儿看着看着就出神了,色彩斑斓的船只,明亮的烛火,渐渐变得朦胧,成了一个个彩色的云团。   不知何时驶来一只较大的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船身两边挂着彩灯,彩灯上画着千姿百态的人物,个个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船上女子或凭或立,身着罗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风流才子赋诗作画,船尾更有绝色歌姬弹琴助兴,好不热闹。   “岸边有佳人,天真而轻灵。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船头为首的一男子,出声吟诵到,船上的人安静下来,缓缓围聚船头,不一会儿便站满了人,男子话语刚落,众人便鼓掌称赞,惊动了就近的画舫,大家纷纷调转船头,围在了河东桥下。   哄闹的嘈杂声将出神的宝儿拉回现实,朦胧的彩斑,逐渐变得清晰,各式华丽的画舫映入眼前。   宝儿有些愣住,怎的画舫都围在面前,船上的人似乎也在看着这边,宝儿转过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人在,有些迷惑,不知所措。   “姑娘。可否上船一聚?”念诗的男子再度出声,目光灼灼,再看看四下,有些骄傲。   宝儿仍然呆呆不知所以然,画舫上的人儿可等不了,船儿开近,几位女子热闹的下船,将呆愣的宝儿簇拥上了画舫。   走上画舫,众人这才清晰的看清宝儿,身着淡绿色的裙褥,身姿修长却过于纤细,面容倒是清丽脱俗,却有些稚嫩。   “姑娘你···”念诗的公子有些惊讶的看着宝儿,复才凝脂般的雪肤,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双睫微垂,娇艳无伦。难道自己晃眼了,怎是个小姑娘,瞧着十岁左右,小的紧。   众人先是一阵唏嘘,接着便嘲笑那公子眼睛被夜色蒙了眼,姑娘和女娃都分不清了,大家嘻嘻笑笑后,也渐渐散开,自寻乐子去了。停泊的船只见是乌龙一场,都骂骂咧咧,摇桨离去。   宝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画舫带走,瞧着越来越远的‘福宝园’,有些颓然,摇摇头,自己这是哪门子的运气,怎的就上了花船。   “宝儿姑娘。”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宝儿转头一看,璀璨的光线下,亓炎晟修长的身子挺拔在不远处。   “宝儿姑娘,你怎么也在这?”梁煜轩从画舫钻出来,手撩帷幔,惊讶的看着站在船头孤身一人的宝儿。   梁煜轩身旁跟着昨日‘香满楼’娇滴滴的二小姐,今日一袭白衣,仪容韶秀,倒有一些情绝脱俗,此时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面对二人的问题,宝儿有些无奈,耸耸肩,撇撇嘴,“我也不知道。”   “怎么?宝儿姑娘也来寻心上人了?”梁煜轩率先走上前,打趣到。   “少东家莫不是瞧不起我这乡下野丫头,就不兴来见见世面?”宝儿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   “哪里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梁煜轩有些着急,连忙解释。   “嗤···”宝儿被他呆傻的样子逗笑了。   亓炎晟也笑笑走上前来,“你啊!宝儿姑娘逗你玩儿呢!”   “好啊你!”梁煜轩这才恍然大悟,窘迫的转过头,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仔细看还能看到耳根淡淡的红色。   三人站在一起,像是多年的好友,那般自然。梁煜雪在三步之外,感觉自己像是多余的,瞧着三人有说有笑,心里酸酸的,看宝儿的眼神也变得幽怨。   “‘花会’开始了!”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众人便开始向画舫内聚集。   “宝儿姑娘走吧!”梁煜轩对宝儿说道,便转身融入人群。   梁煜雪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花会’开始是要选花魁了,走吧!”亓炎晟温柔的对宝儿说道。   宝儿看着他,明白的点点头,便往梁煜轩方向走去了,亓炎晟紧跟其后。   搭建高高的圆台上,铺了一层红色的垫子,圆台四周挂着彩绸。“当当当”三声锣响后,一位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上台。   底下人低声议论着。   “这是谁啊?”   “知府大人啊!”   “哎哟!今年大会竟受到官员重视。”   “可不是么!”   ···   “欢迎各位来到一年一度的‘小花会’,老夫是本次大赛的总裁判,下面介绍花会的规则,想要夺得花魁,须闯五关。第一关投壶,第二关字谜,第三关作诗,第四关为作画,第五关的题目还在老夫手中,届时公布,下面‘小花会’正式开始。”说完躬身退下,底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自觉退到一旁,围成一个圆圈,参赛的女子则在一旁排队领取号码牌,只见各色女子燕瘦环肥,百媚丛生,齐聚一堂。   “宝儿姑娘怎么不去试试?”梁煜雪微笑的看着宝儿,一脸关心。   “宝儿年幼,自是与诸位闭月羞花的美人无法比较。”宝儿摇摇头解释。   “宝儿年纪尚小,参加已是不公平。”亓炎晟看看宝儿,急忙出声,表示反对。   亓炎晟的一句‘宝儿’,在几人心里生出别样感觉,梁煜雪更觉酸楚,还有些愤怒,这般粗鄙的乡村野丫头竟让亓公子维护。   “比的是才艺,又不是外貌,姑娘为何怯场!”说着,一脸不屑。“姑娘怕是第一次参加‘花会’吧!下次可要好等了,何不玩上一玩,也好长了见识。”   如此明显的针对,宝儿哪会听不出来,初步断定这是个蛇蝎美人,自己不知道是怎么惹上她了,瞧着那一脸的高傲,宝儿燃起了斗志,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玩就玩咯!”   亓炎晟和梁煜轩二人对视一眼,露出担忧的神色,一面责怪梁煜雪咄咄逼人,一面为宝儿捏一把汗。纵使宝儿古灵精怪,可这花魁大赛,与那科举考试一般严,比的都是真才实学。   船坊缓缓的行驶在江面上,没能上船的人,便乘了小舟,游荡在四周,祈盼能趁着空隙,看到些精彩画面。   第二十五章 参赛 更新时间2014-1-23 22:19:56 字数:2907  五张梨花木圆桌,五个评分的人正襟危坐。   第一张桌上放着一个口广腹大、颈细长的壶,壶中装满小红豆,为使投入的箭杆不会跃出,管计数的人面东而立。   参赛的女子五人一组分,领取编号的箭矢六支,均匀站立壶的周围。   一声令下,见玉手轻提裙摆,纤腰微微弯曲,轻盈的身子向前探去,青丝便顺着肩头滑下,垂落在脸庞,素手接过箭矢,指若削葱,娇俏般翘起,烟眉略挑,红唇微启。娇躯往上一垫,玉臂往前一送,箭矢便稳稳的扎在了壶中,众人一阵喝彩。   五名女子个个娇媚,仪态万千,像在合作跳一曲舞蹈。   根据规定,六支箭矢全部投进方可过关,瓶口很快被插满,少数几名女子荣幸过关,高兴的拍着手。没过关的便黛眉紧皱,唉声叹气。   很快轮到宝儿这一组,梁煜雪率先上前,拿着箭矢连投三支,稳当当的落在壶中,发出‘叮叮’声,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拍手叫好。梁煜雪得意的笑笑,朝宝儿递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宝儿前世好玩飞镖,基本上都能掷到双倍区或三倍区,心想投壶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右手捏着柄,前后晃晃试探两下,用力一掷,“当”,箭矢钻进瓶内,碰得旁边的箭矢一起转了个圈儿才停下来。   瞧着宝儿生疏的手法,梁煜雪掩面笑笑,算你运气好,还剩五支,看你能撑多久。   亓炎晟不由得鼓了鼓掌,宝儿虽手法生疏,看着却不是第一次玩。   这一箭投下去,宝儿心里踏实不少,感觉跟掷飞镖一样,便拿出第二支,稳住心神,往前一送,又进去了。   梁煜雪杏目睁大,不敢相信,这野丫头居然又进了。   宝儿没有注意四周,玩心大起,一口气将手中的四支箭矢全部投到壶中,行云流水般潇洒,豪气万分。   “好!好!好!”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对这小女娃刮目相看。   梁煜雪大骇,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箭矢,呡着嘴唇。   宝儿两手空空退到一旁,瞥了一眼梁煜轩方向,见后者对她竖起大拇指,身旁的亓炎晟眼神炙热,一手放在前面,一手背在背后,风姿卓越,气概潇洒。   梁煜雪走到宝儿面前,轻哼了一声,莲步轻移转到边界线处,轻轻一抛,陆续将剩下三支投了进去,洒脱中带着些妖娆,众人再度热烈的鼓起掌声。   不多会儿,第一轮投壶赛结束了,淘汰了近一半人。   第二关是猜字谜,只见桌上放着一个竹筒,筒身雕刻着茱萸图案,筒内插满了竹签,参赛着通过摇签的方式,随机摇出一根竹签,题目便在刻这签上。   一粉衣女子头上插着两只菊花样的金簪,淡施脂粉、香罗纹的织锦裙,红裙下摆微微飘动。见她走近桌前,双手捧起竹筒于胸前,筒口微微朝下,晃动两下,一个竹签从桶里摇出来,白嫩的小手,拈花般捡起,看了一眼,念了出来,“太阳西边下,月儿东边挂。”   “是‘明日’的‘明’字。”粉衣女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恭喜姑娘过关!”评判的人公布结果,粉衣女子娇笑着拂拂身。   “日长月短左右战,一正一反两边排”   “门”   “坐在水中,当怕水冲;放在水中,无影无踪”   “盐”   ···   一盏茶下来,有的猜出,有的没猜出,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轮到梁煜雪,莲步轻移,摇曳生姿,仪态万千。捧起竹筒,轻轻摇出一支。   “三言并没有两语,牛仔过河搭木筏,仕别三日在这里,原来这字在界前。”黄莺般的声音自粉嫩的薄唇发出。   “这个难啊!”   “应该不是一个字!”   ···   比起前几个,梁煜雪这签算是有难度的,众人低声交流,纷纷猜测。   “是‘一生一世’”,低头沉思一番,柳眉微皱,随即舒展开来,念出答案,微微抬起头,傲气万分。   看来梁煜雪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宝儿暗暗敬佩。   “到你了!”梁煜雪侧身归位,媚眼左右瞟瞟,最后盯着宝儿。   宝儿从容的走上前,拿起竹筒,里面还有寥寥几支,随意摇出一支。   “孔明定下空城计,苏秦能说六国平,六郎要斩亲生子,宗保不舍穆桂英。”声音有些孩童的稚嫩,却空灵婉转,醉人心头。   “这个难啊!”   “每一句都运用典故。”   “这是什么字呢?”   众人皱起眉头,或低头,或抬头,或盯着远处,无一不在思考,现场竟没有一个人出声。   亓炎晟也在默默思考,这题真有些难倒他,思索半天,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宝儿,想要告诉她。   “是‘巧言令色’”宝儿扬起自信的小脸,脸上放着光彩,止不住的耀眼。   众人听得答案,细细思索,明白过来的,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叹息,一头雾水的便左右问问旁边的人。   “答案正确!”评判的人赞赏的看着宝儿,也拍了拍手。   宝儿像一颗星星,闪耀在人群中,身旁围绕着赞叹和敬仰。   第三个圆桌上放着十五个锦囊,闯过第二关的十五位女子,依次随机拿起一个,题目就装在锦囊中。一刻钟后,评判员吩咐小厮将笔墨纸砚奉上。   十五个穿戴一致的小厮自左向右排列成行,将沾好墨的笔递给面前的女子,双手将宣纸平整展开。   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黑色的印记,淡淡的墨香萦绕在整个船坊。众人翘首以盼,想一窥究竟。   “当!”又一声锣响后,不管诗有没有做完,小厮都把笔收走,将诗贴在一旁,待众人评断。   十五位女子一旁稍做休息,等待众人评出最佳的八位,丫鬟立刻端出茶水侍候。   众人有序的在每一首诗前观评,若见到作得出彩的便围聚起来,探讨、交流。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此诗是咏梅的,梅花洁白如雪,长在墙角但毫不自卑,远远地散发着清香,表现了对梅花不畏严寒的高洁品性的赞赏。不错不错!”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这首诗怕是表现了春来过晚、花开太迟的遗憾、惋惜和不满的情绪,似在写雪。”   ···   众人对这两首评论极高,纷纷猜测是哪位小姐所做。   “咦~诸位快来看这首!”一人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激动的邀旁人一同观赏。   “这首做的不错,气势磅礴!”   “心胸宽广,气概非凡!”   “是啊!这难道真是女子作出来的?”   “念出来啊!”众人好奇的围聚过来,评头论足,站在后面的人看不见,便焦急的催促前面的人念出来。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果真大气!”   “一般男子都作不出这般气概!”   ···   场面一派嘈杂。   “当”   四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圆台上,知府大人手拿着卷成圆筒的宣纸,大步流星的走上台。   “第三轮比赛结果已经在老夫手中,此次胜出五名,第五名是姚杏儿的《春雪》,第四名是···”   随着知府答案的公布,提名女子皆走上台前,拂身对上姓名。   “第二名是梁煜雪作的‘咏梅’。”   “原来是梁家二小姐做的!”   “真是文采飞扬啊!”   “美若天仙”   ···   梁煜雪在众人赞赏的目光下,走上台前,摇曳生姿,好生柔媚。   “获得第一名的是《观沧海》,由王宝儿所作。”   “王宝儿是哪家小姐啊!”   “没听过这个名字!”   在一片疑惑中,宝儿从最侧边走了出来,单薄的身子,就是有那么些淡然的气质,与这诗对上人,真就是无缝天衣。   “哎呦!这不是‘福宝园’的主儿么!”   “就是卖筐篮、渔网的‘福宝园’?”   “可不是嘛!那日,我还去瞧了呢!姑娘也作诗了!风花雪月,惟妙惟肖!”   ···   五位女子,各个娇美,才华横溢,引人眼球,众人纷纷道,这是‘小花会’最精彩的一次。    第二十六章 出彩 更新时间2014-1-26 16:22:53 字数:2996  幽美的旋律缓缓响起,见十余名身着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自台下迈着莲步轻盈上台,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群蝴蝶翩翩飞舞,似是漫天落叶随风飘洒,似是丛中万紫千红的花朵,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光彩。一个个娇媚的笑容荡漾在淡抹胭脂的小脸上,艳丽如同夏日牡丹。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朵朵风中芙蕖。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一群仙子从天而降。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将玲珑身段展现无遗。一曲结束,女子们站起身来,还有些微喘,两手交叠至左腰处,膝盖微曲,向众人谢礼,迈着细碎的舞步,轻云般慢移,下了台。   ‘花会’已经进入白热化,这一曲‘招碟舞’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台下的看客,张着嘴,踮起脚,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似忘记了身在何处,完全置身于美轮美奂的仙境中,待舞女们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在惊觉醒悟过来,眨眨眼,愣愣神,卯足劲儿的鼓掌,掌声如爆炸般扩散开来,经久不息。   “当!”小厮拿着锣槌重重敲击,铜锣发出洪亮而强烈的响声。“第四轮比赛开始!”   就刚才舞蹈表演的时间,台下已经备好五张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方才梁小姐做的一首《咏梅》十分出彩,梅花是不屈不挠、顽强奋斗、不畏艰难的象征,本次作画的题目就是‘梅’。”随着锣声敲响,人们的欢呼声渐渐淡下来,知府大人适时宣布。   五位女子齐步走来,各就各位。梅花,自古是人们争相赞誉的对象,怎样才能出彩呢?众女子烟眉似蹙非蹙,皆低头思索。   宝儿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盯着远处,放空自己。   “咳咳!”一阵清咳声打断了宝儿思路,转眼望去,见亓炎晟右手握拳至嘴边,看着自己。   宝儿回过神来,见身旁的梁煜雪已经画了一半,其他三位女子,也都柔荑扶袖,执笔作画。   宝儿拿起毛笔,虽跟夫子偶识几个字,但这毛笔握着还是有些别扭。尖尖的笔垂直在洁白的宣纸上方,将落未落,宝儿思忖一番,终究落了下去。   寥寥几笔勾勒出了紧闭破旧的柴门,一堵高高的篱笆墙,墙角是一条长满苍苔的小路,遍印着路人木屐钉齿的痕迹。   宝儿刚刚的不俗表现,备受众人关注,初见宝儿久久不动手,执笔怪异,以为她不会作画,现见她熟练的随手勾勒几笔,一派农家小院儿的恬淡风情跃然纸上。只是作画的主题不是‘梅’么?宝儿姑娘难道没听清题?   身旁的梁煜雪笔走龙蛇,熟练程度可见一斑,柔软的笔尖快速出入各种调色盘,坚决果断的落在纸上,一幅‘严冬梅海图’已经完成一大半。   台上镀金雕花的香炉内插着一支檀香,已经燃了大半,红红的焰部,若隐若现的闪烁,白色的青烟袅袅上升。   除了宝儿,其余四人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停过,争分夺秒。   宝儿细致地将毛笔洗净,拿着布轻轻拭着,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执笔在红色的颜料中沾沾,再往砚舷边上顺顺,拭去多余的颜料,轻轻在纸上点了几下,几朵鲜艳的腊梅傲立枝头。似要冲破围墙,溢出园外,显示出一种蓬蓬勃勃、关锁不住的生命力度。   “当”   锣声响,檀香尽,画笔停。   梁煜雪的‘严冬梅海图’最为抢眼,只见大片的白,大片的红,交相呼应,显示出严冬酷寒,红梅娇艳绽放得不屈不挠,把梅的品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余三人所思所想所画大致如此,画工自然不俗,只是梁煜雪眼明手快,技高一筹,更胜些,三人对梁煜雪是心服口服。   再看宝儿案上,一只腊梅越墙头独自绽开,没有寒冬腊月的荒芜萧条,倒有一些调皮的趣味在其中,朴素的画风,简单的勾勒,衬托出了腊梅的妩媚可爱。高高的篱墙,关住的是什么,引人进入丰富想象力的意境。   众人在宝儿的画和梁煜雪之间徘徊犹豫,一个美轮美奂、大气雄伟,一个清新婉约、自成一格。   不多时,知府快步上台,手持红色宣纸,众人翘首以盼。   “获得第三名是的柳初夏的‘画梅’”   提到名字的女子玉手掩住红唇,不敢相信,自己表现的确没有其余几人好,竟然榜上有名,惊喜万分。碎步轻移于台前,艳丽迷人。   众人鼓掌称赞,身旁好姐妹争相祝贺,一时之下,集所有目光于一身,荣耀万分。   “获得第二名的是姚杏儿的‘梅林’”   姚杏儿似众望所归,面带微笑,踱步至柳初夏身旁,两人相视一笑,报以祝贺。   后两名已经公诸于众,最后一个名额**,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名是梁煜雪所作的‘咏梅’”   “呀!果真是梁二小姐夺得头筹。”   “技艺非凡啊!”   “唉!我支持的是王小姐。”   “王小姐的画也不错啊!清新而充满童趣。”   ···   众人热烈鼓掌,相互述说感慨。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此时的梁煜雪骄傲的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她高傲的看着宝儿,以一种胜利者的眼光。   “···和王宝儿的‘一支红梅出墙来’,两人并列第一。”知府大喘气般说出了后几个字。   众人先是一愣,发出原来如此的叹息声,后止不住的再次鼓掌。   宝儿淡然的慢步走向台前,梁煜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小花会’举办以来的首次并列第一,精彩程度可见一斑。掌声经久不息,欢呼声连绵不觉。   宝儿笑笑,自己误打误撞居然还闯入了决赛,这种荣耀享受起来也不赖,自己也算是名人了吧!会不会连带福宝园的生意也变好呢!   “姑娘!王姑娘!”一旁小斯轻声呼唤。   宝儿收起思绪,转头看看,露出询问的目光。   小厮见宝儿看到了自己,欣喜的说道:“姑娘,有个叫福气的伙计说找您!”   福气?不是早早让他收工了么?宝儿疑惑的走向传信的小厮,随他出了船舫。   亓炎晟与梁煜轩见宝儿急忙离开,都有些不放心。   “我出去看看。”亓炎晟面色凝重,说着急忙跟了出去   走到船头,见福气乘着一条小舟,正焦急的走顾右盼。   “福气!出什么事了?”宝儿手扶栏杆,探出身子,大声喊道。   “姑娘!出事了!‘福宝园加工厂’着火了。”福气心急如焚。   “什么!”宝儿顿觉五雷轰顶,双手握紧栏杆,抬腿想要翻过船围,跳上福气的小舟。   “宝儿,小心!”身后传来低沉的关心话语,左肩一沉,亓炎晟制止了宝儿危险的动作。   “起码有两丈!你不要命了!”亓炎晟一脸过度关心至有些愤怒,她怎么能视生命如儿戏。   “我···我家里有急事···‘福宝园加工厂’着火了···我···我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李二叔···桂花婶子···”宝儿语无伦次,一向淡定的小脸慌乱不堪,粉唇微微抽搐,眼中的泪水慢慢聚集,倔强的不肯滴下来。   “你别太担心了他们肯定会没事的!”见到宝儿这幅可怜样儿,亓炎晟的心像被什么紧紧揪住,语调变得温柔不少。   宝儿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宝儿姑娘出什么事了?”梁煜轩久久等不到二人回去,便出来瞧瞧,见到宝儿这幅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不已。   “煜轩,宝儿家中出了急事,我马上带她回去,这里交给你了!”亓炎晟赶忙解释,稳住局面。   “好!需要帮忙差人报个信。”梁煜轩快步上前,面色凝重,关切的看看宝儿,转头对好友说道。   亓炎晟郑重的点点头,揽住宝儿的肩,身子忽然凭空掠起,双脚在围栏上轻点两下,就像是被一阵风吹起来的,凌驾在空中,后自然下落,稳稳的站在在小舟上。   “走!”   亓炎晟镇定说道,福气收起呆滞的表情,拿起船桨,快速的划了起来。   轻便小舟像是长了翅膀,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梁煜轩傲立船头,两手背背,清风拂面,衣袂翻飞。   夜色凄凉,红灯闪烁,各个船坊丝竹发歌响,假器扬清音。    第二十七章 退款 更新时间2014-1-27 21:44:30 字数:3206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乡村夜晚的宁静。   下船后,亓炎晟口哨一吹,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自黑夜中冲出来,温顺的停在二人面前,亓炎晟带着宝儿翻身上马,对着马肚子狠狠一夹,狂吼一声,“驾!”,那匹马儿就像箭一般射出,带着二人消失在黑夜中。   只见前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叫喊声嘈杂一片,宝儿心中一紧,焦急地大喊道:“快!”   亓炎晟感受到怀中娇躯微震,剑眉一拧,左手勒紧缰绳,右手握着马鞭狠狠抽打的马屁股上,马儿受疼,发疯般朝前狂奔,只觉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渐渐离火光越来越近,嘈杂声越来越响。   “吁!”缰绳用力往后一拉,马儿嘶叫着前腿高高抬起,后腿酿跄几步,骤然停下,二人翻身下马。   场面极其混乱,人们忙碌的拿桶装水灭火,来回奔走,火势依然很大,似一条恶龙腾在空中,浓烟滚滚,气势汹汹。   众人听得马的嘶叫声,皆回头看看,手中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阿娘!阿爹!”宝儿快步奔向二人身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闺女!你怎么回来了?”玉芬放下手中的水桶,一把将宝儿抱在怀里。   “我担心你们!虎子呢?”终于见到亲人还健康的站在面前,宝儿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猛地想到自家小弟呢?挣开玉芬的怀抱,担心的问道。   “虎子在家,没事,‘福宝园工厂’的人都没事儿。”瞧着闺女哭得这般伤心,玉芬也是难过万分。   听得所有人都平安,宝儿这才完完全全放下了担忧,停止了哭泣,却还有些抽泣,身子微微颤抖着,玉芬轻轻拍着宝儿背,慈爱的安慰着。   亓炎晟瞧着这副场面,也有些动容,随即转身加入众人救火行列中。   忙活半天,大火终于扑灭,院子被烧得乱起八糟,东西所剩无几。   夜已深,众人已是疲倦不堪,亓炎晟嘱咐大家回去歇息,然后护送宝儿一家。   “方才多谢小哥儿帮忙,还不知小哥儿叫啥?”大牛走在前头,中间是玉芬、宝儿两人相互参扶着,亓炎晟牵着白马紧随其后。少年救火时勇敢无畏,组织能力极强,大牛暗暗看在眼里。   “小生姓亓,名炎晟,京城人士。”   “阿爹,他是‘合盛’少东家的好友。”宝儿转头看看安静走在后面的亓炎晟,满是感激。   朦胧夜色中,宝儿娇俏的小脸依然清晰的印在亓炎晟眼前,后者回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亓炎晟一直将三人送至家门口,才翻身上马,扬鞭离去,“哒哒”的马蹄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静谧的乡村。   漫漫长夜,宝儿第一次失眠了,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传来福气的叫喊声,听着有些焦急。   宝儿马上惊醒,迅速穿戴好衣服,奔了出去,大牛、玉芬也整整衣服打开房门。   “出啥事了?”玉芬有些不安的问道。   “阿娘放心,没事的,我去开门。”宝儿镇定宽慰道,走向院门口,拉掉门闩,福气赶忙推开柴门。   “姑娘不好了!那些人围在‘福宝园’门口,说让还钱,已经开始砸店了!”福气气喘吁吁,用手抹抹额头的汗,袖口已经湿了大片。   “什么!”大牛、玉芬齐齐走过来,惊呼道。   “现在怕是要往这儿走了,姑娘还是躲躲吧!”福气看看大牛二人,最后目光定在宝儿脸上。   宝儿一句话也没有,望着远方,眼睛也不眨一下。大牛在院儿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玉芬站在门边,双手不停的在身上蹭着,还是不时看看宝儿,担心极了。   “闺女,要不咱躲躲吧!”玉芬试探的问问,大牛停步偏头看看宝儿的反映,福气眼巴巴的望着,等待命令。   宝儿回过神来,眼睛眨眨,心里有了计较。   “阿爹、阿娘,咱家院儿烧了,那些订筐篮的人肯定会急,自然会找咱退钱。若咱躲了,那他们钱没了,货也没了,肯定不会放过咱,那咱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那可咋办!工钱是日结的,材料置办的钱也花去了,若这时退银子,怕是不够。”大牛低头思忖一番,面色凝重的说道。   这个宝儿自然是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谈信誉应该是不顶用了,唯有退钱才能宽慰众人的心。钱哪里来呢?院子抵押?估计值不了这么多,再说一家子去哪儿睡觉呢?宝儿眉头拧成一结。   “姑娘,要不找梁公子帮忙吧?”福气探头,瞧着宝儿。   听到福气这么一说,宝儿眉头更加皱起来,欠人情是个很麻烦的事儿,还是这么大的人情。   “哎呀!不好了,村口来了好多人,像是奔着‘福宝园’来的!”李二狗自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不能再等了,宝儿心一横,人情就人情吧!   “福气,你快起请少东家帮忙。”   “嗳!”说着转身就往门外跑去,比兔子还快。   “阿娘,你快起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咱要准备打一场硬仗了。”宝儿转身面向玉芬,随即对众人说道。   玉芬重重的点点头,快步走向里屋拿钱。   宝儿则拿了板凳坐在大门口,静静等候,大牛、李二狗站在一旁。   乡村一向是安静的,不知道怎得最近就热闹起来,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大摇大摆,气势汹汹,还未走到,就开始骂骂咧咧。   “赔钱!”   “赶紧赔钱!”   “别想赖账!”   “赔钱!”   “砸了你的院子!”   ···   众人凶神恶煞的怒喊到,走进王家小院儿门口,霎时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幅画面。   宝儿正襟危坐,手拿一杯茶水,有喝没喝的往嘴边凑凑,表情淡定,从容不迫,身旁大牛二人则备好架势,随时保护家人。   “各位掌柜、东家今儿起的够早啊!”宝儿笑笑,看看众人,这里每个人她几乎都认识,有些是她商谈过得,有些是长栓叔或春泥出面交涉,宝儿自然在一旁,即使没接过手,单子也是了解过的。   “哼!少废话!赶紧退钱。”一黑衣中年男子站出来,甩袖呵斥道。   宝儿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睬。   “昨个儿,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狗碰着灯,把‘福宝园工厂’给烧了,本想把那畜生揪出来毒打一顿,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我那工厂就打算重建,这样还省去了工钱。”宝儿整整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谁关心你那劳什子工厂,我们就要退钱,退钱!”男子煽动众人声讨。   “退钱!退钱!”   “哐!”宝儿起身,将手中杯子用力往地上一砸,杯子碎成两半。众人目瞪口呆,惊愕的看着宝儿,这小女娃气势竟不比大男人差。   “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在我这个九岁女娃面前还怕不成,就那么几百两银子,还亲自跑来,派个小厮岂不省事!”宝儿厉声道。   四周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似还没回过神来。   “退钱的麻烦带上字据等候,我会根据字据上日期逐个叫到各位的名字,合约上说了,规定时间内,双反如有一方毁约,毁约方将赔偿另一方交易金额的三成,届时银子悉数奉还,合约当众撕毁。没带字据的请回去拿来,未免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浑水摸鱼!”宝儿一脸严肃,镇定的让众人恍若这不是一个小女娃,而是久经商场的老手。   “这···”被宝儿这么一说,众人开始犹犹豫豫,退钱似乎不太合算,只是不退,怕会亏得更多,该怎么办呢?   “相信‘福宝园’以信誉出名,诸位应该都听说过,我了解诸位的心情,‘福宝园工厂’被烧,诸位怕会有所损失,退款自然保险,我在此承诺,违约金作废,按照字据,将银子悉数退还给各位。”宝儿表情缓和下来,笑笑道。   对宝儿这一反应,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回过神来,相互看看。   “大家还等什么!想血本无归么!”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   众人这才纷纷掏出字据,没带的人则转头回去拿。   “‘瑞衣轩’的钱老板。”宝儿高声念出首位退款者的名字。   钱老板拿着字据,走出人群,回头看看众人,去到宝儿面前,仍一脸不相信。   “钱老板订了一百二十套‘吉祥如意’,一百套‘风花雪月’,四个‘龙凤呈祥’,总共七百两,预付定金三百两,钱老板可有异议?”宝儿脑子飞速运转,快速计算着。   “没···没有。”钱老板没想到宝儿连字据都没看过,竟记得这般清楚,可见对自家的重视,当下有些犹豫,更有些羞愧。   宝儿可不给他那么多时间磨叽,转身看向身旁的玉芬,玉芬已经拿好银子站在一旁,收到女儿传来的讯号,从袋子里拿出三百两递了过去。   钱老板只得将字据呈上,换了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宝儿当众撕了个稀巴烂,眼眸都不抬一下,叫了下一位。   “‘玉膳堂’的丁管事!”   ```    第二十八章 搭救 更新时间2014-1-29 9:15:18 字数:2941  太阳升上了高空,将树木花草的影子拉的老长。   院儿门前的人越来越少,走了近一大半,剩下的则探头张望,希望快些轮到自己。   “闺女,咱银子不多了···”玉芬凑到宝儿耳边轻声说道。   宝儿没有说话,神情依然淡定,心思却百转千回,福气此去来回,怕是没那么快,得想法子拖延些时间。   “动作可得快啊!我们后面的人等得很心急啊!”那中年黑衣男子在度出声,一脸不可一世。   “这位不知道是哪家商行的管事,我怎么不记得‘福宝园’有与您做过交易!”宝儿早早注意到此人,见他身材魁梧,不似一般商人瘦弱,皮肤黝黑,右脸颧骨有一条刀疤,见他三番四次煽风点火居心不良。   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挺身而出,嘴角下沉,双目瞪圆,那刀疤似一条虫爬在脸上,恶心狰狞。粗声粗气众人呼喊道:“大家伙儿别上了她的当,怕是‘福宝园’已经没钱退款了!”   众人瞧着宝儿是没有掏钱的意思,又听了此人的话,有些着急,争相涌上前,七嘴八张,指指点点。   “快点拿钱!”   “把钱拿出来!”   ···   场面一片混乱,其中有几人跨步向前,想动手砸东西,大牛见状,张开双臂将妻女护在身后,众人见大牛上前,便毫无顾忌,动手推搡,一些人开始砸门,本就不牢的柴门被重重一踹,便脆弱的倒在地上,散开了架子。   李二狗也毫不示弱,对着砸门的人就是一拳,那人没留意,摔了个趔趄。身旁其余几人见状,怒火上窜,挥着拳头就向李二狗砸上来,李二狗左躲右闪,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挨了几下。   大牛见李二狗被打,也不再躲避。猛的一个侧身,伸手拉了一个挥拳的人后领,用力往后一甩,只见那人后退几步,便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地上,   另有二人围上来与大牛撕扯一起。   倒地那人恼羞成怒,翻挺起身,瞅准空隙,趁大牛不注意时飞起一脚,踢在了背上,大牛背部受疼,分了心,左右二人提拳猛砸,大牛无力还击,倒在地上,三人仍不死心,抬腿就踢,目露凶光。   “阿爹!”见大牛被打倒在地,宝儿心急,飞身扑上去,护住自家阿爹。   “闺女!”玉芬晃眼见女儿扑到在地,惊慌的再也说不出多的一个字。   其中两个男子见大牛身上护着小女娃,有些犹豫,抬起的脚迟迟未落。另一人瞧见了二人磨磨蹭蹭,又瞧着宝儿娇小的身躯,面露凶相,高高的抬脚,猛烈的要踩下去。   “不要!”玉芬惊慌扑向那人的腿,想挽救女儿的生命,只狠没有插翅。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马鞭闪电般自左飞来,狠狠的打在那人膝盖上,那人“哎哟”一声便瘫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身穿藏蓝长袍束腰男子,目光如炬,一脸怒气,双臂伸展,右腿打直,左腿弯曲,自马背飞起,一个俯冲,雄鹰般扑过来。忽地,两腿交错,往前连环踢上十几脚,呆滞的二人便躺在地上,捂胸哀嚎。   男子在空中翻腾一周,两脚稳稳踩在了地上,尘土飞扬,此人正是亓炎晟。   四周登时安静下来,出拳的人收了手,踢腿的人收了脚,咒骂的人闭了嘴,都畏惧的盯着站立在眼前霸气十足的人。   “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未免欺人太甚!”亓炎晟目光一凛,扫视一番。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一帮人面面相觑,竟不敢吱一声。   “闺女!”玉芬踉跄几步,跪倒在地,扑在宝儿、大牛身旁,泣不成声。   “阿娘,我没事儿!快看看阿爹!”   宝儿直起身和玉芬一同将大牛扶起来,大牛一瘸一拐,伤的不轻。   亓炎晟转头看向三人,狼狈不堪。又瞧着宝儿倔强的小脸,满是心疼。“宝儿,你们先进屋,剩下的交给我。”   宝儿转头抬眼看着这个英俊冷酷的少年,三番四次搭救,心里满满都是感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重重地点点头,参扶着大牛转身进屋去了。   直到三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亓炎晟才转头,用力掸掸衣摆上的尘土。   “诸位怕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了吧!”声音平淡没有一点起伏,听着却更渗人。   众人连连退后,怕这少年再飞起一脚踢向自己。   “公子不闻不问就动手伤人,可知我们才是受害者。”那黑衣男子躲在人群,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福宝园’欠银子想赖账,我们只想讨回来罢了!”   这人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完全摆出一副弱者姿态,博人怜悯。   “孰真孰假,诸位还是跟知府大人说去吧!”亓炎晟双眼微眯,看向远处。   听得这话,众人疑惑的互相看看,寻着说话人的目光,惊骇的望着远处。见十余名衙役手持长戬,身着灰褐色统一制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气势逼人。   “将这帮歹徒全部抓回去!”为首一骑黑马、四十岁左右的军官,躯体结实、粗壮。手拿马鞭,用鞭鞘指着惊恐的众人,嗓音特别洪亮。   “大人,冤枉啊!”   “冤枉啊!”   “是王家欠钱不还”   ···   “废话少说,全部带走!”   话音刚落,身后衙役迅速散开,将所有人一并押下。   骑马的军官双手抱拳,朝亓炎晟点点头,便用力拉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   李二狗将这一切瞧在眼里,这个小哥儿来头不小,有他相助,‘福宝园’应该没事,李二狗是第一次见识这般场面,心里自然胆战心惊。转念想到自家妻儿不知如何?怕是担心极了。   “小哥儿,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家里媳妇儿、孩子还担心着,我先回去了。”李二狗走到门口往院儿里看了看,见大牛等人无恙,便转身对亓炎晟说道。   “大叔客气了”亓炎晟微微低头,谦和有礼。   吵闹不堪的场面霎时变得安静下来,除了地上凌乱的脚印证实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亓炎晟转身走进院子,见大牛掀开袖子,黝黑的臂膀上满是淤青,玉芬正用布沾着酒轻轻擦拭,宝儿蹲在一旁,手里端着碗,眼巴巴的看着大牛身上的伤。   三人听见脚步声,转头见亓炎晟走进来,赶忙起身,一脸感激。   “亓小哥儿,今日多谢你,否则···”玉芬首先出声,想到方才那个场面,忍不住又掩面啜泣起来,如果宝儿和大牛出事了,她该怎么活。   “您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与宝儿是朋友。”说着看向宝儿,后者面容憔悴,双眼失了往日的光彩。   “你们放心吧!闹事的人已经被抓进衙门了,一定会还你们公道!”   三人似松了口气般点点头,脸上的阴霾却还未散去。   “我先告辞了,如再有什么事,差人使个信儿。”亓炎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放在桌上,双手抱拳,转身离开了。   一家人送至门外,千恩万谢。   不多时,福气回来了,边跑边喊,“姑娘!姑娘!”,进门却瞧见这副光景,焦急询问道:“姑娘、大叔,你们没事吧!怪我,都怪我去的太慢了!”福气懊恼的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   “福气,要谢谢你,一点都不晚,真的!我们都没事儿!”宝儿走进,拉过福气的手臂,一脸感激。   “我···”福气气馁的低下头。   在宝儿看来,福气还是一个孩子,大可躲去一边,但今日他这般没命的帮自家,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宝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来!快说说你怎么寻到亓公子帮忙的!”   福气听得宝儿问正事,便抬头认真回答道:“亓公子?福气并不知道,我寻到了‘合盛’店里,见梁少东家似要出门,便将他拦下,把事由与他讲了,他似乎早有准备,嘱咐我不要担心,回来小心照看姑娘便是,说完就匆匆出门了。”   这样看来,梁煜轩与亓炎晟二人似早就商量好兵分两路,一个救急,一个善后,自己何德何能竟让二人这般放在心上,感动不已。宝儿细细思索着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这人情该怎么还。   四人静默的小院儿中,矮桌上放着那瓶金疮药,象牙白的瓶身上是一簇祥云图案,红色的布紧塞瓶口。    第二十九章 别离 更新时间2014-1-31 23:57:04 字数:2885  第二日一大早,宝儿便出了门,直奔‘合盛’。   踏进大门,见梁煜轩身边的那个小伙计站在柜台处,趴在桌上。   “姑娘,您来了。”小伙计赶紧迎上来,一脸笑意。   “少东家可在?”宝儿探头朝里张望。   “大少爷已经在内堂恭候多时了。”伙计说着侧身,抬起右臂,指向里边。   宝儿斜眼看了伙计一眼,大步流星般直直走进内堂去。   后院儿四周种了很多旅人蕉,开得正娇艳。听长栓叔说,旅人蕉有财源广进、生意兴隆的寓意,便在‘福宝园’也种了些。小院儿中间有一石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石桌边沿雕着精美菱格花鸟图,四周摆着四个石凳,铺着松软的垫子,上面绣着暗红雪梅图样,奢华而精致。   见梁煜轩坐在石桌一角,手拿茶杯至鼻翼间转圈闻闻,复至嘴边轻轻抿上一小口,片刻喉结自上向下滚动,嘴角微微翘起,“宝儿姑娘,请坐吧!”   宝儿瞧着这幅优雅的画面,愣了神。听得梁煜轩出声才反映过来,移步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梁煜轩倒了一杯茶,放在宝儿面前。   “少东家有话直说吧!”宝儿瞧着面前人儿玩味的笑容,白了他一眼。   “姑娘爽快人,那在下就直说了。此次闹事,衙门已经审问清楚,是有人蓄意煽风点火,造谣生事,被抓几人却是受到蛊惑,衙门里已经小有惩治,而那作乱之人已经逃走了,下落不明。”梁煜轩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道。   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早猜到了,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闹事。”   听得这话,梁煜轩有些惊讶,她竟猜到了?她的聪明果真非同凡响。   “姑娘可将字据单子交给我,剩下的一些人的合约我一并解了吧!”   “少东家的条件是什么!”宝儿反问道。   “姑娘何出此言?”梁煜轩故作疑惑。   “我可不认为我们交情有这般好,何况我们都是商人!”宝儿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有些微凉,但味道却是香醇。   “哈哈!姑娘心中似藏有明镜。罢了,我想聘请姑娘为‘合盛’大掌柜,薪酬为所赚银两的二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说着拿起茶壶将宝儿杯中茶水斟满。   梁煜轩这话,宝儿倒是没有意料到,低头细细思索着,‘合盛’二成的确不少,但条件是自己赚的,这倒其次,那自己的产业呢···   宝儿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两个条件。”宝儿深呼一口气,慢慢吐出,抬眼看向梁煜轩。   “请讲。”   “第一,我需要预支一万两,待我日后赚足钱与今日之帐一并还上。”   “这···可以!第二条呢?”梁煜轩疑惑的拉长音,最后还是肯定的应了宝儿。   “第二,我只在‘合盛’做三年,三年后你我一笔勾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梁煜轩有些犹豫,三年···   “你若信我,我必倾力相助。”宝儿说着站起身,斩钉截铁。   “好!好!好!”梁煜轩连续三个好字,也是嗖的站起身。宝儿脑子里的生意经若是能在‘合盛’用得一二,必定不同凡响。别说是三年,就是三个月,怕是也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二人就这般谈妥,当场立下字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宝儿今日回家打点一切,明日即带上包袱上岗。梁煜轩吩咐贾掌柜去帐房领取一万两银票,派了软轿护送她回去。   回到家中,宝儿召集了‘福宝园工厂’所有人于家门前商量今后的路子。   各家各户的人陆陆续续都到来了,站在一堆低声交谈着。   “你们说姑娘召集咱啥事?咱们是不是要散了?”张寡妇粗声粗气对众人说道。   听得这话,场面像炸开了锅。   “只怕是啊!院子烧得渣都快没了。”   “钱没少赔···”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眼里满是担忧,为‘福宝园’担忧,为自己担忧。   宝儿自屋内走出来,昂首挺胸,满是自信,大家伙见着宝儿这幅模样,本就混乱不堪的心就像被绳子吊起来,七上八下。   “叔、婶子们,今日召集大家来是商量‘福宝园’今后事宜,‘福宝园’被毁,我王家欠债累累,但是该给大家的分文不会少。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不了重头再来。”宝儿抑扬顿挫,扫视众人反映,大伙儿左右瞧瞧,最后低头瞧着地上。   “如果还愿意待在‘福宝园’的,王家鼓掌欢迎,只是重建过程相对艰辛,大伙儿必要做好与‘福宝园’不离不弃的准备。若不愿待在这儿的,可领取一笔遣散费,从此再无瓜葛!现在大家可自行选择。”说完便不再做声,严肃认真的盯着众人。   半晌无人讲话,大家伙儿嘴上说着担忧的话,心里对‘福宝园’仍是舍不得离弃的,听得离开还有遣送费,更是觉得王家有情有义。这些人都是自家村子里的,也都是由李二狗亲自选的,宝儿自然是信的过,只是有些话得说清楚,铺好长远的路。   “好!宝儿在此谢谢叔、婶子的支持。”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姑娘!你别!”春花快步上前扶起宝儿。   “在‘福宝园’吃上了白花花的大米饭,吃上了比肉贵的鱼,拿的那是沉甸甸的银子。谁想离开了!”张寡妇站出来,大嗓门吼道。   “是!我们都不走!”   “都不走!”   ···   大家的热情被点燃,振奋起来,似又看到了希望。   “‘福宝园’会慢慢重建起来,比以前更大,更辉煌。这期间大小适宜皆有我阿爹、阿娘全权负责。”   “那姑娘你呢?”听得宝儿对未来的规划,众人觉出了话中端倪。   “‘合盛’少东家救‘福宝园’与危难之中,为报答恩情,宝儿已经与少东家达成协议,三年内做‘合盛’大掌柜,为其效力。”   “‘合盛’大掌柜!姑娘好本事啊!那可是掌柜的头头。”赵来福经常在镇上走动,懂得自然多些。众人听得他这么一解释,恍然大悟般于左右的人点头,目光满是赞赏。   交待清楚,众人便各自回家了,不似来时忧虑重重,此时一身轻松,人人脸色挂着笑容。   经历了这次打击,宝儿在心里重新盘算起来,肯定是有人蓄意做坏。怪自己不够成熟,把商场想得太简单,也因无权无势,没能保护好‘福宝园’。也许今后三年对自己来说是磨练,也是一个养精蓄锐的机会,待羽翼丰满,他日东山再起。   宝儿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听着潺潺的水声,心里的烦躁去了大半。   “宝儿”听得有人叫自己,宝儿转过头,清风微拂,带起青丝飞扬。   亓炎晟骑着白马停在不远处,俊美非凡。见宝儿回过头,便用力拉绳,两腿轻夹,白马便“蹬蹬”跑了起来,风一般潇洒地停在了宝儿面前,马嘴喘着气,发出“哧哧”的声音。   亓炎晟翻身下马,笔直的站立在宝儿面前,“宝儿。”   “啊!”面对突如其来的人,宝儿有些无措。   “我要回京了”面前人儿有些无望的低下了头。   “哦!”早就知道他待不长的,只是听得他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我···你···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见宝儿反映平平,有些焦急的抬起头,询问道。   “额!亓公子,保重。谢谢你多次出手相助,宝儿无以为报。”宝儿裂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亓炎晟最是见不得宝儿这般笑,会将人深深的吸引了过去。   ···   “我···等你长大好么?”   亓炎晟目光灼灼,柔情无限,海般深的眼眸似要把人吸进去。   ···   就在这青山绿水中,美好的事情在发生。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变小,白色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宝儿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好像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又何必再见。京城是个遥远的地方,很多事情也充满了未知,顺其自然吧!   纤细的身影背对在阳光下,仙子般出尘。    第三十章 上任 更新时间2014-2-2 0:04:15 字数:2769  “听说今儿会来一个大掌柜?”   “可不是嘛!大少爷吩咐所有掌柜今儿前来会面呢!”   “那大掌柜何许人啊?”   “不知道啊!好像说是‘福宝园’的人···”   ‘合盛’今日异常繁忙,伙计们都忙着打扫这里,整理那里,安排会面事宜。   “别嘀嘀咕咕,赶紧干活,出了差错,谁给你们担待!”贾掌柜走进门,查看桌椅,茶杯摆放情况,见几个伙计低声议论,出声呵斥。   几人赶紧低头,撇撇嘴,各干各的去了。   “哎哟!贾掌柜,近来如何啊!”门外走来一留着胡子、灰黑衣衫的人,瞧着年纪较贾掌柜稍大些,见他大笑着走进门,见着贾掌柜露出刻意的惊讶。   “李掌柜别来无恙啊!”贾掌柜瞧了他一眼,很是不屑,却也不得不做出热情的样子。心想,你个李权,仗着是二少夫人边上的人,在‘合盛’狐假虎威,横行霸道,亏得没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瞧你还笑得出来!   “贾掌柜,李掌柜二位好啊!”这时几位掌柜也陆陆续续到来了,瞧着二人在堂内说着话,便也一起进门寒暄。   “贾掌柜,你可知道这大掌柜是何许人也?”其中一个人探探口风,想了解了解情况,贾掌柜是跟在大少爷身边的,知道的事儿自然是多。其实大伙儿都有些担忧,要是来个厉害的主儿约束着,任谁都不畅快,真不明白,大少爷怎么就想着要请一个大掌柜。莫非刚刚得权,想要整治一番?   “哈哈,这人嘛!我瞧见了,却是个有本事的人!”贾掌柜瞧着众人一副盘算的样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女娃脑袋是聪明,可就九岁,面对这些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怕是空有其位,掌不了这权啊!   “照贾掌柜这么说来,我等怕是要听他差遣,好生对待了。”李掌柜抚这胡子,眉头上翘,似作一脸无奈。   “几位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梁煜轩自门外走来,身旁跟着一个小厮。   “大少爷!”众人赶紧躬身作揖,向来者行礼。   “大家都是‘合盛’的大功臣,今日难得一聚,别多礼了。坐吧!”说着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几人表面对梁煜轩客客气气,心里却很不服,黄毛小儿一个,自己看店那会儿,他还在娘胎里打滚呢!只是如今靠得这大少爷的身份,也做出几分能耐,倒不敢小觑了。   “一昭,去门外迎大掌柜去。”梁煜轩侧头对身边小厮说道。   “是,大少爷。”一昭领命,快步走到门口,刚到就见到了要等的人。“大掌柜来了!正说着您呢!”   听得一昭这么一说,几人头立马转向门口,两眼一转也不转。   见一只绣花鞋跨进大门,往上看是浅灰宽松直筒裙裤,青绿衣衫对襟收腰。耳旁青丝松松的绑在后脑处,自然下垂及半腰以上,额前几缕碎发调皮散落。鹅蛋般的小脸上,眉目清明、俊俏,朱唇不点而赤,这···这瞧着分明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   众人上下大量一番,便转过视线,看向门外。   “少东家。”女子莲步移过来,声音不卑不亢。   “大掌柜来了,这边坐。”梁煜轩站起身,对女子招呼道。   “大···大···大掌柜?”几人瞧着梁煜轩客客气气的态度,又看看女子一脸不可思议。   “大少爷,怕是弄错了吧!”   “怎么?诸位对‘合盛’大掌柜有异议?”梁煜轩面色一沉,态度变得冷淡。   “我等不敢,只是这···这姑娘年龄尚小,怕是难当此任。”李掌柜犯嘀咕了,这大少爷在打什么主意,怎找个丫头这般胡闹。   “李掌柜觉得购得的渔网如何?”梁煜轩直直的看着李掌柜。   “此物是致富之物,于‘合盛’是福物!”不知道梁煜轩问这话合意,李掌柜还是老实回答,只是这女娃,很难服众。   “此物正是大掌柜所制!”   “什么!”众人惊愕的抬头看向宝儿,张着嘴,瞪着眼。   “各位掌柜好,我叫王宝儿。”见梁煜轩介绍得差不多了,再看看众人反映,宝儿这才出声。她才不当这出头鸟,这几个掌柜绝非等闲之辈,你不犯我,我绝不惹你!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威严要树立起来,宝儿可不这么想,还是低调行事得好,出面的事儿就交给梁煜轩。   “我叫李权,管理南街店铺。刚刚是咱有眼不识泰山,大掌柜莫忘心里去。”李权态度转了个弯儿,谄媚讨好道。   “怎么!宝儿年纪尚小,还要仰仗各位。”宝儿笑笑。   “大掌柜,我叫刘忠,管理北街店铺。”   ···   几人皆一一介绍自己,宝儿也初步了解了‘合盛’产业分布地带,镇上是总店,分东西南北四街,周边城镇也有所涉猎,另有人分管。   梁煜轩还问了最近生意的事,几位掌柜拿出账本详尽解释。最后临走时,将账本留下,让宝儿了解了解‘合盛’收支情况。众人心里很是不屑,这女娃能看懂么!即是有聪明才智,毕竟还是稚嫩得很,不过也好,总比跟着个精明的人好,心里的忧虑放下,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堂内剩下梁煜轩与宝儿,宝儿有动没动的翻着账本,百无聊赖。   “宝儿姑娘,这账本可是有何不妥。”梁煜轩瞧着她一副嫌弃的样子,皱眉嘟嘴,这账本似臭蝇般。   “我最不喜看这个了,复杂、麻烦。”宝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坐直了身子。   “是吗?那‘福宝园’的账本莫不是也看得烦?”   “自然不烦。”宝儿不以为然。   “这···同是账本,姑娘哪会不一般对待?”梁煜轩疑惑了,她脾性咋这般怪异。   “我那账本自然与你不同。”   梁煜轩来了兴趣,满脸期待看着面前的人儿,“有何不同?”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头啊!辛苦得来的法子,又得让少东家白白拿了去。少东家又要让我使茶水在桌上画么?这可不能存根哦!”宝儿伸出食指,面露沮丧之色。   梁煜轩瞧着宝儿一脸调皮,不由得一笑,对身旁一昭吩咐道:“去拿笔墨来。”   “是。”一昭应了一声转身去柜台,拿了东西,摆放在宝儿面前。   宝儿执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表格,横排写了日期,纵排写着收入、支出。又在表格下方写上数字,上排大写,下排小写。   “咦!这弯弯曲曲的是什么?”梁煜轩凑近看着,眉头紧皱,看不懂。   “这个啊!叫···小写数字,是数字简写,不觉得这样简单很多么,比如要写两千三百四十五,只需要写四个小写数字即可,清晰简单,一目了然。”宝儿说着做了个示范。   “还真是!”梁煜轩拿过纸,仔细看了起来,果真如宝儿所说。再看看上面那四四方方的东西,格子中写着收入、支出字样,中间还空着大片,本是惊喜的脸又皱了起来,看向宝儿。   收到梁煜轩的救助,宝儿翻了个白眼。“把数字填进去试试。”   数字?梁煜轩一头雾水照做,突然,脑子里闪现出什么,再看看格子,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来。“好!多谢姑娘!”   “少东家,既然我们有三年之约,以后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姑娘姑娘,听着怪别扭的,直呼我宝儿吧!”   “是!宝儿。”这是梁煜轩第一次叫宝儿名字,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就一瞬,就转入到表格的狂喜中去了。   “少东家再瞧瞧吧!我随处去看看。”宝儿环视四周,决定先去瞧瞧工作环境。   “行,贾掌柜,你随大掌柜去!”梁煜轩吩咐道。   贾掌柜恭敬的点点,二人便离开了,剩的梁煜轩对着一张纸傻笑。    第三十一章 巡场 更新时间2014-2-3 19:16:02 字数:2775  ‘合盛’货场,一如往日忙碌着,伙计们抬着一筐筐鱼,里里外外进出。货场正中四方种着四颗大大的香樟树,树势高大雄伟,树冠广圆形,细看还结着些小小的圆形黑色果实,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鱼腥味夹杂着樟脑清香。   “大掌柜,这就是发货的货场,从运河与‘金龙滩’捕来的鱼都运到这里来养着,出货时,由再伙计们装载运出给各个商家。”贾掌柜侧低着头于宝儿解释道,宝儿站在一旁扫视着这个宽阔的货场。   四周是高高围墙,货场一边有十几个房间,皆由大大的铜锁锁住,场中放着百余大缸,足足有成年男子般高,旁边立着一个矮梯,有伙计站在上面,拿着木棚舀鱼,或是往里倒鱼。   “贾掌柜”伙计们见掌柜的来了,皆低头躬身行礼。   贾掌柜看了眼身旁的宝儿,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这位是···”   “贾掌柜,还是先别说吧!”宝儿笑笑,打断。这场上几百个伙计,清一色的男子,一个九岁女娃当大掌柜,怕是让人笑掉大牙。看看自己这身行头,宝儿无奈摇头。   自己的头儿这般吩咐,贾掌柜哪会不遵,高亢嘹亮的对伙计们说道,“干活吧!”   众人虽好奇掌柜身旁的女娃是谁,却是没有发问的资格。穿着像小丫鬟,可气质像小姐,再看看贾掌柜恭敬的态度,脑里像灌了浆糊,迷迷茫茫,便摇摇头,各自忙活手中的活计去了。   “大掌柜这边请,”贾掌柜带着宝儿朝紧锁的大门走去,从腰间掏出一长串钥匙,拨了两下,寻着一把塞进了锁眼,左右轻轻动了动,“咔”的一声,锁与链便分开了,贾掌柜一手拿锁,一手拉链,链子与门柄上的金属发出“叮叮”的摩擦声。   “这是各个达官贵人门订的货,待寿宴将至时才运出去。”说着推开门,二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屋内。   屋内装饰精致,摆着的几口大缸也不似外边粗糙,外表是光亮的红褐色,浮雕着龙凤图案,富贵大气。   光线从镂空的雕花窗门中照进来,房间内宽敞明亮,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鱼腥气,还有鱼儿们在水中游动发出“哗哗”的水声。   贾掌柜带着宝儿四处查看,交待了入货出货的具体细则,无意遗漏。   “贾掌柜何故对宝儿如此?”宝儿忽然问道。   “呃?”贾掌柜先是一愣,惊讶的看着宝儿,见小女娃面带微笑,淡淡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大掌柜是少爷亲点,是在下的头儿,贾某人应尽份内之责。”   宝儿耸耸肩,没说什么,踱步走开了。   “大掌柜的聪明才智,我是亲眼见识过的,老练的商业头脑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虽说年龄尚小,却万万当不得等同对待。”听得这话,宝儿停下脚步,这就是他不当自己是小孩儿糊弄的理由?   贾掌柜说着走上前来,“我是大少爷的人,只要是对大少爷有助的,必当全力以赴。”   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又是家宅内斗,分边分派的产物吧!   “开饭咯!”传饭的小厮吆喝一声,干活的伙计们立刻雀跃起来,扔了手中的家什,蜂拥般挤了出去。   照顾到宝儿毕竟是个姑娘,梁煜轩在内院设了一个单间给她,用作平日休息、吃饭,虽说简单用处,可屋内摆设毫不含糊,该有的都有。   “大掌柜,用饭了。”屋外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手里端着饭菜,放在屋内圆桌上。   “嗯!”宝儿走过来,拿起了筷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芍药,是大少爷调来专门侍候大掌柜的。”那丫头恭恭敬敬,低着头,摸样儿长得端正,也是个沉稳的人儿。   大掌柜、大掌柜!宝儿听得烦躁,有些想自家那些叔、婶子了。   “芍药,下午咱去逛逛吧!”说完,宝儿扒了两口饭,两眼微眯,似笑非笑。   “啊!”芍药不知道自家主子啥意思,一脸迷惑的看着猛吃的宝儿,汗颜,主子,你倒是注意点形象啊!   饭后,跟贾掌柜招呼了一声,宝儿便带着芍药出门去了。   本想着干正经事的,可到了热闹的大街上,女人爱逛的天性就展露出来了,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宝儿还买了两根冰糖葫芦,硬塞给芍药,后者颤颤巍巍的接着,却是不敢往嘴里放。   “哎呀!芍药,别那么拘谨,把我当你妹妹就行了,我比你还小上几岁呢!”宝儿看着卑微的丫头,自己哪里逛得畅快。   “奴婢不敢。”尊卑之分在芍药进府的时候,那些妈妈都是严厉调教过的。府里勾心斗角的事儿家常便饭,唯有小心做人才能存活下去,幸亏自己跟的是大少爷,少了毒恶主子打骂,现在又出了府跟着大掌柜,芍药觉得这是自己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了,暗想一定要好好侍候大掌柜,做好自己的本分。   芍药一脸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让宝儿有些心疼,“芍药,我家在乡下,家里是编筐子的。前些日子,家园被烧,欠了许多债,之前与大少爷有些交情,才使了我来‘合盛’做工。虽说做的是大掌柜,可你瞧着我哪有大掌柜的架势,只不过空有其名罢了。说白了,就是个野丫头。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粗野惯了,你这般对我,不自在得很。”   芍药这才抬起头,看看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一脸稚嫩的女娃,见她对自己真诚的笑着。   “你若还是这般,我就把你送回去了,我可不习惯丫头跟在身边。”宝儿故作不喜,冷淡说道。   “别别,大掌柜别送我回去,要是把我送回去,我会被府里的人欺负死的。”芍药连连摇头,泪水在眼里慢慢聚集。   “好啦!我开玩笑的啦!你再不吃,我真要把你送回去了!”瞧着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儿,宝儿赶紧安慰道,握着芍药的手,将冰糖葫芦举在她面前。   “我吃!我吃!”说着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甜吗?”宝儿笑笑,眯着眼问道。   “甜!”芍药嚼了两下,重重点头。   “走吧!”宝儿满意的转过头,拿着自己那串,张开嘴,咬了一颗,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别说还真好吃,粒大而饱满,糖衣甜而不腻。   有了刚才这个小插曲,芍药放开不少,但还是恪守规矩,宝儿无奈,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日后再说吧!   “掌柜的,来两套男装。”二人走进一家成衣铺子,宝儿对着柜台打盹儿的人叫道。   那人猛地惊醒,抬头一看,是两个小姑娘,看穿着,也不是大富大贵。进门即是客,掌柜任客气对待。“姑娘,想要什么样儿的?我这儿都是上好的料子,样式也是最新的。”说着拿出两件给宝儿展示。   “掌柜,你这太大了,我穿不了。”宝儿拉了拉衣服袖子,瞧着宽松肥大,样式倒是不错。   “你?”掌柜惊讶看着宝儿,后者耸耸肩,点点头。芍药一旁也是疑虑重重,却没有出声。   “有是有,只是···”   “别只是了,快拿出来吧!我等得急呢!”宝儿不耐催促道。   “好吧!”掌柜无奈,上下打量一番宝儿,便拿出两套小一些的。“姑娘,瞧这如何,上好的料子,样式也是最新的。”   宝儿,白了他一眼,不带这么打广告的,来来回回那两句。不过这衣服倒是不错,宝儿比划比划,也不试了,付了钱便拉着芍药走了。   看得掌柜一愣一愣的,手里拿着银子,眺望着窗外,嘀咕着,“刚刚来的是个姑娘?还是公子?”   “掌柜!掌柜?”   “来了,来了”又听得有人在叫,掌柜猛的摇摇头,脸色堆着笑脸。“姑娘,想要什么样儿。我这儿都是上好的料子,样式也是最新的。”   ···    第三十二章 流言 更新时间2014-2-5 0:05:53 字数:3110  “芍药,你不用跟着我了,我去趟东街,就回家了。”   “可是,大少爷让我···”听得宝儿这么说,芍药有些无措。   “哎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还怕我走丢不成。”说着转身,接过芍药手中的包袱。“我还迫不及待要回家试衣服给我阿爹阿娘看呢!”   做下人的哪能让主子拿包,芍药有些惶恐不安,两手握在一起,大拇指扣来扣去,眼睛来来回回转不停。   “我的好芍药,放你假还不好啊!怕我跟大少爷告状?”瞧着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儿,宝儿有些于心不忍。将包袱豪气的往肩上一甩,握着芍药的双手。   “不是,不是。”芍药连连摇头。   “大少爷既然让你跟着我,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怎么地也是该听我的吧!就算他要责罚你,也得问问我!我这儿可不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嗯?”宝儿亲切宽慰道。   “大掌柜···”芍药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   “好啦!走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说着,将芍药转了个身,往前轻轻一推,自个儿往东街方向走去,还不忘对身后的人儿挥挥手。   芍药往前走了两步,扭过头见宝儿蹦跳的身影,心里似威风拂过的海面,腾着细浪。   越往东走,人渐渐稀少,不似西街的热闹繁华,东街显得冷冷清清。   宝儿走到了‘福宝园’门口,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叹了口气。   大门紧紧锁着,门上的雕镂花纹被砸出许多洞。门口种的野菊花被踩的乱七八糟,已经打蔫变干。白色的栅栏东倒西歪,散架倒在地上。一个马灯破烂摔在地上,还有一个挂在墙上,遥遥欲坠。‘福宝园’的匾额,被丢弃一角,破成两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乱七八糟皱在一起,宝儿走上前,捡起来,拂了拂上面的褶皱,又是叹气一声。   “小姑娘外乡来的吧!”   宝儿转头,迎面走来一个妇人,手上挎着竹篮,斜着眉眼看着自己。   “你认识‘福宝园’的人?来这儿投奔了?”妇人上下打量,见宝儿穿着简单,背着包袱,一脸凄楚。   “不是···”宝儿迷惑的摇摇头,刚想反驳,却被妇人打断。   “你不知道吧!这店面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听说‘福宝园工厂’被烧了,倾家荡产,赔了不少钱!”妇人抱着胳膊肘,摇摇头。   见宝儿一脸清明,没多大反映,妇人凑上前来,低声道:“听说‘福宝园’的主儿被烧死了,如花似玉的一姑娘呢!前些日子还参加‘小花会’,夺了头筹呢!就因为回去救火,才没参选花魁。年纪轻轻,大大好前程就这么断送了,是个可怜人啊!”   “是么?死了?”宝儿惊讶看着妇人。   “可不是嘛!你呀!早点离开吧!这门口怪阴森的!”妇人拍拍宝儿手,打了一个寒颤,抖抖身子,跺跺脚,离开了。   “死了···”宝儿念叨着,看向远处。   依风飘拂的杨柳摆动着腰肢,似在跳一支曼妙的舞蹈。   “阿爹、阿娘、虎子,我回来了!”宝儿回到自家小院儿,欢乐的呼唤到。   “阿姐!阿姐!我今天又识了几个字。”虎子奔出来,扑在宝儿怀里,亲昵的撒娇。   “虎子最乖了,再过两日,等阿姐在镇上安定了,就把你接了去上私塾好不好?”宝儿摸着自己弟弟的头,心里也是甜蜜蜜的。   “好!虎子最想跟阿姐在一起了。”说着甜蜜的把头埋进姐姐的怀里。   “虎子,赶紧过来,成什么样子!”听得宝儿呼喊,玉芬赶紧从屋里出来,瞧见这幅场面,嫌弃的拉过虎子,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不是讲过么!姐弟俩怎么每次见面都黏在一起。   “阿娘,我弟还小,我不疼他疼谁去!”宝儿嘟嘴抱怨,古人思想太封建了,自己都不怎么着家,不对虎子亲一点,长大了怕是要跟自己生分。不过出于本性,宝儿对小孩都是很亲近的,瞧着自己弟弟粉嫩的小脸儿,就想狠狠亲一口,不过自家阿娘这态度,还是算了吧!   “有你这么疼的么!规矩都不要了?过来让阿娘看看”说着拉过宝儿,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确保宝贝女儿无恙。   “哎哟!我是去做大掌柜的,又不是做伙计!哪能怎么样啊!我的亲娘诶!”宝儿拉过玉芬的手,笑笑说道。   “你这熊孩子,我那不是担心你嘛!”玉芬睨了宝儿一眼。   “是啦!是啦!对了,我阿爹呢?”   “张罗重建的事儿去了,行了,回家好好歇着,我做饭去。”玉芬说着往炤屋走去。   “诶!诶!阿娘,我还有事说呢!”宝儿赶紧拉住。   “你这孩子今天咋一惊一乍的!”玉芬转头惊讶道,随即拉了宝儿坐在院儿中矮凳上,“说吧!”   “虎子,你去把今天识的字再临一遍,等会阿姐来看看我的乖弟弟进步没!”宝儿转头对虎子笑笑道。   “嗳!”虎子瘪着的小嘴立刻裂开,露出不齐的两颗大门牙,一溜烟儿跑进了屋。   见虎子见了屋,宝儿从包袱中拿出衣服递给玉芬,玉芬疑惑的看了宝儿一眼,接过衣服翻来翻去,“给你阿爹穿也太小了吧!不是才扯过布做新衣裳吗?咋又花钱了。”   “这是给我的。”   “你?”玉芬眨眨眼,又将衣服翻来翻去,怎么看也是男装啊!   “阿娘,我听镇子上人说,我被烧死了!”宝儿拿过衣服,制止玉芬手中的动作,低声说道。   听得宝儿这话,玉芬僵在了那里,头慢慢转过头,突然猛地站起来,大声吼道,“谁啊!哪个泼皮在那里造谣了!我闺女不是活得好好的!”   “阿娘,你别着急,镇上这样传未必是坏事!”   “咋就不是坏事,你说好好一大活人,怎么···”玉芬着急的左右停不住手。   “阿娘,你听我说。‘福宝园工厂’被烧,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天闹事,我瞧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很是可疑,我被烧死这事儿,就由的那些人去传,阿娘你嘱咐阿爹和‘福宝园工厂’的人不要去理会,也别去辩解,这样能掩人耳目,免得咱工厂再遭破坏。再者,‘合盛’的伙计都是些男的,我整日进进出出稍有不便,换上男装更方便些。明日,我就与少东家商量,换上男装,换个身份,想必他也没什么意见。”   听得宝儿娓娓道来,玉芬低头沉思一番,心里却没了底,自家咋就惹上了这等子事儿,好日子才刚刚来,怎么就···   “闺女,你这么说,阿娘心里没底,等你阿爹回来好生商量一番。”   瞧着玉芬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只得叹气点点头。   下午玉芬都是坐立不安,宝儿却没心没肺自在的很,看了看虎子临的字,别说还真有那样儿,虽说没书上写得好,却工工整整,有模有样。接着又去红薯地瞧了瞧,藤长得愈发茂盛了。宝儿拿了一根竹条,挖了洞,仔细看看,发现红薯已经长了几个,而且个头儿还不小,寻思着,再过几日应该能出土了。   “好!既然你们这么听话,长这么壮,那我就奖励奖励你们,等着。”宝儿自说自话,去拿了盆,打满水,细细浇灌。   瞧着自家闺女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劲儿,玉芬笑笑摇摇头。   傍晚大牛回家,玉芬将此事说与大牛听,一家人商量一番,决定随了宝儿的意思,就任这流言蜚语蔓延,让‘福宝园工厂’躲过灾害,只是又要让闺女受累了,大牛、玉芬心里也是疼得紧。   “他爹,你说是谁要害咱?”夫妻俩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上。   “唉!谁知道呢!怕是眼红咱家赚了钱。”大牛叹了口气。   “这好日子才刚过上,我们是踩了谁家祖坟啊!要这么害我们。”玉芬翻了个身,实在气不过,坐了起来。“咱闺女容易嘛!为了这个家,要到处奔波。别家姑娘都待在家里,绣绣花儿啊!写写字,看看书。到我们这儿就要这般命苦!”说着嘤嘤抽泣起来。   “闺女不是做大掌柜去了吗!那可是掌柜的头啊!多威风!”大牛宽慰道。   “什么大掌柜不大掌柜的,那也是给人家做工,闺女年纪轻,受欺负了怎么办?”说着抽泣更厉害。   “好了!哭什么!咱好好把‘福宝园工厂’给建好,才是给闺女省心的,还等着赚银子,还钱呢!也好早日让闺女回来。”说着拉过媳妇,捏好被子,“睡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夫妻俩的对话声音不大,隔壁屋的宝儿却听得清清楚楚,泪水滑过眼角,低落在枕头上,宝儿翻了个身,和着淡淡的菊花香沉沉睡了过去。   月明星稀,偶有几声狗叫,响彻黑夜。    第三十三章 弊端 更新时间2014-2-6 0:07:30 字数:2967  “阿爹、阿娘,我走了!”宝儿手拿饼子,急急忙忙啃两口,含糊说着奔向门外。   “慢点!慢点!”身后玉芬担忧的唠叨着。   “大掌柜”芍药规规矩矩站在软轿旁,见宝儿走出门,撩起轿帘。   “大家早!”宝儿笑笑打招呼,钻了进去。   四个轿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疑惑,只有芍药捂嘴偷笑。   初醒的早晨,呈现一派朦胧的可爱,到处都是清新的绿,连吸入的空气都甜丝丝的。   “那帮老家伙怎么说?”梁煜轩翻看账本,这是用宝儿的法子重新抄录的一份,啧啧称奇,果真清晰明了。   贾掌柜站在一旁,双臂自然下垂,“自然是拍手叫好!立刻吩咐帐房记下这法子。”   “全无反对之意?”梁煜轩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侧头问道。   “并无!”   “哼!算这帮老家伙识相。”说着,拨过一页,继续看着。   “小公子,您找谁啊!”   “诶!小公子!这里面可不能去!”   “你要是谈生意的,我去帮您叫贾掌柜。”   “诶!你这人咋说不听呢!”   ···   外堂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堂内二人侧耳听见。   “这个一昭怎么回事,走!出去看看。”梁煜轩皱皱眉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大堂内,一位年轻小公子,一身青色,绿色腰带腰间扎紧,头上束着与腰带颜色一致的发带,长出的两节顺着头发披在身后。小公子两手背背,抬头挺胸,嘴角微微上翘,一脸玩味。   “一昭,怎么回事?”梁煜轩出声询问。   “大少爷,这小公子不说来路,就想往内堂走,小的只得拦下。”一昭退到一边,恭敬回答道。   “喔?”梁煜轩再次转头看向那人,瞧这身量,这神情,怎么看怎么熟悉。   见梁煜轩打量自己,一脸迷惑不解,宝儿高昂的仰头,不由得裂开嘴一笑。这一笑不打紧,那两个小梨涡倒是让梁煜轩心生疑惑,再转眼一看,那小公子身旁站着芍药,不禁摇摇头,原来如此。   “说什么来路,自家大掌柜都不认识了?”   “大掌柜?”一昭走进横看竖看,瞧着是有些面熟,可是大掌柜是个姑娘啊!这分明是个小公子,大少爷看走眼了?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宝儿小嘴一翘。   “哎哟!真是大掌柜,您这一身衣裳把一昭给蒙过去了。”听得宝儿出声,一昭这才笃定真是大掌柜。   “那我要进内堂,还拦么?”宝儿调笑。   “不拦不拦!”一昭不好意思的连连摇头。   “哈哈”众人见他这副窘样,大笑起来,一齐进入内堂。   “少东家···”   “你已经是‘合盛’大掌柜了,这么叫,怕是不太合理吧!”梁煜轩坐回位置上,继续翻看账本,听宝儿这么称呼,不由得打断她。   “额!大少爷?”宝儿低头想想,好像说的是,便改口,但是感觉这称呼很奇怪。   “叫我煜轩吧!”梁煜轩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跟你很熟么?宝儿腹诽,脑子一转,走上前,“我以后能穿男装吗?我阿娘说女孩子成日抛头露面不成规矩,而且···”   梁煜轩看看宝儿,自己的确没有考虑到这层,货场伙计都是男子,宝儿上工后,难免经常进入,是有不便之处,“倒是我没考虑周到,大掌柜日后着男装即可。”   “那我能改名字叫王玉么?”宝儿目光灼灼,满心期待。   “可以!”见宝儿这幅可爱的样子,梁煜轩哪能拒绝,别开头,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宝儿满意笑笑,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差点忘了正事,“对了!请问货场的死鱼是如何处理的?”   “死鱼?”梁煜轩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了眼贾掌柜。后者也被问得有些突然,愣了一会儿,“以二成低价售出,因为死鱼肉更腥,也不鲜美,买的人不多,时间一长,都腐烂,大部分都丢弃了。”   宝儿点点头,思索一番,“货场上养的鱼怕是存活率不高吧!”   面前二人再度对望,皆不可思议,才带她随处转了半日,竟知道货场的弊端。   “大掌柜果真心细如发,实不相瞒,鱼到第二日便开始死,后面会陆陆续续死去,所以出货紧急。”   “你们可知,人为何会溺水?”宝儿转开话题。   “自然是不会凫水!”一旁一昭抢道。   这刚刚不是才说到死鱼么!怎么又提到凫水了?几人一脸不解。   “对!那你们又知道凫水与溺水的区别么?”见几人摇摇头,宝儿继续解释,“因为凫水的人在水中会憋气,不会憋气,吸入大量的水,气供应不足,自然就溺水了。人活着需要呼气吐气,陆地上,我们四周有充足的气,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不能缺少,几位可试试不吸气当如何?”   听得宝儿这么介绍,当真屏住口鼻,不出一会儿,便受不了,大口大口吐气吸气。   “大掌柜,快讲讲这是为何?”一昭心急的问道,这也是众人想说的话。   “这是自然而然、亘古不变的规律。”宝儿哪能解释那么清楚,氧气、二氧化碳更是提不得,只能乱七八糟胡扯一通,“水中自然也是有气的,只是量比较少,无法维持人们正常需要,但是对水中鱼儿来说,却是绰绰有余。大片的江河湖海,养着千千万万的鱼儿,但是,货场中养鱼的大缸空间狭小,却养着数百条鱼,百余条鱼去争夺为数不多的气,争到的自然活着,没争到的自然就死了。”   “就跟你说的溺水是一个道理?可有解决方法?”贾掌柜也忍不住出声。   宝儿笑笑不语。   “如大掌柜所说,那便增加大缸数量,减少缸内鱼的条数。”梁煜轩思索着回答。   “不错!”宝儿赞许,这梁煜轩果真有几分思维,“再往大缸中放些水草,这就模拟了一个小型的江河,鱼儿只当是换了个地儿,哪还舍得死去!”   “好!贾掌柜快吩咐下去,就照大掌柜说的办!”梁煜轩放下手中的本子,站起身,激动的对身旁的人说道。   “是!”贾掌柜收到命令,立刻转身。   “且慢!还没说到死鱼呢!”宝儿咂砸嘴。   一昭机灵的拿杯斟茶,宝儿不客气的拿起杯子就往嘴边凑,大大喝了两口。   面前二人定定的看着她,等着下文。   “有两个方法。”宝儿不仅有方法,还是两个,梁煜轩眼睛都放光了。   “其一,可延长鱼肉新鲜度,就是冰冻,可在货场挖几个地窖,里面存着大量的冰块,将死鱼置于冰块中,短期内,死鱼鲜如活鱼,肉类菜类皆可用此法。”宝儿顿了顿,又拿起杯子喝上两口,心里暗笑,就要吊一吊你们的胃口。   “好啊!这法子闻所未闻,可解了‘合盛’数十年的难题啊!”贾掌柜抚着胡须,感慨万千。   “第二,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死鱼也可做成美味的东西,这东西叫‘咸鱼’!”   “咸鱼?”几人喃喃道,咸···的鱼?   “咸鱼,味美,易储存,保质六个月到一年。‘合盛’一直一来都是经营活鱼,货品单一,何不增加这咸鱼,我保证肯定会一抢而空。”宝儿自信满满的看着面前的人。   “死鱼竟能储存六个月不止!”梁煜轩简直不敢相信。“大掌柜能否做出来?”   “那是自然!”   “好!贾掌柜速速吩咐下去分缸之事,另外调配三十人给大掌柜,全力配合制作咸鱼一事,不可耽误。”梁煜轩转惊喜为肃穆,吩咐道。   宝儿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似乎已经看到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咸鱼一出,必能名噪一时。   “大掌柜果真没让我失望。”梁煜轩欣慰的笑道,如释重负,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宝儿耸耸见,撇撇嘴,“我又不是没好处!”   “哈哈!你真是个机灵鬼!走!咱去货场看看,你瞧瞧分缸做的对不对!”说着搭着宝儿肩,二人亲密的走向货场。   身后一昭则一脸愁容,我说大少爷,大掌柜可是个姑娘,您的手放的不是地儿啊!   梁煜轩看着一身干脆利落的宝儿,到真把她当成男子了,自己跟炎晟经经常勾肩搭背,并未觉不妥。宝儿更是无所谓,搭肩而已,压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第三十四章 赌约 更新时间2014-2-6 23:55:24 字数:3068  “哎哟!这里面在干啥!臭烘烘的!”   “像是死耗子啥的!”   “快走,受不了!”   ···   高高的院墙外,几个路人掩鼻匆匆走过,嘴里还不住的抱怨。   而这院子里却是一派忙忙碌碌。   最一头的三个伙计正拿刀剖开鱼肚,取出里面的内脏,左手潇洒一甩,扔进旁边伙计的盆里。第二组三个伙计负责清洗,伙计们身旁放着三个大木盆,最右中一个放鱼,中间清水洗净,洗净的鱼则放在左边木盆。第三组将鱼身子擦净,涂上白酒,再均匀抹上盐,这盐还带着热乎劲。“大掌柜,炒盐不够了!”一个伙计手拿一条翻开肚皮的鱼,走到宝儿面前。   “诶!旁边那个谁!你去炤屋让里面的伙计粗盐再多加一袋。”宝儿瞧着快见底的炒盐盆,叫了旁边一个走动的伙计。   “是!大掌柜。”伙计接到命令,一溜烟儿跑进了屋。   这法子一讲出来,梁煜轩就让自己紧锣密鼓的开始动工,分了货场边上的院子给宝儿制作咸鱼。也幸好这帮伙计都不是闹事的人,没欺自己年纪小,不知是梁煜轩提过醒还是怎么的,总之,干活是不费劲的。说动就动,宝儿也不是没那能耐,天天泡的院儿里,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一股咸鱼味儿。   “架子要搭整齐,挂钩要摆放均匀,这样才能使整个鱼身晒到太阳。”几个伙计合力做好架子,往上面挂钩子,这钩子是让铁匠现做的,呈S型。   “嘿哟嘿!嘿呦嘿!”两个伙计从屋里抬出大缸,揭开上面厚厚的圆木盖子,正要伸手去拿。   “手洗了么!擦干净!”宝儿连忙提醒。   “是!是!”两伙计赶紧在旁边木盆里把手洗了,擦干。这才从缸里拿出前几日腌制的鱼,将挂钩底端从鱼嘴里穿过去,鱼儿就牢牢的悬挂在杆子上,别说这几日过去,鱼腥气减了不少,尽是花椒和白酒的麻香。   大缸陆陆续续从屋里抬出来,腌制的鱼儿一一被挂在杆子上,一排排整齐的杆子挂满了咸鱼,别提多壮观。   “炒盐来咯!”伙计从炤屋端出一个大盆,里面装着炒得有些发黄的粗盐,零星的黑点做点缀。说着放在抹盐的伙计身旁,将快见底的空盆倒扣着抖两下,将剩下的炒盐一并倒入大盆中。   还有伙计搬来大缸,将抹好酒、盐的鱼整齐摆放在大缸中,待缸满,盖上圆木盖子,再抬回到屋子里去。   另有挑水的伙计来回走动,帮忙换水。   人人各司其职,将自己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几日太阳也十分给力,直直的照射着小院儿,每一条失去生命却没失去价值的鱼儿都沐浴在阳光中,晒得十分舒爽,亮晶晶的都快冒油了。   宝儿又转了一圈,伙计们已经上手,整个流水线路平稳进行着,每个人都忙乎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宝···大掌柜,大掌柜!”梁煜轩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昭,二人皆掩着口鼻。瞧见忙乎其中的小小身影,宝儿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急忙住嘴,改口。   “大少爷来了!”宝儿忙忙碌碌,没听的真切,只觉有人叫她便转过头来看看,瞧见主仆二人战战兢兢站在门边。   “进来瞧瞧啊!瞧这鱼儿如何?”宝儿插着腰,笑容满面。   “怎么这般臭!比起前几日更甚了!”梁煜轩以手作扇在鼻翼前扇扇,后实觉难忍,复将食指置于鼻下。   “其实这咸鱼还有一个名字叫‘臭鱼’,哈哈!”   “臭鱼!即是臭,哪还有人吃!”梁煜轩皱起眉、瞪着眼。   “臭到极致便是香,这香的滋味可是妙不可言啊!”宝儿说出大道理,一副七老八十穷酸夫子样。   听得这话,院内伙计一阵哄笑,梁煜轩被晾在一边,尴尬不已。众人早就习惯了大掌柜的奇特理论,每每说得大少爷哑口无言,大少爷也不发火,大家伙都觉得其乐融融,干起活来也不束手束脚的。   “只是这般晒法,都晒成鱼干了,哪里来的鲜美!”梁煜轩仍觉不可思议。   “大少爷,咱们打个赌如何?若这咸鱼味美、妙不可言,就摆上一桌,请这帮辛苦的兄弟吃上一回如何?”宝儿两手抱胸,挑衅道。   “如若不然呢?三年之期再加一年如何?”这小家伙在我的地盘上称霸王了!   “好!在场各位就是见证!”   “好!好!好!”伙计们听着有鱼肉吃,拍手称好,场面一时热闹不已。   “大少爷,不臭了?”   “臭!”梁煜轩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的手老早放下来,经宝儿这么一说才惊觉,此时传来的腥臭味更浓了,眉头一皱,赶紧捂鼻,转身快步离去。   “哈哈哈!”众人再度大笑,宝儿笑的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前俯后仰。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一齐聚集某处。   “诶!干嘛去呢?”   “你还不知道啊!‘合盛’门口免费吃东西呢!”   “吃啥啊?”   “听说是吃鱼!”   “啥!鱼!哎呦!那我也要去!”   ···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一起,将‘合盛’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见门口摆着三张长长的桌案,岸上放着五个大碗,里面是切成小段的鱼肉,撒着细葱段儿和姜丝。大碗前放着小碗,碗中放着短短的竹签。伙计站在人群维持秩序,将前来品尝的人分成五列,依次往前。   梁煜轩与一干掌柜站立一旁。   “大少爷,这可是银子啊!就这么白白送去吃了?”李权看了一眼宝儿,似抱怨道。   “李掌柜真是处处为‘合盛’着想!”梁煜轩笑笑。   “为东家办事,那是自然!”李权得到夸奖,有些得意洋洋。   宝儿暗笑,这个李权真傻还是假啥!这么明显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合盛’老字号了,即使不靠这等雕虫小技也是能卖的好的!何故白白做这等不划算的事!大掌柜有些年轻气盛了。”李权有些妒忌,这个小娃才上工没几天竟能想到这么多奇招,在‘合盛’地位也是与日俱增。咸鱼味道还真是奇特、鲜美,瞧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得这点小功劳就开始嚣张,怕是以后会对自己不利。再者想出这么个费银子的主意,不知大少爷怎么想的!   李权斜眼看了旁边的刘忠,“刘掌柜你觉得呢?”   “以‘合盛’的名气,此举是有些多余!”刘忠若有所思点点头。   宝儿看着济济前来的人群,对二人演的双簧戏并不理会,旁边不是还有个梁煜轩,这等子事儿,还是由他摆平吧!   “大掌柜,此法是你想出来的,你说说!”那人似乎并不想让静默的人安生,几日来,没少让这丫头调笑,也该转转目标,让这帮老家伙尝尝滋味。   听到自个儿名字,宝儿心里把梁煜轩骂了千百回,话一出,自己再无视,怕是有些不识抬举,“几位可听得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有收获,就必须付出。不少人们对于新鲜事物总是持有怀疑态度,何不让这些不愿花钱尝试的人尝到些许甜头,也好将银子痛痛快快掏出来。而那些愿意花钱尝新的人,也就是李掌柜口中老字号吸引来的顾客只占少数。何不抛出点饵,将所有人都诱来呢!“   “哼!一派胡言!”李权不屑的哼了一声。   “人各有志,不如我们按各自方法,月底比比这售出量如何?”对于李权的无礼,宝儿丝毫不在意。   梁煜轩笑笑,这丫头好胜心又被激来了!“好!那我就在次做个见证,一月为期。输者···输者就买‘合盛’的咸鱼请所有伙计吃上一顿如何?”   好你个梁煜轩,如意算盘打真好!横竖都是你赚!   “好!我就与你比上一比,也好让你长长见识,日后好为‘合盛’办点实事!”李权胸有成竹,南区店铺生意一向不错,那片儿官商贾富较多,每笔都是大买卖,要赢了这个小毛娃是一如反掌。   “好!”对方如此放狠话,宝儿还会退缩么!比就比,看你怎么死!   一时之间,火药味浓重。对于这几人的剑拔弩张,兴奋而来的一群人就恣意多了。   “这是啥鱼呢!这么好吃!”   “是啊!怎么做的呢?”   “这么一小块不够塞牙缝呢!”   “买上几条回家,给老母、妻儿尝尝鲜。”   排队的人,依样拿起竹签插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连连赞叹,好吃!好吃!   “喂!伙计!鱼有卖吗?”   “诸位!今日只是试吃!并无售卖,明日起卖!”伙计冲着人群耐心解释道。   “哎哟!还要等到明日啊!”   “前面的吃完就快走!我们后面还等着呢!”   “好吃!好吃!”   ···    第三十五章 玲珑鱼 更新时间2014-2-7 16:45:57 字数:3180  这天一大早,‘合盛’几家商铺门口排满了人,人头攒动。   伙计将大门一打开,见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哎哟!我的妈呀!赶紧关上门,连滚带爬进屋禀告。   李权带着账房先生赶紧出来,也是惊呆。若是全都涌进来,大门都会被踩坏,定会水泄不通,若是有人受伤,那后果不堪设想。   “把门给我守住!”李权看了看门外,转头对开门的伙计怒吼道。“还不快去禀告大少爷!”   无辜的伙计只得没命般狂奔向西街寻求援助。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梁煜轩从内堂走出来。   “大少爷!小的是南街伙计!南街店铺门口人群围满了,掌柜的不敢开门,怕是会发生哄抢!”一个伙计从人群中钻了进来,气喘吁吁,片刻不敢停留,将情况讲述一番。   “这个李权!不是挺能耐的!昨日怕是早早开溜了!遇事倒知道跑来了!贾掌柜你带这二人去看看咱的应对措施,再派几人去南、北两铺协助。”   那个伙计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个人跟自己一样诚惶诚恐等着大少爷发话,二人沮丧的交换了眼神,低下头。   东街商铺大门与大门左右两边侧门大大敞开,门口各守着两个小厮,正门口排着三排人,门口小厮清点人数,五排一进。左侧为出口,买好的人由小厮引导往此处出去。右边侧门上贴着‘三百条以上预订此处排队’几个大字,门口坐着一个管事,一个小厮从旁协助,面前也排着长长的队伍。   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身着‘合盛’衣服字样的小厮来回走动,帮众人解答疑惑。这群小厮是经过挑选的,进行了严格的培训,要求温和亲切,谦逊有礼,机灵善变。   “这是什么鱼啊?”一位妇人出声询问道。   “大娘,您好,这是‘合盛’出的新品,叫‘玲珑鱼’,味美、咸香、储存时间长达六个月。”其中一个小厮停下脚步,面带微笑耐心解答。   昨日试吃后,梁煜轩、宝儿和几个掌柜留下来商讨售卖的具体事宜和注意事项,宝儿提议改名叫‘玲珑鱼’,好的名字才能吸引人,今日只试吃,对众人的提问只字不提,将众人的好奇心高高吊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这法子得到了几人一致认可。今日来看,成效确实不错。   “鱼还能存这么久?”旁边一人疑惑的问道。   “‘合盛’几十年老字号了,诸位还信不过吗?不过啊!这‘玲珑鱼’得挂在通风干燥处,方能持久保存。”小厮不慌不忙。   “这鱼要如何烧制?”后方一人也忙问道。   “大叔可提了一个好问题,没佐料做的鱼不好吃,不是白费钱嘛!不过‘玲珑鱼’独特之处就在这做法,只需要像馒头一样蒸上一蒸便可,美味独到。若加上点酒,撒上些姜丝,那滋味就更无穷了!”小厮咂咂嘴,似真吃到了什么美味,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哎哟!那可真是好!”   “可不是嘛!竟这样简单。”   ···   “价钱公道,五十文一斤,买十斤送一斤。”小厮趁此机会一并介绍清楚。   五十文一斤,跟猪肉是一个价,可五十文买的是鱼肉,那就不能同日而言了,如果在宴桌上能摆出一盘鱼,而且是‘合盛’新出的‘玲珑鱼’档次瞬间就升上去了。买十斤送一斤,那就是自个儿赚了五十文钱!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愿意,不买十斤就等于丢钱啊!   “不过···”小厮话锋一转,“买十送一仅限‘合盛’东街商铺。”   “哎哟!那咋回事呢!都是梁家铺子咋就有这等差别呢!”其中一人不依了。   “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要这般卖,你觉得不划算就到西街店铺买不就得了!何苦费那口舌与人争辩呢!”   众人点点头,说的也是,店铺是人家的,人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谁也管不着。   宝儿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推出这个优惠,古人哪里听说过“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更别说投诉了。卖和买上,卖已经高人一等了。   门庭若市的场面却也不显闹闹哄哄,在小厮的带动下,氛围略显祥和,趣意横生,等待便不觉得漫长,竟没有一个抱怨的。   梁煜轩站在一角巡视着,这小厮还真有两把刷子,机智灵活,难怪宝儿极力举荐,此人正是福气,如今是跟在宝儿身边的一个管事,年且十三岁便当了管事,这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较于门外的热闹,店内则是忙忙碌碌,装鱼的装鱼,称重的称重,算账的算账。依次序进行中,得到优惠的顾客,喜笑颜开,从左边侧门走出去。还一边赞叹,东西好、买了几斤、得到多少优惠,将还在排队的人诱惑着把心中要买的斤数连连上提。   柜台的账房先生算盘打得直响,一天下来,都没停下过。   “还有半盏茶时间要歇业关门了,请后面的人无须再排队,明日赶早。”福气收到店内人员传来的讯号,站在大门口高声吆喝到。   按照计划每日规定时间卖出一定数目,预期不侯,今日异常火爆,还好备货充足,没有出现脱销现象,若还不及早收工,贪图眼前一时利益,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得福气这般说,排在后排的人叹气摇头,失望的走开了。   宝儿期间去大堂外转了两圈,见一切如计划进行,便放心的待在院子里批货,将货量计算清楚,由东南西北四家店铺的管事前来提货,不同往日,提货的管事需签字画押,哪家店铺提货多少、退货时间等都写的清清楚楚。不管‘合盛’以前是怎么算账的,有没有人做过假账,在此之前一概不管,但事到如今,用的是她的货,自然就没那么简单,宝儿自有自己的管理方式,这也得到了梁煜轩的准可。   “少东家不好了!”一个管事急急忙忙从外面冲进来。   “怎么了?”梁煜轩站在柜台拿着账本,翻看今日的盈利情况,这一日竟然抵了以往十日,感叹的摇摇头。   “大少爷,南街商铺那边闹起来了!”管事用袖子抹抹头上的汗,焦急道。   “怎么回事?”梁煜轩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盯着那管事。   “本是到了关店之际,可是门口还排着许多人,李掌柜不忍错失赚钱的机会,便没有关店,哪知门口人越聚越多,店内存货已经不够了。掌柜再叫关门,为时已晚,外面的人已经暴怒不满,现在吵吵闹闹,场面难以收拾了。”管事面带苦涩,低声叙述。   “这个老匹夫!”说着将手中账本用力往桌上一甩,发出“砰”的一声,四周霎时安静下来。   梁煜轩一脸怒气,接着两手一甩,走出大门,贾掌柜、一昭等紧跟其后,那管事再度伸手抹汗,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彼此同时,忙活完毕的伙计们正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我看南街李掌柜这顿‘玲珑鱼’是请定了,咱大掌柜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岂有输的道理。”一个伙计将木盆倒扣在地上,闲适的坐在上面。   “那可不是,每日摸着这鱼,老想啃上一口!”边上另一个伙计搭腔道,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似手中真拿着一条鱼往嘴里啃。   “瞧你那点的出息,这鱼可是生的!”   “哈哈!”大家都被逗笑了。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一直没停歇的忙着,这月后不管谁输谁赢,大家伙儿吃顿鱼是跑不了的,届时再每人带上一条回去,给家中妻儿老母尝尝鲜。反正,大少爷也没说不让带嘛!”宝儿拍拍那伙计的肩膀,笑笑对大伙儿说。   “好!多谢大掌柜!”   “也让老娘尝尝这五十文一斤的‘玲珑鱼’,哈哈!”   一时之间,满堂喝彩,众人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若不是碍于宝儿这大掌柜的身份,真想把他抛向空中。   “咳咳!”门口传来梁煜轩重重的清咳声,四周立马安静下来,坐在木盆上的伙计也嗖的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好。   梁煜轩快步走到宝儿面前,将事情说了一遍。   看着梁煜轩黑着的脸,怕是气得不轻。   “三儿!带上人再去取一批‘玲珑鱼’。”宝儿没说什么,吩咐身边的伙计取货去。   “大少爷,载上货,叫上福气去解围吧!真要再闹大了,可就变成第二个‘福宝园’了,理亏方在‘合盛’,任谁等上这般长时间,无功而返都会盛怒的。”宝儿轻描淡写说出解决方法。   梁煜轩重重吐了口气,点点头,微微吃惊,宝儿昨日特地嘱咐过不可预期,否则自行解决,现在竟这般慷慨大方开仓救济?   置之不顾有何用,害人害己,这个李权真是个愚不可及,明日院儿中兄弟们又要忙活咯!宝儿叹气摇摇头。   充足的货源送到,再加上福气的氛围调剂,南街躁动的人群渐渐平复下来,对于后来赔礼道歉的态度也是相当满意,便没再闹了,人群渐渐散去,燃眉之急算是解了。    第三十六章 坦言 更新时间2014-2-9 21:18:29 字数:2940  朱楼翠阁,绣闼雕甍,大堂四角立着红木柱子,雕刻的兰花在红柱之间妖艳的绽放。   “轩儿,这段时间以来你都做得不错,盈利比之前多了两成,不愧是我梁振鹤的儿子!哈哈!”梁振鹤端坐高堂,喜笑颜开。   “爹过誉了,身为梁家长子,这些都是轩儿分内之事。”梁煜轩侧坐一旁,谦虚回道。   得今日成就,让粱振鹤刮目相看,脱无能之名,梁煜轩也是激动万分。   李氏端着一盘点心自门外进来,摇曳生姿,将点心轻轻放在桌上,莲步轻移至粱振鹤身旁,温顺乖巧的捶着肩,“老爷近日真是喜事连连,大少爷德才兼备,创得佳绩,三夫人孕得小公子,是在祖上蒙荫显福啊!”   李氏一阵阿谀奉承,将粱振鹤哄得哈哈大笑,实则自己心里狠的要命,偏偏雪儿不争气,没能博得亓公子青睐,否则自己哪里还用忌惮二人。   “不错!有了轩儿帮忙,我也好在家享享清福了,哈哈!”粱振鹤舒心的大笑,抚抚胡子。   “那大少爷就要受累了,若是三夫人孕得小公子,日后也好为大少爷分担不是?”李氏看看梁煜轩,似关心,这个张氏平时默不作声的,原来暗地里耍花头,竟然让她怀上了!哼!自己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安生。   “听说李掌柜犯错事了?”粱振鹤漫不经心的问道,一旁李氏秀眉一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两手左右交替着抬起落下,轻轻捶着身旁人的肩。   “李掌柜玩忽职守,视‘合盛’如同儿戏,‘玲珑鱼’启售那日,他擅做主张,推延停售时间,导致存货不足,铺子外人群聚集众多,等着买‘玲珑鱼’,他才告之停售,众人不满哄闹,差点酿成大祸。”梁煜轩低垂着眼帘,叙说道,他不是没有瞧见李氏的反应,一丘之貉。   “是么?”粱振鹤眉头一拧,“事情可有解决妥当?”   “爹放心,已经极力挽回,损失并无重大,只是李掌柜年事已高,怕是不能再担当此任。”   “那怎么使得!”李氏反驳道,粱振鹤诧异的转头看着她,李氏尴尬的笑笑,“我是说李掌柜毕竟在‘合盛’做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而且并未酿成什么大祸,还是情有可原的,是吧?老爷!”   粱振鹤哪会不知道李权是李氏娘家人,只是多年来,也未见做什么错事,为‘合盛’尽心尽力,如今爬上掌柜这个位置,倒也是他应得的,而且也不好驳了李氏的面子。   “依我看,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顶替这个位置,若不然再容他两日,看看他的表现再做定夺,毕竟在‘合盛’待了十几年,说辞退就辞退,显得梁家不近人情。轩儿,你说呢?”   粱振鹤本想着长子无能这个名声传出去,对梁家声誉不好,就空了个少东家的名头给他。没想到,自上次皇上寿宴梁煜轩立下大功,便也站住了脚,倒是令他刮目相看。近段时间,各个掌柜前来汇报,生意竟比以往好上不止一两倍,粱振鹤更是吃惊不已,一问,原来是请了一个大掌柜。虽然,每次梁煜轩都会去请示他的意见,粱振鹤会夸奖两句,让他放心大胆去做,实则放任他去玩玩,反正各家店铺都有掌柜管着,再怎么闹腾,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想着这个大掌柜倒是个能人,竟然能想出这么奇特的点子,让一潭死水的‘合盛’有了些生机,自己忙活着京城开办渔场一事,着实缺个能人帮助,有机会倒要见上一见。   “爹说的是,倒是轩儿考虑不周。”大树总不是一朝一夕能扳倒的,但是若李权再做这等蠢事,他绝不姑息。   听得这话,李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上动作也更加卖力。   “对了轩儿,这大掌柜何许人也?”   梁煜轩心头一颤,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些事儿了?“其实···其实大掌柜是···”梁煜轩有些闪烁其词,不知道该怎样介绍宝儿的身份。   “怎么?大掌柜有什么问题么?”见梁煜轩迟迟不回答,梁振鹤有些奇怪。   李氏冷笑,看你怎么收场,大掌柜是个九岁女娃她是知道的,本想着让这个九岁女娃占着大掌柜的位置,梁煜轩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掌柜们便没有将宝儿的身份仔细告诉梁振鹤。没想到这女娃竟然有几分能耐,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让二人在‘合盛’站稳了脚,李氏狠得咬牙切齿。   “爹!大掌柜···是个姑娘。”   梁振鹤一愣,随即赞赏道,“巾帼不让须眉,姑娘竟然有这份才智,实在难得!那姑娘芳龄几许?若是与轩儿适龄,与你婚配倒也好!”   “那姑娘···九岁···”梁煜轩结结巴巴,总算是说出口,有些无奈的低着头。   “什么?九岁!让一个九岁的女娃做大掌柜?简直是胡闹!”梁振鹤愤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   “爹,儿子自有分寸,如若不然,哪有今日成就!”梁煜轩站起身,急迫解释道。   “我看你才视‘合盛’为儿戏!”梁振鹤怒目睁圆盯着面前的人。   “爹!儿子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靠宝儿姑娘,爹不是答应儿子,让儿子放手去做么?若是爹要罢了这个大掌柜,那连我一起罢了吧!”   听得梁煜轩这话,梁振鹤气得不轻,一口气没上来,猛烈的咳嗽起来,“你···你···咳咳!咳咳!”   “大少爷你少说两句,看把老爷气成什么样了?”李氏面色嫌弃的看着梁煜轩,俯身轻抚梁振鹤的胸口。   见着梁振鹤被自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梁煜轩懊恼、自责,一脸纠结,颓然的坐下,无望的靠在椅背上,但眼神是坚定的,他信宝儿,他是伯乐,宝儿是千里马,两人相遇才能发挥各自的长处。所以,他绝不能妥协。   父子俩不再讲话,便也没有了争吵,梁振鹤气渐渐顺了,不再剧烈咳嗽,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也仍是一脸怒气,抬头看了眼梁煜轩,见他整个人痛苦无望,像极了他死去的娘,当下就心软了。轩儿在‘合盛’怕是也不好过吧!大掌柜只有九岁,即使再聪明绝顶,怕是也会遭人小瞧。那帮掌柜竟然没有将这件事禀告自己,想是为了看笑话,并没有把这个少东家放在眼里,轩儿吃了不少苦头,却也做出这么大成就,不错!   “罢了罢了,由你去吧!‘合盛’就交由你全权打理了,以后不必什么事都来汇报了,你做主吧!”   “爹···谢谢爹!”梁煜轩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无望的表情立转为惊喜,兴奋极了!   “老爷!大少爷才接手,年纪又轻,这经验怕是···”李氏哪会同意,当即反对。却没有反对的理由,梁家就一个独子,自己肚子又不争气,想想就气愤。   “好了!我要管京城开场的事,哪里有那么多精力!你嫌我命太长了是吧!”梁振鹤不耐的打断。   “老爷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一心为梁家着想,若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请老爷担待,我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家人有异心啊?”梁振鹤不耐的语气让李氏大惊失色,掩面做哭泣状,委屈极了。   “好了!我意已决,轩儿好好干!下去忙你吧!”梁振鹤虽觉恼怒,但见到自己的美娇娘委屈难过,心里也不好受,当下就心软了,打发了儿子离开,想安慰安慰她。   “是!爹”梁煜轩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幸好没被二夫人离间,否则自己又要回来当个无能庸人。   “夫人,是为夫误解你了,快莫生气。”说着拉过李氏坐在自己的腿上,搂在怀里,想到李氏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百依百顺,排忧解难,却没有一句怨言。   李氏啜泣着,还真滴下眼泪,梨花带雨,惹得梁振鹤自责不已。李氏也不是个不识人脸色的主儿,梁振鹤既已服软,自己哪还会不识抬举。   “老爷···”说着,头轻轻靠在梁振鹤肩上,娇弱而温顺。而面上表情却凶狠毒辣,似要将什么东西撕碎嚼烂吞进肚子里去。    第三十七章 会账 更新时间2014-2-12 6:46:59 字数:2960  不知道是粱振鹤提醒过,还是那日的阵仗将李权吓到了,或者跟李氏又合谋什么事情。总之,李权是安生了,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尽显低调。三日销售高峰期过后,各家店面都呈现了一种稳定售卖的现象,每日售出量也很可观,与各家店铺售货情况相比算是位居榜首,一种新品出来,总能引起一阵热潮,‘合盛’在这个月里赚得是盆满钵溢。   今日是月结交账之时,各家掌柜拿着账本齐齐会聚西街总铺。   “刘掌柜,北街商铺‘玲珑鱼’做了多少啊?”掌柜们之间开始互相交流探讨。   “五千两!”刘忠面带喜色,“李掌柜呢?”   李权腆着肚子,左手背在腰间,右手拇指、食指大大张开,其余三指弯曲,卷向手心,比着“八”的手势,“八千!”   “八千啊!”相当于以前两家铺子一月的盈利了!这次真是赚了不少啊!”刘忠一听八千便惊到了,本以为自己北街的五千数字已经算了不起了,暗暗赞叹‘玲珑鱼’卖的真是疯狂。   “大少爷!大掌柜!”梁煜轩从门外走来,身旁跟着宝儿和贾掌柜,众人见来者,便停下谈话,转身快步走向门口相迎,纷纷行礼。   宝儿一袭男装,站在一旁,淡淡的笑笑点点头。众人对他这副装扮已是见怪不怪了,当然,除了几位掌柜外,还有几个亲近的小厮知道宝儿的女子身份。这也得赖于梁煜轩提前打过招呼吧!   “诸位喜气洋洋,莫非家有喜事?”梁煜轩打趣道。   “家中哪有什么喜事!这不一月下来,见‘合盛’收获颇丰,自然是高兴了。”李权弯腰低头,谦逊有礼。   梁煜轩看了他一眼,也没回什么话。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让李权有些尴尬,手脚都有些不自然。   “可不是嘛!还多亏了大掌柜的奇思妙想,这一月是‘合盛’近些年来最鼎盛的一月了!每家店铺盈利都超乎从前!”场面冷下来,大少爷似乎没有想给李权台子下的意思,刘忠只好自己做这圆场的人了。他看看宝儿,有些奉承道。   “诸位为‘合盛’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代梁家谢谢诸位。”确实这月比以往都要忙,突然抽出许多人手专门做‘玲珑鱼’,伙计们手上的活儿加多了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抱怨的,这点梁煜轩是很动容的。   “这些都是我等分内之事,少东家客气了。”   “少东家严重了。”   “能在‘合盛’做事也是我等的福分。”   几人顿觉受宠若惊,说着感激的话,也免不了有些得意在其中。   “坐吧!”梁煜轩走向内堂正对门的座位坐下,宝儿与贾掌柜分做两旁。   几人紧随其后,逐一落座,皆拿出账本,放在面前摊开。各家管事两手交立身前,身子微躬,安静站立一旁,一昭勤快的端来茶水给每个人斟满。   “北街店铺净盈利七千两,‘玲珑鱼’五千两,活鱼两千两。”刘忠看看账本,缓缓道,语气中掩饰不了的骄傲。   语毕,看看众人,梁煜轩点点头,除了宝儿没什么反映,其余几人皆赞叹的左右低声交谈,“不错!不错!”   “东街店铺七千两,‘玲珑鱼’五千五百两,活鱼一千五百两。”东街掌柜曾义低声道来。   几人皆惊讶的看着他,东街冷清,竟做到了与北街持平的营业额,可见是下了苦心的。   “不错!曾掌柜做的很好!”梁煜轩露出赞赏的目光。   李、刘二人面面相觑,特别是刘掌柜,那副洋洋自得的表情瞬间垮下来,挂在脸色。   宝儿抬眼正视这个默默无闻的瘦弱小个儿小老头,面对夸赞,他竟宠辱不惊,保持低调,低着头。   “曾掌柜将盈利提升较之前翻了一倍!一向惨淡的东街铺子,竟可堪比其他店铺,曾掌柜将管理方法与众人说说吧!”梁煜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又瞟了一眼李、刘二人。   “小人只是照猫画虎,大掌柜买十赠一的方法神妙奇特,让原本冷清的铺子如枯木逢春。小人还要感谢大掌柜,让小的长了见识,行商大半辈子,如今才明白这个生意手段,看似亏损,实则乞浆得酒,利市之倍。   小的佩服!佩服!”曾掌柜并无半点骄逸,如实交待,未揽一分荣耀,说着起身向宝儿鞠躬作揖,敬重有佳。   在众人看来,曾掌柜是个没什么真才实干的人,一直默默无闻。如今一番话颇见文采,倒显几分精明。   “曾掌柜抬举了,王玉年纪轻,经验浅薄,若非大家团结互助哪有今日成就!着实惭愧。”宝儿赶紧起身,伸手虚拂。   “好!我‘合盛’得大掌柜,如有万马。得曾掌柜如有千金,让‘合盛’名扬四海指日可待。”梁煜轩高呵一声好,情绪高涨。   “李掌柜,你呢?”梁煜轩突然话音一转,冷冷的问道。   “回大少爷,南街店铺做了一万两,其中‘玲珑鱼’八千两,活鱼两千两。”李权清清嗓子,高声说道,下颚微抬,似在等着众人夸赞。   “一万两啊!”   “一万两!”   听得这话,连掌柜们身后的管事都不淡定了,议论纷纷,皆是羡慕的语气。   “南街与西街齐为旺铺,做得一万两银子却也不算多,与以往五成都没有,不过李掌柜也是劳苦功高,为‘合盛’尽心尽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梁煜轩面色下沉,不喜却也安慰了几句。   “是···”没听到想象中的赞誉之词,李权低下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知道因上次哄抢之事,自己太过嚣张,已经成为梁煜轩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也没有降自己的职务,得多亏了二夫人从中抖旋,二夫人再三告诫自己要暂避锋芒,否则掌柜之位不保。   “贾掌柜西街铺子做了多少?”梁煜轩摇摇头,端起茶杯,右手那盖,在面儿上拂了拂。   “回大少爷,做了一万三千两,’玲珑鱼九千两,活鱼四千两。”贾掌柜娓娓道来。   听得这数字,众人大惊失色,天哪一万多两,那得多少人片刻不停的往‘合盛’来来往往啊!皆点头,皱眉,左右交头接耳。   “不知李掌柜还记得一月前与王玉在大门前打的赌?”宝儿突然出声,一语既出,满堂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掌柜。   “这个···”李权支支吾吾,不作回答。   “若是李掌柜不记得了,可否让大少爷给回忆一下。”哼!想赖账?我院儿三十几号人还等着回家孝敬老娘呢!   “不不不!小的知道。”李权连连摆手,又使劲点头。   “那李掌柜当如何决定呢?”宝儿步步紧逼,并不给他使坏主意的机会。   “事实摆在面前,小的愿赌服输,明日便请了伙计们吃鱼!”李权无法,只能自认倒霉,这个月钱没赚到,反而要往外掏银子,都是这个小丫头骗子,还有那个无能的大少爷,李权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   “那日哄抢闹事,我院中伙计毫无私心的将后几日用的货拿出去救助李掌柜,才没酿成恶果,可怜我院儿中三十几个伙计挑灯制鱼,辛苦万分,李掌柜觉得,我每人奖励一条‘玲珑鱼’如何?”   李权不知道宝儿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含糊的点点头,“是!是!是!”   “那我就替院儿中伙计们谢谢李掌柜了!”宝儿潇洒起身,抱拳作揖。   “诶!你···”李权这才明白宝儿诡计,暗叫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梁煜轩冷冷出声,‘怎么?李掌柜舍不得了?”之前进院儿遭了那丫头的道儿,这鱼不送也得送。李权肚满肠肥,在‘合盛’多年怕是没少贪污,这血还是让他出吧!   “哪里哪里!院中伙计们有情有义,救人于危难之中,实在感觉不尽,就是大掌柜不说,小的也会敬一番心意,这鱼是该赏赐。”李权是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出。如今的大少爷已经不是软柿子让人随手拿捏了,老爷已经把‘合盛’交给他了!自己日前又犯事,若再让他抓住把柄,怕是难以翻身了,便不得不对他有所忌惮了。   这次月底会帐,暗潮汹涌,大家也有看得清楚明白,‘合盛’已经换天了,主宰这一切的就是面前这个英俊潇洒的十八岁少年梁煜轩。    第三十八章 狗腿 更新时间2014-2-13 19:34:03 字数:3213  ‘合盛’门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庆贺一月以来稇载而归,店里伙计都喜气洋洋,不仅拿得了赏钱,竟还有‘玲珑鱼’吃,听说这鱼是李掌柜请大家的,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权来往、进出铺子里,伙计们都笑着以一种崇敬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他有些发毛,摸摸脸上,没东西啊!便问身边的管事,“这些伙计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神叨叨的!”   管事看看不住转头偷瞄的伙计们,低头掩饰笑笑,随即抬头佯装严肃的回答道:“这还不是因为您买鱼给伙计们吃,肯定是感激的!”   一听这话,李权快速转过身,怒瞪那管事,管事赶紧闭嘴,缩着脖子,低下头。   这时一个伙计从门外进来,见李权站在一旁,马上露出笑容,点头哈腰,“李掌柜。”   “给我滚,混账东西!”李权一个箭步跨向前,冲那伙计吼道。   伙计往后一闪,却也毫无畏惧,还是那副笑容,像兔子般奔走了。   其余伙计掩嘴偷笑,李权更恼了,“还不赶紧干活!没事儿干都给我滚蛋!”   伙计们赶紧噤声,低头干活,手脚动得飞快。   而另一边,制鱼的院子里却是一派热闹场面。三十几个伙计们排成长队,立在院儿中,手舞足蹈,往前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往后七嘴八舌闲聊几句。队伍的尽头站着宝儿和一昭,人手一条鱼,分发给伙计们。   “谢谢大掌柜!”   “谢谢大掌柜!”   ···   伙计们双手接过鱼,说着感激的话。   拿到鱼的人兴高采烈,喜笑颜开。还排着队的人则翘首以盼,期望快些轮到自己。   “听说这鱼是李掌柜买的?他竟会这般慷慨,出人意料啊!”队伍中的一伙计对前后二人说道。   前面一人望望队伍,轮到自己还有一会儿,便转到后面来对几人说道:“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贾掌柜说,咱大掌柜跟他打赌了,一月为限,哪家铺子赚的钱多为胜者,输了的人请‘合盛’所有伙计吃‘玲珑鱼’,且额外送咱每人一条回家给妻儿尝鲜。”几人一脸崇敬看着他,“那李掌柜愿意吃这亏?”   那人笑笑,伸手指指宝儿,“咱大掌柜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在场那么多掌柜看着,还有大少爷做证呢!他赖的了么?”   “大掌柜好本事啊!”   “能跟着大掌柜真是咱们的福分。”   “大掌柜年纪轻,咱可不能让人欺了他去。”   “那可不是,宁可咱们挨打挨骂,也要保大掌柜无恙!”   “对!”   ···   场面又活络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我跟你们说,赌约见分晓的时候,李掌柜的脸都绿了,但硬是没放出个屁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那人再次成为焦点,众人停下来,专注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咱大掌柜英明神武,气宇轩昂,气魄摄人呗!”那人沾沾自喜。   众人一阵唏嘘,这人尽说废话,转身不再理会。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咱大掌柜难道不是?这小模样多俊俏,迷倒万千少女啊!”那人前后拉拢,就是不甘心,刚刚还受众人吹捧,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三儿!在瞎喊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去货库再抬些‘玲珑鱼’来。”远处宝儿大声叫道。   “来了来了!”三儿灰溜溜的摸摸鼻子,看看众人,赶紧快步跑过去,加入了派发鱼的行列中。   场面好不热闹!   梁煜轩一进门就见着这幅喜庆欢乐的画面,伙计们人手拿着鱼,围在宝儿面前,有说有笑。这丫头又长高了些,竟有那么些男子的俊朗洒脱。   宝儿远远看见梁煜轩走进门,不是已经收工了麽?大少爷还跑来干嘛?瞧我们发鱼?还是来感受气氛啊?想着便将手中的鱼递给三儿,走过人群,“大少爷有事?”   “看你这个大恩人做得挺好啊!”梁煜轩两手抱胸,一脸戏谑。   “哟!大少爷可是在乎这些小荣耀?要我去解释解释?”宝儿说着就要转身对众人说。   “别别别!我是来跟你说房子的事儿的!”梁煜轩心急阻止。   宝儿笑笑转头,“房子?”   “嗯!街角的一个小院儿,环境清幽,看着挺不错,看看去?”   “好!”说着转身走向人群,打好招呼,大家伙热络的围过来,宝儿嘴角上翘,露出淡淡的微笑,一一回应众人。   梁煜轩眯着眼睛看着这场面,她总是这般阳光,自信,牢牢吸引着周边的人。   夕阳西下,大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朦胧的橙。   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开,摆摊的商贩开始整理收摊,晚归外出的人忙碌奔走,几个妇女聚在一起闲聊。   宝儿、梁煜轩二人走在街头,一高一矮,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直到转角处,被高高的青砖墙挡住光线,才消失不见。   小院门楣不高,胜在别致,给人宁静致远的感觉。   推开大门,见灰砖铺就的长方形小院。院边有一个篱笆,里面种着十几株盛开的菊花。篱笆旁有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只有当阵阵清风吹拂,从菊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院中的沉寂。   一见到这院子,宝儿就爱极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每一寸地方,从墙角杂乱的石堆,墙上新生的青苔,到房上的一砖一瓦,每一朵菊花,每一片海棠叶子,还有篱笆上缓缓爬行的小蜗牛。   “就这儿吧!”   宝儿从进门前,小嘴就没有合拢过,两个小梨涡调皮的漾在嘴角两旁,虽着男装,却掩饰不住女儿家的娇态。   “嗯!”梁煜轩笑笑点点头,他就知道宝儿会喜欢。   “大少爷为何这么帮我?”宝儿突然面对着他,定定的看着。   梁煜轩一愣,脸上痴痴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有些尴尬的偏头看向自由生长的菊花,摸摸鼻子,“这不是你说的么?想要留出人才,就要断了他的后顾之忧。”   宝儿噗嗤一笑,“谢谢你咯!”说着转身去观察自己近些日子要住的家了。   “谢什么!谁让你是‘合盛’的财神呢!”梁煜轩快步跟了上去,抢先把门打开。   “大少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做一件很狗腿的事儿!”宝儿嘴角一咧,抬脚跨进了门。   大门右侧开着一扇窗,推窗可望见遍地的绿草和微风中轻轻摇拽的芦苇、灌木丛。再往远眺望,隐约可见湖水的粼粼波光。   屋子分为两段,用屏风隔断,屏风前摆着一张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面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屋内也再无别的摆设,干净宽敞。正合宝儿心意,可以自由摆设。   “狗腿?什么是狗腿?”梁煜轩愣在门边,思量着这两个字,一头雾水。   宝儿一愣,哈哈大笑,“那大少爷可知道狗撒尿,为何要把后边一条腿翘起了么?”   “狗撒尿?翘起来?”梁煜轩紧皱眉头,苦着脸,连连摆头。   “据传,从前有个富人的腿断了,一个奴才为讨好主人欢心,主动要求截下自己的腿为主人接上。主人问:“你自己的腿怎么办呢?”奴才说:“我可以接上一条狗腿。”“那狗的腿又怎么办呢?”“给狗用泥巴捏上一条。”所以,狗在撒尿时,总要把后边一条腿翘起来,是怕那条用泥巴捏的腿让尿给冲掉了。”宝儿缓缓说道,走向窗外,眺望外面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   梁煜轩仔细的听着,思索一番,‘好呀你个丫头片子,连东家都敢编排。”不过细想自己刚刚的作为是有那么一些···狗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竟有些停不住,这丫头骂人还拐着弯儿。   “其实吧!人的一生就是几十年的光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何不开开心心度过呢!”在宝儿眼中他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肩上的重担却压得他整个人老气横秋。   梁煜轩没想到宝儿会说出这番话,大笑着的嘴就呆愣的张着。只是宝儿年龄小,家庭背景简单,自然体会不到自己身后背负的重担,还有自己展翅搏击的决心,不过她能这么说,还是挺感动的。   “嘴巴里面可以装鸡蛋了!如果觉得感激我帮你普及知识的话,再帮我一个忙如何?”宝儿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楚,也不便再多说,转移话题。   梁煜轩低头笑笑,随即抬头,声色已恢复如常,“说吧!”   “舍弟年后就五岁了,家里人商量想送他去私塾,我在这镇上也没什么熟人,你能找到这么好儿小院儿,又是人尽皆知的大商家,必定知道教学好一些的私塾吧!”宝儿一脸谄媚。   梁煜轩剑眉一挑,“你这是在狗腿么?”说着转身走出门外,嘴角微微上翘。   “梁煜轩你站在!说谁狗腿呢!”宝儿呆愣了一下,眨眨眼,忙追上去。   橙色的天渐渐变暗,绚丽的颜色向天边涌去,仿佛那里有什么秘密在吸引着世界的转动。    第三十九章 回家 更新时间2014-2-16 16:13:02 字数:3018  自那日后,二人称兄道弟,关系更加密切了,宝儿以男儿身示人,也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合盛’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玲珑鱼’火爆售出一月后,渐渐趋于平稳,宝儿拿得二成分红也小有积蓄,买了小院儿,补贴了‘福宝园’的一些用度,所剩无几。   ‘玲珑鱼’大量售卖,用鱼量也大大提高,‘金龙滩’和运河的水手们忙碌着捕鱼,幸好有“渔网”这一捕捞工具,否则跟不上需求量。   渔网是用苎麻和碎步搓线编织成的,耐用度不是高,好在‘福宝园’对质量要求严格,倒也用了一个多月,有些已经开始破洞断线,这一问题已经上报了梁煜轩,梁煜轩与宝儿商量一番,决定调来喜梅和孙有福修补破网。   另一边,‘福宝园’紧锣密鼓的张罗着重建,一干员工也没有闲着,在大牛和玉芬的带领下,重抄老本行,编起了筐子,织起了渔网。不过这些也都秘密用于‘合盛’,并未公开售卖,在外人看来,名噪一时的‘福宝园’在一把火下就销声匿迹了。   而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听说此事惋惜不已,败兴而归。幸好得了闻所未闻的‘玲珑鱼’,也算不枉此行。   “闺女,快歇着。”玉芬自屋内走出来,见宝儿拿着扫把在扫院子,连忙走过去,拿过扫把,拉着宝儿坐在一旁,“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坐着别动了!让阿娘看看,哎哟!都瘦了”,一脸怜惜。   “阿娘!你看我这脸!哪里瘦了?”宝儿捏着自己的脸颊撒娇道。   “这丫头,”玉芬拿过宝儿的手,剜了宝儿一眼。“你回来咋还买那么多东西回来?银子有没有留下一些?不要饿着自己!阿娘不要你赚多少钱!只想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知道么?”   宝儿这次忙于玲珑鱼的事,整整一个月没回家,老俩口担心不已,幸好福气经常给家里带去一些米肉、衣物等东西,也捎去了宝儿在‘合盛’的状况,老两口才安心些。但是每每听到自己闺女有时候忙起来,饭也顾不上吃的时候,心揪起来担心。   宝儿又补偿不想家呢?担心爹娘忙着‘福宝园’的事太过劳累。又怕他们担心自己,便经常使福气回来报平安,谁知道这小子一股脑儿全都说了,惹得老两口现在是嘘寒问暖,舍不得宝儿动一下,累一分。幸好可以趁着一月高峰期后,得空请几天假,回家陪陪他们,若是再忙上一阵,大牛他们怕是不会再同意宝儿去‘合盛’做工。   “阿娘!你别太担心了,再过些日子,我就十岁了,是大姑娘了,自然懂得照顾自己了,你们只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就放心了。”宝儿起身蹲到玉芬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臂,头轻轻靠着她。   玉芬无奈的点点头,心里满满的感动,闺女早就长大了,若不是她,家里哪里能有这般光景。   “对了阿娘,我过两日上工的时候就把虎子带去镇上,少东家帮找了一个小院儿,我去瞧了,挺不错,清静幽雅,适合读书。私塾老师也找好了,就等虎子去镇上,直接入学。也无需跟那些个垂髫小儿一起开蒙,就咱虎子识的字、看的书,够格了。”宝儿起身,绕到玉芬身后,轻轻的捏着她的肩。   自上月前,宝儿去老夫子那里辞行,带回了几本书,不算深奥,就让虎子看着玩儿,大底也是能学到些东西。不过这一去,倒是让夫子埋怨了半天,说这破旧的小庙容不下宝儿这尊大佛,要去外面更好的世界寻追求,糟老头子没什么用云云,其实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宝儿。宝儿也遣了福气给夫子送些日常用度,捎去问候等等,老夫子都会唠唠叨叨一番,能听出来有些想念。   “就你们姐弟住在一起?那吃饭咋办?你又那么忙?”听得这话,玉芬不淡定了,担心不已。   “放心吧!我还有个丫鬟叫芍药,咱就出生农村,端茶递水的事儿从没叫她做过。平时没啥别的事儿,她也挺不自在,生怕我把她给赶回梁家大院儿去受那些个夫人、姨奶奶的气。芍药细心、心善、勤劳,让她照顾虎子再合适不过了!”宝儿笑笑,解释道。   玉芬低头思索一翻,转过头,“丫鬟去照顾虎子,那你咋办?”   “我每日待在‘合盛’,小厮、丫鬟多得是,做啥活儿,也不会让我这个大掌柜做吧!阿娘再不放心,不是还有福气么!福气总信得过吧!”   宝儿都这般说了,想是计划都周全的,玉芬也再不能做出别的反驳,但是眼神中还是透着不舍,抬手在宝儿的手上轻轻抚了抚,“闺女,辛苦你了。”   “阿娘,说什么辛苦呢!再辛苦哪有你们辛苦,含辛茹苦把我跟虎子拉扯大,哪里说过一句苦,一句累。能投胎到王家,是我的福气。”宝儿心里一暖,眼眶有些湿润,小手臂环绕着玉芬的脖子,脑袋靠着她的侧颈。浓浓的母爱将她包围,心底最柔然的地方被敲击着,这就是亲情么?宝儿终于体会到了被人牵挂的幸福。   对于女儿时常表现的亲昵、撒娇,玉芬早已习以为常,若是在别人看来,定会觉得这姑娘没教养,不懂规矩,但是在他们之间却已经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近。   母女俩一下午时间亲昵的呆腻在一起,唠唠家常,整理院子,虎子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递上扫把,搬来小板凳,蹦蹦跳跳想要帮忙。得知过几日要与阿姐一起去镇上,自己还能去私塾,高兴不已,一下午都停不下来。母女俩无奈的看着他,摇头笑着。   院儿角落的那块红薯地已不见昔日的繁华茂盛,翠绿苍生。暗红的土地被翻新,杂草也清除得干干净净,周边被拦得结结实实,看得出很用心在守护。   王家后院,大牛挖了一个山洞,按照宝儿说的,将红薯挖出来,把泥擦净,储存在山洞中,再用劈成方形的木板,将洞口密密封起来,待来年播种。   红薯种出来,让夫妻二人惊叹不已,宝儿的实验竟然成功了。若传出去,怕是会遭到贼人妒忌,一家人的安危又将成为众人之矢。二人也考虑到这点,对于此法只字不提,秘密进行,就连李二狗等人都不知道。   而红薯沟里随意种的南瓜,竟然也枝繁叶茂的牵藤结果,长了七八个大瓜,吃了几个,还剩些堆在屋子里。南瓜子自然也由玉芬洗净晒干,挑了些颗粒饱满的,用旧布包了一大包,压在箱底。   傍晚,大牛回到家中,玉芬已经做好晚饭,一家人围在一起热闹的吃吃喝喝。   “闺女,‘合盛’的‘玲珑鱼’都卖疯了,今儿瞧见,就是这么个东西!”大牛拿着筷子夹着一块鱼,举在面前看了又看。   “这鱼不是早就使了福气稍些回来了么?”宝儿也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听得大牛这般新奇的说,不解问道。   “这···这不是没舍得拿出来吃嘛!”玉芬有些支吾。   “你阿娘是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吃,哪想竟会忙了月余。”大牛咬了一口,吧唧吧唧,不住点头,“好吃!我闺女就是聪明!”   “我在那里还能没吃的?每天几千条几万条在面前晃来晃去,现在感觉自己都变成咸鱼了,身上一股咸鱼味儿。”宝儿哪会不知道夫妇的关心,笑笑打趣道,伸过袖子至虎子面前,“虎子,你闻闻有没有味儿?”   虎子楞头愣脑,凑近深深吸一口气,“鱼···”   “真有味儿?”宝儿惊恐收回手臂,凑在鼻子前嗅嗅。   “鱼真好吃!”虎子笑眯着眼,大口大口吃起来。   “好啊!你个小馋鬼!”宝儿佯装生气,捏了下虎子的小脸颊。   一家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气氛稍有缓和,大牛谈了谈工厂的建筑情况,大家也都热情高涨,满怀信心,宝儿拿回的钱正好付了工钱。‘福宝园’被烧后,大伙也商量制定些规章制度,如晚上白天需要有人巡逻监管,工钱也有日结转为月结,当然还有一些福利制度等等,这些都在试验阶段,需要一步步完善,为日后打基础,做准备。   树上的叶子似乎受不住日益渐冷的温度,无力攀附在从小生长的臂膀,枯黄了身子,随风零落。   冬,悄悄来临了。    第四十章 大庆元 更新时间2014-2-17 22:22:42 字数:2991  “大掌柜,你的信。”一昭奔向内堂,手拿一封信。   宝儿正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盘算着过年前‘玲珑鱼’售卖将冲击另一个高峰的应对措施,听得一昭这么一说,不大在意,自己又没什么亲戚、朋友,哪会有人写信给她,“哦!放着吧!”   “是!”一昭撇撇嘴,见大掌柜低头忙碌着,没空搭理自己,应是又想出什么奇招了,便恭敬的将信放在一旁。心里很是好奇,谁会给大掌柜写信呢?“这信还是京城来的···”   京城?这两个字像是巨浪冲击脑海,这个繁华的地方,是每个人都向往的最终归结地。   宝儿连忙拿过信封,见上写着“王玉”收,宝儿心里犯着嘀咕。利落的撕开口子,里面是洁白的宣纸,规整折叠三折,淡淡的墨香传出来,想是上等的墨。   展开信,苍劲的字跃然纸上,宝儿脑海里立刻浮现某人的身影,急忙看向右下角落款处,果然是他,亓炎晟。在宝儿眼前消失月余的人,竟又传来些联系。   目光涣散,呆愣愣看着某处,回想起了那日清风徐徐的湖边,那人英俊的面容,笔挺的身姿,面带着微笑,驾着白马缓步踱来。冷酷的外表散发着淡淡的温暖,仿佛那句“我等你长大好么?”还在耳边回荡。   想到这儿,宝儿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   “大掌柜?大掌柜?”一昭还未走远,见刚才还无动于衷的人,此刻竟猴急的扯开了信,面上还露出这幅表情,像是···少女怀春?   宝儿回过神,连忙将信翻盖在桌上,掩饰脸上的尴尬,一脸怒气的转过头,“我耳朵没聋!我看你是太闲了,让大少爷调你去‘金龙滩’撒网去!”   “大掌柜···小的···错了···”一昭一脸愁容,自己没说啥呀!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还不去干活!”   一昭烂着面容,点点头,躬躬身,连忙逃走了。   宝儿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自己也没做啥亏心事,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猛的摇了摇头,将信往怀里一揣,拿着纸笔便往‘玲珑院’走去。   ‘玲珑院’这名字是梁煜轩取的,‘玲珑鱼’热销后,梁煜轩也看到了其中的价值,便抽出一部分资金,将制鱼的院子扩建,修葺得更好,还在大门前放了匾额,题上‘玲珑院’三个大字。与亓炎晟的猖狂霸气相比,梁煜轩的字相对规整些,一笔一划中透着顽强不屈的坚毅,倒也别具一格。   宝儿自然是‘玲珑院’的头儿,这算是独立规整出来的一部分,完全专属于梁煜轩,并没有受其他管家的牵制。四家商铺以较低的价拿鱼,较高的价卖出,掌柜们再分得其中的股,大股自然还是归梁家。   这些是梁煜轩与诸位掌柜需要管的东西,宝儿与众伙计才不用去理会那些个烦人的事儿,只要等着做工,等着拿工钱就行。自然也没有什么思想上的压力,每日乐乐呵呵,跟着宝儿也没有那么多约束,整院子的人其乐融融。   “三儿,大少爷呢?”宝儿跨进大门,见伙计们忙忙碌碌,来回奔走,手脚没停住,逮着三儿端着一盆炒盐从屋里走出来,出声问道。   “里屋呢!”三儿乐呵呵的回道,不知咋地见到大掌柜就想笑,那股莫名的亲切感,总是让人不由得放下心里的戒备。   “傻笑啥!把盐送过去后,赶紧去叫贾掌柜过来。”宝儿无奈的看着他,指着怀抱中的盐,吩咐道。   “好嘞!”说着抬脚,飞快的跑了。   宝儿无奈笑笑,走向里屋。   梁煜轩正在查看‘玲珑鱼’的腌制情况,他细心打开每个大缸口的圆木板,嗅了嗅,再往深处看,是否积水过多,甚至伸出手指沾一沾,往嘴里一含,尝尝味道是否过咸或太淡。   “梁煜轩!”宝儿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面前忙碌的人儿,大叫一声,想吓吓他。   “什么事?”那人手中动作丝毫未减,连身子都不曾动一下,淡淡的回应道,从宝儿踏进门口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   “真没意思!”宝儿气馁,颓然坐下,将手中的纸笔潇洒往桌上一放,端起茶壶,倒上一杯茶,头一仰,便下肚了。   梁煜轩忙好转过头,摇头笑笑,“你看你,哪还有姑娘的样子!”   说着走向宝儿,坐在她身旁。接过宝儿手中的茶壶,为自己续上一杯,小小喝了两口,清香的茶水在唇齿间打转,带走了些鱼腥味儿。   “我现在本来就不是姑娘,我是王玉王公子。”宝儿毫不在意,坐直身体,整整袖子,还真是一副翩翩俏公子的样子。   “得了,难得来找我,说吧!什么事儿?”梁煜轩垂下眼帘,眼角微微呈线状,面容似笑非笑。   “既然梁大少爷这般委屈,那我还是走了吧!这赚钱的大好机会,我不如卖给别人去,还能赚上一笔,要不卖给‘大庆元’?”宝儿面露天真,似真在畅想什么。   ‘大庆元’是一家卖糕点饼子、香菇、木耳、枸杞、银耳、莲子、菌类还有鱼翅、燕窝类干货的商铺,较‘合盛’历史更悠久,店铺有几十家,还开在了京城。这镇上只有‘合盛’能与之媲美,若出了这镇子,还真小巫见大巫。   “啥卖给‘大庆元’?”贾掌柜自门外走来,“我刚刚可是去探了些消息回来,听说‘大庆元’也出了一种类似‘玲珑鱼’的干货,价格跟咱差不多,甚至还要低上几分,卖得也挺好!”   听得这话,宝儿与梁煜轩皆皱眉对视。   贾掌柜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还好大掌柜叫自己去世面上探寻消息,如今发现得早,若能及时采取应对措施,应该也能减少损失。见二人不说话,贾掌柜也默不作声,立在一旁。   宝儿知道仿制品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她没想到是‘大庆元’,以‘大庆元’在外的名声,这鱼怕是会马上打响名头,却是以他人之名。‘合盛’就是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在某个区域展现它的美,这倒给宝儿出了一个难题。   “见着生钱的大饼,任谁都想来咬一口,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仿制品永远是仿制品,任他‘大庆元’如何声名远播,实力雄厚,肯定是做不出与‘玲珑鱼’一般味道的!”这一点宝儿是很自信的,毕竟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想要轻易仿制、超越,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梁煜轩、贾掌柜二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宝儿想着想着,脑子里迸出许多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想法,皆是来自前世那些促销以及吸引人的手段、方式。只是脑子里想法很多,还没有理出头绪,便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面无表情,呆愣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二人已经习惯了宝儿这一怪异的行为,同时也很期待,因为宝儿每次这般时,总会想出一些惊人、奇特的法子。   “有了!”宝儿抬头,眸子晶莹得发亮,一脸兴奋。“‘玲珑鱼’售卖初期,买十赠一,让众人尝了甜头,如今这一优惠没有了,众人必定会有所失望,购买的欲望也没有从前那般强烈。我们可再次实行一种新的优惠制度,吸引众人,这个优惠制度叫‘贵宾卡’。”   “贵宾卡?”梁煜轩二人疑惑的望着宝儿,寻求解释。   “贵宾卡,顾名思义就是尊贵的客人才能持得的卡,持卡之人可享受在‘合盛’购物八折优惠,那如何才能得此卡呢?可出钱购买,或是累计在‘合盛’消费金额达一定数目能获此卡。此卡一出,那些买鱼的人便会得到优惠,差不多的价格,哪里还会去别家购买。而且‘贵宾卡’三个字彰显了贵宾的身份、地位,这是面子问题,在有钱人来看,面子比什么都大。”   宝儿激动的说出一大串话,二人听得一愣一愣,贵宾卡?这名字从未听过,她是如何想出来的?细细思索,这便与买十送一一个道理,买十送一的成功可是在西街铺子证实过的。而且卡的用处听着似更多,扯上了面子,若此法一出,那买家自然是认定‘合盛’了,哪还管你什么‘大庆元’。况且,正宗的‘玲珑鱼’味道肯定是更好,人们哪会尝不出差别。   想明白后,二人齐齐舒了一口气,面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不住点头,心中对宝儿的敬仰又加了一分。    第四十一章 贵宾卡 更新时间2014-2-18 21:35:37 字数:2889  这天一大早,贾掌柜就去打铁铺子取回订做的一百张贵宾卡,一百张碾得细细的铜片整齐堆成块,用布仔细包好。贾掌柜一手拎着打结处,一手托着底端,快步往回走。   ‘合盛’内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热热闹闹。而内堂则是一派严肃的场面,各个管事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头齐齐转向一处,生怕漏了一个字。   桌前放着一张简易小黑板,是订做的,专门用作开会,宝儿站在面前,手中拿着炭笔,扫视众人,梁煜轩坐在首位,掌柜、管事们依次坐开,该到的一个不落。   “此次‘合盛’面临的危机来自‘大庆元’,各位应该有所耳闻吧?”   “是啊!”   “听说了!”   众人点点头,喃喃道。   “诸位不要担心,有仿制现象,说明有我们的价值在,自古邪不压正,仿制永远只是仿制!”面临问题,首先是要鼓舞士气,才能进行下一步。   掌柜们一脸忧虑,这几日的盈利减了不少,预计后几日也是呈下降趋势。此次受到的冲击还真不小,不过‘大庆元’怎么说也是大家,怎么会做这么卑鄙的事!   “哪位掌柜能分析一下此次‘合盛’面临危机的原因?”宝儿看了看梁煜轩,将问题抛向众人。   宝儿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让大家都清楚了解自己的弊端在何处,以及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如此才好对症下药,想出良策,自己毕竟不会在合盛呆一辈子,基于报答梁煜轩对自家的恩惠,还是想帮他培养出几个得力的帮手,不至到离开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孤立无援。   “那还不是‘大庆元’仿制了‘玲珑鱼’,‘大庆元’比‘合盛’开店早,更闻名些,也是有口皆碑,越老的牌子越是让人信赖!就将咱的生意抢了去。”听的宝儿提问,刘忠立马答道。   其余几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唯独角落里坐着的东街铺子掌柜曾义无动于衷,神色肃穆,似遇到什么难题。   宝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曾掌柜可有想法?”   想是没有料到大掌柜会提问自己,曾义抬头一愣,利索的站起身,“回大掌柜,小的倒有几分愚见,说出来还望不要怪罪。”   “一个人成功能长久的持续下去,身边必有几位能直言劝谏的人,曾掌柜就是其中一位。”宝儿看好这个小老头,有思想,有胆识。不倚老卖老,懂得虚心学习。   曾义眼前一亮,自己竟获得这般高的评价,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在‘合盛’做了这么多年,因不愿与他人结党,被置于不受重视的东街,幸好自己懂得掩盖风头,处事严谨,没被他人抓到什么把柄,安稳度过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直到遇到了大掌柜,人生才开始去尘发光。虽说大掌柜是一个小娃,可谁能有资格将他当小娃对待呢!   听得这话,众人沉默下来,心存各异,连梁煜轩都侧目看了眼宝儿,最后转头看向曾掌柜,心里有了计较。   曾掌柜平复了心情,深吸一口气,“东西好,仿制的人多了去,但是‘大庆元’却让‘合盛’胆战心惊,为什么?因为它涉及地域广,为众人所熟知,甚至在京城都是首屈一指。东西是咱的,输在了名气!‘合盛’总是屈居此地,不拓宽发展领域,永远做一只待在井底的青蛙!抬头只能看到井口般大小的天,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宽广、精彩!”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竟然坦然的说出口,几位掌柜、管事,偷偷瞄了瞄梁煜轩,见后者面色平静,并未愠色。   半晌无人出声,连宝儿也就这么坐着,看向曾义,她是被那句井底之蛙给惊到了,这个曾义有点意思。   梁煜轩依旧保持坐姿,缓缓抬手鼓掌,众人会意,保持沉默不语。   曾义面色平平,暗暗长长舒了一口气,朝梁煜轩和宝儿点了点头,坐下。   “大少爷,大掌柜。”贾掌柜手拿包袱,从外堂进门,向二人行礼,二人皆点点头,作回应。   贾掌柜将包袱打开,金灿灿的两摞铜片映入眼前,众人新奇的看着桌上的东西,各自拿了一片,翻来翻去,相互看看,问问,这是啥东西呢?   梁煜轩与贾掌柜是听过宝儿描述的,今儿见着实物,也觉着希奇。见其中一面的左边是堆簇的祥云图案,手复在上面,指尖是细腻的凹凸纹理,右边是“合盛贵宾卡”五个大大的隶书字样。另一面稍简洁些,几朵小团的云朵零星点缀,正中间写着持卡须知,下面写着几点要求,结账前需出示本卡,需本人持卡,可享八折优惠,有效期一年等,最下角是一个编号,前面是年代,加上一个点,后面是一到一百的数字。   宝儿拿起一张向众人解释着上面的字样,以及卡片的用途,因不知道效果好不好,初期只做了一百张投做试验。   众人安静的听着宝儿解释着,没有一个人打断,也没有一个人发问,表情一致的认真、严肃。   “大致的用途就是如此,最后是右下角的数字编码,这些数字都有一定规律的,每位客人办卡时需要注明姓名、住址以及领取的贵宾卡号。以便核实身份,防止假冒,也能及时查阅。”宝儿顿了顿,看看众人反应,继续说道:“初期只投入一百张贵宾卡,有两点原因。其一,可以试验招揽客人的效果如何,以便后续发展。其二,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少的东西才能让人争抢,也是另外一种潜在的吸引力。”   宝儿站在最前,青衫绿襦,昂首挺胸,青葱般的纤纤玉手执着黑色的炭笔在板子上书写着,高谈阔论,说不出的自信,就像是发光的太阳,闪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前期工作交待清楚,注意事项也提点了,剩下就交给掌柜们去做,后期监管也有梁煜轩,宝儿的使命算是完成大半,就等后期成效了。   与此同时,‘金龙滩’与运河那边增派了人手,增加了船只航海捕鱼,为的是冲击过年的售货高峰,那段时间天气最是寒冷,鱼都沉到海底冬眠,想吃鱼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玲珑鱼’易存储,自然弥补了这个缺口,一定会成为大家争相抢购的年货之一。   由于近些日子大量捕捞,近处的鱼已经所剩无几,船只必须越行越远,‘合盛’的水手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手,身经百战,遇到风险也能巧妙应对。只是船只过于简陋,风险是无法避免的,如有必要,宝儿本想回去思索着将船只改造一些,能经得起大风大浪。无奈事情太多了,改造之事只能日后再说,而且也不是简单的事儿。再有‘福宝园’送来的渔网做补助,倒也无需担心鱼源。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除‘合盛’撒网捕鱼之外,运河那边还有另一帮人也如此。两队人出船相遇,分外眼红,互看对方不顺眼,好在双方也没有谁起头挑衅,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然而捕鱼技巧上,那帮人却远远不如‘合盛’,起初几日,看着‘合盛’船工撒网捕捞,便依样画葫芦,后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也让他们捞着些。弄得船工们十分不满,却也没有闹事的理由,运河又没分边,这边是谁的,那边是谁的,谁也管不着。   渔网只有‘福宝园’独家供应,这些人用的网想是之前店铺还在时给购去的,宝儿仔细思索过,也查了账本,却没有这般大的数量卖给谁过,这事儿有待考究。   幸好,‘金龙滩’是‘合盛’的养殖地,有专人饲养,大鱼捕捞,小鱼下滩,倒也不打破这里的生长秩序,鱼能源源不断的供应上。   经过各种体系制度的改革,新观念的提出,新品的推出,‘合盛’整个内部形成了完整的循环系统,一改之前呆滞、死板的经营方式,盈利逐步提高。虽然李权等掌柜还不是完全信服,却也收敛不少,没做什么有损利益的事,倒也没什么影响。   ‘合盛’这两个字渐渐浮现,在瑾元传开。    第四十二章 挖墙脚 更新时间2014-2-19 22:20:58 字数:2837  初冬的早晨是美丽的,一层薄薄的雾在空中轻盈地飘荡着。宝儿站在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冬天特有的香甜。眺望远处,大地像是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朦胧的显示出原来的轮廓。   窗边放着一张梨花木桌,上面刻这古朴的花纹。桌上随意放着一个笔架,笔架上悬挂着一只精巧的毛笔,旁边是一个砚台,里面的墨汁已经干涸凝固。桌子正中间静静躺着一个信封,信纸自由散漫的蜷着身子,偏着脑袋还能偷偷瞄到几个字,“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宝儿转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远方。   信中写到亓炎晟跟随大军出征,追击匈奴,已经到达边关。大漠苍茫荒芜,匈奴凶狠狡猾,这一战不知道要多久,每每暮色降临,看着翻滚的云彩,便想起了远在天边的佳人,卿可安好?   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缠绵悱恻的情话。寥寥数词道清了自己的境况,也表达了思念之情。   然而,信封上‘王玉’二字却表明宝儿遇到的事,他都一清二楚,默默关心着,或许在暗中帮助,无人得知,这点还是很让人感动的。   宝儿再度叹气,把信小心翼翼的塞进信封里,将开口处折了又折。   “公子,吃饭了!”门外响起了芍药的敲门声。   “这就来!”宝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走过去,打开房门,随芍药一同去了前厅。   桌上摆好了碗筷,熬得雪白的小米粥、两碟开胃的小菜、一盘糕点。虎子已经端坐一旁,静静等待。宝儿一来,虎子便黏了上去,抱着宝儿的手腕,大大的眼睛眯成线,“阿姐”。   “都上学堂了,咋还这么黏人呢!夫子没教你礼仪么?”宝儿故作严肃,轻声责备。   听得这话,虎子立马放手,小嘴嘟起,一脸的不乐意,却也听阿姐的话,规规矩矩站好。   宝儿瞧着他这幅别扭的样子,扑哧一笑,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   “好啦!小气鬼,阿姐逗你玩儿呢!看你那小嘴儿,可以挂茶壶了!”   见阿姐又对自己笑了,虎子这才咧开嘴,宝儿无奈笑道,“跟阿姐和阿爹阿娘可以这般撒娇,在夫子与同学习的人面前可得遵礼仪,知道么?”   “嗯!”虎子不住的点着头,似小鸡啄米。   短暂的早饭时间后,虎子由芍药送去私塾,宝儿则去了‘福宝园’。   大街上,人们已经陆续打开店门,拿出招牌。赶早集的人也陆陆续续出动,静谧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公子,请留步!”宝儿徐步慢踱,安静欣赏这个初醒的小镇,背后忽然传来说话声,像是对自己说的。宝儿不解的转过身,见一位三十左右,斯文的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身后,宝儿上下打量一番,这人外表文弱,但低垂的眼眉却显狡猾,有些城府,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认识他!   “叫我么?”在宝儿转过身时,那人面上表情一僵,没有答话,心想,应是认错人了,无奈耸肩,转身离去。   “公子可是王玉王公子?”那人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   “正是在下,请问您是?”这下到轮到宝儿不解了,这人知道自己名字?还是王玉,那肯定是与‘合盛’有关,不是自己铺子里的人,就是竞争的对家,瞧这样子,应该是后者吧!宝儿立即有了戒备心。   “免贵姓何,单名一个申字。”那人面色恢复淡定,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在家是‘大庆元’的一个管事,有些事情想与您详谈。”   这小子心思真密,光听我这么两句话,心里就有了计较,起了防范心。   “‘大庆元’?”宝儿免不了有些惊讶,虽不知道对方来路,却也不怎么待见,仿制了别人的东西,便不算得光明磊落。   “何管事怕是认错人了吧!”宝儿说着便两手抱拳告辞。   “大掌柜,难道不想知道运河上捕鱼的那帮伙计手中的网是哪里来的么?”何申一点也不慌忙,成竹在胸,笃定宝儿对此感兴趣。   也真如他所料,听得这话,宝儿定在了原处,微眯眼睛看着他,这个何申还真是诡计多端。   “大掌柜可否赏脸喝杯茶水?”面对宝儿的无理,何申丝毫不在意,笑脸盈盈,仔细看,却能看到眼底的算计。   宝儿淡淡的瞟了一眼,便走向了就近的茶馆,何申紧跟其后。   “二位这边请!”许是开门第一单生意,跑堂的小二特别卖力,笑眯眯的将二人引上了座位,利索的扯下肩头的白布,“唰唰”的桌上擦了两下,桌子本就是干净的,想是习惯趋势吧!   茶水未来,二人端坐对桌,保持沉默,宝儿猜测他的来意。   何申也打量着宝儿,这个眉清目秀、阴柔的毛头小子就是发明‘玲珑鱼’的‘合盛’大掌柜?这年纪也忒小了点,听说家里是编筐子的。若不是一月来‘合盛’生意这般火爆,还真以为梁家大公子是个无能儿!   “茶来咯!”小二响亮的声音在大堂响起,见他手拿长嘴的茶壶,步伐轻盈,小二右手灵活往后一转,将茶壶背在肩头,身子一侧,往前一踮,茶水顺着长长的壶嘴遛了一道弯儿,冲进了杯中,青灰色的茶杯上方白烟袅袅上升。   “何管事,开门见山吧!”宝儿瞧着小二行云流水般的手法,满心赞叹,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好,在下就直说了,王公子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何屈居‘合盛’,何不来‘大庆元’,也好让自己的才能得到施展。”何申笑笑,理理叠在一起的广袖。   “王玉本就是乡野村夫,幸得‘合盛’东家赏识,并未有什么大报复,够温饱便可。管事还是另寻他人吧!”宝儿眉毛轻挑,原来是这个意图。   “‘大庆元’惜才,赏识王公子一身本领,如今瑾元到处都有‘大庆元’的足迹,江南,洛阳,北域或是京城,哪里不是大展宏图的高地方,仍由公子挑选。至于酬劳,‘合盛’给少东家出多少工钱,‘大庆元’翻倍,王公子意下如何?”何申开出诱人条件,他就不信这个毛头小二不受诱惑!   宝儿听着何申列出来的种种诱惑,怎的有一种狐狸骗乌鸦嘴里肉吃的感觉,摇摇头,“‘大庆元’银子我王玉是无福消受的,还是留给可造之材吧!不如何管事先告诉我这渔网如何被‘大庆元’购得?”   何申一愣,这小子居然这么不上道,还想狮子大开口不成,怕是高傲过头了,若不是看他有那么些聪明才智,哪还会亲自来请他。   “王公子难道以为‘合盛’真是个安身立命之所?过些时日怕是会求上门来,让我把今日的话再说一遍吧!”   宝儿见他变了脸色,面露凶狠,一脸不削,高傲得很!   “何管事何出此言?怎不摊开了说个明白!”听这话,好似‘合盛’要遭难,对方在给自己最后的选择机会。   “王公子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吧!若心意改变,可上‘大庆元’找我,随时欢迎。”说完便站起身,甩袖离开了。   桌上的两杯茶没有动过,静静的待在原来的位置,也许是那人走时碰到了桌子,茶水边缘起了波圈,一个一个往中心聚拢。   宝儿眉头微皱,仔细思索着何申的话,像是透着什么阴谋。又想想仔细回想‘合盛’经营的每个环节,并未有差错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阴谋从何而来?渔网?   渔网···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宝儿极力抓住,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茶馆内三三两两来了几人,小二忙活着奔走,秀着绝技。   宝儿从怀中拿出银子放在桌上,离开了,较来时,脚步沉重不少。    第四十三章 捉赃 更新时间2014-2-21 16:58:53 字数:3205  宝儿回去就将路上的事告诉了梁煜轩,二人关上房门商谈了一上午,期间还出现摔碎杯子的声音,门外伙计们窃窃私语,猜测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他们也不会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毕竟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才能拿到工钱,只是惊奇关系一向很好的两人会因为什么脸红脖子粗呢?   这几日‘合盛’铺子里气氛怪异,平静的过分,梁煜轩与宝儿三天两头不见踪影,铺里的账都不查了。贾掌柜近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整天魂不守舍,伙计们聚众聊天,摔碎东西他也不管,只是淡淡的看一眼,又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中了。   倒是福气经常在铺子里走来窜去,一会儿找大掌柜,一会见大少爷,急急忙忙。伙计们便拉住他询问啥事,福气眉头皱着,像是很为难,支支吾吾。众人见状更加好奇了,全都拥上来,将他团团围住。福气无法,用手势示意大伙儿靠过来,低声的说:“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传出去!”   众人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了兴趣,信誓旦旦的摇头、摆手,“不会!不会!”   福气演了咽口水,“大掌柜像是跟大少爷闹翻了,具体为了啥事,我也不清楚,大掌柜可能不干了···”   众伙计倒吸一口气,谁不知道大掌柜是‘合盛’的财神爷,大掌柜一来,‘合盛’赚的钱翻了一倍,大少爷对他也是十分器重。难道是大掌柜负才傲物,提出什么无礼要求,二人谈不拢,大掌柜以离开胁迫?   众人纷纷揣测。   福气惊慌道,“你们可别四处传,否则大掌柜饶不了我!”   “福管事放心,我们不会害了你的!”几人纷纷点头,信誓旦旦的说。   福气点点头,呼了一口气,放心的笑笑,“得了,干活儿吧!我还得寻大掌柜回话去呢!大掌柜不知道又跑去哪了?”   说完,灵活的钻出人群,奔了出去。   伙计们又聊了几句,便散开,各忙各的。这时,一个伙计左右看看,悄悄退出人群。   贾掌柜依旧魂不守舍的趴在柜台,抬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似在思考什么?   初冬的夜,带点渺茫,将万物笼罩在寒冷的气息中。夜,是静谧的黑,近处能看见树影随风轻摆身姿。远远的能听见几声狗叫,看到几缕烛光若影若现,阵阵空气中有一种刚踏过的松泥味。   寂静的小村庄某处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大大的槐树伞般撑开枝桠,隐秘在夜色中。槐树正对小院儿的后门,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儿正“嗤嗤”喘着粗气,鼻孔冒出的白气,最后散开在黑夜中,马儿似觉得寒冷,往前走了两步,甩甩身上的鬃毛。   “这天气真他妈的冷!老子脚都没知觉了!”一个高高胖胖,留着络腮胡子的人搓手哈气,不住的原地跺脚。   “哎呀!你就别这么多废话!东西装好,咱就赶紧走,这要是被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稍矮较瘦的人左右张望,小心翼翼说道。   “哼!”那人有些不耐烦,轻哼一声,吸吸鼻子,怀抱双臂,又跺了几脚,不再讲话。   “吱嘎”一声,后门打开了一个缝,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瞧瞧,一脸谨慎。   “你他丫的快点!冻死老子了!”胖子见有人出来,不耐烦的催促道。   “哎哟!大哥,声音轻点。”那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再次张望一番,确信没人了,才放心招呼二人进门。临走时还回头望望,才偷偷摸摸的将门掩上。   黑夜再次变得寂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马儿喘气的嗤嗤声,以及柴门后里莫名拖动某物的噗噗声。黑夜好像长了无数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吱嘎“一声,门再次打开,先是瘦子探出身子,眯着眼睛探查一番,见无异样,便轻轻打开门,走了出来,向身后招了招手。紧接着,出现了胖子和方才那人,两人手中抬着一大筐的东西,上面用黑布严严实实的掩盖着。   “我看你们是大惊小怪,听说二人闹矛盾了,铺子就像一盘散沙,哪还会管那么多!”胖子大大咧咧,不以为然。   “头儿交代了,别留下痕迹,还是小心为妙!”瘦子走到树下,探头探脑,回过头来对二人说道。   胖子不屑的撇撇嘴,在院子主人焦急催促下,才加快动作。二人合力将筐子抬到马车边,用力一甩,稳稳放到了板车上。   瘦子望风,二人抬筐,来来回回几趟,抬了四大筐装在车上,拿了麻绳绑牢。   “行了,你们快走吧!让人胆战心惊的。”那人拉着麻绳两端,绕了两圈,狠狠一拉,打了一个牢牢的多重单结。   “瞧你那怂样!赚钱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慌。“胖子唾弃道。   “你!”那人语塞,自己是第一次干这事儿,若是被发现还如何在村子里立足,可缺钱,这钱来的容易,自个儿受不起这诱惑,便把心一横,先赚到再说。   “站住!”伴随一声怒喝,小院儿四周,燃起了无数火把,一时间脚步声四起,围了一圈人。   胖瘦二人见事情败露,想趁乱溜走,往槐树边上草丛钻去。哪料,里面正有两人拿着锄头、木棒等着。二人跳脱不了,被逼了回来。   “好你个孙有财!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吃里扒外!”为首的一人手拿火把,怒目睁圆。   “长栓叔!长栓叔!我···”原来那人就是孙有财,此时他一脸惊慌,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你如何对得起姑娘的一片苦心啊!”赵长栓痛心疾首,   “我···我···”孙有财无话可说,双眼呆愣着看着地上,“完了···完了···”   众人手拿家伙什,义愤填膺,似要把三人千刀万剐。   孙有福睡眼迷蒙,边走边披上外衣,在屋里就听见响声,以为自家遭贼了!打开门一看,见自家后门围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不知道什么情况。   “福哥儿,出啥事了?闹哄哄的!”身后孙老太太披着衣服,捋捋头发,蹒跚走了出来。   孙有富见老娘走出来,赶紧转过去参扶着,母子二人往人群看看,都是同村的人,赵长栓、来福、来寿等,个个手里拿着家伙什,像是在捉贼。人群中间站着一胖一矮二人正回头土脸,如同丧家之犬。   孙老太太转眼一看,自家二儿子咋站在旁边?“财哥儿,出啥事了?”   “娘、大哥,我···”见自家老娘和大哥也被惊动了,一时羞愧难当,颓然坐在地上。   “咋啦?地上凉,快起来!”孙老太太像是察觉出什么,这几日财哥儿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做啥,每日早出晚归,问他也不讲清楚,就说‘福宝园’的事儿忙。今日见这状况,怕是财哥儿捅了什么篓子。但总归是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是他出啥事儿了,自己当娘的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   孙老太太说着便上前伸手想要将儿子扶起来,孙有财心里一恼,手一甩,想要挣开,结果孙老太太没站稳,这一甩虽不是很用力,也踉跄了几步。孙有福赶紧跨步上前扶住老娘,怒吼道:“你疯了!”   孙有财本是无心,见老娘险些摔倒,自责不已,再加上事情败露的惊慌和对不起大家,特别是姑娘的愧疚,所有感情集中一起,快将他逼疯了!   “赵家兄弟,你给说说,这是出啥事儿了?若是我家财哥儿犯了事,你只管公事公办,我孙老婆子绝不说一个“不”字!”孙老太太站稳了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孙有财,铿锵说出这么几句话。看这架势怕是与‘福宝园’有关,姑娘之前这般帮助财哥儿,若真有什么误会,自然会替财哥儿解决,若是财哥儿真犯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赵长栓将筐上的黑布用力扯开,里面是满满一筐渔网,二人震惊望着眼看的东西,犹如晴天霹雳,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孙大姐,不是我姓赵的没人情,是你家财哥儿做了对不起‘福宝园’的事儿,姑娘也知道了。”赵长栓看到这一家,有些于心不忍。   赵长栓的话如同五雷轰顶击在母子三人心头,孙老太太半晌说不出话,霎时场面安静下来,剩下火把燃烧,柴火崩裂的“嚓嚓”声。   “得了,这事儿就交由姑娘处置吧!是老婆子教子无方!”说着拉过孙有富,后者有些倔强的不忍心。   “走!”孙老太太亮声一吼,痛苦的看了他一眼,孙有富无法,只得转身参着老娘,进屋去了。   门“吱嘎”一声,“砰”的关上了。   听得关门声,孙有财缓缓转过头,看向那扇门,心底里呼唤着,娘···大哥···春妮···   “把这三人绑起来送去‘合盛’!”赵长栓一声令下,大伙儿七手八脚帮了个严严实实。   嘈杂的脚步声,哒哒的马蹄声,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最后全都变成了静静的风声,树叶发出的簌簌声,仿佛被人吵醒十分不耐在抱怨。    第四十四章 下套 更新时间2014-2-22 23:44:36 字数:2992  赵长栓将人押到了‘合盛’,那里自有福气接应,将三人关在后院。天一亮,待宝儿一来,赵长栓便将事情叙说一遍。   “姑娘,真如你所料,‘大庆元’的人在秘密购买渔网,只是没想到那贪利的人竟是孙家老二!不过想来孙家人似不知道实情,”赵长栓惋惜道,也将昨晚孙老太太的反应描述一遍。   宝儿蹙眉思索着,这个孙太太倒是个明理的人,只是孙有财为人正直、痴情,为何会做这等子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长栓叔,这事儿我会处理,你也累了一晚,先回去吧!”   “姑娘,哪里话,我也是‘福宝园’的一份子。只是孙家老二怕是有什么隐情,姑娘您多费点心。”赵长栓前脚已经跨出大门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或过头来,对宝儿说道。   “您就放心吧!看在春妮份上,我还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不成?”宝儿会心一笑。   听得宝儿这么一说,赵长栓才放心离开。   待赵长栓一走,宝儿便直奔后院儿,推开门,见孙有财靠在柱子上,两手反绑在背后。听见开门声,他也一愣,转过头,瞧见宝儿走进来,有些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宝儿没有说话,走进门,将门掩上,“说吧!”   孙有财仍不吱声,他知道姑娘最痛恨背叛的人,自己却做了这样事,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可是若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怎么?还要我求你?”宝儿走到他身后,将绳子拉开。   绳子一松,被绑一夜的孙有财,手脚已麻,有些站不稳,往前踉跄几步,才勉强定住身子。   “姑娘,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就处罚我吧!”孙有财痛苦的别过脸。   “混账东西,我处罚你,那春妮怎么办!”宝儿怒骂道,将手中的麻绳狠狠往地上一扔。   “春妮···春妮自有她的好去处···”孙有财无望的摇摇头,冷冷笑道。   “好去处?做宁财主的十三房小妾?最后要么被大院里的姨太太害死!要么年老色衰,孤老一生!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你他丫的就是个混蛋!我替春妮感到不值。”男人最懦弱的就是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推到别人身边,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听到孙有财这话,宝儿怒火冲上头,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宝儿虽然个子不高,仰着小脑袋,却气势十足。用力一推,孙有财便后退两步,倒在柴堆上。   宝儿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气愤但也有些不忍心,“你倒是说说,偷网卖钱做什么用?”   “马大娘成全了我跟春妮,却毁了与宁财主的约,现在宁财主带人上门讨违约金,拿不出钱就让春妮过门!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你糊涂啊!这事儿怎么不与我阿爹阿娘说?也可来问问我!”   “姑娘,‘福宝园’遭难,我哪儿还有脸找你帮忙,想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只得走了这条不归路。我的命不值钱,求姑娘救救春妮!”孙有财立马跪在宝儿面前,略带哭音。   “你不想想你家老娘,真是没出息!”宝儿一脸嫌弃,为何他们总把自己的命看的这般轻贱,为什么不能努力为自己争得一些权益,这种传统封建思想何时能终结。   可是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这种思想早已在娘胎的时候就被灌注了,让他们如何自主自立。   唉!宝儿无奈叹气,“行了,你起来吧!临走时去帐房拿银子,记我账上,另外多取三百两,风风光光的把春妮娶过来吧!”   “姑娘···”孙有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不追究了?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姑娘还帮自己?   “你莫感激我,银子从你日后的工钱里扣,你捅的娄子自个儿得去补好!”   “是!我孙有财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孙有财转忧为喜,对着宝儿磕了三个头。   “哎呀!你就别磕了,我还没死呢!”宝儿哪里受得起他这么叩拜,赶紧将他扶起来。   孙有财嘿嘿傻笑,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到春妮身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姑娘,那两人是‘大庆元’的,说是生意需要,可以高价买咱的渔网,你看我该怎么做?”回归到正事上,二人面上转为严肃。   “你且回去,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若是再有人找你卖渔网,你只管卖给他,但是要立个字据,按上手印,知道么?”宝儿思索一番,眼珠左右转转,嘱咐道。   “是,我明白了。”孙有财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二人在柴房谈妥,孙有财便去帐房领了银子,奔向马家村,寻春妮去了,顺便把定金交给马氏,把婚给订了。   另外二人则被秘密关在后院,是放不得的,若如此便打草惊蛇了。梁煜轩已经派人查清楚,这两人是‘大庆元’的伙计,叫阿大和阿二,二人与铺子里某个伙计来往密切。   几经商量,宝儿决定将计就计,将‘合盛’内奸清理出来。   ‘合盛’依旧散漫,东家与大掌柜依旧不见人影,就靠魂不守舍的贾掌柜守着店。这不,贾掌柜又站在柜台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贾掌柜?贾掌柜!贾掌柜!”李权走进大门,与贾掌柜打招呼,那人似丢了魂儿,不理自己。便走到跟前,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哎哟!李掌柜你什么时候来了?”贾掌柜突然愣过神,看到眼前的人,惊奇问道。   “我都叫你好几声了!怎么是你这铺子赚得比我多,就瞧不上人了?”李权垮下脸。   “哪里的话!咱都是为‘合盛’卖命的,自然是要齐心协力。只是最近铺子里不太平,大少爷与大掌柜像是为了某事争不拢,最近气氛紧张着呢!”贾掌柜看看四下,将李权拉到一边,低声的说。   李权心里冷笑,哼!还不是因为‘大庆元’出高价想挖那臭丫头呗!臭丫头想借机提报酬!   李权装作很惋惜,“大掌柜可是个人才啊!就这样离开‘合盛’真是可惜啊!”   “咦!大掌柜并没有说要离开,你何出此言?”贾掌柜眉头一拧,露出怀疑的目光。   李权心里一惊,这个老家伙真是狡猾,差点就露马脚了,“我···我那是猜测的,只是觉得大掌柜离开,是‘合盛’的损失,心急口误!嘿嘿!”   “谁说不是呢!”贾掌柜似真的相信他这般说辞,又沉浸在无限感慨中。   李权暗暗咂舌,幸好蒙过去了,差点忘了正事,“对了,贵宾卡一事筹备得如何了?大掌柜就介绍了卡的作用,却未公布该如何实施,也不说明何时开始实行。‘大庆元’这几日愈发嚣张了,竟将鱼的名字改做‘剔透鱼’,这不明显的跟咱对着干嘛!咱可得抓紧时间商量对策了。”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几日都找不到二人的身影。不过,我之前看大掌柜整理了一份稿子,似关于‘贵宾卡’的,却也不知道她如何做打算。”   宝儿想出一个新点子,便会写一篇方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李权来开过几次会,也大底了解她这习惯,也深知这份手稿的重要性,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   “这稿子可得好好存着,别让‘大庆元’的人捡了便宜去,不能再上‘玲珑鱼’的当了!”李权往贾掌柜身边凑凑,看看四周,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这你就放心,大掌柜的东西都是放在‘合盛’,自然有人看守,哪会让贼人得了去,李掌柜你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哈哈!”贾掌柜一副看蠢驴的样子看着身边的人。   “说的是!说的是!”李权陪笑到,哼!让你得意,看你到时候笑不笑得出来。   “掌柜的!”这时门口走来一个管事,看样子有些着急。见自己掌柜站在大堂,便快步走过去,在他耳边讲了几句。   李权本笑笑的面容僵住了,慢慢垮下脸,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这帮狗东西!”   “出啥事儿了?”贾掌柜关心问道。   “没啥事儿,铺子里一个伙计脾气冲,得罪了客人,我这就回去解决,贾掌柜你就别送了,多留意留意‘贵宾卡’的事儿,有消息给我捎个信。”李权忙急着告辞,边走还不住回头叮嘱。   “哼!”见那人走远,贾掌柜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回到柜台,斜眼扫了一眼忙活的伙计们。    第四十五章 入瓮 更新时间2014-2-24 21:36:39 字数:2985  铺子里来了个陌生人,说是‘大庆元’的,他奶奶的,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李权快步赶回南街,急忙奔进铺子,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大堂,正气定神韵的喝着茶,李权心里一慌,看看一旁收拾的伙计,赶紧拉着男子走向内堂。   “你是?”李权关上门,男子悠哉悠哉的在屋内坐下,这面孔陌生得很。   “我是‘大庆元’的管事!是镇外调转来的,李掌柜不认识也是应该的。”男子笑笑,温和说道。   “你怎么···”不对,‘大庆元’的人咋会公然找上门,莫不是大少爷专派人来试探我的?“您哪里话,我与‘大庆元’非亲非故,怕是找错门了吧!”   “哈哈!李掌柜真是个谨慎的人,我是来谈暗地买渔网的事儿的,昨晚阿大阿二回来说,那个姓孙的渔网不卖了。这如何使得,何管事可是交待了这事儿十万火急的。”那人仰头大笑两声。   “原来是何管事的人啊!李某人失敬了,您说姓孙的渔网不卖?”对方道出了名号,李权便信了,赔笑到道,“这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说变就变了?”   “这人是您找来的,也是您承诺何管事的事情,您看这如何解决?”   听得这话,李权心里打起了鼓,这人的确是自己找的,就是想借此机会在何管事面前表现表现,好在‘大庆元’的东家面前美言几句,承诺自己掌柜的位置更加落实些。如今那姓孙的不卖了,何管事怕是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左右权衡,李权决定一揽到底,“您放心,这事儿我负责解决,去与那姓孙的商谈,近些日子的渔网由我派人去拿,然后送到‘大庆元’,您就回去禀报何管事吧!”   “李掌柜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我定会如实禀告,有劳!”那人似就在等这句话,起身抱拳辞别。   那人离开铺子后,走到街角处消失了。   李权不敢到怠慢,立刻遣了心腹马不停蹄赶去村子,寻孙有财购网。   彼时,‘合盛’内堂,宝儿、梁煜轩、贾掌柜站立桌前。   “鱼儿果然上钩了”桌上凌乱不堪,那份手稿果然不见了,宝儿冷冷一笑。   “那接下来该如何?”梁煜轩面上一沉,这些狗东西,梁家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吃里爬外。   “手稿上写着:贵宾卡为新鲜事物,人们自然兴致缺缺。因此,想要人来办理贵宾卡,最重要的是先吸引人群,最有力的方法就是降价。降价至六成,持续三日,并告之人们,三日后恢复原价,以免造成祸乱。”   “降至六成可不少啊!不知道‘大庆元’有没有这个胆识。”梁煜轩点点,随即又有些考虑。   “放心吧!就是降不到六成,降七成是肯定的,刘权可没少吹嘘的。”宝儿成竹在胸。“然后咱们就等着‘大庆元’被抢购吧!这三天内铺子的生意肯定会很差。但是不必担心,第三日就推出贵宾卡,早他‘大庆元’一日,若这个是时候他还敢仿制的话,流言蜚语肯定会散播出来,‘大庆元’的声誉定然不保。而贵宾卡在外人看来就是变相的减价,如此便能将客源拉过来,彼时‘合盛’的地位就如日中日了。”   “若‘大庆元’依然实行降价对抗呢?”贾掌柜沉思一番,问道。   “咱们适时的帮他们宣传宣传,相信这三日‘大庆元’门口的人会排到街尾吧!就算是再雄厚的财力,也支撑不了这般疯狂抢购。有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降价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披荆斩棘,用不好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宝儿一点不担心,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大庆元’欺人欺到这份上了,也该为自己的嚣张付出点代价了!   “大掌柜这招一箭双雕真是妙!”贾掌柜拍手称好。   “不!是一箭三雕···”宝儿看看二人,神秘的笑道。   二人互相看看,眼神交汇,恍然大悟。   白天看那槐树别有一番风味,抛却了丰满、冗繁的叶子,留下清瘦、简着的枝干。枝丫交错,劲如铜铁,一个喜鹊的巢穴,点染了这棵树的灵魂。   树下隐约可见一条羊肠路,杂草丛生,也许这里本没有路,来往踩上那么两回,便成了路。   院儿墙角外,厚厚的草丛隐秘下,依稀可见两人晃动的身影。   “你这姓孙的,怎可出尔反尔,之前价格不是谈好了幺!怎地又不卖了?”此人正是李权身边的管事。   “这位大爷,我干的可都是昧着良心的活儿,若不是急着用钱,哪会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买卖,我也是想早日干上几笔,筹好钱就金盆洗手了!昨个儿,一位大爷说以之前的价翻一倍买我的网,您也知道,网是我偷偷拿出来的,哪有那么多,这不卖了他就没您的了,你就体谅体谅我吧!”孙有财可怜巴巴的样子,拱手祈求道。   “嘿···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诚信都不讲,见钱眼看啊!”那管事有些气愤。   “得!您就当我是这小人,我还等着拿钱娶媳妇儿呢!”孙有财不打算废话,话就撂这儿了,转身离开。   管事见孙有财是铁了心了,赶紧拉住,李掌柜说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渔网买过来,要是没谈成,自己这个管事的位置也别想坐了。“小哥儿!万事好商量,毕竟咱们也是做过几单的人了,知根知底儿。你说的那位大爷没准就这么一说,买上你一两次就不再光顾了。倒是我们,您也知道我们都是为‘大庆元’效力的,‘大庆元’那是世袭商家,产业庞大,不是一般能比拟,诚信自然比旁人好上百倍,断不会欺了你!”   孙有财停了脚步,眉峰紧皱,似觉事态严重。“对!若是他买上一两回不买了,那我找谁去!”   管事心中窃喜,这个楞头小子果真上当了,“小哥儿,我也怜惜你为娶媳妇儿这般奋发,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这样,就以你说的价格翻一倍依旧卖与我如何?”   “卖你?”孙有财低头沉思一番,似在做思想斗争,表情有些纠结。“若是你也如方才所说,买上一两回就不买那可如何是好!”   “你···”管事有些气节,这小子是傻还是精呢!“这样吧!我给你立个字据如何?”   “这···行得通幺?可别欺我不识字,胡乱写一通!”孙有财故作疑惑,一脸不信任。   “哎哟!我说小哥儿字据写好,你可寻个会识字的人给你念念,看我是否蒙你!只是这事儿得保密,你的小心别泄出去。我是没事儿,正当拿钱做买卖,你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得吃官司呢!”管事眉毛一挑。   “这我自然是知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哪会真找人去看,您既然开的出这个价,还会在这种小事儿耍阴招幺!我也是没办法,图个安生!”   “得了,既然已经谈拢,那我晚上老时间带着字据和银子来,你可得把货给我装好咯!”管事弹弹袖子上粘到的枯草,心里石头总算落下去,得快些回去告诉李掌柜。   “好嘞!”孙有财愉快的答应了。   二人谈拢便分开,管事钻进小道,不一会,身影便埋没在丛林中。   孙有财望着远处消失不见身影,冷笑着“呸”了一声。   管事将孙有财的意思告诉李权,李权本就是个小气的吝啬鬼,听说价钱要加一倍,张嘴便破口大骂。没有办法,就是再加两倍三倍四倍,都得买,谁让这东西只此一家呢!也幸好后面买网的钱不是由自己来出,不过就这几次也足够让他心疼好几天了。   傍晚,管事带着两个伙计,拉着一辆马车如约前来,并将字据和银子交给了孙有财,孙有财打开字据,上下倒来倒去,说是不认识,要求管事盖个手印。管事拗不过孙有财的再三说辞,便就着他拿出的黑炭,将手指抹黑按了上去,一个黑色清晰的指纹赫然立在右下角。孙有财这才满意的将纸小心折好,放入贴身衣袋,招呼那两个伙计进院儿抬东西。   这张字据最后自然还是归在宝儿手中。   窗外大片的绿色渐渐变成黄,特别是树上的叶子,已经到了生命的终结,可那让人愉快的黄叶真的给冬天的萧瑟抹上绚丽的色彩。   窗边的人儿,凭栏而立,些许寒风吹来,带动青丝飞扬,像是不觉寒冷。    第四十六章 抢购 更新时间2014-2-25 22:26:55 字数:2990  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特别多,匆匆忙忙,奔向某处,人人脸上带着激动的喜悦。   一个不明真相的人眼瞅着大批的人忙碌奔走,很是奇怪,便就近拉住一位大叔,“大叔,你们这是去哪儿呢?”   大叔被拉住,被迫停下来,左右望望,后面的人顷刻间赶上来,见自己落后,有些焦急,“哎哟!你拉我作甚!‘大庆元’三日内所有货物降价至六成,咱们都赶着置办年货呢!你莫再拉着我了,害的我要多排几人的队了。”   大叔说着使劲挣开了那人的束缚,赶忙挤进人群。   “六成?年货···诶···大叔等等我啊!”那人明白过来,原来‘大庆元’大减价啊!这等便宜事哪能放过,也急忙混进人群,奔向‘大庆元’。   见‘大庆元’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如一条成年的大蟒蛇蜿蜒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声势比‘合盛’售卖‘玲珑鱼’那日更加浩大。‘大庆元’的应对措施做的也挺齐全,从外派来一批人做援助,门口站着两排家丁维护安全。   一拨人欢天喜地的进门,一拨人满载而归的出门,场面热热闹闹,倒真有那么些迎新年的气氛。   ‘合盛’店内,一昭正百无聊赖的爬在柜台,唉声叹气,“哎!生意怎么这么差呢!连个人影都没瞧着。”   “全都跑去‘大庆元’了,百年难遇的机会啊!可惜我要上工,否则把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置办一番!”同样闲着的几个伙计也站在一旁无所事事。   “一昭哥,要不你放我们出去,一会儿贾掌柜问起来,就说我们上茅房去了。”其中一个伙计脑筋一转,赶忙走到柜台前,笑嘻嘻的一脸讨好。   “是啊!是啊!我们每月就赚那么点银子,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买些好的东西回家孝敬老娘,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其他伙计纷纷附和。   “嘿!你们这帮家伙,好吃好喝待着你们,咋的是还嫌工钱少啊!我去报告大掌柜让你们一个个的卷铺盖走人得了!”一昭一脸正经,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   众人撇撇嘴,一脸败兴的走开了,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大掌柜还就放我们去了呢!   “谁说要去‘大庆元’啊?”宝儿从内堂走出来,身旁跟着贾掌柜,二人一脸笑意,似遇到什么喜事,对这般惨淡的生意丝毫不在乎。   伙计们哪敢出声,各自散开,忙活自己的事儿去,这边擦擦,那边摸摸,一副很忙的样子。   “大掌柜,我们说着玩儿呢?”一昭笑呵呵的从柜台走出来,打着圆场。   “这样!本来我还想着要不放你们半天假呢?既然是说着玩的,那就算了吧!我跟贾掌柜出门去了。”宝儿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完便与贾掌柜示意,走出门。   “大掌柜···”听得大掌柜这么一说,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咋盼什么,什么就灵验呢!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掌柜,小的们也想去···”   宝儿秀眉一挑,半晌不做声,那几个伙计互相看看,心里敲起小鼓。宝儿噗嗤一笑,“那还不走,仔细队也排不上了。”   “谢谢大掌柜!”伙计们立马喜笑颜开,欢天喜地争着夺门而出。   “大掌柜,那我呢···”一昭见其他人都跑了,自己探着身子瞧瞧,满心羡慕。   “你啊!看店!”宝儿回头嫌弃的看了一眼,扔下一句话,便与贾掌柜出门了。   “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偌大的铺子空荡荡的就剩一昭一人,哭丧着脸,望着摆放整齐的‘玲珑鱼’。   伙计们出门便不见了人影,估计是没命般跑去排队了。宝儿与贾掌柜则不慌不忙,到‘大庆元’的时候,场面依旧热闹非凡。   “大掌柜,看起来比预期好啊!”贾掌柜抚着胡子,笑笑点头。   “真得恭喜恭喜‘大庆元’,一日就能赚得钵满盆溢,过了今日,明日人应该更加多吧!一天时间,消息便能传到外边去了。”宝儿笑笑。   ‘大庆元’卖得越多,亏的越多,表面上看起来是生意好得不得了,别家商铺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铺子门可罗雀,羡慕着呢!不过,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是盈是亏。   “大少爷那边进展如何了?”宝儿侧头对贾掌柜说道。   “一切顺利,东西都拿到了。”   宝儿望着远处‘大庆元’那块大匾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马蹄声“哒革哒革”行走在乡间,后面拖了一车的货物。每样东西上都贴了红纸,红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年”字。引来田间劳作的人们纷纷侧目,这谁家的,这么多,想是赚了大钱。   “阿爹、阿娘,我们回来啦!”宝儿带着虎子走进院子,福气在后面照管着马车上的年货。   “阿爹、阿娘!是我!我和阿姐!”这是虎子第一次离家,再回到这个小院儿是兴奋劲十足。   “哎哟!你们咋回来了!不是还没到休假的时间吗?”玉芬忙从炤屋走出来,见着是自家宝贝儿女,惊喜极了。   “今儿回来也是心血来潮,买了些年货备着,让福气租了个板车给驼回来了。”宝儿见阿娘走出来,赶紧上前挽着她的手臂。、   这些日子家境逐渐改善,吃的也好了,玉芬面色红润不少,较之前年轻了七八岁不止,模样美艳了不少,这是宝儿喜闻乐见的。   “阿娘,我这几日跟着夫子识了不少字,还开始学诗了呢!”虎子也不甘示弱,他个子小只得抱着阿娘的腿撒娇道。   “哎哟!我家虎子真厉害!”玉芬一把搂过虎子,在他粉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等你阿爹回来,给他念念!”   “我阿爹去哪儿了?”宝儿抬着小脑袋。   “还能去哪儿!忙活着福宝园的事儿呗!你也别担心他,不像以前干啥都亲自上阵,如今人手多着呢!谁会让你阿爹动手,每日跟着你请来的那个匠人这儿看看、那瞧瞧,说是闺女交待的事,不能马虎。”玉芬摸着宝儿的脸蛋儿,几日没见,闺女像是长大不少,个头快赶上自己了,小脸蛋儿也张开了,水灵灵的,只是委屈她一直穿着男装,不能像女儿家那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匠人是梁煜轩介绍的,宝儿自然信得过,交设计稿那日,宝儿也见到了本人,是个经验独到的老者,宝儿拿着稿子研究一番,细小的地方与匠人商讨着改动了一点,别的地方都挺满意的。一直也没时间看,好不容易回趟家,就想腻在阿爹阿娘身边,哪都不想去。   “阿爹真是的,”宝儿嗔怪道。   “大娘!”福气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门,见着玉芬嘴甜叫到。   “福气来啦!哎哟!这么多东西。”玉芬赶紧接过来两包,“福气个头儿也高了!跟大娘说说,在‘合盛’辛不辛苦?”   玉芬这么一问,福气就知道她表面上是问自己,其实是关心姑娘在‘合盛’是否劳累,虽然姑娘经常让自己给大娘捎信,去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大娘,不累,有大少爷照看着,哪能累着!”   “哎呀!我的娘亲诶!人您都见到了,还需要问么!看看咱们的年货吧!”宝儿打断二人对话,拉着玉芬去板车卸年货。   “姑娘!您歇着,我去拿!”福气勤快的跑出门和车夫一同将车上的东西拿进院儿。   母女俩拿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整理。   “你咋又买衣服了!这得多少银子啊!”玉芬从一个大包袱里拿出四件崭新的袄子,缎面光滑,花色新颖,却简单朴素,但一看就得花去不少银子。   “阿娘!银子是其次的,这是多少年来咱家过得像样点的一个年,就不许穿的好点啊!”宝儿小嘴一撅,“虎子过来”   听到啊姐呼喊,虎子忙从与小黄玩乐的欢乐中回过头,奔向阿姐的怀抱。   “试一试!”宝儿从玉芬手中拿过一件较小的袄子,给虎子套上,粉嫩的小脸从白色绒毛的领口伸出来,煞是可爱。“哎哟!我家虎子就是俊!以后可得讨个乖巧的媳妇儿!不然阿姐可不依!”   虎子哪懂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看到阿姐笑眯眯的表情,就使劲点头,咧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   “你这臭小子,懂什么就乱点头。”玉芬刮了刮虎子的鼻子,睨了他一眼。   其实想要的幸福就这么简单。    第四十七章 遇险 更新时间2014-2-26 22:27:18 字数:2881  “阿娘,请李二叔一家来吃顿晚饭吧!人家毕竟帮了咱这么多,特别是近些日子。”宝儿将买的鸡鸭鱼肉和蔬菜大米拿出来,本就打算趁着今日,大家团聚团聚,后面一直到过年都会很忙,怕是顾不上家里。   “虎子,去炤屋拿个盆儿来”玉芬使唤道,“行啊!也好把这鸡和嫩竹儿顿了给你补补身子,前些日子,你阿爹去挖了些回来,屋里还堆着几根。过会儿,让虎子去请他们来,也好让桂花嫂子帮忙弄弄,你阿爹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虎子屁颠屁颠的拿个木盆从炤屋摇摇晃晃走出来,宝儿打趣道,“好啊虎子,你居然偷喝阿爹的酒,看你那醉熏熏的样儿!仔细阿爹回来打你屁股。”   虎子一听打屁股,赶忙放下盆子,撒腿就跑,逗得二人哈哈大笑。玉芬将鱼捡出来,放进盆子了,接了些水倒进去,鱼儿立马欢腾起来!   虎子将李二狗一家请来,许久没见的两小鬼立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弄得鸡飞狗跳。桂花吼了两三次都不听,在别人家里也不好太过放肆教训,见她一直朝狗蛋翻白眼儿。   三个女人在厨房忙活,两个小鬼在玩闹,李二狗则拿了锄头,将院儿边上的杂草锄得干干净净。   过不一会儿,大牛便回来了。别看大牛有一双儿女,如今也才二十八九岁,过上吃好穿好的日子后,身子骨儿结实不少,人看上去也精神了。只是在他们看来,这个年纪已经算大了,能叫叔儿了。只因古代人命不长,一般活个五六十岁算长命了,穷苦人家还要再命短些,只因看病花不起那银子,便久拖成疾,不治而终。   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看虎子与宝儿,瞧见日思夜想的两个宝贝活蹦乱跳的站在面前,才觉得满足,满眼笑意,乐呵呵的走去院子,与李二狗两人走在一起,谈谈、说说,等着开饭。   饭桌上陆续摆满大碗的菜,有鸡肉顿笋丝、水煮鱼、清蒸咸鱼,红烧猪下水、一盘清炒大白菜、野葱鸡蛋饼,还有宝儿日思夜想的红烧肉,特地挑了腹部的那块三线肉,肥瘦夹着四层,肥而不腻,非常诱人。除了这些,还有一盆炒花生米,烙得焦焦的小鱼干儿,下酒的。另有一大碗洗的干干净净,鲜红诱人的野地瓜,做解腻用。最后是每人一碗满满的白米饭,冒着热气儿,缓缓上升。   两家人吃得很欢,欢声笑语不断,寒冷的严冬充满了温暖。   较几个月之前相聚,两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时他们自己都在感慨,本以为这辈子吃上带荤腥的东西是奢望,如今望着满桌子的菜,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而在天的另一边,苍茫大漠,一马平川,到处都是黄沙。边界处扎着许多帐篷,亮着一簇簇火把,漆黑夜空中,星星点点,像迷路的萤火虫,照耀闪烁回家的路。   高起的小丘上隐约可见一个身影,往近一看,见一男子两手背背,身着厚厚的袄子,望着大漠的另一边。寒风呼啸而至,吹起黄沙满天,沾在发上、脸上、衣服上、鞋子上,那人似未察觉,仍呆愣不动。薄唇上方胡子稀疏杂乱生长着,不显憔悴邋遢,有一种成熟霸气的俊美。   天边就像是一条分界线,隔着昨天与今天,隔着现在与未来。   第二日,‘合盛’依旧处于被冷落的状态,也正是‘大庆元’嚣张的时候,正所谓以静制动,不做任何反映就是最好的反击。   宝儿决定利用这一日的时间做点儿自己的事,便请了赵长栓与李二狗去村子里走上一走,做第二件建设‘福宝园’的事——看地。   以‘福宝园工厂’为圆心往周边扩展,所有的地都种着粮食,有几块荒着,细看土质并不肥沃,那些个麦子也都东倒西歪,稀稀疏疏的。   据李二狗解说,这些地都是住在村里没啥出路的人的,就如以前的李二狗与王大牛。稍加说动,再加上足够的银子,便能将地买来。   只是这事儿急得不,别说现在没那么多银子买地,宝儿也没那精力去考虑地买走后这些人靠何为生,种种问题摆在面前,都是重建‘福宝园’的基石。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长栓叔、李二叔,地看的差不多了,就这方圆五十块,还劳烦你们二人将各家底细查清楚,这事儿不急,你们慢慢来,等有了银子,时机也成熟了,咱再买过来养着。且这事儿也要低调,你们暗中进行,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宝儿没将心中的计划告之二人,二人心里犯着低估,好好的怎么想起来买地了,买地种啥?竹子?苎麻?不得而知,不过姑娘说的定是没错的,而且她也不是急急出手,像是在酝酿什么大计。   二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这点是宝儿最欣赏的地方,不该问的不问,是做大事的人。   “行了,今天咱就到这儿吧!两位叔先回去吧!我再转转!”正事儿谈完了,宝儿收起了严肃,笑嘻嘻的与二人说道。   宝儿再怎么有本事、想法成熟,但在面前二人眼中终归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的关心话,三人便分开了。   分开后,宝儿直径去了山上。由于传闻的可怕,无人敢上去,各种野草胡乱生长,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宝儿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之前上山的路。   无人破坏的杂草长到人腰般高,幸好是冬天,蛇虫鼠蚁都冬眠了,否则够让人心惊胆颤的。宝儿扯了几根棕榈叶子将两只袖口、裤脚都紧紧的系起来,这样行走着方便多了。   沿途中,宝儿瞧见几样熟悉的农作物,有胡萝卜、芹菜、香瓜、豌豆等,还有发现一个橘子树,上面结满了绿油油的果实,欢喜着摘了一个,剥开皮,香香的橘子油沾得满手都是。宝儿管不了那么多,掰了两瓣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好久没有尝到这种滋味了。   一颗发现更多宝贝的心驱使宝儿一直往前走,期间又发现几样农作物,可把她高兴坏了,未免迷路,也怕找不到这些东西。宝儿捡了一块薄而硬的石头在树上做了记号,许是兴奋劲十足,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天色渐渐变暗,她也未察觉到。   走着走着,宝儿发现树上怎么有标记,再看看四周,完了,迷路了。深山老林,荒芜人烟,忽传来一声狼吼,“嗷呜···”,把宝儿吓了个半死,心里一慌,赶紧往反方向狂奔,脚下的路也不看,没命的跑。   “啊!”   脚一踩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洞里,宝儿心慌大叫。洞有些深,却不大,径直两米左右,上面杂草覆盖,显得黑漆漆的。   宝儿紧紧靠着洞壁,睁大眼睛环视四周,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慌,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想办法。   突然!与自己对方黑黑的一团似在动,宝儿揉揉眼睛,使劲盯着前方,果然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宝儿屏住呼吸,四下寂静,仿佛能听到那物轻微的呼吸声。绷紧了神经,手中紧紧握住刻标记的石块,心咚咚直跳。   僵持了一会儿,那物再动了一下,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起初宝儿以为是像她一样不小心掉落陷阱的野狼,观察了一会,便排除了这个想法,狼生性凶狠,即便是受了伤也不可能这般沉得住气。   宝儿手心直冒汗,集中精力做着万全准备。忽然!那物似在慢慢移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宝儿隐约能见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心想,完了!便把心一横,两眼一闭,往前一冲,抡起石块一阵乱砸。   “啊啊啊啊!”   空旷的山间出现杀猪般的叫声,听那声音,似男似女,尖而细,幽幽回荡,有那么些渗人。   第四十八章 难友 更新时间2014-2-27 22:28:45 字数:2978  “喂喂喂!快住手!住手!住手!”那物连连后退,宝儿步步紧逼。咦!那东西会说话?哎呀!是个人,宝儿赶紧收手,后退几步,紧靠墙壁,手紧紧拽着石块。   “你···你是谁!”宝儿怯生生的问道,虽说对方是个人,但是好坏却还是不知道的。   “我是人,好人!”那人声音稚嫩且有些嘶哑,像是到了变声期,听着还有些疲惫,提不起气。   “你脸上写着好人二字了么!再说这很灯瞎火的我也看不见。”宝儿气节,你说是就是了!   “你···你一上来就乱打乱踢一通就是有理了?咳咳!咳咳!”   那人像是被气到了,猛烈咳嗽起来。难道是自己把他打伤了?宝儿试探性的问问,“你还好么?”   “我把你打一顿,你说好不好!”那人轻哼一声,愤怒道。   宝儿嘴一撇,谁知道里面还有一个人!好死不死偏偏也这时候掉下来。   二人半晌无语,洞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和洞口呼呼的风声。   “我叫山子,你叫啥?”对方先出声,语气和善不少。   “我叫王玉!”   “你是个姑娘吧!”   “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未免麻烦,宝儿今日去看地特地穿了男装,若他心生歹意也会稍有忌惮吧!   “你!不识好歹!”山子一屁股墩子坐在地上,一边儿赌气,不再理会。   听他说话,大约十三四岁,气喘吁吁,想是身体不舒服。宝儿环顾这个洞,有两人高,想要爬出去,很困难!除非···宝儿看看对面。   “喂!山子,你饿么?要不要吃果子,我刚刚在山上摘的。”宝儿试探的出声讨好。   山子咽了一口口水,摸摸瘪下去的肚子,早上跟着叔们出来打野味,不小心掉进陷阱里,到现在就一直没吃过东西,早饿得他头昏眼花了。一听说有吃的,口水一直往上冒,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接着!”宝儿从怀里掏出两个扔过去。   黑暗中,两个圆乎乎、冰凉的东西扔进了自个儿怀中,山子慌忙接住,拿在手中犹犹豫豫。   “把皮剥了吃!”宝儿剥开一个,吧唧吧唧吃起来。   淡淡的橘香味充斥整个洞中,引得山子口水直流。听得宝儿解释,将手中两个橘子摸来摸去,最后还是剥开了,很是新奇这东西里面竟是长这样,一瓣一瓣的,山子扔了两瓣进嘴里,嚼了两下,酸酸甜甜,真好吃。利落的剥开另一个,三下两下吃了个精光。   “还···还有么?”小小的橘子哪能够饱,山子感觉越吃越饿,便厚着脸皮问宝儿讨。   “给!”宝儿说着又扔了两个过去,本是多摘了几个想拿回去给阿爹他们尝鲜。   “王玉,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独自到这深山老林中来?”许是这橘子拉近了二人关系,山子本就没什么心眼儿,二人便开始唠起了话。   “我家在山脚,本就在边上玩着呢!见到山腰处有棵果子树,就进山去摘,结果就迷路了,后来听到狼嚎,心一慌,便急忙跑开,结果就掉进来了。你呢?”   “我住山上,早上跟叔们打猎,掉进来了。这陷阱是他们挖的,估计要到明早才来收,所以只得等着了。咳咳!”山子讲多了话,有些喘,实在喘得厉害了,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你生病了?”见对方咳得有些辛苦,像是病得不轻,宝儿关心问道。   “没···没事!”山子强撑着说,“小时候就这般爱咳嗽,每次咳起来就要命。顽皮犯错了,就假装咳得厉害,爹娘便不会责骂我了,还会做许多好吃的。”   宝儿轻笑,怎么每个小孩都有装病骗爹娘关爱的经历,宝儿无奈笑笑。可是又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山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吃力,宝儿起身走过去。   “山子?”宝儿轻轻碰了山子的胳膊,好烫!又摸摸他额头,烫得不行!“山子!你哪里难受?”   “嗯···”山子轻声应道。“咳咳!头有些重,呼不了气。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瞎说!你才几岁啊!你说这话,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爹娘么!”   “王玉,其实我有一个梦想,我听阿花说,山下有种东西叫冰糖葫芦,外面是糖,里面是果子,又甜又酸,很好吃,可是我都没下过山,很想吃!”   “行!等咱们得救了,我买一大堆给你吃,直到你不想吃为止!”宝儿笑笑,没想到他竟想吃小女娃吃的东西。   山子呼吸越来越急促,难道是哮喘,那就麻烦了!   “山子,你听我说,你生病了,咱们等不到明天了,现在你爹娘怕是也在找你,你需要看病吃药,咱们得自己救自己,明白么!”宝儿努力使自己淡定下来,给山子足够的信心。   “你现在要努力站起来,把我托出洞外,我去找人来救你!”宝儿定定的看着他,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也能大概瞧出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衣服外面披着兽皮,头发有些凌乱。   “好!”山子有气无力,干脆的一个字!   宝儿倒是有些诧异了,他这么相信自己,要是自己爬上去就跑了呢!   山子手撑着地,努力撑起身子,宝儿赶紧搀扶,叮嘱道:“我上去后,你坐着,上身斜靠墙,头一定要仰着,切不可弯腰低头知道么!”   “好!”   山子双手撑着洞壁,身子下蹲,宝儿也不再犹豫,踩在了他的背上。山子慢慢起身,腿缓缓伸直,宝儿两手也撑在洞壁,保持平衡,渐渐离洞口越来越近。伸手抓住洞口边的杂草,抬起一条腿,扣在上面,借力翻身出去了。   “砰!”的一声从洞内传来。   “山子!”宝儿趴在洞口,心一揪,山子你可别出什么事!“山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按我刚刚说的做!一定要撑住!千万别睡!”   宝儿赶紧爬起来,也不管哪里是路,没命的往前跑。   山子用尽全力将宝儿托出去,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软软瘫倒在地,再不想动一下,他感觉四周的空气都被偷走,自己努力吸取,却还是越来越少。除了沉重的喘息声,他似乎什么也听不到。渐渐眯上的眼睛恍惚望着上方,天空似还有亮光,不那么漆黑,剩些灰白。从上面传来喊声,不能睡!不能睡!山子猛的睁开眼睛,想起了刚刚那个胆大、坚强的男娃,回想着他对自己说的话,便用尽力气慢慢起身,翻坐着靠壁,头微微上仰,缓慢的吸气吐气。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宝儿用尽全力奔跑,两条腿似灌了铅,越来越重。四周都是高高的草丛,宝儿有些绝望,她望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一条生命在她手中慢慢流逝,她已经努力去抓了,可是手中的亮光越来越暗、渐渐消失。   “啊!”一个粗壮的树根将宝儿绊倒,狠狠摔在了地上,手被地上枝桠咯得生疼,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出来,“山子···山子···”   “山子!山子!你在哪儿?”   “山子!”   “山子!山子!”   远方传来呼喊声,宝儿一动不动,仔细听着。真的有人!连忙撑着旁边的大树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声回应道,“在这里!在这里!”   远方有十余只火把在黑夜中闪现,慢慢向宝儿这个方向移过来。   “在那边!”   “那边有人!”   ···   宝儿忍不住哭了起来,是激动!命运之神就这样爱开玩笑,前面是漫长无尽的黑夜,在最后关头,给你一盏灯。   那些人很快走近,火光驱散了黑暗,将周边照的光亮。见树边倚着一个小男孩儿,衣服被树枝刮得破烂,头发也散乱不堪,手腕处擦得通红,脖子上也有一道。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水润明亮,有些红,像是刚哭过。   “小哥儿,你知道山子在哪儿么?”为首一个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体格强健,手拿火把,走近些说道。   宝儿使劲点头,“山子掉到陷阱里了,在那边。你们快去救他,他病了。”说着,直起身子,指向前方。   那人面色一沉,浓眉皱起。利落转身,快步奔向前方,后面几人紧跟其后,一个好心的人掺着宝儿一起走了过去。   林子再次陷入黑暗,“嗷呜···”凶狠的野狼似被吵醒,发出饥饿的的吼叫声,回荡在整个山谷。    第四十九章 上山 更新时间2014-2-28 23:02:36 字数:2801  山子获救了,是那个壮汉下去背他上来的。他努力使自己不闭上眼睛,努力的呼吸,终于见到了亮光,伴着焦急的呼喊声,山子终于昏了过去。   一行人寻着了山子便往回走,自然不会把宝儿一人留在山间,一并带回了山上。   夜已经深了,想下山已经是不可能了,别说乌漆墨黑看不见,这山上根本就没有路,除非想再掉进坑里。宝儿虽怕大牛玉芬担心,满村子找人,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跟着他们走,明天一早再寻下山的路。   到了目的地,大伙儿就散开,各回各家,宝儿则跟着那个壮汉一起,进了屋。许是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妇人迎了出来,面色焦急。   “山子!”妇人扑过来,紧紧抱住山子,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我的儿啊!”   “放床上趟了去!”汉子快步走进屋里,将山子放在床上,妇人焦急着紧跟其后。   这二人应该就是山子的爹娘,宝儿站在一旁看着。心想,阿爹阿娘此时是不是也这般焦急。   “哎呀!咋这么烫!”妇人将手覆在山子的额头上。惊叫道,“他爹!你说咋办啊!山子烧的厉害!”   壮汉着急的两眼通红,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回头看看床上的人!   “我能咋办!说了不让他去!偏去!弄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让我下山去绑个大夫回来,若泄露出咱们的踪迹,还不一锅端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山子都这样了!山子,我的儿啊!”妇人有些崩溃般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这话,宝儿觉得有些不妙,自己不是山上的人。据观察,他们像是坐山为王的土匪、强盗。如此一来,怕是会担心外人泄露行踪,会不会杀人灭口,宝儿心里一惊,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得想想办法,让自己转危为安,最好能化解矛盾,交个朋友。   “我能看看山子么?”宝儿试探问道,表示关心。   “你是?”妇人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宝儿。   “是他发现了山子,我们才能找到的。”壮汉解释道,“去看看吧!”   妇人一脸感激的看着宝儿,表示感谢,转头看看山子,又沉浸到无边的悲伤中。   宝儿走到床边,这才看清山子的面貌,粗粗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嘴唇薄薄抿成一条线,小脸儿烧的通红。这样不行,得赶快退烧!   “大叔!您有酒吗?”   壮汉差异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酒?”   妇人也惊住了,止住了哭泣,同样的眼神看着宝儿。   “这是退烧的土方法,我发烧的时候,阿娘就用酒给我退烧,很有效果的!”   “我去拿!”壮汉立马从柜子拿出一坛子酒,拿了个大碗倒上一杯,递给宝儿,“给!”   淡淡的酒香传来,不那么刺鼻,像是纯度不高。   “这酒不是用来喝的,用干净的布,蘸湿擦在山子身上,如此反复数十次,症状便可减轻。”宝儿摇头解释。   夫妻俩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宝儿说的做了,既然她以前试过,不管有没有效,对身体无害便好,如今的情况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   妇人利索的扯了一块白布,用酒沾湿在山子身上轻轻擦拭,由上至下,从脸蛋儿至手,再到脚,反复擦拭,仔仔细细。   过不一会儿,酒用去大半,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儿。较之前,山子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烫了,脸色也恢复正常,就是嘴唇有些干裂。妇人喂了些温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却还是有几分担心。   宝儿坐在凳子上打着盹儿,蜷缩着身子,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她是真累了。夫妻二人忙着照顾儿子,没有时间管这么多。“山子你咋啦!山子别吓娘!”   惊声叫喊将宝儿惊醒,宝儿艰难的睁开双眼,见山子躺在床上,剧烈呼吸,妇人用手一下一下拂着他的胸口,顺顺气!   宝儿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快!将山子扶起来。大娘你快去烧点热水,端一大盆来。”   二人合力让山子坐起来,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山子斜靠在上面,宝儿将他的头微微上扬,使其呼吸更加顺畅。   “我儿有救么?”妇人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拉着宝儿的手臂,积极渴求道。   “大娘,你放心,山子会没事的!”宝儿坚定的眼神充满了希翼,妇人把头重重一点,赶忙烧水去。   不一会儿,妇人端着一盆开水从屋外走进来,按照宝儿说的,拿了凳子,放在床边,再把水放在凳子上,宝儿与壮汉合力搀着山子,让他面对脸盆。白色不断冒出的热气汹涌的扑向山子的脸上,山子吸入了湿化的氧气,可使痰液变得稀薄,疏通呼吸道,使呼吸变得顺畅。由于山子哮喘发作时,张口喘息,气管黏膜因失水过多而干燥,痰液变得稠厚,不易咳出。如此便可湿润气管,使痰液便稀薄。   果然,山子喘得不那么厉害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妇人擦了擦他的脸,便扶着躺下,捏好被角。   见山子无恙了,已经安睡下,壮汉朝妇人使了个眼色,便叫宝儿一同去了屋外。   “小哥儿,我很感激你救了山子,山子是我俩的命根子,平时对他严厉,可都是为他好!他自小身体就不好,稍不注意,一个小病便能要了他的命,可偏偏我们又是这样的出生,没有那条件时不时请个大夫来为他诊治。而且他得的是顽疾,总是治标不治本。事关整个寨子的安危,我必须顾及到其他人,所以我不得不···”   宝儿知道他后面一句话要说什么,无外乎就是要让她留下来,如此便能保证寨子的秘密不被泄露。但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还有很多事等着宝儿去做呢!便打断了他的话,抢了先机。   “大叔,你放心,这法子我夫子能治,他饱读诗书,精通各类知识,我听他谈起过这类病情。”   “真的?”壮汉两眼瞪得老大,激动不已。   “骗你干啥,刚刚那些应对措施都是夫子教我的,你不都瞧见了么!”   “可是···”壮汉惊喜归惊喜,但是保护寨子的使命却没有忘记,看看宝儿,有些担忧。   “大叔莫不是怕我跑了?那我又何故多此一举救山子呢!”宝儿哪会不知道他想什么,最主要的还是怕泄密,不过她也不说穿,只要表明自己不会将寨子的事泄露出去,那应该就相安无事了。“我是山脚姓王家的,明日一大早,您可派个人护送我回家!若有食言,大叔可上门讨说法。”   宝儿故意将自家住处告诉他,就是降低他心中的戒备,即使没说穿泄密这件事,他也能领会到宝儿并无恶意。   “那你说的那法子···?”壮汉想通了,若是有什么不劲儿,也好有个人通风报信,及时做应对措施。每每看到山子犯病,自己与媳妇儿都吓个半死,生怕儿子挺不过来。若是能够药到病除,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他折寿二十年也愿意。   “您放心,明日下山便找夫子开方抓药,到时候让送我下山的人带回来就是了!”   壮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前想后,考虑半天,并无其他不妥之处。而且据他观察,宝儿不是那心肠歹毒之人,姑且就赌上一赌。   二人谈妥后,妇人便出来,领着宝儿去了另一个房间,找了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还拿来了一小瓶跌打损伤的药放在桌上,让宝儿一定要擦。   宝儿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思绪渐渐涣散,进入了梦想。   梦中宝儿梦见自己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婆,身边堆着人般高的大白菜,木盆般大小的橘子,还有红薯、萝卜、茄子等等,个头儿都比平时大出好几倍。自己正咧着嘴数钱,钱越来越多,数也数不清。    第五十章 失踪 更新时间2014-3-1 23:18:51 字数:2900  鸡叫三声之后,宝儿伸伸懒腰起床。自己的衣服早就被挂烂了,昨晚那妇人拿了山子的衣服给她换上,外面再披了自己的袄子。   打开房门,环顾四周,与想象中的山寨不大一样,没有想象中的练武坝子,边上也没有十八般武器,甚至了连火堆都没有。没有龙头宝座,没有虎皮垫子,没有迎风飘扬印着“王”字的三角旗帜,更没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强盗和被绑在树桩上的有钱人。   有的是平坦开阔的土地,排列整齐的房屋,肥沃的田地,茂盛的桑树、竹子,道路交错相通,可以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有早起的几人在田间耕种、劳作,俨然一派农家小村的田园风情。   宝儿很好奇,山上竟然有这么宽敞、平坦的地方,像是世外桃源。往外走去,便可眺望整个繁华的小镇,周边各个村落环绕。淡淡的雾气飘在上方,像美丽的仙境,飘渺悠远。   太阳从东边的山上升起,露出小小的一角,辉映着朝霞。过不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那时恰好有一股强劲的山风吹来,云烟四散,刹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山林亮了,幽谷亮了,溪水也亮了,四野虽已枯败凋零,却也显得生机盎然。阳光普照大地,又是崭新的一天!   宝儿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日出。   “小哥儿”身后传来妇人的喊声,“吃点东西吧!”   “哎!”宝儿昨天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转身赶忙走过去。   桌上放了一盘杂粮饼子,一碗稀稀的小粥,摆着一双筷子。宝儿坐下,拿起饼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   “小哥儿真是对不住,昨晚就顾着山子了,也没给你弄点吃的。”妇人坐在一旁,叠衣服。   “没事,我抗饿!山子好些了吗?”宝儿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好些了,三更天的时候醒过一次,还问我王玉在哪儿?我想着就是你,跟他说在隔屋睡着呢!他才放心睡下,现在还没醒呢!”妇人满脸笑意。   将衣服叠好,妇人走到宝儿身边,眼光闪烁,欲言又止,却终没有说出口,看看碟子里剩的杂粮饼说道:“瞧你那小身板,多吃点!”   “嗯嗯!”宝儿不住点头,眯着眼睛。   “你慢慢吃,等会儿山子他爹带你下山。”   妇人说完转身走出门外,侧头见瞧着宝儿俊俏的模样,打心眼里喜欢。   昨晚上带回个外人,寨子里的人都是看见的,一大早壮汉就集结所有当家的人把宝儿一事说明,并无半点隐瞒。大家伙儿都理解,山子的病自娘胎便带来,着实吃了不少苦,如今终于有法子根治,那是最好的。而且也有人监视那小男娃家,应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如此没有一个人反对,有所不满。   壮汉找了人护送宝儿下山,临走前去看了看山子,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烧已经退了。宝儿也放心,与夫妇二人道别后随着那人下山了。   山路弯曲环绕,蠖屈螭盘,走过一段路,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寨子的影子。   到了山脚,那人与宝儿自动分开,约好傍晚前,于山脚将方子给他。宝儿刚走到村口就碰到李二狗等人,焦急往外赶,一见着宝儿,立马拥上来,“姑娘!你去哪了?”   “李二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昨天在河边转了几圈,觉得有些累,就靠着草堆睡着了。”宝儿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听得这话,众人重重舒了一口气,又见宝儿衣裳穿戴整齐,并无受伤的样子。   寻着了人,大家伙便一齐回去,路上李二狗给宝儿说了大家到处找人,还去‘合盛’看了看,大家都怕出什么事,就像上次着火一样。   昨日三人分开后,二人就各忙各的。傍晚,大牛玉芬寻上门,说宝儿还没有回家。几人去到‘福宝园’周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天渐渐暗下来,举着火把满村子寻找,仍然了无音讯,把几人急得不得了。便商议,若是还找不着人,第二日一大早就去报官,这不李二狗等人刚走到村口。   ‘合盛’那边也是如此,镇子上都被翻了个遍,梁煜轩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就算是只苍蝇也该找出来了,可宝儿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丝线索都没有。   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庆元’虽觉可惜了人才,却也不想她被找到,明日就是大减价的最后一天,这两日干的可谓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银子是花花的流进来,可与支出相比却是相差无几。成败再此一举,两日的闲功夫做完了,就等后面聚集人气推出贵宾卡,‘大庆元’的气氛也很是紧张。   大牛、玉芬找了一夜,没阖眼,面容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玉芬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似得,哭了不少。   宝儿走进院儿门,见夫妇二人坐在院儿中,一言不发,玉芬仍默默垂泪。心中一痛,泪盈满了眼眶。“阿爹、阿娘!”   夫妻二人缓缓转过头,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思夜想的闺女就站在面前。   玉芬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半天在挤出两个字,“闺女···”   宝儿快步冲过来,扑在了玉芬怀中,“阿爹、阿娘,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儿。”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去哪儿了?知道到我们找了你多久么?”大家伙儿忙活了一夜,都担心得不得了。大牛怎的有些恼,开口语气有些重,话才出口,又担心吓着女儿,语气便婉转些。   宝儿一个劲的道歉,将自己太累睡着的事儿再说一遍,加上李二狗的从旁圆说,大牛夫妇情绪才稍微平复些。   总之,事情算是圆满解释清楚了,也使人向梁煜轩报了平安,好歹是虚惊一场。   没多久,‘合盛’的软轿便落在了宝儿家门前,今日是‘合盛’正式发售贵宾卡的日子,各种事项虽然都已经筹划完毕。但这次发售事关‘合盛’与‘大庆元’之间的殊死较量,成败在此一举,若‘合盛’输了,怕是会元气大伤,偃旗息鼓好一阵子。梁煜轩不敢大意,即使知道才寻着宝儿人,也还是派了轿子去接她。   玉芬死活不让宝儿去,昨晚那一夜就像失去了女儿一般痛苦,她舍不得让宝儿离开自己的视线。好说歹说,解释半天,玉芬才应允,不过晚上一定要让轿子给送回来,也要宝儿答应从此不许一个人独自出门,身旁一定要有人跟着。宝儿都一一答应后,才被允了出门上轿,轿夫们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奔向‘合盛’。   ‘合盛’大门口已经挂起了发售贵宾卡的横幅,门上贴着办卡方式。对于这种新奇的东西,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摇头晃脑的念着上面的字。   “累计在‘合盛’消费金额达三百两便可获得贵宾卡···”   “花费五十文钱便可获得一张贵宾卡···”   ···   到‘合盛’时已经快日上三杆了,宝儿一跨进大门,所有人便围过来关心询问,各个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大掌柜,你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就是!镇子都被翻了好几遍,就是找不到你人!”   “大掌柜要是不在了,我们哪里还能过得这般舒坦,享受这么多、这么好的待遇啊!”   “你胡说什么!大掌柜不是回来了吗!”   ···   众人七嘴八舌,宝儿头都晕了。   “行了!干活去!过了两日舒坦日子,懒散惯了是吧!今日有得你们忙的。”宝儿佯装严肃道。   伙计们早就了解宝儿的秉性,知道她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想他们再担心。众人都闭上了嘴,散开,各回各的岗位,面上没有挨骂的哭丧,都喜滋滋的咧着嘴,仿佛是被奖励了。   “大掌柜!”听得呼喊,宝儿转过头,见梁煜轩从内堂走出来,面容憔悴,黑眼圈浓重,胡子拉碴。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有些复杂,惊喜?愤怒?却又很平静!   二人就这般对望着,仿佛时间在快速的穿过,流逝,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第五十一章 算账 更新时间2014-3-3 22:20:25 字数:2740  “快到午时了才来上工,大掌柜莫不是视‘合盛’如同儿戏!”梁煜轩语气冷淡,就像是老板对伙计训话。   宝儿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满脸笑意僵在脸上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要是再如此就扣工钱!”撂下这句话,梁煜轩转身离开了。   伙计们是第一次见到梁煜轩对着大掌柜发火,小心翼翼看看宝儿,见她面色稍有些不自然,随即无所谓的笑笑,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跑到柜台这里翻翻那里看看,开始上工。   ‘合盛’东、西、南、北四家铺子门口的横幅随风飘扬,进店的人却没有多少。他们自然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今日过后,便是见成效的时候。   而另一边却不是这么淡定了。   “你说什么!”何申拿起桌上的茶杯高高举起,狠狠往地上一砸,杯子被碎得粉碎,陶瓷碎屑溅得到处都是。   伙计弯着腰,缩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讲,杯子碎渣弹在身上也不敢躲,更不敢喊疼。   “何管事,外面的人比前两日更多,库里的货怕是撑不住了!”外面一个伙计急急忙忙跑进门,焦急讲道。   “没用的东西!”何申面怒狰狞,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愤怒将桌子一掀,砸在墙壁上,摔了个稀巴烂。   伙计们急急退到一旁,生怕伤到自己。   “快马加鞭去禀告掌柜,请求援助!”李权怒气冲冲对一伙计说道。   “是!”伙计应道,立马转身快步奔了出去。   何申一脸阴狠,“那个李权呢?”   “小的在铺子外面瞧了瞧,没瞧见他人,那个管事也不在了。”   “哼!这个狗东西,没用!”何申道,想是事情被揭发了。好你个王玉!竟然给我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何申居然遭了你们的道!   “何管事!”门外跑来两个人,头发散乱,很是狼狈。   “阿大?阿二?”何申诧异的看着而说。   “何管事,我们被梁家的人扣住了!关了一天一夜!”二人面面相觑,低头小心翼翼将那晚后的事讲诉一番。   “好!好!好!”何申连续三个好字,面上露出阴霾的笑容。   “‘合盛’东家还让小的们带了一句话···”阿大吞吞吐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何申广袖一挥,背在背上,他倒要听听,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说:这三日就当是送给全镇百姓的新年贺礼,他替大家谢谢您···”   何申嘴角微微抽搐,眼睛眯着,迸发出仇恨。   门外吵吵闹闹,人山人海,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   两家店铺交战似水似火。   “大掌柜跟我走!”梁煜轩走过大堂至门口时,忽地转头对站在柜台的宝儿说道。   “啊?哦···”宝儿一愣,没反映过来,呆呆的走过去。   梁煜轩撇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去。宝儿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南街铺子,贾掌柜站在门口迎接,“大少爷,大掌柜!”   宝儿见到贾掌柜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微笑着点点头。   “人呢?”   “在内堂,”贾掌柜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   三人齐齐走向内堂,梁煜轩在主位坐下,宝儿与贾掌柜分站在两旁,李权与那管事站在中央。   “大少爷,小的犯了什么错?”梁煜轩一坐下,李权便一脸傲慢的问道,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噢?李管事还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梁煜轩漫不经心的拿起茶杯喝茶,抬头诧异的看着他。   “小人的确不知道,李权一直为‘合盛’劳心劳力,奉献了大半辈子,大少爷今日这般做法确实叫人心寒!”李权理智气壮,诉说的自己的不公,声泪俱下。   “你做假账,侵吞大量公家银子。勾结‘大庆元’,泄露‘合盛’机密,这叫劳心劳力?”梁煜轩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道。   李权心一颤,慌张的神色稍纵即逝,“大少爷莫要含血喷人,我李权一颗忠心明月可鉴。”   李权暗道不妙,一大早贾掌柜带了一干伙计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说是大少爷的命令。任凭自己怎么反抗都无果,莫不是他们真发现什么了?哼!那有如何!那些事儿都做的干净利落,不信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再说还有二夫人庇护,就不信这小子胆子这么大!   “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贾掌柜!”梁煜轩说完侧头于贾掌柜吩咐道。   后者点点头,拍拍手,两个伙计押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一人架着一边,那人两手被反绑在背后,酿跄几步走到梁煜轩跟前,两伙计双手一松,往前一送,那人便跪倒李权身边。   “李掌柜可认识这人?”   李权斜眼一看,大骇,这不是自己埋在梁煜轩身边的线人么?那日命他偷取手稿后,就暗使人将他做掉,今日怎么···李权看了旁边的管事一眼,管事茫然的微微摇头。   “李掌柜是否想问,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梁煜轩此时表现出来的镇定、冷漠,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似在谈笑风生,有些渗人。   “什么死不死,小的不懂,这伙计不是贾掌柜手下的,怎么问起我来了?应该问贾掌柜才对。”李权虽有些心慌,毕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应对能力还是有的。   好你个李权,这个时候狡辩也就算了,还想拉上别人一起,真是不知悔改。“李掌柜何时对不起眼的小伙计这般上心了?”   李权嘴巴张着,半天接不上话。   “李掌柜既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让这个小伙计说如何?”梁煜轩冷冷的看着他,随即对那跪在地上的伙计说道,“你且如实招来,如何与李掌柜勾结做出对‘合盛’不利的事!”   “大少爷饶命,小的本来一直本分做事,李掌柜拿了钱两让小的待着在大少爷身边,将一举一动报告给他,手稿也是他指示小的偷的。没想到,李掌柜竟然歹毒想杀小的灭口,幸亏大少爷出手相助,才保住小命。小的一是财迷心窍,才会做这等事,请大少爷从轻发落,绕小的一条狗命。”伙计说完对着梁煜轩连续不止的叩头,“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带出去!”梁煜轩面色一凛,命令道。   两个伙计便拽着那人拖了出去,那伙计不住挣扎,大喊:“李权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疯子!大少爷饶命啊!”   李权定定的站着,有些发懵,转头悲戚的说道:“大少爷,我不知道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这般诬赖我!而且他并不是我铺子的人。这些话说出来,就证明我李权吃里爬外,未免有些可笑!”   “那就再让你见一人!”就知道李权这个老匹夫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门外的人早就等候多时,听得梁煜轩这么一说,便走进来,低头行礼。   “大少爷!”   这人李权自然是不认识,看了一眼,不知道梁煜轩那小子卖的什么药。可他身边的管事就不淡定了,这声音···猛地抬头一看,完了!自己是与他谈过、做过交易的,化成灰他都认识。   “小的叫孙有财,是‘福宝园’的一个伙计,媳妇儿是织渔网的,前些日子,‘合盛’的一位管事找到小的,说愿意高价收购渔网,小的急着用钱,便答应了。后来,每回来拉货的却是‘大庆元’的伙计,小的想这二人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孙有财娓娓道来,随即从袖口拿出一张单子,“这是小的与管事间的交易字据,上面有管事的手印。”   “那位管事你可还记得。”   “小的自然记得,就是他,”孙有财说完,侧身指了指李权身旁的人。    第五十二章 福气 更新时间2014-3-3 22:31:09 字数:2668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小的是受李掌柜吩咐,才做了那等蠢事。”管事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挪了两步至梁煜轩面前,猛磕头求饶。   “你个没用的狗东西,居然勾结外人,吃里扒外!请大少爷重重处罚,小人绝不姑息!”李权抬起一脚揣在那管事后背,管事摔了个狗吃屎。   管事吃痛,反手揉揉后背,转头恶狠狠的说道:“李权!死到临头了,你就认了吧!”   “哈哈!我有什么好认的,我没做过!”李权面露凶相,两嘴角下沉,双眼瞪得老大。   “我就让你看个明白,贾掌柜把东西扔给他!”   贾掌柜拿出三大本账本递到李权面前,后者不削一顾的接过,“账本每月都是按时交给大少爷过目的,这是何意?”   “李掌柜做了大半辈子掌柜,今日怕是最后一次碰这东西了,何不打开仔细看看?”梁煜轩轻笑道。   李权面色一凛,莫不是被查处什么蛛丝马迹?见他面色紧张,脸上的肉都有些抽搐。双手颤抖着慢慢伸向账本,那样子似手中东西有千斤重,拿不起一般。颤颤巍巍的翻了两页,便再也翻不下去了,手一抖,“砰”的一声,本子就掉在了地上。人似不堪重负,酿跄往后退了几步,怔怔的望着地上的东西。   “李掌柜可看清楚了!”梁煜轩一声怒喝,站起身,一身戾气!   账本上白字黑字写着他这些年挪用了多少公银,还签着名字,任他百变抵赖,也不得!   “不!不!不!我要找老爷!我要找二夫人!我要见二夫人!”李权发疯般咆哮。   梁煜轩命人将他赶了出去,他的家产全部没收填补亏空,风光半辈子的李权一夜间变成了穷光蛋。他的种种恶劣罪行也都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人人唾弃、喊打的过街老鼠。   藏在‘合盛’的老鼠屎被找了出来,那些凡是与这件事相关的人,梁煜轩一并清理干净。刘忠之前与李权走得极近,这次虽查到二人于‘大庆元’这件事上偶有来往,却没有确凿证据罢了他的职位,但梁煜轩随便找了个理由罢了他的掌柜位置,降为管事,也算是给他敲个警钟。   这是这么多年来,‘合盛’人员变动最大的一次。走了人,自然也要有人来顶替。推出贵宾卡,曾义表现不俗,便调由他接了李权的位置,管理南街铺子。由他推荐手下一个管事升为掌柜,管理东街铺子。   至于北街铺子由谁来管理呢?梁煜轩在心里画起了葫芦,一旁贾掌柜见梁煜轩皱着眉头思索,便出声说了自己的意见,“大少爷,小的看大掌柜身边的福气是个不错的人选,有胆有识,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头脑又灵活,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虽然缺乏经验,稍加培养、锻炼,定有所作为!”   福气的能干,他何尝不是看在眼里,只是他是宝儿身边的人,将来自然是要跟着宝儿走的。若是让他做了掌柜,自己又舍不得放人,到时候会徒增麻烦!梁煜轩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   一旁的宝儿听了贾掌柜的话有些诧异,福气年纪这般轻,若不是看在自己面子上,哪会让他做现在的管事,如今却要抬他做掌柜?二人竟这般看的起福气,宝儿自然是高兴的,福气的能力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她哪会不知道!只是现在倒有些佩服起贾掌柜与梁煜轩这般有眼光且不拘小节。   “若是大少爷看重福气大可问问他”宝儿似不在意的这么一说。   可梁煜轩的心里就百转千回了,福气不是她的人么?她舍得让给自己?见他对福气可是稀罕的很!   梁煜轩看了眼宝儿,见面前的人神色并无一点异常,他倒要看看是真舍不得还是装的,“我瞧着福气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贾掌柜去把人叫来!”   “是!”贾掌柜一脸笑意看着二人斗法,退了出去,寻福气。   福气此刻正在大堂指挥出售会员卡一事,各个细节,面面俱到,不容出一点差错。今日的‘合盛’外面看来风平浪静,实则内部翻了天,管事儿的人都去处理大事去了,姑娘交待自己照看好大堂,莫要出什么乱子。   “福管事,”贾掌柜走出来,见一脸严肃认真的福气正来回奔走,忙忙碌碌。   听见有人叫喊,福气回过头来,见是贾掌柜,快步走过来,“贾掌柜,您找我?”   贾管事抚着胡子点头笑笑,不错!谦逊有佳,“不是我找你,是大少爷找你,去吧!好好干!”说着便在福气肩头拍拍,转身进了内堂。   福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晃晃脑袋,赶紧跟上去。   “大少爷您找我?”福气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心里犯着嘀咕,斜眼看了看宝儿,见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更加弄不清头绪了。   “福气,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想升你做北街铺子的掌柜,你一下如何?”梁煜轩一脸赞赏的看着他。   对福气来说,这无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福气虽然年纪小,但也有施展抱负的决心,做掌柜无疑是对他最好的肯定,也是他未来发展的最好选择。可是,他是姑娘的人,是‘福宝园’的人,怎么能做‘合盛’的大掌柜呢?   脑海里,黑白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边是梦想,一边是忠义。他从不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想到进‘福宝园’跟在姑娘身边之前,自己只是小杂活铺子里的小工,因不小心弄坏了客人订的东西,被掌柜痛骂,把自己开除,还要赔偿损失。那时真想拿把刀子捅在心口,便不去受那屈辱。恰逢姑娘来店里,怜悯自己,赔了债务,收在身边,在‘福宝园’做事。姑娘还教识字、做账、管店。从没当自己是下人,就像是对待兄弟姐妹般的情谊。自己哪能舍了姑娘,这般忘恩负义。   “福气多谢大少爷器重,大少爷寥寥数字在福气看来,是最大的鼓励。但是福气是‘福宝园’的家生子,名字也是大掌柜赐的,恕我一心难侍二主!”福气低头恭敬回道。   福气这番话说出来,几人皆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一个小小的管事竟能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来。   “好!果真没看错人,大掌柜有此等优秀的人才做左膀右臂,我着实羡慕啊!”梁煜轩笑笑,开玩笑说着,被一个小小的管事拒绝,也不恼。   “福气那是顾及我的面子,不好开口,我就替他做主应了大少爷,福气经验浅薄,还望贾掌柜多多关照!”宝儿笑着回道,转头看向贾管事,后者恭敬的点点头。   宝儿哪会不了解福气心里的想法,跟着自己也不是没发展,可是会晚上那么两三年,宝儿不想耽误他,便替他应了这份差事。至于他以后想何去何从,都随他选择。   福气呆愣的看向宝儿,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要弃了他么?   宝儿转头看到福气一脸悲戚,就知道这傻小子会胡思乱想,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眼神尽是信任。   福气跟了宝儿这么久,自然能领会她的意思,鼻子有些酸,努力的吸气,克制住心里那股汹涌澎湃的情绪。   “恭喜福掌柜!贺喜福掌柜”贾掌柜拱手道贺,巧妙的化解了有些僵的氛围。   福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嘿嘿傻笑。   宝儿瞧着他那傻样儿,无奈摇头,心底里却真是为他高兴。    第五十三章 方子 更新时间2014-3-4 22:20:46 字数:2780  “姑娘,谢谢您!”   宝儿弓着腰身,正在埋头努力的写着什么,福气默默走过来,低声说道。   宝儿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见福气呆头呆脑,面上有些羞涩,“啥时候上任呢?”   说完低下头,手中的笔杆又动起了,刻意的转开话题是不想让福气想太多,宝儿不想以往对他的恩惠变成一种阻碍,因为没有谁能剥夺走他选择人生的权利。   “明日与刘掌柜做好交接事宜便可上任了。”福气见宝儿蘸墨,赶紧拿起墨锭在砚台上细细研磨起来。   “刘忠被降职,肯定心有不甘,接任的时候,要小心,有些话也莫要往心里去。”   淡淡语气与平时并无异样,笔下的一撇一捺组成一个个圆乎乎的字,在洁白的宣纸上铺成开来。   “从今往后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掌柜,是一家店铺的头,莫要因自己年纪小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职位大过一切,包括年纪!”   听着宝儿这番话,福气面色渐渐变得严肃,姑娘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句句都是对自己的忠告。姑娘并不是舍弃自己,而是尊重自己。   “小的明白!”福气郑重的点点头。   宝儿最后一笔落下,将毛笔放在一边,拿起纸抖抖吹一吹,淘气的说了句,“熊样儿!”   福气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见宝儿双手忙活着,“姑娘,这啥东西呢?”   “这个啊?药方!”   “药方?”福气惊奇探头看看,“鲜白萝卜五十钱洗净,猪肺一具洗净,炖食饮汤,每日两次,早晚饭前食用···”   “姑娘,你还会看病?可是这里方子里尽是吃的,可没药啊!”   “我哪会看什么病啊!这是食疗土方,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治疗哮喘,我不过是捡样学习罢了。萝卜、猪肺具有补肺降逆、顺气定喘的功效,两样炖在一起,味道鲜美,功效倍增。”宝儿笑笑,将方子仔细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   “您病了?”姑娘好好的干啥要吃食疗,莫不是生病了怕大叔、大娘担心,自己偷偷难受着,福气一脸关切。   “你看我哪里像是病了!行了,你去帮我租辆马车,等会要运点东西出镇子。”宝儿睨了他一眼,催促道。   “哦!”福气又看了两眼,确定宝儿没有生病迹象这才转身办事去了。   宝儿看着福气离开的身影,还真舍不得,以后身边就没有这么个办事了得的心腹了,这个梁煜轩,便宜他了。   ‘合盛’的事儿算是忙完了,一天时间快速的过去。宝儿去药铺买几大包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的药,去布庄粮铺买了一些布匹粮食,以及一些针线等生活用品,自然没忘记放些‘合盛’的‘玲珑鱼’。所有东西一并打包装上马车,由福气赶去村口。   日薄西山,万物正在为即将被黑夜吞噬做最后的反抗,为使光明更多的留在世间。   福气赶着马车,哒哒的行走在路上,宝儿坐在旁边。乡间道路崎岖,路也不平,抖得宝儿屁股生疼。福气照顾到姑娘娇贵,尽量驾得慢些,遇到大块的石头,还是难免到颠两下。   宝儿一股脑将自己为何上山,山上发生什么事,以及现在要做什么全都告诉了福气,听得福气冷汗直冒,姑娘出啥事了可怎么办!那些人都是山贼啊!杀人不眨眼,若不是姑娘机智,怕是早已丧命贼人之手了。   两人来到山脚,隐秘在暗处的那人想是瞧见了二人,从粗壮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久等了!这是方子。”宝儿有礼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方子,递给那人。   “在下替山子一家谢谢小哥!”那人接过方子,贴身藏好,“寨子上所有人的安危也交到了小哥儿手中···”   那人说着转头看了看马车上的福气,眼神闪烁。宝儿自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本来留自己已经不安全了,如今又多一个知情的人,他显然不放心。   “这人是信得过的,您放心,我既然答应过大叔,就不会食言。这一车子东西是感谢寨子里的人收留我一夜,且把我安全送下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将我的谢意代为转达。另外车子里有个用蓝布包着的包袱,是给山子的,劳烦您了。”   宝儿诚心诚意,这车东西,这番话,自然是为了取得信任,为后面的计划做铺垫。   那人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宝儿会拉了一车东西送上门,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该收不该收。   宝儿见他有些犹豫,趁热打铁说道:“这车上都是些不值钱的,一些药材、针线布料啥的,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那人眼神往车上一瞟,这些东西正是寨子里急需的,心动不已。“那我替寨子里的人谢谢小哥了。”   好说歹说那人收下了东西,拉回山上,宝儿长长呼了一口气,想尽法子让人家欠你人情,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那人回到了寨子里,将方子和车上的东西交给了壮汉,壮汉诧异的走到车边拿起柴刀一挥,将绑货物的绳子割断,身手十分利落。将东西拆开一看,竟是些日常用度的物品,都是急需的。这个王玉心思缜密,不是一般的聪明,他早就看出寨子的弱点,并且很好的利用了,他这也是在表明诚意,壮汉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有种着地的踏实感了。   “大哥,这小子一到家门,便被一辆华丽的轿子给接走了。我一直跟到了镇上,见他们进了‘合盛’大门,看来来头不小啊!会不会是官府的人!”那人将今日见到了一一汇报,无一遗漏,任面前的人定夺。   “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危害到咱们,就无事。若是有什么歹意,拿出以前那股狠劲儿,咱们兄弟几个还怕他不成。”壮汉面露狠色,刚才那副老实巴交的憨厚荡然无存。   “爹,是不是见着王玉了!”山子躺在床上,屋外二人在嘀嘀咕咕讲什么话,隐约听见王玉二字,翻身起床,寻了出去。   山子清醒过来后,见自己已经回到家,他呆呆的望着房顶,陷阱坑里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不确定那个男娃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那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和柔柔脆脆的叮嘱声。他小心翼翼的问娘:自己怎么回来的?娘居然告诉他是王玉找了爹,这才救了他,原来王玉真的存在,不是自己做梦,山子雀跃极了。可当得知山子已经下山时,情绪一下荡到谷底,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了吧!   “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屋里去,病才刚好一些!”壮汉见儿子衣衫单薄从屋里奔出来,担心道。   “爹,你快说!王玉怎么了!”山子面色还有些苍白。   壮汉心疼儿子,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半天不吭声。   “五叔,你说!是不是你们把王玉怎么了?”山子见状担心不已,他知道寨子里的事不能外泄,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就怕爹和几位叔叔对他不利。   “你这傻孩子,我们能把他怎么!自然是送他回家了,只是他说感谢咱们,就送了这一车的东西做报酬,我不是在和你爹商量当拿不当拿吗!对了,王玉还有东西要给你呢!”那人说着转身在一大推货物中拿出一个蓝色包袱,递给山子,“哝!这是他交待一定要给你的!”   一听说王玉有东西要给自己,山子双眼立刻闪现光彩,期待的看着五叔搜寻的身影。   “谢谢五叔!”山子接过包袱,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里装了满满一袋冰糖葫芦,每一串都颗粒饱满,厚厚的红色糖衣包裹在红艳艳的山楂外,闪亮有光泽。   山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发出“哇!”的惊叹,真的是王玉,他居然记得。   除了满足感,还有感动,王玉对于山子来说,像是挂在天边的太阳,带给他温暖和感动。    第五十四章 谈判 更新时间2014-3-5 22:16:12 字数:2798  三日时间快速过去了,‘大庆元’的减价立刻停止,大部分的人基本上已经屯好年货。人人面色露着喜色,这个年能过得更好些了。这种减价已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对于恢复原价的货物,或是别家店铺里的东西,都觉昂贵。   ‘大庆元’的生意一落千丈,前来店铺买东西的人,一听说恢复原价,便转身离开了。听说掌柜的将铺子里的管事骂的狗血淋头,差点就夺了管事的位置。   ‘合盛’实行贵宾卡的消息慢慢在人群中传开,也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引起他们的购买欲望。日渐滑落的生意,又奇迹般的好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火爆,人们都想抓住年头的尾巴,过个欢庆的年。   宝儿去货场巡视了一圈,不少大缸都空着,伙计运来的鱼个头也不似之前的大,想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鱼都沉到底下去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存储的玲珑鱼已经足够支撑这个年关了。   ‘玲珑院’的伙计没有前段时间那般忙碌不堪,却也没闲着,每个伙计都认真完成手头工作,将最后一批‘玲珑鱼’赶制出来,这一年便也算走完了,就等着领钱回家孝敬老娘,陪儿子、媳妇儿过年了。   “贾掌柜,卡售出去多少张了?”宝儿巡视一圈儿便回到大堂看看贵宾卡售卖情况如何。仿制风波刚刚过去,‘合盛’就像是惊弓之鸟,任何差错都出不得。若贵宾卡能办成功,那就算是熬过去了,就等慢慢壮大。梁老爷子已经在京城开办渔场,若将这一整套的体制用在那里,成功指日可待吧!这些并不再宝儿关心范畴内,也只是想想。   “三十张了。”贾掌柜在柜台将算盘拨的飞快,“今日的盈利比以往涨了二成。”   “不错,后一批贵宾卡后日就可做好,到时候还是按比例分配给其余三家店铺。”宝儿笑着点点头,稍加提点。她看看周围,没瞧见某人的身影,“大少爷呢?今日一整天都没见着他”   “大少爷家中有事,今日就不来了,吩咐全权交由大掌柜负责。”贾掌柜恭敬回道。   家中有事?宝儿眉头皱皱,无奈的摇摇头,进内堂去了。   二夫人李氏高堂端坐,翘着兰花指,拈着锦帕,两手交叠放在腿上,指上蔻丹鲜红亮丽,衬得两手愈发白嫩。   梁煜轩自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昭,“二娘今日可好些了,煜轩忙着‘合盛’生意的事儿,也没常来问候您!这是给您买的燕窝,补补身子。”   说着,身旁的一昭上前将手中的锦盒双手奉上,递给二夫人身边的丫鬟。   二夫人媚眼一瞟,心中冷笑,算你小子识相,不要以为老爷去京城,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将‘合盛’咽下去。   “大少爷真是孝顺,忙里偷闲给我送这东西来,我只是头晕气闷罢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跑去说道,耽误大少爷做事!你爹这一去说要十天半个月,放着这么大的家业由你支撑着,难为你了。若是张氏能孕得三公子,也能帮你减轻点负担。”   梁煜轩最烦宅子里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那伙计明摆着就是她使来了,还不是为了李权那个老东西。“得了三弟,那也得等上十几年,煜轩还年轻,替爹分些重担是应该的,怎可说艰辛呢!二娘既然病着,就少操些心,好好养病,若爹过两日回来瞧见二娘病了,倒要说煜轩的不是了。”   李氏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把李权的家产全充公了,他会跑上门来找我讨钱,李氏见他那副败丧摸样,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娘家亲戚。这么多年在‘合盛’揽的财,也都分自己一份,便包了些银子想打发他走。可没想到这厮贪得无厌,要求将以往的钱财拿出来对半分账,李氏自然不肯,二人争执起来了。李权扬言不给钱就将二人秘密勾结多年的事告诉梁振鹤,李氏大骇,这个李权真是良心狗肺,却也没有办法,只是这钱她却是不肯拿出来,想来想去就使人找来梁煜轩。   “谁说不是呢!可我这人就是心软,吃不了别人几句哀求,这不昨日娘家人闹上门,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娘家人都算计,是个不孝的毒妇。大少爷,你说我能不病吗?我这心啊就像是结了厚厚的冰,凉啊!”   李氏说着拈花般拿着锦帕在眼角拭了拭,一脸哀愁。   “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二娘解释清楚即可。”梁煜轩故作不知道,跟李氏打哑谜。   “也不是什么误会,我那远方亲戚,也就是南铺的李掌柜,不是犯了点错误吗?大少爷小有惩治是应该,他如今也年事已高,掌柜的位置是该退下来,让给贤能的人才。只是,他这一大把年纪,别的活儿也做不了了,如今家产都被没收了,一大家子要养,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我是将亏空补齐,可没想要他家破人亡,李掌柜平日也算节省,怎的平日发的工钱都去哪里了,竟分文不剩了?”梁煜轩听得李氏的话,面露诧异。   李氏微微一惊,莫不是怀疑到自己头上了,便将锦帕至于鼻翼下,清咳两声,掩饰不自然的神色,“像是平日家里太太们挥霍的。”   梁煜轩似明白的点点头,却也不答话。这可急坏了李氏,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不懂?只怕是不想抬这个手,看来软的是行不通了。   “大少爷看在我的薄面上手下留些情面,留下些养老的口粮吧!也好让我回娘家有个交待。”   “二娘怎可如此说呢?李掌柜贪污的可是‘合盛’的公银,所有人都是知道的,若我网开一面,便会有千千万万个李掌柜祸害‘合盛’。到时候过不下日子的会是我们梁家上下一百多口人!”   梁煜轩早就猜到她的意图,不就是想私吞剩余的那笔银子,她这般卖力的帮李权说话,定是受了威胁,迫于无奈才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大少爷倒是想的明白,你可知若是外头传出梁家欺压我娘家人,迫使其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外人会如何看待梁家。这等不仁不义的流言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怕是会气坏身子!到时候不是一样会迫使大少爷妥善解决此事。”李氏面露不喜,锦帕牢牢攥在手中。   “煜轩知道二娘心善,只是爹不在,我又是刚接手‘合盛’,这等大事我不敢私自做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关系的可不是我一人。二妹婚期将至,不备上丰厚的嫁妆,岂不让京城的妹夫家小瞧了去,二妹的地位怕是会受到波及。如若不然等爹回来,我把二娘的意思与他说说,再做定夺,二娘您看如何?”梁煜轩也不恼,话语一番迂回,让李氏自己掂量,究竟是女儿重要···应该说是自己的地位重要,还是那点银子重要。   一听到梁煜雪的婚事,李氏犹豫了,夫家是京城高官,嫁过去虽是做侧室,也好过镇上鸿商富贾的大夫人!老爷千叮咛万瞩,雪儿出嫁前,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事关渔场能否成功开办,有了女婿家的帮衬,会事半功倍。   想到这儿,李氏不敢再执拗下去了,“倒是我考虑不周,还多谢大少爷关心你妹妹的婚事。”   “这是煜轩应该做的,二娘您好生保重身子,莫让爹担心。煜轩就告退了,铺子里还有些事儿要忙!”梁煜轩暗笑,二夫人手中的小金库要打开了,怕是会心痛一阵子。   “去忙吧!可要保重身子,别像我一样,”李氏说着揉揉额头,似疲惫不堪。   梁煜轩道谢,行完礼,便转身离开了。   李氏右手握拳,“啪!”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恶狠狠的看着离开那人的身影,咬牙切齿。    第五十五章 婚事 更新时间2014-3-7 22:29:26 字数:2557  说起梁煜雪的婚事,还得从那日‘小花会’说起。   花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并没有因宝儿的中途离开戛然而止。众人虽觉惋惜,津津乐道于她的才华横溢,却也不影响场面的火热,以及观看的热情。   “当!”锣声敲响,讨论声渐渐小下来,最后安静一片,人们皆抬头注视着台上。知府大人手持一副画卷走到圆台中间,“下面将进行最后一关,胜出者将成为今年‘小花会’的花魁得主。老朽手中有一副墨宝,出自一位名家之手,由参赛的三位佳人赏析一番,说出这位名家的名字。”   话音刚落,两名小厮推出展架,放置台前。知府将画卷中间红线绕的结拉开,把一头挂在架子上,画卷便顺着这轴承滚下来,整幅画卷展现至众人眼前,画卷右下角出由一白色丝绢将名字盖住。   见通篇字字相连、一笔而成的。字与字间虽偶有不连接处,但上下笔意贯串,首尾呼应相顾,血脉相通,有一种笔墨飞舞、龙骧豹变、一气呵成的气势。在运笔过程中,每一个字的屹立部位,都似乎险象丛生,却又妙在能险中扣稳,使字形没有歪斜软倒之嫌,而有玲珑飞动之姿。   众人皆啧啧称赞,好字!好字!   “书如骤雨旋风,字字飞动,宛若有神。运笔如游丝袅空,圆转自如,虽野逸而法度具在,应是人称‘张颠苏狂’中的怀苏。”前一轮夺得第二的姚杏儿自信满满、神采翼翼,缓缓赏析来。   众人听得,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之前获得第三名的柳初夏则以字迹飘逸、洒脱、豪迈断为著名书法家张之的作品。   两人皆分析得头头是道,张、怀二人皆是瑾元史上出名的狂草书法家,连先帝都称赞,并临摹学习过他们的字。   该轮到梁煜雪了,众人满眼期待的看着她,不知她能表达些什么言论。知府最后一道题才是考验是否为真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瑾元并不缺少这样的女子。眼界宽广,知识丰富多层的全能女子却并不多见,这样的题目正是一个考验。   梁煜雪自小便以才女著称,加之又有心刻苦学习,还是有那么些底气。   “通篇文字气势磅礴、龙飞凤舞,确有两位书法家的气势。但细看却有不妥,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这正是前朝征西大将军楚云狂的真迹,楚将军为文士出身,足智多谋,虽有将军的张狂豪迈,却心思缜密,作战部署十分严谨,为天朝打下了一片江山,成为人人敬畏的征西大将军。观其字,解其人。咋一看豪放不拘,却在每个收笔处落得极其谨慎。”   场面安静的似能听的见船外呼呼的风声,梁煜雪的声音黄莺般回荡在整个画舫。   小小年纪竟然能将一位将军分析得如此透彻,若不是这位有名的征西大将军已故,怕是会误以为君为佳人青睐吧!   “啪啪!”静谧的人群响起了拍掌的声音,一位身材高挑秀雅,身着绣着鳞纹雪白滚边的冰蓝上好丝绸贵公子从人群中拍手走出来。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墨色秀发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嘴角上翘,面上带着笑容,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瞳孔如星河般灿烂璀璨。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看这穿着,非富即贵,就是有些轻挑。   “姑娘好学识,花魁之名,非你莫属!”   梁煜雪回头媚眼一扫,见翩翩公子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有些羞涩转过头,小脸渐渐变得粉红,如成熟后的仙桃,美艳诱人,看的众人两眼发愣。   另外两位二位佳人也有沉鱼落雁之色,拥护者自然不少。那贵公子话一出,有人就不满意了,知府答案还未公布,这话是何意思。大家支持的对象不同,难免有所分歧,能上得了画舫的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倒也没公众争吵起来,便急急催促知府大人公布最终答案。   “当!”锣声响起,众人识趣安静下来,知府走上台,至画卷处,拂袖伸手,将白色丝绢拿开,随着丝绢慢慢拂过纸面,隐约出现些字迹的轮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那一角,缓缓转动眼眸。待丝绢完全脱离画卷的支撑,轻盈飞扬于空中,再转头看向那处,见楚云狂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般挥洒纸上。   “哎呀!竟是征西大将军的真迹!今日可是长了见识!”   “梁二小姐真是学富五车,这般刁难的题目竟能答出。”   “花魁之名当值无愧啊!”   “姚姑娘的‘春雪’作得不错啊!可惜!可惜!”   “哪有王姑娘的‘观沧海’做得好!只可惜中途退赛,否则花魁之名**还是未知数呢!”   ···   激动豪迈的情绪再度被点燃,有兴奋、激动、赞扬,也有惋惜。总之,‘小花会’圆满结束,风彩纷呈的赛事、佳人们的绝艳之姿,以及惊绝的才情让众人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梁煜雪当之无愧的成为新一届的花魁,也如梁振鹤与李氏期望般将才女之名振之四方。吸引了许多的人上门求亲,会上鼓掌的贵公子便是其中一名。   这位贵公子自京城来此地玩耍,由于身份尊贵,受知府邀约前来参观花会,也因此看上佳人,一经打听便登门求亲。   几经细细盘查,梁振鹤与李氏便得知这位贵公乃当朝司徒丞相的小公子,叫司徒傲。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因是老来子,丞相分外溺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刚及弱冠,便为他娶了正妻,来路也是不简单的,也奠定了在丞相府地位。   司徒傲的家世背景让夫妻二人还有什么可挑,早早应承下来,待梁振鹤去了京城丞相府,便与丞相见面将亲事定了下来。   在丞相眼中梁家算是小门小户,能嫁进来就算是攀高枝了,可是自己宝贝儿子喜欢有什么办法呢!就是个乞丐也让她进门。   亲事算是顺利定下来,就等来年开春嫁进门。这可高兴坏了李氏,以后自己与当朝丞相就是亲家了,在府中的腰板儿也挺直了,有谁敢不放在眼里。   然而,经过梁煜轩的一番话提醒,李氏才考虑要为女儿置办丰厚的嫁妆,本想着嫁过去是享福的。可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若没有雄厚的资本,凭什么趾高气扬的讲话,绝不能让夫家小看了去。   李氏暗暗打着算盘。   无奈命运的梁煜雪整日郁郁寡欢,小脸瘦了一圈,整日拿着那套‘红豆情思’唉声叹气,此生与亓公子便是无缘了麽?他会回来找自己么?归结到最后,婚期将至,梁煜雪便死心了,或者说是心死了,眷恋了十几年的人即将从生命中淡逝,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梁煜雪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巧笑吟吟,有着两个可爱梨涡的淡泊女子,双眼微眯,咬牙切齿。   梁府中在挂起了红红的灯笼,各种摆设焕然一新,皆以红色为主,   呈现出一派喜庆祥和,不知道是为了迎接新年,还是因梁家二小姐的喜事使整个梁府有了生机。    第五十六章 过年 更新时间2014-3-8 23:36:56 字数:2917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顽皮的小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就像跳舞一般落在地上,给大地铺了厚厚的白色绸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像一张色彩淡雅的水墨画。   伙计们拿着扫帚,清扫门口的积雪,几位赶路的客人坐在店内,喝着热茶。路人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两手藏在宽大袖子里,匆忙的行走在街上。姑娘们撑着各式漂亮的油纸伞漫步街头,如画中仙,美极了。   今日‘合盛’关门大吉,伙计们在内堂站成排,等些领工钱,人人脸上喜笑颜开。因为今年大掌柜提出了一种新的奖励制度,叫年终奖。在‘合盛’做满一年以上的伙计可多领一个月的工钱,做了三年以上的伙计能多领两个月的工钱。才来的新伙计也不用担心,可领取年货一份,年货包里有‘玲珑鱼’还有‘大庆元’的糕点呢!伙计们能不高兴么!   队伍前头两个伙计在派发年货,贾掌柜坐着分银子。梁煜轩、宝儿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对伙计们说着话。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谢谢大少爷!谢谢大掌柜!”一个伙计从贾掌柜手中接过银子,又抱着年货,收获颇丰。听见梁煜轩说了句辛苦,受宠若惊,满怀激动的看着二人,连连道谢。   一个接着一个的伙计领到了工钱、年货,宝儿、梁煜轩都会说上一句,辛苦了、继续努力、过个好年等等。   从未看到过有哪家掌柜跟伙计们道谢,着实把他们给感动了一把,能在这样的铺子做工,真是自己的福气,众人纷纷感叹,‘合盛’的仁义待人传了出去,引得别家铺子的伙计们羡慕不已。   梁煜轩侧头看了眼宝儿,见她笑眯着眼,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即使是对待身份低微的下人,也满脸的真诚,温暖人心。   起初对于宝儿提出的这一建议,梁煜轩很是不解,为何要讨好伙计,找他们干活已经出了工钱,难道这些不够?为何要为区区下人费这么多心思。宝儿只回复了他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看着伙计们满脸的喜悦,真诚的说着谢谢,仿佛看到了他们死心踏地为‘合盛’卖命的决心。若是早就如此,怕是不会出现李权那件事了吧!梁煜轩轻轻叹了口气。   伙计们领完工钱逐个返乡,梁煜轩与宝儿做最后的巡查,身后跟着一昭与贾掌柜。几人来到货场,见大缸都清洗干净,上面盖上了厚厚的油纸,雪花落下,积上了薄薄的一层。   梁煜轩停住了脚步,侧身对宝儿说道,“什么时候回去?”   宝儿有些愣住,抬头看向他,除了有关‘合盛’的事,这是梁煜轩第一次对自己讲话,态度也不似之前冰冷。   “为何这般看着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梁煜轩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精明,轻笑道。   “过会儿阿爹会来接我。”宝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本以为她会再留两日,想来也是念家了,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梁煜轩有些惆怅,自己的家呢?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院子里留下了一长串脚印,满天雪花飘下来,慢慢填补平整。   ‘合盛’收尾工作完成,宝儿便回到小院儿,在房间里收拾包袱,不过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几件换洗衣服拿块布包起来,虎子还有几本书整理着。听得门外响起了“叮叮”的铜铃声,虎子赶紧跑出去开门,大牛赶了辆马车等在门外,见到儿子跑出来,抱了个满怀,“哎哟!我的虎子又长胖了!”   说着用胡渣蹭着虎子粉嫩的小脸,逗得虎子哈哈大笑。   宝儿拎着包袱走出来,大牛赶紧将虎子抱上马车,快步走向宝儿接过手中的包袱,“别冻着,快上车,不然你阿娘又要念叨了。”   “嘿嘿!阿娘念你,我就帮你说话!”宝儿机灵一笑,灵活钻进了马车。   “你这丫头!”   大牛笑笑,敏捷一跃,上了马车,长鞭一挥,“驾!”马儿很不情愿般抬着脚步往前走去。   大门紧闭,挂着铁锁,主人走了,静谧的小院儿仿佛也失去了生机,安静处于街角,似翘首以盼,等待春天的来临。   村子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些人家换上了鲜红靓丽的新衣,有些还是粗衣麻布,却也洗的干干净净。小孩头扎红头绳,翘着羊角辫,人人脸上带着喜色。   “阿爹,歪啦!往左一点,那边再往右一点。”宝儿在门口探着脑袋,伸着右手指挥。   大牛站在木凳上,手拿红纸高高举起,听着宝儿的指挥右边移移,左边动动。   父女俩齐心合作将春联贴好,见右边贴着“千门万户曈曈日”,左边是“总把新桃换旧符”。   玉芬则坐在院子里端着竹兜子,拿着剪刀剪窗花。剪了好几种花样,还挺好看,虎子转来转去也想帮忙。玉芬怕剪刀伤到他,就拿了一小口剩饭装在碗里,让他均匀抹在窗花上。   虎子笨手笨脚,却也知道小心些,莫把纸给弄烂了。   “桂花婶子,新年好!”   “哎!贴春联呢!这字写得好啊!宝儿有出息!”   “嘿嘿!哪里呢?婶子找阿娘来的吧?阿娘在院子里呢!”   “行!”   门外传来桂花嘹亮的声音,说着就跨进了大门,“宝儿娘!”   “哎!快坐!”玉芬赶紧起身搬来凳子。   “哎哟!你别张罗,我是来请教这个的!”桂花手中拿着红纸、剪刀,往玉芬面前一放。“往日家里都不兴这些,没那闲钱去整这些东西,还不日如多买些米面儿填肚子。今年吧!托了你们王家的福,总算是不用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说哪样话!有好日子过,还一个人关起门来?王家少了麻烦你们的?”玉芬拿过红纸折了几折,剪了几剪子,红红的碎纸屑飘洒在桌上。   “诺!”玉芬把剪好的窗花递给了她。   桂花接过,将折成一叠的红纸展开,一只惟妙惟肖的鲤鱼展现眼前,“呀!剪得真像!”   两女人在院子里唠了会儿嗑,玉芬又剪了几个花样给她,桂花欢喜的拿着回家了。   一家人忙活半天,终于将院子打扫干净,贴了春联,粘了窗花,挂了灯笼,屋子里里外外用柚子水洒了一遍。大牛在大门口堆了一堆干竹子,院子放了柴。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每家每户都飘出饭香,把该拿的都拿出来,对于有些人家来说,这一顿便是一年中吃的最好的吧!   宝儿一家并没有如之前般大鱼大肉,而是包起了汤圆。或是怀念从前,又或是想尝尝那滋味。宝儿便说了这个主意,一家人听说又有新花样,想起了之前饺子的美味,哪里还有反对的意思,举双手赞成。宝儿还往汤圆里面包了几个铜钱,解释说这个叫福气,谁能吃到,便可福运跟随一年。   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坐在一起,碗里热气直冒。   “闺女,这圆乎乎的,里面包上糖馅,还真好吃!”玉芬塞了一个进嘴里,不住赞叹到。   “汤圆,汤圆,又有汤,又有圆,还挺有意思!哈哈!”大牛也附和道。   “这个东西就是过年吃才应景呢!团团圆圆的意思,就像咱家一样!”   “哎哟!”虎子叫了一声,苦着脸。   “咋啦?”三人齐齐看向他。   虎子撇撇嘴,吐出一个铜钱,“叮”的一声,掉在桌上。   “哟!虎子是第一个吃到福气的!”大牛笑着说道。   “哈哈!”   三人也陆续都吃到,各自面前摆着,泛着黄光。   气氛温暖极了。   吃罢饭后,便早早睡了。   半夜,两小孩被叫醒来起床迎新年,睡眼惺忪的裹上厚袄子,手拿竹棍出门。   家家户户门口燃起了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老老少少拿着木棍敲打着,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宝儿惊奇这般做法,听得大牛解释才明白,敲打声能惊吓鬼怪,并将他们赶走,便可保佑家人一年内安全,健康,想来这就跟前世放鞭炮一个道理。    第五十七章 调皮蛋 更新时间2014-3-10 7:50:58 字数:2756  “闺女!起床吃饭了!”屋外传来玉芬的呼喊声。   宝儿缩在被窝,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翻了个身,将头埋了进去,便没了动静。   天气越来越冷,宝儿也越来越赖床,不想钻出温暖被窝,一连几天都没出过门。   过不久,玉芬轻轻推开门,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碗里白花花的米饭上覆盖着鲜嫩的笋丝炒肉,缕缕白气上冒,鲜香四溢,飘散开来。   宝儿激灵睁开眼,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瞧见玉芬走来,坐在床边。   “阿娘!”宝儿慵懒的撒娇道。   “饿了吧!坐起来吃点。”玉芬慈爱的看着女儿,伸手拂了拂她额头凌乱的头发,干净小脸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宝儿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拉开被子,坐了起来,使劲嗅嗅,“真香!”   玉芬将碗递给她,拿过袄子披在她身上,“慢点吃,不够阿娘再给你盛”   宝儿端过来就大大的往嘴里扒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咀嚼着。看着玉芬关爱的样子,宝儿觉得真幸运。   在这么个落后封建的社会里,女子地位并不高,但这一家人并没有因自己是女儿身,便低贱对待。与虎子并无两样,甚至更为放纵些。若是放在别家人,日上三杆还在床上躺着,说轻些,老早劈头盖脸骂一顿了,哪还像玉芬把饭菜热在炤头,端到床边。   “虎子呢?”宝儿吃了的底朝天,舔舔嘴。这个时辰,应该是跟小黄在院子里玩得热乎,今个怎么没有动静。   玉芬接过碗,将被子往上提一提,宝儿便缩了进去,就露出一个小脑袋。   “找狗蛋玩儿去了,说是要教他写字。”   “哦!”宝儿明白的点点头,小屁孩还有这心思。   “行了,你躺着,这天气是越来冷了!”玉芬说着就往门外走,还不忘转身将门带上。   吃得饱饱的,身上也暖暖的,困意渐渐上来,宝儿眼睛一眯半眯,开始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谁!哪个挨千刀了,吃饱了没事儿干,往人家院子扔石头!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使坏!”   屋外一阵怒吼声将宝儿惊醒,听着像是谁惹着玉芬了,不知道出什么事?赶紧掀开被子,套上袄子走到院子去。   院儿中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围墙上,草垛上,石磨上皆覆上了一层银白。只有屋门阶梯到大门口处被大牛铲出一条小道,玉芬站在道中,插着腰,抬着头,望着墙外,粗声粗气吼道。   “阿娘!咋啦?”外面可真冷,宝儿缩缩脖子,紧了紧衣服。   “咋出来了?衣服也不穿好,赶紧进屋!”见女儿出来,玉芬拉了她进屋,把门掩上。   “你这孩子!冻着了咋办?”   “不冷!阿娘你刚刚在说谁呢?”宝儿笑眯眯,不紧不慢的将衣服穿戴好。   “也不知道是谁!扔了两三次了,跑出门看又没有人,不知道是哪家小兔崽子在捣乱!”玉芬说着还有些气愤。   “是么!”   “叮!”话音刚落,门外又一声石子敲打在墙上的声音。   “嘿!这怎么说不听的!”玉芬蹭的火冒上来,要是抓到哪家捣蛋的臭小子,一定要拉到他爹妈面前,好好教育一顿。   “阿娘,别急,你这边说话,我悄悄出去看看。”宝儿出了个主意,再这么闹腾下去,一不小心砸到人咋办!   “行!”   玉芬打开门,对着墙吼道,“哪家破落户,跑这儿捣乱,抓住了当心手给剁了!”   “没处玩儿了是吧!跑来砸人屋子,要是砸到人怎么办!还不滚去!”   “还来劲了是吧!等着收拾!”   ···   玉芬站在屋檐下,骂骂咧咧,气得不轻,没招谁惹谁,平白的就被人用石头砸屋,任谁都气!若是碰上张寡妇,那还不骂的翻天,整个村都能晓得,玉芬这还算客气的。   宝儿蹑手蹑脚走到门,探出个脑袋往外瞧了瞧,屋外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人影。只见墙角下有几个凌乱的脚印,瞧着尺寸不大,应该是恶作剧的小孩。   宝儿往外走了两步,左右张望,还是没瞧见人。疑惑皱着眉头,人呢?摇摇头,转身进屋。   “王玉!”   这时,身后有人轻声叫喊,宝儿转过头,见一个少年站在身后不远处。宝儿惊吓的颤抖一下,脚下步子挪动。稳住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山子!   “山子!”惊呼一声。   “嘘!”山子做噤声状,示意她小声些。   “山子!你咋来了?”宝儿赶紧捂住嘴,贼头贼脑的转过头看看院子,见玉芬没有察觉到,便快步走到山子跟前。   “我想你了!谢谢你给我的冰糖葫芦!”山子皮肤黝黑,笑起来,眼睛眯着,憨厚可爱。   宝儿“扑哧”一笑,“谢我就往我家扔石头?”   山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那不是找不到你嘛!在门口蹲了几天也不见你出门。五叔告诉我就是这地儿,没办法,我就是能扔石头了,心想着总能将你引出来。”   “你这傻小子,说说看,到底找我作甚?”宝儿睨了他一眼。   “就是···就是想跟你摘野果子去!”山子支支吾吾说出理由。   宝儿无奈摇摇头。   这时院内玉芬高声问道:“外面是谁?”   “没谁!”宝儿赶紧接话,估摸着玉芬马上就会走出来,便对山子催促道:“你快走!莫被人发现踪迹。”   说着回头看看,玉芬已经快走出来了,山子却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宝儿无奈,这个楞头小子,是属牛的吧!这么倔!“你先去,在山脚等!”   听得宝儿这话,才咧开嘴笑笑,转身一溜烟往拐角处跑去,不见身影。   “你跟谁说话呢!人呢?”玉芬走到门口,见宝儿独自一人站在面前,走过两步,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人的踪迹。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儿,投着玩呢!我说了他两句就跑开了!”宝儿搓搓手,挽着玉芬的胳膊。   “你咋不叫我?非逮着不可,好好说道一顿,看他还淘!唉!还是咱家两孩子有出息!闺女脑子活,懂赚钱,虎子听话念书,咱们王家终于得到老天眷佑了。”玉芬还是气不过,说上两句,想到自己两个娃听话又懂事,自豪感油然而生。   “阿娘!你快进屋去吧!怪冷的!”宝儿甜甜笑道,轻轻推了推,催促道。   “咋的你还不进去?不是整日唠叨着冷?”玉芬拉过宝儿手搓一搓,还好不是特别冰冷,有些放心。   “我这几日都躺在家里,身子骨都快生锈了,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说不定就没那么冷了。”   “不行!阿娘不许你一个人出门!你真当自己是男娃呢!上次的事没把我跟你阿爹吓死!”玉芬面色一沉,一百个不同意。   “我就去李二叔家瞧瞧,看看两个小鬼学得怎么样!也好将虎子接回来。雪天路滑,他年纪小,怕会摔着。您啊!是担心过度了。”宝儿细细解释着,不想让玉芬担心,但是山子是必须要找的,他可是一个很重要的纽带。   玉芬低头沉思,李二狗家就隔了一个田埂,若是出什么事,大叫一声也是听得到的。便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再说,出去活动一下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好些。   “行了!你去吧!当心些,别摔着!我进屋再去给你拿件衣服披着。这阵子风也刮起来了,吹在脸上像刀子似得。”   “哎!”宝儿笑眯着眼,答应道。   玉芬进屋拿了件衣服给宝儿裹得严严实实,又拿了把油纸伞撑着,再三叮嘱才放了她离去。   为免玉芬怀疑,宝儿还是往李二狗家门前的田埂处走去,纤瘦的身子厚厚的裹着两层,倒也壮实些了。   田埂刚过,宝儿回头瞧瞧,没见着玉芬的身影,这才转了方向,从侧边小路拐了进去,不见踪迹。    第五十八章 草莓 更新时间2014-3-10 22:35:01 字数:2793  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在山间、田里、小河边。   穿过灌木丛,从小路走了出去,便到了山脚。油纸伞上已经满满铺上了一层,裤脚上也是,宝儿站在原地跺了两脚,将雪花抖落了些,上面有些斑斑点点的水渍。   “山子?”宝儿东张西望,搜寻山子的踪影。   “嘿!”身后人高呵一声,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油纸伞便晃悠两下,伞上薄薄的雪花轻轻滑落下来,似垂落的白色珠帘。   “从哪儿蹦出来呢?想吓死我!”宝儿气鼓鼓的说道,抚抚胸口。   “不是!嘿嘿”山子晃晃脑袋,不住傻笑。“王玉你长得真好看!”   “好看你个头!”宝儿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男的能用好看形容么?我那叫俊!”   宝儿毫不谦虚的自夸,这番话出来,有些忍俊不禁。   “嘿嘿!俊!俊!”山子摸摸脑袋,连声附和。   “你病好了么?”宝儿看看他,关心道。   “好了!吃了你开的药,就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药,还有肉呢!”山子咂咂舌,似真在回味那滋味。   “那叫药膳!好了,你没事儿那我就回去了,这天气冻人!你也早些回去,莫让你爹娘担心!”就站了这么一会,宝儿感觉寒气从脚下使劲往上钻。   “别!”山子惊慌阻拦,“给你吃这个,我从山上摘的。”   山子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颗果实,鲜艳的红色上黑点缀着,绿色梗处叶子像帽子一样扣在粗胖的一头。   宝儿低头一看,见山子摊开的手掌中躺着两颗红红的果实,双眼一亮,呀!这不是草莓么!赶紧拿过一颗,拔掉梗叶,一口塞进嘴里,香甜的汁液溢满整个口腔。熟悉的味道,没想到还能吃到这东西。   “山上摘的?还有吗?”宝儿忍住吃掉另一颗的冲动,咽咽口水,心想要摘些给阿爹、阿娘尝尝。   “有,还有大一堆呢!咱们去摘”山子没想到王玉会喜欢吃这个红红的小野果,早知道多摘些,说着摊开的手掌往宝儿面前伸了伸。   宝儿毫不客气的拿来一口塞进嘴里,两眼眯成线。   “今天不行了,出来太久阿娘会担心了,明日吧!你在墙角学野猫叫,我就出来,咱们一块上山。”宝儿揩揩嘴,思量着不能再逗留了。   山子思忖一番,好不容易见着王玉,还想与他多待一会儿。可是,若是让他家里人发现,以后怕是不能再出来了,再三思量,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好!”宝儿微笑着回答,便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雪白的世界,什么都变得纯净。山子转身看着远远走开的宝儿,说不出的满足,终于见到他了。   王玉不同于寨子里的伙伴,有一种无穷的吸引力将自己牢牢吸住,爹娘说看不透他,分不清是敌是友,让自己少与他来往。可是王玉救了他的命,还治好了他的哮喘,他怎么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呢!总是要帮些什么才行。那日在陷阱坑里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虽然昏昏沉沉,但他的临危不乱反映和肯定的语气让山子莫名的信任,他,就是能救自己。   宝儿从山脚绕到李二狗家将虎子接来,姐弟二人告别后便直直往家里走了。   宝儿好奇的问虎子为什么想教狗蛋识字,虎子的回答让宝儿出乎意料,有些感动。   “若是狗蛋能识字,长大也可以做大官,和我一同保护阿姐,我太小了,狗蛋力气大,有他在,就没人能欺负阿姐了,虎子不想阿姐离开。”虎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谁说阿姐要离开了,阿姐最舍不得咱家乖虎子了。你现在年龄小,力气自然小了,但是你长大了,就会变成一个强壮的虎子,倒时候就可以保护阿姐了。”想来是上次宝儿失踪一夜的事儿,也让虎子受到了惊吓,怪自己最近也没好好关心他。   “真的么?虎子长大就可以保护阿姐了么?比狗蛋还厉害?”虎子扑闪着大眼睛,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宝儿。   “是!所以虎子要多吃饭,吃得饱饱的,就能长得壮壮的。”宝儿伸手将飘落在虎子头上的几片雪花拂掉,把伞倾下些,拉着他的小手,往回走。   “好!”虎子兴奋的蹦塌两下,拉得宝儿身子也跟着晃悠起来。   姐弟俩一高一矮,欢乐行走在雪地中,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一回到家,玉芬就端来热水给二人洗脸擦手洗脚,边擦边抱怨,“这么冷的天,出门冻坏了咋整,瞧这小手,都红了。”语气中尽是关心,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洗好擦完便将姐弟二人丢进被窝里,不许出来。   宝儿过了年就十岁了,虚岁十一,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也算是小大人一个。可是在玉芬眼中,宝儿仍旧跟虎子一样,是个小孩,永远也长不大。也能还有更多的愧疚在其中,想要分多些爱来弥补缺失。   这一晚宝儿睡的十分踏实,一觉睡到大天亮。   “喵!喵!”院子外边传来猫叫声,听那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嘴里咬着刚捉来的鼠,舍不得放下,含糊不清。   “这么冷的天儿,还有野猫发春!”玉芬做在屋子里缝缝补补,听得猫叫,有些奇怪。   哎呀!莫不是山子这个楞头傻子,说来还真来,宝儿瞄了眼玉芬,脑子快速转起来,自己要怎么才能出门呢?   有了!   “阿娘!昨晚包的汤圆还有吗?”这几日几乎顿顿有汤圆,东西稀奇又好吃,一家人爱不释口。加之里面的馅儿是糖,可馋着虎子了,顿顿央求要吃,这不玉芬就包了一大盆,打算顿顿做上一大碗,让一家人吃个够。   “有啊!咋啦?又想吃了?”玉芬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看宝儿。   “不是,我想拿一些给夫子送去,让他尝尝鲜。”   “哎哟!那倒是应该的,我咋没想起来,我这就去装!”玉芬赶紧把手中的活计丢到一旁,直奔炤屋。玉芬看来,夫子就是一家人的活菩萨,若是没有他,哪能教会宝儿这么多东西,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宝儿掩嘴偷笑,夫子,对不起您老人家了,等会儿下山,给您送好吃的去。   玉芬装了一罐子汤圆,拿绳子绑好,交由宝儿提着。出门前还是不忘将宝儿裹得严严实实,才放行。   宝儿挥手道别后,玉芬放心的关门进屋,山子一下子就窜出来,接过宝儿手中的东西,“我帮你拎。”   “走吧!”宝儿手中一轻,她也乐的自在,小手往袖子里一缩,抵住些寒风。   二人绕了人少的路走,生怕遇见熟人,不过这冰天雪地,也没人出门,两人顺利来到山脚。   宝儿望望面前雪白的大山,跃跃欲试,满山都是宝贝啊!   “走!上山!”山子走在前头,伸手朝宝儿招了招手。   宝儿瞥见他两手冻得通红,有些不忍,“山子,在这里挖个坑,把罐子埋进去,等咱下山再来拿走。”   山子愣愣的点点头,显然是不明白宝儿的用意,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哦!”   宝儿捡了根枯枝扔给山子,他便用着刨了一个大坑,将罐子埋了进去,再用雪盖劳,把枯枝插在上面,当作记号。   埋好罐子,二人准备进山,宝儿拉紧了衣服,跟在山子后面,在山上他可比自己要熟。想起草莓的美味,便口水直流,寒风刮在脸上也不觉刺人了。      ☆、第五十九章 信你 “王玉快跟上啊!你怎么跟个姑娘似得!”山子在前头拿了一根粗棍子左挥右挥,将干枯的树枝打断,开出一条路。 才下雪没几天,山上的雪就积起厚厚一层,二人踩上去,快没到脚背。 “哎呀!催什么呀!这不走着嘛!”宝儿踉跄走在后面,雪下还埋着枯枝烂草,踩上去一深一浅,有些硌脚。 “王玉,你走快点呀!”山子边走边回头,冲宝儿笑着说道。 这个山子跟猴子似的,蹦这么快! 哎哟! 前一秒还得意的某人,这会儿见他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东西,身后没有着力的点,两个胳膊抡圆了转两圈,身子直直的往后躺去,屁股墩子“噗通”一声先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挣扎几下没起来,反而弄得浑身是雪。 “哈哈!让你不看路,摔了吧!活该!”宝儿瞧见他那副囧样,哈哈大笑。 说着加快步伐走到山子身边,伸手想拉他一把。小手刚伸出去,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身子愣住不动。 “咋啦?”山子伸手够不找她,奇怪问道。 宝儿哪里管他,朝着目视方向走去。见树旁有些凹陷的土地,由于高出灌木的遮挡,没有被雪完全覆盖住,隐约出现些绿意,还有几点红隐藏其中。 宝儿走近,蹲下,伸手扒开厚厚的雪。见绿油油的植株匍匐在地面,叶大而厚,呈卵圆形。边上有细小的锯齿形。一株株长连在一起,十分茂盛,在冬天甚是少见。再仔细往里看,隐约一些红色,拨开茂密的叶子,红红的果实抢人眼球,粒粒浑圆饱满、色泽诱人。还有些未成熟的。像绿色的小豆豆,嫩得很。 宝儿摘了一个放在手心,仔细观察着,这东西埋在厚厚的雪下,应该被冻死了才对。怎会生的如此好,干干净净,仿佛洗过一般,不带一点污秽。再看茎叶,好像与草莓有些不大一样,边上的锯齿状没有那么大。叶子比较圆,也比较厚。 宝儿有些疑惑的看向山子,“这是你昨天给我吃的果子么?叫啥?” 山子挣扎一番。终于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向宝儿,还嘟囔着她为何不拉他。原来是被野果子吸引了。 “好吃吧!叫啥我也不知道,以前经常跟寨子里的伙伴寻来吃,一直叫它野果子,你喜欢吃?” 不管这么多,既然山子常吃,那应该是没有毒,而且自己昨天也吃了。没见出什么问题。宝儿便一口塞进嘴里,好吃!肉质略硬,想来应该是植株匍匐在地面,上面又掩盖厚厚的雪,果肉很难接触到阳光,颜色虽红润却不均匀,但味道还是甜美的。 “喜欢!甜甜的,香香的,咱们管它叫草莓吧!”虽然感觉不是草莓,但果子的形状、味道相差无几,姑且就这么叫吧! “草没?不是有草么?”山子对于这个名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宝儿懒得理会他,摘了几个,大口大口吃起来。等吃够了,便拿出袋子,将果子装进去。 山子见她这副馋嘴的样子,被逗乐了,名字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帮忙一起摘果子。他用枯枝将雪扫开,宝儿扒开叶子找得容易多了。不一会儿,二人合作摘了大半袋,地上也就剩些还未成熟的青绿小果子隐秘于绿叶之下。最后再用雪将其盖住,既然在这么寒冷的温度下都能生长下去,想是喜爱这样的环境。袋子由山子主动拎着,抗在肩头,继续往山里走。 “王玉,你是什么人?”山子依旧走在前头开路,突然顿住脚步,转头问向宝儿。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宝儿眉毛微微一挑,反问道。 山子不复方才的兴高采烈,面色正经,深深的看了眼宝儿,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五叔说你来头不小,在镇上小有名气,与官家似乎有关联,要小心着点...” 山子幽幽的声音传来,瞧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说不出的落寞。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救了我,还给寨子的人送年货。虽然跟你接触只有两天,但是我很喜欢你,很想跟你做朋友!” 山子的语气突然又雀跃起来,宝儿摇头笑笑,他还真是单纯,若是就单凭他说的这些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的话,那世界上还有坏人么? “山子,我的来历的确有些复杂,但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寨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出卖你们,我发誓!”就冲山子对他的这份信任,宝儿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坚定了计划实施中某一部分的信心。 “我信!”山子后背一挺,步伐也加快了,似放下了肩上的重担,又呈现兴奋状态,边走边回头与宝儿笑道。“王玉,你走快点啊!”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者走走停停,后者紧紧跟随。 走到大山深处,白雪覆盖的地方就少些,不少树木已经枯黄败落,也有些是四季长青的,四处绿白相见,美不胜收。 二人来到上次摘橘子的地方,毫不客气的摘了一大袋。 折腾半天也累的气喘嘘嘘,两人坐在树下背靠着,剥橘子吃。 “山子,时间差不多了,我要下山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来找我了,让你爹娘担心!” “那怎么行!我还来找你!”山子不乐意的看着宝儿。 “你是偷溜出来的吧!回家定要挨揍了。”宝儿白了他一眼。 山子败丧着脸,还真被她说对了,确实是偷溜出来了。由于病刚好,爹娘不许他出门,怕得了风寒,病又复发。可是他待不住,就想去找王玉玩! 宝儿见他不说话,想是被自己说中了,安慰道:“你就待在寨子里安心养病,哮喘根除不容易,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爹娘是为你好。我过再两日休假就结束了,要去镇上上工,到时候来山上看你,给你带冰糖葫芦。” 宝儿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堆,山子低头仔细听着,直到说道最后一句时,才激动的抬起头,两眼放光。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你过?” “好!”山子右手握拳,捶在宝儿右肩,“王玉你真好。” 宝儿本就纤弱,这一锤,身子一个趔趄,佯装愤怒,“你要锤死我啊!” “你啊!就是该练练,弱得跟姑娘似得,你看你这胳膊”说着拉过宝儿手臂晃晃。 “就你壮!跟牛似的!”宝儿挣开,站起身,拍拍屁股。拿起那袋草莓,抗在肩头,“走了!” “哎!”山子好笑的拿起另一袋橘子,潇洒往后一甩,稳稳落在肩头。 下到山脚,去老地方寻回罐子,便直直往‘书苑’去。本想着让山子早些回去,无奈东西实在太沉了,只得让他一路跟随,后者喜笑颜开。 “夫子!我来了!”走到门口,宝儿就开始朝里叫唤。 “还知道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啊!”夫子坐在堂内藤椅上,抬眼瞄了她一眼,复低下头,似在认真看着手中的书。心里却百转千回,丫头个子又高了些,像是瘦了。想当初见她时,就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娃,面黄肌瘦。如今换上男装,显得精神多了,听福气唠叨说,丫头为方便行事才这般,真是苦了她了。 “我时刻惦记着夫子呢!这不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山子快拿过来!”宝儿走在夫子身边,放下肩上的东西,也示意山子过来。“夫子,这是山子,是我的朋友。” “山子,这是夫子,我的开蒙老师。” “夫子好!” 夫子瞥了一眼,点点头,目光却直直看着两个大麻袋。宝儿哪会没瞧见,轻笑着拉开袋子,拿出东西,讨好道:“夫子,这是汤圆,新捣鼓出来的,您搁水里煮煮就能吃了。这个是橘子,这个是草莓,都是些野果字,味道很好,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宝儿将两袋东西分了些出来,摆在桌上,一一介绍,夫子拧着脑袋,似不在意,眼睛却不住的往这边瞟。这两样东西都新鲜得很,没见过,看得他口水直往上冒。 “夫子,你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我得空就来看你。橘子一次别吃太多,会上火。” “你这就走了?”夫子眼神离开桌上那红红绿绿的东西,抬眼看着宝儿。 “额!出门太就久了,阿娘要担心了。”宝儿知道夫子舍不得自己,却也没办法,再不会去,玉芬怕是要寻上门了。 “走走走!吾与书为伴,乐在其中。”夫子似毫不在意,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看起书来。 宝儿起身行了个礼,拿起麻袋便往外走了。山子也朝夫子点点,跟了上去。 夫子放下书本,直起身子,探着脑袋,望望还未走远的二人身影。直到看不见,才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橘子,感叹道:最近这是怎么了?书看起来也索然无味了,真是老了。有这丫头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呢?唉!   ☆、第六十章 迎亲 从书苑出来,宝儿与山子二人便于路口告别,扛着一个大麻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任由漫天雪花飘洒,粘在身上。 玉芬家务事拾掇完了,还等不到宝儿回来,有些担忧,在家门口望了半天不见人影。 “他爹,你说闺女会不会出什么事?”玉芬搓着手,哈着气,回头于院子铲雪的王大牛说道。 “能有啥事!以前集市少去了?咱闺女机灵着呢!”大牛一铲子下去,往上一抬,铲起满满一堆,用力往前一送,一大团雪撞到篱笆墙上,掉下来,堆在墙角。农活好久没干了,活动几下竟有些喘。 “上次闺女一夜不见,谁急的连一口水都喝不下了!”玉芬横了他一眼,紧紧领子,朝大雪中走去。 “嘿!这婆娘!”大牛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喜的正想说两句,却不见了玉芬身影。撇撇嘴,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一搓,拿起铲子,继续对付院子里的积雪。 平日里没几步路的脚程,今儿走了大半日还没到家。风呼呼的刮着,宝儿脸上干燥得有些发疼,身子活动着倒是不冷,背上还有些出汗。 “宝儿!闺女!”远远的传来两声呼喊,声音有些熟悉。 宝儿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可不就是玉芬么!见她缩着脖子,极快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哎!”宝儿笑着挥挥手。 “你这丫头!伞呢?伞怎么不撑?”玉芬走近,瞧见宝儿粘着雪,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心疼的伸手拍掉,责备道。 哎哟!可不是橘子摘得太火热了,给落山上了,宝儿不敢说实话。 “跟夫子聊得忘记了...”宝儿看看玉芬满脸焦急,歉意的回道。 “跟你阿爹一个样。没心没肺,让人不省心。”玉芬沉着脸,伸手将宝儿面上的雪水揩掉。 宝儿嘿嘿直笑。想是夫妻俩在家又拌嘴了。 “背上抗的啥东西?”玉芬这才注意到宝儿肩上的麻袋,赶紧接过来。还有沉。 宝儿肩头一轻,抬手揉了揉,“集市上碰见‘合盛’的伙计了,送罢我的,说是山上摘的野果子。他道我平时没少照顾他,一定要送我,推脱不了只好接着。分了些给夫子。就都抗回来了。” “这伙计倒是热情,”听得宝儿解释,玉芬表情才缓和过来,“那你该放在夫子那儿。回头让你阿爹拿去,这么沉,把我闺女的腰给压弯咯!” “哪有那么娇贵,庄稼地里出来的丫头能这么没用?”宝儿挽着玉芬空的一只胳膊,笑着回应她的调笑。 “对了。后日孙家二小子要成亲了!” “哎哟!春妮可算是要嫁过来了!”这对苦命鸳鸯可谓磨难多多,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宝儿由衷的祝福。 “谁说不是呢!春妮娘是出了名的爱财、势力,闺女养大就是嫁给有钱人。可苦了那丫头,一边要为娘敬孝。一边又念着孙家的。孙家二小子也是个能吃苦的,我听春妮说,每回镇上做工回来,肩上都掉层皮,把孙老太太心疼的死活不让他出门。那哪成啊!等着老婆本娶媳妇儿呢!过两日又去了。”玉芬叹了口气,有些同情。 “春妮娘怕自己闺女吃苦,这般做法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在最后答应二人成婚。” “还多亏你从中牵线搭桥,村子里人人都说你好,菩萨心肠。”玉芬侧头看看了宝儿,个子已经长得快与她一般高了,小脸恬静,一点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盘算着自己闺女不能嫁得太差,得挑个匹配的。 “说什么好不好,也就说上了那么几句话,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坚定彼此,到把我说神乎了!”说起乡亲们,宝儿是由衷的感激。 宝儿家的情况,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家人生活得艰辛,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一把大火烧的精光。王家有钱赚并没有关起门独享,而是带着村子里的人一起致富,大伙儿都看在眼里。瞧见宝丫头整日穿着男装进出也没有一人疑难发问,奇怪的是前些日子老有人来打听王家姑娘的事儿,大家伙都摇头不知道,并没有透露半分。 “那倒也是!” 母女俩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到家了,跨进大门,见王大牛将院子铲得干干净净,地上有些水渍。 这时雪开始有收住的趋势,雪朵儿变小了,新落下的小雪花飘落地上便化成了水。 “闺女回来了!”大牛将铲子竖在墙角,抖抖衣裳。 “得了吧!我娘俩的死活,你何时在乎过了!”玉芬还在生刚才的气,好气没气的说了两句,拉着宝儿进屋了。 宝儿无奈的朝大牛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玉芬拿了干布让宝儿擦擦身上的雪水,自己钻进炤屋,往灶头里塞了两把火,锅里的水便冒出了热气儿,拿出木盆舀了半盆端进屋子里去。 母女俩洗洗擦擦收拾半天,换了身干净衣裳,身子也暖和起来。这才拿出麻袋,坐在屋里整理。虎子眼尖,瞧见好吃的就围着母女两转,宝儿拿出一个草莓,揭掉上面的蒂,塞进虎子嘴里,虎子笑眯着眼,直点头道:好吃!好吃! 大冬天的能吃上水果,那可是稀奇的东西,乡下人也不像城里阔绰的富人,能吃上这些零嘴,一家人极为满足。 这橘皮可是好东西,宝儿收起来,串在竹条子上,挽成一个圈,炕在炤头。或泡茶,有清热去火的功效。或做菜切上几片,独特的橘香,更加美味。 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屋里呆着,不觉寒冷。看看书,唠唠嗑,吃吃果子,宝儿感觉自己身上都长了一圈肉。 这天一家人穿戴一新,一齐出门,往村头孙家走去。雪停了,天气晴朗,孙老太太托人算的这日子还真是黄道吉日。 孙家大门前,草除得干干净净,孙有富站在门口迎客,见着王家人,赶紧迎上来。 “大牛叔,玉芬婶子你们来了,”孙有富客气的打着招呼,又冲宝儿点点。 “怎么不见新郎官呢?”玉芬看着孙家大哥站门口,有些奇怪的问道。 “二弟昨儿就和一帮小子去马家村接新娘子,按理说这个点儿应该是到家门了,怕是路上遇什么事给耽搁了。” “许是被娘家人给为难了。”玉芬笑笑道。 “婶子你们别站着了,屋里坐!”孙有富说着将一家人引进门。 院子已经来了些人,都是村子的乡亲们,男的在院子里坐着谈天说地。平日里都是各家忙各家的,哪能凑在一起话话家常,见面点头说上两句话,又忙活去了。今日好容易有这机会,大家伙都显得很活络。 女人们不必说的进炤屋帮忙,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安桌子,摆碗筷,哪里都是帮忙的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喜梅则跑进跑出为大家伙而斟茶递水,端上些昨个儿王家送来的些果子,众人吃的津津有味,纷夸喜梅能干,孙老太太有福气,两个儿子有出息,娶的媳妇儿也是个顶个儿的能耐,乐得孙老太太眼角褶子堆起,半天合不拢嘴。 “不好啦!不好啦!”在大家聊得火热,气疯喜气热闹时,门外一年轻小伙子慌慌张张跑进门,大声嚷嚷。 大伙儿闻声疑惑的看着他,停止了闲聊。 “你个混小子,大喜日子说什么不好!”赵长栓听他这话,不高兴了。 “迎亲...迎亲队伍被...被...山贼抢了!”小伙子喘着粗气,焦急讲道。 “什么?”众人震惊的站起来,不敢相信,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说不出别的话来。 孙老太太“抢”听完便站不住了,酿跄几步快要倒下,玉芬赶紧扶住,顺顺老太太胸口,低声安慰道。 村有富年纪轻,孙老太太也不管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个能撑得起场子的人。王大牛、赵长栓、李二狗等人便站出来,询问情况。 “说仔细点!怎么回事!” 那人喘了一阵也歇过来,便将路上的事娓娓道来。 昨个儿下午一行十几人欢喜上路,有敲锣打鼓的、有放鞭炮的、有抬花轿的。还有一个挑担的,一头挑带路鸡,一公一母,一头是酒和松明。另有扛木箧的二人,扛着鱼、肉、酒、糕饼、香烟、鞭炮、蜡烛等物。还有媒人随行,好不热闹。 到了春妮家,大家伙儿吃了点心,便由马氏带着到祠堂烧香敬祖,新娘动身时快到半夜子时了。 走上了两个多时辰,天开始泛白,点了火把,倒也明朗。折腾大半夜,众人都有些乏了,可念想着财哥儿娶着了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替他高兴,也都兴奋着。谁料想刚到山脚,窜出十来个蒙面壮汉,手拿大刀,个个凶神恶煞,哪是这些庄稼汉能抵抗的,三下五除二,打到在地,无一点还手之力。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抢而空,幸亏那些贼人还未丧尽天良,没有伤人性命,抢了钱财就跑了。 动手反抗的几人伤得不轻,路途遥远,走回来有些困难,就使了几个伤势轻些的去报官,也回来报个信。这会儿一行人还被困在路上,等待救援。   ☆、第六十一章 帮忙 “这什么世道!竟让山贼横行,还有没有王法!”李二狗听得火冒三丈,“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不知道伤势如何?新娘子怕是受惊不小。”桂花接过话,眉头紧皱,有些担忧道。 “这几年都太平了,怎么又出这等子事了!” “难道那盗贼又回来了?” “哎哟!那可怎么办?” ...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像炸开了锅,个个面露惊恐。 “老天爷啊!我孙家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这样惩罚我,我那苦命的儿啊!”孙老太太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本以为将新媳妇儿娶进门,财哥儿的日子会好过点,哪料会遇到贼人抢劫,钱财没了不说,人也伤了。 孙老太太命苦,早年间怀不上孩子,在婆家吃了不少苦,遭尽白眼。好在当家的怜惜,四处寻方问药,竟然怀上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次年腊月又有了二儿子,倒也过了那么几天好日子,婆婆的态度好了不少,一家人和和美美。好景不长,当家的得了肺痨,不治身亡,婆婆悲恸欲绝,郁郁成疾,不久也跟着去了。剩她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儿子,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孙老太太生了两娃,掏空了身子,年老色衰的厉害,看上去就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婆子,常年体弱多病。现在两个儿子终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自己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当家了。 “孙大娘你别难过了,人都还没瞧见呢!你就在家安心等着,咱们去瞧瞧,把人接回来。”王大牛走到孙老太太身旁,宽慰道。 “说得是。您就安心在家等着儿媳妇儿上门。出什么事儿了,这不还有我们!大家乡里乡亲的,出事能不帮忙么!” “就是!” “别着急!” ... 大家七嘴八舌劝慰道。孙老婆子稍有动容,止住了哭泣。由喜梅搀扶起来,坐在凳子上,仍是一脸悲怆。 男人们自发组队前去接人,院子里人少了大半,一下子静下来。 喜宴怕是办不成了,大红的喜字贴在门上,屋檐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曳。此时竟无半点喜庆。 女人们则待在院子里,等待消息。孙老婆子想着想着又轻声抽泣,大家纷纷安慰。 宝儿待在一旁静默不语,这事儿自有大人们解决。自己也出不上什么力。只是对孙有财与春妮有些同情,希望他们经历这次磨难后,便可安安逸逸、顺顺当当的过上好日子。 待孙老婆子情绪安定下来后,由喜梅陪着进屋歇息。玉芬、桂花等人进炤屋把饭做好,让男人们回来有口热菜吃。 宝儿有些佩服起他们来。虽然慌张却不乱,把事情各自分担好。 院子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宝儿也没闲着,虎子、狗蛋这些小娃交由她照看。也因着这场不怎么顺利的喜宴,宝儿见到了与她年龄相仿的各家姑娘们,只是对不上名字。 姑娘们扎堆一起议论纷纷。家里长家里短。因着宝儿本就不是那话多的人,没去参合,陪着虎子他们在一起。那些姑娘也没来找她,自顾自的聊得火热。 “你是宝儿姐姐吧?” 一个面庞圆润,柳眉大眼,樱桃小嘴,身量娇小的姑娘走了过来。 宝儿仔细大量她,实在是想不出她是谁。 “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吧?”小姑娘掩嘴笑笑,眼睛眯成线,煞是可爱。“我可知道你!我爹老提起你,说你能干得很,让我学着点。” 宝儿恍然大悟,她爹经常提起,怕是经常与自己接触的。除了大牛就是李二狗、赵长栓、孙家兄弟,最合适的人就是赵长栓,也就他有一个女儿,“你是来香吧!” 小姑娘诧异的看着宝儿,“难怪我爹老是夸你!” 宝儿笑笑不语。 “听说我爹说你在‘合盛’做大掌柜,整日跟在梁家大少爷身边?”来香走近宝儿身边,用手肘碰碰她,低声说道。 “那又咋了?”宝儿不解的问道。 “那...那梁大少爷可有...心上人?”来香结结巴巴说出口,面上有些羞涩。 听得这话,宝儿有些汗颜,来香应是与自己同岁,怎么的竟然就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村里的姑娘十四五岁便可嫁人了,她这般春心萌动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宝儿照实了说。 “真的!”来香立马雀跃起来,像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你喜欢他?”宝儿瞧着她那副样子,想调侃她一下。 来香显然是没料到宝儿会问得这么直接,脸唰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的侧过身,捂着发烫的脸颊。 来香与梁煜轩只有几面之缘,都是远远的观望,也就是这么几面,掳获了这个少女的芳心。可是梁煜轩是梁家的大少爷,身份尊贵,怕是看不上自己小门小户的乡下丫头。 想到这儿,来香有些惆怅,两手缓缓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咋啦?”刚刚还好好的,笑得跟花儿一样,怎么突然就苦着脸了。 “我与他地位相差太大,没那缘分吧!” “若是他足够喜欢你,还会在乎这么多吗?”宝儿开导道。 “真的吗?”来香似看到了一线希望,拉过宝儿的手,真诚的看着她。 这姑娘还真是率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宝儿有些喜欢她了。 “当然是真的!”宝儿肯定的点点头。 来香来了劲,高兴得不得了。旁边姑娘见二人聊得火热,过来搭话,不想来香三言两语将几人打发走,缠着宝儿讲梁煜轩的事,吃喝拉撒全都问完。还一边感慨自己怎么不能跟在他身边,羡慕宝儿云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想是大牛他们回来了,院子里的人赶紧出门迎接,宝儿也跟了出去。 见大牛他们搀着四五个人蹒跚走着,其余的人则拿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是山贼抢完剩下的。往后看去,一身喜服的春妮正搀扶着同样大红衣着的孙有财跟在队伍中,狼狈不堪。 各家的媳妇、娘亲冲过去,走到自己丈夫、儿子身边,一边抹泪,一边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检查伤势如何。 孙老太太赶紧出门,去到孙有财身边,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看到新媳妇儿仔细的照看儿子,感动不已,也拉过她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 好在没有一人出血裂口的,稍作休息,拿些药酒擦擦揉揉倒也好些了。 场面好一会儿平静下来,这才坐下来吃饭,着实把这些人给饿坏了。孙老太太拉着儿子媳妇,挨桌道谢,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饭后,众人也没多做逗留,都告辞回家,孙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子将大家送到门口,仍感谢不断。 人散去了,宝儿一家和狗蛋家的还留着收拾残局。只是这新娘子的去留是个问题,礼数未全,住在婆家于理不合,难不成这时候再给她送回去,这要是传出去,对两家人的名声都不好,一来二去,传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孙家几人有些为难,左右不是。 “如若不然,春妮嫂子今晚住我家去,不嫌弃的话同我挤一张床。”沉默一旁的宝儿出了主意。 大家齐齐看向宝儿,这倒是没想到。这样一来,既避了闲,保了春妮的名声,又不至在娘家那边落个闲话,顿觉好主意。 “那就麻烦你们,玉芬妹子,新媳妇还望你多照料些,待事情解决妥当,立马迎进门。春妮,就委屈你了,我孙家的有愧于你。”孙老太太连连感谢,又拉过春妮的手,怜惜的看着她,满脸愧色。 “孙大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左右添双筷子的事儿,春妮懂事,体贴人,她也不会往心里去的!”玉芬宽慰道,桂花、李二狗等人也纷纷附和。 孙有财一直没怎么讲话,除了说谢谢,就是望着春妮,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心里面也很难受,到了家,却不能进门。真想把那些山贼给千刀万剐了,孙有财心里一狠。 “行了,天色不早了,春妮也累了一天,就跟着我们回去好生歇息。你们啊!甭担心了!”玉芬瞧着,再不将人带走,这怕是又要哭哭啼啼一番了。 “是啊!你们也好生歇着去,莫再伤心了,事情总会过去的!”桂花瞧着这气氛低沉,也出声调解。 “官也报了,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个了结,幸好就少些钱财,人都没事。往后日子还愁过不好么!”王大牛把重点说出来,宽了一家人的心,说着转身拉过虎子,“我们这就走了,别送了,又不是去多远,横竖几个田埂的路。” 在孙家人感恩戴德和不舍的目光中,几人走了出去,春妮一步三回头,含情脉脉的望着孙有财,递给他安慰的眼神,让他莫要担心。 孙家四人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到影儿了,喜梅与孙有富搀着老娘进屋,留得孙有财一人站在门口不动,三人都知道他心里难受,说了几句安慰话,也随他去了。   ☆、第六十二章 流寇 折腾了一天,总算是歇下来了,玉芬给二人铺好了床,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离开回房了。 “春妮嫂子,来!衣裳换了,早些歇息吧!”宝儿在床边铺被子,见春妮一身喜服拘谨的站在门边,便拿了一套衣服走过去。 “哎!”春妮扭捏的接过,不敢抬头看宝儿。这也难怪,虽说春妮与宝儿相熟,一个是店铺的主,一个是副掌柜,身份地位却是差一级的。如今要让二人共卧一张床,总是会有些不自在,虽说宝儿年纪比她小,可春妮从不敢把 她当小孩对待。 宝儿先钻进被窝,留得一半空位给她,春妮束手束脚的换好衣服,磨磨蹭蹭也上了床,缩在一角。 “春妮嫂子,你后悔吗?后悔嫁给有财大哥吗?”宝儿侧身躺着,背对墙。 “不后悔!”春妮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想起那晚,月黑风高,春妮头戴重重的头冠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身体像散架一般,脖子也酸疼得厉害。可想着今日是自己与财哥儿成亲的日子,嘴角不由得上扬,心里乐开了话,又挺直了背,充满精神。 “啊--” 几声尖叫后,轿子重重落下,将春妮摔得七荤八素。 弄不清什么情况,春妮掀开轿帘一角,偷偷往外看去,见十几个蒙面的彪形大汉手持大刀,将迎亲的人打到在地,抢走了嫁妆彩礼。 春妮紧张孙有财,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爬出轿子搜寻他的身影。 “春妮!你没事吧!”孙有财躲过一个盗贼的拳头,飞奔到春妮身边,仔细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后,便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自己身上却已经挨了几拳! “我没事!”春妮抱着孙有财的一只胳膊,带着哭腔。回应道,硬是忍着没有哭出来,这时候不该给他添乱。 两人紧紧偎依在一起,仿佛什么都不怕了。 那些盗贼似乎对众人的反映很是满意,没有痛下杀手,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都拿走了。剩下些没用的,乱七八糟摔了一地。 “大哥。快走吧!”听得其中一人大声呼喊,其余人互相看看,点点头,抱了东西,慢慢退后,钻进路边的林子不见了。 春妮翻了个身,眼角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到了枕头上。 “睡吧!”宝儿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姑娘...谢谢你...”春妮侧过头来,看到宝儿恬静的面庞,心里一阵暖流。 “我的梦想完成了。便想着能完成别人的梦想。”宝儿眼睛没有睁开,轻轻说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得宝儿这么说,春妮想起了之前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姑娘讲起过她的梦想。可是姑娘不是一个人啊!她有大牛叔、玉芬婶子,还有虎子。 春妮疑惑的转过头,望着顶上的梁,眼皮开始发重,慢慢眯上,进入了梦乡。 夜很凉,凉得让人心里发难。 第二日一大早,李二狗就来敲门,说是盗贼的事有眉目了。 “李二兄弟,喝点水,慢慢说!”玉芬端了碗温水递给他。 李二狗喘着粗气,接过碗,大口大口灌下去,干涩的喉咙在温水的滋润下舒服多了,伸袖嘴巴抹两下。 “衙门说昨个有人看到十几个大汉躲进深山了,瞧那体格、气势,怕是早年边疆流寇盘踞在那里。流寇凶猛残暴,见人就杀,不好惹,就是把全衙门的人派去围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人都没事,那就算了,些个小钱就当是舍财免灾。” “这帮狗东西!朝廷拿银子养着他们,为百姓办事的时候却畏手畏脚,怕这怕那。若那盗贼真是凶狠的流寇,为何没伤及一人性命,说到底还是他们偷奸耍滑,不想干事!”大牛一听火冒三丈,气愤道。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么算了?”玉芬皱眉出生询问。 众人一阵沉默,没有搭话。难道叫上一帮人上山讨伐?莫说都是些手拿锄头的庄稼汉子,难敌人家双拳,他们还有锋利的兵器。就是那险恶的深山,没寻到盗贼,便被野兽撕扯成块了。不是大家贪生怕死,只是顾及到自家都有妻儿,为了那点小钱,万万是不值当的。 春妮眼巴巴的望着几人,她能够理解,就是大家伙儿愿意,她也第一个反对,搅和了婚礼,少了些钱财,受了点轻伤,她自认倒霉。只要婆家不嫌弃,娘家不责怪,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让乡亲们只身犯险,是万万使不得的。 “叔,你们别为难了,能帮到我跟财哥儿这般,已是感激不尽,千万不要为了我们出什么事,否则让我们如何安生!” “春妮,你能这么想就好,不是大家不帮你,实在是...”李二狗有些无可奈何,说道最后却说不下去了。 庄稼汉子常年与田地打交道 ,遇上这般险恶的事确是有些手足无措,那些盗贼都是亡命徒,不敢与之对抗也是人之常情。 李二狗又说道两句便起身告辞,“行了,那我就先走了,有消息再来与你们说。” 大牛将李二狗送出门,二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什么。 玉芬则将春妮拉到一旁,说些体己话,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顾着姑娘家面子薄,玉芬没敢唠叨。 “春妮,我与你说,刚你叔说的话,心里别生疙瘩,你嫁到咱们村子里来,我们都当你是自家媳妇儿,财哥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份关心不会少。可能你不知道那山上的凶险,却是无人敢去的。” 玉芬拉过春妮的手,见这丫头面露悲戚,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你迎进门,这就要看孙大娘与财哥儿是如何打算的 了,你也别着急,日子总能过好的,我看孙大娘已经将西边的那间屋子给你俩收拾出来,屋里家具添置一新,绝对不会委屈你。至于嫁妆礼钱,我们几个长辈东凑些,西拼点,可能不会太多,权当一番心意。” 春妮懂事的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孙家人的好,同时也感动大家这般热心关照,“婶子,我若是哪贪财的人,早就嫁给宁财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你们,我替财哥儿也谢谢你们。” 春妮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流下来,说着要跪下来磕头道谢。玉芬赶紧扶住,擦擦她面上眼泪,心里也是难受起来。 几经玉芬的规劝,春妮也想清楚了,她本就是个明白人,也不固执的想要追究公道,只求早日进孙家的门,跟在孙有财身边。 说到盗贼流寇进深山时,宝儿心里咯噔一下,仔细回想一番,去到马家村的那条必经之路可不就会路经“三神山”吗?难道那些盗贼是寨子里的人,可宝儿看到寨子里的场景不是这样的啊?山子的爹娘,还有几位叔叔都是憨厚老实,为人诚恳,绝不像是那凶狠的盗贼。 宝儿心里像是赌了一块石头,憋的慌,看来得找个时间,上山一趟,可若真如李二狗说的那般,宝儿此去,定没有上次那般顺畅,该如何是好呢?宝儿心里盘算着,眉头皱起,呆愣着望着门外。 对!山子!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闺女,想什么呢?”玉芬见宝儿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晃了晃她人。 “没...没什么!”宝儿回过神来,见玉芬与春妮站在身边,疑惑的看着自己。 “叫你咋不应人,跟木头似得,病了?”玉芬不肯罢休,伸手覆在宝儿额头上,试试温度,看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儿,就在想着后日‘合盛’眼开门了,我到时候回去了,有些舍不得离开阿爹、阿娘。”宝儿拿下玉芬的手,亲昵撒娇道。 “你这孩子,那就让一昭与梁大少爷说说去,许你再待两日,怎么的也得把春妮的喜宴吃了再走不是。”玉芬睨了宝儿一眼。 “还是娘想得周到,我明日就与一昭说去。”宝儿一脸娇笑,讨好撒娇道。 “你这孩子,”玉芬也忍不住笑意,轻轻捏了捏宝儿鼻子,“得了,你在家与春妮作伴,我去孙家探探是什么个打算,等着我回来做饭。” 玉芬说着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落雪时冷,化雪更冷,一出门,那股冷劲直直往肉里钻,让人直打寒颤。 大人都走了,剩下三个小辈待在家中,虎子在屋子写字画画,偶尔与小黄玩闹一番。春妮闲待着倒有些不自在,把屋子打扫一番,便拿起玉芬放在桌上的鞋垫,帮忙纳起来。 宝儿却一番常态,不老实待在被窝,也不拿起书来看。而是穿得厚厚的,时而屋子里转转,时而走出门外,站在墙角,像是在寻找什么。春妮好奇询问,宝儿只答,自己冷得很,走走动动,能暖和些。 其实宝儿是在细听院外是否有猫叫声,她在等着山子来。可奇怪的是,这小子明明说会再来,今日怎么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 宝儿有些焦急了。   ☆、第六十三章 究竟 等了一日仍不见山子下山,宝儿坐不住了,换上男装,将头发梳起来,与玉芬借口说去寻福气说说延后两日上工的事。福气住在邻村,出了村口拐个弯,没几步脚程就到了,玉芬嘱咐两句也就随她去了。宝儿近期频繁外出,玉芬虽觉奇怪,却也没有怀疑女儿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上工的日子临近,得回‘合盛’,这两日宝儿实在是脱不开身,一来春妮的喜宴要参加。二来,她要去弄明白山上寨子里到底是什么人,若是一般盗贼还好说,若真是流寇,便得早早收手,敬而远之。万一惹祸上身,害了家里人,甚至是村里人,那就麻烦了。 “叩叩!”宝儿敲响了福气家的门。 “来啦!”院儿内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听得一女人沉静温稳的声音。 柴门打开,见一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却和善的妇人走出来,上身着灰青色盘扣短袄,下面是麻灰棉裤配一双暗红云头绣鞋,一副普通农家妇女的装扮。 妇人抬头见一个年轻小哥儿面带微笑站在门外,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大娘,我叫王玉,来找福气的,他在家吗?”宝儿猜想她应该是福气的娘,偶尔听福气说起过,像是身体不大好,都是为家操持给累的。 “是大掌柜啊!赶快进门来!”宝儿话毕,那妇人反应过来,一脸的惊喜,这不就是自家儿子每日提起的大掌柜吗!今日得以相见。没想到年纪这么轻。赶紧拉开门,侧边让道,回头大声呼喊:“娃子!快出来,大掌柜来了!” 宝儿淡淡的笑笑,走进门。小院儿中坐落三间房。最左边搭着一间草棚,里面像是养着些家畜。房子有些破旧,有些地方有新修葺的痕迹,看得出来一家人生活有所提高。 “姑娘!你咋来了?”福气听见娘在门外叫喊,不大相信,打开房门一看,见宝儿一袭灰绿衣裳,外裹青色袄子。头发高高束起,自然下垂,笔挺着站在院儿中,一脸恬淡,赶紧奔到她身边,惊喜道。 “有些事与你说说。”听得声音,宝儿转过头。看向声源处。自己只是来串个门而已,母子二人的反应倒像是见到什么贵人、大官。 “娃子。你领大掌柜上屋里坐,外头怪冷的。”妇人走近二人身边,朝福气说道。 “哎!姑娘,里边坐吧!”福气应道,引着宝儿进屋。 屋里简单摆着木桌、木凳等家什,门口堆着一口大缸,临窗下摆着一个柜子,墙角放着两个箩筐和一些干农活用的物什。 宝儿捡了个凳子坐下,桌上有一个竹篓。里面放着碎布,还有一个半成型的香囊,上面图样别致新颖,便随手拿起来看看。 “那是我奶做的,她年纪大了,重活儿做不了,好在眼神好。做些香囊换点银子,补贴家用。今儿您是瞧不见了,早上去同村的丁家婶子处串门,不在家中,说是要吃了晚饭再回来。”福气见宝儿似对桌上东西感兴趣,便出声解释一番。 “倒是手巧!”宝儿说着放下。 福气娘自门外进来,端了碗热水,“大掌柜莫要见怪,小门小户的不吃那些茶点,一碗白开,润润嗓子,暖一暖。” “大娘您客气了,我也是农家出身的,哪里兴那么多。这开水暖手、暖胃,比那香茶好上百倍,谢谢大娘。”宝儿感激的站起来。 福气娘面露憨厚的笑容,没想到宝儿竟这么朴实,一点没有大掌柜的架子,庆幸自家娃子跟了个好主儿。再次朝宝儿笑笑,将碗毕恭毕敬的放在她面前,不在多言多语,退了出去,掩上门。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福气坐下,收起笑脸。 宝儿双手手握着温热的瓷碗,冰冷的手渐渐暖起来,正色道:“你听说春妮成亲被截一事了吗?” “昨个听说了,可是流寇所为?”福气听说此事时,也是大大吃了一惊,这么个旮旯的地方,竟藏有流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还记得那晚驾车送货见到的那人吗?”宝儿紧接着问道。 “怎么?难不成这两者间有关系?”福气瞪圆了眼睛,看来流寇一事十有*是真的。他们的藏身之所姑娘是知道的,那岂不是有危险。 宝儿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需要进一步证实,所以要你向大少爷告两日假。此时非同一般,我一定要搞清楚,绝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你要如何确实?独自一人上山?”福气震惊的站起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姑娘做这般危险的事。 “上山是必然,但我不会让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你放心!”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宝儿自然不会草率行事,她自有砝码,一时半会儿与福气也讲不清楚。 “姑娘,若你要上山,且叫上我,我灵活、跑的快,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多个帮手。你要独自一人上山是万万使不得的,别怪福气不听话,这事儿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福气仍不放心,他知道姑娘聪明,办事沉稳。可对方是十几个强悍的流寇,若是野蛮起来,哪是她一个姑娘能应对。本想着能否告诉大少爷,可这事儿多一人知道,姑娘就多一分危险,也不敢轻举妄动。能带上自己的话,关键时刻还能为姑娘挡一挡,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福气眼中一闪而过的决裂。 福气的语气没有平时的唯唯诺诺,毅然决然,不容商量。在外人看来,这个奴才以下犯上,不懂尊卑。但宝儿理解,她知道福气是在关心自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 宝儿此刻计划起来,将事情想得周全些,最好是连一点伤害都没有,便能妥善解决。 “那就再等上一日,若那人还没有来找我,明日日照三竿时分,于村口会合,一同上山。” “是!”福气斩钉截铁的回道。 “行了,那我就回去了,此时千万要保密,告假一事你早日去说说,免得大少爷到时候使人来找,节外生枝。”宝儿说着站起身,打算回去了。 福气点点头,赶紧去开门。 福气娘正在打扫院子,见二人开门出来,收起扫把,恭敬的站立一旁。 “大娘,我这就回去了,叨扰您了!”宝儿客气的说着,一脸尊敬。 “快别这么说,路上小心些。娃子,送送去!”福气娘连连摆手,使福气送出门。 自是不用说的,福气将宝儿送出门,走了一大段路,宝儿驱使他快回去,才晃晃悠悠走回来。 宝儿离开福气家,绕到了山脚下,仍是没有遇见山子的影子。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也更加确信心中的念头,寨子里的人就是流寇! 败丧的走回家,到门口时,宝儿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嘴角上扬,欢喜的呼喊道:“阿娘,我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瞧瞧春妮纳的鞋底,这针法比我好得不止一点半点。”宝儿跨进屋子时,玉芬与春妮坐在桌边,手拿鞋垫,说着话,见着宝儿,便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夸赞道。 “婶子,你可别这么说!”春妮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阿娘那是谦虚,从小教导我跟虎子‘痒要自己抓,好要别人夸。’” 宝儿故意摇头晃脑,缓缓吟诵。 “你这小妮子,咋说话的!要讨骂了!”玉芬佯装愤怒,责说一番。 母女俩的对话,这般打趣,惹得春妮止不住的笑。有些羡慕起来,自己何时与娘也这般亲近了。 “我刚与春妮说道今日去孙家商量的事儿。孙大娘说,明后两日,靠着叔几个贴的钱,补了些嫁妆,把该备置的都制办好,大后日就将春妮迎进门。” “那是顶好了,虽说曲折了些,好歹结果也是好的。春妮嫂子,我先说声恭喜咯!祝你早生贵子,哈哈!”宝儿欢喜的笑着,衷心祝福。 “哎哟!”春妮也是小姑娘一个,宝儿说话这般直白,让她羞红了脸,掩面低下头。 “你这小妮子!没一个正形!再过两年就到你了,瞧你到时候还笑得出口!”玉芬伸手轻轻撮了撮宝儿的脑袋。 三人聊得欢,气氛活热,不见半分担忧。 宝儿并未表现出别的什么情绪,自然的与二人聊着。只是分了一半心思,留意外头,听着动静。 宝儿离开后,福气也没在家坐着,马不停蹄赶去梁府,求见梁煜轩。将宝儿告假一事叙说一番,山上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提,巧妙带过。说是春妮喜事耽误,延后两日筹办,因着宝儿三番四次帮助过二人,硬是要央着宝儿喝上一杯喜酒再走。 这番话说得圆满,可梁煜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端详了福气的神色,也未察觉出什么异样。无法,只得应了他。 福气刚跨出梁家大门,梁煜轩就叫来一昭,使他暗暗跟着,发现什么不妥,快速回来禀报。   ☆、第六十四章 凶险 宝儿一夜未眠,侧耳倾听,还是没有等到山子来,直到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 鸡叫三声后,穿好衣服,跟玉芬借口出去,拿了个饼子,边走边啃。 “再拿一个...”话还没说完,就不见身影,玉芬疑惑的嘀咕,“这丫头最近咋回事?三天两头往外跑,外面难不成能捡金子...” 宝儿赶到村口时,福气早就等上了,二人没有停留,直接上山。 雪已经停了,路边还积着一些,湿漉漉的,沾湿了二人的裤脚。 冬天的早晨,清新的寒冷,淡淡雾气漂浮,越是到山里,雾气越重。朦朦胧胧,美丽却有些阴森。 福气是第一次上山,于先前的传说加之现在见到的这般景象,有些发怵,却还是勇敢的走在宝儿前面,为她开路。太阳慢慢爬上了头顶,雾气渐渐散开。整个深山的面貌呈现在二人面前,高壮的树木,手腕般粗的枯藤,凌乱的岩石,错乱的枯枝,还有动物的残骸。 二人走上了近一个时辰,起先的路宝儿还有些熟悉,如第一次上山那般,到了橘子树时,便开始原地打转。 “姑娘,这条路咱们走过了!”福气走进一颗树下,摸着上面的‘十’字记号。逗留了两个多时辰,两人累得气喘嘘嘘,最后还是回到这处,有些急躁。 宝儿面色沉重的点点,仔细回忆那晚他们救山子时的走向,明明就是走这边。为何最后还是回到原地。难道这里有传说中的五行八卦?宝儿摇摇头,哪有那么邪乎,虽说是个不知名的朝代,可文字记载里也没见人说什么武功、修炼啥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靠自己走出去是不可能了。唯有将暗处的人给引出来。 宝儿围绕这个橘子树走了一圈,仔细勘察一番,有了主意,转身问道:“带火石了吗?” “有!”福气从怀里掏出来,走到宝儿面前递给她,不解的问道。“作何用?” “他们既然躲着不出来,咱们就引他们出来”宝儿眼神一凛,一脸狡黠。“能够让人远远就知道有人上山,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火。看到浓烟、火光,就不信他们还沉得住气!” “姑娘的意思是要放火?可是这满山都是枯草,一点着怕是火势蔓延得厉害,连我们都可能会葬身火海!”福气听这主意是不错,的确快速有效。可是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逼得那些人出来又如何,最后只会是玉石俱焚。 “这一点我自有分寸。咱们以这橘树为圆心,外扩三丈,将边缘一圈的枯草拔掉,火就烧不出了去。”宝儿自信满满说道。 “好主意!”福气对宝儿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妙的法子,也只有姑娘能想得出来。 二人商议一番。便开始分开着拔草,山上气候较山下暖些,也无人破坏,草长得高,扎根深,这样一圈拔下来,手勒得通红。 宝儿拍拍手,并不在意,嘴角微微上翘,“点火吧!” 福气点点头。拿出火石,放在一小把干燥的枯草中,敲打几下,不会儿便冒出了青烟,紧接着。橘红的火苗窜出来。福气将枯草团拢了拢,放进大圆中。火苗沾地便燃了,像波浪般推开,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宝儿与福气放完火便藏在了一棵大树后,等着来人。 过不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似好几个人穿过草丛,快速奔向这方。果然一个彪形大汉手拿大刀从草丛中跳了出来,那人浓眉大眼,一脸凶狠,仔细一看,此人不就是山子的爹麽!宝儿心中一紧,此时的壮汉看起来毫无当日的和善、憨厚,似要将闯入者千刀万剐般! 紧接着,五六个同样强壮的汉子陆续从四方奔过来,个个面露凶光。 “大哥!四处都没瞧见外人身影!”其中一人上前禀报。 壮汉冷眼横扫四周,最后锁定面前滔天的火光,眼神一凛! “来着何人?还不快快现身!”壮汉身形未动,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法子,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传得极远。 宝儿心似漏掉半拍,一震,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身后福气身子一震,想是也吓得不轻。 此时的壮汉杀气腾腾,太过凶狠,让人不寒而栗。既然已经察觉到有人藏在暗处,二人也无处可躲,宝儿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刚要站起来,福气赶紧拉住她的手臂,一脸惊恐的摇摇头,用口型对宝儿说道:危险! 也就是这么一动,忽地一阵诡异的风自某处吹来,二人条件反射,同时转过去,见飘忽的人影自面前一闪而过,眨眼间不见了,像是看花了眼。待二人回过神来,才惊觉肩上一沉,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宝儿壮着胆子,缓缓转过头,见肩上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磨得薄而亮的刀刃直直对着自己的脖子,就差那么一点距离。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刀下来,怕是血都未见,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心跳声“咚咚咚”,宝儿慢慢抬起眼帘,先是见到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大脚,鞋面上并无任何花纹,底部有些呲边。往上是灰色宽松的笼裤,及小腿处由灰褐色的绑腿至脚踝。再往上就是一身黑色短打,束着腰带,外面披着一件虎皮袄子,肩宽腰壮,呈倒三角。 此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宝儿,手握大刀,目光如鹰瞵鹗视般凶狠。 “是你!”壮汉两眼微眯,“何事又上山来?还纵火引我等出来,你小子不简单啊!” 其余四五人也纷纷围拢过来,大刀一亮,凶狠的瞪着二人。 宝儿努力沉下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害怕,两条腿虽已发软打颤,还是坚定的站了起来,小心避着肩上的凶器刮了自己的脖子。 “大叔多虑了,晚辈有一事不明想来寻求答案,无奈寻不着山上了路,只好出此下策,找个带路的人。没想到将你们给惊动了,着实对不住啊!” 壮汉见宝儿面带笑容,从容淡定,似架在肩上的不是一柄大刀,而是娇艳的花朵,微微诧异。也更加笃定这小子不像是先前了解到的普通农家娃。 “那我倒不明白了,你我早已两清,并未有何瓜葛,何来答案一说!我看你就是图谋不轨,虽说你救了我儿性命,可是三番四次想要接近寨子,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可是绝不会让你的念想得逞!” 说着,语气变得凶狠,似有了一丝杀机。宝儿大惊,万万不可惹怒他,否者一刀下来,自己就真的见阎王去了。 “大叔既然知道我是山子的救命恩人就不该下山劫了我春妮嫂子的嫁妆钱!” 壮汉握刀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动作微小,还是被宝儿捕捉到。 “我那孙家二哥为娶新娘子,做短工、干苦力,好容易攒足钱,让女方家满意,择了这么个破日子成婚,被人劫得一干二净。春妮嫂子也是苦命人,为了孙二哥已是死过一回的人,我是见不得他们这么苦!”宝儿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就是那受苦之人。偷偷瞟了一眼那汉子,见他目光稍有躲闪,有些不自然。 不止壮汉一人异样,身边其余几人也是如此。抢劫的的确是他们,他们何尝不内疚,从未想过要去抢那些穷苦百姓的东西,可是没有办法,寨子已经过不下去了,缺粮、缺肉、缺衣、缺被...什么都缺,若是有银子,一切便可解决。早些年,还有富商运货,镖局押银从此路过,久而久之,山贼的名头传开,人们再不敢往此处过,闹得人心惶惶。用着屯银,节衣缩食,种点小菜,打些野味,也过了几年,近些日子便捉襟见肘了,众人无法,只得干起老勾当。 几经打探,听说有人家成亲会路过此地,便早早在此等候。本就奔着银子去的,未想要伤人性命,无奈那些人反抗的厉害,就拳打脚踢了几下,也都避开要害。 今由宝儿提起来,有些臊得慌,他们本是劫富济贫,如见却打起穷人的主意,惭愧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们劫都劫了,你还想怎么着,莫不是要捉我们见官!”其中一个汉子走出来,粗声粗气讲到。 其余几人面上愧色一扫,目光凛冽的盯着宝儿。 “那些官吏假公济私,拿银不做事 ,只会欺压百姓,胆小如鼠,我岂会做这等蠢事,到头来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再着,我若是想报官,早在之前就已经将诸位的行踪泄露出去。何必以身犯险,再来山上寻死!”宝儿“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 “你此番前来,不会是讨债这般简单吧!”壮汉手腕灵活一转,大刀一甩,离开了宝儿的脖子,只感觉一阵疾风从扫过,脖子上一丝凉意。 宝儿松了一口气,甩甩袖子,整整衣裳,淡淡的说道:“我来是想与你们做笔交易,让你们不再去做抢劫这般凶险的事,过上富足的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的看着那叫娇小却站得笔挺的人儿,那般从容,镇定,气场十足,让人不忍直视。   ☆、第六十五章 合作 “这里雾大,风大,去寨子细谈吧!”壮汉低头思索一番,复又抬头看看宝儿,似下了重大决心。 带头的已经发话,其余几人也没什么好说,收起手中的家伙,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好!”宝儿抱拳相敬,看来这个汉子并不是空有蛮力的莽夫,并没有昏了头脑,滥杀无辜。 壮汉侧身说道:“请!” 宝儿豪气万分与壮汉并驾走在前头,福气与其余几人紧跟其后。 熊熊烈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几点火苗还在顽强跳跃着。枯黄的一片草地变成了黑色,冒着缕缕青烟。山中一群不知名的鸟儿飞过,似在诉说着什么。 在壮汉的带领下,拐来拐去,竟走出了一条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寨子里。还是那派屋舍俨然,悠然自得,只是两位陌生少年的出现,让众人面露疑惑,好奇的看着,不是特别友善。 几人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堂,大堂正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大圆椅,上面铺着一张虎皮。左右依次放着五把座椅。看上去总算有那么些山寨的样子了,宝儿觉得有些好笑。 壮汉直径走向首座,右手一指,示意宝儿坐下, 紧接着说:“还请小哥儿将先前的话再解释一番。” 宝儿没有推迟,于左一位置坐下,福气站在身后。其余几个汉子也不待人招呼,各自井然有序坐在对面,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加之先前山子说到的五叔,宝儿初步判定这几人都是寨子里的头目。以山子爹为首,一到六排开。 宝儿能初步了解到的:这只是一个山贼团伙,并不是所谓到处流窜、叛乱造反的流寇。从他们的举动中能感觉到他们渴望平静、安逸的生活,出去抢劫也是只为了维持基本生活、保护妻儿,且没有滥杀无辜。官府给扣上这样的罪名,难道只是为了不想惹麻烦?不得而知! 不过为了长期的合作下去,最重要的还是要了解双方的底细、坦诚相待,讲出自己所需的。才能互利。宝儿决定先让对方了解自己,消除他们的戒备心。 “我能了解的是寨子里缺银子,不得已下山,我信各位不是那歹毒之人!” 宝儿话音刚落,那几人眼神相互交汇,有些吃惊。倒是没想到这小哥儿能这般想,不害怕就算了,能这般泰然处之的与各个强盗头子坐在一起。还高呼相信他们,这倒是奇了。 “我是个商人,诸位应该已经了解过了。目前在‘合盛’做大掌柜,或许大家对我的身份存有疑问,为何年纪这般轻便可做得大掌柜位置。我只能说爹娘把我生下来,我就肩负了要赡养他们的责任,于是我努力赚钱,使他们过上好日子,便有了今日成就。本因着奇点子赚了些小钱,开了家铺子。无奈贼人惦记,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幸得之前合作过的‘合盛’东家赏识。聘为大掌柜,而今也小有作为。”宝儿一脸诚恳,娓娓诉说。 那几个汉子倒是没想到这娃子小小年纪竟这般孝顺,磨难也经历了不少,纷纷叹息。只有那壮汉丝毫不敢有所松懈,毕竟全寨的安危都由自己一手把关。万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宝儿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顿了顿,继续说道:“那铺子是我一手创立起来,花了不少心血,不想就此断了。而今已慢慢发展起来,我想再找些合作伙伴,与我共同走下去。” 宝儿在此特意强调了合作伙伴,因为这些头目都是有骨气的人,定不愿屈居人下,此番说法也是对他们的尊重。 “如小哥儿所看到的,也不怕你笑话,我这寨子一穷二白,并没有你所需要的东西,这发展从何而来?”壮汉右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看得出来在思考。 对面坐着那五人看看自己的大哥,又将目光转向宝儿。 “此言差矣,寨子坐落山腰,避风躲阳,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农田耕作,产量颇丰。加之山上物产丰富,瓜果菜蔬,品种繁多,哪里都是宝啊!” 众人听得宝儿一一道来,若有所思,这山上的地势确实绝佳,易守难攻,很也很隐蔽,若非知道的人,很难找来。今儿有人如此夸赞自己的家园,也都引以为傲。 “小哥儿,你这倒是说得没错,想当初咱们寻着这地儿的时候,也没少吃苦头,费了多大劲才弄出现在的样子。”坐得第三位的汉子,忍不住搭话了,瞧着是个爽快的人。 “说上一句就显你能耐了?”身旁老二,清哼一声,不悦的说到。这个老三就是没轻头,人家好话说上两句,就把自己心窝子掏出来,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转头瞪了宝儿一眼,这男娃子心思不浅啊! 那人赶紧住嘴,差点就说漏嘴了,真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刮子,斜眼瞟了堂中那人,心虚的低下头。 “说直白些,我就是看上这个,话就摆在这儿了,不知道大当家意下如何?”一来二去,宝儿也瞧出些眉目,管事儿的还是虎皮上坐着的那人。 倒不是这番说辞,区区称呼上的转变让壮汉侧目,暗叹这小哥儿有些眼界,若真能做成,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好合作伙伴? “你且说说我们能做些什么?” 宝儿抿嘴一笑,站起了身,自信满满,现在主动权归到自己手上了,那便有戏了。 “我先介绍我那铺子,名字叫‘福宝园工厂’,所谓工厂就是大量出产某商品的出产地。咱们工厂主要批发出售瓜果蔬菜类,以一些用作直接售卖或是加工后售卖的商行为主要出售对象。工厂有了,田地有了,如今就缺这种子。几经打探,发现这山上有不少稀缺的种类,若是能培育出来,那银子还不滚滚而来!” “那咱们主要做的就是出种子?”壮汉听得仔细,经宝儿这边介绍,有些明白,这买卖倒是容易。 “没错,但是还有个难处,你们得上山寻稀奇的物种,试验栽培,将它们每一个的生长习性仔细记录下来,以便日后栽种。” “这活儿倒是新鲜,只是我们能得到什么?”老二说出了大伙儿关心的问题,本就安静的大堂,此时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每月保底五十两银子,寻得一个新种子加五两,最后能种出来且将习性记录完整的加一百两。” 众人听得这数字有些发懵,就见着宝儿伸出的五根手指头与一根手指在眼前交替晃动。五两、五十两、一百两,这可是不小的数字啊!此前下山抢的那迎亲队伍,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才近五十两银子。这小哥开口便是大手笔,不免有心动。 “此话当真?”老三探着脑袋,试探的问道。 “绝无戏言!”宝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转身向福气示意,福气点点头,从广袖中拿出一个钱袋,走到宝儿面前,恭敬的递给她。 宝儿伸手接过,一手背背,踱步至壮汉面前,直直的伸手递过去,“这是五十两白银,请大当家点点。” 众人眼光齐聚集到那小小的钱袋上,眼睛一眨也不眨。见壮汉伸手接过,掂上一掂,大笑三声,“哈哈哈!” 宝儿也跟着陪笑,弯了嘴角。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代寨子里的人应了小哥儿!与你交个朋友!” 宝儿没有接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本是谦逊的态度,此时有些摆谱,一时间让人有些不明所以然,面面相觑。 半晌后,宝儿偷偷瞟了瞟堂上那人,觉估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复又出声:“朋友二字,王玉自是不敢当,总归能让我了解对方的底细才能称得上吧!” 对面那几人默契的没有应话,偏过头,似不在意。 壮汉听得这话,眉头皱起,面色凝重,说与不说,有些难权衡。此人可靠还好说,若是他图谋不轨,那后果不堪设想。好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绝不能就此被毁。一番权衡,壮汉还是沉默不语,默默站起身,至宝儿面前,将钱袋放在桌上。 “你走吧!”似抗了千斤重的东西,说话大喘气般吃力。 宝儿一愣,却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莫非寨子上的人背负了多大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看来不能硬逼。 对面几人静坐着,没有要阻拦,只是看着那钱袋有些不甘心。宝儿暗暗敬佩,若是他们要强取,自己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若是就这般下山,只怕他们未必不会出手。 “哈哈!对各位英雄好汉,我王玉好生敬佩。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是好窃取人家*之辈。诸位这般侠义,让我看到了可以合作的筹码。如此,我就不再追问了,这银子还望大当家收下,种子一事,也有劳费心。”宝儿笑着拿起钱袋,放在堂前,转身抱拳,对着几人说道。 “那是一定!”壮汉手一挥,壮烈豪迈。   ☆、第六十六章 洞房 双方已经谈妥,几人对宝儿不再仇视,皆以笑脸相对。纷纷称赞年少有为,足智多谋,也详谈了一些合作的细节。 临走前,大当家将宝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山子上次偷跑下山,我担心他的安危,便将他关在屋子里。这个兔崽子居然跟我绝食对抗,都两天了,才大病初愈,我怕他身子吃不消,你帮忙劝劝。这小子,也不知道像谁,倔得跟牛似得,可他就爱跟着你!”大当家一脸的很铁不成钢,无奈叹息。 宝儿心想,不是你儿子吗?还能像谁!不过嘴上可没这么说,点头回应道:“哎!我看看他去。” 宝儿跟着大当家走进向西屋,见房门紧闭,挂着一把铁锁,连门窗都被钉得死死的。大当家摸出钥匙,打开房门,与宝儿眼神示意,悄悄走开了。 宝儿朝他会心的点点头,抬手敲门,“叩叩!扣扣!” “我不吃!拿走!”里面一恼怒的声音传来。 宝儿推开门,见山子有气无力的爬在桌子上,一脸败丧,“谁要给你送吃的,想得倒是挺美!” 山子赶忙坐起身,转过头,惊喜的看着来人,一扫阴霾,“王玉!我没花眼吧!”说着揉揉眼睛,一脸不相信。 “你小子长能耐了呢!还绝食!”宝儿一脸嫌弃的说道。 “看到你,我能吃下一头牛!”山子走过去给了宝儿一个熊抱,勒得她喘不过气。 “咳咳!你要人命啊!”宝儿极力挣扎,终于挣脱开来。 “嘿嘿!快坐,你说说你咋上山来的,我爹没...没拦你?”山子拉过宝儿坐在身边。正经的看着他,本想说怎么会没有伤害你,却又说不出口。 他很不喜欢爹跟几位叔叔下山抢劫,但是阻止不了他们。王玉知道的事太多,是个威胁,但念着他救过自己,爹才没将他除去。可山子相信他,他是自己除了寨子里人外的第一个朋友。自然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宝儿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打消他的顾虑,“你说什么拦我,大叔怎么会拦我呢!他知道我与你交好,还让我来劝你吃饭呢!说你病才好。不吃饭身子会吃不消,别提多担心呢!” “你说真的?我爹真这么说?”山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宝儿。 “骗你做啥?”宝儿正经回道。 “那爹也答应让我下山咯?”山子雀跃极了,站起身来。在屋里蹦蹦跳跳,全无方才那般萎靡。 “这我可没说,你爹他是担心你,才不让出去的,你应该理解他。”宝儿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都这么大了,他难道要拘着我一辈子?”山子失望的站立不动,耷拉着脑袋。 “所以你得做出些成就,让他看到并且放心让你独自成长。”宝儿有些理解大当家的。背负着重大秘密,却保护儿子的成长不受干扰。山子从小在寨子长大。自是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大当家只得将他圈在身边养着,恐怕心里想的是就让儿子一辈子待在寨子里,待在自己身边吧! “我懂了,我不应该再让爹娘操心,王玉。谢谢你!我会努力的。”山子双眼闪亮,迸发着信心,信誓旦旦的说着。 “我儿有这般出息,娘真是骄傲。”山子娘端着一大只烤鸡自门外走进来,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引得肚子馋虫只叫。 “好香!娘,你真好。”山子飞奔至门口,拿起一个鸡腿就开始啃,“好吃!真好吃!” “哎哟!慢点,仔细噎着!”山子娘无奈的关心道,又转头对宝儿说:“让你见怪了!” “大娘哪里话,饿了两天,怕是鸡屁股都能一口吞了下去。”宝儿随声附和,逗得山子娘哈哈大笑。 宝儿听了山子娘唠叨几句山子小时候的囧事,无非就是调皮捣蛋、多灾多病啥的。 时间差不多了,宝儿起身告辞,山子十分不舍,但因着宝儿那番话,也没多说什么,恋恋不舍的看着宝儿下山,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 宝儿与福气下了山,便于村口分开,各回各家。福气暗叹此行上山真是凶险,幸亏姑娘机智,才能顺利归来。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回到家时,玉芬正在忙碌春妮的婚事,随口问了几句也没有多唠叨,就让宝儿一起帮忙。 两天后,春妮与孙有财的婚事如期举行,办的简单却很热闹。与上次不同的是,春妮是从王家出嫁,此时的她身上穿着红棉袄,下边是青缎子棉裤,脚上穿着新的红缎子绣花鞋子,头上戴朵红绒花,端坐在床头,身旁放着火红的盖头,等着新郎。 待屋外喇叭声、敲鼓声响起,玉芬将盖头给春妮搭上,搀着她走出门,送上了花轿,眼中闪着泪花,似自己嫁女儿一般。 “唉哟!你说我这心里咋这么难过呢?”待轿子摇摇晃晃走远,玉芬心里愈发难过,眼泪就这么流出来,伸手拭了拭眼角,对身旁的宝儿说道。 “那女儿就永远不嫁,陪在阿娘身边。”宝儿亲昵的挽着玉芬的胳膊,撒娇道。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阿娘虽然舍不得,却也巴不得你嫁个好人家,把日子过舒坦了。”玉芬望着远处,语重心长的说道,憧憬着自己嫁闺女是啥场面。不管如何,这女婿人品一定要好。玉芬在村子里众多小伙子中思索一圈,竟没能发现与宝儿相匹配的,瞧着那亓公子与梁家大少爷都不错。玉芬看看宝儿粉嫩的小脸,一脸笑意。 一路上吹吹打打,花轿热闹的穿过几家人户,看热闹的人纷纷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议论纷纷。 “哎哟!咱们村子好久没办喜事儿,是哪人姑娘啊?” “不知道啊!瞧这方向,像是从王家大门出来的。” “该不是王家闺女吧!” “别乱说,那场大火...” ... 说道这儿,大家伙儿噤了声,探身张望着,不再言语。 花轿驶到了孙家院儿前,孙有财一身红装站在门口。轿子缓缓落地,新郎上前踢了两下,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春妮下了轿,由孙有财背着进了屋。 马氏得知女儿出事,焦急不已,幸好孙有财想的周到,亲自上门赔罪,并将后续安排与她道清楚,马氏这才放心,虽心疼女儿,却看到女婿的诚意,也就放心了。 如见马氏与孙老太太端坐高堂,二人面上皆带着笑容,看着新人进门叩拜,感动的老泪纵横。 拜完堂,便是闹洞房,一干相识的兄弟、姐妹,跟着新郎新娘进了房门,哄闹的嚷嚷着让孙有财揭开盖头。 孙有财说闹不过,只得抽出先前藏在靴中用红纸裹着的筷子,踌躇了一下,手微微地抖着。他仰起头看,有点胆怯,但是也只得鼓起勇气把新娘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搭在了床檐上。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他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春妮一眼,心怦怦地跳动。发现春妮比往常都要美,小脸儿粉红,垂着眼帘,带着些娇羞,似迎春初绽放的玫瑰般娇艳,看得山子心里猫抓似的,直痒痒。 “新娘子,可真美!” “瞧着大眼睛,水灵灵的,会说话似得。” “你这楞头小子算是走运了,娶了个这么俊俏的媳妇儿。”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孙有财说得耳根子都红了,春妮面色仿佛能滴血来。 闹闹哄哄大半天,大伙儿见好就收,也都识趣的退出门外。 孙有财将他们送出后,探着脑袋左右看看,关上了门,插上了闩,转身坐在春妮旁边嘿嘿直笑。 “你个傻子,笑啥?”春妮娇羞的睨了他一眼。 “媳妇,你真好看!”孙有财捉住身旁佳人的手,柔荑在握,心里甜丝丝的。 “你这傻子!今儿怎么竟说这些肉麻话,当日山上护我的英勇去哪里了!”春妮抽过手,侧过身子,装作不理。 孙有财紧张的拉过身旁的人,不料没坐稳,便扑到了孙有财怀中,落了个温香满怀。 “媳妇,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吃苦了。我发誓,以后一定让你过上舒坦的日子,绝不让你吃一分苦。” 春妮靠在孙有财怀里,甜蜜的咧着嘴笑。却也故作生气,挣扎着要起身,“你拿什么承诺我,若非姑娘三番四次搭救,我早已经亡命。而今又遇上盗贼,跟着你就是吃苦。” 春妮这番话让孙有财大惊,紧紧箍着怀中人儿的身子,不让她逃走,“我知道,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姑娘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会好好待在‘福宝园’做事,报答姑娘,也要给你好日子。媳妇,你相信我!” 春妮羞涩的抿嘴笑笑,不再挣扎,“你这傻子,我不信你还能嫁给你!” 感受到怀中人儿不再逃离,孙有财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甜蜜的笑着。 桌上红烛闪耀,微风不知从哪里吹来,烛液便顺着流了下来,蛇一般蜿蜒着,滴在台子上。   ☆、第六十七章 开工 这天一大早,王家门口就停着一辆轿子。 宝儿在屋子里收拾包袱,玉芬一旁帮忙叠衣服,嘴上念念碎,“天气凉的时候,衣服多穿点。饭菜冷了就别吃了,让芍药给热热,不要嫌麻烦。想家了就跟大少爷告两日假回来,阿娘给你做饼子吃。” “阿娘,我知道照顾自己,您就别操心了。”宝儿拉着玉芬的手,亲昵说道:“好了,我得出去了,福气都等大半天了。” “得!走吧!”玉芬拿过包袱,二人一同走出门,“虎子,快!走了。” 虎子此时正与小黄依依惜别,在它背上摸了又摸,十分不舍,听得阿娘呼唤,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宝儿与虎子钻进了轿子,玉芬掀开轿帘,将包袱递给她,眼里闪烁泪花,“闺女,好好照顾自己。虎子,要听阿姐的话,知道不!” “行了,快回去吧!”宝儿接过包袱,放在腿上,对玉芬挥挥手。 虎子乖乖坐在一旁,如捣蒜般使劲点头。 “好啦!又不是出多远的门,总是就在一个镇子上的,实在想念了,咱可以去看他俩不是!”大牛走到玉芬身边,拥着她的肩,安慰到。其实自己心里也挺难过的,眼巴巴的看着闺女离开,却没本事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过上舒坦的日子。 “我的囡、我的儿啊!”望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又听得大牛这话,玉芬更是难过,扑在他的肩上便嚎啕大哭起来。 轿子在宝儿的小院门口停下,芍药已经站在那儿守候多时,见着自家主子的身影,赶紧跑过来。接过包袱。扶着虎子下轿。 家中事由都交予芍药,宝儿直奔‘合盛’,刚到大门,各个掌柜、管事齐齐围聚一起,去向内堂,报告这几日近况。 “大掌柜,春季来临。万物复苏,冰消雪融,‘金龙滩’和运河的鱼类开始活动,咱们可以为新的一年筹备起来。伙计们都准时归来,‘玲珑院’已经正常开工了。近几日镇子外许多慕名而来的商贩想要大量批买‘玲珑鱼’,有几家已经谈妥,这是几日来账目清单和各家商贩的资料。”贾掌柜将开工几日来的情况仔细报告给宝儿。并拿出账本恭敬摆在她面前。 宝儿翻开几页。仔细看了起来,不住点头。贾掌柜不愧是老江湖,价格未让半分,数量却也不少。且并为贪多,几家商贩的所需量,正好能如期赶制出来。 “贾掌柜做的挺好!”宝儿满意的夸奖道。“货品单一一直是‘合盛’的一大弊漏。咱们得抓紧时间,多多推出新品。不过还是得以‘玲珑鱼’为镇店之宝。” “此话确中要害,当务之急要广招人手,分店一开,伙计已经抽去一些,再开新品怕是会来不及。再者,这新品小的不是没想,却是毫无头绪。”贾掌柜有些懊恼,与生意打了大半辈子交道,有前车之鉴的例子,却还是想不新颖的点子来,不得不有些服老了。 “这事简单,河中又不是只有鱼可食用,还有虾蟹。虾蟹虽用作菜食不多,味道却是鲜美,比起那鱼肉丝毫不差。可根据‘玲珑鱼’如法炮制‘玲珑虾’‘玲珑蟹’等。” “这东西倒是奇特,只不过食之人少,怕是很难让人接受。”贾掌柜有些担忧。 “贾掌柜所言甚是,先做少量,可在出售‘玲珑鱼’时附赠一些,做好顾客反馈这一项,再根据结果发展后续的事。‘合盛’做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深入人心,不怕推出的东西无人赏识。” “大掌柜所言甚是!”贾掌柜激动的回道。 不止是贾掌柜一人,其余几位掌柜、管事也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奇特的点子,怕是是有大掌柜才能想的出来吧! “大掌柜,这是贵宾卡使用反馈。”曾义同样拿出账本,双手奉上,“从年前记录的贵宾卡发放数量来看,客人重返‘合盛’购货的人数达九成,购买三次以上的达七成,这就意味着这七成的持卡者成了忠实顾客,另外两成为潜在顾客,剩余一成则是发展顾客。” 对于描述这三种顾客类型的新词儿,自然是从宝儿口中出来的,曾义如今用得很是顺溜。对宝儿这一点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更感谢她能将贵宾卡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由自己手上。如今的曾义干起活来,那是劲头十足。 “不错,细节写得很详尽。曾掌柜可根据客流情况再加订一批贵宾卡,继续发放出去。另外,再出些优惠,如新年大酬宾,凡买十斤以上‘玲珑鱼’,超出部分便可享八折优惠等等。具体还要看曾掌柜仔细思量。”对于曾义这个小老头,宝儿抱由许多期待,总觉得他的思想不局限,能想出许多点子,且经验丰富,不易出纰漏。 “是!”曾义得了夸奖,也不骄傲,退到一旁,毕恭毕敬站立其中。 刘忠自从被降到东街铺子后,倒也安分守己,只是被冷落了些日子,便心灰意冷,整日与酒为伴,大醉了几场后,也稍有觉悟。没想到开年后,大少爷召他商谈开分店一事,让他受宠若惊。 其实这刘忠,办事也有一套,四家铺子开业都有参与,出谋划策,出了不少力。只是受了那李权的诱惑,稍有犯错的迹象,却也没酿成大祸,还能挽救。开分店便是一个将功赎罪的绝佳机会,刘忠自然劲头十足,跃跃欲试。 “这是分店开业的具体事宜,请大掌柜过目。” 由于先前的事,刘忠对宝儿那是又敬又怕,竟有些不敢抬眼正视。低着头,垂着眼帘,将本子双手递上前。 “刘掌柜的能力,那是毋庸置疑。不知刘掌柜分管两处的事,是否赶得及。”宝儿伸手接过,这个刘忠,再给他一次机会,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希望梁煜轩的决定没有错。 “东街铺子生意单一些,还算轻松,平日小的外出,由管事照看着,也不碍事。” “那便是最好。”宝儿点点头。 至于福气,这几日都跟着忙寨子里的事,宝儿就免了他的汇报。 会散后,各位掌柜、管事各自回铺子忙自己的事去,宝儿与贾掌柜留了下来。 “大掌柜,大少爷近日恐怕要少来铺子了。他交待大小事情都有您掌管,这是铺子的印。”贾掌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上面雕刻着花纹,看着就价值不菲。 “大少爷这是何意?”宝儿惊讶的问道,并未接过来,这东西可非同一般,担的责任可不小,自己是要走的人,他为何这般信任。 “二小姐要成亲了,老爷年后就去了京城打点一切,现在梁家就大少爷一个当家的,大大小小的事不免要让他出面。二夫人虽说是二小姐的娘,可出门宴请类事情,还得靠大少爷。”贾掌柜不免有些感叹,之前二夫人对大少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到头来还是得依靠这梁家长子这个关系。 这是梁家的私事,宝儿本就不该过问,不过既然梁煜轩这么信任自己,那就帮他好好把铺子管好,等着他来拿回这印。说起二小姐,不就是那日花会要与自己一争高下的骄傲孔雀么!可那日看来,她不是喜欢亓炎晟?现在要成亲了,嫁去京城,莫非... “不知...二小姐是嫁与谁家?”宝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心里就是有一个念头驱使她了解清楚。 “是当朝丞相的小公子司徒傲。”宝儿这一问题,贾掌柜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如实回答。 “哦!”原来不是他,宝儿自哂,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印还请贾掌柜代为保管,我这人丢三落四,若不小心给丢了,那罪责就大了。”宝儿既未说接,也未说不接,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贾掌柜摸不着头脑,只得答应,将印放回了原处。 忙过些日子,‘合盛’的生意步入正规,名头渐渐打响,已经有追赶‘大庆元’的趋势。新开的一家分店,生意火爆,不比西街铺子差,几人商议着要再开一家,缓解新铺子的压力。人人各司其职,将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梁煜轩百忙之中也抽空来巡视过几次,都满意而归,更加放心的让宝儿去做。 没过多久,‘合盛’新品‘玲珑虾’‘玲珑蟹’问世,开售那日,几家铺子门口围得人山人海,这两样东西竟一售而空,供不应求。宝儿只好推出应急措施,每日限量售卖,如此更引得人们好奇,每日早早排队购买。买过的人都津津乐道于它的味道鲜美,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竟能做得这般好吃,成为了大家争相吹捧的高档物,就是送礼也能抬高身份。 库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合盛生意越做越大,月余时间竟达到了十几年来的顶峰。消息送到京城,梁振鹤喜不自胜,回信夸赞一番,下令奖赏。一时之间‘合盛’上下,所有人欢欣鼓舞,干劲儿十足。   ☆、第六十八章 麻烦 山下的人儿忙绿不堪,山上的人也没闲着。人们整日忙着开荒种田,遍山的寻果蔬,有了宝儿财力上的支持,吃穿不愁,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最要紧的是寨子上的人生病有充足的药材。 太阳初升,一行人便带上家伙什出门寻种,山子也跟着去了,自那日宝儿离开后,山子不再顽劣,整日想着往外跑,而是跟着大当家跋山涉水,寻瓜找蔬。山子的懂事让几人侧目,纷感欣慰。 找回来的菜蔬或是瓜果,经由寨子里的女人们煮来喂兔子或是鸟鼠,试验无害的便放由一边,等着宝儿派人前来收取,经由她审定,确认可培育的便画勾写单交钱。有些种类宝儿认识,像卷心菜,油菜,芥菜等便加以标注着重培养,有些不认识的也会批注观察等等。 许是山上的气温暖些,春天早早就迈着轻盈的脚步来临,小草冒出土欢迎。枯败的树木上也长出了新芽,整个萧瑟的山间苏醒过来,披上了一层嫩绿。 今日收获颇丰,几位当家的拿出布袋在屋门前整理着,将一株株菜摊平了,顺序摆开。 “大哥,这都一堆了,王小哥儿咋还没使人上山来取?”老三抖了抖一棵不知名植物根上的土,转头问道。 “可不是!这要再不来取,天气转热,便发黄烂掉了。”老二站在一旁,仔细的盯着数数量,这可都是银子。不过这个王玉还真是不错,说话算话,想着这么个野草般东西竟能值五两银子,就乐开了花。 “听上回来取货的那个小伙子说,近日王小哥儿在‘合盛’忙得不可开交,怕是会耽误些时间。”大当家看着这些东西,思索道。 “那咋行呢!咱们是可以等。这些东西等不起啊!”老三大喇喇的说道。 “那能咋整,咱们几人都不能露面,要是被人认出来,这么多年不是白费了!”大当家顾着全局,宁可不挣这钱,也不能让寨子里的人冒险! 几人陷入了沉思。 “让我去吧!”山子从屋里走出来。见爹和几位叔叔苦着脸讨论,便出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瞎闹!”大牛第一个反对。就算是自己亲自去,也不能让儿子只身犯险。 其他人也都纷纷摇头,山子太小,不懂世间险恶,放他一人下山实在不妥。 “咱们挖了多少种,王玉不得而知。有时上山收货,无功而返,有时一大堆堆在那里,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总需要一个送货的人。”对于爹和叔叔们的反映,山子有些焦急,急忙解释道,“我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外人不认识我,不会怀疑什么的!” 听得山子一番苦求。几人面上稍有松动,山子的确是最合适的人,年纪小时跟着大伙儿东奔西跑,也不惹人注意。即使注意到了,在山上待了这么些年头,山子也长大,早就变了样子。就算是至熟的人,也难认出来吧! 山子见爹似乎有些动摇,紧接着说道:“爹,我都十五岁了,不能一辈子圈在您身边。我想有所作为,想孝敬爹娘,想为保护寨子出一份力。我知道爹担心我会遇到危险,但是一个男子汉遇上些危险算什么,苦难方能磨练人,我不愿做温室里的花朵,我想做与厉风搏击的雄鹰!” 大当家是第一次听到山子说出自己的心声,也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长大了。 “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我的儿子自然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大当家伸手在山子肩上拍了拍,一脸的骄傲。 山子兴奋极了,一是可以经常下山见到王玉,二是终于能独立干些事。而不是整日在寨子里陪这一帮小鬼刨土挖坑。 当天山子便背了一大篓下山去,按照五叔说的路,山子去到了镇上。由于常年待在山里,与外界无法接触,虽偷跑过几次下山,也都是在乡村里转转,并未到繁华的镇上去。 街上的人穿着花花绿绿,各式各样。铺子里热热闹闹,人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一些小吃摊冒着热气,有馒头、面条等等,看得山子直流口水。 这时身边一个中年男子,肩上扛着竹竿,竹竿一端用秸秆草绑了一个大大的头,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从山子身边穿过。 山子立马被吸引了,什么包子、馒头全都抛到脑后,直直的盯着那人,赶紧奔过去,拦住了他。 那人见生意来了,停下脚步,一脸讨好,“小哥儿,我这糖葫芦个头大,味道甜,外面糖衣也都是现熬的,好吃着呢!来两串不?” “好!来两串!”山子咂咂嘴,真想尝尝那滋味。 “好嘞!”那人欢喜的从秸秆头上拔下两根,递了过去,“接着!” “谢谢!”山子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真好吃! 吃着就转身准备离开,那人就不答应了,“诶!小哥,你还没付钱呢!” “钱?”哎呀!山子傻眼了,自己下山交货,哪里来的钱,光顾上吃了,这可咋办。山子歉意的朝那人点点头,“大叔,我忘记带钱了,要不我把货送好了,再把钱还你可好?” “嘿!看你小子老实巴交的,居然吃霸王餐!我小本儿买卖本就没赚几个钱,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喝西北风去啊!”那人不依,拉着山子的袖子,大声嚷嚷着,不让他走。 “大叔,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把糖葫芦还你!”山子焦急的看着他,将糖葫芦往他面前凑凑。 “你都吃了!我还卖给谁去!我管你那么多,今天不给钱,你就别想走!”那人见山子还是没有要掏钱的意思,更加恼怒了,“大家来看看啊!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吃了我的糖葫芦,不付钱!还说要赊账,就几文钱的事,他硬说没有!” 那人一手扛着糖葫芦,一手拉着山子不让他走,在街上大声嚷嚷,引得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我没有...我真的忘记...等会就能还上...”山子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面对众人指责,有些无措。 众人哪里管得了他说什么,本就抱着凑热闹的心态。人家卖东西的人就是受害着,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也说是这么几文钱的事,何必要为难人,不是说了会给你吗!还追着人不放!”人群中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仔细一看,见她梳着双丫髻,一身丫鬟装扮,手中挎着竹篮子,横眉冷眼说道。 “你能耐,帮他付了啊!”那人一脸不屑,就是得理不饶人。 “你!”丫鬟横了他一眼,手将篮子柄攥紧,口袋里的银子是公子给的家用,可不能拿来做好人。只是公子从来不查账,若是拿出个几文钱,应该也不会发现,只是自己心里有疙瘩。 “哼!付不了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人哼了一声,不再看那丫鬟,转身对山子恶狠狠的说道:“快点拿银子!不拿咱们就去见官!” 山子一听要见官,心里咯噔一下,可千万不能去。否则爹他们就有危险。那人说着就使劲拽着山子往前走,山子也使劲挣脱,“我不去!不去!” “嘿!你个小兔崽子,不拿钱,就得送去见官!”那人见山子反抗,恼羞成怒,更加蛮横起来。 “我认识王玉,他是‘合盛’的大掌柜,他是我的好朋友!”山子边挣扎,边解释道。 “还想蒙我!‘合盛’大掌柜是你一个穷酸小子认识的?别想逃!” 众人一阵嬉笑,这愣小子穿得破烂不说,背上背着个破篓子,里面装的些杂草,也不知做何用。谁不知道‘合盛’大掌柜的地位如日中天,就他为梁家赚的银子都能堆一屋子了。想与他攀亲,也不撒泡尿照照! “慢着!”方才那丫鬟赶紧走过去制止,认真的对山子说道:“你说你认识王玉?” 终于有人信自己,山子连连点头。 “你别拉着了!拿去!跟一个孩子较劲,也不嫌丢人!”丫鬟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丢给了那人,拉着山子就走。 “你!”那人连忙接着,手中摊开,拨了拨,数了数。复又抬头看看二人去向,将手中铜板掂了掂,扛着东西,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着:“早拿出来不就得了。” 好戏没得看,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你叫什么名字?找王公子作甚?”丫鬟侧着脑袋询问道。 “我叫山子,是王玉的朋友,今天是来送货的。”山子感激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咧着嘴说道:“你叫啥名字?刚才谢谢你,我等下找到王玉,便还你银子。“ 丫鬟抿嘴一笑,“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问,总能问到。”山子傻愣的抓抓头。 “我带你去吧!我知道他在哪儿!”丫鬟掩嘴偷笑,这人可真逗,“还有,我叫芍药!”   ☆、第六十九章 秘密 芍药仔细打量山子,以前虽没见过,可看他的样子也不是那狡诈之人,便带着他走向‘合盛’。 刚跨进大门,站在货架整理的一昭眼尖看到二人,连忙走过去,“芍药,你咋来了?” 芍药白了他一眼,“铺子你开的?不许我来!”说着朝里张望。 “看你这话说的,我欢迎还来不及呢!”一昭嘿嘿陪笑,这个芍药,两人跟着大少爷这么久,一直对自己不咸不淡,现在去到大掌柜处更是不理人了。 “哼!”芍药不理,转身拉着山子就要往里走。 “你找大掌柜吗?大掌柜在内堂忙着对账呢!”一昭心急拦着,瞥见了身后人,上下打量一番,转向芍药问道:“他是谁?怎么跟着你一起?” “公子的朋友,你管得着吗?”芍药拉过山子从一昭身旁绕了过去,走向内堂。 “你!”一昭气得直跺脚,这丫头!带着个男人进进出出,也不怕人说闲话。 “叩叩!”芍药敲响了门,“公子,有人找你。” “进来吧!”宝儿慵懒的回道,抬抬手臂,转转脖子。看了半天,头昏昏沉沉,身上也酸得厉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宝儿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吱呀!”一声响,门轻轻推开,宝儿正要抬头看是谁,还未来得及,就见一个大大的怀抱将自己抱住。 “王玉!终于找到你了!”那人激动的说道。 “咳咳!山子!你怎么又吓人!”宝儿用力挣扎,撑开来人的胸膛。听声音还不敢相信,此时山子那张傻里傻气的脸庞就出现在宝儿面前。让她大吃一惊,“快说,你怎么来了?又偷跑着下山?” “我???”山子一脸自豪,正欲说话。宝儿突然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芍药。你去把门关了,守在门边,莫让人进来。” “是!”芍药郑重的点点,看了山子一眼,转身将门掩上。 “我是来送货的,诺!”三子侧身晃晃背上的竹篓,小声说道:“以后这些东西都由我来送,爹已经同意了!这样我就能经常见到你了!” “真的?大当家同意了?”宝儿走到山子背后,将背篓拿下来。 话说大当家这么紧张山子。居然会让他下山冒险。宝儿疑惑的看着他。 “对啊!我也要为保护寨子出力。我已经长大了。”山子眼中闪着决心。 “行吧!那你要注意些,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宝儿看着山子一脸单纯,有一种想要照顾他的冲动。就像是虎子被同村顽皮的小娃子欺负,便想要安慰他。给他依靠。尽管山子比她高出一个头,也比她大几岁,但是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彼此信任。 “嗯!”山子重重点了下头,拿出一根冰糖葫芦,“给你吃!” “我不吃!你吃吧!”宝儿这才看到山子手中拿着两根冰糖葫芦,其中一根已经吃了一半,另外一根被护得好好的,递给自己。 “你吃吧!很甜!”山子不死心,期待的看着面前的人。 宝儿拗不过山子的坚持,一手握着糖葫芦的梗,二人指间轻轻触碰。踮起脚尖,张口咬了一颗。鼓这小嘴,一下一下咀嚼,红色的糖衣沾在嘴上,粉嫩嫩的,亮晶晶的。 山子看着宝儿这副样子惊呆了,他吃糖葫芦都这么好看,“王玉,你真俊!” 山子直白的话和炙热的眼神,让宝儿面上一红,有些害羞起来,赶紧低下头,翻看背篓里的野菜,掩饰自己的尴尬,“这话不是早就说了!快看看你们挖了些啥东西!” “哎!”成功转移话题,山子放下手中的糖葫芦,仔细将背篓里的野菜一一摆出来,足足有七八样! “这是钻叶火绒草,又叫苦艾,根状茎粗短,多分枝。叶呈线形,直立或开展。不可作菜,具有清热燥湿、健胃消食、止血去痛的功效。 这是茴芹,生叶具长柄,茎生叶叶柄较短。花小,为淡黄白色,伞形花序松散。果实近卵圆形,可作为食品的调味料用,幼苗可作青菜或配菜用???”宝儿坐在一旁,一手拿着一株草,一手握笔,将别名、习性记录下来。 “蕨菜,叶柄细嫩有细茸毛,地下根茎黑褐色,长而横向伸展叶缘向内卷曲。食用前用沸水烫后,再浸入凉水中除去异味,经处理的蕨菜口感清香滑润,再拌以佐料,清凉爽口,是难得的上乘酒菜。还可以炒吃,加工成干菜、做馅等等。 咦?这是啥?”宝儿拿起了另一株,见叶子红红的,细长卷曲,像菊花一般,放至鼻子下闻闻,还有淡淡的香气。提笔在纸上记录下来,最后还批注:此物不明,需多加观察。 宝儿奋笔疾书,神情专注,山子坐在一旁一手托腮看向那处,一手拿着糖葫芦一口一口的吃着,回想起方才宝儿吃糖葫芦时的模样和指间温热的触觉。低头瞅瞅自己手中的东西,可不就是他吃的那串么,心中有些异样,耳根微微发烫。心想,王玉怎么看都好看,像个姑娘似得。想着想着,嘴角也不自觉的就往上扬起。 “写完了!”宝儿长长呼了一口气,放下笔,转转手腕。拿起纸晃一晃,吹一吹,“这单子,你拿去给大当家吧!” “好???”山子甩甩脑袋,回过神来,不情不愿的嘟囔着,“这么快就想赶我走,还没吃饭呢!肚子好饿???” 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能让宝儿听见,宝儿无奈的摇摇头,“行了!这纸还要晾一会儿才能干,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来拿,时间刚刚好。” “耶!好!好王玉,快走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说着雀跃的拉过宝儿就往门外走,宝儿的力气哪能扭得过他,被拽走了,无奈回头对芍药说道:“芍药,告诉大少爷我不与他一道吃饭了。” “哎!”芍药看着急急忙忙的二人,有些惊讶,公子,不!应该是姑娘,怎能与男子这般拉扯,虽说知道到她身份的人不多,可是也得注意隔墙有耳啊!山子虽一脸单纯,却来路不明,不知道要不要向大少爷报告,芍药纠结的站在原地。 宝儿与山子二人走出‘合盛’大门,去到了一家饭庄,点上了几个菜,二人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芍药?你不跟着公子,怎么独自一人站在这儿?”梁煜轩也刚刚忙完,从货场那边走过来,想叫宝儿一起吃饭,却看到芍药那丫头站在门口,似在想什么! “我???那个????”芍药支支吾吾,还没想好话要如何说,也不知道是否对公子不利。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作甚!”梁煜轩不悦的说道,难不成是那丫头又出什么事了? “是!今日公子的朋友来了,说是要陪他吃饭,就不与您一起了。”芍药战战兢兢的将话说完。 “朋友?什么朋友?”梁煜轩疑惑的看向芍药,宝儿的交际算是不宽,基本上自己也都知道,此人是谁呢? “那人叫山子,有些土里土气,跟公子关系似乎很亲密。”芍药将在街上碰到山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梁煜轩听。 梁煜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了,你下去吧!我去屋子里坐坐,你备些茶点来。” “是!”芍药斜眼看了看房间,那不是公子待的地方吗?不过这也不该是自己问的问题,恭敬退下了。 梁煜轩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环顾四周,这丫头还真是简朴,随便看哪位管事待的地儿都比她强。 摇头笑笑,在案边凳上坐下,瞥见了桌上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钻叶火绒草、茴芹、蕨菜???这是菜谱?看着又不大像,这丫头研究起做菜来了? 桌案旁边放着个背篓,里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草,已经打蔫。梁煜轩拿起一株,仔细瞧瞧,看不出个所以然,这不就是普通的杂草吗?再拿起纸,上面将杂草的症状描述得很仔细,后面还批注了用途。 “可凉拌,干炒?”梁煜轩拿起一跟长长的红色茎干,这东西他见过,说不出名字,原来叫蕨菜,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吧!谁会对一根杂草关心。可以吃?这倒是让他惊奇了,这丫头咋知道能吃。 梁煜轩脑袋里冒出许多的疑问,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只得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惊奇,同时也猜测她的目的,想来找他的那位朋友肯定与这件事有关吧! 饭菜端进来,梁煜轩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碗筷,芍药机灵的过来收拾。 “不要将我进过屋子的事与大掌柜说,就说我问了两句便离开了。” “是!”芍药端着碗,恭敬拂了拂身,便退了出去。 梁煜轩眼睛微眯,似在打什么主意,低头看了看案上的东西,转身离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七十章 喜欢 梁家大院儿正忙得热火朝天,李氏一身艳丽站在其中指挥下人抬箱装车,下人们来回奔走,忙忙碌碌。 院中摆着大大小小的梨花香匣,里面满满的放着被褥、首饰、衣服、绸缎、文房四宝及金银器皿等。衣服足足有七十二套衣服,各式各样,不同花色,金银财宝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家具什,都是用上好的楠木全新定制。此外还有良田千顷,丫鬟,伙计数十人。 张氏腆着肚子,一手扶腰,一手由身旁丫头搀扶着从大门外缓缓走进来。 “哟!三夫人来了,这院儿里东西多,磕磕绊绊的,可得当心些,你肚子里还有个小少爷呢!万一出了啥事儿,怕是会怪在我身上呢!”李氏站在大堂门前,远远瞧见张氏挺着滚圆的肚子,那副得意样让她很是嫉妒,白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氏走到她面前,微微屈膝行礼,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似没有对李氏方才那番话上心。 “姐姐哪里话,我念着雪儿过几日便出嫁,担心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哼!这个张氏就会装柔弱,一副不谙世事的乖巧样!还不是来做做样子,如今老爷都不在,若是她在自己院里出什么,那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 “妹妹有心了,就是嫁去京城。路远些罢,也没什么可兴师动众。而且老爷早早就捎信来说了,钱财不要紧,要把雪儿嫁妆办的丰厚些。毕竟嫁的是丞相府。不能丢了梁家的脸。怎么?老爷没给你写信?按理说不会啊!妹妹身怀六甲,那可是老爷的心肝儿,说不定是路上出了啥事,你也别着急!你肚里的孩子最是重要。快快回去歇着吧!莫累着了。” 李氏明着暗着将女婿哄抬出来。炫耀自己女儿嫁得多好,还做出一副梁振鹤关心得不得了的样子,让张氏嫉妒。 什么话都让李氏讲完了,张氏面上气的发白,还想讲什么,却一声高呼,打断了。 “大少爷回来了!”李氏瞥见梁煜轩进门的身影,赶紧走过来,步履轻盈摇摆。脸上堆满了笑容。 “二娘。三娘”梁煜轩一一见礼。 “大少爷今儿回来得挺早。饭吃了吗?没吃叫厨子做些。”张氏赶紧抢过话。 “谢二娘关心,无碍,已经吃过了。三娘怎么也来了。这些事儿有我与二娘看着,您就安心会屋里歇着吧!”两位夫人一同站着。二夫人李氏光彩艳丽,满脸喜庆。三夫人则低调素净,有些憔悴,梁煜轩出声关心道。 “是!有大少爷照看着,那是自然周到的,如此我便回去了。”张氏神情落寞,低声回道,换手撑腰,仿佛真是累了。 一旁丫鬟小心侍候,扶着李氏离开了。 “二娘!这些东西置办得还满意吗?”梁煜轩目视着张氏离开,心想定是二人之间又一番唇枪舌战,转头问向二夫人。 “满意!满意!”李氏瞧着那人我见尤怜的柔弱样,恨得牙痒痒,就装吧!不然怎么爬上老爷的床,怀上这个孽种!本是满腔怒火,听得梁煜轩的话,执帕掩嘴,喜不自胜。倒是没想到他竟这般爽快为雪儿筹备如此丰厚的嫁妆,看来‘合盛’最近没少赚银子。 “宴请的帖子都已经送达各家府中,就等吉日送妆了!”梁煜轩说不上喜,与平时并无二样,语气平淡却也尊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有劳大少爷了,老爷还使人送信说,煜儿年轻不懂婚嫁各项礼节,让我多提点提点。还真是多虑了,煜儿你把事情办得这般周到,我是一百个满意呢!”李氏故意将粱振鹤抬出来,倒不是嫌他钱财出得不够,总之在雪儿嫁进司徒家前,就得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纰漏。 “二娘过誉了,我这就回房了,要赶在去京城之前将‘合盛’的一些事务处理交代清楚。”梁煜轩欠欠身,对于李氏迂回的话,并未多做回应。 “赶紧去吧!可得注意身体,否则累垮了,老爷会责怪我这个做娘的照顾不周。”李氏轻拍梁煜轩的胳膊,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是!”说着,侧身往内屋走去了。 “那边那个,把箱子搬到这儿来,放都放不下了,还挤一堆。 你!就是你!动作轻些,里面都是些玉器,磕碎了配得起吗! ...” 李氏的高嗓门又在院中响起。 梁煜轩去到书房,唤来一昭,门窗一关,在屋子里秘密谈论着。 “最近有什么动静?”梁煜轩站在窗前,透过厚厚的高丽纸,看着模糊的几人来回攒动。 “大掌柜近日似对杂草感兴趣,使人收集来,逐一摆在内堂,仔细研究,有时‘合盛’的事太忙了,便留到傍晚。好一次轮到小的关店时,还见大掌柜的屋子掌着灯。那些草都是极少见的,有些甚至是闻所未闻。”一昭侧身低头,仔细说道。 “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这到没有,就是福掌柜来得频繁,只是他二人本就是主仆关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自那日大掌柜上山后,便再没去过,倒是福掌柜后来又去过几次,小的跟到山脚,便不见人影,像是山上有接应的人。” 梁煜轩蹙眉,她竟然会去山上,那地方凶险,她不知道吗?冒着危险就是为了那些杂草?梁煜轩脑中一团浆糊,实在想不通。 那张纸...菜谱?梁煜轩脑中闪过一丝清明,她想东山再起! “王家有什么动静?”梁煜轩两眼瞪圆,急着证实心中的想法。 “一如既往在修建‘福宝园’,已经让匠人放慢进度了,不过这样下去,再几个月也快完工了。” “继续放慢!”梁煜轩脱力般重重坐在圆椅上,她终究是要走,千方百计想离开,就那么不愿待在‘合盛’,待在...自己身边。 借送煜雪出嫁为由,将‘合盛’所有事情都交给她,甚至将印都给她,便想着让她忙些,忙到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可是到头来还是一样,梁煜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何事,眼睛会不住往她那方瞟。在茶馆第一次见到她的镇定模样?是‘金龙滩’阳光下她从轿子里出来的迷糊爱人?还是花会上的风采飞扬?太多太多。 他欣赏她的博学多闻,欣赏她的古灵精怪,欣赏她的果断认真。与其说欣赏,不如说是喜欢,喜欢她思考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耍赖的样子...好像是喜欢她了。 想了一大圈,最终得出这个结论,梁煜轩心中泛起复杂的甜蜜,欣喜油然而生。转念又想到,她要离开自己的身边,万般不舍,当初为何要一纸约定,将她在短短三年的时间拴在身边,为何不是一辈子? 也许自己是该离开一段时间,将事情想清楚。 三日后,梁家门口红绸飘扬,一辆辆马车停在门前,伙计、丫鬟穿戴一新,站立其中。 “吉时到!”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驾动,朝东边方向驶去,直至京城。 锣鼓声震耳欲聋,传递着欢乐,装饰喜庆的马车如长龙般行在街道上,十里红妆,那般豪华。 众人议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排场真大啊!这嫁妆比得上皇帝嫁女儿了!” “那也得看夫家是谁,可是当朝丞相的儿媳妇儿!梁家的地位节节高升啊!” “能攀上大官,那还得家里有银子。听说梁大少爷接管‘合盛’后,赚的银子可以堆一屋子了!” “哎哟!那可不得了,梁大少爷还未成婚,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个福分!” ... 梁煜轩驾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处于队伍中间,英俊潇洒,气慨万千。只是神情有些凝重,纠结半天,转过头看向‘合盛’大门,见门口站着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探着脑袋,不住张望,梁煜轩嘴角不由得上扬。如此温暖的笑容惹得看热闹的姑娘们春心萌动,芳心暗许。 镇子外,早早有丞相府派来的侍卫等着一路保驾护航,迎接未来少奶奶。 如此大的排场,是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宝儿也不例外。 “梁家可真有钱!”宝儿望着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感慨道。 “大掌柜这话说得,您又不是第一天来合盛,这都大半年了。钱财每日都经您手,还能有人比您更了解?”一昭站在一旁,探着脑袋,回头对宝儿说笑道。 “也是!我何时也这般没出息了!”宝儿摇摇头笑笑,“对了!你咋不跟着你家少爷送亲,你不是他的贴身小厮吗?” “这...大少爷不是怕您忙不过来吗!就指了我同芍药一起侍候您!”一昭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圆回来了,不至于被怀疑。 “不是还有贾掌柜吗?这个梁煜轩跟我阿娘似得,碎碎叨叨!”宝儿再度摇头,转身跨过门槛,进屋子里去了。   ☆、第七十一章 梯田 梁煜轩走得这三个多月里,宝儿还真如他所料,忙的两脚不沾地。大事总要宝儿签字加印,出了情况也向她汇报,每天要报账对账,还要随时随地巡查几家铺子的情况。各家商行间有活动还要代表‘合盛’参与,也因此结识了许多的鸿商富贾。之前以为做头儿的,事情都是手下的人做好,只需要听听就好,现在事情都交到她手上时,才知道头儿不好当啊! “王掌柜年纪轻轻,一番生意之道,在下真是敬佩。”一位举止文雅的先生与宝儿一同走出内堂,面带笑意。 “先生那里话,我也是自己胡乱着想出来的,确是无法与先生有着几十年经商之道的前辈相提并论。”宝儿谦虚摆手,这个宴先生是商会的管事之一,地位不一般,即使像‘大庆元’这样的商家也得敬重一二。宝儿哪敢拿乔,自是好礼相待。 “现在年轻人有才能,还能这般谦逊,实属难得。”宴先生抚抚胡子,不住点头称赞,“‘合盛’独特的经营方式及发展速度让人啧啧称奇,能邀其入会,是我们的荣幸。” 能入商会,地位上便往上跃了一级。之前在梁煜轩案桌上看到过这个商会的资料,会里聚集了南部近百家商行,都是有头有脸,在商业界有一定的地位,想来他也筹备许久了。 “能与众多前辈共同交流,学习是‘合盛’的荣幸。” “王掌柜留步,在下就此拜别。待下次会晤,再有更多交流!”宴先生拱手作揖告辞。 “先生慢走,恕不远送。”宝儿曲身还礼。 二人至大门外,宴先生自有软轿等待,拜别后,上了轿离开。 “大掌柜足智多谋,小的佩服!”贾掌柜走出来,站在宝儿身边。抱拳相敬。 “哪里的话,还不是多谢‘大庆元’为咱添砖铺路。如今入会,‘合盛’的名头不用靠个把人一句句传开,自有经常举办的活动给大家带去各家商铺的信息,天南地北,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即使是遥远的京城,那有何妨,‘合盛’名振瑾元。不在话下。”宝儿一番话,信誓旦旦,狂傲霸气。如此。自己也能功成身退。 原来此前。宝儿使人将‘大庆元’联合李权的盗取‘合盛’机密失败的事儿传到会上,又加之‘合盛’层出不穷的经商手段、迅猛的发展让商会不容小觑。传言京城官会的人想拉拢梁家,这才按捺不住,寻上门来。而‘大庆元’是官会中重要的会员之一,其实力雄厚,在商业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能让它栽跟头,那可真是喜闻乐见,也更加想要拉拢‘合盛’。 要说这官会与商会,顾名思义就是朝廷与百姓。表面上看,是友好互助。实则暗潮汹涌,双方都在争抢一些发展颇好的商家入会。目前来看。官会稍赢一筹,所以商会才紧锣密鼓的网罗人才。 “消息已经传去京城了,老爷与大少爷看到定会对大掌柜赞不绝口。”贾掌柜一向沉稳,如今面上堆着笑容,喜不自胜。 宝儿没有接话,这也是自己担心的,锋芒太露,到时候想要脱身怕是没那么简单,希望梁煜轩这人守信用。 “那也是大家的功劳,我不敢独居。”宝儿半晌才开口,黛眉紧皱,有些沉重,“贾掌柜,今日事宜都处理完毕,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是!”贾掌柜看着面前人本来高兴的面庞顿时变得惆怅,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诺诺的回答道。 宝儿于街角与福气相遇,二人一同走出村子。 “姑娘,你歇着吧!累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得空,还要往山上跑!”福气跟在宝儿身旁,担忧的看着宝儿,下巴削尖,眼帘下淡淡的青色,透着浓浓的倦意。 “没事!山上的东西那是自己的,为‘合盛’这么卖命,对自己东西自然不能打折扣。”宝儿笑笑,毫不在意。 福气想说什么却再也讲不出口。 二人来到山脚,左右瞧瞧没有人,便钻进一个不起眼的草丛不见。 草丛深处,有一个洞,洞口可通一辆马车大小,往里走去,隐隐约约可见亮光。走到头便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道路,这是大当家带寨子里的人修的,为着以后方便运货上下山。沿着道而走,周边风光无限,一样是崎岖的山,只是这道平坦了。 快到寨子口时,便有人发现了他们,赶紧下来迎接。 “王小哥儿!”见那人渐渐走近,原来是豪气直爽的三当家。 “三当家!”宝儿笑脸相迎,“今儿得空,上山来瞧瞧田地整得咋样了!” “您倒是勤奋”三当家嘿嘿憨笑,引着宝儿往里走,“地都开好了,边上以前没用到的地方也都整理出来,足足多了一半。” “是吗!真是辛苦你们了。” “哪儿能,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的事。”三当家拍拍胸脯,爽气说道。 “大哥,二哥,是王小哥儿来了!”三当家朝里大声喊道。 屋里人应声出来,山子欣喜的跟在后面,不住张望。 “王小哥!”几人一致问好,人人欢迎。 “王玉!你来了!”山子惊喜的看着他,他最近太忙了,不来山上,有时下山也是身旁那人接待,都见不到他人影,分外想念。 “几位当家好,山子!”宝儿为众人的热情感动,一一点头回谢。 “王小哥今日繁忙,一趟上山怕是也耽误不得,快快随我一同去田地里看看。” 几人绕过院儿后,见后面的草丛树木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土地被翻新,一块块波浪式的田地秩序排开。没错,这是宝儿向大当家建议的,山上深厚不一且不平整,上坡方向生土易翻上来导致农作物减产,甚至会因土层太薄作物无法生长。 而将这些土地填成水平梯田式,不仅能有效控制水土流失,夏季多暴雨能防止洪水聚集冲垮田埂,还可使成倍增产。 宝儿这些也是从高中地理课本中学来的,能大致记得,没想到能派上用场。却不能与他们解释太多。就说这样能拓宽土地范围,大家自然也不会多想,皆夸宝儿真是做生意成精了,这都能想到。 看到田地能做成同预期一样,宝儿很满意,不住点头。少部分作物已经种了下去,效果还看不大出来,整个农场已经初具规模,卓有成效。 宝儿未多做逗留,视察完毕,便急急忙忙下山。几人欲留他二人吃饭,可想着天黑山路不好走,就推脱了。 山子实在不舍,便跟着将二人送到了山脚。 “山子,你回去吧!天要黑了,山路不好走!”宝儿抬头,透过茂密的枝桠,看看天,已变的灰蒙蒙,便转头对山子说道。 “王玉,你别来山上了,有事叫我,你休息着。”山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宝儿,朦胧的夜色中,她似乎更加纤瘦了,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傻子!我不来看看,怎知道这地开得怎么样了?你难道能把地给我搬来?”宝儿调笑着看看他,见他一脸的沮丧样! “我...”山子垂下眼帘,看着地上,喃喃道,“我看你太累了,想替你分担些。” 宝儿一愣,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隐约瞧见他面色有些泛红,耳根子也红起来。这小子,莫不是看上我了?我现在可是男儿身呢! 宝儿哂笑自己太自恋,定是自己眼花了。 “好啦!你快回去吧!再不走,我与福气可对这山上不熟悉,磕磕绊绊的不好回去。” “那你快走吧!”山子赶紧抬头,一脸关心,复又对福气说道,“你好好照顾好王玉!” “那是自然!”福气也觉得好笑,不过难得他能这般在乎姑娘,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若是知道,那他还不乐疯。 宝儿与他挥挥手,便转身离开,并没有回头,直直往村口走。 山子还呆愣在原地不动,直到看不见宝儿身影,再往前走了走,确定看不见,才转身上山,消失在夜色中。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宝儿搓搓两只胳膊,快步往镇子上赶。虽说是回家近些,宝儿可不能在这个点儿回去,否则又要惹得玉芬一阵说,指不定要絮絮叨叨,问出个所以然,再者虎子还一人在家呢! 福气见宝儿搓手,想着脱下外套给宝儿披上,刚要拉开系带,便被宝儿阻止。 “得了!就你身上那几块肉,风一吹油水就干了,我可不想你生病,病了谁替我办事。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别再添乱子了。”宝儿话语严肃,却透着浓浓的关心。 福气待在宝儿身边这么久,也知道她说的话,哪些是可以商量的,哪些是毋庸置疑,今日这话便是后者。停住了手,将衣服拉平整,心里暖暖的,涌上来的感动,使鼻子一酸,眼里翻起泪花。吸吸鼻子,别过脑袋,跟着走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 贤内助 自山上回来后,宝儿便一直忙着‘合盛’的事,期间赵长栓来过一次,为的是将买地的地契交给她,还请示了一下包工开地的事儿,二人关在屋内谈了一会,赵长栓便离开了也未多做逗留。 这一切都落入一人眼中。 没过几日,梁家一行人风风光光的回来了,带着几马车的东西进到镇子里,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这梁家地位真是不同一般。 次日晚上,梁家便宴请几位掌柜及重要管事于两府相聚犒赏,宝儿自然在应邀行列中。 这晚还真是个好日子,月明星稀,梁府红灯高挂,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梁振鹤端坐高堂,身旁坐着两位夫人,再往右便是宝儿、贾掌柜、曾掌柜等人。 “来!首先老夫要敬各位一杯,若没有尔等为我‘合盛’劳心劳力,便没有今日这般宏伟的成就!我早已命帐房准备好赏银,明日诸位自去铺子领取吧!”梁振鹤满面红光,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敬向众人。 大家纷纷拿起酒杯,寒暄几句,便一饮而下,面上皆带着喜色。能得到主家的夸赞及奖赏,这么些日子的辛苦也是值得的。不过除了宝儿意外,她缩在梁煜轩侧身后,并未露脸。 “这第二杯,要敬大掌柜。大掌柜的奇思妙想,真是无人能及,是一位难得的商业奇才,你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为‘合盛’做出不少成就,特别是在我与煜儿进京这段时间。” 有时候就是事与愿违,不想要什么,偏偏来什么。 宝儿赶紧起身,众人已经坐下,更显得鹤立鸡群,“梁老爷此番话真是折煞我了,这一切也本是‘合盛’根基好。加上众多掌柜、管事、伙计共同努力。我只是略尽绵薄,实担当不起这番夸奖。” 这个粱振鹤心思不是一般深沉,在商场浪迹已久,说话处事圆滑。 “大掌柜实属谦虚,我梁振鹤奖罚分明,远在京城便已将喜讯传来,希望大掌柜莫负众望,继续为‘合盛’效力,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老夫先干为敬!”梁振鹤说完。酒杯举至嘴边,头往上一仰,又一杯就下肚。将酒杯倒置示众人。果然滴酒不剩。 众人拍手叫好! 宝儿无法。只得一口干净,还好这里的酒纯度不高,微微刺舌和淡淡酒香也叫人回味无穷。暗暗摇头,梁振鹤首先一番话,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宝儿却实实在在感到威胁。这算是给自己敲起警钟么?莫要有二心。 二夫人一身玫红,乖巧坐在梁振鹤身边,为其添酒加菜,时不时抬眼看看众人,“我看那还得奖励咱们大少爷。老爷你不在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都是由大少爷一人扛起。连带着雪儿的婚事也由他操心。” 众人也都点头赞成,宝儿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今晚都没有讲过话,神色淡淡。 “那是自然,我梁振鹤的儿子自然不会屈居于人,只是该奖些什么呢?”梁振鹤两杯下肚,面上已微微泛红,他看着优秀的儿子,满意说道,“轩儿是梁家大少爷,又是‘合盛’的主儿,我这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赏什么!” 李氏放下筷子,执帕轻拭嘴角,出声道:“以大少爷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是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样。” “噢?”众人纷纷侧目看着李氏,粱振鹤也转头,露出询问的目光。 李氏瞟了众人一眼,一阵得意,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娘家有一个外甥女,芳龄十五,模样生得周正。若是能嫁进来做个大少奶奶,倒不失为自己的贤内助,日后也不用看张氏那个狐狸精的脸色,还能把握住梁家的钱财,再加上雪儿在司徒家的身份,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便是如日中天,借机再向老爷提提抬做大夫人的事,怕是没那么难! “大少爷年少有成,自然是缺一个贤内助。” 众人焕然大悟,看看粱煜轩,又看看粱振鹤,倒是不敢接话。这事当属梁家私事,拿到桌面上来讲,却是有欠考虑,到不知道李氏这算是作何考虑。 梁老爷子没发话,众人自是不敢妄加断论,否则一不小心拍到马屁股上,那可就麻烦了。 “哈哈!”粱振鹤突然放声大笑,没有恼怒,“轩儿,你作何打算?” 粱振鹤此番话出,众人收起笑脸,李氏则笑笑,偷偷瞄了瞄梁煜轩,她不是没有预料到此番话说出来不合乎场合。但她了解粱振鹤,粱振鹤多疑,若是自己私下提出,便会疑心自己有何目的。而此时却是在为他解围,找个完美的台阶。至于成不成,结果不言而喻,梁煜轩虽有不愿,却也不敢违抗。二人间必有矛盾激化,到时候自己再做一个和事佬,适时将外甥女提出来,那便是两全其美。 梁煜轩显然是没有料到李氏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本来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倒用不上了,一时呆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宝儿见他傻愣愣的表情,用手肘暗暗碰了一下,想提醒他。 梁煜轩转过头看看宝儿,眼神恢复清明,这一幕落入了粱振鹤的眼中,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想要牢牢绑住这个厉害的大掌柜,唯有此计。 “如今‘合盛’刚刚兴旺,又入商会,事情确实太多。轩儿想先将手头的事忙好,再谈儿女私情。” “我儿真是好样!待日后,爹为你找一个能在商场上与你共同并肩之人。”说着有深意的看了眼宝儿。虽说,这女娃出身低了些,纳为妾倒还是不错,再在京城找一个官家小姐为正室,那也算是光耀门楣。 宝儿收到粱振鹤的目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那双眼睛就像是豺狼般透露着吃人的阴谋,自己预想的结果是对的,只是没想到他用的是这样的方式。 “叮铃!”一声响,众人看向那处,见李氏面色苍白的,手中的筷子落地,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扰了各位的雅兴。”李氏立马露出歉意的笑容,转向粱振鹤说道:“老爷,我先退下了,换身衣裳。” “去吧!”粱振鹤仍是满脸的喜庆,在李氏手上拍拍。 李氏朝众人拂身,转身离开,面上一闪而过的狠色。 就在李氏走后,宴会也没持续多久,粱振鹤高兴多喝了几杯,便醉得不省人事。一直沉默的张氏使人将其抬回房,众人便纷纷散场。 虽然只喝了几杯,酒劲儿也上来了,宝儿走路两脚有些窜,觉着路也跟着晃悠。一不小心,一个趔趄,台阶踩空,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 没有预期的疼痛,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宝儿舒服的蹭了蹭,呢喃道:“福气,你长高了不少啊!想我初见你时,你一脸惊恐,战战兢兢在铺子里受那破落掌柜的骂!如今都长成大人了!...” “你喝醉的时候会想起我吗?”那人声音温润,自头顶传来。很熟悉,偏偏听不真切。 身旁那人忍俊不禁,这丫头喝醉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红扑扑的小脸蛋让人想伸手触摸,温香玉软,竟舍不得放手。 “福气,我没醉,只是有点晃,我自己能走!”说着挣开怀抱,往前酿跄走了几步,无奈两脚相绊,险些摔倒,幸得那人上前扶住。 “还说没醉,看你走路都走不稳了!想摔倒是不是!”那人声音故作些怒气。 “福气,你居然凶我!当心我扣你工钱,不对,我现在不是你主子了,也管不了你了。你走吧!不要管我!”宝儿抬头努力看清身边的人,甩甩头,晃晃脑袋,怎么都是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叹息一声,这丫头表面上装得大方,放任福气自己选择,甚至帮他铺好路,其实自己也很舍不得吧! “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拉过她的手,转身将宝儿背在了背上,往街角小院儿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宝儿醒过来,头痛欲裂,起床穿戴好,打开窗,温暖的阳光直直照射进来,将窗户的影子打在地上。 糟糕,要迟了! 宝儿夺门而出,身后芍药端着一碗醒酒汤,高呼“公子!公子!” 宝儿刚到门口,见福气拿着账本往屋内走,便笑着招呼道:“这么早啊!我都睡过头了,昨晚谢谢你!” “我现在头还疼得厉害,娘给我做了醒酒汤,倒也精神些了。昨晚还多亏大少爷使人将我送回来,否则就倒大街了!”福气咧嘴笑笑,扶额揉揉。 “昨晚你醉了?那你还咋能将我送回去!”宝儿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啊?娘说我早早就被送回去了!”福气摇摇头,凑近些与宝儿低声说道。“姑娘,你没出啥事儿吧?” “我能就什么事?那会是谁将我送回去呢?”宝儿白了他一眼,仔细思索起来。 “那也许就是大少爷派的人呗!” “大少爷...”梁煜轩?宝儿一阵恶寒,自己应该没讲什么不该讲的吧!   ☆、第七十三章 三年后 宴会后没过多久,梁振鹤又去了京城,庆幸的是梁煜轩的婚事没有再提起,最初那几日让宝儿胆战心惊。 至于梁煜轩,那晚酒醉的事二人一致装不知道的,如平日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合盛’渐渐扩大,面向瑾元发展,成为了一股强劲的新兴势力,冲击着整个商行圈。 而‘福宝园’的重建工作也慢慢收尾,已经有慢慢崛起的势头。 随着春夏秋冬不停变换,土里的嫩芽渐渐长大,成为一棵大树。 繁荣的小镇还是原来的面貌,不同的是人的面孔有些改变,老人胡子更加花白了,年轻小姑娘已经嫁做人妇,垂髫小儿梳起了发髻。 宽广华丽的‘合盛’大门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镇上的熟客,有慕名而来的外乡人。 “你们说这鱼能保存半年以上,可我买回家七天不到,表面上便发霉了,这作何解释!”门外走来一个身着蓝色绸缎的中年男子,手拎一袋‘玲珑鱼’,气冲冲的往里走,还一边大声嚷嚷。 “你们瞧瞧,这哪里能吃!”说着拿出鱼摆在众人面前。 鱼身果真上长出了一层白色的绒霉,众人唏嘘不已。 ”不会吧!‘合盛’货物一向挺好,今儿怎么碰上这等事!” “这要是不知道的,煮来吃了,怕是会中毒吧!” “哎呦!那可真是危险!” “可别这么说,咱们在‘合盛’买过多少东西了,没见出什么事儿,大家都是手拿贵宾卡的人,人家给了你优惠,怎么也得回点信任吧!” “说得也是!” “咱们还是听听人家怎么说吧!” ... 众人七嘴八舌,有帮着说话的。有持怀疑态度的,还有见风使舵的。 这时一个伙计跑过来了解情况后,安抚道:“真是对不住您。这就帮您换一份,您看可以吗?” 那人似没料到对方态度竟这般好。有些愣住,然而对他说的却不甚满意,嚷嚷着不肯罢休。 伙计也不着急,仍是细心安抚,示意旁边的伙计去内堂传信儿。那人几次欲发火,对方都笑脸赔罪,这火愣是硬生生憋在胸口。 “董员外!” 内堂大门传来一个婉转悠扬。似水如歌的声音,四下安静下来,循声望去。见一身材纤细高挑的男子走出来。细看弯弯的柳叶眉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般清澈的眼睛,白皙的肉皮儿烘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英挺的鼻梁。 听那声音有些阴柔,若配上这么一副俊美的外表,便是一番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的俏模样。 想来刚刚闹事那人便是董员外。见他面露惊色,像是没有料到来人竟能叫出自己名字。要知道跨进‘合盛’大门的人每日成百上千。传言‘合盛’大掌柜王玉乃翩翩少年,俊逸出尘,且德才兼备,卓尔不群。看着样子。怕就是面前这位吧!嚣张的神情有所收敛,方才那些话竟无法说口来。 “董员外,我是合盛的大掌柜王玉,鱼的事儿我郑重向您说声抱歉。”宝儿微微低头表示歉意,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质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谦卑。 “发霉鱼一事,伙计已经向我说明,‘玲珑鱼’的包装袋子上注明了储存方法、所使用的材料、产出日期以及保质日期等等。特别标注不能放置潮湿环境下,不知道董员外家中的鱼是否是因为这些原因。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鱼出了问题,就是我们的错,‘合盛’从来都是以保质保量为宗旨,断不会让我们贵宾有不舒适的购货经历,重新给您换一份,您看可以吗?” 宝儿面带微笑,没有一丝架子。先道明此事错不再‘合盛’,后又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给董员外找台阶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再嚷嚷,也太不识抬举了。 董员外细想一番,自己屋子好像是比较潮,而且买鱼那日像是比较繁忙,提回家便放在一旁。也没如包装上说的晾晒在干燥阴凉处,这发霉莫非真是自己的错。既然能帮忙换一份,那是顶好,若是再追究下去,结果只会是自己错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甚好,这鱼能做成这个味儿,‘合盛’真是独一份!家里婆娘就爱吃这一口,有劳大掌柜了。”董员外眉头展开,一脸笑意,态度前后转了个弯儿! 董员外笑眯眯的跟着伙计去换鱼,众人见没事也散开,各看各的货去了。纷纷道:‘合盛’仁义、诚信,事情圆满解决。 “大掌柜,您的信!”伙计小跑着从大门外进来,将信呈递给宝儿,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辛苦你了,快喝口凉茶去,后院儿给准备了许多。这天气真热,待在屋子里都汗流浃背。”宝儿随手接过信,在脸颊处扇扇,看向大门外。 “哎!谢谢大掌柜。”大掌柜体恤咱们这些伙计,天热怕大家伙儿中暑,早早备了凉茶解暑,也不限量,想喝就自个儿打去。伙计笑眯了眼,道谢后,快步跑向内堂去了。 上街的行人都撑着伞,手拿团扇不住扇动。毒辣的太阳直直的照射地面,白得刺眼。整个小镇像是被蒸在锅里,直冒热气。 宝儿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身往后堂去了,前堂人多,更显燥热。 宝儿坐在案前,把信往桌上一扔,端起茶杯,大口大口灌下几口凉茶,那股燥热立马去了半。 “京城又来信了?”大掌柜抱了一大摞账本进屋子,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立地的柜子,将账本放进、摆好,关上门,锁好。转头看看宝儿,见她靠在椅背上,头望着梁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是来催我上京的!”宝儿粉唇一张一合,说话语调与平时比较慢些,贾掌柜知道她又不耐烦了。 “想来京城缺人缺得厉害。”贾掌柜不知道如何缓和,一边是主家,一边是主子,说话只好尽量保持中立。 宝儿无奈叹口气,坐直身子,伸手拿过那封信,看了起来。 这个梁振鹤真狠啊!竟然撤了自己的职,交由贾掌柜代理,这次恐怕不去是不行了。 “你看看!”宝儿伸手将信递给贾掌柜,又倒上一杯凉茶,喝上两口。 “这...”贾掌柜惊讶的看看宝儿,有些惭愧,“老爷这是急了些,若不然,您与大少爷去说说?” “这次怕是不同前几次那般好推脱了。”宝儿说完转身走向门外去了。 宝儿离开‘合盛’后,去到街心一个茶铺,茶铺简陋,却人满为患。原因是茶铺中有一位说书的老者,每日这个时辰,便会来此说书。说的内容大都是一些野史、怪谈,描述生动、感情充沛,人人直呼不过瘾。 宝儿捡了自己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小茶,认真听起来。 “上一回说到:丁老太爷的姨太太十月怀胎生了一只猫,丁老爷惊吓不小,命家丁将这姨太太与猫活活烧死!...” 老者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坐下看客目瞪口呆。宝儿抿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倒不是他说的故事不好,这些故事大都是前世小说中描述的情节,宅斗、宫斗等等,只是人物换了,却还是百变不离其中。 这里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来此听书也算是一种消遣,三年来,便养成了习惯。 “就猜到你会来这里!”对面坐下一人,熟络的拿杯倒茶,喝上两口。 宝儿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那人,英俊的脸庞较三年前更加分明,显出一股儒雅的气息。“大少爷,今日竟也来偷懒。”说完,头又转向台上。 梁煜轩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宝儿叫他大少爷,尽管他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他喜欢宝儿直呼他名字,不带一丝客气。这三年来,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脱去稚嫩,对他的喜欢也逐渐加深,有时竟受不了她眼中有别人,他会嫉妒得发疯。 “宝儿,我有事与你说。”梁煜轩看着面前人儿专注的面庞。 “喂!梁煜轩,不要叫我名字!我叫王玉!王玉!”宝儿恼火的转过头,低下身,靠近梁煜轩,瞪圆了眼睛,愤怒道。 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翼下,梁煜轩不自觉的裂开嘴角,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脸儿,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是!王玉...我们去京城吧!” 宝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惊讶,忘记了鼻子上不安分的手,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以奇怪的姿势安坐在茶铺。 四周人的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无旁骛的看着台上,仔细聆听。讲到精彩处,便拍手叫好,声音响彻整个茶坊,传到了外面街上,引人好奇,纷纷朝里张望。 高涨的热情带走了些许炎热,四月的天已经这般炎热了,往后的整个夏天该如何度过,于人们来说,有好也好坏。   ☆、第七十四章 上京 “我可怜的儿啊!”玉芬坐在床边帮宝儿收拾包袱,一边抹泪,两眼擦得通红。 大牛站在屋外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朝里瞧。如今女儿大了,自己不好进她的闺房,听不着二人讲话,有些焦急。虎子也觉着家中气氛不对,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阿娘,我就去三个月,三月后,与‘合盛’签的三年之期就到了。那时我便是自由身,就一直赖在阿娘身边可好。”宝儿看着玉芬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满是心疼,蹲在床边,握着玉芬的手安慰道。 “闺女,阿娘就是难过,你为了这个家辛苦太久了。”玉芬满含眼泪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 宝儿伸手拭去玉芬眼角滴落的泪珠,将头轻轻靠在她双腿上,“阿娘,我不辛苦,真的!” “唉!去京城要好好照顾自己,那地方虽然繁华,却是个是非之地,凡事莫要强出头,时间一到,赶紧回来。”玉芬不舍得摸着宝儿的头,“‘福宝园’还等着你开张呢!你不是最宝贝它了!” 宝儿将头埋在玉芬怀中,不住点头,泪水悄悄流出来,浸湿了衣裳。 王家这几日笼罩着浓浓的伤感气息,连小黄都不似之前欢腾。 这次梁振鹤火急火燎的催促二人上京,的确是情况紧急。梁家的鱼塘早在一年前就完工了,至今开了两家铺子售卖玲珑鱼、虾等。 京城不似乡村小镇,不是人人都喜欢是那种腌制的鱼,头几日虽觉新鲜,却不是每顿都念着吃的。大量的存货滞留,长期堆在货库里,不少鱼已经开始长霉了,眼见损失惨重,梁振鹤急的焦头烂额。 他早就想让二人来帮忙,镇子上的几家铺子越做越好。待趋于稳定了,便可让掌柜们看着就是了,也不必所有事情实力亲为。 马车快速的行驶到村口停下,宝儿一家站在村口等待。玉芬拉着女儿,泪眼婆娑。万分不舍。大牛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眼睛也红红的,想是一夜没睡。 “阿姐!你要快些回来。”虎子长高不少。凑过来,抱着宝儿的腰,带着哭腔说道。 “知道了,阿姐不在的这段时间要照顾好阿爹、阿娘,好好念书,虎子是男子汉了。”宝儿转身伸手摸摸弟弟的脸蛋儿,之前的小脸蛋是圆乎乎的,现在消瘦下去,五官轮廓开始显现出来。有那么些俊俏。 “是!”虎子捣蒜般点点头。 “大掌柜,快上车吧!时间要晚了。”一昭走过来,朝大牛、玉芬点头问好,帮忙拿过包袱,提醒道。 “走吧!”宝儿再次看了看一家三口,果断的转身。钻进了马车。 “大叔,大娘回去吧!我家少爷会照顾好大掌柜的。”一昭说了几句宽慰话,也转身一跃上了马车。 “到了京城捎个信!早些回来!”玉芬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大声喊了几句。回应她的却是热烈的朝阳。 宝儿安坐在车内,将包袱放在腿上,耳边听着玉芬的呼喊,心里一阵阵难受,强忍着不去掀轿帘。 “嘶!”马儿受惊猛的停下脚步,两条前腿高高抬起,发出痛苦的叫声。马夫赶紧猛拉缰绳,稳住马儿的动作,“吁!” 轿身由于惯性,狠狠往前一倾,宝儿差点甩了下来。 “王玉!王玉!” “你小子不要命了!滚一边去!莫要挡道。”车夫怒气冲冲吼骂道。 听得外面有人在喊自己,那声音很像山子,撩开轿帘子,见一七尺男儿立与轿前,黝黑的皮肤上,斜飞的英挺剑眉下,一双朗目幽暗深邃,高高的鼻梁下一张削薄轻抿的唇,硬生生的将这幅粗犷的模样柔和不少。 见轿子里人出来,便不顾阻拦的跑到她面前,“王玉!你为何要走!怎么不与说我一声!” “山子,事发突然,走得比较急,来不及与你道别。”宝儿歉意的看着他。 “我与你一同去可好?”山子满脸期待,双眼含情。 “胡闹!我是去办事的,又不是游玩,你跟去作甚!”宝儿有些气恼,此去京城本就苦难重重,若是山子这个来路不明的身边惹出什么麻烦那就糟了,到时候不得已会求上梁振鹤这大老虎。好在自己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若是真有求与他,那自己离开‘合盛’便是妄想! “我跟着你,做你的小厮。” “啪!”清脆而响亮。 宝儿愣住了,举着手,掌心已经发红,自己竟然打了山子。抬眼看看山子的表情,他也有些呆。 四下似被这一声给镇住,没了声音,连马儿也配合的小声喘气,“哧哧!哧哧!” “王玉,你的手红了,痛不痛!”山子赶紧拉过她的手,吹一吹,一脸心疼,自己脸上红红的五根手指印,全然不在乎。明明都是男子,可为何王玉的手这般白嫩,看看自己,糙得跟树皮似得。握手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了,生怕弄疼他。 “山子...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宝儿轻轻挣开,有些歉意的说道。 “没事!我不在意!”说着咧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憨憨的。 “傻子!”宝儿白了他一眼,握拳捶在了他胸口,身子纹丝不动,就像是击在了坚硬的石头上,这小子倒是长成男子汉了。 “我此番去京城确是有要事要办,三个月后便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帮我照看好地里的秧苗,千万不要有闪失。” “嗯!”山子垂下眼帘,一脸沮丧,复又抬起头,伸手揽过宝儿,紧紧的抱在怀中。 宝儿先是一愣,身子一紧,不过想到山子不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也没那么尴尬,稍稍放松,就当是兄弟不舍的离别拥抱吧! 宝儿这么想,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一昭见山子抱宝儿的时候,心里的火已经蹭蹭往上冒了,可是见宝儿面上并没有不悦的神色也不便出声。转念想到,大少爷恋着大掌柜三年,连小手儿都没牵过,竟被这小子占了大便宜。 “大掌柜!该启程了,大少爷怕是等急了。”一昭说着,特意将大少爷三个字说得重些,就是想提醒大掌柜,别忘记还有人等着呢! 宝儿赶紧睁开山子怀抱,催促道,“你快走吧!我得赶路了,再不走,天黑之前赶不到客栈了。” 山子僵着手臂,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可人儿朝他挥挥手,钻进了马车。 一昭轻蔑的看了山子一眼,哼了一声,拿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疼,撒开腿往前跑,带起了浓尘滚滚,铺在路边花草上。 留得一人站在原地,傻傻的看向远处,他为何一直这般柔弱,去到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负他,若是被欺负,又有谁来保护他! 两手紧握,里面似有佳人残留的余香,久久还未散去。 马车驾得老快,颠得宝儿浑身都疼,好容易出了村子,上了宽阔的道路,才好受些。梁煜轩早早就在哪儿等候,二人会合后,加快速度,前往京城。 赶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几人稍作停顿,洗个澡,吃顿饱饭。 二人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吃起来,赶了一天路,累得精疲力尽,吃上一口热菜,才觉得舒服些。 邻桌的几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大嗓门的聊起来。 “听说咱们瑾元出了个镇国大将军?” “什么镇国大将军?我只知道前朝的征西大将军!” “可是前些日子突围的亓将军?” “正是!正是!正因为他的骁勇善战,百姓送了他一个称号,唤作:镇国大将军,听说皇上就等他班师回朝,赐他这个称号呢!” “你且说说怎么回事?” 说到这儿声音就停止,宝儿微微转头,见方才那名说话的壮汉端起一大碗酒,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罢了放下碗,用手抹抹嘴。 几人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急急催促,壮汉这才缓缓道来:“近日边境胡人屡次侵犯,皇上派了屡建奇功的亓将军出兵围剿,苦战三天三夜。就在敌军将咱团团围住时,骑在马上的镇国将军,只见他身穿白色铠甲,身披红色战袍,在乱军之中所向披靡,似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他身旁的敌军将领纷纷落马,败下阵来。同时镇国大将军身后所率领的将士们也是以一当十,硬生生将敌军围成的水桶型战阵冲开来,大获全胜。” 那人讲得眉飞色舞,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宝儿听到那三个字时,心漏跳了半拍,三年了。 “怎么了?不舒服?”梁煜轩见宝儿面色异常,担心的问道。 “没!可能是太累了。”宝儿笑笑,摇摇头,“隔壁那人说的镇国大将军,可是你的好友?” “兴许是吧!毕竟只有那小子这般骁勇善战!”梁煜轩见宝儿没事,松了神情,漫不经心回答后便埋头吃饭。 “是吗?”宝儿看着桌上的菜,有一口没有口的扒着碗里饭。 亓炎晟,镇国大将军。   ☆、第七十五章 烂鱼 赶了十几日的路,终于在昨天半夜到达京城,几人匆匆吃了点饭,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不知是换了陌生的环境,睡不安定,还是别的什么。宝儿早早就醒来,精神头儿已经好了许多,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四周有些昏暗,隐约透着淡淡的昏黄色,细看才发现是晨曦的折射。 顺着门前小道儿往外走去,穿过一个不长的弄堂,宽阔的街道出现在眼前,朦胧显现出房屋建设的轮廓。隐约可听见细小的说话声和搬动物什的声响。 宝儿走进就近的一家包子铺,老大娘麻利的从灯笼的捡了两个包子,舀上一碗白粥,放在宝儿面前,宝儿轻声说了谢谢。 “公子够早啊!听你口音是外边来的吧!”老大娘进屋将桌椅搬出来,摆放整齐。 “大娘好眼力啊!我是南方来的,到京城做点生意。”宝儿喝上一口粥,不稀不稠刚刚正好。 “做生意好啊!像我小本买卖,也能够养家糊口,倒不用看别人脸色。”大娘是个活络的人,说着在围裙上搓搓手,揭开蒸笼盖子,伸手拿了个包子,嘴里咬上一口,想是早早的起床做生意,还来不及吃饭。 吃罢早点,在桌上放了钱,就离开了。 这点时间,一切都苏醒过来,各种房子、道路、树木笼罩在阳光下,温暖、不晒人。 道路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开始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饰的、字画的、风筝的、香囊的、各式各样,种类繁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宝儿虽觉惊奇,可三年的男儿身装扮倒让她对这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不感兴趣,也就一扫而过。见那些样式、颜色确实比镇子上精致不少。京城当真繁华。 顺着青石铺就的长街往前走去,碧波荡漾的河上横卧一座热闹的虹型大桥,桥上人头攒动,游客行人如织,只见桥上两侧摆着许多小摊,有卖各类杂货也有卖小点乾果的,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大桥中间的步道上是熙来攘往的人群,有坐轿的。有步行的,也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太阳初升,京城已经热闹非凡。 走到桥中心,凭栏而站,微风拂面,好不惬意。朝下看去,河里的往来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有游玩的船坊、有赶路的游客、还有运货的商人。 见远处驶来一艘运粮大船正准备驶过桥洞,船上的船夫十分忙碌。有的站在船蓬顶上,俐落的降下风帆,有的则站在船舷上使劲撑篙,还有的正奋劲用长篙顶住桥洞的洞顶,使这大船可以随着水势通过桥洞。 宝儿看得出神了。 “大掌柜!大掌柜!”忽闻背后人大声叫到。混着嘈杂的小贩吆喝叫卖声,宝儿听不真切是谁,便转过头寻找那人的身影。 左右张望一番,见一昭窜来窜去,寻找自己,便伸手挥挥示意他自己在这儿。 “哎呦!大掌柜,你咋跑这么远,可让小的好找!”一昭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伸手擦了擦,“赶紧回去吧!老爷来了,正找您呢!” “知道了!走吧!”宝儿笑笑回道,又看了看桥上的风景,不舍的跟着一昭往桥下走去了。 回到了住处,宝儿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四合院儿,面积虽不甚大,但修葺精致,一派富丽堂皇,很有梁振鹤的风格。 “大掌柜还没回来,赶紧再派人去找!”主屋里传来梁振鹤的怒吼声,见一小伙计低着头快步跑过来,像是没瞧见人,直直冲过来差点撞到宝儿,好在一昭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好你个不长眼睛的,撞着大掌柜,你担当得起吗?”一昭板着脸,训斥道。 “大掌柜饶命!大掌柜饶命!”小伙计抬头一看,见一偏偏公子傲立眼前,想来这就是传言中的商界奇才——大掌柜王玉,有些害怕得连连求饶。 “一昭,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宝儿摆摆手,眉头微微有些皱,倒不是因为这个鲁莽的伙计,而是待会儿如何对付那个难缠的老家伙。 “大掌柜回来了!我担心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便差了伙计来寻你。”梁振鹤听到屋外的动静,赶出门外,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这京城繁华吗?我催你二人快快上京是没错的吧!” 梁振鹤说着,转头看看身边的梁煜轩。 “自然是繁华的。”宝儿看向出来的二人,倒是没想到他这般客气。记得最后一次见梁振鹤还是一年半前,那时的他肚满肠肥、红光满面。如今说不上瘦,却是憔悴了不少,看来京城的生意真是不好做啊! “你二人歇了一晚,疲乏应该也去了,随我去铺子里看看吧!”寒暄几句后,就该进入正题了。 三人没走上几步路,便到了铺子。外面看去豪华气派,这地段也算不错,进铺的人却不多。 几人走进了门,里边打盹儿的伙计赶紧迎接问好。 “行了,行了,下去吧!”梁振鹤看着门可罗雀的铺子,心里一阵烦躁。 宝儿四下大量,铺子里的成列与镇上几家并无差异,这些应该不是问题所在。 “老爷,我们去货库看吧!”宝儿转了一圈儿,并未发现什么。 “走!”梁振鹤说着,示意伙计进内堂将储货的门打开。 沉重的锁链被拉下来,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屋外的人忍不住屏息掩鼻,皱起眉头,宝儿倒不至于掩鼻,毕竟与鱼打了三年多的交道,多少还是能适应,梁煜轩与梁振鹤自然也不在话下。 几人走进门,宝儿掀开一个大缸,伸手翻了翻一层层铺就的鱼,大惊,有些已经烂了。拿出一条放在众人面前,“老爷,这些鱼不能再要了,赶紧扔了,埋在土里。” 梁振鹤叹息摇摇头,并不做声,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都是银子啊! 宝儿见他不说话,递了个眼神给梁煜轩,让他帮忙劝劝。 “爹,你就听大掌柜的吧!这鱼已经烂了,若是卖出去,怕是会吃出毛病的!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信誉丢了可就补不回来了!”梁煜轩其实早就想说这番话了,二人一唱一和,梁振鹤即使再心疼也没有办法。 “来人!把缸里的‘玲珑鱼’拿出来,看看哪些是坏的,赶紧清理出来!”梁振鹤知道鱼已经开始烂了,毕竟放了三个多月。今日一看,没想到烂了这么多,有些焦急。 五六个伙计鱼贯而入,开缸验鱼,忙碌起来。梁振鹤似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弃之如蔽,转身对宝儿、梁煜轩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跟我去内堂!” 三人坐下后,丫鬟看茶,梁振鹤忍不住询问道:“你二人看过后,作何感想?” “爹怕是贪多了,存货过量,对自己没好处的。幸好这点钱‘合盛’还是亏得起。”梁煜轩第一想到的就是贪多,贪多的下场就是如此。 梁振鹤自知理亏,也不好辩解什么,“唉!要说这京城的人钱财多,怎么吃点鱼也这般计较!大掌柜,你有何想法?” 宝儿盯着桌上茶杯里的茶叶,片片沉在杯底,直直的竖着身子,应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听得梁振鹤问话,宝儿回过神来,“大少爷说的是其中一点,至于别的,我暂时还没想到。当务之际是要将库中的坏鱼全都清理干净,事关生命的问题至关重要。” “那大掌柜可有想出应对的策略?”梁振鹤胖胖的脸上,除了横肉,便是期待。 “策略倒是没想到,再容我两日。现在的话,咱们不能再让货物囤积,得卖出去!”宝儿狡黠一笑。 “货物滞留本就是因为卖不出去,想再卖出去,谈何容易!”梁煜轩不解的看着宝儿,问到。 “大少爷忘记咱们的促销了?虽然开业有办贵宾卡,但这这种情况下,效果不甚明显,要来就来一剂猛药!” “说来听听!”梁振鹤急不可耐。 “最能吸引人的便是大促销,大减价。这一条律在过去三年里,屡试不爽,用在京城也是一样的。当然,无缘无故减价,自然会引人怀疑这鱼是不是有问题。咱们自然需要师出有名,就叫开业周年庆,为回报新老顾客对‘合盛’的大力支持,凡是持贵宾卡者,皆可享受六折优惠,无卡者也可享受七折优惠!如此一来,可不就将问题解决了!”宝儿自信满满,小脸满是神采飞扬,看呆了身旁的人。 “六成...”梁振鹤并未与宝儿共事过,只是听伙计汇报,加上不错的成果,对她那条偏激的理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实施在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铺子上,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爹,你就信王玉吧!这条薄利多销的理论,可是她的致胜法宝!”梁煜轩赞赏的说道,帮着说服。 梁振鹤思索半天,终是死马当活马医,低价卖出总好过烂在缸里,“罢了!就听你们的!”   ☆、第七十六章 法子 第二日,‘合盛’新开的两家铺子门口皆插起了彩旗,迎风招展,见上面写着,“周年大酬宾,六折、七折回馈新老顾客”。繁荣昌盛的京城中人似乎第一次见到这般奇特的铺子,皆围在门口张望。 这时,一昭走出门面带笑容,“各位里面瞧瞧,‘合盛’为回馈新老顾客,特打折七日,七日后便恢复原价,更有礼品相送。” 听得这个伙计解释,众人才明白过来,争相挤进门采购。于是‘合盛’这个名字在京城不胫而走,住得稍远的也打早赶过来。 原本冷清的这家卖鱼铺子,近几日似着魔了,低价甩卖,把人都吸引过去了。旁的几家商铺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同样对他这一做法很是不解。 初几日,梁振鹤都站在柜台愁眉苦脸,算着自己亏了多少钱。可到后面几日,发现货库里的存货都消灭完了,账上的银子也越来越多,每日面上堆着笑容,看见谁都是好声好气的。 然而此番做法却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是在京城开店,那便要对得起这块昂贵的地皮。京城多富人,即使再怎么穷,正如卖馒头的大娘所说,想要吃个啥还是可以的。这五十文一斤的‘玲珑鱼’在他么看来,到不是那般珍贵,虽说鱼难抓难得,倒不是非吃不可,还有许多可以替代的物品。 这几日,宝儿也没有闲着,与梁煜轩走街窜巷。发现周边多酒楼、青楼、赌坊、当铺等等。街上人人穿金戴银,以轿代步,身后丫鬟小厮跟随。 “京城的人当真富有啊!”宝儿看着各种铺子、小摊、货物,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富有到是其次,他们这种安于享乐倒是别处比不来的。生活在天子脚下,不必担心穷苦,又远离战乱。自然是惬意。”梁煜轩年少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些市面,京城的富裕确实独一份。 “那真是幸运的。”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安于享乐的人生,是那些每顿连玉米饼子都吃不上的人所不及的。三餐都不能温饱,哪里还有享乐,享乐?享乐! “享乐!”宝儿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梁煜轩。 “怎么了?”梁煜轩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不解的问道。 “有了!走!去渔场看看!”宝儿说着拉过梁煜轩的手腕,拖拽着直直往外走。 “去渔场????”梁煜轩还来不及问话,便被她拉着跑起来。 小巧白嫩的手儿拉着自己,梁煜轩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男人的步伐较大,跑了两步,便赶到了宝儿前头。梁煜轩手腕一转,握住了宝儿的手,拉着她往前跑。 “你慢点!”宝儿倒是未察觉手中异样,这梁煜轩看他文弱的样子。跑起来也不含糊,竟一点不带喘。 熙熙攘攘人群中,两个同样英俊的年轻公子牵手一前一后奔跑在大街上,前者稍强壮些,面如冠玉。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后面公子身材较纤细,瞧着目若朗星,柔美些,一股飘逸洒脱的劲儿。只是小脸紧皱,张开粉唇,不住喘气。 人们也就是这么一瞧,带着些赞赏的眼神,便各自做各自的事儿了。 走过热闹的大街,人烟逐渐稀少。 “不...不行了,我...我跑...跑不动了...”宝儿脚步渐渐慢下来,身子微微弓着,努力挣开紧握着宽大的手,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梁煜轩停下脚步,握紧了手,心里空落落的。不过看着她那副耍赖的样子,心情愉悦不少。 “怎么?走不动了?要不我背你?” 宝儿气喘如牛,脸蛋儿红彤彤的,两条腿像灌了铅般抬不起来。对于梁煜轩的调笑,不予理会,抬头白了一眼。他是不是人,跑了这么久,面不改色,跟没事儿人一样! 梁煜轩见她不讲话,觉得很难得,这丫头也有服软的时候? 二人对峙,一人悠闲的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耍赖的人儿,面带笑意,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二人的影子斜斜往一边偏着。 “休息够了吧!走吧!拐过这条道儿就到了。”梁煜轩瞧着她没那么喘了,面色也正常些,伸出手拉她起来。 “哼!不早说!”宝儿轻哼一声,一个翻身起来,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了。 梁煜轩无奈的摇摇头,跟了上去。 沿着长长的青砖墙,来到了渔场进门口。门口守着两个小厮,见来了两人,赶紧拦下来。 “来着何人?” 梁煜轩从腰间拿出玉佩一亮,两个伙计恭敬的躬身行礼,“大少爷!” 说着打开了门,二人点点头,往里走去。 此时的太阳炙热的烤着大地,烤着这片水湾。见岸边插着‘合盛’的旗帜,船只一字排开,水手们光着膀子撑杆摇桨,在船上忙活着。 岸边修葺了几间屋子,供人休息。一个伙计跑过来,皮肤黝黑,额上布着密密的汗。 “大少爷,大掌柜,屋子里歇着吧!太阳毒辣,莫要中暑了。” 梁煜轩转头看看身旁的人,见她右手覆在额前,挡住些许太阳光,眼睛微眯,眺望远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小脸儿晒得通红。 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诶!我还没看完呢!”宝儿不满的反抗着。 “进屋也能看!”梁煜轩哪容她瞎折腾,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宝儿终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乖乖安坐在屋子里,伙计周到的奉上茶,暑气消了大半。 “说吧!无缘无故来渔场干什么?”梁煜轩喝上一大口凉茶,将杯子斟满,也不忘替宝儿续上一些。 “自然是寻生财之道!”宝儿嘴角一咧,露出招牌式的自信笑容。 “得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与我听听。”梁煜轩瞧着她那副样子,一阵好笑,同时暗暗敬佩这丫头头脑灵活。 “咳咳!”宝儿清咳两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外,眺望远处的港湾。暗暗目测岸边能修葺多少供人休息和储物的屋子。 “你今日走了这么多铺子,最大的感悟是什么?”宝儿回过头,看着梁煜轩问道。 “自然是繁荣昌盛,人人安居乐业。”梁煜轩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宝儿点点头,“而我看到的却是奢靡!是较于京城之外人的奢靡!” “奢靡?”梁煜轩不解的重复这两个字,仍是一头雾水。 “没错,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京城里的人,有钱,追求享受,那我们就投其所好,开一家休闲场所。”宝儿自信慢慢,抑扬顿挫。 “休闲场所?那是什么?” “额...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赌坊,青楼这类可以玩乐的地方叫娱乐场所,但是咱们可以开一个比较高雅、放松、充满趣味的休闲场所。”宝儿说到前半句时,梁煜轩已经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他从不知道她竟能将青楼二字这边轻松的吐出来,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听到后一句话,神情稍稍松下来,眉头渐渐拧紧,脑袋里冒出无数个疑问。 “难道说不是继续做‘玲珑鱼’,要开个什么休闲场所?还是高雅的地方,在这里?在渔场?” “是的!”宝儿耸耸肩,似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并且在一定会成果,为‘合盛’赚取大把的银子,甚至更胜‘玲珑鱼’。 梁煜轩被她轻松的“是的”二字赌得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宝儿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缓缓将脑海里的蓝图描画出来。 “咱们的休闲场所主要的项目就是钓鱼,专人陪同、拿杆提桶,专人教导钓鱼技术,所有器材皆由‘合盛’提供,所钓到的鱼可以以世面上的价格买走,否则归‘合盛’所有,鱼竿器具类皆不允许带走! 岸边配有休息的屋子,钓鱼累了,或有家眷朋友,皆可进屋休息,收费按人头来算。自然这个费用不低,比较能花钱消费的不是官宦子弟,就是鸿商富贾,且这项休闲活动轻松、比较有趣,同样适合院里的太太小姐们。 梁煜轩,你觉得如何?”宝儿自顾自的说完了一长段话,却没注意到,桌边的人早已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说话啊!”宝儿上前推了推他。 梁煜轩眨眨眼,回过神来,连连摆头,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宝儿,你...你真的是...我不知道该什么话来形容你,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我的聪明才智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不然怎么会聘我做大掌柜呢!”宝儿贼贼一笑,走上前,踮起脚,伸出胳膊搂在梁煜轩的脖子上,“既然你这么崇拜我,不如跟我一起说服你家那位老爷?” 梁煜轩低下头,宝儿正一脸贼笑的朝自己挤眉弄眼,小嘴一张一合,热气扑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的,不由得心跳加快,脸唰的一下红,红到了脖子根。 更为气人的是,宝儿一声尖叫,“梁煜轩!你中暑了?”   ☆、第七十七章 休闲苑 高耸的屋脊,灵巧的窗棂,墙上挂着彩画,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梨花大圆桌。几个掌柜、管事围坐一圈儿。梁振鹤坐在正中间,宝儿与梁煜轩分做两旁。 梁煜轩与宝儿从渔场回去后,便将开休闲场所的事与梁振鹤说了,无奈那老爷子根本不接受,说这种地方不正经,与那青楼、赌坊没有区别,当即把二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二人只好灰头土脸的走开,不敢再提及此事。梁振鹤无法接受,的确是情有可原,这种任人消遣的地方,自古以来只有青楼、赌坊,那种奢靡淫意的环境为外人所唾弃。让宝儿惊讶的是梁煜轩这个饱读诗书十余载的富家公子,居然在自己说出这一想法时,只是稍稍惊讶,竟然能够快速的接受,倒不是个迂腐的人。 七天的大酬宾很快过去了,货物已经恢复了原价。这次打折为‘合盛’网罗了许多的顾客。只是较前几日,客人还是少了大半,让梁振鹤有些着急,便再次找来宝儿与梁煜轩二人商量对策。 “大掌柜,你口中的休闲场所如何才能让众人相信不是与那青楼、赌坊同类?”梁振鹤沉着脸,这法子是赚钱,可是梁家几十年的经商之名不能毁于自己手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学习垂钓并且感受其中的乐趣,如此修生养性的事儿怎可与青楼、赌坊一概而论。”宝儿镇定自若的说道,“人们不了解,咱们可以解释清楚,开业前发放场所的介绍内容,让人们了解鱼是如何钓上来的,引起他们的兴趣。口说无凭,眼见为据。开业前。咱们可试营三天。所谓试营,就是不收银子,让他们免费体验。” “那不是白白亏银子?”其中一个掌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大掌柜居然要做亏本的买卖。 “有句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让他们体验一番。了解到其中的乐趣,以后便是常客。而且还会出去大肆宣扬,一传十十传百,人们自然会了解咱们的休闲场所与别处不同。”宝儿料到他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那位掌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发表言论。 场面一时安静,没有人再发问。也没有人反驳。宝儿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行了,终于说服了这帮老顽固。 “最后一个问题,”梁煜轩突然开口。众人皆转头看向他。 宝儿面上的笑容僵住,狠狠得瞪了他一眼,这个梁煜轩添什么乱! 梁煜轩看着宝儿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咧嘴一笑,“这名字要叫什么呢?” “要自然是叫‘合盛’了!” “合盛!” 众人纷纷说道。这是‘合盛’开的铺子,名字自然是不变,到不明白大少爷为何要这般问。 “大少爷有什么建议?”宝儿赞赏的点点头,铺子与之前大相径庭,名字自然是不能用作一样。若是如此,不仅不完美,还达不到预期效果。没想到梁煜轩还有些脑子! “既然唤作休闲场所,倒不如就照这个名字,取休闲二字,后缀“苑”字,前面再加上‘合盛’,既表现这是个放松愉悦的地方,又不脱离中心。”梁煜轩缓缓解释道。 “合盛休闲苑,倒是个雅致的名字,不错不错,大少爷好文采。”掌柜们纷纷夸奖道。 宝儿也默默的反复念上几遍,还真是雅致,符合休闲这一特点。 “好!就叫这个名字吧!这事全权交由大少爷与大掌柜二人负责,其余人全力相助。” 梁振鹤听到众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心里自然是骄傲。看看儿子英俊的脸庞,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才能呢?再看看那个姑娘,几年下来,模样周正不少,估摸着十三岁了吧!算着虚岁也有十四了,到了出阁的年纪了,等休闲苑的事儿办妥了,就去王家提亲,迎过来得了,免得夜长梦多。 宝儿不经意间抬头瞥见梁振鹤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算计,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得加紧脚步了。 ‘合盛’近日生意淡了下来,旁边铺子的人皆幸灾乐祸。可是没过两日,见他店里的伙计每日跑进跑出,忙忙碌碌,似比打折那几日还要繁忙,倒是不明白了。 要说忙,还得是渔场更甚,宝儿选取了三十余名伙计教授钓鱼技巧,每日培训,伙计们技术突飞猛进。不仅如此,还给他们灌输顾客就是上帝的思想,来的人基本都是有钱人,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懂得随即应变,千万不能触怒他们。再者遇到家境一般的人,也不能怠慢,只要他们能付得起门票,那就要同等对待。这三十几名伙计各有长处,皆头脑灵活,一点就通,宝儿很是满意。其中一个叫赵良的尤为出色,便升他做了队长。虽然没有听说过这种职位,但是能带领所有的人,赵良也小小的骄傲了一下,满口答应,惹得其余人羡慕不已。 梁煜轩负责房屋建设,宝儿将要求与他说了,此时正在赶工,毕竟建得越快,便能早日赚钱。 岸边建了一排厢房,不似住房那边复杂,每间屋子不是特别宽敞,只是用作休息,不是来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还是以钓鱼为主。 厢房四周挂着帷幔,门窗雕着精美的花纹,墙上挂着字画。屋中桌椅板凳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料做成,简单古朴却透露着豪华。 “嘿哟嘿!嘿哟嘿!”十余个强壮的汉子,两两成组,间上扛着一大捆东西,自大门走进来。肩上的东西似纸又有木头,看不出个所以然,众人纷纷围过来,议论纷纷。 “大掌柜,东西运来了。”一个伙计跑进门报告。 “嗯!”宝儿正在写开业细节,放下笔,跟着伙计走出去。 岸滩边上,伙计们围成圈,噪杂的交谈声,宝儿直径走过去,伙计们纷纷让开道。 “大掌柜,您快说说这是啥东西?” “是啊!是啊!瞧着像伞,可小的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伞!” 伙计们三言两语又说开了,这还是因为宝儿随和,平时也没少与他们开玩笑,倒是拉近了距离。 “你小子可以考状元去了,还真被你说中,这东西就是伞!”宝儿拍拍那小伙子的肩,说的那伙计还有些不好意思。 天儿热,伙计们干活儿都是光着膀子,再说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大掌柜!”听得有人叫喊,宝儿转过头,见梁煜轩怒气冲冲走到面前,一把拽过宝儿的手腕,眼中满是怒火,随即转过头,对那帮伙计吼道,“没事干了?光着膀子成何体统!从今以后,谁要是再衣不蔽体,就不用来‘合盛’做工了!” 伙计们是第一次见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少爷发火,还不知是为何,人人低下头,不敢出声,生怕再惹他恼怒,将自己扫地出门,哪里去找‘合盛’这么好的地儿做工呢! “你怎么回事?”宝儿眉头一皱,挣开他的手,不悦的说道。 “我怎么回事?你不要忘记你是...哼!大掌柜好自为之!”说完甩袖离开,头也不回。 宝儿一愣一愣,自己怎么了,不就...不就拍了拍伙计的膀子吗?自己穿的是男装啊!这个梁大少爷脾气上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伙计们偷偷瞄了瞄宝儿,见她苦着脸,皱眉撅嘴,想来被说了一顿,心里不好受。也暗暗感慨,大少爷平日里对大掌柜那叫一个好啊!好吃好喝侍候周到,说话总是面带笑意,二人同进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兄弟呢! “大掌柜,您与大少爷说说,都是小的们的错,与您无关,小的们日后一定穿戴整齐再来上工。”伙计们怯生生的说道,似在安慰。 宝儿看着说话的那伙计,再看看其余人的眼神,有些感动,他们定是以为连累自己被骂,其实是自己连累的他们。 “管他呢!热了就脱,我罩着你们!”宝儿拍拍胸脯豪气的说道。 大家见宝儿露出了笑容,只当他不生气了,也都欣慰的咧着嘴。 “不想知道这大伞作何用了?”宝儿眉毛一挑,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想!想!”伙计们兴高采烈,面露期盼。 “赵良,拿起一把来。”宝儿对身边的队长说道。 “是!”赵良响亮的应了一声,走出人群,拿起一把,竖在地上。 宝儿走上前,握着中间的骨架,用力往上一举,大大的圆形油纸伞叶便被乘起来,约莫着是普通伞的三到四倍。立刻挡住了炙热的太阳,将宝儿与赵良罩在其中。 “哇!”伙计们纷纷感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油纸伞。 “那些个富人都是细皮嫩肉,哪能经得起晒,若撑上这个打伞,总是能减些热。雨天还能挡雨,岂不美哉!”宝儿细细解说。 伙计们点头,恍然大悟,还是大掌柜考虑得周到。富人即使再有钱,也不会为了这么点乐趣来找罪受吧! “若是没有这伞,那些达官贵人岂不是也要晒得与咱们这般伙计一般黑了。哈哈!” 伙计们一阵哄笑,宝儿也没忍住,全然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第七十八章 重逢 天面绵延的云朵,被夕阳染成了各种不同程度的橙,像是一件名贵的貂皮大袄,将京城装饰得更加雍容华贵。 两位英俊少年一前一后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日薄西山,行人也都归家了,此时难得一刻的宁静。 在宝儿与梁煜轩到京城之前,梁振鹤便早早准备了两个院子,给二人备着。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两个院子挨在一起,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每日忙着休闲苑的事,到哪里都是同进同出,比在镇子上相处的时间还要多,难怪伙计们都说这二人关系异常好,就似兄弟一般。 “梁大少爷还生气呢?”宝儿紧紧跟在梁煜轩身后,他的步伐今天迈得格外大,到不知道他走路这般快。 梁煜轩不理,仍旧闷头往前走,不过还是偷偷注意着身后人的动向。 “我说你这个大少爷也太不懂得体恤伙计了,这么大太阳,还不许人光膀子了?”宝儿加紧脚步,自顾自对他说道。 梁煜轩一阵气节,这单单是光膀子的事吗?收住了脚步,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她。 宝儿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停住脚步,猛的撞在了他的胸膛上,鼻子一痛,眼泪就冒出来了。 “怎么了?撞疼了?”梁煜轩见宝儿捂着鼻子,眼泪直冒,一阵惊慌,满是心疼,柔声安慰。“我说的是伙计光膀子的问题吗?你一个姑娘家,看男人裸着胸膛已是不妥,非但不知道避讳,还伸手去拍???我???” 梁煜轩生气又无奈,看到当时的场面,真想把那伙计的臂膀卸下来! “我不是穿着男装吗?我现在是大掌柜,是王玉!是个男人!”宝儿反驳道。 “你是男人吗!你王玉石吗!当初真不该答应你用这个身份!”梁煜轩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大声吼道。 宝儿有些委屈的抬头望着他,这次没有反驳。 看着宝儿这幅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梁煜轩又心软了。 “行了,以后注意分寸,若是被你爹、娘知道,到时候还要来埋怨我。” 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头。擦擦眼泪。鼻子上红红的,看来撞得不轻。 “还疼吗?”梁煜轩心疼的看着她,想要伸手帮她拭去泪水。却又觉得不妥,手僵在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以后注意些,毛毛躁躁,走吧!” 没事胸膛长那么硬干嘛!宝儿吸吸鼻子,与梁煜轩并肩往回走去。 这算是无声的和好吧! 回到院子,便各自去向自己的住处,临别前,梁煜轩叫住了宝儿。 “对了!明日丞相府设了家宴邀请了爹与我。渔场你看着点。” “知道了。”宝儿点点头,便往回走去了。 想来是兄长难得来一趟,设个宴会让兄妹二人见上一见吧!倒显得丞相府的周到。日常从梁振鹤的只言片语中可以了解到梁玉雪过得不错,生了个儿子,恩宠正盛。 第二日,梁家父子二人早早去赴宴。宝儿只身去了渔场,巡视一圈儿后,也没什么竟要的事,与管事、伙计们交待两句后便离开了。 待着也是闲待着,不如去逛逛。来了这么久也没好好欣赏,想着便走向了闹市。 天气炎热,不少花红柳绿的女子皆撑着伞,娉婷婀娜摇曳街头。偏偏公子则手拿折扇,不时摇一摇,显得风度翩翩,文质彬彬。 宝儿这里看看、哪里瞧瞧,对每样东西都很好奇。看归看,却也不买,惹得人家都些不耐烦。可看她的气度倒不像那没钱的人,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什么。 “镇国大将军到!闲杂人定回避!镇国大将军到!闲杂人定回避!...” 由远及近传来高亢嘹亮的喊声,伴随着阵阵锣鼓。百姓自觉分站街道两旁,留出中间一条宽敞的道儿。 宝儿被挤到一旁,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有些莫名其妙。 “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了,此次战功显赫,皇上又会嘉奖一番了!” “镇国大将军可真是我们百姓的大恩人啊!保卫疆土,保卫了咱们的安全。” “上苍保佑!出了个征西大将军,又来一个镇国大将军,是咱们的福分啊!” “你们说的镇国大将军是谁啊?”其中一人不解的问道。 “镇国大将军都不知道,就是亓老将军的孙子,亓炎晟亓公子啊!”周围人一脸嫌弃的解释道。 要说这亓公子,那可真是奇才。一岁抓周时,便抓了一顶将军盔,高僧说他将来定是将才之名。三岁便可吟诗作画,五岁拜师学艺,九岁便开始跟着亓老将军进军营磨练。十三岁正式跟着各位大将军外出征战,战功显赫,有着不俗的成就,年纪轻轻便被封为了将军。 近几年更是作战骁勇,屡立军功,一再加官进爵。这次击退胡军,皇上龙颜大悦,随了百姓的号召赐名为镇国大将军。 听着人们闲聊几句,大军渐渐行驶过来。将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坚毅的步伐,身着统一的军服,表情肃穆,一丝不苟。 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一行骑着的马、身着盔甲、手抱军盔的将军们潇洒而来。最显然的是为首的一位骑着白马、身穿白色铠甲,身披红色战袍的将军,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镌刻般五官分明而深邃,幽暗的冰眸子,尽显得狂妄,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宝儿看得呆了,那是他!是他! 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向自己请教钓鱼,他笑着叫自己宝儿,他写的那副匾额,他赶走那帮奸商,他说等自己长大... 时间变了,地点变了,身份变了,有些东西能保持不变吗? 宝儿就这样直直的注视着他,眼眶有些湿润,说不出什么感觉,是想念?没有!是喜欢?也不是!就是潜意识里莫名其妙的感动。不知道是收到了宝儿这般炙热的眼神,还是为何,亓炎晟微微转头 ,在人中瞥了一眼。也就是这么一眼,二人两两对视,宝儿心咚咚跳个不停,他会认出自己吗? 结果是失望的,亓炎晟早已目视前方,驾马离去了。 怅然若失的感觉充满整个胸膛,倒不是难过,他乡遇故人,激动再所难免。宝儿自哂,本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在这里期待什么。 耳旁人们高声欢呼,齐声赞扬,歌功颂德,场面好不热闹,宝儿就这般混迹人群中,看着队伍慢慢远去。 闻名于世的镇国大将军自众人面前走过,原本静静等候的百姓开始骚动,你挤我,我挤你,争相往往前涌去。 虽有官兵手拿长矛镇守着道路两边,却只是以身体作为阻挡,并未将利器对准百姓。人们越挤越凶,官兵没阻挡住,便被人流挤着冲向了道路中间,不少人倒地,又有不少人涌上来,倒地的人被乱踩一通,一时哀嚎声震耳欲聋,宝儿好死不死就在其中,还好混在人群中,暂时没受多大的伤。 前面走着的人似察觉到后面的响动,转头一看,剑眉一拧,戾气聚在脸上。手中缰绳一拉,两腿一夹,马儿便偏头往后奔跑。 风萧萧自耳边吹过,长臂一捞,一士兵手中的长矛便紧紧在握,随着马儿的颠簸,上下抖动,长矛上的红缨随风飘扬。 “站住!”狮吼般的声音穿透整个嘈杂的场面,见亓炎晟一身怒气摄人,瞪大的双眼似要要人千刀万剐。 无奈场面过于混乱,人人想着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没命的往前挣扎。 亓炎晟眼睛微眯,在马肚子上狠狠一夹,马儿再次狂奔,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长矛往前一刺,向上一挑,高高举起,树立在空中。 突如其来的危险,使场面安静下来,顺着方才那一闪而过的雪白看去。见镇国大将军威风立的马上,手臂微曲,高高举起一干长矛。再往上看去,啊!一阵尖叫,惊恐而颤抖。原来那长矛顶端赫然挑着一个人,正紧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两唇颤抖,发不出一点声音。 亓炎晟冷哼一声,手臂伸直,转上一圈儿,往前一送,那人便跌倒地上,爬不起来。 众人吓得待在原地,再不敢出声。 “后面的人,往后退去!”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人敢不从,小心翼翼往后退去。有了这么凶狠的人在,哪里还有人敢乱拉。乱挤做一团的人,渐渐松散开。 被推到在地的人,也重见天日。惊慌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散去,面前骑着白马身披战袍霸气的身影出现眼前,仿佛济世救人的天神,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份敬重。 三年后再见,他又救了自己。 亓炎晟眉头微微一皱,长腿一扫,翻身下马,来到跌倒在地的宝儿面前,长臂伸至宝儿面前。热烈的太阳直直照射大地,照遭亓炎晟的盔甲上,闪闪发光,更显得人英气勃发。 宝儿呆呆的看着他,那双墨玉般漆黑的眸子似有魔力吸引着她,不由自主的伸出小手,放在了那双大手上。   ☆、第七十九章 祥瑞斋 亓炎晟目光稍显柔和,扶着宝儿站起身。 宝儿刚想叫他的名字。岂料对方抢先开口,“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无碍!”听得这声小兄弟,宝儿才意识到自己身着男装,认不出来倒也不能怪别人,只是心里还是稍有落差。 宝儿稍稍站稳,亓炎晟便抽手,转身离开。一手握在马鞍上,抬脚跨上马镫,右腿潇洒一扫,坐上了马背。 “左将军,派人查看受伤的百姓,安排到医馆救治。”说着长臂一挥,将手中长矛抛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一个士兵手中。 “是!”身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将军抱拳应道。 亓炎晟目视前方,不再做逗留,拉着缰绳,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终于看到了头,人们这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议论纷纷,互相说道,为亓炎晟抹上了一笔暴戾的色彩。却也让人更加敬畏,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真汉子。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们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赚点小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受伤的十余人被左将军送至就近的医馆医治,幸亏混乱制止得及时,并未有人丧命。都是些跌打损伤,大夫涂了药酒,倒也无碍。 “王玉!王玉!”宝儿坐在一角,刚刚涂好药,听得有人叫喊,回头一看。见梁煜轩一脸焦急的走进医馆,左顾右盼。 “这里!”挥挥手,回应道。 “你怎么回事?伤到哪儿了?”梁煜轩走近,仔细瞧瞧哪里受伤。 “人多拥挤,不小心被人踩了,伤了脚,搭把手,扶我起来!”宝儿无所谓的指了指脚。 “你!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去,这还是你王玉!”梁煜轩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丫头不是一向喜静的,这么点空便独自去闹市,也不带个人。 说着弯下身子去扶。岂料宝儿伸出一只手臂搭在他肩上,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压了过来。 梁煜轩缓缓站起身,手足无措起来。 “你干嘛呢!扶着我啊!我现在是病人!”宝儿脚下没有着力点,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脚下一用劲儿就钻心的疼。 都怪亓炎晟,若不是他,自己哪用吃这份苦! 尴尬的梁煜轩没有注意到宝儿咬牙启齿的表情。右手缓缓伸直她的腰间。轻轻扶住。左手拉着她的手腕。她身子竟这般瘦弱,纤腰盈盈不足一握。 二人相互扶持,一瘸一拐走回去。 “你妹妹近日如何?”宝儿率先开口。 “甚好,身子丰腴了些。气色也不错,想来妹夫待她不错。”梁煜轩淡淡说道,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哦!”宝儿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梁煜轩不再说话,他想起了妹妹最后问的一句话:亓公子可好?吓得他不轻,责备几句,劝她切莫再胡言乱语。其实,他有些理解,自己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各怀鬼胎。 宝儿受伤后,梁煜轩便帮他找了个丫鬟侍候着。说来,还是应该让芍药跟来京城,只是丫头归了她,自己也不便说什么。她念着照顾弟弟。照顾爹娘,何时关心过自己。也是自己自私,想着少了丫鬟小厮,她便能与自己待的时间长一些。事实也如此,可惜却让她受了这些苦,一时懊恼不已。 即使是受了伤,宝儿也没有闲着,每日由丫鬟搀扶着去渔场。渔场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就做最后的完善。 宝儿正在计算着茶水糕点的支出费用,梁煜轩敲门进来,兴高采烈的说道:“宝儿,炎晟回京了,刚刚他派人来请我进府一叙,你与我一同前去吧!” 宝儿手中毛笔一抖,黑色墨汁顺着鼻尖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心里一阵烦躁,搁下笔,将纸揉做一团,扔在边上的纸篓中。 “我去做什么,你们兄弟二人相聚,我怕是尴尬处于其中,再说,渔场还有许多细节的事要巡视呢!” 梁煜轩细瞧她表情,似真有些不愿意,便也不强求。她说得也对,若是没有什么话讲,处在一个屋子里,是尴尬些,而且她又是个拘不住的人。 “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着点,出门让丫鬟跟着,有个照应。”梁煜轩急着出去,走了两步,不放心,回过头来,嘱咐两句。 “知道了!”宝儿点点头应道,复又执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屋外烈日炎炎,屋内还算阴凉,加上在渔场边上,开着窗,阵阵咸湿的风吹进来,带走了一丝闷热。 “大掌柜,祥瑞斋的伙计求见。”赵良跑进门来,见他背上的衣裳湿了一圈儿。 自那日被梁煜轩说过之后,渔场里的伙计再没有光膀子的,即使是烈日炎炎、汗流浃背,也没有一人敢吭声、埋怨。 “让他进来吧!”宝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奋笔疾书。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后,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恭敬的弯腰行礼,“大掌柜万福,小的是祥瑞斋的伙计。掌柜的说,东西都备好了,请您过去瞧瞧。” 宝儿落下最后一个字,轻轻放下笔,“这么快!祥瑞斋果真名不虚传。” 大门口备着软轿,正是来接宝儿了,想得倒是周到。待宝儿上了轿,便抬着直直往闹市街走去。 没过多久,轿子落在了祥瑞斋门口,祥瑞斋的掌柜柳贞娘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见她三十岁上下,一身绫罗绸缎,手上带着金戒,腕上带着玉镯,头上更是插满了珠宝玉石。人稍显得富态,保养的不错。 这是宝儿下轿见到此人的第一印象。 “哟!王掌柜竟这般年轻,还是个俊俏的粉面小生。”柳珍娘掩嘴笑笑,有些出乎意料。 “在下也没料到,开得京城第一糕点铺子祥瑞斋的掌柜竟是个美若天仙的姐姐。”宝儿也报以微笑,回应道。 “哈哈,王掌柜真会说笑,外头热,咱里屋说。”说着亲自将宝儿请进屋内,她还是第一见到这般有趣的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做生意第一就得查清地方的底细,宝儿的身份,她算是摸清楚了。 二人走进内堂,立马有丫鬟前来沏茶。 “王掌柜,我是个爽快人,咱们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柳珍娘面上涂着厚厚的粉,坐近了,还是能瞧见一些细纹。 “哈哈,我就喜欢跟这般爽快的人做生意,难得见到有女子竟这般豪迈,在下敬佩。”宝儿大笑两声,点头夸赞道。 “你我二人还真是志同道合。”柳珍娘说着,拍拍手。丫鬟们便端着十来个银制的圆盘,自门外迈着碎步轻盈走进门,一字排开。 “王掌柜,这是我祥瑞斋的七十二种糕点,您尝尝?”柳珍娘骄傲的走过去,伸出玉手,翘着中指,指向那些琳琅满目的点心。 宝儿站起身,移步过去,仔细看盘中的糕点,每一样都无比精致,细细的花纹,美丽的颜色,以及散发出来的香气,引人垂涎欲滴。 “尝尝这个,这是祥瑞斋的镇店之宝,双色马蹄糕。”柳珍娘拿起玉箸,从一个格外精致的盘中,夹起一块糕点至宝儿面前。 见一白一绿两色交织的马蹄形糕点,无辜的被夹在银箸中间。薄如纸的皮儿娇嫩无比,嫩得就好像胖娃娃肥嘟嘟的小脸蛋儿,轻轻一捏就破碎了。透过外皮儿,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细腻的馅儿。 宝儿张开小嘴,轻轻地咬上一口,皮一点便破,淡淡的奶味传来,带着一丝清凉。每咀嚼一下,便能感受到不同味道,有雪梨,红豆,椰蓉...还有些说不出的来,只觉得美味无比。整个塞进嘴里,别有一番滋味,又香、又润、又纯,仿佛进入了一个美妙的世界。 “王掌柜,如何?”柳珍娘瞧着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忍不住笑笑,这京城还没有人能抵挡得了双色马蹄糕的诱惑,这可是连皇上和宫中娘娘都赞口不绝的顶级糕点。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寻!”宝儿缓缓吟诵,的确,这糕点做得炉火纯青。 “呵呵!王掌柜真是个性情中人,这夸奖的词儿都不一般。来来,再尝尝其余几款。”柳珍娘娇笑盈盈,看宝儿的眼神愈发顺眼,连带着介绍也热情起来。 宝儿又尝了几块,味道都是美味无比,连连赞叹。 “王掌柜,你看上那几款了?”一番介绍下来,柳珍娘试探的问问。 “款款都不错,竟不知道该选哪样了。”宝儿接过丫鬟递来的一杯清茶,喝上一口,带走了些甜腻,但那股独有的糕点香气还在齿间回荡。“若不然,就选你这祥瑞轩最好的三十款吧! 柳珍娘稍稍一愣,面上却保持平静,毕竟是做过大事的,大人物也见了少。暗道,这小子胃口不小啊! “谁都知道我祥瑞斋随便挑一款糕点绝对让人满意,王掌柜真是识货之人。只是货好,这银子价格自然也不低...” “一分钱一分货那是自然,不过这个价钱,我可出不起。”宝儿低头笑笑,“不过我却有法子,让刘掌柜卖些面子给我!” “哦?”柳珍娘秀美一拧,忙乎半天,这小子不耍诈吧!疑惑的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人。   ☆、第八十章 柳贞娘 两位掌柜都是聪明人,彼此心里皆有一杆秤,若是两边等重,那便有商量的余地。商人重利,若是能偏向自己那方,一切都好说,而柳贞娘就等宝儿拿出诚意。 “我有两点可拿出来谈条件:其一,每月固定从祥瑞斋购糕点千余盒甚至更多。也许这个数量在柳掌柜眼中算不上什么,以在下的判断来看,也不算低。有这么固定买家,何乐而不为?”宝儿侃侃而谈,那份自信不容直视。 柳贞娘面上的轻视稍稍收敛,两手摩挲着手中锦帕的丝质柔滑,杏目一转,“说下去。” 宝儿抿嘴轻笑,与聪明人谈生意就是不费劲,“这第二,我能为祥瑞斋带来大量的顾客,且皆为达官贵人,鸿商富贾。不管是京城内,或是以外,有合盛的一份,皆少不了祥瑞斋。” “据我所知,合盛做的是水产类,与我这糕点铺子八竿子打不到吧!”柳贞娘绣眉一挑,垂下眼帘,看着指尖上鲜艳的蔻丹,漫不经心说道。 “我这般说必是有万分的把握,柳老板觉得合盛三年内从一个供鱼商迅速崛起。直至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会屈居做水产类吗?”宝儿直直看着柳贞娘,见她面色稍有松动,继续说道:“如若不然,柳掌柜可否给在下一月时间,一月后,若不见成效,银子双倍奉还,立字为据!” 柳贞娘思索一番,大笑出来,“哈哈!我柳贞娘八岁便跟着父亲行商,如今算来也有二十年了。倒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谈生意的,不看合盛做的有多大,就冲你这份胆识,我卖你个面子!” “柳掌柜真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宝儿起身拱手相敬。 这个柳贞娘确实有几分胆识,也未多做考虑,便想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若是她看不到好处。哪会这般轻易答应。 “哪里什么豪杰不豪杰的,我这个年龄的啊!不靠上妆抹粉是难见人了!”柳贞娘毫不避讳,爽朗坦诚笑笑道。 女子皆爱惜自己的容颜,如此豁达的服老,宝儿有些惊讶。 “柳掌柜哪里的话,您这个年龄正是女人最美丽的时候,褪去了青涩,加上点成熟,天真与风韵并存,是柔的、也是刚的。是韧的。也是脆的。才是耐人寻味的。” 这下到是轮到柳贞娘震惊,这番话说得她怎么这么舒坦。这男人不都爱那些嫩花朵儿吗?自家男人也不例外,家里纳了两房小妾,现在又蠢蠢欲动。不过自己也看开了。他爱怎么玩怎么玩,把铺子打理好,空闲时间做些糕点,倒也乐在其中。 “你这番言论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只是三十岁的女人呐!这皮肤总是不比那些小姑娘细腻、嫩滑,这样斑、那样纹显露出来,有时候连自己都嫌弃!”柳贞娘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随即抬起头。强露出一丝笑容:“我说这些话可别见怪。” “哪里的话,您说这翻话,我只当是自家姐姐在吐心中的不快。可是您知道到什么样的女人最年轻,最娇媚吗?”宝儿摇摇头,安慰道。 只言片语中宝儿能听出柳贞娘的烦恼怕是来自于丈夫对自己年老色衰有所介怀。若是能帮她解了烦恼。那合作一事,岂不是胜券在握。再者以她在京城的地位,日后福宝园也会有她照应的地方。 “难道不是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柳贞娘缓缓吟诵。 “答案非也非也!自信的女人最美,有内涵的女人最美。” “自信?内涵?”柳贞娘秀美微皱,有些疑惑。 “正是!所以柳掌柜对自己要有自信,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整日面对着唉声叹气的女人!” “王掌柜瞧着年纪不大,女人的事儿懂不少啊!想来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吧!”柳贞娘有些明白多来,放下心中的酸楚,调笑着说道。 “常年在外奔波,哪里来的什么莺莺燕燕。莫看我年纪轻,见过的人还是不少。要我说,我还是更欣赏您这样的豪爽派女子!”宝儿连连摆头,自己整日与伙计们打交道,佳人没有,倒是有几个梁家的丫鬟对自己暗送秋波,宝儿苦笑道。 “哈哈,甭管是有还是没有,今儿到了祥瑞斋,我便做东,咱去醉仙楼吃一顿,那里的醉鸡做得美味无比。”柳珍娘看了眼宝儿,越发觉得他的性格对自己口味,伸手拢了拢头发,站起身。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宝儿起身微微躬着身子,行谢礼。 几句话下来,二人便混熟了,一路上有说有笑。一位翩翩少年,一个贵气十足的妇人,谈笑风声的样子让人忽略了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都像是多余! 到了醉仙楼,小二直径将几人引至二楼雅间,想来柳贞娘是这里的常客。 房间布置雅致,各个细节无可挑剔,连桌子上都铺了一层质地光滑的锦缎。看来这地方怕是一般人消费不起的吧!宝儿扫视了四周,暗暗感叹。 两人刚坐下,小二便端了茶水恭敬放在桌面上,柳贞娘随意点了几个菜,不时问问宝儿的意见,宝儿皆微笑点点头。 小二拿着菜牌小跑下楼,传菜去了。 等菜这段功夫,宝儿先出声,挑起了方在那个话题。 “刘掌柜...” “小弟,不介意我这般称呼你吧!掌柜来掌柜去的拗口,你就叫我大姐,或是直呼我姓名皆可。”柳贞娘打断了宝儿的话,再次表现豪爽的一面。 “行,那我就叫你贞娘吧!”宝儿这般称呼,别人看来有些不懂尊卑。却是把柳贞娘拉到与自己同龄,哪个女人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年轻呢! 柳贞娘嘴角微微牵动,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漾在脸上。 “贞娘方才的烦恼,小弟有法子可解!我娘亲三十有余,可保养得就似二十岁的姑娘般。” “哦?是何方法?”柳贞娘听得这话,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 “鸡蛋去黄留清,加少许蜂蜜,每日卸妆后,敷至面上,一刻钟后洗净。肌肤就如新生婴儿般,吹弹可破。”宝儿娓娓道来。 “这法子甚是奇妙!果真有效?”柳贞娘仍是半信半疑。 “绝无虚言!再者要多运动,饭后半个时辰,快步绕着花园走走,可塑造身形,也能改善人的气色?”宝儿自信的点点头,补充道。 二人越聊越投机,宝儿又讲了许多保护皮肤的方法,听得柳贞娘啧啧称奇。 “砰!”虚掩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将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还未来的及出声责骂,见一个身着灰色交襟束腰,头戴*帽的小厮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三四个同样衣着的小厮簇拥着一位略微肥胖的富贵公子,见他穿着华丽,腰间挂着质地上乘的玉佩,一脸的傲气凛然,带着些不屑。 “这里不是有房间吗?给小爷腾出来!”那富贵公子粗声粗气的吼道,丝毫没把房中的人放在眼里。 “庞公子,这房间早就被祥瑞斋的掌柜给订了,真是没有空房间了。”掌柜的一旁弯折着腰,唯唯诺诺陪着不是。 “什么掌柜不掌柜,小爷我就要这间,赶紧上菜!” “这...”掌柜左右为难,这个庞公子可是大有来头,姐姐是宫中宠妃,仗着这层关系,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人人见着就怕。 “哪里来的泼皮!到这里来撒野!”柳贞娘嗖的站起来,对着那庞公子骂道。 “嘿!这个臭娘们不知死活,不待在家里时候男人,跑出来私会小白脸!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识相的快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庞公子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反抗,还骂自己泼皮,哪里受过这份气。大步走到桌边,“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茶水溅到了桌子上。 “你!”柳贞娘气的不轻。 丫鬟惊慌失措吓在一旁,小厮本欲上前保护自家主子,却被那帮蛮横的手下压制,跪在地上。 庞公子瘪着嘴,得意的笑着:不自量力! “啪!”一杯还有些温热的茶水意想不到的泼在了他面上,方才还沾沾自喜的面容,因惊讶、愤怒而扭曲僵在脸上。 “谁!” “小爷我!”宝儿手拿茶杯,悠哉悠哉站起身,笑笑道:“这杯茶是敬你不懂得准重姑娘,姑娘是用来疼的,可不是你这般粗鲁。” “他娘的!来人!把这房间给我砸了!把这小子绑了,小爷我要报仇!”庞公子愤怒的瞪着眼,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咬牙切齿说道。 小厮得了命令便开始动手砸到东西,屋里噼里啪啦直响,掌柜一旁心疼的呼喊:别砸了!哎哟!我的花瓶!我的字画! 另有两个小厮面色凶狠朝宝儿走来,宝儿展开双臂将柳贞娘护在身后,柳贞娘惊慌之于,也感动不已。这个王掌柜竟是这般有男子担当,这般尊重自己。   ☆、第八十一章 泼皮 屋子里乱作一团,小厮步步紧逼,宝儿右手暗暗握紧椅子的把手,紧张之余,环顾四周,寻找能逃出去的地方。柳贞娘虽说阅历广,但终究是个女人,面对这般凶险的境地,还是有些慌张。 “姓庞的,你莫要太嚣张,如此蛮横抢占,还有没有王法!”柳贞娘生怕小厮动手伤人,怒喝道。 “哈哈!王法?我就王法!”庞公子抖了抖衣襟,上面是一滩水渍,转头看向宝儿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怒上心头,对着小厮吼道:“还愣着干啥!你!把那吵闹的娘们儿拉开,你们两个把那小子给我狠狠的打!” 一干手下得令,围上去,其中一人伸手,一把拉过柳贞娘,往侧边一跩,柳贞娘踉跄几步,险些撞到花台。 另一个小厮上挥拳上去,宝儿侧头一闪,躲了过去。背后一人顺势抬腿就踢,宝儿就着紧握的椅子一挥,身后便传来痛苦的哀嚎声。其余几人见势,过来帮忙,宝儿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背脊一凉,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情势紧张,宝儿仍然沉着脸,没有表现出一点怯意。 几人上前,粗暴的将宝儿两只手臂钳住,无奈身旁再无可还击的东西,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你不是挺能耐的?再打啊!来啊!”庞公子走过来,一脸的不屑,伸手拍了拍宝儿脸。 见被困住的那人,瞪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庞公子恼羞成怒,快步转身,拿起茶壶,揭开盖子。至宝儿面前,举起壶,慢慢倾斜。“我也要让你尝尝这顶级龙井茶的滋味。” 茶水顺着头顶慢慢流下来,划过白皙的脸庞。似一条褐色的小蛇,蜿蜒着滴落在青绿的衣襟上,淡淡的褐色晕开,似开出一朵朵花。单薄的衣裳被浸湿,薄衫紧紧贴在身上,呈现出美好的曲线。 茶水尽,宝儿感到一丝凉意。不好!她立马反应过来,猛的一条腿,踢向了庞公子的裆部。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庞公子防不胜防。捂着裆部原地蹦跳,口中大叫,哎哟!哎哟! 这时柳贞娘突然冲过来,推开没留意的两位禁锢宝儿双臂的小厮,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掌柜。若是我二人今日在你这醉仙楼出事,你明日就等着关门大吉吧!”柳贞娘气愤得面容有些狰狞,对着缩在门边的酒楼掌柜吼道。 “给我打!往死里打!哎呦!疼死我了!”庞公子稍微缓过来些,那出却还是疼得要命。 小厮们回过神来,挥起拳头就要往二人身上砸!二人无法反抗。相拥缩着脖子,无奈等待拳头砸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飞起的一把碎银子自门外射过来,快又准的砸在小厮挥出的拳头上。只听得一阵阵哀嚎此起彼伏,再见那手上,已是鲜血横流,可见出手之人的凶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没有一丝防备,转头看向那处。见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公子 ,身形高大、健壮,着一身藏青色袍子,头发高高束起,发带上镶有一块晶莹剔透的鹅蛋形暖玉。五官隽美,气势逼人,这人不是亓炎晟有是谁? 身后跟着几人,个个气度不凡。 “你是谁?居然多管闲事!活腻了!”庞公子恼羞成怒,今儿个这些人都是活得不耐烦了,非要跟自己做对。 那人并不回应,就这般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屋内。 宝儿从柳贞娘怀中稍稍偏头,露出脑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小厮,捂着手喊疼。这情形怎这般熟悉,仿佛三年前的王家大门前发生的事!猛地抬头一看,果真见亓炎晟气度不凡立在门口,宝儿心中猛的抽搐一下,久久不敢相信。 “宝...王玉!”梁煜轩本就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站在门边,眼睛也就淡淡一扫。觉得屋内那妇人怀中的人怎么这么像宝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赶紧冲进屋里,担忧的喊道。 “梁煜轩?”听到叫喊,宝儿收回视线,这才发现梁煜轩不知道何时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 “你没事吧?” “没事!”宝儿摇摇头,模样乖巧而无辜。 “你就是梁大少爷吧!当务之急还是给王掌柜换身衣裳。她被那泼皮庞公子泼了茶水。”柳贞娘瞧瞧二人关系匪浅,但是对于宝儿的身份还是没有透露半分。 “什么?”梁煜轩听到这话,愤怒又焦急。自己只是不在一会儿,她怎么又遇到危险,还被泼了茶水,那衣裳岂不是...屋子里这么多男人!一想到宝儿的身子可能被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看去,梁煜轩一腔怒火胸中翻腾。不复从前的温文尔雅,一脸凶狠侧头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的几人,咬牙切齿,势把他们千刀万剐。上前抬腿,对着几人一阵猛踢,仍解不了心头之恨。 “来人!把这些人拖出去,打断手脚,一个都不许放过!”门外的亓炎晟命令道,一双眸子本就极冷,这会儿,就像是万把利剑,要将人刺得千疮百孔。 话音刚落,门外涌进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将士,利落的将捣乱之人拉出门去。此时,只听得求饶声,哀嚎声,一点不复方才的跋扈。那个庞公子在看到将士进门的一刹那就如同丧家之犬般瘫倒在地,连求饶都没有力气。自己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暴戾的镇国大将军,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回京第一日,就让人彻彻底底见识了一番。这下完了,全完了。 “煜轩,咱们先出去,我已经派人去买衣裳了。”亓炎晟目光柔和下来,看着宝儿有些苍白的小脸,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这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吗?无数次幻想自己与她相逢的场面,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一想到方才,若不是来这儿吃饭,被隔壁屋子的响动惊扰才出手,便不会见到她。若不是煜轩认出了她,情急脱口一个“宝”字,自己应该还傻傻的以为她仍是三年前那个调皮机灵的小丫头。她是宝儿,自己承诺等着长大的宝儿。可等她长大了,却没能认出来。亓炎晟站在屋外,烦躁不安,无限自责。那副颓然的样子,哪里还是嗜血、暴戾的镇国大将军,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楞头青年。 梁煜轩转过身子点头回应,复又回头不舍的看着宝儿,确定无碍,才走出房门。 原本吵闹混乱的屋子,顷刻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屋狼藉一片。 柳贞娘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放开宝儿,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拴好。虽然她知道门外肯定有人看守,不过还是小心些好。 “贞娘,谢谢你!”宝儿拉了拉衣裳,使不那么贴身。单薄的衣衫因进水便得有些透明,隐约可见里面白色的的裹胸。 “快莫说这些,还好没被那些泼皮占了便宜去。否则,我可就罪过了!”柳贞娘搬来两张未被摔坏的凳子,走到宝儿身边,放下,坐了上去,示意宝儿也休息一会儿。 “贞娘,对不起,我骗了你!只是我也是有苦衷...”宝儿依着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 “快别说这些,我欣赏你这个人,若不嫌弃,唤你妹妹可好?”柳贞娘摇头,伸手拉过宝儿的手,亲昵的说道。 她是喜欢这个姑娘,豪爽、直接,遇事从容,不畏惧,还是个聪明人。虽知她来历不浅,认识的人也大有来头。但是从她在遇险护着自己那一刻起,柳贞娘便放下了心中对她的戒备,这个人值得深交。 “当然好!宝儿巴不得有这么个好姐姐疼!”宝儿灿然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让柳贞娘晃了眼,她若是换上女装即使没有倾国倾城,那容貌加上气质,也让人移步开眼。 两人又闲聊几句,宝儿把自己的身份全然告诉了她,只是刻意将福宝园的事儿给带过,毕竟牵涉太多。家人,寨子,合盛,稍有意外全部都会收到牵连,宝儿不得不小心谨慎。 柳贞娘听得啧啧称奇,对宝儿的敬佩之情更甚了。 门外敲门声响起,是送衣服的人来了,柳贞娘小心拉开门闩,往外瞧瞧,将门开了一个小缝,伸出手,接过衣服。感激的朝那将士笑笑,复又关上了门。 “妹妹,这衣裳料子不错,看来那位公子待你不一般啊!”柳贞娘摩挲着衣裳,冲宝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贞娘你莫胡闹,我与他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非你想的那样!”宝儿矢口否认,闹了个大红脸。 “咯咯!后面有个屏风,快去换上!”柳贞娘掩嘴笑笑,眯了眼,眼角皱纹几条堆着,妆早已花了。 宝儿嗔怪几句,接过衣裳逃似得躲进屏风后面。抚摸着柔软的布料,宝儿的心似乎也跟个柔软了。 有些事就是冥冥中注定,在某地、某时相遇,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你,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第八十二章 心思 宝儿换好衣衫,理了理头发,从屏风后走出来。 “衣裳正合身,就像是量身订做般!”柳贞娘笑着说道,走了过去,拉了宝儿转转,“就你这样子走出去,街上的姑娘们魂儿都要被你勾了去。” “贞娘,你快莫取笑我了!”宝儿低头害羞一笑,恰似水莲花一朵。 “叩叩!”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王公子、柳掌柜,将军在隔壁备了饭菜,请二位一同过去。” “有劳了,这就去!”听着门外将士的传达,贞娘对着房门应了一句。房间被砸成这样,是不能吃饭了。看向宝儿,低声说道:“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这朋友,还真是体贴。” 宝儿看着柳贞娘一副八卦的样子,无奈笑笑。 二人整理一番,便打开房门,随将士一同去到隔壁雅间。亓炎晟与梁煜轩对门落在,旁侧是几位陌生少年,大大的圆桌,独独亓炎晟身旁空着两个位置。 见着姗姗来迟的二位,众人侧身,点头问好。 “都不是外人,王玉快落座吧!柳掌柜请!”梁煜轩起身招呼拘束站在门口的二人。 柳贞娘自是识趣的将亓炎晟身边的位置空给了宝儿,颇有气派的端坐着,似方才那些不快都没有发生过。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祥瑞斋的老板娘,不用我说,应该比我熟!各位都生在京城之人。” “那是自然,祥瑞斋的点心香糯爽滑,脆嫩可口,可谓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靠门一位稍显纤瘦的蓝衣公子缓缓吟诵。 诗句一出,众人拍手叫好,“千之又来卖弄了!” 众人话语虽有些讽刺。却是真心对好友的博学表示赞叹。 “公子好文采,改名儿请个书法家,将这句诗写来。装裱一番,挂在铺子揽客。”柳贞娘听得梁煜轩的介绍。微笑着朝众人一一点头示意。本就爽朗性格,一番话说来,逗笑了众人。 “哪里用找!我们千之习的书法,那是连皇上都夸赞的,柳掌柜您就省了请大家的银子,让千之写得了。”旁的人仍是不放过这个笑话的机会,那名叫千之的少年现在倒是有些害羞了。 “那感情好啊!银子省了。请大家吃祥瑞斋的一品点心如何?”柳贞娘一脸笑意,与这般小鬼配合着说笑。 “你们就莫要再取笑千之了。”梁煜轩将目光落到了那一身雪白的人儿身上,粉嫩的小脸被衬得愈发娇俏,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动人。 “这位就是我合盛的大掌柜,王玉!” 还未等宝儿出声,旁的几人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就是传说中整个瑾元酬金最高的的大掌柜王玉?光听煜轩说是个俊俏的少年,今儿得见,果真是年年轻轻。英俊非凡。”其中一位着暗红蟒袍的少年一脸欣喜,抱拳敬佩道,“在下沈自远,久仰大名。” “过奖,王玉!”宝儿也抱拳回敬。 “在下子墨。对王公子‘取之有度,用之以时’那番箴言敬佩万分,回去告之家父。家父听闻震撼不已,连夜起草,第二日上书进谏。得皇上好评,连赞公子才华过人,乃我朝栋梁之才。” 一番话出,众人眼中露出震惊,连柳贞娘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原来一年前,皇上颁出的公告出自王掌柜之手,让人万万想不到,连连感叹。 自己何事说过这番话?仔细思索着,想是那日将渔网交给梁煜轩时的告诫,没想到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倒是有些意外。 随后,其余几人也都纷纷介绍自己,虽然都没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言片语中,宝儿还是能听出出这些人皆不是等闲之辈。 场面一时热闹起来,大家由刚开的相互敬佩,聊到了各自的趣事,一来二去,竟收不了场。宝儿只能苦笑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咽口水,一旁的柳贞娘也不例外,无奈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笑着回应。 “先吃着吧!饭菜都凉了。”亓炎晟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抬起手,执起筷子,伸向一盘芸豆卷。修长且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呈现众人面前,这哪是在战场杀人的手,美的让人愿化作掌中的玉箸。 众人见着亓炎晟这一动作,有些愣住,方才不是才家中喝了茶,吃过点心吗?怎的又饿了? 在坐的人就属柳贞娘与宝儿最开心了吧!终于能吃到美味了,方才虚惊一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亓炎晟开口,二人也毫不客气,拿起碗筷吃起来。 亓炎晟眼角余光看了宝儿如释重负般拿起筷子,不由得嘴角上翘。天知道,她进门那一刻,有多吸引他。这套衣服果真适合她,虽是男装,可依旧美得像仙子。白皙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黑海。极力让自己看上起平淡的表情上,还是能看出一些羞怯,也正是这样的矛盾,让亓炎晟想把她藏起来,不愿与人分享她此时的美好。 见她与众人谈笑风生,却丝毫不看自己,亓炎晟嫉妒的发疯,三年不见,她却如此薄凉!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可见她巧笑连连的面容下似乎有些勉强,只听得小小一声“咕噜”,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捂住肚子,心中顿时乐了,原来这丫头饿了! “我家掌柜真是饿坏了!来!尝尝这个,醉仙楼的招牌菜,醉鸡!”梁煜轩夹起了一块肥美的鸡腿肉,越过亓炎晟放在宝儿碗中,“也不知你是与这京城八字不和还是怎么回事。一到这里,便三番四次受伤。前些日子,好像是炎晟你回京那日,这丫...咳咳!王玉凑个热闹能把脚给伤了,瘸了一个多月。今日又碰上个恶霸,我看你啊!得回去拿柚子水洗洗,去去霉运。”梁煜轩说话时眼中充满了柔情,险些将丫头二字脱口而出。 梁煜轩平日里吃饭时也总爱帮她夹菜,这丫头有个怪癖,光吃饭不吃菜,这哪里成,于是梁煜轩就成了她的随身夹菜小厮。想着不由得微微一笑,眼神愈发热烈。 如此暧昧的一幕,在他人眼中看来也许没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宝儿身份,而亓炎晟却是知情者之一,只见他眼中慢慢凝聚怒火,看着宝儿碗里的那块鸡肉,竟觉得无比碍眼。 还算和睦的一顿饭吃完了,只有某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一行人走出醉仙楼的大门,见天色已经差不多了,纷纷告辞离开,宝儿与梁煜轩自是一路,亓炎晟想与二人一起,他总觉得宝儿跟着煜轩有些不放心,无奈却没有借口,只能心酸的目送二人离开。宝儿自见了第一眼后,到现在便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亓炎晟心里别扭的要命,她是不是变心了? 该说亓炎晟痴情呢?还是傻呢?人家何时说过对他有心了。 一边是一人凄凉的背影,一边两人一道则好多了。 “你...今日衣衫湿了...有没有...”梁煜轩走在宝儿左侧,余光瞟了瞟,支支吾吾问道。 “没有!是柳贞娘护住了我。”宝儿知他要问什么,打断他的话回道。 见她面上并无异样,梁煜轩便放心了,“那得多亏了柳掌柜,你二人怎会碰到那个恶霸?” 宝儿耸耸肩,无奈将今日与柳贞娘谈合作到醉仙楼吃饭遇到那泼皮庞公子的事一并与梁煜轩说了,气得梁煜轩直咬牙,要是自己与炎晟晚来几步,那宝儿...后果不堪设想。 “得了!别一副谁与你深仇大恨的样子!”宝儿转头看了看这个儒雅的富公子,这时竟这般不顾形象,大骂庞公子无赖泼皮,“我与柳贞娘已经谈妥,以最低价购来三十款最顶级的糕点,粗略估计下,省了一半的银子。不仅如此,也为咱们设定的贵宾等级提升了档次,这瑞斋的点心不是谁都能吃得到的。如此算来,今日还得谢谢那位庞公子!” 祥瑞斋的点心非常受人欢迎,因此经常是拿着银子买不到东西,愈发显得珍贵,柳贞娘的名气也是响彻四方,能与她交好,那是百利无一害。 宝儿早就把方才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反正自己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心里盘算起生意来。 “你一心为合盛着想是好,可是你也得爱惜自己...”梁煜轩瞧着她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不出意外,休闲苑一开张,应该会轰动整个京城。 “我那不是想在临走之前,多帮帮你吗?这些年也多亏你照顾我王宝儿一家,这些倒不算什么了。”宝儿轻描淡写,表情倒是真挚。 这话一出,梁煜轩如同晴天霹雳,原来她一直想着离开合盛,离开自己的身边,难道她对自己就没有一丝丝眷恋。语气没有一点不舍,全然对未来的憧憬。 “宝儿...其实你可以...” “我到了,先走了!听你的,得用柚子水洗洗,去去霉运。”宝儿转身对梁煜轩挥挥手,笑着道别。 其实你可以留下,留在我身边。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佳人的身影早已经不在了,徒留梁煜轩一脸的失魂落魄。你为何要逃?为了你梦想中的福宝园?不!是现实中!梁煜轩眼神一凛,似下了重大决心。   ☆、第八十三章 翻墙 “公子您回来了!”宝儿刚跨进门,丫鬟听见动静出门迎接。 “嗯!快去备些水,我想洗洗。”淡淡的茶香阵阵传来,倒是不难闻,只是头发湿润,有些难受。 丫鬟利落的烧好水,在房间备好浴桶,注满热水,拿着一块白布,小脸儿通红的站在边上。 宝儿走过来正欲宽衣解带,见还有人在,想来主子洗澡,丫鬟应在边上侍候着吧! 宝儿挥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别说自己身份不能暴露,裸着身子让人看着,也是万般不自在。 丫鬟如数重负般点点头,也有些惋惜,将布帕搭在浴桶边上,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解开腰带,衣衫滑落肩头,褪至腕处,伸手一挥,将衣服搭在了雕花大围屏上。 宝儿踩上小几子,抬腿跨进了木桶。 少女如冰似玉的肌肤浸浴在清水之中,乌黑的秀发随意贴在肩头,浮在水中,挡住了春光。 天色已晚,丫鬟早早就点起了灯。 见火苗跳跃,桶内水波荡漾,泛起一片冰玉之光。昏黄的烛光如金丝绸般抚过少女的香肩,拂淡了萦绕在身边淡淡的热气。水珠儿含着闪烁的光,从如脂的肌肤上滑落。 饶是一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人沐浴图。 “咕咚!”门外一声像是踢到什么的声音。 少女侧头,立马谨慎起来。突然起身将头往后一仰,三千秀发如浸水的丝绸,在空中画出一道水痕,垂悬于白皙的后背,水中溅起一片冰花。迅速扯过一件衣裳披好,轻手轻脚走至门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屋外的响动。回应她的却是一阵寂静,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轻轻拉开房门。留一个小缝,“吱嘎”一声格外响亮。 眼睛转溜着。看向屋外,明亮的月光洒满院子,照得树荫斑驳离落。 定睛一看,树下隐约一黑影隐匿其中,心中不由得一慌。转念一想,自己只身一人,最多再加上个小丫鬟。若是有人心生歹意,也无从反抗。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人只为求财,给他些银两。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便壮着胆子,出声:“谁?谁在哪里?” 那影子晃动两下,仍是没有回应。 “再不是说话,我要叫人了!”同时心里盘算着,若是他真要动手。自己叫喊,应该能惊动丫鬟,去寻帮助,若是丫鬟已经遇害,那隔壁院子的梁煜轩应该能听到。想到这儿,心里就有底了。 “别...”那人终于出声了,只是这声音有些熟悉,宝儿心里的恐慌也去了一半,探出半个身子,一看究竟。 黑影缓缓向这便移过来,慢慢显示出整个轮廓。一身袍子恰到好处的显示身形的高大、健壮,头发高高束起。再往近看,镌刻般五官分明而深邃。这人不是亓炎晟还是谁!此时的他没了平日的狂妄、霸气,面上有一丝羞嗤,拘谨的站在宝儿面前。 “宝儿...是我...”亓炎晟宽阔修长的身子立在门前,微微低头看着宝儿。湿漉漉的头发服贴的披在背后,沾湿衣襟,若隐若现雪白的肌肤,白净的小脸茫然的抬头仰望。沐浴后佳人,冰清玉洁玲珑心,水一般清透柔和,最是那一凝眸的妩媚,洛神下凡般惊艳。 亓炎晟看得呆了。 “亓公子?”宝儿眉头微拧,怎么是他! “我...我绝不是来窥视你...只是...”亓炎晟懊恼极了,此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若不是听得哗啦水声,怎么会失误踢到东西,惊动了她,自己也绝不是那下流之人,急忙解释,不想她误会。 只是看不得她这般忽视自己,想了三年的人,就这般眼睁睁的消失。她就像是只美丽的风筝,远远的飘在天边,自己就像是线这头的轴,两两相望,不得在一起,除非她能飞到自己身边。又或是自己收线,就怕会跌落在地,伤了她。 “那你来干嘛?”宝儿知他应不是这样的人,心里也有些好笑,堂堂镇国大将军竟然半夜翻墙。 “我!”亓炎晟往前挪了一小步,有些急切,我想你...这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脚慢慢往后移,低下头,复有抬起来,双眸闪着光,“你脚如何了?那日可是因为我?” “你就为这事儿来?”宝儿偏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面前人坚定的点点头,直直看着她,这般纤瘦,一如以前,这三年她还是受了许多苦吗?煜轩没有好好照顾她? “已经没事儿了,还得谢谢你伸手扶我一把,当时是没认出我吧!” “宝儿,对不起,我脑海里还是三年前,你我河畔分开时的模样,倒是没想到,我们各自都长大了。”亓炎晟面色一沉,紧张说道。 “我还着男装呢,自是怪不得你。”宝儿思绪也会想到那青青河畔,骑着白马的少年。摇摇头,微微一笑。 如此温暖的笑容,融化了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的心。 “你放心,以后我再不会认不出你了。今日,我就把你深深刻在脑海,闭上眼就是你的模样。” 宝儿没有接话,有些无措,这般直白的话,不知道如何回应。谢谢?太客气。不怪你?虚假。 一时之间的沉默。 阵阵微风吹来,宝儿周身凉意,纵使天气炎热,衣衫微湿,还是有些冷。宝儿抬手拥着胳膊,低头看着亓炎晟衣摆的纹路。 “你快进屋去吧!当心着凉,还有,下次要是屋外再有何响动,切不可开门,衣服也要多穿些...”亓炎晟饶是不想让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可见她有些冷,又舍不得,关心道。 宝儿抬头,那英俊的脸庞落入视线,炙热的眼神想是要融化这黑夜的凉意。复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肩上湿了大片,隐约可窥粉嫩的肌肤,宝儿不由的面色一红,急切点头,再不敢抬头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 “我走了,你关好门!”此时的宝儿可用人比桃花俏来形容,醉了亓炎晟心,若是再不离口,自己怕是会舍不得吧!说完便慢慢退步,离开,缓步移至墙角,顿了顿,一脸期待,“明早与你一同吃早饭可好?” “啊?”宝儿一愣,不由自主的应了句“嗯!”一如三年前的无意识。 那人顿时雀跃起来,嘴角一咧,露出整齐皓白的牙齿,煞是迷人!深深看了看宝儿,似要把她印在心中。这才转身一跃,利落翻过墙角。 宝儿的心也随着他动作,突然一跳,久久不能平静。 青葱般的手指缓缓放在门沿,轻轻往前一推,“吱嘎”一声又关上了。 一夜无眠,两个人因这不期的相遇,脑海中留着彼此的身影,朦胧中的相遇,不知是在梦中,还是自己心中所想。 “咯咯喔!”哪里传来公鸡响亮的打鸣声,惊喜了沉睡中的人们,陆陆续续起床为新的一天忙活着。 宝儿顶着承重的眼皮,洗漱完毕,与丫鬟交待两句,便出门了。 打开房门,低着头见一双无任何花纹,简单却质地却极好的靴子。猛地抬头一看,见亓炎晟两手背背,面带笑容,看着自己。 “你怎么...”三个字才出口,宝儿猛地想起昨晚可不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他要一同吃早饭吗?立马改口,“早上好!” “嗯!走吧!”亓炎晟抬了抬脑袋,示意他一起走。 二人决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就如南柯一梦,你我知道便好。 “吱嘎”一声,旁的院子门开了,梁煜轩与小厮走出来。 “王掌柜!炎晟也在?”今日出门晚了些,怕是让丫头等了会。大清早的看到心仪的人,仿佛觉得阳光也没那么刺眼,变得柔和了。可见着宝儿与身旁的男子有说有笑,不由的吃味起来。定睛一看,那人可不就是自己的好友炎晟吗?有些奇怪,二人关系何时这般亲密,炎晟为何大清早出现在宝儿家门口? “昨日你们聊到休闲苑,我很是有兴趣,这不一大早就来找宝儿一道去看看。若是真有你们说的那般好,我也好回去帮你们说道说道。”亓炎晟转头看见梁煜轩,不慌不忙的应道,只是瞧着二人院子离得这般近,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可真得谢谢你了,若是日后休闲苑做得好,也有你一份功劳,倒时候把宝儿的酬金分你一些。”谈话间,梁煜轩已经走了过来,搭在亓炎晟的肩上。 “那是再好不过了。”亓炎晟怀抱双臂,一脸的玩意。 “你们!我那可是养家糊口的银子!”宝儿慌乱看着二人,一百而不愿意,亓炎晟已经是大将军了,赏钱那么多,怎么能图自己的血汗钱呢! 同样优秀的两位少年走在前头,淡淡的晨曦拉长了身影,另一位少年走在后头,默默的看着。二人不时回头与她打两句话。 美好就是如此。 街头简易的包子铺中,坐着三位俊朗的少年,吃着包子,喝着白粥,老大娘在一旁忙碌着,面上挂着微笑,不时与几人说上句话。   ☆、第八十四章 中暍 三人去到渔场,梁煜轩带着亓炎晟逛了一圈儿,介绍一番,宝儿只得可怜巴巴身后跟着。 亓炎晟本就不是那做生意的人,对他的介绍也只是兴致缺缺,只因这些都是宝儿想出来,本着爱屋及乌的想法,想要了解个透彻,总能补上些三年的缺失。 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儿,桃腮杏脸,甚是满足。 伙计们依旧忙碌着,完工在即,再辛苦几天就好。大家伙对于亓炎晟这个暴戾的镇国大将军仅限于传闻,今日的到来,本就未做过多介绍,也都自在得很。 一行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已是日上三杆,稍有些热,梁煜轩便安排着二人坐在一把大伞下,伙计赶忙端来茶水、糕点。 阴凉、瓜果、微风,炎炎夏日也是一番享受。 “煜轩,你这休闲苑必轰动京城。”亓炎晟端起一杯凉茶,小饮一口,顿时酣畅淋漓。 “如此甚好,起初,众人皆反对,若真能轰动,也好为咱自己长脸。”梁煜轩笑笑说道,看向宝儿。 亓炎晟也顺视看过去,宝儿低眉颔首,玩把手中的茶杯。似收到二人的视线,不自在抬起头,随后敷衍着回道:“成功之路,必是艰险重重,大少爷想开便好。” 二人一愣,相视一笑,这丫头甚是有趣。梁煜轩无奈,自己说这话可不是站在她这方吗?怎就变成想不开了! “大少爷,大掌柜,不好了!”一个伙计跑过来,面色焦急,头上冒出豆大的汗,顺着黝黑的面颊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出什么事了?”梁煜轩收起笑脸。侧头问道。 “有人晕倒了,面色苍白,四肢抽搐。怪渗人的。”伙计恭敬回道,任由额上汗水淌下来。愣是不敢伸手去抹,仿佛上次露膀子被说一事,还心有余悸。 听得这么一说,三人面色严肃,宝儿尤为急切,“去看看!” 这话,倒是应该梁煜轩说的。宝儿这般抢过去,到没有人觉得不妥。也许是把注意力都放到那名晕倒的伙计身上。 风平浪静的水面上,反射着毒辣的太阳光。岸边围着一群人,探头探脑。脸上是迷茫、是焦急。 “大掌柜来了!” “快让开” 伙计们注意到来人,纷纷让道。 三人走近,蹲下,见伙计两眼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不住的抽搐,嘴里喃喃说着些什么。 “应是中暍了。”亓炎晟面色凝重,伸手在他脸上探了探。这种现象,军营中多见。只是没他这般严重,也就是面色苍白,头晕恶心罢了!看他样子,应是中暍不会错。 众人松了一口气,中暑稀疏平常,这般严重却甚是少见,若非这位公子笃定,还是以为是中毒了,心里一阵恶寒。大家同吃一锅饭,同喝一锅水,若是如此,人人都有危险。 “大家散开些。”梁煜轩果断指挥,“你去弄些湿布来。” 众人立马散开,留出足够空间,得令的伙计撒了腿往屋子跑。 就这么一会儿,中暍的那人抽搐得更厉害了。 站在一旁的宝儿,有些揪心,这是中暑太过严重的症状,若再不紧急治疗,怕是会衰竭而死。 情急之下,蹲下身子,伸手去解伙计胸口的纽扣,作势要把衣服剥下来。 “你疯了!” “住手!” 亓炎晟与梁煜轩二人齐瞪着她,朝她吼道,语气说不出的愤怒。 “再不救他就没命了!”宝儿管不了他们怎么想,一心想将那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也轮不到你救!”亓炎晟怒睁着眼,额角上青筋随着呼出的粗气一鼓一胀。一把推过她,低下身子,动手拉扯伙计的衣裳。 宝儿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被他的怒吼吓住,愣了一秒。 梁煜轩没有说什么,默默将宝儿扶起来,只要她不去碰别的男人就好。 “说!”他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眼像两柄利剑,刺向宝儿的心窝。 “将衣服脱下来,沾湿,包裹他的全身。他这般状况是中暍过中,不可冷水直泼,一冷一热,就更严重了。此法,比湿布擦更为有效。”宝儿站起身,屏住心神,缓缓道来。 亓炎晟的目光触碰到宝儿颤栗,悔悟自己怎么会对她大声吼道,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紧紧偎依在煜轩身后,懊恼不已。只得悲戚的低头,听得宝儿的指挥,身上的怒气收得一干二净,却还是有一股傲然的劲儿在。 “赵良,你去端一碗凉盐水来给他服下。” 身后的赵良听得大掌柜吩咐,从方才那沉重的氛围回过神来,赶紧跑去端水。 场面有些诡异,宝儿孑然一身站在边上指挥,几个大男人忙忙碌碌,来回奔走。 凉湿的衣服裹在伙计身上,一柄大伞被搬了过来,挡住炎热的日光。赵良跪在地上,怀抱着那伙计的头,慢慢将一大碗盐水灌下去。还有伙计在一旁以手为扇,扇着凉风。 半晌时间,那伙计神志稍微清醒了,还有些微微颤抖,却是好太多了。 众人大大松了口气,殊不知人人背上都被汗水给浸湿了,紧绷的神经终于落下来,久久没有人讲话。 “谁是带头的?”梁煜轩轻轻拭了额上的汗水,这才追究起来。 “回大少爷,是小的。”人群中出来一个圆脸盘,宽浓眉,高鼻梁的伙计,皮肤有些粗糙,想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低垂着头,看不清眸子里的神色,总的来说是一个健壮、憨厚的汉子。 “你底下的人身体有异样,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说了正午时分不能上工吗?这是怎么回事?”梁煜轩面无表情,语气一丝不苟。这是可大可小,若是因为疏忽,白白丧失了一人性命,那便是罪过。再者合盛还未在京城站稳脚就出人命,今后的发展将堪忧啊! “小的有错,请大少爷责罚!”汉子扑通一声跪下,一揽所有的罪责。 “好!杖责三十棍,逐出合盛,永不录用。”梁煜轩一字一句蹦出口,声音回响在整个渔场,伙计们寒颤若噤,不敢吱声。 “是...”那汉子身子一抖,吃力的挤出一个字。 “慢着...”宝儿不忍心,上前制止。 “本少爷管教人,何时轮到大掌柜来指教!”梁煜轩头也不转,手一挥,堵住了宝儿话。 “我...”宝儿哑口无言,自是没有指教的资格。宝儿也明白要管理一个商铺,奖罚分明是很重要的,只是,这事儿也不能全然怪他... 亓炎晟担忧的看着宝儿,却不好出声维护,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只好沉默站在一旁,朝宝儿递去关怀的眼神,无奈那人根本就不看自己。 “还愣着干嘛!拿杖棍来!”梁煜轩一恼,对着边上的伙计吼道。 伙计们肩一抖,不得不从。 “大...大少爷...”躺地的那人醒来,喘着气,吃力的说道:“大少爷,不怪头儿,是我自己执意要干活的,咳咳!” 赵良顺了顺怀中人的胸口,壮着胆子,抬头,替他说道:“大少爷饶了头儿吧!这事怪大家,大少爷与大掌柜待小的们恩重如山,平日好吃好喝亏不了谁。小的们无以为报,便想着多干活儿,加快进度,早日将这休闲苑建好,没想到会有人累出病。”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伙计们也沉重的低下头。 这翻话说出口,让人意外。 “胡闹!都给我罚!”梁煜轩怒火冲脑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带了这么多的伙计,今儿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忠心的,既是心疼、感动,又是愤怒他们这般傻。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只能责罚。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身为大掌柜,他们犯错就是我的罪过,大大少爷要罚就罚我吧!”宝儿再次挺身,她没有办法忽视这帮忠心的伙计,每一个商铺都需要这样人,得民心着得天下,做生意也是这样,她不能眼睁睁见着梁煜轩伤了他们的心。 “你!照你这么说,老爷、我都一并罚了?”梁煜轩一时缄口,她明知道规法,还来添乱。 宝儿咬唇低头,不再答话,与伙计们站在一起。 “煜轩,大掌柜也是一时情急,我看这事儿不必闹这般大。好在人也救过来了,看在伙计们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小以惩戒就罢了!”亓炎晟走过来,拍拍梁煜轩的肩膀,打着圆场。 “大少爷,我等今后不再犯了!”伙计们齐声歉意道。 梁煜轩叹了口气,扫视一圈,自己还能说什么? “得了,每人扣一月工钱,如有再犯,照赶不误!” 伙计们立马抬起头,一脸雀跃,纷纷围过来,扶起跪在地上带头的人,不忘抬头道谢,“谢谢大少爷!谢谢大掌柜!” 场面一时欢喜,不复方才的沉重。 “还不把人抬进屋子去。” “是!” 梁煜轩故作愤怒,伙计们哪里还有恐惧,乐呵呵的将人抬走了。 留得三人站在岸边,宝儿与亓炎晟皆似笑非笑的看着梁煜轩。 “你们看我干嘛!”说完扭头就走了,留得二人忍俊不禁。   ☆、第八十五章 甘草汤 第二日,渔场边上多了一间专供伙计们休息的屋子,里面放着躺椅,茶杯,桌上还放着一大缸褐色的茶水。伙计们进门休息时,舀上一大碗,咕噜咕噜灌下去,伸出袖子抹抹嘴,舒服的叹了口气,“真好喝!” 经过昨日中暍一事后,梁煜轩报告了梁老爷子,梁老爷子不以为然,这人没事儿就好,不必劳心劳力去追究。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休闲苑赶紧建好,他这边官员、富商的关系都走得差不多了,可别到时候出身岔子,不好收场。 对此,梁煜轩也很无奈,京城毕竟不是自己做主,不比得镇子上,各个都是左膀右臂,为他马首是瞻。 但是宝儿不依了,她一贯注重善待伙计,中暍只是一个开始,若是这等有关安危的问题解决不好,那还如何让伙计们踏实做工,若是闹得人心惶惶,这休闲苑开起来早晚会人心不齐,四分五裂。 极力争取之下,终于要来了这间屋子供伙计们休息。只是买药的钱,梁老爷是始终不肯出了,这屋子也只是为了稳住宝儿这个才人。 “你爹怎么突然开窍了?”宝儿喜滋滋的抱了一大包草药,跨进渔场大门,冲守门的两个伙计礼貌的笑笑,伙计早就适应了宝儿这一习惯,也露出一个大大的小脸。 “额...人总是在不断进步的吧!”梁煜轩同样怀抱了一大包,手上还领了一长串。面色不大自然,不敢正面回答他。这银子哪里是梁振鹤给的。梁煜轩为了不让宝儿失望,故意这般说的。 “用在别人身上是可以,可你家那个老顽固啊!不敢恭维,不过他即是能这般做,也好。”瞧得出宝儿今个心情挺不错的,话也多了。 梁煜轩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干脆的就应答了,说多错多。 “对了宝儿。昨个儿,你没生我的...我与炎晟的气吧!”本想着问自己,说出口,才觉得不太恰当,拉了亓炎晟一起,意思也稍微婉转些。 宝儿放慢脚步,回过头来。一脸疑惑,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摇头笑笑道:“哪能啊!就算你们要责骂,也是应该的,毕竟你少爷,我只是掌柜。而亓炎晟是将军,等级之分,我还是懂的。” “我从未把你当下人!我尊重你。”梁煜轩情急解释,上前一步,手一抖,怀中东西没抱稳,洒了满地。一脸焦急的看着宝儿,蹲下身子手忙脚乱捡起来,结果东西没捡起来,手中提的也全掉地上了。 宝儿错愕的看着失态的梁煜轩。将手中东西放在一边,蹲下身子帮忙捡起来。 “我知道啊!私下是朋友嘛!”宝儿抱起东西站起身,说完,便转身朝屋子走去了。 重新摞起来的草药包堆的他下巴处,留得两眼睛看着前面的人儿。 “大掌柜,买这么多药干啥?”宝儿走进屋,有伙计瞧见,赶紧过来帮忙。结果草药放在桌上。不解的问道。 “你们喝的是啥?”轻轻揩了额上的汗,走到桌边,拿起碗,舀了一碗茶水喝。 “不是凉茶吗?”伙计们相互看看。不确定的脱口而出。 “是,不过是特制的凉茶,不光解渴,还能解暑!”宝儿长长舒了口气,咂咂嘴,继续说道:“这里面不是茶叶,是甘草熬成的,加上少许食盐,名曰食盐甘草汤,味道咸甜,凉后美味解渴。别看甘草普普通通,可是治病的良药,能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四肢挛急疼痛,痈肿疮毒等等,你们没事就多喝几碗,保准你们个个健康,断不会再出现昨日情况了。当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千万莫要强忍着,银子不是问题。有什么问题与我说,或是大少爷都可以。你们个个都是合盛的大功臣,岂能病倒,开张庆贺,都别无福消受哦!” 宝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与伙计们说道,听得伙计们感动不已。这年头 ,有钱的老爷们哪里会把伙计们当人看,出什么事,还不是银子打发。大掌柜的真心带人,大家都看在眼里,也就有了昨天拼命干活差点闹出的事儿,倒是给大掌柜添麻烦了,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哎哟!快来帮帮,要落下来了。”梁煜轩怀抱着一摞从门外踉踉跄跄走进来,众人急忙走过去,七手八脚接过来。 梁煜轩甩甩胳膊,像是有些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了里面人的谈话,有些惭愧,自己何尝把这些伙计当回事过了,工钱与出力这是等价的,双方都不亏,多做那些无用的事起什么作用呢!现在有些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比如说关心、忠诚、感恩等等。 “你们大掌柜为了这药材可没少跟老爷子磨蹭,这么个小东西用处竟这般大,听说味道也不错?来来,呈上一碗来尝尝。” 梁煜轩一反常态与伙计们说起话来,还要尝大家伙儿一起喝的汤水,人人皆惊讶,连带宝儿也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中邪了? “愣着干啥!扛着这么多草药,不让喝一口咋地!”梁煜轩见他们一副见鬼的表情,笑着说道。 伙计回过神来,赶紧拿过一个干净的碗,舀上一些,双手呈递。 梁煜轩冲他点点头,接过碗,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味道真不错!谢谢我的大掌柜!” “谢谢大掌柜!” “谢谢大掌柜!” 梁煜轩这句谢谢说出口,伙计们纷纷附和,发自内心的敬重! “大掌柜做了什么,竟这般受人感谢。”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亓炎晟一手在背,一手跨在腹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高大的挡住阳光,宽阔的门楣下投射出拉长的身影。 “炎晟,来得正好,喝一口大掌柜做的食盐甘草汤,这是防暑的良药。”梁煜轩赶紧相迎,伙计机灵盛了一碗端过去。 “大掌柜做的?”亓炎晟侧头将视线递过去,她会医术?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只是书上看到的,村子里人们病了没钱找大夫,多是用土方治疗,有的不可靠,有的却是经过反复试验记录成册的,这食盐甘草汤便是其中一种。”宝儿缓缓解释到。 亓炎晟接过碗,凑近闻闻,淡淡药草香传来,喝上一小口,微涩,甘甜带着些咸味,倒是解渴。眼中一亮,一闪而过的想法。常年征战,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烈日炎炎下,从未停止训练或是作战。此药若是能用在军营中,于将士们来说那可是良药啊!立马抬起头:“大掌柜可否将方子写于我!” 此话一出,又觉不妥,大夫们煎了药都会将药渣拿走,为防止药房泄密。自己这般直接的问她要,倒是有些唐突,本欲补充说将方子卖给她,还未处说口,宝儿便出声了。 “何须写方子,所需的两味药都在名字上,甘草加食盐,甘草熬汤,加些食盐,凉后便可食用。” 这个傻瓜,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方子说般明白!她一点也不在乎吗? “大少爷,你可得派人去药铺里多买些来。亓公子要这方子定是用在军营里,买的数量可不会太少,到时候各家药房可都会争相涨价。”宝儿笑笑,故作严肃对梁煜轩说道。 “哈哈!古云:无奸不商,说的就是你这小滑头。”亓炎晟哈哈大笑,有些收不住,颤着音道。 大家也被宝儿的直率逗笑了,摇头,摆手,好生敬佩。 宝儿挠挠脑袋,憨憨的咧开嘴,吐了吐舌头。 过不几日,真如宝儿所说,甘草的价格果然上涨,大家都纳闷,怎么别的药材都没涨,偏偏这不起眼的甘草竟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众人疑云团团,就合盛的伙计们偷着乐,因为他们有一个神机妙算,博学多闻的大掌柜。人人早早的备好许多甘草在家,不管有病没病都熬来给家人喝着,比那银子请大夫强多了。 军营的情况也了许多,将士们不再三三两两中暍晕倒,耽误训练。如此一来士气大振,个个凶如狼,猛如虎。皇上巡检验兵时,大为惊叹,亓炎晟竟把军队训练得这般有素,势有超过前征西大将军的趋势,也比年轻时的亓老将军更加有章法。看的皇上热血沸涌,连说三个好!更下令犒赏三军,亓炎晟加官一级,一时间震慑朝纲,百姓拥戴,呼声也愈发高涨。 京城巨大的变化,似乎一点不能影响一个小巧却精致的院子。改变整个格局的某人正坐其中。 茂密的树荫遮挡了炎热的阳光,带来阴凉。树下与四方石凳,围着这张大圆石桌。桌上放着砚台,里边是磨好的墨汁,边上放着几张宣纸。 宝儿坐在石凳上,挺着身子,一脸专注,手不停的挥洒,行云流水般飘逸。走近一看,见男男女女身着各式各样不同的衣服跃然纸上。 光斑洒在洁白的纸上,投射到笔下的衣服上,为其添上了大自然的花纹。   ☆、第八十六张 开业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休闲苑”。进门便可见一白石板路蜿蜒通向前方,路两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右斜方看去,一座四米多高的假山屹立其中,假山由良多块不规矩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而成,呈一只鱼跃上龙门状。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 一望无际,海天浩渺,金光闪闪,美仑美奂。轻闭双眼,微风拂面,轻柔的浪花拍在沙滩上,似在微语。 岸边撑着的大伞整齐围上一圈儿,似美丽少女的裙摆旋转于舞台之上。 河岸往里是一片大大的草坪,柳树成荫,花红柳绿,亭台楼阁坐落其中。到处一派鸟语花香,清新自然。炎炎夏日之下,能感受到这般如春的轻柔,那些看惯京城繁华奢靡的的人们,定会卸下一身疲惫,尽情享受美好的山水风情。 今日,休闲苑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伙计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只是拿到工钱的喜悦,还有看到自己用手一点点堆积起来的土地,一砖一瓦搭建的房屋,以及红艳艳、青葱翠绿的花草,一个低调透着奢华的休闲苑。 梁老爷子一身酱黑长袍行走在绿茵道上,腰间系着杯口般大的罗绿玉佩,上刻着云纹和蝙蝠图样。一身贵气,挡不住的春光满面。宝儿与梁煜轩居于身后两侧,一干掌柜管事跟在后面。 梁老爷子对于休闲苑的进度还是跟得紧,梁煜轩每三天汇报一次。如遇天气情况或是别的什么,定会下达指令,决不能有所拖沓。如此严格的标准不知是该说是他吝啬还是严谨,想来合盛开了几十年,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轩儿,试营那日,我请到了司徒丞相等一众官员,你可安排妥当?”梁振鹤环顾四周。满意的点点头,侧头对儿子说道。 “已经安排妥当,专为贵宾修建得钓鱼阁早早就为几位大人安排好,挑选了最出色的渔师专做讲解,鱼竿都是顶级材料制作,祥瑞斋的一品点心也会于当天早晨送来。鱼塘中的鱼儿们开业前三天将停止喂食,届时一定会让各位大人们钓得尽兴。”梁煜轩逐步讲述清楚。听得众人连连点头,梁振鹤更是乐不可支,仿佛银子就在面前飞来飞去,伸手一抓就是一个大元宝。 再往后走去便可看见修建精美的屋舍,伙计、丫鬟们正整齐站列两排,赵良在最前面说着什么,将一个鱼身形状的胸针发给众人。并亲自演示佩戴方法。伙计们依样将胸针别在左胸上侧一点点,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合盛休闲苑”几个小字,阳光下闪亮着,格外醒目。 丫鬟们统一头包三角巾,梳着麻花辫,斜放在左肩。上身着靛蓝碎花盘口上衣,袖子为敞口九分,露出雪白的手腕。肩部收紧,长至腰部一下及臀处敞开。下身则为青褐色麻布微喇长裤。再加一双灰色布鞋。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脱俗,纯洁美好。恰巧与雍容华贵、浓妆艳抹的富家太太、官家小姐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耳目一新,顿觉新奇。 伙计们则头裹白色汗巾,上身为白色短款棉麻衫,袖口处收紧绑有缠带,下身为黑色长裤。同样脚踝出收紧。宝儿本想着设计成露膀子的汗衫,如此开放大胆的衣裳,让人接受也有些困难。再者考虑到有女眷跟随,还是保守起见。长袖虽没那么好看。整体来说也还可以,伙计们个个健壮,加上这三个多月的培训,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皆有一股气质在。穿上这么一身衣裳后,倒也不显土气,个个一副玉面小生的样子。 “大掌柜,看不出你除了有做商人的头脑,还有做裁缝的手艺!”梁振鹤满意的抚着胡子,若有这样的丫鬟、伙计侍候在旁,倒还是一种乐趣。 “老爷过奖了,王玉这还不是被逼无奈吗?想要赚到银子,就得出奇招。”宝儿低头谦逊回道。 “大掌柜,你可真是合盛的宝!老夫可不准许你走!”梁振鹤一脸慈爱看着宝儿,那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己亲儿子般,可那浓眉下的三角眼却透着算计。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梁老爷子话中有话,似在暗示什么,让人心慌。 “爹,去那边贵宾楼看看吧!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二人之间的暗涌,别人察觉不出来,梁煜轩却是知道的,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宝儿受伤。此番话出,也不想让她误会自己。 “哈哈!走吧!”梁振鹤突然放声大笑,转向右边走去。 一行人紧紧跟随。 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合盛要开休闲院的事,告示墙上贴着公告,人们手中拿着宣传单,皆被里面新奇的内容吸引。有的人仍旧存在怀疑,合盛竟然开这种场所! 鞭炮声,锣鼓声齐响。浓烟滚滚,火光飞溅。休闲院门口停着几十辆软轿,还有马匹,马车。 不少人手拿金卡,进屋便有人迎接,直径走向贵宾楼。一些人手执宣传单,皆是被试营吸引,不花银子的事儿,谁不想做。 梁振鹤一身贵气打扮与一帮管事站在门口迎接最大的贵宾。过不多时,一干人等姗姗来迟,那便是梁煜雪的夫家,司徒宰相府及众多官员。 “亲家老爷,恭喜恭喜啊!”见一辆枣红的软轿下来一位头发花白,一身硬朗,精神矍铄的老者。身后一位英俊、文气的少年赶紧上前搀扶。二人虽穿着简单素净,细微之处还是能瞧出些富贵。 “司徒大人,司徒公子,久候多时,里面请。”梁振鹤远远就瞧见那属于宰相府的轿子,赶紧走过去,点头哈腰,说不出的殷勤。“轩儿,赶快迎接!” 收到老爷子的话,梁煜轩躬身行礼,将几人迎进苑,打点上下,好不周到。 梁振鹤此番做法,也就是希望能让儿子在大官面前多露些脸,毕竟是在京城者的地盘上,做什么都得靠关系。 大头的走了,小头的就留着给宝儿打点。不过这也累不到她,早就提拔好一帮能独挡一面的伙计。若不是十分重要的客人,都用不着请示她,伙计们自会安排妥当。 各个环节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宝儿这边走走,那边瞧瞧,时不时出口解说两句,或是指点一二。 “王掌柜”远远一声叫喊,宝儿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柳贞娘。 “柳掌柜,好久不见。”宝儿笑笑,走过去,对柳贞娘身旁的人点点头,想来这就是她那娶了三房小妾的相公吧!瞧着人高马大,也算得一表人才。二人恩爱的样子,不像是柳贞娘之前说的那般凄惨。 柳贞娘一身鹅黄束腰轻纱袒胸长裙,发髻高高盘起,随意插着一朵牡丹花。面上淡施薄粉,皮肤如喝饱水般娇嫩,甚是俏丽,瞧着比前些日子年轻不少。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奴家相公。”柳贞娘一脸娇笑,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魅力。挽着那人的手臂紧了些,“这位是我与你说起的合盛大掌柜。” “久仰大名!”那人抱拳相敬,面上稍稍惊讶,没想到是这般年轻。 “二位远来是客,今日,王玉亲自带二位来休闲苑体验一番垂钓的乐趣。” “如此甚好,多谢王掌柜。” “哪里哪里!” 三人寒暄一番,便一同去向贵宾楼,趁着伙计带柳相公去挑鱼竿的功夫,宝儿与柳贞娘闲话聊了起来。 “妹妹,近日可好?愈发消瘦了!”柳贞娘四处瞧瞧没人,拉过宝儿的说坐下,满脸的疼爱。 “最近是忙了些,无碍!贞娘,今日瞧你气色不错,快与我说说怎么回事。”宝儿反手覆了上去,虽谈不上交心,柳贞娘却是自己在京城唯一的朋友。 柳贞娘害羞一笑,垂下眼帘,娇羞不已。“还得多亏了妹妹的美容秘方,我每日用牛奶泡澡,皮肤愈见光滑。饭后百步走,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还有那黄瓜蜂蜜敷面,皱纹都没了,面上摸着,水嫩细滑。竟不知道到有这么大的功效,如今相公对我一如从前,体贴爱护,让那三房小妾气的要命。” 宝儿心想哪有那么大的功效,主要还是柳贞娘重视信心,对生活,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抱起了希望。不过话也不说穿,只要她能好,一切都不重要。 二人没说两句话,柳相公便拿着杆子回来了,面上带着惊喜。想来是拿杆过程中,伙计详尽的解释了一番,有些感兴趣吧!钓鱼这种伙儿,男人一般都无法抗拒,特别是成亲后的男人,经历了岁月的洗礼,褪去了浮躁,沉下心来。 钓鱼时,宝儿详尽讲解,柳相公听得津津有味,柳贞娘果然兴致缺缺,只有在自家相公钓上鱼来是,惊呼两声,俨然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如此娇态让柳相公看的两眼发热,二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宝儿倒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灯泡,无奈笑笑,找借口离开,把这繁华的贵宾室留给了夫妻二人。   ☆、第八十七章 不愿意 宝儿刚下楼,就见赵良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大掌柜,亓公子找您呢!” 一众大官儿不是都由梁家父子接待吗?亓炎晟怎么找上自己了?有些不解的回应道:“走吧!” 没有往贵宾区走,反而走了小道儿,去到假山后面,一处幽静的边上。见七八人围坐一团,两个休闲苑的丫鬟侍候左右,再有就是衣裳料子不错的小厮,可见其中俊逸挺拔、谈笑风生的四人身份尊贵。 “可是休闲苑的管事们怠慢?怎没有渔师在旁?”宝儿一出声,众人停止交谈转过身来。 见这个大掌柜一身雪白,袖口、衣角处以淡蓝色描边,周身气质说不出的淡然。 “王玉多谢诸位大驾光临,为何没有渔师在旁,莫不是伙计们怠慢?”宝儿礼貌问好,转过身,面上不悦,对边上人说道:“赵良,怎么回事?” “王公子,莫要怪人了,是我们自己遣了走的。妄想着请你一同玩耍,倒不知是否耽误了你?”一群少年中走出一人,面带歉意,此人便是内阁学士的公子,子墨。 “怪伙计们没讲清楚,倒是我误会了。能与诸位一起,那便是王玉的福分,上次醉仙楼一事,还多谢诸位不嫌弃,今日作陪也是应当的。”宝儿虽然嘴上责备伙计,心里却不是这个意思。伙计们了解大掌柜的为人,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 “王公子,恭喜恭喜啊!”活络的沈自远沈公子抱拳祝贺,旁的人也赶紧围过来。 “王公子。这鱼竿真是你想出来的?你怎会知晓鱼儿喜欢食蚯蚓、嫩玉米这些东西呢?”沈自远拿过一只鱼竿,认真的问道。 “毕竟跟鱼打了三年的交道,自然还是了解些。再加之杂谈中记载,也就得出了这些规律。”宝儿笑笑。 “子非鱼,安知鱼之好也?”一身墨绿的千之皱眉不解,直直看着宝儿,认真问道。 “子非吾,安知吾不知也?”宝儿觉得这个文绉绉的千之公子甚是有趣。为人单纯,有话便说,还喜欢钻牛角尖,总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我!”千之没有料到宝儿会这般反驳,一时羞恼,无从反驳。 “哈哈!千之,没想到你这么好的口才居然也会遇到对手。我看人称“京城第一才”的美称得让给王公子了。”沈自远笑笑用肩撞了撞文弱的千之一下。千之往旁边倒去,脚步移动几下,咬唇不再讲话。 “王公子,你莫见怪,这二人每每见面总是如此。自远在家憋得疯,出来总会寻人消遣,可怜了咱们的千之。”子墨看着互相逗趣的二人。摇头轻笑,转身对宝儿说道。 “哪能呢!诸位甚是有趣。”宝儿抬头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亓炎晟。他虽平时给人冰山似得冷酷,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柔情的,不然怎么会交了这么一帮朋友呢! 亓炎晟今日一身黛蓝长袍,白色的亵裤,一双黑色靴子。如此装扮将挺拔的身子衬得更加挺秀高颀。皮肤光洁,未留一点胡渣,一点不像带兵打仗的将军般粗犷。 子墨看了看这个纤瘦的大掌柜,一点没有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平易近人,也挺风趣,一番措辞更是让人敬佩,“王公子,听炎晟说你还写了一份‘鱼竿说明方法’?” “那是何物?”逗趣的二人回过头来,询问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简单解释鱼竿的用处,以及一些垂钓的技巧。只是取了前辈们的经验。借花献佛罢了。”钓鱼本就是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宝儿不敢独揽其功,谦虚道。 “能够记录成册的必然是好东西,日后定让煜轩那小子拿出来。让我等雅俗共赏。”子墨愈发敬佩,觉得这个王玉不似掌柜那般简单,却也无从怀疑。 “书可日后看,鱼可是今日钓,还请王公子纡尊降贵为我等指点一二。”自远心急道。 “谈不上指教,诸位先行挑杆吧!”宝儿自不会摆谱,随手拿了一根鱼竿做演示,众人也都认认真真看着,有说有笑,虚心求教。 几位少年身份不一般,却从未有人拿身份说事儿,就像是一群邻家哥哥,让宝儿很是吃惊,也暗暗敬佩。 过不多时,几人都掌握要领,各自专心的盯着水面,也不再出声,仿佛在暗自较真、做比。 碧海蓝天,一群翩翩少年安坐河岸,如同一副美丽的山水画,那般恬淡、闲适。 宝儿站立一旁,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着去拿些点心来,默不做声的退后,转身走向石板小路。 路旁花瓣飘落,说不出的唯美! “宝儿!”身后轻声呼喊,宝儿回过头去。 见亓炎晟衣袂飘飘,美丽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在头上,滑过肩头,纷纷扬扬落地了。 “嗯?”宝儿微微抬头,睁着大眼睛。 亓炎晟没有说话,移步向前走近,抬手在宝儿头上摸了摸,宝儿有些不大自然的缩了缩头。 白皙的手握拳,缓缓放下,至宝儿面前,慢慢打开,一片粉嫩的花瓣,安然躺在手心,似享受般熟睡着。让人没想到的是,如此完美的一双手,摊开的掌心却是密密麻麻的茧,如此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宝儿看着手心的花瓣,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迷糊的表情煞是可爱,晶亮的双眼,水汪汪的勾人。 覆手一翻,花瓣轻轻滑落掌心,落在了地上,与石板路上的花朵儿们聚在一起。 “你何时离京?”亓炎晟目光柔和,轻声问道。 “再过几日,等开张这段时间忙完便走!” 亓炎晟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不舍。 “你这一去,还会再来吗?” “那是自然!”福宝园还要开到京城来呢!这段时间在京城也算是踩熟地儿了,日后便可少走些弯路。 “几时?”亓炎晟眸子一亮,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或许一年,或许三年,又或许五年。”这还真是不确定,要看前景好不好了。 “你就这般走,煜轩和梁老爷子会同意?” “我意已决!”宝儿眉头微皱,一种誓死的决心。现在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了,不确定是否能安然脱身,她只能赌那一丝信任。 亓炎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宝儿等你忙完,邀你去我府中坐坐吧!带你见见爷爷,他博学多识,英明神武,跟你一定很投趣儿。” “去你府上?”宝儿有些惊讶,她知道亓炎晟对自己的心思,让自己去将军府,还要见亓老将军,却是万万不能。这一见,仿佛就在自己身上烙了印,拿的是自由作为代价。纵使自己对他的感觉不坏,却万万不愿做那后院儿深处翘首盼夫的妇人。 想想汗毛都立起来,立即摇头。 “你不愿意?”亓炎晟剑眉紧皱,语调也微微提高。 “是!我不愿意,我不愿做那金丝笼里的喜鹊,我生来就是湖水里自由自在的鱼儿,离开那片自由的天堂,便会干涸而死。”宝儿,转过身,背对着他,侧低着头,缓缓说道。她没有看身后人的表情,他那般炙热的眼神,总让人难以拒绝。 身后人久久没有回应,宝儿莲步轻移,往前走去。她有些期望那人能跟上来,与她并肩走下去。结果却并非如此,等她回过头去时,哪里还有亓炎晟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飞舞的花瓣和鼻翼间淡淡幽香。 唉! 宝儿端了一盘祥瑞斋的一品点心回到众人垂钓处,放在桌上,扫了眼人群,并未发现亓炎晟的身影。 “是祥瑞斋的一品点心!王公子这个时辰了你竟然能弄来,自远佩服。”沈自远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忙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动作虽猴急,却不显粗鄙,气派依旧在。 子墨与千之二人也不甘示弱,拿去一块,咬上一口,不住摇头赞叹。 “可惜炎晟没这个口福咯!”沈自远再拿起一块,似惋惜,又似满足。 “亓公子...走了?”宝儿装作不在意,随口一问。 “嗯!今日司徒宰相也在吧!”子墨拿出方巾擦擦嘴,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亓老将军本就不悦炎晟来此处,今儿个宰相大人也在,自然紧巴巴的遣人来催促。”千之接过话,沉下了脸。 “政治上的事本就黑暗,明哲保身,小心驶得万年船,炎晟这趟浑水淌进去是出不来的。”沈自远嘴里还含着大块糕点,含糊道。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把宝儿晾在一边,那问题,似回答了,又像是不知所云。 能听出来的是将军府与宰相府应是死对头,这也就是所谓一个朝廷需要两大势力均衡抗对,才能保证朝野安康,皇上才能坐稳这个位置。若是一方强,那皇上便会偏向另一方,这其中的阴谋手段,不敢想象,而亓炎晟就置身其中。 少了亓炎晟,大家玩得也还算尽兴,临走时个个面带笑容,个人小厮早早门外候着,帮自家主子提东西。   ☆、第八十八章 不爱 那日亓炎晟不告而别后,便再没见过他的身影,沈自远与子墨等人来休闲苑时偶有提起过,像是朝中事务繁忙,又要忙着训新兵,并无闲暇。 宝儿仍旧每日忙碌着,倒也没有过多去在意他的想法,只盼着能早日离京回到爹娘身边,也好操持自己的铺子。不知道地养得怎么样了?山上的种苗长得如何?虽然才离家三个月,却是万分想念。 她有意无意将自己手中的权利分散,短时间内提拔了几个管事,大有抽身离开的意思。为此,梁振鹤三番四次说道,不过宝儿意已绝。虽明面上敷衍,不与他起冲突,却仍是暗暗进行,不改初衷。 休闲苑每日客满,大部分皆为达官贵人,有的真为舒缓压抑、有的则是谈生意、还有的相聚游玩,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今儿宝儿轮值早早收工,别的去处没有,也只能到柳贞娘的铺子去小坐一会儿。 “妹妹最近为何愁眉不展?”柳贞娘亲自沏了杯茶,递给宝儿。 宝儿接过来,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老狐狸,几次阻止我将手中权利交出来,大有不让我离开的意思!” “如果是我,我也舍不得让你走。这么个俏丽能干的掌柜,就是不干活儿,放着也养眼。”柳贞娘笑笑,打趣道。 “贞娘,你就别寻我开心了。”宝儿烦躁的放下杯子,趴在桌上,也就是在柳贞娘这儿才能自由放肆。也就是她叫自己妹妹。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姑娘。 “梁大少爷怎么说,字据可是你与他签的,白字黑字,你想走,还能留住你!”柳贞娘收起嬉笑,正色道。 “我与他提起过好几次,每次都被他刻意绕开话题。也不好拂他面子。也许是他考虑到新铺开张,想留我多待日,再帮帮他吧!毕竟在合盛待了三年,梁煜轩待我也算不错,如是撕破脸来,倒有些忘恩负义。” “你啊!就是太心软,对谁都真。你这般为他人考虑,人家在算计你还不一定呢!”柳贞娘摇摇头,坐下,看着宝儿精致的小脸,黛眉微皱,浓浓的疲惫挂在脸上,有些心疼。 “你现在不是该担心撕破脸的问题。梁振鹤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不是靠祖上的基业,也不单单是靠你们,还有他的心机和手段,能在官场中人混得点能耐的人,不简单啊!”柳贞娘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脑袋里赚钱的法子,他铁定会想尽办法榨光。有三条路,一,不费力将你留下来。继续为合盛卖命。若是这条,过不久便会找你签卖身契,有了这契,才是真正绑住了你!其二,他知晓你王宝儿的身份,能留下你最简单的法子便是下嫁于梁大少爷。你的出身只能注定做妾侍,这个身份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被牢牢绑在梁家。最后一条。若前两者都行不通,那便只有废了你。因为失去你,就等于把手中的利器赠与他人来砍伤自己,梁振鹤自是不愿!目前来看。第一条行不通,在走第二条路了。” 宝儿趴在桌上,手转动着茶杯,茶水顺着杯沿转圈儿,一滴也没洒出来。听得柳贞娘一席话,手中动作顿了顿,眉头皱得更深了。柳贞娘的一番分歧,宝儿早已有所察觉,倒是没有考虑到梁振鹤会来这么狠的,当下有些心慌起来。 “若最后真遇上难事儿,姐姐这儿容你,你只管来。我柳贞娘虽不认识什么宰相,宫中也不是没有人的,皇上每月还要吃上祥瑞斋那么些点心呢!你也别太担心!”柳贞娘揽住宝儿肩,安慰道。 柳贞娘这话半真半假,但是能宽人心,宝儿这般精明的人,哪里会听不出来呢!皇上吃的东西那些五花八门,即使是喜欢吃,那也只是种味道罢了,岂会因为一块糕点,与自己的左膀右臂过意不去呢!但对于柳贞娘这份心意,宝儿心领了。 “谢谢贞娘,我王宝儿何德何能得你这般信任。”宝儿抬起头来,一脸真挚,看着身边的人。 “傻妹妹,你待我真心,我岂能忘恩负义。”柳贞娘抿嘴一笑,灿若夏花,美艳动人。 柳贞娘留了宝儿吃晚饭,宝儿也没推脱,本想使人与梁煜轩道一声。转念想着,不说也无碍,二人又不是分开就没有饭吃。 临近傍晚,宝儿才走出祥瑞斋的大门,柳贞娘让伙计送送,被宝儿推脱了,没几步路便到家了,送来送去,麻烦。 月朗星稀,照射在石板路上,反射着亮光,清清楚楚,还能看清路上的缝隙。路两旁的屋门前都挂着灯笼,通条街灯红通明。河面上,划着船坊,丝竹声,声声入耳,悠扬动听。 路上还有行走的人,有的说着话,有的闷声走路。树上蝉鸣鸟叫,热闹非凡,即使夜晚也不显宁静。 宝儿未多做逗留,缓步走回小院儿。 推开门,屋子里亮着灯,丫鬟知晓自家主子喜静,平时侍候好了,也从不多嘴,乐呵呵的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今晚月亮格外圆。 宝儿走进院儿,不急着进屋,想吹吹风,透透气。抬头看着天边的皓月,响起了李白的“静夜思”。想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是这样那样的恶搞、改编。什么“床前明月光, 小偷爬墙上。拿起狼牙棒, 李白倒地上。”想来不由得摇头哂笑。如今再念这首诗时,却是满满的感慨。爹娘在村里如何?身体可好?虎子学问可有长进?再有就是前世的爸爸、继母、爷爷、奶奶,他们怎么样了?没了自己的世界,还是一样过活吧! 无限感慨,让这个纤瘦的人儿,一会儿痴笑,一会皱眉叹息。洁白一身沐浴在月光之下,就像是偷偷下凡的仙子,让人惊艳。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宝儿还来不及回头,便被抱了个满怀。只闻得浓浓的酒气,甚是呛鼻。宝儿紧张得有些颤抖,使劲挣扎,身后人却抱的更紧了。 “宝儿,不要离开我!你为何要逃离我身边,我待你不好吗?” 身后人似不满她的挣扎,铁一般的手臂,紧紧箍住,背后传来火一样的热。听得他急急出声,喘着粗气。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荡然无存,如此颓废的梁煜轩让宝儿莫名的恼火。 “梁煜轩!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放开!”宝儿再次挣扎,无奈始终敌不过他,胳膊被勒得生疼。 “是!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你为何要对我那般笑?为何那般的吸引人?为何那般熠熠生辉,让人移步开眼?当我的心沦陷时,你却告诉我你要离开,永远的离开。”梁煜轩情绪激动,许是憋了太久的情绪今日就借这酒劲儿一齐洒出,“我不许你走!我要将你留在身边,宝儿,你不许走!也不能走,合约在我身上,我要将它撕得稀巴烂,我们的三年期无效,我要你的一辈子!” 挣扎也是徒劳,宝儿渐渐不动了,她不知道是对梁煜轩心软,还是心死。有些矛盾,他于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竟从未考虑过,也从未纳入要考虑的范围。她以为他文质彬彬、温文儒雅。今日的怯懦、颓废的表现,让人无措。 怀中娇躯渐渐软下来,不再激烈反抗。梁煜轩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一番表白,心中慢慢涌起喜悦。紧箍的双臂渐渐柔软,大大的手掌揽着宝儿的细腰,竟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梁煜轩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宝儿肩上,淡淡清香传来,深深吸了一大口。若是能永远这般该有多好,梁煜轩闭上眼,嘴角微微上翘。 “梁煜轩”宝儿良久才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嗯?”梁煜轩慵懒的应了一句,他有些不想听宝儿说话,怕她一开口就将这般美好的场景打破了,他又变成了那个胆小的梁煜轩。 “我不爱你!” 梁煜轩眼珠转动,睫毛微微颤抖,没有回答。 “你让我走吧!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你,我对你没有爱!”宝儿望着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围绕着一轮圆月,自己又是属于哪里呢?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低落到玉颈,痒痒的。 娇弱的身子渐渐被释放开,粗壮的手臂往后撤去,肩上的沉重不复存在,悉索的脚声渐行渐远。听得“噗通”一声,像是摔到的声音,再就急急忙忙爬起来,用力拉开门,狠狠一摔,“吱呀”“砰”,极响。 宝儿至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静谧的院子,独身一人望月,似方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 不知道为何,宝儿觉得有些冷,怀抱着双臂,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过不一会儿,“叩叩”两声敲门,“公子,饿了吗?奴婢煮了碗面,您吃点吧!” 丫鬟的影子映在门上,梳着双丫髻,手中端着碗。 “不用了,我已经歇下了。”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便被吹灭了,一室的黑。 夜再次陷入寂静。   ☆、第八十九章 将军府 第二日,由隔壁小厮送来一封邀请函,封面大大烫金三字,将军府。 说是邀众多好友一聚,一来是联络感情,而来是皇上赏赐了一批西域进贡的稀奇玩意儿,让众人一道开开眼界。 不知为何,亓炎晟邀人,信函上却是以亓老将军的名义。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怎么,这宴会让人难以推脱。众人皆前往,独自己有事,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宝儿走出大门见一辆枣红色软轿等候着,没瞧见梁煜轩的人,想来昨天晚上的事,见面让二人都很难堪吧! 轿子摇摇晃晃走去京城中心,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人们的生活相当富足。 行了一阵,轿子落下了,轻轻一震,宝儿涣散的思绪回过来,整了整衣裳。 小厮撩起轿帘,轿中人便跨脚下来。 马车停到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还有全付武装的士兵守卫。 一派森严不言而喻。 “王玉!”一声叫喊,将宝儿从震撼中拉了回来。转头一看,见沈自远也刚落轿,一脸笑意朝自己走来。 “自远兄!”宝儿拱手见礼。 经过几次相见,算是熟悉了,早已兄弟相称。 “你我二人应是慢了一步,千之与子墨怕是早就到了!煜轩呢?”沈自远笑着说道,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如阳光般灿烂,让人不由心里一暖。 “应该已经到了吧!”宝儿耸耸肩。 “怎么?你俩吵架了!之前可不都是同进同退的,今个他怎么撇下你先走了?你且与哥哥说说,我替你教训他去!”沈自远拍拍宝儿的肩,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哪能吵架呢!可不就是我起晚了吗!”宝儿轻轻摇头。眼帘垂下,掩饰一丝不自然。 “王公子、沈少爷,将军里面好等。让小的来催催。”一个小厮从大门内出来,瞧见二人门口聊得甚欢。小跑过来,躬身道。 二人点点头,不再做逗留,跨进了大门。门口的士兵,笔挺着身子,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径直走进去。约摸两百来步的距离,便见得一个阁楼,曰“见峰阁”。之后,是一幢低矮宽阔的建筑。大门紧闭,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想必就是练武的地方。果不其然,走进一看。边上立着一块精致的金属牌,上面是苍劲的三个大字“演武堂”。 绕过演武堂,景致却一下变了。后面是一处池塘,将将军府分成了两个分明的区域,眼见着绿树之后隐现的园林庭院。便是后府,一座木制拱桥跨于池塘之上,成为通往后院的唯一通路。 阳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莲正在水中绽放,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闭目聆听,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想必池中是由外引来的活水,更令人心旷神怡。 扰人的暑气似乎也知趣地四散而去,心情恢复到一汪澄明清澈的平静之中。池塘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蛙鸣蝉叫热闹而滑稽,让人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将军府,忘记了之前所有发恼,却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了。 小厮前边带路,二人跟在后面,宝儿眼睛不住乱瞟,恨自己为何只生了两只眼睛,不够看这美丽的景致。一旁沈自远到显得平常多了,想来他来的也多,自是不会有何惊艳。 绕过池塘,走上小桥,便是一个大大的拱形石门。进到后院,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牵藤引蔓,累垂可爱。 走到这儿,便听得一阵欢笑声,往前几步,转个弯。一颗葱郁的大树下,见七八人围坐一起,为首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副古铜色的脸孔,尖尖的下巴上飘着长长的白髯。淡淡眉毛下是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一身素袍,显得人很精神,料子上却能瞧出这人身份不一般。 边上亓炎晟、梁煜轩等人坐着,几位少年风姿卓越,个个潇洒倜傥。 再往左看去,见一着蓝色雾水碎花装的女子,巧笑盈盈,颇有姿态的端坐着。裙摆绣着玉菊,娇娇弱弱、随风飘浮。腰间素纱束腰,勾勒玲珑身材。手挽银白色薄纱、上绣红枫片片。棕发绾成一个桃心髻,斜着插了两支七巧玲珑簪、剩而棕发如瀑布垂直而下。 “将军,两位公子到了。”小厮上前,低头通报。 众人连忙转过身来,见两位翩翩公子出现眼前。 亓老将军在此,总是再熟络的一帮人,也不可废了礼仪。 “老将军福寿安康,我等二人来迟了,可莫要责怪。”沈自远爽朗,一番俏皮的话,既问了好,又陪了不是,可见这人还是有些见识,倒不是表面上那般单纯。 “这是王公子,煜轩铺子里的大掌柜。”沈自远说完,并没有忘记身旁的人,顺溜一句话,倒是解了宝儿的尴尬。 “老将军,晚辈姓王,单名一个玉字,江南人士。” 一番朴实的话,没有奉承,倒是大合这个一身廉洁的老将军胃口。不由得抚着胡须,点点头。这个王玉他早有耳闻,玲珑鱼他是吃过的,味道很独特,有些佩服想出这做法的人。后又听闻他来京开了一家休闲苑,教授用竿钓鱼。若不是死对头司徒老儿先去一步,自己还想去见识一番呢!瞧着年纪有些轻,满脑子的智慧,加上沉稳的性子,仪表堂堂的外形,难怪晟儿会对他赞不绝口。 梁老爷子暗暗打量。 “今儿是家宴,莫要拘那些礼,赶紧坐吧!”声音洪亮,若不是眼见着是个老者,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壮年男子,如此也可瞧出年轻时的威严与魄力。 二人得令坐下,其余几人,便开始活络起来。 “你二人可算是了,让大伙儿等上些时间,倒是该罚。”子墨不怀好意的说道。 “子墨,可不兴你这么落井下石的,我二人也就是贪恋了一会早晨的阴凉,罚是应该的,可当着老将军的面上,你别瞎闹,咱私下说。”沈自远一本正经,推脱着。 宝儿笑笑不语。 “那可不行,老将军一贯慈爱,喜与我等一起。上次因府中有事耽搁晚了,你们可愣是让我围着院子跑了三圈!足足一炷香时间呢!”千之不愿意了,哪能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今儿王玉可是在,煜轩,你家的大掌柜,你可得护着吧!”沈自远有些慌了,这二人合起伙来,自己哪里还跑得掉。炎晟一般不参与,却也最腹黑,找他站边,最后总会绊你一脚。只有煜轩是个摇摆不定的,若拉他在一起,便是二三对战,稳超胜券。 梁煜轩转着头,不看向那出,微微笑着,“这还得让组宴的人说了算吧!我自是不妄言。” 这话一出,沈自远苦了脸,看着众人。大家忍俊不禁,摇头笑着。 “哈哈!高阳,你且说说如何罚他们,不罚上一罚,子墨与千之怕是不会甘心了。”亓老将军大笑起来,那股子严厉劲儿荡然无存,宛若一位慈祥的老爷爷与自家孙儿玩笑。 那名叫高阳的蓝衣女子执帕掩嘴,微眯的双眼泄露了满脸的笑意,“亓爷爷,您可难为高阳了,若是让两位公子绕府跑上三圈,那太阳可不就落山了!” “哈哈!你这调皮的丫头。”亓老将军宠溺的看着她,“今儿你做主,若是让他二人跑圈儿,也就这般做吧!” 宝儿瞄了瞄女子,小脸有些稚嫩,瞧着年纪与自己差不多,洁白的皮肤上仿若没有任何修饰,纯净、清明。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像是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肌肤的白,分明相对,可爱如天仙。 听她的称呼,以及众人对她的态度,到不像是某个人的妹妹,莫非又是哪家高官的千金,自己今日真是开眼界了。 高阳也抬头瞄了一眼宝儿,二人视线相对,不言而喻的笑了。 “若高阳说了惩罚,自远哥哥自是没关系。可王公子却是第一次见面,怕是会误以为高阳是个任性刁蛮的女子!”高阳微微蹙眉,似有些为难。 “姑娘但说无妨,王玉自是甘愿承担,绝无怨言。”宝儿微笑着,豁达道。 这番话出,众人愣了一下,不知被什么惊到了。 “他可就比你大上那么几月,可要手下留情啊!” 亓炎晟适时开口,众人才回过神来,似方才那一时的呆愣是看错了。也因他这句玩笑,又绽放了笑容。 高阳再次看向宝儿,见他一脸俊俏,身子有些瘦弱,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淡然,身上的气质莫名吸引人。从未有人叫过自己姑娘,这二字听起来,觉得新鲜又贴切,浓浓的满足感溢于心中。 “那高阳就不客气了,两位哥哥各说一则故事,但一定要让我们都笑出来!”   ☆、第九十章 故事 高阳话一出,众人皆笑了。别看这丫头弱柳扶风似得,实则古灵精怪得很。今日这般饶人,倒不像是她的风格。 “哈哈!还是高阳好!”沈自远拍手称快,平日里没白疼她。不过也深知她并不是因为自己,以往几人抬杠时,哪见她偏帮过谁。看来自己是托了王玉的福,才逃过一劫。 其余几人调笑着说算他走运,也都没有异议,本就是聚在一起玩乐,自然不会真的为难谁。 在众人满面期待中,沈自远开口叙说道:“从前有个财主,家缠万贯,为人却吝啬苛刻,经常克扣伙计们的工钱,弄得怨声载道。为平息伙计们的怨气,财主便设了宴会,犒劳众人。 宴会上,伙计们大吃特吃,毫不客气。财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恰巧这时下人端上一盘河蟹,财主心想:我何不让他们以蟹为题,即席赋诗,如若作不出来,我便撤了那盘蟹,既省了钱,也好出出我心中的闷气!于是用筷子一指河蟹说:‘此物横行江河,目中无人。若是你们吟诗一首,也好吃的畅快。若不然就撤了下去,省得看它那副傲气的嘴脸’。 伙计们愣住了,到这时候了还这般吝啬,皱眉不悦。明明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却又喜欢舞文弄墨,装学识。 其中有一个聪明的伙计,知道他的意思,略一思忖,吟道:八爪横行四野惊,双螯舞动威风凌,孰知腹内空无物,蘸取姜醋伴酒吟。 财主没想到真有人能作出来,无奈又不明其中意思,只好尴尬笑笑,却是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伙计们大喜。一人伸手拿起一只,欢乐的吃起来,留得一个空盘摆在桌上。把财主气得发抖。” 故事讲完,几人听得认真。也觉有意思,面带笑容。 千之摇头晃脑将诗句念出来,又有话说了,“自远,你这诗做得有趣,却不足以让人觉得十分好笑,怕是不能过关了。” “自是不敢与才子相并提。”自远瞪了他一眼。 众人瞧着抬杠的二人。泯然一笑。后经亓老将军评定,勉强过关。 轮到宝儿,大家伙满脸期待的看着她,低眉颔首。面带微笑,安然处于其中。 沈自远的故事先讲出来,宝儿肚里虽有类似,却是不能再重复。思索一番,心里有了主意。 “请问如何在不伤及麻雀性命的情况下。让它安静下来?” 宝儿话一出,众人收起了笑容,皱眉思索,到不明白他是何意。 子墨以为他听岔了题目,好心提醒。“王玉,要讲让人发笑的故事!” 众人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为难,想给他重说的机会。 宝儿摇摇,一点不慌张,“我知晓,诸位何不猜上一猜。” 众人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互相看看,更加疑惑了。 麻雀素来聒噪,除了一棍子打死,想让它闭上嘴还真有些困难。沈自远思忖一番,试探的说道:“拿麻袋装起来?” 宝儿摇摇头,“麻袋装起来,一样会叫,时间长了,还会窒息而死。” 这么一说,众人来了兴趣,纷纷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宝儿皆摇头。 “王玉,你快把答案说出来吧!”沈自远心急道,他的好奇心被提得老高。 宝儿看了眼众人,一个个也都是满脸期待。 “压它一下便可!”宝儿缓缓说出答案,众人听得答案很是不解,没有一人出声,仍是一脸疑惑,“因为...鸦雀无声。” “鸦雀无声?鸦...压!”子墨喃喃道出,幡然醒悟。 “哈哈哈!”亓老将军首先大笑出声,不住的捋着胡须,摇头。其余人陆续醒悟过来,觉得无奈,有很好笑,情感很复杂。 “你啊!你...哈哈!”沈自远捂着肚子,对着宝儿说着却半天没讲出话来。 宝儿扫了一眼,松了口气,见那位高阳姑娘掩着嘴,双肩不住颤动。不能笑得太放肆,想来忍得也很辛苦。 “来来,再说两个,就不信我们猜不出!”子墨一改儒雅,乐翻了天。 宝儿见众人也都在兴致上,便再说了一则,“怎样让鸭子不会飞走?” 众人如之前一般,说出千奇百怪的答案,却都不正确。宝儿正欲解答,亓炎晟先一步开口了,“给它插上翅膀,因为...插翅难飞!” 宝儿一阵惊讶,竟然被他给说对了。抬眼看去,见那人目光灼灼,似要将人灼烧起来,宝儿顿觉面上有些微微发烫,转过了头,却忽略了边上人满含柔情与愧疚的眼神。 亓炎晟的答案一出,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鼓掌,笑得合不拢嘴,纷纷对亓炎晟竖起大拇指。 沈自远则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笨,竟然一题也猜不出来! “再来一题,再来一题,就不信猜不出来。” “我看再来十题,你也猜不出来,哈哈!”千之一旁泼了冷水。 宝儿这就为难了,一题复一题,何时是个完啊! “智慧是无法强求的。”二人争执的时候,亓炎晟幽幽的来了一句。 宝儿不由得“噗嗤”一笑,没忍住,有些失态,这人还真有毒舌的潜质。不过众人也没太在意,被这两个活宝逗得不行。 “王公子,你就再说一个,让这二人死心吧!”高阳也央求着再来一个,这“故事”说得耐人寻味,可以说他学识渊博,却又有些粗糙,是一个矛盾的妙人。 “那行吧!就再说一个,可莫耽误了大家伙儿欣赏奇珍异宝。”这么会儿功夫下来,宝儿也有些放开了,尽管人人身份不凡,却从未有人摆架子,不必说话小心翼翼,处事战战兢兢。 众人不再讲话,聚精会神的盯着宝儿。 宝儿嘴角微微牵动,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有两个人掉到陷阱里,死的人叫死人,那么活的人叫什么?” “活人!”沈自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两字吐出才觉悟哪有活人这般说法,不由得懊恼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看向众人。 这会儿倒是没有人出言讽刺,因为沈自远的答案,就是他们心中所想,只是他快了一步。 久久没有人讲话,皆低头皱眉,仔细思索,一脸的专注。纵使绞尽脑汁也还是想不出,不由得一个个苦着脸,看向宝儿,寻求答案。 “王公子,你还是解了答案吧!连晟哥哥都猜不出来,你可真是难住咱们了!”高阳苦着小脸,柔柔的看着宝儿,说不出的娇弱。 宝儿先是一笑,话语中带着笑意,“活的人自然是叫救命了!” 众人再次愣住,显示是没有料到这般怪异的答案,人掉陷阱叫救命,到是人之常情,怎么大家都愣了半天,没人说出来的,好笑又觉得无奈。 “我沈自远今儿是对王玉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脑子里面的花样可真是层出不穷,佩服!佩服!”沈自远捂着肚子,受不住的大笑,连连敬佩。 “煜轩,王玉真是你铺子里的宝,你可要捂好了,当心给人抢了去。”子墨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对着身旁的梁煜轩说道。 梁煜轩一阵苦笑,她这般聪颖,若是不愿,谁能强求得了。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安坐的人儿,见她满脸笑意,没有一丝不快,与平时并无二样。心里愈发酸楚,却又暗自庆幸,她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 亓老将军将宝儿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刻意掩蔽锋芒,低调坐于其中,言语粗鄙就是一副商人的模样,可满身的才气仍是逃不过这个阅历丰富的老将军。心里思忖着,若是能为晟儿所用,那便是最好不过,不过看他无心朝政,醉心于做生意,让亓老爷子有些遗憾。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未露半分,仍是满脸慈爱的笑容,转头对高阳说道:“丫头,你看二人的表现,可还算满意?若是不满意,你依着罚便是。” 高阳低头一笑,抬眼看了二人。见沈自远一脸期待,不住朝自己递眼色,无声求饶。再看看边上的王玉,白衣黑发,飘飘逸逸。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淡雅,让人心醉,一点看不出来这人的身份只是一个商人。 高阳娇羞一笑,“亓爷爷您已评判自远哥哥过关,高阳岂会有异议,至于王公子,我也是心生敬佩。大家都笑得前俯后仰的,过关那是必然的。” 沈自远长长舒了口气,若是不过关,便要绕着将军府跑三圈,那还真要如高阳所说,天都要暗了。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宝儿,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谈话间,丫鬟们早就端来瓜果、点心、香茶,摆满桌上。绿茵下,欢声笑语,就像是初春踏青般游玩,好生有趣。 这番故事讲得气氛热和了不少,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场。人来齐了,罚也罚完了,亓老爷子便吩咐管家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拿出来,让众人开开眼界。   ☆、第九十一章 奇物 小厮拿上来一个精美的匣子,双手呈递,放置桌上,亓老将军示意管家将匣子打开。 “咯!”的一声,管家将匣子慢慢打开,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聚精会神看着匣中东西显露出来。 没有想象中的珠宝美玉,只是一块块圆形、柱形奇特怪异的铜器,不由得让人大失所望。 “这些个破铜烂铁真是西域进贡的吗?”沈自远一脸嫌弃,表示怀疑。 “自远,你可别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既然是进贡,便自有它的妙用吧!”子墨看了眼亓老将军,给沈自远递过去一个眼神。 皇上赏赐,便是天大的荣耀,满朝文武都是了然的。西域进贡的珍宝,皇上慷慨的赐给了三宫六院,还有自己的宠臣,亓老将军与司徒丞相。若将军府摆着的这匣子贡品是破铜烂铁,而宰相府是奇珍异宝,那皇上这招棋便不言而喻。 几人皆有些担忧,怕说错话。朝廷的暗潮,在座唯一有一人不清楚的便是宝儿,众人皆忧虑,独她心坦然。 亓炎晟的眼神从宝儿进院子时便明里暗里注视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她抬头看着匣子里东西时的第一表情是惊喜,虽很快用迷茫掩饰,但这一切都落在了亓炎晟眼中。她知道认识东西?她喜欢这些东西? 各人心中想法不一,惟有端坐高堂的亓老将军面带微笑,看不出他现在是高兴还是愤怒,这也是一个待在官场的人应有的面具。 “说来也不怕你们这些小辈笑话,老夫接到这匣子贡品时,已经打开看过了,可查遍了史书载册,都不知道这些是何物?今儿。借着高阳来府玩耍,让众人开开眼界,若是认得的。老夫重重有赏。”亓老将军捋着胡须,摇头。无奈道。 一席轻描淡写的话,解了众人疑惑,也将敏感的政治话题一笔带过,将气氛引到轻松宴会之上,可见这个亓老将军的精明。 “那大家就要可劲猜了,亓老将军随随便便赏赐一样,可都是价值连城的。”沈自远复有恢复了他嘻嘻哈哈的笑脸。探着脑袋说道,似对匣子里的物件非常感兴趣。 此番话出,大家也都来了兴趣,虽然对匣子的东西不甚感兴趣。有了方才猜题的热身,也都跃跃欲试,来了兴致。 坐在亓老将军左侧的子墨起身,向大家点头示意一番,从匣子里拿出一个圆型物件。物件一寸左右。表面被打磨光滑,阳光下异样晃眼。一端有一条链子固定。仔细一看,圆形中间有一条缝系,子墨轻轻一掰,。“啪” 地一响。将众人吓了一跳。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场面异常安静,眼睛仔细的看着那出,似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盖子打开,呈河蚌被开水烫熟的模样,凑近一看,见另一边是白色底,边上画着一些叉、竖线等图样。上面罩了一层透明的坚硬的物体,就似琉璃一般。里面可见两根黑色的针状物体,其中一根稍短的静止不动,另一根则围绕着圆心,慢慢旋转。 子墨仔细翻转、细看,再看不出别的异样,不由的摇摇头传给了身旁的千之,皆是一般结果。 当那物什传到宝儿手中时,不由的一抖,面上并无异样,实则内心澎湃,这不就是一个怀表吗!没想到,还能见到还能见到这个东西!宝儿不动声色的将物件传给了下一位,眼中流露出恋恋不舍。 一圈下来,众人皆摇头不知,不过也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这个莫非是一块玉佩?”沈自远不自信的出声。 “这材质分明就是铜铁,哪儿来的玉。”众人摇头反对。 “这里面的细针转的甚是缓慢,不知是代表什么意思?” “这可是一样挂饰?”高阳从沈自远手中接过怀表,拉开链子,示范的挂在脖子上,长度刚好够在胸口。样子小巧,若说是一件挂饰的话,样子虽简单,倒也别致,算是说得过去。 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样,只是这答案也太过平常,里面的细针还没解释清楚,不由得让人失望,不过大家还是一致认同了高阳的回答。 千之从匣子里拿出了第二样,大小手便可丈量,也是铜铁类材质,细细长长,中间较粗由两端变细。这东西倒是比方才还要简单,除了中间的细缝,周身光滑,连花纹都没有,更别说机关,暗扣。千之倒来倒去,无奈的放下了。 梁煜轩好奇的接过,一样细细观察,最后锁定了那个细缝,轻轻一掰,纹丝不动,稍加用力,往后拔去,一样的效果,无奈递给了身边的亓炎晟。 亓炎晟一手接过,手指一动,笔身转了个圈,见他并无别的动作,只是瞟了一眼,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玩意。 “王玉,你试试吧!你见识广,最爱钻研些稀奇玩意儿,瞧这么些东西应该是很感兴趣才对。如此默默无闻坐在一边,到不像是你了。”亓炎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听到自己名字,宝儿一惊,有些慌张的抬起头。他这是在怀疑自己什么吗?这么一说,自己那番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是显得有些虚假。稀奇的鱼竿、渔网都能看书出做出来,便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这会儿平淡表现却是有些不对。 “就是!王玉你那鱼竿可不就是琢磨出来的,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让你给想出来,去过休闲苑的哪个不说你聪明。”千之点头表示同意,语气略带崇敬。 “我瞧着王玉今儿是话少了些,怕是在亓老将军面前放不开吧!”沈自远笑道,拍了拍身边宝儿的肩,“其实你不比拘谨,想说什么便说,老将军最是和蔼,从未说道过谁,也最是喜爱与咱们一起说说话,他老人可就喜欢聪明的人,你就好好表现表现,莫拘着。” 沈自远的动作惹得亓炎晟、梁煜轩二人的仇视,眼神凛冽的盯着他的手,似要断碎了去。 高阳则抬着小脸看着那俊逸的人儿,今儿是第一次见着宝儿,对他不甚了解,只是觉得他那莫名的气质十分吸引人。现在又听得几位个个夸赞,对他的崇拜也更甚了。 “自远兄,哪里话,亓老将军让人敬重,王玉自是不敢放肆。”宝儿无奈摇头,看来不露一手是逃不掉的了。 “王公子,把我这个老头子的将军头衔给摘了,就当做是你们的朋友,我最是喜欢与你们年轻人一道交流,总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你有什么说什么,哈哈!”亓老将军一脸慈爱的看着宝儿,一脸期待。 这里最大的主儿都发话了,宝儿再推脱便显得太不是抬举了。于是站起身,接过亓炎晟递来的东西。 玉手轻轻摩挲,眼神专注,似认真思考。梁煜轩不由的看出身了,他最是喜爱宝儿这副专注的模样,手中端起的茶杯一动不动停在面前。 不过宝儿却没有看到那深情的人儿,专心的研究手中的东西。说是研究,不如说宴演戏吧!这东西她自是知道的,不久是一只钢笔吗!但是这二字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宝儿研究一番,最后如前几人一般,挺在了中间那条细缝上,佯装用力往外拔,却仍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沈自远正欲嘲笑她,连梁煜轩都拔不开,她这个小身板的力气,不是以卵击石吗? 话还没说出口,惊奇的事发生了,宝儿可不就把它拔开了,瞧着动作甚是轻,毫不费力。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 “王玉,你...你会武?”沈自远看看宝儿手中的东西,抬头是一脸崇拜。 “不曾!”宝儿轻笑,摇头,将手中的东西示众人,见东西已经成了两半,左手上的一段空心的。右手上却长出来一节,顶端有个似鸭嘴装的尖细物。 “大家看,这里并不是光滑的,有着一个螺旋状的构造,用力拔却是不行的,环环相扣,层层叠加,甚是牢固。方才我也是无意间,左右手一番,居然拧开了。”宝儿指着中见,开盖处,与大家解释道。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竟有这么巧妙的制作,如此甚紧,想要拔出来却是有些困难,除非破裂。 “王公子好生有才,高阳佩服!”高阳忍不住说出口,有些激动。手中锦帕攥紧,手指不住搅动。宝儿转过头看了看她,微笑的点头,高阳小脸儿一下便红了。 “哎哟!你这小子就是深藏不露,若不是炎晟看穿你,还让你蒙在鼓里。赶紧再瞧瞧这里面的构造,若是讲不出来,可得让亓老将军治你个装傻充愣之罪。” “王玉,再瞧瞧,也好在老将军面前为我等长长脸,咱们可不是一点没有用处的人!” 大家伙儿显然是有些激动了,好容易有个出彩的人了,便把希望就寄托上。连连催促,同时也满怀期待。 众人的表现让宝儿无奈叹息,得了,这彩是不出也得出了。   ☆、第九十二章 怪笔 宝儿拿着笔仔细观察,本以为带笔芯的那头能拧开的,却发现是牢固凝在一起的,看来这笔没有储墨水的功能,只能沾着墨水写字。 该怎么告诉他们这是一只笔呢?宝儿皱着眉头,一筹莫展。 这副纠结的模样,在众人看来却是绞尽脑汁,有些苦恼。顿觉方才一席话是不是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有些过意不去了。 “王玉,不知道就算了,这蛮人的东西就是稀奇古怪的。”沈自远先出声,面带笑意,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便问向对面的子墨,“子墨,你说说看,这东西像什么?” “这东西带尖头,莫非是某种暗器?”子墨手杵着下巴,仔细思考着,“炎晟,你武艺高,见过的兵器也多,你瞧着像什么?” 亓炎晟是将军无意,整日与武为伴,武器更是少不了,可这东西却是从未见过,不由得摇摇头。 “这般小的一块铁片怕是没有太大杀伤力吧!”千之摇摇头,表示反对。 “这尖头倒是有些像毛笔尖,可是这么坚硬也不能写字吧!”高阳看着宝儿手中的东西,喃喃自语。 这般小的声音,倒是没有人回应。宝儿却一字不落听了进去,灵机一动。 “姑娘方才说像什么?”沉默的人突然抬头看着花样般的少女,目光灼灼,让人心猛的一跳。 “我...我说像毛笔,也只是胡乱一讲。”高阳面上微微染上一层淡红,紧张回道。 “怎么,可是有想法了?”沈自远侧着脑袋,欢喜的看着他。 “不敢说想法,只是王玉先前看过一本杂书,说:古人以鹅毛作笔写字。写出的字比平日里小上十倍百倍,以此节约纸张,且工整好看。”宝儿一手拿笔。坐正身姿,“鹅毛一头坚硬。倒是像极了这尖头,不知是不是有同样用处。” “哦?竟有这么奇异的记载?你可有试过?”众人一脸疑惑,也有惊喜。 “不曾,本就以为是杂书,将这些东西神话了,并不真正存在,看看便过。”宝儿摇摇头。看向那娇羞的女子,“听得姑娘这般说法,倒是联想起来,不过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能有想法便是好的。若不然今日就在这里试一试,成与不成也就是个玩意儿,无伤大雅。”亓老将军听到这样的说法也很是好奇,便替他做了主,免了宝儿的后顾之忧。侧身对一旁时候的管家说道:“去拿些纸墨来。” 宝儿心中大喜,这样便顺理成章了。 管家拿墨的这个时间,大家也都放松下来,有说有笑,焦点却是围绕着宝儿。不过她只是淡淡笑笑,并不多话。于是大家伙儿转向梁煜轩,带着宝儿主子的头衔,面对众人的问话,却是不得不回答的。 从如何加入合盛,到推出各种各样的经商手段,以及智斗大庆元等等,梁煜轩是有问必答,竟一点不遗漏。引得众人一阵惊叹,十岁的孩子究竟是如何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看向宝儿的眼神除了敬佩外,还有些复杂。 宝儿心里无奈呐喊,梁煜轩啊!你就不能收着点儿! 掌柜带着纸墨回来,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谁先来试试!”沈自远热络的起身将纸摊平,“千之,要不你来吧!你的字可是皇上都夸奖的。” 千之也不推辞,起身拿过钢笔,端详一番。一手拂袖,一手执笔,在墨汁中蘸了蘸,略带范儿的将笔垂于宣纸上方,轻轻落下。苍劲的一撇写下去。没有预期的飘逸,见干涩的、踌躇的一笔卧于纸上。千之不敢相信,又提笔写下几笔。依旧如此,弯弯曲曲,断断续续,竟还不如孩童写得好。 千之摇摇头,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无奈放下笔,“千之不才,让大家见笑了。这东西甚是难写,太过坚硬。” “千之哥哥,你可莫要被这么小小一字磨灭了志气,你的真实水平大家有目共睹的。”高阳柔声安慰道,自己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王公子当真了,若真因此让千之丢了脸,倒是自己不是了。 “看来,咱们又猜错了。”子墨摇摇头,惋惜道。 “若不然让我试试!”宝儿自告奋勇,拿过笔,“书上说若用鹅毛笔写,字如蚂蚁般大小,怕是只能写小字。” 宝儿边做解释,一手握笔,见笔头抖得飞快,却不见纸上出字。众人探着脑袋,想一瞧究竟。 过不多时,宝儿手中动作停下。缓缓移开,这才看清了方才被小手挡住的字。 果真若蝼蚁般大小,大家赶紧站起身,弯下腰,探着脑袋。 见娟秀的两行字跃然纸上,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协调、呼应、连贯、疏密,辉映成趣。黑白的分布、字形的大小、字距的远近,使千姿百态的字在合理而巧妙地布局下,让人觉得和谐美观,说不出的美感。 惊叹之余,听得千之缓缓念出声:“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宝儿执笔之初,不知道写什么,兴许是感叹于将军府的夏日美景,便信手拈来了这首《山亭夏日》,还算符合当前景色。 “好诗!好诗!简单几字勾勒出了庭院、楼台、水池、蔷薇,刻画出了一派宁静和谐的画面,甚是醉人。”千之最是爱诗,便不由自主的赏析起来,转身拱手,鞠了躬,“王玉,我好生敬佩!” “千之你过誉了,是将军府景色怡人,哪里是王玉作得好。”宝儿谦虚摆手。 宝儿会作诗,亓炎晟与梁煜轩是知道的,小花会上的大放异彩,让二人终身难忘。那首《观沧海》不知为何流传到宫中,成为了各位皇子必学的一篇诗文,听说皇上还派人去寻找这作诗之人,想让其担任皇子们的老师。追查下来,得知是一名烟花女子所作,才作罢。知情的人也只有亓炎晟与梁煜轩,还有那庭院深处的梁煜雪。 今日这首虽不及《观沧海》磅礴大气,却也清新细腻,也让二人心醉,看过去的眼神愈发炙热。 不住赞赏下,宣纸被传到了亓老将军手中。娟秀的字,优美的诗,让他不住点头,抬头深深看了眼谦虚摆手、淡然微笑的宝儿,此人不简单! “王公子好生才华,不知师陈何处?” “家师乃隐居山林的闲士,机缘巧合之下,王玉才能得兴向他学习一二。只是王玉爱好经商,做学问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实在不敢班门弄斧,今儿也是看着满园美景,才来了兴致。”宝儿谦虚的回道,表明自己做出这诗只是偶然,学问是有些,不过只是皮毛,登不了大雅之堂,这样一说,倒也符合商人的身份。 众人了然,面上的崇敬却未减半分。 “王玉,你这字是如何写出来的?可否教教我?”千之百思不得其解,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激起了他学习的兴趣。 “说来惭愧,大少爷是知道我写字习惯的,握笔手势不对,写出来的字也甚是奇怪,倒是感谢他这么多年来的不嫌弃。”宝儿看向梁煜轩,恭敬点头。 哪里有嫌弃,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如同美玉让人爱不释手,可这块玉带着滚烫的热,你无法触摸,只能远远观望,否则伤了自己也会伤到他,梁煜轩无声叹了口气。 亓炎晟看着她的笑脸,脑海里皆浮现出了圆圆滚滚的字,不由得一笑,她竟知道自己的怪异,倒是谦虚。 众人不解的看向梁煜轩,纸上的字不是写得很好吗?却见他无奈笑笑,点点头,也因此更加疑惑了。 “王玉自小家贫,学字皆是以竹棍为笔,以沙盘作纸,无师指教。日积月累也就形成了自己的一种习惯,登不了大雅之堂。而今握着这笔,就似握着竹棍一般,写起字来,也是万般熟悉、自然、流畅。” 怪不得她的字体自己从未见过,原来如此,亓炎晟了然。也感慨于她竟能这般吃得了苦,贫苦家的孩子,只知道温饱,她一个姑娘竟有这般情怀,实属难得,让人心疼。 “其实这笔用处大,一本册子,若是能用它来写,便可节省许多空间,且省纸又省墨。每一页容纳字数增多,字迹清晰,便于阅读。” 宝儿的话又将众人拉入更多的深思,若这笔能广泛应用,却是有优于毛笔的好处。 后续的这些事自是不由宝儿来考虑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只怪笔给吸引去了,纷纷使用一番,都能写出字,可就是不如宝儿的好看。 宝儿落得清闲,安坐一旁,吃起了点心,喝起了茶水。 钢笔过后,大家又看了看匣子里别的物件,无非就是一些胸针,发卡类的,其中还有一枚指南中。虽然很想看,却还是坚定装做不知,面对他人怂恿,也是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去胡乱猜测,竟然还能猜对几样,几人的聪明才智,让宝儿敬佩的。   ☆、第九十三章 看戏 将军府内,俊男靓女,一派欢声笑语,丝毫没有受到酷暑的影响。 那匣子贡品也识得差不多,管家便收了起来。除了宝儿说的钢笔,别的倒是没什么出彩的。不过气氛仍是活热,大家也都很尽兴。 这会儿,桌上摆上了棋,宝儿却是没有见过的。听子墨说着这名叫军棋,棋子是各式兵种组成,主要考验下棋者的计谋。大概是类似于中国象棋,也有些不同,宝儿不是特别了解,因此并不多做参与。沈自远等人邀了他一起玩,宝儿委婉的拒绝了,众人没有勉强。 亓老将军是各中好手,几人轮番作战,仍然是战无不胜。此时正热火朝天,宝儿借机告退,自行游玩去了。 沿着绿茵小道,走走停停,蝉鸣鸟叫,好不热闹,微微燥热也被徐徐清风带走。 看着美景与精美的建筑物,宝儿有些忘我,悠闲着往前走去,过不多时,竟寻不着回去的路。 偶听得一阵嬉笑声,沿着长廊往前看去,见四五位着浅绿衣裳的丫鬟,正聚在一起踢毽子,面上皆带着嬉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活泼极了。 宝儿也不急着寻路回去,坐在边上欣赏着,久久,便出神了。 “呀!我说人怎么不见了呢?原来躲在这里偷看姑娘呢!”背后突然传来柔柔的声音,宝儿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见高阳正迈着莲步,轻盈走过来。 宝儿赶紧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高姑娘,在下却是喜爱将军府的景色,赏着赏着就迷路了,瞧着丫鬟们的活泼。倒是看呆了。” 被逮个正着,却脸不红心不跳,高阳心想。莫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我才不是什么高姑娘,唤我高阳便可。”高阳佯装愤怒。撅嘴,头一扭,便坐在了方才宝儿的位置,抬头看着呆愣的宝儿,抿嘴一笑,“坐啊!我又不吃了你。” 宝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高姑娘何时跟自己这般亲近了?疑惑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身旁多了一个人。便再无法感受方才那般宁静了,两人这般尴尬的坐着也不是回事,宝儿先出声了,“高姑娘...”话还为说完。见高阳转头,气鼓鼓的看着他。 宝儿赶紧改口,“高阳!总行了吧!你为何也独自走出来了,怎不与他们一同下棋?” 得到满意的答案,高阳终于露出了笑脸。模样甚至娇羞,“打打杀杀的,甚是无趣。你怎么也走开了,哥哥们还在寻你呢!” “我并不会玩,且没什么兴趣。”宝儿目光再次落向那群玩耍的丫鬟们。见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几人一手当扇,在脖子边儿上扇着风,伸出袖子擦擦额上的汗。 高阳侧头瞟了瞟宝儿,见他直直盯着那群丫鬟看。不由得怒上心头,对自己态度这般冷淡,难道还比不过那群丫鬟吗? “哼!难不成王公子的兴趣竟是盯着丫鬟看!”高阳别扭的低头,不悦道。 宝儿听到这话一愣,怎么又生气了,无奈摇头,得了!不看就不看吧! “高阳你打趣了,我一生唯一爱好便是经商。开铺子,赚钱养家,赡养父母,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便是我的追求。” 许久没回家了甚是想念阿爹、阿娘,还有虎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忧伤让高阳有些动容,他竟是这般孝顺的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你是一个好人!”高阳笃定说道。 “噢?何以见得?”宝儿侧目。 “我就是知道啊!”说着站起身,往回走去,行了一段,侧过头,一阵轻笑,千娇百媚,“不是不认识路?还不快跟上!” “哦!”宝儿傻愣愣的,赶紧跟了上去,高阳似故意放慢脚步,与之并肩而行。 不知道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绕了许多的弯路,宝儿总感觉回去的路特别漫长。身边有个说话的人,倒也不寂寞。几番话下来,除了偶尔莫名其妙的小情绪,这个高姑娘还是不错的,不像那些柔柔弱弱的娇气小姐,总是无病呻吟。挺有自己的主见,也相当有见识,跟她讲话不必兜圈子,委婉点说两句吧!她还嫌你啰嗦,有那么些泼辣的意味。 回到后院时,亓炎晟正在收棋,几人喜笑颜开,却也无奈摇头。 见着宝儿二人回来,出声询问,“王玉、高阳,你二人怎走在一起?”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高阳面上一红,娇羞的低下头,不做应答。倒是让几人奇怪不已,相互看看,这小妮子今儿瞧着不太对劲啊!何时见她这么安静过,转头看看一脸沉静的宝儿,莫非?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宝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在园子里转悠,不想却迷了路,正好碰着高阳,便一道回来了,这有何不妥?” “自然是没有!自然没有!”沈自远与子墨等人暧昧一笑。 一旁亓炎晟与梁煜轩吃惊的对视一番,高阳小脸儿微红,乖巧的站在宝儿身旁。小妮子看上宝儿了?宝儿可是个姑娘啊!何曾见她对哪家公子上心了,今儿一日不到的功夫就芳心暗许了?再看看宝儿,见她一脸迷惑,怕是还蒙在鼓里。 梁煜轩用手肘碰了碰笑得不怀好意的沈自远,扯开话题,“王玉,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激烈的战况你是没瞧着,亓老将军把咱们几个杀得片甲不留,唉!” “这可不就姜还是老的辣么!亓老将军的阅历自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面对这个胡子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有着说不出的敬仰。 “哈哈!你们这帮小鬼,嘴上抹了蜜,尽往我这老头子脸上贴金!”亓老将军哈哈大笑,半天没有合上嘴,可见今儿个确实是高兴的。“都别回去了,晚上留下用晚宴,我请了京城最出名的戏班。” “这班子可是梨花苑?多少有钱人重金邀请都不成,还是老将军面子大!”子墨跨前一步,激动不已,他最是爱看戏,也写了不少剧本拿去戏班子编演,好评不断。听到能看上梨花苑的戏,一阵欣喜,这趟将军府之行,收获不小啊! “那班主也是看在我是个老人家的份上,哪里有什么面子。”亓老将军轻笑摆头。 “不管如何,那可是随了子墨的愿。” 晚上的一出戏,让众人甚是激动,都有些迫不及待。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繁茂的园子笼罩在淡淡的霞光之下,甚是美丽。 宽阔的院坝搭建起了戏台,台上铺了一层彩绸,台下摆上了桌椅,一切准备就绪。 晚宴过后,亓老爷子在一群年轻人的簇拥下坐在中间的位置,亓炎晟、子墨等人紧随其后,茶桌上立刻有丫鬟将茶水点心奉上。 戏班早已等候多时,待亓老爷子落坐后,锣鼓声便响起,一身戏服、粉面红妆的戏子们迈着轻盈碎步,逐一亮相。一开嗓,那嘹亮、宽阔的声音传的极远,立刻赢得满堂喝彩,子墨尤为热烈。独特的腔调,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将故事演绎得栩栩如生。精彩之处,掌声不断。 然而宝儿对这戏却不甚感兴趣,刻意修饰的语调,让人很难听懂,前半场还算看得下去,越到后面便有些犯困,眼皮不住打颤,却睡不得。侧头瞥了瞥旁的人,见个个兴致勃勃,神情专注,目视台上。 宝儿偷偷打了个哈欠,碰了碰身旁的沈自远,轻声说道;“自远兄,我去透透气。” “去吧!去吧!”沈自远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只听得边上有人问好不好,便敷衍几句。台上也演绎到精彩之处,沈自远激动拍手,大声喊道:“好!好!好!” 宝儿后的几句话便淹没在了热烈的掌声中。 信步走在茂密的树丛下,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变小,四下变得安静,透过枝繁叶茂向上看去,皓月当空,繁星闪烁,怎一个美字了得。 忽闻一阵细小的说话声,宝儿侧耳倾听,听不大真切,像是老头子,戏服,结束什么的。 在好奇心驱使下,宝儿往声音来源出走去,轻手轻脚,没发出一点声音。 细看四周,这不是将军府的后厢房,似专供戏班的人休息的,自己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无奈笑笑,准备离开。 “最后一段戏时,你切莫心急,那老头子不是省油的灯,身手好着呢!还有他的孙子,让人去支开。”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宝儿一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你放心,绝对不会失误,明年的今天就是那老头子的忌日。”另一个稍微浑厚的声音回道,咬牙切齿,甚是凶狠。 宝儿小心翼翼靠近那间屋子,猫着身子,睁大双眼,时刻警惕里面人的动静。见屋内烛光闪烁,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瞧不真切。 夜晚,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直响。   ☆、第九十四章 刺客 戏已经演到后半段,也正是最精彩之处,台下的看客,举着茶杯忘记饮,拿着糕点忘记食,举起手忘记拍掌,心思被戏子举手投足牢牢牵动着。难怪这梨花苑是京城第一的戏班,水平果真不一般。 此时,戏台中间正上演着英雄擒贼这一段,见粉面红衣、手拿大刀的武旦,与几位黑衣贼拼搏,一砍、一挡、一转身,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几番回合下来,武旦似寡不敌众,连连败退,凶恶的几人步步紧逼,欺身上前。武旦顽强抵抗,退无可退之时,脚步已经到了戏台边缘,眼见着就快摔倒下来。众人全身绷紧,像块石头,沉坠得像灌满了铅,尽管知道是演戏,却仍然想上前相救,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见那武旦猛地一翻转,手持大刀,如同一只离弦的箭,直直朝台下射去,不偏不倚,对准了亓老将军。 情况一时变得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竟无措的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亓老将军置于危难之中。 亓老将军身旁的位置空着,亓炎晟不见踪影,此时竟无保护的人。危险在即,亓老将军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眼神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那武旦此时面露凶光,双眼迸发出仇恨,怒吼一声:“狗贼!去死吧!” 手中大刀,寒光一闪,直指亓老将军的脑门。 情况凶险,边上的梁煜轩情急之下,抬起一把红木椅砸了过去。武旦身子一偏,轻轻躲开。也就是这么点偏差,亓老将军借机侧身,大刀便从脖子边擦了过去。那人一恼,快速反应过来。往右一砍。亓老将军敏捷一躲,以手握拳,猛的一挥。砸向那人命门。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此快速的拳法。硬生生的被他躲了过去。 场面混乱不堪,台上的戏子们抱头鼠窜,惊声尖叫,惶恐不安。混入人群中的两人,不知从何处拔出两把大刀,恶狠狠的站在台上。皆由厚厚的妆粉涂抹在脸上,宽大的戏袍罩身。并不能瞧出本来面目。行刺的良机已经错失,想要再成功已是不可能,若是那暴戾的镇国大将回来,即使插翅也难飞。再固执下去只怕是以卵击石。其中一人大喊一声:“撤!” 武旦眼中尽是挣扎,一脸的痛苦,他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面色一沉,一闪而过的决裂。今日就算豁出命,也要将这狗贼的人头取来。 台上人见状,怒叹一口气,无奈转声,伺机逃走。 子墨见亓老将军已将脱险。加之煜轩武艺高强,便快速奔向贼人逃脱之向,前去追赶。 武旦此时已经豁出命去了,目露凶光,挥着大刀,砍向亓老将军。梁煜轩与沈自远二人上前阻挡,无奈手中没有利器,占不了上风。加之那人是不要命的狠,招招致命,二人狠狠的挨了几下。武旦挥刀砍向二人,二人快步后退,躲了过去。 那人目标本不在二人身上,快速转身,死命盯着安然立在一旁的亓老将军,大叫一声,“狗贼!受死!” 眼见就要得逞之际,自右闪过一束白光,闪电般快速,听得“砰”一声,武旦手中大刀晃悠两下,往边上一闪。“叮!”见地上赫然插着一支闪着银光的飞镖,半个镖身已经陷入地中,可见发镖之人功力深厚。 此时,亓炎晟手持长矛已经赶到,见着此番情景,眉目一拧,手中长矛用力往地上一跺,高大的身子拔地而起,腾上半空。忽地身子向前仰去,就似道锋利的闪电劈向那处。 眼见危险迫近,武旦大骇,却也不慌乱,快速反应过来,挥起大刀做抵挡。 亓炎晟双目一凛,手握长矛一抖,往前一刺,向上一挑,顺着弯儿,四两拨千斤。长矛与大刀空中交织,若不是听得“乒乒乓乓”兵器的碰撞声,竟让人觉得二人似在切磋,并无半分凶险。 只有战斗的二人才知各种要害,稍不注意便落得下风,随时命丧对方之手。 交战片刻,武旦青筋暴起,额上渗出细密的汗,蜿蜒着流下来,混合着妆粉,说不出的狰狞。见他两脚快步交错着后退,有些狼狈。亓炎晟手中动作越来越快,步步紧逼,那人闪退不及,脚步踉跄,手中动作也越发吃力。 突然,亓炎晟一个发力,大刀猛地震颤,武旦招架不住,双手一松,手中的兵器飞了出去。亓炎晟眼神一冷,手腕一转,长矛尖头转着圈儿,带着杀气,直直那人咽喉。 那人眼中满是慌乱,来不及躲闪,只得任认命。就在锋利的长矛即将刺穿脆弱的皮肤时,却猛的停了下来。 墨色长袍的亓炎晟挺拔站立,手握一柄长矛,侧头盯着败下阵的那人,一脸冷冽,让人不寒而栗。此时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就同地狱中的罗刹。 整齐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园子,身着铠甲的将士们将四周团团围住。 “说!谁派你来的?”亓炎晟怒瞪那人,大声一呵。 “哈哈!想不到你这狗贼之后,还有些能耐。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呸!做梦。”那人忽然仰天大笑,近乎疯癫,转向亓老将军道:“狗贼,不要太得意,最好保住你的狗命,阴曹地府千千万万个厉鬼都等着找你索命,哈哈!都等着要你的狗命!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 亓炎晟眼睛微眯,周身杀气凝聚,铁臂往前一送,见锋利的长矛刺穿了那人的喉咙。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目瞪圆,嘴角抽搐,一股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不知好歹!”铁臂一曲,往回一收。 那人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将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威严的声音传得极远,不容抗拒。 “是!”得到命令,将士们有序上前,将相关人员押解下去,动作之迅速,让人感慨。求饶声、哀嚎声一片,不管不顾,严格执行命令,这便是上过战场、流血杀敌的人。 “爷爷,你没事吧!”场面得到控制,亓炎晟这才转身,问向被几名将士护住的亓老将军。 亓老将军面色沉静,全无慌色,果然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 “无碍!”亓老将军走上前,别的话并未多说,一切都交由面前这个昂首挺胸、霸气十足的黑衣少年。 梁煜轩、沈自远等人围上来,沉着脸,这些贼人太猖獗了,居然混到将军府来了,若不是炎晟来得及时,亓老将军怕是不能安详了。 这时子墨也赶了回来,一脸败丧,无奈道:“让他们给跑了!” 亓炎晟点点头,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冷落,人人面色肃穆。 “炎晟,你方才怎么不在了?”梁煜轩揉了揉被刀柄撞得生疼的胸膛,问道。 亓炎晟沉吟一番,“一个下人来说,前堂有人找,便起身前去。幸好路上遇到了王玉,若不然就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众人这才左顾右盼搜寻王玉的身影,见他淡然处在人群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宝儿这才走了出来,将自己在厢房听到的话与众人说了一番。 原来宝儿无意间听到了那帮贼人说,他们将最后出场的那帮戏子绑住,扮成戏子模样,抹上妆,混了进去,伺机刺杀。便急忙往回赶,想要去通风报信,不想半路竟然撞见了亓炎晟。想是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这才将所听到的告诉他,也才有了后来的事。 “王公子,老夫感激不尽。”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众人唏嘘不已,亓老爷子抱拳相敬,表示感谢。 “老将军别这么说,举手之劳,幸好没事。”宝儿摆手,自是不敢当。 “今儿都散了吧!自远、子墨、千之,你们先行回去吧!今日有劳了,带上府里侍卫,路上都小心些。”亓炎晟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 三人面色凝重点点头,告辞离开了。 “煜轩 ,王玉就交给你了,你身手不凡,他跟着你我放心,另外再派十人跟随。”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刺,怕是早有预谋。亓炎晟侧头看看静默一旁的宝儿,有些担忧,真想留她在身边,只怕她是不愿意的吧!又不能亲自护送,府里的事需要处理,亓炎晟无奈叹息。 “你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周全。”梁煜轩郑重的点点头,信誓旦旦。 亓炎晟说完,便转过身去了,安排人员调动,再回头时,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忙活了半天,夜也已经深了,东边书房仍然亮着灯,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明显。 爷孙二人对坐着,皆换下了华贵的衣裳,身着亵衣。 “爷爷,戏班的人都已经盘查完毕,他们确实不知情。那三人身份不明,两人已经逃走了,死去那人还需做进一步调查。” “将梨花苑的人放了吧!”亓老将军望着桌上闪动的红烛,良久才出声。 “爷爷,你可知行刺的人是谁?”亓炎晟抬头问道。 亓老爷子没作应答,一脸沉静,卸下防备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苍老。   ☆、第九十五章 逼婚 亓老将军被行刺一事传进了宫里,皇上下令彻查,并赏赐了许多珍品以作安抚。亓老爷子告了病假,将一切事务都交由亓炎晟处理,朝中有人反对,却是没有说辞。将军府此次衰败了下去,倒是掩盖了亓炎晟此番大胜胡人,加官赏赐的锋芒。 朝廷中又是一番动荡。 亓炎晟应是事务繁忙,好几日都未出现。只是将军府回来第二日,他身边的小将带来亓老将军的赏赐时,带了几句话,说:近日有些繁忙,不能得空去探她,要她好生保重身子,遇什么难事,捎个人去将军营找他。 虽不了解他在忙些什么,却也知道他有着敏感的身份,行事皆要小心谨慎。将军府被刺一事,传的满城风雨,到处挂着那晚粉面花脸的两个刺客的画像。事情竟闹得这般大,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这也不是该宝儿关心的事儿,她也是有事要处理。 休闲苑内气氛诡异。 伙计们窃窃私语,大掌柜与大少爷最近是怎么了,两人像不认识似得,除非必要,二人才客气讲两句话。传言大掌柜要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莫非就是因为这个,二人闹得不愉快? 宝儿此时安坐内堂,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两眼无神。 梁煜轩进门,不在意的转过头,似没瞧见屋内的人。 宝儿立刻坐正身姿,专注看起账本来。趁那人不注意,抬头瞥了一眼,见他背对着自己,在架子上翻着什么。 宝儿清咳两声,叫道:“大少爷。” 那人身子微微一震,缓缓回道:“何事?” “我想说...咱们的三年之期。还有五天就到了,你看我手头上的活儿...”面对梁煜轩,这番话有些难开口。可眼见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宝儿归心似箭。也就舍下脸来。 对方良久没有回话,宝儿不敢催促,静静等待。 “嗯!我知道了。”看不到他的表情,语气很平淡,淡得让人觉着有些不悦。 话音刚落,梁煜轩便找着自己要寻的东西,转身出门去了。 这算什么回答!什么叫知道了。宝儿气节,把桌上的账本往前一推,两手枕着脑袋,气鼓鼓的靠在椅背上。 酷暑仍旧持续。休闲苑的生意并不受影响,本子上预约的人占了好几页,都快排到下个月了。 “大掌柜,老爷有请!”门外小厮叩门,低头禀告。 “嗯!”宝儿烦躁的点点头。这个老狐狸想耍什么花样。这个时候见自己,除了要离开的事,怕是没有别的了,“大少爷呢?” “回大掌柜,小的不知。” 宝儿沉吟一番。叹了口气,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走吧!” 伙计带着宝儿去到梁振鹤的书房,叩响了门。 “老爷,大掌柜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粗糙、低沉的声音。 小厮将门推开,便退下了,宝儿独自走了进去。偌大的书房摆满了家具、物什,梁振鹤正坐在靠窗的书桌旁,手握一只狼毫,在写着什么,粗壮的笔杆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老爷!您找我何事?”宝儿走过去,恭敬行礼。 “来了!快坐!”梁振鹤似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一脸惊喜,指了指边上空着的一把梨花木太师椅说道。 宝儿点头道谢,侧身坐下。 “今日叫大掌柜来,倒是想说声谢谢,有你在的这三年,合盛声誉逐步提高,赚的银子也是与日俱增。你是不知道,京城官会的那帮家伙,追在我屁股后面,邀我入会,我愣是摆足了架子,他们也不敢吭声。”梁振鹤放下手中的笔,笑笑道。看看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爷过奖了,王玉只是拿了酬劳尽分内之事。”宝儿低垂着眼帘,一副谦虚的模样。 “我梁振鹤一贯主张赏罚分明,你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也为合盛谋了这么多的福利,自是要赏的。”梁振鹤皱眉摇头,一番话出口,似有爱才惜才的真意。 不过宝儿是知道他的为人,绕这么大圈子肯定有隐秘,只能小心应对,“您多虑了,我自是不敢有所奢求。” “诶!你可莫要客气,若不然休闲苑就交由你来掌管,反正也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我早早就写好了字据,你瞧瞧!”梁振鹤笑的近乎谄媚,将桌上的纸抖了抖,挪至宝儿面前。 “老爷说笑了,这休闲苑本就是合盛的产业,自然是叫大少爷来掌柜,我从旁协作便是了。”宝儿笑笑推辞。 “说的也是!”梁振鹤对宝儿这番话甚是满意,手中动作顿了顿,一脸关心看向宝儿,“可是轩儿欺你?我怎么听说,你手中权利被分了去,还提拔上了几个管事,你且与我说说,我自会还你公道。” “大少爷待我关怀备至,老爷您却是想错了!”宝儿连连摆头,诚惶诚恐。 梁振鹤忽地变了脸色,慈爱的看着宝儿轻笑,满上横肉挤在一起,有些滑稽,“你叫宝儿是吧?” 宝儿一惊,戒备的看过去,虽知道梁振鹤定知晓她的身份,但这般问出来,让人心里发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三年未提的事儿,今儿问出来,定有猫腻。宝儿没有做声,沉着应对着。 “哈哈!你莫要担心,我自不会责怪你,难为你一个女儿家,竟有这般才能与魄力,老夫很是敬佩。”梁振鹤哈哈大笑,一番说词,十分敬重,顿了顿,继续道:“自从雪儿出嫁后,我便再没享受过儿女绕膝下的乐趣。那丫头最是娇气,每每出门回家,便会央着我看她绣的花、临的字、写的诗。我瞧着王姑娘这般年纪,就似年幼的雪儿,看你也是以女儿的眼光。” 梁振鹤肚满肠肥、满身铜臭,讲起与女儿相处的欢乐时光,满脸柔情,倒是显了几分慈爱。 “也幸好你父女俩皆在京城,见面也是容易的。听老爷这般说,我也有些想念我阿爹、阿娘了。” “雪儿身在宰相府,见一面却是不易的。你看我年纪也大了,每每对账时总看昏了眼,也时候交给轩儿了。只是我担心他孤掌难鸣,一个人撑起整个合盛太过辛苦,想为他找一个能并肩迎风击浪的人,如今看来,王姑娘便是这个合适的人选。”梁振鹤假装听不出宝儿话中的去意,真挚的看着她。 “老爷我...”宝儿急忙反对,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梁振鹤打断。 “王姑娘你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我其实也是代轩儿来与你说的,他自幼娘亲便离世,我常年在外做生意,对他关心甚少,才养成这般内敛的性格,有想法便憋得心中,从不表达出口。我这个做爹的,今日就替他说了,成了你二人的美意。铺子也归你管,梁家不会亏待你。” 梁振鹤一脸诚恳,一副慈父形象。 “老爷,我与大少爷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二人只是共同为合盛拼搏的伙伴。再说,我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梁大少爷这般尊贵的身份。”宝儿急忙起身,连连推辞。 “这一点我也有考虑过,大少奶奶的身份怕是许不了你,即使我同意,梁家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你放心,侧室的位置肯定留给你,到时候轩儿再娶一位高官千金,她主内,你主外,二人共同侍奉轩儿,倒也和和美美。”梁振鹤对为儿子铺就的这条路甚是满意。 说到这儿,宝儿有些愤怒了,本不想与他撕破脸庞,可强拉着自己嫁给他儿子就算了,还是做小,谁稀罕!面上立刻不悦,迂回了这么久,倒是越说越过分了。 “梁老爷您的美梦怕是要破碎了,我与贵公子是不可能成的。再者,我与他只签了三年约定,时间一到,我便是自由之身,倒时便回到镇子上,过我的农女日子,梁家这段高枝,我攀不上,您找别人吧!” “哼!你别给脸不要脸,让你做侧室已经是给面子了,也不瞧瞧你什么出身!”梁振鹤显然也是被宝儿这番话气到了,“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尖酸刻薄的说道,“字据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合盛供你吃穿三年,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没门!你就是变鬼,也得死守合盛的大门!” “哼!这天下还不是您的吧!哪能容你只手遮天。”宝儿肺都要起炸了,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你就瞧瞧我能不能只手遮天,这亲你不结也得结,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休怪老夫无义!来人!时刻监看大掌柜的一举一动,若有反抗,无需礼待!”梁振鹤面色一狠,全无方才的慈祥,对着门外吼道。 两个身着合盛家丁服的小厮出现门口,宝儿知道,这二人定是会武的,常年跟在梁振鹤身旁走南闯北,用在自己身边,不觉大材小用吗! “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想好了便回来,把押画了。”梁振鹤洋洋得意,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上写满字的宣纸。 宝儿轻笑一声,冷眼看了桌上的东西,狠狠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两个强壮的小厮寸步不离跟了上去。   ☆、第九十六章 逃跑 这两日一直不见梁煜轩的身影,宝儿有些着急了。梁振鹤盯得愈发紧,除了休闲苑便是回院子,不让旁人近身,更别说能与谁说上几句话。跟随的那两个小厮就像哑巴一般,一问三不知,板着一张脸。 宝儿此时躺在屋里的摇椅上,皱眉思索。若真如柳贞娘说的那般,梁振鹤开始耍手段了,自己想要离开怕是没那么容易。本来觉着梁煜轩的为人可以相信,可却忽略了他也有可能被利用。连着两日不见人影,怕是被指派到哪里去了,看来并不知情,也赶不回来了。若梁振鹤用强的让自己签了字据,只怕也无人肯听自己申辩。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时候谁都信不了,只能靠自己。 宝儿翻身起,大步朝外走去。 门口两个小厮立马拦下,“大掌柜这个时辰您不能外出!” “什么时候外出,还轮不到你来管,给我闪开。”宝儿波澜不惊的语气能听出压抑的愤怒。 “老爷有命,大掌柜还是遵守的好,小的们粗鲁惯了,若是伤了您,也不好交代!”小厮不屑道,面无表情,甚是凶恶。 “这样!那梁老爷让我考虑二日再去找他,这会儿时间到了,你们却不让出门,到时候怪罪下来,可与我无关!”宝儿广袖一甩,两双背在背上,气定神闲,丝毫不受恐吓。 两人对视一番,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若真是如此,怕是会坏了老爷的大事,权衡一番,其中一人看向宝儿,开口道:“小的冒犯了,大掌柜请!”话一说完。便侧身让道,宝儿昂首挺胸走了出去,二人身后紧紧跟随。 热闹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去向休闲苑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宝儿走在街上。这边摊子瞧瞧,那边铺子看看。身后二人很是不耐却也还是忍耐着。 宝儿一路上都在寻找逃跑的机会,眼乌子转遛得极快,飞快扫视四周,眼见着快走出闹市了,仍是没有见着熟识的人,这可如何是好!眉头微皱。额头上有些细细的汗。 正当宝儿出神之际,旁的人猛的撞了她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上身着黑灰布衣短装,下身长裤束腿,一双黑布鞋,头戴斗笠,低着头。十分普通的一人。 由于那人走得匆忙,撞得宝儿手臂生疼,黛眉微皱,这人好生无礼。瞥眼看去,也见他抬起了头。这是怎样一张脸。浓眉下,一双丹凤眼正露着凶光,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双乌黑的唇,抿紧微颤。胡子拉碴,有些颓废。但给人一种极其阴冷的感觉,宝儿不由心一颤,张口却说不出话。 那人狠狠瞪了一眼,转身离开了。宝儿一阵郁闷,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一脸疑惑的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右手正护着手臂,灵机一动。 “哎哟!哎哟!我的手臂!好痛!” 两个小厮一惊,见宝儿眉头紧锁,咬住下唇,一脸痛色,赶紧近身查看。 “大掌柜你怎么了?”其中一个小厮作势要来拉宝儿手,宝儿叫得更厉害了,一副痛得直不起身的样子。 “我的手怕是断了,快送我去医馆!” “这...”小厮狐疑的看着她,仔细打量,瞧这痛不像是假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可眼见着休闲苑马上就要到了,这会儿万一出什么事,二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什么这!老爷叫你们看守着我,保我安全便是其中之一,到不知你们要如何交待!我的身份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若是大少爷回来,见我这般模样,你们就等着受罚吧!”宝儿面色一沉,凶狠道。 小厮面面相觑,老爷吩咐若是耍花招,无需礼待。就怕是这么一说,毕竟她的身份是未来少奶奶,若真是缺胳膊少腿儿的,只怕是难逃干系。 二人权衡一番,点头同意,带去了就近的医馆。 宝儿装作虚弱不堪,两小厮急得团团转,进门便将宝儿安置一旁 。一人看守,一人寻大夫。 过不一会儿,一位白髯大夫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厮与一个小姑娘,姑娘生得眉清目秀,一身衣裳的简单,想必是医馆内的小工。这架势怕是为照顾宝儿身份特殊请来的吧!伤到手臂,自然不能像男人般随时挽起袖子给别人看,更别说触摸,这人倒是想得周到。 大夫轻轻抬起宝儿的手臂,宝儿便哇哇大叫、喊疼,眼泪都快流出来。 大夫皱眉摇头,一脸疑惑,半天不下定论,摸着不像是骨折了,怎痛得这般厉害。 “大夫,如何?”小厮心急问道,这大夫半天不说话,莫不是很严重,这可如何向老爷交待啊! “怕是伤到筋骨了,看她疼得厉害,还是上些止疼的药吧!”大夫再次端详了宝儿一眼,却不能说出自己瞧不出病因,只好将就敷衍,无奈摇头,去到桌上写了方子,让伙计抓药去了。 “小姐,请跟我来!”小姑娘朝边上站着的二人点点头,便上前搀起宝儿去向内堂。待宝儿进门后,二人便死死守住大门。 宝儿一脸病态坐在一旁,半晌,那小姑娘端了药膏推开房门,走过来,隔在桌上,挽了挽袖子,“姑娘,我为你上药吧!” 宝儿抬起眼帘,楚楚可怜,“能为我倒上一杯水吗?渴得厉害。” “是!”那小姑娘没有一丝怀疑,微微颔首,转过身去。 宝儿眼疾手快,拿了边上的花瓶,“砰!”的一声砸到她头上,小姑娘蔫似的倒在了地上。 宝儿呼吸急促,心跳的厉害,也有些慌张。赶紧顿下身,探了探那姑娘的鼻息。手指微感热息流过,便放下心来,好在下手轻,并无性命之忧。 “出什么事儿了!”门外小厮立即警醒着问道。 “无碍,姑娘帮我上药,疼得厉害,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宝儿稳住心神,学着有些痛苦呻吟对门外的人回道。 探着身子、侧耳倾听,见无动静。这才动手剥了那姑娘的衣裳,换上,并将那姑娘扶起来坐在圆椅上,上身趴在桌上,手上帮着纱布,伪造一副娇弱不堪,休息的样子。 宝儿理理头发,整整衣裳,觉得差不多了,不能逗留太长时间。便端起桌上的药,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宝儿定了定心神,拉开了房门。 宝儿身形本就偏瘦,只是比那姑娘稍高些,便微微屈膝。低垂着脑袋,加之额前刘海挡住,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何异样。 “药上好了,姑娘说想趴一会儿,一炷香后叫醒她。”宝儿放柔了声音,学着那姑娘细声细语的讲话。 两伙计赶紧从门缝探进去,见白衣飘飘的大掌柜趴在桌上小憩,手臂已经上好药,也没见她大喊大叫了,估计好了许多吧!不由得舒了口气,轻轻掩上门,只要不想逃跑,随你睡多久。 再回过头来时,送药的小姑娘已经端着盘子,走到拐角处,消失了身影。小厮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刚刚那姑娘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疑惑的站正了身子,目视前方,小心观察着周边的一举一动。 过了半晌,小厮越想越不对,问出声来,“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姑娘有些奇怪,为何这般急着走!” “我也觉着是,难道不应该一旁侍候着吗?”另外一人同样满心疑惑。 “不好!”小厮脸色一变,有些紧张的抬手,猛敲两下门,“大掌柜!大掌柜!” 除了“啪啪!”拍门的声音,室内一片寂静。 小厮一个用力往前推,门“吱呀”一声迅速打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就似面前二人此时的心情,有些愤怒。 桌上的人依旧趴着,仿佛惊天响动也影响不了他。 小厮对视一番,心里疑虑万千,快步走上前去,“大掌柜?大掌柜?” 还是无人应答,二人顾不上什么男女不便,推搡两下,趴在桌上的人烂泥般瘫软倒在椅背上。 这哪里还是俊朗的大掌柜,分明就是方才端药的小姑娘,好一招偷梁换柱! 小厮气得狠狠踹了一脚椅子,椅子便磕磕盼盼翻转一圈,滚到边上去。 骂骂咧咧夺门而出,去到前厅,凶神恶煞的两人,怒气冲冲,大喊大叫,惊着了堂内看病的人,皆面露惊慌看着他们,却不敢出声。有不谙世事的小娃被这二人的凶狠吓哭了,大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生怕恼了那二人,惹祸上身。 二人环视一周,瞅见了方才看病的白髯大夫,一把揪住,“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公子...那个端药的姑娘跑出去?” 大夫半天摸不着头脑,面对凶神恶煞的人,结巴回道:“到底是公子还是姑娘啊?” 小厮脸气得发青,胸膛起伏不定,这个狡猾的臭娘们。 面上一狠,有力的双臂往后一扔,手一放,大夫酿跄几步倒在地上,哎哟呻吟! 二人不管不顾,立马冲出大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哪里还有宝儿的身影。 ps: 焦躁死我了 网速烂得掉渣 快疯了   ☆、第九十七章 追求 宝儿出门后便拐进了巷子,直直往南大街走去,心里无限忐忑,生怕二人追了上来,自己便再无法逃脱了。 小小的身影混入了人群,两小厮自发现后出门,通街寻找,仍是无果,只得败丧回去向梁老爷子禀报,少不了一顿惩罚。 南大街祥瑞斋内,仍是人来人往,只是铺子里的东西所剩无几,人们买不到想要的,有些不尽兴,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来得晚呢!明儿赶早吧! “姑娘,买点什么,今儿糕点剩得可不多了,这几样也是顶好吃的。”小厮见着有人进门,赶紧迎上来。虽说这进门的姑娘身上穿着不是顶好的料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周身气质却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简单,让人莫名的尊敬起来。再者掌柜的教导过,进门便是客,且不可贵贱不等对待。 进门这个衣饰、发髻简单的姑娘正是宝儿,京城再无熟识的人,惟有柳贞娘与自己较亲近,也只好上门求助。 伙计活络的要介绍剩余几款糕点,宝儿赶紧阻止,“小哥儿,我不是来买糕点的,我是你家掌柜的朋友,劳烦你通报一声,说我有要事找她。” 伙计一愣,上下打量一番,这幅穷酸模样,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仔细瞧瞧,模样甚是俊俏,不像说谎的人,莫不是掌柜的远方亲戚来投奔了?哎哟!可不能怠慢。 “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伙计笑眯了眼,客气得不行。 宝儿报以微笑,倒是把伙计给迷住了,神魂颠倒的往内堂跑去,眼睛却一直往外瞟,险些绊着门槛。摔了一跤。 宝儿看着伙计滑稽的模样,无奈笑笑。心中却是没有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周边的动向。 铺子里进出的人有许多。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倒是没有注意到站在一角的宝儿。 “什么远方亲戚?哪儿呢?”柳贞娘随着伙计从内堂走出来,说是来了个漂亮的远方亲戚,这倒纳闷儿,难不成又是相公在外面找女人了?最近才收敛不少,怎得又开始偷腥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 “那儿,就在那里!”伙计仔细搜寻方才那抹倩影,见着淡定优雅的人立在柜台边上。 柳贞娘顺着伙计的指示。看了过去,果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那儿,瞧着这次比以往都好看些,心里一阵怨气。不过面上还是未表现出来。端正了姿态,走向那处,毕竟气势上不能输了去。 “让我瞧瞧,哪里来的漂亮远方亲戚!” 听得柳贞娘的声音,宝儿缓缓转身。面带微笑着看向她,“可不就是我来投奔你这个有钱的亲戚了。” 小巧的面庞,细碎的刘海挡住白皙的额头,一双明目如秋天的水,清澈明亮。一清见底。粉嫩的唇,不点而赤。 柳贞娘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呆住了,模样甚是俊俏,觉着有些面熟,却又说不上哪里见过,疑惑的问道:“你是?” 见那姑娘嗤笑一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凑近了过来“贞娘是我!” “你...你是...妹妹!”柳贞娘瞧着那白净的小脸,可不就是宝儿吗?瞪大了眼震惊道;“妹妹,你怎这身打扮?” “贞娘,说来话长,我今儿是来投奔你的。”宝儿侧头看看门外,见并无可疑之人,便凑到柳贞娘耳边轻声说道,“那个老头子行动了,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赶紧进屋!”柳贞娘一惊,满心担忧,眉头皱起,拉着宝儿往内堂去了。临走时,吩咐伙计对宝儿来此一事守口如瓶,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千万不能透露半分。 伙计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半天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妹妹?果真是掌柜的远方亲戚,长得可真水灵。 二人进屋后,柳贞娘便将房门关紧,拉了宝儿坐下。 “妹妹,快说说,你这样儿把姐姐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姐夫又原形毕露了呢!”柳贞娘急切问道。 “我的好贞娘诶!”宝儿拍拍柳贞娘的手背,无奈笑道,将梁振鹤逼她画押,还让小厮监管,以及自己如何逃脱的事,一股脑的讲给她听。 柳贞娘气愤得直拍桌子,“你看吧!我就说这个老匹夫会耍奸计,没想到这么阴,这亏得你聪明,否则,你就要待在梁家做牛做马一辈子。在京城也没什么个靠山,想要与他对抗,却是不成!” “怪我锋芒太露!”宝儿无奈道。 柳贞娘见她一脸的沮丧,柔声安慰,“也不能这么说,你是一心为报梁大少爷的恩。梁大少爷呢?我瞧他可不像他爹那般阴险,怎会让你置身这般艰难的境地。” 宝儿摇摇头,“只怕这两日都不在京城!想来也是被蒙在鼓里。” “哼!他这倒好了,回来白捡了这么个能干媳妇儿!”柳贞娘一脸不屑,语气尽是对梁煜轩的失望,本还觉着他人不错,关键时刻,竟也是个没用的。沉思一番,想起了那位威武的大将军,有些欣喜的看着宝儿,“你与那亓将军似关系匪浅,前阵子不是还去将军府做客了么!何不求助与他?” 宝儿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呢!且不说他这么繁忙,早就不见人影。只怕上次自己说的那番话,伤他够深,二人关系早不如从前了。若求上门,只是自掉身价。再者,即使他答应帮自己,可他是梁煜轩的好友,如此一来,二人关系怕是从此决裂。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二十年的友谊,毁于一旦,宝儿过意不去,选择了靠自己,成与不成,听天由命吧! 见宝儿不语,又是这么一副纠结、低沉的模样,柳贞娘了然了,她也年轻过,幻想过,多多少少还是能体会她一些。 “姐姐问你些话,你别害臊,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面对的!”柳贞娘低下头,杏目盯着宝儿,垂着的脸蛋更显小了,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让柳贞娘一阵心疼,“照我来看,这两位公子怕是都对你有意思,你自己心里作何想的,喜欢哪一位?” 宝儿抬头一愣,见柳贞娘一脸关切,同时也暗暗惊讶,她与二人接触得不多,怎的就能察觉得出来呢? 敬佩同时也在思索,喜欢谁呢?喜欢谁都是一样的结果,与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梁老爷子说的那番话便是今后的人生。可自己怎么能受得了,若是如此,宁肯孤独终老。 “贞娘,我谁都不选,除非一生一世一双人!”宝儿坚定的抬头,目光灼灼。 柳贞娘大吃一惊,“你疯了!为丈夫娶贤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为夫家开枝散叶也是咱们做女人应尽的责任,怎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全大局呢!” “那你快乐吗?”宝儿摇头,反问道。 “我...”是啊!自己快乐吗?她把自己问着了,看着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进家门,丈夫夜夜流连,自己独守空房,真的快乐吗? 柳贞娘似有些理解宝儿了,激动的情绪稍微平缓,“但是这不现实的,妹妹,一人孤独终老,还是找个依靠的好!” “人生在世,除了父母能真心待你,谁能靠得住。”宝儿站起了身,走向床边,往外看去,川流不息的人群,哪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权利、金钱、美色,无一不是诱惑,而人最经不起诱惑。 “贞娘,我知你真心待我,你的话,我能理解,你也莫要劝我,人各有志,我意已决。你是我王宝儿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信任的人,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知会一声,我定万死不辞。”宝儿沉思一番,转过头来,若说这京城能够让她留恋的,也只有祥瑞斋的糕点和柳贞娘的仗义。 “妹妹,快莫说这些,你瞧瞧,把我眼泪都惹出来了,妆都花了。”柳贞娘执起绸绢轻拭眼角,绸鹃儿立刻湿了一角。说着站起身,走了过去,拉着宝儿的手,嗔怪道。 “贞娘你哪用得着描妆,如今这水嫩模样,我瞧着都羡慕!”宝儿一扫阴霾,抿嘴笑笑,打趣道。 “就你这小妮子嘴巴抹蜜,逗得我开心。”柳贞娘破涕为笑,睨了她一眼。 窗外的亮光投射进来,仿佛为宝儿周身罩上了一层光芒,那般耀眼。 柳贞娘庆幸那日宝儿找上门,说出的一番话,自己没有将她拒绝。那番话可以说是谬论,大胆、直接、果断,那般的自信满满,让人无法拒绝。也因着这份缘,今日才能和她成为朋友,虽说比她大上十几岁,可这孩子的成熟却一点不减,缜密的思维、周全的考虑,无一不让人敬佩。可她天真、烂漫、单纯的性格,又让人觉得无限美好,有时竟让自己也觉着年轻了,她,是一个奇迹。 宝儿又何尝不庆幸,自己本演了一出苦肉计,却赢来了一个真心的朋友。自己此番出逃,全然看她了。   ☆、第九十八章 出逃 “你听说了吗?合盛出事儿了!” “什么事啊?” “合盛的大掌柜卷了大笔银子跑了!” “哪个大掌柜啊?就是发明玲珑鱼的那个?” “可不是嘛!听说前几个月才来京城,帮着开了家休闲苑,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怎么卷银子逃跑啊?这样的人才,有的是人抢着要吧!” “谁知道呢!” “丞相府的人满城搜查呢!城门口重兵把守着!怕是早晚给逮着。” “唉!你说什么人得罪不好,偏要去招惹梁家的人,那可是丞相在背后撑腰。” ??? 大街上,人们三三两两扎堆闲聊,眉飞色舞。 宝儿那日逃跑后,梁老爷子盛怒,责罚了那两个小厮,也赶紧想出了对策。 让伙计在外放出风声,说大掌柜嫌薪酬太少,大吵大闹,梁老爷与其谈不拢,他便卷款潜逃。另梁振鹤又跑到丞相府哭诉,寻求帮助,加之梁煜雪在一旁添油加醋,司徒丞相便出动了关系下令搜查。 接到命令的士兵每日街上搜寻,这阵势不亚于捉拿钦犯,闹得人心惶惶。 繁忙的街头拐角处驶来一辆绛紫色的马车,身着灰黑短装的车夫正挥着马鞭,边上坐着个粉衣小丫鬟。二人神色焦急,马车也行驶的飞快,像是有什么急事。 一阵马儿的嘶鸣声,马车行驶到城门口,骤然停下。前面排起了长队,皆是要往城外去的人。士兵手拿画像,严加盘查,不管男女老少皆一一对着画像,逐一放行。 行到城门口时,马儿仍旧喘着粗气,像是方才的奔跑还没缓过劲儿来。 看守的士兵立马围上来,凶神恶煞。 为首一个身材较高的、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士兵手持长矛。走上前,瞧着像是这里的头儿,听得他大声呵斥,“车上什么人,下车检查!” “军官,里面是我家夫人,夫人得了重病,看了大夫,药也吃了不少,仍是治不好。这才到城北的寺庙去添些香油。求菩萨保佑。”车夫赶紧下车。恭敬解释道。 “管你什么夫人还是太太。相爷有令,凡是出城的都要检查,特别是这种能藏人的马车!”士兵趾高气扬。 “军爷,我们都是良民。怎么可能窝藏钦犯呢?我家夫人确确实实是病了,却是耽搁不得,军爷行行好,放我们出行吧!”车夫告爹爹求奶奶,在这群身着军装的士兵面前显得特别弱小。 “哼!不让搜查,是不是你这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些士兵哪里肯听,作势既要上前撩开帘子。 车夫赶紧拦住,抓住士兵手中的长矛。以身体做阻挡,“军爷,我家夫人病得厉害,不能吹风,若是如此。怕是病情更加恶化了,让我如何向在外做生意的老爷交待啊!” “滚开!”士兵面上一狠,手中长矛用力往边上一甩。车夫抵挡不过 ,狠狠摔倒在地上。 马车外围了一圈儿人,皆有些不忍,惋惜劝解,就让官兵查一下吧!免得受那皮肉苦。车夫抱膝瘫坐在地上,一脸痛色。 长长的队伍等候着,因马车这儿中断,后面人皆停滞不前,向前张望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吵什么吵!再吵,都关起来!”一士兵对着众人就是一吼,凶恶的神情,吓得众人立刻住上了嘴。 为首的那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车夫,一脸不屑,轻哼一声,大步走向马车。 丫鬟年纪尚小,见到这阵仗,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勇敢的张开双臂,护住自家主子。 “别不识抬举,阻碍办公,伤着你我可不负责!”士兵眼中尽是凶狠,看着瑟瑟发抖的丫鬟,丝毫不怜香惜玉。 “求求你???”丫鬟尽管万分害怕,身子也微微颤抖,却仍是没有退缩。 士兵一怒,作势要上前推搡。忽闻马车内传来一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疲惫不堪,却仍用尽所有精力发出声音。 “翠儿,让开吧!莫让军爷为难。” “是!”那名唤作翠儿的丫鬟,眼神中尽是挣扎,缓缓放下了手臂,侧开了身子。 那士兵长矛一挥,挑起轿帘。 一阵腐烂的恶臭从轿子里传出来,直扑向几人。撩帘子那人赶紧侧头掩鼻,手中动作一松,大骂:妈的!这么臭! 帘子又重新盖牢,可那恶臭仍在周边回荡。 “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那士兵掩着口鼻,五官纠结在一起,回头朝车夫怒吼道。 马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拱手求饶,“我家夫人患了严重的皮肤病,全身溃烂。不能吹风见光,否则浑身就会如同蝼蚁撕咬,流出脓血。” 车夫虽然孱弱,声音不大不小,却够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听得人顿觉毛骨悚然。 “这得的是什么病啊!” “会不会传染啊!” “太可怕了!” ??? 人们面露惧色,窃窃私语,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传染到自己身上。 那几个士兵也是一惊,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想退开,却是不能,只能瞧着面前带头的人。 那领头的士兵听到车夫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脸色微沉,长矛一挥,“少妖言惑众,若是查出来,你等私藏钦犯,就等着吃牢饭吧!” “军爷,民妇是祥瑞斋的掌柜,咳咳!前几日偶染怪病,不得已才出城求菩萨保佑,期盼能捡回一条贱命。朝廷钦犯自然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祸国殃民的罪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咱们百姓若是知道他的行踪,自然会报告军爷。军爷们日日坚守岗位,保咱们百姓的安危,大家伙儿都感激不尽。若不是民妇身体抱恙,定会下车配合军爷检查。”马车内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些许喘息,仍是强撑着说了一大段话。 原来马车内坐的是祥瑞斋的掌柜啊!这么个美貌的老板竟然得了怪病,让人可惜啊!平日里祥瑞斋的伙计们待人就客气,今儿听得掌柜说话,才晓得是人家领导的好啊!同情之余也敬佩不已,看向那些士兵的眼神有些埋怨。口口声声说抓的是钦犯,哪里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就是一个小小的掌柜,竟这般兴师动众,示人命如同儿戏,哪里是什么好人! 那士兵倒是没想到车子里的人竟是祥瑞斋的掌柜,祥瑞斋的糕点那可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这人的身份也不简单。语气倒还算客气,当下有些犹豫要不要放行,可转念又想到,若是车内真藏了人,若是放了出去,丞相怪罪下来,自己又要吃苦头了。 四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等待决定,想来也是有些压力,那士兵把心一横,对身边一人说道:“你!把帘子撩开,仔细查看里面是否藏有犯人!” 得令的士兵一愣,没想到这苦差事落到自己身上,一脸苦恼,有些幽怨,却也没办法反抗。只得移步上前,小心翼翼抬起手中的长矛,撩开轿帘,恶臭再次扑鼻而来,士兵赶紧捂住口鼻,匆匆往里一瞟。转身快步走开,仿佛会要自己命一般。 “可看清楚了?”领头的士兵急切问道。 “报告,看清楚了,里面除了祥瑞斋的掌柜并无他人!”那士兵面上的苦色还未散去,皱着眉,回道。 其实自己并没看清楚,如此恶臭谁能忍受得了,也不知道她这病会不会传染,早已是胆战心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不过这么一眼,就见着一个白色人影端坐着,并无其他,想来应该就是她人没错了。 领头的士兵似松了口气,心想没有就好,得赶紧让她走,否则事情闹大了,可就不是相爷处罚这么简单了,搞不好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 士兵装装模作样在马车外围走了一圈儿,再次仔细检查,戏还是要做全。见横粱处刻着祥瑞斋三个大字,心里也顿时有底了。转过身,手一挥,大声喊道:“放行!” “咳咳!多谢军爷!改日???改日???让铺子送些糕点为几位军爷解解累!翠儿,老刘替我谢谢几位军爷!”车内的人像是痛到极致,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如同掉落在风中的落叶,一吹便散。 车夫与丫鬟面上一喜,对着那士兵弯腰作揖,连声道谢。 车夫上马车前,趁人不注意之时,偷偷从袖口拿出一个钱袋,塞给那领头的士兵。士兵接过来,塞进兜儿里,左右看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守门的士兵撤了挡路的木桩,让出一挑宽阔的道儿。 车夫灵活一跃上了车,丫鬟将轿帘子拉好,安坐一旁,马鞭一扬,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受疼,抬步往前走去了。马车摇摇晃晃,渐行渐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都别看了,仔细搜查,别放过一个!”士兵一阵呵斥,人们各就各位。该排队的排队,士兵手拿画像逐一对照,人们一脸无奈,只得耐心等待。 天色渐晚,落霞与云团齐飞,高大的城门慢慢关上,依稀能从门缝中瞧见城外那条宽阔的马路,在夕阳的映照下,绵延向远方。   ☆、第九十九章 神秘人 马车直直往城北驶去,夕阳西下,卷起尘土飞扬。 “吁!”车夫一声吆喝,猛拉缰绳,马儿头往后一转,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一个三叉路口,边上都是茂密的树木,蝉鸣鸟叫不显嘈杂,使得林子更加幽静。 “公子,到了!”车夫左右瞧瞧,仔细观察周边环境。见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才转身对轿子里的人说道。 轿子里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丫鬟站起身,撩开轿帘子,见一位灰衣少年从里出来。 此人正是宝儿。 “刘大叔,翠儿多谢你们!”宝儿四周张望一番,跳下车,朝二人深深鞠了一躬。 “公子快莫这般多礼,折煞我二人了。”车夫连连摆手,一脸的受宠若惊,“你朝着南边一直走,便可回去了。今儿个怕是赶不及到客栈,要在路上对付一宿了,包袱里有换洗的衣裳、干粮、碎银子和防身的工具。未免怀疑,我们还得驾车赶回去,不能再送你了。” 翠儿立刻从马车内拿出包袱,也跳下了车,上前递给宝儿,“公子,你快走吧!路上小心。” 宝儿郑重的点点头,接过,往背上一跨,“替我向你家掌柜说声感谢,我王玉此生难忘。” 刘大叔与翠儿皆有些动容,眼中泪花闪烁,不住点头。 宝儿与二人拜别后,朝着林子的小路走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幸好有明亮的月光照耀,才能勉强看清路面。 走了近两柱香功夫,宝儿的腿就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又累又饿,便捡了树下一块较平整的地方准备对付一宿。 树下枯枝很多,随便就捡了一大把,点燃升起了火堆。宝儿坐下,背靠着树,拿出包袱、解开。里面放着一包祥瑞斋的一品糕点。还有大块牛肉,看着让人眼馋。 从长靴子里抽取匕首砍了一根树枝,把树皮削干净,将牛肉串了上去,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牛肉上冒起了滋滋的油,飘出白烟,阵阵香气溢出来,飘散开去。让人食欲大振,肚子咕咕叫起来。 还是贞娘想得周到。若不然。自己这会儿准饿肚子。唉!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这个时候,谁在身边呢?子墨、深自远、梁煜轩、亓炎晟,一个都没有,只有靠自己! 宝儿无奈叹息。心中那个梦想也更加坚定,要富!要强!如此才能不被人欺负。 四周漆黑一片,面前火光闪烁,宝儿面上形成美丽的光斑,说不出的耀眼。 “别动!”本在专注思考,不想被一阵呵斥惊醒。脖子一凉,肩上一沉,应是一把大刀。宝儿心里一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偏遇打头浪。刚逃出来,这会儿又入险境。 不敢回头看是何人,脑子转得飞快,这人若是要杀自己的话,早就动手。不会多此一举,叫自己别动,定是有所图。 “好汉,我不动便是,咱们有话好说!”宝儿一副谄媚样,似真怕一刀砍了自己。 “你要去哪里?”那人没有别的动作,声音低沉,有些沙哑。 “我...我去南方,在下江南人士,好汉,你不要杀我!我包里有些碎银子,你都拿去吧!”宝儿试探的问着。 那人却并没有拿,连看都不看一眼,想来不是为了图财。 “哼!把你手中的匕首给我!” “是是是”宝儿没有迟疑,身子微微侧过去,手臂缓缓抬起,瞥见黑色的一角。 手中一空,东西被拿走,手心传来凉凉的感觉。转头一看,手中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用红布塞着。 “把它喝下去!”身后人一阵呵斥,脖子上的大刀往下一压,宝儿差点站不住。 手有颤抖,不知这里面装的是不是毒药,难道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吗?心中稍有不甘,可后面那人如此凶狠,想要逃脱却是不得的,只能乖乖就范,才有一线生机。宝儿把心一横,将塞子拔掉,头一仰,喝了下去。 瓶中药水微苦,还有些剌舌头。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脑子开始昏昏沉沉,手脚发软。还好,能站稳身子! “不错!有些胆识!” 宝儿的动作像是取悦了那人,听他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凶恶,竟还带着笑意。只觉压在肩头的重量慢慢减轻,大刀挪开了。 “把那块肉拿过来!”又是一声呵斥,宝儿吓了一条,赶紧照做。 双手握着树枝,颤颤巍巍转过了身,死命盯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布鞋,黑色的绑腿。 手中的牛肉慢慢举起,视线也慢慢往上,长裤束腿、黑灰布衣短装。这体形怎么这么熟悉,猛地抬头一看,破烂的斗笠下,浓眉、丹凤眼、高鼻梁、胡碴、乌唇。这不是那日街上撞了自己那个粗鲁的人吗!世界怎么这么小,竟然又碰到了。宝儿当下有些心慌,瞧这人不像是普通土匪那般简单,极其阴冷的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看够了没有!”那人一声怒吼,吓得宝儿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肉给掉地上,看他样子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 “好汉,我...我没有见多大世面,心里有...有些慎得慌!”宝儿赶紧低头,结结巴巴回道。 “哈哈!莫不是担心我给你吃的是毒药?”那人一把抢过宝儿手中的牛肉,靠着大树坐下,大口大口吃起来。不时抬头看看胆小、怯懦、缩在一旁的宝儿,嘴角微咧,似在嘲笑,“你放心,死不了,这药只会让你浑身无力,无法逃跑!” 瞧着那人放松似得坐在一边,吃起肉来,宝儿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还不能清楚他的目的,照这个形式来看,他应该是不会伤害自己,看来装傻充愣能消除他的戒备,那就一装到底。 至于那药,应该就如他所说的让人浑身发软,不过这倒是多此一举了,自己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逃跑,哪里能逃得过他这个习武之人。 宝儿暗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取悦他,没准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给砍了。 “好汉,来!吃点点心,听说这个是京城一等一的糕点,花了我不少银子,本想着带回家给老爹老娘尝尝。今儿个你我相见便是缘,来!一道尝尝!”宝儿笑的一脸谄媚,拿出点心双手递上。 那人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拿过点心就往嘴里塞,像是饿坏了。宝儿居然瞎猫碰到死耗子,那人没有拒绝自己,也没有发火。 “好汉,我家里是做农田生意的,去年收成好,赚了些银子,便想着来京城发展。结果被同道的人骗了,现在是血本无归,只剩下些碎银子做盘缠回乡。好汉你呢?何去何从?”宝儿规矩坐在一旁,拿了块糕点吃起来,她早已是饥肠辘辘,看着那人大口吃着肥美的牛肉,口水直咽,叫苦不迭,快到嘴的肉都飞了,唉! 那人抬眼瞟了一眼宝儿,眼神中尽是冷冽,一脸的不相信,“瞧你年纪很轻,倒是跑的远!” 宝儿装作没看到,仍旧自顾自的说起来,“没办法,家里穷,爹娘把我养大,可不就是指望能得靠吗?自小就到处闯荡,年纪虽小,这商人的资历还是有几年的!我住在南边,家中还有十几亩薄田,种点瓜果菜蔬啥的,一年到头收成好,还是能剩些银子。你若是没有地方去,随我一道好了,也就添双筷子、添个碗的事。” “我可是打打杀杀过来的,手里染了无数鲜血,也背负了无数条人命,你确定你的碗筷添得起?”那人啃下了最后一块肉,将骨头顺手一扔。满嘴油光,说不出的渗人。 “好...好汉...,你可不要吓我!”宝儿说话有些打颤,身子不再有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便不会吓你!”那人伸袖子抹了抹嘴,将斗笠盖在脸上,两手抱头,靠在了树上,“你最好老实点,我这把刀今日还未饮血,饿得狠呐!” “不会!不会!”宝儿连连摆头,惊恐的看着他身边那把磨得锃亮的大刀,火光闪耀,映得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血水的浇灌。 那人不再讲话,宝儿坐立难安,拿着树枝,将火堆升得更旺。 过了一会儿,便趴在膝盖打起盹儿来。埋下头的瞬间脑子全是清醒,眼睛睁得老大。顺着缝隙看过去,见那人胸口起伏不定,像是睡着了,却又没有打呼的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人应该与自己一样在逃难,衣服几天没换,吃东西狼吞虎咽,吃完便坐下休息,看来是饿极、累极,处境比自己还惨。自己对于他应该有些利用价值,不然不会手下留情。 此去路途凶险,后有追兵,前是未知数。就自己孤身一人,还是有些担忧,现在来了一个武艺高强之人为伴,倒也不错。只要路上机灵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夜深了,风起了,吹得树叶沙沙响。   ☆、第一百章 郡南县 淡淡的晨曦穿过高耸的枝桠照进来,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鸟儿们已经苏醒,此时正欢乐的飞奔、跳跃、穿梭在葱茏的佳木之间。 繁茂的大树下,火堆已经熄灭,漆黑的炭灰上正冒着白烟。 宝儿正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中,田里种的蔬菜长得比人还高,结的果子要拿大箩筐才能装得下,自己就站在田地里笑得合不拢嘴。 “起来了!起来了!” 一阵急促的催赶,宝儿觉着有人在踢自己的腿,有些烦躁的睁开眼睛,正想说道几句。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在面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恍然大悟,这会儿正被挟持着呢!立刻翻起身,站直,“好汉!早啊!” “不早了!”那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四周观望了一番,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转身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宝儿,“还不走!想喂我的刀?” “来了!来了!”宝儿赶紧收拾好包袱,急急忙忙跟上去,边走边整衣服,“好汉,咱们去哪儿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宝儿撇撇嘴,小跑着步子,跟了上去。 赶了大半日路,太阳已经到头顶,正炽烈的烤着大地。 宝儿头上没有遮挡,白嫩的小脸晒得通红,肩上包袱有些沉,加之步子迈得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稍微慢上一些,那人便回头威胁,呵斥两句,宝儿急忙跑上去。 前面的路渐渐变得宽敞,茂密的树林也变得稀疏,不再是荒无人烟的景象,偶尔还能见着几个赶路的人。想必是某个小镇到了。 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宝儿气喘吁吁,心想着是不是能歇息一会儿了。见他转过身,愣冷冷看过来。“你去问问,前面到哪儿了?” 宝儿叹了口气,只得无奈跑上面,迎面走过来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六旬老汉,瞧着慈眉善目,“大爷,请问前面是到哪儿了?” 老大爷是个热心肠的人。见这个问路的少年长得是眉清目秀,还这般懂礼,便笑着回应:“再走上一刻钟,便到郡南县了!瞧着你有些劳累啊!再走上几步就便好了。寻个地儿好好歇歇会儿。” 宝儿一脸倦色,确确实实是倦得很,面对老大爷的热络,心里也畅快了不少,作揖道谢。“嗳!谢谢您!” 问完路,回到那人身边与他说了,二人又紧赶慢赶。果真如老大爷所说,这条道儿走完,往右一拐。便看见了一座小镇伫立眼前。 较之京城少了些繁华,却多了几分淳朴。 二人行走在街上,却是没有多的心情去欣赏,专注寻找歇脚的地儿 。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住店还是打尖啊?”二人路过一个茶水馆,前面赫然一家叫“好客来”的客栈。一个瘦小的伙计站在门口迎客,瞧见背着包袱的二人走来,上前热络招呼。 宝儿两条腿酸得要命,饿得前胸贴后背,巴不得赶紧进去,侧头看了看身旁的那人。 见他抬眼瞥了瞥,又四周环顾一番,跨进了门。伙计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的张罗着。 “给我们一间上房,把饭菜送到房间内。”那人低着头说道。 “两间!两间!”宝儿赶紧抢过话,急切道。 那人转过头,凶狠的盯着宝儿,正欲发火。 宝儿装作没看到,一脸温和对着掌柜道:“我叔心疼银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乏得很。叔,最重要还是休息好,这银子我来付。没事!” 说着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掌柜,不待那人反驳,笑眯眯的,俨然一副孝敬的模样。 “好嘞!”小二机灵回道,领了牌子带着二人上楼。 安排妥当后,小二便下楼去了。那人一脸凶相,粗鲁的拉着宝儿的领口,一把拽过拉进了房间。手上青筋暴起,本是小眼睛,此时却鼓得老大,隐忍的怒火爆发出来:“你在找死!” “好汉,好汉,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想逃跑,您武功高强,若是我稍有动静,可不是会察觉到吗?就是借我是个胆,我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啊!”紧拽的衣领让宝儿有些喘不过气,双手握住那人的手,微微挣扎,“我奔劳了一天,今儿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若是与您同一间屋子,这床肯定是让给您睡了,便想着再开间房,好生休息。往后要走的路还长呢,您也不想我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跟你一起吧!” 那人面上稍有动容,直直盯着宝儿,似要将她看个透彻。宝儿深知除非将他惹急了,这会儿应该是不会要自己的命。心中虽然了然,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作出一副无奈却又恐惧的样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那人手中动作稍微松了下来,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若再想耍什么花招,我一刀砍了你!” 话说完,手便放开,转身走开。宝儿捂着脖子猛咳,今日才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稍微换过劲儿来,宝儿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讨好道:“好汉,你先歇着,我也去洗洗,有事儿您叫我一声,立马赶过来。” 那人没有回应,坐在一边擦拭他的刀,头也不抬一下。 宝儿见他没反应,也没呵斥自己,便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小二适时端来饭菜。吃饱喝足,便躺下睡了一觉。 “几位爷这边请!这几间房都是上等的,周边安静得很,保准几位爷休息好!” “小心楼梯!” ...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小二独特的揽客招式将屋中酣睡的两人吵醒。 还让不让人休息!宝儿嘟囔两句,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而隔壁屋那人却从床上翻起,大刀在握,贴着房门往外看去,一脸的警惕。 见七八位身着墨黑长袍,手拿宝剑的男子在小厮的带领下走上楼。个个挺拔,气质不凡,虽穿着低调,但那气势,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头不小。 那人小心翼翼关上了门,眼中尽是冷冽。 门外终于安静了,宝儿咂咂嘴,还想再睡。 忽然身上一轻,被子被掀开,宝儿还来不急转身瞧瞧是谁,就被人粗暴的从床上拉了起来。正欲大喊救命,脖子一痛,张嘴却讲不出话来。 几番挣扎却是不过,身上软绵绵的一点也使不上力。不过总算瞧清楚屋里的不速之客,可不就是隔壁那人。宝儿停止了挣扎,有些无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仿佛就在说:我可是普通人,得休息,瞧着才睡这么会儿,你... 那人回头,眼神一冷,杀气十足,宝儿再敢有何抱怨。 “少废话,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也容不得宝儿有什么异议,哑着嘴巴将包袱收拾好后。二人小心从后门离开了,匆匆忙忙,宝儿心疼自己押在掌柜那里的银子还没拿来呢! 那人带着宝儿跑得极快,像是后面有人追杀。饶是宝儿不是那些闺阁千金,足不出户,娇生惯养。也经不起这么跑,上气不接下气,喉咙生疼,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前面那人的手如同钳子一般卡在手腕上,使劲儿往前拽。 忽然,两脚一个趔趄,宝儿重重扑在了地上。可左手那被那人拉着,仍没命般往前赶,宝儿如同断线的风筝,摔倒在地,被拖出去好几丈。 那人察觉到宝儿摔倒,也赶紧松手。宝儿狠狠扑到在地,两个手掌被石子擦出了血。裤子也被磨破,皮肉都翻出来了,甚是吓人。想喊痛,长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额上冒出阵阵冷汗,脸色苍白,手脚都是伤,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动哪里便疼哪里。 “没用!”那人嘴里蹦出这么两个字,此番模样,带着也是累赘,不能指望他帮自己逃命,细长的丹凤眼闪过一丝杀机。 见他手拿大刀一步步走过来,锋利的刀刃在地上磨得“哧哧”直响,甚是吓人。 宝儿此时早已忘记作出任何反应,目瞪瞪的盯着那把嗜血的大刀。这次是真的慌了,看来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脑子飞快转动,寻找求生的办法。可见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思绪早就乱作一团,想呼救,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中尽是恐惧。 此时脑子闪现了那个俊朗英勇的少年亓炎晟,每次遇到危险,他都能及时出现,救下自己。这次呢?宝儿哂笑自己还在做什么白日梦,他远在京城,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心里忽然有些坦然了,这个世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会变动什么,就像自己,本就多余的,从哪儿来也该回到哪儿吧!只是一切都未知。 宝儿轻轻闭上了眼睛,已不再那般害怕了。 那人伸出左手,握上刀柄。两手用力,大刀一亮,猛的往右后肩一挥,眼见着就要落下来。 忽的,见他耳朵一动,头微微一侧,像是发现了什么。手中动作却是没有停,只是变换了方向,猛的朝地上一砍,见无数石子,飞起,射向前方。 宝儿只感觉脸上一阵疾风呼过,却未觉疼痛,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杀机 只听得“乒呤乓啷”石头与兵器撞击发出尖锐的声音,宝儿猛的睁开眼,见前方跃出七八名手持宝剑的黑衣男子,恣意洒脱的挥洒着,将飞起的石子挡了回去,射在粗壮的树干上,深深的嵌了进去。 顷刻间,黑衣男子迅速围拢过来,双眼锁定那人,挥剑就要刺,杀气十足。那人举起大刀,用力一挡,手腕一转,向两名黑衣男子的小腹横刀砍去。怎料二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翻转一圈,跳了那人身后,稳稳落地。那人再欲转身挥刀砍下去,其余几人的宝剑如同疾风骤雨般闪现而来,直指要害。 见刀锋忽地一转,由下往上一挑,虽有些吃力,却仍是挑开了。那人反应迅速,对准了几人裸露在外的脖子就是一挥,这下怕是难逃一死了。 不知是对方武艺高强,还是人多势众,致命的一击竟被硬生生的躲了过去,只伤及手臂。那人眼中一抹狠戾闪过,架起大刀再上,又快又狠。不过黑衣男子对那点小痛处仿若未知,丝毫不在意。手中动作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宝剑与大刀交织在一起,阳光下,刀光剑影,异常闪亮。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几番回合下来,那人持刀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旁的人看了只以为是他在进攻,实际却是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其中一名黑衣男子瞅准空隙,挥剑一刺,直指心脏处。那人没有注意,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却仍是顽强抵抗。躲闪不及,身子猛的一侧,避开了要害,腹部挨了一剑。 旁的一人,飞起一脚踹了个正着,极猛的力道将那人震了出去。拦腰撞到树干上,滚落在地。 头上的斗笠早已掉落,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嘴角流出汩汩鲜血,想来伤得不轻。但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凶狠和仇恨未减半分,双眼死命盯着那几人。 那几人也不迟疑,作势就要冲过来将他碎尸万段,眼见着就要靠近。躺在地上的那人不知道何时将手伸进了怀中,摸出两个圆乎乎的黑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掷了过去。 霎时间浓烟滚滚。不仅迷人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几人没料到他有这一手。误中圈套,困在烟雾中,以袖捂住口鼻,一阵猛咳。 半晌。待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他人的影子,只剩得一滩红血和一顶破斗笠。 几人四处观望一番,绝尘而去。 林中除了蝉鸣鸟叫,再无别的声响,恢复了宁静,只有打斗的痕迹方能看出有人来过。 忽见一个草丛轻轻摇动,似里面藏了什么不明物。过不一会儿,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怀里有一个药品。拿出来!”声音低沉,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却仍然透着威严。 原来是宝儿与那人躲在此处,想来二人皆受伤,应是跑不远。躲在此处掩人耳目,那几人却是没想到。 宝儿被点了哑穴,无法呼救,加之那人持刀威胁,只得听命于他。这会儿自个儿也受伤,却都是皮外伤。抬头看看那人,见他有气无力的躺在一边,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左边腹部血水汩汩往外流,浸湿了衣裳。浓浓的血腥味异常刺鼻,当下有些愣住了! “快点!”那人气急攻心,一阵猛咳,模样狰狞,甚是吓人。 宝儿身子一抖,吓了一跳,再不敢怠慢,赶紧在他怀里掏出药瓶。或许是因为紧张,有些慌乱,手碰到了他的伤口。那人“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牙齿咬得直响。脸色苍白,额上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宝儿果真在那人怀中掏到一个黑色的小药品,递到他面前,投去询问的目光。 “把我衣服撕开,将药倒在伤口上!” 宝儿稳住心神,颤抖着双手,顺着衣服的裂口撕开。拔掉药瓶的塞子,将瓶中的药粉倒在了狰狞的伤口上。雪白的药粉倒在鲜红的肉上,不停外流的血立刻止住,血水瞬间凝固成暗红色。宝儿惊呆了,这是什么药物?竟这般神奇! 那人本是狰狞的面孔,这会儿稍有舒缓,也恢复了些力气,盘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眼宝儿,一阵思索。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还有些胆识,方才那么凶险的场景,也没见他吓破胆。虽然他极力在自己面前称弱、讨好,可那股聪明劲儿骗不了他,留他性命未必没有好处。加之自己受了重伤,行走多有不便,逃跑之余,便顺手拉了他一把。 宝儿被他看得头皮发毛,可别过河拆桥,刚救了他,便想杀自己灭口。 “往你腿上也涂一点!” 语气冷淡,却让宝儿诧异,想来自己又有新的利用价值了。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要好好把握方有活下去的机会。 宝儿将药粉轻轻洒在受伤的膝盖上,起初是尖锐的疼痛,接着是一阵清凉,火辣的疼痛渐渐消失。那伤口还在,却能如常活动,宝儿再次感叹药物的神奇。 二人稍作休息便迅速离开,那些人没找到人定会反应过来,再来寻找。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二人再次回到郡南镇,找了一户农家住下来。处理了伤口,换了身衣裳,那人乔装成一位农家大叔,宝儿则是他的侄子,便相安无事的住了下来。 听这家人户的大娘说,镇子上最近来了一些官兵,像是在捉拿逃犯,二人心中了然。只怕此地也不宜就留,待伤势好转后,得尽快离开。 远在京城的军营内... “啪!”一本厚厚的军书扔到地上,几个将士站得笔直,垂着头,正在挨训。 “没有?两天时间了,京城这么大点地方还找不到!每人出去领三十军棍!”亓炎晟一身白色盔甲站在前面,一脸盛怒。 “是!”即使已经尽力了,但不成就是不成,大将军的命令没人敢不从。只是这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人间蒸发了,着实想不通。 亓炎晟盛怒之余,也很焦急。自己忙于军中要事,也就几天没去看她,若不是高阳跑过来说她出事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梁振鹤居然敢动他的人,好!很好! 可是她到底去哪儿了?京城被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仍是了无音讯。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不是告诉她有事派人知会一声吗?宁愿找外人帮忙都不肯来找自己。一面是生气责备,一面又担心不已,难道她已经逃出城?就凭她一己之力,却是难,除非有人相助。 亓炎晟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叫来士兵吩咐几句,士兵得令,马不停蹄奔了出去。 过不一会儿,门外小厮传报,“报!祥瑞斋柳贞娘带到!” 亓炎晟正襟危坐,一张俊脸没有表情,眼睛冷漠的注视着来人。 柳贞娘一身玫红,摇曳身姿,气定神怡,没有一点慌张,仿佛来的不是军营,而是花园游赏般闲适。 对上亓炎晟冷莫的目光,灿然一笑,“民妇见过镇国大将军。” “柳贞娘,我问你,宝儿呢?”亓炎晟直入主题,他等不了了,多一份逗留,宝儿便多一份危险。 “宝儿?宝儿是谁?”柳贞娘一脸诧异。 亓炎晟忽然眼神一凛,身子飞快一转,站在了柳贞娘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大刀,顺手从身旁士兵手中夺来,架在柳贞娘的脖子上,“我问你宝儿呢!” 亓炎晟速度快得让人晃眼,柳贞娘心中大骇,这个镇国大将军果真如传说中那般暴戾。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将宝儿行踪告诉他,宝儿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她便帮她保守,只希望她能平安到家,那自己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柳贞娘眼神中一片坦然,丝毫没有畏惧,“大将军,即使你杀了民妇,民妇依然不知!” 亓炎晟一愣,自是不会杀了她,只是这个柳贞娘竟如此护着宝儿,即便是死。心中稍有动容,也许这就是宝儿的魅力所在,她总能让人这么舍命对待。 手中的刀挪开,顺手一掷,那士兵灵活接住。亓炎晟转过身,缓慢踱步,“你可知为她保守便是害了她,梁振鹤岂会这般轻易罢休,除非生见人,死见尸,你觉得还是在为她好吗?” 冷冷的语气说不出的落寞,柳贞娘心中一紧,莫非宝儿真的有危险。心中如同乱麻,面上却不动声色观察亓炎晟是否在说谎。可他一脸苦涩,满是憔悴,有些不忍心,要不要告诉他呢!心中既是顾虑又是担心,不知如何是好。 “报!有八百里加急!”士兵洪亮的声音响起,风风火火跑进门,单膝跪地,双手伸直,将信件高高举过头顶。 一室的宁静被打破,亓炎晟打扫了一眼柳贞娘,将她的表情一览到底,她果真是知道的! 亓炎晟接过信件,撕掉封口,拿出信件,一展,仔细读起来,见他眉头锁得越来越紧,嘴角下沉,隐忍的愤怒,仿佛随时就要爆发。   ☆、第一百零二章 追杀 飞扬的尘土滚滚,一只骑行队伍从军营奔驰而出,个个英姿飒爽,尤其是为首一位身着白色铠甲的将军,一脸英气,气势逼人。 柳贞娘一身华服站在森严的军营,无比醒目,她远远望向离去的军队,重重舒了口气,心中坚信一切都是为她好。 质朴的小镇,安静的农家,葱郁的小院中,一群半大的鸡正欢乐的在地上啄来啄去,好不热闹。宝儿站在台阶上手中拿着发黄打蔫的青菜,撕成小块扔在鸡群中。 这院子住了一对老夫妇,儿子当兵去了,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待着家里的时间不长,不过能陪陪二老,也算不错。二人年事已高,干不了苦力活儿,好在儿子带回来的饷银不少,节省着用,也凑合。夫妇俩身体都算硬朗,种些小菜,养几只鸡,日子倒也不难过。 “小公子,你伤还没好呢,歇着去,这粗活儿我来干!”老妇收拾好炤屋,出来见宝儿帮忙喂鸡,赶紧上前,拿过来。这小公子来那日便给了不少银子,待人温和、懂礼,周身气质不寻常,怎么能让他干这种粗活呢! “大娘,没事,早就利索了。”宝儿笑笑,抖抖胳膊、腿儿。 大娘慈祥的笑笑,利索的撕了几片菜叶扔到地上,“小公子哪里人呢?” “我是江南人士,和叔叔去京城做点生意,不过亏本了,路上又遇到贼人请假,如今已是一副狼狈相,只好回去再奋斗几年。” 大娘瞧着宝儿一脸的淡然,丝毫没有难过,心想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态是好的,模样也甚是俊俏,“江南的山水就是养人,难怪皮肤这么好。比姑娘还俊。” “哎哟!大娘,你这哪里是在夸我呢!” “哈哈!” 二人聊得甚欢,大娘的随和让宝儿特别有亲切感,有些想自家爹娘,还有村里的大叔、大娘们。 这时,屋里走出一人,周身的粗布麻衣虽柔和了些周身阴冷的感觉,却仍是不容亲近。 “叔,你咋出来了。”宝儿转过身,亲切的叫道。 “大兄弟可好些了?”老妇扔掉了手中最后一片菜叶。关心道。 那人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大自然的恩了一声。让宝儿觉得有些好笑。 “明日动身,你去买些干粮。”几句简单的话交待清楚,冷酷的转身进屋去了。 明日就走?宝儿张着嘴愣住,有些尴尬的对老妇说道:“我叔心情有些不大好。生意失败,血本无归,这会儿难过着呢!大娘,你莫见怪。” “我哪里会见怪,只是你要劝他放宽心,钱没了,总是能赚回来的,身子可得养好。”老妇一脸正经望着宝儿说道,“得了。我也不留你们,快些回去,早日与家人团聚。你赶紧去市集,等会我让老头子杀只鸡,晚上给你们二人践行。” “嗳!谢谢大娘。”宝儿一脸笑意。雀跃极了。 看得老妇人也是满心欢喜,这孩子就是讨喜,有些想远在边疆的儿子了,一年到头总是盼望着他能平平安安归来,生怕接到军中捎来的信,那意味着失去。 宝儿进屋拾掇拾掇,便出门了。 大街上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宝儿不由得被感染了,京城繁华却过于操劳,家乡小镇只能说部分人过上了好日子,大部分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宝儿买了一包馒头、一包肉干,还抓了些日常需要用到的药,大包小包准备回去。 前脚刚跨出店门,见上次那七八个黑衣男子匆忙走过。宝儿赶紧缩回来,躲进店里。他们居然找回来了,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那人的踪影,否则免不掉一顿厮杀,院子的老夫妇怕是不能幸免,宝儿有些焦急。侧着脑袋见那几人走远了,便赶快往回跑。 猛的推开院子,夫妇二人正坐在院子一角,老大爷右手拿着一只鸡,左手是一把菜刀,正要抹鸡脖子。老妇人端着一个大瓷碗下边接着,见着宝儿回来,马上露出笑容,打着招呼,“小公子回来了!你来瞧瞧这鸡多肥美,都是一把玉米粉子、一把青菜喂养出来的。” “大娘,你甭忙了,我们现在就走,家里出了些急事!得赶快回去。”宝儿快步进门,瞧着夫妇二人的热情好客,愈发内疚。 “哎哟!出啥事了?这么急!”老妇人赶忙站起身,收起笑脸关心道。 “我这也一时半会儿说清,老大娘,总之这段时间叨扰了。鸡您别杀了,留着等儿子回来再吃吧!”宝儿三言两语说完,便急急忙忙奔向屋里找那人去,将街上见到的全都告诉了他。 夫妇俩站在院子有些无所适从,也替宝儿担心着。束缚在手中的那只鸡睁着眼睛,头转来转去,似乎在庆幸逃脱了劫难。 过不一会儿,二人收拾好东西从屋里匆忙走出来。看着夫妇二人担忧的眼神,宝儿心中一紧,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走上前,放到老妇手中。 “老大娘,这几日谢谢你们了,这点银子你收下,略表心意,不甚感激。” “不不不!你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再收了。”老夫推开宝儿的手,坚决不收。 “您就收下吧!没多少钱,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让我安心吧!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来这里。” 宝儿一脸真挚,老妇人再难以推脱,便收下了。没再多说别的话,匆匆告辞。宝儿买了两匹马,停在门口,长得很壮。 这骑马还是梁煜轩教自己的,唉!三年之交,没想到几日之内付之东流,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无边感慨尽在一声叹息。 二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穿过无边的田野,平整的马路出现眼前,二人一直南下,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口干舌燥,有些疲乏。远远瞧见前方有一个茶棚,二人狠甩马鞭,加紧速度往前赶去。 茶棚坐落在道路边上,周边大树高大挺拔,投下绿茵,也算阴凉。几匹马拴在上面,正低着脖子吃草。 棚内坐着三三两两几人,喝着茶水,也都是赶路之人,稍作歇息。 场面安静。 二人下马后,将绳子拴在就近的树下,走进茶棚。小二赶紧上前招呼,端茶递水,好不热情。 不知道怎么的,宝儿总感觉进到茶棚后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哪里,场面太过安静,不大正常。 抬头瞧瞧身旁那人,见他面无表情,眉头轻微皱起,想来也察觉不妥。 二人小心翼翼坐下,时刻警醒周围,旁的人仍是自顾自的喝茶,有的在打盹。宝儿暗笑,莫不是这几日脑子的弦崩得太紧了? 正要端起杯子往嘴边送,桌下有人踢了一脚,宝儿抬眼看向那人,见他细长的眼中给自己递来一个眼神,宝儿马上醒悟,莫非水里有毒,便佯装打喷嚏,放下了杯子。 “哎哟!这么热的天还打喷嚏,莫不是有人在骂我。” 那人身形未动,死死盯着宝儿,眼珠转向茶棚外吃草的马儿。宝儿心领神会,茶棚内的人肯定有问题,只怕就是挖好坑等二人跳呢!可瞧这些人的面孔很生,不像是上一波,宝儿偷瞄了那人一眼,他到底有多少仇家。 不过此时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得先逃出去。他的意思应是要自己先出去,将马匹解下来,他武艺高强能抵挡一阵,要自己将后路准备好,如此才有一线生机。令宝儿惊讶的是,他如何能这般信任自己,若是自己骑上马便逃了呢! “叔!我去拿酒,你等着。”宝儿擦擦鼻子,站起身,往外走去。 一片寂静,宝儿能察觉到身后几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紧张,连带步伐都有些沉重。 正是这个时刻,那些人拍案而起,从桌下抽出刀剑,作势冲向宝儿。 一时间桌椅翻滚,棚子内杀气十足。 “抓活的!”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宝儿不敢回头,飞奔向马匹,不远的路此时却觉得格外漫长。 见安坐的那人猛的桌上一拍,灰布包裹的大刀向上一跃,寒光四射,稳稳落在手中。手腕灵活翻转,挑起桌子往那些人砸去,短住了去路。 以一敌众,丝毫不畏惧。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有两人溜过去,想要抓住宝儿,那人回头一看,却是分不开身前去援助。 宝儿已经解开了绳索,正想上马,猛的看见两人手拿刀剑朝自己这方来,壮着胆子等那二人靠近,手不动声色的伸到包袱里。 二人停在面前,面露得意的神色,“大掌柜,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宝儿定睛一看,心中大骇,这不就是梁振鹤派来看守自己的两个小厮吗! “哼!”宝儿冷哼一声,不屈不挠。 “既然大掌柜如此倔强,那休怪小的无礼了!”其中一小厮跨步上前,就要动手。 宝儿挥手,猛的朝那二人头上一撒,只听得哀嚎遍野,那二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腾打滚。   ☆、第一百零三章 破庙 白色的粉末空中挥洒,落在地上,雪白一片。这粉末便是石灰粉,宝儿买来防身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两个小厮迷住了眼睛,再无方才那般凶狠的气势,疼痛万分,什么也顾不上了。 宝儿借机溜走,眼乌子一转,有了主意。再次去到树下,扯开了其余马匹的缰绳,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儿,手握皮鞭一阵乱挥,鞭挞在那些马身上,马儿受疼四处狂奔,消失不见。 宝儿骑着马朝战斗的人群走去,大声呼喊:“快上马!” 那人回头一看,手中动作却没停,抬起大刀挡住几人攻击,跳跃起来,连环几脚踩在几人胸口。借力逃出茶棚外,小跑一步,飞上马背。两腿一夹,马儿快速朝前奔去。 那些人急忙追赶,回头欲上马,却只见树下凌乱的马蹄印子,哪里还有什么马,气急败坏,朝着二人离开方向狂奔一阵。如何能追得上呢!缓缓停下脚步,骂骂咧咧几句。 马儿跑得极快,仿佛方才稍作休息,充满了力量。二人马上颠簸,一前一后,弛向远方。 骄阳似火,炙烤大地。 原本干净整洁的小院儿此时被砸得乱七八糟,大门摇摇欲坠,院内鸡群乱飞。一股血水蜿蜒流了过来,往前看去,血水越来越多,形成一大滩。屋门前的台阶下,躺着两具尸体,背上、胸口皆露出森森白骨,可见下手之人的凶狠。 门外一阵马蹄奔驰声,骤然停下,一人利落下马,上前,推开门,本就破碎的大门轰然倒地,“砰!”的一声,分外吓人。 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地上的人,几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鼻息。站起来,环顾四周,又去向屋子查看一番。立马跑出去,单膝跪地,两手抱拳,“将军,院子里躺着一对老夫妇,皆被利器所伤,已经死了近三个时辰了。屋内再无别的人。” “追!”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愠怒。 缰绳一拉。马头调转,奔向前方。 茂密的树林消失了,来到了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岭。 天色渐渐暗下来,宝儿与那人路上不敢再做停留。一路向前。这会儿马儿有些吃不消,慢下来脚步。 “要不咱们前面休息一下,若再跑下去,马都要累死了。这一路上七弯八拐的,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宝儿看看天色,对着前面那人说道。 “恩!”那人身子笔直挺立在马背上,瞧这姿势像是专门训练过了一般。他轻轻应了一声,倒是让人意外,不似之前那般阴冷。虽说还是冷冰冰,却是好太多。 见他微微侧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般问倒也不奇怪,毕竟方才那帮人明显者冲她而来,宝儿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只有死人才能知道!”那人沉吟一番。说道。转正了身子,一拉缰绳,加快速度朝前走去。 宝儿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再回神时,他已经走了老远。便狠夹马肚子,赶了上去! 往前走了不远,隐约瞧见一座废弃的破庙,便借着傍晚朦胧的天色走过去。 大门上糊的纸早已破碎,剩下零星几片风中摇曳。 那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拔掉塞子吹了两口。圆头变得猩红,慢慢窜出小火苗。 借着微弱的火光向破庙里看去,里面四处布满了灰网,地面被厚厚的尘土所掩盖。破庙深处的墙壁中央赫然耸立着一尊佛像。佛像也被蒙上了厚厚的灰网和尘土,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是彩塑了。 二人在屋子里升起了火,拿出馒头、肉干烤着吃。 “你何时放我走?”宝儿咬了一口馒头,*的,便端起水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肚中稍有腹饱感。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拿起一块肉干撕咬一大块,含糊道:“等我安全了。” 宝儿眉头一皱,等他安全?带上自己不是更有负担吗!不会武,体质又弱,除了有点银子,宝儿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处。且现在两路人马都知道二人同行,搜查起来岂不是容易,现在分道扬镳不是更好。不过也正是杀自己的最好时机,宝儿斜眼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平和,没有杀意,有些放下心来。 “我要去南方!”既然他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那说明自己还有用,那么提出小要求应该可以吧! “可以!”见他吃完了肉,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火上慢慢炙烤着。 “你也去?”宝儿侧着脑袋试探的问道。 那人却不再应答,专注盯着馒头看。 本是冰冷梆硬的馒头,在火的热量包裹下,渐渐膨胀开来,冒出丝丝白气。 这句话问出,才是宝儿最担心的,她不想让这么危险的事牵扯到村子里去,不想伤害自己的家人。 “我想先与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太多的事,你不杀我,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不知道我何事才被用完,因此我的生命便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我有一事相求。若是等到你要取我性命那天,请不要惊动其他人,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朋友,他们是无辜的。”宝儿满脸的真挚,目不转睛看着他,期盼一个承诺。 那人用手触摸了烤得有些黄的馒头,抬头看了眼宝儿,有些愣住。他竟然想得这般透彻,也一点不害怕,明知自己会死,还这般坦然的求放过家人。年纪轻轻,倒是条汉子,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敬佩。 “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我便不会动你,更别说你的家人。” 那人嘴角一咧,微微露出些洁白的牙齿,一种说不出的阴冷,让人心里发毛,一阵不舒服。 “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宝儿有些着急,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人轻轻摇头,不再言语,专心吃起了馒头。 干燥的柴火燃烧着,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橙黄色的火苗跳动着,争相往上蹿。火光映照在二人头上、脸上、身上,影子格外高大投射在破旧的窗户上。 漆黑的郊外,这座透着柔和火光的破旧寺庙格外显眼。 不知是狼嚎还是什么动物被惊着发出凄厉的叫声,空旷悠远,黑夜中十分渗人。宝儿抬头望了望窗外,皎洁的一轮圆月挂在高空,淡淡的月光挥洒下来,穿过镂空的窗棂,洒在杂乱的地上。 忽的,远远听见一阵响动,像是风呼呼吹动树木摇曳的声音。 再仔细听去,更加清楚了,细细密密的,像是脚步声,可如此整齐的脚步声又让人不相信。 宝儿还在沉思之际,那人赶紧起身,将火堆踢散,胡乱踩上几脚,火便熄灭了,破庙中再次陷入黑暗,隐约可见周边轮廓。 宝儿还未反应过来,那人提着她的后领子,如同拎着一只兔子飞快躲在了石像后面。 “想要你的小命就别出声!”身后传来恶狠狠的威胁。 宝儿识趣噤声。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像是十几人迅速围拢过来。 宝儿一阵心慌,若真是追杀的人到了,二人怕是应付不及。 “砰!”破旧的大门被推开,先是两声脚步声,应是一人踏进了大门,站在门口。过不一会儿,便陆续有人进来,屋子里霎时就亮了。 庙内一片寂静。 宝儿身子不敢动,屏住呼吸,眼睛斜斜瞟过去。见窗户上透着近十人的影子,由于被扭曲了,看不真切是什么人。只知他们手中皆拿着兵器,身姿挺拔。这么多人进门,一点不嘈杂,应是训练有素,来路不凡。 再听得一阵单一的脚步声,有人走上前,“报告,火堆还是热的,方才定有人来过。” 久久没有回应,佛像后面的二人紧张不已,仿佛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宝儿抬头看看那人,也见他面色凝重,丝毫不懈怠,睁大眼,看着佛像斑驳的后背,仿佛能看穿,望见近在咫尺的人,双眼迸发出熊熊烈火。那是嗜血和仇恨! 脚步声再次响起,沉稳有力,直直朝佛像走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越来越近。 二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快要发现石像背后的人时,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了那处。垂下眼帘看过去,是一双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靴子,可能是赶了太多路,鞋子上蒙了一层灰。 宝儿脑中闪过一个人,稍纵即逝。 那人没有停留多久,便转过身去了。宝儿听得身边的人重重呼出一口气,虽极力压制,却仍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就在二人放松警惕之时,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出来吧!旧账新账,今日一并算了。” 二人心中咯噔一下,当下有些心慌。宝儿抬头看看那人,不知道他作何打算。 只见那人面目有些狰狞,抓着宝儿后领的手,用力收紧,有些颤抖。 脚步开始移动,拉着宝儿从佛像后面走了出去。 明亮的火把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却驱赶不走两方人马间的剑拔弩张。   ☆、第一百零四章 相救 十几位身着军装的将士笔直站立,将寺庙内包围起来。他们面上皆有倦容,却丝毫不懈怠,严阵以待,由此也可见带领之人的地位及能力不同一般。 为首身着白色盔甲的将军正背对二人,身材高大伟岸,整个人散发出慑人的压力。瞧不见正脸,却大抵能猜测这人一定是俊美非凡。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那人轻笑一声,风轻云淡,丝毫没有方才的慌张。从他颤抖的手,却能看出他是故作淡定,仍是害怕、紧张。 早就预料到他们会追赶来,没想到动作这般迅速。那人不动声色环顾四周,皆被严密看守,想要硬闯是不大可能。且这帮人都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勇猛如虎,是茶棚那帮喽喽所不能比拟的。 “怎么?让你害怕了?”见那人缓缓转过身,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一双冰眸子幽暗深邃,英挺的鼻梁下,薄唇似笑非笑,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宝儿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火光跳跃,映得一室熠熠生辉,又或者是因他的到来才使一切不平凡。他,便是镇国大将军——亓炎晟。 “害怕?哈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怕的是你那德高望重的爷爷。我非但不怕,还能安然离开,等着看你亓家灭亡那一天。”那人笑得近乎扭曲,咬牙切齿,似要将面前人嚼碎了吞咽下肚。 “少在这里疯言疯语,那晚侥幸让你逃脱。今日,就送你去见你那帮不知道好歹的同党!”亓炎晟面色一冷,手中宝剑握紧,指关节有些泛白,隐忍着愤怒。 “姓亓的!别太嚣张,所有仇恨我会一并讨回来的!”那人声音徒然一抖,身子往前探了些。眼中满是阴险。右手一把掐住宝儿脖子,“至于今日,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宝儿不由一慌,眼巴巴的望着亓炎晟,满是愧疚。那人竟是将军府被行刺那日混入戏班里的刺客,宝儿想起那晚的凶险便胆战心惊。 那人说的安全只怕就是让自己做人质,难怪他会留自己一条命,原来早就知道自己与亓炎晟熟识,便制定好今日的计划,将自己作为逃跑的筹码。不知道他二人之间有何深仇大恨。皆想置对方于死地。也许其中牵涉了什么大阴谋。 宝儿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让亓炎晟成为了被置的那一方。看着他英俊的脸庞,透着疲惫,想来一路上紧赶慢赶,急急追查。眼见着就快得手,又因估计自己,不敢轻举妄动,觉着有些对不住亓炎晟。 可若不帮助那人逃脱,村子里的人便会受到伤害。那人来路不明,却武艺高强,敢与将军府为敌,不是等闲之辈,宝儿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找到阿爹、阿娘。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如此一番考量便只好对不起亓炎晟了。 “笑话。我亓炎晟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的!”语气间狂妄霸气。 “都说镇国大将军冷酷无情,今日我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传说那般!”那人毫无畏惧,愈发凶狠。手中力道加重。 “呃!”宝儿脖子一痛,呼吸困难,艰难的大口吸气,渴望的看着面前俊朗的人儿,他就是希望。 亓炎晟虽不动声色,却是心疼不已。才几日不见,她便瘦了、黑了,不知吃了多少苦。见她受制于那人手中,小脸上满是痛苦,心就像用鞭子抽打一般疼痛。再看向那人,恨牙痒痒,三番四次伤害自己在乎的人,真想立刻把他碎尸万段。 “我只数三声,三声后她的小命可就没了!”那人此时像是豁命出去了,整个人轻松不少,不知是他不再怕死,还是笃定亓炎晟会喊停。 “一” “二” ... 声音不大,却在整个寺庙内回荡。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风呼呼吹来穿过窗棂,火把不停抖动,仿佛在跳一支激烈的舞蹈。 宝儿因缺氧小脸涨得通红,头脑开始昏昏沉沉,眼皮也觉得沉重,眼前的一切出现重影,身子已经发软,胸口疼得厉害,是快死了吗?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去干农活,自己便蹲在草丛抓蚂蚱,扯来嫩嫩的草喂给它吃,看着那锯齿一般的大嘴一张一合,不住咀嚼,便乐开了花。 紧接着所有人的脸庞从面前闪过,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阿爹、阿娘、虎子、梁煜轩、亓炎晟...许多许多人,越转越快,让人看花了眼,最后变成一片白光,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就像一片羽毛轻轻的飘荡在空中,没有寄托。 “住手!”亓炎晟一声高呵,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放了她,你想如何便说!” 那人额头上渗出了汗,高度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那兔崽子还真沉得住气,“三”字差点就喊出口了,如此便一切好说。 颈间的力道渐渐放轻,无尽的空气蜂涌如奄奄一息的身体中。剧烈的疼痛减轻,宝儿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眼中的雪白渐渐散去,先是看清明亮的火把,接着是混沌的人影。身子仍是发虚,倚仗着身边的人才能勉强支撑住。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听不真切。 “所有人兵器扔出去,人站在里面不许动。还有,立刻给我备一匹快马。” “好!”亓炎晟丝毫不犹豫,直直看着瘫软的人儿,再不考虑别的事。 右手潇洒一挥,待命的将士对着窗户,将手中兵器扔了出去,再回来规规矩矩站好。 “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再往后退!”那人警惕看着周围的人,拖着宝儿渐渐往门边移动。 亓炎晟嘴角微微抽搐,手再一挥,将士们整齐往后跨了一步。 “姓亓的,没想到你对这小子这般上心,倒是出乎我的意外,不过我可得谢谢他如此帮我。小子,你放心,你配合得这般好,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话语的尖刻,让人难以忍受。宝儿已经恢复意识,一字一句清楚传到耳中,宝儿惊慌的看向亓炎晟,见他面无表情,腮帮子蹦得很紧,怕是愤怒不已吧! “回去告诉那个狗贼,好好保住狗命,等着我来取!” 说话间,将宝儿狠狠往前一推,快速翻上马背,顷刻间消失黑夜中。 亓炎晟一把接住如同落叶般飘零的宝儿,揽在怀中,宽阔的胸膛下,宝儿显得格外娇小。 “追!”眼睁睁放过那人,却无能制止,心有不甘,这个“追”字仿佛注入了他所有的仇恨, “不要!”宝儿惊慌阻止,不住摇头,眼中盈满了泪水。粉唇颤抖着,似害怕、似不忍。 亓炎晟诧异的看着怀中人,惨白的小脸上,泪眼婆娑,惹人怜惜。 “退下吧!”半晌没有讲话,终究还是无奈的出声了。 宝儿仰着小脸,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再装不了这么多的泪水,眼角就像是一个缺口,泪水从哪里滚滚而下。 亓炎晟心中一软,伸手拭去了滚滚泪珠,满脸柔情。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人,似怎么也看不够。 忽的目光一紧,瞧见宝儿脖子一圈的淤青,面色又凝重起来,“备马,回郡南县!” 话音刚落,亓炎晟蹲下了身,拦腰将宝儿抱起来,大步流星跨出了门。 天上繁星闪烁,月亮仍是躲在云层不肯出来。 大地一片漆黑,也是一片静谧。 仔细听却能听见空旷的山岭中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夜路难走,但对于这群吃过苦、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来说,是算不了什么。 亓炎晟将宝儿圈在自己怀中,同乘一骑,不断拉动缰绳,驱使马儿快些奔跑。 “宝儿,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这里有我。”不复方才的怒气冲冲,此时的亓炎晟温柔得仿佛能出水,可以想象他此时柔和的面容,傻傻的样子。 “嗯!”宝儿蚊子似得轻声回道。 亓炎晟嘴角微翘,甚是满足,仿佛什么都过去了。 半晌,听得怀中人柔声道:“亓炎晟,你信我吗?” 亓炎晟一愣,微作停顿,头靠在怀人耳侧,“我自然信你!一如三年前,你我河畔之约,三年后,我心不变,依然信你。 宝儿脸微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中除了浓浓的满足,还有深深的愧疚。他一直在付出,一直放弃所有来成全一切。而自己却一味退缩,只是为了那些自私的念头。 今日,宝儿仿佛才真真切切认识了亓炎晟,这个凶狠暴戾却在自己面前柔情似水的男子。 “对不起...” 轻声三个字如清风般吹过耳旁,亓炎晟莫名愉悦起来,“傻瓜,没关系。” 耳鬓厮磨,彼此的心贴得很近,有什么在悄悄改变,坚定的心像是被攻破,悄悄变得柔软,因为里面住进了一个人。   ☆、第一百零五章 柔情 一行人连夜回到郡南县,清脆的马蹄声回荡在安静的街角,传得极远。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亓炎晟等人也未打扰,直直往前走。 过不一会儿,见一座宏伟的宅院呈现眼前,火红的灯笼高挂,驱散了门前的黑暗。朱红大门挂着一块大大的匾额,上面是“县衙府”三个烫金大字。 几人在此处停了下来,一将士下马,小跑上前。拉起门上的大锁,“叩叩!” 寂静的夜,敲门声格外明显。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个小缝,一个小厮探出脑袋,嘴里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极不耐烦的问道:“谁啊!半夜三更扰人清梦,有事儿明个儿来!” 小厮还没看清屋外的人,便嚷嚷几句,准备关门,再回去睡觉。 那将士眼疾手快,伸出宝剑,抵在门缝。 小厮一个激灵,吓得清醒了,两眼瞪圆。这才看清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军装的将士,一脸冷峻看着自己。当下有些慌张,结结巴巴说道:“将...将军,手下留情,您...您要找谁?府里人都睡了...” “少废话!镇国大将军门外候着,还不把你们老爷叫出来迎接!” “镇...镇国...大将军!嗳!小的这就去!”小厮朝外瞅了瞅,果见一行身着铠甲的将士站在不远处。 小厮吓得赶紧拔掉门闩,连滚带爬跑进屋里去禀报。 “老爷!老爷!镇国大将军来了!” ... 霎时间屋内的灯陆续亮起来,一片通明。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迎接,脸上除了睡眼惺忪便是诚惶诚恐,衣衫有些凌乱,可见出来的十分仓忙。 “下官凌颇见过镇国大将军,有失远迎,请大将军恕罪。” 为首一位身披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跪地,恭敬行礼。 身后女眷、丫鬟小厮等跟着跪下。 “本将是不请自来,凌县令何罪之有。赶快起身。”亓炎晟仍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语气尽管客气,仍是让人心生敬畏。 “谢将军!”凌颇拱手道谢,站起了身,“将军屋里请。” 他听到小厮惊慌描述,还有些不大相信,镇国大将军不好好待在京城,跑到这个小县城来干嘛。心中虽有疑虑,却有不敢不迎接。毕竟谁会有事没事跑来戏耍县令。 凌颇走出大门果见一行气度不凡的将士骑在马上。那种威严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 暗抹一把冷汗。还好出来瞧了瞧,否则明日这县令府怕是成了一座死宅。 亓炎晟长腿一扫,轻盈下了马背,伸出双手接过马背上的宝儿。至始至终揽在怀中。生怕被伤着了。 宝儿挣扎一番,无奈亓炎晟抱得更紧了,只得羞怯的将头埋在他怀里,不去看众人的目光。 两个男人搂搂抱抱,县令府的人纷纷侧目,大将军还有这爱好?虽觉诧异,众人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个暴戾的人。只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众目睽睽下,二人偎依着进门,经过县令身边时,亓炎晟微微侧头,“劳烦县令请一位大夫过来!” “是是!下官遵命。” 这凌颇办事还是有些效率。快速安排好厢房给二人居住,连夜请了大夫进府。十几位将士也都安排妥当,县令府头一次住进这么多人,还是这么大的官儿,院子里显得热闹非凡。 此时房间内掌了三四盏灯,亮堂一片, 宝儿坐在一把红木圆椅上,右手放在小米枕上。胡子花白的大夫正认真诊脉,见他坐姿有些僵硬,想来是紧张的。 亓炎晟站在一侧认真的注视着大夫,县令自然也是侍奉左右,心中同样紧张着,只不过他是在担忧,要是治不好,那遭殃的可不是那大夫一人,还有自己一家老小。且不说那公子与大将军是何关系,就看他这周身气质,与众人对他的态度,身份肯定不一般。 “这位公子是疲劳过度,好生休息几日应该没事。只是脖子上的伤有些严重,公子此时吞咽应该有些疼痛,倒不知是否伤及了喉咙。待老朽开些止疼散瘀的药吃上一副,若明早有好转,那便还好。若是更加疼痛了,老朽再对症下药。” 大夫缓缓讲述病情,可亓炎晟听着就觉得是啰嗦,有病没病不能当场看好,非要等上一晚。一贯明理、镇定的他此时却烦躁不堪,一脸不悦,正要发作。 宝儿哪会看不见他的脸色,急忙出声,“有劳大夫了,喉咙到不是很疼,却是乏得很。” 大夫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朝宝儿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站起身,朝两位大人拱手作揖,“小人这就去煎药,先行退下了。” 碍于宝儿的面子,亓炎晟不好发作,只好冷冷的哼了声。 大夫哪里还会停留,飞似的逃离出去,这大将军太吓人了! 待大夫离开,亓炎晟便坐在了宝儿身旁,仔细看看她脖子上的上,灯光明亮,那淤青比破庙瞧着更严重,满是心疼,正想说些关心的话,碍于县令还待在旁边。正了正身子,严肃道:“本将奉密旨捉拿钦犯,而今大获而归,途经贵府,便想稍歇几日,倒是叨扰凌县令了。只是这保密工作还要麻烦县令做起来,未免皇上怪罪。” “大将军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是下官几世修来的福气,不叨扰!不叨扰!”凌颇哪敢抬头看二人的亲密动作,弯下腰,低着头。只是这镇国大将军与传说中的有些不一样,对待这个小公子如此柔情,哪里有半分嗜血。 “今日深夜到访,惊扰了,县令大人赶快回去歇息吧!” 话语间有些不耐,令沉思中的廉颇一惊,赶紧告退,“将军客气了,若有事使下人唤一声下官便是,这就告退了。” 说完也如那大夫一般,逃似的离开了。 见所有人都走了,亓炎晟赶紧查看宝儿伤势,“宝儿,还疼吗?” 宝儿轻轻摇头,笑笑道:“亓炎晟,你是老虎吗?为何人人见着你都怕,都想逃走?”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亓炎晟沉下了脸,“连你也想逃是吗?” “我...”宝儿被问得愣住了,低下头,轻声细语道:“我那不是为了逃开梁振鹤的威逼吗?” “是吗?”亓炎晟侧目,一脸不相信。 宝儿娇羞的点了点头,看着亓炎晟眼睛都直了。 “那你可有怪我没及时救你?”亓炎晟捉住宝儿的手,直直的望着她,不放过一丝情绪的变化。 宝儿抬头望见那双如同浩海般深沉的眸子,似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自己吸进去。 见她没有一丝厌恶,亓炎晟稍稍放心。经过这次宝儿遇到危险,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有多重要,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全然不顾的追寻。 “宝儿,朝中的事险恶,我那几日都在军营中忙碌。本以为煜轩会好好照顾你,便没有派人暗中跟随。我知道你出事的事儿还是高阳告诉我的,立马派人四处搜查,却一直无你的下落。本去了梁府向梁振鹤施压要人,无奈司徒丞相介入,便不能把他怎么样。 后来查到你与柳贞娘走得颇近,便带她训话。机缘巧合派出去追查刺客的将士说,你好像被他胁迫,伤的不轻。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快疯了,我真的怕了,怕你受到伤害。恨不得飞到你身边,为你挡去所有灾难。” 亓炎晟一脸真挚,既有后怕,又有悔恨,如果宝儿真出什么事,他定会内疚一生。 “事实你确实这么做了,不是吗?”宝儿伸过另一只手反握住他,能想象他知道消息时的恐惧与愤怒,肯定是丢下一切,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不然怎么衣服都没换,双眼下一片青色,胡子拉碴,说出的颓废。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英气。 亓炎晟一脸惊喜,宝儿理解他,还握了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的待自己。 亓炎晟心花怒放,都快高兴都跳起来,刚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 “大将军,奴婢是来送药的。” 亓炎晟黑了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进来!” 声音透着隐忍的怒气。 看得宝儿“噗哧”一笑,这个亓炎晟与平日太不一样了,与那楞头青年有何两样。 一个青衣丫鬟端着一碗药水推开房门,走进来便瞧见这副诡异的画面。看着亓炎晟的黑脸,本是胆颤的心,此时更加慌张了。 “谢谢,我自己用便是,你去歇着吧!”宝儿瞥见了丫鬟的恐惧,好心出声。 “是!”丫鬟唯唯诺诺应道,慌忙离开。 “还笑!”亓炎晟黑着脸,有些窘迫,故作生气,吼了一声。 “是是是!不笑不笑!”宝儿赶紧捂嘴,眯着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亓炎晟无奈的看着她,也咧开了嘴角。 桌上红烛燃烧,流下了烛泪,蜿蜒而下,滴落在烛台上。   ☆、第一百零六章 璧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窗台上翠绿的文竹,充满了生机。 宝儿翻了个身,睁开眼。陌生的床,陌生的屋子,脑海中一片混沌。 “姑娘您醒了?”昨晚那个送药的丫鬟正在一旁轻手轻脚的准备洗漱用品,见宝儿醒来,赶忙上前服侍。 “你...”宝儿坐起身,对于丫鬟的称呼有些诧异。 “那是大将军为您准备的衣裳。”丫鬟转头示意,笑笑揭开被子,扶宝儿起身,动作娴熟。 宝儿顺着丫鬟的目光看去,见圆椅上放着素白色的衣裳,瞧那料子怕是女装。不禁有些窘迫起来,自己是有多久没穿女装了,上次为逃跑穿那小姑娘的衣裳,总觉得别扭,这个亓炎晟花样倒是不少。 “你把我昨个儿的衣裳拿来吧!我穿那个便可。”宝儿站起身,别开脸不看那处,直径走向盥洗的脸盆。 “昨个儿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也都破了。奴婢不敢扔,便洗了,想着干了缝好,这会儿还在屋子外面晾着呢!”丫鬟赶忙跑上前,想将洗脸布沾湿拧好,递给她。 宝儿哪里习惯人家这般服侍,便在她之前拿过布,自己动手起来。 丫鬟有些诧异,哪家公子、小姐不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这姑娘倒是怪得很。转念想到大将军交给自己的任务,可得认真完成,否则这颗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转身快步将衣裳拿过来,一脸羡慕的对宝儿道:“姑娘,您看这衣裳多美,样子都是最新的,料子摸上去也是滑溜得很。” 宝儿撇了一眼,不是特别在意,“是吗?” 这可苦了那丫鬟,小脸苦得跟啥似得,欲哭无泪。 “姑娘,您就穿上吧!” 宝儿哪会没瞧见她的苦恼。指不定是上面人给她施压了,“说吧!谁派你来的?” “不不不!奴婢不是谁派来的。”丫鬟连连摆手,一脸的诚惶诚恐,“早上,大将军来过,见姑娘还睡着,便没有打扰。将这衣裳给我,说:等姑娘醒了,把这衣裳给她换上。” 丫鬟学着亓炎晟面色冷冷,威严的样子。让宝儿忍俊不禁。捧着肚子坐在一旁。瞧着这丫头憨态可掬的样子,甚是可爱。若是亓炎晟在此,可不又会黑脸了。 “姑娘,您别笑啊!”丫鬟无奈的看着宝儿。接着说道:“奴婢当时还在纳闷呢!等姑娘醒了?可床上明明躺着是个公子,昨晚进门的也是公子啊!怎的睡了一觉就变成姑娘了呢?这大将军也不说个明白。奴婢一边干活儿一边想,半晌脑子才灵光,床上的公子可不就是女扮男装吗?” 丫鬟懊恼的挠挠脑袋似在无奈自己怎么这么笨。 或许是昨晚解了她的难处,又或是宝儿性格随和,让丫鬟畅所欲言,可见她对亓炎晟那是怕的。 “所以姑娘您就行行好,将衣裳换上吧!奴婢也无奈...” “行了,将衣服拿来吧!”宝儿无奈摇头。自己还真是心软。 丫鬟立刻雀跃起来,除了害怕亓炎晟之外,她也挺期待宝儿换上女装的模样。 宝儿安坐在椅子上,铜镜中瞧着自己的样子渐渐改变。丫鬟能干手巧,动作娴熟。丝毫不感疼痛。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叩叩!” “宝儿,起了吗?”亓炎晟低沉却不乏温柔的声音响起。 “起了,这就开门。”宝儿慌忙应道,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有那么一丝惊艳,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那么一丝古香古色的韵味。 丫鬟欢喜的跑去开门。 亓炎晟一身雪白站在门外,墨发一反常态披垂在背后。似墨泼洒在画卷中般,发丝缠绵缱绻的纠缠,与那一身白衣相耀成辉。 白衣胜雪,颜如冠玉。剑眉星眸,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视线。他的表情如一贯的淡漠,却仿若与本身气质合为一体,让人不觉突兀。今日的亓炎晟不骄横跋扈,不暴戾嗜血,就像一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看得丫鬟呆愣在一边。 亓炎晟没有在意丫鬟的痴迷模样,一心搜寻佳人的身影。 宝儿此时也站起身,碍于不习惯身上的衣饰,动作便缓慢了些,也正是这样的缓慢,让她显得更加盈盈动人。 亓炎晟进门,往里一看。见一窈窕佳人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用浅绿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鹅黄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开得娇艳的雏菊。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普蓝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窈窕身段。给人一种清雅不失俏皮的感觉,外披一件浅蓝色的敞口纱衣,起身的动作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煞是轻盈。 一头长得出奇的头发用蓝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的头发。发髫上插着一跟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 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明亮的眼眸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 亓炎晟惊呆了,面前人儿如同天上仙子误闯人间,带着些娇羞和拘谨,更显俏皮可爱。 “怎么是换了身衣裳就不认得了?”宝儿佯装生气,睨了他一眼。 一双美目转动,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不能不魂牵梦萦,更加勾得亓炎晟不知所向了。 “认得认得!宝儿,我从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美!” 宝儿娇羞的低下头,不再看他,低声道:“那你是说我以前丑咯?” “不不不!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这么美!不是,我是说你现在更美!你和以前一样美,但是...”亓炎晟说了半天,自己都有些不知所云,可又急着解释,生怕宝儿生气。 “好拉!我逗你的呢!”宝儿“扑哧”一笑,他竟也有这般窘迫的时候。不过,心里是甜蜜的,对世人薄凉,单对自己情深意重,此生何求呢? “你倒说说,叫我穿上这身衣裳作何用?又不去选花魁!”宝儿漾了漾轻盈的水袖,微微抬头望着他。 看得亓炎晟心儿都融化了,“想邀你一同游园,姑娘赏脸吗?” 亓炎晟做出邀约的姿态,宝儿略窘,却仍是羞答答的将手伸过去,白嫩的小手儿放在亓炎晟宽大的手心,说不出的和谐。 登对的两人,让县衙府的一众丫鬟、小厮惊艳不已,男的俊,女的美,多好的一对啊! 二人偏房用过早点,便双双出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单独出游。 亓炎晟这算是微服出游,褪去了铠甲扮作普通少年,带上心爱的女子,游山玩水,体味闲云野鹤般自然畅快的生活。 今日的天气十分怡人,不似之前那般炎热。 东边的天空是满天的云,太阳躲在云层后面,洒下缕缕金光,映成一片绯红的朝霞。 空气十分清新,二人十指相扣,闲步慢踱,悠闲于山水之间。 见前方青草包围着一个巨大的池塘,池塘绿得就像个无瑕的翡翠。池塘里边有许多雪白的鸭子,游戏水中。忽然有只小鱼悄悄地露出水面,吹了个小泡泡,尽管它这么机灵,但还是难以逃脱鸭子的眼睛。它们迫不及待地潜进水下,飞快地游了过去,其中一只叼住了小鱼,然后猛地吞了下去。 二人皆被这般生动的画面吸引,谁都没有讲话,怕破坏这一时的宁静。 不知何时,池塘边的道路上过来一支娶亲的队伍。由简单的樟木轿子和几辆马车组成的娶亲队伍披红戴花,满载着嫁妆,排成长长的一溜儿。场面热热闹闹,一点儿也不比有钱人家成亲的场面逊色。 蓝天白云下,唢呐声声里,一张张笑脸阳光般灿烂。 二人皆被那喜庆的氛围吸引了,亓炎晟回过头看看身边的人儿,“宝儿,你愿意做我新娘吗?” 宝儿诧异的回过头,微微一笑,没有讲话,小手却握得更紧了。 亓炎晟心中一阵苦涩,她没有毫不犹豫的答应,说明心中仍是有顾虑。紧握的小手却告诉他,她愿意等到那一天。 这么一想,亓炎晟也放开了心,二人关系在慢慢改变,她不逃避自己已经是极好了。只要她能迈出一步,那么剩下的步子就全由他奔跑过来便是。 看着亓炎晟表情快速的变化,宝儿知道他懂了。小手被用力一扯,跌进了温暖的怀中,心似乎慢慢靠近,一起跳动。 宝儿再次看向那大红的花轿,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吧! 亓炎晟轻轻揽着宝儿的肩膀,下颚抵住她的额头,头发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让人心醉。 美丽的田园山水间,一对璧人河岸相拥,仿佛把这湖光山水都给比了下去,让人羡慕不已。   ☆、第一百零七章 出府 树茵下,宝儿一身素白躺在摇椅上,手上正拿着书,认真的看着。 丫鬟站在一旁手拿香扇,缓缓挥动,宝儿的衣袂飘动,轻盈极了。 宝儿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书,瞟了一眼身旁的人。见她眼皮一耷一耷,小脑袋也微微摇晃,像是困极了,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莲香?”宝儿轻柔唤了一句。 一直以来服侍宝儿的丫鬟便是这名唤作莲香的丫头,因她梳得一手好头,画得一副美妆,便被指派来侍候大将军这位女扮男装的红颜知己,不得不说这个县令十分懂得讨好人。 “啊?姑娘您叫我?”莲香一个激灵,赶紧加快手中动作,生怕受到责备。 “瞧见大将军了吗?” “大将军早早就出门去了,奴婢也不知道什么事。”见宝儿一脸平和,也没说道自己,便放下心里,照实说话。 这就纳闷了,怎么整日不见人影。那日游玩回来后,便一直忙忙碌碌,问他在忙些什么也不说,含糊其辞说是朝廷的事儿,自己也不便追究。 “莲香,瞧你困得不行,我也无聊的紧,咱们出府去玩儿吧!”宝儿翻身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 “万万使不得啊姑娘,外头险恶,若是遇到个闪失,奴婢会吃不了兜着走!”莲香连连摇头,往后退了两小步,为难极了。 “谁会责罚你?县令大人?现在这府中自然是镇国大将军最大,哪里轮到县令大人来发号施令。而且,大将军最听谁的话,自然是我咯!你还怕什么!姑娘我罩着你,放开胆子跟我出去就是了。”宝儿上前捉住莲香的双肩,一脸自信。 莲香瞧着宝儿神采奕奕的双眼,有些被蛊惑了。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这几日府里人人都怕大将军,独姑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现在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眼巴巴的跑来与姑娘交好,只怕就是想借着这层关系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姑娘在府中的地位那可不一般啊!自己还怕什么呢!只是总觉着两人出门有些不大安全。世道那么黑暗,姑娘这般冰清玉洁的人儿哪里会懂,想想还是不妥。 “姑娘,奴婢觉得还是不妥,这万一遇到贼人...”还未等莲香说完,宝儿便急急推着她进屋。 “哪里来的这些万一,姑娘我足智多谋,保护你还不绰绰有余。赶紧去把我的男装拿来,你自己也去找一身换上,简单些。莫太引人瞩目了。咱们悄悄出去。别让人跟着。玩得也不畅快。” 莲香还想再说什么,见宝儿一脸不耐,也没敢说出口。其实她挺想出府去玩的,整日的拘着。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向往。 宝儿换上那身麻布单衣后,模样虽还是俊俏,周身气质依旧不变,却仍是掩盖了几分富贵和不同寻常,倒是不那么惹人注意了。 二人简装一身,趁看门的小厮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出了府便是广阔的天地,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拘了好几日的两人那是一个欢乐啊!走街窜巷。一点不觉得累。 “姑...公子,你看这个!” “公子,这个簪子好漂亮啊!” “公子,你看着胭脂的颜色,好美!” ... 莲香似放出牢笼的鸟儿。活泼的不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琳琅满目的东西,怎么瞧都瞧不够。 不过她说了半天,却无人应答。疑惑的回头看看,瞧见那纤细的身影正在对面探头探脑,好奇心驱使她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走了过去。 “公子,你在看啥呢?” 宝儿没有回头,仍是目不转睛,在寻找些什么,“没什么...随便看看呢...” 见宝儿漫不经心的回答自己,像是没空搭理。莲香小嘴一翘,探着身子,顺着宝儿视线看去。 这不就一些菜农正在卖菜吗?难不成姑娘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偏喜爱这个萝菔子、大菘? “大伯,这些菜是你自家种的吗?”宝儿蹲下身子,拿起一个大萝卜问向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瘦弱的菜农。 “那可不咋地,总能换些银子补贴家用!”菜农眼巴巴的望着,有些心酸。 宝儿哪里受得了他这般乞求,早就心软了,正想从怀里掏出银子。莲香一把拉过她,小声说道:“姑娘,你可看见旁边的菜贩子了?你这一出手施舍,等会儿怕是受不了场。” 莲香一番话提醒了宝儿,看看边上的菜农,果真是一脸的渴望,眼巴巴的望着宝儿手中的动作。当下一惊,收住了手,将那萝卜放下。歉意的朝那菜农笑笑,悻悻的离开了。 “姑娘,你就是心软,那些菜农可不是好惹,人家团结着呢!看你好欺负啊!就涌上来让你买,不买就不让走!”莲香愤愤道。 “这是为何?”宝儿差异的看着她。 莲香瞧着宝儿似很感兴趣,便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知道的全告诉她:“姑娘,你可知道这些人缺啥?除了银子便是粮食,粮食能温饱啊!可一年到头收成却只有一次,这么些时间该怎么办呢!只能种菜了,菜的种类多,收成时间短。都是庄稼人,谁不会啊!便也不那么值钱了。再说说那些富人、酒楼啥的,谁家没有一亩半亩的,都是自给自足,哪里用得着去买呢!所以也难怪他们,庄稼人就这般出路。” 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天下穷人皆一般啊!食饱者总是不知饿人之饥饿。 这蔬菜难道就这般难售出,那自己之前付出的心血可改如何是好?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一园子的菜种出来了,却没有人要,难不成就烂在地里?不行得想想别的出路!光做批发这一样是行不通! 莲香见宝儿皱眉不语,心想怕是在为这些菜贩子难过。天下的穷人多的是,哪能挨个同情呢!姑娘就是菩萨在世,也忙不过来啊! “公子,走了这么久,去前面酒楼歇息会儿吧!这个点儿也该吃晌午饭了。” “也好,走吧!”宝儿漫不经心回道,仍是沉浸在思考中。 往前走了几步,小贩摆摊的现象少了,路面也干净宽敞了。多得是些首饰店、成衣店、当铺等,自然还有许多酒楼。 “公子,这家酒楼在郡南县是最有名的,生意也是顶好,若不然就去这家吧!”莲香卖力的介绍。 宝儿没多大注意,脑子全是福宝园今后的发展,跟着带路的莲香,也没注意到去向。 二人刚跨进大门,一个小二上前拦住,态度有些不客气。想来是见二人穿着过于简单,不像是大富大贵,便有些小瞧人。 “二位可有订位置?” 莲香毕竟县衙府待过的,自然见识不小,那小二这么小瞧人,也不惊慌,“这大堂内这么多空着的桌子,难不成都有人坐了?” “自然是没有,我还以为二位要上雅间呢!”小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二位坐大厅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菜价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的。” 单纯的莲香哪知小二竟然变着法子羞辱,小脸气得通红,“你...” 宝儿收起思绪,冷眼看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二,对莲香说:“莲香,不是说带我去酒楼吃饭,怎来了这么个地方?瞧着还是不错,就是不通人话,说话都听不懂,还怎么吃饭!走吧!” 宝儿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嗳!”莲香嘴角立刻扬起来,回头对那小二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小二被宝儿那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骂自己不是人呢!转过头对着二人骂骂咧咧一番,去招呼人了。 宝儿出门抬头看了看那酒楼,果真是繁华,光那门面就很是气派,进出的人也不少。见那些人的穿着哪个不是绫罗绸缎,周身富贵不可挡,也难怪小二对二人这般无礼。 “公子,你方才真厉害,让莲香好生钦佩。”莲香一脸崇拜,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个大英雄。 宝儿噗嗤一笑,无奈的看着她,凑近耳边轻声道:“我可是个姑娘!” “公子你...”莲香一脸娇羞,又气又觉得好笑,站在原地直跺脚,姑娘咋这样戏弄人! 看得宝儿哈哈大笑,这模样就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风流又甚是俊俏,惹得路过的小娘子纷纷侧目。 “好啦!饿不饿?”宝儿止住笑意,不再逗她,四处瞧瞧,想再寻一家。 不远处有一家饭庄,门口招牌的旗帜飘扬,见上面写着“膳香怡”。这名字倒是雅致,门店也挺大的,进出的人不多,倒是不知为何! 宝儿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经宝儿这么一说,莲香才知道发觉确实是饿。刚忙着跟小二置气,竟把正事儿给忘了。 “公子...公子...你去哪儿呢!”莲香停下了脚步,见宝儿在一家门可罗雀的饭庄停下脚步,瞧着萧条的模样,莫非公子想在这里吃饭?   ☆、第一百零八章 怪店 铺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都没有。地面算干净,细看还是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桌子歪七扭八摆在大堂,像是许久没有人去动过了。 画面诡异,这哪里是吃饭的地方。 宝儿前脚踏进门,就听见柜台处传来幽幽的声音,“客官别处去吧!小店今日不营业了!” 放眼看去,哪里有人身影。 莲香心里有些发毛,拉住宝儿袖口,使劲摇头。 宝儿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在这里待着,自己过去瞧瞧。 莲香满脸焦急,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吓人得狠。姑娘偏不听劝,急的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宝儿抽过袖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往前走。去到柜台处,探着身子往里一看,见一个人躺在摇椅上,脸上放着一个账本,若非方才他说了句话,还以为在熟睡呢! 当下有些气恼,这还是做生意的样子吗! “不营业你开店门做什么?”宝儿手往柜台上一拍,“啪!”的一声,吓得那人一惊,险些翻到在地,脸上的书滑落下来,分明的五官引入眼前。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带着一抹俊俏。头发随意披在脑后,有些凌乱,额上细碎的刘海,耷拉着,挡住了半边眉毛。 这人怕是这“膳香怡”的老板吧! 见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耐,半蹲着身子。长衫垂地,显得有些羸弱。 他仰着头望着这个俊俏的少年,隐忍着怒火道:“你这人好生不讲理!都说了不营业,你去别家店吃吧!我不做你生意。” 那文弱的老板作势又要躺下,捡起地上的书,盖在脸上。 宝儿探过身子一把将书抢过来,往柜台一放,不依不饶,“你大门口有贴着‘今日不营业’?敞开大门,不就是让人来吃饭的。你难不成是耍人!这个点了,肚子都快饿扁了,你以为就一句‘不做我生意’就能罢休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小兄弟年纪不大,火气倒是不小。真是奇了怪了,周边那么多家酒楼不去,偏偏跑自家来,莫不是捣乱来的。 打量的目光由上往下,由下往上。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瞧这样子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人。想来是没有银子去高档的地方。便瞧上了自己这间破旧的饭庄吧! 这般想通了,也没那么恼火了,面上表情稍微缓和,便好心好意的说道:“我这里可没好酒好菜。也没有伙计下厨,只能下碗面条,二位可愿吃?” 宝儿眉毛一挑,偌大的饭庄,竟然没有厨子和伙计,那为何不早早的关门大吉算了,还开着作甚,这个老板甚是奇怪。 “只管拿来便是!” 宝儿不再挑剔,就近找了一张桌子。也无碍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下,似等着开饭。 那人无奈摇头,缓缓走向内堂,身子瞧着像竹竿似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让吹走!这人瞧着年纪不大,怎的身子这般虚,再看看这空荡荡的饭庄,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大堂剩下宝儿一人,还有待在门口的莲香。莲香探着脑袋见那人走了,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到宝儿身边,“公子,咱们回府吧!这里好阴森,怪渗人的。” “走什么走啊!公子我快饿死了,吃碗面再走!你也坐下尝尝,银子会帮你付好的!”宝儿瞧着她紧张的样子,打趣道。 “回去吧!奴婢给你做阳春面,奴婢做的面可好吃了,连夫人都夸奖呢!”莲香仍是摇头,哀求道。 “哎呀!莲香,若不然你先回去吧!我一定要吃了再走!”宝儿听她的声声哀求,磨得心烦,语气也有些不耐。 莲香马上噤声,姑娘怕是生气了。自己虽然很想走,可若是一个人回去,受罚是肯定的。所有罪责都会搬到自己身上,带姑娘私自出府、把姑娘一人丢在大街,放任姑娘置身危难中...莲香仿佛已经看到大将军亮晃晃的刀刃了。 一个激灵,甩掉先回去的念头,怯生生的问道:“公子你为何非要到这家来吃呢?” 宝儿被问的愣在原处。是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乞白赖的在这里呢! 最初应是出于同为商人,却见他一副颓废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总觉得他这般侮辱的“商人”二字,心里气恼,在他身上发泄吧! 环顾四周,除了初见时的凌乱、萧条,宝儿发现了许多细节,每张桌子角落都雕有精美的花式。柜台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品,却也不是廉价之物。 还有许许多多细巧的地方,如摆着的花瓶、墙上挂的字画、还有一个小小的成列柜,里面放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尽管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还是能瞧出这家饭庄的老板对铺子的喜爱之情,之前也是花了不少心血。 保儿有些明白过来,为何伙计、厨子都走完了,独他一人留在此处,整日孤独的面对着昔日繁华,如今却一片萧瑟的“膳香怡”。 “这家饭庄有故事,而我就喜欢听故事!”宝儿眼神放空盯着柜台,不知在看些什么,“你也坐下吧!吃了面,咱们早些回去。” 宝儿一番话弄得莲香摸不着头脑,却是不敢再造次了。姑娘虽好说话,也是心善,却甚是讨厌啰嗦和不听话的人。莲香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坐在了宝儿侧边。 二人安坐大堂,静默不语,一人心如止水,一人却忐忑不安。 没过多久,店老板便端了两碗面走了出来,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这面您是抢来的还是煮的呢!不说清楚,我二人可是不敢吃了!”宝儿转过头望去,瞧着他花了的脸,打趣道。 “客官您莫要取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厨,味道怕是不好!”那人尴尬的笑着,将面放在二人面前,洗得干干净净的筷子双手呈递过去。 两碗白花花的水煮面还冒着热气儿,一碗水多,一碗水较少,面像是煮过头了,涨得粗圆。 “在下叫王玉,阁下贵姓?”宝儿接过筷子,碗里搅了两下,却是下不了口,抬头瞥见莲香是一样苦着脸, “在下姓胡,单名一个章字。”胡章见宝儿客气便也礼貌对待。 “胡老板请坐,”宝儿伸出右手,示意胡章坐下,“不瞒胡老板所说,王玉也是一个商人。众多店铺中独你这家萧条不已,却仍是屹立其中,心生好奇。便进门了,到不真是为了吃这碗面。” “原来如此,心想着莫不是来捣乱的,我也是误会你了。”胡章笑笑,饶是他不是来捣乱的,可那周身气势骗不了人,若为商人,也一定不一般。 碍于胡章的面子,这面放着不吃也不是,便象征性的扒了一口。这一口刚入嘴,宝儿立即捂住,苦着脸,咽了半天。 “怎么?很难吃?”胡章一脸关心,赶紧从柜台处倒了杯水来,“没有茶水招待,这凉白开,您别介意。” 宝儿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太咸,以至于有些苦涩,面生熟不一,简直味同嚼蜡。 “胡老板厨艺真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啊!只是不知道一个如此爱这铺子的掌柜,竟然不会下厨,倒是有些好笑了。”宝儿放下碗筷,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冲刷了些口中的咸涩。 水是凉的,这大热天喝着还算清凉。 “王公子哪里看出我爱这铺子了?”胡章面上露出一丝诧异。 “就看这茶杯,如此苍劲的翠竹,没有些功夫的匠人,是做不出来的,想来是费了心血的。”宝儿玩把手中的杯子,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胡章面上诧异更甚,这小兄弟眼睛真厉害。 “王公子果真有着一颗玲珑心!”胡章无奈叹了口气,厨子、伙计都散尽了,自己独守此处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点点建立起来的“膳香怡”,总想再陪陪它。 “胡掌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宝儿黛眉微皱,关心道。 胡章摇了摇头,望着大门外,目光呆滞,娓娓道来。 “膳香怡”在这之前也是郡南县一家有名的酒楼,算是排名前几的。后被人栽赃陷害,才没落。 一日,一群人抬着个死人上门讨说法,说是在这里吃了饭,回去便口吐白沫,不醒人事,第二日就死了。 家眷整日的来闹,铺子无法正常开业,赔了不少银子不说,还惹上官司,生意从此一落千丈。胡章和店里的厨子、伙计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后来铺子里的人也都悄悄走光了,连银子都没问胡章拿,像是了解了他这般窘境,能脱开身已是不易,哪里还能讨到银子。 胡章变卖家产,好不容易把事情摆平,风波算是过去了。只是这日子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胡老爹气急攻心而亡,老娘因整日担忧,不久便郁郁而终了。新婚娘子卷了些钱财跑了,自己毕生的心血“膳香怡”也成了个吃死人的饭庄。 胡章的人生算是一落千丈,也就有了今日这般模样。   ☆、第一百零九章 收购 炙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要将这个小镇蒸干! 人们街上来往,额上满是汗水,不住伸出袖子擦拭。 孤独立于闹市的“膳香怡”内却清凉不已。 三人安坐大堂,宝儿与莲香面上带着悲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饭庄的老板,胡章。 胡章说到最后,有些哽咽,眼中满含泪水。 宝儿轻叹一口气,不知如何安慰他,能爱到这个份上,实属不已。 “胡老板,你这铺子难不成就一直这么荒着,何不东山再起!” 胡章摇摇头,偷偷拭泪,“谈何容易,胡某人已是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想着再陪伴几日,便转手卖了,从此退隐,消失在郡南县。” “卖掉?你能舍得?”宝儿诧异问道。 “自然是舍不得,只是我已不能再守下去了,希望买到它的人能够善待。”胡章抚摸着桌角的花纹,轻轻的、缓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就似对待自己的孩子。 宝儿将一切看在眼中,他的付出、坚持和对“膳香怡”的那份热爱,都彰显了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老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你要去何处?” “做一只闲云野鹤,到哪儿便是哪儿,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一双眸子暗淡无光,看不到任何希望。 大堂内安静极了,桌上那两碗面已经干成一团,暗红雕花的木筷随意交叉着摆在桌面上。 宝儿四下环顾,大门对着的便是楼梯,顺着楼梯向上看去,是一排雕着精致纹饰的扶手,穿过镂空的纹饰,望见几个房门。虽瞧不真切,却能想象到楼上的空间不小。这间饭庄的地段也不错,若是能再开起来,生意一定很好。 宝儿的算盘开始打起来。思索一会儿,抬头郑重的对胡章道:“你这铺子盘给我吧!” 胡章一惊,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再次打量,粗布单衣怎么瞧也不是有钱人,只怕他这番话是安慰自己的,“王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你这铺子不错,若是能从新开起来,保准赚大钱!你出多少银子我都要。只是今日没带银子出门。要明日才能送到你手!”宝儿郑重其事。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胡章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面前的人,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当即考虑起来。 看上这铺子的人不少,且出的价都不低。但自己仍是犹豫着没有让出去,总是没有遇到有缘人。 这个王公子举手投足间皆是儒雅的气质,话语间也不是粗鄙之人,且胆大、机智,定不是一般人!若是“膳香怡”转到他之手是否会重振以往雄风,胡章有那么一丝愿意看到。 “你...你说真的?”再次向宝儿寻求肯定。 “绝无半句虚言!” 宝儿一本正经让胡章有些动容,“那你有何打算?” “王玉本不是郡南县人士,自然是要走的,但我会做好一个未来规划。那便是“膳香怡”今后的发展。由此,我也需要一个人帮忙,来逐步实施!” “你不亲自来?”胡夏眉头一皱。 宝儿站起身,满是自信,只要一提到做生意。整个人便光彩四溢。 “我要忙的还有许多,自然不能事力亲为!这是一间铺子,便只是一个分支,不过我要这个分支成为整个郡南县最大、最高等的酒楼!” 如此的雄心壮志竟然从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口中道出,让人不敢相信之余,又不得不钦佩。 胡章没有开口,心中满是挣扎,右手握拳放在桌上,眼神闪烁。 “我能够理解胡老板,就凭一个陌生人的只言片语,不足以让人信服。听起来就像是信口开河、口出狂言对吗?”宝儿轻笑,“胡掌柜可愿再做这铺子的掌柜?如此便知道王玉是否有这个能力,你也好亲自见证它重新站立起来!” 胡章立马站起身,心跳得很快。宝儿这番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对自己是再好不过的出路,他似乎不敢相信今日发生的一切。暗咬一口舌头,“嘶!”是真疼。 宝儿将他的反映看在眼中,有戏! “胡老板,你再考虑一日,明日这个时辰,我带足银两再来与你签字据,我先告辞了。” 宝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微微一笑,便侧身走出大门。 呆愣了半天的莲香赶紧跟上:“公子,等等我!” 偌大的前厅留得胡章一人呆呆站立,衣摆空荡荡的,瘦弱的身体似不能承受多一分的重量。 一走出“膳香怡”外面便是光明一片,二人不由的伸手挡住些刺眼的光芒。 “咕噜!”一声,赶紧捂住肚子,无尽的饿意涌来,宝儿苦着脸低声道:“哎哟!好饿!得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公子,奴婢也饿得很,脚像踩在棉花上似得。”莲香如菜打蔫,立在身旁。 “好拉!咱先去买两个馒头垫垫吧!”宝儿歉意的看看莲香,光顾着谈正事儿了,苦了这丫头。 “嗳!好嘞!公子,那边有卖的,您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听到宝儿发话,莲香立刻笑眯了眼,自告奋勇。 宝儿无奈笑笑点点头,还真容易满足。 二人人手两个大馒头,走在大街上,倒也欢乐。 宝儿是因为收了间铺子,莲香则是因宝儿给她买了一套胭脂水粉乐不可支,一个劲而说谢谢。 “公子,你待我真好,若是你走了,我可如何是好啊!肯定会很想你的。”莲香手中还握着大半个馒头,一丝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怎么,就一套胭脂水粉就将你收买了?”宝儿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惹得莲香脸颊绯红。 “公子,你正经点,旁的人都看着呢!”莲香赶紧后退几步,躲开了宝儿的魔手,嗔睨道。 “怕什么!人家还以为你是我的娘子呢!”宝儿哈哈大小,豪爽的咬了一大口馒头。 “谁要做你的小娘子!”身后一低沉的声音将宝儿吓了一条,小手一抖。那半个馒头便从手中一滑,滚落在地上。 莲香身子一颤,小脸吓得刷白,满是的惊慌失措。将馒头藏在身后,赶紧低下头。 “呃...没呢!我逗莲香玩的!”宝儿小嘴吧唧吧唧,将馒头咽下去。缓缓转过身,一脸假笑,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面前是亓炎晟黑着的一张脸,眼中满是怒火。“怎么。我不来。你还想走得更远吗?” 亓炎晟一把拉过宝儿,扯到自己身边。语气冷淡,周身寒气让宝儿打了个寒颤,“我没想走。就是出去透透气...县衙府里太闷了...” 没打招呼偷溜出来,却是自己做的不对,想来却是让他担忧了。宝儿没有出言反驳,倒是一反常态、服软做小。 看着宝儿委委屈屈的模样,亓炎晟也心软了,面上表情稍微柔和,只是心里仍是气不过。 今日好不容易将事情处理好,想早些回去,给她个惊喜。可进门便瞧见穿上整齐的放着那身女装。一翻柜子,那套破衣服果然不见了。 难道那日池塘边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只为消磨自己的戒备,然后伺机逃走,逃离自己的身边。 心中一痛。怅然若失。 “回去吧!”亓炎晟深深看了宝儿一眼,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宝儿心中一紧,那宽大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轻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亓炎晟步子很大,迈得又快,宝儿有些跟不上,只能走一步,跑两步。 “亓炎晟,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亓炎晟,我不是故意的,你平日回去不是都挺晚的,我就想出来透透气,本想着在你回来之前,就能到的,谁知道你今儿这么早!” “你别生气!” “我没有想逃跑,真的,我答应过你的!” ... 亓炎晟猛的停住了脚步,迅速转过身,宝儿没留意,仍是自顾自往前走,嘴里不住碎碎念。不想跌入到坚实的怀抱,被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听得头顶上传来威严的声音,“你!先回去,不用再跟着了。” 莲香也是一路小跑跟随,这会儿两腿发软,喘着粗气,胆战心惊的看着凶神恶煞的人。 “是是是!” 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转身,逃似得离开了。 宝儿挣扎一番,抬起小脸,怯生生的叫道:“亓炎晟...” 丝丝热气喷在脖子上,糯糯的声音传入耳际,亓炎晟心咚咚跳得厉害,脸上有些发烫。 “怎么?投怀送抱我就能原谅你了?” “你...我哪有?”宝儿娇羞的低下头,这人脸皮怎这么厚,“能不能放开我...好多人看着呢!” “方才你不就是这般调戏别人的吗?”亓炎晟嘴角一翘,一脸坏笑,俊美非凡! 怀中人儿不住挣扎,像是臊得慌,亓炎晟抬头,果见有不少人回头指指点点。面上一沉,狠狠一瞪,吓得那些人赶紧收回视线,快步离去。 亓炎晟也没再固执,放开了宝儿,见她脸颊绯红,可爱极了。心中一软,执起她的小手,带着离开了喧闹的街市。   ☆、第一百一十章 过去 泉眼无声细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 树荫下一对璧人,两两相望,似柔情,似蜜意。见男子一脸的宠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再瞧那女子,本应是娇羞迷人,幸福满足。怎的是一脸的焦愁,黛眉微皱,轻咬粉唇。 见她美目一转,开口道:“你把我带这里来干嘛?不是回县衙府吗?” “这是作为赔偿,陪我半日!”男子剑眉一挑。 “可是...可是...”女子看看四周,两手不住的搅动衣角。 “可是什么?你不愿意?”男子两眼瞪圆,面上带着一丝受伤。 “不是...我...”女子抬头急欲解释,又目光闪烁。 “我就这般让你不待见?”男子上前一步,捉住女子的手,急迫道。 “哎呀!不是拉!”女子急忙解释,只听得“咕噜”一声,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女子尴尬的笑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男子一脸诧异,呆愣不动。 “亓炎晟...我饿了,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饭呢!好容易买了两个馒头,这才咬上几口就被你吓掉在地了。”宝儿一脸委屈,小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哈哈!”亓炎晟大笑不止,方才的欲言又止还真不像她,这番话说出来,才是王宝儿。单纯、率真、可爱。 “你别笑了!”宝儿见他笑个不停,有些气恼,都怪他!整日的瞎想,使少爷脾气,自己哪里有逃走,出来透透气,不过是没与他说,竟像是欠他钱似得。 小嘴一翘,转过身,不再理他了。 “宝儿。你别生气,我去帮你找吃的!” 身后人总算是止住了笑声,宝儿转过头,“你去找?可这里并无小摊贩做买卖,哪里能找到吃的呢!” 宝儿环顾四周,这就是那日二人来游玩的地方。除了葱茏的佳木,清澈的池塘和高俊的青山,哪里能找来吃的! “没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亓炎晟面带微笑,柔情似水,却又自信满满。那双墨色的眸子闪烁着光辉。 宝儿不由的看呆了。如此温暖的一个男子。真是那嗜血如命,杀人不眨眼的镇国大将军吗! 不管未来会怎样,这一刻宝儿的心彻底沉沦了。 亓炎晟瞧着心爱女子呆呆的表情,淡淡一笑。一个转身。快速往前跨了两步,脚步轻盈,地上点了两下,身子如同雄鹰般拔地而起,直直落在一丈远的大树上。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把长剑,对着树干潇洒挥了两下。忽的往腰间一收,见长剑如同灵活的蛇一般,缠在了腰际,远远看去分明就是一块银色的腰带。 紧接着亓炎晟轻松站立枝头。他的肩没有移,臂没有举,仿佛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但就在这时,他的人忽然像鸿毛一般轻轻飘下来,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 宝儿心中一紧。生怕他摔下来,伤到自己。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却仍是止不住的心疼。 等宝儿揪着的心慢慢落地,他早已好好的站在原来的地方,手里却多了跟长长的木棍。这木棍就是方才长剑削下来的,周身没有枝桠、树叶,很干净,一端削着尖尖的头。 他倏忽上下,连气都没有喘,武艺不是一般的高强。 宝儿赶忙跑过去,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好奇的问道:“你削这个作甚?” 亓炎晟嘴角一咧,“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便快步奔去池塘边,越来越近,却一点没有收住脚步的趋势,仍是直直往前走去。眼见着前面没路,就要跌入水中。身子却如同蜻蜓般水中轻点两下,平静的湖面漾起了层层波圈,明媚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美丽极了。 紧接着,亓炎晟两脚在一碧绿的荷叶上,轻轻一踩,忽的腾起来,手中长木棍往水中连刺两下。身子空中翻腾两周,两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宝儿大开眼界,她张着嘴,瞪大眼,半晌没有说话。 亓炎晟踱步过来,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傻丫头,回神了。这里太阳烈,去树荫下,我给你烤鱼吃。” 两条半大的鲫鱼被削尖的木棍从腰间刺穿,鲜红的血从那处流出来,沁在了鱼身上。这两条鱼仿佛不服输一般,强劲摆动尾鳍,想要挣扎开,却痛得张大了圆圆的嘴,似在呼痛。 宝儿坐在树荫下,面带微笑,满是满足的看着面前忙来忙去的人儿。 亓炎晟将鱼取下来,取出内脏,水中洗净。重新串在长棍上。大步流星去到宝儿身边,将竹棍用力往地上一插,牢牢嵌入地下两三寸。 两手得空,又快速利索的捡来柴火,生起火来。 动作很快,一点不拖拉,全然让人想不到这是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人。 整个过程中,宝儿一直坐在一旁,几次欲帮忙,都被亓炎晟拒绝了。就这么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竟也觉得满足。 鱼儿已经在火上翻烤,亓炎晟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认真而专注。 “亓炎晟,你为何会烤鱼?”宝儿饶是知道他行军打仗十分艰苦,可这些事不都是由下属去做的吗? “这只是其中一项生存技能。”亓炎晟笑笑道,可那抹笑容是苦涩的,思绪回了十五年前。 那时的亓炎晟才六岁,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爷爷与爹爹对自己虽然严厉,却仍是宠爱有加,只要是喜欢的,总是能满足自己。 有一天,爹爹却狠心将自己送去的学艺,那是个陌生的地方,从来没去过。所有的一切都似梦魇般笼罩,没有了爷爷和爹娘的宠爱,也没有了一干下人侍候。白天是无尽的练功,晚上却要学习四书五经,还有最重要的兵法。若是稍有懈怠,等待自己的便是火辣辣的皮鞭,或是更加恐怖的惩罚。 起初去的那几日,亓炎晟总是挨打,自小娇惯,定然受不了。弱小的他便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躲在被窝哭泣,想爷爷,想爹娘。同时也怨恨他们为何将自己丢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直到自己出了这个地方,才知道这是前朝征西大将军留下的一个专门缔炼人才的地方。这个地方修建隐秘,里面各式各样的兵器武学齐全,收藏的书也是应有尽有,教授的人可以说是知无不尽,武艺高强,也是神秘莫测。 奇怪的是这个地方竟没有名字,每一处都透着神秘,想要逃出去更是不可能,四面皆是悬崖峭壁,一不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日子就如同溪水潺潺流过,没有尽头。 倔强的亓炎晟不肯认真学,每日便是一顿鞭打,还要受尽同学习孩子的欺侮。 每日的关怀便是鞭打执行者挥鞭后,冷漠扔下的一瓶药水,然后独自舔伤。 直到一月后,将军府传送来的一份信彻底改变了他。 因为祸乱,亓炎晟的爹娘惨死,亓老将军侥幸保住性命,危在旦夕。 这一切如同晴天霹雳将他打入深渊,深深的仇恨让他变得冷漠,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有等他长大才能有个了结。 沉默三天三夜后,他像是长大了一般,那双眸子不再茫然,竟变得越来越黑,多年后竟成了墨玉般,也成为了嗜血的标志。 亓炎晟天资聪颖,领悟过人,再加上刻苦勤奋,很快超越他人,独领群芳。也惹来了他人的嫉恨,明里暗里出手想致他于死地。 明枪暗箭,多不胜数,每日活得小心翼翼,稍不注意便见不了明天的太阳。他一步步走了过来,成为人人见之惊恐,闻之丧胆的老大。 六年后,学有所成,可以离开。回到将军府,祠堂里多了两块牌位。爹娘早已不在,爷爷已经两鬓斑白,仍然苦苦支撑,为的就是等自己归来。对于祸乱一事,却是只字未提,无论如何苦苦哀求,仍是未果,如此只好暗中查询,寻得仇人,亲手手刃。 一年后,年仅十三岁的亓炎晟跟随亓老将军大败乱贼,立下大功。将军府慢慢崛起,亓炎晟这个三个字也在瑾元传开,年少称将的神话,记录载册。 话讲完了,鱼也熟了。本是湿润的鱼身烤得干干的,除了尾巴有些焦,其余皆是金黄一片。四处鱼香环绕,让人食欲大振。 宝儿不由自主的伸出小手覆在了亓炎晟的宽大手背上,眼中泪光闪烁,她不知道该说写什么,任何语句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这就是亓炎晟,一个完完整整的亓炎晟。 心疼。 “我说得有点多了,嘿嘿!都是过去的事了。”亓炎晟咧嘴一笑,苦涩和冰冷的表情烟消云散,剩下的便是淡淡的微笑,“吃吧!冷了就腥了。” 细心的将鱼皮剥皮,递给宝儿。 宝儿咬住颤抖的唇,努力止住呼之欲出的泪,回了一个灿然的微笑,接过鱼,嗅了嗅,咬上一口:“真香!真好吃!” 鱼肉很嫩,味道很淡,虽然没有放任何佐料,宝儿却觉得滋味百岱,混合了酸甜苦辣。 心里有些发堵,便大口大口咬下去,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莲香 亓炎晟瞧着宝儿大口吃着亲手烤的鱼,心里的伤痛慢慢愈合,多么希望时光就在此刻静止,不再有任何的纷争、仇恨。 “吃饱了吗?” “饱了!”宝儿扔掉手中的木棍,咂咂嘴,一脸的满足。 亓炎晟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满是宠溺,“吃得跟小花猫似得。” 宝儿站起身,兴致勃勃,“亓炎晟,你功夫好厉害,能带我飞到最高的树上去吗?” “你不怕?”亓炎晟诧异问道,这丫头胆子竟这么大。 “不怕!”宝儿坚定的摇摇头,满脸期待。 亓炎晟不再讲话,长臂一捞,揽住宝儿的腰。脚一蹬地,竟让拔地而起,二人就似长了翅膀般飞起来。 宝儿惊呆了,并无任何支撑物,凭空飘忽起来。只见地面越来越远,那火堆渐渐变小。赶紧抱住身边的人,勾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好高啊!我们会不会摔下去啊?” 亓炎晟笑笑不语,带着宝儿从这棵树踏到那棵树。清风拂面,感觉世界都踩在脚底下,让人忘记了一切烦恼,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刺激。 终于,二人停在最高的一颗树上,并排站着。 “亓炎晟,你看到了什么?”宝儿目视前方,眺望远处。 亓炎晟低下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顺着目光看过去。 “我看到葱郁的树林、一望无际的田野、池塘、小河、高山、道路、还有蚂蚁般小的人。独在高处,一览所有景物都非常渺小,他们都离我很遥远!” “你还有我在身边,所以你不孤独!”宝儿将小手放进他的手心,紧紧握住。目光灼灼,一脸真挚。 亓炎晟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人儿,满是惊喜,心里像被什么塞满。宽大的手也慢慢收拢,伸出另一只手搂过她的头,轻轻在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额上温润的触觉让宝儿心咚咚直跳。脸蛋儿渐渐升温,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来。 夕阳悄悄染红云层的面颊,染红了天边。彩霞映在茂盛的森林上、照在叶子上。微微的光斑出现在叶与叶之间,微风吹过,一片片树叶在风中舞动,地上映出了小小的铜钱,又仿佛是大地在眨着眼睛。照在河里,河里染红了。照的道路上,仿佛一条金色的彩带。照在赶路的人们的头上,满带归家的喜悦。 淡淡的金光洒在二人头上、身上。是那么柔和。美好。也是如此短暂。 县衙府内。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莲香赶紧迎出去,果见宝儿一脸甜蜜的走进来。 “姑娘,你回来了。奴婢给你准备了饭菜、沐浴的水也准备好了。你看是先吃饭还是...”莲香说着有些哽咽。 “怎么了?”宝儿收起笑脸,见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怪。 “没没没...”莲香慌忙摇头,宝儿哪里觉不出异样,赶紧上前,抬起她的头。见白嫩的小脸儿上是红红的手掌印,肿得老高。 “怎么了?谁打你了?可是因为我?”宝儿着急问道,定是自己与她偷溜出去的事被府里的人知道了,这是受了罚呢!唉!亓炎晟这么大张旗鼓的。这丫头能留得一条命也算那县令宅心仁厚了。 莲香仍是不住摇头,两眼通红。 “咱进屋说!”宝儿拉着莲香进到屋子里,让她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严肃道:“是我的错。不该让你独自回来,给你陪个不是。只是这打也打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也只好给你些药涂涂,拿些银子买点补品吃吃...” “姑娘,你可别这么说,奴婢哪能怨恨您!您心善,奴婢是喜欢得不得了,舍不得离开您!”莲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唰唰往下掉,哭泣道:“夫人打我两巴掌是应该的,奴婢该罚,只是老爷说奴婢不配再做大丫鬟,要将奴婢赏给管后院的张老头,奴婢实在不愿。惟有等姑娘回来,见最后一面,便了却此生。” 难怪那县令能这般轻松放过莲香,想来是碍于亓炎晟在,不好弄出人命,便做了这么个惩罚。那张老头宝儿是见过的,快五十岁了,还瘸了只腿,穿的也是脏兮兮,邋里邋遢的。莲香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嫁给他,那还不糟蹋了! “傻丫头,哭什么!不是说姑娘心善吗?那我岂会舍得让你跳入火坑,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自然会让你安然无恙!”宝儿伸手拭去了莲香面上的泪,带着微笑,安慰道,“莫要想那些死不死的,你家里不是还有爹娘,妹妹在吗?你这一去是解脱了,却让家里人苦了。” 宝儿好言相劝让莲香止住了哭泣,怯生生的问道:“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不用嫁给张老头?” “自然是不用!” 宝儿的承诺对于莲香来说那就等于是一块免死金牌,放下心来,破涕为笑,又俯下身子,磕了几个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好了!好了!”宝儿最是讨厌人动不动就下跪叩头,赶紧将她拉起来,安坐在圆椅上。转身去到柜子里拿出一个药品,这是药铺里买的,防止路上磕磕碰碰啥的。虽不是很名贵,总是涂点好的。 倒上一些在手上,伸过去,欲涂在莲香的脸上,莲香惊慌躲开。这也怪不得她,哪有主子给丫鬟抹药的,“谢谢姑娘,我自己来吧!” “你能瞧见脸上的伤不成!”宝儿沉着脸,佯装不悦,“得了!屋里又没别的人,快些上好,伤势能好得快些。若是你这小脸留了疤,我看连张老头都不愿取你!” 莲香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时候,姑娘还来打趣自己,“姑娘,你真好!” 宝儿的话让莲香放松了崩得紧紧的神经,算是一个港湾可以依靠。乖乖坐着,满是感动。 宝儿轻轻涂抹着,还一边吹气,生怕她疼着了,“莲香,我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嘶!”莲香一惊,身子颤了一下,连带着脸上也一痛。咬住嘴唇,有些无助。 宝儿手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走了,难保没有人会找你麻烦,更多的结果不可预料。有想过把你带走,可你家便在这里,还有亲人。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对吗?” 莲香轻轻点了点头,姑娘一走,自己的下场不言而喻。轻则嫁给张老头,重则丢掉性命。若是一走了之,那爹娘怎么办?妹妹怎么般? 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命,能遇到姑娘也是命,“姑娘,你别担心了,是福是祸,莲香都受着。” 莲香勉强的笑容让宝儿心中一痛,若是救不了她,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 瞧着她白净的小脸,这般聪明伶俐,何不留作己用! “莲香,你可愿跟着我?” “姑娘,您不是说会离开吗?那莲香...”宝儿的兴冲冲让莲香摸不着头脑。 “对!但是你可以留下,帮我照看铺子。那个‘膳香怡’我不是决定买下来了吗?你可以帮着胡章一起管着。你又能识得些字,懂得应变,是个不错的人才!”宝儿拉过她的手,鼓励道。 “我...我真的可以?”莲香惊喜的看着宝儿,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自己竟然能跟着姑娘,还要帮她管铺子,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了。 “咱俩相处这么些天,自然是了解了些,我说你可以,你还不信自己了?”宝儿笑笑,也为她感到高兴。 姑娘真是有一颗玲珑心,什么事都想得周全。莲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有下决心好好为姑娘办事,才能报答她对自己的大恩大德。 一室温情满满。 二人有说有笑,早已忘记伤痛。 宝儿如此的善待人,也为她后续的发展做了铺垫。 过不一会,亓炎晟便叫人来邀宝儿一同用晚饭。莲香一事紧急,宝儿没有拖拉,便与亓炎晟说了。这等小事堂堂大将军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但宝儿都开口了,却是不一样的。立马使了将士与那县令说道一声,回来复命时,便带上了莲香的卖身契,交由宝儿。 宝儿乐呵呵的收好,连夸亓炎晟好,倒是惹得他不好意思了。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宝儿一并将银子的事也说了。 听到宝儿将事情原委说完,亓炎晟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有几分担忧。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栽赃嫁祸一回事,背后里阴暗关系哪是这么好应对的。 只是她喜欢便只好由着,暗地里多派些人看着就是。 心中的忧虑自然也不会说出来,她这般单纯,自己就要为她扫除一切阴霾,让她的世界里只剩阳光。 想着,便觉得美好,冰冷的人生多了一个温暖的她。 宝儿自是不会想到亓炎晟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想法,只是觉得他这般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感觉真好!连带着桌上的饭菜都变得美味起来,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莲香,再给我盛一碗饭!”宝儿举起吃得一粒不剩的碗,对着身边人儿说道。 “哈哈!”亓炎晟大笑不止,一干侍候的丫鬟、小厮,也不由得咧开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别 早晨的郡南县像是个美丽的少女,带着明媚和慵懒。 天气阴凉舒适,不少人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出门。走街串巷,凑凑热闹,囤些货。 今儿一如平常,只是走到闹市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冷清的“膳香怡”怎么关上了大门。莫非铺子盘出去了?这老板总算是开窍了,多好的地段这就荒着! 这不少人驻足停留,好奇的朝里看看,却是什么也瞧不着,悻悻的离开了。 关上门窗的“膳香怡”大堂内黑漆漆的,本就萧条,此时显得更加落寞了。 里侧的小门传来细小的说话声... “胡老板,你点点数,看够不够!”宝儿将一包银子从面前推过去。 “这...”胡章不敢相信的看看桌上的银子,又抬头看看宝儿。今儿不再是粗布单衣,换了身白绸长衫,整个人显得儒雅万分。 胡章之前家境富裕,不是那没见识的人,瞧着衣裳样式虽是简单,这料子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再看看蓝布包着的一袋银子,说他年纪轻轻为富商也不为过。 宝儿见他犹犹豫豫,轻笑道:“胡老板莫不是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今儿个银子拿来了,又不想卖了?那也无妨,算是交了个朋友,有什么难事儿只管知会一声,能帮的,我王玉绝不吝啬。” 胡章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来了。昨日一时烦闷,心中苦涩万分,与他说道一番,也好受了些。要买铺子的事儿只是当句玩笑听过,真是拿银子上门了,竟然手足无措了。 宝儿表面上沉着淡定,也不逼他,但对这铺子却是势在必得。 “胡掌柜,恕我直言。与其荒废着,还不如让它物尽其用。一条路走不通,就拐个弯儿,没准前面就是光明坦途。”这番话一出,胡章像是有些开窍了,面色凝重,皱眉思索。宝儿不动声色,继续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不知是佩服宝儿学问,还是被这话说到了心坎,胡章“嗖”的站起身,一脸激动。目光灼灼,张着嘴,半天讲不出话来。 “胡老板,我敬佩你对商人这个职业的执着,也欣赏你的才华,很想与你有进一步的合作与交流。” “王公子一番肺腑之言,若胡章再固执,那便是不识抬举!”胡章一脸欣喜,抱拳相敬。 本是瘦弱的的身子偏生作出这般豪迈的动作。有些滑稽。见他转过身去,将银子推回了宝儿面前。 “这银子您拿回去吧!我不为财,只愿在有生之年看到铺子能够再次站在在世人面前,洗清“膳香怡”的冤屈,待百年归老。也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你的抱负我懂!至于这银子,你我皆是商人,应该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倒不是说不相信谁。钱财之事,还是算清楚些比较好。” 宝儿点到即止,让他明白这铺子从今以后便是姓王,再不是叫“膳香怡”。自己虽然聘他为掌柜,这主次关系还是要分清楚。 胡章是个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宝儿的意思,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却是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想到这是最好的出路,也就释然了。 “如此,胡章谢谢东家!”胡章再次抱拳感谢,心中的信念也坚定了。 他的表现,宝儿是看在眼里,称呼变得如此之快,那股商人的奸猾劲儿暴露无疑,果然是聪明人! “我过些日子的便要离开了,这铺子就交由你打点。后续发展,我会派人传信来,你安生待着这里便是,切记不要心急,以免打草惊蛇。” “东家放心,自然不负所托!”胡章点点头,低头的瞬间,那本就消瘦的下巴显得更加尖了。 “我这丫鬟不带走,就跟着你学习,希望你能倾其所能教她经商之道。”宝儿微微侧头,其实这话也是对身边人说的,“莲香,你若是觉得不便,大可扮作男儿身,学好本领,待公子回来检查!” “莲香明白!”能得胡章亲自教授,是莲香想都没想过的。就如姑娘所说,自己已经不再是丫鬟了,将来是酒楼的掌柜。以后不必再仰人鼻息,也能翻身做主人,一切荣耀都来自于面前这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姑娘。 宝儿大致将福宝园的事与二人讲诉一番,毕竟算是自己人了,总是要了解些。听得二人啧啧称奇,更是对面前人儿敬佩有佳。 过不多久,后院儿响起了敲门声,宝儿知道是亓炎晟派人来接了。便与胡章告辞,带着莲香出门。果不其然,亓炎晟身边的那个将士正立在门外等候。 那将士甚是礼待,将二人接去酒楼,亓炎晟在那里订了雅间。 走到那儿,竟发现这不就是上次被伙计瞧不起的那家酒楼吗!也就是莲香口中郡南县最大的一家,今儿才真真切切瞧了瞧名字,“金鼎轩”,倒是符合财大气粗这一特点。 还真是冤家路窄,几人刚到门口,上次那个伙计一脸喜庆的迎上门,表情顿时僵住,有些尴尬,想来是认出了二人。这二人换了身衣裳,显然是比上次好。暗中打量一番,立刻恢复惯有的笑容,“三位客官,里面请!” “莲香,还好订了包间,不然我们又该听不懂话了!”宝儿侧头对身边的丫鬟说道。 姑娘这话厉害,莲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里却是偷着乐,狠狠将那眼瞎的伙计骂了一通。 那伙计脸青一阵白一阵,眼睛也只能是盯在地上,不敢乱瞟,装做听不懂宝儿说的话。他们跟订雅间的贵公子是一起的,即使没有大富大贵的家世,也能攀上些关系,不是好惹的,还是别有正面冲突得好! 那将士却是一头雾水,王姑娘笑的怪异,说话语气虽平淡,总让人觉得严冬般冻人。心里虽然都是疑惑,却也没问出声,不该自己管的事儿,还是别多事的好!将人请到才是自己的职责。 宝儿没有再多做为难,直直跟着将士上楼,只有莲香在经过那伙计时,重重哼了一声,抬头挺胸走了过去。 丢的那伙计尴尬立在原处,懊恼不已。 楼梯是楠木制造,边上的扶手雕刻了牡丹花样,处处透着奢华。 走上楼是四方形,非常宽阔。每一方皆有四五个雅间,瞧着门外的装饰,便可知屋内的精致。 三人走到了楼梯正对横向的那排,到了拐角处,将士敲响了门,“叩叩,王公子到了!” 宝儿抬头便看到了门楣处祥云形的牌子上用繁体写着一个“八”字。 话音刚落,便轻轻推开门。将士侧身让道,低下头,并不打算进去。 越是高位地的人,礼仪看得更重吧!只要不是牵涉到自己,这种事情,宝儿从来不管。 屋内靠窗边是一个圆桌,已经摆满了菜,方才楼梯口碰到了来回忙碌的传菜伙计,想来是算好时间等自己的。 “还愣着干嘛!不饿?我可饿坏了!”亓炎晟正一身墨色坐在边上。 “哦!”宝儿笑笑,乖乖坐过去。 这满桌的菜,大概有十几个,两个人怎么吃得完。真是奢侈,想当初家里穷的时候,每天便是啃玉米饼子,吃肉,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在宝儿出神的功夫,碗里已经满是亓炎晟夹的菜,“那酒楼的事谈得如何了!” “嗯!挺好的,都谈妥了。”宝儿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油汁瞬间溢满整个口腔,真香! 亓炎晟瞧着宝儿一脸的满足,笑出了声。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碗筷,郑重其事的盯着面前吃个不停的人儿,“宝儿,我...我要回京了!” 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这天总是要到来的,分开再说难免,可真到这一刻来临时却又那么不舍。宝儿扯出一丝笑容,“什么时候啊?” “明天吧!” “这么快!” 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暴露了心中真实的想法,亓炎晟本是有些难受,忽的就如同阳光照来般,变得温暖。 “朝中有变,皇上宣密旨召我回京,刻不容缓!我想带你一道回去,但深知你放心不下家人与你那福宝园,所以我不拘着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京中的一些杂事,我会替你摆平,莫要担忧。我让朱武路上跟着你,他武艺高强,我能放心。到家便好好生安顿下来,有事莫要强撑,要随机应变、争取时间,朱武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方式告诉我,我不希望你再出事!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你也快些将福宝园开起来,别让我等太久。” 说着站起了身,走到宝儿身边,揽住她的肩。不是早早就打算好的,怎的越说越舍不得了。 宝儿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腰际,把事情安排得这般妥当,还能说什么呢!突然觉得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冷酷却又柔情的男子 ,短短几天相处远比三年来认识的更多。也许人就是这样,一旦走心了,你便会发现他的好,而坏的部分也被掩盖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家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马悄悄从县衙府的后门出去,混着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了街角。 淡淡的晨曦从雕刻精美花纹的窗格投射进来,照到桌案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华丽的蚕丝被莫名蠕动,里面人伸出小脑袋,一脸迷茫,看看边上。眼中慢慢恢复清明,他走了。 叹了口气,瘫在床上,望着帐子顶,想起那墨玉般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泉,让人心醉。 昨晚二人坐在院子里,共赏明月,并不讲话,却也觉得格外满足,都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明日一别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相见。 直到月亮被云层掩盖,宝儿靠着亓炎晟的肩慢慢闭上眼睛。醒来却发现他早已不在了,这会儿应该离开郡南县了吧! “吱嘎”一声,莲香推开房门,端来洗漱的水。见宝儿醒了,赶忙放在一旁,走到床边。 “姑娘,您醒了!” 宝儿懒洋洋的坐起身,似不在意的问道:“将军...走了?” 莲香贴心的将枕头垫在她背后,轻声道:“天刚亮就走了,将军在您床边守了一夜,就看着您睡觉的模样傻笑。奴婢都感动了,将军对您,真好!” 他竟然守了一夜!宝儿既心疼,又感动,“莲香赶紧收拾行李,咱们马上走!” 一番忙碌的收拾,与县令辞别后,主仆二人便离开县衙府,直接去到“膳香怡”。 胡章早早就在此等候,放下莲香,交待一番。在胡章的依依不舍和莲香的泪眼婆娑中,宝儿踏上了回镇子的路。 如此忙碌紧凑的安排,也是为了多争取些时间,心中有了念想便就有了动力。 “朱武,还有多久可到!”宝儿一身墨色劲装,潇洒骑在马背上,俊朗非凡。马儿跑得飞快。带起乌黑秀发飞扬,飘逸极了。 “回公子,还有一日路程。”紧紧跟随其后的小将朱武黑灰束腰短装,干练且气势非凡。 “驾!”宝儿狠甩马鞭,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疼,没命般往前狂奔。 朱武心中一抽,姑奶奶,您倒是慢点的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向将军交待啊!自己的小命肯定没了。 不过他却是不敢说出这番话,也只能跟着狠甩马鞭。加快速度。小心护着。 二人赶到镇子时。天色已经暗了。家家户户收拾摊子准备关门,像是为了赶回家与妻儿一同吃饭。 前面走着三三两两的人,宝儿眼尖,瞧见一人背景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惊喜的叫出声,“福气!” 那人先是一愣,缓缓转过身子睁圆了眼,张着嘴,“姑...姑娘!” 赶忙跑了过来,围着宝儿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个遍,“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福气想死你了!你真的是姑娘吗?没有骗福气吧?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福气激动得热泪盈眶。又似大惊一场,就差上去给宝儿一个拥抱了。 “你这小子,几个月没见,怎的变傻气了!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宝儿宠溺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一岁的男娃,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中却甚是想念。个子是长高了些。 “姑娘,我听合盛的管事们说,您在京城犯了事,全城都在通缉。把我们吓坏了,今儿好好看到你站在面前,就知道是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瞎传谣言。改明儿您一露脸,准能让那些老家伙打自己一耳刮子!”福气一脸欢喜,月余的流言押得自己喘不上气,这会儿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姑娘怎么可能犯事呢!她这般聪明,即使是奸人诬陷也是能化险为夷。 可是他怎么也料不到是自己人陷害,宝儿纵使三头六臂也难以防备,其实更多的还是愿意给出信任。而那个人究竟是做到不让自己食言,还是别有私心。宝儿觉得不重要了,已经完完全全离开了他的世界,若再相见,二人之间已再难回到从前的亲密和默契了。望你一切都好,梁煜轩。 “这事儿,我阿爹、阿娘可有听说?” 宝儿一脸急切,福气摇头笑笑,宽慰她的心,“这事儿多大啊!您在镇子上又这般有名,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叔儿跟婶儿能不知道吗!不过您放心,二老的心宽着呢!我与他们说,前些日子京城捎来信了,是关于铺子的事儿。里面您提了几句,就说自己一切安康,二老莫要挂念,都是嫉妒之人散播谣言,再过几日便回来云云。叔跟婶那个自豪啊!就恨不能将这事儿跟别人说道说道,自己闺女多能耐!” 福气显然是高兴的,说得眉飞色舞,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就你古灵精怪!”宝儿睨了他一眼,笑道。 福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知咧着嘴笑。这才注意到宝儿身边的人,“姑娘,这人是谁啊?” 这一问,宝儿还真是有些解释不清楚,这明明是亓炎晟的贴身侍卫,怎么跟着自己。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猜想到其中的关系,宝儿可不想让自己背上这么大一顶光环。 “我是姑娘的贴身侍卫,朱武!”朱武抱拳行礼。 他哪里会没看见宝儿纠结,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纠结的,自己本是受大将军之命来保护她的,自然是她的贴身侍卫。 福气虽不是很清楚二人之间的关心,却也知道这个贴身侍卫就是保护姑娘安全的,那便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瞧我这个马大哈,费了半天的话,竟没扯上正题!您刚到镇子上,想来是又累又乏。可是先梳洗一番,吃顿饱饭,还是作何打算?” “不了,既然都到家门口了,就直接回去吧!我也十分想念阿爹、阿娘和虎子。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呢!”宝儿轻轻摇头,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心总算是有了归宿感。 “得!咱一块儿走!近些日子,铺子里有些忙,这时候才下工,想着赶紧回家,吃娘给留的饭菜。”福气摸摸肚子,耍宝。 二人有说有笑往村子赶回去,朱武沉默跟随其后,偶尔福气问了两句才搭话。 从福气口中了解到,不知道是谁传来话将宝儿京城犯事、全城通缉一事传到了镇子上。说是接了命令,等宝儿回来,便将她抓起来。 铺子里的人都不相信,像贾掌柜、曾掌柜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儿,还吩咐伙计们不要乱传话,否则扣除一月工钱,甚是逐出合盛永不录用。就是那刘忠仍是狗改不了吃屎,总想着兴风作浪,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宝儿没将梁振鹤陷害一事与福气说,毕竟在合盛做了三年,心中认识怀着一份难以言表的感情。他能这般无情,自己绝不是那无义之人,只是从今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 福气得知宝儿已经离开合盛时,先是大大吃了一惊,后是佩服不已。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了,竟然能洒脱舍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也替她高兴,这下子算是能完完全全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了。心中也暗暗打算何时与贾掌柜说一声,自己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一路上的畅聊,让二人觉得甚是亲近。福气毕竟是宝儿一手带出来的,关系自然是好得许多。 一旁静默的朱武暗暗打量起这个身形纤瘦的姑娘,自己明明是主子,为何与下人打成一片,甚至那名唤作福气的都不自称为“小的”!想把他分在不分尊卑那一列,可二人相谈甚欢,就像是多年好友,又像是兄妹,竟一时看不穿了! 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难怪铁血的大将军竟然为了她丢弃朝中要事,死命追随。 幽静的乡村,蝉鸣蛙叫尤为显着,此起彼伏像是在合作奏出一首独具田园风情的曲子。 宝儿与福气于村口分开,福气本欲送宝儿到家再离开,却被撵了回去,福气知道姑娘是心疼自己。 天色已经暗下来,借着明亮的月光,还是能看清脚下的路。 面对越来越熟悉的环境,宝儿心咚咚直跳,满是欢喜。 还未走到家门口,宝儿忍不住高声喊道:“阿爹!阿娘!虎子!我回来了!” “阿爹!阿娘!虎子!” “旺旺!”从院子里响起了狗叫声,紧接着灯亮了。 刚到门口,新修的木板门被猛的拉开,王大牛衣衫有些乱,光着两只脚站在门口,往外望去,还未看清楚什么,一个人便直直冲到自己怀中,“阿爹!宝儿回来了!” 宝儿?闺女!王大牛拉开怀中的人,白净的小脸上,黛眉微皱,明亮的眸子闪着泪花,这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闺女还有谁! “闺女!我的闺女!”大牛激动的再说不出别的字眼,只觉心里难受的慌,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流下了眼泪。 “他爹,是谁啊?”屋内玉芬肩上搭了件衣裳,掌着灯也是急急忙忙赶出来。 走到门边抬头一看,眼泪断线似得掉下来,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身子也仿若被钉住了,再不能往前走一步。油灯手中颤抖着,带着火苗左右晃动,洒得一室光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温情 宝儿、大牛、朱武三人坐在院子里,玉芬在炤屋里忙活着给闺女做些吃的,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老天总算是开眼了。一家子终于团聚了,再也不分开! 玉芬舀了些白面儿,往里加些水,麻利的和起面团,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放置一旁。 这时水也快开了,绕过炤头,往炤膛添两把柴,烧了一通旺火,锅底立刻就冒起细小的水泡。转身从缸里拿出四个鸡蛋,锅沿便敲一下,陆续滑溜进锅。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滚起来。那四个鸡蛋已经变成乳白色,中间一圈黄,吹弹可破,还欠些火候,这是也正是下面的时候。 玉芬左手拿面,右手执刀,往清水中蘸蘸。熟练削成面皮,射到锅里,一削一个准。只见刀唰唰挥动不停,面皮儿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往水里蹦。 面削完了,拿起大勺搅一搅,盖上锅盖。再往炤膛里塞一把柴,大火一冲。面白泡子将锅盖冲得老高,玉芬赶紧揭开,这算是熟了。 舀到两个已经放好调料的大碗,不忘在最上面摆了两个荷包蛋,端出去。 “阿娘,您受累的。”宝儿见玉芬走了出来,赶紧起身,上前接过。心里满是愧疚,早知道还是在镇子上歇一晚再回来。这会儿,又做饭,又要收拾屋子,怕是得到大半夜了。 “小心烫手。”玉芬小心翼翼递过去一碗。 “没事儿!”宝儿笑眯眯道,心里满是甜蜜,鼻子凑近碗边,深吸一大口气,“真香!最喜欢吃阿娘做的面皮儿了!” 玉芬瞧着女儿俏皮的样子,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 两碗面皮儿放在桌上,自然是给宝儿与朱武吃的,他俩舟车劳顿,玉芬知道准是饿得慌。起初朱武就是不肯坐,哪有与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便想着端到一旁。王家大小哪里会像他想得这般多,硬是不让,没办法,道了声谢,只好别扭坐下。 “闺女,你在京城还好不?为啥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让你爹跟我担心好一阵!”玉芬坐在宝儿身边,伸手将宝儿滑落肩头的头发,捋到背后去,防止触到碗里。“还好你写了信回来,福气亲自上门报信。否则。依照你爹那脾气。还不冲到京城去!” “听福气说,这消息是合盛的人传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儿?那梁老太爷呢?梁大少爷呢?这下回来了,就好好把事情弄清楚。谁愿意背那黑锅!”大牛沉着脸,想是有些气愤。好好的女儿送去,居然惹上这么些流言蜚语。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心痛不已。 “大少爷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宝儿夹起鸡蛋,咬了一大口,又香又嫩又滑。低头一看,筷子上便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月牙了。 大牛、玉芬面露疑色,相互看看。心里开始担忧起来。莫不是闺女真的出事儿了? 见二人不说话,宝儿抬头瞧瞧,怕是惊着了,连忙补充道:“这不是三年之期到了,我惦记着阿爹、阿娘、虎子和家里的地。就先他们一步回来了。不过我可不再是合盛的大掌柜了!” 宝儿轻描淡写,低头乐乐呵呵吃面皮,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那就是人间美味。 朱武趁着低头喝汤的间隙瞄了一眼宝儿,见她神色自如,仿佛真就是那么回事儿。她竟是个这般孝顺的人,报喜不报忧,受了苦,竟就是这几句话给搪过去了。 大牛恍然大悟,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一家人总算是不用分开了,等福宝园开起来,今后日子也不用愁了。 “得!这样最好,不用去为别人卖命,咱好好管自家铺子。福宝园已经建好了,还往外拓了些,你歇息两日去瞧瞧。那五十几亩地,你长栓叔管得好好的,肥得很,一根杂草都没有,除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派用场了!” “鱼竿、渔网和筐子早早的备好货了,福气暗中牵线搭桥,找来些可靠的商家,已经做成了好几笔生意了,自然也就不缺银子用在别的地方。幸好有你李二叔和长栓叔一起张罗着,否则就靠我跟你阿娘哪里弄得来!目前名头也渐渐传开,大家伙儿已经知道有这么个商号存在,咱店一开,怕是会一炮而红了。” ... 大牛将这几个月的进展与宝儿细细说道,神采飞扬,哪里还是那个憨憨厚厚的庄稼汉,如今也学得了几分商人的本事。 看到自家阿爹的变化,宝儿甚是欣慰。想来这边进展还不错,像是没什么需要自己去忙活的。就等着山上的种子和秧苗拿来,开始播种了,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吃罢后,又聊了几句,夜已经深了。玉芬瞧着宝儿打了一个哈欠,便急急催促着赶紧去休息。 宝儿随意梳洗一番,便躺上了熟悉的床。一股淡淡的菊香扑鼻,想来是玉芬灌的菊花枕头。被套啥的也是焕然一新,屋子干净整洁,像是随时为谁准备着。 这时玉芬从屋外进来,掩上门。宝儿赶紧往床里边挪了挪,“阿娘,都安顿好了?快来睡吧!你也累了。” 玉芬走向脸盆旁边,拿起汗布,拧了水,洗把脸,“都好了,在地上打了个铺,本是让你阿爹睡的,可那小兄弟怎么说都不答应,要自己睡地上。拗不过他,就这么着吧!也幸好你弟弟在镇子上没回来,否则三个人睡在屋里,还怠慢了他!” 说完,便将桌上油灯吹灭,摸索着爬上床。 明亮的月光洒满一室,亮堂堂的。 “虎子好吗?”玉芬刚躺下,宝儿便靠过来,挽着自家娘的手臂。 “好,先生经常夸他学问做得好呢!就是常念叨你,阿姐什么时候回来?阿姐怎么还没回来?想阿姐!”玉芬学着虎子一贯的语气。 宝儿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粉嘟嘟的小脸,和脆生生的声音。 “闺女,你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玉芬转过脑袋,右手轻轻握着宝儿小手,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事啊!刚在不是都说了吗!”宝儿一惊,莫非玉芬觉察了什么?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不知道你。你爹粗枝大叶,又什么都相信你,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阿娘可瞧见你心里有事儿了,怎么还信不过?”玉芬手微微捏紧,细心开导。 宝儿嘴角一咧,什么都是逃不过自家娘的眼睛,虽说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宝儿,那份浓浓的爱,仍是让自己无法自拔! “你是我阿娘,哪里会信不过,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心中虽是不愿让她担心,想到事情已经解决了,便也没什么事儿了。再者,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心里也是堵得慌,与人说说,也畅快些,还是十分关心自己的阿娘,“梁老爷要我嫁给大少爷做小妾,女儿不愿,就逃回来了!” “什么?这个梁老爷真是黑心,竟打这么个歪主意,真是良心被狗给出吃了!”玉芬气得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阿娘,您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好的,幸好当年长了心眼,写了字据,他也不能奈我何!”宝儿赶忙起身,解释道:“阿娘,声音轻点,隔壁阿爹和朱武还在睡觉呢!” 玉芬喘了一阵粗气,这才平下心来。重新躺下,虽说是没事,可梁家也太过分。当谁都愿意去攀他们家的高枝儿呢! “那梁大少爷呢!他怎么说,可是听他爹的话?” 宝儿摇摇头,“他明白女儿的心!” “闺女,你也到许人家的年纪了。你自小就有主见,知道自己拿主意。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家不兴那个!你要喜欢就嫁,不喜欢就在家待着,阿娘可不愿我的宝贝闺女去受委屈。今儿咱娘俩就聊聊这事儿,你甭害羞,这自然是要成的。”玉芬声音放轻柔。 “我知道,您待我好!我却是不喜欢大少爷,也更是不可能去做他的小妾!”玉芬郑重其事提起感情上的事儿,宝儿还是有些害羞。不过自己对于这方面却是有谱,绝不会委屈自己。人就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最好是快快乐乐的过完,所以也要找个心仪的人陪伴。 “你喜欢亓公子?”玉芬脑海里立马浮现了多次救自家于危难中的英俊公子亓炎晟,瞧着他看宝儿的眼神并不一般。 “我...”被说中心事,宝儿有些臊得慌,“亓公子多次为我排忧解难,这次离京也多亏他一路护送,否则没那么容易脱身。女儿怕是...怕是有些喜欢上了。” “傻丫头!”玉芬搂过宝儿,身子瘦瘦小小,竟似没有肉般,一阵心疼,“亓公子人却是不错,他对你也是有意。可他身份尊贵,与咱家相距太大。且不知道他家里人是何态度,就算不嫌弃咱的出生,你这一辈子也是低人一等。阿娘还是很担忧,你自己想清楚,有什么事儿来与阿娘商量,阿娘是过来人,比你考虑得多谢。” 浓浓的母爱关怀,宝儿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湿润,不住点头,“嗯!” 菊香淡淡,萦绕整个屋子,清新而温暖。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客 玉芬坐在院子角落,脚边放着一大捆刚从地里拔出来的野葱。面前还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已经剥好的,白嫩的葱头,嫩绿的葱叶,新鲜的很。 自从宝儿把这野葱拔回家用作调料后,一家人都爱上了这味道,不管做什么都要放上几根。 “闺女,你就别去的了,让你阿爹去,就在家休息几天!”玉芬手上忙活着,回头道。 宝儿简单梳了个松松垮垮的髻在后脑,斜插一根木簪子。着一件薄青衫,腰间系了根浅绿腰带,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腰身。 好一副恬静美好的农家小姝俏模样。 “不就是去拿些宴席饼子吗?能把我累着?歇息一天已经好许多了,再不干点活儿,真成千金大小姐了。”宝儿走到玉芬身边,帮她把滑下来的袖子往上捋了捋,嗔睨道:“你瞧我阿爹的脸,都黑了一圈儿,也不知道心疼心疼。” “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谁生的!我生你的时候,肚子疼个半死。你阿爹不痛不痒站在门外,这会儿,倒是心疼他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玉芬佯装生气,拿起手上满是泥的野葱往宝儿面前伸了伸。 自家丫头换上女装真是好看,一点不比那些个官家小姐差。身段好,模样俊,哪哪儿都好看。 宝儿头赶紧往后缩,手却是抱紧了玉芬的胳膊,“嘿嘿!好拉!就让我去吧!肉、菜啥的,你们都置办好,这饼子就由我去拿吧!福气还在镇子上呢!到时候把他叫来一起帮忙!阿爹又要去借桌椅板凳啥的,虽说有朱武帮忙,来来回回好几趟,也挺累人的!” “得了!你婶子她们等会儿也会来帮忙,甭操心。早点回来,顺便把虎子也接回来,这小子整日埋在书堆里,再这么下去就成傻子了!”玉芬被宝儿调皮的样子逗笑了。转过脸继续忙活手上的事儿。 “嗳!好嘞!”宝儿笑嘻嘻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了。 听得背后玉芬不舍的呼喊:“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 烈日炎炎下,碧绿的作物被晒得有些打蔫,耷拉着身子,像是热得慌。 宝儿随手从水塘边儿上摘了一个大大的荷叶,顶在头上,就像是伞一般,挡住了些毒辣的阳光,就这样走到了镇子上。 小镇亦如三月前那般模样,只是随着天气愈来愈炎热。街上行人少了些。 宝儿也热得慌。并未多做逗留。直直去到了自己的小院儿,拉着大大的门锁轻轻叩响。 “谁啊!来了来了!”屋内传来脆生生的女子声音。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嘎”房门裂开一个小缝,屋内的人往外望去。 “你是?” “芍药是我。我是王玉!”这丫头想是没有认出自己来,她可是没瞧见过自己穿女装的。 芍药将门缝开大了些,皱着眉头,半天才反映过来,“公子!不对!是姑娘!姑娘您快进门。” 灿然一笑,说着赶紧打开大门,回头高喊:“小公子,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芍药喊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宝儿便自己走了去,一进屋子就见着虎子正坐在窗边,认认真真看书,嘴里还喃喃自语。 “哟!我家虎子这是读书成仙了。自家阿姐回来了,都不搭理。” 小身子一震,猛的回过头来,见着宝儿一脸笑意站在门边,惊呆了,两眼瞪得铜铃似得。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说着手中宝贝得要命的书就这么一扔,赶紧起身飞似得跑到宝儿身边,刹住脚,一脸委屈。 “可别掉金豆豆了,都这么大人了,阿姐可要羞你了!”宝儿捏着他的鼻子,玩笑道。 虎子立马笑出声,自小便是阿姐照顾着,就像是第二个母亲一般。这次离家这么久,除了不适应便是想念。心中保护阿姐的梦想一直都在,想着多读些书,上京赶考,谋得一官半职。 由此,学问上下足了功课,整日整夜待在小院儿里学习。玉芬来看了好多次,让他回家住一天,硬是不搭理。玉芬无奈,念想着是为了学习也就罢了,还有芍药照顾着,也没什么好担心,就由着他了。 姐弟俩相谈甚欢,宝儿问了问学习上的事儿,虎子对答如流,果真是把临别前的话听进去了。 过不一会儿,芍药端了茶水糕点进门,身后还跟着福气。 “福气你咋来了,我正想着去找你呢!” “我来看看虎子,哪料芍药说你也在,倒是巧了!”福气手中拎着两包东西交由芍药,想来是给虎子带的吃的。 “虎子,跟芍药姐姐去收拾收拾东西,阿姐是来接你回家的,晚上还要跟婶子他们吃顿饭呢!”宝儿拍拍虎子的肩,温柔道。 虎子乖巧的点点头,哪里是玉芬来接人时的不理睬模样,看得芍药不住捂嘴偷笑。 芍药和虎子去收拾东西,屋子里就剩下宝儿、福气二人对面坐着。 宝儿压低了声音,道:“山上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一切都好,山子大哥管理的挺好!您抽空去瞧瞧,我瞧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给我尝了尝,竟出奇的好吃。特别是那大大圆圆的东西,外面是墨绿色,切开竟是红的,汁水足,解渴又美味。”福气说得神采飞扬,一脸的惊奇。 宝儿听这描述,说的怕是西瓜吧!山子最后一次拿来苗子的时候,自己并不是十分确定,但特地作了标记,想来是种出来了。 “嗯!后日咱就山上!费了这么大的劲,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福气点点头,忽的想到了什么,“姑娘,你女儿身的身份要如何解释?” 宝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有些惆怅,真是麻烦。只是自己已经不在合盛做大掌柜了,便也没必要再用王玉那身份。如今这身群褥穿上,倒是有些不便了。 福气见宝儿一脸的烦躁,想来是为身份的事儿纠结,眼睛咕噜一转,来了主意:“寨子里的人个个身份不明,且男子居多。姑娘出入频繁多有不便,若不然还是以王玉自居吧!若是发现了,便这番说法就是了。” 宝儿想想也是!寨子里的人不敢光明正大的下山,倒是免去了相见的麻烦。如此却是骗不了山子,不知道这傻小子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会是什么反映,应该不至于和自己翻脸吧! 笑笑,无奈摇头。 回去的时候,倒是轻松些,福气租来了马车,也顺道把饼子取来。将姐弟二人接上车后,便驾着回村子去了。 马儿跑得很快,开着窗子,风直往里灌,带走了热气,凉快得很。 到了家门口,便听见院子里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姐弟俩下了轿,虎子眼尖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小伙伴狗蛋,高声喊道:“狗蛋!狗蛋!” 回到村子里,那股贪玩的劲儿便冒出来了。飞快跑进门,那样子就像是关了他好几天似得。 狗蛋听见有人叫自己,探着脑袋一看,竟是虎子!欢欢喜喜迎出门,二人抱作一团。 虎子的呼喊声将大家的视线引过来,见桂花、喜梅、张寡妇等人手拿着菜、肉啥的,洗的洗,切的切,忙个不停。 “你这臭小子,先生就是这样教你?见着婶子们也不见礼!”玉芬见着儿女回来,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嘴上虽然说道,心里却是想念极了。 虎子吐了吐舌头,乖巧的一一向几人问好。 “小孩子贪玩正常的,玉芬嫂子莫要说他了,这娃子多乖巧。”张寡妇转过肥胖的身子,看着虎子,满是喜爱。 “你阿姐呢?”玉芬睨了虎子一眼,问道。 “娘!我回来了!”宝儿拿了虎子的包袱,这才从门外进来,身后跟了福气提着饼子。 “婶子们好!” “哟!姑娘换上女装跟天仙儿似得,瞧这眼睛鼻子红嘴唇,我看那城里的姑娘也不见得比得上!”张寡妇还是那大大咧咧的性格,高亮的嗓门。 宝儿只是抿嘴微笑,温柔端庄。 “张家嫂子可莫说了,姑娘家脸皮薄,若是我被你这般夸还都会不自在呢!”桂花拉过张寡妇,替宝儿解围。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是赞同的。 “闺女,方才你婶子们可就念叨着你,这会儿见了,更是受不住了。”玉芬笑着走过来,接过宝儿肩上的包袱,心里满是自豪。伸手捋了捋她额前贴着的碎发,柔声道:“进屋去洗洗,解解暑气!” “嗳!”宝儿点点头,乖巧的进屋去了。 盆子里早早备好了水,拧上一把,擦擦脸,燥热去了一半! 虚掩的房门挡不住几位婶子大声聊天的声音。 “玉芬嫂子,瞧着你这对出息的儿女,让人好生羡慕啊!” “也得是他们姐弟自己乖,我倒是没教导些啥!” “买的这么大堆菜、肉,能吃得完吗!客气作甚!” “宝儿回来了,便想着请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不为别的,帮我王家这么多,今后还有更多需要诸位嫂子们帮忙的。” “乡里乡亲的,帮帮忙,那不是应该的。何况咱又不是白白出力,这不是也拿了工钱吗!” “就是!” “客气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作物 太阳已经落山了,那股燥热慢慢散去,一天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男人们收工回家,女人们早先一步回去做饭。 这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仿佛想赶在今天最后一丝光明前把饭给吃了,也好省下油灯钱。 此时东边王家院子却热闹非凡,菜香、酒香四溢,欢声笑语一片,好不热闹。 宽敞的院子内围了两桌人,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桌上摆满了菜,鸡鸭鱼肉样样齐全,丰盛程度可见一斑。 大家酒足饭饱后也不忙着收拾,一天忙碌下来,吃上这么一顿丰盛的晚宴,甚是满足,这会儿便乐呵呵的聊起了闲话。 大牛首先端起一碗酒站起身,“诸位兄弟嫂子们,这段时间多亏你们搭把手,今日就借着宝儿回家,请大家吃顿饭,表示感谢。” 说完,手一举,头一仰,一碗下肚。像是喝得有些急,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衣裳。 “大牛兄弟,你哪里的话,跟咱们还客气啥!” “瞧整的这桌子菜,倒是给咱们打了回牙祭!” ...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李二狗贪杯,多喝了两口,话就多了起来,“宝丫头,你说京城的月亮是不是比咱们这儿更圆?” 这声亲近的“宝丫头”,让宝儿满心欢喜,嘴角一咧,笑道:“哪能呢!比不上咱们村子里的,瞧着更明亮些呢!” 这月亮本就一个,没有谁比谁,宝儿省的解释,也不想败了大家的兴! 果然,众人不住点头、笑笑,京城是多繁华的地方啊!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竟比不上自家的月亮圆,那是相当自豪的。 虽然没有觥筹交错、玉盘珍馐的繁华,都是些农家小菜。众人面上却是洋溢着笑容,甚是满足。 宴会过后第二日,在玉芬的唠叨下,宝儿仍是开始为福宝园的事儿奔波了。 首先第一件事儿便是上山。 福气早早在村口等候,二人会合后直直去到秘密入口处,进入上山的路。 较之前,道路平整不少,像是经人细心修建过一般。 刚到寨子口,立刻有人发现他们,远远就瞧见。大门打开。有个人影闪动。 走近了才发现。这不就是三当家吗!还是那副憨憨的模样,像是更黑了些,也壮了些。 “呀!我说今儿福小哥怎么带了个人来,原来是王玉小哥儿回来了!”三当家一身粗布短衫。露着结实的臂膀。嗓门大着,豪爽粗犷,面上带着惊喜。 “三当家”宝儿抱拳相敬,笑道:“许久没见,寨子里可安好?” “那是自然,还不是多亏了王小哥儿鼎力相助!快别站着了,进寨子去,瞧瞧你那些个稀奇玩意儿!”三当家热情的将二人迎进门,随即高亢的嗓门亮响道:“大哥。二哥快出来,王玉小哥儿来了。” 走进大门,便是一条平坦宽敞的大道,道旁栽了树,挡住毒辣的太阳光。投下阴影。 屋内人听到呼喊,赶忙出门相迎。大当家走在正前,其余几人紧随其后。瞧见宝儿,面上皆是惊喜。 “小兄弟,怎么没有个预兆就来了?也没做啥准备,怠慢了。”大当家的态度十分客气,就像是对待上宾。 若不是她提出这么一个合作的机会,寨子里的人只怕还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现在人人安居乐业,吃穿不愁,远离了世外的纷争,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得多亏了面前这个小少年! “回来得有些匆忙,没来得及说。大家又不是外人,哪里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宝儿先是一一朝众人点头问好,再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大当家的问题。 “哈哈!得!大家都是好爽人,我也不寒暄着请去屋里坐了,咱们直接去菜园子。王公子,请!”大当家仰天长笑,侧身让道,做出请的姿势。 宝儿的话让人舒心,没什么架子,自然是这帮汉子喜欢的。 几人有说有笑往后院走去,转过弯儿,便是一派开阔的视野。 一块块波浪式的田地秩序排开,较之前不同,土地里已经种满了作物,碧绿一片,让人赏心悦目。 走到田埂上,宝儿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瞧瞧地里的作物,模样专注、认真。 几位当家一路陪同,大当家走上前,指着地里长得老高的茴芹说道:“你着重标注的一些作物都已经下地了,你瞧这茴芹、蕨菜涨势都极好。老二!” 说着回头叫了声身边的二当家,二当家马上递过一个本子,恭敬递上,“这里面仔细记载了这些作物的生长习性,你瞧瞧!” 宝儿起身,接过本子,随意翻了几页。字体苍劲,虽是写小了,却仍是掩盖不了那股苍劲的气息。每一样都很详尽,看的出记载之人十分用心,宝儿甚是满意。 点点头交由福气保管。 “多谢大当家,十分不错!回去便交由福气按照本子上的记载给诸位结银子,争取快些送到大家手中!” 听到宝儿的承诺,几人相互看看,露出喜悦的神色,态度也愈发恭谨了。虽然还不明白种这些野草的意图,只要有银子拿,其他也不是需要考虑的范畴。 后又陆续看了别的几样,都不是平日里常见的,却也只是些小菜,皆上不得台面。一圈儿看下来,便有些心灰意冷,费了这么大周章,收获却不甚惊奇,宝儿心中一阵烦躁。 不过这些也怪不得别人,之前发现的那些秧苗都不是这个季节栽种,即使是野生了几根,种植到土里,也是无法违反自然规律的。 几人哪里会没瞧见宝儿面上的阴雨,嘴上虽是没说什么,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有些失望。众人有些看不透,这些东西明明长得都极好啊! 宝儿深深叹了口气,暗暗嘲笑自己,果真是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短短几月时间,哪里能瞧出什么成就,特别是农作物这些东西,怎么的也得经过一年生长才能留下种子,供来年补给吧! 不过,宝儿也不是那爱钻牛角尖的人,这条路行不通,咱就换一条别。再者福宝园售卖鱼竿、渔网这类工具,生意也是顶好,再将那些个箩筐、篮子啥的重新买起来,银子还用愁吗!瓜果菜蔬这事儿缓上一缓也是可以的。 想通了,心里也没那么堵。宝儿扬起嘴角,看向众人,这会儿才发现山子怎么不在! “大当家的,山子呢?”宝儿疑惑问道。 “肯定又在侍弄那些奇形怪状的瓜了!”大当家见面前人脸色好些了,也放下心来,“王公子,随我来!” 走过一条长长的田埂,拐个弯儿,映入眼帘的是一长排如同镶着绿宝石的帘子。 宝儿大惊,半天说不出话来,快步上前,三步并作一步,来到绿帘之下。 白嫩的小手轻抚翠绿叶子,那叶子为椭圆形的裂片,外沿呈锯齿状。一片片细密的生长在粗壮的藤蔓上,藤蔓顺着插在地上枯枝往上攀爬、缠绕,连成一片,长得十分茂盛! 眼眸一转,瞥见隐秘在绿叶之间白嫩的果实。果实呈长椭圆形,表面具有多数不整齐瘤状突起。阳光下十分鲜嫩,仿佛一掐便会出水。 宝儿双手捧住,爱不释手,凑近了,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苦味和清香萦绕鼻翼。 几人随后跟了上来,瞧见宝儿异常的反映甚是好奇。 福气走近,细细打量,也拿起了一个,闻了闻,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苦涩。侧头不解的问道:“公子,这东西是什么?味道甚是奇怪!” 宝儿轻笑,“这个叫苦瓜,可做成菜,味道有些苦,但是经过处理后,便是美味佳肴一道,且它具有清热、解毒、消炎的功效。夏季炎热,吃上这么一道菜,对身体是有益无害的。” 经宝儿这么介绍,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吃菜便是为了下饭,哪里来这么多讲究,头一次听说菜能当药,甚是稀奇。 宝儿迫不及待再往后面两条沟壑走去,一样的藤蔓牵绕,翠屏道道。除了苦瓜还有丝瓜、青瓜、豆角等等。 宝儿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些瓜类都是前世经常见到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除了惊喜便是感叹。 迫不及待的走完了将近二十排架子,宝儿心中的失落感全然被这些玲琅满目的瓜类填满。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纤细挺拔的身子站在田埂上,让人幌不开眼。 “王玉!” 略带颤抖的声音叫喊自己,宝儿条件反射转过头。 见一大块平整的地里,碧绿一片,宽大的叶子迎着太阳极力生长,一个个圆滚滚、翠绿的大西瓜舒适的躺在地里晒太阳,隔一步便有一个,有的几个堆在一起,好不惹人喜爱。 瓜田中央蹲着一人,头戴草帽,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褂子,露出结实的胳臂,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微粗的剑眉下一双眸子鹰隼般锐利直直看过来,薄唇微启。一脸震惊,夹杂着些许痛苦,那两个字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来一般。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起名 一个文弱纤细,一个粗犷壮硕,二人隔着一片瓜地遥遥相望。 见地里那人缓缓站起身,视线却是不变。震惊的面庞显得有些急迫,似乎想立马飞过去,可两条腿又似灌了铅般沉重,抬不起来。 宝儿瞧见他那副傻愣愣的模样,“噗哧”一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跨过瓜藤,踩在土地上,一步一踮,在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傻子!不认识了?”宝儿扬起小脑袋,望向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憨厚少年。 见他薄唇微颤,有些苍白,白皮泛起,像是太阳下呆着太久,有些缺水。 “王???玉???” 宝儿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咧嘴笑道:“山子?咋啦这是?变得姑娘家似得,扭扭捏捏!”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山子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铁一般的手握住宝儿的双肩往怀里一拉,紧紧抱住。 “山子,你放开!放开!”宝儿半天才反应过来,极力挣扎。 铁臂箍住的娇躯不停扭动,山子心跳加速,身子也变得火热,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是不想放开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儿。 “你再不放开,我要生气了!”宝儿挣脱不了,又有些臊得慌。自从郡南县回来后,宝儿便有些注重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这会儿被人紧紧搂住,总是感觉不自在。 “别别别!王玉你别生气!我放开便是!”山子松开了怀中憋屈的人儿,紧张的看着他。 宝儿撅着小嘴,睨了他一眼,本想说道两句,瞧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王玉,你看,这些就是你临走前让我照看好的秧苗,这会儿都长大,结果了!我没辜负你的期望吧!”山子指了指这一片瓜地。说不出的自豪,像是在向宝儿邀功。 “这些...都是你种的?”宝儿吃了一惊,不敢相信。 “嗯!”山子郑重的点点头,直直望着宝儿,一脸的单纯。 那般纯净的笑容,让宝儿心头一软,这个傻子,怕是因为自己那句好生照看,上了心吧!本来也只是随后一说,怕他跟着上京。闹出别的事儿。没想到自己的话。他竟然看得这般重! “大热天的。也不知道躲躲太阳,要是中暍了怎么办!这么大一片瓜地谁来管!” 山子挠挠脑袋,咧着嘴傻笑,眼神一直不离开。生怕面前的人儿飞了似得! “不碍事!不碍事!” 宝儿被他这副傻样逗笑了,咧开小嘴,露出洁白的牙齿,两只梨涡若影若现。 看得山子傻了眼,明明是个男子,怎么生的这般好看呢!柔柔弱弱、细皮嫩肉的,让人充满了想要保护他的*。 “走!回屋子里去!”山子脸色一变,拉着宝儿从沟壑走出去。自己皮糙肉厚不碍事,若是把王玉晒黑、晒伤了可如何是好! 二人顺着田埂往回走去。大当家和福气等人也站在不远处。 几人神色各异,几位当家的皱眉看着山子,心想这愣小子怎的这般鲁莽! 福气则是一脸戒备,宝儿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便宜倒是让他给占去了。不管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福气都做好准备,不许他再靠近姑娘一步! 众人心中想法各有千秋,宝儿却一心都放在那些瓜上,心中有许多主意萌生。 回到大堂内,大当家没有独坐高堂,而是与宝儿同行,坐在了右手边侧位,山子紧跟其后,坐在了宝儿身边,几位当家左侧位置依次排开。 几人有说有笑,谈论着菜蔬瓜果。听大当家说那片瓜地都是由山子一人打理的,这傻小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就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瓜感兴趣。被他捯饬来捯饬去的,竟还就长成现在繁茂的样子了。 这番话说出来,让宝儿对山子刮目相看。侧过脑袋,见身边的人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便冲他使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山子得意的裂开嘴,黝黑的皮肤下,牙齿显得更加洁白,为笑容平添了一份阳光。 过不一会儿,便有两人抬着大箩筐进屋子来,放在屋子正中央。 箩筐里正是各种各样瓜,都是刚从藤上摘下来的,翠绿娇嫩。 “王玉,这些都是我种的瓜!”山子立刻站起身,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抱起了一个。 不同于亓炎晟骨节分明白皙,山子的手更大,指关节很粗,给人一种强有力的感觉,仿佛他再用力,那瓜便要被捏碎了般。 见瓜身呈球形,皮为翠绿色,上有墨绿花纹。 这不就是西瓜! “噢?这叫什么瓜呢?”宝儿故作疑惑,问向山子。 山子果然被问住了,愣在那里,半天才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大当家站起身,走了过去,接过那个圆滚滚的瓜,折步回来,放在桌上。 忽的身形一转,伸手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大刀,手臂往前一探,见刀柄“嗤!”的一声,飞离出去,露出明晃晃的刀身。 手腕灵活转动,速度极快,就见着明亮闪烁,却不见刀口落下。 “嚓!” 手臂一定,大刀停在了身子右侧,刀身还有些轻微震动。 再望向那桌上的瓜,早已经均匀裂成几块,仿佛盛开的红色花朵。 大当家收起了凛人的气势,将刀放在桌上,拿起了一块,递给宝儿:“王公子,你尝尝。这瓜味道甚是甜美,特别是炎热的天气,吃上一口,心里真是舒坦。” 宝儿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端详一番。咬上一小口,脆嫩多汁,清甜润口。“果真舒坦,那股燥热立刻被解了去!” 众人满意的笑着,纷纷上前拿来一块啃着,嘴里是不住的赞叹。 “王公子才华过人,若不然就为这些瓜取个名字吧!”三当家手上拿着瓜,嘴里满满一口,含糊道。 “是!王玉,你取一个吧!还有这些、这些!”山子是举双手赞成,自己发现且种出来的不知名的瓜,在王玉眼中会是什么名字呢!心中无限期待。 一一指了指,向宝儿示意,目光灼灼。 宝儿放下手中的瓜,怀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又塞回去。走到山子身边,从他手中拿过一个西红柿,思索一番,开口道:“这个东西长得很像柿子,且在六月七月份成熟,若不然就叫它‘六月柿’吧!” “六月柿...听起来是简明易懂,又贴切,不错!可以!”自从山上的日子好过以后,二当家对于宝儿的偏见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有些佩服。她说什么,便觉得都好,这会儿更是举双手赞成。 山子口中小声念叨“六月柿”这三个三个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想来也是十分满意。随即又拿出一个,“这个呢?” “这个方才有说到,书中早有记载,因其味道什么苦涩,名曰‘苦瓜’。”宝儿面带淡淡微笑,一一作解说,“这个的话,长长的身子垂下来,就像丝带一般,就叫丝瓜吧!” 丝瓜?倒是别致! 众人来了兴趣,这王玉取名,怎的像是在说故事一般,甚是有趣。大家伙儿都围着那一大筐子,有说有笑。 取名对于宝儿来说,那就是将前世的找搬过来得了,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虽然这个瓜果不全然与前世的一模一样,却有七八分雷同,想来不会差! 后又命名了一些豆豉、芦笋、青瓜等等。 一番胡编乱造的说辞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 “王公子,你脑袋里的奇思妙想,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当家连连摆头,感叹道。 “大当家过奖了,王玉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心想着即是下饭菜,便没往高雅了去,还是通俗些,符合农家人的气质吧!”宝儿笑笑回应。 “王玉,还剩下三个大家伙,你瞧着能取些什么名字?”山子兴冲冲问道,王玉这些名字取得甚得他心。其实也是因为是他取的,随便说个啥,都甚是满意吧! 宝儿瞥了瞥地上那三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大瓜。左手环抱腰间,右手抵在下颚,似在思考。 “名字都取光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若不然偷个懒,分别叫南瓜、西瓜、冬瓜得了!”黛眉微皱,忽如灵光闪现,眸子一亮,指向地上的大瓜,一一道出名字,略带兴奋。 “好!好!好!”山子第一个捧场,站起身拍手称好。 众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异议,皆笑笑,点点头。 宝儿暗暗舒了一口气,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对于今日的收获,相当满意。菜园子里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菜,可这些瓜却是能撑些场面。 先不说它们奇形怪状不为人们所熟识,就这名字,怕是能吸引人了。若再加上适度的宣传,道出食用这些瓜果的功效,那生意自然是异常火爆,不愁赚不到银子。 尤其实在炎炎夏日,有着瓜中之王,解暑圣品之称西瓜,便是打开这条生意路子的敲门砖。 宝儿脑海中勾勒出了福宝园发展的蓝图,嘴角不由得上扬,那份自信,让人移步开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决定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宝儿便起身告辞,几位当家的将其送至寨子门口。 “诸位当家请留步!园子里的菜蔬瓜果有劳费心了,过几日计划妥当了,再来商榷。”宝儿抱拳,一脸的感激。 “这自然是不用说的,王公子就放心吧!”几位当家抱拳回敬。 见宝儿要走了,山子很是不舍,急忙道:“爹,我送送王玉吧!” 大当家的对于山子这般迷恋王玉,很是无奈。转念想着,王玉这般有头脑,与他打打交道,能长些见识吧!自家儿子呆头愣脑,心思极简单,也怪大家过于溺爱他,不知对他将来是福还是祸! “去吧!” 见爹同意,山子满心欢喜,跨步上前,站在宝儿身边。 三人一同下山,走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阳光挤过茂密的树叶,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照在三人身上。 宝儿与山子并排走着,福气稍往后些。 “王玉,我找到新苗子还去合盛找你吗?”山子侧低着头,偷偷瞄着宝儿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下,是小巧的鼻子,薄薄的粉唇。想是路赶得急,小脸红扑扑的。 “不了,我不在合盛上工了,近些日子会待在家里。” “那我去你家找你?”山子声音明显一扬,王玉不在合盛上工,便不会出远门,那就可以一直见到他了。 宝儿转念想到不对,马上改口,“地里的瓜需要人照料,你就不用来回奔波了,苗子我会让福气定时来拿的。” 山子转过脑袋,有些沮丧,如此二人相见的机会怕是少了! 宝儿哪里会没看到他的不高兴,有些于心不忍。 “山子,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只怕是没时间接待你。地里的瓜要劳烦你帮我照料。特别是瓜籽十分重要,要大量收集,我也会三天两头上前来查看。” “不烦!不烦!”山子一听宝儿会三天两头上山,当下又雀跃起来,扬起嘴角,一脸笑意。 “王玉,只是你要忙些什么呢!” “自然是开店赚钱!”宝儿扬起小脸。 “你很需要钱吗?”山子疑惑问道,自从上次爹他们下山抢劫后,才真真切切了解钱这个东西。难道是人都需要它,都想拥有许多? “自然是需要啊!”宝儿不可置疑的点点头。“寨子里的人需要它、村子里的人需要它、爹娘还有虎子都需要。这个世界啊!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所有,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来保障一些人的生活!” 宝儿脸上的认真是山子未见过的,从不知道他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的责任。再看看自己。一直以为都没有什么梦想,也不知道责任是什么,想来有些惭愧。 遇见了宝儿,仿佛便有了追求,他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珍贵的朋友。既然他需要钱,那么自己就全力以赴的帮他赚钱! 这就是现在的梦想。 山子毅然决然。 三人到达了山脚,在宝儿再三催促下,山子恋恋不舍的停下脚步,目送二人离开。 直到那纤瘦的身影看不见。才慢慢转过身,回到山上去。 宝儿与福气在山上一待便是一天,这会儿,太阳也快落山了,暑气消了大半。 走上走着也没那么热了。福气加快步子上前,与宝儿相平。 “姑娘,我瞧着这个山子十分不老实!对您...”福气说出心中的担忧,说道一般却是开不了口,欲言又止。 山子应该是不知道姑娘是女子,瞧着做事都是为姑娘着想。姑娘说一,他绝不说二,姑娘往东,他绝不往西。 可那些亲密举动,又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倒是装的还是如何。 “福气你多虑了。”宝儿轻轻摇头,脑还是出现了山子那憨憨的笑容,干净澄澈,没有一丝心机,这样的人怎么会去算计别人呢! “他自小山里长大,与天为伴,与地为友。寨子里的小娃又比他小上许多,难有共同语言,日子寂寞是难免的。 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了他, 又与大当家的合作,解了寨子的燃眉之急。他心中怕是对我有崇敬,熟识后便成了依赖。仿佛我就是他的兄长一般,亲密举动也就多了些,不过这一点我以后会注意,你不用多虑了。” “是!”福气微微皱眉,点头应道。 心中却不十分赞同,虽然自己年纪不大,也算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总是有些见识。 山子这般表现,分明就是喜欢姑娘,只是他不知道姑娘的女儿身份,便眉头没脑胡乱表达。 这事儿可不能掉以轻心,福气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守护姑娘的安全,决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一想到这儿,便又有许多别的问题涌上脑海,乱糟糟的一团,理不清。 广阔的天空在辛勤工作一天后,似乎也觉得累,所有的光亮隐秘,变成蓝灰色。 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快走到村口了,二人要分道扬镳,宝儿望望了远处,回头对福气说道:“今儿辛苦了,回去好生歇着!我先走了,替我向大娘声好!” 福气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也没回话。 宝儿没多想,当他是听进去了,便转身,准备回去了。 刚走了两步,福气叫住了宝儿:“姑娘!我明儿想去合盛辞工!” 宝儿站住脚,愣了一下,半晌才侧低过头,道:“福气,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没有人可以干预!辞工的事儿你要想清楚,能做上合盛掌柜的位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不知道近些日子老是找你,有没有打扰到,如果有我向你说声抱歉!若只是因为我,你才辞工的话,还是劝你再想清楚些。 有些事情能选择很多次,有的一旦选定了,却是不能更改的!” 宝儿长长一席话,福气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心中感动满满,这个就是一手提拔自己至今的人,从未有过一句重话。总是将知道的倾囊相授,放逐自己去学习、去成长,也就有了今天的福气! 若是自己只顾贪图享乐,与那忘恩负义之人又有何区别! 福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声音哽咽:“姑娘,不要骂我动不动下跪!我实难用别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宝儿别过头,不去看他,总是心有不忍,却是不能心软。 想到找一个推心置腹的人,实属不易。不是不信任他,但是钱财和权利的诱惑往往能打败一切,她需要看到决心。 “娘的病已经好了,一家人不再烦心,日子过得比以前是好太多!一切都来自姑娘的相助,我福气就是做牛做马这辈子也誓死跟随。纵使上刀山下火海,也永不放弃! 至于那掌柜职位,福气一点不稀罕,这辈子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姑娘!钱财赚得再多又有何用,心却是黑的。福气不愿做那黑心之人,求姑娘不要嫌弃,让福气跟随吧!” 福气的声音毅然决然,充满的决心。 宝儿听在耳边,记在心里,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如今一穷二白的境地,竟愿放弃锦绣前尘,一同吃苦,实属不易。 秀眉一挑,低声道:“福宝园如今的境地想你是明白的,什么都没有,未来的路十分艰辛,你能顶下来?” “或许现在姑娘眼中的我是一个掌柜,但福气却认为自己永远是福宝园的伙计,鞍前马后,决不喊一声累!” 语气中不带丝毫的犹豫,跪着的身子往前挪了两步,膝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着,仿佛丝毫不觉疼痛。 宝儿这才转过身来,原来无动于衷的人儿,眼眶早已噙满泪水,福气的忠心和努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快步走上前,拂起了他的胳膊,“膝盖怪疼的吧!快起身!若是伤着了,还如何帮忙做事!” 宝儿埋怨的话语听在福气耳中却是满满的关心,提起的心终于能安稳放在肚子里了。 这端日子,宝儿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福气却生怕她对自己生有间隙,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谢谢!谢谢姑娘!”福气破涕为笑,笑得这般放松。 “得了,擦擦鼻涕,莫回到家,让大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宝儿低下身子拍拍他膝盖上的灰尘。 这小子个头似乎又长了些,比自己还高上那么点儿,模样也算是周正,就是瘦了些,怕是最近累的。 福气哪敢有劳宝儿亲自为自己拍灰,赶紧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自己胡乱拍两下,“自己来!嘿嘿!自己来!” 宝儿嘴角一咧,倒是没有固执,两只手掌对着错开拍几下,手上的灰尘被弹掉,“那我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说完,灿然一笑,转身走远了。 待福气回过神来,也准备回家,刚跨脚。 “嘶!” 膝盖上一阵疼痛,怕是磨破了。 可面上痛苦表情却没有,咧着嘴,带着笑意。 独自走在乡间田野上,徐徐微风迎面吹来,带起衣袂飞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忙碌 没有大放鞭炮,没有四处宣扬,福宝园工厂悄悄开工了,王家是忙得两脚不沾地。 福宝园工厂原是马家院子改建,后又买了边上的地,将地皮拓宽。 总共有三个门,南北两方各一个。一边是专门制造筐子类,叫加工厂,里面桌椅板凳、各式工具配别齐全,原料处、成品区、出货仓等等,分门别类。 另一边则是为瓜果菜蔬准备,名为顶鲜园。大门正朝田地,十分便捷。进门左手边有一排柜子,里面放着白大褂和口罩、手套等,这是宝儿设计的无尘服。虽说做不到那么专业,能防御一些还是需要的。 里边还配有理货台、清洗区、储货区等等。最值得一提的是修建了一个地窖,至少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里面放了大大小小的架子,还有专门储冰块的凹槽,算是一个冷藏库。 第三个门在中间后方,是一个小庭院,里边配有厨房和一个大大的饭堂,专门供人吃饭、休息用。 庭院边上还有三四间厢房,里面家什齐全,难保什么时候忙起来,也可在里面住上几日。 目前朱武就住在这里。 朱武武艺高强,听说官职也不小,让他跟着每日做些商人的事儿,宝儿十分过意不去。本是有大好前程,就因梁煜轩的一句话,只能原来京城来到穷困小山村,瞧着种田编框。 虽说朱武是贴身保护自己的,可宝儿从未让他跟着,一来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而来人家是何等身份,怎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的摆起谱来。 他也不急躁,从未唠叨过一句,像是自己也能找乐子,没事儿的时候就不见人影,关键时刻也能出现。 回到镇子那几日。宝儿就让他回京。可他也是个死心眼,硬是把亓炎晟的命令牢牢记在心中,丝毫不违背。 真不知道该说他忠诚还是傻! 没办法,只得随他去了,可是住在王家始终是不方便,这不没几日便搬到了这里! 四周绿树环绕,面山临水,不得不说福宝园工厂占了一个十分绝佳的地理位置。 加工厂内已经忙忙碌碌,工作的人大都是村子里的乡亲,少数为外乡来的。 一听说王家重操旧业。众人一点不用考虑。马不停蹄赶来招工。排起长长的队伍。 主管招人的还是李二狗,如今再干起这活儿已是轻车熟路。不过也更加严格,不仅要看手艺还得看为人。因此,能进福宝园的人自然是十分优秀的。 厂区内一角。设了一个桌案,边上放了一个上锁的柜子,这位置专为春妮准备的。 “春妮,张老板家的一票筐子今儿要提走了。”孙有富自大门进来,直直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据递给春妮。 孙有财、孙有富兄弟如今是王大牛手下的得力干将,一个负责提货给买家,一个负责管理厂区的生产和发货。再加上识字的春妮做记录,三人合作甚是愉快。王大牛也省心不少。 春妮接过单子,拿出账本对照一番,盖上福宝园的出货章,仔细的规整好。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牌,上面标有编码。想要到孙有财处拿到货就得凭这块小小的木牌。 工厂内的人几乎都不识字。宝儿也不做过多要求,但是“零”到“十”这十一个阿拉伯数字,却是每个人进厂前必须学会的。 “行了大哥!对好了!”春妮笑笑,将牌子双手呈递给孙有富。 孙有富点点头,拿过牌子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弟媳在娘亲马氏无限寄托下成长,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 没想到进门后,一改之前对她的看法。干活麻利,为人勤快,还能断文识字。十分不错,不枉财哥儿对她一片痴情。 孙有富扫了一眼不远处,见自己媳妇儿正在指点工人,嘴角不由上翘。自从媳妇儿来福宝园上工后,心情似好很多,比以前倒是更有风情了。 喜梅如今算是玉芬的二把手,也能挑起大梁,织网的技术已经是炉火纯青,没人能比得上,这不也就担任了教授新人的重任。 “婶子,梭子一定要握紧,洞与洞之间要均匀,这样织出来才好看。”喜梅和颜悦色,纤细的手指握着木梭,熟练的从网上穿来绕去。 喜梅活儿精细,待人温和有礼,厂区内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身旁的那位婶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也跟着比划,学的极其认真。 屋外有五辆马车,全新的,上面印有“福宝园”三个大字,皆载满了货。 这便是方才孙有富提的那一票筐子,往细了看,发现每个筐子或边上或底部都有木槿花的图样。 没错!这便是福宝园的标志,早在三年前,宝儿就打算做自己的牌子,这会儿总算是实现了。 五辆马车秩序走远,马蹄声和轱辘转动的声混在一起,去也不显嘈杂。 不远处田埂上,宝儿、福气、赵长栓等人站立其中。 “富哥儿,出货呢!”赵长栓看到了远处出行的车队,高声打招呼。 听见有人喊,孙有富转头一看,见着田埂上的几人,便伸手挥了挥,回应道:“是呢!姑娘,栓叔。” 二人也冲他笑着,挥手。 “孙老太太一家子可真是能干,两个二人能耐不说,媳妇儿也是个顶个儿的能干。”赵长栓忍不住感慨。 宝儿看看地里干活儿人们,转头笑笑道:“栓叔,可别羡慕人家了,自己不是还有一双儿女吗!” “都是不成器的!来寿那小子整日的晃晃荡荡做什么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说了也不听,都是他娘灌了。来香更是不争气,整日在家里写写画画,做针线活儿啥的。这些有什么用,我宁愿她像姑娘一样出来能干做事儿!” 赵长栓不住的叹息摇头,这日子好过了,自家两个娃却不争气,甚是无奈。 宝儿摇头轻笑,安慰道:“栓叔,你别急,他们俩还小,慢慢来,总是会懂事儿的。 来香妹妹不喜欢做生意,也是逼不来的,什么都得图个兴趣。今后福宝园生意好了,赚了银子,给她找个可靠人家就好了,总就操持家务,带带孩子,也不用干啥辛苦活儿。 至于来寿,想来心性未定,您就把他带在身边。一来看着点,而来也好亲自教授点东西给他,日子长了就好了。” 宝儿一番话让赵长栓惊讶不已,这哪是十几岁小孩子考虑到的事儿。 照这么分析,来香今后怕是只有这条出路了,不过也好,赚钱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今后给她相个好婆家,包厚些彩礼,以后日子也不会难过。 至于来寿的事儿,赵长栓是万万没想到。姑娘聘人一向是公平公正,从不看人情。该是什么能力,便做什么事儿。 因此自家那小兔崽子也只够混上个点货的,要说这活儿也是轻松,却是没能发挥什么用场,便有些心浮气躁。三天两头点错货,没少被罚。 今儿姑娘主动提出将他调到自己身边,真是受宠若惊。要知道“顶鲜园”是姑娘倾注了全部心血发展起来的,今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小兔崽子心气浮躁,脑子还是灵活,能够跟在自己身边,接触的可不是一般事儿,再加上能亲自教导,即使不能成为像姑娘这般商业奇才,也能有所成就。 赵长栓暗暗下决心,回去要好好教导儿子,千万莫要再吊儿郎当,若是在姑娘面前再犯错,那就真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谢谢姑娘,老头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为福宝园办事儿,绝无二心。” “栓叔,说啥谢呢!我瞧着来寿是一块璞玉,你细心教导,以后也会成为福宝园的得力干将。”宝儿笑笑摇头,心中却是有一番计较。 想要手下的人全心全意办事儿,就得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这几日看赵长栓焦头烂额,想来就是为了儿子的事儿发愁。今儿乘着这话,便就如了他的意。 赵长栓一脸感激的点点头,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大片的土地翻新,经过一段时间的维护,如今变得肥沃不已。 宝儿心想着是该下地了,“福气,那些苗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寨子里的事儿都是由福气一手掌管,别人自是不知,连大牛、玉芬都不晓得。 “合作商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咱赶车子去拉了。另外,园子里的瓜果菜蔬都差不熟了,得赶紧收获,不然怕是会烂在地里了。”福气缓缓道来,将自己在山上看到的隐晦表达。 这几日忙着工厂的事儿,便没上山,福气这么一说,只怕是刻不容缓,得将那些瓜果拉下山了。 宝儿心中打算起来。 二人简单对话,赵长栓识相没有搭话。看着面前人凝重的表情,怕是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宝儿早早就说过,会有种子、苗子啥的,这会儿说的便是。可她从未透露过来源,怕是另一方身份有些特殊,不讲自然是有道理的。   ☆、第一百二十章 收货 是夜,万籁俱静,人们都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皓月当空,清淡的光辉挥洒在村子上,就像是为其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 然而此时... 安静的小村道上,有什么在移动。恍恍惚惚,瞧不真切,像是树在摇晃身子。 仔细一听,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影子竟缓缓移动起来,晃着往村口去,慢慢显露出整个轮廓。 见七八辆马车,整齐排成一列,快速行驶着。车很新,颠簸着竟听不到一点“吱呀”声。 “后面的快跟上!”走在最前面的马车上,一人站起身,转向后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招呼着。 此人正是福气。 山上的瓜果不等人,只能收割了,存在地窖里。宝儿交待一番,便由福气上山与大当家商议,定在今晚运货。 宝儿要忙的事儿太多,取货的事儿便全权交由福气处理。福气挑了十名可靠的人帮忙运输,其中孙家兄弟就在此行列中。 “福气兄弟,瞧着都走到头了,怎么还没见着供货的老板?”孙有财行在第二位,他眯着眼睛望望通向镇子的大路,灰蒙蒙一片,瞧不见一人。 “自然不是约在这里,咱得往山脚处走,那里偏僻些,不容易叫人发现!”福气也是照实解释。 大当家他们的身份还是先保密的好,难不准会惹上什么麻烦,且他们也希望这么做! 如此,才商定了这么时间、地点把货送来,全是考虑到对身份的保密。 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山脚扮作商人,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这老板也真是奇怪,订了这么个点儿这么个地儿交货,这不是折腾人吗!”孙有财嘟囔两句,倒不是在埋怨姑娘交待的事儿不想做。就是这老板也忒怪异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呢! “财哥儿少说两句。姑娘找了这么个老板自然是有他的好,咱们只管听命做事,哪里费这么多话!”后面孙有富出声了,自家弟弟就是有些心浮气躁,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个轻重。 孙有财赶紧噤声,自己可没质疑姑娘的想法,怎到了别人耳中就变了个意思。 姑娘待自己恩重如山,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吭都不会吭一声!只是那老板...罢了,不说了! 兄弟二人的话。福气听在耳中。没有搭腔。默默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疼,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后面的人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没行几步。到达目的地,果见山脚站在几人,同样是几辆马车停着,车上放着许多箩筐,上面皆盖了一层黑布,让人瞧不见里面是啥!地上还堆放了一些,想来是走了好几趟,不过也没有人去观察这些。 其中一人像是瞧见福气等人来了,急忙上前。见他一脸的兴奋,喊道:“王玉...” 福气拉住缰绳,“吁!” 马儿受命停下。 手在坐板上一按,轻盈跳下了车。 “山子,是我!” 福气一脸笑意看着山子。见他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双眼变得暗淡下来,却仍是不死心,探着身子往后看去,急急追问:“王玉呢?他来了吗?” “公子这些日子忙得昏天暗地的,好容易晚上能休息下,这会儿怕是已经熟睡了!” “他没事儿吧?你替我转告他,山上的瓜果、苗子啥的,长得好着呢!不要担心。”福气这么一解释,山子虽然有些失望,可听说王玉这么忙,怕是十分辛苦,又有些担忧,难怪他好些日子没有上山来了。 “行!你放心,我一定一字不落的跟公子说。”福气信誓旦旦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有什么我能帮他的吗?他啥时候有空,我能去看他吗?”山子忽又抬起头,满怀期待。 “公子东奔西跑的,你去了只怕也寻不着人,等这阵子过了就好了!”福气自然会推脱,总觉着山子对姑娘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便含糊的回绝了他。 这时后面的马车也行上来了,车上的人纷纷跳下车,来到福气身边,瞧着对面的人很是好奇。 “山子,你把地里的瓜果看好了,就是对王公子最大的帮助。”大当家上前,好言相劝。同时转身,抱拳向福气打招呼,“小兄弟,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点点数,看够不够!” 福气赶紧转过身,同样的抱拳,微微躬下身子。余光瞄到这个来路不明的汉子,心中一翻计较。 大当家的武艺和手段,福气是知道的,那日自己与姑娘在林子险些丧命于他之手。 好在后来有了利益上的合作,双方才礼待有佳。大当家就像是个朴素且明理的庄稼汉子,十分好说话,也很能干。但是骨子里那股凶狠劲儿,却是骗不了人的,姑娘肯定也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处处行事小心。 今日送货,他居然亲自前来,只怕还是信不过,若是有人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保准那人明日便见不着太阳升起。 难怪姑娘嘱咐自己要小心,只怕等会回去还要得提醒一番。 “真是有劳大当家亲自送来,这大半夜的,真是辛苦您了,我替公子道声谢!”这等圆滑的话,福气是手到擒来,“数儿肯定是对的,还能不信大当家吗?若是我真去点数,回去定被公子数落一顿。” “哈哈!小兄弟真会讲话!得,那咱们抓紧时间搬吧!早些完事儿,也好回去休息。”大当家豪放的大笑两声,明知道是在奉承,听着却不反耳。 早在队伍停下的时候,大当家的目光就已经扫了一遍,车轮印子不深,说明车上没有藏重兵器。总共来了十人,见他们跳车时虽然利索,落地却很重,应该不会武艺。 一切并无异样,大当家这才不动声色上前。 如此风平浪静的表象下,殊不知林子里藏了带刀的几人,除了大当家外的四个当家均在其中,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便立马冲上前。 “兄弟们,搬吧!”福气对身后几人招呼,“尽量轻些,避免磕磕碰碰!” 那些人没有迟疑,动手将筐子搬上车。寨子里的人同样没有闲着,帮着一起干活儿。 没过一会儿,东西全都搬完放好。两队人马也没再多少废话,各回各处了。 车队就着月色,快速回到村子里,悄悄走向了福宝园工厂。 那里有人接应,打开大门,迎了进去。 “小心!” “慢点!” “这边走!” “后面的跟上!” ... 十几个汉子纵使大半夜还没休息,这会儿却也是干得有劲儿,因为姑娘身边的第一管事福气说了,事儿要是办好,每个人都有奖赏! 有钱啊!干活儿能不起劲吗! 不到一个时辰,七八车的东西全都整整齐齐堆放在地窖里。 众人虽然累得满头大汗,脸上却仍是洋溢着兴奋。 临走前,福气提醒一番:“兄弟们,今儿的事,千千万万要保密,姑娘交待过了,若是谁走漏的风声,那福宝园就不用待了!” 不待福宝园那是比扣银子还严重的,自然是没人敢说出去。心中也越发好奇,这筐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黑布包裹得严实,瞧不清楚。搬的时候,里面东西晃来晃去,像是圆滚滚的。 还有那供货的老板,是有多神秘,收个货竟然还要在半夜三更。 摸着黑夜,赶着回家去。活儿干完了,松懈下来,这会儿还真觉着有些累了。 福气住在邻村,这会儿回去,怕是天都要亮了。索性就不回了,在厢房对付一宿,稍作休息,明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锁上大门,便由内堂小门穿到后院儿,见最一头的厢房还亮着灯,有些好奇。 这个朱武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作甚? 福气猫着身子走近瞧瞧,也没出声,万一吵醒了人家,倒是不太好。 “福气小兄弟!”身后传来一声音,寂静的院子,格外明显。 “吓!”福气心漏了半拍,快速转过身。 见是朱武一身黑衣,穿戴整齐站在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朱大哥,你把我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啥呢!” 朱武挠挠脑袋,歉意道:“我就这习惯,睡到半夜喜欢起来练武,也算是提高自己。虽然离开军营,可本事不能忘,肩上还担着保护王姑娘的重担呢!” “原来是这样!”福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你就在院子里练武?没有出去? “大半夜的,我能去哪里,总不能到村口溜达一圈儿吧!哈哈!”朱武一脸不解,摇摇头,“你呢?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说着抬头看看天,繁星闪烁,月亮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还不是福宝园的事儿忙呗!刚刚一直在库里点货,明儿要向姑娘报账呢!累的我腰酸背痛。朱大哥,我先去休息了,瞧着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我抓紧时间眯一会儿。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儿姑娘还要去镇子上谈事情,只怕你要跟着去了。” “嗳!好!”朱武点点。 二人各自回到厢房,一片安静,没一会儿,灯便熄灭了,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旧址 小镇一如从前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房屋建设坐落其中,各个商铺门口,人们进进出出。 “客官,里面请,楼上有雅间!” “包子!卖包子咯!一文钱一个!” “老爷、夫人,行行好,好几天没吃饭了,赏个铜板吧!”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算命!不准不要钱!” ... 宝儿一身青衣,挽着简单的发髻,行走在青石板路铺就的大街上。装扮虽然朴素,那股淡雅、脱俗的气质叫人不容忽视。 身后朱武一身黑衣束腰长袍跟随,不同于一般随身小厮的卑微,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佩。 “朱武,你觉得这里的人较京城如何?”宝儿望着熟悉的地方,问向身后的人。 朱武一愣,不知道姑娘说这话是何意,仍是认真思考起来,抬眼扫视一番。 不是每个人都穿着昂贵的料子,却也还算可以。手上戴着戒指、手镯,脖子上挂了项链、玉佩,无一不彰显这里人是富足的,然而较之京城还是差了些。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简单的八个字从朱武口中道出,宝儿先是一愣,毕竟是将军身边的人,果然是有些见识的,暗暗佩服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朱武见宝儿没有答话,侧头看了她一眼,瞥见了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解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宝儿停下脚步,“不,你说的很有道理。” 道理?朱武不甚明白。过了一会儿,又听得宝儿缓缓道:“他们脸上还少了一种享受!” 面前人说完便往前走了,朱武皱了皱眉头,享受?怎么姑娘今儿讲的话他都听不懂! 在宝儿看来,镇子与京城的差别于一个是安于享乐。一个却不得不为了生计奔波。 若是以前赚钱是为了能够吃上一顿肉,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那么现在的奋斗目标则是让这个待了三年多的小镇能过上享乐的生活。 虽然个人的力量微薄,且不知道福宝园未来的发展会怎样,心中有了一个信念,便也有奋斗的方向。 坚定的步子朝前走去,穿过繁华的西街,直直去向梦想开始的地方。 东河边上,又是一年杨柳依依,炽烈的太阳照到清澈的河面上,晃人眼。 古朴的石桥一头。一家清新别致的小店傲然立于路口。 奶白色的大门做得十分精致。像是分成了两层。外面一层刻有精致木棉花纹。大朵的花,三个一堆,五个一簇,像是开着一场热闹的盛会。 里面瞧不真切。想是也有一层花纹,若隐若现,层次分明,十分别致。 左右两边墙上各装饰着一株较大的白色木棉花,若不是因为颜色上的差异,真让人觉得就是从墙缝里长出来一般。 视线往下,大门两侧,墙角处,白色木板钉成的栅栏围成了两个花园。里面种着白色和蛋黄色的小雏菊,炎炎烈日下,清新、可爱的模样让人心头的烦躁,去了一半。 这间铺子瞧着十分眼熟,却又有些不同。像是更加用心,也更加精细。 抬头望去,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福宝园”三个大字。 虽与那清新的铺子不相匹配,却也有那么一丝意味在其中。 二人走到此处,便停下了脚步。 三年光景,宝儿等这一刻等得太长了,心中满满都是感慨。 一向坚定的人儿,此时淡淡哀愁萦绕。让朱武小小吃了一惊,那日破庙中,被贼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没见她坑一声,这会儿的忧伤从何而来? 顺着身边人儿的视线望过去。 如此清新、别致的铺子倒是第一次见,感慨之余,瞥见了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霸气十足的三个大字,难道不是出自将军之手吗? “姑娘!这字...” 宝儿回过神来,转身看着朱武,笑笑道:“看出来了?除了你家将军还能有谁写出这样的字?” 朱武恍然大悟,原来王姑娘便是将军思念三年的人,难怪!难怪!一切都有源头了。 宝儿瞧他一副如同吃了黄连般苦涩的表情,顿觉好笑,阴霾尽扫。 “你家将军早在三年前就说喜欢我了!”宝儿故作得意神色。 回想起,青青河边,年少的亓炎晟就狂妄的说:要等自己长大,当时觉得好笑。这会儿却有些感动,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始终信守承诺。 “什么?将军居然...”朱武一脸的不可思议,震惊与无奈相结合。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铁血无情、冷酷暴戾的镇国大将军,亓炎晟吗! “三年前,王姑娘才十一岁吧!将军下手可真快!” “哈哈!”宝儿笑的前俯后仰,这句话若是让亓炎晟听到,他会是什么反映。 十一岁,那只是虚岁,确切的说应该是十岁吧!确实够快的。 宝儿笑个不听,朱武一旁直摇头,不可思议。 “大掌柜”二人正说的有劲儿,身后传来叫喊声。 回头一看,这不是贾掌柜及两位熟识的管事吗! “贾掌柜,好久不见。”宝儿收起笑脸,恭敬的拱手行礼,“我如今已不是合盛的人了,贾掌柜莫要再如此称呼,唤我名字即可。” 如今早已改朝换代,贾掌柜也荣升一级,确实不必再如此。只是宝儿在的三年中,他学到竟比之前几十年还要多,怎能不尊敬她! “看我一时还该不了口”贾掌柜谦虚的笑笑,“您何时回来的,怎的没来铺子瞧瞧?” “回来好些天了,这不忙着福宝园的事儿,一直也没来镇子上,更是瞧不见以前共事的人了。”宝儿有些歉意。 本想着与合盛再无瓜葛,也不想去招惹,能避开则避开。若是惹上闲言碎语,闹个不好的名声,还如何在镇子上立足,更别谈开铺子了。 倒是没有想到这些朝夕相处三年的掌柜们,大家都是有难一起扛,有富一起享,撇开别的不说,那份情感却是真挚的。 “我听伙计说东街开了一家别致的铺子,修建得十分好看。便来瞧瞧,还是您教我,做生意就像是打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没想到是巧了,竟是福宝园。想来您这等有报复的人在生意这条路子上,不会就此打住的。” “贾掌柜,你过奖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担不起这个“教”字。”宝儿连连摆手,谦虚回道。 “唉!说来也是合盛亏欠您。”贾掌柜叹了口气,面色满是悲戚,“京城传来的谣言,怕是伤了您吧!” 大掌柜悄无声息的回来,想是出了什么事。等了几日不见她上门,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 老爷的小九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毕竟是在合盛待了这么久。只怕是双方没有谈拢,关系便裂了吧! 如此也好,大掌柜待在合盛这三年,哪见她这般开怀过,就算是金子打造的牢笼,也终归囚禁了自由。 “贾掌柜就这般信任我?”宝儿哪会没瞧见他的惋惜,打趣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日后总是会相见,何必这般伤感。 “自然是信任!”贾掌柜丝毫不带犹豫。 时光在他脸上刻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却带不走他的儒雅和智慧,还有那一丝商人的锐利,一如三年前,初见时的样子。 宝儿笑笑不语,这一句“信任”就够了。 氛围有些沉重,朱武识相没有搭话,贾掌柜身后的两位管事也没有吭声。 这是两个年龄相差很大,却惺惺相惜的好友,仿佛再来一个人便是多余。 宝儿率先扬起嘴角,露出皓齿,打破这般沉重的氛围。 “如今合盛生意好吗?” 贾掌柜也是个识趣的人,不再沉浸伤感之中,“近些日子还不错,得多亏了曾掌柜想了一些揽客法子。到不至于如您走之前那般境地,毫无突破。” “是吗?那甚好!”宝儿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曾义果真没让人失望。是金子总会发光,而他便是一块蒙灰的金子。 转念又想到什么,“对了,福气急急辞工,没给你们带去什么困扰吧!若是有,我陪个不是!” “哪儿能啊!福气本就是您的人,要走也是他的自由,别人是无法干涉的。如今算是由曾掌柜挑起大梁,又提了两个能干的管事上来,才上任几天,这会儿刚熟识,也算是能干。” “甚好!甚好!”心中的内疚敢稍有减少,不住点头。 二人相谈甚欢,竟忘记了时间。 身后朱武有些焦急了,还有正事儿呢!若是再聊下去,怕是给耽搁了。 “姑娘,您还约了人呢!”朱武先是歉意朝贾掌柜点点,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哎呀!我给忘记了。”宝儿恍然大悟,险些误了,十分不好的意思的朝贾掌柜尴尬笑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事儿就去忙,话什么时候都能说!”贾掌柜见宝儿有些为难,便主动开口,“我也得回铺子瞧瞧了。” “成!等铺子开了,请贾掌柜常来坐坐。”宝儿拱手道。 “一定!一定!” ... 绿柳吹拂的河道边,三三两两的船只划动着,迎面而来,再是交错着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铺 小镇上,东西南北四街,最是要属东街冷清。 各家铺子生意平平,价格也算实惠,因此成了不是富裕之人经常光顾的地儿,那些家境殷实的自然是瞧不上。 然宝儿却独独看上了这一片地儿,她就是要让福宝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其一。还有一份小小的私心,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 福宝园先前是一家卖粮食的铺子,大堂虽小,胜在后院儿大。用来做筐子生意,再合适不过。机缘巧合得到这个铺子,也算是走了大运。 然而,当务之急,却是要再寻一家,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份幸运。 前些天福气到处走访,打探了几家铺子的行情,回去一一向宝儿汇报,几经商议,最终敲定一家,今儿便是来商谈具体事宜的。 宝儿与贾掌柜道别后,没再做逗留,直直去到约定的地点。 东西南北,十字交叉口处,人流动大。这里的铺子自然是旺铺,租金也是一等一的贵。能开在此处开铺子的人不用说,要么是背景深,要么是家底厚。 合盛便是其中一家。 宝儿虽有那野心,却也是没有办法,两样优势皆没有。不过选定的这家也还不错,于路口隔了七八家,算是中间路段,虽然只是东街的。 照着福气说的路子,宝儿与朱武在一家名叫“悦来客栈”的铺子前停下,门面宽广,位置突出,不错!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屋内一小二趴在桌上打盹儿,微眯的小眼睛见有人进门,一个挺身,白色的汗巾肩上一搭,赶紧迎上来,甚是热情。 “请问你家掌柜在吗?我与他约过的。”宝儿笑笑。客气道。 小二欣喜的表情离开转为忧虑,眼中的希翼消失殆尽,无精打采转过身,大声喊道:“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屋内走出一位四十好几、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一脸不耐,问向小二。 “吴掌柜,万分不好意思,路上一些事耽搁了,晚了些。”宝儿跨进大门。拱手行礼。歉意道。 “你是...”吴掌柜循声音望去。见门口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穿着简单,除了头上的一根木簪,再无别的饰物想配。 身材高挑、纤细。面容清丽,有些稚嫩。那双眼睛尤为吸引人,仿佛带着朝阳般的光辉,让人觉得十分温暖。又仿佛能洞察人最内心深处的想法,让谎言无处遁形。 瞧着年纪不大,怎让人生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感觉。 再看看身后那名气度不凡的少年,瞬间警惕起来,“请问,找我何事?” “我是福宝园的人。福气应该与您提过。”宝儿淡然一笑,丝毫没有将那吴掌柜无礼的打量放在眼里,无比坦然。 “哦!原来是王姑娘!里边请,里边请。”吴掌柜这才反映过来,一脸的惊喜。也热情起来。 面前人可不就是要买自家铺子的人吗!本来那个福小哥说买家是位姑娘,就已经惊讶不已,这会儿瞧着年纪这么轻,更觉不可思议。 宝儿点点,随那吴掌柜进了屋,也暗暗打量前头这人。面目和善,说话十分客气,且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便小瞧了去,实属难得。 “王姑娘,你瞧瞧我这铺子,大堂十分宽阔、光线好。面朝南,风水绝佳。年岁不长,不似老屋破旧。”吴掌柜边走边带领着宝儿四处查看。 “听说姑娘是要开酒楼?” 三人看铺子,也边聊着闲话,吴掌柜先是问道。 “嗯!算是吧!有这个打算。”宝儿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眼睛咕溜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地方。 “不过说实话,这个地段开酒楼就怕不好让人知晓。”吴掌柜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仍是说出了这番话。 宝儿一愣,停住视线,转过来,看着那吴掌柜,“吴掌柜性格直爽,只是你这般说的话,铺子还能卖出去吗!” “哈哈!这铺子我是急着脱手,自然不会做亏了自己的事儿。您既然能选定我这一家,一定是有道理的。定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心中的想法,这也是作为商人的基本原则。小老儿只是十分好奇,才顺口多嘴了一句。” 宝儿笑笑,满是赞赏,“哈哈!我却是做酒楼这类的,不过更加新颖、别致。” “喔?”新颖、别致的酒楼?倒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形容。 然而,王姑娘能告诉这些,算是宽宏大量。毕竟是人家的私密,虽然很好奇,却不好再追问。 “两位请随我上楼。” 三人紧接着去到二楼,二楼更加开阔,屋子围着一楼大堂开了一周,数数竟然有十二间。 吴掌柜推开其中一个厢房的门,侧身请二人进去,同时介绍着:“当初修建这客栈时,本以为生意会很好,便尽可能多的建造厢房,以至于这些屋子空间小了些,若是您觉得不合适,三间打通作两间也是顶好的。” 宝儿进门便望了望屋顶,铺子开了二楼,顶梁居然这么高,空间是有些狭小,却一点不显压抑。 吃饭的雅间不比得睡上一夜的厢房,能开阔则开阔,味道第一,环境舒适却是另一大重要因素。 但心中所想的却是这般小小的空间,因为小能体现温馨,宝儿想做的便是一间清新而温馨的铺子。 总体布局不错,是最初想要的,不用做多大修整。只需将风格改变,将美好的小细节添加进来。 如此以来,规整铺子的时间便可大大缩短,也好提前开张,毕竟地窖里的瓜果不等人。 三人一圈儿看下来,这会儿正坐在内堂。 小二小跑着沏上一壶茶,立在一旁。铺子早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没什么生意,他也无事可做。 “姑娘,瞧了一圈儿,您觉得如何?”吴掌柜面上虽是沉静,心中却万分期待。 宝儿端起茶杯抿上一小口,茶水是温的,炎热天气,不能带走心头的燥热,有些怀念起前世的冰淇淋了。 “可以!就是这儿吧!” 面前姑娘动作微停顿,吴掌柜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听她话音落下,这才放到肚子里去,长长出了口气。 同时感慨着,果然是爽快人! 双方立了字据,约定好三日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铺,也好给对方一些准备的时间。 三日之后,“悦来客栈”的匾额便被取了下来,路过的人也就是看两眼,便自顾自的去了。 做生意便是这样,要么成,要么败。兴衰更替乃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装修铺子的担子自然落在了重建福宝园的那位匠人肩上。如今那匠人已被宝儿高酬劳收纳门下,今后也只为福宝园建造房屋。 二人这几日都待在那间客栈里商议、讨论,宝儿提出点子,看他能否做出来,亦或是一些改造是否合理,若是不合理,又能用何种方法来达到目的。 这方面,那匠人对宝儿是十分敬佩,有着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而且那些奇妙的想法,让他不可思议,闻所未闻,倒像她才是匠人,而自己只是个打下手的伙计般。 这边铺子忙着修建,东街福宝园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开张。所有事宜,宝儿已经全权交给孙有富,并且开张后他便是掌柜。 宝儿将这事儿公布于众的时候,孙有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任何的掌柜经验,姑娘竟然把第一家开张铺子交给自己!心中除了惶恐便是不安,竟然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喜梅在工厂做工时,与玉芬说道了几句,玉芬本就爱心疼人儿,将话原封不动的与宝儿说了。 这个楞头哥哥,平日里做事认真仔细,毫无畏惧,交待什么便圆满完成,这会儿怎么虚了。 主管提货的是他,与各位买货老板商谈的也是他。发货的是自家亲弟,弟妹做帐房,有啥困难吼一句,有的是人站出来帮忙。 这些流程规范好,也只是最近而事儿。早在这三年里,做的不都是类似的吗?应该是熟练了才对,与人谈生意那套也早该学会了,如此不叫经验丰富还叫什么! 宝儿便择了个空日与他交谈了几句,开导一番,这个沉着、稍有些憨厚的少年也想开了。原来,在姑娘心中,自己竟是这么个能耐的人!受到夸奖和鼓舞,心中的干劲十足。 福宝园所有的人各司其职,都在忙着手中的事儿。 大牛、玉芬主管筐子和网,孙有财一家为开铺子忙碌着。赵长栓和李二狗专注于田地里的秧苗,福气则在村子与寨子来回奔波。 至于宝儿,除了与匠人商讨、监工铺子的事儿,还得兼顾福宝园开张的大小事宜。虽然已经交给孙有富,但整体节奏必须把握住,以便出了什么意外能及时做出应对。 宝儿有时候在想着,这样双管齐下的节奏是不是太心急了,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于是乎,山上便去的少了,山子埋怨多了。却又是心疼,仍旧乖乖把地里的瓜果侍候好了,每日翘首盼望着某人山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责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夜色将这座繁华的都城笼罩,不似青天白日下的富丽堂皇,全然一派婉约清丽。 一条小巷深处,飘来淡淡酒香,插着写有“酒”字的旗帜随着清风微微飘荡。 “这都喝了将近十坛了,肯定醉得不省人事了!” “再这么喝下去,准会出事!” “掌柜的,您说咋整?” “我已经叫人去他府上说了,你们小心看着点,莫惹出什么事!” ... 各家铺子陆陆续续准备关门,掌柜的看看坐在角落喝得烂醉如泥的人,焦头烂额,这都几天了。 “大少爷,要打烊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明儿再来。”掌柜走过去,弯下腰,轻言细语道。 那人抱着酒坛子,埋着头。听得耳边似有人讲话,缓缓抬起头来。 凌乱的头发随意耷拉,一张脸喝得通红,浓眉下,两眼红肿,满是迷蒙。薄唇微启,沾着些酒水,闪烁着晶亮光泽。胡子拉碴,颓废不已。 此人正是梁煜轩。 “打羊?打什么羊?我不吃羊,我就要喝酒,喝酒!喝醉了便什么都忘记了。”梁煜轩看着站在身边的人,露出不耐神色。 “梁公子,夜深了,您早些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掌柜站直了身,好心好意劝道,伸手想拿过他手中的酒坛子。 “我没有家人!没人会担心!”梁煜轩推开身边的人,护住酒坛子,仿佛那就是他最挚爱的宝贝,不愿让任何人抢走。 “大少爷,小店要关门了,您明儿再来吧!”掌柜很是无奈,梁家背景大了去,又是这么个独子。哪里敢说句重话,更别提撵他走了。 这些日子,他天天来。每次都喝到大半夜,还得专门留人看着他。这也就算了,可瞧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怕出什么事儿,若是如此,铺子是不用开了,能保住性命还算走运。 “好!我走,我这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哈哈!”梁煜轩抱起酒坛子。踉跄站起身。两条腿晃悠着。身子似脱力般。东倒西歪。 忽的,左右两脚相绊,没稳住,撞到了边上的椅子。 掌柜赶紧上前扶住。这才没倒下去。椅子被大力冲撞,翻到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被这声音一震,梁煜轩有些清醒过来,两眼恢复一丝清明。借着掌柜的搀扶,慢慢站起身。 左手抱着酒坛,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眼光闪烁,不敢看旁的人。突然。推开了掌柜的,夺门而出。留得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过,他能自己走了,也是好的。总算是可以关门了,不必担风险。 灯灭了,门关了,夜静了。 梁煜轩跌跌撞撞,在大街上奔跑。人不多,却还是撞上了。 “没长眼睛啊!路这么宽!” “就是!这人怎么回事!” ... 耳旁充斥着骂骂咧咧的声音,梁煜轩眼前一片混沌,看不清是谁,也不想去看。只想逃出这个喧嚣的世界,可是哪里又属于自己。 漫无目地的往前跑着、走着,直到跑不动了,这才踉跄坐在地上。想端起酒坛再喝上一口,到了嘴边却停下来了。面上满是痛苦,用力狠狠往远处一摔。 “哗”的一声,酒坛被摔得得稀巴烂,坛中的酒水洒在地上,香味四溢。 “啊!”瘫倒在地的人,仰天长啸,再也不动弹了。 过了一会,远远走来一人,先是左顾右盼。像是看见了要寻找的人,急忙小跑过来。 “少爷,回去吧!”来人正是一昭,见他蹲下身子,一脸的焦急。 躺在地上的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少爷,你若是想王姑娘就去找她吧!”一昭瞧着自家少爷这副颓废的样子,也没辙,他就是中了毒,中了王姑娘的毒! “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她!”梁煜轩嘴唇微动,轻声道,让人觉着十分无奈。 “又不是您的错!您也被蒙在鼓里!与她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一昭一阵气恼。 “呵...呵呵!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使她不怪我,我也会怪我自己。”梁煜轩一阵冷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织布,建立的时候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拉。小心维护他与宝儿之间的关系三年,如今就这么被破坏,再难回去了。 “公子,王姑娘不是那种人,她会明白你的。若是您一直如此颓废下去,她才会怪你!”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自信、豁达的大少爷吗?都是情惹的祸啊! “一昭,你再去买些酒来吧!我还想再喝,这会儿不够醉,还是能想起以前许许多多的事儿。 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古灵精怪、她的足智多谋。想起她喜欢从背后吓我、喜欢勾着我的脖子对我讲悄悄话。还喜欢她吃饭不夹菜,因为这样我就能堂而皇之的做这件事,我好想关心她、照顾她,她那么瘦...” 梁煜轩想起过往的重重,嘴角不由上翘,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 忽的又想起宝儿也许因自己受了许多苦,面上又是一阵悲戚,痛苦挣扎着,“爹居然将她逼走,还派人追杀,她是个姑娘!又不会武功!我真不知道...” 梁煜轩说着情绪更加激动,语气哽咽,那双眸子晶莹,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月光的照射。 双手握拳,抓住地上的青草,慢慢收拢,因过分用力而有些颤抖。 “少爷,你不要自责了,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知情!再说了,镇子上不是来信说了吗!她人没事儿,如今还忙活着开新店呢!贾掌柜也见着她了,过得很好,您还有什么可担心呢!与其将王姑娘拘在合盛,还不如放她自由,过些快乐的日子呢!” 一昭是有什么说什么,虽然也替宝儿感到不值,可自己毕竟是大少爷的人,话语间还是得向着他的。 看着大少爷如此痛苦的样子,满是心疼。都怪老爷,为了利益,一点不顾及儿子的想法。这会儿到好了,把大少爷弄成这副模样,唉! 梁煜轩不再应话,就这样直直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她就在月亮的那一头吗?过得好吗?可有想起自己?可有埋怨自己? 主子不走,一昭自然也不会丢下他一人跑回去。只好站在一旁,等到他什么时候累了,想走了。 一个黑影快速从不远处穿过,轻盈的跳上了房顶,翻转一圈儿不见了。 偌大的将军府,森严戒备,显得十分冷清。 见后院儿书房内,烛光闪烁,将房间照得透亮。 屋内,桌前,背对着立了一个人。身材伟岸,身姿挺拔。不见正脸,却已经感受到一种凛冽的霸气。 “进来吧!”低沉的声音响起。 房门这就被打开,屋外走进一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步伐极快,落地无声,桌上红烛轻微晃动,似感受到压迫。 “将军!”来人两手抱拳,躬身道,“如前几日一般,去到小巷深处的酒家,喝得烂醉。这会儿正躺在离城门不愿处的一块荒地上,边上站在他的贴身小厮。” 见那身子慢慢转过来,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面前,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一双剑眉下是一对锐利深邃的双眼,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如此摄人的气派除了亓炎晟还能是谁,没有说话,却让人能感受到他有一丝不悦。 半晌才开口,“那个老匹夫呢?” “暂时没有任何动静,最近出入丞相府的次数也少了。”黑衣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语气回答着亓炎晟的问题,态度却十分恭敬。 “哼!连老虎都有忌惮的时候,一只小狐狸岂敢再狐假虎威。”亓炎晟嘴角微翘,一阵冷笑,眼神就似利剑般让人不寒而栗,“那两个小厮呢!” “已经做掉了!” 如此残忍的事儿,在那人口中轻描淡写,语气平缓着,仿佛是家常便饭。 这才是真正的镇国大将军,他绝对不能让人伤害自己最亲的人半分,若是如此,代价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将军府前些日子因遇刺而暂避锋芒,放低了姿态却博得了圣恩,在恰当的机会,给了死对头司徒丞相一击,也借此平息宝儿离京的谣言。 虽然这般做风险极大,若是一不小心触怒了那头老虎,被他反咬一口,倒是得不偿失。 可亓炎晟管不了那么,他就是有仇必报的人,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做人还有何用处。 亓炎晟摆摆手,那黑人立马退了出去,动作迅速让人眨眼不及。 慢慢坐在太师椅上,亓炎晟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展开,嘴角慢慢上扬。就知道这丫头没心没肺,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儿又像是没事儿人似得,捣弄起她那宝贝铺子了。 唉!自己连个铺子都比不上,信都不没有一封,若不是朱武在她身边,能了解到近况。真是与她分隔久了,自己怕是会忍不住去找她吧! 亓炎晟哂笑,堂堂镇国大将军竟然与一间没有生命的铺子吃起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眀硝 “悦来客栈”改建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该拆的已经拆了。 大堂内堆着杂木货物,地上布满了尘土。近十名工人正忙着手上的活儿,门外进来人,也不看一眼。 芍药挎着竹篮子进门,看着空中飘散的尘土,眉头微皱,伸出小手面前扇扇。跨过地上的障碍物,快步去到内堂。 “姑娘,吃饭了。”芍药“叩叩”敲了两下,便推开房门。 走到桌子边,放下篮子,揭开盖,从里面端出饭菜,朝忙碌的两人看看。 宝儿与那匠人交谈甚欢,两人都极其认真。芍药进门,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复又聊上了。 “好!先放着吧!”宝儿随口应了一句。 又是这句话,芍药无奈摇摇头。 姑娘做起事来,总是忘记吃饭。大娘来看她时,遇见好多次,免不了一番说道。 姑娘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过后便忘记。而且又是与那些工人一同吃饭,饭菜虽说还是可以,做得却粗糙。大娘这才嘱咐自己每日给虎子做饭时,留一份送来。 理应说宝儿离开了合盛,芍药也该回去了,可这丫头就是不肯离开,说是虎子已经习惯自己的照顾,若是这会儿换人,怕是会影响他念书云云。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宝儿,再回去那深宅大院,只会成为你争我夺的牺牲者。 罢了,宝儿也随她去吧!这丫头心灵手巧,讨人欢心。突然换人,也找不着合适的。再说,合盛也没来讨人,若是来讨了,再多定夺吧! “文师傅,你可知道有一种叫眀硝的东西?”宝儿果真是没有在意饭的事儿,一心一意琢磨着那些瓜果能做成些啥。 心心念念的想着吃冰淇淋,便想着能否做出来。简易冰淇淋不难做。以前也不是没玩儿过,就是材料有些费事儿。 抱着一丝希望,问向那匠人。 “眀硝?是什么?”文师傅皱起长得有些杂乱的眉,一脸惊奇。 最是喜欢宝儿说一些新奇的东西,每每如此,都是一些妙得不行的点子。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没有就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果真是不知道的,宝儿无奈耸肩。 然那文师傅却是不肯善罢甘休,见识了宝儿的奇思妙想后。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这东西呈白色。像小冰晶。有光泽。遇到水,能吸热,从而降低温度。”宝儿仔细回忆起眀硝的特征。 “甚是奇妙!”文师傅捋着长髯,晃着头。 宝儿无奈点头。别的用处倒不是很大,就稀罕它能吸热这点。 “老朽却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东西,不过听描述,有点像地霜。地霜爱长在墙角,拆房建屋,遇上下雨天,那东西却是能把水给弄冷,到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吸热。” “您亲眼瞧见过?”宝儿激动的站起身,照他这说法。只怕就是,“可否弄得一点儿来?” 文师傅点点头,“亲眼见过是没错,自个儿找却是不好找,不是每个墙都有。这地霜听说还是味药。不过用的少,也不知道药铺能不能买到,得使人去问问看。 若姑娘想要的那叫眀硝的东西真是地霜,可找盐商买。他们采盐,啥东西没见过,特别是这类的,只是从未听说有人要买。” 宝儿咧嘴一笑,不管有没有,总是一线希望。 “行!我让有富大哥去打听打听,他认识的人多。”宝儿两手抱怀,自信满满。 “姑娘,先吃饭吧!喝点小米粥,垫垫肚子,解解乏。”芍药见二人话说的差不多了,适时打断。 宝儿一愣,憨憨一笑,又忘记吃饭了,害得文师傅跟着自己一道挨饿,“文师傅,坐下一起吃点吧!” “不了,老朽不爱喝那小米粥,您慢用,我出去吃吧!”文师傅哪里会答应,找了个借口推辞。 “也好,让您老跟着我挨饿,真是对不住了。”宝儿歉意笑笑。 “哪里!哪里!姑娘那是尽心尽责。”文师傅连连摆手,告辞退下了。 宝儿走过来,坐下,芍药立即将筷子递上。 喝上一小口粥,软软糯糯,已经凉了,咽下肚,十分舒适。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真是饥肠辘辘了,又喝上一大口,满足极了。 宝儿将眀硝一事儿与孙有富说了,他马不停蹄去办,没过多久,竟真的寻回来一袋。宝儿那个兴奋啊!与文师傅交待两句,便乐呵呵的赶回村子去了。 宝儿回到村子,见着的人都朝她打招呼,有的客气称姑娘,有些熟识的叫她宝丫头,宝儿皆一一微笑点头回应。 这会儿的王家就像是村子里的大财主,买了地,建了房,还开起了铺子。好在王家有钱了,也没耍阔,不忘乡亲的恩惠,有银子赚,能给众人一个机会。 要知道这个小小的机会,能养活多少人!解救他们家中危难,虽不说有多富裕,三餐温饱却不是问题。 “有富哥,东西呢?”宝儿回村子便直直去到福宝园工厂的顶鲜园,刚跨进大门,看看孙有富与赵长栓、福气站在一起,上前问道。 “在‘实验室’呢!”孙有富侧身,指了指内屋。 为了研究菜谱,宝儿专门开了间实验室,也将就这三个字取了名儿。 实验室建在地窖的旁边,里面厨房器具完整,各式各样,啥都不落下。 “走!去瞧瞧!”宝儿一脸的兴奋,快步走去。 三人显然也被宝儿的热情感染,瞧她欢喜得不得了,加上那一大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愈发好奇,立马跟了上去。 赵长栓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设了两道门,门与门中间的空间放有一个柜子,就在进门左手边。 宝儿直径走过去,打开。里面是特制并且定时消毒的无尘服,其实就是白色料子做成的衣衫,以及手套、口罩等等。 宝儿穿戴整齐,这才打开第二道门。 三人依样穿好,虽然不甚理解这般做法,却仍是照做。 宝儿不是没有与他们讲过空气中是飘散病毒的,只是这说法难以让人置信,不过没有人不遵守她的决定。 屋子十分宽敞,周边是放着架子,上面都是些器具。 正中间是一张大大的圆台,专门供做实验用的。 “姑娘,你瞧瞧是不是这东西!”孙有富赶忙将放置一旁的麻袋拎过来,“说来也巧了,买咱们筐子的一个老板正好就是做盐买卖的,我一打听,他便知道说的是啥了!立刻运了一袋过来,还亲自送上门,甚是客气。” 宝儿满意点点头,迫不及待打开袋子。眼前一亮,可不就是这东西吗!跟前世一模一样,以前是在医院买的,学名就叫眀硝。想来这里就是叫地霜,还没有人发现它的用处。 “福气,你去找一大一小两个铜碗来。” “嗳!”福气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口应道,马上转身去寻。 东西准备齐全了,宝儿准备动手,三人站在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宝儿舀了一些眀硝放入大碗,再将小碗放置其中。舀了些水先是倒入小碗,紧接着往大碗里倒。 清澈的水渐渐与白色粉末相溶,奇迹出现了,冒了阵白烟后,水竟然结成了冰,而小碗中的水面上竟然也慢慢开始结冻。 宝儿一脸惊喜,笑的合不拢嘴,若是将外面的碗加大些,效果应该会更明显。 眀硝加水能直接吸热成冰,可难保粉末中有些乱七八糟的有害物质,不可冒这风险。 用两碗交叠相隔的方法倒是很容易的避免的这一问题,只是效果不是很大,只能后期实验调配眀硝与水的比例来达到最佳效果。 较于宝儿欣喜若狂的表情,三人则是震惊不已,张大嘴巴,半天没人出声。 这是怎样一副神奇的画面,水竟然渐渐变成了冰,还是在炎炎夏日。 福气不可思议的闭上眼,揉了揉,再睁开。桌上那两只碗依然是冰块,这会儿瞧着小碗里冰结得更多了。 “姑...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宝儿看着福气那傻愣愣的样子,不由轻笑,“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宝贝,它可是咱们铺子发扬光大不可缺少的东西之一。有富哥,与那盐商交涉之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妥,且要保守这东西的用途。” 孙有富郑重的点点头,这东西看着一文不值,没想到竟是这么有用处的宝贝。震惊之余,也十分感动。宝儿没有将自己当外人,亲眼见识了不说,还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自己去办,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暖。 其余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感慨又感动。 四人合力用剩余的眀硝,做了几个冰镇西瓜,切成块儿,送到了福宝园工厂每个人的手中。 红绿成片儿的西瓜分外诱人,咬上一口,凉丝丝的,甜蜜蜜的,水分十足。解暑又解渴,深受众人喜爱,纷纷感谢王家的厚道、真诚。 同时也惊讶这般炎热的夏天,竟然能吃到这么冰凉的东西,纷纷好奇问道。 宝儿自然不能解释太多,只说这是顶鲜园出了新奇玩意儿,让大家放心了吃,有益无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工艺站 一向冷清的东街,今日异常热闹。鞭炮声阵阵响,地上红色的纸屑飞扬。 人们手上拿着单子,有说有笑往东河边上走去。 “大哥,你这东西哪里来的?”一年轻小伙子,探头看看身边人手中写着“开业大酬宾”的纸。 “福宝园前些日子在街上发的,你看看,上面说:开业前三天,所有前去福宝园工艺站的人,凭此单可享受八八折优惠。还有附赠鲜美冰镇西瓜汁一杯。”年纪稍长些的那人扬起手中的宣传单,念出来,“这福宝园三年前短暂开了些时间,那是生意就火爆得不得了,筐子、篮子啥的,那手艺是没话说!最是那掌柜作的那四首描写风、花、雪、月的诗,传诵至今,听说还纳入了私塾必教授的诗文之一。” “是吗?又开起来了!”小伙子惊讶道,脖子往前伸了伸,拧着眉,“冰镇西瓜汁是啥?” 那人一愣,卡了半天,没接上话,“冰镇???就是一种美味的茶水呗!” 那人倒是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对那张单子却十分感兴趣,“大哥,我知道的晚,也凑巧没领到。若是您不算买东西的话,这单子能否让给我?” 那人双眼一瞪,宝贝似得将手中东西收到怀中,快步离开了。 “诶!大哥!大哥您别走啊???”那人快速跟上前两步,这大哥也忒小气了,不给就不给呗!跑那么快做什么! 东河边的福宝园人满为患,大门早已湮没在黑压压的人头中,只能瞧见门楣上宽大精致的匾额,“福宝园工艺站”。还是亓炎晟写的那副,只是后面加上了“工艺站”三个稍小的字。 “诸位请不要往前挤,一个个来,人人都有份,咱铺子备足了货,保准人人能买到东西。也能喝到可口的冰镇西瓜汁。”福气站在大门口,扯着嗓子讲诉道。 众人听得这般承诺才稍微安抚下来,脑袋仍是不住往前张望着。 今日前来的,大都是三年前的老顾客。自从福宝园关门后,就再找不着能做成这般好看且质量上乘的竹制品。尤其是那“龙凤呈祥、吉祥如意、风花雪月三个不同系列的礼盒、妆匣,让人赞叹不已。 还有些则是慕名前来,或是因为被宣传单吸引。 开张大吉,又降价优惠,生意定是火爆,人手自然也得备足。 福气、赵长栓、春妮不用说。都是开过店的一把手。经验也算是丰富。这次又多了孙家兄弟。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福气小兄弟,你进屋歇会儿,喝点水,我先替你一会儿。”孙友富走出来。拍拍福气的肩。 自己以后便是这家店的掌柜,长栓叔和福气要跟着姑娘做别的事儿,自然不能时时待在身边教导,总得独当一面。趁这会儿他们还在,便可多学一些。 福气转身点点头,进屋去了。 来得早,排在前头的人这会儿已经买到东西走出来了。见他们手中除了拎着箱匣,还端着一个像是杯子一样的东西,上面插着一根芦苇杆子。 仍在排队中的人好奇的看着。忍不住问道:“你手上这是啥东西呢!” “冰镇西瓜汁,真是好喝,最奇特的是,它居然是冰的,大热天的能喝到这么凉的东西。真是难得啊!”其中一人扬了了扬手中的东西,得意道。 “什么是西瓜汁?” “还是冰凉的?” “那东西能喝吗?” “我看那杯子也甚是奇怪!” ... 众人七嘴八舌,像炸开了锅。孙有财看着这幅场面甚是满意,适时开口,“诸位!请安静一下。” 铺子的掌柜开口了,众人便停下了讨论,安静下来,看着他,等待下文。 “方才那位客人手中拿的,便是福宝园另一家名叫‘福宝园茶点站’的铺子热卖之一,名叫‘冰镇西瓜汁’。铺子就建在东街中央,不过还没开业,要再等上些日子。 今日因着工艺站的开业,便拿出这款还未售卖的饮品免费请大家品尝。 这款饮品是用一种叫西瓜的稀有水果做成,再配合福宝园独门秘方,达到前所未有的冰镇效果。味道鲜美冰爽,尤其是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饮用,味道最佳。” 看来三年的奔波,果然是学到不少。孙有财这番话说出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且自信满满,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种田出生的庄稼汉子。 “真是大方啊!” “这么稀罕的东西竟然让人白吃!这福宝园还真有钱!” “谁说不是呢!” “不知道那叫啥茶点站里还有没有别的?” “真是独特的,等铺子开了,也要去瞧瞧。” ... 福宝园门口,热热闹闹,大家伙儿满嘴都是感谢。 孙有财微笑着,点头,转身进到屋子里去了。 进屋右手边,建有一个古朴的吧台,上满放满了一杯杯的西瓜汁。 西瓜汁的包装是照着前世奶茶杯子做的,主要材料便是加硬加厚的茶色油纸,上面画有木槿花的图案,还写着‘福宝园’字样。 再就是吸管,用芦苇梗裁剪整齐,插在同样是油纸做的盖子上。 如此一杯简单的西瓜汁便做成了。 味美、凉爽、且携带方便。 铺子重新开起来了,宝儿却没有露面。名面上孙有财是这家新铺子的掌柜,且赵长栓与宝儿、福气三人三年前也在,那这背后的人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众人不知道内情,只能靠的谣传来假定心中的想法。 福宝园的主子名叫王玉,三年前不知因何故,铺子倒闭。又转到合盛做了大掌柜,一时风光无限,为合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三年后,传言王玉提出加酬劳,与梁老爷闹翻卷了银子潜逃。又有说是王玉因思念家乡,想要回来发展,梁老爷不愿。二人闹翻。 不论是真是假,王玉这个人是真真切切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令人唏嘘不已,福宝园再开业,本想着能瞧见传说中的人物,却发现早已是物是人非,不免有些失望。 东河对岸高楼,宝儿凭栏眺望,见福宝园工艺站生意火爆,门口排起了长队,出门的人手中皆拿着西瓜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姑娘。门外的人来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朱武从门外进来,对着窗边的人儿道。 宝儿转过身来,冲朱武点点头,“让他们逐个进来吧!”说完。便走到对面的桌案处,坐下。 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纸,见纸上写着:张三,男,三十岁,家住马家村,做过厨子八年。李四,男... “是!”朱武点头应道。转身出门。 过不一会儿,屋外走进一个三十左右,脸大、脖子粗、体形稍矮的中年男子。一身麻布短衫、收脚裤、黑布鞋。面带憨憨的笑容,给人一种老实忠厚的印象。 “姑...姑娘好,我叫陈二。”陈二有些紧张。舌头便打结了。见着坐在面前的主子,竟是个这般娇小的姑娘,有些愣住了。 宝儿对他报以微笑,手中翻寻着这王二的资料。 “陈二,你以往都做哪些菜类?” “回姑娘,蒸、炸、烹、煮,烙,算是一样不拉!”陈二自豪的回道。 “平日里可有做些小甜点?” “倒是不曾,粗枝大叶惯了,拿的也是大铁锅,倒是弄不来那些个糕点饼子。”陈二挠挠脑袋,憨厚道。 宝儿点点头,拿起笔,写写画画。 “嗯!可以了,先出去吧!明日福宝园茶点站门口会贴出聘上之人的名字,可瞧瞧你有没有在上面,便知录取与否。” “嗳!好的,谢谢姑娘。”陈二咧着嘴笑笑往外走去。 后面进来的几人,皆是一般,憨厚的、精明的、甚至还有傲慢的。 宝儿略感头疼,没有觉得一个是满意的。这般粗糙的人,又如何能做得精致的佳肴呢!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进来的人身形较为纤瘦,一身藏蓝长跑,显得十分儒雅。 “姑娘好,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帆字。” 低沉的声音让人听着十分舒适,宝儿抬头看过去。见来人年纪还算轻,但瞧着却十分老陈。 随手翻开了他的资料:吴帆,男,二十七,镇上人。本是一位富商家中主厨,却因勾搭少奶奶,二人本欲私奔,后被发现,那少奶奶被囚禁起来,他被乱棍赶出府... 宝儿一愣,这人是非还真多,不免抬头多瞧了他两眼。模样还算清秀,就是身子单薄了些。斯斯文文的模样,竟没想这么有种! 宝儿不动神色,让他亲手操刀,试试手法。 见那人熟练的操起菜刀,将一个萝卜切丝。 “噔噔” 只听见菜刀与菜板相碰发出的声音,却瞧不见刀切在萝卜上的动作。 “好了!”放下刀,退直一旁。 宝儿起身,走至面前,伸出纤纤玉手,拿起一丝。细得竟如丝线一般,且少有断裂的。 “吴帆,你可有何爱好?” 爱好?吴帆脑中一片空白,爱好莫不就是喜好?除了做菜,仿佛便没有别的了,“做菜!还有下棋...” 做菜是意料中,宝儿更想听别的答案,他也没让人失望。 倒是没想到,这个厨子竟能有这份闲情逸致,不过也可见这人不那么简单。 但宝儿却对他有更多的期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选厨 连夜将前来应聘厨子的人,审核、比较和仔细考虑,最终确定下来了十五人参加第二轮的考验。 名单一大早就由朱武贴在大门外,这会儿人来得差不多了,正在大堂候着呢! 茶点站已经修建得差不多,就差些定做的家具摆设啥的搬进来。屋子整体色系为茶色,风格与工艺站差不多,偏田园风,只是色调稍暗一些。 虽然东西还未装饰齐全,但已经能大致看出轮廓。 一行十几人站在屋子中央,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家十分别致的店铺,怎的与一般酒楼不大一样呢! “你们跟我一道进去吧!”朱武从内院儿走出来,对众人招呼道。 众人收起观赏的姿态,转身看这个气概不凡的少年,点头应道。 走过大堂,穿过内院儿,去到炤屋。 较于方才的惊奇,那么这会儿便是震惊。做了这么多年的厨子,从未见到过这么大炤屋,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整个空间透亮、宽阔,不亚于前厅大小。在买了这件铺子后,便与这后面院子的户主协商,也一并买下来。 屋子正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台子,上面左右两边各整齐放了六个砧板,明晃晃的菜刀立于上头。仔细瞧那台子下边似有暗格,瞧不大真切,见祥云样团围绕着的桌身,均匀间距有着细缝,细缝下正中间的祥云团突出来,似要凌空而去。 台子左侧放着一排的架子,每个架子上皆有六层,每一层都放有各式各样的筐子、篮子啥的。 右侧则是用青砖修砌的五口灶台,整齐排列,灶台面十分宽阔,能放上约莫十个盘子。 里面的一面墙,才用内嵌构造,上面挂有许多大小不同、各式各样的刀具、铲勺等等,有的竟从未见过的。 在众人一片震惊中。宝儿从隔壁屋子走了过来。 “诸位好,咱们又见面了。” 宝儿面带微笑,让人亲近,却又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低头尊敬的气质,“姑娘好!” 宝儿嘴角为翘,甚是满意。虽然年纪小,却是不得不做出一种派头,若是太让人亲近,日后怕是不好管理。因此,这关系得拿捏妥当。 “首先。恭喜各位通过了初试。离福宝园又更近了一步。接下来将会进入第二轮的考验。会淘汰一些人,同时也会选出一名表现最为出色的成为管理整个炤屋后区。” 宝儿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担忧自己不能过,有的则是跃跃欲试想要往最高处奋斗。 福宝园茶点站名不经传。为何能吸引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厨子前来呢!只因人家工钱出得高,干一样的活儿,拿更多的钱,谁不愿来呢!而且福宝园的名声早早就名扬在外,待伙计好,这是总所周知的。 “萝卜乃常见蔬菜之一,味道清淡宜口。古有云:‘冬吃萝卜夏吃姜,一年四季保安康’,它不仅是一道菜也是一味药。可消积滞、化痰清热、下气宽中、解毒。”宝儿转身从架子上放着的筐子中,拿出一个萝卜,示意众人。 “今日的题目便是,用萝卜做出一道菜来,无论是烹、炸、煮、煎。还是炖汤清炒,一炷香后,便上菜作评。” “是!”异口同声,不带一丝含糊,满满都是决心。 宝儿的点点头,说了声开始,便转身走出屋子。不经意见瞥见了那拐带少奶奶的吴帆,还是那单薄的身板。今日见着怎的有些容光焕发,精气神较昨日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开始令下后,所有的人马上开始忙活起来,选料、拿刀、切菜,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那手法和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手上忙活着,还不忘看看别人的进度,生怕落下一步。 处在最后边儿的吴帆则显得淡定多了,慢悠悠拿过材料,便对着砧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儿离开炤屋后,便去到专门处理事物的屋子。 梨花白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大半页的字,墨迹还未干透,泛着亮光。 宝儿跨步走过去,执笔添上几个字。手中动作停顿一番,仔细思索着。 放下笔,拿起纸,吹上一吹,似想让那墨迹干得快些。 “朱武,前些日子送去郡南县的信,怕是应该收到了吧!”抬起头来,问向站立一旁的人。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两三日了。”朱武略沉吟一番,回道。 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若是收到信了,胡章与莲香也该准备着招人,再过一月时间,这边儿稳定了,就要着手修建铺子。那膳香怡保养极好,大处儿不用多动,稍加修饰便可,进度应比这边还快。 脑海中描绘着铺子的构造,手中动作却不停。小心翼翼将信折好,装进信封里,封好口子,递给了朱武,“这封信还是送去郡南县。” “是!”朱武恭谨上前,双手接过心,贴身放好。面上一闪而过的纠结,似有话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宝儿如此细腻的心思,哪里会没看到。 “朱武,你有事儿?” 朱武一愣,尴尬得不知所措,这要他如何开口。 “我...那个...” 宝儿眉头微皱,“怎么吞吞吐吐跟个娘们儿似得!” 朱武气节,怎么说自己的娘们儿呢!也觉得很冤枉,都怪将军。被激一下,热血冲到脑门儿,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 “将军甚是想念姑娘,问姑娘怎么不与他写信!” 宝儿一愣,半天没反映过来,眨眨眼,看着朱武。 朱武虽说是代别人说,可或者二十几年,哪里说过如此暧昧的话,早就羞得耳根通红,别过脑袋,不去看宝儿表情。 “他与你说的?怎的不亲自对我说?”宝儿甚是好奇。 朱武气的胸口发疼,姑娘这是在关心什么呢!自己夹在中间真是难做啊! “行军打仗的总是有联络点的,这个姑娘不必过问,将军至今仍在京城。就问问您...为何不写信?”本还是义正言辞,说着声音就变小了。 “我...我这不是忙吗!等忙过了再些呗!”宝儿垂下眼帘,掩饰面上的不自然。“他不是也没有写吗?” “...” 朱武再无比的话好说了。 这番话,在过后已经便被传去了京城。 坐在高堂,身着盔甲的镇国大将军亓炎晟面上表情纠结,似愤怒似喜悦似无奈似疼惜。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静默的半天,最终还是摊开宣纸,拿起了笔。 佳人倩影浮现脑海,一颦一笑,皆牵动心悬。她高兴时露出的笑容,仿佛酒能醉人。难过时蹙眉,也能让人忧愁。机敏的智慧让人佩服,调皮时的模样叫人无奈啊!这丫头怎能让能不喜爱! 半晌才落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桌上的的香炉上插在一只香,此时已经燃尽,剩得点点红星闪烁,冒着一丝青烟。 炤屋内穿在阵阵香味,不禁让人食欲大增。 厨子们皆已准备妥当,站立一旁。 宝儿与朱武到时便走了进去,众人视线皆投了过去,满怀期待。 桌上满满的十五碗菜,皆备打乱,除了他们自己应该谁都分不清吧! 宝儿朝众人点点头,便走上前,屋子里配的小厮,赶紧拿起筷子和碟子,走上前,双手呈递。 第一盘是“素炒萝卜丝”,极细的丝蓬松堆叠一起,晶莹剔透,加以绿色葱丝做点缀,愈发衬得清新可口。乳白的汤油滋盖在盘底,上面飘着些小小的油圈,瞧着便能感受其中滋味。 宝儿夹了一筷子,放心嘴里,慢慢咀嚼,意料之中的好吃。 紧接着走到下一家,小厮灵活的端来水,宝儿漱口,以保证公平性。 第二盘是“香蛋萝卜丝羹”,透明的萝卜丝与淡白色的汤汁交融,显得愈发娇嫩。再有淡黄色的碎蛋黄加以点缀。 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入口即使爽滑,咸淡适中,既有萝卜的清新,又有鸡蛋的香味。 宝儿暗暗赞许,浓度调得不错,火候也掌握适当,一点没有突兀的感觉。 第三盘则是一盘“萝卜丝饼”,金黄的外表下,隐约可见几丝淡白的萝卜镶嵌其中。瞧着模样较于其他的却是少了几分精致,略微粗糙。 夹了一小块,尝上一尝,味道却是不错,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浓重的面儿去除了。面团已经焦脆,里面的萝卜丝却仍是脆的,倒是让人惊奇。 才三盘菜品尝下来,众人脖子已经伸得老长,目不转睛的瞧着宝儿动作,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能牵动所有人的心。 接下来的菜,还有萝卜丝糕、糖醋萝卜丝、清炒萝卜、凉拌萝卜丝、清汤白萝卜等等。 多多少少还是有几样重复的,但是每个人的做法却是各部相同,还是能吃出些区别,宝儿心中自有计较。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走 到了最边上的一道菜,也是最后一道菜。 选用的碗是方形的,回头望去,没有人是用这个形状。不知是他没得选了,还是故意而为之。 碗是青色的,碗内汤汁却是偏红,应是放了酱油。里面的材料深深浅浅浮出水面,细看有萝卜方块、青椒、大葱等等。 喝上一小口,微辣,既有萝卜的清香,葱姜蒜提出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像是还有别的材料,可就是品不出来,只觉得好吃。 较于之前清新的味道,这一盘的反差给人很大。 一行人站在屋外等候结果,交头接耳,讨论得使人热烈。 “老兄,你那羹汁是如何能熬得这般精细?” “三分靠火候,三分靠材料,还有四分则是靠心!”那人露出得意的神色,自己最是拿手做羹,今日这香蛋萝卜丝羹也算是有些自信。最是简单的菜,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水平。 “厉害!厉害!自愧不如。” “我今日发挥得不好,怕是要落榜咯!” “哈哈!你又不是靠状元,啥榜不榜的。” “若是这福宝园进不去,那我是要跳东河咯!” “银子固然重要,若是没命去享受,那还有什么意思!” ... 众人这会儿算是放松下来了,聊得热火朝天,该是什么结果自己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半晌宝儿走出来,众人不再言语,表情严肃。 “今日诸位都辛苦了,你们厨艺精湛,且品行都不错。只是收不了那么多人,便只能其中取几个。然若是有心留下的,也可在福宝园的炤屋做事儿,当然这薪酬出的不会比别处的厨子低。然,人各有志,我不会强求。大家可仔细思量。” 先是一番恳切的话,宽了众人的心。同时也让他们自己有一个选择,宝儿从来都希望来福宝园上工的人皆是全心全意。 “最后我来宣布今日胜出的六位,素炒萝卜丝、清汤白萝卜、香蛋萝卜丝羹...” 宝儿依次念出菜名,听到自己做的菜的人则是一脸喜色,赶忙上前一步。剩余等待的人则满心焦急,翘首期满。 宝儿顿了顿,留了最后一道菜没说,放眼看看众人,皆是张着嘴。睁大眼。十分紧张。瞥见一脸死灰的吴帆。见他似脱开力一般,只靠着一身的骨头支撑起整个身子,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最后一名,也是日后能掌柜福宝园后厨的主儿。便是“萝卜酱汤”的制作者。” 漫长的等待是值得,四周一片嘈杂,吴帆却听不见一个字,耳边全是宝儿清脆的声音“萝卜酱汤”“萝卜酱汤”“萝卜酱汤”... 半晌没有人站出来,众人有些焦急,左看看又看看,不见来人。 “这是做的啊?” “就是!怎么不站出来!” “唉!真是幸运!” ... 宝儿不急,也不催促,默默等待着。 吴帆回过神来。一步一定走上前,眼中满含泪水。 阳光照耀他身上,那瘦弱的身板像是得到无穷的力量,显得特别高大。 今日,总算是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 我是吴帆。厨艺精湛的吴帆。 多少遭受白眼和唾弃的日子,都在此刻化为泡影。全然是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娃给予的,在不知道任何人名字的情况下做出选择,那才是真正的公平公正。 “欢迎你们加入!”宝儿朝六人点点头,面带微笑,同样是对他们的肯定。 选厨子算是落下帷幕,除了考核进入福宝园的六名厨子,还有六名也是愿意留下来。 宝儿让他们回家稍作休息,三日后正式上工。 繁忙的一日过去了,太阳西斜,大地的上的热气慢慢褪去,不似青天白日的炙烤。这会儿是些余热,有些闷人。 宝儿洗漱过后,坐在屋子里研究菜谱。他买了几本关于厨艺的书,反复翻阅,果然是博大精深。 虽然与梁煜轩、亓炎晟去过几次大酒楼见识过,如此精致的菜肴只是九牛一毛。许多高档酒家的厨子皆是一代传一代,厨艺不外传的。 如何能与他们想比较,相竞争呢!只有一样,那边是“奇”! 结合前世所见过、吃过的美食,与瑾元相结合,推出独一无二的福宝园特色美食,这便是致胜的法宝! 想着想着,宝儿脑中思绪源源不断。 除了“奇”,还有“短”,“新”,没错,就是这三个字。 由此可以定时推出新菜系列,顶鲜园的不同种类的瓜果菜蔬作为每一期的原材料,限时出售,过期不候。再配以独一无二的甜点、饮料,定会让人流连忘返。 既能让人回味无穷,又能充满无限期待。 趁着这股劲儿,宝儿写下了好几道菜。 “叩叩!” 两声敲门,芍药端着个盘子进门,走到宝儿身边,“姑娘,歇息一会吧!喝点西瓜汁。” 说着将盘子的杯子放在宝儿面前,杯壁上满是水珠,顺着光滑的壁往下蜿蜒。 “嗯!”宝儿轻轻应道,顺手拿过来,喝上两口,眼睛却是不离开书本。 冰凉的果汁,甜丝丝的,顺着喉咙往下,一直凉到了肚子。那股燥热立刻去了大半,顿时清醒了些。 “姑娘,我有事儿与你说...” 平日里,若是自己在忙,芍药定会放下东西,离开,绝对不会打扰。 宝儿放下手中的书本,认真抬起头,“怎么了?” 见她面上隐忍着痛色,轻咬嘴唇,眼中慢慢聚集泪水。 “傻丫头,有事儿与我说道说道,这般委屈作甚?莫不是虎子不听话了?”宝儿赶忙拉她坐下,安慰道。 这几日忙于铺子的事儿,好些日子没回家了,便住在小院儿,吃穿住行全靠她操持,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宝儿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不是不是!”芍药直摇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宝儿,“姑娘,您可知道老爷要回来了?” 宝儿摇摇头,原来这丫头是怕梁振鹤追究起来,把她带回去吧!不过这也却是棘手,若是他真这般做,只怕也是没有反抗的余地,卖身契仍是在梁家。 “我前些天上街添置家用时,遇见了以前府上的好姐妹,她与我说:二夫人快临盆了,老爷过不几日就要回来了。奴婢担心...担心老爷会把奴婢要回去!大少爷又不再,只怕没人能为奴婢讲话,奴婢...奴婢不像回去,就像与姑娘和虎子在一块儿!” 芍药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宝儿赶忙拿过手绢儿,轻轻拭了拭脸颊上的泪珠,柔声道:“傻丫头,这会儿我是你的主子,有我为你做主,你怕什么!你我相处三年多了,早就情同姐妹,你就像姐姐一般照顾我与虎子。我们别提有多喜欢你,自然也舍不得不走。 放心吧!这事儿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就安安心心待在小院儿。还有,以后有什么事都与我来说,别自己一个人憋着,偷偷难过,知道吗?” “姑娘...”宝儿一席话,芍药早就泣不成声,姑娘整日的忙活干大事,哪里有时间分出心来料理这等琐碎的事儿。 那“姐妹”两个字真真切切的把自己感动了,何德何能! “好了!怎还越哭越厉害了!”宝儿轻轻排着她的肩,那般温柔,“你再哭下去,等会虎子便会跑来说道我欺负你了!” 痛快哭出来后,芍药心里畅快多了,止住了哭泣,红肿着眼睛,看着宝儿,这会儿才觉得不好意思。 自己明明比姑娘还大,怎的还在她面前哭鼻子,真是丢死人了。 “阿姐!阿姐!”虎子蹦蹦跳跳进屋来,“阿姐,你可是欺负芍药姐姐了,她怎么哭了?” 芍药赶忙站起身,别过脸,伸手偷偷擦擦眼泪,愈发窘迫了。 “好你个臭小子,芍药是姐姐,我就不是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她了?白疼你了!”宝儿佯装愤怒,瞪着虎子,一脸的娇媚。 “那...那她怎么哭了,我在隔壁屋子都能听到呢...”虎子声音渐渐变低,想来是理亏了。 “你听了啥!芍药姐姐是沙子迷了眼睛,难受呢!你就这样冤枉你阿姐!”宝儿不管不顾的吃去醋来,这臭小子居然埋怨起自己来。 虎子有些慌了,阿姐是真生气了吗?瞧这嘴巴翘着,也不眯着眼睛对自己笑了,怯生生的问道:“阿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芍药姐姐对我好,会给我做好吃的,我喜欢她,但是我也喜欢你!” 虎子脆生生的声音放柔了,听着糯糯的,十分惹人疼爱。 宝儿哪里会真的生气,却也不轻易放过他,“真错了?下次不再愿望阿姐了?” “嗯嗯”虎子小鸡啄米似得不住点头。 “小样!”宝儿嗤笑一声,揉揉他的小脑袋。 姐弟两的温情,芍药看在眼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宝儿善解人意、虎子乖巧体贴,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心中也暗下决心,定要好好侍奉姐弟俩,以作报答。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演 是夜,宝儿刚躺下,沾着枕头便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定做的家具物什,今日陆陆续续运来些,忙着安排摆放、安装。又与文师傅商量讨论一番,一整天都没闲着,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累,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十分静,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就在宝儿要渐渐进入梦乡时,突然听得“咯!”的一声。 混沌的脑子立马清醒,睁大双眼,心中一惊。 这声音分明就是撬门闩的动静,宝儿提高警惕,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吱嘎~”一声响,门慢慢被打开了,可以感觉到有人踏进了房门。宝儿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芍药来了,这会儿便确定不是,此人偷偷摸摸,且脚踏在地上十分沉实,分明就是男人的脚。 当下有些心慌,院儿里就三人,虎子是小孩,最好别惊了他。那就只剩下自己与芍药,两人都是姑娘,平日里抬一桶水都十分费劲,如何与贼人搏斗。 若是那人只为图财,也倒好说,可若是有别的企图,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着的同时,那人悄悄走了进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但宝儿能感觉到他在慢慢向床边靠拢,赶紧闭上眼睛,放平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此时只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看他要做什么。心咚咚跳个不停,手也紧紧握住单薄的被子。 那人在床边站立了一会儿,便往边上走了。想是见着屋子里的人还在睡着,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便放下心来。 他这一走,宝儿也放下心来。却仍是屏住呼吸,眼睛慢慢张开了一小点缝,观察着那人的动静。 窗外月光投射进来,驱逐了屋子的昏暗,勉强能看清东西的大致轮廓。 依稀见着那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在桌上翻找什么。听到纸张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塞进了自己怀里。 宝儿十分好奇,桌上那东西是自己想的一些菜谱的手稿,这人拿去做什么?莫不是竞争对手?可自己店铺还未开张,就引来他人的嫉妒了? 心中百转千回,不小心重重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引来了那人的注意,他手中的动作停止了,慢慢转身。再次往床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宝儿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可此时再难平静,心剧烈跳动,似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危险气息铺面而来,那人似慢慢伸过手。宝儿紧紧拽住被子。若是他再进一步,便猛的掀起来,盖在他身上,好趁机逃跑。 手似乎触及到了宝儿衣领,还在慢慢往下,意图掐住脖子。 宝儿心中一凛,打算掀被子。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听得朱武门外叫喊。“姑娘在吗?” 说时迟那时快。宝儿一个挺身,拉着被角往前扑去,同时大叫道:“有贼人!” 本来听得屋外有人叫喊,那人便已慌张,分了心。侧头往外看去。哪料床上的人此时奋力反抗,没有留神,便被那被子罩了个正着,身子受力,晃悠着往后倒下去。 宝儿借机快速往门外奔去,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反映相当敏捷,铁臂一挥,那薄被轻如丝纱般被掀开,扔在了墙角,“唰!”从怀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作势就要向宝儿刺来。 宝儿虽然极力奔跑,却赶不及那男子,本就那么几步路,此时觉得格外遥远。 就在宝儿就要被赶上,匕首要刺中身体时。 “砰!” 朱武一脚踢开了房门,手中长剑猛的向宝儿刺来。手腕一转,锋利的刀刃自耳边滑过。 听得“叮!”一声,那是兵器与兵器间碰撞发出的声音。凶猛的匕首被朱武一个巧妙的刺身,挑开,且用力极猛,剑身直直朝那人砍去。 那人没料到朱武竟能及时赶到,手中动作微微迟钝。如此迅速的剑法,那人只好顺着砍去的方向,往后退。若是强劲迎上去,那自己这条手臂就甭想要了! 那人虽已极力闪躲,衣裳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后脚蹬住墙壁,抵住了前方来势汹汹的力道。身子自侧边一闪,弯腰划出了一道弧线,机灵躲过了朱武致命的一击。 也借着朱武袭击落空,手肘猛的往前一顶。朱武腰身一攻,躲开了。那人执起匕首往上一抛,手掌猛的往手柄一击,那匕首锋利的尖部直直朝宝儿方向射来。 如此快速的手法,就是武功高强的人想要躲开都十分不易,更别说宝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了。 倒吸一口凉气,薄唇张着,瞪圆了双眼,看着那飞驰而来的匕首,心想这下是完了吧! 脑海中猛的跳出亓炎晟的影子,仿佛每次在紧要关头,他总能出现,救自己于危难中,此时他还能出现吗? 心中有那么一丝期盼,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朱武一惊,迅速反映过来,倾注全部力量注于剑身。右臂一甩,那把泛着冷冷银光的宝剑自手中飞出,直直朝宝儿方向射去。 又是“叮!”的一声,宝剑不偏不倚将匕首击中,弹开了去,剑身则方向不改,深深插在了柱子上。 “姑娘,您没事儿吧?”宝儿已无生命危险,朱武却仍是不放心的问道。 “无事!”宝儿淡定的摇摇头,仿佛方才的惊险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二人猛地回头,哪里还有那贼人的身影。窗户大大敞开,想来那贼人已经夺窗逃走了。 朱武快步上前,走到窗边,探出身子,左右望望。转过身,看着宝儿摇摇头,“已经逃跑了!” “姑娘,可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紧接着问道。 “不曾,他蒙着面,加之夜色朦胧。只能瞧出身子轮廓,甚是健壮!”宝儿沉吟一番,仔细回忆,脑海里猛的蹦出什么,却又没抓住,“我瞧着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朱武皱起了眉头,露出询问的目光。 “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芍药惊呼从门外奔进来。 见宝儿着单薄的单衣,光着脚,站在屋子中间,甚是担忧! “奴婢听到打斗声,这才跑过来,您可有受伤。”说着上前,左右看看,仔细瞧瞧宝儿可有伤着哪里! “我没事儿,幸好朱武来得及时!”宝儿轻轻摇头,微微笑道,面上满是疲惫,看得芍药直心疼。 “虎子可有事?”忽的想到自家弟弟,可莫也遭到贼人伤害了,原本沉下的心这会儿又被调了起来。 “姑娘放心,虎子好好睡着呢!听着响动,有些眠浅,奴婢轻轻拍了两下,又熟睡了。这才急忙跑过来,瞧着您没事儿,心也就放心了。” 芍药赶紧小跑两路,从床榻上拿来鞋子给宝儿穿上,又从衣架子上拿来衣服,披在她的肩头,关怀备至。 朱武待着姑娘的闺房,芍药甚是好奇,也觉得十分不妥。只是主子没有说话,自己也不好多嘴,只是尽心的侍奉着。 朱武想来也觉得有些尴尬,别过脸,朝窗外看去。方才情况紧急,便闯了进来,没有顾及太多。 “朱武,方在真是谢谢你了,否则我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宝儿轻笑,玩笑的话语打破了一室的尴尬。 “姑娘,快莫这般说,保护您的安慰是我应该做的,若是您出什么事,朱武万死难辞。”朱武歉意的低下头,若是晚来一步,后果不敢想想,自己也无法向公子交待,也亏得姑娘机智。 宝儿点点头,仍是满脸的谢意。忽的又有些疑惑。 “你不是应该待在顶鲜园吗?这会儿怎么来小院儿了?” “姑娘!顶鲜园出事儿了!天黑不久,工人门也都收工回家了,留了长栓叔今儿当值。我照着平日的习惯,出门练武,回来时见七八人偷偷摸摸在屋外走动,手上还拿着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瞧瞧走近了看,原来是在往院儿边上堆柴火,还有浓重的油味儿,应是企图要烧园子。 便大喊声,阻止他们。他们见事情败露,急忙逃跑,胡乱扔下了火把! 因着泼了柴油,火一下就轰上来,赶不及去追那伙儿人,便急忙就火。 好在长栓叔听到动静,集结人出来,赶紧灭火。 我心想不对,纵火烧园,怕是有人图谋不诡计,除了福宝园的仇家,不会再有别人。既然这方纵火,那您定会有危险,这才马不停蹄赶过来,也幸好及时。” 朱武一口气,将所有的事儿全部道出,听得宝儿是胆颤心惊,同时也怒火横生。 又是三年前的戏码,到底是谁与自己过意不去。 “那顶鲜园可有出事?”宝儿焦急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想来应是没有大碍,长栓叔来得及时,临走时火已经快扑灭了。”朱武表情凝重。 “走!咱回去看看!”宝儿哪里放心得下,一脸的愤怒,作势就要往外走,“芍药,你照看好虎子,今晚应该安全了,那贼人不会再回来。” “是!”芍药认真点头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门 宝儿与朱武连夜回到村子,一刻未作停留。到顶鲜园时,见屋外立着火把,赵长栓等人正在打扫。火是灭了,那块墙壁却被烧得漆黑,不过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损失并不算惨重。 宝儿快步走上前,“长栓叔!” 众人立马回过头来,赵长栓见着宝儿,面露愧色,“姑娘,我失职了!” “快莫这般说,朱武已经将情况与我说明了,这事儿怪不得你们!”宝儿摇摇头,宽慰道。 说完也朝前走了两步,仔细查看了院墙被火烧的情况,“长栓叔,明儿叫人将这一块地方拆了,从新垒吧!” “是!”赵长栓点点头,虽然宝儿说没事,可总还是觉得是自己没有照看好,枉费了姑娘的一片信任。 “行,咱门进屋说吧!” 夜深寂寥,顶鲜园却亮起了灯。 大堂内,宝儿、赵长栓、朱武三人坐在一起。 “朱武,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朱武是亓炎晟的近侍,常年跟着行军打仗,对于此类事情,肯定是比自己和长栓叔更加在行,因此宝儿便问他能觉察出什么。 朱武沉思一番,抬头道,“据小人猜测,这两拨人定是一起的。不让不会这么凑巧,一起行动。不为别的,直接目的,便是纵火。且行刺那贼人武功高强,极其狡猾,出手凶狠。由此可推断,这些人定是与福宝园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就要靠姑娘,仔细回想了。” 朱武的解释让二人明白了些,一脸凝重的点点。 今日的火灾只怕是与三年前那场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总是找不到源头。若说有仇家,自己只是与梁振鹤有过矛盾,看按理说亓炎晟警告过了,便不会再做这等明智故犯的蠢事。那还有谁呢? 宝儿拧着眉头,始终想不通。脑海里有些断断续续的思绪,怎么也连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那个恶霸元天雷?”赵长栓突然想到了那个气势汹汹、一脸横肉,去福宝园捣乱的恶人。 “元天雷?”朱武疑惑问道。 “应该不会是他吧!我瞧着那日是害怕得厉害,看他也不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只是蛮横了些。” 宝儿讲三年前,福宝园初开时,元天雷来捣乱一事与朱武说了。后又讲到福宝园被烧一事,如此。种种事情串联起来。的确是那恶霸的嫌疑最大。但宝儿总是觉着不是他。 朱武心中有了一翻计较,事情不简单,不可妄下定论,“这事儿交由我去查吧!一有线索就向姑娘回报。这些日子让伙计们注意些。若说看到可以之人,一定要提高警惕。” “好!就全权交由你。”宝儿点点,表示感谢,“长栓叔,明日你与各个管辖区的人传达这一事项。特别是晚上要多加派些人手!” 还好有朱武在,否则又要重蹈三年前的覆辙,所有的苦心都将白费了。这一次,一定要将那人揪出来,新仇旧恨一并报了。 “是!” 若说三年前那场火让人心痛。那么今日这场火,除了心痛还多加了一份愧疚。 自己本是街头卖伞为生,稀里糊涂的就去到福宝园做工,这会儿更是成为了这铺子竹子的左膀右臂,就似做梦一般。家境改善了不说。儿女皆有出路,这辈子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这一切都来源于身边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却总是无法让人将她看轻了对待,那种莫名散发出来的威严,让人不得不敬重。 “姑娘,先去歇息着吧!眼见着天都快亮了,明儿还有更多的事儿要忙吧!” 宝儿面上透着疲惫,打了一个哈切,这会儿却是困了。点点头,招呼二人也尽快去休息。 福宝园被烧一事,没有人声张。但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除了坚守自己岗位,还随时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看到可疑之人,立马向赵长栓报告。 工艺站也不例外,孙有才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天天待在铺子。由于人多、杂乱,最是容易出错,也提防着有心之人的算计。 而朱武则每时每刻待在宝儿身边,守护者她与芍药、虎子三人。毕竟那人的行刺,却是十分渗人,明显就是朝着宝儿来了,不得不小心照看。 几天下来,相安无事,竟再没有贼人的动静,怕是因为打草惊蛇了,容易暴露,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宝儿照常待在茶点站研究菜谱,随手写下一道,明日就是那些厨子上工的日子了,得先做一番培训。首要的便是了解茶点站是做什么菜品的,且要他们能独到的理解,并且发明出新的,独一无二的属于福宝园的菜系。 “叩叩” 传来敲门声,听的屋外人道:“姑娘,合盛的东家找您!” 梁振鹤回来了?竟然提前了!这一回镇,便来寻自己,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让他等上一等,就说我在忙!”宝儿毫不在意的低下头,忙活着手上的东西。 小厮得令离开了,宝儿轻蔑一笑。 哼!我王宝儿岂是是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有仇不报非君子,虽说不是君子,但是该有的情分全都了结了,为何还对你笑脸相迎。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宝儿这才站起身,放下书。转转脖子,甩甩胳膊,洋洋洒洒往外走去。 内院专门设了一个会客房,用作与人商谈事儿啥的,一身华袍的梁振鹤此时就坐在其中,面上隐忍着愤怒,边上是管家小心侍候着。 见着宝儿进门,“嗖”的站起身,总算是来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些日子没见,竟给自己摆起谱来了! “是谁找我呢!”宝儿大摇大摆的走进门,毫不客气的坐在一旁。 “大掌柜真是事物繁忙,让人好等啊!”梁振鹤阴阳怪气,说道。两手一甩,背在背上。 “呀!竟是梁老爷,有失远迎,莫要见怪。都是伙计没通知到位,说是什么想与福宝园合作来的,也没想着怎么搭理。这些日子找上门的人太了,我是不胜其烦啊!哪像梁老爷这般潇洒,还没恭喜您呢!听说二夫人临盆在即,若是生个女儿,与梁二小姐一般貌美若仙、多才多艺,那可真是好啊!” 宝儿说着娇笑连连,抬袖掩嘴,眼神不经意的瞥向梁振鹤。 见那肚满肠肥的梁老爷一脸猪肝色,像是气的不轻,自己一心求子,这个臭丫头竟然触自己的霉头。却也没办法反驳,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态度十分真诚”。 “多谢大掌柜了,老夫此时回来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从他进门到现在都没讲一句关于派人抓自己回去的事儿,那谣言也是只字未提,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听说,你那福宝园重新开起来了?到是能耐,果然是在合盛待过的,这三年也厉练不少,你说是吗?”梁振鹤挺直了背,一副不可一世的摸样。 “是啊!时间一晃,过得真是快。想当年,合盛还只是卖鱼的铺子,这会儿做大了商号,加入了商会,还在京城开起了休闲苑。我对梁老爷十分敬佩!” 明眼人都知道宝儿这话带着讽刺,梁振鹤想说宝儿吃合盛的,用合盛的,拿着合盛的银子盖自己的楼,要懂得知恩图报。若是没有合盛,宝儿也没那能力坐成大事。 宝儿哪里会听不出来,就顺着他的话,反攻一击。 梁振鹤脸是青一阵,白一阵,以前怎么没见这丫头嘴巴这么厉害。句句带刺,说得自己是垭口无言。 想到自己今天的来的目的,这口怨气也就咽下去了。 “宝儿啊!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不该逼你,毕竟男婚女嫁还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那日是心急了些,没有顾忌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了。” 梁振鹤立马变了脸色,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宝儿不解的看着他,这算是来向自己求好。不动声色,暗暗观察,也不搭话。 见宝儿没有再冷眼冷语讽刺自己,梁振鹤心中一喜,接着说道:“你这么懂事,应该能理解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我想撮合你和煜儿,完全是看在你是一个好孩子,能给煜带去帮助,能好好照顾他,且他也十分喜欢你。 可就是因为我好心办坏事,讲这么好的一桩姻缘搅和了,我是十分后悔啊! 现在煜儿整日的与酒为伴,铺子里的事儿一概不管。这哪里成啊!生意差了且不说,可我怕他身子吃不消,我...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梁振鹤说着,声泪俱下,一脸的惨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啥事呢! 宝儿疑惑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是假。 莫非梁煜轩真出事儿了?不然依这老狐狸的性格不会这般低声下气求上门的。 可他的目又是什么呢?求自己回去?再做大掌柜?嫁他儿子做小妾。 这一切,想都不要想! 宝儿原本有的一点同情心,此时荡然无存,冷眼看着这个装模做样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姑娘 宽阔的会客厅内,气氛十分凝重。 墙上挂着几幅美食的画,分外诱人。 桌上摆在一束小雏菊,开得正娇艳。像是汲取了足够的养分,又没有太阳的暴晒,此时的生活十分安逸。 无忧无虑的散发着阵阵香气,无声无息飘散在房间内,似乎想要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梁老爷莫非就是为了大少爷而来?”宝儿嘴角一咧,冷冷道。 梁振鹤哀愁的表情愣在面上,有些木讷的看着宝儿,“是...是的!就是请你原谅我冲动的做法,莫要往心里去。” 宝儿站起身,慢踱两步,转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梁老爷,您莫非是搞错了?从何而知,我与大少爷相恋。宝儿小门小户,出身寒微,比不上大少爷尊贵的身份。大少爷这般高傲的人儿,那会瞧得上我呢!” 说着摇头笑道,像是十分不解。 “不不不!我自然是没有搞错,轩儿口口声声念叨着你!整日的愁眉不展,看得我这个老头子都糟心啊!” 梁振鹤急忙解释,一脸的谄媚。之前逼这丫头签字,是急了些。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时间,她竟然把福宝园开起来了,那生意势头,似有追赶合盛的意思。 她的能耐不容小觑,是个十分强大的对手。 心想着若是再能将她挽留回来,那合盛岂不是更加壮大了。可依她那性格,只怕不是这般容易妥协的,毕竟在合盛待了三年,还是有些了解。 若是让她嫁给轩儿,那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人归合盛不说,那些铺子,财产还不收入门下。再者也圆了那不孝子的心,为了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竟将自己弄得这副模样。真是没出息。 “您的意思是梁大少爷这般出众的人竟然看上了我?”宝儿故作震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直直看着梁振鹤。 宝儿身材修长,这会儿又站着,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在,让梁振鹤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矮人一等。便站起了身,道:“绝没有一句假话!” “哈哈!我说梁老爷,连我都知道门当户对这一说,您难道会不懂!大少爷也许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的事儿。没准是说笑呢!您咋就能当真呢!再说了。为儿子找一位贤惠的夫人,可是您的职责,不可这般草率啊!” 宝儿“哈哈”大笑两声,似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儿。连说话也笑意连连。 “我是当真的!我是...”梁振鹤急忙反驳,这丫头平日里精明得很,这会儿倒是糊涂了,怎么说都不通,还训起自己来了! 宝儿忽的收起笑容,不打算再与他纠缠下去。本想着谈话间能否听出些端倪,究竟纵火一事与合盛有没有关系。可说了半天,皆是要自己回合盛,嫁给梁煜轩!无非就是想要名下的财产。这个梁振鹤还真是贪得无厌!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份贪婪,磨灭了他的嫌疑。 “铺子要开张了,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梁老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儿的话,就请回吧!至于为大少爷找夫人这事,您还是别处问问吧!宝儿实在是身份低微。不敢设想!” 侧头对身边小厮道,“替我送客!” 不待人回答,水袖一甩,侧身向门外走去! 梁振鹤像是没有反映过来,还呆呆愣望着远处。 宝儿走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微微转过身子,用冷冷的语气道:“我现在是福宝园的主子,不再是合盛的大掌柜!若是日后还能得见,梁老爷可以叫我一声王老板或是王姑娘!”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你!”梁振鹤这会儿真是怒了,朝前快走了两步,想说些什么,发现刚道了个“你”字,竟再说不出什么了。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狠狠朝桌上一砸,桌上的茶杯、茶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跳了起来。 “梁老爷,请吧!”小厮弯下腰,十分谦卑。口中的话语却是在驱赶人,让人觉得不舒服,却又没理由再待下去。 这都什么人在一起了!连个小厮都这般盛气凌人! 梁振鹤沉着脸,牙关咬紧,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不住抖动。 冷哼一声,站起身,怒气冲冲离开了。 送走了梁振鹤,宝儿回到房间继续看书、研究菜谱,过不一会儿又听得人在敲门,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却仍是放下书本。 “什么事?” “姑娘,外头个小伙子捣乱,说是找什么王玉。小的跟他说了,没有这个人,可他就是不依不饶,在门外大吵大闹。小的撵也撵不走,这才来向您汇报。” 有人找王玉?除了合盛的伙计知道自己以外,谁会这般称呼自己呢!可他们却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这人长什么样?”宝儿疑惑问道。 “身材壮硕,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一身藏蓝粗布短装,瞧着英气十足。”小厮仔细描述着。 宝儿脑海中浮现出这人的轮廓,可不就是山子吗?不好好待在山上,他怎么来了? 糟糕!自己还穿着女装呢!虽然知道身份一事是纸保不住火,早晚有一天会暴露的。但宝儿就是不想让山子知道,他太单纯,凡事容易当真,若知道自己骗了他,怕是会想不通。这牛角尖一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宝儿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现在该怎么办呢!都找上门来了,瞧这架势,怕是见不着人,是不会罢休! 宝儿脑子快速转着,突然想到了,“你去请福气来,叫他将门口那人打发走吧!” “是!”那人得令,立马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宝儿想想又不太对,若是瞒过了今日,那明日呢?后日呢? 把心一横,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早些说清楚,免得日后更加难面对。 “你去把他叫进来吧!” 过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叫喊声传来。 “王玉!” “王玉” 山子由小厮带进后院儿,满心的欢喜,这都好些日子没见着王玉了,甚是想念。今儿终于趁着下山采购的机会,来看他一眼。福气每次上山都说,他在忙!很忙!十分忙! 心里满是失落,同时也很担心,不知他怎么样了?可有累着?同时也为自己能够帮他做点事而感到骄傲。 “王玉!”兴奋的推开房门,跨步进去,叫道。 本以为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却瞧着屋子中间的桌子前站在一个纤细、高挑的女子。 着一身雪白纱衣,青丝带勒紧腰身,勾勒出玲珑曲线。长长的秀发乌黑亮丽,服贴披于脑后,头上松垮的挽着一个发髻,由简单的木簪固定,那柔顺的头发让人觉得随时便会滑落下来。 当下有些窘迫,山子虽然鲁莽,却也知道姑娘的闺房不能乱闯,也怪那小厮,自己明明是要找王玉,怎么给带到这儿来了! “姑娘,对不起,我走错了,这就离开。”山子不住的点头道歉,脚步也往后移动,准备离开。 “傻子!你没走错,是我!”宝儿缓缓转过身子,清丽的小脸儿,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嫩的薄唇,还有嘴角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姑娘,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乱闯进门,甚是抱歉!”那姑娘转过身来,甚是美丽,这也让山子愈发的羞愧,不住道歉。 “山子!是我!我是王玉!你没认错人!”宝儿好气又好笑,这傻子咋的是真认不出来了呢! 听得那姑娘叫自己名字,这声音又十分熟悉。停住了脚步,抬头瞄了一眼。那模样是有些像王玉,可王玉分明是男子,怎么会穿女装呢! 宝儿见山子愣在原地,表情呆滞,莫非这小子蒙了?难道接受不了?赶忙解释道:“山子,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实属情不得已。家中出现变故,便一直是女扮男装在合盛做工。 本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就是怕你心太直,转不过弯儿,以为我骗你、利用你,但是我没有!真的!我把你当朋友的!” 宝儿一口气讲了一长串话,忽然又发现,这小子这么木,怕是会绕不过来弯子吧! 探着脑袋,小心问道:“山子?你能懂我意思吗?” 山子目光灼灼看着宝儿,全然不复方才的胆怯,“你...你是说...你是王玉?是个姑娘?” 见山子情绪还算镇定,宝儿也稍稍放心了,珍重的点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山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除了开初的震惊,这会儿也没有生气。只想重新认识面前这个认识很久、却又是刚认识的人。 “我姓王,名宝儿。”宝儿咧嘴一笑,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王宝儿...宝儿...”山子垂下眼帘,嘴里喃喃道,反复念叨宝儿名字。 心中忽的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意境,说不出是为什么,总觉得心中的大石落下了。 难怪她那么柔弱、那么白,皮肤如此娇嫩,原来他是女子,与想象中的一般美丽、可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布丁 山子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傻笑,咧着嘴。 宝儿探着脑袋,“山子?你能原谅我吗?” 山子抬起头,看着面前明媚的少女,斩钉截铁道:“能!” “真的!山子,你太好了!” 宝儿高兴得拍手跳起来,尽显女儿家的娇态。 看着山子眼都直了,只会“呵呵”笑。 尽管宝儿骗了他,可心里却一点不气恼。因为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且那么辛苦,一个人要扛起所有的重担,却没人能分担她的压力,所有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吞。 看着那娇媚的笑脸,山子十分心疼,也暗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她!绝不能再受一丝委屈,她想做的,定要全心全意助一臂之力,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所有! “王玉...哦不!宝...宝儿,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许久没见你上山来了!” “喏!就在捣鼓这些东西!”宝儿去到桌边,将面上放着的书本推了推。 “这是什么?”山子疑惑的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菜谱?你要学做菜吗?” 宝儿先是一愣,没想到山子竟然会识字。他自小在寨子里长大,并未进过私塾,只怕是大当家或是谁教授的。他们的身份愈发神秘了,并不像是流寇那般简单。 “是啊!开的就是酒楼,怎么能不会做菜呢!”宝儿笑着从他手中拿过书本,“走!去给你露两手,你种了这么久的瓜果,还没尝着其中的美味呢!” “好!” 宝儿亲手给自己做吃的,就是泥巴、树叶都美味了。山子万分期待,笑眯了眼,黝黑的皮肤下,皓齿十分洁白,连带着笑容都阳光起来。 装备齐全的炤屋旁边还有一个专门做甜点的屋子,里面没有柴火。没有油烟,也没有堆放如山的蔬菜。 宽敞的屋子中间一样是一个台子,边上也放了架子,还有储存各式杯盘的柜子。 再往里瞧则有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冷藏室,平日做了甜点或是冰冻食品可以储存在里面。这门与外边儿建造得不大一样,像是石板做成,起到了实密闭的作用,以防止屋子里的冷气跑掉。 去到屋子,宝儿便带上白色的帽子。围上围裙。围裙是全身的。上面有肩带绑在脖子后。腰间也同样可以系紧,显得娇小、可爱。 “宝儿,你这衣裳真好看!”山子现在叫“宝儿”已经十分顺口了,越叫越亲切。 “傻子!这不是衣裳。这个叫围裙,为了防止做东西的时候,弄脏衣服。” 宝儿说着话,便熟练的拿来砧板、刀、碗、勺等工具。 “我帮你!”山子赶忙接过她手中的刀,生怕伤着了。 宝儿瞧着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甚是无奈,不过也随他去吧!能做点事儿也好过在旁边站着。 “山子,墙角有瓜,抱一个过来吧!” “好嘞!”山子得令兴高采烈的转身。果见墙角堆着十几个滚圆、个头大、且绿油油的大西瓜。 随意拿了一个,放在宝儿面前,“给!” 宝儿拿起一块沾湿的白布,轻轻将瓜擦干净。执起菜刀,向上一挥。往下一砍,不偏不移将瓜分成了两半。 “山子,你用勺子将瓜瓤舀出来,捣碎,碾出汁水来!” “好!”山子照着宝儿说的话,左右环视一番,寻到了放碗的地方,挑了个大的,便开始捣弄起来。 山子力气大,手劲儿足,没弄两下,就是小半碗汁水出来了。 宝儿也没闲着,去到冷藏库里拿了鸡蛋和牛奶来,敲打四五个与砂糖一起搅拌,这搅拌的器皿还是照着前世打造的。若就是用筷子搅的话,费劲不说,效率也十分低。 蛋液已经混匀了,倒入一杯牛奶,继续搅拌,“山子,可以将西瓜汁到进来了。先用盘里的布在碗沿边上隔一下,别让瓤到进来了!” 这活儿算是细心了,山子哪里做过这些,手上动作有些笨拙,却又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倒下一点儿红色的瓜瓤。 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手上的动作愈发熟练,像是掌握了技巧,不一会儿,大半碗的西瓜汁被沥得干干净净。 宝儿手上动作一刻未停,不住的转圈,敲得瓷钵“叮叮”直响。 沿壁上沾着细小的粉红泡沫,钵内的汁液不停的转着圈儿,四种原料交相混合。 手臂有些酸,额上也冒出了汗。动作这般的潇洒、熟练,让人看的出神。 瞧着差不多了,动作放缓直至停下来。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竹制的箱匣子,打开盖,里面放着满满的白色小圆杯子,每个杯子上都画着木槿花,花下面则是“福宝园”字样。 整齐的把杯子摆放在桌上大托盘上,拿起一个勺子,将瓷钵中的汁液舀到小圆杯中。 这勺子就像是鸭子的头,圆部与平时做的无二样,只是前面多出一个往外突的凹槽。如此,汁液便可顺着凹槽流到小杯中,并不会洒出来,弄脏桌面。 过不一会儿,托盘上放满了,估摸着有三十杯。 山子好奇的看着宝儿忙碌的样子,也不发问,她总是能够把一些平常的东西变得十分神奇。 专注的模样,总是让人觉得满足。在她身边转转,便觉得这般美好。 瓷钵中最后一点汁液倒完,便可进行下一步了。 宝儿叫来小厮,将这些小碗拿去隔壁子蒸上半注香时间,灭掉火后,焖上一小会儿,直至杯子里的东西完全凝固,然后再放入冷藏室。 这么些时间,宝儿便与山子坐在屋子里闲聊起来。 屋外阳光明媚,屋内佳人相伴,此情、此景,甚好。 “山子,地里的瓜果如何,可有长虫?”宝儿往了会儿窗外,转过头,问向山子。 “没有,爹说,天气热,虫子都活不了!”山子摇摇头,那些地都是宝儿最爱的,自己自然是会照顾好,绝对不容许有一些差池。 可是... “宝儿...”山子支支吾吾,像是有些难开口。 “咋啦?”宝儿偏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憨厚却也俊朗的少年。 “天气太热了,那些绿苗总是被太阳晒得打蔫,我瞧着心疼,便想着灌些水。哪晓得越是萎下去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山子有些自责,虽说太阳下山后,叶子也都立起来了,但每日反反复复都是这般状况,就怕这些苗子出问题,那时候便是追悔莫及了。 宝儿轻笑,这傻子!只怕没有去问几位当家了,只一个在那儿捣鼓。啥经验也没有,是难怪他苦恼半天。 “太阳烈正好,可以使瓜更甜!打蔫是再所难免的,无碍。它们自己能适应,你瞧着若实在是太严重,便洒些水在叶子上。切莫直接浇水,会把根给烫伤,时间久了便救不回来。” 宝儿慢条斯理与山子解释道,山子听得十分认真,暗暗记下,同时对宝儿的敬佩更盛了。 二人之间的话题除了瓜果菜蔬,便没有别的可说。不过也不显尴尬,这都是两人感兴趣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东西早早就由伙计蒸好,这会儿放在冷藏库。不需要冻得多冷,微微有些凉就可以。 “真是凉快!”山子端起方才那个大盘子,从里面走出来。没想到宝儿竟能修建这么好的地方,夏天还见到冰凉的东西,也对手中这一杯杯的不明物更加感兴趣。 “放这儿吧!”宝儿指挥着往前走,拿了一竹筒,里面插满了小木勺。 拿起一杯,冰凉的触觉传来手心,十分舒服,“给!” 递给山子一把勺子,又拿起一个杯子塞到他手上,“吃吧!” 山子呆愣的望着手中的东西,无从下手,抬头望望宝儿。 见她拿起勺子便一勺一勺往嘴里塞,嘴巴吧唧吧唧,不住的摇头、感叹,“真好吃! 山子被她这副陶醉的模样传染了,生疏的舀上一勺,放进嘴里,还没咀嚼。那东西软软的、凉凉的滩在舌头上。阵阵西瓜的清香混合着鸡蛋、牛奶的味道,直袭整个口腔。 慢慢嚼两下,口感细软嫩滑、奶香浓郁,回味的极致享受! 真好吃! “宝儿,这叫啥?”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问道。 “这个呀!叫布丁,是西瓜味,依照同样的法子,用其他水果代替,也可做出不同口味的布丁。” 这么一小杯,几口就没了,宝儿舔舔嘴角,意犹未尽。这种东西前世就十分爱吃,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做出来。且味道更加,想是这儿的瓜果、鸡蛋、牛奶啥的都没有任何添加剂,是纯天然的,如此,味道才这般清新、自然。 “布丁?奇怪的名字,不过甚是好吃的!” 二人皆陶醉在美味中,无法自拔。 却也没有忘记还在忙的伙计、小厮们,这几日开业,却是事儿多,每日都无法准时下工。 尽管没人有一句怨言,但宝儿却是过意不去,便想着多做一些。一来能宽慰他们的心,二来,也是能了解一些甜品站的产品,若是有人问起来,人人都好作回应。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梦否 宝儿向山子坦诚后,二人关系也更加亲密,山子得空了便下山来帮忙。 不过说是帮忙,也没让他干啥重的活,做了新品先与他品尝,让山子乐不可支。 三日后,那十二名厨子皆来上工,以吴帆为首,各个都是能手。 经过一番培训,众人大致了解了福宝园要做的菜系。加之宝儿写了几道菜,一番试验后,稍加改进,确实不错。 总之,在开业前,这个团队的目的便是用村子运来的新奇瓜果菜蔬,研究出新的菜系。 一段时间下来,成效不错,众人的积极性也十分高。本来就是做菜的厨子,这会儿别的活儿不用干,整日的做着爱做的事儿,拿着工钱,还能免费品尝,哪里找这么好的活! 要知道这些菜,十分新奇,平常是见不到的。做菜的工序十分复杂,味道自然也是顶好。姑娘定的价格还是挺高的,自个儿哪会舍得去买。 这帮厨子们是乐不思蜀啊!不过,那吴帆却是个严谨的人儿,宝儿不怎么管人,他却不会放任纵容,每日定的任务必须得完成,若是完成不了,不合格或是别的什么,加班加点是必须的。因此,也每人敢太放肆。 转眼间,开业在即,宝儿是忙得昏天暗地。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开铺子也相当的麻烦,一个个约定条款也都得监管司审批盖章,所有的手续全部办齐,才许你这铺子开起来。 或许是因为关于食品方面,总得严格些吧!毕竟出了问题,便是严重的。不然胡章也不会翻不了身! 可不知道什么,铺子总是审批不下来,宝儿三天两头往监管司跑,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为难她。宝儿都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人家不收有什么办法,民怎与官斗。只得悻悻回来。 这会儿宝儿又坐在屋子里审这单子,没有错啊!合理的啊! 小脑袋低垂,漂亮的柳叶眉皱起,呈“八”字形,粉嫩的薄唇微微抿紧。左手撑在脸上,右手随意放在桌面上,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桌上一叠厚厚的纸。 心里一阵烦躁,嘴里嘟囔两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抱怨的话。 “傻丫头!嘴里念叨什么呢?” 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自头顶前传来,给人一种浩瀚森林般的空旷、辽远。听着十分舒适。 这会儿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因着还未开业,到晚上也无事可做。但是有一个要求是白天的活儿必须得做完! 伙计、厨子们早早就手工了,怎会还有人呢! 宝儿木讷的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 薄淡的光辉洋洋洒洒。照在那人身上。宽阔的身躯挡住了大片的光,看不大清楚,朦胧模糊。却能感受到那强劲的魄力和威严的气势。 宝儿揉揉眼睛,痴痴的问道:“是谁?谁在哪里?” 那人伟岸的身子慢慢前移,面庞渐渐显露出来。一身暗红蟒袍恰到好处的显示身形的高大、健壮,头发高高束起,再往近看,镌刻般五官分明而深邃。 这般霸气十足的人,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亓炎晟!”宝儿惊讶的大声叫出口。“嗖”的站起身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亓炎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也不讲话,面带笑意。能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便觉得很满足。心里涨涨的,装的全是念想。 “你...你真的是亓炎晟吗?还是我在做梦?” 这人不是应该待着京城么!怎么会跑到老远的小乡镇来!难道真是自己忙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宝儿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哎呦!”一声叫出来,真疼!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亓炎晟见状赶紧走过来,拉过宝儿手臂,轻呼着,沉着脸,愠怒道:“谁让你掐自己!下手这么重!都红了!” “嘿嘿!”宝儿笑道,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来,晃晃脑袋,“一点都不疼!” “还说不疼!下次要掐,掐我,知道吗?”亓炎晟抬眼看着了面前笑得憨憨的人儿,霎时可爱。 “好!”宝儿满口答应,吃了蜜般甜,这算是惊喜吗?却仍是有些疑惑,他怎的一点预兆都没有,就这般出现在面前,连朱武都没说起。 “你怎么会来?还没与我说呢!可是出什么事了?” “哪里来这么多事儿!我就是想你了,忍不住就来看了!”亓炎晟垂下眼帘,一闪而过的尴尬,自己竟然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 “堂堂镇国大将军放着正事儿不干,就跑来见我这个小女子?不相信!”宝儿抽回手,转身,撅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谁让你不与我写信!”亓炎晟慌张的上前解释,握住宝儿的双肩,迫使她面向自己。 这丫头不写信来就罢了,还埋怨自己不先写,是不是看上别的姑娘啥的。接到朱武的来信时,肺都快气炸了,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可又有些担心,若是她真的误会自己,把自己给忘记了,再找户人家嫁了。那可就麻烦,毕竟宝儿那么聪明、可爱,又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就这般嫁与他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抢亲是必然的,就怕她不愿意。 亓炎晟哂笑自己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想太多。想归想,第二日便踏上了追寻佳人的路。 宝儿笑笑不语,抬头望着这个俊朗的少年。那一汪的深情将自己笼罩,再无法拔出来。 亓炎晟最是见不得宝儿这般微笑,一双眸子星星般明亮闪烁,小巧的鼻子下,粉嫩的小嘴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两个酒窝荡漾着。那般明媚、清新,惹人喜爱。 心中像是被什么撞击,一阵阵的酥软。不由自主的收拢双臂,将宝儿揽入怀中。 温香玉软入怀,近十日快马加鞭的劳累于此刻烟消云散,一个字“值”。 宝儿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心跳的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又觉得十分踏实,从未有过这般安稳的感觉。 半晌没有动静,宝儿微微动了动脑袋,小声叫道:“亓炎晟?” 没有回应,听得头顶上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宝儿扬起小脑袋,额头蹭到了亓炎晟的下巴,刺刺的,有些痒,鼻子便顶在了他的侧脸。 见他眼睛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在眼脸下,高挺的鼻翼微微煽动,下巴上是稀疏的胡茬,瞧着有些狼狈。 竟然就这样抱着自己睡着了!只怕是连夜的赶路,太过疲劳了。这会儿松懈下来,便困得不行了。 宝儿轻轻伸过手,环住他的腰,将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想让他睡着舒服些。 门外已是黑暗一片,好在月光明亮,勉强能瞧清事物的轮廓。 茶点站后院儿中高大的芭蕉树,迎着徐徐微风,摇晃着宽大的树叶。 隐约可见树下站有一人,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第二日,宝儿睁开眼睛,见自己此时正躺在小院儿的卧房。脑中突然一片空白,睁大双眼,满是迷茫。 难道...昨晚都是在做梦?可那感觉也太真实了,仿佛他温暖的怀抱还在身边环绕,可是... “姑娘,您醒了!”芍药端着洗漱用具进门,正瞧着宝儿睁开眼,笑着道。 将手上的东西放置一旁,便去到床边,侍候宝儿起身。 “芍药,我昨晚就睡在这儿?”宝儿拉开被子,坐起身,越想越不对劲,看向芍药,问道。 “当然了,不然姑娘还能睡哪里去?”芍药一阵好笑,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说着蹲下身子,为宝儿穿上鞋。 “不是!我是说我难道就没去别的地方?”宝儿歪着脑袋,不死心。 不过昨晚那一幕却是不大可能,亓炎晟明明就远在京城,怎会放下朝中要事跑来看自己呢!这种事儿啊只有电视里才回演的。 宝儿无奈耸肩,算了,算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姑娘你咋啦?没睡好吗?还是病了?要不再去躺一会,我去与亓公子说说,让他先用早饭。”芍药紧张的站起身,伸出手背探探宝儿额头。 本是放下的心又忽的被提上来,“你刚刚说谁?” 芍药眨眨眼睛,不明所以然,“亓公子啊!可不就是他昨晚将您送回来的呢!还让奴婢动作轻些,不要吵醒你。” “亓炎晟送我回来的?他现在何处?”宝儿反手抓住芍药的手腕,有些激动。真不是在做梦!他竟生生出现了! “在前厅呢!奴婢做好早饭,这会儿侍候您起身,一起用呢!若是您不舒服的话,就再躺会儿,亓公子待您这般好,也不会介意的。”芍药仍是十分担心宝儿的身体,这些天忙碌极了,瞧着是消瘦了,下巴都尖了。 “我没事儿!”宝儿欢呼雀跃,哪里还是方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蹦跳着快速洗漱好,换了一身衣裳,奔了出去。 迫不及待想亲眼见到那人,以证实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 留得芍药站在原地,一愣一愣,摸不着头脑,姑娘今儿不大正常!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见面 宝儿欢呼雀跃走进前堂,亓炎晟一身白衣坐在随意坐着,少了霸气,多了分儒雅,此时也正抬头往门外看去。 “睡得可好?”嘴角微微一咧,露出淡淡微笑。 “嗯!”宝儿有些羞涩的点点,一切得到了证实,睁开眼能见到他,仿佛一天都十分美好。 “还愣着干嘛?过来!”亓炎晟瞧着宝儿这副痴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哦!”简单应了一句,便去到桌案处。 轻衫拂地,步履盈盈。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最是那一抹笑容,灵动而可爱。 桌面上放着做得十分精致的糕点,以及熬得散花的小米粥。 宝儿拿起勺子舀上一勺,送如口中,抬眼瞥了亓炎晟,见他也是认真用着。不禁开口问道:“你待会儿可有事?” 亓炎晟手中动作顿了顿,疑惑的看着面前有些心虚的人儿,“嗯?” “这些天有点忙,要试菜定价,还要去监管司审查???只怕是???”宝儿支支吾吾,人家难得来一趟,定要好生作陪,可是铺子里还有一大堆的儿等着处理,宝儿只恨没有三头六臂。 “无碍!我与你一道去也可。”亓炎晟没把宝儿的怠慢放在心上,能有她在旁边便是极好的。 复又低头,舀着碗里的粥喝。 宝儿满眼的笑意,那一丝愧疚烟消云散,心中满满都是暖意。 用罢早饭,二人直直去向茶点站,双双白衣胜雪,男的俊,女的美,十分引人瞩目。宝儿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闪过一丝窃喜,这算是情侣装吗! 到了茶点站,伙计们纷纷向宝儿行礼问好。也好奇的打量站在身边这个俊朗的男子,暗暗猜测二人的关系。 那些厨子们此时正在忙碌着备菜。今日做的这些菜系,是要在开业以后售卖的第一类,初步预计是十五日。十五日后又将出新的菜系,如此一来,长久的满足人们的新鲜感,成为一家独一无二的酒楼。 宝儿带着亓炎晟参观了自己的铺子,环绕一圈。一一详尽。亓炎晟嘴上没说什么,那赞赏的目光仍是让宝儿十分自豪。 最后回到屋子里时,从冷藏库里拿出了先前做的西瓜布丁于亓炎晟品尝。引得他十分惊奇,总算是追问了。 心想着。宝儿这般有钱,竟然修建了冰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建得起的,就是在京城也不是常见的事儿。 宝儿一脸得意,与他解释。那神采奕奕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二人谈得正火热。门外进来一人,欢乐的喊道:“宝儿,我来了!” 此人正是山子,跨进门,想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却发现宝儿旁坐着个白衣飘飘的英俊少年。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直看着自己,让山子一身的不舒服。 “山子来了,赶巧了,正吃着呢!有你最爱吃的西瓜布丁,虽然是上午,外头也是炎热的。吃上一杯,解解热。”宝儿赶忙起身,招呼山子过来,拿出开未用过得布丁,摆在空余的为之前。 山子收起了方才那番随意,有些拘谨起来,眼睛总是不住的往亓炎晟方向瞟。能见到宝儿还是如往常那般待自己,并未因他人在而有所改变,心里也是高兴的,那份高兴同时显露在脸上。 走了过去,拿过宝儿递来的布丁,舀上一大口吃,身子凉了大半。 “真好吃!宝儿你手艺真好!”山子满口的称赞词,看着宝儿,傻愣愣的笑着。 宝儿早已是见惯了他这副样子,也没觉得什么。拿过另一杯未用过的布丁,放到他面前。 二人之间动作这般娴熟,仿佛是多年亲密好友。 “这位是山子,铺子的合作伙伴!”宝儿看向亓炎晟,向他介绍道。 亓炎晟饶有兴趣的点点头,二人说话间这般随意自然,交情定然不浅。心中虽有疑虑,却仍是礼貌的朝山子点头问好。 也暗暗观察了这个皮肤黝黑,带着几分俊朗的少年,瞧着有些傻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五官十分精致,只是粗略的打扮和黝黑的皮肤将其掩盖了。 不大像是出生普通的人家,若他是背景深、身份高,那股傻气却是说不过去。 宝儿对他的称呼是合作伙伴,心中也有些期待自己与她是何关系。 “山子,这个是亓公子,是我在京城的朋友。” “哦!”山子转头看了一看,京城来的???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他身上的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二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对抗在,面上虽然客气,心里却是把对方瞧了个仔细。 宝儿却没有想那么多,一个劲儿的招待二人,说说笑笑,心情似乎不错。 过不一会儿,朱武从门外走来。 “公子!”恭敬的朝亓炎晟躬身行礼,将军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为了一封信就风尘仆仆赶过来!将朝中的事儿搁一边,回去怕是又得忙上一阵了。 余光瞥见了一旁的山子,不由得多留意了些。 亓炎晟点头做应答,没多说话,保持低调。 “姑娘,这是给你的。”朱武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上前两步,恭敬的递给宝儿。 “这是什么?”宝儿疑惑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接过。 见信函上写着监管司字样,迫不及待的撕开口,拿出字据。嘴角立马咧开,笑眯着眼,“朱武,你帮我弄来了!” “还是用了公子的名头???”见宝儿如此夸赞自己,朱武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回道。 宝儿侧头看了看,安然坐在一旁的亓炎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东西太重要了,铺子成不成就看它了。忙活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到手了,看来做啥事儿都得靠关系啊! 山子眼巴巴的望着这一幕,心中有些酸楚,何时见宝儿待自己是这般表情。又看看旁边那气定神怡的人,强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失落的失落,高兴的还是在高兴。 不过亓炎晟与朱武二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宝儿看得明明白白,也了解他们二人间定是有要事相商。亓炎晟此次来,只怕还有别的事儿要办吧! “这段时间十分感谢朱武的帮助,省了不少麻烦。”这话是对朱武说,也是对亓炎晟说,“那我先去趟前厅,你二人先叙叙,一会儿菜做好了请你们去品尝。” 亓炎晟点点,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甚是聪明。 “山子,走,咱先去!”宝儿转向闷闷不乐的山子,笑着招呼道。 “嗳!”听到宝儿叫自己,山子整个精神气儿又提起来了,“嗖”的站起身,去到宝儿身边。 二人一同走出门去。 “查的怎么样了?”亓炎晟那强势,嗜血的气势立马显露出来,淡淡的语气,说不出的威严。 “回将军,那人的确是逃到了镇子上,可小的一直追查,始终没有再找到踪迹,竟然就似人间蒸发了。”朱武微微欠身,恭敬回道。 亓炎晟这般气势,就就再清净的人,也会觉得不容靠近吧! 见他眼睛微眯,本是严肃的样子,此时更觉危险。全然不复方才那般温文尔雅。 “继续查!再调派一批人马来,就是把这镇子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出来!”低沉而威严的语气从这个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口中说出,丝毫不由违和感,仿佛就是天生的组合一起。 忽的又想起什么,语气稍显柔和,“你要时刻保护在宝儿身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提头来见!” “是!”朱武抱拳相敬,没有一丝犹豫,将军的命令那便是死令!只有完成,没有别的余地,何况还是他这般重视的人! “将军,小的发现一个可疑的地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朱武看了眼亓炎晟,又低下头。 “说!” 斩钉截铁,没再多一个字。 “方才那个山子,与姑娘关系十分密切。他不是铺子中的人,却能自由出入。小的猜不透他的身份,且他形迹可疑,跟踪了几次,都丢了。小的暗中查过,镇子上没有此人的身份。只怕姑娘与他接触过多,有些不妥。” 朱武说出心中的担忧,这些日子与那山子接触多了,发现他倒不像是那般神秘的人,甚是单纯,说得不好听就有些傻气。不管什么事儿都是以宝儿为主,只怕是对姑娘不是那般单纯的关系。 姑娘不懂人心的阴险,与她提醒也是不会信的,便只好小心对付。只是这事是万万不能瞒着将军的,稍有闪失,自己的小命便不保了。 亓炎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叫山子的看宝儿眼神不一般,也就这个傻丫头不知道。 只是宝儿意愿,亓炎晟不想过多的去参与,他尊重她,理解她,她这般聪明,定不会被人骗了去。再说了,堂堂镇国大将军,难不成还会让这么个无名小儿比了下去。 “你小心留意便是,不必过多干涉。若事情有变,及时上报,完事以宝儿的安危为主。” “是!”朱武恭敬回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不去 宽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小镇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让人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停下脚步,眼望着血红的残阳,满是绚丽的色彩,独内心满是空旷与苍凉。 一身藏蓝色的长袍恰到好处的将伟岸的身躯包裹,一条黑色宽腰带束紧腰身。乌黑的头大,高高束起,恣意的垂在脑后。五官轮廓分明,温文尔雅,却是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 此人正是随父回乡的梁煜轩,少了之前的颓败,这会儿瞧着是精神些,却也多了几分沉默。 安然行走于街道之间,漫无目的,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天气慢慢凉下来,也正是众人出门游玩之时。 街心茶棚尤为热闹,梁煜轩望了望,闲步慢跺,走了进去。 还是那位说书的老者,三年了,竟未显老,此时正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 梁煜轩捡了那个老位置坐下,要了一壶小茶,认真听起来。 “十八年,那猫换走的小公子竟然找上门来,为母报仇。竟然勾搭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慷慨陈词左耳进右耳出,万全没记得讲了些什么。周边人拍手叫好时,梁煜轩便木讷的鼓掌,眼神时不时往门外瞟,满心期待,却又十分害怕。直到络绎不绝的人走进门,却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心里落空,沦为失望。 梁煜轩低头苦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干而净。 “客官。里面请!” 响起了小二洪亮的喊声。 门外一白衫女子跨步走进来,清新如同雨中摇曳的荷花。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转过头,台上演绎得正是精彩之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黄鹂鸟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梁煜轩互的抬起头,愣住了,呆呆看着面前的人。将不出一句话。 “大少爷怎么的一个人在这喝闷...闷茶?” 悦耳的声音来源竟是宝儿,见她微笑着坐下,一点没有不自在。 小二机灵的端来茶水为宝儿斟上,后者微笑着点点头。那份礼貌。让人不由的觉得清静。 “你来晚了!”梁煜轩仍是不住的苦笑,日思夜想的人儿,竟这般出现在面前。这是多么残忍的事,躲开了她这么久,就这般打破了尴尬的见面。 宝儿一愣。转念一想,较于三年前,是晚了些,这会儿台上的戏都演到尾声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般清楚,可是那又怎么样!有些事儿错过了便回不去了。人生就是这样,只有一次,没有选择。 “一切都晚了,不是吗?” 梁煜轩握紧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刚刚被小二斟满的茶水,洒了出来,湿了手,流到干净的桌面上。 “你还好吗?”再多的解释,都化作泡影,只能道出这句干涩的话语。 “挺好的!”宝儿装作不经转头看向台上,随着众人,拍手鼓掌。 一阵沉默,再没讲一句话,仿佛就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共同坐了这张桌子。 忽然,宝儿站起,微笑着对梁煜轩说道:“我要走了,再会!” 梁煜轩赶忙站起身,拉住宝儿的手腕,一脸的苦涩,“别!再做一会儿好吗!听我讲两句话,现在不说,我怕再没机会说了。” 眼中似乎蕴含着泪水,如此恳求的话语,让宝儿心顿时软了。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面上满是同情。 就是这样同情的表情,让梁煜轩心更加痛。却只能极力控制,只怕今日一别的后,再不能与她这般安然的坐在一起。 如今再不求她能原谅自己,更加不会奢望她能喜欢自己。只愿能将心中的愧疚道清,哪怕她不愿意听。 “宝儿...”这声宝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只因再不配这般称呼。 “我知道再什么都是晚了,但是还是想将这些憋在心里的话告诉你。” 思绪慢慢回到三年前的上京前最后那一晚,茶馆一聚。 “就猜到你会来这里!”对面坐下一人,熟络的拿杯倒茶,喝上两口。 宝儿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那人,英俊的脸庞较三年前更加分明,显出一股儒雅的气息。“大少爷,今日竟也来偷懒。”说完,头又转向台上。 梁煜轩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宝儿叫他大少爷,尽管他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他喜欢宝儿直呼他名字,不带一丝客气。这三年来,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脱去稚嫩,对他的喜欢也逐渐加深,有时竟受不了她眼中有别人,他会嫉妒得发疯。 “宝儿,我有事与你说。”梁煜轩看着面前人儿专注的面庞。 “喂!梁煜轩,不要叫我名字!我叫王玉!王玉!”宝儿恼火的转过头,低下身,靠近梁煜轩,瞪圆了眼睛,愤怒道。 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翼下,梁煜轩不自觉的裂开嘴角,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脸儿,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是!王玉...我们去京城吧!” 宝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惊讶,忘记了鼻子上不安分的手,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以奇怪的姿势安坐在茶铺。 四周人的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无旁骛的看着台上,仔细聆听。讲到精彩处,便拍手叫好,声音响彻整个茶坊,传到了外面街上,引人好奇,纷纷朝里张望。 高涨的热情带走了些许炎热,四月的天已经这般炎热了,往后的整个夏天该如何度过,于人们来说,有好也好坏。 而现在已经进入夏末,严冬马上到来,那些热情和回忆也都将一并带走了。 “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因为想拥有你,而独自离开,那么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你知道吗?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万分愧疚,我试图想过弥补,但是一切都是枉然。非但你不会原凉我,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真的。 宝儿我要成亲了,是京城一位知府千金,定在下月成亲。这便是我的人生,一切安排妥当的人生,我以后也会照着这个轨迹生活下去。” 梁煜轩讲完一长串话,顿觉一身轻松,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据,递给宝儿。 “这是芍药的卖身契,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宝儿希望你一切都好,要好生照顾自己,吃饭不要不夹菜。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来做这件事儿,但我还是清醒,我是第一个做的人。” 宝儿犹豫的看着桌面上的字据,犹豫不决,接还是不接?他那一席肺腑之言,让本是石头般坚硬的心,此时也慢慢软化,谁都有那么一些身不由己,只是他来得更早一些。 也许手下来,与他也是一种解脱吧!缓缓伸出玉手,拿过桌上的卖身契,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里。 “谢谢你!”薄唇微微张合,淡淡的话语道出。 亓炎晟心中一紧,想听的不是这三个字,一声“原谅你!”只怕再是不可能了吧! “不客气,你走吧!下次再见,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一段青涩的爱情,从此长埋于地下,连同爱与恨,误解与原谅,抱歉与感激,全都带进土里。 从此与君是路人。 宝儿此时竟然语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其实不恨他,只是一切都错过了,一切都无法从头再来。只恨二人之间的阻碍太过,梁老爷、亓炎晟、这个社会、这些制度... “祝你幸福!”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祝福,淡然一笑,便转身离开,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耳边欢呼声还在继续,梁煜轩再忍不住,疯狂冲出门外。 却愣在了原处。 在一片繁华夜景,人头攒动之间,青石铺就的宽阔道路上,缓缓并肩行走着一男一女。少女一身白衣,如同盛开的白莲花,眉眼如画,男子身材高大,气势凌人。二人面上皆是淡淡的笑意,仿佛周边的喧闹一点不存在。就像是逸世的一对仙人,那么般配,让人心生羡慕。 知道那两道影子渐行渐远,变成两个白点,直直消失在视线。 躲在茶馆偷看的人儿,这才敢跌跌撞撞走出去,本喝的是茶,怎的却醉了。 醉眼朦胧的小镇,二三只呆头呆脑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树间打盹。 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澹澹洛水洗浣过吴带当风的笔触,那半倚妓馆门口脸上带着娇媚微笑的丰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娇颜上,便铺陈成了萧睿眼中、梦里的黑夜。 一场雨突然而至,淅淅沥沥,湿泥遍布。人们有的没有期料到,急忙奔跑着寻找躲雨的地方。 在个个铺子门口都不约而同地跺了跺脚,落下一片泥尘。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爹娘 福宝园茶点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小厮站立在阴凉处,默默等待着。 过不一会儿,一袭青衣的宝儿从铺子里走出来。耀眼的太阳光照射大地,有些刺眼。伸出小手,挡在额头前,投下一片阴影在清丽的小脸儿上。 身子往前探了探,眺望远处,美目眯成一条线。小嘴一撅,低声抱怨。 “这个亓炎晟怎么还没来!” 太阳实在太烈了,晒得人身上的火辣辣的,燥热无比。 宝儿退后两步,躲进屋内。芍药从屋子走出来,打趣道:“姑娘,才一会儿不见,您就这般想念了?” “好你个小妮子!得了自由身,这会儿连我都笑话了。”宝儿佯装愤怒,走上两步,作势要打芍药两下。 芍药笑的更欢了,身子往后缩,连连讨饶。 “姑娘,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说您想念亓公子的事儿!” “还说!” ... 宝儿拿到卖身契当天晚上就交给芍药了,这丫头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姑娘讨来了,还交给自己,从此以后便是自由身了。 虽说不再是谁家的奴婢,甚至连宝儿都不是,但芍药却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儿,姑娘那是信任自己。 再着,哪里去找宝儿这么好的主子。以前不敢光明正大的出门,必要添置家用时,要要躲着些。生怕碰到了梁府的人,给逮回去。 除了做做饭,便是扫扫地。活儿简单,不累,但芍药却不满足,她想照顾宝儿,想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生意上的事儿帮不上忙,但身体却得照顾好。 这会儿总算是如意了,虎子上学去了,家里事儿干完。便虽宝儿一同去到铺子里。端茶递水,身边候着,也省得宝儿忙起来,连一口水都不喝。 “是谁在想念本公子呢?” 亓炎晟自门外走进来,仍是一身白衣,只是样式换了。见二人嬉戏打闹,且芍药的一字一句,皆传入耳中。 芍药慌忙站正身子,退到一旁。 听见熟悉的声音,宝儿转过头。终于是来了。怎的衣裳换了件。瞧着跟平时不大一样,怎么说呢!少了些霸气,更显儒雅了,特别是面上温婉如玉的笑容。让心生好感。 “哼!谁想念你了,等了这么大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宝儿撅着小嘴,埋怨道。 亓炎晟抬起头望望,这太阳不正在头顶挂着吗?怎么就落山了呢! 宝儿瞧见他这小动作,愈发窘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无理取闹起来,“你说。方才做什么去了,不是约好这个点吗?” 亓炎晟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别开脸,“没...没做什么,咱们赶快走吧!” 宝儿死死盯着亓炎晟。知道心虚了?总算是逮着理由了,“哼!甭想蒙混过关,朱武你说!” 话锋一转,指向朱武,后者始料不及,慌乱、不知所措。 “我...我不...不知道。” 宝儿哪里肯依,直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的朱武心虚不已,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只怕是不好交待了。 惹将军生气,是一顿责罚。如是,惹姑娘生气,那么将军更会生气,责罚一样少不了。两者权衡,朱武决定选择前者。 “将军为了...为了见大叔、大娘,特地去铺子买了一身衣裳...”以往中气十足的朱武,这会儿说话结巴不说,还有些颤抖。 “朱武!”亓炎晟从未有过这般窘迫,愤怒的吼道。 宝儿先是一愣,心里竟向是吃了蜜一般甜,他是何等身份,竟然为了见阿爹、阿娘,特地跑到衣裳铺子里去挑衣服。 心中也有些愧疚,他为这事儿来晚了,自己竟然斤斤计较,耍无聊。 “你别怪朱武了,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他说着呀!”宝儿放柔了语气,低下身段,好生好气的说道。 朱武抬头,朝宝儿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最郁闷的要属亓炎晟了,愣在原处,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宝儿还那般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却也有些欢喜,还是第一次见到宝儿撒娇耍泼的模样,甚是可爱,她如此毫无估计的对自己,表明二人关系更近了些,再被她念叨几句又何妨。 “还不走!”无奈道出这三个字,亓炎晟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走走走!”宝儿娇笑着,小跑跟上去。 马车载着归家的人儿,奔跑在宽阔的道路上,直直往前去。 镇子上炎热,到了村子里,却有些清凉的微风,细细闻着,似有竹子的清香。 早已修葺一新的王家院子内,偶尔传来几声狗叫,院儿内的香樟树长的极好,半个身子高出墙,撑出一柄绿色的大伞,将院子笼罩在一片绿茵中。 “孩子他爹,你说我这衣裳如何,还得体不?”玉芬头发梳得归整,插了一根玉簪子,难得穿上了一件带着淡淡花纹的衣裳,此时真抖着着袖子,问向大牛。 “得体得体!”大牛也是穿戴一新,着了一身新添置的衣裳,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改平日的粗狂。 过年都不见二人这般隆重过。 “宝儿他娘,你说咱们俩会不会给咱姑娘丢脸!”粗浓的眉毛微微皱起,担心道。 “应该不会吧!我瞧你亓公子不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若是如此也不会,看上咱闺女了!”玉芬摇摇头,思索一番,回道。 昨日福气跑来加工厂与自己道,那亓公子明日要来家里拜访。便拉着福气问了个究竟,福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二人的事与玉芬说了。 玉芬是大喜过望,难怪那些叔叔婶子说道要给宝儿相人家,都被她三言两语给带过了。大家只当她是姑娘家,面子薄,竟没想到,早已芳心暗许亓公子。 那亓公子她是见过的,身得一表人才,且武艺高强,身份也不低。玉芬想着与自己闺女匹配的人便是这样的,自然是一百个满意。 若说以前,家里穷,二人在一起的话,还有些考虑,那亓公子怕是会瞧不起,宝儿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福宝园重新建起来,两家铺子相继开张,说话也有底气了。 正在玉芬念想着的时候,福气却说出了那亓公子的身份,他竟然是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的威名那是四方远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乡间小儿都在歌颂,更何况玉芬。 心中隐隐一股强烈的担忧,就算是家产万贯又如何,那大将军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哪天一个高兴,赐他一位公主或是郡主,哪里还有宝儿容身之地。 就是再多的荣华富华,若是宝儿不开心,玉芬也绝不让她嫁过去。 “咱可不能因为他的身份让宝儿随随便便嫁了!就算是陪上性命也不行!”大牛忽的严肃起来,郑重其事道。 “还用你说!宝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难不成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玉芬睨了他一眼。 “不过他爹,若是咱闺女,真的喜欢他可怎么办?总不能生生拆散吧!再说就亓公子的身份,也不是咱们能干预的!” 玉芬隐隐露出些担忧,大牛毕竟是个男人,也是有主见些,“宝儿是我的闺女,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讲道理不是!就是拼了老命,为宝儿一个“不”字,我就豁出去了!” “得了,就你那熊样,亓公子一个抬腿,你就倒地了!”玉芬嗤笑,她虽然担心宝儿少不更事,却信任的她的聪慧,挑的人,自然是不差,若那亓公子真心待他,身份悬殊又算什么。 “你这婆娘,当初还不是见我当年徒手打死野狗,看上我的!这会儿倒说我不如人了!”王大牛气节,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说比别人差,纵使比较的人是镇国大将军,大牛也听不下。 “得了吧!谁看见你大野狗了,当初还不是媒人上门说你,威武雄壮徒手打死了老虎,我才看上你的。谁知道过门儿以后,才晓得你打的是野狗!把我骗了来,还好意思替!”玉芬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这个长的还算有模有样的憨厚汉子。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倒不是这么想的,股日子过了这么多年,有吃的,哪次不是先想到自己。重活儿累活,自己实在干不过了,才让自己动手。亏得当初被骗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些好日子。如今家境殷实了,儿女成双,又十分懂事,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嘿嘿!那野狗也不比老虎差的!”大牛挠挠脑袋,憨憨笑道。 “哎呀!你别挠了,才梳好的头发别给弄乱了。一会儿让亓公子瞧见你这模样,又该丢姑娘的脸了!”玉芬赶紧上前,拉过大牛的手,阻止道。 “嘿嘿!不閙就是了!”大牛就势拉过玉芬的手,咧着嘴。 “松开,也不怕被人看见。”玉芬使劲儿挣脱,有些羞嗤。 “自己院子,哪里会有人来看啊!”大牛拉住不放,这些年媳妇儿是越活越年轻了,小手也细腻不少。   ☆、第一百三十六章 趣事 “阿爹,阿娘,回来了!”门外传来宝儿清亮的叫喊。 玉芬慌忙睁开大牛的手,伸手将掉落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抚了抚衣裳的褶子,快步往外走。 大牛也收起那份不正经,紧跟其后, 宽阔的大门外,马车停在中间,亓炎晟先下轿,又将宝儿搀扶下来。 青衫白衣相交,二人垂下的秀发交织一起,又慢慢分开。 玉芬与大牛出门便见到这幅画面,一致认同,好一对璧人,而亓炎晟的体贴也在夫妇二人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见着阿爹,阿娘出门迎接,宝儿欢喜笑道,“又不是外人,咋的还出门来了!” “你这丫头,哪次回来,不是早早门口候着的!”玉芬上前,拉过宝儿的手,故作恼火道。 “嘿嘿!”宝儿笑着,看向大牛,又看向玉芬,“阿爹、阿娘,这是亓公子,你们见过的。” “大叔,大娘好!”亓炎晟淡淡微笑着,点点头,朝夫妇二人见礼。 宝儿一家欢乐氛围,让他好生感动,没有各种礼节的约束,这般亲近,这般自然。难怪能养出宝儿欢乐,单纯,明理的性格,那份喜爱又加了一份。 “嗳嗳嗳!好!”二人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万般没有想到见面竟然是这般场面,亓炎晟将然随了宝儿辈分叫“叔”“婶”,完全放下了自己那个威武的名头。 宝儿忍不住笑了,阿爹,阿娘今儿这身穿着打扮,是要去走亲戚还咋滴。只怕又是福气多嘴了,自己只与他说,捎个信给大牛、玉芬,明日要去福宝园,顺道回家看看,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定是福气那小子将亓炎晟的身份说了。到不知道将了多少。 “快快快!进屋坐吧!屋外站在怪热的!”玉芬这才反映过来,将二人迎进门,不由得多看了亓炎晟几眼。比起三年前,倒是成熟不少,瞧着是个有担当的人。 院子两边拓宽些,多建了两间屋子,一间给宝儿睡,一间则作为大堂。 院子里的大香樟树虽然能当太阳,坐在下面十分凉快,一家人吃饭。歇息也都在那儿坐着。有时候来个邻居窜门。都往那里去。 碍于亓炎晟的身份。夫妇二人可不敢这般随意。便把大堂收拾一番,用作接待。 本是普通一次回家,被双方都搞的隆重了。亓炎晟盛装前来,大牛、玉芬客气礼待。让宝儿夹在中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与亓炎晟的关系,算是心照不宣,自然也没有与大牛、玉芬说道。这会儿倒是直接带上门了,也不知道二人怎么想。 好在屋子里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摆放,设有主座,侧座等,免去了夫妇二人的烦恼。 四人随意坐下,玉芬站起身。想要为亓炎晟沏茶。宝儿立刻组织了,“阿娘,让我来吧!” 玉芬看着自家闺女,点点头,将茶壶交由她手上。 宝儿翻起茶杯。整齐排放,熟练的举壶,微微发黄的茶水从细巧的壶嘴流出来,几朵小雏菊顺着壶嘴流落到杯中,于水中绽放娇艳身姿。 一杯斟满,竟不见丝丝白气袅袅上升。 宝儿先是拿起两杯放在大牛、玉芬面前,在她心中可有没有地位高低之分,天大、地大,惟有爹娘最大! 宝儿不在意,可大牛、玉芬在意,紧张看着宝儿的动作,又不安的看看安坐一旁的亓炎晟,见他没有不悦的神色,这颗悬着的先,总算是放下来了。 心中也很是感动,闺女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当她找到自己的天时,爹娘,就要往后退去了。在女儿心中的最高的地位,将会被另一个人取代。 宝儿此举无疑宽慰了二人的心。 大牛、玉芬的小心,亓炎晟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说什么,这样的场面,宝儿看着怕是有些难过吧! 亓炎晟举起杯子,冰凉的触觉传来,水汽沾湿了指尖。仔细端详这上面的图案,不禁问道:“这套茶具甚是别致!” 玉芬立马将方才的不自在抛之脑后,欢喜着说道,“这套茶具是宝儿她爹给做的,上面的图画是宝儿亲自画的,再由他爹细心雕刻的。那时她才九岁,我们从不知道她竟会作画,这丫头也就是从那时候脑袋开始灵光的,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灵了。 自小便体弱多病,受了不少苦,也就是在九岁那年,大夫都说活不过三个月了。没想到这丫头硬是挺过来了,老天总算是开眼了,还了我这个懂事的闺女!” 本是喜庆的夸赞自己闺女能干,逢人来便拿出这套杯具待客。今儿不知怎么的就多说了两句,倒是把气氛给弄得有些哀愁起来。 “阿娘,您提那些作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宝儿满满都是心疼,见玉芬泪眼闪烁,心里像刀子在戳。她知道夫妇二人一直都在内疚,让自己受了太多的苦。 九岁之前都是他们亲生女儿的经历,自己是个冒名顶替的,得以重生,便有义务去报答他们。吃苦算得了什么! 宝儿嘴上有些责备,可大伙儿都听得出,她的关心。 玉芬也不再说了,大牛静默一旁,没有讲话。 场面一时沉默。 “大娘,您再多讲讲宝儿以前的事儿吧!”亓炎晟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宝儿转过头,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亓炎晟只是微微对她笑着,并不多做解释。他就是想了解宝儿的过去,想把她的所有事情都能了解透彻,他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宝儿。 如此的笑容让宝儿再难拒绝,从那如浩瀚大骇般深沉的眸子中望去,仿佛能看到他心底的真诚。 “嗳!”玉芬一时没反映过来,身旁的大牛手肘碰了碰她,这番回过神来。亓炎晟的话,玉芬自是不敢拒绝,却再不敢说那些伤感的话题。 “这丫头病好以后,就不安生了。我过我俩倒是喜欢看她这样子,外面去跑跑走走,对身体好,比整体闷在家中总是要强的。 也不知道也丫头是跟谁学的,嘴巴甜了。哄得集市上唯一一家懂学问的买书老先生坚持要收她做学生,如此,便在那书苑待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竟还让她学出个所以然来,能作画,还能写字了。” 玉芬讲到这里,心情也放松了,看着亓炎晟专注的表情,满意的点点头。 从他到门口,从未摆过一点架子,更本就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凶狠、暴戾,俨然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形象。 再看看乖巧坐在那亓公子身边的宝儿,笑笑,继续说道:“谁都知道那猪下水又臭又脏,可就是那么一天,我跟平日一样在院子里扫地。他爷俩就拎了一副臭烘烘的猪下水进门,那股臭气一下就铺面而来,我险些晕过去。” 亓炎晟刚开始还听得云里雾里,宝儿一旁贴心解释道:猪下水就是猪的肠子。亓炎晟肯定是没有吃过那玩意儿,看他的表情,只怕是挺都没听过。 听了宝儿的解释,亓炎晟诧异的转过头,震惊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宝儿。 二人的小动作哪会瞒得过当娘的,玉芬装作没看到,继续讲到:“宝儿就用了在书里看到的法子,将那猪下水洗得干干净净。别说除去了臭味,便是十分相的肉味儿。烧好以后,更是美味无比。倒是让亓公子见笑了,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见不着一点儿荤腥,这猪下水就像是吃了肉一般。” 亓炎晟淡定的摇摇头,猪下水算什么,行军打仗。遇到困难时,连树根、树皮,老鼠都吃过。只是有些心疼,宝儿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却从未见她抱怨过一句,这样的女子,世上只怕再难有第二人了。 “阿娘,你还说呢!猪下水能吃又好吃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王家有个爱吃猪下水的女儿。那时候逢人就问我:宝丫头,你是咋知道那猪下水能吃的?你咋就那么爱吃那东西?真有这么好吃?”宝儿觉着小嘴,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惹得三人哈哈大笑,气氛活络不少,少了刚开始的压抑,三人坐在一起,仿佛就是一家人在话家常一般。 玉芬又讲了后面的事儿,如何改编筐子,如何抓鱼,开福宝园,智斗恶霸,然后是去到合盛。一点不落,仿佛那些事儿都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玉芬讲得仔细,亓炎晟听得认真,时不时的提出几个问题,玉芬、大牛详尽解说。 好笑之处,让人忍俊不禁,气氛和谐极了。 而当事人宝儿,则在一旁为几人斟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听到自己的事迹被讲出来,也觉得有些好笑。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将然不知不觉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从一贫如洗,到现在的富有,从之前只有阿爹、阿娘疼爱,这会儿多了个亓炎晟。 上帝是公平的,为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也开启了一扇门。 不管未来如何,宝儿此时是幸福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菜系 三天后,亓炎晟便离开了,短暂的相处,两人都觉得十分不舍。原本打算是来迎娶宝儿,可那番话却没有说出口,两人的顾虑太多,也有许多未完成的事。 那日宝儿阿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宝儿与玉芬一起准备晚饭,留得两个男人坐在大堂。有了先前的气氛活络,这会儿二人也不显尴尬,聊得还挺畅快。 “亓公子,是如何与宝儿认识的?”大牛看着面前这个十分有礼的少年,满意问道。 “说来还是三年前的事儿,本是来寻好友煜轩,便识得了宝儿。她的聪慧让我折服。”亓炎晟脑海中浮现金沙滩边上,宝儿迷糊的可爱模样。她专注与自己讲解钓鱼技巧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不由自主的吸引人。 听到自家闺女被夸奖,大牛十分自豪,就似自己被夸赞了一般。这亓公子人品不错,宝儿能跟着他也算是福分,却还是有些担心。 “亓公子,我是个粗人,讲话也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好听词儿,你别见怪!” 亓炎晟一脸认真,看着面前这个皮肤黝黑,带着几分粗犷的汉子,“大叔,您请说!” 大牛低下头,沉思一番,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虽然不是那有钱的老爷,却也不是贪财之人,卖女儿的事是做不出来。宝儿是我跟她娘一手拉扯大的,就是伤了一根汗毛,都会心疼半天。 本来我俩是不赞同宝儿跟你,毕竟你身份不一般。但那丫头就是看上了你,我们自然是尊重她!” 大牛平日里哪会说这些话,直到亓炎晟上门来,才真真切切感到,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要离开自己了,那份不舍难以言喻。 若说那三个月离家。是为了生意的事儿,还有些盼头。若再去只怕是三年五载,再难回来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了,但是我知道宝儿那丫头心眼实,若是让她跟你回京城,定会舍下一切。只是福宝园是她一手创建的,花了全部的心思,就此中断,未免有遗憾。 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荣华富贵咱们不用。但求宝儿这一生能平安。幸福。 恳请亓公子再容些日子,让宝儿把喜欢做的事儿做完。” 大牛一番说辞让人动容,饶是铁血的亓炎晟也沉默了,剑眉微微皱起。似在思索。 大牛则是满脸的期待,一双粗糙的大手握紧。 “大叔,我明白!此生定不会负了宝儿!”亓炎晟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让身旁的汉子激动不已,不住点头。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全然是为了共同爱着的一个女子,只是一个是父爱,一个是爱情。 一桌子的农家小菜,于大户人家来说是寒酸了些。但在宝儿一家是从贫苦中走过来的,也算是不错。 一家人还是有些担心亓炎晟会吃不惯,然一顿饭下来,他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嘴上虽未说什么。连吃两碗可知他并不排斥。 亓炎晟倒不是故意作出这般模样,玉芬做的菜咸淡适中,称不上是美味佳肴,但对从未吃农家菜的亓炎晟来说,味道却是特别的,似乎还多了一种浓浓的家的味道,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饭罢,二人于乡间散步,徒步走去了福宝园,地里的作物长势极好,温润的风徐徐吹来,带起发丝飞扬,衣袂翩飞。 离别在即,两人都分外珍惜此刻的宁静,下一次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时间就像是一道分割线,一边是做昨天,一边是明天。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亓炎晟离开后,大家本是担心不已,可宝儿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心投入到福宝园中。 “姑娘,厨子们都准备好了,您现在去瞧瞧吗?”福气自门外走进来,问向屋子里忙碌的人儿。 “好!这就去。”宝儿沉浸于桌上一堆纸中,应道,立马抬起头,“四条街的宣传单派人去发了吗?” “已经去了,今儿早开始的,听说没过一会儿就被人抢空了。”福气点点头,向宝儿汇报清楚。 “嗯!有了先前的几次事例,大家都已经尝到甜头。只是要防止有人蓄意垄断,我已经让朱武看着些,只是你还是要告诉他们小心点。”有了先前被刺杀、纵火的经验,这个特殊时刻必须小心谨慎。 “是!”福气自是明白的,派出去的人也都有两下子,倒不会轻易被人吓住。 “行!走吧!”宝儿大致扫了一眼桌上的字据、单子,觉得也差不多了。站起身,直直往外走去。 浓郁的香气从炤屋内出来,引得人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六个厨子排成一行,吴帆为首。见着宝儿进门,纷纷躬身行礼。 炤屋中间是一个大台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满了菜,每一样都十分精致,勾起肚里的馋虫。 宝儿扫了一眼,点点头,对吴帆说道:“开始吧!” 吴帆点点,上前一步。指着最前面一道菜,白色的大圆盘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一边印有一朵娇艳的木槿花,花朵下是福宝园字样。菜规整的放在正中间,边上放着一朵用萝卜雕刻成的梅花,甚是逼真,瞧着功底不错。 洁白的盘子配合着绿油油的菜,盘子四周并未粘到一点油渍,加之别致的修饰,一道简单的菜瞬间就高档了。 吴帆缓缓道来:“这道菜名为‘绿丝绦’,原材料为四季豆与猪肉,将四季豆两头掐去,切成长段洗净,用干布擦干表面水分。 蒜切末,猪肉切末,锅内放油,烧至八成热时放入四季豆,翻炸,豆角表面起皱干缩,捞出沥油。 锅中留底油,烧热,放入蒜末、肉末炒香,调入白酒和酱油后盛出成味汁。 锅内放油,烧热,倒入炸过的豆角,用小火煸熟,再将味汁倒入锅里,撒上干辣椒,调入精盐炒匀即可。” 吴帆说得仔细,众人听得认真,简单的一个菜居然如此费心,倒不知味道如何。 宝儿满意的点点头,“这些都是咱们头一个月的菜系,大家都尝尝,免得客人问起来答不上!” 这些菜大都是没见过的,前来的客人自是会发问,若是全都要厨子们回答,定是忙不过来的。她要让所有的丫鬟、伙计们都能随口说上两句。 首要的便是让他们试吃,空讲却是没有亲生体会来的真实。 伙计们听说每个月皆有一次试吃是都分外高兴,瞧着满桌子的菜,口水直流,待宝儿话毕,赶紧拿起筷子夹上一根放进嘴里。 那奇怪的四季豆有一股奇特的清香,用油慢慢煸干而衍生出一种特别的滑嫩腴香,清新爽口。又混合着浓浓的肉味,味道偏重,带点辣,让人忍不住想来一碗白米饭。 这碗菜实际上就是四川有名的干煸四季豆,这四季豆没有想到山子竟然种了出来。与吴帆讲述一番这菜的味道,与自己大致的揣测。 如今真真实实存在面前,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接下来是第二道菜,这也是吴帆最钟情、最为费心制作的,干瘦的手将这盘菜往前推了推。 “此道菜叫‘聚宝盆’,原料为小南瓜和肋排,米面一碗,白酒、酱油少许。 小南瓜顶部切开,捞干净籽和瓤。肋排切小块,放白酒和少量酱油抓匀,再撒上米面,用手抓匀。 将肋排腌渍半个小时后放入南瓜,盖上南瓜盖,放入锅中蒸上半柱香。 再开盖在肉上浇少量水,继续蒸一刻钟便可。 开吃前,撒点葱花,味道更加。 ” 这次吴帆说完,不待宝儿开口,伙计们便自行拿起筷子,夹上一块放进嘴里。 蒸肉糯而清香,酥而爽口,有肥有瘦,红白相间,嫩而不糜,米粉油润,五香味浓郁。那装肉的南瓜也不赖,被蒸得十分柔软,吃在嘴里香嫩爽滑,粉粉的、甜甜的,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瓜。 众人一脸的满足,不住感叹,吴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看看站在最前白衣飘飘的宝儿,眼中的光芒闪现。 这些日子的忙碌总算是得到了认可,就是千千万万的人称赞,也不及宝儿的一个点头肯定。 满桌的菜,有一半是由宝儿所创,而这一半也都是能撑起场面的,更是自己用上几年时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 菜的种类甚是罕见,做法也十分奇特,成菜的味道更是让人一吃难忘。 吴帆似乎已经能看到福宝园茶点站开业时座无虚席的盛况了,学厨、专研厨艺多年,终于能在此刻得到证实,也算是对自己有一个交待。 然而,这一切都来源与这间铺子的主人,至始至终吴帆还是不能够想明白,那日宝儿为何会聘上他,还是选了做主厨,掌管整个后厨。 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她信任,又是什么能够笃定自己能胜任?难道之前那段丑事她会不知道? 姑娘做事可不是那般不仔细的,凡是进铺子,哪个的背景不是被查得一清二楚的,只怕姑娘心中跟明镜儿似的。 不解!甚是不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茶点站 吴帆随后又讲解了几道菜,有麻婆豆腐、鱼香茄子等等,不过皆被贯以文雅的名字。 其中一些是他带领整个厨子队伍创出来的,皆是按照宝儿的标准,味重、微辣,能够立马抓住人的舌头。 宝儿之所以首月菜系选择以川菜为主,便是想突然而然迸发出新新事物,让人眼前一亮。调味多变,菜式多样,口味清鲜醇浓并重,色、香、味、形俱全,无一不吸人眼球。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帆果真没有让她失望,当初赌上一把,算是赢了。 三日后,东街中央,鞭炮声整耳欲聋,足足放了半柱香的时间,引了整条街上的人围观。 “这家什么铺子,排场竟然这般大,鞭炮足足牵了半条街!” “可不是吗!听说是个酒楼!” “你们还不知道啊!诺!就这这个东西,‘福宝园于瑾元七月十八日,盛大开业,前三天皆八折优惠,持本单者可送小菜一份...” “真有这事儿?” “走走走!瞧瞧去!” “真是大方!” ... 鞭炮声毕,一阵热烈的鼓掌声,掩盖于门楣之上的红绸被揭开,随风飘扬落地,小厮赶紧收走。 见红木做成的匾额上开出一朵朵娇艳的木槿花,仔细看去,竟是刻上去的,枝连枝,花叠花,将‘福宝园—茶点站’团团围住,大气磅礴。 长长的红色垫子从宽阔的街道上一直铺到了大门口,四处红纸飘扬,淡淡的烟雾缭绕,那股火药味儿若有似无,并不难闻。 大门较与别家店铺的宽大、折叠几层,茶点站只是一扇对开的大门。只是更宽阔,更高远罢了。 大门左右两边做了虚假的窗户,修有窗台,上满种满了花草,长长的枝条弯曲掉落下来,有的甚至垂到了地上,宛如一条充满生机的绿色瀑布。 这间铺子仿佛就是一件清丽、雅致的庭院,怎会是一家酒楼呢? 带着一颗好奇心,人们跨进了大门。 进门便是一条长长的走道,竟是用石子铺成。中间均匀间隔还有与地相平的木桩做点缀。道路两旁放有精致的小花钵。里面种了各式绿色植物,仿佛进入了大森林。 道路两旁则是一间间用固定屏风隔断的小间,小间设有两人座、四人座、六人座、八人座等。 没有采用传统的桌椅,只是精致的沙发。桌上铺着素净的麻布,放着一盆开得正艳丽的小雏菊。 小间四周壁上,挂着用小相框框起来的田园风景画,有的还提了小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阑珊。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客官里面请,请问您几位?”丫鬟十分有礼的将客人迎进门。 来人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华衣老爷,听得有人引导,还是个姑娘。十分惊讶。平日里吃饭都是小二招待,怎的这间铺子一反常态用丫鬟! 这丫鬟着盘扣上衣,细细的腰带勒紧腰身,勾勒玲珑身段。下身是长长的阔腿裤,脚上一双布鞋。 衣领长至颈部。袖子至手腕,裤子没脚背。虽然包裹严实却不显累赘,倒是给人轻盈、简单、干爽的感觉。 与平日里闺阁小姐的装束不同,虽知这是一群丫鬟,可那沉静的气质,淡施薄妆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比那些姑娘、小姐们差! 宝儿选这套装束,一是考虑到她们迎客走动方便,二来也是为了防范客人的骚扰。这般气派,哪叫人下得去手。 华衣老爷一行有六人,丫鬟便带着去了里边儿一个六人的小间,指引着众人坐下。 “诸位客官,福宝园茶点站今儿开张,各种菜品都不熟悉。掌柜的便做了这个菜单,诸位可瞧瞧,有中意的可告之奴婢。若是有疑问的,奴婢也尽力解答。” 丫鬟说着将手中的菜单放置桌上,几人好奇的拿过,认真看起来。心中暗暗惊叹,这丫鬟说话这般流利,真是难得。若是自家的丫鬟,问上两句话便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哪里有这般的大气、镇定! “这‘碧绿翡翠’是何物?”华衣老爷翻开菜谱第一页,上面作了菜了图,边上有菜的介绍。十分惊奇这一做法,如此一来,一目了然,这作画之人功底了得,奇!奇!奇! 只是这菜... 一片一片,与肉相间,呈圆弧行,外围有齿轮状,竟是从未见过的东西。 “回禀老爷,这菜名叫苦瓜,味道微苦。具有清热解暑、消肿解毒的功效,乃炎炎夏季,必吃的圣品。” 丫鬟娓娓道来,四两拨千斤讲清菜的名字、功效,却没有将来历说明,做法道出。 那一行人却也是知道这些人家不会说明,毕竟是做生意的。秘诀都让人知道了,这铺子还开来作甚! “好!就点了这道‘碧绿翡翠’!”那华衣老爷抚着胡子,满意点点,要了这份。 “咦?鱼香肉丝?鱼和肉能煮在一起?”边上一稍年轻的公子,疑惑问道。 丫鬟看向那公子手中的菜单,微笑着道:“非也,这菜名儿应该念为鱼香、肉丝,鱼香是一种味型。主要是用白糖和食醋来进行调味,以酸甜味为主,可以和一些配菜来进行搭配,做出的菜品色泽极佳,自然主菜还是肉丝。” “哦!原来如此!倒是特别。”众人听明白了,惊奇的点点头。 “诸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奴婢可为大家讲述这‘鱼香肉丝’的来历。” “好!好!好!”众人哪里会拒绝,这间铺子处处透着神奇,巴不得有个人来指点迷津呢! 丫鬟手中的本子上已经写了几道菜,便悄悄交由传菜的伙计拿去后厨。趁着讲话的空档,菜也快烧制出来了,姑娘嘱咐过,多与客人交谈,拖延一些时间,让他们在等待的时间内不觉乏味,如此也感觉时间过得快。 今日开张,造势已久,又加上打折,人肯定很多,等待只再所难免。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丫鬟缓缓开口到来,“相传很久以前有一户生意人家,他们家里的人很喜欢吃鱼,对调味也很讲究,所以他们在烧鱼的时候都要放一些葱、姜、蒜、酒、醋、酱油等去腥增味的调料。 有一天晚上,这个家中的女主人在炒另一个菜的时候,为了不使配料浪费,她把上次烧鱼时用剩的配料都放在这款菜中炒和,当时她还以为这款菜可能味道不是很好吃,家中的男人回来后不好交待,正在发呆之际,男人做生意回家了。 这个男人不知是肚饥之故还是感觉这碗菜的特别,没等开饭就用手抓起就往嘴中咽,没过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问媳妇儿此菜是用何做的,她刚在结结巴巴时,意外地发现男人连连称赞其菜之味,见她没回答,又问了一句:这么好吃的菜是用什么做的?就这样女人才一五一十地给他讲了一遍。 而这款菜是用烧鱼的配料来炒和其它菜肴,才会其味无穷!所以取名为鱼香肉丝,因此而得名。” “还真是误打误撞,倒不知道味道如何,是否真如故事里说的那般美味!” 故事听完,人人都万分期待。 “诸位,咱们铺子的菜品都是有期限,具体时间掌柜的还没有贴出来,不过据说不会超过三个月!若是喜欢吃可得抓紧时间来。”丫鬟笑笑,面上表情像是有些遗憾。 “三个月?你的意思是三个月后,这些菜都不做了?”如此荒谬,一间铺子开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荒唐。 “公子您误会了,奴婢的意思是这次的菜系只卖三个月,三个月后,便停止售卖,有将出新的菜系,届时欢迎品尝!”丫鬟摇摇头,看着那面上有些愠色的公子,柔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这...”脸上表情稍有缓和,可心中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丫鬟假装没看到,转开话题,“诸位风尘仆仆赶过来,怕是十分炎热。可要来上一杯冰镇西瓜汁,解解暑气?” 说着,翻开手中菜单最后一页,向众人展示。 “可是‘福宝园’工艺站开张那日赠送的‘冰镇西瓜汁’?”另一男子站起身,十分激动。 “正是!”丫鬟不卑不亢。 “潘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华衣老爷疑惑问道。 “我是看上了福宝园工艺站的篮子和妆匣,开业那日便是去购买。谁知竟然还送了那‘冰镇西瓜汁’,味道甚是鲜美,冰冰凉凉,十分解暑。 大夏天能得这般冰冷的东西,实属难得,本想再喝几杯,却是没得卖的,十分遗憾,没想到今日又能得来,甚是想念那味道。”男子讲得有些激动,看来说的都是真的。 “哦?真有这般美味的东西,竟让潘公子念念不忘!好!给我们每人上一份!”华衣老爷将信将疑,今日就要见个分晓。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若是再有什么吩咐,叫一声便是,奴婢门外候着。” 丫鬟答完,恭敬退下,垂下的流苏作为门帘,隐约可见外边的景况。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探 福宝园一派觥筹交错,畅饮畅聊,话题皆离不开这间新开的铺子。 福宝园茶点站甚是别致,放眼整个瑾元,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家。倒不知这家铺子的主人是何许人也,不过由这名字可知,与那福宝园工艺站只怕是同一家的。倒是个奇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铺子竟然是同一人所开,其中的别致、新颖的奇点子倒是有些类似,没想到小镇上竟然有这等奇人。 “来人,再上一壶‘冰镇西瓜汁’!” “再加六分布丁!” “来一盅饭!” ... 传菜的伙计忙碌着于大堂后厨来回奔跑,丫鬟于小间进进出出。后院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六个厨子轮番上阵,就恨没有三头六臂。 大门口排满了人,皆踮着脚探头探脑,期盼着里面的人赶快出来。 福气穿戴一新,抱着个框匣子,走出门来。那匣子甚为精致,每一根竹条子有序交织,没有一点错乱,眼尖的人瞧见了框边缘处印有福宝园字样。 “诸位,甚是抱歉,屋内依旧客满,只怕还要等上一会儿。我家主子念想着诸位这般等待十分过意不去,便想了个法子,做了这牌号。” 福气说着打开匣子,见一块块竹制的方块牌子,整齐排列,上面一次写着:壹、贰、叁、肆、伍、陆、柒... 拿出一块示意众人,解说道:“牌号的用处便是记录各位先来后到的顺序,有了这牌号便可不必一直守在此处。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可直接到门口,凭此牌进门用餐。若是时间估不准,可使小厮前来询问,门口有专门负责叫号的伙计。 自然,若是您来晚了,不能放着位置空余等您,便会轮到下一位。当然也不会因此而轮空这个牌号。等到再次叫号时可优先选择。” “哦!如此甚好!倒是不必在这炽烈的太阳下等待了。” “真是好法子啊!” ... 福气看着人们满意的态度,更是感叹姑娘的聪颖,这法子简单却有效,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 讲解清楚后,便叫来伙计依照排队的顺序将牌号交由每个人的手。拿到牌号的赶忙离开了,太阳炽烈,晒得人头发昏,吃个饭真是不容易啊!可若不来见识见识又觉得十分可惜,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宣传单,不能白白浪费打折的机会。又十分想念那可口的西瓜汁。 排着队来吃饭。在镇子上还是第一次见到。越是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加之吃好出来的人一番宣传,声势愈发高涨。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东街,空前的热闹。 此时福宝园茶点站的后门。一辆辆马车正停着,车上的人跳下来卸货,有秩序的进出。 孙有财站在门口指挥着,接到姑娘传来的信儿,便马不停蹄装了几车瓜果菜蔬运到铺子里。 这些菜是前几日从山上运下来的,存在冷藏库中。需要时,便派人出单子拿货。 没有做一丝停留,运到目的地仍是要了些时间,包得严实的麻袋下渗出了冰凉的水。跟着马车压下的印子湿了一溜,那湿润的痕迹却很快就干了,冒出一丝青烟,消失不见。 梁府内。 “混账东西,不是让你偷偷藏一点回来吗!怎么去了这久?”梁振鹤独坐高堂。二夫人站在身侧,轻轻捶着肩,挺着大肚子的三夫人则坐在侧位。 一个伙计从门外冒冒失失跑进来,还未开口说话,便被梁振鹤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回老爷,小的到的时候,铺子门外已经排满了人,又有伙计维持秩序,小的挤不进去,等了大半天!”伙计吓得跪在地上,赶忙解释。 “挤不进去?我看你就是偷懒!活腻了是不是!”梁振鹤桌子一拍,大声喝斥,他就不相信这个臭丫头离开合盛竟然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老爷,就是借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撒谎啊!”伙计对着地上一阵猛磕头,梁振鹤的凶狠,府上的人是了解的,一个不小心办错事,轻则一阵责骂,重则小命不保。 “老爷,您别动气,伤身子,听他说完,再定罪也不迟!”二夫人李氏柔声细语,粉拳轻轻敲在梁振鹤的肩上。 梁振鹤重重呼了口气,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伙计,怒吼一声,“还不快说!” 伙计赶忙直起身子,一脸的急切道:“是老爷,小的虽然没有进门,但是已经向那些出来的人打听清楚了。没有一个说不好的,里面装饰的极好,那些菜肴甚是奇特,味道十分鲜美。最是那神奇的冰镇西瓜汁还有冰镇布丁,凉丝丝的,爽滑,甜美。从未吃过!” “布丁?这是何物?”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伙计,仿佛在听传奇故事。李氏抑制不住好奇心,问向那伙计。 伙计苦着脸,这让他作何回答,自己别说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回二夫人...小的没吃过...”伙计心虚道,小心的看了眼梁振鹤,见他作势又要发火,赶忙接上话,“听说这东西是一种甜点,吃起来软软滑滑,鲜嫩无比。有一股十分独特的水果味和鸡蛋香,再加上冰爽的口感,那滋味回味无穷。” 伙计说着咂咂舌,仿佛就真的吃到嘴边似得,也全赖于吃完出门的人描述得太过美味。 梁振鹤本就恼火着,听他这么说,火气更胜。这些奇妙的东西本都归合盛所有,都怪那臭丫头不识抬举。 宽阔的胸膛起伏不定,本想着是看笑话的,这会儿倒让人看笑话了,连门儿都进不去! 李氏机灵上前,抚着梁振鹤的胸口,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气的是什么,还不是那小丫头没命的逃出合盛,这会儿倒是风生水起了,老爷子又不敢拿她怎么样,这会儿只好找自己人出气了。 心中冷哼,却仍是宽慰道:“老爷,甭跟那不识好歹的丫头置气,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眼见着三夫人就快临盆了,身边可不能没有人陪着。” 说着媚眼一抬,扫了扫安然坐在一侧的张氏,张氏挺着个大肚子,两手轻轻抚摸着,神色平淡,仿佛什么事儿都漠不关心。 霎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三夫人,老爷这般生气为了谁?还不是能让你肚子里的孩儿平安出世,能够有个宽裕的家境,你这副不管事儿的态度倒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自从张氏有孕以来,梁振鹤的宠爱便多了几分,加之她性子沉稳,从不添乱,对她也甚为满意。只是李氏这么一说,再瞧她那副表情,倒是真有些让人心里不舒坦。 因此,梁振鹤没有出声维护,李氏像是得到了认可,有些得意起来,不屑的看着张氏,等她回个所以然。 张氏一愣,有些惊慌的抬头看着李氏,又看看梁振鹤。轻咬嘴唇,轻轻抚着圆滚滚有些委屈。 她这模样,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李氏有些不屑。 “老爷,我乃一介妇孺,自是不敢过多干预生意上的事儿。”张氏站起身,微微颔首。 “既然二夫人让我说出个看法,我就谈谈心中所想,若是有不对的,还望老爷不要怪罪。”张氏见梁振鹤没有反映,想是默许了李氏的做法,有些心酸。 “王姑娘想要走,是有字据为证,不能强求她,若是强来,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少爷甚是喜欢这姑娘,何不从他这方面着手,他二人相处了三年多,再怎么闹翻,也有以往的情分在,我看那姑娘不是心狠之人。” 梁振鹤眼前一亮,抬起头看看这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张氏,平日不多言不多语,这会儿说出的话竟然点醒了自己。怎么就忘记了那个不孝子呢!让他出面怎么也有回旋的余地! 张氏话毕,便不再多言,任由梁振鹤去想象。 此时的张氏就如同一朵白莲花,虽然挺着大肚子,却仍是婷婷玉立,让人心生不忍。 “坐吧!别累着身子了。”梁振鹤放软了语气,眼神也温和不少。 张氏微微一笑,似感动,缓缓坐下,一脸的满足。 “下次别多事儿!做生意是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女人整日的瞎掺和啥!也不知道消停消停,让下人看笑话。”梁振鹤转过身对着身边李氏低声呵斥。 “是...”李氏恨得牙痒痒,这个梁振鹤真是没良心,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被那狐狸精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这会儿倒是埋怨自己来了! 李氏心中不畅快,却不敢跟梁振鹤顶嘴。恶狠狠的看向那淡然安坐的李氏,气的牙痒痒,看你能得瑟多久。这会儿逞口舌之快,还不如积点口德保肚里孩儿安康!哼! 自从梁家二小姐远嫁京城后,二夫人那个得瑟,就好像是自己嫁进了丞相府做了少奶奶似的。整日的把丞相挂在嘴边。相反,三夫人倒是低调多了,对待下人也恳切。 梁家内宅这般争吵是常有的事儿,下人们见得多了,没有哪里敢多一句嘴。一个个都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否则下场可想而知。   ☆、第一百四十章 被掳 自开张以来,茶点站生意好得不得了。若说刚开始人们是因为打折和好奇,那之后便是完完全全因为那独特的味道。 茶点站的菜品集聚了鲜美、养生、休闲于一体,川菜口味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菜辣而刺激,让人欲罢不能,再搭配清淡养身的小菜,可口解腻的酒水、小甜点。一顿饭吃下来,早已是肚子滚圆,不得不松腰带,可嘴却还是想吃。 若是有人不喜爱吃甜食,还有免费提供的甘草汤,清热解暑,百益无一害,也让人们感受到茶点站的大度。 因此,别家酒楼是饭点客满,而茶点站则是从早到晚的客满。 街上闲逛累了,不想吃正餐,进门喝一杯冰镇西瓜汁,上一盘布丁,再一些小糕点,也是极好。 如今这家新开的别致铺子的名头已经响彻东西南北四街了,短短几日便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更是大家竞相前来的地方。瞧这势头,似有超过镇上第一酒楼‘醉仙楼’的趋势。 夜幕悄悄降临,人们陆续归家,各家铺子都准备关门。 茶点站内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用餐,碗盘里的菜肴都已见底,瞧着接近尾声了。 炤屋内伙计们正在清洗碗盘,说说笑笑,聊着自己接待的顾客。虽然挂着笑容,面上的疲惫还是难掩,这都开业好几天了,生意天天火爆,且没有一点空隙的时间,饶是人手多,也有轮次,却也是有些累的。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梆梆!” 街上响起了打更的声音,和更夫的提醒声,寂静夜里十分响亮。 “吱嘎!” 朱武推门进来。看了眼还在灯下埋头苦干的宝儿。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姑娘干起活儿来比谁都拼命,谁说都是笑笑答应。然后继续手上的事。 “姑娘,都一更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再看也不迟。”朱武瞧着宝儿一脸的倦色,最终还是不忍。 宝儿抬头,见着是朱武进门,便放下手中的账本。转转脑袋,伸伸胳膊,做久了还真有些酸疼。 “都一更天了!”宝儿一惊,时间竟过得这般快。忙忙露露的,倒是希望一天能做两天用。 “今儿的事得做完,明儿还有明儿要忙活的呢!要不你先回去吧!” 说着又拿起手中的本子,仔细对校起来。 朱武无奈叹息。倒了一杯茶放到宝儿左手边上,便站立一旁,陪同着。 宝儿不走,朱武自是不敢离开的。保护她的安稳乃首要大事,若是掉以轻心。让姑娘受到伤害,那便是罪无可恕了。 宝儿抬头对他笑着,道了声谢,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自是了解朱武的固执。 油灯闪烁。窗户大大敞开,倒也不闷热。桌上茶水未动,早已是凉透了。 桌案上的字据、账本都规整得差不多了。宝儿眼皮觉着有些重,乏得不行了,却还是强撑着,把收尾做好。 “叩叩!” 敲门声响起,一直保持警惕的朱武,眼中寒光一闪,直直望向那出。 “姑娘,小的福三儿。” “进来吧!”宝儿淡淡回道,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福三儿是福宝园的管事,算是伙计的头儿,倒不是他做生意有多厉害,就是那察言观色的本领没几个能学得来。因此宝儿派给他的便是一些人际上的伙儿,干得也挺不错。 福三儿推门进来,恭敬的向宝儿行礼,“姑娘,胡掌柜到村口了。” “是吗!竟提早了一日,这会儿到,却是有些劳累。厢房可收拾妥当了?”宝儿扬起嘴角,有些欣喜,对着那福三儿说道。 “姑娘,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宝儿满意的点点头,“朱武,你快些将他二人接来吧!” “可是...”朱武面上满是犹豫,不敢离开宝儿半步,这些天都是不太平的,瞧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可谁也不能料想到了各种凶险的事儿发生。 朱武的担心,宝儿是看在眼里,感动之余,却也觉得没那么凶险,就待在自己的铺子里,又有值夜的伙计,断不会发生上次小院儿事。 “你放心去吧!不会有事儿,我就最后一份看完,便去找你们。铺子里值夜的伙计也有三五个,虽不及你的身手,却还是能抵挡一阵的。” 宝儿宽慰的笑笑,让朱武去接人,也是考虑到安危问题。若是真有人暗中与自己过意不去,只怕是胡章与莲香二人一踏进镇子上,便有人动手了。 万万不可因为自己,而让二人无辜遇害。 看到宝儿不算是开玩笑的,朱武也不好发表言论,毕竟人家是主子。只好无奈答应,期盼不要出事儿。 朱武与福三儿双双踏出房门,将门关好。临走前,朱武施展轻功,点地上了房顶,仔细窥查一番,确定没有人了,才离开。 宝儿心中是高兴了,之前与胡章通信,来往之间,二人交谈了一些铺子的看法。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胡章心思细腻,不像别的商人,思想拘泥,酒楼便是千年不变的大鱼大肉,只是作为温饱的地方。他竟然也能想到环境和享受,注重味道的同时也不忽视酒楼的布置,让客人有着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体会。 宝儿将茶点站的细节都于信中说了,引得胡章好奇不已,希望前来看看。宝儿自然是乐意,实地考察学习,对他将来开分店十分有用。不用专门派人花时间培训,以他那份对经商的热爱,只怕连茶点站的一双筷子、一个盘子都会问得清清楚楚,倒时候是需派晏师傅前去更近铺子的修葺便可。 瞎想至于,手中的本子又翻过好几页。终于是全部校完,可以锁进柜子了。 “哗!”门外传来一声像是踢到花盆的声音。 宝儿一惊,手中动作僵住,眼中满是警惕。努力稳住心神,放缓了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话,“姑娘,是我,小的石头。刚刚三哥叫小的巡视一圈,小的不小心踢到花钵,惊扰了姑娘。” 宝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石头啊!这个小伙子好像是昨天刚来的,宝儿见过,瞧着十分机灵。 这些天实在太忙,只好再多招几名伙计,他便是其中一位。听他声音少了平日的机灵,带着一股隐忍的痛楚。 “石头,你怎么了?”宝儿关系问道。 “没没没...小的不小心踢到脚了,不碍事儿,不碍事儿,让姑娘担心了。”石头立马解释,声音也愈发痛苦,像是伤得不轻。 宝儿哪里会作势不里,声音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儿。方才那声音就是花钵碎裂的声音,只怕是把脚给伤了。赶忙放下手中最后一本,起身,出门。 门一打开,修建一新的院子在月光中十分朦胧,可哪里有人的影子? “石...”刚想出声叫喊,便被门边躲藏的一份,强势掳住。一手捂着嘴,一手作刀猛的朝宝儿肩上一砍,只觉被砍那出钻心的痛,头脑便失去了意识,瘫软下去。 那人将宝儿一捞,放在了肩上,转身离开了。一点不慌乱,轻车熟路,像是对这福宝园茶点站十分熟悉。 屋里红烛闪烁几下便灭掉了,像是油已燃尽。 半晌,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想是朱武接到人回来了 刚跨进后院儿的大门,见不着一丝光亮,朱武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姑娘!” “姑娘!” 高喊两声,回应他的是满院儿的寂静。 一行四人走到门口,朱武闪过一丝慌乱,忙上前推开门。 一室黑暗与静默。 “姑娘?” “姑娘?” 胡章与莲香也担忧的叫喊几声。 福三儿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大口吹了两下,接着微弱的亮光,去到桌案处,填上油,点起灯。 无尽的黑暗渐渐被光明取代,几人左右看看,哪里还有宝儿的影子。 朱武黑着脸,仔细查看了屋子的个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一处破碎、凌乱的之处,桌案上的本子也都放得规规矩矩,若是姑娘强行被虏,这些东西不可能会安好。 朱武脑中放映这无数画面,仔细思考着,宝儿究竟去哪里了! “姑娘会不会去厢房找我们了?”莲香怯生生的问道,屋子里完好无损,倒像是姑娘自己出去了。 “不可能!”朱武斩钉截铁,“姑娘说要看完这账本,等着咱。本子还在,瞧着还有几页,定不会就这样走开!” 其余几人若有所思的点点,说的有礼,如此说来,那便是姑娘遇害了? 胡章与莲香相互看看,露出焦虑的甚是。 朱武沉着脸,桌上油灯已经凉了,只怕自己前脚出门,那贼人便偷偷溜进来。怎么就放着姑娘一人离开了呢!明知道现在境地凶险! 朱武狠狠一拳捶在了桌案上,眼中迸发出熊熊怒火,还有无尽的悔恨。 其余三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好看着面前这个气势非凡的少年,等这他拿主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轻薄 既然已经确定宝儿被掳走,朱武当机立断。 “胡掌柜,你二人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福三儿,你集结晚上值夜的伙计,一一盘查,可以异样,也带人查看铺子可有线索。” 朱武一番说辞,十分有气势,让人不容怀疑。 “是!” 没有一人有任何异议,全凭他安排。 福宝园茶点站内,当家的被掳走,却没有自乱阵脚,紧锣密鼓的展开救援。 而另一头。 肩上仍是十分疼痛,却也散去了些。昏昏沉沉的的头脑,渐渐清醒。 宝儿此时正躺在一张十分华丽的大床上,帷幔朦胧,十分暧昧,一身素衣置于其中,更显清新可人。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肩上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嘶”了一声,伸出手捏了捏,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说不慌张是假的,可是害怕却是没用的。宝儿深吸一口气,慢慢坐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撩开帷幔,警惕的瞧着屋子的情形。 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空荡荡的屋子,各处摆设仅显富贵,处处透着奢靡。 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 如此华贵的屋子,偏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画。仔细瞧去那画却是不简单,只怕价值颇高,如此的风雅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此时却不是欣赏的时候,宝儿脚步轻盈,猫腰着身子。小心翼翼往门边走去。耳朵贴近了仔细听去,门外一片寂静,竟没有人。 两手握着门上的栓手。用力一拉。本是窃喜的心,这会儿就像是被冷水浇灭。又去向门窗处拉上一拉。还是如此。 屋子被锁得严严实实。 宝儿颓然坐下,有些气馁,早知道还是该听朱武的,也不知道被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屋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宝儿慌忙站起身,多在了屏风后面。 “少爷,小心点!” “少爷。台阶,这里有台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愁!你不要扶我,我自己走!我没醉!” “是是是!没醉。” 听这声像是主仆二人。那公子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含糊着却又听不真切。 一阵“窸窸窣窣”门锁拉动的声音过后,“吱嘎”,门被打开了。 公子嘟囔两句便被小厮搀扶进门,待公子站稳。朝里屋望了望,便退出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愁!” 那公子踉跄几步,摇摇晃晃朝里走去了。 宝儿竖着耳朵听着屋子的动静,蹑手蹑脚朝门边走去。凑近房门的细缝往外看去,并不见那小厮的影踪,准备开门逃走。 “该死的!又上锁了!” 这算是宝儿来到这里以来第一次爆粗口,实在是恼火到了极点。 “你是谁?” 身子一颤,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叫喊声。宝儿慌乱转过身,睁大眼。 面前人一身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绛紫绸缎。腰间束一条墨色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微微眯着,仿佛面前浓雾层层,没有焦距。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秀挺的鼻梁下,薄唇呆愣愣的张着。 “梁煜轩!”宝儿怒火重生,气不打一处来。 “咦!你认识我?”梁煜轩醉醺醺,摇摇晃晃上前,探过头,凑进了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宝儿瞪圆了眼,咬着下唇。 “我?我做什么事了?”梁煜轩晃着脑袋,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解。 “你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宝儿侧过身,不再看他,失望难以言喻。 那日茶棚不都说清楚了,今日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真不知他想做什么! “门不就在你面前吗?”梁煜轩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走上前,猛的推了下门。 哪知脚下没站稳,软了下去,扑在宝儿身上。 浓浓的酒味刺鼻而来,宝儿眉头皱紧,连连后退,想到躲开身上的人。 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醉了,宝儿往前一步,他便进一步,抱了个结结实实。 宝儿挣脱不开,只觉身上的千金般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站稳了脚,梁煜轩脖子往后缩缩,与宝儿面对面的对视着。 身子猛的一颤,眼中满是惊喜,忽的又暗下来,“你怎么长得那么像宝儿?害我差点以为真的就是,呵呵!” 说着说着,梁煜轩扯着嘴角,苦笑,虽是看着怀中的人,视线仿佛不是落在他身上。 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分外诱人,晶莹带着亮光,仿佛就是在召唤自己。 梁煜轩不管不顾的,凑近了脑袋,二人面部距离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印上去。 宝儿恼火不已,猛地踩了他的脚,梁煜轩吃痛,手中的力道减轻,宝儿伺机一推。 压在身上沉重的人生生被推开了,整个后背撞在门上,反弹回来,趴倒在地。 “梁煜轩,你睁开眼看看!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宝儿撕心裂肺的大声叫喊着,眼中盈出泪水。 地上的人缓缓抬起了头,身上的疼痛,让酒醒了大半。猛的甩甩头,甩掉了眼中的迷蒙,屋子十分陌生,不是自己的房间。 华贵的屋子中间站在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衣裳有些凌乱,让人心生怜悯。 再往上看去,梁煜轩呆住了,睁大眼,长大嘴,身上动作就这般僵住,再不能动弹一下。 此时的宝儿多么柔弱,多么无助,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宝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问我?我问谁去!”宝儿冷笑一声,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梁煜轩这才是你的本性吗?贪婪而虚伪,想得到的东西,便要想尽办法,哪怕是毁了它! “我...我真不知道?”梁煜轩急忙解释,自己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做出这般无耻的事情。“宝儿,你相信我吗?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种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照现在这境地来看,梁煜轩,你还想解释什么吗?”宝儿孑然一身,高傲的站在匍匐在地的梁煜轩面前,那一丝冷淡的笑容,让他的心针扎般疼痛。 是啊!事实摆在眼前,自己还能解释什么呢?方才那一丝情不自禁也成了禽兽的行为,自己终究还是伤了她! “对不起...”虽然知道这三个字没有用,但还是想说。 宝儿摇摇头,不再说话。 人性总是存在善与恶,平时表现的都是善,一但恶的一面迸发出来,那么以前的好全都会被磨灭。 梁煜轩痛苦的低下头,趴在臂弯,身上那股痛劲早已散去,可心里的痛却愈发加重了。 宝儿仍旧站在原处不动,她早就做好准备,若是梁煜轩敢动手动脚,就一头撞在他面前,绝对没有一丝犹豫。 不知道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带起屋子里的帷幔飘扬,一片旖旎。 梁煜轩慢慢站起来,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脑袋一阵阵疼。几次手软了,险些摔倒。 宝儿就这般冷冷的看着。 “我送你回去吧!”说着转身,踉跄着去到门口。 “开门!” “开门!” “来人呐!” 握紧拳头猛地朝门上砸去,仿佛连带着心中的凄楚一并发泄出来。 屋子外边并没有人,那小厮将人带来后,锁上门,便回去复命了。 宝儿警惕的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是为了骗取自己的同情,可他的神情又不像。 梁煜轩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低声道:“屋外没有人,门也上锁了。你进里屋吧!我就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来,我立马叫你,简爱那个你送回去。” 声音不再是颤抖、激动、彷徨,平平淡淡,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宝儿就这般看着,也不回话,更没有照做。只是往后退了几步,靠着一块雕龙画凤的屏风,慢慢蹲下,抱着双腿。两眼无声,望着大门方向。 梁煜轩一直没有回头,专心的看着门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子。 夜十分漫长。 东边厢房内,二夫人李氏正一身*的趴在梁振鹤的肩上,媚眼如丝,嘴角一抹娇俏的笑容。俨然一个二十几岁的俏佳人,哪里像已经孕育一个女儿的母亲,看来梁老爷子这般宠爱她,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老爷,你说大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娇滴滴的声音传到梁振鹤的耳中,心头直痒痒,伸手抹了一把她的小脸儿,“自然是一番*之乐,此时正享受着呢!” 李氏微微耸肩,似觉着有些痒,“咯咯”直笑。 “那就要恭喜老爷了,添个儿媳妇,还带着这么大的嫁妆!” “还不是要谢谢你这个小可爱出谋划策!”想着那铺子不久便会落入自己怀中,梁振鹤欢喜极了,心里乐开了花。猛的将怀中人搂过来,压在身下。 一室的春光无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梁府 万籁寂静,整个小镇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 此时东街中心的福宝园茶点站却灯火通明,以朱武为首,其余人皆大堂站立,福气接到消息也赶紧赶过来了。 “福三儿,查得怎么样?”朱武沉着脸,询问道。 方才已经召集人马,周边轮着搜索,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能够这般快速逃脱,定不是一般人。朱武立马想到了上次那个刺客,他武功高强,手段甚是凶狠。倒宁愿自己猜错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小的已经将铺子的伙计都盘查过了,发现少了一人。”福三儿不敢怠慢,立马禀报。 “少了谁?”浓眉一挑,上前一步,追问道。 “那伙计是昨儿才来的,叫石头。今儿正好轮到他当值,走之前还交待了两句,回来便不见人影。其余伙计也说没见着他,不知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就怕姑娘的事儿与他有关。” “石头?你可知晓这人?”铺子的事儿,朱武一向是不管,至于来了谁,走了谁,更是一无所知。转头问向身边的福气,除了姑娘,他算是福宝园顶大的了,所有事情都得经他之手。 福气低头思索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机灵伙计的模样,“确有此人,昨日才进铺子。这几日茶点站生意太好,接姑娘命令,再招几名伙计,那日前来的便有他,我瞧着机灵,就留用了。该...该不会真是他吧?” 福气瞬间慌乱了,姑娘要求对每个进铺子的伙计身份排查清清楚楚。那日实在是脱不开身,便想着先留用,后身份归档。 若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害了姑娘的话,福气真不知道有何颜面去见大牛、玉芬,有何颜面面对父老乡亲。 福气的悔恨和慌乱。朱武看在眼里,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姑娘的藏身之所。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先别着急。勿自乱阵脚,你先去查清那石头的身份,住在哪里,与谁接触过!若是有可疑之人,我便派然抓回来,仔细盘查!” “是!”福气信誓旦旦,此时朱武就是让自己豁出命去。也不会有一丝犹豫。应声后,立马出门去了。 “朱兄弟,我能做些什么?”身后的胡章跨步上前,摩拳擦掌。也想为营救姑娘出一份力。 朱武转头看了看这个白净书生模样的胡掌柜,以及身后露出担忧神色的丫鬟,摇摇头。 “你二人就待在此处等候,为防姑娘自己走回来了,到时找不到大家。” 众人都知道这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愿意相信宝儿没事,只是走出去了,立马就会回来。 时间缓缓流逝... 道路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的淡了,星斗渐渐的少了。天空渐渐的高了。 初醒的早晨是美丽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把金色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万物也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身上而苏醒了。 奔波一夜的人们陆续回来,每个人都败丧着脸,面色透着浓浓的疲惫。 大家见面也都是难过的摇摇头,并不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屋子里惟有朱武神色淡定,他不能乱,然也是上过战场的,那份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比拟。他在等,等最后一丝讯息。 就在大家无助叹惋之际,一道人影晃过,带来一丝清风。等回过神来,竟发现朱武身边站着一黑衣劲装男子,瞧那周身气势,定不是等闲之辈。 福气与福三儿等人,揉揉眼睛,真是没看错。难道是太累了,看晃了眼,怎没见那人进门,就似一阵风飘了进来。 黑衣男子探着身子,低声向朱武说着什么,只见朱武的脸色越来越黑,像是愤慨不已。 “啪!” 手猛的朝桌上拍了一掌,那楠木圆桌瞬间支离破碎。 让众人大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姑娘身边的侍从武艺竟这般高强,夜里沉稳的指挥,由于焦急,竟没有察觉。 “姑娘被关在梁府!”极力压抑着熊熊怒火,一字一句道出来。 “什么?居然又是梁振鹤这个老匹夫!”福气首先愤慨,梁家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惟有他最了解。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将姑娘屈居在合盛,惟他所用。前几日梁振鹤上门求和未遂,只怕就因此心生报复,将姑娘掳了去。 福气又是气愤又是懊恼,自己怎么早先没想起来呢!都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事儿。 胡章与莲香则是一脸不解,他们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听说姑娘有下落了,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还等什么,咱们冲上门去要人!若是他敢不放人,就报官,抄他的家!”福三儿大大咧咧,愤愤不平。 梁家在镇子上也算是大家了,竟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不是君子所为。虽不知道他的目地,却也知道姑娘貌美,莫不是那梁老爷子迷上了?想老牛吃嫩草?如此,那真是丧心病狂! “就是!就是!” “咱们铺子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不成!” “姑娘待咱恩重如山,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她救出来!” “还等什么!兄弟们,抄家伙!” ... 众伙计愤慨不已,他们的想法也是与福三儿一样,个个奋起,打算冲进梁府要人。 “站住!”朱武大声吼道,那气势将众人镇住了,“你们这是胡闹,还没进门就被人家哄出来了,谁送谁见官还指不定呢!” 朱武沉重脸,心中却担心不已。梁家一心为财,便想将姑娘这棵摇钱树种到自家院儿里。无奈姑娘抵死不从,还逃走了,只怕梁振鹤不会罢休。 姑娘身后有将军撑腰,那梁振鹤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可这般做法究竟是为何,难道他真不怕死? 梁振鹤、宝儿、梁振鹤、宝儿、梁煜轩... 不好!梁煜轩! 那老匹夫一定打着这般龌蹉的主意,若是姑娘与梁煜轩生米煮成熟饭,还不乖乖就范,漫漫长夜,只怕... 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你们在此守候,让铺子照常营业,切不可泄露姑娘被害的半分消息,如有违背,下场就与这圆桌一般!” 语气说不出的凶狠,让人毋庸置疑,倒是有几分亓炎晟的味道。 朱武马不停蹄,带上几个黑衣人,直奔梁府。 来到后院儿,弃马,施展轻功,翻墙而入。 其中一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心领神会,一致朝某处奔去。 越往里,发现暗处竟有人,人还不少,将正中的屋子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几人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寻找突破口。 这时,屋子前的小径走来一群人,瞧那衣着,花红柳绿,甚是贵气。不就是梁振鹤与他那两位夫人吗!身后还有一群丫鬟、小厮跟随,排场甚大。 走到门前,众人停下脚步,梁振鹤示意身后的一名小厮上前,把门打开。 那小厮快步上前,麻溜的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猛地推开了大门。 朱武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突然有些怕面对,若是姑娘真的出事儿了,该如何向将军交待,自己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梁振鹤一行人,则是得意的神色,仿佛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而自己想要的一切也都将囊入怀中。 “梁老爷,来得够早啊!” 宝儿一身素衣缓缓从屋子里显露出来,衣裳穿戴整齐,却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凌乱。瞧着十分狼狈,可周身的气质却不容忽视,那份高傲似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王...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轩儿的屋子!”梁振鹤故作惊讶,上前两步,似关心。 “一大早,就集结这么多人来看戏吗?看这出你们自导自演的戏!”宝儿轻蔑一笑,缓缓道来,一点没有惊慌。仿佛就是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那一笑,却让绷紧神经的朱武重重舒了口气,姑娘应该没事。心中暗自庆幸,又十分敬佩,他就知道姑娘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她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转为难为安危。 梁振鹤一时语塞,这般兴师动众却是有些破绽,不过却不用管那么多,这里都是梁府的人,还怕她能翻天? 自己是心急将那臭丫头丑化,没了清白之身,看她还拿什么来理直气壮,最后还不是求着自己让轩儿收做填房。倒是要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待会儿有你哭的。 “老夫不懂王姑娘说的看什么戏!你为何会在我梁府,倒是要说个明白,若是我府上少个什么,只怕要说不清楚了。”梁振鹤避开宝儿问话,得意道。 “哎呀!老爷,你真是糊涂,王姑娘又岂会是那种人,她那两间铺子赚的钱能少吗?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二夫人李氏挽上梁振鹤的胳膊,斜眼看着宝儿,阴阳怪气的说道,“王姑娘为何会从大少爷房间里出来,这倒是要好好解释解释,女子的清誉重要得很呐!” 李氏的话像是点醒了众人,齐刷刷的看着门口站着的身材修长、模样清丽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圈套 宝儿睫毛微颤,冷眼看着这群虚伪的人。现在的场景她早就料到了,不就是想逼迫自己嫁进梁家,平白得了两间铺子吗!没这么容易! 刚想开口,屋内怒吼一声,“全都闭嘴!” 听那声音似咬牙切齿,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这会儿倒是轮到梁振鹤惊慌了,赶忙跑进屋里去,身后一群人也是急忙跟上去。自是不忘留了两个人看着宝儿,为防她逃跑。 屋子里,梁煜轩正反手背在背后,绑在柱子上。身子往前倾着,似全身的力量已经不能支撑,两腿微微分开,弯曲着、颤抖着。 “轩儿!”梁振鹤心疼的呼喊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大少爷放下来!” 虎毒不食子,纵使梁老爷子再爱财,那份父子间的感情,还是在的。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模样,只怕是绑了一夜,这个傻小子! 一切都是为了那丫头,梁振鹤回头看了眼宝儿,目露凶光,不管如何,她嫁便好说,不嫁就由不得她了! 小厮赶忙解开绳索,扶住了他。 “嘶!” 梁煜轩一阵呼痛,两手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这会儿一动,那股疼痛一直往肉里钻,叫人难以忍受。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轻一些,若是再让大少爷痛了半分,把你们乱棍打出府。”梁振鹤一阵气恼,急得直蹦踏,引得浑身的横肉层层抖动。 “是是是!”伙计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轩儿,你先回房歇息吧!这里的事儿由爹来做主,定会还你公道。”梁振鹤上前,凶恶的嘴脸立马变作慈父模样,堆起一丝谄媚的笑容,柔声对着儿子道。 “把宝儿放了吧!”方才那一声吼叫,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会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虚弱极了。 声音沙哑,想是喝了酒,没有得水润肠。原本嫣红的嘴唇此时没有一丝血色,且泛起了白皮。胡子拉碴,衣衫凌乱,整个人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酒臭味,十分狼狈。 “放了?怎么能放?你们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哪能轻易放人!”梁振鹤语气忽变得严厉,这丫头是一棵摇钱树,好不容易弄了来。怎么会轻易将她放走呢! 可看着儿子这般痛苦、狼狈的模样。梁振鹤又有些不忍。只是这一步绝对不能退,自己也是为了他好,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此时恨自己也就罢了吧! 李氏哪里会没看到父子之间的意见不合。她自然是站在梁振鹤这边的,拿了好处,也是有自己一份的。 “大少爷怕是误会老爷了,老爷这般做也是为了王姑娘好。你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清早的所有人都是看见的,指不定等会儿就传出了。这流言蜚语就像瘟疫一般,传得最快了,若是如此,王姑娘还怎么做人呢! 二娘不是不相信你的为人。知道你是正人君子,王姑娘也不是那爱惹是生非的人,你二人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这种事儿谁能解释清楚呢!多说反而是无益的,为了王姑娘的清誉,还得听老爷的。寻个媒人上门提亲,八抬大轿正式娶进门,岂不是皆大欢喜!总归是为你们好,你也别埋怨。”李氏越说越得意,执帕掩嘴,咯咯笑着道。 这番话也是说到了梁振鹤的心坎儿上,自己正是这般想法,无奈说出的话有些急了,让人听了不是那么个滋味。 不由得朝李氏满意的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朝他使了个眼色。 “轩儿,为父正是这个意思!定不会委屈了王姑娘,只是你的身子要紧,爹担心啊!快快回房歇息吧!” 一方面担心梁煜轩的身子吃不消,另一方面也是怕这小子死脑筋、想不通,一心为了保全那丫头,跟自己唱反调,这出戏便唱不下去了。 本以为二人早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没想到...唉! 梁煜轩没有说话,是的,他犹豫了,心中有那么一丝不想放弃的念头,如果就这样听了爹的安排,那么这辈子是否就能和宝儿在一起了呢!只是她再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用一辈子的禁锢,换来一个不快乐的宝儿,该还是不该呢? 宝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梁老爷与二夫人的一唱一和,梁煜轩的犹豫。梁家人所有的嘴脸都让她看不起,虚伪已经让他们分不清什么是人性了。 “只怕,你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宝儿轻蔑一笑,打断了一家子的臆想,“做你梁家的媳妇儿,我王宝儿自是不够格儿,若说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爬上梁大少爷的床,二夫人!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出来!” “二夫人”这三个着重的字,让李氏身子一颤,若桃花般的面庞霎时间刷白。满是怒火,却发不出一个反驳字。 众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氏,谁不知她出身低微,靠了狐媚的手段将梁老爷子迷得晕头转向,不顾反对,将她娶进门。 “王姑娘,我看在你也是合盛的老资历,才做出这般退让。若是哪个没见识的乡村野丫头,早就扫地出门,还管什么清白不清白!”梁振鹤气恼不堪,不管宝儿是有意无意,都将他的老脸拿出来让人羞辱了。 “我本就是那乡村野丫头,倒是要请梁老爷将我赶出门,若是有人说三道四,绝不扯上你梁府半分,自是有人替我收拾残局!” 宝儿气定神闲,无半分被人捉住把柄的怯懦,除了初见她从屋子出来时的唾弃,这会儿再无半分肮脏的念头。 事实就摆在眼前,大少爷被反绑在柱子上一夜,二人并无任何苟合,只是王姑娘为何会在梁府,倒是个疑点,她自己来的?看情形应该不是这般才对! 众人心中疑云团团。 “哼!开了两家铺子也敢在这里摆排场,谁会为你来收拾这么个破烂的摊子!”李氏不甘心的轻哼一声,满是不屑。一时的口舌之快,也稍微舒缓了心中的那股怨气。 “以二夫人的出生和见识怕是不会关心这些,只是跟了梁老爷这么久,也该有些长进了的吧!此人便是镇国大将军!”宝儿抬起玉手,漫不经心的整理着皱起的广袖。 “镇国大将军我岂会不知道,不就是亓公子,他可是大少爷的好友!”李氏急忙出口,替自己辩解。话音刚落,才后知后觉,有些心虚的问道:“你说的那人是亓公子?” 宝儿不可置疑的点点头,此时不能赌梁振鹤的贪婪之心,也不能赌梁煜轩的那一点良心,连朱武的援助也不能过分期待,只有靠自己,如果将他们唬住,自己安然走出梁家大门,那么此事便算完结了。 “哈哈!”李氏忽的娇笑起来,“我说王姑娘啊!亓公子此时正在京城呢!哪会来管你这些破事儿!” “住嘴!” 梁振鹤怒吼道,吓了李氏一跳,幽怨的看着他。 亓炎晟来镇子上,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待的时间也短,更没有出入人多口杂的地方。 李氏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梁振鹤却是不能不知道的,做生意的,各处皆埋有眼线,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加之先前亓炎晟在皇上面前参了司徒丞相一本,丞相便警醒自己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并且不许再打那丫头的主意。莫非二人之间真有什么? 本以为远离京城了,天高皇帝远,只怕没人再管这事儿了,哪知道,亓炎晟居然暗中前来。 到底是先下手为强,还是保守估计? 梁振鹤陷入了难题。 梁煜轩心中本是燃起了些希望,宝儿话却让他再一次心死。脑海中浮现了二人十指紧扣,温馨缱绻的画面。 是啊!这世上除了光辉的炎晟能让她那般娇笑,还有谁能让她幸福呢! 自己?呵!若是以前的梁煜轩还有去公平竞争的资格,如今的梁煜轩已是千疮百孔,肮脏不堪,连看她的一眼,都觉得十分惶恐。 在她的心中,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吧! 梁煜轩低下头,垂下眼帘,真想找个地缝藏起来,藏起这副肮脏的躯壳。 “爹!把宝儿放了吧!求你再给轩儿最后一丝尊严,此后,我定会好好经营合盛,不再违背爹的意愿。”放松了身子,任凭小厮扶住。 累,身心疲惫。 梁老爷子此刻也再三犹豫,放了,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放,又怕引起祸端。 纠结、挣扎。 此时的李氏再不敢插嘴,情况有变,未免波及到自己,还是少说话微妙。 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能听到鸟儿们欢乐的叫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芒普照大地。枝叶上挂着的露珠也慢慢被蒸发,显得绿油油的。 一个着黑灰仆服的小厮急急忙忙从小径奔来。 “老爷!不好了!有个自称是镇国大将军的侍卫来要人了!” 小厮跨进门,便于梁振鹤报道,额上渗出了汗水,伸手抹了抹,袖子上便留了一滩痕迹,可见他跑得十分匆忙。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交 绿柳低垂,掩映着高大的青砖院墙。没有喧闹的街市,全然一派静谧的清水河畔风景图。 梁府的后门便看在此处。 一闪朱红大门开启,走出一个白衣姑娘,悠闲、淡然。 明媚的清晨,明媚的人儿,饶是一副好心情。 那姑娘刚走出后院儿,那伙计不知道是躲避什么,赶紧把门关上了。 瞧不见正脸,姑娘只是微微侧头,仅能瞧见小巧的鼻尖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没走出几步,不知道从何方向闪现几名黑衣人,齐刷刷的走到姑娘面前,躬身行礼,十分谦卑。 “姑娘,我等受命前来迎接。”正中间一人,抱拳上前一步,恭谨道。 那姑娘身子微顿,愣了一会儿,转向身后瞧瞧。明亮的双眸如星星般闪耀,好奇的环视着。并没有珠宝装饰,也无脂粉修饰,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偏偏让人生美好之感,那种美丽震摄人心。 此人便是欢喜逃出牢笼的宝儿。 回头观望,并未发现有别的人在,他们是在对自己说话! 宝儿回过头来,仔细打量拦在面前的三个黑衣人男子。衣裳样式眼见,那料子却是不一般,往上看去,几人皆是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手上握着一柄宝剑,晨曦中正泛着寒光。 三人气势不一般,来头定然不小,宝儿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可再莫名被人掳了去。 边上两名黑衣男子,始终没有抬头,一如开始保持的行礼姿势。只有中间那人抬头回话,将宝儿的神色一览无余。 “姑娘请放心,小的朱武朱将士派来的。” 宝儿眉眼一抬,若有所思的点点。 朱武来的还真及时,自己那番话本是为了唬住梁振鹤,哪知这个奸贼居然不上当,再三犹豫。好在小厮及时来报。说镇国大将军的侍卫前来要人,这下一家子便无计可施了。 不敢将宝儿光明正大送回去,一问便知道其中有猫腻,若是查下去了,早晚会把事情的源头揪出来,倒是后梁家只怕要栽了一个大跟斗! 这不才悄悄将她从后院儿放出门,将门紧紧关住,这才敢去到前堂,将一行人迎进门。 人是迎不到的,这会儿已经派人接走了。朱武也只是做做样子。给梁振鹤敲敲警钟。若是再敢招惹姑娘。绝对没有好下场。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东街,人们贪凉,早早出来购置一家子需要的东西,也不忙着回去。这边走走,那边瞧瞧,到太阳烈之前还有些时辰,足够宽裕了。 茶点站的生意也从此刻开始了,由起初三三两两的人进门,到后来越来越多。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面上皆是满意的神色。 宝儿没有往大门进,毕竟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着实有些惹人注意。走过小弄堂,绕过围墙,来到后门。 那里有小厮看守,瞧着原来是宝儿,赶忙开门。笑脸相迎。 彼时那三个黑衣男子早就隐匿暗处了,将宝儿送回铺子,任务也就完成了。 走过后院儿的石板路,便听到了说话声。 先是一名女子,声音柔柔,满是低迷。 “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出事儿,我这心跳得厉害,害怕得很。” “放心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上苍会眷顾善良的人儿。”男子低声安慰。 脑海中隐隐浮现那个温婉如玉俊俏公子模样,一来二往的信件当中,宝儿早就将自己的身份表明,没有作一丝隐瞒。 这事儿让胡章震惊了好久,倒不是他瞧不起女子,只是这世上,少有女子喜爱经商,这个王玉...或许该叫他真名,王宝儿不仅视商如痴,还玩得风声水起,怎能叫人不敬佩! 更过的风言风语传入耳际,南边小镇有个叫王玉的发明了玲珑鱼,风靡整个瑾元。在京城开得休闲苑更是成了达官贵人们争相前去的场所。 后来因与合盛的主家在报酬上出现分歧,二人闹翻,各种缘由不清楚,有的说王玉卷款逃跑,有的说梁老爷子黑心压迫,还有人说王玉被重金买走,众说纷纭,最后便不了了之了。不过那传奇人物,王玉,却是消失好一段时间了,再没有人说起见到过他。 没想到这个神话的般的人物竟然便成了铺子的主子,成了自己的主家!胡章没有一丝的懊恼,满满都是期待,他想跟着他在生意上创出一片天,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可他竟然是她,王玉是王宝儿,传奇人物是个女子,不知道众人知道,该是何等震惊,那些流言蜚语只怕是又要改版了。 “是是是!姑娘就是个心善的人,她肯定会没事的!”女子强忍着,露出一丝欢笑,重重的叹了口气,“掌柜,你说是不是咱们来得太不巧,不然姑娘也不会少了朱侍卫的保护,便不会被掳走,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胡章没有再接话,如此强大的一个人物,终归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暗暗祈祷她能平安归来。 “我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你二人瞧都不瞧一眼,怎么说也是好久没见了,一点想念之心都没有?”宝儿佯装恼火,纤纤玉手,轻提裙摆,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去。 “姑娘!” 只见那女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 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鬒鬒的头发,挽着个纂,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却十分俏丽干净。 哪里是卑微,带着点傻气的莲香,此时的她消瘦了些,举手投足间多了一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莲香?才分开几日,你便出落得这般标志,让我好生羡慕!”停下脚步,惊讶与之对望。 莲香莲步轻移,身姿摇曳去到宝儿身边,深思激动,咬着嘴唇,眼中盈出泪水,那模样让宝儿都心生怜悯,可况血气方刚的男子。 宝儿轻叹一口气,女子还是这般模样 的好,谁见了都想疼爱,自己身上似乎少了这么一丝特质。 “怎么了?傻丫头,我可没欺负你,让伙计们看到了,还说我这个主子有多狠毒呢!居然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又凶又狠!”宝儿伸手捋了捋莲香额前散乱的细碎发丝,打趣道。 莲香“扑哧”一笑,姑娘还是这般没一个正行,老实拿自己寻开心,就只是亓公子能治得了她。 “姑娘,别取笑莲香了,你不知道这一夜我们有多担心你!心里一遍遍祈求菩萨保佑姑娘平安归来,若是...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莲香也不活了!嘤嘤...”莲香越说越委屈,受难的明明是姑娘,她却难过、害怕得不行。 “好啦!好啦!才夸你变化大呢!怎么还是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呢!”宝儿拉过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宝儿个子高,让她靠着倒也刚好。 “奴婢永远是您的丫头...”轻轻靠在宝儿肩头,心里一片柔软,止不住的哭腔,却甚是满足。 宝儿轻轻拍着莲香的背,越过肩头,看着静默一旁的吴章。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吟诗作画的书生一般,但因为皮肤白,不算俊美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头发任是随意披在脑后,却不再凌乱,额上细碎的刘海,服贴的梳了上去,露出了整个脸庞。 如此文弱、文雅气质,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少了之前的颓废,此时的他自信满满,让他不容忽视。 宝儿朝他点点头,淡然一笑。郡南县匆匆见了几面,只能粗浅的了解,然他的为人却是深信不疑。到后来信件来往,神交已久,他的性格也是摸清了些。 敢于挑战,喜欢兵行险招,却又能周到考虑。不善言辞,不喜花哨的措辞,只想埋头做喜欢做的事儿,哪怕艰险重重,也毫无畏惧。 宝儿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共事,这么多人中,也就他的性格让宝儿觉得在做生意这条路子上有共鸣。 那一抹笑容在胡章眼中是一种终于见到知音时默契的招呼方式,原本忐忑的心,此时却莫名安静下来了,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 信件中交谈甚欢,二人再行商这条道儿上各抒己见,你提建议,我提疑问,我采纳,你解答。一来一会,恨那马儿跑太慢,恨信件太少。 姑娘与莲香之间的情深意重,让胡章动容,从未见过主仆二人间处得比姐妹还要好,姑娘一直说好话逗莲香开心,她看莲香流泪的眼神满是怜惜。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丫鬟,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还能做到,她不是寻常人。 莲香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却仍是赖在宝儿身上不肯起来,贪恋她的疼爱。 铺子外早已是忙碌的状态,一如之前一般平静,似昨晚那般凶险的事情从未发生。 宝儿的失踪也就此告一个段落,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提起。 但宝儿又岂会是那有仇不报,善罢甘休之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榨汁机 “梁府出来的人都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个个不是鼻青就是脸肿,不知是得罪了谁,下手竟这么狠!” “就是啊!梁家不是有丞相撑腰吗!竟还敢来招惹,胆子不小啊!” “我说是活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招来祸害的!” ... 梁府内有小厮、丫鬟等走出来,皆低头、掩面,躲躲闪闪,似有什么见不得人。这也更加引的路人关注,停下脚步,探着身子,瞧了个仔细。 见人人都挂了彩,甚是惊奇,议论纷纷之中,有一个大胆的上前去问。人家哪里肯告诉说,逃似的走开了。 真如二夫人李氏说的那般,流言就像瘟疫,风似的传遍开去,梁家的丑事儿就这般传遍了整个镇子。 茶点站内人人脸上洋溢的笑容,跟拿了工钱似得,高兴得不得了。 “姑娘,你是没看见,那伙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就像是上了妆似,都快赶上唱戏的了!哈哈!” 福气兴高采烈的将看到的告诉自家主子,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以前待在合盛时,还以为他们人都不错呢!这会儿才看看清,都是些人面兽心、忘恩负义的,连大少爷都便了,唉! “得了,瞧你那嘚瑟的样子,都是做掌柜的人了,也要有个正行,稳重些,才能让伙计们信服。再说了,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来了吗!”宝儿安坐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漫不经心道来。 听到宝儿这番话,福气险些咬到自己舌头,姑娘真是骂人也不带一个脏字儿!佩服!佩服! 休整一日,梳洗一番。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了。可朱武与福气他们不允许宝儿立马处理铺子的事儿,一定要休息几天。宝儿哪里回答应,事情这么多,不能堆积了,拖慢进度。郡南县的铺子还等着开业呢! 这二人也不知道是咋了。意见竟出奇的一致,还以告诉大牛、玉芬为要挟,宝儿这才妥协。也好将手头上的事儿分担些给福气。让他试着接手,毕竟这件铺子是要他来管的。 宝儿自己也趁着歇息两日的时间带胡章与莲香二人参观参观铺子的格局,以及一些营运手段,福宝园的待客之道,最最总要的是菜系的定时更新。 “啥被狗咬?” 胡章与莲香走进屋,刚到门口,就听见宝儿的话,好奇问道。 “没呢!说着玩的。”宝儿笑笑站起身,迎了上去。“你们可算是来了,福气这臭小子硬是罢了我的工,就让我坐着歇息,我哪是那闲得住的人!走,咱去铺子瞧瞧。” 莲香本就丫鬟出身,铺子、生意啥的也是慢慢跟着胡章在学。可关心主子的起居饮食,身体安康,是第一敏感的,听到宝儿这么一说,立马正视起来。 “姑娘。福掌柜说的对,你需要好好歇息,铺子咱过两日再看也不迟。“莲香立马阻止宝儿要出门的脚步,关心道。 宝儿无奈叹口气,看向胡章,胡章点头行礼,笑笑不说话。福气一旁偷笑,这会儿姑娘是没法子再折腾了。 方才门口,宝儿的话,胡章是一字一句听见了,他心本就细,不像莲香咋咋呼呼的。 姑娘前脚被接回来,梁家后脚就出事儿,二者间肯定有联系,只怕这事儿就是朱侍卫做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好生厉害。若是自己当初也有这等能人庇佑,只怕也不会被贼人迫害,姑娘真是幸运。 胡章抬头看了眼宝儿,见她正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一阵好笑,无奈摇摇头。 “姑娘好生休息是应该的,不过闷在这屋子里倒是有害无益,倒不如出去走走,顺道带着咱们看看铺子,介绍一番,倒是一举两得。” “得,你们看,胡掌柜都这么说了。”宝儿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实则心中窃喜,这个胡章,眼力见不错。 几人眼神交换,没有讲话,宝儿见没人再反对,广袖一甩,背在背上,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姑娘,等等我!”莲香再不似方才反对,赶忙追上去。 胡章朝福气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留的福气一人,无奈站在屋子里,怎么自己倒像是成了恶人了! 宝儿带着二人去到后厨,厨子们正在忙活着,见着自家主子进门,不忘转过身来行礼。 主厨吴帆一旁巡视着,倒不必他亲自动手。见着宝儿进门,赶紧迎上前去。 “姑娘。” “我就来瞧瞧,不必多礼!”宝儿摆摆手,示意不必,转头与胡章二人作解释。 “这位是吴帆,掌管整个后厨,是我福宝园开发新菜系的主力。” 宝儿对吴帆的赞不绝口,让胡章心生好奇,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那人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 听得宝儿提起自己的名字,一番褒奖,吴帆并未半分傲娇之态。微微抬起头,与胡章视线相触,点头为礼。 “你先忙吧!过会儿在来找你探讨菜系的事儿。” “是!”吴帆应声退下,忙自己的去了。 “胡章,你来看看后厨,可与你之前有些不一样!” 胡章眼中满是震惊,在他跨进大门时,就被这一切给震撼了,用具如此齐全,格局构造十分奇特。最让人惊奇的是此处竟不似别地儿炎热,一般来说,后厨油味重,较屋外更为热。可进到屋子里反而一股凉意传来,胡章甚是不解。 “姑娘,为何这后厨有一股凉意传来?”胡章往前走了几步,左右环视,并未发现有何怪异。 “哈哈!这位兄弟,你再走几步试试!”一个胖乎乎的厨子,正颠着手中的大勺,回过头,笑着道。 胡章疑惑的看着他,却仍是照做了,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又凉快了不少,再走两步,凉意便退了些。 原来机关在脚下,低头一看,见地上一步之遥便有方形镂空凹槽,面前用拇指般粗细的铁条子镶嵌着,冷气便是从里传来。 胡章蹲下身子,好奇往里瞧去。凹槽不深,加上后厨光线还不错,里面不算黑。 “是冰块!”胡章惊呼,姑娘是多有钱,竟然用冰块来驱热,倒是让这些伙计享受了。 胡章的反映,宝儿是意料之中,淡定的点头,确实是这样。 而那些厨子伙计们倒是自豪极了,姑娘竟然舍得将这般贵重的东西给大家伙儿使用,可见在姑娘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姑娘你...”胡章震惊的讲不出话了,这也太奢侈了,就是皇帝也不会这般做的。 “哈哈!胡章,你可不是这般没见识的人,不就是几块冰嘛!”宝儿哪会不知道冰块的贵重,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就想看他这般反映。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了,而是对着那些忙活的厨子伙计们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一月后,除了发工钱,人人有奖赏,再请大家伙儿搓一顿。” “好嘞!” “谢谢!姑娘!” “哈哈!这下干起活儿来是浑身有劲儿了。” ... 伙计们的欢呼声中,宝儿带着胡章出门了,去到隔壁专做甜点饮料的屋子。 这下倒是更加惊讶了!宽敞干净,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器具整齐摆放,大部分是知道的,有些却是不识得。 伙计们穿着白色的外衣,头上还带着帽子,蒙着面,正忙活着手上的活儿,几人进来,一样的恭敬行礼。 “姑娘,这是啥?”胡章快步上前,去到储物柜前,拿起了一个圆滚滚的木筒,样子做的甚是奇怪。 “这个...我给她去了个名字叫榨汁机。”宝儿笑笑跟了上去。 “榨汁机?这是何物?”这个词儿闻所未闻。 这里没有电,哪里做得成高档的榨汁机呢!不过结合一些原来,宝儿做了个手工可榨汁的玩儿。 先是做一个大大的带盖儿的木圆桶杯,桶杯底端有一个突出的嘴。再结合桶杯直径大小做了个螺旋纹镶嵌在盖儿上。盖上带手柄,使用时并不费劲。 如何榨汁呢! 宝儿笑笑不语,一伙计在切西瓜,便拿了几块,过来。揭开盖儿,将大块的西瓜扔了进去,盖上。拿了一个杯子接在木嘴下方,右手握着盖儿上的柄,慢慢旋转着。 见那木嘴处流出了鲜红的汁水,准确的进入杯中。 见杯子快满了,宝儿停下手中动作,将另一个空杯,依样动作。直到接了慢慢两大杯西瓜汁,便将木嘴处一个小快关一旋,竟然不会流出来了。 这榨汁机做得甚是精妙,不过这还得多亏宴师傅,没想到他造房子一流,这木匠活儿耍得也不错。 宝儿出思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宴师傅便集合实际将这榨汁机给做了出来,大大减少伙计们做西瓜汁的工作量。   ☆、第一百四十六章 商议 “来!胡章、莲香,你二人尝尝这冰镇西瓜汁如何?”宝儿拿起两杯满满的西瓜汁,递给二人。 胡章与莲香有些迟疑的接过来,杯子里的东西鲜红一片,像是血一般,看着有些渗人。 “喝吧!没事儿,这是一种水果,叫西瓜,只是不常见,夏季消暑圣品。”宝儿满脸的真诚,与二人解释着。 这么说来,心里便有些底了,还未凑近面前,就已经问得一股淡淡的清香了。汁水的冰冷透过瓷杯,传到手上。 二人便有有些迫不及待了,心中虽稍有忌惮,还是抵不过好奇心。 轻轻凑与嘴边,抿上一小口,冰冰凉凉,香香甜甜,果真好喝!迫不及待“咕噜、咕噜”喝上几大口,心中顿时舒坦了。 “真好喝!”莲香咂咂嘴,止不住的赞叹。姑娘家的本就喜爱甜甜的同喜,瞧着丫头,眼睛都笑弯了,一杯喝得干干净净。 后宝儿又给他二人吃了布丁,一样的赞不绝口。胡章原本就以为是福宝园的菜做得好吃,没想到里面的门道竟然这么多,短短时日,便觉得自己差得太远了,不是自己不够用心,是姑娘太聪明。 胡章细心发现,两间炤屋皆使用了大量的冰,而看了大半圈儿了,仍是没有瞧见冰窖在何处。 “东西尝得差不多了,咱们就是看看冷藏库吧!也就是你心中所想的冰窖!” 胡章面上有些窘迫,竟被姑娘说了个正着。不过为何不是冰窖,要叫冷藏库呢?带着疑问跟在了宝儿身后。 打开沉重的大门,一股寒意迎面而来,三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想象中的冰块堆积,这就是一件普通的屋子,只不过是用了石块垒墙壁。中间一个大台上放了几个大圆盆子,里面倒是满满的冰块儿,可这哪能过姑娘这般挥霍呢!只怕没几次就空空如也。 再往边上看去。见十几个麻袋整齐堆在一起,好奇心再次被提起来了,冰窖里为何要放这么多麻袋,倒是不知道装了啥宝贝儿东西。 胡章实在想得头疼,纵使再给他一个脑袋。也想不明白。 “姑娘您快与我说道说道吧!我这心都快急死了。” “哈哈!”宝儿哈哈直笑。这胡章平日里不慌不忙,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 宝儿也不多逗他,便将那制冰的方法掩饰了一遍与他二人看。 待盆子内的水慢慢凝结成冰时。胡章与莲香也如同这水一般,渐渐变硬,直至最后动弹不得。 这一切太震撼了! “姑...姑娘,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胡章半晌才回过神来,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是啊!这是福宝园的密招,也是制胜法宝,你们可千万要保密,半个字都不得与外人说起。”宝儿忽得变得严肃起来。 二人郑重的点点头,那是自然。若是这制冰的法子流传出去,那可真是发了大财了。姑娘竟然能这般信任自己,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毫无保留的当着二人的面掩饰起来。 除了好好为姑娘效力,胡章与莲香再找不到能报答宝儿恩惠的法子了。 参观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回到屋子了。紧着接要商讨菜系的事。 吴帆是主厨主管开发新菜的头儿,自然要参与其中,福气是茶点站的掌柜也是必不可少。 如此,便有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 “吴帆,你先说吧!”宝儿为首主持大局。先点了吴帆发言。 吴帆恭谨侧身点头,道一声“是”,便开始缓缓讲诉。 “福宝园的菜系主要讲求美味与新奇同存,几日下来,来光顾的人从未有道过不好的,因此美味这点算是做到了。 第二便是新奇,如姑娘预先打算的,月余便推出新菜系,不过己经商议,考虑到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压力,便将时间延长至三个月,三月后,推出新菜系,旧菜便不再做出售卖。” 待吴帆说完,胡章便接过话问道:“意思是要花三个月时间研究出一套完整的全新的菜系,而先前那套便会被摒弃?” 吴帆看了看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点点头。 “姑娘,这是你决定吗?”胡章不是很理解,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出了“奇”,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您不觉得这般做有些荒唐吗?” “荒唐”二字刚一出口,胡章便有些悔意了。姑娘再怎么没架子,毕竟也是自己的主子,这般以下犯上,倒是有些不妥。 不过他这倒真是多虑了,宝儿又岂会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她从未拿自己当过主子,在她心中,人人一直是生而平等的存在,只是可惜不能呼吁大家去相信并执行这一理念。 轻轻摇头,“胡章,若是我将这杯茶水换个杯子装,你说它还是茶吗?” “自然是!”胡章不知道她是何意思,也没多做考虑,不假思索答出来。 “开酒楼也是一样,我已经将福宝园打造得与其他酒楼不一样的了。就如同这杯茶水换了个茶杯,若是我还是装一样的茶水,那我不还是一杯茶吗?你知道我这般大费周章的,就是不甘与人相同,我王宝儿做那等闲之人。” 宝儿指着桌上的茶杯,缓缓道来,这般详尽的解释,希望他能够明白。毕竟他是郡南县店的掌柜,若是这些都还没搞清楚,那下面的也谈不下去了。 福气与吴帆没有说话,那是他们一直都跟在宝儿身边,这些自然是懂的。若是换作别人只怕也是也胡章一般反映吧! 莲香就更不用说了,听得糊里糊涂,自是不敢发言。 胡章也是聪明人,宝儿都说得这般明白,还不懂,那他便是傻子了。 姑娘这般的独一无二那是致力于整个瑾元,原来并不甘心屈居于小镇之中,没想到她一个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姑娘,我明白了!” 宝儿满意点点头,眼中尽是赞赏。 “其实我有些理解胡掌柜的错愕,如此辛苦研究出来的菜系,竟要白白舍弃,实在有些可惜。”福气皱着眉头,道出心中的疑惑。 这个宝儿自然是有考虑到,舍弃倒是不会,毕竟这种技艺学会了,忘记也不容易,尤其是像吴帆这种经常做菜的人。 心中早有打算,缓缓讲述道:“这倒未必,咱们可以时不时推出一些活动,如‘回馈新老顾客’,推出‘感恩月’‘怀旧月’等等一系列减价或是赠送活动,将以前的菜系重新拿出来,时隔多久倒是能勾起人们的想念,对于铺子的生意十分有力。” “不错!此法不错!” “嗯!甚好!” 大家连连赞同,此举甚妙。这些活动于福宝园、于厨子们、于前来吃饭的客人而言,皆是不错的。 心中对宝儿敬仰又加一分,她真的是天生为做生意而生,脑子里新奇的点子层出不穷,倒是王家是如何将他培养成这般优秀的。 “姑娘,我有一些想法,您可愿听听看,不好的话,您不做理睬就罢!” 胡章算是从宝儿的话受到了启发,打开门做生意不是等着客人上门,而是要追着他们上门,心甘情愿掏银子。 “但说无妨!”宝儿一脸期待,最是希望有人能反驳自己,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些有钱人家中遇到喜事或是来了贵宾,总是要摆席宴请。咱们何不发出宣传,承下这项宴会,可有主人家自己选择以往的菜系,以次作筵席。除了不荒废菜系,还能赚到银子,更是能打响福宝园的名气,可谓一石三鸟。” 胡章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够得到宝儿认可,这也算是自己真真切切参与到其中吧! 宝儿半晌没有开口,细细思索起来。这就像是前世的大酒店,结婚或是办寿宴都会去包一个大场,亲戚朋友请一大堆,吃完走人,不用清洗碗筷啥的,十分方便。而且排场大,让主人家十分有面子。 可到这里就不知道了,家家户户配有厨子丫鬟,烧饭洗碗哪里用得着主人家动手,若是外包宴会的话,效果应该来得不是很好。 若是他们只看在福宝园的菜系和名声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吃的便是面子。 “这法子也算是不错,但是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考虑清楚,譬如如何承接下来,是上门还是来店,是自备食材,还是只出人力。考虑多多,但是胡章,我觉得不是敷衍你,此举甚好,你回去琢磨透了,再来与我说说,看何时能用到铺子上来。” 宝儿一脸真诚让胡章动容,不管说的是对是错,没有一丝讽刺或是不重视,而是给你完完全全的信任和鼓励,这便是宝儿。 “是!一定不负所托。”胡章信誓旦旦,满口应答。 身旁莲香裂开嘴角,抑制不住的为她高兴的心情。 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粗壮的树干上飞来跳去,甚是欢喜,仿佛是被屋子里五人欢喜说笑的喜悦给打动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热情 几日过后,胡章与莲香便回去了,毕竟不能待得太久,那边没个做主的人。而且宝儿像是十分着急,让他加快进度,快些将铺子开起来。 胡章自然也不用催促,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待了这么几日,长的见识竟然比自己活了这么些年还多,感叹至于又觉得十分值得。 宝儿让宴师傅跟着去了,毕竟福宝园的格局与其他铺子都不大一样,有他去,也能放心些。再加上两个厨子,队伍比来时壮大不少。 先由他们准备工作做起来,等这边稳定后,再跟去安排后续的事。这些人都是有经验的,宝儿用不着担心。 没过多长时间,梁家三夫人张氏便临盆了,随了梁老爷子的愿,老来得子,宝贝得不得了!不过那三夫人却险些丧命,听说是难产了,还在救治及时,母子平安。梁老爷子高兴得一连好几天都待在三夫人院子里,也不嫌刚生了孩子,屋子里带戾气。满眼都是宝贝儿子的那可爱的面庞,气得二夫人直跺脚,憋在家里好几天没出门了。 本以为梁家这下子又要鸡飞狗跳了,却出人意料的平静。没过多久,梁府举家搬迁去了京城。 宽广的大门落上了重重的大铜锁,深深庭院,落寞坐落街头。过往的人也就是转头多看两眼罢了,照样干自己的事去了。 这天,宝儿照例把铺子里的事儿忙活好了,心想着回趟村子。看看地里的苗子,瞧瞧工厂里的活计近况如何,也查查帐。最近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茶点站, 对工艺站却是忽略了不少,不过由孙家兄弟还有爹娘照看着,倒也放心。 宝儿刚跨进福宝园工厂的大门,众人便围拢过来,将宝儿圈在其中。有段时间没见了,乡亲们都挺想念的。 “宝丫头,好些日子没来瞧瞧咱们这些叔、婶子了,怪想念的!”玉芬上前拉过宝儿的手,满上堆满了喜悦。 “莫不是铺子的事太忙了?事情交给伙计们去做,你自己好好注意身子,可莫要累夸了!”春花也关怀道。 “婶子们,别担心我,我好着呢!有大家伙儿帮忙。哪能累着呢!”宝儿被围着嘘寒问暖,从试穿住行,到铺子生意。心里满满。 “倒是身叔、婶子们。可有累着,若是活儿太重就于李二叔说说,咱再多招些人,把活儿分担下。可莫为了赶货把人给累垮了!”宝儿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 不过,这派活儿的分配。有是有一定规矩的,早先开铺子的时候就与大牛、玉芬,孙友富等人商量过了。自然是不会太重,更不会有把人累垮这一说。再说了,大家都是田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打小就考这吃饭,工厂里的活儿已经轻了许多了。大家都求之不得呢!哪里还会说嫌弃太累。 “活好干得很!你阿爹、阿娘平日都照顾着咱们,自是不用你操心!” “就是!上哪里去找这么轻松、工钱又多的活儿!” “也是王家出头了,不忘咱们这些穷乡邻,让大家一起得福报啊!” “好人啊!” ??? 一时间呼声很高,宝儿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只好站在原地,笑笑回应:应该的、别客气。 大牛挠挠脑袋,憨憨傻笑,自己就是个庄稼汉,啥时候成了人人歌功颂德到额大恩人。不过这种被人记在心里的感觉也挺好,多亏了自己闺女,才能沾到这些光。 宝儿进门时,也是大家伙儿休息的时间,平日里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有时,大牛会抱一个冰镇大西瓜来,切了与大家解暑,日子甚是逍遥。 不知谁传开了,说着西瓜在镇上要买二三十文一杯呢!都快顶上吃一斤肉了,大家捧在手上的瓜就有些难以下口了,就是吃也吃得干干净净,都快啃到皮儿了。更是感激王大牛一家的慷慨,仁厚。 好容易宝儿回来了,乡亲们那股子感恩的劲儿全都涌上来。少有些是从外乡来的,对王家也仅限于听说,对这个能干的王家女儿更是传奇般的存在。今儿见到真人,倒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年纪小不说,长得十分水灵,那股子淡然的劲儿,竟比官家小姐还要好。 待人更是温和有礼,一点没有架子,那些最初怯生生不敢靠近的人,这会儿也被感染了,胆大的还上前与宝儿说话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宝儿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了,这时??? “大家不要围着姑娘了,姑娘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当是来与你们叙旧的呢!好多事儿要忙呢!咱可别耽误了姑娘办正事儿,见着一面已经是顶好的了。” 张寡妇退出人群,叉着腰,抬着头,大嗓门一吼,那声音堪比惊雷。嘈杂的场面煞是安静下来,齐刷刷的侧过头来瞧着声音来远处。 张寡妇饶是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有些臊得慌,声音便有些低下来了,“我说的可有不对?瞧着王家两口子被挤到哪里去了,一家人还没好生待在一起讲会儿话呢!再说了,咱休息的时间也到了。” 张寡妇大大咧咧的性格,那是人尽皆知的,说话带刺儿是常有的,大家也都习惯了。且她的一番话点醒了众人,宝儿好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倒是耽误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带着歉意,还有些惊慌。纷纷退散开去,让出道儿来,弄得宝儿有些尴尬,这么一说倒像是把自己身份抬高了。虽知道张寡妇是好心,就怕乡亲们想不明白,心里添堵。 幸好桂花、春花二人出声,挽回了尴尬的场面。 “瞧你这婆娘,当着姑娘的面说话还这么没个遮拦。我们也是想念了,哪会想着耽误姑娘干活儿。”桂花一样插着腰,仰着脑袋,指着张寡妇说道。 张寡妇脾气是冲,人却是机灵的,桂花这话表面是在说自己,实则为自己找台阶下。心里倒是有些感激起来这个经常跟自己拌嘴的女人。 “桂花婶子,你二人莫要再像平日这般说笑了,张家婶子说得也对,咱们别耽误姑娘办正事儿了。”春花上前拉过桂花,佯装使眼色。 “得了,大家都散了吧!问也问了,瞧也瞧了,再瞧下去,姑娘脸上也开不出一朵儿花来。”桂花别过脸,昵了一眼张寡妇,这个婆娘尽是好心办坏事儿。 听得桂花这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方才那似沉闷的气氛烟消云散,又恢复了一派和谐氛围。 宝儿重重舒了一口气,适时开口,“倒是让叔、婶子们担心了,本就想回来看看你们,倒是让你们有负担了。” 说着走向了张寡妇,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我婶子一直都疼我,这会儿是担心过了,说话重了些,大家多担待。” “哪能呢!” “谁不知道她那脾气,哈哈!” “心是好的!” 宝儿都这般说了,自是没有人会唱反调,且也没有人真的觉得张寡妇让人难堪。 “姑娘!长栓叔将我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儿。”一个小伙子跑进门开,探头探脑,搜寻宝儿的身影,于墙边瞧见张寡妇旁站着,赶忙小跑几步,上前说道。 还真有事儿,大家赶紧闭上嘴,眼巴巴的瞧着宝儿。 “好,这就去。”宝儿面色不改,淡淡回道,心里则嘀咕着,瞧这人急急忙忙只怕真的有事儿,倒是来得巧了,“叔,身子们,我去瞧瞧,你们可要好生照看自己的身子,莫要累着了,下回还来看你们。”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宝儿笑笑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路过玉芬身边是,叫了一声。玉芬一脸慈爱,拉了拉闺女的手,嘱咐晚上莫要回镇子上了,回家,给她做好吃的。 宝儿连连点点头,答应,确实是有些想念玉芬做的菜了。 跟着小厮去到了顶鲜园,才跨进大门,就见屋子里的人皱眉沉着脸,宝儿赶紧上前。 “长栓叔,这时咋啦?” 赵长栓面上有些焦急,立马迎了上汽,“姑娘,不好了,山上的瓜果菜熟供应不足了,咱地里的还是些苗子呢!果实也不能摘多少!” 宝儿黛眉微皱,疑惑的看着一脸惆怅的赵长栓,“怎么回事儿呢?这些不是都由福气来管得么?东西不够了,怎么没来于我说?” 赵长栓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之前还够的呢!事发突然,昨晚本事财哥儿去拉货的,拉回来的货物竟是平日的一半。今早福气来收货的时候,我便与他说了,他没做一丝停留就去找那老板了!只怕还没来得及与您说呢!”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山上出什么事儿了,福气找老板定时上山了。赵长栓是不知情的,寨子的存在除了福气,便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 瓜果菜蔬为何会少呢?之前上山去瞧,估量好了,定然是够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快的就把铺子开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险境 “长栓叔,我出去一趟,若是回来晚了,你与我阿爹、阿娘说一下,就说忙去了,晚上回镇子歇息。”宝儿沉吟一番与赵长栓说道。 “姑娘,你可是不要自己去寻那供货的老板?千万莫要这般冲动,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我叫上财哥儿,咱一道去!”赵长栓摇摇头,不同意。 那伙人行踪甚是神秘,也不知道是不是善类。宝儿只身前去,若是那些人心身歹意,该如何是好!赵长栓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长栓叔,你多虑了,那老板我是信得过的,若不是因为这些瓜果太过奇特,他是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也就不会让大家误会。福气此去,是去问问情况,遇到大事,只怕是不敢自己拿主意。一样是要回来与你我商量的,倒不如我直接去了,也好快些解决问题,毕竟茶点站等不起啊!” 宝儿拉过赵长栓坐下,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不说得明明白白只怕他是不愿让自己去的。 赵长栓将信将疑,宝儿上次失踪一天一夜的事似乎还在脑海中飘荡,真是把人急的半死,也幸好没事,万一又出什么事了,那该如何是好。 有些微微发皱的手,轻轻摩挲着椅子的手柄,眼睛盯着地面,似在思考。 忽的抬起了头,“还是我与你一道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不是!” “长栓叔,方才你派人去叫我过来。所有的人都瞧见了,我阿爹、阿娘还在,若是你我二人这般兴师动众的跑出去,他们定会担心的。您就听我的吧!我找的人,您还能不信我,再说了,我就不是那中不惜命的人!”宝儿笑着说道,略微撒娇。使自己表现得更平常一些。 赵长栓哪里经得起宝儿这般撒娇,心里早就动摇了。每每自家女儿来香有事相求时,也是这般撒娇,那是屡试不爽的。 “行吧!可得早去早回!”赵长栓无奈点点头,心想,姑娘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她这般聪明,断不会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事儿。 “嗳!谢谢长栓叔!”宝儿嗖的站起身子,两手贴在裤缝。毕恭毕敬笑道,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你这丫头!”赵长栓哈哈笑出声,“路上小心些!” 这个时候赵长栓才能感受到宝儿是个孩子。平日关于生意上的行事作风。感觉想是变成了另一个人。那股子劲儿,竟让人不知不觉得臣服。 “知道了!”宝儿答完,便飞一般奔了出去。走了两步便慢下来,回头大声喊道:“长栓叔,我阿爹阿娘,你给他们说说。不要担心。” 收到了赵长栓肯定的回答后,宝儿才放心出门。 转头的一刹那,面上的笑容散尽,一脸的凝重。 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希望福气没有出事。也怪自己放松了警惕。可又隐隐期待是自己想错了,山子断然是不会害自己的。他那般真诚的种瓜,待自己也是全心全意的。 难道是几位当家嫌银子太少了,平心而论,若只是供寨子里的乡亲们生活的话,那些银子是足够的,除非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脑子里快速思索,脚下步子也迈得飞快。 清风耳畔拂过,吹起发丝飞扬,仍是带不走那丝炎热。 额上聚集了细密的汗水,额前几缕发丝粘黏在洁白的肌肤上。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小巧的鼻子上也满是晶莹。 很快走到了山脚,宝儿左右看看,见四周没有人迹,快速钻进草丛不见了。 顺着小道往前走去,发现原先那条路竟然变了,并不是同向寨子,而是去到了橘子树下。 橘子树仍是傲然立着,枝干粗壮,枝叶繁茂,翠*滴。 周边被活烧掉的大圆仍是有痕迹存在,只是经过大雨冲刷,太阳的反复照晒,一些顽强的生命破土而出,隐约可见几抹绿色。 此情此景,倒是让宝儿头疼了,来到了这里,便意味着又中了他们的圈套,一旦进来了,就再难走出去了。 这会儿再是不能用火烧了,宝儿决定四处走走,观察一番,既然他们能走出去了,那定是有路的,只是自己没找着罢了。 美目慢慢转动,将似周瞧了个仔仔细细,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 无人破坏的大森林里的草儿们四处疯长,竟能没到膝盖。 大片大片的碧绿绵延开去,竟然人觉得有些恐怖,不敢往深了走去,那丛中似乎生者蛇虫鼠蚁。 忽的,宝儿似发现了什么,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放眼望去了。 大片的绿中,似有些许叶子翻了面,白色的绒毛,阳光下格外明显。往深了看去,那些翻面的叶子似乎有规律,朝着一个方向去往远处。 这一路定是有人走过! 宝儿心中狂喜,作势就要往走去,脚步迈得飞快,眼见着就要踏进草丛。 背后一股强劲的力量把自己拉了回去,只觉得耳边一股强劲的利风,“嗖”的从耳边刮过。 宝儿还来不及反应,脚便轻轻离开了地,飞上高空。 后又缓缓降落,衣袂翻飞,裙摆飘扬,落在不远处。 待双脚落在坚实的土地上,宝儿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过头。 “朱武?”宝儿惊呼,一脸的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姑娘,那处不可去,你瞧!”朱武没有正面回答宝儿问题,指了指不远处。 宝儿顺着朱武的指向看去,见方才那处草丛入口,一直黑色的蟒蛇正躺在地上,头上钉着一只细长的飞镖,深深嵌地上,牢牢固定住。 那蛇长着嘴,拼命挣扎,十分狰狞。尾巴不住扭动,使劲拍打地面,扬起尘土飞扬,那杂草竟被挥成两段。 宝儿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放在踏进了草丛,那次是便是自己躺在那里了,多亏了朱武来得及时。 “朱武,谢谢你。”微微有些后怕,声音也有些颤抖。 朱武轻轻摇摇头,面色一样的凝重。 “姑娘,为何你只身一人到这深山里来。?” “我...我是来找人的。”宝儿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把寨子的事儿告诉他,他毕竟是官场中人,若是涉及了,只怕又是一趟浑水,是福是祸也不能预料。 “找人?”朱武察言观色也是有一套的,哪里会瞧不见宝儿面上的不自然,想来定是有事儿瞒着自己,又不好讲,“姑娘若是上山来,还是找个人陪同的好。深山老林,荒无人烟,又有猛兽出没,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 “嗯!”宝儿低头,轻声应道,再不多讲一个字,心里盘算着,如何让朱武带自己上山,又如何能不知寨子的存在。 朱武瞧着宝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无奈,看来姑娘是没有打算让自己带她下山。又似乎不想告诉自己什么似得,“姑娘,我带你下山吧!你要找的人,让我找就好了。” 宝儿似下了重大决心,抬起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朱武,朱唇开启,“朱武,你用轻功带我飞过去吧!” 说着指了指方才拿出草丛,微风拂过,草尖轻轻摇摆着。而那低下深处却如同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此时正饥肠辘辘,等待着美味的食物。 朱武往那处深深的看了几眼,又看看宝儿,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姑娘,恕小的屋里了。” 朱武铁一般坚硬的手,用力提着宝儿的后领,两脚猛地一蹬地,二人身子便飞向了空中。 有了几次这般空中漂浮的经验,宝儿并不再害怕,只是这次像是少了些安全感,心像是悬浮在空中,没有依靠,咚咚跳的厉害。 不知道是因为底下草丛里的凶猛,还是因为身边换了个人儿。 思绪微微有些分散,也就在这是,身子忽然往下沉了,宝儿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快速抬头看了眼朱武了。 见一脸的沉重,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身子也绷得很紧。 二人的双脚已经碰到那茂密的草丛,且有持续下降的意思。 宝儿已是花容失色,惊慌看下面,身子一颤。草丛深处满是一条条蠕动的蟒蛇,每一条都有手腕那么粗,有的支起头,高高翘着。有的张开大嘴,等待食物从天而降。 宝儿仿佛都能听到它们发出“嗤嗤”的喘息声,能想想到带着毒液的口水从嘴角往下流去,顺着光滑冰冷的身体,蜿蜒而下,滴落到草丛中。 “啊!” 再不能忍受那般惊悚的场面,宝儿惊慌叫出声来。 二人身子越来越下沉,眼见着脚就快碰到其中一只蟒蛇的头部。宝儿忙往上曲,也就是这么一动,那蛇似察觉到异样。身子猛的绷紧蓄势待发,身子猛的弹起来,朝着那出射去。 说时迟,时快,朱武身子猛的一转,早就握在手中过得三只飞镖像是蓄满了力量,快速朝下射去。 那蛇眼见着就要碰到,被这股力量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射了个肠穿肚烂。 接着这个强劲的力量,朱武用尽全力奋起,带着宝儿飞离开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打 跃过那茂密而暗藏汹涌的草丛,后面是一条狭小却平坦的小道。二人经历一番惊险,踏上平地,那一刻,如释重负。 蜿蜒的小道一直往前,通向远处,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高耸入云,挡住蓝天。显得有些昏暗、阴森。 宝儿却是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转头看向朱武,见他后背上的衣衫早已浸湿。 “朱武,你没事儿?” 朱武摇头道:“没事儿!” 细心查看宝儿是否有受伤,见她面上并无痛色,只是稍显惊慌,也就放心下来了。方才情况太过凶险,本已料到丛中有陷阱,竟没想到盘旋了这么多的蟒蛇。它们那副凶饿的样子,只怕是有心人将其圈锢其中,饿了好些天。幸好留了一手,备了三支飞镖,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若是掉进去,定时尸骨无存。 想必姑娘也吓得不轻,饶自己是见识过这些凶猛的野物,看到那般狰狞、饥饿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恶寒。倒是没想到宝儿劫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自己可以事。 朱武心中一阵感动,虽说自己是一个官职也不算低的将军,毕竟也是为主子效力,说白了,还是一个下人。能得姑娘这本关怀,铁骨铮铮男儿,也有些热泪盈眶。 “姑娘,属下无能,让你受惊了!”朱武深度躬身,一脸愧色。 “你这是干什么!”宝儿忙扶他起身,“是我命你带我过去的。你那骨子忠诚的劲儿,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怕也不会拒绝的吧!再说了,你能答应我,心中定是有一定的把握,自是不会让我有事的。” 宝儿淡淡微笑着,那笑容仿佛极具感染力。轻描淡写几句话,让朱武放下了心中的愧疚。也没那么自责了。 挠挠头,也咧开了嘴角。 半晌才开口,“姑娘,可同意我暗处跟随,保准只字不提!” 宝儿眉眼一挑,这个朱武倒是聪明,竟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不过也仔细考虑起来,大当家他们竟然将山上的路封了,还下了这么凶险的陷阱。猜不透其中的缘由。又没有第三方人知道,福气下落不明,只能自己前去了。 只是千万不能让朱武露面。未免矛盾激化。还是先了解情况再说。 “好!只是你切记隐秘自己的行踪,那些人武艺高强,不是那么还应付的。”宝儿面色凝重,仔细嘱咐。 朱武心中一喜,幸好姑娘答应了,若不然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小的明白!” 宝儿点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望了望前方小道,直直走上前去。 朱武则停则停在原处,目视着她离开,渐行渐远。忽的转身一跃。只觉清风拂过,再看向那处。哪里还有朱武的身影。 顺着小道走下去,道路欲渐宽敞,高耸的树木也变得稀疏,阳光照进来,从新变得明亮。 前方有房屋隐约可见,有炊烟袅袅上升,果然是走到了。 越行越进,路的尽头居然是寨子的后门。也就算在宝儿还未走到的,便有人发现了她。 “站住,来着何人!” 未见人影,只闻其声,这般粗犷的嗓门,除了三当家,再无别人。以往皆是出门相迎,这会儿竟然如此警惕。 “三当家,是我,我是王玉!” 道出了话,宝儿停下的脚步,又开始往前迈进。 “站住!”暗处的人跳了出来,手持大刀,宽大的衣衫蔽不住满身的混肉,肥硕、健壮的人如山般挡在大门前。 不是三当家还有谁! “一派胡言,王玉小哥儿是个公子,岂是个姑娘!”三当家有些恼怒,瞪圆了眼,凶神恶煞的看着宝儿。 若是一般的姑娘家,哪经得起这般惊吓,早就哭喊出声了。 宝儿无奈摇头,缓缓将自己披在背后的秀发王上撩了撩。出门走得急,也来不及换装,不过这身份早是要让人知道到的,说不定,让家早就暗中查明了自己的身份呢! 三当家一愣,可不就跟王玉小哥儿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你???”粗鄙的汉子一脸惊慌。 “我就是王玉!”宝儿再次强调,不想再耽误时间,“三当家快带我进去吧!我有要紧的事儿呢!福气呢?福气可在?” 三当家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含糊道:“在???在呢!” “他可是出事了?”宝儿抓住三当家的袖子,面色一沉,那股冷冷的劲儿,竟让这个汉子心颤了一下。 半天才回过神来,摔开了宝儿手,“哪里能有什么事儿!还把他怎么招似得!” 宝儿冷哼一声,不再管他,自顾自的往里走去。余光能瞥见大门内侧还有暗藏着几人,竟然加派这么多人守着,难道寨子里被人闯进来过。 “诶!王玉小哥儿,啊呸!王玉姑娘,你慢点,待我向大哥通报!”三当家半天才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大声喊道。 不知道是因三当家的叫喊还是暗处的人通报了,宝儿还未走进内堂,以大当家为首,其余三位当家随后,快步走过来! “你是?”大当家首先开口,面上满是诧异,忙接上话,“你是王公子?” 宝儿粲然一笑,如娇艳绽放的荷花,清新而迷人。 “倒是要跟几位当家道声歉意,出门在外行商,这身女子装备倒是多有不便。便扮作男儿身,事出无奈,却是没有要欺骗大家的意思。” 宝儿先是没有提起重重问题,态度谦和,先礼后兵,看他们能刷出什么花招。 “姑娘,好魄力,敬佩敬佩!” “总是男子也难做到这般成就!” “甚是辛苦!” 几位当家一致抱拳相敬,纷纷夸赞。 不过宝儿却不是来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的,“请问,我那掌柜福气可在山上?” 几人谈笑风生,戛然而止,面面相觑,收起了笑容。 大当家先开了口,“在呢!只不过???” 宝儿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他们对福气动手? “话等会儿再说吧!我想看看那小子,狠狠批一顿,把铺子搞得一团糟!”宝儿哪会听不出大掌柜的迟疑,不过她要先看到人,确保无恙才能安心。 宝儿态度坚决,不容商量,且句句在礼,大当家也不好反驳。 只得大吼一声:“来人!将那福掌柜带上来!” “是!” 边上一人收到命令,转身向后,进了屋子。过不一会,福气便被架着带了出来。 小身板无力的倚在那人身上,脑袋低垂着,看不清面庞。 “福气!”宝儿惊呼,奔了上去。 福气听到声音,缓缓抬起脑袋。鼻青脸肿,惨白的嘴角有淤血流出,已经凝结。 他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滚开!”宝儿怒吼。 架着福气那人转头看了看大当家,候着点点头,这才放了手。 宝儿忙上前搀扶着,满是心痛:“福气,你没事儿吧?要挺住,我来接你了!” 福气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似乎宝儿在身边,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姑娘,我没事儿,你不必担心???”吃力的几个字从福气嘴里道出。 宝儿拍拍他的肩,熊熊怒火眼中燃烧,“放心吧!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扶着他去边上的树下坐着,使其轻轻背靠树干,确保无恙,这才转过身去。 面上再无平日般的祥和,冷笑一声,“大当家,斗胆问一句,难道我上山来,还需要通报?” 大当家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嘿嘿笑道:“自然是不用,定是老三眼花,没看清人。再说了,可是因为今天王公子着女装了,闹出误会了。” 哼!他这幅嬉笑的嘴脸让人觉得十分阴险,以前怎么就觉得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子呢!这会儿狐狸尾巴才露出来了。 宝儿轻蔑的点点头,“莫不是我的福掌柜今日也着了女装,被当成擅闯寨子的贼人,竟然下手这本凶狠?” “你!”像是宝儿的语气有些不善,一贯冲动的三当家按捺不住,上前想吼上两句,却被大当家一把拉住了! “对于福小哥儿这事,我代表寨子里的人深表歉意,此时却又误会!”大当家面露难色,十分歉意道。 宝儿两手抱胸,眼神轻蔑一扫,“洗耳恭听!” 一个小女娃面对众人,竟然有这般毫无畏惧的勇气,倒是让人敬佩。想到些日子前,寨子里一穷二白,全然是靠这个小女,才有了今天这般富裕的生活。说不感激,那是假的! 只是闹得今天这般僵硬的局面,却是没有预料到了,让大当家有些里外不是人。 若不是那福小哥儿没有按往常的时辰来,偏偏碰上了??? 便被当做寨子外擅自闯进来的外人给毒打了一顿,若不是自己来得即使,那锋利的大刀,只怕是早就落下,他那项上人头,已经在地上打滚儿了。 如此美丽的一个世外桃源,如此清幽和谐的地方,若是人人这般淳朴,该有多好!   ☆、第一百五十章 交锋 场面僵持着,对于宝儿的问话,大当家没有回答出个所以然。 宝儿丝毫不让步,进了寨子这么久,也没见他们对自己怎么样。如此看来,并没有危险,问话也更加理直气壮了些。 “咱们合作这么久以来,自问对诸位是不薄,从未有过亏待。大当家今日不给个交待,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大当家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咱们屋里说吧!福气小兄弟也需要涂些伤药。” 宝儿转头看看坐在树下的福气,心有不忍,冷哼一声,转身将他搀扶起来,直直走向屋子里去了。 后边几人忙跟上,就三当家气不过,骂骂咧咧,却也是小声的,没敢大声嚷嚷。毕竟大当家的都这般谦卑,他自是不敢放肆。 宝儿将福气扶在一旁休息,立马有人送来药酒。拿了块干净的布,将福气嘴角的淤血擦净。 让宝儿这般委身服侍,福气自是不敢当,头往后躲闪着,“姑娘,我自己来吧!” 虚弱的声音听在宝儿耳中,愈发心疼,这个傻小子。 沉闷着不说话,只是冷冷白了他一眼,福气便不敢挣扎了,任由宝儿手中动作。 偌大的屋子,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宝儿,面上竟没有一丝不悦,十分耐心。除了三当家的在吹胡子瞪眼,暗骂这个女娃不识抬举。 宝儿倒不是故意要给他们下马威,只是自己势单力薄。加上重伤的福气才两人。若是表现得太过怯懦,只怕是会任人拿捏。 气势上唬住对方,才会有谈下去的机会。 待福气的伤势清理得差不多了,宝儿又给他到来茶水,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不似方才死鱼一般。 宝儿安然坐下,微微扬起小脑袋,高傲极了。 “大当家。请说!” 听到宝儿开口,大当家坐正了身子,娓娓道来。 “王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山上闯来了外人。将田地破坏了,还伤了寨子里的人,不得已才将上山的路给改了,为的就是防范寨子再遭人破坏,对于王姑娘并无半点不敬。 这也是为什么昨晚运下山的瓜果菜蔬变少的原因。因为身份不能道明,也就没有告诉那收货的小伙子原因,只让他转达说田地被破坏。本以为王姑娘能收到消息。也能想明白。谁知道竟闹出这么些误会。” 大当家无奈叹息,斜眼瞟了瞟宝儿的反映,见她只是眉头微皱,沉默着,一言不发。 继续说道:“福小兄弟没有按照往日的时辰上山,守山之人也没看清。便当作闯入寨子的贼人,莽撞出手,造成了如此后果。我早已与福小兄弟致过歉,也向王姑娘陪过不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田地被破坏了?瓜果菜蔬都没有了吗?”宝儿眉眼一挑。问道。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但宝儿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却不能表明,若是把那层疑惑的捅破了,背后是铺天盖地的谎言被揭晓,只怕是难以安然下山。 “还剩了些,已经在尽力补救了,希望能早些跟上铺子要的量。”大当家见宝儿面色稍有缓和,心中一喜。 “如此一来,多谢几位当家的劳心劳力,不胜感激!”宝儿站起身,拱手致谢,“至于福气一事,却是我太心急了,语气冲了些,还请诸位当家多多担待。” “哪里哪里!本就是我们的错,姑娘真是不必这般。” 大当家赶忙站起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误会能解开便是好的,咱们毕竟合作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关系破裂,于寨子于你那铺子都是一种损失。”沉默良久的二当家站出来,嬉笑着打着圆场。 宝儿冷哼,小事?打伤人对你们来说只是小事? 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二当家说的是,货的事儿就劳烦你们了,你们也知道铺子新开,投进去的银子还没赚回来呢!否则只得关门大吉了!” 宝儿话中的一意思那是明明白白,银子没赚回来,铺子倒闭了,哪里还有银子往山上送,双方的关系就是唇亡齿寒,自个儿掂量吧! “一定一定!自是不用说的,都是咱们应该做的。” 几位当家的笑着,信誓旦旦,连三当家那张又黑又臭的脸都有些缓和了。 僵局在三言两语间被打破了! “话既然说开了,那我也放心了。福气还带着伤,村子里的人都担心着,我也不逗留了,早些回去,早些把事情解决。只怕铺子里这会儿都翻天了!”宝儿叹息、无奈,去到福气身边 ,将他搀扶起来。 “说的是,我立马派人护送你们下山!”大掌柜自是听宝儿的,能和平解决问题是顶好的,比较二人是互利互助的关系。 “好!多谢!” 寒暄两句,宝儿便带着福气下山了,身后一名男子紧紧跟随着,也不能多问什么,只好等下了山,那人离开后,再作问答。 宝儿前脚刚跨出大门,几位当家的便收起了笑脸,坐在大圆椅上。少了伪善的笑意,这会儿一脸的阴冷。 “大哥,作何对那丫头客客气气的,难道还怕她不成?”三当家嗓门大,气呼呼的道。 “就是!人打就打了,她还能怎么招!”二当家附和了两句。 “你们当那丫头是普通人?上次的阵法让她给破坏了,引咱们出现,都忘记了。这封了路,她竟能独自一人穿过蟒蛇窟,是你们,能做到?”大当家眼神微眯,哪里还是放在那般谦逊的汉子! 没有人开口,想起那些饥饿的蟒蛇,狰狞、凶狠,让人不寒而栗,自问是没有完全的把握。 那丫头瞧着柔柔弱弱,本事却不小! “大哥,那些瓜果啥的,跟不上她要的量可如何是好?”二当家担忧道,就怕她来个玉石俱焚,将寨子的存在告之众人,或者被官府知晓,那此处便不是安生立命之所了。 “怕什么!山是咱们开的,苗子也是咱么下的,接了果子为何一定要成为她的?”三当家满不在乎,手中大刀,往地上一跺,引的刀背上的铁环“铃铃”直响。 “咱们现在羽翼未丰,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先缓着,该送货还是接着送,只是量稍减少一些。”大当家摇摇头,阻止了二人讲话。 “若是她发现别处有买寨子里才有东西,该如何做解释?”二当家是个心细之人,细微之处也有考虑道。 “她不是那般愚笨之人,会再次上山冒险!”屋子后走出来一黑衣人,声音带着些暗沉与嘶哑,听在耳中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人!” 几位当家的忙站起身,毕恭毕敬站直了身子,一致躬身行礼,面上满是肃穆与尊敬。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着一身黑,出现在众人面前。黑色外衣紧紧包裹着身子,胸口胀鼓鼓的,可想而知肌肉的发达。 浓眉下,一双丹凤眼正露着凶光,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双乌黑的唇,抿紧微颤。胡子拉碴,有些颓废,但给人一种极其阴冷的感觉。 铁臂一挥,示意众人不比多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充满了力量。 “大人你见过她?”大掌柜出声询问道,态度十分谦和。 微微咬牙,腮帮子处咬肌绷紧,微微抖动,“有过一面之缘,是个狡猾的人!” 脑海中浮现了那副谄媚的模样,以及她那些聪明的小手段。倒是个人才,只可惜,是敌非友。 “银子弄得怎么样了?”话锋一转,冷眼一扫,直直看向大当家。 大当家身子一抖,忙低下头,“已经着手筹备了,寻到一家主儿,愿意高价购买那些瓜果菜蔬,约定三日后一手交钱交货。待钱财到手,便可立即准备打造兵器。” 那名被叫做大人的人嘴角一咧,眼中尽是阴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见他满意的点点头,变不再言语,转身去向内堂了。 几人如释重负,像是卸下了千斤般的重担。 三当家欲说什么,却被大当家的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说来也不巧,福气上山正好就碰到了那人,还未瞧清楚,便被打了个半死,险些一刀夺命。幸好大当家及时制止,才逃过一劫。 不知那人是如何寻到了山上,找到了众人。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卷入到纷争中再难出来,惟有走一步算一步,保住妻儿的性命要紧。 “不好了!大当家!不好了!”一人慌慌张张跑进门。 “吼什么吼!”大当家眉头一皱,一声呵斥! 那人立刻噤声,唯诺的缩着身子,低下头,“大当家,山子不见了!” “什么!”大当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两眼瞪的铜铃般大,如此凶狠的模样,甚是吓人。 “我去给山子送饭时,发现屋子是空的,仔细看了,原来他敲开了窗,逃走了!” “这个混账小子!”铁手往后一送,手一松,那人趔趄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还不给我找!”大当家对着众人就是怒吼。 哪有人敢不听,跑得飞快,满山的寻找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以后 那人将宝儿与福气送至山脚,便告辞离开了。 福气的伤势虽已及时处理了,身子仍是有些虚弱,宝儿搀着他一步一步缓慢走着。 穿过茂密的草丛,面前便是光明坦途。平整的道路,一望无际的田野,三、五成群的鸟儿或低飞、或高翔。 “福气,先回铺子吧!寻个大夫,好生治治,这事儿别让大家知道了,多一人知情,便多一分危险。” 福气个子长了不少,以前比宝儿矮上一些,这会儿已经高出半个头了。面容长开了,生得眉清目秀。 “姑娘,我懂!”福气重重点头,尽量把力落在自己脚上,不想累着宝儿。 从见到宝儿那一刻,她便一直是在保护自己。永远用她那并不宽大的肩膀撑起所有的困难,而自己却只能躲在她的身后。 有时候就想着,能快快长大些,学更多的本领,分担她的压力。 福气坦然的笑笑,那般单纯,没有一丝心机。 “委屈你了!”宝儿脚步顿了顿,心里无限感动。 “不委屈!不委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我壮着呢!”福气曲了曲自己的胳膊,显示自己的健壮。 宝儿嗤笑,单薄的小身板,风大些便能刮跑。 这会儿氛围算是好些了,二人心本就齐,经过这么一番生死走遭,更是坚定不移了。 宝儿左右瞧瞧,见没有人。低声问向福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三当家真是将你认错了?居然下手这般狠毒!” “我没瞧清楚,”福气摇摇头,“上山的路口变了,转了半天都没寻着路。却被人暗算了,那人武艺高强,我愣是没看清楚。就被打了个半死。他大刀砍来,就在快要落下时,大当家出现了,救了我。后来,我脖颈一痛,便不省人事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寨子里了。” 宝儿眉头皱起,此事儿甚是蹊跷。上山的路被封,为何没有派人来与我们只知一声?有人上山破坏园子的瓜果,可大当家他们武艺如此高强。竟会让人这般逍遥、来去自如?大白天的竟然认不出是福气。还被当作贼人,一番痛打! 除非他们认识!打人的另有其人!其中定有隐情! “以后山上,你不必再去了!”宝儿冷冷道。 “那怎可?茶点站还等着上菜呢!”福气收住脚步,满脸的震惊。 “大当家他们已经不能再当作自己人了,咱们得尽早撇清关系!估计地里的菜还会运些下来,咱们不动声色。收着便是,或多或少,照实给银子。也不必亲自送上山去,让有财大哥收货的时候,给他们就成了。直到他们拿不出货。咱们也就不用给银子了,到时候自然而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宝儿回头望了望那座大山,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本就没打算长久的依靠他人,毕竟靠自己才没有被算计的可能,因此才让赵长栓管理着村子里那五十多亩地。 “我明白了,只是材料供应不上,那菜就上不去,铺子只怕很难维持下去。”福气担忧道。 “这个不必担心,菜系本就是想出来的,换些材料,也是一样的!铺子还有我照看着,你等伤势好些了,便多走动走动,哪里有农户卖菜,定时买过来就是。等明年咱们地里的菜成熟了,便不用这般东奔西跑,顾虑这,顾虑那。”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文钱都没有的时候,也把铺子开起来了,这会儿有了坚实的基础,还怕什么! 福气点点头,姑娘说的自是没有错的,自己听命便是! 猛地想起,“姑娘,上山的路被封了,你是如何上去的?迷糊中听说什么蟒蛇堆,没事儿吧?” 强撑起身子,转过身,仔细打量一番,眼中满是关切。 “我若是被蟒蛇伤了,还能安然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宝儿睨了他一眼,将与朱武相见并救了自己的事儿与他讲述一番,听得福气满是心慌。 “姑娘,你不怕???” “我信他!”宝儿不假思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相信朱武! “朱武,你出来吧!” 声音大了些,侧着脑袋喊道。果然,那矫健的身子不知从何处出来,灵活空中翻转几圈儿,双脚稳稳踏在地上。些微尘土震荡,飘向空中。 “姑娘!”声音坚实而有力。 “朱武,你带福气回镇子上,寻个大夫来看看,务必照顾好了!” 朱武目光一扫,落在了宝儿掺扶着福气臂膀的手。点点头,上前接过。拉着他的胳膊一抬,放在自己肩上。 朱武本就高,福气只能够到他的肩,这般一抬,脚下便有些不着力,身子依靠在了朱武身上,腿上的伤疼也减轻了些。 福气朝身边这个武艺高强的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可他却直直望着宝儿,面带犹豫。 “姑娘你???”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出去一趟,自是要跟长栓叔有所交待,免得他们担心。你二人先去,我晚些时候再来。” 将福气交给朱武,宝儿十分放心,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裳,顺了顺头发,扬起嘴角,使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宝儿都这般说了,二人自是没有异议。往前走了几步,便到村口,就此分开。 田间小路变得宽了,路上满是马车的轱辘印子。 这倒是印证了那句话,要致富先修路,路修好了,就能打通运输,福宝园便是走的这条道儿。 还未走近,就见赵长栓带着孙家两兄弟还有别的一些人,怒气冲冲走来,每人手中都拿着家伙什,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长栓叔!”宝儿高喊一声,“这是咋了?跟谁打架去呢!” “姑娘,你回来了!如何?可有谈妥,福气呢?怎没一块儿过来。” 听到宝儿的声音,众人总算是露出笑容,把自己手中的东西不动神色往背后藏了藏。 “问清楚了,地被人给破坏了,瓜、菜损失了不少,如此才减少了送货的量,后几天估计还会再少!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没有那些菜,咱们还是能做出美味佳肴,一样让人赞不绝口。”宝儿笑笑道。 这般模样,倒是看不出来有何不妥,就像真的一样。村子里的人心思没有那么深,再说宝儿这么聪明能干,对她那是十分信任。 “至于福气,他先回镇子上,处理铺子的事儿了,你们别担心。” “能把事情圆满解决那是顶好的!”赵长栓长长舒了口气,宝儿没事,那也是顶好的。 “咱边走边说吧!”宝儿与他们走在一起,往回去。 “长栓叔,地里的菜你要照看好。那些种子可得保管好,若是损失了,便再寻不回来了。眼见着入秋了,是个丰收的季节,有些该下地的作物可别忘记了,好生照看着,莫要有闪失,您这儿才是至关重要,没有地里的东西,铺子啥的都白搭!” “我晓得了,往后更加注意些。”赵长栓信誓旦旦点点头,不负重托。 “有财哥,过后几天收货时,他拿来多少,你就收多少,该给多少钱,就给他。千万莫要发生口角之争,引起麻烦。”宝儿转过头,于孙有财交代。 “是!我明白了。” 交待清楚了,几人也快走到福宝园了。玉芬站在门口,翘首期盼着,见着一行人回来了,焦急的面庞这才展开笑颜。 她是不知道短货的事儿,就听说宝儿出去办事了,晚上会不会来,还不一定。 玉芬心中满是牵挂,虎子在镇上念书,鲜少回家。宝儿又一直忙于铺子事儿,更是没有空。今儿好不容易得空回来看一趟,又不知因为啥事儿耽搁些时间,也幸好她回来了,否则该有多失望。 得!交待的事儿都交待完了,玉芬也将工厂的事儿推给喜梅照看,自己溜了回去,接着宝儿,欢欢喜喜往家里去。 “闺女,别忙着铺子的事儿,把自己给累着了,瞧你这下巴,又尖了。”玉芬拉过宝儿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满是怜惜。 “我年纪轻,是该拼搏些,再过几年,咱们铺子稳定了,就回来陪着阿爹阿娘享清福。”宝儿撒娇着把头靠在玉芬肩上,走路虽然一跌一荡的,撞得脑袋也没有那么舒服。心中满满都是幸福,身边的依靠仿佛能放下所有疲惫。 “傻丫头,能陪阿爹、阿娘一辈子?不嫁人了?”玉芬取笑道。 “宝儿不嫁,就想陪着你们。”宝儿小嘴一撅。 “亓公子也不嫁了?”玉芬调笑道,面上满是笑容,心中却有些苦涩。 养这么大的女儿就要白白跟了别人去,在村子里也就罢了,偏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三年五载的只怕是难得能见上一面吧! 说着又仔细盯着宝儿,生怕以后不能看了。 “阿娘!你又笑我!”宝儿面上一红,别过脸去。 脑海中浮现亓炎晟俊俏的面庞,分开没多久,怎的就有些想念了。不说起还好,一提起,心便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抱怨 在玉芬的唠叨下,宝儿吃过饭就急忙赶回镇子了。虽然十分不舍,却是没有办法。 回到铺子,与吴帆等人连夜商量了应对措施。最后决定用现有的食材维持近些日子的需求,另外继续开发新菜系。若是有跟不上的,只好配以小菜。 这样一来,只怕会影响铺子的生意,熟客也都没有牢牢抓住,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声誉,只怕会渐渐减淡。 不过却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先这么做着。 “把你们管事的找来!什么都没有,开什么铺子呢!诚心找事儿是吧!” “就是!吹嘘得有多好多好,大老远跑来,居然什么都没得吃!耍人嘛不是!” “前几天还好好的呢!最近不知是怎么了!” “这么下去,迟早会倒闭!” 大堂内本是各自用各自的,点到菜没有时,也只是小声抱怨了几句。 不知何时,里边一桌的人吵吵闹闹起来,立马有小厮上前安抚,无奈越闹越凶,引得边上的人纷纷探头瞧个究竟。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要了菜,茶点站却给不出来。 大家也都有这个问题,倒是起了共鸣,本是小声嚷嚷的人,这会儿也大声抱怨了起来。 后厨内,宝儿正与吴帆讨论着菜呢!吵吵闹闹的声音竟然传了来,前堂的小厮立马跑来说明缘由。 这事儿确实是茶点站理亏,虽说菜单已经更新了。门口也张贴了哪些菜暂时停售。却不是人人都住的东街,能都随时看到,那些老远而来的人,这般抱怨倒也正常。 福气受伤了,不能出去调解。他那张利嘴也不是人人都会的。外头小厮、丫鬟都是经过培训的,可这么多人同时抱怨,却是有些难说服。 宝儿只好亲自出马了。拿下头上的帽子,解下围裙。整了整衣裳,便出去了。 大堂内一片嘈杂,许多人都放下碗筷,站起身来,骂骂咧咧。 丫鬟、小厮此时已是面红耳赤,却仍是小脸相迎,小心着陪不是。 “诸位!请安静一下!” 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高亢的嗓音嘈杂中独树一帜,成功的打断了人们的争吵。 这声音正是吴帆。见他面带严肃,规矩的站在宝儿身后,从内堂走出来。 苦苦支撑的丫鬟小厮们。见着主厨和主子都出来了。忙退到一旁。 气焰嚣张的一行人见着这么一副场面有些呆住了,相互看看,没有一人再讲话。 从内堂出来的这几人也都是穿着铺子的衣裳,又见那些丫鬟、小厮态度毕恭毕敬,不难猜出,这几人身份都不低。 尤其是中间那穿着浅绿绸衣的女子。模样乖巧,清清淡淡,气质不俗。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人不容忽视,心生敬意。 只见她嘴角一咧。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如沐春风吹上心头。让人生不出一点的脾气。 见她小嘴微启,泉水般叮咚流淌的声音传向整个大堂,声音不大,却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吃饭的地儿乃是消遣的地儿,这个时刻也是最放松的时候。大家若是在吃饭的时候发火,或是心情不好,会不利食物在肚中消化,对身体自然是不好的。吃饭当放松,应细嚼慢咽。”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段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倒是顺着她的话去想了,吃饭还有这么多讲究? 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容,宝儿不动声色一扫眼底。 紧接着说道:“对于许多菜突然停售一事,我代表福宝园茶点站所有人向诸位致歉。” 说完,微微躬身,低头,甚是周到,却让人感觉不出一丝谦卑,傲骨屹立。 如此可爱温柔、气质不凡且谦卑守礼的女子恳切的朝众人道歉,哪里会有人不买账,就是那闹得最凶的汉子,此时身上的刺毛也都收起来,倒不说一点情绪没有,与方才相比却是好得太多了。 其中一个稍大胆的人上前,面带愠怒,“找这么个小姑娘出来说话,倒是让人心生不忍,倒像是欺负人似得。只是你这铺子实在欺人太甚,西街最那头走过来,为的就是吃一盘‘绿丝绦’,伙计居然说没有!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那人这么一说,又重新激发了众人内心的不满,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诸位!” 那甜美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冰冷,冷冷淡淡,仿佛不带一丝情绪,却能让人觉得她愤怒了。 停止了嘴里的话,诧异的望过去。 “首先,茶点站是有主子的,主子想买什么就卖什么,那是他的自由。今儿不想开门,歇业一天。明儿不像开了,再歇一天。谁能奈他何?生意好坏,他自个儿会承担。 铺子门口贴着公告,哪些菜是新增,哪些又已停售,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还盖着福宝园的章。请问,你们有何资格上门质问?难道所有的人我们都得亲自上门逐一告知吗?简直是荒唐!” 如此的厉声训说,叫人再不能反驳什么,早就被她那股其实镇住。且句句在理,人家却是没有这个义务来告之你,卖东西的才是主儿。 有些人已经默默回到自己位置上,没有跟着起哄了。品心而论,没吃到想吃的菜,别的其实也不差。 “自然,这种做法是极其不负责的,我们真诚觉得歉意,请大家原谅。也请让我说出事情缘由,以及解决办法,若是大家都还能接受,那对咱们都好。若是有不满意的,再做商量,你们看如何?” 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不外乎就是这样,然效果也是最好了。 除了少数人仍是一脸的怒气,大部分都点头表示赞同,心中的不平早已消失殆尽,人家并没有做错,能够如此的低声下去已是不易了。心中对这家铺子的好印象也更上一层,早已是不在意那丝不圆满。 “开张那日,就已经与大家说明,咱们铺子的菜都是分系列的,每一种菜系皆不会长久做下去。秉着推陈出新的原则,会不断更新菜单,让大家尝到各式各样的美味。不关是山珍海味,还是清淡小吃,来茶点站,就是犒劳你的肚子。 此次菜品下得这般急,那是因为有一道我们潜心研究已久的菜即将开售,不同以往的做法,保管你们大饱口福,我承诺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因为现在还在保密阶段,所以不方便透露大家,近些日子就会进行传单的发放,上面会标注开售日期、配料、成图等等,所以要请留意。 对于近些日子前来吃饭的客人,我们都会发一张卡片。” 宝儿一番解说,众人早就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一字不拉。原来是这样,这只是人家的一种经营方式,原来是误会一场,这家铺子果真是跟别家的不一样。难怪上的菜如此奇特,味道也是绝佳的。 只是她说的那张“卡”又是何物? 宝儿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拿来一个印有“福宝园”字样的匣子,甚是精巧,眼见的人,一眼能瞧出那是福宝园工艺站的东西。 打开盖儿,拿出一张打得薄薄的铜片,示意众人,“这个叫‘优惠卡’,凡是得卡之人便可享受新菜品的七折优惠。用完餐的客人,结账之时,伙计会将卡呈上,请大家务必保管好,此卡遗失或损坏,盖不补新。” “七折啊!” “天哪!能少好多银子!” “真是慷慨,比开业那日还少了一成呢!” “就是!就是!” ... 安静的场面再次沸腾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怒气冲冲,此时面上皆是震惊和高兴。再没有人提起少菜的事儿,津津乐道与新菜和打折之上。 宝儿满意的点点头,再寒暄了几句,便回到内堂了。 一番说辞让吃饭的人称赞不已,伙计、丫鬟们更是敬佩有佳。姑娘平日里待谁都是客客气气,温和不已。方才那几句厉声质问,真是大快人心,让人心生敬意。 吴帆待在宝儿身后,本想着若是有人无礼,他好及时制止,毕竟宝儿是个姑娘,就怕被人欺了去,没想到,事情摆平了,自己除了刚开始说了声安静,竟没有帮上一点忙,倒是有些惭愧。 跟着宝儿进到后厨,她就跟没事儿人似得,去到桌案处,东瞧瞧,西望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忙活的半天,几人其实并没有商量出什么新菜式,材料普通,做出来的菜味道还行,却仍是普通,别家铺子也能出来。 但姑娘方才说的,新菜已经研究出来,这是何意,她不是会说出没把握之事的人,心中定然成竹。 宝儿一声不吭,望着桌上,目不转睛,想得极其认真。 吴帆没敢打扰,只是静静等着。 半晌,见宝儿长长舒了一口气,灿然一笑,抬起头,眼中自信满满,“咱们的新菜脚火锅!” “火锅?”吴帆一愣,满是不解,“这是何物?” 方才来大堂之前,就已经注意到桌上这些废弃的食材,以往都是直接丢掉,甚是浪累,早就想着如何才能利用起来,用来煮火锅,可不是极好。 宝儿笑笑,指了指桌上废弃材料的边角料,“就用这些东西做!”   ☆、第一百五十二章 火锅 高昂姑凉大铁锅内,浓汤滚滚,雪白的汤水像是飞舞的裙摆不住翻腾,漂浮在水面上的大葱、桂皮八角等上下颤巍,像是在相互追逐、嬉戏。水面上的阵阵白烟冒出来,四散开去,香味十分诱人。 “好香啊!” “香味甚是奇特!” “这是做什么的?” 伙计纷纷赞叹,直直看着锅里的汤水,眼珠子都快落进去了。 宝儿拢了拢衣袖,拿着大勺往锅里搅了搅。 “这会儿饭点已经过了,来吃饭的人少了些吧!留几个人瞧着就是,其余人都进来,咱们今天‘涮火锅’。” 小脸上满是明媚的笑意,指挥者伙计们干这干那,大家伙儿见宝儿兴冲冲的,脑海中满是疑惑,却不敢打断,照着吩咐做事。 桌案上放着十几个大碟,一字排开里面皆是配好的菜,有牛肉片、羊肉片、猪肠、牛鞭、小排、鱼、虾、冬瓜、蘑菇、莲藕、笋等等。 另有小碟,内置酱油、葱、蒜、蛋、麻油、辣椒等调料。 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宝儿拿着一个碗,一双筷子,示意众人,解说道:“这个菜的吃法便是,夹着菜投入到沸汤中,片刻便可拿出食用。碗中调料照着自己的喜好来放,或咸或淡,或辣或不辣。因着火是一直烧着,任由锅里的水至整顿饭吃完沸腾着,取名叫做火锅。还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古董羹”,因投料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 宝儿一边解说着,一边往自己的碗中加调料。左手端着碗转匀,右手也没停着。拿了公筷,夹上几片羊肉,在锅里涮涮,拿起来,放进碗里蘸蘸。塞进嘴里。 忍不住马上咀嚼起来,熟悉的味道,好吃的让宝儿不住感叹。 大家看着宝儿这副享受的模样,呷呷嘴,跃跃欲试。 “都别愣着,一起吃吧!火锅要许多人一起吃,才有味道。” 宝儿嘴里忙活着 ,含糊照顾众人 。 众人哪里敢于她同吃一锅的菜。畏畏缩缩不敢动手,只有个把人上前夹菜,也是小心翼翼 的模样。 “福三儿!” 他们这般拘束,宝儿甚是无奈,也能够理解,只好叫来福三服务众人。 “姑娘”福三上前一步,恭敬道。 “今儿你做回伙计,服务大家。”宝儿拿起筷子。汤勺递给福三。 “嗳!好嘞!”得了任务,福三那是心花怒放,众人皆这般拘束。独叫他来,这表明宝儿没拿他当外人,能不高兴吗? 照着宝儿的做法,将菜下进锅里。没人敢伸筷子进锅,那就只好人均分配了。福三端起一大碟的菜肉,一股脑儿倒进锅里。大勺搅两下便可出锅了。 “还愣着干啥?端着碗上前!我都急着想吃了,这味儿香得很!”福三大大咧咧,粗声粗气道。 宝儿笑着,端碗上前,伸过去,等着他给盛。福三一愣,手中动作僵住了,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掌勺,给盛了小半碗。 宝儿忙狼吞虎咽吃起来,那模样就似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可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粗鲁,怎么瞧着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优雅模样。 宝儿这般随意,若是再拘泥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吴帆紧接着上前,拿了个碗,依样伸在福三面前。 那些个厨子、伙计见主子跟主厨都这般随意了,也有些放开了,跟在吴帆身后,秩序上前,不哄抢。 人多了起来,福三有些应接不暇,几个厨子忙上前帮忙,下菜的下菜,添火的添火,掌勺的掌勺。 气氛愈发活络,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炤台不高,圆台离得也不近,自是不能像饭桌上一样,围在一起。这会儿只得一人端着一碗坐在饭桌上食用,加菜时再去到炤头。 要说这一锅乱煮,甚是粗糙,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可偏生吃起来就是这般美味,再加上热络的气氛,让人欲罢不能。 “姑娘!” 福气在小厮的搀扶下急急上门,一脸的焦急。 宝儿瞧见他这副模样忙放下碗筷,“咋啦?啥事儿这般要紧?连身子都不顾着了,让人来说一声就是!” 宝儿语气冷淡,福气却是感动在心,吃得热火的众人放慢了手中动作,眼巴巴看着一脸焦急的福气,满心羡慕,也难怪他是姑娘身边的大红人,得姑娘这般上心。 感动之余也不忘正事,蹒跚上前几步,低声与宝儿道了几句。旁人听不见,只瞧着宝儿脸色越来越黑,眼中怒火聚集,相互间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生怕打扰了去。 “吴帆、富三儿你二人跟我来!大家接着吃,莫要浪费了,吃饱了才好做事,莫要饿着了。”宝儿一番说辞宽慰了众人的心,烦人的事情自是不用他们操心。 胡章立马放下碗筷,跟了上去。福三儿也不怠慢,将手中的大勺交给身边的厨子,拿着炤台上的布擦擦手,快步上前。 四人去到内堂,紧急的讨论。 屋内一室的沉闷,气氛十分紧张。外头天气炎热,太阳光照在树上,泛着白光,晃人眼!以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们今日也格外安静,像是困乏极了,正呼呼大睡呢! “福气,你将方才的话与他二人说道一番。”宝儿眼中满是深邃,手指不住摩挲桌子纹路。 福气点头应答,缓缓开口:“伙计来报,说醉仙楼居然有咱们铺子的菜。前些日子大肆宣扬,这些天生意比之前好上一倍不止!” 吴帆与福三对望一眼,一脸的震惊,除此也再无别的表情。而宝儿与福气多了分担忧,醉仙楼居然有福宝园独有的瓜果菜蔬,这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山上的东西流落到别处,不可能是贼人上山偷盗,只能是大当家等人监守自盗!他们这般做法究竟是为何?为银子?可又想不通他们隐居山林为何需要大量的钱财!莫不是有什么大的阴谋在筹划? 一番瞎想让宝儿心惊胆战。 宝儿异样的反应让三人满是疑惑,担忧的看着在生意上雷厉风行的女子,此时却有些柔弱,让人心生不忍。 福气手肘轻轻碰了碰宝儿,后者猛的醒悟过来,眼中恢复清明,再次变成了那个清冷的女子。 “你们怎么看?”声音平平淡淡。 铺子里的食材都是由村子里顶鲜园运来的,突然之间说出现在醉仙楼,显而易见的是有内鬼。然宝儿是最看中忠诚这一点,有人叛变这话自是不敢轻易说出口。 “依我看,去追究未必能有好结果,各家铺子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毕竟事关生意好坏。”吴帆一番思索,缓缓道来,“当务之急还是发扬咱们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 吴帆话出,三人皆若有所思点头表示赞同。 “说下去!”宝儿目光灼灼,满是期待。 吴帆轻轻抿嘴,受到了鼓舞。 “方才尝了姑娘的火锅,让吴某十分震惊,此番独到的做法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口味让人欲罢不能。若是能推广出去,铺子的生意定会掀起另一个*!” 说着顿了顿,看看三人的反应,继续说道:“然有一个问题,众人皆食用同一锅,筷子进出未免有些难以接受。倘若专派一伙计边上侍候着,就似方才福三儿的做法,也未尝不可,就是麻烦了些,若是遇上挑剔的人,未免又会闹出矛盾。这一点,实难想通。”吴帆似有些无奈。 宝儿忽的咧嘴一笑,自信满满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她其实早就成竹在胸,既然敢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那定是有法子。 火锅那是有千百年的历史,任谁都会喜欢上,若是能开出这么一家店,生意定然火爆。 吴帆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吃饭自是不会同前世一般几人甚至十几人通吃一锅菜。 只是这点不难解决,前世不是有鸳鸯锅之分,那就再分几格,一人一格,相互分开,自是不会再有不洁之不便。 本来想着是定做许多小锅,一人一个,想吃什么放什么,想调什么味道选什么味道。 然火却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没有电磁炉,没有天然气甚是连煤球都没有。只有最原始的柴火,总是不能将炤头搬到大堂来吧!到时候浓烟四起,灰尘肆掠,如何能够吃得下去! 想到这儿,宝儿有些焦头烂额。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也将顾虑道明,让众人一道想法子。 四人一阵沉默,却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个个斗志昂扬,心中满满的激情。 这也让宝儿十分欣慰。 后厨仍然飘着香气,伙计、丫鬟们都已经将锅里的美味吃光捞尽,肚子饱了,却意犹未尽,此时正咂咂嘴,后厨仍然飘着香气,伙计、丫鬟们都已经将锅里的美味吃光捞尽,肚子饱了,却意犹未尽,此时正咂咂嘴,满嘴的都是赞赏以及对宝儿的敬佩! 福宝园茶点站就似一棵奇异的大树,定定的立在小镇。然这般的挺立,高大,却是容易招人嫉妒。狂风骤雨疾驰而至,无情的吹打着。 归然不动的身子就这般傲立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劝说 “嫂子,大哥吩咐过了,谁都不能进去。”三当家站在门口,为难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个青色布衣妇人。 那妇人穿着朴素,挽着简单的发髻于脑后,斜插一只木簪。面上没有笑容,却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 “山子都不吃不喝三天了,他不管,也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管?你们这些当叔的,就眼睁睁看着孩子受难!枉费山子下山都会给你们带些东西,哪次不是记在心上的。”妇人沉着脸,一丝担忧面上闪现,语气满是埋怨,越说着,便有些哽咽。 “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哥说...”三当家大老粗一个,那妇人三言两语一说,他便有些无措起来。 自己哪里是不疼爱山子,只是这孩子不开窍,一心想着往山下跑,他这般单纯哪只世间险恶,被人利用了去,也不知道。 “你大哥是让你看着他,可没说让你饿着他,若是山子有什么闪失,我看你如何交待。”妇人冷哼一声,直直看着他。 这般埋怨的眼神,让三当家的不敢抬头,望着地面,细细思量起来。大哥让守着山子,莫要别人进屋,可不就是为防止他逃跑吗! 若是让山子逃了,只怕大哥会一阵责罚。倘若山子出了什么事儿,大哥只怕不会轻饶了自己。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三当家的很是矛盾。 妇人暗暗观察着三当家的表情,心中暗喜,怕是被自己说动了。趁热打铁。再多说两句,便就成了。 “你瞧。我做了一篮子山子爱吃菜,我是他娘,说两句还是会听我的,保准吃得干干净净。你就在屋外守着,等我走了。再把门锁上不就得了,我难不成还能把他变走了?” 妇人将手中的篮子往三当家面前凑了凑,一脸恳切的说道。 浓郁的饭香传来,引得三当家的肚里馋虫肆虐。猛吞了一口口水,装作不在意,别过脸,“好好好!大嫂你去吧!我就在外边守着,快点些。我怕被大哥知道了,” “嗳!好!”妇人面上一喜,高兴道。 三当家说完,便从裤腰带拿出一摞钥匙,拨了两下,找出一把,捅进了锁眼儿。 屋内山子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三天没吃饭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冷冷的目光望着宽大的千鸟格木窗,厚厚的高丽纸挡住了炽烈的太阳,呈现淡淡的昏黄。仿佛就是有人在上面作了一副画。 山上来了个外人,仿佛人人都很敬重他,或者说是有些怕他。他们不知是在筹备什么事,竟然要卖掉宝儿的瓜、菜,那些东西都是自己亲手种的,全然是一片献给宝儿心意。他们怎么可以! 一怒之下,便逃跑了,逃离这个原本美丽的家园,逃离那些虚情假意,道貌岸然的人身边。 天大地大,除了山上,这世界还有哪里能容纳自己呢!除了宝儿一个,再无别的朋友,然自己的心也是向着她去的。 没有多余的选择,逃出寨子,就直奔宝儿的铺子。 繁茂的树林,疯长的野草,将路都掩盖了。山子对下山的路是输得不能再熟了,好容到了山脚,却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定是爹布了阵法。好在山子耳渎目染,也算了解些,七弯八拐走了一圈,却被蟒蛇阵挡住了去路,大当家等人也快速到达,将山子逮了回去。 窗订死,门锁劳,将山关在里面,等他醒悟了,再放出来。 这都三天了,山子一声不吭,不吃不喝,可急坏了众人! 铁锁拉动后,“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山子还是木头一般坐在床边,眼眸也不曾转动。无精打采,嘴唇因干涸而泛起白皮,衣衫凌乱,头发随意耷拉着。 倒是山子娘瞧见他这副模样,眼泪唰的就往下落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山子身边。 “我的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就听你爹的话,咱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再往外跑了,你心思简单,人家利用了你,还傻傻觉得他好啊!” 山子娘放下食盒,拥着山子。可那健硕、魁梧的身子,却是环抱不过来的。 “娘...”山子微微动了动身子,转过头看看哭成泪人的妇人,心有不忍,心中愈发苦楚。 “山子,快,吃点东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山子娘忙蹲下身子,揭开食盒,端出一碗白米饭,递到他手上,又拿起筷子,夹了些菜肉,放进碗里,这才把筷子交到他手中。 山子拿着碗筷,却不动手,眼中扔满是痛楚,“娘,你告诉我,爹为何把东西卖给别人,为何要伤害福气,还欺骗宝儿?后院儿住的那人到底是谁?” 山子一连串的发问,让山子娘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该来的还是回来。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要牵涉到下一辈的身上,为何要让山子承担这么多的责任。 山子娘咬着嘴唇,轻轻颤抖着,“这些你都别管,有你爹呢!你就听话点,莫要乱跑,让他省点心!” “不!我要管!爹他想伤害宝儿!我不能让他这么做!”山子猛的瞪圆了眼,眼中满是红红的血丝,情绪有些激动,高昂的语调,吓了山子娘一跳。 “那个宝儿是你什么人!你要这般维护他!”山子娘一阵恼火,凶了两句,可见自家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心软了,“山子,娘跟你说,那个宝儿不是一般人,她是个聪敏人,并不似表面上见着那般单纯,若是你与她在一起,受伤的只会是你,娘不许你去找她!” 做娘的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那晚当家的把那丫头救回来时,就已经看出来,她是个女儿身。她聪明,或者说城府极深,不是个简单的人。偏山子对她极好,十分信任她,这才没有戳穿,只是暗中观察着。 长时间的相处,山子看那丫头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些日子不见,就坐立不安,想要下山寻找。这可不就是喜欢上那丫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担心这么久的事终是发生了。 好在那丫头一直是以男儿身示人,大家也都没发现,山子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会儿全都戳穿了,只怕那股暗藏已久的心思海浪般汹涌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娘,我现在脑子全都是宝儿身影,再见不到她,我就会死了!”山子端着饭碗的手不住抖动着,摇摇欲坠的饭碗似要翻到。 山子娘忙握住儿子手,满心的苦楚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决堤似的冲出眼眶,“千万不要说这些傻话,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山子忽的看向妇人,眼中满是帜热的恳求,“娘,你放我走吧!我想见她,想帮她,没有了地里的菜,她肯定急疯了!” 山子娘痛苦的摇摇头,泪水无尽的往下流淌,都这个时候了,他心里想着的还是那丫头。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不能说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经历那些痛苦,最后带着满身的伤回来。 “你把这些饭菜都吃了,娘帮你逃出去!”山子娘伸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收起悲怆的情绪。握着山子的手,往他面前伸了伸。 “真的!”山子眼神一亮,嘴角微微往上翘着,一扫阴霾。 “娘何时骗过你!”山子娘慈爱的看着他,伸手拂了拂山子凌乱的头发,抚着他消瘦的脸。 本就打算是放他走的,只是心中还寸有一丝侥幸,希望他能听话,乖乖待在寨子里。可这小子太痴情、太傻了,只好遂了他的心愿,只盼望莫要伤得太深。 山子猛的晃着脑袋,“没有!没有!谢谢娘。” 说着猛的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因吃得太急,险些噎住,猛的咳嗽起来。 山子娘心疼的拍的他的手背,“慢点!慢点!” 快速吃完饭后,山子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和一个药瓶,交到山子手中,并凑进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山子眼中满是坚定,不住点头。 娘的心总是软的,为了儿女就算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 交待完毕,山子娘收起食盒,往门外走去,一步三回头。眼中再次盈满泪水,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 山子心中又何尝好受,可心中那份信念如此坚定,一点不能撼动。 “嫂子,山子都吃了吗?” 房门打开,山子娘抹了抹眼角,挎着食盒走出来,三当家的忙上前询问。 “都吃了,你瞧瞧!”山子娘强撑出一丝笑容,打开食盒。 “嘿嘿!吃了就好!吃了就好!”三当家往盒子里瞧瞧,咧着醉笑道。 “老三,我劝说了一番,山子悔改了。”山子娘眼中满是希翼,却又带着一丝犹豫,“劳烦你与我同去与当家的说说,我去说,他只怕是不会信我,又说我这个做娘的心软,放他不成器。” 三当家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山子娘忙补充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包庇山子,咱们走时,你且把门锁上,钥匙在你手中,还怕什么!” 三当家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半晌才重重点了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离开 屋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山子原本无力依靠在床边,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小心翼翼走向门边,脑袋贴在门上。 屋外寂静一片。 忙掏出怀中的匕首,伸向门缝,猛的手腕一转,用力往下一砍,只听得“叮”的一声,那紧锁的铁链竟然被削断了。山子心中一喜,收起匕首,快速推开门,飞似的逃跑。不敢走大路,山子专捡小路走,荆棘繁茂,杂草丛生,手上、脚上被割伤了也毫不在乎。 很快便到了山脚,这一路还算顺利,并不曾碰见寨子里的人,想来是还未发现山子已经逃走。 越是往前,发现四周愈发安静。茂密的草丛与周围相比,十分突出,时不时发出的嘶嘶声,格外响亮。 然想要通过这片大森林,就必须通过这处充满凶险的地方。 山子面色凝重,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块石头,抡圆了胳膊,用力往砸过去。 “嗖嗖!” 来回穿梭的声音阵阵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毛都竖起来。那半个身子般高的野草猛烈的晃动着,就似那丛林深处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搏斗,凶险万分。 山子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探着身子往往前瞧了瞧。拳头捏紧,粗壮的关节突出,青筋暴起。而紧锁手心的东西似乎在发热、发烫。 一咬牙,跨步上前,那“嘶嘶”声越来越近。刚到草丛边上,便瞧见粗壮的褐色大蟒蛇“嗖”的面前闪过去。 山子心咯噔一下。虽有些畏惧,却仍是壮着胆子往前。 与此同时。手心慢慢张开,赫然一张黄纸包着药包出现眼前。迅速打开,洒了一些在入口处。 霎时间,整个一块茂密的草丛猛烈摇动起来,“唰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山子稳住身心,往前走去。所到之处,皆撒上药粉。那些巨蟒连连退开两边,让出一条道,就似道路两旁修建了围护的栅栏,挡住它们的去路。 活生生的美食就在面前,千百条巨蟒两边猛烈挣扎着。三条、五条交互缠绕,肥圆光滑的身子不住耸动。血盆大口张开着,吐出猩红的芯子。 “嘶嘶!” 山子饶是山上长大,蛇虫鼠蚁、豺狼虎豹也是见过不少。可这副狰狞、饥饿、令人作呕的画面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手中的药粉细密的挥洒着,微风的吹动,落在翠绿的树叶上。所碰到之处皆便成了黑色,细看,还冒着白眼。 路不远,山子却觉得走了好长时间。一路上小心翼翼。精神高度集中,时刻警惕着周边的一举移动。 黄纸上的药粉渐渐减少,眼见着就要走出去了。山子手一抖,那黄纸就这般飘落下来,药粉胡乱洒了一地。 山子一惊,还差两步路,手中已经没有药粉了。来不急做多余的思考,脚下已经作出反映。飞快的往外奔去。 少了压制的蟒蛇仿佛关押已久,突然放了出来,格外兴奋。猩红的芯子吐得老长,壮硕的身子如离弦箭的弓箭,四面八方涌来, 山子大骇,幸好山子娘给备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左手紧紧握着,猛的往后一挥。并未有一点的阻碍感,两只飞腾而来的大蟒蛇的头部便别生生砍了下来。 其余的蛇仿佛通了灵性,知道前方有危险,便有些畏惧,不敢上前。却仍是凶狠往前,跃跃欲试。 山子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往外跑去。短短两步路,一边是生,一边却是死。 前方豁然开朗,鸟语花香,充满了生机。转过身往后看去,是繁茂的丛林,方才那凶险的境地,荡然无存,山子就似做了一个梦一般。 再往前走几步,扒开草丛,钻了进去,再出来时,竟然到了山脚下。 远远望去,是一块块整齐的方田。地里碧绿一片,金黄一脸,好不美丽。 山上满心欢喜,一刻不停留,飞奔一般去向镇子。 福宝园茶点站门口挂着一张木牌子,上些“由于店内休整,歇业三日,若有不便,敬请见谅。” 路过的人驻足,好奇的看两眼,也就幽幽的走开了,嘴里还嘟囔这:这就关门了?想来前几日有人闹事是真的,这会儿怕是再开不下去了吧! 屋内“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引得人冷嘲热讽,又多了一份好奇。 茶点站大堂内。 “桌子放轻些,莫要磕坏了边角。” “原先的桌椅全都搬到后院儿仓库,一个个走,道儿窄。” “地一会儿再扫,把这些凳子搬到一边儿去,把上面的灰尘擦洗干净。” 福气经过休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子也有力了。宝儿本是让他再歇几日,他偏说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定要到铺子来帮忙,身体上出不了力,帮着宝儿指挥指挥还是可以的。 这不这会儿就在安排着新到来桌椅的安放。 几经商议,铺子决定改做火锅生意,那些个菜式啥的,等明年开春再从新售起来。地里的瓜果自给自足,再不用担心货量不足。 宝儿匆忙画了专吃火锅的桌的草图,让人送了去,连夜打造出来。 第二日验货后,便紧锣密鼓安排人将需要的一批的量赶制出来。 这家铺子十分守时,约定三天之内交货。这不第三天就如约将东西送来,这会儿福气正忙着点货和摆放呢! 宝儿正在屋子里写计划书,忙得也是两脚不沾地。 “宝儿!宝儿!” 忽听得门外有人喊自己,抬起头仔细听着。 “宝儿!宝儿!是我!我是山子!” “你不能进去,待我先去通报一声!” “你这人怎么回事!再是无理取闹,我就不客气了!” “你让开,别拦着我!宝儿,宝儿。” 外头吵吵闹闹,听得有人高喊宝儿,又有福三儿大声呵斥。 宝儿放下笔,踱步往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是山子?他怎么来了? “福三儿,让他过来吧!” 宝儿白衣胜雪,洁然一身跨步出门。声音清清冷冷,带着淡淡的疏远。 “哼!” 福三儿冷哼一声,看了山子一眼,松开了攥着山子衣裳的手,退到一旁。 “宝儿...”望见朝思暮想的人儿,山子满面的欣喜。蹒跚两步上前,探出手,微微颤抖着,无限渴望的叫出了这个神圣的名字。 宝儿倒是大大吃了一惊,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憔悴的人哪里是那个活蹦乱跳,每天乐呵呵,就知道傻笑的山子。就发生什么事了,竟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山子,你咋啦?可是出什么事儿了?”虽然与大当家他们闹翻,但对与山子却是没有一点的怨恨,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关心道。 “宝儿,对...对不起,是我爹不守信用,他将菜园子的菜卖给了别人。还勾结外人,伤害了福气。宝儿...对不起!” 山子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原本心心念念的想要见到的人儿,此时却无法面对她。寨子里的人亏欠她太多了。 “不!不是你的错,你不比道歉。”宝儿笑着上前,拉过他的手腕,一脸的真诚。 那抹笑容仿佛带着魔力,让山子的心漏掉了半拍。细腻的小手拉着自己,心头一阵酥软,痴情的望着美丽的人儿。 忽然,山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收过手,怯生生的道:“我手脏!” 宝儿“扑哧”一笑,这个傻小子。 “脏了就去屋子里洗洗,瞧你这一声,不知道的还一位你讨饭回来了呢!” 山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挠挠脑袋,表情憨厚。 “走吧!”宝儿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去。 “宝儿,你真的不怨我吗?”山子抬起头,望着纤细的倩影,迫切问道。 宝儿顿住脚步,头微微侧过来,“你是山子,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我信你。” 寥寥几个字,却仿佛一个个钉在的心头。山子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了。 一切都值得,不管是三天不吃不喝,还是过那凶猛的毒蛇阵,险些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就是这么几句话,若是再去经受那些苦楚,山子也心甘情愿。 此生不奢求能与她白头到老,就是这般静静的跟在她身边就已经是极好。 这边的冰释前嫌,另一头却是怒火一片。 山子娘与三当家去到前堂,一切便都揭穿了。不管他们怎么问,山子娘总是低头沉默不语,心里盘算着,儿子到哪里了,怕是累坏了。 大当家一怒之下,竟然狠甩了山子娘一个巴掌,惊住了众人,也惊住了自己。山子娘多日的劳累,心力交瘁,在这个巴掌之下,悉数奔溃,昏了过去。 这个把众人急坏了,大当家虽说行事严戾了些,这么多年来,却是从未打过山子娘一下。 今日实属怒火上冲,妻子儿子每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又何尝不心疼,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山子好,他们怎么都不能理解自己呢!一个个都来埋怨自己! 树上的叶子开始往下掉落了,随风飘零,像是在哭诉时间怎过得这般快!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咕咚羹 经过一番休整,山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吃顿饱饭,这会儿也精神了些。对于下山遇到艰险的事儿,他是只字未提。 然这些宝儿都有经历过,自是明白的。虽说留下了山子,却知道山上的几位当家不会这般轻移放任他乱走。心中还是有一番考量,希望并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三日过后,在人们无限的猜测中,福宝园茶点站又重新开业了。店内焕然一新,桌椅摆设十分奇特。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丫鬟、伙计们借此介绍一番,揽客进门。 加之先前的传单介绍效果,今日还是客满,甚至有超之前的趋势,这就是舆论的效果。 越是在风口浪尖的东西,越是让人记在心上。 “你说这‘福宝园’也真是有两下子,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独家菜瓜被人拿了去用。也不吵不闹,跟没事儿人似得。” “就是,这还关门大吉,造新物,你说他不是瞎折腾吗?上门理论不久得了!” “你懂什么!那醉仙楼在镇子上是声名远播,后台不是一般的硬岂是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小铺子能招惹得起的!我看着福宝园的主儿有些小聪明。” “这念头,就该那些有权有势的当道!” “行了,管他什么醉仙楼、福宝园的,争来斗去都跟咱没关系。咱有吃的就行,先前这铺子里的菜都还不错,不知这‘咕咚羹’是何物。走,进去瞧瞧!” ... 众人议论纷纷。却仍是踏进了福宝园的大门。 屋内风格还是一如从前,只是那些别致的桌椅变了样子,方桌、圆桌都有,桌子中间居然有个大洞! 那些被丫鬟、伙计引进门的人。无不好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奇的问道。丫鬟、伙计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也是让人敬佩的地方,这些个下人,竟个个如管事、掌柜般能干。 伙计们弄来燃烧的木炭填入桌洞中,再放上一口二分之一分的锅放在上面。锅内盛了浓汤,辣与不辣分开。 细往那桌洞看去,原来内置了一个陶制的凹槽,倒是不比担心传热烫到手,也不会烧到桌子,此举甚妙。 丫鬟手拿大托盘,翩然而至。托盘中放着洗净,切好的菜蔬、瓜果、肉制品等等,整齐放好在桌子上。 众人心中疑虑万千,这菜可不是生的吗?难道要让自己动手做? 有的迫不及待问向丫鬟、伙计们。后者笑着解释道。然听的人却是有几分失望,这般粗鄙做法能好吃吗?瞧着桌上的菜也都不是十分新奇,不禁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不过来都来了,人家菜也都上来了,现在就走,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只好硬这头皮。听着旁的解释,开始动筷。 夹起一块切得极薄的肉片,往锅里涮涮,放进自己的碗中,蘸蘸碗里的调料,犹犹豫豫的放进嘴里。 原本微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瞪圆了双眼。忙不迭的搅动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讲话。 “好吃!好吃!” 同行之人一脸的惊讶。这东西能好吃,也纷纷拿起筷子,最终是一样的结果,果真是好吃。 本欲打算将锅分成几格,此举却不是最好。如此一来,吃火锅的氛围变没有了,自然味道也会变。 便采用了公筷跟私筷这一方法,如此让人也觉得干净了。 屋内浓烟滚滚,不过这烟却只是火锅里冒出来的。整个屋子香味肆虐。几处窗户都是打开的,毕竟是用木炭,考虑到有些对身体有害的气味,能散发些也好。 丫鬟们奔来跑去不停上菜,伙计们也没有闲着,瞧着哪桌的火不够了,给添些碳。哪桌的汤快见底了,给加上些。 人们吃得热火朝天,却并不觉得炎热,这倒是奇怪了。像是有丝丝凉气从某处传来,不过光嘴上忙着,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的。 过不一会儿,肚里就塞满了东西,却仍是想吃。 用完的人,结完账出门,没有一个不是腆着肚子的。没吃一粒米饭,却能吃到这般撑,还是头一次。 人人皆是赞叹不已,引得铺子外的人愈发好奇,纷纷上门。 福宝园的名字再一次在镇子上火上了一把! 太阳仍是当空照,却没有那般炽烈了。走上两步,背上背上能冒出些汗来。 朱武踏进后院儿时,宝儿正与山子说说笑笑。银铃儿般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带了些许炎热,如同微风拂面,十分舒适。 山子那略带憨厚的面庞仰着,一双有神的眸子望着清丽脱俗的人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恋,让朱武看的一清二楚。 “姑娘!”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的嬉笑。 宝儿转过头来,见是朱武,眼角笑意不改,缓缓道:“回来了!” 朱武上前,看了眼山子,复有垂下眼帘,“醉仙楼的事,有眉目了。” 宝儿眼神一凛,收起满面笑容,冷冷道:“说!” 山子识相没有插嘴,他也不是那不见脸色的人,这事儿只怕与爹他们脱不了干系。自是该回避下,只是宝儿没说话,那证明她信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胸腔里像是有熊熊烈火燃烧着,暖极了。 “那些瓜果菜蔬是山上运去的,醉仙楼出了大量的银子,比福宝园贵上好几倍,已经秘密来往多次了。” 宝儿嘴角一咧,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好! 山子饶是知道这个结果,这般*裸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惭愧。抬头瞥了眼宝儿,见她一脸的冷冽,满是心疼,她怕是气极了吧! “小的还查到醉仙楼最近与大庆元的人走得极尽,大庆元的掌柜好几次登门拜访,一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大庆元?”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蹦出来,宝儿吃了一惊,寻求确定的问向朱武。 朱武不可置疑的点点头,此事只怕与之脱不了。见宝儿一脸的震惊,莫非与那大庆元有什么过节。 “哼!原来是他!”宝儿眼睛微眯,闪过一丝危险。 多年前的手下败将,竟然一直怀恨在心,寻求报复。脑海中浮现福宝园一连串被人迫害的事,只怕都与之有关! 此仇怎能不报! 只是敌在暗我在明,处于劣势之中,想要反击却是有些难度。 宝儿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些心中的怨怒,如今之计,惟有按兵不动,再来个绝地反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宝儿面上的决裂,朱武与山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宝儿让人心中有些发颤,更有些担忧。 “朱武,你继续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咕咚羹’的大卖,只怕又会让他们有所动作。” “是!”朱武面满严肃,自是不会懈怠。 宝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面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朱武也不再说话,行礼告退了。 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了身子,似响起了什么,猛的转过身来,“姑娘,再过些日子,将军就要来了。” 宝儿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抬头愣了愣,半晌才开口,“亓炎晟?” “是!接了朝廷的令!”朱武再次瞟了瞟边上莫不做声的人,隐晦道。 “哦!”宝儿也不便多问,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周身的冷冽气息收得一干二净,此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清冷的姿态。 朱武躬身、低头,离开了。 宝儿挪了挪脚步,坐下,望着院子里的茁壮成长的香樟树,发呆,眼神放空,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宝儿?”山子看了她半天,也没见她动一下,耐不住,叫道。 “嗯?”宝儿转头,看向他。 眸子的单纯、迷茫,让山子的心化作一滩水,只想要将他紧紧包围,不让任何人见到她这般爱人的模样。 “对不起...” 宝儿一愣,“怎么这般说?” 山子低下头,情绪有些低沉,“都是因为我爹,让你有这么多的烦恼,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傻子!” 宝儿咧着嘴笑道,带着阳光般温暖的气息,照进山子幽闭的内心。 “我何时怪过你?就是大当家,我也没有资格埋怨,我相信人人的心中都是存在善根的,只是又不得已的苦衷,才去做一些违背自己内心的事吧! 而我们能做的,不是去怨恨别人,而是守住自己的内心。” 宝儿复又望向那高大的叔,面带笑意,缓缓道来。 此时的宝儿,那边飘渺,就像是误闯凡间的仙子,让人无法触碰。 山子一面是高兴的,宝儿居然没有讨厌自己,甚是连爹也不怨恨。一面又很害怕,怕宝儿有一天会从身边消失,她是那么神秘。 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少年,他与宝儿并肩时,让人觉得是那么美好。他还能给宝儿想要的一切,分担她的烦恼,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要来了。 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望向宝儿面庞有些无奈。可那双眸子却是如此的炙热,不管会发生什么事,那颗永远守着她的心不会变。   ☆、第一百五十七章 粉蒸肉 姑娘,不好了!” 福三儿急急忙忙从外跑进来,直往后厨奔去。 宝儿此时正与吴帆讨论做菜,虽说那些菜系都得暂搁段时间,开年了,都得从头做起来,到时候也有的忙的,倒不如这会儿就开始做。 “咋啦?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下了?这般慌慌张张!”宝儿笑着打趣道,不慌不忙拿起菜刀将洗净的一块姜切片,动作潇洒流利,再看那桌案上的姜,已经厚薄,大小一致成片。 福三儿走到宝儿跟前守住脚步,探着身子,低声道:“姑娘,那些菜农像是被谁收买了,平日里没人要的菜,竟然都被买走了!咱们去的时候就只剩些发黄打蔫的了。” 宝儿手中动作顿了顿,眼神一冷,老虎不发威,当是病猫!这伙人真是欺人太甚! “福气呢?”如此不愠不火的态度倒是让人吃惊。 开店做生意,最担忧的便是短货,姑娘不发火不代表此事不重要。福三儿敢怠慢,忙回道。 “福掌柜正来回奔波,四处备货呢!” 宝儿点点头,思绪百转千回。 手中停顿的动作复又继续,如此熟练的刀法绕是让吴帆这个做过十多年厨子的人也能称赞一番。 福三儿不再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自从改做火锅后,厨子们倒也闲下来了,却不能光拿工钱不干事儿。偶尔客人叫了小菜,也会烧制两个,余下时间便是开发新菜,这倒是便宜了一干丫鬟、伙计。 铺子开业以来,活儿是辛苦的,可人人都长肉了,红光满面的,身子比来时都好了不少。 平日里都是有说有笑的,这会儿全都识趣闭上嘴,各干各的。倒不是怕触怒了姑娘。惹她生气,就怕是打扰了,又要添累了。这阵子铺子里事儿多,大家都看在眼里,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好把手上的活儿做好,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宝儿哪会瞧不见大家的小心翼翼,心中也跟明镜似得,知道他们的好,也不说明了。随他们去吧! 手上的姜片、葱段切得好了。转身从盆里捞出用冷水中浸泡了近一个时辰的五花肉。血水已经去除。肉质看上起十分鲜嫩。 摊平了放在桌案上,力道均匀的按压、拍打。引得伙计们纷纷侧头往这儿前,好奇得不得了。 有几个平日里活跃的出声问道:“姑娘,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宝儿笑着解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拍打后,能使肉质变得更加松软,细腻。” 伙计们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忙碌的人儿。 估摸着差不多了,宝儿将肉拎起来,上下抖了抖,将上面的水沥干。转身去到就近的灶头,一个头脑灵活的伙计忙揭开锅盖。锅内清水已经煮开,正冒泡翻滚着。 宝儿笑笑摇摇头,转身去到另一个炤头,将肉放置其中,麻利的拿起瓢。舀了冷水倒入其中,直至没过肉。随后放入姜片、葱段与少许花椒粒。 手中动作不断,也不忘解答众人心中的疑惑。 “若是直接用沸水煮,肉则是由外而内熟,如此肉质较老。若是用冷水,肉则是由内而外熟,这样的肉,味道鲜嫩,质地细腻。” 原来如此,煮肉居然也有这么多的门道,一干丫鬟、伙计们震惊之余,对宝儿敬佩更甚。 过不一会儿,鲜嫩的肉已经变成白色,宝儿抄起锅铲,将肉捞起,放置盘中,冷却。 趁凉肉的功夫,另一口烧得正热的大锅在等待使用,粒粒如同珍珠般洁白的大米悉数被倒入其中,炒至金黄色出锅放凉碾碎。 宝儿伸手揩了揩额上的汗水,又投入到翻炒之中。洁白的广袖被扎紧,显现出纤细的胳膊,正有力的挥舞着。 铁铲不住翻动,带着锅中的大米混合、交织,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夺赛。 几番回合下来,锅里早已是一片金黄。取出放在到碾钵中,捣碎。 宝儿一番忙碌,那些边上瞧着的人想帮忙,却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转过身,摊开手心,用手背轻轻贴在静置片刻的肉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宝儿点点头,拿起,摆在砧板上,熟练的操刀切片。 待肉切完,锋利的菜刀“唰”得贴着砧板,横向挥去,那已成片却仍保持原样的一整块肉,竟服帖帖落在了刀身上。 砧板旁准备好一个大碗,宝儿就势一送,进了碗里。再加入姜末、葱末、花椒粉、盐、五香粉、胡椒粉、糖等调料。拌均,静放约半柱香的时间,让肉腌至上色入味。 趁着这时间,丫鬟为宝儿斟来冰镇的凉茶,伙计们可劲的提问。宝儿皆一一详尽的回答,听得大家伙儿是既震惊,又佩服。 一旁的吴帆虽未讲话,却是细细观察着宝儿的一举一动,她每放一种调料,皆要在脑海中过上几圈。这种做法自己从未见过,更别说尝试。只是这样能好吃吗? 心中隐隐的担忧,多的却是期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宝儿将茶杯放下,拿起了一个碗,将腌好的肉一片片放到碗底,让肉皮朝下一片叠一片像盖瓦一样放满碗底。 红薯去皮切滚刀块,放入腌过肉的大碗中拌匀,使其裹上剩下的米粉,将拌好后的红薯块铺到码好的肉片上。 方才那口装着沸腾水的蒸锅终于派上用场了。将装好的碗放入其中,烧火的伙计,忙加了一大把柴禾,火蹭的往上一蹿,盈满了整个锅底。 大火蒸了近一个时辰,香喷喷的米粉蒸肉就可以出锅了。 众人探着身子翘首以盼,就在宝儿揭开锅盖的一刹那,雪白的蒸汽疯涌而出,带来阵阵陌生、别致、新奇的香气。待雾气散去,那晶莹剔透、红白相间的肉,让人眼馋不已,其中的的油脂分泌出来,粘在红薯上,煞是好看! 此时,人人都在拼命咽口水,眼珠子都快落进锅里去了。饶是见过无数山珍海味的吴帆,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在众人本以为这肉出锅便好了时,眼睁睁的望着宝儿拿了一块厚厚的布捧起碗身,却没有发话,开吃。 见她拿一个比蒸肉时的碗大点的盘子扣在碗上面,快速将碗翻过来使里面的蒸肉倒在盘子上,随手在砧板上抓了一把葱花,往扣好的肉上一撒。 笑笑道:“大家都尝尝!” 红白相见,再点上一抹绿,瞧着更是食欲大振。主子都发话了,伙计们哪里还会拘谨,早早就拿起筷子,你一夹、我一夹,争先恐后吃起来。 “真好吃!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蒸肉!” “鲜嫩的肉带着香浓的大米味道,还有红薯的香甜,葱、姜、蒜味竟相争来。各式味道混在一起却不杂乱。美味!美味!” “肉竟然还能跟大米一起蒸制,奇了!” ... 伙计们争相点评,皆是无尽的感叹中,肉切得不算小,却吃的意犹未尽。却也没有人是自私的,能够吃上一块已是极好,哪里还敢贪多。这不,拿着筷子站在一旁,不住的咂嘴、舔唇,却没有一人围在碗周围。 中众人的表现,吴帆看在眼里,就这么一碗笑笑的蒸肉,竟得如此高的评价。他将信将疑走上前,拿起筷子,夹上一块。 接触的瞬间,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肉质的酥软,仿佛再用力半分,就能碎裂。金黄的米粉站在光洁的筷子上,让有人舔上一舔的冲动。 吴帆深深看了一眼,缓缓放进了嘴里,入口瞬间,一股清新的肉香溢满整个口腔,竟真的与方才那伙计描述的只字不差,只是那美味比语言来得更加强烈。 吴帆干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子,眼中闪烁的希翼,“姑...姑娘,这肉叫啥名字?” “民间传为‘粉蒸肉’,具体的名字,我还没想好!” 宝儿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这道菜在前世虽说也是名菜,却也只是名菜之一。 “粉蒸肉、粉蒸肉...”吴帆喃喃反复念叨。 “姑娘,你咋会做这多奇特的菜哩?”一个稍痩的丫鬟,满脸的崇敬,笑眯着眼问道。 还为等宝儿开口,旁的人七嘴八舌接上话,“你这话说的,咱姑娘那是一般人吗?咱福宝园的菜那是名扬整个镇子,就是外边的人来了,也是直直往东街走!” “咱姑娘的做的菜,我看连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那醉仙楼更是连边儿都挨不上!” ... 听到这些话,宝儿狡黠一笑。 醉仙楼! 吴帆眼尖,没放过宝儿的表情变化,心头疑虑万千,莫非她想到解决办法了? “姑娘您...” 宝儿转头看向他,点点头。此时,大家伙儿也都停止了嘻闹,齐刷刷的看向宝儿。 “既然大家不能相安无事的处下去,那就只好挣个高下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最后那八个字道出,气概万千,让人无法想象是从这个娇小的姑娘口中道出,那股气势甚是逼人,竟漏掉了半口气,险些憋着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生 “听说了吗?十日后要举行一场厨艺大赛,就在知府门口搭台。” “听说过‘斗诗赛’‘小花会’,还是头一次听说‘厨艺大赛’!” “可不是吗?传言还请了众多德高望重的人担作评定人呢!” “镇国大将军就在其中!” ... 是日,人们情绪异常高涨,皆在讨论今日公告上贴的消息。 这次厨艺大赛全权由知府承办,倒是史无前例的。胜出者能得‘第一神厨’的名号不说,还有赏银万两。 各家铺子争相报名,将知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报上的则喜笑着回去备菜了,准备在大赛上一展拳脚,名利双收。 近些日子势头逐渐上去的醉仙楼自然也是名列其中,这会儿已经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其中。 然,却也不放过周边铺子的一举一动,对于福宝园更是密切关注着。 福宝园后厨已是忙碌一片,比之前更加卖力。各种新奇样式的菜品于后厨内堂送来送去,有的甚至送去给客人品尝,收集各方意见,进行改进。 这般的努力在旁人看来,那是对厨艺大赛卯足了劲儿。只是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卓有成效。内行的却是明白这只是一种噱头,惟有真真实实做菜,不将机密泄露,才能取胜。 早就听说这福宝园的主儿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就这事儿看来,果真是少不更事,比起唠叨的商人来,还是嫩了不少。 外界的流言蜚语愈渐猛烈,福宝园却像是个懵懂不知的孩子,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高大的芭蕉树遇见翠绿,阳光下,那抹动人的绿,仿佛就要往下滴落。 微风轻拂。带动宽大的叶子轻轻晃动。似乎也在惊奇空中为何飘来一丝香。 福宝园后门往里,竟然再开了一扇小门,顺着小门过去,是一个宽大的院子,清幽的风格与前堂无二样,只是隐秘了些,不仔细瞧,竟不能发现。 而那股香气便是从此处传来。 仔细聆听,细小的说话声从里屋传来。 “外面怎么样了?” 炤膛里火红的火焰滚滚,映得墙壁不住跳跃着火光。 屋子清凉一片。十分舒适。 这是一间炤屋。较后厨一半还要小上几分。配备却十分齐全,该有的,一样不拉。 发问的是一名身着浅绿绸衣的女子,洁白的腰带系紧腰身。并无分累赘感。领口绣着点点纹饰,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斜插一支木簪固定,木簪一段缀有小巧的坠子,如同璎珞般轻盈,随着轻微抖动,都能慢慢摇晃。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由一条白色的绸带系在一起。 萌动的一双灵眸,泛着朱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如同冰下的溪水,不然一丝世间的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同蒲扇一般微微翘起。小巧的鼻子下,粉嫩的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袖口不似一般的广阔,故意收小,像是为了行动方便,故意而为之。瞧着却是别致,显得整个人灵动而轻盈。最是绣着几株淡雅的兰花,衬出如削葱的十指,尽管知着一个大大的锅铲。 此人便是努力转眼菜品的宝儿,些日子过去,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再几个月,便年满十五了,正是花儿一般娇艳的年纪,模样、身段自然开始显露出来了。 进门禀报的朱武竟看的有些分神了,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宝儿问题。 “一如之前,说福宝园不能成气候。另有些人,却也拥护,夸赞亲民,不似别家铺子趾高气扬,奉有钱的人为大爷!” 朱唇微微咧,露出一股不明其意的笑意。手中动作却是没有停,从锅里舀了点汤,凑近,浅尝,咂咂嘴,并不满意的摇摇头。 “姑娘,我来了!” 门外低沉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是吴帆。 “嗯!准备吧!”宝儿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出,“再来尝尝这鱼味道如何?” 随手从边上拿出两个小碗,舀上几片白嫩的鱼肉,淋上些汤汁。摆在边上,示意二人。 朱武并不拘谨,跟在宝儿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秉性也算是了解了些,二人说话做事更是十分合拍。 吴帆收拾一番,也走上前来,端起碗,拿起筷,细细品尝。 宝儿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二人的反映,却是好吃的,最自然的流露表现出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鱼肉细腻、爽滑、香嫩,并无半点而腥气。”吴帆认真道出后,复又将碗凑近嘴边,将汤汁也喝得干干净净“咸淡适中,各种香味齐聚,最适鱼肉的味道,将这汤水勾勒的鲜香无比,这是我毕生吃过美味的鱼。” 朱武也是不住点头,连连称赞。 面对这般夸奖,宝儿并未露出半分喜色,面上为露出些遗憾。 “若是用去参赛,胜算能有几成?” 二人相互望望,稍有迟疑,吴帆先开口,“八成!” 宝儿点点头,一是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并未因讨好而过度夸大,而是负责的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道出。二来,也是确定了心中想法,果真是千古流传的东西不能轻易改变。 她做的这道菜是‘酸菜鱼’,只是苦于没有酸菜,便加了别的材料调制出那股味道。只是试验了十几种,都达不到酸菜烧制出的效果。 二人不知她心中真实想法,却也明白是在为这道菜而有些烦恼,只是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大木盆中装了清水,柔荑放置其中,轻柔搓洗。低下的脑袋慢慢抬起,露出白净的小脸。 “吴帆,今日就不必试验新菜了,你安排厨子拿出几道较高水准的菜去给众人品尝,要达到让人震惊的效果。让那些暗处的小人知道,福宝园的人并不是等闲之辈。” “是,小的明白的了!”吴帆低头躬身,应道。 每每宝儿发号施令的时候,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 “亓炎晟到哪里了?”宝儿话锋一转,看向朱武。 “将军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要再留几日,不过承诺一定会在大赛开始之日赶到。”朱武偷偷瞄了瞄宝儿的神色,只是见她睫毛不自然的颤动几下,倒是并无异样,由此也能看出,并不是如平时心如止水,听到将军的消息,还有在乎的。 朱武心中涌现一丝笑意,若是将这一反映告诉将军,怕是能乐呵半天吧! 宝儿再交待了几句,也没再啰嗦,让二人各干各的去了。就在他们双双踏出门外时,却突然叫住了,“吴帆,你稍等一下。” 虽有些意外,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了。 待朱武离开后,宝儿才缓缓开口,“你可有怨我让你参加厨艺大赛,却不拿你自己辛苦做出的菜品?” 吴帆脸庞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像是偷了东西,被人逮着正着的尴尬,竟一时没有接上话。 宝儿早早就想与谈谈,虽说吴帆该做啥做啥,对于吩咐的事,没有半分怠慢。只是那时而流露出的苦涩表情,宝儿是看在眼中,本是不想说穿,希望他自己能都想通,些日子过去了,效果并不显然,只好道出来了。 “我...我并不怨姑娘,只是...只是有些不甘心!”吴帆拳头攥得紧紧的,眼中迸发出仇恨,“想我吴帆一生习厨,如今却落得身败名裂,为世人唾弃。若是再掌勺站在世人面前,拿出的东西,却不是自己的。这样失败的人生,真是苦涩!” 干瘦的脸庞拧在一起,痛苦、纠结、无望,这么些日子来,竟是第一次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即使再最落魄的时候,也并未妥协过半分,然而在这个相识几月时日的主子面前,竟毫无防备的道出心中的苦。 话毕,心中的痛稍减,更多的却是震惊,自己是着魔了吗? 望向宝儿,目光有些闪烁。 宝儿收起一贯平和的笑意,满是凌厉的看着他,“你是那个敢做敢为,敢爱敢恨的吴帆吗!只有懦夫才会说出这番话!” 一番眼里的批评,吴帆羞愧的低下头。是啊!还有什么比“懦夫”这两个字更能形容自己呢! “厨艺大赛将举行三日,届时各家铺子会准备三道菜参赛!前两道我会写好菜谱交给你,最后一道,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就交给你,能不能夺魁也全在于你,福宝园的生死也都落在你身上。最重要的是你口中失败的人生能否反败为胜,却全在于你!” 一番话,轻描淡写自宝儿口中道出,却字字砸在吴帆心中,却不敢相信这一切。 “姑娘...你说什么...我能用自己菜品?” 宝儿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可置疑的点点头,“是的!第一厨神的名号若是被你摘夺,那也是实至名归!” 吴帆再不能抑制心中的激动,“噗通”一身跪在地上,“姑娘,请受我吴帆一拜!” 宝儿忙拉起他,“行了!等你为福宝园夺得第一再来跪拜!” “是!” 吴帆也不矫情,站直了身子,那股精神头儿从未见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寻找 得了宝儿令,吴帆吩咐厨子拿出了几道像样的菜给前来的客人品尝。不出所料的获得好评,也迅速在整个寨子上传开来。 有的人赞叹,有的人不屑,也有第二人暗暗较上劲。 总之,福宝园由之前的不成气候,奇迹一跃成了黑马,让人刮目相看,不再敢拿以前的眼光小瞧了去。 然就这次轰动后,人们再等着福宝园又更多的新鲜样儿出来,却是风平浪静。 不知是奇招用尽,还是偃旗息鼓,众人热烈的猜测、议论,还是没有等到什么! 静谧的后院儿内,较之前的空旷,这会儿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酸味,腐味交织一起,让人不得不皱眉掩鼻。 白色身影忙碌不停,时不时揭开这个罐子闻闻,或打开那个罐子瞧瞧,难闻而刺鼻的味道似乎并未察觉。 忽的,垒在上层的一个瓶子可能因宝儿触碰,就要往下滑落了,而认真的人儿,却丝毫未发现,仍是低头认真的忙活着。 “小心!” 宝儿被吓了一大跳,忙转过身。 见山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双手高高向前举着。与自己站的极近,宝儿这般转身,就像是落入了山子怀中。 迷蒙的抬着小脑袋,阳光就这般从山子的耳侧照到白净的小脸儿上,朱玉般眸子,那般清澈,落入在这个铮铮的汉子眼中。 这般近距离拥着宝儿,是山子想都不敢想的,淡淡清香往往鼻子里钻,提醒这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多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宝儿不知是因天热,还是顿得久了,白净的小脸儿竟变粉红,霎时迷人,看得山子内心火热万分。可那双带着疑惑和询问的眸子,让他不得不放开。 往后退了两步。牵动嘴角,将手中的罐子往她面前凑了凑。 “方才这罐子滑落,险些砸到你!怎么不小心些!” 离开了山子的身边,宝儿才觉得没有那么热了。四周似乎还有清风微拂,一丝凉意若有若无。 粉嫩的薄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皓齿,嘴角梨涡立马显现,可爱极了。 “瞧得仔细,没顾上呢!” 山子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宝儿这般憨憨的模样,“那也得小心些,若是砸到自己,可有得罪受了!” 宝儿瞧瞧他手上的罐子,说得还真是。若是被砸了,就是伤不了性命,也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手头上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儿要做呢!可不能耽搁了,如此。真的谢谢山子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不能这么说,山子最是不喜欢自己与他所这些客气的话。 “那可不,若是砸到,眼睛鼻子啥的。变丑了,以后就没人要了!” “我要!” 二字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二人都愣住了。山子似乎并没有想要再说些别的什么。眼神的炙热,让宝儿有些慌张。 气氛十分尴尬。 一句玩笑的话,因山子的认真,有些不好收场。好在宝儿不是那娇滴脆弱的姑娘,这点应变还是有的。 “行啊!你可说了,要是我将来没人要。你可得如现在哥哥般照顾我。不能因未来嫂子,而冷落了我!” 宝儿撅着小嘴,不依不饶,就似真的有谁要抢走山子一般。 一贯迟钝的山子这次竟看到了宝儿眼神的闪烁,意思不言而喻。心中有些酸楚,并不再讲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点点头。 我会一直对你好! 宝儿笑着转过身,扫了一眼,堆放整齐的罐子,恢复了一贯商人般的精明。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做出来的菜皆不是那个味道!” 宝儿喃喃自语,面上露出一丝愁容。 山子侧身上前,将手中的罐子放回原位,确保稳妥了,才撤开了手。 “别着急,再仔细想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说不知道宝儿捣鼓这些瓶瓶罐罐做啥用,这些日子跟在她身边,也明白是在为厨艺大赛的事儿忙碌着。帮不上什么大忙,烧烧火,递递碗啥的,还是可以的。 看着她这副愁容,便有些心疼,一般姑娘家的,都是待在爹娘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可怜的她年纪这么小,就得出来拼搏。 心想这说点什么,总能得些安慰。 “就想我在山上种瓜时,早晨种不行,我就中午种,再不行就晚上中。浇一桶水不行,我就浇两桶、三桶,不断的变换,总是能找着好法子的!” 山子的话,宝儿只是当作耳旁风,并未全都听进去,只言片语还是飘进了耳中。 忽的,愣住了! 山子说得有道理,自己怎么就知道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脑中灵光一闪,就从这罐子上开始换吧! “山子,走!咱去集市!” 宝儿欢呼雀跃,也让山子高兴起来,不可置疑的点头。 “嗯?好臭!”宝儿忽的皱起眉头,忙掩住自己的鼻子,含糊道。 “臭?有吗?”山子惊奇的看着面前憨态可掬的人儿,心早就融化了,哪里还能察觉的别的。 “是的!快走!” 宝儿逃似得跑出了院子,山子忙跟其后。 二人出了院子,去到前堂,与福气交待,将后院儿罐子全都清理干净,后欢欢喜喜的出门了。 福气看着兴高采烈的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呢! 姑娘以前去哪儿都带着自己,这会儿身边总是跟着那傻小子,这就是失宠了吧!唉! “掌柜,掌柜!您瞧啥呢?”一伙计瞧着自家掌柜直愣愣的往外瞧着,也顺着视线望过去,啥也没有呀! “哎哟!你小子吓我一跳!我能看什么!活儿很闲是吧!去把后院儿那些罐子收拾干净咯!”福气面上有些尴尬,强用风怒掩盖,可怜了那伙计。 “那东西可不都是姑娘的宝贝吗!小的可不敢动!”伙计惊慌的摇摇头,退后两步,连连摆手。 宝儿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福宝园的人那都是知道的,隐秘后院儿里藏着的东西,也都是要在厨艺大赛的上展示的。这般重要,岂是他说收拾就能收拾的。 “瞧你这熊样儿,我能害了你不成,都是姑娘交待的,还不快去!”福气怒等着那伙计,不耐烦解释道。 “是!是!是!”伙计忙回道, 立马转身,干活儿去了。 原来是姑娘交待的,早说嘛!凶什么凶嘛!真是,莫不是方才在看姑娘? 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是不能这么讲,毕竟福气掌柜的威严还是要在的。 这也是宝儿教的,既要跟伙计们打成一片,也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不能任谁都能拿捏了去! 阳光依旧明媚,只是因秋日的到来,倒不似前些日子的灼人。 街上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三三两两,五个一堆,三个一伙,也有二人作伴,一人独行。 接边的小摊小贩扯着嗓子吆喝,似在竞争,谁都不输了谁。 各家店铺门口或挂着牌匾,或者插着旗帜,上面书写着自己的店铺名。屋内,伙计正热情的招呼着进门的客人,眼中堆满了笑意,卖力的介绍这自家的货物。 宝儿眯着眼睛,看着这番场景,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 若是没有了那些纷争,一切该有多好! 正事儿要紧,二人不像逛街般闲步慢踱,直直走向了一家瓷器店。 进门便是玲琅满目堆放整齐的各类瓷器,圆的、扁的、方的、大的、小的、画花儿的、画鸟儿的、彩色的、黑白的... 让人眼花缭乱,宝儿也不懂,瞧着有些头大! 究竟哪些是适合泡菜的呢!圆的?方的?脑子就像被塞了一堆乱麻,混沌不堪。 屋子宽敞,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人正站立的柜架前,探着身子,极其小心仔细的看着上面摆放着的瓷器。 这些只怕是价值不菲,用来泡菜,会不会...太奢侈了? 宝儿嘴角抽动。 这家瓷器店坐落于繁华的西街,开了有些年头了,在镇子上是小有名气。铺子的人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的,早在宝儿二人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 二人衣着简单,女子白衣胜雪,虽不是名贵的料子,可那周身气质却是表明她身份并不一般。 而那男子,就更是奇了。镇子说大不到,说小不小,来来往往的人也是瞧得差不多了。那人生的憨憨厚厚,可偏生那张俊脸,让人丝毫不能想到他只是个粗鄙的汉子,倒像是外乡来游玩,乔转一番的富贵公子。 总之,二人的头上加了“贵宾”的二字。 “两位客官,想要看些什么?”一个年岁不大,却一派老成的伙计笑着上前招呼着迷茫的二人。 二人齐刷刷的看过去,见有人过来了,微微笑着,点头,算是问好。 这更是让人受宠若惊了,心中的猜测更甚,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就是官宦世家,心中好感倍增,连带着说话都热情了几分。 “二位怕是第一次光顾,可否让小的为您解惑?” 宝儿与山子相互望望,那是再好不过! 无声的交流,倒也明白了对方的一丝。 二人冲那伙计感激的点点头。   ☆、第一百六十章 陶罐 “这个叫‘明月’,胎呈灰白色,上面的图案是一些关于宗教的传说纹饰,正是表现了夜色微凉,皓月当空的情形。这款瓷器比较早,细密度很难称之为致密,多为浑圆矮胖,许多都是仿照着动物的塑成,特有的北方的粗狂豁达。” 伙计带着二人从最一头往前走去,停下脚步,指着这款名为“明月”的瓷器,细细与二人讲解到。 宝儿感觉像是进入了博物馆,满目的古代瓷器,还有人解说。倒也真真切切的静下心来,接受古典文化的洗礼。 伙计见二人听得仔细,讲解的劲头更甚了,往前走了一步,再是细细道来。 “这个名曰‘秋色’,造型浑圆饱满,盘口、粗颈、丰肩、腹部缓收、底部较宽,便是这类瓷器的特点。最珍贵的也是最能体现其高水平的,便是它的光泽。你瞧,与别的瓷器色彩不同的是,瓶身泛着独特的泛黄、暗青色。 身上文理刻画解释直直的线条,极富活跃感。旁的这些纹饰皆是来自西域的装饰纹样,这个称作‘卷草纹’。” 宝儿探着身子,微眯的眼睛,仔细望着“秋色”上名为‘卷草纹’的纹饰。果真如名字一般,是绵延的草海,大气蓬勃,十分壮阔。 再是往前走了去,伙计不厌其烦的一路介绍过来。 或许是因为二人的专注表情,亦或是他们的温和有礼,伙计算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二位,再往这边瞧瞧,又是不同的风格!”伙计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指引着。 宝儿虽听得意犹未尽,只是一番听下来,却是没有中意。好归好,美归美,只是这般高雅的东西。难道自己拿来泡菜? 摇摇头,甩走脑海中的荒唐。 “姑娘,没有瞧上喜欢的吗?”伙计试探的问问。 宝儿瞧了瞧架子上的瓷器,摇摇头。又点点头。 倒是让伙计迷糊了! “我是喜欢你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很精彩。今日听你一番讲解,倒是对瓷器有了很大的了解,也非常感谢你的耐心介绍!”宝儿满脸的真诚,这番话也是发自肺腑,可是...“可是这都不是我需要的!” 白费了半天功夫,竟然一个都没卖出去,瞧着二人不一般的气质,本一位今日算是有赚头,没想到! 宝儿诚恳的态度。倒也消了心中的无名火,反倒关心问道:“姑娘想买什么样的瓷器,你说说看,没准儿小的能帮上忙。” 宝儿眯着眼,脑海中浮现泡菜坛子的样子。缓缓道来:“要带盖儿的,透气性要好,不比要复杂的纹饰。容量要大些,估摸着能装五升水。” “啊?”方才侃侃而谈的伙计这会儿长大了嘴,再说不出半个字。在这铺子里待了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寻这样的瓷器。 宝儿尴尬笑笑,铺子里都是些名贵的瓷器。自己寻的这东西,只怕是有些掉价。 正想这是否能寻个借口离开呢!旁的传来一低沉而硬朗的声音。 “具有这一特性的东西只怕只有陶器了。瓷器薄而脆,极其细密,并无半分透气可言,却瓷器少有盖子的,陶器却极具这一特点。” 循声望去。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两鬓些许白发,不难猜出是上了些年纪。 那人并未转身,可是些微侧过的脸庞,让宝儿觉得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请问先生,这陶器哪里可寻到?” 不管如何,还是先寻到东西再说,那丝熟悉瞬间被宝儿抛到脑后。 “这东西粗贱,一般的杂货铺子就能买到。”那人身子微动,瞧不见表情,话语中却是能听出一丝笑意。 宝儿点点头,原本迷茫的心就像是迷失的小船,因这番话,就似寻到了港湾。 “谢谢先生!” 那人像是已经观赏完了,就要离开,一手背背,一手抬起,晃晃。留给了几人一个潇洒背影。 既然已经知道泡菜坛子是陶器做的,这会儿也不便再做逗留。只是对于伙计的热情接待,宝儿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眼睛咕噜转流一圈儿,落到了方才那人站的地方。 “把那个给我包起来吧!” 就在伙计本一位今儿的活计又泡汤时,宝儿的声音如同天籁般醉人心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那款瓷器,又瞧瞧宝儿。 半晌菜回过神来,“好嘞!您是现在带走,还是送到府上?” 宝儿低头思索一番,“送去‘福宝园——茶点站’吧!” “嗳!”伙计欢欢喜喜,小心翼翼的将瓷器取出来,报在怀中,拿去柜台包装好。 宝儿也跟了上去,付了银子,拿了字据,便出门,直寻杂货铺子去了。 西街繁华,总所周知,杂货铺子只怕是不好寻了。 二人只好打道回府,去到东街,果然,三步家,五步一间,多的便是这杂货铺子。 随意走进一家,墙角对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做工一致的陶罐。与方才观赏的瓷器,果真是有天差地别。样式单一不说,做工也甚是粗糙。 不过各有个的用处,也没啥好比较的,宝儿仔细挑了三个,大方了付了钱,满意极了。 山子一手一个,无比轻松,宝儿怀抱一个,倒也过得去。 可山子就怕她累着,几次想拿过来,自己扛着。都被宝儿以“打坏她的宝儿”为由,硬是不依。 山子无奈妥协,对于宝儿,他总是心软的。 二人这般亲近的逛街,一起伤赏瓷器,一起买东西,让山子觉得十分满足。眼见这快走到铺子,有些恋恋不舍,脚步不由得也放慢了。 宝儿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到院子里去,捣鼓自己的泡菜,脚下的步子自然也就迈的快了。 没两步,山子便落后了,宝儿回过头来,高呼,“山子,走快点呀!” 这话这么熟悉,曾经的二人才相熟时,去到山上采野果子。那是的宝儿还那么小,两脚陷在雪地里,吃力的迈着步子。而自己如同被关了许久的猴子,调皮的蹦踏在前面,不住的回头朝她喊着“宝儿,走快点呀!” 物是人非,只是二人还在就已经满足了。 “嗳!来了!” 回答着,步子也迈得快了,没走两步便跟了上去。 “你累了吗?” “不累!我是男人” “嗤!要不我帮你拿一个吧!” ... “嗳!你换我!山子!你要是摔坏了我的坛子,我跟你没完!” 山子夺过宝儿怀抱着的坛子,快步往前跑去。 宝儿赶紧嘴上,不住的呼喊。 其实这般简简单单的打闹也是美好,即使没有崇高的地位,也没有用不完的金银珠宝,能偷得这般平淡,此生又有何遗憾。 二人打闹着跑进门,山子咧着嘴,一路都没有合拢,直直往后院儿奔去。 伙计们手上的活计停顿,纷纷侧目,这是咋啦? 摇摇头,又专注干活了。 “山子,站住!” 过不一会儿,见一贯清清淡淡的姑娘,正风风火火的跑进们,口中还喊着山子的名字。 这会儿没有人淡定了,眼神相互交替着。 宝儿满心念叨着自己罐子,自是不会注意到伙计们的异样。只是福气可是看在眼里,可不能让人败坏了姑娘的名头。 忙上前,挡住宝儿去路,“姑娘,您累了吧!那些罐子我来弄,您先歇歇吧!” “不用,你忙吧!有山子帮我忙呢!” 被迫于停下脚步,宝儿的无奈回答福气的话,可脑袋却是左右探探,似后面有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 说完便侧身,直直跑去了。 福气还傻愣的站在原地,苦恼万分,我的姑娘啊!小的这是在给您解围呢!这倒好,越描越黑了。 “姑娘跟山子啥关系呢?” “不知道啊!瞧着亲密的很!” “呀!莫不是...” “你快莫瞎说,前些日子那个亓公子与姑娘才是郎才女貌呢!我瞧着这个山子傻里傻气的,一点配不是咱姑娘。” “山子傻是傻了点,可他长得也算是俊朗,关键是对咱姑娘好。为了厨艺大赛的事儿,姑娘整日的忙碌,哪里见她这般放松的笑了,我看好山子。” “我看好亓公子!” “山子好!” “亓公子好!” ... 本是小声嘀咕,这会儿因意见不和,声音有些大起来了。闹闹哄哄,福气再是忍不住了! “胆子大了不是!竟敢议论起主子来了!谁再多嘴一句,扣你们三个月的奖赏!” 福气怒拍桌子,震住了议论的伙计们,再一听说口奖赏,更是闭紧了各自的嘴巴,再不敢将一个字,忙转身各干各的去了。 屋子里霎时安静一片,福气皱着没有,长长叹了口气。 伙计们的话方才是一字不落的落到福气耳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这帮人胆子真是大了! 只是...亓公子好?还是山子好呢? 福气脑海中莫名也浮现出了这两个问题,猛的摇摇头,自己怎么也跟这帮伙计一样的!赶紧低头翻了几页账本,想着分散写注意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扰乱 院儿中的罐子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本就不大的地儿,这会儿到觉着宽敞了。 宝儿正满心欢喜的端来小板凳,安坐着,清洗那三个坛子。 院儿边有一口井,走上四五步就到了。这也亏得晏师傅老道,一眼就看出那地方出水,不管能不能用,挖来做井总是不坏的,没想到这会儿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打水的活儿自然是落在山子身上,他也乐得做这些,只要是能帮到宝儿,多小的事儿,都能乐呵半天。 轻松打来一桶水,放在宝儿身边,拿起瓢,舀满,随着宝儿搓洗的动作,慢慢浇淋上去。 陶罐经过澄澈的井水冲刷,变得干净明亮,阳光下泛着光芒。 紧接着将那三个洗净的陶罐摆放在花坛边沿的围栏上,使其被阳光直射,将罐壁上的水蒸发干。 二人配合默契,也不是多重的活儿,没一会儿就搞定了。 折腾了半天,山子丝毫不觉得累,兴冲冲的问道,“宝儿,接下来咱该做什么?” “弄菜咯!” 宝儿满心铺在做泡菜上,自是不觉疲惫。往屋子跑去,抱出一大筐白菜。 筐子不大,里面装的菜却不少,短短几步路,竟有些吃力。 “你说,我来干就是了!” 山子忙上前接过来,轻巧的搬了过去,这会儿倒轮到宝儿嘿嘿傻笑了。 二人坐在阴凉的树下,将白菜叶子一片片掰开,放在大木盆中洗净。 井水凉凉的,树荫下又晒不着太阳,虽然干着活儿,却也觉得十分炎热。院子对面边上放着一个架子,差不多与人齐高,分为两层,每一层都有三个大圆簸箕。转供晒菜用的。 有了前几次做泡菜的失败经验,宝儿也总结出了一些错与对,这次也就轻车熟路了。无奈前世对这泡菜并不甚了解,更别说能做出来。便只好靠着些微的印象和直觉,再加上反复的实验,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只是出来的东西,不是臭了,就是味道不对,希望这次换了陶罐,能有所收获,毕竟大赛在即,成败也就再此一举了! 洗净的白菜,二人均匀放在簸箕中。尽量使其不叠在一起,以保证充足的阳光直晒。 晒菜的话,估摸着需要一下午的时间,这期间倒没有别的东西好准备了。山子劝说着回房休息一会儿,宝儿却执拗的摇摇头。吴帆、福气他们都在辛苦坚持着,自己怎么能独自休息呢! 这不,喝上两口水,便直奔后厨去了。 山子心疼不已,却也没法子阻止她,因为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便只好陪着她了。 伸出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快步跟了上去。 刚走出院儿,再行几步,便是茶点站的后门,山子停下了脚步,望着宝儿渐行渐远的身影,思绪却高度集中在门外。 “谁!谁在哪里!”眼神一凛。转过头,冷冷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西索的脚步声,山子忙冲过去,一脚踹开后门。 果见一个着黑衣的健硕男子的身影自前方胡同又拐了进去。 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追!山子自小山上长大。一直是东奔西跑长大的,加之跟着几位当家的习武,脚力自然不弱。 没过一会儿,便追了上去,眼见着二人相隔越来越近。那人忽的收住了脚步,迅速侧身,山子这才瞧见,前方的路竟然被堵住了,原来是条死胡同。 那人瞧着一点不惊慌,只怕是想翻墙逃跑。 果不其然,就势要往上跃,两脚已经快要离开地面。却因一股外力牢牢拖住,不得已往下坠落,狠狠摔倒了在了地上。 “二叔?” 山子狠狠抱住那人的脚,也躺在地上,抬起头来,惊呼出声。 “山...山子...”那人满是尴尬的,冲山子笑道。 此人正是奉命下山前来办事的二当家,没想碰到了山子,逃已经来不及了。 “二叔,你为啥偷偷摸摸躲在福宝园后院儿?” 山子惊讶过后,脸色骤然变冷,他们暗地里的一些勾当又勾起了山子心底的伤痛。 “你这孩子!”二当家不是没瞧见山子冷着的脸色和质问的语气,心底里有些不舒坦,却不好说什么。 他是大哥的儿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疼爱自然是不少,只是和大事比起来,却是不能由着他的。 “你娘想你了,让我来瞧瞧,带几句话给你!”慢慢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 山子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二当家,有些急迫,却还是忍了半天才开口,“我娘说啥了?” “嫂子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等你爹气消了就回去!”三当家一脸的恳切,充满关爱。 “我走后,娘可有受难?” “大哥这般疼爱嫂子,自是不会怎样,只是一顿责骂是免不了的。这倒是其次的,只是嫂子忧郁成疾,精神头倒不比以往的好了!山子啊!我看大哥的气也都消了,要不,你就跟二叔回去吧!大家都十分担心你!”二当家深深叹了口气,劝说道。 山子心中一阵痛。 娘... 只是再回去?他们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儿就此了结了?宝儿如今还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不回去!我不想待在那个忘恩负义的地方,二叔,你替我跟娘说,我好好的,让他别担心,等儿子混出名堂了,将她接下山来,我再敬孝道!”山子别过脸,狠下心。 “你...嗨!” 二当家似摆头,似万分无奈。 低头瞬间,斜眼瞟了远处的福宝园,道:“你现在可是住在那铺子里?” 山子忙回头,“二叔,我不许你打宝儿主意!你们已经对不起她了!” 二当家重重喘了口气,“她是你谁,要这般护着。我只是受你娘之托,来探探你的境况,见你没事儿,就好了。我这就走!你得注意点那丫头,她可是有意中人的,别到头来,被人利用了,还觉着是个宝!” 说完,两脚一跺,腾空而起,墙脚落,踏上一脚,飞离出去了。 不甚宽敞的小胡同里,山子一人站立,二当家的到来,彻底扰乱了,自己这些日子幸福的念想。 娘病了?回想起那日,她声声劝慰,自己一意孤行要离开,不知是有多心碎。 宝儿有意中人?她...她有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心里乱极了,呆呆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颗坚定的心,不容易轻易被打败,却会被一些忧虑和不确定左右。 山子的心,动摇了! 另一边,香气四溢的后厨内,伙计们正乐呵呵的围在台子上,争抢这吴帆刚做出来的菜。 而宝儿与当事人正站在一旁,相互交流,共同探讨菜的不足。一番叙说,二人的思路又更加明确了。 吴帆点儿不耽搁,忙就着宝儿提出的意见,再添火倒油,再做上一道。 宝儿一旁看着,嘴里却嘀咕着,这个山子跑哪里去了?刚刚还跟在后面呢!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是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过没了他,照样得干活儿。 趁着天色尚早,得把那些个菜弄好,放进罐子里才是。 等下做的事儿,却是自己一个人忙不来了,没了山子,只得叫上一个伙计帮忙。 经过一下午的晾晒,大部分都已经晒出水分,但是却没有完全干燥。 取来一个干净的大木盆,将白菜放置其中,将早就准备好的糖、姜丝、辣椒粉、花椒粉、盐等调料倒进去。用力揉搓,直至白菜表面开始脱水,将盆底的水倒出,反复几次,便可。 这揉搓的活儿自然是落在伙计身上,宝儿手劲儿不大,若是将那些水都搓出来,只怕也要到明天去了。 最后,宝儿与那伙计合力将白菜装入到白天洗净的陶罐中,盖上盖儿。 摆放在院儿,就等明后几日,太阳晒上一晒,高温将那酸味儿发挥出来,这酸菜就做成了。 二人忙活了也有近两个时辰,天色渐暗,宝儿与那伙计道了声谢,便手工了。 要说那伙计,今儿被挑上帮姑娘干活儿,那是受宠若惊,也羡煞了旁人,倒不是帮主子干活儿有赏钱拿。 宝儿在铺子里那是口碑极好,为人和善、体恤下人、大方、聪明等等。 今儿这两个时辰待下来,更是被宝儿温和、谦卑感染,哪家铺子的主子还亲自动手干活!能够与下人这般亲近。 感叹自己跟了个好主子,这不,第二天就传开了。 对此,福气是得意的不得了,宝儿却不以为然,倒是印证了那句话,狗拿耗子——管闲事! 距离厨艺大赛的日子过去一半了,整个镇子上的酒楼、厨子们愈发忙碌,福宝园也是一样,只是别处打听和戒备的人却是少了,不知是觉得已经了解到了福宝园的水平,还是已经忙于自己手头上的东西,总算是消停了一阵。 夏季再是些日子就要进入尾声了,像是迫不及待的迎接硕果丰收的秋。那也是不少人期盼着的日子,能过上好日子的日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水煮鱼 “山子,成功了!我成功了!”宝儿欢呼雀跃。 三个陶罐整齐排列,最头上的一个罐子的盖儿被揭开了,翻放在旁边一个陶罐上。 宝儿拿了一双长长的筷子,往里加了一块,往嘴里放去。酸酸的、辣辣的、香香的、清新爽口,就是这个味道。 反复试验这么多次,总算是成功了!就这么个泡菜,竟是这般的费劲,水要煮开的凉开水,还不能沾油,罐子透气性要好,盖儿还得密封,隔绝空气,防止腐烂。 不过最后能成,之前的波折都不算什么了! 欣喜万分,却发现叫了几声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反映。 这才转过身,看过去。 见山子就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睛直直望着地上,呈放空状态,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子?山子?” 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反映,宝儿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拉着山子的袖子,晃上一晃。 “山子,你不舒服吗?” 山子身子微微一颤,忙抬起头,见宝儿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当下有些慌乱,眼神闪烁,忙回道:“没...没事儿!” 这般明显的异样表现,宝儿哪里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想说,追问出来,也没意思。 淡淡一笑,“这阵子,忙忙碌碌的,亏得你帮忙,若是累了,可别憋在心里,跟我说,知道吗?” 山子有些动容,面上淡淡的惆怅也散去了些。 “不累,就是在想,你这罐子里的菜用里做何用?” 话语间的故作轻松,更加断定了宝儿心中的猜测,山子心里有事! “这菜可是大有用处!”宝儿手舞足蹈,夸张的说道。“来,快来尝尝!” 说完,便转身去到陶罐处,拿起筷子。夹上一稍小的,伸到山子面前,“阿...张嘴。” 这般亲密的动作,让山子瞬间心跳加速,气血上涌,耳根子像是被火烧了般,火辣辣的热。 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宝儿小脸扬了扬,手中的筷子,也往上举了举。现在才发现,山子竟长高了不少,过了这个冬天,竟像笋子般抽条,使劲往上窜。 山子无法。只得缓缓低下头,张嘴将宝儿送来的东西,一口吃进去。犹豫有些紧张,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 入口满是酸,而这算与平日酸又不大一样,带着点咸、辣、香,十分爽口。让只忍不住想来一大碗米饭。 越嚼越香,越咬越美味。 “真好吃!” 山子止不住的赞叹。 “嘿嘿!好吃吧!”宝儿洋洋得意,将盖子盖好,像是装着无数宝贝似得。 “来,帮忙把这坛子搬到屋子里去。酸味足了,菜也熟了。便不必放在这般炎热的环境下了,搁到屋子里去,就是到过年了,也还能吃哩!” 山子满是震惊,也听了宝儿话。将陶罐搬进屋,动作满是小心,深怕磕磕绊绊的,把宝儿心血也摔碎了。 宝儿朝屋外看看天色,瞧着日头慢慢往下落了,也到了吃饭的时候,要不今儿就趁着这泡白菜熟了,给做一道酸菜鱼,给伙计们解解馋。 再着,几个月一来,福宝园无形之中已经形成了一股凝聚力,有什么事儿,大家伙儿总是能知晓的。宝儿从来不满着谁,就是参赛的菜来说,也是汲取众人的意见,从未避讳。 能的主子这般的信任,稍有心的人都是懂得感恩的,个个掏心掏肺。再说着,这些人也都是经由宝儿瞧过,才得以进门,自然都不坏。 想着,嘴角便不由自主的翘起来了,从灶头上拿来一个大碗,再次打开刚开那个罐子,夹了慢慢一碗。 “山子,你先歇着去吧!我给你们做鱼吃,等熟了,再叫你!” “我不累,陪着你。别的帮不上忙,烧火还是会的!” 山子哪里会依,忙钻到炤头处,坐下,准备点柴,生火。 “诶诶诶!还得等等你,鱼还没弄呢!”宝儿忙制止,却是一脸笑意。 山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坐着却不知该感谢什么。 “先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先弄鱼!”宝儿声音柔柔,任谁都不会拒绝吧!山子更是不能再说什么。 后者安安静静坐着,宝儿却开始忙碌起来,利索这拿起一条大鱼,猛的往地上一甩,那鱼像是晕晕乎乎,不再剧烈挣扎了。 看得山子那是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己平日里认识的那个柔柔的宝儿吗?想站起身帮忙,却发现自己能做什么呢!挣扎半天还是坐下了,只是视线并未离开宝儿半分。 宝儿是管不了那么多,专心致志的开始开膛破肚。 要说自己在开茶点站之前,并不是很会做菜。在前世,吃倒是吃了不少,要说做,这倒是个难题,虽说也看了些关于做菜的电视节目或者书籍,但终是纸上谈兵。 招了这六个厨子后,每日的跟着开发新菜,倒是学了不少,以至于以前吃过菜,也能根据材料、味道,摸索出来。 酸菜鱼做了很多次,苦于没有酸菜,硬是用醋勾勒出那股子酸味儿,却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只是那酸菜是什么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只好退而求其次,腌了这大白菜,也差不了多少吧! 鱼刮鳞洗净后,放在砧板上,宝儿操起大刀,猛的砍上两刀,鱼头与鱼身便分离开去,再是几刀,砍掉鱼尾,切掉鱼鳍。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竟像是一个行侠仗义、游走江湖的女侠,说不出的豪迈。 宝儿示意山子可以开火了,山子也不怠慢。大火瞬间窜满了整个灶膛,大铁锅霎时间冒起了白烟。 拿起锅铲,油罐儿里挖上些油,放进锅里,待油热,将鱼头、鱼尾等,煎至微微焦黄了,往里加如冷水,拍碎了姜块、葱结等,一起烧煮。 这边煮着,宝儿也不闲着,将厚厚的鱼身部分,斜刀切成大片。切好后,撒上姜丝,倒些酒,洒上些白面儿,稍加腌抓。 山子看着忙碌的宝儿,心中满是平静。 一起做菜,一起买罐儿,你掌厨,我烧火,你降价,我扛货。这般平平淡淡的生活,让人舍不得让时间冲淡,以后都这般可好? 可是... 心中一阵抽痛,许多无奈紧逼,很多的决定,由不得自己做选择。 那日,二当家离开后,山子便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山子娘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模样,已满是痛苦。再想到宝儿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更觉得有什么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可见着宝儿对自己笑,对自己柔声说话,一切却又不在乎了。只是那突如其来害怕失去的感觉,又逼得山子发疯。 摸着怀中,胀鼓鼓的,是三当家塞到山子怀中的药包,几番思索,还是决定上山一趟,看看娘,都是自己连累了她! 瞧着暮色降临,山子说自己累了想早些歇息,趁这机会,偷偷往山上去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是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寨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瞧瞧去到后院儿。还未走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袭来。心中一紧,忙加快了脚步。 侧耳倾听,观察一番,四周并没有人。山子快步上前,猛的推开了门。 “娘!” 满含的思念的一个“娘”字,自口中道出。 静卧在床上的人,微微一抖,缓缓转过脸来,朝门边望去。 无力的双眼立刻瞪大,张开嘴,胸口剧烈起伏。身子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山子忙奔过去,扶起了老娘。 二人眼眶都有些变红,盈满泪水。 “山子...我的儿啊...”干瘪而嘶哑的声音自妇人口中道出,让山子心中阵阵抽痛。 “娘!你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就要起身,山子娘却死命拽住了,眼神满是绝望与哀求,就似山子要离开了一般。 山子一阵酸楚,蹲下身子,揽住妇人的肩,“娘,我不走,不走!” 声音有些哽咽,而怀中的妇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山子胖了、皮肤白了、面色也好了不少,衣裳一换,斯斯文文,俊朗非凡,就像是变了个人。 山子娘看在眼里,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来了。 伤感的氛围慢慢散去,山子娘情绪也稍稍恢复了些,山子倒了被茶水喂她喝了些,嗓子是舒服了些。 母子二人这才开始促膝长谈。 山子将自己的境况与山子娘讲诉一番,想让她能放心,自己过得很好。再 一个,也希望娘能消除对宝儿的偏见。 山子娘并未说什么,点点头。对于那个王姑娘,始终心存戒备,总觉得山子会因她有什么不测。可看着儿子讲到她是,满脸流露出的笑意,却是开不了口。 伸手摸了摸山子的脸,满脸慈爱,关心道:“儿啊!你一个人在外的,完事都要小心着些。没有娘在身边,要好生照看着身体,莫要累着自己。你要报那姑娘的收留之恩是对的,却也要量力而行,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儿!”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寨 山子紧紧握住妇人的手,咧着嘴,“娘!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等我混出名堂了,就将您接下山,儿子给您养老!” “嗳!好!”山子娘嘴唇微颤,眼中再次盈满泪水,儿子终究是长大了,知道孝敬娘了。只是有那么一天吗?不敢奢求,只愿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大当家大步跨进门,沉着脸。 “下山?还能往哪儿去!暗地里到处都是狗贼的暗哨,稍不注意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就算能保住你的小命儿,能保得住你娘?” 山子与山子娘二人身子皆是一抖,齐齐望向门外。 像是许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大当家也有些想念,亦如山子娘一般,将儿子从头到脚瞧了个遍。 “哼!回来,也不来瞧瞧爹!” 虽说语气满是不耐,却是缓和了不少。儿子回心转意,回到身边,也算是喜事了! 山子抿着嘴,没有开口将话,大当家有些恼怒了。山子娘见状,忙使眼色,让山子先服软。 山子经不起娘的恳求,只得不情不愿,道了声,“爹。” 这声“爹”倒是让大当家心头的烦躁消了大半。自家的娃总归是自家的,就算出去野了两天,还是会回来的。 “嗯!回来就好,多陪陪你娘,瞧你把她给气的。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总归是爹的错,不该瞒着你。但是你也有不对!怎么能偷着跑下山呢!这么做该多让我和你娘担心!” 山子沉默着没有开口,盯在干净的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当家见山子没有反驳,便以为他是妥协了,当下一喜,更是停不住往下说了,“你的那片瓜地。还是得有你来看。你不再的这段时间,都是由你三叔看的,他却是笨手笨脚,苗子弄坏不少。再这么下去,都得让他给毁了!” 听到“瓜地”二字时,之前的事儿全都涌向脑海,他掠夺了宝儿的东西,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山子恼火不已,怒喊出声,“那不是我的瓜地!也不是你的!是宝儿的!” “哼!寨子与她早就两清了,若说地是她的,她能拿走吗?是!那地不是你的,也不是我。但更不是她的!是寨子的!” 对于山子态度,大当家哪里能沉得住气,语气也僵硬了些。 刚刚才缓和的氛围,三言两语土崩瓦解。 双方剑拔弩张,不像退让。 “你是我爹。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寨子的头。怎么能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儿!”山子嘶吼到,心却似在滴血,这就是他尊敬了十几年的爹。 “寨子为那丫头做的事儿不少!没有我们,她能有今天?我只是拿到我们应得的,算不上忘恩负义。”大当家冷哼一声,却也不痛山子一般怒吼。袖子一甩,背在背后,“你也休要再帮她说话,事已至此,就安心待在寨子里!” “我不!在这个充满了阴谋的地方,我待不下去!”山子瞪着双眼。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原本憨厚的、俊朗的面庞有些狰狞。 “那你想要去哪里?还那丫头那里?你不要忘了她身边还有个亓公子,你算什么?到最后,不要被人耍了,还不知道。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你斗不过她!”大当家一番话虽有些刻薄,却也真是为了山子着想。 “你骗人!你骗宝儿,骗娘,骗我!我不信,不信宝儿是那种人!”山子捂住双耳,接近疯狂,“这里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鬼,专门害人的鬼!” “放肆!”大当家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往地上一砸,“睁开你眼睛,站在你面前的是生你养你十八年的爹!这里也是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今天你竟然说出了这番混帐话,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剧烈的声响后,山子不知是被镇住了,还因为大当家的话。不再说话,手微微颤抖着,嘴唇也是,眼珠子不住的左右瞟,像是六神无主。 山子娘没有插嘴,坐在床上,看着爷俩吵架,只得无声流泪,沾湿了衣襟。 山子的这般状态持续了一会儿,忽的,拔腿冲向门外。 大当家立刻出声制止,“站住!今天你要是敢跨出这个大门,就再也别想回来!” 山子骤然停下脚步,顿了顿,还是跨了出去。 “这个地方,不待也罢!” 淡淡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愤怒于大当家耳畔回荡,眼中一阵谎话,等再清醒过来时,面前的人,早已不见的踪影。 “嘤嘤!” 山子娘无力制止,再也忍受不住,大哭了起来。 大当家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心里除了愤怒、烦躁,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 大步走向门外,带上了门。 屋内的灯光映照在猛窗上,穿过落空的,目光洒落院子中,使得树木、花草的轮廓黑夜中若影若现。 大当家顺着院子的石板路往外走了几步,忽的收住了脚。对着黑暗的树下躬身行礼,“大人!” “可是心疼了?”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响起,让人不由得毛骨耸起。 “是他不懂事,不能明白大家的一片苦心。”大当家摇摇头,方才的怒火消失殆尽。 “他会懂的!瞧着吧!并且还会助你我了结多年的恩怨!哈哈!”那人说完一阵冷笑。 见黑影晃动,越来越近,显现出轮廓来。黑色短装包裹着伟岸的身材,一股摄人气势,叫人胆战心惊。黑夜中,五官轮廓若影若现,瞧不大真切,却能觉着是十分阴冷、狠毒。 自黑夜中出现,又于黑夜中消失。 大当家久久才会回过神来,心里却充满了恐惧,久久不能平复。山子啊山子!爹的苦心你怎么就是不能明白的,现在可好,将你也卷入了这场纷争中,只怕是难以脱身了。 夜色寂寥,树荫婆娑,大地万物将沉睡。明日红日冉冉升起之时,对与有些人来说是新的开始,对有些人来说却是黑暗降临前的短暂光明。 “傻子!回神了!”宝儿用大铁勺,轻轻往锅边敲了瞧,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山子晃晃脑袋,回过神来,看着宝儿撅起的小嘴,不由的笑了,“鱼烧熟了吗?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行了!行了!马上就出锅了!”宝儿睨了他一眼,专注的将炸德喷香的花椒和干红椒段铺在做好的一大盆鱼片面上。拿了快干净的步,将锅勺子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水渍。 火烧的旺,没一会儿,锅底一圈儿便红了。从油罐儿里舀了一勺油,倒进锅里,清澈见底,没一会儿就冒出青烟儿了。 趁着烧油这会儿,宝儿好不在意的问向山菜子,“山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山子一愣,半天没接上话来,自己本就嘴笨,加之是宝儿问话,更是结巴的不知所措。 宝儿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脑海中却早已浮现出山子为难的表情。 便岔开话题,打趣道:“莫不是瞧上哪家姑娘了?不好意思开口?” “哪能呢!”山子不好意思的蹦出这三个字,却是不由自主的瞟了瞟忙碌的人儿。 话既如此,也没在继续下去。 炤膛里已经没有加柴了,火在渐渐熄灭。 锅里的油烧的滚热,宝儿拿起勺子舀上大半勺,浇再辣椒等佐料上。 “唰唰!”的声音响起,过高温度的油碰到盆里的东西是,立马冒起了泡。顷刻间,整个房间浓香四溢,叫人不能忍耐,先吃为快。 “好香啊!” 福气自门外走来,连连赞叹,脚下步子都跨大了不少。 快步走向宝儿身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炤头上满满一盆美味。 瞧着还在沸腾的菜肴,福气再是忍不住了,忙拿起边上的一双筷子,加起一块就往嘴里放。 “当心烫!”宝儿关心道。 话音刚落,这边就嗷嗷直叫了,“哎呦!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那模样甚是滑稽,惹得宝儿与山子忍俊不禁。 “你咋跑来了?都忙完了”宝儿拿过 一杯冰水,递给福气。 “都忙好了,这不是知道您要给咱们做啥‘水煮鱼’吃,大家伙儿早早就把伙儿干完了,就等着吃呢!等上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催着我来瞧瞧,您做得咋样了?这不就来了吗?” 山子喝了口水,舌尖的疼痛减缓了些。只是方才那鱼肉的爽滑、香嫩叫人难忘,不由的再往大盆儿里瞧了瞧。 宝儿忙抢过他手中的筷子,“我看是你自己嘴馋了,想来偷吃。还推到别人身上,可不许再吃了!” 福气的小心眼被看穿,也不害臊,只是咧着嘴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被她看的透透的。 二人之间亲密,让站在一旁的山子好生羡慕,他也好想与福气一般在宝儿面前调皮,惹她发笑,狠狠“教训”自己一顿,没有一丝顾虑,那般自然。像是多年的朋友,又或是亲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阴谋 宝儿做的水煮鱼获得一致好评,伙计们吃得津津有味,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只有安坐一旁的吴帆皱着眉头,精神有些恍惚,像是在为什么事烦恼着。 众人瞧着他这副模样,也不便说什么。吃完饭,麻利的将碗筷收拾得干干净净。 该留夜的留下,没事儿的也都离开了,只留得吴帆一人呆坐着。 那日,宝儿的一番话,倒是让他信心倍增,踌躇满志,对那“第一厨神”的名头更是志在必得。 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开发新菜,就像是要进京考状元一般。因为他知道,就在他努力的同时,宝儿也在努力,无形之中像是在进行一场较量。 宝儿本就不是做厨子的,手艺比起吴帆来说,自是差了些。可胜在她脑袋里有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总是能出其不意,这也是吴帆最怕的。 果不其然,今日宝儿端来的鱼与那日相比,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本以为已经够美味,没想到??? 原来她那日的皱眉竟换得这般大的变化。 吴帆羞愧难当,自己真是连姑娘的一点边都比不上,还如何能在大赛夺魁! 心中满是担忧,心中却也燃气了熊熊奋斗的烈火,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决心。 宝儿的无心之举,倒是帮了吴帆一把。 许久未见的朱武出现了茶点站后院,后院儿的厢房还亮着灯,轻轻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宝儿正坐在桌案上查看这几日的出账、入账情况,听见有人进门,抬头一看,竟然是朱武。 见他仍是一身黑色劲装,身材伟岸,只是面上有些倦意。想来奔波几日,还未来得及歇息,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了吧! “这么快就回来了?辛苦了!”宝儿放下手中厚厚的本子,笑笑道。 朱武躬身行礼。礼数周到。 “行了,我又不是你家将军,用不着,快坐!”宝儿绕过桌案,去到圆桌处,坐下,倒上两杯茶,示意朱武过来。 朱武也不矫情,两步走过来,安然坐下。拿起了宝儿亲手倒的茶水。一口喝了下去,舒坦极了! “事情查的如何?” 宝儿待朱武喝下一杯水,这才问出口。 “他们像是在暗地召集各路人马,齐齐汇聚此处。这些日子镇子外稍微偏僻的地方,都遭到了打劫。只怕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听得朱武一番陈词,宝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真是小看了他们,人一旦起了贪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说菜农不卖咱菜一事,与他们是无关了?想来也忙不过来吧!” 朱武点点头,“猜得没错。使坏者另有其人。” 宝儿面色一凛,眼神一冷,“是谁?” “小的在醉仙楼前守了几天,发现大庆元的人时常上门,且都是由那些掌柜亲自接待到二楼雅间。小的偷听到,大庆院的人找到大当家等人。以一倍高的价收购所有的瓜菜,醉仙楼收买那些菜农不卖菜给福宝园,如此,福宝园将进入困境,不得不将铺子转出去。到时候二人再合理将这铺子团下来。有了先前的材料来源,想要把铺子开起来还不容易,倒是后福宝园就会改名为醉仙楼或是大庆元。” 哼!原来是那手下败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怀恨在心! 厨艺大赛算是举办对了,等着瞧吧!谁把谁挤倒还不一定呢! “知府大人没有怀疑什么吧?”宝儿眼神中满是算计,偏生这幅单纯的模样,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 朱武摇摇头,“小的只是拿了腰牌与他说,皇上三月后要举办寿宴,将军要寻几名不错的厨子进宫做菜献寿。他没追问什么,却是照办了。小的还怕他不认真对待,偷偷去瞧了瞧几次。还不错,筹办得挺大的,甚至请了许多有名有望,有权有势的人当作评定人了。” 朱武将这几日的查到的一一向宝儿汇报清楚,该说的都说了。至于那位神秘人,却是刻意隐瞒了,毕竟涉及到朝廷机密。只是这事儿无意间与宝儿牵上了关系,也是将军所担心的,就怕她受到波及。 那些寨子里的人,需要小心提防,如今再无联系,倒是少了许多的危险。可铺子里还住着一个危险人物,那便是山子。 虽然朱武相信他是真心喜欢姑娘的,可他毕竟不是自己人,少了些让人放心的信任感,难保有一天狗急跳墙,胡乱咬人! 几番思索,朱武还是问出了口,“姑娘,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讲?” “你想说山子是吧?”宝儿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 屋外不知道何时刮起了大风,树枝不断摇晃,使得院子里、门窗上满是影子不住跳动。 门外不知何时落了一双大脚,伟岸的身影混合着跳动的树影,落在木格窗上。 “我与他关系极好,算是认识有三年了,他断不会害我,我信他!”宝儿摩挲着茶杯,脑海中出现山子憨厚的笑颜,她不相信,这么单纯而善良的人会做坏事。 “难道???姑娘看不出山子他???他对您不一般吗?他心思不纯!定是有企图才来接近的。” 朱武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将心中的话道出,毕竟涉及到姑娘的私事儿。只是希望她能远离山子,将军过几日就要来了,倒时候??? “朱武!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山子逃离了寨子,早已是无处可去,不管他对我是怎么样,在我心中,他就像是大哥哥一般关心我、照顾我,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我信他。就是大当家要对我不利,他却并不会存半点歹意。至于你说的企图,怕是看错了!我二人相互信赖!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家将军的事儿!若是你不信,自管与你家主子说去!” 宝儿摇摇头,一番话道出,像是在说服朱武,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语气竟然莫名严厉起来,她不想让这般美好的现状打破,她贪恋山子的关爱,那种胜似亲人的关爱,想一辈子攥在手中,一辈子都不放开。 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山子以后也会结婚、生子。有他的家,一家人和和美美,然后慢慢老去。自己也会变作人妻,相夫教子,再多的美好都将成为回忆。 也许三年前,宝儿不进京,那便不会再遇上亓炎晟,那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吧! 只是世事难料,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那也只会是个错误的结局。 门外树影颤抖了一下,继而恢复平静。 朱武慌忙站起来,“姑娘,小的绝无半分不敬之意,实属一片忠心。小的与您直说了吧!大当家等人勾结朝廷要犯,打家劫舍,无法无天,迟早是要绳之以法。而捉拿要犯的职责正是将军执行,倒时候只怕是要让姑娘为难了!” 要犯?大当家?山子?宝儿脑子有些发懵,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原本只想安安稳稳的开间铺子,赚些钱,养家糊口。可总是有人逼迫她往前走,往高出走。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过我自己的生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那些是你们的事儿,是皇上的事儿。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你不要与我说这些,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账本要看!” 宝儿说完,起身去到桌案处,拿起了那厚厚的本子,似认真看起来。一脸沉静,不再理会朱武。 朱武叹了口气,无奈行礼退下了。今日这番话说得是有些着急,总是想她能平安躲过这场残酷的厮杀。 一段恩怨总是要有个了结,也总是要有些人牺牲。 宝儿盯着本子上的字,盯了半天,既未翻页,也未眨眼,就似定住了一般。 脑海中,朱武的话还在不住回响。大当家与要犯勾结?那人是谁?亓炎晟三番四次来镇子上,莫非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来查清那人的行踪? 亓炎晟?要犯?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何联系??? 难道那要犯与亓炎晟有仇?莫不就是那晚行刺亓老将军的刺客?如此以来就说得过去了,大当家几人身份本就是个迷,再加上与要犯勾结,只怕就是那些行刺之人的党羽。 现在他们到处搜刮钱财,定做兵器,难道是想再次报仇雪恨? 亓炎晟此次前来,应该是为了将这些人一举歼灭,而助自己只是一个借口吧! 不知道为何,理清了这些,竟有些失落,那他对自己的心还是真的吗?宝儿有些错乱,终究是太过稚嫩,竟早早的将一颗真心抛出去,只是成了垫脚石。 双手似无力再捧住,任由它滑落,慢慢抱紧自己的胳臂,趴在桌上,将脑袋埋了进去。 风停了,院儿中的竹木花草,也不再胡乱晃动。只是地上却掉落了无数枯叶,石桌上、花坛里、台阶上,朦胧夜色中依稀可见。 门外的黑影也早已不见,像是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怪风,而消散。 没过多就,屋内油灯灭了。 夜,一片寂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入到大地上,鸟儿的啼鸣声也由此刻响起,辛勤劳作的人们已经手持工具准备出门。 福宝园又茶点站又投入到新的一天中,开始忙忙碌碌,每个人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等到日头到了头顶,大家才发现山子竟然不见了,各处都寻遍了,仍是找不到,赶忙报告宝儿。从前几日的表现来看,只怕他知道了什么,想到这儿,宝儿一阵烦躁。 大赛在即,没有多的心思去管那么多,山子一事,只得暂放一边,所有人都全身心投入到备战中。 一如朱武所说的,亓炎晟果真没能赶来。不过他那名号却是好用的,知府大人一点不敢怠慢,筹备得竟比小花会还好。且官府的威望高,用不着宣传,告示一发,自然是有人去看,一传十,十传百,早就满城皆知。 那丰厚的奖赏,以及庞大的评审阵容,还有镇国大将军亲自提笔赐封的“天下第一厨”名号,无论哪一样都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大大的圆台搭建于知府门口,圆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大红地垫,从下来的阶梯,一直铺到路入口处。圆台四周插满了写着“吏”字锦旗,无风的早晨自然下垂 仅仅依靠着支撑的木杆。圆台五十米外放有木桩隔断,数百名衙役站立其中围起了一个大大的圆。个个身穿铠甲,手持长毛,面色严肃,一丝不苟。 圆台下撑起了十柄油纸打伞,每张伞下放着皆放着红木桌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 每一桌案皆有丫鬟端着茶水一旁侍候着,个个粉面娇俏,皆是一副玲珑之态。 如此场面,大大长了知府大人脸。 长长的杆子立在中间。随着太阳的升起,斜斜的影子渐渐变短。 四周早已围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无比为这大气华贵的场面感叹。 “这次,知府大人可是下血本了。这场面弄得就跟皇上选美似得!” “有镇国大将军坐镇呢!可不就跟皇上选美一般吗!” “说说你们看好谁吧!一会儿好买注了!” “自然是醉仙楼,镇子上最大的酒楼,不押它押谁!” “我看好美味斋,这些年发展的趋势不错!” “香味酒家也不错!” “你们咋不押福宝园,它可是今年的一匹黑马!” ... 低下聊得热火朝天,再看看台上,个家铺子前来参赛的人都陆陆续续前来。找到自己的位置,正准备着。 时间慢慢流逝,长杆的影子已经已经快短到标记处了。 一行评定的人这才从县衙府大门出来,维持秩序的士兵立刻搬开一个拦木。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知府大人着一身官服,精神抖擞走在一旁,笑着与众人说着什么,听者满意的点点头。 各就各位,大家都在等候者吉时的到来。 这会儿天气已经开始慢慢热起来了。却也不至于满头大汗,估摸着比赛结束,正是日上杆头,那时才是真正热起来了。 不得不夸赞一句,这个知府还是有两把刷子!场面办得好不说,还能费劲周章的请到这么多的德高望重的人,这厨艺大赛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引得众人一阵深思。 “麻烦让一下!” “大哥,请让一下!” “我们是来参赛的!” 人群一角小小骚动,因后面有人往前去,而不得不转过头去瞧瞧,侧身让开。 吴帆和福气等人面上带着隐忍着焦急,客气的笑笑与前面的人陪着不是。 今儿来看比赛的人还真不少。真是挤,走到台前,仿佛刀山火海般难以前行。 到了进入处,吴帆从怀里拿出了福宝园的参赛牌,往镇守的衙役面前一亮。为首的衙役朝边上二人点点。二人便打开了门。 比赛只能进三人,除去自己的主子,正真干活儿的就三个人。一人备菜,一人看火,最后一人也是重点人物——掌厨者。 福宝园派出了吴帆掌厨,福气和另外一个伙计打下手,当然福气只是个充数的,考虑到他的机灵,若是临场有变故,也好尽快做出应对,于是给他派了看火的伙儿。 宝儿平日里做菜,他也没少干这伙儿,自然是手到擒来。 吴帆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问向身边的福气,“福掌柜,您说姑娘会不会有事?” 福气面色凝重,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这般姿态,有那么一些让人敬畏,虽然他才十五岁不到。 身上的气魄竟有些宝儿影子,让吴帆愣了神。 “姑娘吉人天相,自是不会有事。你就好好比赛,不要担心别的,拿得‘天下第一厨’的名头,莫要辜负姑娘的一片苦心。”福气顿了顿,宽慰道,其实他何尝不担心,姑娘三番四次受难,幸好最后都能吉人天相,希望这次也能一如从前。 没有了宝儿,福气就是最大的了,谁都能垮就他不能,谁都可以气馁,但他不行!想到这儿,背挺直了一些,默默为自己打气。 听得福气这番说辞,吴帆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心中充满了斗志,决不能让姑娘,让铺子所有人失望!这一战也是吴帆对自己人生的重新书写,一切都那么重要! 旁的一伙计听了,也是认真的点头。 三人之间被一种必胜的信念充斥着,嘴角微微上扬,说不出的自信。整整方才被挤乱的衣襟,步伐稳健的走上前,恭敬的朝评定人躬身行礼,然后去到台上贴了“福宝园”字样的炤台处。 说来也巧,福宝园的边上的真是醉仙楼,三人要去到自己位置,便要路过那出。 “姗姗来迟,就是对大赛的不重视,这种人还来参加什么比赛!” “可不是,也不知太过自信,还是铺子没人了,竟只派三个人过来。” “掌柜的瞧着阵仗只怕是不敢上来吧!终究是小门小户,成不了气候!” 醉仙楼的人窃窃私语,眼神不住的往福气三人瞟来,眼神中带着轻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十分壮实的男子尤为嚣张,应该就是主厨! 安坐一旁,身着华富的男子正气定神闲,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瞧着姿态怕是醉仙楼的掌柜、抑或是某个管事。 福气满心怒火去不能发出,眼神一冷,朝那三人射去,缓缓到出声:“吴帆,你说聒噪得不行的是什么?” 吴帆思索一番,抬头认真道:“应该是生活在水井里的青蛙。” “哦?为何?”福气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吴帆。 后者浅笑,似不经意的看向醉仙楼那处,“因为不知道天高地厚!” “嗤!”福气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忙稳住笑脸,故作正紧,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没想到平日一本正经的吴帆竟也有说笑的时候,还是在这种时刻! 吴帆不以为然,不在乎背后如同千万把利剑似得射来的目光,跟了上去。 炤台是全新的垒起来的,台子上锅碗瓢盆样样齐全,身后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 伙计忙拿出来带的菜料,整齐铺成好。 其他人因来得早,东西早就准备好,这会儿皆齐刷刷的看向福宝园的那处。 早就传出了福宝园的各种流言蜚语,人们都充满了好奇,今日得意见得真面目,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吴帆坐在一旁休息,福气边上站立,暗中仔细观察他人的准备情况,眼睛转得极快,飞快记下来。 伙计打开大木箱箱子,从里拿出一个大木盆,将本就备好的水倒入其中,再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麻袋。 一手拿住口,一手拉着底,将口子对准木盆一到,一只大草鱼从袋子里出来,落了进去,活蹦乱跳,像是重获心生的喜悦。 众人一阵惊叹,福宝园今日做的菜是鱼? 有的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有的则沉默着暗中观察。 那伙计还是有些见识的,并不慌张,该干嘛干嘛,将准备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当!” 铜锣敲响,四下立刻安静下来。 知府大人起身,虚拉官服的前摆,缓步走上台阶,去到台中间。 “今日的‘厨艺大赛’乃是几十年来首次举办,荣幸邀请到了,巡抚大人、商会会长、江南首富、第一才子...等十位德高望重之人担做此次大赛的评定人。” 知府大人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知府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此次参赛共二十支队伍,分别是:醉仙楼,美味斋,香味酒家、香满楼、福宝园... 下面由我宣读参赛规则,以及评定标准。” 台下等候多时的衙役忙走上太,双手将一卷贴了“封”字的纸卷递给知府,恭敬的退下。 知府大人当场撕开封条,展开,宣读起来。 众人听得仔细,所有一切仿佛静止,只剩下旗帜随风翻动的声音,和知府大人洪亮的宣读声。 当所有人都在热在热闹的比赛中时, 闹的比赛一然,人群中似有两三人悄悄往后褪去,朝着东边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失踪 “饭来了!” “砰!”的一声门打开了,三当家提着食篮走进来,粗声粗气道。 然,安坐窗边的人儿却一点反映也没有。三当家望了望桌上一点未动的饭菜,沉下脸来,默默将篮子里的热菜与之替换。 “好吃好喝招待着,竟不识抬举!”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小声嘟囔。 那人儿总算是有点反映了,转过身来,不带任何表情,冷冷看着傲气的汉子。 “请问三当家,将我关在这里是为何?” “这...这...还不是为了山子!”三当家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支吾半天,回道。 寥寥几字,就像把人打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宝儿没有说话,仍是那般直直的看着他,后者不敢看宝儿眼神,怎的自己害怕这么个小娃不成,可背脊上冒出的汗水,却印证着心中的恐惧。 “您别这般瞧着我,怪渗人的,也别怪我,谁让你卷入了这趟浑水中!你放心,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为寨子做的,我们都记在心里。断不会伤你性命,再说了,你还是山子的心头肉呢!等事情了结,就风风光光的给你和山子办一场喜事!”三当家先是一番为难,说着说着,后面的事儿就像是顺水推舟般,有些得意。 “三当家!”宝儿冷笑一声,打断了三当家的话,“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带上你手里的东西,请出去!” “你!”三当家没料到宝儿会讲出这番话,气得两眼瞪得老大,“哼!” 气鼓鼓的转身出去了,猛的将门关上。 “砰!”的一声,门楣上的尘土缓缓洒下来。 桌上的饭菜正冒着烟,热热乎乎,十分诱人。 宝儿转过脸。望向窗外,视线渐渐模糊... 一大早,屋外就闹闹哄哄的。人们都直直往西街去,观看造势已久的厨艺大赛。 福宝园作为参赛队伍之一。这会儿正忙碌的准备着。 宝儿虽说不亲自上阵,但作为福宝园的主子,还是得跟随着。 这不,也在后厨瞧着,以防有东西落下。 “宝儿,宝儿。”门外传来呼喊,宝儿忙转过头。见消失了几日的山子,正踏门而入,四处张望,搜寻着。 宝儿欣喜走上前。惊呼,“山子!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 山子眼中满是焦急,一把拉住迎上来的人儿的手腕,“先别问这么多,跟我来!” “要去哪儿?” 宝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山子拉着出门了。 福气、吴帆等人相互看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关系说不清,也不好插嘴,只得由着山子将姑娘带出去。 山子傻里傻气的模样是深入人心,且他对姑娘的好,那是没得说的。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儿。 朱武却是有些不放心,他对寨子里的任何一人都存有戒备之心,哪怕是善良的山子。 往门边走去两步,见山子与宝儿二人在院子说着什么。山子满脸的真诚与怜惜,痴痴的望着面前的人,说着拉了一下宝儿的手。 宝儿是背着的。瞧不见表情,见她并未挣扎,朱武也放下心来。 “他二人怎么样了?”屋内福气走过来,问道。 “在院儿里说着什么,应是无碍!”朱武转过身。摇摇头。 福气点点头,朝屋外看去,哪里有宝儿的影子,惊慌道:“人不见了!” 朱武大骇,迅速转身,飞奔过去,哪里还有二人的踪迹。又四处查看,并未发现半分线索。 二人就这般平白消失在眼前?就算山子武艺再高强,带着宝儿,能跑得这么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若是换做自己,只怕也没有这份把握! 朱武细细思索着,莫非早就是预谋好的,有人接应? 那就糟糕了!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福气小跑着来到朱武面前,喘着粗气。 朱武面色凝重,摇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大赛在即,姑娘竟又被人掳走!”福气十分慌乱,担心不已。 “你放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姑娘找出来!至于现在,你们先去西街吧!这里交给我!” 朱武信誓旦旦的样子,算是给了福气极大的信心。他是镇国大将军的近卫,本事自然是不小,有他保护姑娘周全,总比自己几个在一边干着急的好。 大赛在即,早就该出门了,却因宝儿失踪耽搁了些时间,若是再不赶去,只怕是要错过了。 如此,这些天的努力有都白费了,福宝园也将走向末路,姑娘知道后,定会伤心吧! 宝儿不在,自己就是最大的了,得撑起整个局面。于是与朱武商量决定,由他留下去追查宝儿的下落,自己则带领着吴帆等人,前去参赛。 一行人出门去了,朱武也不做停留,掳走姑娘的定是寨子里的人,想是用作威胁,这般人真是心狠手辣! 快马扬鞭,直奔山上。 快到山脚时,朱武放慢了步伐,勒紧缰绳,小心翼翼的踱步前行。 发现山脚四周,有不少人看守着,皆隐秘在暗处,若是被发现,只怕难以脱身。 朱武只得弃马,匍匐前进,寻找契机,偷溜上山。 等了半天,那些人竟没有半分动静。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脑子飞速转动,有了主意。 悄悄退后,拉过马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受疼,痛苦的嘶鸣着朝前跑去,急速而疯狂,溅起尘土飞扬。 马儿奔去的方向,正好是进山的路口。本是没有路的,像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就在要闯进去的时候,前方飞来了无数支雨箭,直射那处。马儿哪里躲闪的了,没一会儿。就瘫倒在地,周身插满了箭,似一直搏斗中的刺猬。 只是它已奄奄一息,身子不住的抽搐,地上流了一滩浓浓的黑血。 再望向那片茂密的林子,哪里还有朱武的身影。方才瞅准了空隙,敏捷溜上山了。 原本满是青山绿水,白云飘飘,屋舍俨然的寨子,此时变得乌烟瘴气。 五步一个火堆。十步堆着兵器。地上平整的石板路,像是因何物重击,而碎裂。有的更是翻起,露出了底下的土地,经雨水的冲刷。泥泞一片。 过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手持兵器的人来回走动,四处观察是否有可疑之处,或是可疑之人。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之前像并未见过,凭空多出这么些人,也更加印证了朱武心中的猜测。 小心翼翼躲过巡逻的人。朱武寻找着宝儿的关押之处。心中虽然明白,今日想要救出她来,定是不可能,只好先探探敌情,摸清情况,也好准备对策。 再者。也得确定好宝儿是否安全,需给将军一个交待。 寨子的空地上扎了许多帐篷,像是给那些手持兵器的人准备的。至于那些屋子,却是以前有的,先前也是来过。自然不会陌生。 若是真拿宝儿做筹码的话,待遇不会差。再者,双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宝儿应该不会受难! 想到这儿,朱武松了口气。 前方小路,走来一人,朱武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三当家拿着食篮,骂骂咧咧走过来。 “娘的,怎么老让老子去干这活儿!那丫头的眼神怪渗人的,吓得老子一身冷汗!” 三当家一脸的怒气,挥挥手上的篮子,猛的朝前踢了一脚。 “哎哟!” 手一松,篮子落地,忙抱着脚,原地跳动。 见地上一块石板高高翘起,莫说他这般用力的往前踢去,就是走路踢到了,也够疼的。 “他娘的!真是倒霉!” 巡逻队伍路过,像是瞧见了三当家,其中一人,走过来,道:“三当家,您在这儿呢!这是咋啦?大当家到处找您呢!” “把地上那块石头给爷翘了,疼死老子了。”三当家狠狠啐了那石头一口,凶狠道。 想到大当家还在找他,不敢逗留,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了。 那人忙捡起地上的篮子,追了上去,“三当家,您的篮子!” 四周恢复了安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阳光下,碧绿的树木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轻轻摆动。 朱武从丛林中缓步走出来,望了望那人消失的那方,转身往小道走去了。 顺着狭小的道路往前走去,没几步路,便是一个转角。拐过去,竟然发现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大片平地,就是一把椅子般。 几件屋舍坐落其中,周围绿树环绕,与方才那一路看到的,截然不同。只是四周安静得过分,连一声蝉鸣鸟叫都没有。 朱武再往前走两步,发现四周暗藏着无数高手,难怪! 能隐约感觉他们武功都不弱,若是自己硬闯,只怕是姑娘还未救出来,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朱武小心隐匿着自己的行踪,暗中观察了一阵,十分确定宝儿就被关在此处。 眼神一凛,往后退了去。 一身青衣的窈窕倩影悠闲坐在床边的躺椅上,一双眸子宠辱不惊,静静望着窗外。 白净的小脸儿愈发显得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有些失去血色。 轻轻闭上眼,实在是累极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口油 “报!大当家!” 门外一人匆匆进门,大当家正坐高堂,转过头,看向过去。 “说!” “回禀大当家,咱们的埋伏被攻破了!” 安坐一旁的几位当家面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派去了这么多人,竟然让三个人逃脱了?果真有两把刷子! “大哥,要我说,咱们这么多人,直接守在镇子进门口得了,只要他一到,咱就一举拿下。就是再神通广大,我就不信,还能从咱手中逃脱!” 三当家站起身,走到中央,粗声粗气道。 “老三,你就得了吧!让你去送个饭,半天才回来,还要人去请。你当那人这么好对付的?谁知道他暗中有没有带个千军万马,埋伏一事,也只是为了试探。 你就一旁坐着,别扰大哥心烦。” 二当家素来老谋深算,不似三当家大老粗般,不懂得深思熟虑。这般莽撞的想法,让他忍不住说了两句。 “你...我还是不是为了寨子着想!那丫头本就古灵精怪,我被她留了问上两句话,来晚了些,就让你这般说道了?” 三当家气极了,捋了捋袖子,不服气的反驳道。 “谁知道你有的没的说了些什么!”二当家白了他一眼,小声道。 “好了!还嫌不够乱,要再添几分?” 大当家看不过去了,猛的一拍桌子,怒吼道。震慑了二人,使得他们相互埋怨的看看,不再言语。 “老二说得对,那人自小战场厮拼长大,岂是这点雕虫小技能打倒的。只是作为诱饵,试出他的势力,并未带多的手下。却能轻松闯过,不得不让咱们从新审视。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只得将战地设在寨子上了。” 大当家解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却惹得众人反对。 “大哥!寨子是咱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园。不能就这么毁了!” “大哥,不能!你有没有想过,大仇得报,咱们何去何从,幸得留下一条贱命,却不得不苟且偷生下半辈子。” 三当家立马跳出来,第一个反对。二当家紧随其后,道出心中的担忧。 二人这会儿意见竟出奇的一致,就似方才的争执不存在。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赶紧下去准备吧!作战部署已经布置好了。你们照办就是,粮食备足了,这是一场硬战!” 大当家并未抬头,自顾自的讲起来,站起身。去到旁的桌案处。 长长的桌案上放着整个小镇的路线图,各处要塞用红色标注着,其中寨子画了一个大圈标记。 “大哥...三思啊!” 几位当家苦苦哀求,虽说亡命天涯这么些年,自从上了山,建立了寨子,他们才感觉像是有了家。能让媳妇儿、孩子不跟着东奔西跑,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这般美好的境地,不想被打破了。 那些痛苦的经历还在,只是仇恨已经快被平静的生活磨灭了,若不是大人的出现,也许大家还是一样过着下田种地的悠然生活。 大当家心中一紧。他又何尝舍得呢!只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们以为我想吗?”方才还是激扬愤慨的语气,这会儿竟平淡若水,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几位当家没再讲话,只是看着那个宽厚而高大的背影,似乎想看穿他的坚持。 “咱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有退路了。惟有背水一战,豁出所有,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妻儿的性命。 你们以为那人是简简单单,三拳两脚这般好对付的?若是这般,大人还会千辛万苦将他引出京城,再找到咱们,齐集众人的力量,共同对付?” 大当家缓缓转过身,望着这帮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语重心长道。 “大人是咱们以前的主子,虽说这么些年都是各自一方,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大人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不得不听!若是咱们要做那不忠之人,百年终老后,将为世人耻笑! 再者,咱们的踪迹已经暴露,那人会不知道咱们的藏身之所?到时候寨子只怕是会被夷为平地!” 三当家大骇,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下有些无措起来,满眼惊恐的看着大当家。 至于二当家,这些虽是知道,只是在当家脱口说要以寨子为战场时,本能的起了保护心理,出言制止了。 听了这一席话,才知道,结果已经无法挽回。惟有背水一战,才是最好的出路。 “大哥,你说该怎么做,咱们听着就是!”二当家上前一步,与大当家并肩,满眼的决心。 “还有我!”三当家忙跟上,大力拍拍自己胸脯。 三人并肩站立,那些刀尖上逃生的日子自眼中一闪而过,只要大家都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当家嘴角微微上翘,方才的沮丧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好!好!好!” 三人默契的手握成拳,两两相撞,说不出的豪迈。 团结一致后,三人面上恢复了镇定,围着那张地图,认真思索、布署起来。 “老二,你提早安排寨子里的女眷和孩子下山,寻个安全的地方,让她们藏起来,事后咱们再去接他们,一起离开镇子,寻新的家园。” “是!” “老三,蟒蛇阵再多摆几个,即使不能消灭他们,也能削弱些力量,咱们胜算便能大些。” “是!” “好在寨子坐落山腰,十分隐蔽,易守难攻,咱们能做的,最好是拖延时间,等耗去他的大半实力,这才一鼓作气。一攻而上。” “若是这一切都失败了,咱们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到时候亮出来,他还不乖乖就范。不过这个王牌却不是百分百管用。若是那人铁石心肠,我等只好拼个你死我活了。” “不管如何,后院儿多加派些人手看管着,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去。若是不小飞进去了,灭了他!” “受伤是难免的,但是希望这场恶战过去后,咱们都能活着!共创新家园!” 大当家左手背背,右手伸出两根食指,指着地图上的位置,仔细说道。这般周密的思维和气派。仿佛他就是骁勇善战的将军。 一阵周详而紧密布署后,众人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未来的事,谁都不能预料! 宝儿已经两天没吃饭,一直静静躺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除了三当家来那日,说了几句话,就再未开过口。 三当家也不再来送饭,像是在忙于什么事! 寨子里没有丫鬟、小厮,全是一帮称兄道弟的人,这会儿所有人都忙得底儿朝天。山上突然来了许多人。自是不能再各回各家吃饭,所有的女人们便做起了厨娘,为男人们做饭洗衣。 用这送饭的事儿就落在了山子娘身上。 连送了几次,都见她看都不看一眼,就那样躺着,倒是个有骨气的人。只是她这般饿着。让山子瞧见,只怕是要心疼坏了。 山子娘不知为何突然心疼起她来,也是个苦命的人。 将篮子内新做的菜拿出来,替换了桌上摆放着的,便走出去了。临走前。还转头朝窗边看了一眼。 宝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无奈口中也是干涩一片,就似两块粗糙的树皮摩擦,火辣辣的,生疼。 这都第二天了,朱武也没来救自己,只怕是这四周守卫森严,他不敢轻举妄动。 亦或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救自己... 山子呢?这么长时间了,为何都没出现? 也不知道福气他们比赛得如何了?只怕是担心极了,不过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去比赛,并且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只等自己安然回去,将好消息告诉自己。 原本明亮的美目,此时被厚重的眼皮挡住一半,仿佛转动一下都觉十分费力。 这两天宝儿想了很多,关于她和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关系,全都理了一遍。 亓炎晟、梁煜轩、山子、大牛、玉芬、虎子、福气、还有许多村子里的人,自己于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孰轻孰重,心中放了一把天枰,把每个人都放到上面去称量一番。 再就是福宝园,她的心血,是走是停,也已经有了定论。 没有谁能一直扶着你,想要顽强的走在荆棘路上,只能让自己变强、变壮。 眼神不再迷茫,一片清明,满是坚定。 宝儿两手支撑在椅子的扶手,艰难站起身来,脚下就似踩在棉花上一般,身子随时就能软下去。 肚中早无饥饿感,只是口中像是咽下了火,烧得火辣辣的疼,需要一杯水来浇灭。 摇摇晃晃去到桌边,缓缓坐下,先是倒了一杯水,迫不及待,猛灌了下去。喝得太急,呛到鼻腔里,宝儿难受的咳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暗自感慨,真是自作自受。 望望桌上的菜,一碗白粥,两盘素菜,清清淡淡,正适合她这个饥肠辘辘且伤痕累累的胃。 “乒乒乓乓”碗筷敲击的声音传到门外,山子娘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 站正了身子,挎着篮子,顺着林荫小道,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到来 入内,是一间宽敞的里堂。 雕刻精美花纹的窗格横在左边,些许阳光透进来,照的一室明亮。 房间两旁,几根红木柱撑住顶梁,柱子底部几株栩栩如生的牡丹娇艳绽放,盘绕一起,竞相往上攀附。 正前方,是一张朱漆案桌,案桌两旁摆着几张檀木椅。 西墙挂着一幅“千军万马”图,占了半个墙壁。每一匹骏马姿态皆不相同,一致的却是那股恣意、洒脱的气势,为这房间平添了一丝壮阔。 整个房间大气而不失雅致,可以依稀窥出准备之人十分用心。 俊美如画的男子安坐高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底下同样俊俏的男子,谦卑跪下,背挺得笔直,胸口微微起伏能瞧得出有些紧张。 “将军,卑职有罪,没能护得姑娘周全,请将军责罚。” 被唤作将军之人正是连夜赶到的亓炎晟,这会儿连盔甲还来不及脱。不过,即使是风尘仆仆依旧掩饰不了周身的风采。 “人现在何处?”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直击人心,虽是淡淡的语气,却让人莫名的心慌。 “回将军,被关在寨子里,卑职去探寻过,有数十名高手看守,暂无危险。” “出去领罚吧!”淡淡看了眼跪在面前的人,这般轻松道出。 “是!” 朱武没有一丝迟疑,毫不犹疑回道,只是略带颤抖的声音表明他还是有一些恐慌,并不是表面那般镇定。 亓炎晟的“领罚”,不用说,就已经知晓,三十军滚棍,一下不少。不管职位高低,出了错,就得受罚。 朱武觉得自己是庆幸的,这三十军棍对于他犯的错。算是轻的,想来将军是念在自己一直护着姑娘,算是功过相抵吧! 朱武出门后,亓炎晟冷若冰霜的脸,此时更加黑沉。慢慢起身,屋内走动两步。沉重的银边盔甲,发出叮铃的声音。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进而,知府大人身着官服,恭恭敬敬进门行礼。 “下官张启明拜见镇国大将军!” “起来吧!” 方才那丝冷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镇国大将军的官威气派,让人臣服脚下的威严不自觉的透露出来。 饶是这个已经经历半世浮华的知府也毕恭毕敬站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因着那些传闻,今儿又真真实实感受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本将此次前来,要叨扰张大人些时间了。”亓炎晟拉了拉护腕上的绑带,漫不经心道。 “将军客气了,您能驾临寒舍,是卑职的荣幸!”知府已经见出岁月痕迹的脸上,堆出客气的笑容。 “张大人请坐吧!”亓炎晟伸手示意边上的位置。 “谢将军!”知府即是谦卑的话也不敢多说,三个字道出。就势坐下。 “这两日厨艺大赛进行得如何了?” “回将军,明日是最后一场,各家铺子都准备得不错,定是一场精彩的较量。”张启明不卑不亢,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早就猜到。他会询问情况,可见其十分重视,哪里敢怠慢。 不待亓炎晟再次发问,张启明主动交代:“就目前情势来看,属醉仙楼与福宝园两家拿得天下第一厨的可能性最高。这两家用材料奇,做出的菜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福宝园做的那道水煮鱼让人叹为观止,十位评定人皆赞其为天下第一鱼。” “是吗?”亓炎晟嘴脸不由自主的上翘了,这个丫头做什么都能掀起一番狂潮。只是那鱼真有这么好吃? 亓炎晟的一抹笑意,张启明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自己的马屁是拍对了。这个福宝园果真不简单,竟能识得镇国大将军这般人物,那姑娘更是了不得啊! 张启明不再讲话,该说的都说了,比赛的情势也道得一清二楚,至于怎么做,就等这气概万千的人儿发话了。 “张大人有劳了!”亓炎晟笑笑道谢,本是诚心诚意,却让人不得安心收下,惶恐万分。 见他不再说什么了,张启明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适时行礼告退了。 知府大人没走一会儿,朱武已经受完罚,走进来。 “将军!” 没有一丝抱怨,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嗯!” 二人之间谈话间,并无半分生疏,十多年的主仆关系,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亓炎晟转身去到桌案处,提笔写了几个字,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 “把信送去!” 铁臂用力挥动两下,纸上的墨迹瞬间干透。说着,将信对折了对折,放进信封里。 朱武默默跟在亓炎晟身后,并未问出半个字,却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亓炎晟的想法。 这般按兵不动的等待,只是送去一封信,定是有了计谋,他了解亓炎晟,不是这般被动的人,他就像一只假装熟睡的狮子,慵懒间早已经将众人看的透彻,只等时机一到,出其不备,狠狠将其撕碎。 青葱翠绿的山林,坐落在小镇的南方,就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美丽而可爱,当然,偶尔也有淘气的时候。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厚重的夜幕,将小镇笼罩其中。 今日的炎热少了平时的一半,狂风肆掠,高挺的树木不住扭动着身子。 茂密的草丛像是翻滚着的银浪,层层叠叠,绵延直到远方。 半山腰处,隐约可见几处火光点点,黑夜中像是窥视着万物的眼睛。 “大哥!” 三当家快步去到大堂,面上满是凝重。 屋内已经亮起了油灯,大当家等人还围在桌案处,紧锣密鼓的商讨着。 “出什么事了?” 听的三当家般慌慌张张叫喊,不悦的转过身,问道。 “大哥,那人送信来了!”忙小跑两步。上前,从怀里拿出信,递给大当家,一脸的凝重。“山脚镇守的兄弟说是那丫头身边的贴身侍卫送来的。” “哼!早就料到那人身份不简单。”众人停下手中忙碌的事。直直看着大当家,后者话音落后,果断的撕开了信封,从里拿出信来,展开。 龙飞凤舞,霸气十足的几个字跃然纸上。 嘴脸微微抽搐,宽大厚实的手掌慢慢收拢,青筋暴起,平整的宣纸揉做一团,依稀还能从缝隙中看出几个字来。 “大哥。说什么?”三当家心急问道。 “哼!你们自己拿去看!”说着猛的朝桌上一扔,那纸团如同蹴鞠一般桌上跳动两下,瞧着马上要落到地上,三当家眼疾手快接了个正着。 还未拿稳,便被二当家拿了去。在三当家气急败坏中。念出声来。 “识时务,把人放了,否则,夷为平地!” 寥寥几字,足以看出那人的狂妄霸气,瞧他这话,定是做足了准备。 “他娘的!”三当家忍不住骂出口! 桌上油灯不住闪烁。像是感受到了众人的愤怒,也一起附和着。 “老二,你说说,他送这封信的什么意思?”大当家胸口不再起伏不定,这会儿平静下来了。望望二当家手中洁白的宣纸,道。 二当家虽说也是愤怒。却也隐忍着,牢牢攥紧手中的东西,眼睛微眯,再看了一眼,摇摇头。 “猜不透。只是不像是警告这般简单!像是在掩饰什么,却又不敢轻易怀疑。”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说得十分有理。只是该如何应对,还是得从长计议。 “哼!我了解他,既然这么说,定是有这分把握!” 阴冷的声音背后传来,众人一致转身望去。 见一黑衣男子自黑暗中出现,凶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气质,更是叫人不敢亲近。 “大人!” 恭敬的弓身行礼,这般标准而整齐的姿势,与几人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那人挥挥手,一步步走上前,抽走二当家手中的信,轻蔑的扫一眼,似不在意。脸颊处,咬肌不住抖动,可见对那写信之人的憎恨。 大当家等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 “探得底细如何了?”那人转过头,直直看向大当家,眼中尽是冷冽。 “除了身边的两个将士,再就是那丫头身边的贴身侍卫,加之统共四人,倒真像是来参加那厨艺大赛般!” 此时的大当家俨然一个训练有素的将士,一丝不苟的态度,直叫人肃然起敬。 “哈哈” 那人忽得仰天,放声大笑,不住的摇头,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待停住了笑声,缓缓道来,“传令下去,齐集各路人马,加大对寨子的防守。就是千军万马来,也得给我挡住!” “是!” 众人一致点头回应。 “另外...”忽得话锋一转:“派人送一封信下山,就说:若是想要那姑娘平安无事,后日午时三刻之前,只身前往,否则,就等着给她收尸!” 众人一阵疑惑,明知山有虎,难道他真能偏向虎山行?那丫头对他真有这般重要? 各中想法不一,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命令,执行就是了,没有疑问!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是这个盛夏的第一场雨。洁净的雨水,浇落在房屋上、田地里、树林间。浇灭了炎热,这会儿已是清清凉凉,十分舒适。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话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气温骤然下降。 窗外风刮得猛烈,吹得屋内帷帐飞扬。山子娘伸手挡了挡桌上快被吹灭的油灯,忙起身去到窗户边,拿掉抵住窗户的木栓,牢牢关上。 就这么会儿功夫,衣衫已被溅湿,暗青的底色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儿。 屋内,一切又静止不动了。跳跃不停的火苗,这会儿也安安静静将屋子照得透亮。 山子娘回来坐下,拿起了针线篓子,认真的纳起鞋底。 “吱嘎” 房门被推开了,手上动作没有停下,飞快的穿引。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轻声道:“回来了。” 开门进来的正是大当家,这些天忙碌不堪,回房都半夜了。 每每这时候,山子娘总是耐心的等候着,缝缝衣裳,纳纳鞋垫,有时候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 习惯成自然吧! 进门右手边放着一个脸盆架子,山子娘早就准备好了水和汗巾,好在天气热,水冷了,更加舒坦。 拧了一把,擦擦脸,顿时舒坦了不少。 “嗯”淡淡的应了一句,却是夫妻俩之间十几年的默契。 “这些天,越发晚了。”山子娘眉眼也不抬一下,手中动作越发快了,赶着上床前,将鞋垫纳完。 “嗯!忙!就别等了,你先睡吧!” 洗完脸,将汗巾放进盆里,利索的脱掉衣衫,露出强壮的身躯。草草再拧了一把,身上胡乱擦一通。 山子娘最后一针拉出来,头凑过去,微微咧嘴,将线咬断。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的亵衣。 麻利的抖开去到大当家身边,轻轻为他披上,“注意身子!” “我知道,你莫担心。”大当家就势穿好。手覆在山子娘手上,点头道。 山子娘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到桌案处,将针线活收好。 “不是说了,让你别再弄那些,伤眼,咱现在还缺那点钱不成!” 大当家瞥了眼案上的东西,心疼道。 “外头买来的能牢固?经得起你几穿?” 那句“缺那点钱不成”让山子娘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抱怨什么。 “辛苦你了!” 大当家心头一暖,不管是什么时候。最关心自己的就是面前这个日渐老去的妇人。 山子娘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少来这些!” 大当家揽过妇人的肩头,叹了口气,“再过些天,等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倒时候我不那么忙,你也不用累了,咱们种上一亩薄田,养几只鸡,日子能过去就好。那时再给山子找了本分的媳妇儿,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下辈子。” 山子娘安然靠着这个跟了半辈子的汉子,心。无比踏实。 自己本是官家小姐,自小在爹娘的关怀下长大,无忧无虑。自从跟了大当家,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洗衣做饭样样会的妇人。过着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四处躲藏的生活。 但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因为他能给自己踏实的感觉,有他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然,刚刚那番话,却感觉有些悲凉、有些落寞、有些不确定。 山子娘没有回话,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陪着他。 “山子怎么样了?可还是在怨我?” “还不是那样,屋子里躺着,病殃殃的,不吃不喝,这一回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想起山子,山子娘心就一阵痛,这是造了什么孽,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要让后辈受苦。 想着,心里越发苦楚,莹莹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 “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女娃跟爹娘作对,我没他这个儿子!”大当家怒上心头,臭小子就是不争气。 山子娘擦擦眼泪,站起身,沉着脸,“得了吧!上回山子要走,不早就断绝关系了吗?” “我那不是气话吗?他就是我儿子,铁打的事实,就是他走到天涯海角,也还是我儿子!”大当家气急败坏,“要不你再去说说,咱们过两天就离开这里了,他跟那丫头是不可能的,倒时候给他找更好的,什么宝儿,贝儿,就不信没一个比她好的!” 山子娘无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就是同意他跟那姑娘在一起了,山子心里也已经生了间隙,那孩子心直,好的,坏的,心里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我不去!你当山子还是小孩子?他心里可明白着呢!”心里像是挨了一刀,又被洒上盐,刺啦啦的疼。缓步走到床边,拉开辈被子,缩了上去。 大当家吹灭了桌上的油灯,也摸索着爬上床。 灯灭了,屋子满是黑。平日里还有些月光洒进来,今儿,屋外却是另一番情景。 夫妻半晌没有说话,各自想各自的。 山子娘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山子?这样瞒着他,我心里好不安!” 大当家侧头,望向窗子处,过了会儿才回答道:“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这些东西由我来背负!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成长吧!希望等我们离世了,某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不会怨咱们。” 山子娘侧过身子,面对着身边的人,想睁大眼睛看清,却还是迷蒙一片,“要不放山子和那姑娘走吧!等这事儿过了,咱们再去寻他俩!” 大当家猛的转过头,“你疯了!那丫头是大人要的人!再者,能不能报仇雪恨,最后也得看她!” 各中厉害,山子娘也是知道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她不想让山子牵扯进来。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山子...”山子娘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泪水自眼角滑落,沾湿了大当家的肩头,凉凉的,就像此时心里的感觉。 他又何尝舍得呢! 寂静将黑夜吞没,除了山子娘的低声哭泣,再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十分清新。 太阳在高空上微笑,轻抚湿漉漉的大地,树上的枝叶挂着晶莹透亮的泪珠儿,闪着耀眼的银光。大鹰翱翔在苍穹,俯瞰田野,白云悬挂在蓝天,随风飘逸。 淡淡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打在宝儿白净的小脸儿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又是一天过去了,该死的,还没有找到逃跑的法子。每日这般坐以待毙,宝儿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叩叩” 门外准点响起敲门声,宝儿看都不用看,是山子娘来送饭了。好几次都想问山子在哪儿,最后还是忍住了。 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问呢! “姑娘,来吃饭吧!”山子娘看看窗边躺着的人儿,轻声道。 “放着吧!” 往常二人都不讲话,今儿,山子娘一反常态的先开了口,出于礼貌,宝儿还是回了一句,不咸不淡。 山子娘放好筷子,缓步走到窗边,看着静躺着的窈窕身段。 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一只木簪固定着松垮的圆髻,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梨涡均匀的分布在嘴角两侧,浅浅一笑,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倒是越大越标志了,山子娘对于宝儿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 “山子心直、单纯、善良,一个人对他好,就会十倍百倍的偿还。这也是我担心的,怕他受到伤害。”山子娘不顾宝儿的诧异,就这般看着她自顾自的说起来,眼神中满是慈爱。 接着道:“他偏生喜欢你,听你的话,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就是去死,都不会吭半声。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帮我好好照顾山子,莫让他受累,只要你能答应,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宝儿冷静的望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妇人,猜不透她这是做什么?自己被关在这里,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未知呢!怎么求自己去照顾山子了? 不过由此可以知道,自己被劫上山来与山子是无关的,他并不是故意的,或者连他也被利用了,那山子此时岂不是跟自己境遇差不多。 脑海中满是疑惑,难道她要放自己与山子一同离开?只怕是再难见到,才来嘱咐这些?宝儿一阵狂喜,心跳得很快。转念又想到,她一介女流,外头那么多高手看管着,如何能救的了自己。 惊喜的心情立马跌到了谷底。 “大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宝儿疑惑的回道。 “你不需要明白,答应我就行了!”妇人有些激动的蹲下身子,满脸期待。 泪水盈满眼眶,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宝儿突然想到了玉芬,若是她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还被成为要挟,该有多担心啊! 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那妇人喜极而泣,忍了半天的眼泪,霎时间冲出眼眶。 来不及掩饰,忙站起身,快步冲出房门。   ☆、第一百七十章 赴约 “宝儿,快!” 山子紧拉着宝儿的手,没命的往前跑。 风带动着衣袂翻飞,与那长得极为茂盛的草丛、枝丫碰撞、交缠。 宝儿张着嘴,喘着粗气,风一个劲儿的往喉咙里灌,像是有无数把利剑割着稚嫩的肉。 脚步越来越沉,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绑在两条腿上。渐渐的抬不起来,步伐也慢了下来。 山子觉着拉着的人儿不对劲,忙回过头来看。见宝儿一脸痛色,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慌忙停下脚步,轻扶着她,“宝儿,你没事儿吧?” 宝儿依托着山子,勉强站立着。两腿酸软,使不上一点力,真想一股脑的躺在地上。 喘了半天的气,这才歇过来,“没,,,没事儿!” 山子焦急不已,她哪里像是没事的人。 二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一直往前,若是停下来,怕是又会被抓回去。 山子四处张望一番,仔细的听着周边的一举一动,确定没人跟来,这才对宝儿道:“宝儿,我们先歇会儿吧!” 宝儿是巴不得,这辈子哪里跑过这么多路,就说前世跑个八百米测试,也能累个半死的人,这会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山子这么一说,定是没什么问题,忙点头。 山子搀扶着宝儿去到一棵树下,用脚踢开地上裸露的石子,坐下。 四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也不知有多少年份了,树干似一个成年男子的腰般粗壮。茂密的枝丫四处延伸,挡住了蓝天白云,只有些许阳光从缝隙中漏下来。轻洒大地,照在那些破土而出的青青绿草上,照到娇艳盛开的花朵上,照在雨后泥泞的土地上。 白天的山林还是十分美丽的。寂静,清幽,健康,美好。 宝儿与山子并肩靠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下。劳累而憔悴。 “宝儿,喝水。” 山子从腰间拿出一个牛角,里面灌了满满的清水。揭开盖子,往宝儿面前一送。 宝儿侧过脑袋,望着这个憨厚的少年,咧着泛皮的薄唇,露出洁白的皓齿,傻傻的,可真心满满。明明自己也累得半死,渴得要命。却一声不吭,跟没事儿人一样,一直忙着照顾自己。 心头一暖,满是酸楚,垂下眼睑不再看他。伸手拿过牛角。大大喝了一口。 嘴里,喉咙,心里,甚至四肢都舒服极了。宝儿不贪多,将水又递还给山子。 “给!你也喝吧!” “不不!我不渴,你喝!”山子忙摇头,脸上笑容却不该。 “我又不是水牛。能喝那么多?若是你渴死了,谁带我出去。”宝儿怪嗔,执意递到山子面前。 山子哪里会听不出宝儿的关心之意,傻笑着看着她,接过来,咕噜呼噜灌两口。舒服得直叹息。 “也不知你娘现在怎么样了?”宝儿轻轻靠在树干上,微微抬头,朝上望去。 “应该没事儿,,。她让我放心去,自有交代的办法。” 山子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担心不已。这次不同以往,娘就这般放自己走了,也不知是否真如她口中说的那般好交代。 “山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弄得你无家可归,家人也与你置气。” “说什么呢!这能怪你吗?都是我爹,贪图荣华富贵,背信弃义,夺你东西在先,现在又你掳来山上,陷入困境。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爹,还有我,,,但是宝儿你放心,我与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早在上次我爹就与我恩断义绝,叫我再也不用回寨子了。我也不想回,那里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山子越说声音越是低,说出的话是容易,可心里的痛却是加倍的。 宝儿忙坐起身,正经的看着山子,“你认为你能从一堆武艺高强的人手中将我救出来吗?你不能,你娘也不能!” 山子愕然,惊得说不出了话来。 山子娘趁着送饭之际,将山子救了出来,并给了他关宝儿屋子的钥匙。二人顺利逃了出来,直至此地。 经宝儿这么一说,才发觉一切过于顺利,就好似安排好一般,而这么做的人,除了大当家,再无他人! 山子的心里就是酱醋茶倒混在一起,说不出什么滋味。 宝儿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他是想通了,心里一定很痛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休息有一会儿了,咱们接着赶路吧!天黑之前一定要出山,若到时候还被滞留这里,只怕满山的搜寻,咱们插翅也难飞了。” “嗯!”宝儿坚定的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衣裳上的泥土和枯草。 二人又从新踏上了下山的路,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追来,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定是大当家有意而为之。 越往前走着,越是荆棘丛生,行走变得困难了,山子只好放开宝儿的手,从树上掰了一根树枝来,用力挥舞着,斩断荆棘,艰难前行。 走了一会儿,前途变得开朗了,还来不及欢呼雀跃,山子忽觉身后异样,忙转过头,茂密的丛林,哪里还有宝儿的身影。 “宝儿!” 山子慌张极了,高声呼喊。 忽的,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夜幕开始降临,本就幽暗的山林此时有些阴森。风吹过,皆是一片沙沙声, “嗷!” 一声狼嚎,空旷而幽怨,仿佛是在发出饥饿的怒吼。 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经过漫长的黑夜,新的一天又是不同于昨日。 当然,只有善于观察的人,才能发现这一切。 就比如说今日的寨子,带着谨慎于惶恐,又有嗜血般跃跃欲试的急迫。 一路畅通无阻,就似专门准备过了一般。当高高的望风台出现在眼前时,一袭白衣的亓炎晟这才停下脚步。 淡淡扫了眼四周,却早已将这一切分析得透彻,这也许是十多年打仗的习惯,不会将自己置身于不确定或是没把握的境地。 站在高台上的人就在亓炎晟快靠近寨子时,就已经快速去禀报了,这不,待他一到,立马就有人相迎接。 来人正是二当家,他心思细,有谋有略,自是不二人选。 出门之时,就已经将亓炎晟打量得透彻,一袭白衣似嫡仙,一双美目摄人魄,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无形中给人以压迫。 传说中的镇国大将军果真名不虚传,即使脱掉了盔甲,一袭简单的白衣,自然掩盖不了风华绝代的风采。 “里边儿请吧!” 亓炎晟淡然一笑,没说什么,直径往里走去,并不由二当家带路,独自走到前头。寨子的构造,路段,朱武早就与他描述得清清楚楚。 二当家倒是愣住了,怎的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猛甩了甩脑袋,快步跟了上去。 走过宽敞的一条道儿,就已经到达大堂。 几位当家正襟危坐,目光皆直直看向门6外。像是一群饥饿的狼发现了肥美的麋鹿,像要一哄而上。 面对这群虎视眈眈的豺狼,亓炎晟淡然一笑,一点不放在心上,就似来做客一般,没有危险可言。 “大将军,请坐吧!”大当家先开了口,铁臂一伸,指着旁边的空位。“来人,看茶!” 亓炎晟微微颔首,表示谢意。这般动作,却丝毫让人觉不出谦卑,狂妄极了。 待亓炎晟坐下,立刻有人端来茶水放置他面前。 轻拂广袖,白皙而修长的手端起茶杯,凑到鼻翼下嗅了嗅,接着吹了吹,浅酌两口。 “上好的铁观音,您可真舍得拿来待客人!”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只是轻轻道出口。 “哈哈!接待贵客自然得用珍贵的东西!”大当家仰天大笑两声,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品茶,究竟真是有那本事还是装出来的。 身边没有一人跟随,竟这般大胆孤身前往,据了解,他可不会打没有准备得仗,心头疑虑万千。 大当家瞥了一眼身旁的二当家,后者心领神会,朝他点点头。 “大家都是爽快人,咱就把话撩明白了说!你,,,” 大当家舒了口气,心里有底了,这才进入正题。 “慢着!” 亓炎晟突然打断了大当家的话,笑着说道:“人都还没来齐,就开始,怕是不妥吧!” 在几位当家的一片疑虑中,亓炎晟忽的手腕一转,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猛的正堂左侧边一甩,那杯子就是有了生命一般朝着那处飞去。 速度极快,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直直撞到垂地的褐色帷幔。 只听得“哗”一声,杯子未落地,却已经碎裂。再是陆续的两三声落地的声音,茶杯已经支离破碎,细小的碎片飞溅各处。 “聂将军,别来无恙啊!”方才那惊响,丝毫没有影响安做的人儿。 帷幔轻轻撩动,露出一双黑色的脚。 “哈哈哈哈!” 阴冷的笑声自那出传来,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众人齐刷刷的望过去,亓炎晟也不例外,这会儿,他的神情才有所变动,隐忍着愤怒与恨,藏在那迷人的笑容之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挟 那人踱步出来,一身黑衣紧裹七尺高的腰身。头发不捆不束,披在肩头,额前凌乱的碎发,像是许久没有修剪,已经长了鼻翼处,挡住了半边脸。 隐约可见那似笑非笑的脸庞,微眯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直直看向安然稳坐的人儿。 “你居然知道?”略带嘶哑的声音,有几份诧异。 “哈哈!聂将军说笑了,您力拔山河之气概,有谁人能及得上,这名头,更是三岁小儿都知晓的。” 自上次刺杀之事,亓炎晟并没真如表面那般示弱,而是暗中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到底与亓老将军有何过节。亓老将军那里不肯松口,亓炎晟更觉奇怪,却是不肯妥协,一路追查。 当晚逃走的那人,也就是今日在寨子里独居高位的聂姓将军,而后的真相也将一步步被揭开。 不管结果如何,若是伤害了在乎的人,难道他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亓炎晟就这般望着他,一步不走向自己,手用力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强忍着想要捏碎的冲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整以暇,等着那人回话。 二人这般客气对待,似方才那致命的一击并未发生。然,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人到来,几位当家忙站起身,恭敬行礼,大当家更是让出位置,退至一旁。 缓步上前,就似悠然散步,余光瞟向侧边安坐的人儿,冷哼一声,现在是得意,待会儿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大将军说笑了,若说名头,自然比不上亓老将军。”被亓炎晟唤作聂将军的那人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上一口。 忽的。眼神一冷,眼帘一抬,手中的茶杯也跟随着眼神到之处射过去,眨眼间已经到达亓炎晟面前。眼见着就要到达。后者头迅速一偏,那茶杯竟贴着耳际,往后飞了去。 身后站着奉茶的一人,来不及闪躲,被砸了个正着。茶杯所带的力道极重,一声闷响后,茶杯竟然没碎,那人却应声倒下,抱头,哀嚎不已。 立刻。三当家与另外一人,将受伤之人架着抗了出去,期间并没有人说过半句话。 亓炎晟冷笑,挑衅的看着独坐高堂的聂姓将军。后者,嘴角微微抖动。显然气得不轻。 用了八成的力道,竟然被他轻松躲过,且身形未动,还真是小看他了! “聂将军还真是客气,请你喝杯茶而已,还是借了主人家的上好铁观音,您也用不还礼!” 亓炎晟说着站起身来。一手背在背上,一手放在腹前。好一副偏僻如玉公子的形象,只是那镌刻般立体的五官破坏了这般温婉如玉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浑然天成的霸气。 嬉笑的口吻,却能听出浓浓的火药味。 “哼!大将军至身前来,在下很是佩服您的用去。相比您也能猜到是何事吧?”那人已经不复方才的客气,冷哼一声。 亓炎晟不可置疑的点点头,一点也不慌张。 “如此,那就请吧!”阴险的笑挂在脸上,恨不得把那傲娇的人儿扒皮抽筋喝血。 但是。现在却不能这么做,好戏还在后头。 说着,侧头向身边的大当家示意,后者点头,上前带路。 亓炎晟去仿若未闻,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薄唇微启,轻描淡写,“人呢?” “哈哈!”那人忽的大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堂堂镇国大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只身犯险,若是传到亓老将军耳中,只怕他老人家受不了这个刺激!” 亓炎晟并未答话,就这般冷冷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回答自己的话问题。 那人嘲讽半天,无人回应,却也觉得没意思。 “人,好吃好喝侍候着,这个您甭担心。事成之后,自是会让你二人相见的。”说到这儿,那人不经意间瞥了眼身旁有些慌乱的大当家,“只要你乖乖听话,她就吃不了苦头。” 大当家心中一惊,莫非二人没有逃出去?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抬头询问。 “我要如何能信得了你?” 二人之间细小的动作,哪里能逃得过亓炎晟的眼睛,细细揣测一番,便能知晓其意。 “大将军若是信不过我,也不会前来了!”那人摇摇头,笑笑道。 这话倒是不假,利用价值还未用尽时,他自是不会糊弄。因此,也未多做纠缠,跟着大当家一道进屋子里去了。 大堂内,因少了亓炎晟那股慑人的气魄,倒是让众人放下了心,能这般安然解决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另一阴冷的压迫气势,仍是叫人大气都不感出,就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三当家,此时也毕恭毕敬站在一旁,丝毫不敢说话,生怕触怒了安坐高堂,露出一脸阴险、算计的人。 “茶里的药可有放足了量?” “回大人,足矣!加之方才两次用功,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始生效了。莫说他武艺高强,就是神仙下凡,也都能让他功力尽失!”二当家胸有成竹回道。 二当家用毒厉害,众人自是不必怀疑,那蟒蛇阵便是他所布置。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有了这个王牌傀儡相要挟,就不信那狗贼不乖乖就范! “山下可有异常?” 这话却是在问三当家的,便不得不站出来,“一切正常,只是跟随来的三人,询问了一番,差点与寨子的兄弟打起来,后来姓亓的消息告诉后,三人才悻悻的离开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顺利,总让人心头不安,只是一切都在掌控中,又发觉不出什么异样。 二当家十分担忧,可望了望那人,见他一脸的兴奋,到嘴脸的话又收了回去。 他现在满眼都被仇恨蒙蔽,只怕说什么也都听不进去吧! 三当家带着亓炎晟从大堂侧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小院,西边一间便是关押的地方。 亓炎晟不动声色四处打量,想着宝儿是否也被关押在此处。 待亓炎晟进门后,大当家便退出来,落上锁,回去复命了。 山子二人定是被发现了,也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可有受伤?心中满是担忧,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大人交待。 屋子十分简陋,只有必备的床,桌,椅等。亓炎晟闲步慢踱,饶有兴趣的在这屋子走来走去。 耳朵动了动,听着屋外再无响动了,这才停下脚步。眼神中尽是冷冽,左手往外一番,见袖子内侧湿了一片,染上淡黄色印记。 左手握拳,快速一挥,那湿润处竟然渐渐变干,淡黄印记也慢慢消失不见。 再是伸出右手拍上一拍,白色尘粉飘洒出来,纷纷扬扬。 亓炎晟嘴脸一咧,那笑容十分动人。 那人以宝儿相要挟,让亓炎晟休书一封送去京城,限亓老将军三日之内赶到坤仑山,不可带上一兵一卒。并快马加鞭,立马动身,前往京城。 送信之人刚出山脚,去到小镇外的树林子里。那里却早早有人埋伏好,来不及反应是谁,就已经命丧黄泉。 喉咙被割破了,鲜血还不住往外喷,染红了马背。 而怀中那封信被人拿了出来,放进怀里,扬长而去。 死去的那人躺在地上,眼睛却是睁着的,直勾勾的望着那些人离开之处。 亓炎晟这般配合听话,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却是没有理由为难他,待他将信写好时,立刻安排了与宝儿相见。 那聂姓将军不再将有关于宝儿之事交给大当家了,大当家也不能说什么。暗中向几位兄弟打听了,得知山子没事,只是被关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二人间心照不宣,再无第三人知道。 而二当家的足智多谋和心狠手辣很是对那人的胃口,此事也都全权交由他。 山上多的就是树木,院儿前院儿后,到处都是,投下的绿荫也能将寨子笼罩在一片清凉中。 此时的亓炎晟被蒙住眼睛,两手别在背后,被捆牢。只能靠过人的听力,根据前面带路之人---二当家的步伐跟上去。 七弯八拐绕来绕去,就说是能够亲眼看到路况,且用心记的人又该糊涂了吧! 而亓炎晟却是将那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将他放下任何一个位置,也都准确的找到。 “到了!”二当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 身后跟着的亓炎晟也停住了脚步,立在远处,面朝着那门。心中莫名的悸动,宝儿就在里面,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不待二当家发话,便自顾自的往上走去,路过他身边时,还灵活侧身让开。 房门一碰,便开了,在二当家的震惊中,直直走了进去。 任务算是完成了,忙拉上门,落上锁,离开了。 屋外皆有十余名高手看守,就是二人插上翅膀也难以飞走。 亓炎晟眼中一片黑暗,他只能凭感觉去寻找宝儿。多想挣短手上碍事的绳索,如此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功力还在,倒时候,行事就会很不方便。 心中虽然急迫,却还是忍耐下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解释 屋子同样的简陋,床、桌椅等皆没有多余的花纹,应都是手工打造。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梳妆台,上面摆了一面铜镜,边上放着一把木梳。 梳妆台上开了一扇窗,放眼望去,正是大片的菜地。绿一片,黄一片,想是太久没有人打理,而荒芜至此。 若说是囚禁人,那这般也算是礼待了。 宝儿安坐着,清丽的面容映照在昏黄的铜镜中,模糊中,还是瞧出精致的五官,粉面桃花,透着柔情似水。 一双美目盯着窗外出神,半天不眨眼,露出呆呆的表情。 本是碧绿一片的田野,许久日子未见,竟成了这副模样。 宝儿无奈感慨一声,唉! 忽听得门外有动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屋内虽然不大,却也弄了个隔断横在中间,大门一开,视线起了遮挡,并不能一眼瞧见床铺。 山上虽说树木多,工具却也不甚齐全,况且那些人都是打打杀杀过来的,建这屋子算是用心了。 宝儿站在隔断后面,探着脑袋往外瞧去。 入眼是一双白色短靴,绣着金丝便祥云团。鞋尖沾上了一些泥土,想是走了山路的缘故。 再往上看去,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发髻下珍珠白脖颈的诗意光泽。 背脊挺直,就似白杨树一般挺秀的身材中,蕴含这巨大坚韧的力量。 两手背在背后,挺起胸膛,显示出威傲姿态。 如此的风度翩翩,叫人忍不住想要瞧瞧庐山真面目。 偏偏一块黑布蒙住了眼,遮住了大半个脸,绕是这样,高挺的鼻子下。是薄嫩的嘴唇,一样让人忍不住感叹,上天竟然造成了这么完美的人儿。 “看够了吗?还不快帮我解开绳子!”薄唇微启,有些好笑。 “啊?”那人发现了自己。宝儿一愣,还没反映过来。只是这声音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定睛一看,惊呼道:“怎么是你?亓炎晟!” 亓炎晟嘴角一咧,莫名的开心起来,没隔多长时间,竟这般想念了。听到她的声音,十分满足。 就如同青松一般定在那出,不再往前,等这可人儿走到身旁。 等了半晌还未见动静,亓炎晟有些按捺不住了。两手握拳,稍稍一震,捆绑的绳索,就被挣断了。忙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迫不及待朝那处看去。 由于捆绑时间长。眼睛一直处于黑暗中,这会儿匆忙揭开,眼睛一阵刺痛,接受不了,不能控制的微眯着眼,却又急切想睁开。 多年回想,宝儿说这是她看过亓炎晟最狼狈的一幕。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面前佳人的轮廓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又长大了,多了一丝少女的韵味。如同三月里绽放的桃花,粉面娇俏,煞是可爱。 呆呆的表情,眼神呆滞,让人忍不住上前。想刮一刮她小巧的鼻子。 “怎么,不认识了?”说着上前两步,站在宝儿面前,微微低下脑袋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宝儿忙后退两步,有些慌张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亓炎晟可不乐意了。她退一步,他便进了两步,目光炙热的看着她,二人靠的极近,十分暧昧。 “你...你无赖!”宝儿面上染上红晕,眼神稍有躲闪。伸手,想要将他推开。 亓炎晟就势捉住宝儿的手,一把拉近了怀里,任凭宝儿如何挣扎,仍是将她牢牢抱住。 “你可知我有多思念你!”满满的思念憋在心中,亓炎晟觉得要是他再不说出来,就会疯掉。 只是宝儿今日有些异样,上次离别便,还好好的。许久未见,若她害羞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可面对自己,莫名的有些抵触。 亓炎晟心头一慌,忙捉住宝儿的双肩,迫使她看着自己。 两两注视着,一个是焦急迫切,一个是犹豫躲闪。 “宝儿你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宝儿垂下眼睑,不再看他那炙热的眼神,若是再看下去,只怕又不能坚持自己了。 “宝儿!你看着我,把话说清楚!”一向镇定自若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已经慌乱了,他怕见到宝儿这副无所谓甚至是绝望表情。 宝儿仍是无反映,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不愿靠近她。 宝儿越是这般态度,让亓炎晟越是窝火,一把将面前耍脾气的人儿紧紧拥在坏中,就似要揉进骨子里去。可怀中人儿一动不动,就似木头一般,刺痛了那个热切的心。 “宝儿,对不起,无论我做了什么让你堵心的事儿,请你原谅我。” 铁骨铮铮的嗜血男儿,面对心爱的女子,便能化作似水柔情。 如此恳切的语气和无奈的话语,宝儿心软了,像是被猛烈敲击一下,疼痛不已,却又震荡到心底。 “你为何要欺骗我?”淡淡的话语,从怀中传来,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亓炎晟慌忙站直身子,伸出三个手指,举过头顶。 “我亓炎晟发誓,若是欺骗宝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宝儿表情稍有松动,亓炎晟并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这般信誓旦旦道出来,莫不是真误会他了? 亓炎晟没料想到,二人间见面竟会是这般情景,从宝儿的反映来看,应该是误会自己什么了。 仔细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事惹她伤心了。难道是关于寨子的? “宝儿可是觉着我利用了你想要剿灭山上的反贼?”亓炎晟试探的问问。 宝儿咬住下嘴唇,垂下眼帘,并不道一个字,可那不安的表情,却将她的内心世界出卖了。 亓炎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我的好宝儿,你可是误会我了,剿灭这群反贼乃是好久之前就在准备的。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们一举歼没,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你的出现。却也是让我觉得美丽而惊喜,我尽了全力去保护你,却仍是让你置身危难中,只因我不在你身边,这次事后,我发誓要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亓炎晟长长的一番话,叫宝儿不忍心打断。心头本该是甜蜜,可总觉得十分不安,哪里说不上来! 难道一切真这么巧合? “那你两次来镇子,可只是为了处理这件事?寻我,只是你掩饰行踪的借口!说来帮我让福宝园翻身,筹办厨艺大赛,也只是计划中一部分?我与你来说,三年前是个意外,三年后,只是你报酬的一块垫脚石吗?” 宝儿不带一个哽,一股脑儿道出来,也不计后果了,就想弄得明明白白。 亓炎晟没想到这些事竟给宝儿造成这么多的误会,他想解释,却是百口莫辩,一切就如宝儿口中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一切都是为了剿灭那群反贼,但是却从未想过是在欺骗宝儿。 一切就是这么巧合,叫他难以解释。 “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查清他们的行踪,早在朱武跟你来到镇子的第一天起,他就是我的秘密暗线,一直不间断的向我汇报那些人的动向。他秘密潜伏在镇子上,以你贴身侍卫的身份立足。 我来镇子的两次,都是是因为他们有了新的动静,不得不亲自前来。直至现在,动作越来越明显,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便借着厨艺大赛为由,光明正大前来,以自己做诱饵,使得这些人皆往上铺,最后一举收网,全部歼灭!” 只要一说到反贼,亓炎晟眼中不再是柔情,取而代之的是迸发的仇恨和嗜血的凶狠。 宝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人儿,忍不住忙往后退两步,“你不许过来!滚!快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也就是宝儿敢对亓炎晟将这个字! 亓炎晟摇头,往前两步,想继续说什么,“宝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你快点滚!滚得远远的!”宝儿再是听不进别的什么,只想让面前这个人消失。 炎热的天气,身上却觉得寒冷,就似跌进了冰窖,亦或是充满圈套的陷阱。还要将自己的窘态暴露在他面前,难受极了。 宝儿那疏远而痛苦的表情,深深刺痛亓炎晟的心,心疼,难以言喻。可再是不敢有所动作,怕宝儿对自己的厌恶再进一分。 二人就这般面对着站立,中间只有了两三步,可二人的心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里。 “叩叩!” 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是二当家来催了。 “大将军,时间已经到了,该回去了!” 亓炎晟深深看了眼宝儿,想再说什么,却还是开不了口。顿了顿,无奈转身,往门口走去。 宝儿彷如赌气般,立刻也转过身,往里屋走去。 亓炎晟忽的回头,“宝儿,我的计谋不假,但从未算计过你。你,是我的一个美丽的意外。” 说着头也不回,打开房门,走出去了。 听到这话,宝儿脚步顿了顿,并未回过头来,因为她听到了关门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前行 第二日,聂姓将军以及大当家等人,带着亓炎晟、宝儿前往坤仑山。 收到京城来的线报,亓老将军也已经动身了前往。 一切都在朝着计划前行。 寨子里的人差不多已经离开了,只剩得几人,料理剩余的事。 天气已经渐凉,再不似之前干点什么活儿,就热得满头大汗。 时不时的清风徐来,舒适极了。 留下的人不说是老弱病残,却是没有勇猛战斗的魄力了。被选中留下,也算是运气了。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将寨子隔绝在里面。少人了人嘈杂的响动,显得十分静谧,偶有两声鸟叫,才能增添些蓬勃的生机。 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动,就像是风吹动树枝发出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细听,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还在忙碌的人并未察觉身后的响动,忽的,寒光一闪,布匹“嗤”,撕裂的声音,那些人才猛的转过头来。 见十余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悄然走到背后,手中利剑闪着寒光,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冷冷的盯着那些人,透着一个“杀”字。 方才那一声响,正是一个黑衣人刺中一人,再往便上一甩。利剑刺中后背,顺势往下,在背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衣服被划破了,割在肉中,露出森森白骨。 手法如此残忍。 其余人惊呆了,甚至来不及呼叫,黑衣人一拥而上,潇洒挥动,一片哀嚎中,应声倒下。 一阵骚动后,又恢复了平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四处弥漫。 而另一边。大批人马一直朝北赶去,白天黑夜不停的赶路。期间路过许多官兵镇守的卡口,因有了亓炎晟,一路畅通无阻。甚至受到了礼待。 天色渐渐暗下来,连赶了两天的路,众人已是疲惫不堪,若说人还能坚持一阵,只是那些马儿却是扛不住了。于是到了一个小镇子,寻了间客栈准备歇息一晚。 此处离坤仑山已经不远了,再赶上半日的路程,便能到达山脚,还能多出些时间布置。 亓炎晟被安排在二楼的厢房,门外有两人守着。因给他下了药,武功无法施展出来,倒是不必过多的担忧。 待夜深,街上的更夫,敲击两下梆子。 “咚!咚!”。“咚!咚!” 声音嘹亮,传得极远。 亓炎晟和衣躺在床上,轻轻闭着眼,呼吸极浅。 不知道何处吹来一阵风,掀起床上的帐幔,轻微的摆动几下。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却是没有睁开。薄唇微微张合,轻声道:“安排妥当了?” 床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黑衣人,屋内漆黑一片,瞧不大真切。 “是!老将军预计明日傍晚到达!” 轻声回道,原来是朱武,依稀可见挺拔的身子微微弓着。十分恭敬。 “西边和南边各有一路人马,每一路约莫不下两千人,皆乔装出行。” 床上躺着的人,表情并未半分变化,若不是他说了几句话。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是!” 一切都好似稀疏平常的事,朱武认真听着,亓炎晟从不说出怎么做,但他总能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通体了解他想要的结果,并极力完成。 “姑娘???” 床上躺着的人总算是有反应了,眼睛虽是闭着,眼珠的转动,可以知道他很在意。 “这个你不用管了,明晚的事安排妥当!”顿了顿,继续道:“不管明日如何,你定要护她周全,若是再像上次一样,稍有闪失,提头来见!” 毋庸置疑的语气,让朱武身形一震,“遵命!” 再是一阵清风飘过,帷帐轻轻飘动,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似能听到床上人儿轻浅的呼吸。 自那次相见后,宝儿与亓炎晟便再没见过,也许是那聂将军的巧妙安排,又或是二人并不想碰到。 只要能知道对方安好,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呢! 清晨是美好一天的开始,客栈的小二早早就准备好早点,等待着几人享用。 几位当家想是在山上待惯了,早起干活儿是每日必干的事儿。虽说不用再干活,习惯却是难改的。 这不,已经围在一张四方桌上吃起了早饭。 “老三,寨子的女眷、孩子可有撤离?”大当家拿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吹上一吹,问完话后,大大的咬上一口。一脸的满足,这是有多少年没有吃上这白嫩嫩的馒头了。 三当家吃得正欢,已经一个馒头下肚,这会儿真喝着一碗稀饭,发出“呼呼”的声音,吃得很香。 “大哥,你放心吧!早就撤走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安全地方,等咱们把事情了结了,再与她们回合!”三当家嘴里嚼着东西,含糊道,“小二,再上一碗粥!” 小二听到呼唤,白色擦桌布肩上一搭,小跑过来,一脸苦色,“大???大爷,您都吃第五碗了???” 三当家这就不爱听了,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冲看着缩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小二,吼道:“小爷喝点粥,你大爷的叽叽歪歪作甚!又不是不付你银子!” 三当家本就健壮,虽说不是一脸的横肉,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也确实把小二吓坏了。 “没没???小的这就???这就去!”慌忙回道,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一溜烟儿就跑了。 “老三,莫要太招摇了!”二当家四下看看,瞪了一眼仍是一脸怒气的三当家,低声道。 “怕什么!有姓亓的小子在手,还怕那些装腔作势没用的东西不成!”三当家好不在乎,稀里呼噜将剩下的半碗稀粥喝得一干二净。 三当家这般恣意妄为,却是有原因的。这些天待在聂姓将军身边,大气都不敢出,可把他憋坏了,这会儿好容易那人不在,才把心里的怨气都洒出来。 他偷偷瞥了眼大当家,发现后者这会儿正心不在焉的咬着方才那个大白馒头,这都吃了半天了! 三当家偷偷向二当家使了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拿起筷子,夹了夹桌上放着的小菜,似不再问出口,“大哥,可是在担忧山子?” 大当家咬馒头的动作停了停,忽的坐正了身子,“我担心那臭小子干什么!吃里扒外,连爹娘都不认,让他自生自灭去!”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会不了解大当家的口是心非。若是当面说出来,却是伤了大当家的面子。 二当家脑子一转,周转道:“山子再不听话,也是你的儿子,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现在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自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山子现在跟嫂子待在一起,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有嫂子看着,出不了啥事儿!” 二当家这番话说得巧妙,给了大当家台阶下,听着自然是舒坦。他没有接话,可面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是知道他放下心来了。 见他能大口大口的吃饭,兄弟二人会心一笑。 小二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走过来,面上堆着笑脸,客气道:“客官,您要的粥来了。” 说着放在了三当家面前。 三当家立马皱起了眉头,桌子一拍,“你打发叫花子呢!这么稀的粥给谁喝!” 小二站在一旁六神无主,身子微微颤抖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由于动静太大,一旁宾客都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老三!安分点!要顾全大局!”大当家不悦的看着他,“你不喝,我喝!” 说着,拿过那碗稀粥,呼噜呼噜喝起来。 三当家尴尬的僵在那里,烦躁的对小二挥挥手,“走走走!” 小二如释重负,立马跑开了,比兔子还快。 二当家好笑的看着这兄弟俩,也不出声说什么,低下头,啃起了自己的馒头。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客栈的小二们都出来忙活了,来来回回不停的奔跑。 宝儿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纤细的身子,清丽的面容,娇弱而慵懒,让底下宾客看直了眼。 这姑娘也不是天仙般美丽,怎的就有一种让人看了再看的冲动,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人,宝儿淡淡扫了一眼,只有靠窗之处有一个空位。 心中一阵烦躁,欲打算回房。可昨晚因胃口不佳,没吃两口。这会儿已是饥肠辘辘,看着那白嫩的大馒头,直咽口水。 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往那边上挪去。 当走到那处,宝儿便后悔了,她宁愿饿着! 亓炎晟褪去了一袭白衣,这会儿身着惨绿罗衣,头发高高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好生俊俏。 除他一人外,对面还坐着那聂姓将军,今日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为何。脸上的阴冷竟然少了几分,多的是一丝戏谑的笑意。 “既然来了,就坐下!”那人微微抬头,长长的碎发仍是挡住了半边脸。 宝儿无奈,只得听话。瞥了瞥静坐身旁的亓炎晟,正拿着勺子,喝着碗里的清粥。 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出示于眼前,宝儿心咚咚的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手。 面色出现淡淡的红晕,忙收回视线,暗骂自己没出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坤仑山 宝儿刚坐下不久,小二就送来了清粥小菜。三人低着头吃自己,并未讲话,仿佛不认识的三人。 只是郎才女貌待在一起,叫人忍不住赞赏。可那阴冷、凶狠之人夹杂在中间,叫人好一阵猜测。 吃饭,总是让人最放松的时刻。这不,各聊各的,好不热闹,属三当家拿出声音最为响亮。 “他娘的,好些年没吃过这热乎乎的大白馒头了!” “小二!上菜怎么这么慢!想饿死你小爷我!” “这什么破天气,才凉快了两天,又热起来了!” “你小声着点!别见人都看着你呢!” “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当下酒菜!” ... 聂姓将军皱着露出的那只眉毛瞥了几眼,似有些不快,却也没怎么样,他并不像惹是生非。 “你们吃快些,抓紧时间赶路!”那人放下碗筷,率先站起来。话毕,便直直朝门走去了。 路过三当家处,停顿了一下,瞧不清有没有说什么,马上就转身走了。 不过那处却是安静了些,见大当家低头对二人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三人也就放下碗筷,站起身子,朝宝儿这边看了看,也转身往门外去了。 亓炎晟碗里的粥还剩了一点,见他细嚼慢咽,一点不着急。姿态十分优雅,就像是在品味什么山珍海味。 他不经意见瞥了瞥宝儿,见她心不在焉,有一勺没一勺的往嘴里送,粥已经半碗下去了,桌上的小菜还未动。 “多吃点菜!”亓炎晟顺手夹了些菜,放进宝儿碗中。 宝儿愣过神来,呆呆的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碗里。黛眉微皱,往边上拨了拨。“我不吃!” “不行!你看看你脸色多差!”亓炎晟冷冷道,再夹了一些,放进宝儿碗里。 冰冷的语气,却透着暖暖的关怀。宝儿不是傻子,自然懂。可是心里那丝别扭,总在作祟。 宝儿沉着脸,放下筷子,坐在那里生闷气。 半碗白粥内是亓炎晟夹的菜,白绿相见,瞧着却是有几分食欲,两根筷子交错着静静躺在桌上,似在等着主人的垂青。 亓炎晟看着宝儿生气的面庞,莫名的觉得有些高兴。她能对自己生气,说明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 若是无论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的话,那只怕是自己在她心中真的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吧! 只是二人总是现在是这个局面,也不是个办法。 亓炎晟心中细细思量着。如何才能让宝儿不生自己的气,如何才能和自己讲话。 剑眉一抬,墨玉般的眼睛看着宝儿,轻轻道:“厨艺大赛,福宝园拿了第一。” 原本布满阴霾的面容,忽的变得娇艳灿烂,一双眸子似浩瀚夜空中的星辰。那般明亮、闪耀。 粉嫩的薄唇,微微咧开,露出洁白的皓齿,两个梨涡缀两旁,好不可爱。 “你说真的?” 亓炎晟挑眉,点点头。她果然是在意这个。 这般神采奕奕的模样才是她王宝儿,心中一阵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相比此时正在后厨里忙着做菜,赚钱呢! 这个小财迷! “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情况,吴帆得了‘天下第一厨’吗?”宝儿急迫的问道。 “嗯!得了,三道菜都获得了十位评定人的肯定,他这天下第一厨,是实至名归。”亓炎晟看着宝儿这副娇俏的模样,心里满足的不得了,细致耐心的向她解释。 “我就知道!吴帆就是头老牛,不鞭策他,就刺激他,就不知道该往哪方走!这会儿他可是扬名立万了,连我的福宝园都得跟着沾光了。” 宝儿笑笑,对着亓炎晟讲到,似把之前的不快,全都忘记了。这会儿,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多年的老朋友。 亓炎晟一脸笑意的看着宝儿,她这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最是吸引人。 宝儿兴奋半天,这才放映过来。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儿,见他正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脸唰的就红了,忙收回视线。 娇嗔道:“你还不快吃!马上就要赶路了!” “你抓着我的手,我要怎么吃?”亓炎晟戏谑的看着宝儿,装作一脸无辜。 宝儿忙转过头,果真自己紧紧抓着亓炎晟的袖子,也不知抓了多久。 忙收会回手来,藏在桌子下,不住的措着! “你...你无奈!”说完,站起身,扭头就往门外走去了。 亓炎晟再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竟笑出了声,惹的边上的人纷纷侧目。倒觉得有些尴尬了,忙收起笑脸,也跟了出去。 二人之间的那道屏障,无形中像是被打破了。 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旅途。 骄阳似火,炙烤大地,偶有清风徐来,还是觉得炎热。 原以为一场大雨过后,天气会转凉,这才两天,就又热起来了。 一夜的休整,大家伙的状态还是不错,面上的疲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半日后,如约到达坤仑山脚,亓炎晟和宝儿受到的礼待也就此终结,两人被蒙上眼,带去了不同的地方。 山脚早就有接应的人,四周都已布置好,就等那人发号施令。 高峻的坤仑山坐落在这个小镇边上,想一个守护神,镇守着大地。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太阳渐渐西落,像是一个金色的大圆盘。 明亮的太阳光已变得柔和,像是一层薄薄的金纱笼罩万物,朦胧而美丽。 东边远处的大道上,像是一条黑线缓缓移动过来,再往近了看,尘土飞扬,浓尘滚滚。 聂姓将军站在高台上,远远观望着,脸上尽是算计。 对着身旁人示意,那人点头,快步跑开,一阵布蜀。 没过多时,远道而来的人,就已到达。 亓老爷子为首,一身暗灰长袍,头发花白有些散乱,想是一路奔波,十分辛劳。 面上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强撑着,看起来还是不失将军风采。 身后跟着十余名黑色劲装护卫,个个面容肃杀,瞧那气势就不是等闲之辈。 山脚处有一茶棚,休得甚是宽敞。 亓老将军渐渐靠近此处,自然是能察觉出此处的异样。 路面满是践踏过的痕迹,路边草丛上沾满了尘土,四周安静的过分。 纵使知道前方有危险,却仍是不能停留下来。 马蹄哒哒往前,人的身子跟着摇晃。眼中满是警惕,直直看向前方,随时准备搏击。 就在快要靠近茶棚时,四周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涌出一大群人,将亓老将军等人团团围住。 马儿似有些慌乱,乱了脚步,几人忙拉住就缰绳,稳住身形。 “哈哈哈哈!” 茶棚处传来一阵笑声,带着点嘶哑,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那人慢慢走了出来,显现在众人面前。 两手背在背上,昂首挺胸,气派十足,“亓老将军!别来无恙啊!” 亓老将军早在他出声之时,心中就是一惊,待他出现面前时,更是猛烈的颤抖起来。 嘴唇微微发颤,“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你没想到吧!我竟然还活着!我等了整整十年,总算是等到今日!你可知我现在多么的兴奋!十年前,我多么想把你们亓家的每个人碎尸万段。 但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要折磨你们,慢慢折磨,让你们也体会那种丧失至亲、至爱之人的痛苦。” 那就在见到亓老将军时,面色就露出狰狞的表情。 亓老将军深深叹了口气,露出担忧的神色。 松开缰绳,握着马鞍,左脚一蹬,右腿空中一扫,再是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身姿矫健,比起年轻力壮的人,丝毫不差。 往前走两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你我恩怨,咱们自己解决,你把我炎儿放了吧!” “哈哈!亓老将军说笑了,这怎么会是你我二人的恩怨?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若不然,咱们茶棚一聚,也好叙叙旧情。”那人露出吃惊的神色,似关心道。 这话说完,却是没有再等他的回答,转身,直直往屋里去了。 亓老将军无奈,只得跟上。身后十余名黑衣男子,自然是紧紧相随。 而围堵的一圈儿人立马抽刀上前,个个目露凶光、一脸狠毒。 那十名黑衣护卫也不是吃醋的,连着赶三天三夜的路,身上的魄力劲儿,却是不减半分。比起那些人来,却是多了分气慨。 他们拔刀出鞘,将亓老将军护在身后,一丝不苟的神情竟让那些人不敢上前。 “你们都退下吧!”亓老将军站在原处,轻轻道,无形中透出的威严,叫人不得不从。 那些人忙退至一旁,一点不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多出的一丝动作。 命令,就必须遵守,无论发生什么事,甚至是死! 亓老将军只身一人,大步流星踏步往前,气派十足。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只剩红红的一片,还带给大地一丝光明。 此时的坤仑山就像个迟暮的老人,走了很远的路,此时累了,坐下歇息。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相 茶棚内放着许多桌子,都是擦得干干净,地面也没有一丝污秽。 想必此前,这里是有人,一个掌柜,再是一个伙计,接待远道而来,赶路的人,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只是,不料遇到了这群人,平静的生活就此打乱了吧! 聂姓将军坐在正中间,桌上放了一个茶壶,面前是一个茶杯,里面斟满了茶。此时,正要拿起来,小酌一口。 见着亓老将军进门,手上动作顿了顿,手紧紧握着茶杯,似要将它捏碎,最后,头一样,还是喝了个一干二净。 亓老将军面不改色,一步步朝前,至那人面前,坐下,这般镇定的看着他。 大当家等人站在一旁,手紧握着身上的大刀,一点不敢放松。 放下茶杯,面上的随意消失殆尽,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强忍着心中的恨意,才没有动手将他碎尸万段。 “亓老将军这些年,睡得可安稳,梦里是否有人找你锁门?” “老夫已经是快入土的人,这条命也算对得起国君,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今日就一并了结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放我炎儿!” 亓老将军语气近乎祈求,面前的人却笑了,吃惊的笑了,“哈哈!你们听到没有,堂堂亓老将军竟然求我!哈哈!” 忽的眼神一冷,猛的站起身,唰的将面前桌子掀翻,发出砰的一声。 “今日,你来求我,可当初我跪在地上求你放过我妻儿的时候,你可有心软半分!我聂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声声求饶时,你可有心软半分?现在你居然求我,哈哈!” 那人笑的几乎狰狞,眼中似盈满了泪花。更多的却是熊熊燃烧仇恨的火焰。 亓老将军面如土色,竟不能反驳一个字,是啊!这些都是真的,到现在。似乎还能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在刀光剑影下痛苦而恐惧的哀嚎。 “来人,将那小子带出来。”忽的话锋一转,对着深旁的人道。 后者领命,转身离开。 过不一会儿,亓炎晟两手被反绑在背后,由两人押解出来。 “爷爷!”亓炎晟望着一脸憔悴的亓老将军,心中有一丝悔意。 “炎儿,你没事吧!”亓老将军忙站起身。急切的望着缓缓走出来的亓炎晟,一脸担忧。 “老贼!你可知道,你这个了不起的孙儿,竟为了个女人,那你给出卖了?”那人冷笑不止。他就想看亓家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痛苦。 亓老将军自上次称病告家后,就此再不过问朝中之事,全权交由亓炎晟。 虽不掌权,对于孙儿的一举一动还是清楚了解的,至于那聂将军口中的女儿。自然也是了解几分。 他相信亓炎晟不是那般公私不分的人,这般做,定是有原因的。 不管如何,还是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亓炎晟,似在询问。 “爷爷...我...”亓炎晟一脸的慌张,说话断断续续。 那聂将军迅速转过身。猛的朝亓炎晟肚子上挥了拳,亓炎晟连连后退,撞到桌子上,这才稳准身形,没有摔倒。 亓炎晟捂着肚子。嘴角微微抽搐,流出鲜红的血来,十分痛苦。 “我亓家到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要你三番五次杀害!” 亓炎晟舔了舔嘴角,将口中雪水吐出。直直看向那人,露出询问的目光。 “怎么?亓老将军没将你亓家的丰功伟绩告诉你?”那人露出诧异的目光,看着亓炎晟问道,复有转过头,“亓老将军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告诉你的孙子?” 亓老爷子长叹一口气,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回忆就似千万只蚂蚁在心里啃食,疼痛不已。 “还是我来说吧!” 四周陷入了安静中,屋外不知何事燃起了火把,照的昏暗的四周光明一片。 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夜幕中格外响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亓君耀为左将军,聂谦易为右将军,二人共同并肩作战,征战匈奴...” 那年亓府大将军亓君耀与聂谦易奉皇命出征讨伐匈奴,二人皆是骁勇善战的英勇猛将,并肩作战,天下无敌。打得匈奴节节败退,不久,便大获全胜,准备班师回朝。 一时间,举国欢庆,左右将军声势极高。 皇上却听信小人谗言:两位将军功高盖主,若此次回京,必得加官进爵,如此一来,皇位岌岌可危。 皇上大骇,便听信了馋臣之言,下了口谕,若谁能早一步到达京城,便能加官进爵,得镇国大将军的称号。 过不久,右将军聂谦易率先带领大军回朝,而左将军亓云耀却不知去向。 就在回京第三日,右将军聂谦易将带领一众将士进宫受封时,却迟迟没人出现,派人查看时,才发现聂家满门一百多人全都被杀害,没留一个活口。 然而,屠杀的领头之人便是是亓云耀的父亲亓老将军。 他接到密报,聂谦易为了加官进爵竟然对亓云耀痛下杀手,乘其不备,杀了给我措手不及。 丧子之痛难以平复,心中满是恨意,寻思着为子报仇。无奈,他此次回京,呼声极高,三日后便京城册封为镇国大将军,却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就在亓老将军焦头烂额之时,宫中传来密旨,揭露了聂谦易的罪行,但为保全国威,只得秘密进行。 密旨上写着四个大字,“满门抄斩!” 这事儿没过多久,竟被人传开了,风言风语传来皇上耳中,整体的为这些事焦头烂额,没过多久,就驾崩了。 心皇登基,朝纲大振,颁布了一些列的规法,闹得人心惶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倒也安分下来了。 想是让先皇走得安心,新皇下令,左右将军之事被紧闭了,再无人敢提起。 左右将军都死了。亓老将军只得重新站出来,担起护国重任,那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虽然没有赐封出来,却是实至名归。 亓家就此门楣光耀,功绩传世。聂家就此落寞下来,为世人惋惜。 随着的时间久远,这件事渐渐被淡忘了。 直至后来... 聂谦易并没有死,十年来,他一直网罗以前的部下,伺机报仇。虽知道罪魁祸首是先皇。只是他已经死了,那么这个仇恨就落到了亓家。 思绪渐渐收回,亓老将军满脸的愧疚,此时的他再不复之前的精神矍铄,俨然一个年迈的老者。 一切都讲完了。真相就是这样。 聂谦易此时一脸狰狞,往事浮现眼前,仇恨涌上心头。两手握拳,青筋暴起。 身形一闪,从旁的人手中抽过大刀,两手握住,猛的朝亓老将军砍去。 亓老将军就这般看着他。并不反抗,坦然接受。就让自己的这条命化解多年前的恩怨吧! 只觉刀风从面前刮过,却骤然停止了。 亓老将军睁开了眼,见亓炎晟不知何时飞奔至此,铁一般的手,紧紧抓着锋利的大刀。 那刀就似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咕咕的雪水自手上流下,似一条红色的小河蜿蜒而下。 “炎儿...”亓老将军惊呼。 聂谦易显然没有反映过来,他明明喝下了药,功力在慢慢失去。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能接到自己的刀,且这刀是用了全力。 亓炎晟似未察觉手中的疼痛。趁那人不备,以手作刀,朝他砍去。 聂谦易忙躲闪,手上的大刀,已再不复杀伤力。 亓炎晟身体似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向着聂谦易挥掌拍去。 那掌中似乎带着巨大的能量,给那人造成了可怕的冲击,他忙持刀做抵,身后的桌椅霎时间飞裂开去。 聂谦易也不是等闲之辈,躲过了亓炎晟的烈掌,迅速挥刀上前,朝亓炎晟砍去,且刀刀命中要害。 亓炎晟满脸的肃杀,充满了杀机,此人不除,那么受到伤害的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趁着转身躲闪的间隙,抽出腰间隐藏的软剑,注入内力,绸带般飘逸的剑,霎时间锋利无比,寒光四射。 双方势均力敌,聂谦易杀红了眼,手中力道不减反增。 亓炎晟乱发狂舞。眸若冷电,长剑若虹,以伤体迎战,势不可挡。 那十个黑衣男子听到屋内动静,忙上奔了进来,大当家等人哪里会放人他们恣意妄为,双方投入了激烈的战斗。 夜已经黑尽,借着微弱的火光,四周刀光剑影,兵器中间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与那一片哀嚎相汇成一曲凄厉、悲怆的曲子。 亓炎晟与聂谦易此时站在茶棚顶上,二人身上皆挂了不少伤,却都没有去注意它,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寻找致命的机会。 “你小子有些能耐,比起你爹,有过之无不及!”聂谦易咧嘴一笑,狰狞道。 “十年了,你也宝刀未老!”亓炎晟淡然一笑,却透着凛冽的杀机。 “今日就送你去见你地下的爹娘!”聂谦易说着一跃而起。 二人再次投入紧张的战斗中,双方体力皆有所下降,挥刀、耍剑已不似方才那般有力。 聂谦易用尽全力,大刀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亓炎晟的咽喉,刀还未到,森寒的杀气快速袭来。 亓炎晟脚步一溜,后退七尺,险些落下茶棚,忙收出脚步,稳住身子。迅速弯腰,生生躲了过去。 聂谦易大刀已经变招,自左往右向上砍去。 亓炎晟退无可路,索性倒下身子,贴着屋顶,往前溜去。速度之快,让聂谦易晃眼不及。 等反映过来是,他已经溜到了自己身后,忙转身。长啸一声,冲天飞起,再是翻倒下来,刀剑直指亓炎晟头顶。 亓炎晟一手拍地,飞跃而起,双臂展翅,已经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随着茶棚屋顶的稻草飞扬,聂谦易已然追了上来,亓炎晟再无法躲闪。 是生是死,命悬一线。 只听得“叮”的一声,星火四溅。 亓炎晟的软剑已经砍断了聂谦易的大刀,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胸膛。饶是如此,断裂的大刀,还是砍在了亓炎晟的右肩。 只是比起聂谦易来说,这算是小伤了,这场激烈的对战,接过不言而喻。 聂谦易眼中满是不可以死,嘴唇微颤,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树叶从空中飘散而下,像是方才收到了剧烈的震荡。 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静,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亓炎晟冷笑一声,鲜血染红了嘴唇,两眼通红,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震慑人心。 只见他嘴角一咧,缓缓开口道:“你那两路援并,早已在昨晚全部被杀了!” “你...噗!”聂谦易瞪大了双眼,不甘心,一口鲜血喷出,就这般直直躺在了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跟我走 身子不住颤抖,鼻翼还在攒动,瞪大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火把。 明亮的火光渐渐化成一道光晕,朦朦胧胧,就似在梦里一般,让人认不清楚。 “谦易,这次征战后,咱们带两个小家伙出去玩玩,我临走时,可被我家那小子磨了半天。” “行啊!蝶儿早就吵着要见炎儿,这丫头就喜欢粘着他。” “哈哈!等他二人长大成人了,咱们要办一场全京城最风光的喜宴!” “那是自然,我家宝贝闺女可就交给你!” “怎么?还不放心?” “哈哈!” “哈哈” 苍茫的平原,一眼望不到头,满眼的黄沙,不见一丝绿意。 若是风吹来,得赶紧蒙着连,否则连耳朵里,鼻子里弄的全都是沙子。 脚步一深一浅,走过两三步,之前的印子,就不在了。 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一刀一剑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较量。 “你...你在我的水里下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家世,我必须独自奋斗,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你在,我只能屈居在你的光环之下,我不想一辈子这样!你能理解我?” ... “对不起,云耀!” ... “爹!救我!” “救命啊!” “啊!” “蝶儿!” ... 浓浓的火光将整个宅院包围起来,所有的门都被锁住,惨叫声、求饶声,混着大火飞窜的呼呼声,各种声音交织一起,凄厉不已。 此时的茶棚已经安静下来,死一般静,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夜,萧条。 一阵疾风吹过。树枝轻摆腰身,片片落叶纷纷扬扬。 瘫倒在地上的聂谦易额前垂着的长发,随着清风飞起,露出了另一半脸庞。 这是怎样的半张脸。被烧的见不着一点原本的皮肤,烧伤的痕迹像一条狰狞的蛇,正吐着芯子,一直往脖子下面钻去。 亓炎晟浑身是伤,挺拔的立在面前,冷冷的望着地上躺着的人儿。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总之一切都结束了,就让陈事随风远去吧! 朱武带着援军赶来,大当家等人已被制服。无数黑衣男子将茶棚团团围住,饶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逃走。 坚定的步子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至亓炎晟面前,“将军,剩下的人如何处置?” “杀!” 果断的一个字,不留一丝情面,眼中尽是杀机。肩上的血水还在不住外冒。印在惨绿罗衣上,就似墨汁画上去的画。 周身气势依旧不减,还是那个气宇不凡,嗜血暴戾的镇国大将军。 那个上一辈人,拼命追逐的镇国大将军。 霎时间,哀嚎声再一次响彻,凄厉的声音划过山林。 “炎儿。你没事儿吧!” 七老将军从茶棚内走出来,步履蹒跚,望着直立的亓炎晟,慌乱的心,突然就落地的了。 亓老将军毫发无伤,却也苍老不已。那股子将军的精神气儿已荡然无存,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面色带着悔恨愧疚以及心痛,还有多年前丧子之痛全部涌来,打击着这个年迈的老人。 亓炎晟转过头,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爷爷。却也瞒了自己十年的爷爷、虽有怨恨,在这一刻都瓦解了,没有什么比,亲人在身边来的更踏实。 “孙儿没事!” 二人黑夜中相互掺扶着,离开,就似两匹狼,一条年迈,一条受伤。 亓炎晟等人再次回到了离坤仑山不远的镇子,只是再回来是,已经换了领头之人。 亓炎晟伤势过重,不宜立刻赶路,便决定休整两日,待伤势好些了,再离开。 明亮的房间,坐北朝南,采光极好。 宝儿着一袭浅灰布衣,怀抱木盆,走了进来。 往床上看了看,轻轻将木盆放在桌上,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了。 窗外是一片美丽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山茶花,红的、白的、粉的、黄的,不知是哪家人户的,竟这般偏爱这花儿。 早晨的空气焕然一新,带着阵阵花香,驱赶走屋里浓重的药味。 宝儿心情舒畅极了,不由的露出淡淡笑意。 白皙的面庞,线条柔和,淡淡的娥眉,颇带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泓溪水般清澈温婉柔和,犹如昙花一现般的清纯。 亓炎晟看得呆了,心底一片柔软,那人儿仿佛就似一朵由许多光亮组成的花,一碰就会散去。 宝儿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却见床上人儿呆呆的望着自己,那般深情。不由的羞嗤的别过脸,绕到桌案上,端起木盆,去到床边。 将他轻轻扶起来,背后塞上软垫。并不看他,再是蹲下身子,低着头,拧了一把水,“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嗔怪的语气,软软糯糯,甜到了亓炎晟的心底。只知傻傻的望着她,仿佛还沉浸在方才回眸一笑,视线相碰撞的心跳中。 宝儿问了半天,见还未见答话,忙抬头。 床上的人儿一脸的戏谑看着自己,嘴角微微咧开,似笑非笑。就是一个痴痴的人儿,哪里还是名震瑾元的镇国大将军。 “你...”宝儿一阵恼怒,轻咬嘴唇,忙站起身子,将沾湿的汗巾扔在了他脸上。“你自己来,我走了!” 说着,气鼓鼓的扭头就往门外去。 亓炎晟慌忙起身,“宝儿,别走!嘶!” 痛苦的哀嚎,成功留住了宝儿,忙转过身,快步上前,查看,“怎么了?哪里痛?” 亓炎晟忙捉住宝儿的双手,一脸神情,将手儿缓缓移至胸口,“这儿!” 这二字道出,竟有些撒娇的意味,逗得宝儿“噗哧”一笑。 “哈哈!亓炎晟,若是你这副模样被你的将士们看见,该是多好笑!哈哈!” 宝儿晓得前俯后仰,亓炎晟忙放开了手,收起了笑脸,变得正经起来。 “怎么?生气了?”宝儿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忍是止不住笑。 亓炎晟哪里是生气,别扭的慌,怎么在宝儿面前就是这么一副憋屈的样子,拿他真是没有办法。 只是能让她这般毫无顾忌,放声大笑,又觉得十分满足。 宝儿轻轻掀开亓炎晟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臂膀,皮肤很好,一点不粗糙。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她知道,自己的小脸儿此时一定很红,热得慌。 待整个肩头露出来,那羞怯的表情消失殆尽,黛眉微皱,鼻子一酸,眼中盈满了泪水。 一道手掌般长的刀口深深欠在肩头,两边的肉翻开,红肿一片,若是再深上几分,仿佛能看见森森白骨。 宝儿心疼极了,忍不住凑上前,吹一吹。 亓炎晟觉着肩头的异样,忽的转过头来,真好就见着宝儿这副来怜惜的样子。心头一热,伸出完好的一只铁臂,将宝儿紧紧搂在怀中。 宝儿花容失色,惊呼不已。害羞着却不敢挣扎,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待怀中人儿不再挣扎,轻轻靠在自己的胸痛,那中温情和满足,让亓炎晟再舍不得放手,再无法接受身边的人离开,就想这样永远抱着她,一刻也不分开。 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用尽所有的感情道了一声:“宝儿,跟我回京吧!” 怀中人儿身子一僵,半晌没有答话。亓炎晟十分心急,却是不能催促,只得耐心等候。 宝儿似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这才缓缓出声,“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声音柔柔,平淡如水,再不带方才的柔情半分。 亓炎晟的铁臂似脱力般松开了,“为...为什么?” 宝儿脱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坐正了身子,微低着头,一脸的落寞,“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那我们之又算什么?”亓炎晟忽的语气重了起来,他不能接受宝儿是这副淡漠,疏远的语气。 “是啊!我们之间算什么,我于你算什么?现在大仇得报了,我还有价值吗?我还有用处吗?又或是你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宝儿摇摇头,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那晚的尸横遍野仿佛还在面前浮现,大当家最后死去的那个眼神,每个夜晚都会出现,仿佛在问自己:你为何要这么狠毒?枉费山子豁出命救你!我们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是吗?虽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起码不会那么快。也许现在山子与大当家、山子娘,还在山上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饶是没有富裕的物质,但起码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待在一起,而不是现在,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不管你怎么想!我亓炎晟打仗不会利用一个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三日动身!”说着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宝儿呆若木鸡,麻木的站起身子,手中的汗巾不知何时,滑落再起,却是没有发现,直直的朝着门外走去。 亓炎晟慢慢转过头,望着纤细的身影消失面前,心中忽然像是失去了什么,空空的。 三日后,他那日的感受是对的,只是一切都由着她去吧!越是逼迫,越会让她走得更远。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开 “将军,老将军染的风寒愈发严重了!” 朱武立在一旁,恭敬侍候着。 面前是身材欣长的亓炎晟,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儿,正一手跨前,一手背背,站在窗前,望着满院子的山茶花。 “明日动身回京吧!” 良久,才回了朱武的话。 朱武往窗外瞟了瞟,思索一番,道:“姑娘离开了。” 亓炎晟身形一动,睫毛微微颤抖,轻轻回道:“嗯!” 饶是早已知晓她不会跟随自己,可听到她离开的消息,心里还是莫名的伤痛。此去一别,又能何时再见,她的心是否还会固守。 亓炎晟第一次对自己有那么一些不自信。 朱武暗暗叹了口去,无奈摇头。 感情的事真是麻烦,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就得了。为何弄五天欢喜,三天忧愁的。 还是第一次见将军有这般落寞的时候,就是亓将军和夫人去世时,也未见他这般。 见窗边的人没再说话,知他心里不是滋味,便悄悄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这山茶花,盛夏之时,就开得极艳丽。这都快入秋了,竟还未有凋败的痕迹。 不过却是少了那股争奇斗妍的娇横,这会儿,清新淡雅,醉人极了。 宝儿偷偷跑出了客栈,搭上了一个运粮的马车,赶回镇子。 赶车的是一位夫妇,男的憨厚老实,女的却十分健谈。得知宝儿要回镇子,瞧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路上并不安全,便热心的载她一程。 宝儿那是何乐不为呢!满怀感激的应承下来。 马车背后驼了满满一车的粮食,那汉子将靠前的麻袋往后挪了挪,给宝儿腾出了一个位置。 一路上,有说有笑。望望大好山川秀美的风景。心中倒是开朗了,把那些不快,全都抛之脑后。 任由清风拂面,吹乱发丝。 妇人笑呵呵的夸赞:姑娘。长得真好看! 宝儿淡淡一笑,不骄不躁。 夫妇人儿并不住镇子上,日薄西山时就到达了目的地。不过,他们做这运粮的买卖,总是能遇到这类的人。 将板车的粮食卸货,交人后。便找了一个熟识的人带她,继续往回走。 几经翻转,宝儿终于踏上了镇子的入口。 满心欢喜,那许久未有的亲切感,有些迫不及待。 就在将要踏进去时。忽的,宝儿被蒙住了嘴,呼叫不及,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往后拉去。 事发突然,宝儿连心慌都来不及。 宝儿被拖进了镇子外边的丛林。这才放开了,忙转头,惊呼,“山子!” 宝儿震惊不已,忙捂住胸口,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人。 山子一身粗布短衫,有些凌乱。胡子拉碴。十分狼狈。 此时的山子却与以往有些不同,少了之前的单纯,或者说是傻气。 面上满是悲戚和怨恨,虽然他极力掩盖。但宝儿还是从他有些欣喜的眼神中觉察出来,山子,终归还是那个山子。 “宝儿。你终于回来了!” 宝儿莫名涌现出一丝愧疚,他只怕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经死了吧!只是该怎么与他说呢? 为难,内疚。 “山子,你...你发生什么事了?”宝儿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爹他们都不见了,寨子剩下的人被杀。我与娘走散了。想去找他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还担心你,怕你受伤,就只能在镇子外等着,希望你们会回来。 等了好几天,就快要绝望了,你终于出现了。我害怕极了,怕从此就剩我一个人...” 山子一脸的无助,语气竟有些哽咽。 “山子,别怕!有我在呢!”宝儿忙跑过去,轻轻揽住他,柔声安慰道。 山子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忽的,想到了什么,忙挣开了宝儿的怀抱。 “宝儿,你怎么独自回来了,我爹呢?二叔、三叔呢?” 宝儿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道出口,眼神有些躲闪。 山子一脸的急切,等着宝儿回话。却也能从她的表情读懂些什么。 心中莫名恐慌,往后退了两步,“我爹...是不是出事了?” 宝儿咬着嘴唇,低下头,纠结一番,点点头。忽的,又抬起来,“山子,以后你跟我一起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山子心中猛的一痛,仰天长啸。 “啊!” 这么多天的等待,竟然等来这个消息。 绝望,充满整个内心。 他望着面前心爱的女子,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深深的看了眼宝儿,扭头朝着林子,狂奔离去。 “山子!山子!” 宝儿追赶而去,哪里能跟得上他的步伐,没跑两步,就不见了踪影。 脱力般坐在地上,无助的望着四周,眼角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林子里静极了,除了鸟鸣,便能听到宝儿的轻声啜泣。 过不一会儿,传来了,几人说话的声音,应是外出劳作,归去的人们。 宝儿忙收起情绪,站起身子,草草抹了抹脸颊,捋捋头发,镇定的朝镇子走去。 大街上热热闹闹,人们脸上仍是洋溢着喜庆,像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影响不了。 走过西街,竟有些冷清。街角卖馒头伙计的叫卖的声,十分响亮,传的极远。 “买馒头咯!新鲜出炉的馒头咯!” 倒是让人心生疑惑。 “姑娘!” 内堂忙碌穿梭的福三儿,晃眼间瞧见了,从后门进来的宝儿,惊呼道。 这呼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将宝儿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好不关心。 宝儿心头一暖,微笑着,让大家伙儿放心,她没事儿。 若不是手上活计多,他们还想着能待在宝儿身边,说说闲话。 福三儿忙遣散众人,姑娘这下回来,只怕有得忙的了。 忙跑去,前堂告之福气,无论是铺子的事儿,还是王家的事儿,福气无意是最清楚的。 宝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却莫名的忐忑起来,算来算去,自己莫名失踪也有近半个月了。 这半月里,铺子如何?大牛、玉芬又当如何? 旅人蕉长得愈粗壮了,大大的叶子,伞般遮挡住了太阳,投下阴影,将宝儿笼罩其中。 “姑娘!” 福气走刚走到门口,瞧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心里像是堵塞住了,连带语气也有些哽咽。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福气日盼夜盼,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见着您平安无事,福气真的...真的...” 福气快步走到宝儿面前,有些手足无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忙将宝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见她没事儿,悬着的心,也就落下来了。 “行了!都这么大人了,可莫在我面前哭鼻子,到时候传出去,说福宝园的掌柜是个爱哭鼻子的小鬼,那谁还回来吃饭呢!” 宝儿睨了他一眼,调笑道。 心中却是满满的温暖,能得这么多人的关心,不知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 福气“噗哧”一笑,心里却是好过些了,虽不知宝儿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人放心了。 “姑娘,您放心!铺子的生意比刚开店那会儿还要好上几分!吴帆在厨艺大赛中夺得了‘天下第一厨’,名震四方,镇国大将军亲手提笔的匾额就挂在咱们大堂。 那些菜农争相把菜送上门来,已解燃眉之急。 不少人纷纷请求,福宝园的招牌菜什么时候能重新售卖。‘咕咚梗’虽然好吃,那些新奇的菜却是叫人怀念。 还有!醉仙楼被查封了,官府查出他与大庆元勾结在厨艺大赛中贿赂请来的评定人,听说在酒楼里搜出,大量来路不明的银子。官府这会儿正在调查呢!大庆元这会也被拉下了黑水,只怕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宝儿皱眉,点点头,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黑幕,难怪西街冷冷清清,竟出了这等子事儿。让官府盯上了,只怕是再难翻身了。 至于大庆元,恐怕难逃此劫了。与寨子上的人扯上了关系,亓炎晟只怕不会坐视不理。 有些事儿,必须沉入谷底,那么有些人,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哎呀!我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记了!”福气忽然从石凳上蹦起来,一脸焦急。 “咋拉!”宝儿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大娘,病了,都好些天了!” “什么!”宝儿再是坐不住了,玉芬身体一向很好,只怕都是因为自己,一阵焦急。 “姑娘,您也别着急。大夫说是相思成病,没休息好,这才给累的!开了些安神的药,已经好多了,若是大娘瞧见您回来,这并立马就好了!”山子忙宽慰道。 “我这就回去!”宝儿再是不能等了,本就心心念念,无奈放心不下铺子,这才来瞧一眼,想着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嗳!我跟您一起!” 福气赶忙安排好了铺子的事儿,寻了辆马车,跟着宝儿一道回村子里去了。 马车儿摇摇晃晃,行驶在村落之中。宝儿的心似乎也跟着摇摇晃晃,不能安定。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别 小村落平静而安详,像个襁褓中的孩子,等待着大地母亲的抚慰。 以往破旧的屋舍,已经幡然一新,庭院森森,砖墙累积。高大的树木从墙上,探出脑袋。 石板台阶秩序往下,一直搭建到宽敝的道路上去。 道路两边是四方整齐的田地,此时已是金黄一片。 斜阳下,将这些作物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三两两劳作的人儿正在地里忙碌着,有的挑担浇水,有的弯腰除草,细心呵护着。 再过些日子,便是大丰收了,那又会是一副怎样的热闹场面。 描着木槿花的马车飞快奔驰在乡间小道,“哒哒”的马蹄溅起浓尘滚滚。 迎着有些闷热的风,停在了王家小院儿前。 福气敏捷跳下车,撩开骄帘。 宝儿弓着腰身,探出身子,下了骄。立马推开柴门,奔了进去。 “阿爹!阿娘!虎子!”宝儿边走,边呼喊着。引得院儿里小黄“汪汪”直叫,欢乐的蹦出来,对宝儿是又亲又舔,热情极了! 大牛听到声响,忙奔了出来,虎子紧跟其后。 “闺女!” “阿姐!” 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宝儿猛的扑到了大牛的怀中,想大声哭出来,道出所有的委屈,却又怕他们担心,只好强忍着。 虎子再不似之前的亲昵扑上来,想是学堂教了礼仪。只好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瞧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牛再是说不出别的什么,宝儿能平安回来,啥都不重要了。 语气中带着些哽咽,听得宝儿心头一紧,险些没忍住要哭出来。 “快进屋把!瞧瞧你娘去!”说着拉着宝儿往屋子里走。 一家人重逢后的悲与欢,让福气也是一阵感动,默默跟在身后。 小黄却是欢喜的很。一直围在众人身边摇着尾巴,示好。 宽敝的屋子里,摆满了家具物什,样子虽然简洁。可做工细巧,用材也是上好的,这些都是从福宝园工厂里订做的。 西边开了窗,窗台上放着一个瓶子,里面插着花,为这落寞的屋子平添了一股生机。 木制大床上,青灰的帷幔罩着,床头一边被撩开,由一个木制挂钩,挂牢。 玉芬正躺在床上。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睁着眼,目光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儿从门口冲进来,直扑玉芬怀里。再是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玉芬仿佛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一脸的无措,望着帐子顶,眼中满是惊恐。 半天才愣过神来,“宝儿?闺女?我的闺女回来了?”“阿娘!是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宝儿忙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玉芬。 玉芬干涸的嘴唇。微微颤抖,目不转睛的看着半倚在自己身边的人儿。 可不就是宝儿吗! “我的闺女!你可把娘担心死了!”玉芬挣扎着起身,却又紧紧抓着宝儿的手,一点不松开,生怕她再走了似的。 大牛忙上前帮忙,扶着玉芬坐起身来。半责怪半怜惜道:“你就好生躺着,起来作甚。这模样瞧着让闺女心疼!” 虎子也忙挨过来,待在宝儿身边,宝儿伸手搂过他的肩,一脸疼爱。 一家人相互依靠着。哭诉着,相爱着。 仿佛宝儿的回来,真是灵药,到了傍晚,玉芬的精神头就好些了。 宝儿自告奋勇去做晚饭,却被夫妇二人一致反对,说是这么大老远奔波回来,得好生休息。 这做饭的事儿就落到了大牛身上,虽说大牛蛘少下厨,可生为庄稼人,这基本的活计还是会的。 这不,进屋去,没两下就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每一碗面上都摆着一个鸡蛋,再是夹杂几根青菜,瞧着十分不错。 一家人围在院子的木桌上,热热闹闹吃起来。面香混着鸡蛋香,四处飘逸,惹得小黄不住的转圈儿,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碗里的东西。 福气吃完了,就先回去了,毕竟今日走得急,事情定来不及处理,再说这阵子忙,宝儿、大牛也没多留他。 吃罢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地上铺的是石板,虽是傍晚了,热气仍是往上钻。 宝儿端来一盆水,往地上洒了洒,果真是凉快不少。 “闺女,快莫忙活了,过来歇歇”大牛一手端着个茶壶,一手摇着扇子,朝宝儿招呼道。 “嗳!就来!”宝儿忙应道,将木盆放回原处,这才走了过去。 待宝儿坐下,虎子立马将自己坐的板凳朝她那边挪了挪,还十分讨好的给宝儿扇扇风。 宝儿摸摸虎子的小脸,笑笑。 玉芬坐在大牛身边,怜爱的看着姐弟俩。心却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来,生怕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就这样一直瞧着她们,才能安心。 “闺女,你有何打算?”大牛喝上一口茶,看了看宝儿,问道。 宝儿低头沉思一番,却是没有讲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开始的目标是让家人能都温饱,不用再过挨饿的日子。后来,便想着能让村子的乡亲们也能过好,再后来,希望镇子能够扬名、富足,过上像京城一般,人人享乐的生活。 现在看来,差不多都实现了,突然没有目标,竟觉得茫然。 夫妻俩见宝儿没有回话,相互看看,有些担忧起来。 他们想让宝儿待着身边,莫要再去抛头露面,如今家里已不再缺什么。靠两家铺子,这辈子也能吃穿不愁了。 只是,宝儿能屈居这种平静的生活吗?她那股做生意的热情能熄灭吗?这样的宝儿还是快乐的宝儿吗? 大牛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忙堆起笑脸“你想干啥,就去。阿爹、阿娘永远陪着你就是。想家了、累了,就回来,爹给你做面疙瘩吃!” 宝儿猛的抬起头,望着夫妇二人。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哽咽在喉头。 她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二人心善,更是不会贪财。想是让自己莫要再去奔波了吧! 最近这些事儿堆积着,让宝儿也莫名的心累。要不,就此放手了,轻轻松松过下辈子。 过个两年,再由玉芬找户人家,嫁了,安定过此生。 “我还能想干啥呢!就待在阿爹、阿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可别嫌弃我。待在家里,老是碍你二人的眼”宝儿笑着,撤娇道。 “你这丫头,还能嫌弃你不成!”玉芬睨了宝尼一眼,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也要待在阿爹、阿娘身边。哪儿也不去!”虎子扑过来搂着玉芬的胳臂,撅着小嘴儿,道。 “你这没出息的小子!好好念书,老想着往家里跑,以后媳妇儿也找不到!”玉芬好气又好笑。 “那我就不找媳妇儿了,跟阿爹、阿娘、还有阿姐一蕈子在一起。阿姐,你也别做人家媳妇儿了!”虎子认真的说道。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像极了私塾里的老师。 “你这傻小子!” 虎子一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女人家却是敏感些,虎子这番话倒是提醒了玉芬,宝儿与那亓公子如何了? 姑娘家讲到这些,未免都有些害羞。偏自己闺女毫不避讳。 玉芬也不打哑谜,直接就问了“闺女,你一个人回来,那亓公子呢?” “他回京了!”宝儿慢慢收起笑脸,不以为然道。 玉芬一阵惊讶。这二人又闹别扭了?转头朝大牛使了使眼色,总要说些什么,莫让自己闺女心里添堵。 大牛心领神会,忙宽慰道:“男人总是要以正事为重,再说他这么大个官,担着保家卫国的重担。丫头,你多担待着些。” 玉芬心里一阵夸赞,平日里楞头傻气的,这番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忙附和,“就是,你遭难时,他也是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让放心,一切有他,会好生照顾你!要不然,我跟你爹还能在家里坐的住!这亓公子,人真是没法儿说。生得俊朗,又心细,懂得照顾人。” 玉芬噼里啪啦,好一阵夸奖,让宝儿哭笑不得。 这是啥时候,他竟然把阿爹、阿娘哄得服服帖帖。若自己再说什么,就成了无理取闹、不懂体贴人了吧! “行了!我知道,你们也甭担心了,顺其自然吧!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怎么强求都不是你的!”宝儿拉着玉芬的手,看看她,又看看大牛,认真的说着。 听得二人一愣一愣的,莫非想错了?那他二人?这都什么跟什么? 宝儿没有再说,二人也不再追问。换了别的话题,了解了福宝园的近况,虎子的学业等等。 一家人许久没有这般齐聚,话聊。不是宝儿不在,就是虎子在上学,又或是大牛忙着工厂的事儿。 这会儿说起来,竟有些怀念起以往每日玉米饼子和野菜的日子了。 那会儿,虽然穷,但一家人却是平平安安,也开开心心的。 人总是往前看的,想要的得到了,便想更多,就会用尽各种办法却得到。 有的人会因此,走向万丈深渊,有的人会因此失去一些东西。但有的人却能固守本质,善良、纯真。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闲聊 因着宝儿在家,虎子又适逢农忙,夫子给放了几天假。大牛、玉芬连福宝园都嫌少去了,想着能在家陪陪姐弟俩。 一家人或是去镇子上逛逛,去福宝园吃吃饭,亦或是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跑上一壶菊花茶,院子里围坐着,说说笑笑。 这日子,十分的潇洒。 这天一大早,孙家二儿子,孙有财上门催促大牛,到月底会账了。大牛无法推脱,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前去。 玉芬坐在院子里纳鞋垫,时不时瞅瞅边上忙碌的姐弟俩。右手拿着粗长的针在头上梳了梳,便往鞋底上刺。一个用力,针的半身就过去了。手再熟练的往底下摸去,拉着那半截针往外拽,将线拉得老长。 “每个筐子里面有两个果子,有三个筐子,那么总共是几个果子?”宝儿耐心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问向虎子。 虎子皱着眉头,思忖半天,回道:“六个!” “一个个数了吧!”宝儿看着虎子,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调笑道,“用阿姐叫你的乘法口诀试试!” 虎子忙低下头,嘴里喃喃自语,拿笔来,写上两个字,拿笔的姿势还有模有样的! “呀!可不就是六个了!”虎子惊呼,两眼闪烁着光芒,崇敬的看着宝儿。 “我家虎子就是聪明!”宝儿笑着点点头,夸赞道。 虎子还未学到算术,先生说等开年了,就该学到了。宝儿便想着先让自家弟弟了解些,到时候学起来便能轻松些。 虎子却是乐意待在宝儿身边,每每教自己的东西,都是那么新奇、有趣。 茂密的香樟树遮挡了大片的阳光,片片落叶飘零而下,落在墙角,桌旁。 枯黄、变干。这是秋要来临的预兆。 “玉芬嫂子,可在家啊?” 门外响起了一妇人的叫喊声,院儿小黄听到动静,便热情的叫起来。 “在的呢!”玉芬忙放下手中的竹篮子。起声迎了出去。 “春花嫂子、桂花嫂子,你二人咋有空来哩!” 玉芬打开柴门,将门外之人迎了进来,面带笑意。 桂花走在前面,一身紫红花短衫,下为浅绿阔腿裤,手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银白手镯。瞧着气色也错,面颊红润,一脸的笑意。 相比之下,走在桂花后面的春花便朴素了。一身淡灰衣衫,除了领口处秀了些样子,别处就是素净一片。头发束在脑后,用一根银簪固定,银簪一头。一个泪珠般大小的吊坠,总是不停的晃动着。 二人一前一后,欢喜进门,瞧见宝儿与虎子都在,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宝丫头、虎子都在呢!好些日子没见着,虎子像是长高了不少,都快赶上你阿姐了!” “婶子来了。快进来吧!”宝儿甜甜笑着问好,瞧着二人进门,甚是亲切。 “婶子们好!”虎子站起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哟!去了私塾就是不一样,瞧着乖巧的小模样。”桂花忙夸赞道,想起自己的混小子。十分无奈,“改明儿,我也让狗蛋儿也去,就是那小子不好读书,拿出书本子。就犯困。骂他两句吧!他爹就给护着,现在是皮得不行!” “莫瞧他这模样,顽皮起来,比你家狗蛋儿还要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学了些日子,还是收敛了些。” 玉芬也跟着进门,瞧着自家一双儿女,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满意极了,宝儿懂事,虎子乖巧,让自己省心不少。 二人是看着宝儿与虎子长大,那份儿亲切感,自是不会少。虽然宝儿成了两家铺子的主子,在她们眼中,依旧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宝儿更是不会端架子,忙跑到屋子里去,搬来凳子给二人,又跑去倒水,好不周到。 “行了,宝丫头,快莫忙活了,我们是上门来求教的。若是填麻烦,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了。” 桂花忙接过宝儿手中的凳子,递给身边的春花,又将另一把放在地上,一屁墩子做了上去。 “嗳!”宝儿笑嘻嘻的回道,帮忙将虎子摆了一桌子的纸笔收拾好,拿到屋子里去。 宝儿瞥见了春花手中的针线活计,只怕是上门找玉芬讨教来了。 女人家凑在一起,也就是做做针线,聊聊闲话,宝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便识趣退到一边。与虎子一同进屋,他继续做算术,自己则拿了本书,做到一旁,认真看了起来。 “玉芬嫂子,你瞧瞧的这花样好不好?”春花忙拿出手中的东西,展开,示意。 玉芬轻轻抚平布上的褶皱,仔细的瞧起来,甚是认真。 “不错!这花样十分新颖!” 玉芬是村子里有名的绣娘,秀的花样那是一个好。春花听到她的一番夸奖,心里乐开了话。 “我这银子没白花!嘿嘿!” “咋的,你这花样是请人画的?”玉芬大大吃了一惊,不解的看着她。 这春花一向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咋就为了这么个花样,肯拿出口袋里的银子了? 春花得意的点点头,玉芬更加疑惑了,忙转头看向桂花,露出询问的眼神。 玉芬心领神会,笑笑解释道:“她呀!是这会儿是高兴过了头。” 顿了顿,继续说道,“好几户人家来求亲呢!就等她家来香丫头点头了!” “哟!是吗?可有相中的人家?”玉芬诧异回道,却也为她高兴。 春花面上堆满了笑容,眼角的褶子出现好几层。点点头,应道:“有!邻村林家的小儿子,在镇子保和堂当坐堂大夫,年纪虽比来香长了两岁。可家世清白,也算得上半个书香门第。上有一个大姐,已经出嫁了,却是个倒插门。来香嫁过去,定是跟着林大夫分出来过的,也省了侍候公婆,不用吃啥苦头,万事自是有他大姐照料。” 玉芬听了连连点头,这么说来却是不错,来香那丫头乖巧,模样生得周正,自是讨人喜爱。赵家这会儿,家境也算叔富裕了,心思不正的人定是会把心眼儿放到这上面来。能找到一个如意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瞧我这嘴巴!倒是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实际吧!这事儿还没铁定呢!我就瞧着那林大夫眼顺。只是我家那闺女心心念念着梁家大少爷,这梁家举家搬迁去了京城,心思才消停会儿,我就怕她闹别扭!” 春花收起了笑脸,道出心中的忧虑,却也马上就展开笑颜,“不过来香年龄到了是真的,嫁出去是迟早的事儿,这不我就开始给她准备嫁妆了。这不,听人说隔壁村儿的绣娘花样描得好,这才想着去得一个来。 正好,今日轮到我跟桂花嫂子轮休,就结伴一道儿去了。得了花样,就往你这儿跑了,你可是行家!” “唉!做爹娘的一辈子都是为儿女操心的!” 听了春花这一席话,玉芬莫名的有些感慨。 “我家狗蛋儿还小,可再等几年,还能过些逍遥日子。”桂花也跟着叹了口气,抬头询问道:“宝丫头过了年,就十五了吧!这年纪也不小了,你家可有何打算哩?” 玉芬摇摇头,“能有啥打算,找女婿可不是挑白菜,顺眼了就往筐子里捡。得看咱姑娘愿不愿意,宝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跟她爹都不担心。” “那倒也是,就宝儿那模样,那气质,就咱么村里的些小伙子,怕是都避得远远儿的,庄稼汉子哪里能配得上!” 桂花这话到不是搪塞玉芬,瘦瘦小小的丫头,这些年,长得是愈发水灵。身上的那股子气质,就是官家小姐也比不上,这得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想着,有些提大牛、玉芬头疼了。 “这话说哪里去了,本就是庄稼人出生,哪里还会瞧不上庄稼人哩!我倒是希望找个老实、本分的,能对咱闺女死心塌地的好,比对他爹娘还好!”玉芬不以为然。 对面坐着的二人,赞同的点点头,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开心过一生,那是再好不过的。 “得了,咱不说这个,说着心里头怪堵得慌的!”春花坐正了身子,捋了捋垂下的头发,挂在耳后。 “我想用这花样做一对枕头,想请玉芬嫂子照着这花样帮我再描上一副,我手笨,却是弄不出来!” “这话好说哩!我这就去拿描笔来!” 玉芬说着忙奔进了屋子,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一条秀具,再回到院子里。路过虎子的屋子时,不由得朝里望了望,见姐弟二人仍是各管各的,做这自己的事儿。也没打扰,瞧瞧了退了出去。 院子里又响起了三个女人的讲话声,嘻嘻笑笑,好不热闹。 虎子的桌案设在窗边,大把的光亮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桌面上,亮极了。长长的笔杆子,投下了影子,落在了宝儿的手肘上。 宝儿坐在虎子的桌案旁,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只是许久了,还是停留在那一页。   ☆、第一百八十章 不舍 这些天的安逸生活,让宝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饭也能多吃下几碗,与回来时相比,竟然胖了不少,脸都圆润了些。 时而去福宝园瞧瞧,与乡亲们说上两句话,大家都过得不错,每月除了生活外,都有结余。添置些家具物什,衣裳啥的。总之,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 地里种的东西不必说,有了赵长栓的细心照看,自是长得极好。到来年开春,便能独立的供应上福宝园茶点站的材料了,就是再多开几家,也不成问题。 期间,宝儿还去了几趟书院,夫子再招收了一名小学徒,平日里打扫打扫书架子,也教他识几个字。倒不似以前,闲来无事就与宝儿侃两句,这会儿总是拿着宝儿的以往来说道,她怎么怎么乖巧,聪明,懂事。 这些话也都是那小学徒与宝儿说的,宝儿去的几次,夫子嘴上都是埋怨的话,怎么这么久不去书苑?可是嫌弃?瞧不上云云。 宝儿却是能听出话语中的思念,确实,她也想念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儿了。 时光荏苒,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叫人舍不得闭上眼,因为再次睁开时,就已到了新的一条,而昨天再不复存在。 “闺女,要不再住几日吧!刚杀的鸡还腌在那里呢!我跟你爹又吃不完,明日给你红烧来吃!” 玉芬坐在桌案旁,瞧着忙忙碌碌的宝儿,一脸的忧心忡忡。 “吃不完就慢慢吃呗!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的。虎子得去私塾了,我俩儿一道回去,也好照看着些。”宝儿从柜子拿出衣裳,往床上叠放整齐,包好。 “不是有芍药在吗...”玉芬仍是喃喃自语,心里堵得慌。才团聚没几日,这会儿又要分开了。 “阿娘。你快莫要担心了,家离镇子也就两个时辰的路。您闲来无事,可有来瞧瞧我二人,我得了空。回来住上一晚。又不是离得老远,十天半个月的瞧不见一面。若是这样,我还干了呢!还想吃娘做的菜哩!” 宝儿转头瞥见一脸忧郁的玉芬,忙走过来,蹲在她身旁,撒娇道。 “就你贫!”玉芬伸出手指,点了点宝儿的额头,睨了她一眼。 宝儿嘿嘿直笑,模样憨态可掬,霎时可爱。 “也不知你这孩子是咋想的。前些天还好好的,说啥也不干了,就待在家。这会儿又想着要回去,那铺子少了你,还开不下去了不成?” 玉芬抱着自己胳臂。倚在桌沿,好气没气的讲到。 “别人不理解也就罢了,你是我亲娘,还能不支持我?福宝园是我由一根小小的竹条子慢慢经营成现在的规模,付出的可是你闺女全部的心血,哪能说割舍就能轻易割舍掉的!” 宝儿撅着小嘴,挽紧了玉芬的胳膊。讲述道。 “你就去吧!家里也莫担心,我跟你娘好着呢!”大牛从门外进来,带着笑意,朝母女二人走来,“只是你在外,好好生照顾自己。别累着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让福气送你回来!” “嗳!谢谢阿爹!”宝儿忙站起身子,快步跑到大牛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臂。看的玉芬一阵恼火。 “合着这坏人都由我来当了,昨晚是谁说,舍不得闺女走,怕她在外吃苦。今儿倒是变得快了!” “你这婆娘!”大牛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好拉!你们就别吵了,咱们院儿墙虽厚,却是当不住人声了。只怕连李二叔家的都能听见了,过会儿就来劝架了!” 宝儿笑着把大牛拉过来坐下,劝慰道。二人哪里是真吵,舍不得宝儿才是真。 玉芬横了一眼大牛,默默坐下身子,语重心长的对宝儿说:“娘再说什么,就跟那孙家老太太一样唠叨了。你想做什么,娘都不拘着你,但是有一点,完事身体最重要,想家了就回来。” “嗳!”一阵暖心的话,让宝儿热泪盈眶,扑在了玉芬的怀中,直点头。 大牛一旁,也是看得沉默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有了响动,是福气驾着马车前来接宝儿了。 他现在已是福宝园的掌柜,本是不比再做这种事,宝儿也提过,再找个小厮,他每日忙的事儿够多了。 福气却是断然拒绝了,没有什么比宝儿的事来得更重要。就是宝儿想要街角的一个花瓶,福气觉得他也应该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却买。 对于这种态度,宝儿却是理解的,便由着他去了。 没多少行李,两件衣服往包袱一塞,马车一放就是。 再大牛、玉芬的依依不舍下,宝儿与虎子跳上了马车,挥手,惜别。 剩得夫妇二人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这在一前一后,回到屋子里去。 “他爹,要不咱们在镇子上买个别院算了,一家人住在一起,省的过这种分分合合的日子。” “这事儿得再等等,也要看闺女嫁到哪里,若是远了,我们还住在镇子上干啥,无亲无故,离福宝园又远!我还是愿意待在咱们的小村子。” 玉芬一席感慨的的话,大牛听了直摇头。 “唉!也不知道闺女以后会嫁去哪里,就怕是京城,这一年到头,能有一次见面就已顶好了!” 玉芬重重叹了口气,也是这次的患得患失,让她觉得很不安,总感觉宝儿似乎又要离开似的,而且是很久很久。 马车儿带着姐弟俩回到镇上的小院儿,芍药早就准备收拾好房间,等着二人。 被子换新,桌上新泡了茶水,连花瓶里稍有败迹的野菊花都被抽了出来。 吃罢饭,稍作歇息。虎子想是路上奔波得,有些乏了,便睡了。 宝儿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临走前,将桌上的一封信塞在了广袖中。 一脸两家镇子上最有名头的铺子被查封,西街已经愈发冷清,来往的人少了。 茶楼里人更是少的可怜,宽广的大堂就坐着几人。 小二站在柜台,一手支着脑袋,眼皮不住下耷。 模糊间,瞧见白色身影跨进了门,一个激灵,面上立马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客官,里边请!喝什么茶呢?” 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正是宝儿,眼神淡淡,朝里看着。见小二热情招呼,这才微微一笑,道:“已经订了雅间!” 宝儿这一笑,让小二如沐春风,瞌睡瞬间醒了大半,忙热情带路。 小二走在前头,去到楼梯口往里第二个雅间,轻轻敲了两下门,推开后,侧身让道,待宝儿进去后,便离开下楼了。 雅间中间,贾掌柜、曾掌柜正坐其中。听见门口的动静,双双侧头,看过来。 见是宝儿,忙站起身相迎。 桌山已经上了些菜,都是冷菜,倒是不比担心宝儿来得晚。 “姑娘,快坐!百忙中邀您一聚,叨扰了。”贾掌柜率先开口,相邀,“这里的菜可能比不上福宝园,您就将就这吃些吧!” “贾掌柜说哪里的话,你们能叫我,那是看得起我。在菜瞧上去,不比福宝园差。”宝儿笑着朝二人点头行礼,走了过去,坐在空余的位置上。 “倒是好久不见了,二位掌柜近日可好?” “还行吧!”贾掌柜叹了口气。 曾义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默默斟了一杯茶,放在宝儿面前。 宝儿不解的看着二人,莫是合盛出 什么事? 半晌,一脸愁容的贾掌柜才开口,“合盛要关门了...” 宝儿惊讶不已,直直的看着贾掌柜,露出询问的目光。怎么说合盛发展至今,也有自己的一分心里在里面。这说关就关,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醉仙楼被查封,大庆元也有干系。这会儿西街冷冷清清,想必姑娘来时,已经瞧见了。各家铺子受影响颇大,合盛更是。大少爷便决定关掉铺子,让我等人都去京城。” “京城?”宝儿疑惑问道。 “现在铺子都是由大少爷说了算,合盛因此越来越好,镇子这间铺子关闭,也是由他说了算,梁家应是打算在京城驻守了。” 贾掌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二人决定明日动身,将一家老小都接了去,大少爷在京城准备了院子,就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呆了几十年的小地方! 还有就是,今日请姑娘前来,即使道别,也是感谢你那三年来对我等人在生意上的指导。终身受益,也将传至下一代、 姑娘,贾某敬您一杯!” 着着拿起茶杯,站起身子,躬敬了行了一个礼。 宝儿忙站起身子,同样的拿起了曾义斟满茶的杯子,面色肃穆。 茶杯相碰,二人一饮二尽。 梁煜轩倒是能耐了,撑起了整个梁家,他三年前的目标也就完成了吧!笼络人心这招儿倒是使得不错,不过能他能振作起来,宝儿却也替他高兴。 让合盛消失在镇子上,让梁煜轩与宝儿相处三年的铺子消失在镇子上。仿佛是想隔断以往的回忆,重新开始。 也许,这才是他的正真目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驸马 西街少了醉仙楼、大庆元,以及合盛,真是冷清了不少。紧接着许多家铺子都陆续关门了,落败的速度之快,直教人唏嘘。 街角的小茶铺子门口插着的旗帜仍是迎风飘扬,孤独屹立着。就好似一颗固定的老树守在土地,不离不弃。 这会儿夕阳西下,将天边染得通红,只剩下最后的余光找亮着尘世。 天气跟着转凉了,正是人们出门散步、闲逛的时候。 茶棚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欢呼声、掌声,阵阵传了出来。 宝儿将福宝园的事儿处理了,闲步慢踱,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神使鬼差般,也不知道是否是多年来的习惯。 走进门,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却是换了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瘦瘦小个儿,眼角有一颗痣的人了。 宝儿之所有对他印象深,是因为,每次来这儿,他总能将自己引到常坐的靠窗位置,知道自己喜欢喝淡一些的茶。 就似早就准备好一般,只是今日再无法享受这般待遇了。 伙计捡了个就近的位置,安排宝儿坐下,麻利的下去上茶。 说书的人不在,台上空空如也,像是中场休息有一会儿,喝上一杯茶水。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谈天说地,面上激动的神色还未褪去。 在这里,也是最能听到八卦消息的地方,谁家娶了小妾,谁家的娃跟谁打架,又或是谁偷了东西。 说的最多的还是几家有头有脸的铺子相继关门,而东街的福宝园默默崛起。 镇子又是一副新面貌。 宝儿就这般听着,仿佛也是一种乐趣,当然心中也有些笑笑的窃喜。 “听说了吗?咱们的镇国大将军要当驸马了!” “哎哟!啥时候的事儿?就大将军这名号,也只有公主能匹配!” 隔壁桌传来了议论声,听到“镇国大将军”五个字,宝儿忙提高了警惕。不由的朝身后看了看。 见三个身着浅灰、藏青、枣红的中年男子,正饮着小酒,桌子中心放着一叠花生米,已经吃了一半。 右手边的稍胖的男子。正声色并茂的向其余二人讲说道:“那镇国大将军不知是立了什么奇功,皇上下旨褒奖,还将朝阳公主赐给了他,婚期就订在下月!” 其中一个皮肤稍黑,干瘦的男子,皱着眉头,嘴角一撇,“你说的是真的吗?可别是哪里乱七八糟听来的!” 那男子急了,瞪大了眼,“我远方表舅在京城做生意的。昨日刚回来,可不就跟我讲了这事儿!信不信由你们!” 那人说完就闷声不响,坐着,拿起筷子,夹了几粒花生米。往嘴里送去。 二人面面相觑,方才怀疑的神色立马散去,探着脑袋,问道:“大将军何等神人,传闻公主美若天仙,皇上又下了旨,倒不失为一段美好姻缘。” “什么美好姻缘呢!大将军当场就拒绝了!”那人喝了一小口酒。想是酒太烈了,只牙咧嘴一番,菜缓缓到来。 “怎么说!”干瘦男子忙放下正要夹花生米的筷子,手肘撑在桌子上,急切问道。 “传言说是大将军有心仪的女子,那女子也不是一般的人。却是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因此不能全然断定。再一个适逢亓老将军病重,这事儿就推延了一个月,等亓老将军病好,立马完婚!” “哎哟!真是好事多磨啊!公主只怕羞愧难当吧!这将军夫人也不是好当的!” “我倒是更家同情那位被将军心仪的女子。得了心,却得不到人。若是大将军做了驸马,就是想要纳她为妾,只怕都是难上加难吧!” ... 宝儿脑袋嗡嗡直响,全然是亓炎晟与朝阳公主的身影... 没一会儿,那三人的声音淹没在了热烈的掌声中。唱戏的老者缓缓从后来走出来,手拿一个快板,身子骨瞧着硬朗,有一丝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意味。 精彩的说书,宝儿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麻木的跟着众人鼓掌,直到手掌发疼了才停下来。 最后,不知是如何付了银子,再是如何走出了门。 只有这时的西街才是热闹的,有人气儿的。 日子总是要过的,只是索然无味罢了。 福宝园茶点站柜台处,宝儿正以作枕,歪着脑袋,趴在那里,眼神放空,盯着地面,许久也没眨眼。 有伙计上前问话,她也只是往旁边指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弄得伙计一头雾水,悻悻离开了。 “你说,姑娘在想什么呢?” “自然是在想着铺子的往下发展的事儿呗!咱们铺子如今是镇子第一家了,这多亏了姑娘起死回生的妙招,她真的是...” “得了吧!姑娘想正事的事儿,可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哪像现在这般魂不守舍的!我看八成是在想山子或者是亓公子!” “呀!这么说还真是,好些日子不见这二人了,要来一起来,要不见,还一个走不在,可把咱们姑娘害惨咯!” “你说这两个公子也真是的,咱姑娘这么好,不好好把握着,被别人抢去了,可就追悔莫及咯!” “就是!” ... 福气悄无声息的走到窃窃私语的几人背后,想听听这些家伙再说些什么。只是越往下听,眉头越是皱起,最后忍不住出声,怒吼道:“都没事儿做了!到后厨去把所有的碗都刷一遍,再擦到一点水渍有没有。我等着检查,没弄干净的,今儿谁都别想回去!” 伙计们吓趴了在地上,见着福气一脸盛怒,忙连滚带爬的往后厨奔去,生怕再触怒了他,惹来更多的责罚。 待那些人走了,福气仍是愤怒难耐,转过头,望了望趴在柜台的宝儿,叹了口气。 面上的愤怒收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怜惜。 慢慢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姑娘?” 面前的人仍是没有反应。 福气轻轻敲击了桌面,游神的人儿才反应过来。 “福气?出什么事儿?”宝儿一脸茫然,呆呆的看着福气,由朝大堂望望。 “没事儿,姑娘您累了,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呢!”福气一脸关心,看着她,真诚道。 宝儿站直了身子,笑笑道:“哪儿有累的!倒是你,忙碌了好一阵子了,只怕是没有好好回去陪陪你娘了。婶子自怕是要埋怨我了,派了这么多的会儿给你做,也不知道累成什么样了,将来还得给你娶媳妇儿呢!这么忙怎么成!” 宝儿的调笑,福气总是能觉得无奈和好笑,只是今日心中却有些苦涩。姑娘心里有事儿总是自己扛着,面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不肯去麻烦别人,一个人独自承受。 她再如何聪明伶俐、手腕高明,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虽比自己大上一些,但总归是个姑娘。姑娘,却是让人疼爱的,可疼爱她的人现在有在何方。 “姑娘,你可知你现在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您心里有事儿,就对福气说,有气就朝福气发。别憋着,伤了身子!”福气语气中有些哽咽,满心的关怀。 “傻小子!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才难看呢!可别把客人给吓跑了!”宝儿噗哧一笑,指着福气,乐极了。 “你家姑娘可是那般没出息的人?你就放心,我没事儿!” 福气撅着嘴,他哪里会相信宝儿没事。亓公子要做驸马的事儿,整个镇子都传遍了!福气把这消息押住,不让伙计们到处说,也瞒了断时间,竟不知道宝儿早已知道。 “姑娘,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这点都看不出来?这都好几天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福气摇摇头,一脸愁容。 宝儿轻笑,多了一丝无奈挂在嘴角,“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人说的跟做的会不一样。既然你做不到,为什么要给人承诺!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姑娘,既然你不知道,就去问清楚。知道答案了,也好尽早摆脱,尽早脱离这片苦海!”福气鼓励道。 宝儿眼前一亮,目光灼灼,没有立即回答福气的话。 心思百转千回,福气说得对,与其将自己关在疑问中,苦苦等等答案。为何不主动去寻找,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结果的好与坏,宝儿都能坦然接受,她可不是直走一条道儿,不懂变通的人。 福气见宝儿面上的变化,终于放下心来,想是姑娘想明白了。 “福气,我决定上京一趟!铺子就交给你了,又要劳累一些时日了...”宝儿兴致勃勃讲到,却也有些为难。 “姑娘您就放心的去,铺子我都熟了,就是再来十个福宝园也都不成问题!福气就在这儿等着您的好消息,等着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回来!” 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担心累与不累的问题。 “那你可得替我跟大娘说一声歉意,又要耽误她老人家找儿媳妇儿咯!” “姑娘你这话说的...”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落脚 残暴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无一不反衬出瑾元大众对泱泱盛世的得意其乐。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两边延伸,始终延长到城外较安静的郊区,可是街上仍是行人一直: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河岸风景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京城就是这般的繁华。 人们穿金戴银,一脸的富贵,闲散的行走在充满了物质和*的街头。 一位身着冰蓝丝质绸衣的翩翩少年,右手握着一把象牙折扇,一摇一摇,安然处于其中。 袖口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随着手上动作晃动着,与他手上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腰间系玉带,勾勒出高挑纤细的身段。 下巴微抬,一双美目似星河般璀璨。转盼多情,天然的一段风韵,全在眉梢。万种情思,悉堆眼角。朱唇似刚绽放的娇艳桃花,微微一咧,颇有点风流贵公子的佻达,惹得周边少女娇羞不已,纷纷抛出娇媚眼神,渴望得到回应。 少年似乎闲来无事,信步慢踱,恣意潇洒。只见他走到了祥瑞斋门口,脚步顿了顿,走了进去。 祥瑞斋的伙计立马迎接了上来,“公子,里边儿请,想买些什么?这会儿来得巧了,糕点刚做出来。新鲜热乎着呢!” 少年悠闲的摇着手中的折扇,笑而不语,任由着伙计卖力介绍。 费了一番口舌,伙计光见这少年不住东张西望。却是不掏钱买东西。开始警惕起来,最近京城骗吃骗喝的人不少,各家铺子都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伙计脑海中想法转了又转,将这少年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都是个有钱公子哥,可不像个骗子。 心里拿不定主意,朝身边另一伙计使了使眼色,让他注意着点,自己便跑去后堂,寻掌柜的去了。 过不一会儿。上着精致妆容的柳贞娘迈着轻盈的 步子,款款而至。 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 秀眉一挑,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纤细高挑的背影立在柜台处,瞧着有些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 往前走了两步,将这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心想着管你是谁!想到老娘地盘上开来撒野!门都没有! 还未等她开口,那人竟然转过身来。一脸的戏谑,“贞娘,近来可好?” 柳贞娘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半天讲不出话来! 少年轻笑,缓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二人就似多年的朋友,那般亲密,自然,只是别人不这么想。 “你这丫头,穿成这样跟我搂搂抱抱。让老娘以后怎么见人!” 柳贞娘端来一盘糕点,好气没气的放在桌子上。杏目睁圆,望着好整以暇安坐品茶的人儿。 后者却满不在乎,淡淡的笑着,倚在椅背上,以一种悠闲的姿势看着一脸盛怒的人儿。 柳贞娘好气又好笑,娇呵一声,“宝儿!” “嗳!” 坐着的人儿见柳贞娘真是气得慌,忙站起来,嬉笑着赔礼,“我那不是一时没有克制住对你的想念嘛!再说了,我只是女扮男装,又不是真的男子,哪里会记得这么多呢!贞娘,你最好了,别生我气了!” 宝儿笑得一脸谄媚,轻轻摇着柳贞娘的胳膊,撒娇耍宝。 柳贞娘横了她一眼,面上表情这才好上一些。面上虽是气恼她的淘气,心里确是对这丫头,喜欢得不得了。 拉了拉裙摆,纤腰一扭,坐了下来,姿态眼前,好不惹人注目。 “什么时候到的?可有去处?”说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宝儿面前。 宝儿接过,咂咂嘴,咬上一口,入口即化,细腻爽滑,甜而不腻,真是好吃! “昨晚刚到,现在住客栈里。蓬头垢面的不敢出现在贞娘面前,这不一大早就去买了身衣裳换上。”宝儿拍拍手上的糕点渣子,拉了拉衣裳,道。 “瞧你那样儿!别住客栈了,跟姐住!你也不用回去,让伙计去把行礼拿来就是了。”柳贞娘说着,把碟子再往宝儿面前推了推,“再吃点,这糕点新做出来的花样,还没拿出去售卖呢!先给你尝尝鲜。” 宝儿的脑袋如同捣蒜般点个不停,毫不客气,她这一大早的可是没有吃一点东西,肚子要就饿了。 若此时有人瞧见宝儿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只怕是很不喜吧!能把祥瑞斋的糕点当包子吃,也只有宝儿了! “宝儿,你可知将军府出的事?”柳贞娘望着宝儿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来了。 “嗯!昨天刚到就听说了!”宝儿手中动作顿了顿,复又拿起边上的上好的茶,喝了一大口。 因喝得急,险些呛着,柳贞娘忙拍着她的背样下顺。满眼都是疼惜,宝儿与亓将军的之间的事儿,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二人也真是好事多磨,刚过了一关,又要面对新的难题,这次只怕更加棘手。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气温骤然下降。 窗外风刮得猛烈,吹得屋内帷帐飞扬。山子娘伸手挡了挡桌上快被吹灭的油灯,忙起身去到窗户边,拿掉抵住窗户的木栓,牢牢关上。 就这么会儿功夫,衣衫已被溅湿,暗青的底色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儿。 屋内,一切又静止不动了。跳跃不停的火苗,这会儿也安安静静将屋子照得透亮。 山子娘回来坐下,拿起了针线篓子,认真的纳起鞋底。 “吱嘎” 房门被推开了,手上动作没有停下,飞快的穿引。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轻生道:“回来了。” 开门进来的正是大当家,这些天忙碌不堪,回房都半夜了。 每每这时候,山子娘总是耐心的等候着,缝缝衣裳,纳纳鞋垫,有时候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 习惯成自然吧! 进门右手边放着一个脸盆架子,山子娘早就准备好了水和汗巾,好在天气热,水冷的,更加舒坦。 拧了一把,擦脸,顿时舒坦了不少。 “嗯”淡淡的应了一句,却是夫妻俩之间十几年的默契。 “这些天,越发晚了。”山子娘眉眼也不抬一下,手中动作越发快了,赶着上床前,将鞋垫纳完。 “嗯!忙!就别等了,你先睡吧!” 洗完脸,将汗巾放进盆里,利索的脱掉衣衫,露出强壮的身躯。草草再拧了一把,身上胡乱擦一通。 山子娘最后一针拉出来,头凑过去,微微咧嘴,将线咬断。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的亵衣。 麻利的斗开去到大当家身边,轻轻为他披上,“注意身子!” “我知道,你莫担心。”大当家就势穿好,手覆在山子娘手上,点头道。 山子娘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到桌案处,将针线活收好。 “不是说了,让你别再弄那些,伤眼,咱现在还缺那点钱不成!” 大当家瞥了眼案上的东西,心疼道。 “外头买来的能牢固?经得起你几穿?” 那句“缺那点钱不成”让山子娘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抱怨什么。 “辛苦你了!” 大当家心头一暖,不管是什么时候,最关心自己的就是面上这个日渐老去的妇人。 山子娘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少来这些!” 大当家揽过妇人的肩头,叹了口气,“再过些天,等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倒时候我不那么忙,你也不用累了,咱们种上一亩薄田,养几只鸡,日子能过去就好。倒时候再给山子找了本分的媳妇儿,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下辈子。” 山子娘安然靠着这个跟了半辈子的汉子,心,无比踏实。 自己本是官家小姐,自小在爹娘的关怀下长大,无忧无虑。自从跟了大当家,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洗衣做饭样样会的妇人。过着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四处躲藏的生活。 但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因为他能给自己踏实的感觉,有他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然,刚刚那番话,却感觉有些悲凉,有些落寞,有些不确定。 山子娘没有回话,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陪着他。 “山子怎么样了?可有还是在怨我?” “还不是那样,屋子里躺着,病殃殃的,不吃不喝,这一回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想起山子,山子娘心就一阵痛,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刺探 高墙环绕,绿柳低垂,森森大宅院的后门,两个灰衫护院笔直的站里红漆大门两旁。 远远的瞧见一高一矮两人走来,二人皆挑着担,脚步轻盈,自远而近。 “老胡,今儿来得够早啊!”右边的护院出声招呼道。 “二位早!”走在前头,个子稍矮的一人走近了,放下担子,摘下头顶的草帽,笑呵呵的打招呼。 老胡瞧着已经上了年纪,身子还算硬朗,皮肤黝黑,岁月已经在他脸上深刻了痕迹,花白的胡须平添了一丝祥和。 “行了,不用检查了,你每日都来,我们难不成还不信你!”那护院再次出声,眼睛不动声色的往担子内看了看。 担子不深,一下便能望见底,无非是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左边的护院朝老胡身后望了望,道:“老胡,今儿换人了?” 老胡回过头,看了看,笑笑道:“之前那个小伙计家里人病了,请了些日子的假,这个是我的远房表亲,来帮我几天。” “模样倒是清秀。” 由于草帽的遮挡,只能瞧个大概,不过二人却是没有再多做为难。这个老胡来送了十几年的菜了,府中后院儿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二人打开门,老胡与那远房表亲挑着担摇摇晃晃的往里走去了。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忽闻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 最是那一架的蔷薇,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了圆润的花,芬芳呈媚气。脸盘小小,重叠的瓣。粉中透红,红里泛白,有的微微调些紫,说不好这是什么颜色。或许这就是蔷薇色。 三五朵一簇,沉甸甸,热闹在枝头。本来高高的院墙,因了这一架蔷薇,有了一种庄重古朴的美。 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后门,盘旋竹下而出。 这般贵气的后花园。老胡像是见怪不怪,直直的朝前走去。身后人儿却是充满了好奇,不住的东张西望,没一会儿就落下前面人一段路,忙小跑两步跟上。 院子很大。二人走了一会儿,路面渐渐宽敞,周边是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屋脊建造,雕龙画凤,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 “到了!” 身后之人像是被这壮阔的景色吸引,待前头的人招呼,这才回过神来。 “即是受柳掌柜之托,我当尽力而为,只是这将军府不比的别处,因着最近出的事。更是戒备森严。你顺着这条道儿往东走,那里便是主宅院。将事情办好,就立马回来,我在此处等你!” 老胡摘下草帽,往背后一拨。便十分便捷的落在了后背上。伸手往右手边指了指,说话间,满嘴的胡须跟着抖动。面部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忧。 “是,多谢胡大叔。”那人点点头,微微躬身,表示谢意。 说完,立刻放下肩上的担子,快步朝着东边的道儿走去。 “老胡,今儿怎么一个人,你那小徒弟呢?” 那人刚一走,屋内便走出两人来,瞧这熟络的程度,应该是后厨与老胡较熟识的人。 “这孩子不知是吃坏东西还是咋了,肚子疼得要命,这不急忙寻茅房去了。”老胡笑笑,回应道。 “哟!可别到处乱走,近些日子查的严,莫被当成来历不明的人给抓起来了!” 那两人忙走过来,帮忙接过担子,嘱咐道。 “没事儿,没走远呢!就在这附近,一会儿就回来。”老胡笑笑,道。 清风徐来,吹动这满园的翠色无边。 那远方表亲走到一假山后面,东张西望,警惕一番。伸手摘下了头上的草帽,些微的汗水沾湿被草帽压下来的头发,黏在额前。 额头饱满而白皙,往下是粗黑的浓眉,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薄而粉嫩的嘴唇。身上是粗布短衫,下为收脚长裤,一双黑布鞋。 乍一看是个干活的小厮,仔细瞧着却是眉清目秀。 此人正是乔装进府,想探个究竟的宝儿。 见她一手拿着帽沿,作扇子,轻轻扇动。些许微风,带走些炎热。另一只手却揉动肩膀,微微皱眉,这么一会儿,竟然就痛了! 宝儿没有停留多久,便顺着小径往深处走去。见一个抄手游廊出现眼前,仔细观察一番,便走了过去。 路上碰到三五个端着糕点、茶水的丫鬟,宝儿笑得十分谄媚,躬身行礼。 瞧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怕是新来的小厮,或者是外来送货的伙计。丫鬟们也没在意,高昂着脑袋,瞧不起一般,直径走了过去。 宝儿轻轻呼了口气,幸好幸好。 再是往前走了几步,忽见转角处走来二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青如翠竹。衣饰华贵,个子高挑,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宝儿忙低下头,退至一边。暗道,怎么这么倒霉,碰到这二人!心里万分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二人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走得十分匆忙。青衣少年正对着白衣少年说着什么。后者眉头紧锁,侧着脑袋。 却瞥见了立在一旁,弯腰低头的伙计。也就是这么一瞥,并未察觉什么。 走了几步,那白衣少年忽的顿住了脚步,一脸的疑惑,对着身旁的人儿道:“千之,你可觉方才那人有些面熟?” 青衣少年忙转过头,望去,却只能见着那人转角离去的背影,轻轻摇头,“一个伙计而已,哪里会认得,快走吧!” 说着,快步往前走去了。 白衣少年仍是一脸疑惑,却也想不起,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宏伟、庄严的书房内,进门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翰墨轩”。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 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 香炉中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弥漫了整个书房。 亓老将军正身披外衣,坐在书柜下的桌案处,旁有两个丫鬟侍候。 见着门外二人进来,两个丫鬟识趣离开。 “老将军!”二人进门,直直走来,躬身行礼,好不周到。 “致远,千之,你二人来了!快坐。” 亓老靠在红木圆椅上,笑着招呼道,满脸的倦意和憔悴仍是难掩。 二人道了声谢,便在旁的楠木交椅上坐下。 “亓老将军,你要好生保重身子,炎晟,有我二人照看,你别担心。”致远先是开口,关心道。 “年纪大了,就是这般,身子骨儿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亓老将军笑笑道,接着问道,“炎儿,现在如何了?” “您放心,怎么说炎晟也是镇国大将军,自是没有人敢怠慢。我二人去瞧过,并无不妥,圣上想是还在气头上,只怕还得关几天!若是炎晟能点头屈服,自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千之一改平日的散漫,接过话,认真道。 “唉!你们是好友,他那脾气自是了解的,想要他屈服,却是不可能的事!”亓老将军叹了口气,摇头道。 “也不知公主那头怎么样了,听说被禁了足。圣上也真能狠下心,那可是他最疼爱的朝阳公主!”千之一时愤慨。 “公主与炎晟虽说自小青梅竹马,然那份兄妹之情却是众所周知,皇上此举,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致远缓缓分析道。 三人皆因这句话沉默了,如此说来,那便难办了! 这些年,亓炎晟屡立战功,呼声极高,正是亓老将军所担心的。 好在亓炎晟不是头脑简单之人,懂得低调隐藏光芒,鲜少踏进京城,才能安然度过。 只是,这次竟不知为何,让皇上这般急着出招,是试探?还是有所准备?不得而知。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这样吧! “老狐狸那边有何动静?”半晌,亓老将军才开口。 二人一致摇头。 真是奇了怪了!司徒老狐狸每次都蹦踏得厉害,逮着小辫子就不放的人,这会儿竟然没动静! 一番思索,过脑海,各中复杂。 忽的,致远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脸的谨慎,快速奔至门口,“砰”的一声,打开房门。 见门口畏畏缩缩站着一人,白净的小脸儿正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 倒是让致远有些始料不及,这时,屋内传来千之的呼喊,且声音越来越近。 “致远,出什么事了?” 致远朝那人使了个眼色,不慌不忙,关上了房门。 回头道:“没事儿,是我大惊小怪了,一只猫碰倒了花钵。” 千之见致远一脸的轻松,也没多想,点点头,便转身往里走去了。 致远重重舒了一口气,回头朝门外看了看,立马跟上千之的步伐,回到屋子里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为财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气温骤然下降。 窗外风刮得猛烈,吹得屋内帷帐飞扬。山子娘伸手挡了挡桌上快被吹灭的油灯,忙起身去到窗户边,拿掉抵住窗户的木栓,牢牢关上。 就这么会儿功夫,衣衫已被溅湿,暗青的底色上像是开出了一朵朵花儿。 屋内,一切又静止不动了。跳跃不停的火苗,这会儿也安安静静将屋子照得透亮。 山子娘回来坐下,拿起了针线篓子,认真的纳起鞋底。 “吱嘎” 房门被推开了,手上动作没有停下,飞快的穿引。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轻生道:“回来了。” 开门进来的正是大当家,这些天忙碌不堪,回房都半夜了。 每每这时候,山子娘总是耐心的等候着,缝缝衣裳,纳纳鞋垫,有时候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 习惯成自然吧! 进门右手边放着一个脸盆架子,山子娘早就准备好了水和汗巾,好在天气热,水冷的,更加舒坦。 拧了一把,擦脸,顿时舒坦了不少。 “嗯”淡淡的应了一句,却是夫妻俩之间十几年的默契。 “这些天,越发晚了。”山子娘眉眼也不抬一下,手中动作越发快了,赶着上床前,将鞋垫纳完。 “嗯!忙!就别等了,你先睡吧!” 洗完脸,将汗巾放进盆里,利索的脱掉衣衫,露出强壮的身躯。草草再拧了一把,身上胡乱擦一通。 山子娘最后一针拉出来,头凑过去,微微咧嘴,将线咬断。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白色的亵衣。 麻利的斗开去到大当家身边,轻轻为他披上,“注意身子!” “我知道,你莫担心。”大当家就势穿好。手覆在山子娘手上,点头道。 山子娘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到桌案处,将针线活收好。 “不是说了,让你别再弄那些,伤眼,咱现在还缺那点钱不成!” 大当家瞥了眼案上的东西,心疼道。 “外头买来的能牢固?经得起你几穿?” 那句“缺那点钱不成”让山子娘心中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抱怨什么。 “辛苦你了!” 大当家心头一暖,不管是什么时候。最关心自己的就是面上这个日渐老去的妇人。 山子娘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少来这些!” 大当家揽过妇人的肩头,叹了口气,“再过些天,等这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倒时候我不那么忙,你也不用累了,咱们种上一亩薄田,养几只鸡,日子能过去就好。倒时候再给山子找了本分的媳妇儿,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下辈子。” 山子娘安然靠着这个跟了半辈子的汉子,心。无比踏实。 自己本是官家小姐,自小在爹娘的关怀下长大,无忧无虑。自从跟了大当家,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洗衣做饭样样会的妇人。过着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四处躲藏的生活。 但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因为他能给自己踏实的感觉,有他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然,刚刚那番话,却感觉有些悲凉。有些落寞,有些不确定。 山子娘没有回话,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陪着他。 “山子怎么样了?可有还是在怨我?” “还不是那样,屋子里躺着,病殃殃的,不吃不喝,这一回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想起山子,山子娘心就一阵痛,这是造了什么孽,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要让后辈受苦。 想着,心里越发苦楚,莹莹泪珠从眼眶滚轮下来。 “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女娃跟爹娘作对,我没他这个儿子!”大当家怒上心头,臭小子就是不争气。 山子娘擦擦眼泪,站起身,沉着脸,“得了吧!上回山子要走,不早就断绝关系了吗?” “我那不是气话吗?他就是我儿子,铁打的事实,就说他走了,也还是我儿子!”大当家气急败坏,“要不你再去说说,咱们过两天就离开这里了,他跟那丫头也是不可能的,倒时候给他找更好的,什么宝儿,贝儿,就不信没一个比她好的!” 山子娘无奈,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就说让他跟那姑娘在一起了,山子心里也已经生了间隙,那孩子心直,好的,坏的,心里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我不去!你当山子还是小孩子?他心里可明白着呢!”心里像是挨了一刀,又被洒上盐,刺啦啦的疼。缓步走到床边,拉开辈被子,缩了上去。 大当家吹灭了桌上的油灯,摸索着爬上床。 灯灭了,屋子满是黑。平日里还有些月光洒进来,今儿,屋外却是另一番情景。 夫妻半晌没有说话,各自想各自的。 山子娘叹了口气,轻生道:“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山子,这样瞒着他,我心里好不安!” 大当家侧头,望向窗子处,过了会儿才回答道:“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这些东西由我来背负吧!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成长吧!希望等我们离世了,某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不会怨咱们。” 山子娘侧过身子,面对着身边的人,想睁大眼睛看清,却还是迷蒙一片,“要不放山子和那姑娘先走吧!等这事儿过了,咱们再去寻他两!” 大当家猛的转过头,“你疯了!那丫头是大人要的人!再者,能不能报仇雪恨,最后也得看她!” 各中厉害,山子娘也是知道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她不想让山子牵扯进来。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山子...”山子娘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泪水自眼角滑落,沾湿了大当家的肩头,凉凉的,就像此时心里的温度。 他又何尝舍得呢! 寂静将黑夜吞没,除了山子娘的低声哭泣,再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十分清新。 太阳在高空上微笑,轻抚湿漉漉的大地,树上的枝叶 挂着晶莹透亮的泪珠儿,闪着耀眼的银光。大鹰翱翔在苍穹,俯瞰田野,白云悬挂在蓝天,随风飘逸。 淡淡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打在宝儿白净的小脸儿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继而,缓缓睁开了眼。 又是一天过去了,该死的,还没有找到逃跑的法子。每日这般坐以待毙的等候,宝儿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叩叩” 门外准点响起敲门声,宝儿看都不用看,是山子娘来送饭了。 宝儿好几次都想问山子在哪儿,最后都忍住了。 自己有什么立场去问呢! “姑娘,来吃饭吧!”山子娘看看窗边躺着的人儿,轻生道。 “放着吧!” 往常二人都不讲话,今儿,山子娘一反常态的先开了口,出于礼貌,宝儿还是回了一句,不咸不淡。 山子娘放好筷子,缓步走到窗边,看着静躺着的窈窕身段。 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一只木簪固定着松垮的圆髻,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 倒是越大标志了,山子娘对于宝儿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 “山子心直单纯,善良,一个人对他好,就会十倍百倍的偿还。这也是我担心的,怕他受到伤害。”山子娘不顾宝儿的诧异,就这般看着她自顾自的说着,眼神中满是慈爱。 接着道:“他偏生喜欢你,听你的话,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就是去死,都不会吭半声。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帮我好好照顾山子,莫让他受累,只要你能答应,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宝儿冷静的望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妇人,猜不透她这是做什么?自己被关在这里,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未知呢!怎么求自己去照顾山子了? 不过由此可以知道,自己被劫上山来与山子是无关的,他并不是故意的,或者连他也被利用了,那山子此时岂不是跟自己境遇差不多。 难道她要放自己与山子一同离开,只怕是再难见到,才来嘱咐这些。宝儿一阵狂喜,心跳得很快。转念又想到,她一介女流,外头那么多高手看管着,如何能救的了自己。 惊喜的心情立马跌到了谷底。 “大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宝儿疑惑的回道。 “你不需要明白,答应我就行了!”妇人有些激动的蹲下身子,满脸期待。 泪水盈满眼眶,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宝儿突然想到了玉芬,若是她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还被成为要挟,还有多担心啊! 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那妇人喜极而泣,忍了半天的眼泪,霎时间冲出眼眶。 来不及掩饰,忙站起身,快步冲出房门。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被阻 这几日宝儿隔三差五的就往外跑,起先,早出晚归,每日都要花上整日时间,后来倒是越来越短了,到最后,索性刚出门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于宝儿这一异常反应,柳贞娘却是有些担忧,追问过她。宝儿只是说在打探公主的消息,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异常反应。柳贞娘还心疼她,托了祥瑞斋的一些熟客,自然也是宫里的人,打探了公主的消息,都与宝儿说了,希望能有所帮助。 宝儿所有的计划,还是与柳贞娘将了,毕竟她在京城无亲无故。柳贞娘二话不说,就收留了她,还千方百计的帮自己的忙。若是有所隐瞒,那就太无情无义了。 亓炎晟锒铛入狱,唯一能解决的突破口便是公主。宝儿与那朝阳公主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温柔善良且单纯的女子,若是她能出面,事情应该能圆满解决。 于是,宝儿筹谋着如何能见到公主。听说被皇上禁足,已有些时日,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宫。为今之计,只有混入宫中,与她说清楚。 将军府可不比得皇宫,凶险程度可见一斑,若是被发现了,自己受累不说,连带着柳贞娘,祥瑞斋都会受到牵连。饶是宝儿再大胆,也不敢拿此做筹码,因此便瞒着柳贞娘独自去城门蹲点,寻找混入皇宫的机会。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每日卯时与申时,有大量专为皇宫供货的商贩前来送货。 每每这时,安定门口皆排起了长队,每一车货物都要经过细心的检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违反宫规的东西被偷偷运送进来。 想要入宫,唯有混入其中。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清晨的光芒是宁静淡雅的,没有那种喧闹气息,让人感到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宽阔的街道是静谧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街上便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晨。 然,安定门前隐约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过不一会儿。又听得一洪亮粗犷的怒吼。 “吵什么吵!再吵统统带走!” 这一声落,再是无人敢吱声。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中,太阳已经冲破了边际,跃出了半个脸蛋。 淡淡的光晕照射大地,将万物的影子拖得老长。 队伍缓慢的进行着。 人是会疲劳的,几十辆马车检查下来,那些守门的士兵,大抵也是会累得。那么越到后面,就越是会放松警惕。 宝儿就乔装隐秘其中。 每家商铺都是精挑细选,万般核实过的。自然都是大家。统一配有解禁的腰牌,想要进门,看腰牌。想要出门,自然还是看腰牌。 宝儿戴着斗笠,低着脑袋。手中的腰牌拽的紧紧的。手心竟然冒了汗,黏黏的,湿湿的。 随着时间的流失,队伍慢慢前行,再过两家,便轮到自己了。 宝儿混进的这个商铺是做瓷器生意的,自然也都是名贵的瓷器。包装十分精致,马车自然也比别的大些。太阳光从东边照射过来,正好被马车上的东西挡住了,投射下大片的阴影。 宝儿正处其中。 “来人停下,出示腰牌!” 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翻动东西的声音。再就是送货之人的谄媚,讨好。 “后面的跟上,哪里的?报上名来!”前方身材魁梧的将士,粗声粗气道。 “官爷,小的是双沁堂的。今日而送的一批瓷器。您请验货!”为首的人,忙上前,拱手作揖。 说话间已经悄悄将袖口中的一袋银子塞到了将士手中。那将士立刻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面上露出些许为难,嘴上满是客气,道:“近些日子宫里发生了不少的事儿,查得也更加严格了些。倒不是我等刻意耀武扬威,实属皇命难为。” “官爷待我等已是宽宏大量了,已是感激不尽。官爷每日皇命加身,实在是辛苦。” 几人三言两语间,极尽客气。 那官爷说话做事,十分熟络,只怕是暗自收银子的事儿,干了不久了。 虽说收了银子,这例行检查还是要的,说话的语气倒是好些了,也没有做过多的刁难。 过不一会儿,检查完毕,那将士高呵一声,“放行!” 那带头之人招呼随行之人将货物收拾好,准备进宫。临走前还不忘对这那群耀武扬威的人点头哈腰,笑的极尽谄媚。 队伍又重新动了起来,新议论的客套寒暄又将开始。 走过一段路后,方才双沁堂领头那人却是一副疑惑的模样,眉头皱着,嘴里喃喃自语。 “明明有五个人的,这会儿怎只有四人了,昨儿新来的那小伙计呢?” 呢喃中,回过头去望了望,除了剩余几家排队等候的人,哪里有那小伙计的身影。 罢了就罢了,不见就不见,指不定躲到哪里去偷懒了。若是回头再见着他,定要好生责罚一顿。 安定门侧边高墙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人,气氛不是十分和谐。 宝儿头上的斗笠已经摘掉,头发被高高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毛用炭笔描得粗了些,瞧着与那日去将军府的装扮无两样。 本来就要成功了,怎料半路杀出个朱武,这么些天的功夫都白费了,当下气愤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方才情势紧张,朱武多有得罪,请姑娘恕罪。”朱武躬身低头,谦卑十足。 宝儿胸膛起伏不定,她是真的气氛了。想要再找这么个机会,谈何容易,况且时间不等人。 朱武见宝儿不说话,偷偷瞥了她一眼。一贯大度,不与人一般见识的 她,这会儿似乎真气得不轻。 忙开口解释道:“姑娘,不是小的刻意阻拦,宫中险恶不是一般,就算你能进的了宫,未必能见到公主,若是被发现,当场就能碎尸万段。” 宝儿抬头,仍是一脸的怒气,好气没气的说道:“我用不着你管!” 你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宫里的凶险。若是有的选择,还用得着兵行险招! 这句话倒是将朱武揶了回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说得明白,是将军让我护你周全的?此时说出来,倒是显得虚假吧!毕竟将军现在与公主有婚约。 宝儿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些微热气开始冒出来。 再探着身子看看安定门,此时已是大门紧闭。 今日计划已经泡汤了,只得回去再做打算。 只是居然能再见到朱武,仿佛离亓炎晟近了一步,是否他派来保护自己?宝儿哂笑,自作多情了吧!却又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消息。 踌躇半天,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你家将军,现在如何了?” 这一问,倒是让朱武诧异了,以姑娘这般嫉恶如仇,说一不二的人,居然先低头了,若是将此时告诉将军,只怕会高兴坏吧! “将军现在还在狱中,暂止没有任何危险!”朱武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 但心急的宝儿却是一点没有听出来,忙回道:“暂时?暂时是什么意思?今天还活着,明天就有可能会死?他不是镇国大将军,不是屡讨匈奴,战功显赫吗?怎么会落得连安危都无法保障的境地!” 宝儿一连串的话语,将朱武说懵了,“姑娘...姑娘,您放心,将军不会有危险的,他自己打算!” 朱武的连声呼唤,宝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收起紧张的神情。恢复了惯有的淡泊,看着朱武,“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是啊!他自有分寸,做任何事都自有分晓,都留有后路,又如何会让自己置身险境呢!这只怕又是他的一招计谋吧! 宝儿气不过,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欲快步离开。 “姑娘想见公主不是没有办法!”朱武忙对着宝儿的背影,道。 果不其然,宝儿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你...你方才说什么?”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配合着粗黑的浓眉,十分滑稽。 朱武强忍着笑意,连嘴角都不住抖动,“小的知道如何能见到公主!” “真的?”宝儿瞬间兴奋起来,忙往回跑来,立在朱武面前,满脸的期待,“你快说!” “是!”朱武哪里受得了宝儿这般,忙抱拳,往后退了两步,“皇后娘娘为朝阳公主请了旨,于后日卯时,动身前去保国寺请愿,皇上已经准了。姑娘若是想见到公主,惟有此法!” 宝儿此时的心情仿佛是由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一般,“谢谢你,朱武!” 嘴角挂着醉人的笑意,说完,便转身跑走了。行走时,似乎还蹦踏了两下,女儿家的娇态显露无意。 朱武摇头无奈,笑道。 宝儿回到祥瑞斋,柳贞娘一阵盘完,生怕宝儿出了什么事,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宝儿有些事是没有与她说的,但是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她二人间的关系。 宝儿仍是一贯的笑呵呵,时不时转移话题,柳贞娘却也十分吃她那套。 完全的准备后,就只能后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公主 去往保国寺的大道上,一行浅灰装扮的人,抬着一顶靛青轿子,低调行于其中。 轿子两边各一名梳着双丫髻,系着与衣服同颜色的发带的丫鬟。衣裳料子虽不是顶好,模样却是生得周正,那气质比起一般的小门户的闺阁小姐不会差。 轿子后跟着三五个黑色短装的随从,乍一看,并无异样。若是仔细观察,那群人走路的动作或是眼神,似透着一股强劲的力道。 这个时辰比起,平日进香,却是早了些。但路上还是有三三两两虔诚向佛,见他们手提竹篮,里边儿装满了香烛纸等。 保国寺位于城外以南的郊区,想要去上柱香,祈福请愿,还是得费些力气。 一般人可能为了显示诚意,徒步而行。但较弱的闺阁小姐大都是坐轿子,一来路途遥远,而来,抛头露面,甚为不雅。 也许,那辆靛青色的软轿便是如此。 不知道是车夫强壮有力,还是轿中之人轻盈。一行人走得飞快,生生把那徒步的人落在了后面。 很快便到达了保国寺,却没有往正门走,从宽广的石板路绕到了后院儿,哪里早早就有五个僧人候着。 轿落。 右手边的一个丫鬟轻轻掀开轿帘,另一个丫鬟忙伸出搀扶的轿中之人。 先是一如削葱般的纤纤玉出探了出来,轻翘兰花指,搭在丫鬟的手背上。 这番光景已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如此身段,定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只可惜。一条浅绿面纱遮住了脸颊,只是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却染着无尽的哀愁,像是遇到了极伤心的事。半垂的眼帘。挡住了多半的情绪。 饶是如此,若幽兰般的气质,说不出的空灵动人,宛如一不小心坠入凡间的月中仙。 周边的人却是不敢直直观望,皆弯下身子,低着头,十分恭敬。 待女子下了轿,安然站在众人的面前。那五个前来迎接的僧人,腰弯得更下了,齐声道:“我等恭迎公主驾临。” 女子眉眼未抬。缓缓出声,“平身吧!” 声音如同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却带着一丝倦意,叫人忍不住怜惜。 话毕,僧人便起身让道。唯有一人前面带路。 公主便由着两名侍女搀扶前行。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一排排一幢幢的庙宇映入眼前,墙上、大圆柱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颜色鲜艳夺目。保国寺就似天宫一般。 一行人来到了寺庙的中央,一座“大雄宝殿”伫立眼前。 寺庙很大,修葺得十分精致。抬头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庙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刻了许多仙人。栩栩如生。仙人突起的脸犹如夏季夜空数不清的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姿态万千。 宝殿正中央,是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的如来佛主。正慈眉善目看着来人。 “当!当!当!” 深沉儿悠远的钟声传来。 公主带着随行的两位侍女进了宝殿,其余人则留在门外。 进到殿内,一名侍女扶着公主去到蒲团前 ,虔诚的跪下。 另一名侍女则寻来三只香,点着,送至公主手中。 公主执香,虔诚的叩拜后,又交由那名侍女,插在了佛主面前的烫金的大香炉内。 礼成,却未起身,双手合十,背挺得直直的,虔诚的跪着,并未有起身的意思。 两个侍女却是不敢多言,更是不会上前催促,就这般静静的等候着。 过不一会儿,那气质如兰的人儿微微侧头,轻声道:“我还想再待一会儿,你二人先出去吧!” “是!”侍女自是听命,恭敬回道,退了出去。 屋子里煞是一片沉静,只有那香烛燃烧时,飘渺出来的白烟,还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忽的公主眉头紧皱,眼角盈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碰到质地上乘的面纱,消失不见。 “佛主,你可知我心中的苦。身为帝王家人,我知道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成为权力的牺牲品,成为利益的阶下囚,这是我朝阳这辈子的命运。 可我不愿害了炎哥哥,不愿害了这个与我一起长大,关心我,保护我的大哥哥。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就因为权力,把我二人绑在一起。于我,别无选择。可他呢!却是不公。 他有他的心上人,而我???我也有???只是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说道这儿,朝阳公主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儒雅、聪慧、浅笑的少年,眼中尽是思念,还有苦楚。 “公主!” 忽的,一清亮的声音响起。 “啊!”朝阳娇呵一声,忙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震惊不已,恐惧万分。一贯被保护得很好的她,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此时竟忘了呼救。 高大而金碧辉煌的佛主金身后,走出一身形纤长的少年。 一身草色短装,干净而清爽,再配以清丽的面庞,好一副邻家大男孩模样。 “公主,我不是坏人,我叫王???” 来人正是宝儿,话还未说完。门外就想起了侍卫的声音,“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宝儿忙身形闪到佛像背后,暗道不妙。 出乎意料的是,朝阳竟然镇定回道:“无事!” 宝儿探出脑袋,疑惑的往外看去。 见公主快步上前,惊呼道:“王玉!是你!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见着朝阳一脸的人惊喜,宝儿倒是疑惑了,自己何时与她认识了? 见躲在佛像后面的人儿,一脸的木讷,显然是并不识得自己,忙接着面上的薄纱。 淡粉定妆,更显五官精致,面若桃花,透着似水柔情。 方才的愁容早已散去,此时则是欣喜中透着娇羞。 “你不认得我了?”明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却也极力解释,“那是将军府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你是那位姑娘!”宝儿恍然大悟,万般猜测她的身份,竟然是公主。 朝阳因宝儿记起了自己,小小有些雀跃着,面上的羞涩更甚了。 二人相视笑着,那般明媚。 朝阳忽的想起来了,他怎么会躲在佛像后面。难道是为了见自己? 难道他也,,, “王公子你,,,”朝阳看看他,又瞧瞧佛像,询问之意,溢于言表。 “公主,请赎草民无礼,做出这般举动,让您惊吓了。”宝儿这才躬身行礼,赔礼道歉。 “王公子,您不必如此。”朝阳忙抬手想扶他起身,却也顾及男女授受不亲,一双纤纤玉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有些局促。 宝儿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心中有要紧的事,自是顾及不到太多。 “草民有一事想请问公主。” “你请说!”朝阳此时心咚咚跳个不停。 “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可是两情相悦?”宝儿问出口时,都能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朝阳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得这般直接,忙解释道:“不!这都是父皇的旨意!一切都是为了稳固江山,炎哥哥有他的心上人,我,,,我也有!” 朝阳鼓起勇气,向宝儿抛出了橄榄枝,只是这般单纯的她,又怎么想到王玉便是王宝儿,是个女子呢! “即使如此,你二人,就能罢休了?亓炎晟不已经因违抗圣上的意思,而被关进大牢了吗?公主就坐以待毙吗?” 宝儿有些急迫,一切都是因为那荒唐的旨意。 朝阳没有立即接话,朝边上走了两步,微微颔首,“我能反抗?他是我的父皇,是一国之君,而我也是个公主,被人称呼为千岁的公主。我生来便是为了江山社稷添砖加瓦,生来便是为了国泰民安。” 这番话却是不假,她自有她的为难处。 但是,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稳固江山难道就凭一个公主? 宝儿不想放弃这个唯一的希望,却也逼不得她。 “对不起,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朝阳回过头来时,又是眼泪汪汪,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看的宝儿一阵心软。 忽的,她似想到了什么,双眸闪着希冀的光芒,所有的担忧都抛诸脑后,活了十几年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会。 “王公子,你带我走吧!远离这一切!什么都不顾。走的越远越好。” 宝儿脑袋翁的一下迷糊了,带公主走?自己带公主离开? 这什么跟什么! 看向公主精致的面庞,充满希冀的眼神,带着一抹娇羞。 莫非,难道,公主的心上人是自己? “公主我,,,”宝儿忙急切解释,这个误会可不是开玩笑的。 宝儿还未说完,朝阳便焦急,怯懦,却又期待的问道:“王公子,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到以后我可以为了你去学!” 公主讲完这话,面上已是血红一片,仿佛就要滴下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争取 此时的保国寺已是热闹非凡,一片烟雾缭绕。 熙熙攘攘的人群出没在各个寺庙之中,脸上皆是虔诚。 寺庙后院儿有一派整齐的厢房,其中靠最左一间,门口守着两个人。一脸的严肃,时刻警醒着。 干净而简单的厢房内,除了一张卧榻,便是一个供佛的香案。案前放着一个暗黄的蒲团,两个娇俏的人儿就这般背靠背坐着。 “你说是不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呢!”朝阳仰着小脑袋,望着木质窗格上的纹路,喃喃道。 挨做在她边上的宝儿,低下头,却是无奈叹息一声。对不起三个字,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此时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朝阳哂笑自己,相思了这么久的人儿竟然是个女子,心中满是苦涩。本是灰暗的人生,因为王玉的出现,犹如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自己幽闭的内心,那么美好,充满期待。不求结果,心中有了期盼,这索然无味的余生也能好过一下。 只是现在,罢!罢!罢! 收回视线,微微侧着脑袋,看向宝儿恬淡的侧脸。光洁的头,小巧的鼻子,粉嫩的薄唇,皮肤白净得都能看到细小的容貌。这分明就是一名女子,自己怎么就执迷不悟这么久呢! 朝阳暗笑自己的愚蠢,内心怅然若失。仿佛被挖去了一个大洞,里边什么都没有了。 宝儿感受到了朝阳的视线,抬眼对上了。明亮的眸子,因着点点的泪花,更显晶莹,仿佛两颗泛着光芒的明珠,只是充满了忧伤和空洞。 “公主,你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个人的!” 朝阳垂下眼帘,轻笑,这一世还有可能吗? 轻叹一口气后。强展开笑颜,“王姑娘,你有炎哥哥是如何认识?” 朝阳面上的勉强,宝儿撇开脸。装作没看到。转过视线,往向外面。阳光穿过木窗格,照落到地上,形成规则的百鸟格图样。 记忆就像洪水冲出了闸门,飞身相救,暗送匾额,湖边的承诺,回京不识,将军府叙,郡南县的浪漫??? 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闪现。若是问为何认识,宝儿却是道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间想起了亓炎晟与自己说过他的过往,一个倔强而高傲的人,能够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这就是信任吧! 宝儿只道了一句。“也许我们皆是被傲世遗弃的人儿,只能相互偎依着,寻求依靠,汲取温暖。” 朝阳似懂非懂的看着一脸温暖的宝儿,这时的她好美,那种恬淡,自由。享受,是朝阳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一时间,对面前这个人儿,有爱慕之心,变为了羡慕之意,到后来会再变成什么呢! “王姑娘。我很羡慕你???”不由得,道出了心中的想发。 宝儿愣了愣,却也明白过来了,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光鲜靓丽背后。总是需要一些代价去铺垫的。 “公主你???” “叫我朝阳吧!自小,我便不许炎哥哥、致远哥哥他们叫我公主,我只想做朝阳。” 朝阳打断宝儿的话,带着乞求的语气。 “好!朝阳!”宝儿点点头,微笑着,应道,“你想做朝阳,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 “争取?“朝阳黛眉微皱,“争取”二字似乎从未在自己脑海里出现过,自己仅是一名弱女子,饶是灌上了位弦,终会沦为牺牲品。 眼中满是迷茫,柔声道:“我可以吗?” “不争取只有一个结果,争取了却有一万种可能。”宝儿坚定回道。 “可是???我该怎么做?” 朝阳一脸的茫然,宝儿轻轻执起她的手,放在她的胸口,“跟着你最真实的想法去做吧!” 三日后,一件大事轰动了整个京城,成为了人人口中的谈资。更是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支持,一派则反对。 人人敬重爱戴的大将军,亓炎晟竟然交出了手中的兵符,交出了能号令百万雄狮的权力。 一时间,让人唏嘘不已,有人忧愁,又有人欢喜。 尚书房内。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有着慑人气魄的中年男子,端坐在紫檀雕龙大圆椅上。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那凌冽的目光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 见他手中玩把一只黑玉,立方形,下端是整齐的四棱,上则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正一脸的凶狠。似蓄势待发,将前方的敌人扑倒。 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就这般摩挲着,凝望着。面上表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 一个满脸褶子的太监,却身着华贵的料子,想来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只见他急急忙忙,跑进门。用又尖又西的声音,道:“皇上,不好了,朝阳公主病倒了!” 皇上忙将手中的东西收好,立马站起身子,“怎么回事!” 说着急忙往外奔去,那个老太监紧紧跟在后面,急忙解释,“听说是上次从保国寺回来后,就染上了风寒,已经让太医去瞧过了,药也开了,就是不见瞧过,这会儿更加严重了,昏迷不醒不说,还说胡话。“ 想是年龄大了,走路走的急,便有些喘,加之说了一长串的话,这会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忽的停下脚步,微侧身子,一脸怒气,“哪个太医!一并叫去!” 老太监来不及收脚步,仍是往前冲了几步,见皇上停下,忙跑回来,站在身侧。 “喳!” 因着公主病重,皇宫此时热闹极了,各个嫔妃争相前来探望,却也只是想知道公主是否真的病得那般严重,若是如此,出嫁的便会重新选人,那便是平日里不大受宠的人的翻身之日。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大臣,皆派出自己的眼线前去刺探消息,自然是为了兵权的动向。 一时之间暗潮汹涌,风云四起。 “朝阳如何了?”皇上还未踏进大门,便大声问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都躬着身子,好声行礼。 被叩拜的那人,却似没听见一般,直直朝屋子里走去。 “皇上,朝阳她,,,”描写精致妆容的皇后娘娘,也就朝阳的母亲,忙迎了上来。 周身华贵,像是用无数的金银珠宝堆砌。不得不说,皇后张得极美,既有女人的动情妩媚,又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在。 皇上搂住一脸愁容,满是担心的皇后,心情也是无比复杂。 最宝贝的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苍白的小脸,气若游丝,无一不说明了她病得不轻。 “朝阳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满是威严的质问,问向站立一旁的一群留着长苒的太医们。 一行人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为首的一个太医稍镇定些,其余人则小心谨慎的看着他。 皇上动怒,那便意味着惩罚。轻则罚些俸禄,或是罢免太医的职位。重着三十杖责,或是人头落地。 那人无法,只得上前,“皇上赎罪,我等一定尽力而为。只是公主染上了一种怪病,像风寒,却也不是。每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就似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被梦里的事物牢牢困住,醒不过来。为今之计,只有先开着退烧的药吃吃,再就是仔细观察,以防有其他阵状的发生。” “好!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公主的病情再无起色,你们就等着让妻儿收尸吧!”皇上冷冷的下了命令,面无表情,威严极了。 “是!”跪地的一行人,有些慌张的连连点头。 “咳咳!咳咳!” 这时朝阳公主突然醒了,急切的咳了两下,挣扎着想要起身。 皇上忙转过头,怒吼道:“还愣着干嘛!” 身旁的丫鬟忙蹲下身子,拿来软垫,塞在公主的后颈。 皇上满心焦急,却还是察觉到,朝阳身边何时换了个丫鬟。这丫鬟瞧着身段挺好,周身气质更是不同寻常。 不过看也就是这么一看,毕竟皇宫了多的是女人,且都是貌美如花,个顶个的好。“父皇,母后,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朝阳,我的儿啊!母后在呢!”皇后一脸的哀愁,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坐到床边,探下什么,摸了摸朝阳的小脸,怜惜道:“儿啊!你父皇这么做也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 “母后,你在说什么呢?朝阳只是睡了一觉。父皇,谁又惹你生气了吗?” 朝阳一脸的天真,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切。 听她这话满屋子的人都静了。 皇后只得偷偷抹眼泪,一时间,满屋子充满了紧张,局促,不安。 此时,屋子外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香气,早已是挤满了人,都是前来探望的嫔妃们。 因知道皇上在此处,如此,就没人敢嚷嚷着进门。稍有差池,表示打进冷宫,人头落地。便都在门外,耐心侯着,只为等给她们一切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儿。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得病 “公主,人都走了!” 方才一旁侍候的宫女,跟着大群人往外走出去。待众人都走完了,她仍是垫着脚,探着脑袋。确信看不见影子了,这才回屋子里去,关上门,去到里屋,轻声唤道。 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苍白的小脸,往外微侧,睁开了眼,小心的问道。 “走了?” 那宫女点点头,扶她起身。 朝阳这才放下心来,若是自己装病被发现,那可是欺君之罪,饶是自己是公主,罪责一样免不了。这会儿,说话仍是不敢太大声了。 不过,绷紧的神经却是放下来了。站起了身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桌案处。 此时,心咚咚的跳个不停,欲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刚想叫侍奉的宫女倒茶,猛的想起了,便自己去端茶壶。 从未做过这种事的朝阳,竟然觉得那么新鲜,一连再倒了两杯。 倒完后,望着这三杯茶,呆住了。轻咬薄唇,微微有些尴尬,眼珠子往便是转了转,怯怯的问道:“王姑娘,你要喝茶吗?” “哦!好!”说着,方才那名宫女,走过来,坐下。仍是不住的回头看,密切注意着外边的一举一动。 温润的茶水过喉咙,十分舒适。 “王姑娘,方才瞧见父皇跟母后这般,我有些不忍心,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朝阳握紧了茶杯,想到皇后和皇上担忧的面容,方才那一丝的自由感觉烟消云散。渴望的心,竟有些动摇了。 王姑娘,自然是宝儿。方才一直注视着外边儿的动静,对于朝阳的小心思,倒是没有瞧见。 她的这般反应却是情理之中,宝儿自己该如何回答。这皇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儿。就像是家常便饭,即使是亲身儿女,那又如何?情之真假难辩,唯有自己去体会。 好在朝阳很快释然。应该是找到了心底的答案。 “王姑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朝阳侧着脑袋,看向那淡漠的人儿,若是没有她在身边,自己应该会手足无措吧! “皇宫戒备森严,唯有出宫,才能有逃脱的机会。咱们唯一的去处,只有保国寺。”宝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份自信叫朝阳心定了不少。 这几天,皇宫内人心惶惶。不少宫殿内悄悄挂起了神符、佛像,更是鲜少人出门,宫女、太监们每每结伴而行,不敢在外逗留,做完手上的活儿就急忙回去复命。仿佛待在那有神灵庇佑的屋子里。才能心安些。 “你去吧!” “我不去,昨天是我去,今儿该轮到你了!” 朝阳阁门外,两个宫女,窃窃私语,其中一人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是一碗黑乎乎的药。 二人正在推脱着。谁送进去。 “可是,我???我怕!公主的模样狰狞吓人,嘴里还说着胡话。她那充满恐惧的眼神,像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视线从我进门就一直跟随,仿佛就在我身后!” 其中一个较瘦小的宫女。一脸的害怕,手中动作不住颤抖,使得那碗黑药面上漾起了阵阵波纹。 “啊!你别吓我了!”另一个宫女被她的一番话,吓得惊呼一声,赶紧捂住。生怕惊动了屋内的人。 二人噤声,眼珠子咕噜转着,紧张的注视着周边的一举一动。 细碎的脚步声自屋内传来,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早已呆若木鸡,脚下似被什么绑住,动弹不得。 房门被打开,昏黄的亮光从门缝里倾泻出来。 “你二人在这里做什么,公主等着吃药呢!”宝儿打开房门,轻声对着二人说道。 见着是从保国寺就跟着公主回来的宫女,二人拍拍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瘦矮的那名宫女,脑子一转,朝边上人使了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呢!这药你就代送进去一下!” 说着大着胆子挤开门缝,将手中的托盘,硬塞到宝儿怀中。 还未等宝儿说话呢!这二人一溜烟儿就跑没了。 宝儿站在门口端望了一方,确信二人走远了,这才将门掩上。 霎时间,昏黄的灯光被收得一干二净。黑暗笼罩了整个院子,随着阵阵清风送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再有些褪去生机的叶子,飘零而落,随清风带走。落在屋顶上,台阶上,宽敞的道路上。不停的翻滚,滑动,像是在寻找着最后的归宿。 “公主,人已经走了!”宝儿端着药往里屋走去,缓缓道。 屋内桌案上只点了一盏灯,油灯点燃所散发的光芒经由画着精美图样的灯罩,散发出来。 宝儿去到窗子边,往外探了探,顺手将碗里的药,倒在了边上的花钵内。 朝阳掀开幔罩,从里走出来。 美丽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叫人忍不住怜惜。 只是本来瀑布般的黑发,此时一根不剩,竟如尼姑一般剃得干干净净。 便让这么美的人儿失去了美感,宝儿不由的有些内疚。 “朝阳,你后悔吗?”这是宝儿第一次发自内心叫她的名字,因为此时此刻,她才敬佩起她的勇气。 朝阳无奈的摸摸自己寸草不生的头,苦着脸,“我这样,很丑吗?” 宝儿不由得被她逗笑了,面带笑意,点点头,“嗯!好丑!” 朝阳倒是没想到宝儿会真的这么说自己,当下有些心急,赶紧去寻镜子。 女为悦己者容大抵就是如此吧! 宝儿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也许这样玩笑着说话,蹦跳着寻镜子的朝阳才是本质的她吧! 二人嘻嘻闹闹,忘记了一切的烦恼。 宫中一众太医被关进了天牢,一阵严惩,却也未如皇上当日而言的,三日后公主的病若是再无气色,便要了他们的性命。就是这惩罚,也不知道是何?也许是牢里关上几日,也许是,罚个一月俸禄。 朝阳公主身染怪病,自请与镇国大将军解除婚约,并前往保国寺,专心养病,并为民祈福,请求保佑天下苍生。 镇国大将军关押十余日,也被释放出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镇国大将军为了心仪的女子,交出了手中的兵权。依此为交换,才有了公主染病。 又有人说,皇上为夺兵权,以公主相邀。此时,兵权在手,又以公主染病为由,解除婚约。实则为了大吉亓家功高盖主,以保证皇权在握。 公主离京前往保国寺之日,较于上次,隆重得多了。 无法用宫中的步撵,却还是寻了精致的八抬大轿。身后是跟随的马车,全是皇上赏赐的东西,都一并带了去。宫女、太监,侍候的人也不少。 总之是,浩浩荡荡,说是养病,这排场,就跟出嫁也差不了了多少。 眼见着就要出城门了,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哒哒”由远及近。 众人纷纷停下转头观望,见一袭青衣长跑的男子,驾马而来。 定睛一看,能有如此俊朗的外边和凌人气势的,除了镇国大将军亓炎晟,还会有谁。 立刻就有人禀报了公主,众人停下了步子,八抬大轿也落了地,只等那人的到来。 “吁!” “嘶!马~” 一个低沉的声音,一阵马儿的嘶鸣。 亓炎晟两脚便踏在了公主的轿子前。 “微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嘴里满是礼数,可眼睛却不住的往精致豪华的轿身旁看去。 纤细高挑的身段,白净的小脸,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饶是她低着头,垂着眼帘,亓炎晟还是能把她看的一清二楚,宝儿! “起身吧!咳咳!”轿内传出了朝阳娇弱的声音,再是一阵悉悉索索,像是起身了。 低眉顺眼的宝儿忙侧过身子,轻轻揭开轿帘,往里看去,过了一会儿,才将那厚重的帘子撩开。 生生忽略边上直直射来的炙热目光,忙着手上的活儿。 朝阳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由于身子弱,不便出来,能见上一面,已是极好了。 “炎哥哥,你来晚了!朝阳还以为你不想来了呢!”朝阳疲惫的靠坐着,头上裹着头巾,面上蒙着纱,一双眸子看起来十分水灵。 “怎么会!一出天牢,我就立马奔过来了!”亓炎晟不得不将视线收回来,望向马车内。 见朝阳揭开面纱,微笑着看着亓炎晟,无声的说了句话,亓炎晟眼中满是坚定,以此作答。 “朝阳,此去时间长,要好好养病,切莫太过劳累。”这句话是心中想对她说的,希望她一切都能好。 “放心吧!你快回去吧!瞧你这胡子拉碴的邋遢样子,任谁瞧了,都不喜吧!”朝阳说笑着,看了看便是恭谨站立的宝儿。 亓炎晟点点头,退至一旁。 厚重的轿帘再次被掩上,队伍缓缓移动,往那大大敞开的城门外去。 做过几步路,宝儿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见亓炎晟还待在远处,正直直的看向自己。 依稀能瞧见,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宝儿点点头,她懂。 朝阳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我会!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平静 “将军!哈哈!”亓老将军一招跳马,便吃了对方的“将”。此时正捋着胡须,眉开眼笑。 汉白玉大圆桌设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清风拂面,杨柳依依,时不时还能听见肥美的鲤鱼自由的在池塘中欢腾。 将棋盘设在此处,那可真是万分潇洒啊! “哎呀!宝儿不干了!亓老将军是上过战场的,文韬武略,哪是我一介女流能赢得了的!”圆桌对面娇俏的女子,正撅着小嘴儿,佯装不喜,嘟囔道。 “哈哈!你这丫头!”亓老将军万分无奈,摇头笑笑,伸手点了点宝儿,“不过,下了这一下午,丫头还是有些底子。炎儿想赢你,只怕是不容易!” “亓老将军过奖了。”这话倒是让宝儿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涩的低下头。 只是这象棋,她还真是会,与一般人下下,还是有赢得胜算。跟亓老将军,却是敌不过。再者,也就是陪他玩玩,哪里真在乎输赢。 “来来!咱们再来一局!”亓老将军想是在兴头上,难得能寻到一个肯认真跟自己下棋的,那些个人不是故意输了,就是嘴上说敌不过,纵使有那本事,下棋的兴致也都被败光了。 这丫头皱眉思索,一副不付出的模样像极了炎儿小时候,倒是让人越看越喜爱了。 “不来了,亓老将军都赢了一下午,宝儿可是受挫了!”宝儿一脸气馁的模样,瞧着十分可怜。 可那双灵活转动的眼睛,能瞧出里面的小九九,又有什么奇点子了。 亓老将军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来,一脸慈爱,乐呵呵的问道:“那丫头,你说该怎么办?若不然,我让你五棋?” 宝儿这才眉开眼笑。露出皓齿,薄唇两旁缀着酒窝,好不可爱。 “宝儿虽不是君子,却也知胜之不武。下棋不求输赢,只求追求其中乐趣。只是宝儿满满的斗志都被亓老将军浇灭了,这会儿是再提不起来了。若不然,咱们玩别的?” “哦?丫头,还会下别的棋?”亓老将军一脸诧异,倒是期待起来,“你且说来听听。” 宝儿忙把桌上 没剩几个的棋子收起来,拿来放下一旁的围棋,放在桌上,摊开。 亓老将军来了兴趣。“丫头,你还会下围棋?” 宝儿摇摇头,“不会。” “那你这是。。。” “这叫五子棋!” 面对亓老将军的疑惑,宝儿狡黠的笑着解释。 亓老将军也自视有些才能,可这五子棋是啥?还真不知道。听得宝儿细细道来。兴趣倍增,一老一少又是几场憨战。 “爷爷,您该休息了!” 不知何时亓炎晟到了身旁,二人玩的正起劲,哪会察觉到有人来。 这不,等他出声了,二人才同时抬起头来。可也就是这么一看。又沉浸在棋局中。 “唉!我又输了,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哈哈哈!” 亓老将军忙将棋盘上的黑子收回来,连声说:“丫头!我们再来一局。” “亓老将军,您确实该休息了。若是累着了,宝儿可担不起这个责。”宝儿将白子黑子都收进白玉钵内。 亓老将军先是一愣,最后抚着长苒,大笑起来,“哈哈!罢了。我这就去。” 说着站起身子,表示侍候的丫鬟立马上前搀扶。 亓炎晟与宝儿自然也上前去,哪料亓老将军连连摆手,示意不用。 “炎儿,咱们这将军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陪丫头,到处走走,这会儿太阳不烈,正是赏景的时候。” “孙儿明白!”亓炎晟见着亓老将军笑得一脸深意,甚是无奈。 却也十分欣慰,仅仅两日时光,宝儿便能让爷爷喜欢上她,这会儿更是连自己的话都不听,独对宝儿言听计从。 亓老将军一走,丫鬟小厮自然识趣离开。宝儿与亓炎晟也真如亓老将军所言,逛起了将军府。 从演武堂到荷花池,再是园林,走过木质拱桥,去到后院儿,最后还是回道了最初的起点。 阳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莲正在水中绽放,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闭目聆听,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是池中由外引来的活水,更令人心旷神怡,心情恢复到一汪澄明清澈的平静之中。 池塘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蛙鸣蝉叫热闹而滑稽,让人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忘记了之前所有发恼,却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了。 这是宝儿第二次游将军府,但是没想到再有机会来。 “将军!哈哈!”亓老将军一招跳马,便吃了对方的“将”。此时正捋着胡须,眉开眼笑。 汉白玉大圆桌设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清风拂面,杨柳依依,时不时还能听见肥美的鲤鱼自由的在池塘中欢腾。 将棋盘设在此处,那可真是万分潇洒啊! “哎呀!宝儿不干了!亓老将军是上过战场的,文韬武略,哪是我一介女流能赢得了的!”圆桌对面娇俏的女子,正撅着小嘴儿,佯装不喜,嘟囔道。 “哈哈!你这丫头!”亓老将军万分无奈,摇头笑笑,伸手点了点宝儿,“不过,下了这一下午,丫头还是有些底子。炎儿想赢你,只怕是不容易!” “亓老将军过奖了。”这话倒是让宝儿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涩的低下头。 只是这象棋,她还真是会,与一般人下下,还是有赢得胜算。跟亓老将军,却是敌不过。再者,也就是陪他玩玩,哪里真在乎输赢。 “来来!咱们再来一局!”亓老将军想是在兴头上,难得能寻到一个肯认真跟自己下棋的,那些个人不是故意输了,就是嘴上说敌不过,纵使有那本事,下棋的兴致也都被败光了。 这丫头皱眉思索,一副不付出的模样像极了炎儿小时候,倒是让人越看越喜爱了。 “不来了,亓老将军都赢了一下午,宝儿可是受挫了!”宝儿一脸气馁的模样,瞧着十分可怜。 可那双灵活转动的眼睛,能瞧出里面的小九九,又有什么奇点子了。 亓老将军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来,一脸慈爱,乐呵呵的问道:“那丫头,你说该怎么办?若不然,我让你五棋?” 宝儿这才眉开眼笑,露出皓齿,薄唇两旁缀着酒窝,好不可爱。 “宝儿虽不是君子,却也知胜之不武,下棋不求输赢,只求追求其中乐趣。只是宝儿满满的斗志都被亓老将军浇灭了,这会儿是再提不起来了。若不然,咱们玩别的?” “哦?丫头,还会下别的棋?”亓老将军一脸诧异,倒是期待起来,“你且说来听听。” 宝儿忙把桌上 没剩几个的棋子收起来,拿来放下一旁的围棋,放在桌上,摊开。 亓老将军来了兴趣,“丫头,你还会下围棋?” 宝儿摇摇头,“不会。” “那你这是。。。” “这叫五子棋!” 面对亓老将军的疑惑,宝儿狡黠的笑着解释。 亓老将军也自视有些才能,可这五子棋是啥?还真不知道。听得宝儿细细道来,兴趣倍增,一老一少又是几场憨战。 “爷爷,您该休息了!” 不知何时亓炎晟到了身旁,二人玩的正起劲,哪会察觉到有人来。 这不,等他出声了,二人才同时抬起头来。可也就是这么一看,又沉浸在棋局中。 “唉!我又输了,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哈哈哈!” 亓老将军忙将棋盘上的黑子收回来,连声说:“丫头!我们再来一局。” “亓老将军,您确实该休息了,若是累着了,宝儿可担不起这个责。”宝儿将白子黑子都收进白玉钵内。 亓老将军先是一愣,最后抚着长苒,大笑起来,“哈哈!罢了,我这就去。” 说着站起身子,表示侍候的丫鬟立马上前搀扶。 亓炎晟与宝儿自然也上前去,哪料亓老将军连连摆手,示意不用。 “炎儿,咱们这将军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陪丫头,到处走走,这会儿太阳不烈,正是赏景的时候。” “孙儿明白!”亓炎晟见着亓老将军笑得一脸深意,甚是无奈。 却也十分欣慰,仅仅两日时光,宝儿便能让爷爷喜欢上她,这会儿更是连自己的话都不听,独对宝儿言听计从。 亓老将军一走,丫鬟小厮自然识趣离开。宝儿与亓炎晟也真如亓老将军所言,逛起了将军府。 从演武堂到荷花池,再是园林,走过木质拱桥,去到后院儿,最后还是回道了最初的起点。 阳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莲正在水中绽放,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闭目聆听,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是池中由外引来的活水,更令人心旷神怡,心情恢复到一汪澄明清澈的平静之中。 池塘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蛙鸣蝉叫热闹而滑稽,让人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忘记了之前所有发恼,却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了。 这是宝儿第二次游将军府,但是没想到再有机会,一切的安排就是这么巧妙。   ☆、第一百九十章 蛋糕 瑾元八十六年,朝阳公主于保国寺病逝,享年十七。 皇上下令哀悼三日,禁止举办一切喜事。 公主生前得怪病,宫里人都是知道的,如今人一死,朝阳斋仿佛成了禁地,无人敢踏入。 然,另一件事却是轰动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盖过了朝阳公主突然而来的死讯。 淑宁贵妃心肠歹毒,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将宫女折磨致死。此时被揭发,皇上削其品阶,打入冷宫。 司徒丞相是淑宁贵妃的表亲,连带责任自然少不了,皇上小以惩戒,司徒丞相的几个儿子,仕途皆收到了影响,可谓元气大伤。 事情自然不会如表明所说那般简单。 随同公主前往保国寺的侍卫来报,公主莫名失踪,四处搜查后,在悬崖边发现了公主的头巾。四周都是零散的脚印,由此推断被贼人所害。 皇上大怒,下令彻查,发现此时与淑宁贵妃有关,丞相也牵至其中。其用意不言而喻,无非是想激化皇上与亓家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没意料到的,三方皆是元气大伤,若定要分个输赢,姑且就是皇上赢了个兵符吧! 亓炎晟没了兵权,在外人看来,亓家算是落魄了。 亓炎晟倒是乐的逍遥,整日的带着宝儿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小轩窗敞开着,葱茏的树木撑起大伞,投下阴影。 宝儿着一袭丝织白绸束腰裙襦,站立在靠窗摆放的桌案处,右手执笔,左手拂袖。 柔软的笔尖在桌上不住滑动,娟秀圆润的字体跃然纸上。 “叩叩!” 门外两声敲门,宝儿放下笔,往外走去。此时。侍奉的丫鬟早已去开门。 这个开窗便是绿荫,开门即是池塘的小院儿是亓看爷子特许给宝儿的,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想让她安心住下。也不用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反正都是要嫁进亓家的人。 府里的人自然是明白的,加之宝儿性格温和,待人有礼,众人皆十分喜欢她。 亓炎晟并于妾室,就是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自然就没有女人之间的争端,日子倒也平静。 “宝儿!” 一个高亮却柔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便已入内。 “贞娘,怎么亲自来了?”宝儿撩起淡青色的帷幔。从屏风后,出来。 “既是你的事,我如何不亲自来?”贞娘快步走上前,握着宝儿的手,亲咛道。“些日子不见,身子丰腴了些,小脸的红润不少,看来这大将军对你不错!” “贞娘你可莫言打趣我了!”宝儿娇羞的扭过头,却也拉着贞娘的手往里屋走去,“进去吧!再站上一会儿,你该要说我怠慢你了!” 柳贞娘听了哈哈大笑。随着宝儿进屋。 丫鬟立马沏茶端上点心来,后识相离开。 “宝儿,能看到你真的幸福,我真替你高兴。”柳贞娘看着宝儿的眼神,满是真诚。 “贞娘,该我谢谢你。若不是因为你的诸多帮助,这一天不会到来的这么快。”宝儿摇头,为她沏上一杯茶,心中满满都是暖意。 二人之间的情义浓浓,气氛倒有些感伤。 “哎呀!咱们说这些作甚!”柳贞娘眨眨眼。掩饰眼中的晶莹闪烁。“你要的铺子我都给你找好了,都是旺铺,地段挺好,租金自然也不便宜,当然,这个你不用担心,贞娘我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你抽个空去瞧瞧,瞧上了,就订下来,铺子有的是人要。” 宝儿由感慨变成感动了,柳贞娘待她真是没话说,“贞娘,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要说什么?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我的祥瑞斋就是你的娘家,哪天大将军欺负了你,就去我哪儿!”柳贞娘豪迈道。 宝儿低头浅笑,没想到当初的一笔生意,竟然结交到如此好友,虽然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一个已经是孩子的母亲。因着性格相投,竟成了生死之交,宝儿暗自打算着如何回报柳贞娘,看来,有时间得琢磨一下做蛋糕了。 “宝儿,莫非你想将福宝园开到京城来? ”柳贞娘轻翘兰花指,端起茶杯。指甲兰蔻艳红,愈发衬得玉指的白嫩。 宝儿点点头,她绝对不是那种有了依靠就万分依赖的人。不是她不自信,若是真有一天,她与亓炎晟分开。不管是就在京城或是回去镇子,都要让自己有能力站得住脚,且她坚信,有能力的女子,才更有魅力! 关于这一点,柳贞娘却是感同身受,她们都是同类人。 “行了,见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近些日子,铺子里开了几笔大单,忙得人仰马翻的,我得回去瞧瞧了!你若是要去看铺子,就先来铺子找我,咱俩儿一块儿去。” 柳贞娘说着,站起身子,整了整衣摆。 “行!我送送你!”宝儿也不多留,知她不会客气,跟着站起身子。 二人一同走出院子,宝儿将其送出了大门,见她上了轿子,才回来。 瞧着时间还早,不如现在就去后厨捯饬捯饬蛋糕。说来,便行动了。 “姑娘好!” 宝儿一进门儿,屋子里说说笑笑的人,齐站直了身子,朝着来人,问好。 这会儿也没到饭点儿,自然也不忙,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说说闲话,打发时间,却是没料到宝儿的到来。 “没事儿,我来做点点心,不碍事,你们忙你们的。”宝儿微笑着,十分和气。 众人相互看看,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本是该弹琴画画,吟诗作对。且身份摆在那里,竟然会来脏乱的后厨,还要做点心,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宝儿询问了必要的东西放在何处,便不再理会他们的震惊,自顾自的动起手来。 众人再是不敢放肆聊天,目光全然落在宝儿身上。 宝儿思索一番蛋糕的用材,无非就是面粉,鸡蛋,牛奶,再是一些白糖。 首先要做的表示分离蛋黄跟蛋清,这个不难,从中间磕缝,左右开会倒,直直蛋清全部沥倒碗里,再将蛋黄放倒另一个碗中。 将五到八汤勺的白糖加到蛋黄中,搅匀。然后倒入伙计现在取来的牛奶,再搅匀。 自然,这牛奶已经煮沸杀菌过了,一股浓郁的奶香气弥漫了整个后厨,众人都闻不大惯,太腥了,只因他们从不知道牛的奶还能给人喝,更不知道其中的营养价值。 在诧异和质疑中,宝儿仍是低头认真做自己的。 紧接着便是往里加入面粉,一边加一边上下翻拌匀,直到拌成略稠的蛋糊,晾在一旁。 那碗干净的蛋清也是有用的,宝儿往里加了一点盐, 拿起三根粗长的筷子朝一个方向划圈打,直到打出了泡沫,呈膏状,才停手。 到这里,所有的工序算是完成了一半。 宝儿瞧着一桌子的狼藉,有些头疼。好在几个丫鬟上前帮忙,宝儿才空了手,继续做下面的。 将打发的蛋白分二次加到了刚才的蛋黄糊里,再是拿起那三根筷子,上下翻拌,不停搅动。时间长了,宝儿手越来越酸,动作也越来越慢,此时无比怀念前世的打蛋机。 一旁丫鬟瞧见宝儿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又见手上的活儿简单,忙上去帮忙,接过手上的筷子,快速搅动起来。 宝儿揉揉酸疼的手臂,满心欢喜的瞧着碗里的蛋糊,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这一会儿时间待下来,众人对宝儿的认识都是更多了些,平易近人,不矫揉造作,干起活儿来一点不含糊,十分利索。 这会儿就有人胆子大了起来,“姑娘,您这是做的啥点心呢?” 宝儿笑着解释道:“这个叫蛋糕,与别的糕点不同的是,它吃起来十分松软,奶香十足!若是再加入别的调料比如凤梨,香蕉,便可称其为凤梨蛋糕或是香蕉蛋糕。” 众人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似懂非懂。 “姑娘,啥叫奶香?莫非是那腥臭的牛奶水?”一人惊呼。 “根据书中记载,牛的奶水价值极干,比起那补药来说还要更好。药有三分毒,但这牛奶却是一点害处没有!特别是对小孩儿,可使其身强力壮,无病无害。”宝儿点点头,缓缓讲述道。 只是生牛奶里细菌,可不能直接与他们说了,“只是这牛奶腥气重,一般人闻不惯,但是倒在锅里煮沸,便能好的多,再放入些砂糖,味道香甜而鲜美。” 众人听得十分认真,既然是书上看来的,那便是真的。没想到被众人唾弃的牛奶水竟然有如此功效。感叹至于,又十分崇敬宝儿的博学多闻。 宝儿瞧着搅拌得差不多了,便寻来一个干净的大碗,在壁上抹了一层油,接着把拌好的蛋糊倒到大碗中。 再将大碗放进蒸锅中,锅底盖上盖儿,隔水蒸个一刻钟。 过不一会儿,热气儿从锅盖边沿冒出来,带着浓郁的奶香,蛋香,沉醉的众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见 宽敞的后厨,传来欢笑声,好不热闹。 “呀!真是好吃!” “就依着这么简单的法子,就能作出如此好吃的点心,真是奇了!” “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啊!” ??? 桌上摆着三五个碟子,碟子里放满了奶黄色的三角状蛋糕,蛋糕上均匀布满着细密的小孔,不用触碰,便可知其松软。 屋里里飘满浓郁的香气,甜丝丝的,甚是诱人。 此时,丫鬟、伙计们每人都拿着一块蛋糕,且用另一只手,接在下面,生怕落了地,亦或是可惜碎渣掉下。 他们似舍不得吃,轻轻咬上一小口,细嚼慢咽。脸上堆满了笑容,不住的称赞。 想来是没想到,宝儿能做的这般好吃,辛苦做出来还会分给下人。 无疑又笼络了一把人心。 宝儿则回到了小院儿内,再次坐到窗前,望着桌上满满的两页纸,满意极了。 这上面记的是布丁和蛋糕的做法,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不过祥瑞斋可是做糕点出身,有了这入门的小法子,再做出些更精致的,一点没有问题。 这算是宝儿对柳贞娘无私付出的一点小回报吧!别的,宝儿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来了。 忽的,腰间一紧,后背温热贴近,宝儿先是一惊,后也放松下来。 “想什么呢?连有人进来都不晓得?”耳边温热,是亓炎晟低沉而厚实的声音,这般富有磁性,让宝儿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没???没想什么!写了点东西。”宝儿慌忙解释,身子僵住,不敢动弹。 宝儿身材算是高挑,与亓炎晟站在一切,倒显得娇小了。这不,后背的人儿。低着脑袋,轻轻靠在宝儿肩头,看向桌面。 “嗯!”轻轻应了一句,却仍是趴在宝儿肩头。一脸的舒适。柔柔软软的身子拥入怀中,淡淡的清香阵阵传来,叫他舍不得放开。 亓炎晟不喜吃甜食,但丫鬟送来时,说是宝儿做的。却是带着惊讶尝上一尝,可没想到,这糕点松软无比,甜而不腻,一口气将整整一盘吃了个光。 他竟不知道,他的可人儿还有这手艺。心底涌出无限甜蜜,轻轻道:“今天做点心了,很好吃!可别累着。” 宝儿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摇头道:“不累!” 微风轻轻吹来,吹起桌山轻薄的宣纸上下翻动。宝儿忙伸手,拿过镇纸压住。 亓炎晟将宝儿搂得更紧了,纤腰盈盈不足一握,就是一只手进能环得过来。 初秋的阳光已经不似之前炎热,穿过茂密的树叶之间,洒到窗台,落在二人身上。 犹如神仙眷侣。好不令人羡慕。 “砰!” “炎晟,咱们去休闲苑钓鱼???” 宁静而美好的情景,被一声粗鲁的开门声打破,千之一把推开门,搜寻着人儿,却撞见了相拥于窗前的两人。 没有料到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宝儿慌忙挣脱开,羞红了脸,低头站在一旁。 亓炎晟手握成拳,放至嘴边,清咳两声。也是有些尴尬。 莽撞的千之却也是万分不自在,忙转过视线,看着向别处。才发现这是女子的闺房,暗自懊恼,自己怎就这般不知道轻重。 “我...我去外边等你们。”千之结结巴巴回道,脚步往后移动。却是不敢抬头看亓炎晟,已经能都想象他那副不怒而威的样子了。 待他出门,又听得“哗啦”一声,紧接着是“哎哟”想必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了。 宝儿不由得“噗哧”笑出声,方才那丝羞怯一扫而光。 “宝儿,若不然一起去玩玩,整日的待在屋子里,闷得慌。”亓炎晟收起了些微的怒气,转过身子,问道。 宝儿有些恍惚,思索一番,点了点头。 京城的街头依旧繁华,热闹。 四顶软轿穿回宽敞的道路,直直朝城门方向走去。 半晌,落在了休闲苑门前,立马就有伙计上前迎接。 一行人下了轿,有说有笑往里走去。 男才女貌,好不惹眼。 休闲苑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若不是致远早早就派人订了位置,只怕今日会无功而返。 “炎晟,我看京城就属这休闲苑有趣些。”走在前头的千之,回过头说道,“这还是王姑娘的手笔,千之佩服!佩服!” 说着转过头,一脸的崇敬,拱手对着宝儿作揖。 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滩边,已经支起了大伞,投下一片阴凉。天气已经转凉了,倒不会觉得炎热。 四个板凳整齐排列,亓炎晟牵着宝儿往左侧边上两个位置,坐下。 致远与千之这会儿也选好了鱼竿,递给了二人。一行四人,便开始认真的钓起鱼来。 “宝儿姑娘,可别把鱼都钓光了,我们三个大男人空手而归,可就丢脸了。”千之坐在右侧靠中间位置,隔了个亓炎晟,只好探着脑袋与宝儿说话。 “千之你满腹才华,念上诗一首,鱼儿可不就会崇拜着跑过去了,哪里还会惦记着鱼食儿呢!”宝儿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轻轻念叨。 千之一时语塞,这个王姑娘瞧着雅致的很,怎的也揶揄人哩!这话可不就讽自己平日里爱吟诗作对!莫不是还记着早上自己撞见他二人亲昵一事? 千之嘟囔了两句,却是不再说话了。 这一路上,致远倒是沉默,以往最爱是与千之斗嘴,今儿却鲜少说话。 平静的水面,细细的丝线轻轻伸下去,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盯在那处。 致远却是有些恍惚,瞧着瞧着,眼见便瞟到了,最边上的那根竹竿。 心里总是有些愧疚,对于宝儿说的那些话,是自己错怪她了,却没有一个机会道歉,堵在心里,慌乱的很,自己何时这般没有风度了! 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四周都很安静,只有风的呼呼声,和梁家旗帜的抖动声。因此致远的叹息声格外重,坐在身旁的千之听得是清清楚楚。 “哈哈!致远,你钓不到鱼,如此该丧气,不像你啊!”好不容易逮着个打趣他的机会,千之哪里会放过。 致远愤愤没有应声,胸膛起伏不定。 “鱼儿上钩了!” 宝儿的轻声道,拉回了千之的说笑,忙看向水面,果见自己的浮漂抖动,往上一提,拉近来看。 光溜溜的,啥也没有,不由得气恼道:“鱼儿已经吃光跑了!” “跑了就跑了呗!鱼都不在乎,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你还在气恼什么?” 宝儿的浮漂也微微抖动,嘴里答着话,眼睛却是微眯着,直直看向水面。 话音刚落,手也跟着动作,往上一提,一只四根手指般粗的鱼儿挂在了线的一头。 这是钓上来的第一条鱼,几人都十分兴奋,宝儿话自然也被抛之脑后,有一个人却是听进去了。 是啊!人家本就没在意,你还在小肚鸡肠的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知是因着一条鱼的到来,还是别的什么,这会儿四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好了许多。 千之与致远斗嘴,时不时拉上宝儿,亓炎晟适时说两句。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亓炎晟望了望天边,又转头对着身旁的人儿道:“宝儿,先去休息下,喝些茶水,这太阳虽不毒辣,时间久了却还是伤身的。” 宝儿乖巧的点点头,将鱼竿放置一旁,站起身子来。 身旁千之、致远皆是一脸惊恐的看着亓炎晟,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好兄弟吗?何时变得这般细腻柔情了? 懒得理会二人的错愕,轻轻牵起宝儿的小手,往身后休息的厢房走去。 不知为何,这样的小举动,自己做起来是愈发顺手了,不禁摇头轻笑。 宝儿微微侧头,仰着小脑袋,瞧着亓炎晟的表情,一阵好笑,“想着哪家美娘子了?笑得这般甜!” 听得身旁人说话,亓炎晟低头,便是宝儿明媚的小脸,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嫣红的薄唇。因着太阳晒过,脸颊微红。带着一副狡黠的笑容,可爱极了。 “可不就是王家姑娘的貌美才情,善解人意!” 说着轻轻刮了宝儿的鼻子,心头竟甜腻得慌。 宝儿得意的“咯咯”直笑,却是将手儿握的更紧了。 “炎晟,王姑娘。” 前方不知道何时站着几人,两人侧过头。梁煜轩站在最前,身后跟着几名管事。 见他神色淡淡,望过来。 “煜轩。” “梁大少爷。” 二人齐声回道。 三年前,三年后,三人的心境早已发生了变化。 “说来好久不见了,既然来到我的园子,自是我做东。过会儿,摆上一桌,咱们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儒雅、文气的梁煜轩此时充满了商人的气息,熟络的语气,却是能感受到其中的疏远。 “嗯!千之与致远也在,咱们四人一醉方休。”亓炎晟方才那丝不正经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将军应有的气魄。 “那行!等会儿见!”梁煜轩说着躬身,“我先忙了,你...你二人且先休息下!” 梁煜轩侧身走过,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宝儿一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封信 四个大男人围在一起,除了畅聊便是吃酒。四人之间的间隙,也是该解决了,好在男人不拘小节,杯子一碰,就算是解决了。 宝儿猜想着,致远与千之约来钓鱼,只怕就是这个用心吧! 至于梁宇轩,些日子不见,却是老练了许多。能够挑起梁家的大梁,定是下了功夫。 往事,只字不提,仿若未发生,南方小镇的经历于他就似南柯一梦。 对宝儿,礼数周到,如同长兄之妻,客客气气。 如今已成家室,听说,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倒是可喜可贺。 宝儿小坐一会儿,便捡了个借口,离开了。毕竟人家兄弟之间谈天说地,自己一个姑娘,却是有些不妥。 怀揣着两张宣纸,宝儿直直往祥瑞斋去。 宝儿的到来,再次让那接待的小厮惶恐不安的跑去后院儿请来柳贞娘。 柳贞娘气势汹汹冲出来时,瞧见清丽的人儿站在柜台,正冲着自己笑着。 无奈之余,对着身旁的小厮一身责骂,“没一点眼力见儿,不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俏公子吗?” 说着水袖一甩,扭着腰身,走了过去。 “贞娘!”宝儿甜甜叫道。 柳贞娘睨了她一眼,“噗嗤”笑出声,自己可真是怕极了这丫头。上次来,自己可是解释了大半天,这事儿还传到了老爷耳中,真是百口莫辩。 “大将军舍得放你出来?” 宝儿知她气恼自己的淘气,忙挽着柳贞娘胳臂,“将军府又不是囚房,把我拘着作甚!我今日来就是去瞧瞧那几间铺子,再是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从水袖中拿出了整齐折叠的宣纸,放到了柳贞娘的手上。后者一脸狐疑,“这啥东西呢?” 轻轻展开,看看宝儿。再是仔细看起来。 “鸡蛋五只、白面儿半斤,牛奶少许???” 这是食谱! 柳贞娘忙折起来,贴身收到,小心翼翼的瞧瞧四周。忙拉住宝儿去到内堂。 关上门。 “宝儿,你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拿出来!”柳贞娘嗔怪道。 她是做这行的,自是知道这谱子的重要性,且不看内容,开铺子多年的习惯就是要把这东西保管好。 “我的好贞娘,我错了还不行吗?快瞧瞧!” 柳贞娘微微皱起的柳眉舒展开来,小心翼翼的再将你宣纸打开,认真看起来。 柳贞娘面上喜悦越来越重,眼神却透着沉重,“宝儿。你这方子哪里得来的?” 宝儿轻咳两声,昂首挺胸,似了不起一般,往前走了两步,摇头晃脑道:“远在天边。进在眼前。” “你?” 柳贞娘快步走到宝儿面前,“宝儿,你可是说真的?” 方子上是两种糕点的做法,十分简单,却甚是独特。饶是柳家世代做糕点,也没听说过。 宝儿说是她写的,定然不会假。只是她竟会这么偏斜的门道。可得好生问清楚。 “贞娘,你到时大奖小怪了,不就是个普通的点心,与你祥瑞斋任何一样都比不上。”宝儿轻笑道。 却是,这两样东西用材不精,做法简单。但是。柳贞娘有语言,这糕点做出来,会比她铺子里任何一样都要来的畅销。 静默着,听宝儿继续道来。 “但是,若是贞娘用你铺子里的高档食材。齐全的工具,再是加上精致的点缀,那便不能同日而语。一个东西好不好,名头排第二,味道确实第一的。这怎么做出来的,确实连第三也排不上。” 柳贞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自信满满的宝儿,心头一片火热,祥瑞斋的名字,似乎不会只在京城有名,而将响彻瑾元。 宝儿忽的收起了笑脸,认真道:“贞娘,生意这条路子上,不可只依照旧路走。百变中独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糕点被赋予了某种寓意,那来买的,就不仅仅只是为了口腹。” 每每宝儿念起了生意经,总是挺不下来,想讲自己的见解与人分享,前提是这个人能值得。 柳贞娘如同醍醐灌顶,脑子里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大洞,这番言论,可谓点醒了梦中人。 二人详谈甚欢,柳贞娘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却是没有忘记宝儿此行的目的,并未耽搁多久,便齐往外去。 太阳快落山时,亓炎晟便来接宝儿回去了,男的俊俏,女的柔美。一双璧人,消失在夕阳照耀的繁华街头。 也已深,祥瑞斋后厨仍是灯火通明,丝丝甜香自门缝中传出啦,四处萦绕。 柳贞娘褪去一身华服,卸掉脸上的浓妆,只一身青衣,忙碌在炤头之上。 娇美的身段投射到墙上,显现玲珑身段。 如此简单的柳贞娘倒是第一次见到。 她拿了勺子剜下一块蛋糕,放入嘴里,一股浓香袭来,是仍和一款糕点都无法比拟的。 柳贞娘大喜过望,接连吃了两口,更是无法自拔。 “叩叩!“ 一个丫鬟推开房门,眼睛咕噜转不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掌柜,将军府的人送信来了!“ 将军府?柳贞娘放下手中的勺子,接过丫鬟递来的信。见她不住的往桌上瞟,却是明白她的心思。 顺手指了指桌上另外一碟糕点,“且拿去尝吧!” 丫鬟受宠若惊,连声感谢,忙去端到怀里,乐呵呵的吃起来,连赞好吃。 方才在屋子外就闻到香气了,这大半夜的,掌柜还在忙,自己自是不敢离开,早就饥肠辘辘。 柳贞娘对待下人,也算客气,倒是没有理会她,忙展开信。 忽的就柳眉倒竖,嘴里嘟囔一声,“这丫头,就是一个说不听!” 明亮烛光之下,洁白的宣纸上写着,“生日蛋糕”。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月的圆月却在十五就已悄悄降临。像极了一个圆盘,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儿,洒在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在遥远的天边,若隐若现、闪闪发光的星星也在不甘寂寞出来展示魅力,像是在悄悄聆听树梢下的夜话。 “他爹,福宝园的事儿可是料理好了?”玉芬夹起一根脆笋,和这白花花的米饭,大口拔到嘴里。 桌上的摆着四五个小菜,有鱼、有肉、有菜,十分丰盛。 大牛端起敞口大碗,小酌两口。 “都交给孙家两兄了,又有二狗兄弟,和老长栓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夹起一大块肉,赛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香得不得了,嘴上沾着油,亮晶晶的。 “也不知道闺女现在在做什么?可有吃上一顿好饭菜!这本是团圆的日子,却相隔千里???”玉芬说着,心里就涩涩的。 “亓府能是一般人家?咱闺女哪里会吃苦!”大牛不以为然,为女儿高兴着呢! “我不知道什么一般不一般,若是那亓家对闺女不好,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带走,养着一辈子。”玉芬放下筷子,愤愤道。 一旁安静吃饭的虎子,听到玉芬说,有人对宝儿不好,先生交的礼仪全到抛到脑后,“我跟娘一起养阿姐,等我长大,做了大官就把坏人关起来,不给他吃好吃的!” 虎子童稚的话语,让玉芬的担忧消散了些。摸了摸虎子的小脸上,疼爱不已。 “行了,见了闺女再说,你在这里瞎担忧,又有什么用!”大牛听着母子二人的话,无奈道。 宝儿突如其来的一封信,叫一家人乱了心,担忧的事终是发生了。 亓炎晟要娶宝儿,就等着提亲了。京城到镇子十分遥远,总是不能长途跋涉,上家门迎娶。便想着能让二人进京一趟,毕竟成亲不是小事,还是得爹娘点头。 宝儿决定在京城来开铺子,二老可以帮下忙,最重要的,还是想让他们来京城玩耍。 除此之外,便是嘱托福气的,将铺子安排好,即可进京。 当信送达福气手中时,便迫不及待奔向村子,告知大牛,玉芬。二人喜忧参半,还是听着宝儿的话将福宝园打点好,便筹备着进京之事。 醉仙楼关闭,和盛迁至京城,这两家铺子皆被福宝园收来,如今已经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改造,修葺。 开年前,也就两,三个月时间。福宝园将要把火锅和精致菜系分成不同的店,这一切都在慢慢进行着。 许久没有音讯的郡南县悄悄发生着变化,一座酒楼像是一夜之间崛起,三天时间,横扫整个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少远到之人前来,皆是感叹,怎么到了另一个地方还能见到这家铺子,福宝园!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菜式,熟悉的味道。 由此,便有更多的人希望这家铺子来满各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美味。 “掌柜,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何时动身?”一清脆声音的丫鬟,掌了油灯,莲步轻移至桌案处。 光明直扑向纸面,眼前一片明亮。 端坐案前的文弱,书生样男子揉了揉眼睛,正了正身子,埋头认真的看着,写着,却也回话了,“三日后吧!这写东西也都该对完了。” “哦!”丫鬟说着退出房门。 那人忽的想起了什么,忙叫道,“莲香,咱们后日就出发!”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买人 亓炎晟虽说没了兵权,自是不会那般忙碌,但如何说来,也是千万将士的统领者,三天两头去一回,并不耽误训练。 有时候他感慨着,若是日子就如这般该有多好。 天亮不多时,亓炎晟又去军营了,却留了朱武在宝儿身边。因为,今日他们要去“买人”。 宝儿换上了一袭湛蓝长袍,乌发高高竖起,手拿折扇,一摇一摆,好不潇洒。 身后,朱武仍是雷打不动的一身黑,气势凛然的跟在宝儿身后。 门外马车早早候着,低调中却能瞧出豪华,这车子的主人身份定然尊贵。 喧哗闹市深处,一条狭小的道路,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一行人不得不下马,落脚,顺着小道往里走去。 小道两壁潮湿不堪,长满青苔,还有不知明的虫子,缓慢爬行,蠕动。 行了近一刻钟,眼前才豁然开朗。 见一青石垒成的院墙,森严的屋舍,枯败的树木,随处掉落的铁棍。由于墙壁太高,阳光竟不能照进来,显得幽暗而潮湿,时不时能闻到一股子*的气息。 一种不言而喻的冷清,或者说是阴森,布满了整个院子。 大门口有三五人守着,见着一群人来,其中一人立马进屋子去禀报了。 过不多时,一位三十好几的中年男子跨步出门,一身黑绸衣,肚子微微挺起,瞧着有些富态。手上戴四五个大金戒指,箍得手指成两截。 长得普通,但微眯的双眼,叫人不舒服,似在打量什么货物,心里掂量着能卖几个钱。 朱武微低着头,轻声对宝儿道:“公子。若不然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就好。“ 宝儿嘴角一咧,毫不在意,“无妨!” 如此。朱武再不敢说什么,恭敬立在一旁。 “贵人,快屋里请!”那男子忽的热情起来,堆着一脸笑意。就在方才一瞬,已将这一行人打量的仔仔细细。 一行人穿着简单,料子样式却不简单。尤其是为首的那蓝衣公子,身形稍瘦弱,可周身的气势却不容忽视。 身后的黑衣男子身体笔直,站地的双脚,微微外侧。可见其会武,且本事不低。 但是有一点最重要的,他们是有钱人。 当然,来此处的都是有钱人,但是身份不一样。对待便是不一样。 那人说着忙迎上前,十分谄媚。 “在下姓黄,请问公子贵姓?” “黄老板!”宝儿折扇一收,潇洒抱拳,一脸笑意,“在下姓王,单名一个玉字。今儿可有好货?” “王公子!哈哈!可是来得巧了,今晨刚到一批新货,公子且随我去瞧瞧。” 看门见山,这公子甚是爽快。 黄姓老板前头带路,宝儿朱武等人紧随其后。 就在进门时,门口守着的两人。却挡住了宝儿身后的三五人的去路。 宝儿回头看了一看,没说话,却停住了脚步,等着那黄老板开口。 黄老板未语先笑,“哈哈!王公子见谅。您也知道在下做的这买卖不一般,处处需小心。” 一脸和气的笑容,让人心生不喜。宝儿点点头,立刻跟随的几人便退了出去,朱武却是纹丝不动站在身后。 黄老板却是没再说什么! 黑漆、宽大的大门后,又是一个长长的走道,仅能两人通行,两边是石壁,石壁上每隔一处就有人站立、看守,头顶便是一盏闪烁的油灯。 走至一半,就听见人的哭喊声,再是传来一股恶臭。 黄老板先行开口了,“王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货?” 宝儿沉吟一番,道:“能断文识字的!” 黄老板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这类货色价格不低啊!” “我要的数量可不少,若是能拿得出,钱不是问题。” “唰” 宝儿一把展开折扇,闲慢的摇动起来,漫不经心道。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黄老板脸上笑意更盛。 走到道路的尽头,竟是分成两边。往左是一片吵闹,有凄厉的求饶,愤怒的叫喊,各种呵斥。 宝儿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王公子,这边请!”黄老板忙指引着往右走去。 宝儿笑笑跟了上去。 较左道不同,右边十分安静,且道路宽敞不少,没走两步,便进到一个宽敞的屋子。 屋内摆设齐全,十分华贵,与外边天壤之别。想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行人刚坐下,立马有丫鬟端着茶水上前。 “王公子是爽快人,我也不多啰嗦了,咱们直接验货!”说着,便对站在的身后的人低语。 那人得令出门,没一会儿,就听得脚步声,镣铐声传来。 十二名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瞧不出年纪的男子,齐步进来,低着头,手脚皆被锁住。 整齐一排,站在宝儿与那黄老板面前。仿佛就像某种低贱的商品等着人去挑选。 正如宝儿所要求的,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王公子,你看???”黄掌柜侧头,客气问道。 宝儿扫了一眼,淡淡回道:“就写一个‘义’字吧!” 在黄老板一声开始后,那十二人便依次上前,执笔,写下这改变命运的时刻。 不一会儿,便写完了,十二张纸被送到宝儿手中。仔细翻阅后,选出了六人,递给那黄老板。 后者领会,朝身后人点点头。 “一、二、四、八、九、十一号出列!” 那几人听命往前跨了一步。 宝儿站起身子,走上前,朱武想阻止,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只好握紧拳头,准备随时保护宝儿安全。 此时的宝儿仿佛是主宰生死的神人,散发出不容抗拒的气势,叫人心悦诚服。 “把头抬起来!” 威严的语气自宝儿口中道出,让人心不由得一颤。乖乖把头抬起来了。 宝儿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直径走至最边上一位,这人不似别的人面带喜色。 “你不愿离开?”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面上满是诧异,随即沉着脸,“落平阳之虎,到哪儿都一样!” “即是虎,就要有虎的魄力!”宝儿厉声道。 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了。 那人再是露出诧异的表情。 宝儿从方才留下的几张纸中,选出又拿出了两张。如此这一轮仅仅,挑了四人。 宝儿冲黄老板点点头,表示可以了。这十二人又被带了下去,接着便是下一轮。 一如方才同样的法子。宝儿陆续选六人,其中有三名女子。 待人全部选完,便是商量价格的时候了。 “王公子可满意?”黄掌柜试探的问问。 宝儿点点头,“十分满意!有劳黄掌柜了。” “哈哈!王公子说笑了,这买卖本哪里来的有劳不有劳。你出钱,我出货,你情我愿,万事好说。” 刚要说到钱,宝儿就出声了。 “这是自然,黄老板,这人我今儿就带走了。银子你且去将军提去!”宝儿拿起桌上的茶杯,小酌两口,气定神闲,万分自信。 黄老板倒是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将军府?这公子是将军府的人? “公子您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银子能拿到就好。”宝儿笑笑,却也不问多少银子,仿佛十分信任他。 不过,即是将军府的人,他却是不敢乱来。 身旁朱武立即从怀里拿出腰牌。上刻一个“亓”字,黄老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两眼瞪圆。 完了!完了!被官府的人盯上,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不过这黄老板也算是久经商场,慌乱片刻,就镇定下来。虽说自己做的买卖不光明正大,却是从未跟官府作对,该交的银子分文不少。 再来,那王公子说能结到银子,应是不会错。瞧他方才的仔细的样子,只怕不是来试探自己。 “行!”黄老板一脸沉重的应道,心却是在滴血。本以为今儿碰到财神,能捞上一大笔。这会儿怕是不敢往高的要价了,还得往低处压。 “人也是要送去将军府?若不然我派人送你们去?” “不劳了,送去别的地儿。”宝儿说着站起身子,欲离开。 黄老板不再说什么,只得由着他去。 说来手下的人不少,且都有些能耐,若非如此,来个捣乱的人,便会毁了自己生意。 只是这王公子与那黑衣侍卫却是动不得,黄老板懊恼不已,今儿是走什么霉运! 宝儿为首,朱武其次,那黄老板一行人却是走到最后,丝毫没有之前的张狂气焰。 “黄老板,留步!”走到门口,宝儿转身拱手道谢。 “王公子走好!”心中虽不高兴,面上却是堆满了笑容,客气回应。 那十人被装进黑布包裹严实的马车里,已经在外等候了。 过不多时,一蓝一黑两人,从那条狭小的道路出来,接着马车便缓缓行驶着离开了。 本是阴冷的院子,因着站在门前黑脸的人,更显渗人。 “呸!” 想是难掩愤怒之情,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 凶神恶煞对着身边的人,怒吼道:“还愣着干啥!去要钱!” “是!” 那人忙低着头,应声后,带了几人,快速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自由身 宝儿做的蛋糕,后厨的厨子早已经学会了,将军府内掀起了一股蛋糕风。 用材、做法便宜、简单,丫鬟、小厮们也都能吃得起,那些家里有孩子的,也听信了宝儿话,日日煮一杯纯牛奶,给自己娃补补身子。 原本冷清、森严的将军府,因着这蛋糕,倒是有了人气儿。 “老将军。” 清脆而雀跃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宝儿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嗳!丫头又来看我了!”亓老将军立马展开笑颜,看着来人。 “您尝一尝我煮的茶!”宝儿说着将托盘里一半大的瓷碗小心翼翼放在亓老将军面前。 亓老将军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宝儿越发满意。 还未凑近,就已经闻到一股淡淡茶香,偏这茶里有一丝奇特的味道。 忙仔细看去,不似平常的清澈见底,竟是浑浊一片,像是茶色与白色交融。 “丫头,这是?”亓老将军一脸的惊奇。 宝儿笑笑,缓缓讲述,“这个叫‘奶茶’,用了新鲜的牛奶,再配上上好的茶叶,慢熬一个时辰,凉了便可食用。” 年龄大了,身体日渐不行,即使保养得好,仍是抵不过岁月来袭。 牛奶别的功效且不说,这补钙、易消化,就已经极好了。考虑到亓老将军可能不喜奶香味,便混了茶叶,煮了这奶茶,味道会好些。 “丫头,费心了!”亓老将军说着端起了碗,大大喝上一口,极淡的甜味,再是浓郁的茶香和奶气,三者配合起来,竟然出奇的好喝。不由得,再是大大喝上两口。 牛奶水大补之事。亓老将军早有耳闻,虽然从未听说,却是信了宝儿。 “不费心,不费心。”宝儿连连摆手。瞧着亓老爷子的笑颜,也是十分高兴。 不敢是否有钱,或者位高权重,老人需要的就是这么简单。亓炎晟自小的进来,使他做不出这些,也不会做这些。 那么就由自己来做吧! 亓老将军已经将满满一碗喝得干干净净,接过宝儿递来的汗巾,擦擦嘴,一脸的满足。 宝儿瞧着桌上放着书,已经读了一半。 “亓老将军。宝儿就先退下了。”说着已经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起身。 “丫头,再陪我坐会儿。”亓老将军仍是一脸的笑意,眼角弯弯。 宝儿听话的坐下来。 “爹娘何时能到?” “估摸着还需十几日。”宝儿毕恭毕敬回道。 亓老将军点点头,拿出一张微旧的纸放在桌上。往宝儿面前推了推。 “打开瞧瞧!” 宝儿满是不解,却也照做了。 纸张虽然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却十分清楚。 房契。 宝儿收起笑脸,严肃道:“亓老将军,这个我不能收!” 说着推了回去。 亓老将军却是没有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满树的翠绿如今已经掉落大半。 “这宅子是炎儿的母亲留下的。如今已搁置许久,我想着她也许想看到你能嫁进亓家。” 沉重的语气让老态龙钟的亓老将军瞬间苍老了,叫宝儿一阵心酸。 “我知你是个有骨气的人,赠你这宅子却不是施舍,而是感谢。二十年来,我很少见到炎儿笑过。有时候就会想着是不是我对他太过严格,或者说是苛刻,造就了他肩上沉重的负担。但自从你来了后,便能经常展开笑颜,他泉下的爹娘。该是安心了。” 宝儿低头沉思一番,却是有些感动。自己身份低微,亓老将军从未提过,待自己就如亲孙女一般。 只是亓家毕竟是大家,自己小门小户,嫁作小妾,就已是高攀了。 他不说,自己也是明白的。是想让自己风风光光嫁过来,有了亓夫人的宅院,众人便知亓家对宝儿的看重,再是不敢小瞧了去。 如此的用心良苦,宝儿还能说什么。 亓老将军看了看她,由面上的神色可知,这丫头懂了。 甚是安慰。 复又将那地契推到宝儿面前,道:“有丫鬟定时打扫,宅子也都是由管家看着,直接搬进去就行。你且去瞧瞧,有啥需要的,再添置。” 宝儿不再推脱,“谢谢亓老将军。” “不用谢,能娶到你做孙媳,也是我亓家的福气!” 屋子一老一少,十分和谐。 桌案上放着的半大瓷碗,仍旧静置着,碗底残留的奶茶渍已经干了,凝在壁上。 宽敞的后院儿,一排人整齐站立,面上皆带着局促。 却是没有人讲话,静静等候着。 当自己从一手中被卖到另一处时,不知道等待的命运是什么。充满了心慌、忐忑。 那日以后,年轻公子便再没露面。好吃好喝招待得十分周到,让几人更加忐忑。 门外传来细碎的叫声,对着“吱嘎”一声,后院儿的门打开了。 一年轻少女,着浅绿衣衫,飘然而至,身后跟着的是那一身黑衣的高大侍卫。 一时间,众人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就这般呆呆的看着来人。 来人正是宝儿与朱武。 宝儿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直径去到院儿中的石凳处,坐下。 微微扬起小脑袋,看着众人,十分满意。 十人洗漱一番后,模样倒是不难看,这会儿倒是能瞧出年纪了。 最这头站着的是三名女子。 其中一个尤为出众,瓜子脸,柳眉、杏目、樱桃嘴、身段玲珑。 边上两位,稍显普通些,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瞧着十五六岁,眼中满是机灵。 另一位年纪也不大,却成熟稳重,不骄不躁。 三人虽着同一款衣裳,风格却大不相同。 至于那七名男子,粗略计较了一番。心中自有定论。 宝儿侧头微点,身后朱武心领神会,将带来的红木箱匣放置石桌上。 纤葱般的手指轻轻掰开锁扣,精致的匣盖打开。里面整齐放着一碟纸。 那十人本是注视着宝儿的一举一动,见着妆匣里的东西时,都瞪大了眼,直直望着,满脸的震惊和屈辱。 她这是来耀武扬威,宣告他们十人的性命掌握在她手中吗? 他们是奴役,她们没有自由,甚是自己生命的主宰权。 全都落到了面前这个气质不凡的女子身上。 只是她为何会有?那公子?还有将军府? 一切的谜团如同一团黑云将众人笼罩,看不清、摸不透,未知。迷茫。 宝儿从匣子里拿了出来,站起身子,走至那些人面前,竟然撕了个粉碎。 “这???” “什么意思?” “她疯了?” ??? 沉默的一群人总算是出声了。 这个姑娘究竟知道她手里是什么吗?是十个人的性命,是一大堆的银子! “你们很惊奇吗?”宝儿眼睛淡淡一瞟。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四周再是安静下来。 “你这是耍人!”忽的人群中一粗狂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院儿的寂静。 众人皆看向他,此人便是那日宝儿问话,不情不愿的男子。本以为他定不会被选中,岂料仍是出现在了名单之列。 一番收拾后,倒是有些人样,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瞧着便知其憨厚的性格。 “我如何耍你了?”宝儿秀眉一挑,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你???我???”那人想说什么,却有道不出来。 宝儿忽的严肃了,眼神中满是凌冽。 “这张卖身契就是囚禁你们的枷锁,现在枷锁裂了。你们便可想干什么干什么!” 一丝不苟的语气,叫众人忘记了面前这人,只是一个小女娃。 那年龄最小的女子,像是鼓足了勇气,怯生生的上前问道:“姑???姑娘可是要放了我们?” 旁的那沉着女子。微微摇头,如此大费周章的选人,怎会轻易放你走!不过心,却是动摇了,这个青衣女子不简单,能跟着她,许今后人生会不一样。 宝儿转身,踱步至石桌旁,将一手的碎纸屑放进那匣子里,关上盖儿,扣上锁。 “还记得让你们写的字吗?那就是你们!也是我为什么看重你们!”宝儿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你自己!若是想离开,随时请便!” 宝儿指着大门,一身气势,如寒梅,若瘦竹。 几人左右看看,此时内心澎湃不已。她说得是真的吗?不过,这些天,仿佛那扇却是从未落锁,真是不怕他们逃走? “我今日要讲的就是这些,决定在于你们自己。” 宝儿轻声道,再次扫了一眼,有些局促的众人。站起身子,直直朝门外出去了。 人离开了,安静一片,众人竟让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似没缓过神来。 “这什么意思!” 终于是有人开口了,方才那开口的男子快步跑至门边,拉了拉大门,竟然真的没有落锁。 一时间小院儿就似炸开了过,这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咱们真的获得自由身了?” “不用再受那些屈辱了!” “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气魄!” “这‘义’字说的可是咱们?” “难道她真的就不怕咱们逃走?” ??? 纵使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一个人说离开,因为他们明白,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到了 “姑娘,老爷、夫人的马车已经到城门口了!”一身鹅黄的丫头跑进门,兴冲冲的对窗前执笔写字的女子讲道。 从人贩子手中转到小院儿,再搬到了这个大宅子,青芽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青芽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因做错了事,便被夫人卖给了伢子,几经转手,流落到了京城。 就在那俊俏公子到来之前,就已有了一浑身脂粉气的老女人来瞧过了。 像是十分满意青芽,与黄老板商量半天,却又没将人带走,像是价格不尽人意。 青芽知道,若是自己被那女人带走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是就如地狱一般吧! 好在第二日俊俏公子就将青芽买走,院儿中一番话让她忐忑的心落到地上。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那公子竟然是个身份不一般的女子,还收了她做贴身侍女。 一切的幸运来的太快,都快将青芽砸晕了。 再看看那一脸浅浅淡淡的女子,此时露出的笑意让整个屋子都显得熠熠生辉。 “咱们快去吧!“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忙往门外去。 宅院坐落在最南街,不是顶繁华的地方,胜在安静。 厚重的楠木大门上,一把青铜大锁一直牢牢挂在上面。不知道何时竟然打开了,还时常有人进出,引得周边的人户好奇不已,时来观看。 这宅院不是将军府的吗?几十年来没人住,这会儿不知道是谁搬了进去。 有人的地方便藏不住秘密。 一时消沉的亓家这会儿又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镇国大将军拒公主亲,传言是因为一名女子,如今这女子出现在了京城,还入住了将军府。 这宅院的主人只怕就是她! 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叫嗜血暴戾的镇国大将军如此痴缠,连严厉的亓老将军都从未阻拦。 一石激起千层浪,又在众人苦寻无果中。消沉下去。 城门口,两辆马车风尘仆仆驶了进来,直往南街方向驶去。 马车侧边的布帘被撩开,露出一个小脸蛋儿。正咧着嘴,好奇的东张西望,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不想放过任何一物。 “虎子,快坐好,城里头人多。马车驶不稳,磕磕绊绊撞上了可咋整!”安坐车内的妇人忙拉过跪在卧凳上,撅着屁股的小娃,严肃道。 “阿娘,外头好漂亮。我想看看!我寻一寻阿姐可在?”小娃撅着嘴不依。 “头一次来,你就让他看看!车夫技艺好着呢!出不了什么事!”中年男子撩开这边轿帘的一个小缝,小心翼翼的往外瞧去,嘴里喃喃道:“城里头就是好啊!路比咱们宽敞,铺子比咱多。就是那树,也比咱们高!” “好好好!什么都好,那你就别回去了!一辈子待在这里!”妇人一旁气恼道。 “我闺女在这里,我就是不走又如何!”男人仍是满脸的兴奋。 “你???” 妇人再是想说什么,却被车夫的一声吆喝打断了。 “吁!” 马儿骤然停下。 “阿爹!阿娘!虎子!” 清丽的女声传来,听得出其中的喜悦。 轿内人立马掀开轿帘,见宝儿站在门前。翘首以盼,身后站着个丫鬟,再是一些丫鬟小厮。 “闺女!” 玉芬忙上前,快走两步,搂住宝儿。心里一阵酸楚,强忍住泪水。 “阿姐!我好想念你。”虎子早已将夫子教的礼仪抛到一边。凑到相拥的母女身边。 大牛,则站在身后,看着三人,眼眶微红。 “我也想念你们!”满满的思念涌上心头,宝儿有些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姑娘!” 另一辆马车也是跟着停下来,坐着的却是福气与芍药。熟悉的声音耳边响起,二人忙快步上前,有些颤抖的齐声叫道。 “福气!芍药!” 宝儿离开玉芬的怀抱,看向那处,满心欢喜。 “夫人、老爷,先进屋吧!赶了这么久的路,都累了。”青芽上前安慰,瞧着这副重逢的情景,也有些感动。 宝儿忙点头,牵着虎子,挽着玉芬,往屋子里走去了。 大牛、福气、芍药则紧随其后。 “闺女,这一路上多亏了福气照顾咱。” “大娘,你说哪里的话,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 “阿姐,京城好漂亮!” “闺女,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笋干。” ??? 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房间,管家早早就安排了,该有的一样不落下。 宝儿知道夫妇俩不习惯人服侍,待丫鬟小厮将东西拿进屋子,便叫他们退下了。 “阿爹、阿娘,这屋子你们睡着,我就在对面。”宝儿笑盈盈的看着夫妇二人。 一行人进门后,便好奇的东张西望,这宅子也太华贵了!比起镇子上县太爷的县衙府还要好上一些。 “闺女,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置办宅院?可是亓公子给你的?咱们家虽然穷,却不能平白收下!”玉芬面上的笑容散去,严肃道。 “这个???你们得问他去了。”宝儿低头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仍旧乐呵呵,转向芍药道:“芍药,隔壁是虎子的屋子,你带他过去瞧瞧,把东西收拾好,侍奉他睡一觉。另里边还有间小屋子,你就睡哪儿吧!” 夫妇二人心里凉了半截,闺女这话是何意? 芍药却是一脸惊喜,“姑娘,我也有屋子啊!谢谢姑娘!” 这宅子自进门,每一处皆精致,每一物皆不俗,饶是姑娘说是间小屋子,芍药便已知其不差。 “姑娘!那我呢?”福气苦着个脸上前,问道。 宝儿睨了他一眼,笑笑道:“少不了你的!就在旁地。青芽,你且带他去瞧瞧!” “嗳!”青芽满口答应。笑眯了眼。 “谢谢姑娘!”福气这才咧开嘴角。 这会儿是都满意了,四人高高兴兴往外走去。 两丫头瞧着很是投巧,熟络的也快。 “我叫芍药,你叫啥?” “我叫青芽。今年十六了,你要叫我姐姐了吧?” “青芽姐姐,我过了年,就是十六了!” ??? 吵闹的屋子内,只剩三人了,这会儿就已安静下来,夫妇二人却静不下心来。 “闺女,信里说得简单,快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玉芬心急问道。 “闺女,咱们穷点没事儿。住小茅屋也无碍,但是你不能委屈自己!”大牛也是不放心道。 宝儿毫不在意的看着一脸焦急的二人,不慌不忙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二人面前。 “阿爹、阿娘,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大牛、玉芬相互看看。一脸狐疑。 接着,宝儿缓缓将自己到京城后发生的事与二人讲了,却是刻意掩去了其中凶险的环节。 二人听得一愣一愣,合着是这么一回事。这亓公子倒真是对宝儿一片真心,亓老将军更是开明豁达。 有了这宅子,便不怕被人看低了去,夫妇二人甚是欣慰。连连赞叹亓家的仁义。 这会儿面上又堆满了喜悦,开始仔细瞧瞧屋子里的物什、摆设,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宝儿坐在原处无奈摇头、笑笑。 玉芬摩挲着榻上的棉被料子,如此丝滑、柔软,叫人不忍释手。 忽的想到了什么! “闺女。亓公子人如何不在?” “瞎闹,亓公子可是镇国大将军!那容易这般自降身份。”大牛打开了窗户,望着院子的景色,这树、这花儿,长得就是好看。 玉芬轻轻掀开被子。坐在了榻上,却是不喜,“镇国将军又如何???还不是王家的女婿???” 玉芬嘴上虽抱怨,气焰却还是低了下去。 宝儿笑着起身上前,坐到玉芬身边,“阿娘说得对,管他什么大将军、大元帅,做咱们王家的女婿就得懂礼,守礼。晚上,他说在香满楼订了厢房,为阿爹、阿娘接风洗尘,到时候您直接问他就是!若是答案不满意,女儿就不嫁他了!” “他订厢房了?”玉芬转过脸,认真的问道。 “恩!军营里有急事儿,晌午时分就急急忙忙去了,说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宝儿一脸正经,点点头。 “你这丫头!咋不早说呢!编排你娘呢!”玉芬横了一眼,伸手点了点宝儿的额头。嘴角却露出笑意,方才那一丝不乐意烟消云散。 宝儿忙起身,奔到大牛身边去,抱怨道:“阿爹,你看看你媳妇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哈哈!最与你亲近的闺女都嫌弃你,脾气该是要好好改改了!”大牛对于宝儿的撒娇,甚是受用,跟吃了蜜似得甜。 “瞧瞧你们爷俩,整一个狼啥奸的,哎哟!给忘了,回头再问问虎子。”玉芬撇撇嘴,却是不再理会父女俩,自顾埋头,仔细研究着锦被上的花样。 父女俩相视一笑,转过身去望着满院子朱翠欲滴。说来入秋了,这院子里的花草却不见衰败,仍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闺女,香满楼是不是很贵?” “恩???还行吧!就跟咱们镇子以前的醉仙楼差不多!” “哎哟!那可不是顶好,得要不少银子吧?” “估计是,没事儿,他自会付的,不花咱家的银子!” “你这丫头!” “哈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姐妹 福气一番梳洗,长途奔波的疲惫早已散尽,这会儿便马不停蹄往外奔去。 “福气,你是自小就跟着姑娘的吗?”青芽前头带路,回过头来与他说道。 青芽性子活泼,福气也不是那扭捏之人。虽说,福气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算是老成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青芽待他便如同姐姐与弟弟一般关系。 “没呢!今年一过,只四个年头。”福气摇摇头。 虽说才四年,福气却有一种跟了宝儿十多年的感觉。懂事以来,直至今日的成就,都离不开宝儿亲身教导,以及她为自己铺好的路。 宝儿于福气亦师亦友,亦亲亦长。 “真是羡慕你,我跟着姑娘才几日。”青芽眼角弯弯,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福气挠挠头,笑道:“往后日子还长呢!姑娘人和气,你真诚待她,她便真诚待你。” 青芽坚定的点点头。 二人边走边聊着,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满街的铺子,满街的人。 绸庄,玉器店,药房,钱庄,酒楼,,,鳞次栉比,依次排开。 可却是一间破旧的屋舍坐落其中,大门随意敞开,门前堆着砖瓦,泥土,断木。 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这又是哪家要开铺子了。 二人绕过那堆杂物,跨进了大门。 “福掌柜。” 屋内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文弱书生气,灰白长袍,有些赢弱的身子轮廓出现眼前。 “胡掌柜?”福气惊呼,“你怎么也来了?” 胡章笑笑道:“前些天到的,比你早了几日。姑娘交了三间铺子给我,这会儿正忙着测量,规划,选材呢!” “甚是辛苦。”福气说着,顿了顿,往里瞧瞧,“宴师傅也来京城了吗?” “嗯!与我一道儿的。不过这会儿不在,去各家商铺远材了。”胡章点头应道。 “这般!对了,我今日前来,主要是姑娘让我送银子来得。没想到你在,咱们就一道儿去钱庄吧!”福气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胡章摆摆手,“倒是不用这么急,还要劳烦福掌柜随我去瞧瞧这铺子的规划可有何不妥之处!” 福气一愣,他竟然待自己的这般客气。震惊之余,还有些自豪。高兴的满口应道:“行!” 福气虽说小余胡章十年左右,可做商人的资历不会比他少。就是他待在宝儿身边所见识到的。以及见证了福宝园的兴衰成才的过程,还真是能说上两句话。 二人一拍即合,正欲往屋内去。 跟在福气身后的青芽却踌躇了,几经犹豫,还是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怯生生道:“福掌柜。奴婢想去见见相识的姐姐们。” 青芽是宝儿的贴身侍婢,自是不必跟在二人身后侍奉。且她也是有些眼色的,该守礼时守礼,全然不复方才与福气的随意说笑。 “你自去就是了,瞧完了,就自行回去吧!不必等我,路我已经识得了。”福气转身过身。不必考虑的答应了。 青芽脸上立马堆满笑意,道了声些,又转身胡章,躬身行礼。 这才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后院儿去。 宽敞的后院,种着几颗中等的香樟树,挺拔着身子翠*滴。 丝竹声袅袅传来。为这后院儿平添的一丝生气。 “柳姐姐,云姐姐。”青芽脆脆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房门应声而开,一面色沉重的女子走了出来,见着来人,立即露出笑脸。“青芽妹妹。” “云姐姐,”青芽高兴的快步上前。 二人紧握着手,面上除了喜悦,还有些感动。 丝竹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细碎的脚步声屋内传来,一玫红身影显露出来,“青芽妹妹!” “柳姐姐!”青芽往屋内看去。 一身玫红,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柳姐姐,你好美啊!”青芽由衷的感叹。 “小蹄子,几日不见,倒是会说话了!”被称作柳姐姐的女子媚眼一挑,自成波光,勾魂摄魄。 青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那云姐姐看看二人,开口了,“进屋说吧!咱们三个虽说才认识几日,却也有些同患难的缘分。” “嗳!”青芽复又抬起头,眼角弯弯,笑意满满。 柳姐姐也是点头赞同。 同是落魄的三人,因机缘巧合,同侍一主,虽做的不事,却都觉十分幸运。 “柳姐姐,你竟会弹琴!青芽好佩服。”青芽望着窗边琴案上的一把梨花古琴,赞叹道。 柳姐姐笑靥如花的美丽面庞却有僵住,随机又展开笑颜,“琴棋书画哪里一样不是我柳媚会的!可都得靠这些吃饭哩!” 青芽有些没听明白,再是想问什么,那云姐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安慰道:“罢!那都是过去了!” 柳媚微微一笑,点点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早晨姑娘命人送来了这把上好的古琴,让她有一丝错愕。 仿佛从前的噩梦又将上演,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姑娘,会这般狠心吗? 云姐姐转向青芽,问道:“青芽妹妹,这几日可好?” 说道这儿,青芽便咧开了嘴,“极好,姑娘待我就似妹妹一般,脏活累活从不叫我干,就说端茶递水也甚少。姑娘常说,人要多动一动,力所能及的事儿,自己都不做,岂不形同废人。这句话,青芽不是很懂,是不是姑娘觉得我做得不好?可她又从不说自己。” “这你就错怪姑娘了。若是你真的做得不好,她也不会挑了你去,定是看中了的。”云姐姐摇摇头,温柔道。 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个年纪小小。模样清淡,气势十足的女子。 又低头望了望桌上的本子,脑海中一丝不解闪过。 云姐姐,原名云清,正如这名字一般,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家境还算富裕,久居深闺,不谙世事。 无奈家道中落,青黄不接。爹娘便将她家给一富商作妾室。 云清性子清淡,不喜讲话,受尽排斥,凌辱。最可恨的是那富商一不高兴,便对她拳打脚踢。云清再难忍耐。便逃走了。 颠沛流离一段日子,不慎落入人贩子手中,直至到了京城。 柳媚看到云清面上的一丝痛色,心中稍有不忍,她二人皆是苦难中过来的,那种感觉她懂。青芽在三人中算是最幸福的了,如今又跟在姑娘身边。却也正适合她活泼单纯的性格。 “我给你们叹弹一首曲子吧!”柳媚说着,站起身子,迈着莲步,往窗边走去。 白嫩纤长的玉指,轻抚摸着琴身,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本事哀愁的心情,因着这曲子更加忧伤。 “啪啪!” 青芽一脸笑意,鼓掌称赞:“好听!好听!柳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青芽欢乐的声音冲淡了满屋子的哀愁,二人也随即露出笑颜。 “哪里是我唱得好听,是姑娘给的曲子好!”柳媚还有些舍不得的抚摸着琴身,她是爱极了这曲子,对那女子又有了新一层的敬佩。 云清随不似她那般酷爱,并不能懂其中珍惜的情感,却也知道这首曲子做的顶好。 “姑娘好厉害啊!不仅会做生意,见琴也谱得这般好!”青芽一脸的崇敬。 这话倒是让二人震惊了,姑娘做生意? “青芽,姑娘是做生意的?做何生意?”柳媚心急问道,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云清同样是目不转睛的看向青芽。 青芽点点头,“像是做吃食的,今儿老爷,夫人从家里赶过来,大概是来帮忙的。原来咱们这院子就是一间铺子,家里来得掌柜要来铺子瞧瞧,不识得路,我便带他过来,也趁机看看你们。” 二人对视,重重舒了一口气。 “柳姐姐,云姐姐,我出门已有一会儿了,得赶紧回去。虽说姑娘不叫我做什么活儿,却也得自觉不是。今日去醉仙楼给老爷,夫人接风洗尘。免不了大鱼大肉,一顿油腻,我得趁他们回来做些解腻的汤水。”青芽看着二人都好,便放心了。瞧着日头渐往西行,该走了。 “青芽妹妹,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二人,既然你还忙着,我们就不多留你了,得空了再来坐坐。”云清再次握住青芽的手上,柔声道。 青芽点点头,眼中泪花闪烁,不知怎的,心里很难受。但她是高兴的,为自己高兴,为柳媚和云清都高兴。 “好了,小妮子不是要赶着做汤,泪蒙了眼睛,可会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柳媚伸出袖子,轻轻拭了拭青芽的眼角,满是疼惜。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谁丢脸 将青芽送走后,二人又回到了屋内。 柳媚依旧坐在窗边,抚琴吟唱。云清则在一旁认真的翻着一本书。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到古琴上,呈斑驳陆离的光斑。落在书本上,是美丽的花样儿。 壹,1 贰,2 叁,3 肆,4 ,,, 云清目不转睛的看着书本上的字,右手食指不住的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香满楼 两顶轿子落在门前。 一袭淡紫对襟裙襦的玉芬下了轿,头上稍带了些首饰。不显花哨,却也不怠慢,十分得体。她整了整衣摆,不自信的问向宝儿。 “闺女,你看我这身衣裳合适吗?” 宝儿亲咛的挽着玉芬的胳臂,笑着道:“合适,非常合适,阿娘穿上这衣裳,就似天仙下凡。” “你这丫头,没一个正行,阿娘跟你认真说呢!”玉芬横了她一眼,嗔怪道。 宝儿咯咯直笑。 这时,大牛也牵着虎子上前来。 大牛换上了一身蓝锦长袍,头发服贴束在脑后。他身量高,加之常做农活,有些强壮,瞧着倒是有几分老爷的派头。只是憨憨厚厚,略带不自在的表情,让周身的气势减弱了,整个人有些拘谨。 虎子则着青绿对襟长衫,乖巧的跟在大牛身旁,倒是一副斯文,儒雅的小小书生气质。 “快进去吧!莫要让人家等了。”大牛走上前。 带着忐忑和拘谨,一家人跨进了香满楼的大门。 “几位可是王家的?”小二见人进门,忙走上前迎接。 “是!”宝儿点点头。 小二随即更热情了,这一家人与将军府关系斐然,还一点不摆架子。 “楼上请,已经订好厢房了。”说着,指引上楼。 一家人跟在小二后边,直往二楼走去。 “大哥,你是回府还是直接去铺子?” “我还要去趟铺子。你先回去吧!去看看爹,他最近身子不好。” “他的宝贝小儿子在,就是灵丹妙药了。” ,。, 一男一女的说话上自上传来,想是刚吃完饭,正要离开。 “让一让!让一让!” 忽的,前头带路的小二被呵斥,推到一旁。 要说这楼梯也不窄,偏有人要找茬。 无礼的小厮,还在伸手将人往边上拨。大牛正站在小二身后,不可避免的殃及到。心中虽然恼火,却仍是没有发作。毕竟今日是女婿请吃饭,可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合盛在京城也是有些名气,莫不因为这样,便能横着走!” 淡淡的声音自下传来,叫说话的两人身形一震。齐齐看了去。 果然是她。 “哟!这是什么风,把那乡下的杂草也吹到了这遥远的繁华都城!天下的奇事儿真是多!”说话的正是嫁到丞相府为侧室的梁煜雪。 面上描着厚厚的妆容,一身华服,满身的金银首饰,十足一派贵妇模样,生生把年纪加大了几岁。冷眼看着底下走来的四人,丝毫不屑。 “梁小姐。,,瞧我这记性,该尊称您一句夫人。我倒还记着你是镇子上梁家的二小姐。”宝儿浅浅一笑,仿佛见到故友的惊喜。 “你,。,”梁煜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这话可不就是讽刺自己,倒是把自己揶揄回来了。 梁煜轩打断了梁煜雪的话,对着大牛。玉芬二人客气道:“大叔,大婶,您二人如何进京城了?改日煜轩做东请您二老吃顿便饭,当做赔罪。” “梁大少爷客气了!”面对梁煜雪的咄咄逼人,大牛仍然是忍住怒气,淡淡回应了一句,明眼人却是能听出其中的不喜。 “哼!不识抬举,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梁煜雪瞥了一眼,说话那人,原来就是那臭丫头的爹娘,瞧着土里土气。 “住口!”梁煜轩怒吼一声,让身边嚣张的人身子一颤,再不敢开口。面上表情愤愤,咬牙切齿,看着底下人。 “混帐东西,还不让开!”这话却是对那小厮说的。 小厮忙退到一旁,嚣张气焰全无。 梁煜轩说着,也侧身让出了道儿。 王家人不吵不闹,往前走去,再没看过旁的人一眼。 “大哥,你为何待她这般客气,她害得你还不够惨吗!”梁煜雪仍是不解恨。 “来人!送二小姐回去!”梁煜轩一阵气恼,对那小厮道。说着,快速下楼,往外走去。 他觉得自己在王家面前,就似一只丧家犬,那般可怜,让人看不起。 他们来,,,是为了炎晟与她的婚事吧! 一切的一切都让梁煜轩的心如同被无数只箭射的千疮百孔。周边压抑的空气,只叫他想逃,逃得远远的。 原以为都放下了,原来真的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 只是,,,宝儿,祝你幸福。 “大哥,你对不起嫂子!对不起她的一片真情,对不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梁煜雪气急败坏,一改平日柔弱,淑女的作风,大声喊到,追了出去。 引得酒楼的里的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王家人上了楼,去到厢房,安静坐下。 厢房布置得十分华贵,处处透着精致。只是一家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被方才的事,败了兴致。 只宝儿没事人一样,打发走了小二,自己却做起了端茶递水的活计。 “闺女,给你丢脸了!”玉芬面色沉重,不安的看向宝儿。 宝儿笑笑,将茶杯放在玉芬面前,“阿娘,阿爹,你们莫往心里去,丢脸的不是咱们,是梁家。” 夫妻二人相互看看,却是没在再说什么。 “阿爹。阿娘,你们刚刚的表现落落大方,有礼极了!可给咱们福宝园长脸了,以后生意好了。可有你二人功劳!” 宝儿看着郁郁不振的两人,轻松道。 这话也确实缓和了气氛。 “得好好夸你娘,那副泼辣性子竟没使出来!”大牛脸上露出笑颜。 玉芬睨了大牛一眼,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我不是怕惹了事,让闺女没面子!待会儿女婿来瞧见了,可不会想着,这个丈母娘如此歹恶。” 玉芬随即高昂的声音对着大牛吼道:“王大牛,你就看着别人欺负你妻儿,也不吭一声!” 这会儿倒是轮到大牛过意不去了。“我不也怕让闺女丢面子嘛!虎子,你说阿爹方才做的对不对?” 乖乖坐在一旁的虎子,被问话,仰着小脑袋,认真思索后。道:“对!夫子说,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有采取不予理会,是最正确的。” 虎子一番文绉绉的话说出口,三人先是一愣,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大叔,大娘。炎晟来晚了,给您二老陪个不是。”伴随着笑声,亓炎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恭敬的弯下身子,行礼。 一袭白袍胜雪。纤尘不染,头发束在脑后,微有些湿润。 宝儿知他定是回去梳洗了一番。 夫妇二人,立马站起身来,面上的笑容收得一干二净。拘束的站在一旁。 “没,,,没事,我们也,,,也才到。”大牛先是结结巴巴应答了。 “这是虎子吧!长高了不少,可是在念书?”亓炎晟面带淡淡笑意,走过来,想伸手摸摸虎子的脑袋,却叫他一本正经,便收住了手。 “哥哥,虎子已经学到诗了!”虎子骄傲的挺起小小的胸脯,自豪道。 亓炎晟点点头,“甚好,甚好。” 视线转向一旁,今日宝儿一身白,蓬松的沙质衣裳让她看起来十分柔弱,美好。 淡淡一句,“我来了。” “嗯!”宝儿也是简单回应。 王家四人,加上一个亓炎晟,五人在这尴尬,拘谨的氛围中落坐。 不一会儿,小二来回奔跑着,上了满桌的菜。 “大叔,大娘,我先干陪罪,却是营中出了事,分不开身。怠慢二老了。”亓炎晟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朝着大牛,玉芬二人敬道。 “无事!无事!”大牛诚惶诚恐,连连摆手。 “亓公子,你严重了,既然有事,自去忙就是了,什么时候吃饭,都是一样的。”玉芬也是有些慌张。 “阿爹,阿娘,你们就诚心接受就是了,他今日可不是大将军!”宝儿笑着打圆场。 夫妇二人看向宝儿,又相互看看,这才拿起了酒杯,三杯相碰,那份拘谨散去了些。 “还有一件事要向二老致歉,今日爷爷本也要来得,无奈旧疾复发,虽已治疗,身子欠佳,还望见谅。” 亓炎晟满脸的真诚,让夫妇二人很是满意。亓家在京城的地位不必说,自己乡村野夫能于他同桌吃饭,还受到这般礼待,已是不敢想的事。 三朝元老亓老将军竟还欲亲自接待,隐隐有些担忧的夫妇,这下是完全的放心了,宝儿能嫁到这样的大家,定不会受苦。 “亓老将军可有好些?”宝儿担忧问道。 “无碍,吃了药,好多了。”亓炎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宝儿轻轻呼了口气。 亓炎晟本不是话多的人,一顿饭吃下来,几人也鲜少讲话。 有了先前的一番话作铺垫,早已宽慰了大牛,玉芬的心。满意的看着一个俊郎的少年,见他细心为宝儿布菜,再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兴起 饭罢,亓炎晟便送了王家四人回宅院,甚是周到。 宝儿如今已经搬了出来,不管如何,还是得顾忌亓家的颜面。且宝儿自有她的打算,亓炎晟与亓老将军并不嫌弃自己出身微寒,已是极大的宽容。 宝儿却不是那坐以待毙之人,既然选择了,那便要为这个选择做出些努力。 她向亓老将军许了三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内,决心要将福宝园开起来,不仅如此,还要红遍京城,自然也要让王家露些头脸。 她要在成亲之日,人们口中谈论的,不是哪个不知名村落的低贱女子。而是京城有名商铺的主子,亦或是别的名头。 她王宝儿,不是不知名的杂草,而是商界的神话! “三个月?”亓炎晟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不相信宝儿能在三个月内实现,心烦的是又要等上这么长时间。三个月能发生许多事,亓炎晟自哂,自从遇到了宝儿,那份傲气的自信就荡然无存。 “这丫头身上的那股劲儿像极了你小时候,有她在你身边,我是放心了。她可不是一般女子,急不来的,就慢慢等吧!我很期待她的成果,哈哈!咳咳!”亓老将军靠在床边,面容有些憔悴。因为说到兴头,兴奋劲儿一上来,竟然有些喘,猛得咳嗽起来。 亓炎晟担忧不已,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亓老将军,动作十分生疏。 “爷爷,您得注意着身子。” “放心,孙儿的喜酒,是定要喝着的!”亓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炎儿冰冷的心,在满满融化。 喝了口水,胸口的气闷,散去了些。顿了顿问道:“他家里人如何?” 问完这句话后。却又觉得是多余,能教出这么好的女儿,爹娘自然也是不会差! “很好!”只以简单二字出口,便再无其他。 亓老将军再是点点头。 “老狐狸开始蠢蠢欲动了。”亓老将军忽的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冷。 亓炎晟神情未动分毫,淡淡道:“不急,谁等不及,便是成了螳螂,咱们只需当黄雀就好!” 见亓炎晟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亓老将军放下心来,自己是老了,这些事就交给他吧!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 “拿到兵权之日,也是你与宝儿分开之时,你???” 亓炎晟沉思一番。剑眉微皱,过会儿才舒展开来,“她自会理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般伏小等待,只为搏击。亓炎晟竟有些不大希望那一天这么快到来。宝儿???她会理解的吧! 亓老将军再不问什么,这话叫他放心了。若是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绝不会允许。 京城的夜晚,不似村子里的静悄悄,没有蝉鸣蛙叫,有的是人群喧哗。 夜晚最是热闹,游湖泛舟。吟诗作对,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无一不爱好。 南街却出奇的安静。 宽大的宅院门口,两盏灯笼高高挂起,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幽静的夜色。显得朦胧极了。 “闺女,还忙着呢?”玉芬端了碗面条,进了宝儿的屋子。 宝儿侧过脑袋,望了过去,放下手中的本子。伸伸懒腰,“恩!还有一会儿,虎子睡下了吗?” “也刚躺下,到了这么繁华的地方,兴奋着呢!嘴里一直念叨着,房子好高,屋子好多。他屋子里还有好多书,柜子里有新衣服穿,云云。” 玉芬嘴里细数着虎子的话,面带笑意,这也是她心底的想法吧! 说着,走了过去,将面条放在了宝儿面前,“趁热吃,你最喜欢的臊子面。切了新鲜的肉、香芹、笋干和葱姜蒜一起爆炒,香着哩!” “谢谢阿娘!真香!”宝儿笑眯了眼,捧着半大的青花瓷碗,深深嗅了嗅,一脸满足。 香气扑面而来,本是一点不饿,这会儿竟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宝儿不喜吃面食,唯独玉芬做的这臊子面,她能吃下一大碗。 宝儿拿了筷子,将面上的臊子拨开,往细嫩的面条上匀了匀,挑起一筷子,往嘴里送。 玉芬慈爱的看着自己闺女,嘴角微微上扬。能见她幸福,就是好了。 “倒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亓公子,瞧着愈发俊朗了!” 宝儿笑笑不语。 “闺女,你性子温和,阿娘不怕他们不喜欢你,若是以后进了小的。你可别让人骑到头上来,该拿出威严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步。凡事也要聪明着点,莫要钻了别人套!”玉芬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阿娘,我这不还没嫁吗!若是你怕我受了欺负,咱回去得了!”宝儿笑笑,抚了抚玉芬手。 玉芬却是笑不出来,一脸严肃。伸手将瓷碗往宝儿面前拨了拨,示意她快吃。 “我说这话,你可别嫌唠叨。我跟你阿爹本是打算在村子里给你相一户本本分分的人家,哪料你却瞧上了亓公子。罢了,你那些婶子们都说村子没人能配得上你。亓家是高枝,咱们小门户的,就是说上句话,也是没有底气的。阿娘就是担心这个,今日瞧见了亓家的态度,放心了些,但是还是莫要掉以轻心。大宅子里勾心斗角的事儿,你一个小女娃???” 玉芬涛涛不绝的讲着,越说心里越难受。 “阿娘,”宝儿放下碗筷,轻轻揽着玉芬的肩,“我这不是把你们接来京城了吗!把铺子也开起来,遇到难过的事儿就往家里跑。再说了,等铺子开起来了,人家还得礼待咱们呢!虽说没啥名望衬身份,但是咱们有银子啊!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巴结的人多的是,哪里还会小瞧。再过几年,虎子学有所成,能考上科举,谋得一官半职,咱们也就是有身份的人了。再不行,就回村子,有的是出路。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听得宝儿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玉芬担忧的心,渐渐放开了。只是想到以后所有的一切都要宝儿用双手去挣,用她小小的肩膀去抗,十分心疼。 “闺女,委屈你了。” 宝儿调皮的冲玉芬笑笑,“我不委屈,有阿爹、阿娘在身边,还有虎子,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 玉芬有些动容,她总是这般懂事,伸手轻轻抚了抚宝儿的头。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宝儿点点头,又埋头认真吃起来。 日子正朝着预计的轨迹前行,一家人和和睦睦,偶尔亓炎晟得空了,带上亓老爷子,约上宝儿一家出门踏青,外出赏光。 王家对于地位上的悬殊,起初十分拘谨。好在亓老爷子与亓炎晟都是好相与之人,并不摆架子,甚至是放下身段去对待一家人。这使得王家十分感动,也能够放开一些。 宝儿那三间铺子的进展也十分迅速,有宴师傅这个老师傅在,加之先前几间铺子的经验,这会儿十分顺畅。 至于福气,却当起了“先生”。自然不是教授读书识字,而是福宝园的待客之道,服务宗旨,亦或是经营方法, 而学生自然是那七名从黄老板手中买来的男子。 那日,宝儿与那十人讲述了那番话后,没有一人离开,自此,便成了福宝园的一份子。 第二日,那七名男子便被带离开了,去到了另一处铺子。几日后,福气便到了,也就担了这个“夫子”一责。 一半时间过去了,福宝园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各方面都落实了,就等后半段时间的完善。 福宝园正以迅猛的速度,在这个繁华都城崛起。只是还保持着神秘 ,等待人们去发觉。 “那边是做什么的?” “谁知道啊!关着大门,乒乒乓乓快一个多月了。” “有时候还有些阵阵香气传来,莫不是一间酒楼?” “若是如此,倒是真正好了,这般奇特的香味,味道应是不错。” “那也比不过香满楼啊!” ??? 随着铺子的逐渐成形,人们对它的关注遇见浓厚。奇怪的构造,奇怪的香气,无不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也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一袭竹叶青长袍的男子站立在铺子不远处拐角的依依杨柳下,目不转睛的望向那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她???教的。 每一家新铺子的开起,必引起这挺拔少年的注意,是敌是友,必在萌芽时期,就要分清。 黑衣小厮快步从边上小跑着过来,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少爷,查清楚了,这三间铺子的主子就在将军府所有的宅子里,处于最南街。是镇国大将军母亲的陪嫁宅子,如今转赠给此人。” 少年面露一丝错愕,不敢相信的望着远处的铺子。 她???她不是要嫁给炎晟了?为何还要开铺子? 思索一番,却也明白了,像她这般倔强的人儿,怎么甘心如此。 心中稍有些期待,这个聪颖的女子,能在京城搅起什么风浪。 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小厮道:“继续留意,有任何动作,立马来报!” “是!”小厮恭敬领命。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凉菜 “好香啊!” “今儿又煮了什么东西啊?” “吴掌厨真是厉害!” ??? 宝儿到达后院时,一干丫鬟、伙计正围着后厨的门朝里张望,嘴里不住称赞。 “咳!” 身旁青芽轻咳一声,众人回过头来,见自家主子正面带笑意的看过来。忙散开,恭敬行礼。 宝儿点点头,没有责怪他们不干活儿,站在这里偷懒。 待宝儿进门后,众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没被责罚,一阵唏嘘后,各忙各的去了。 宝儿进门时,吴帆正在于一干厨子示范,边上约有六七人,听得认认真真。 教的是一道“酸菜鱼”,大铁锅内乳白的汤水正冒着气泡,不住的翻滚,带着雪白、大小均匀的鱼片不住上下起伏,仿佛在游玩、戏水。几片嫩黄的白菜叶随意落在其中,与几粒浅棕色的花椒,微黄的酸瓣,青绿的葱段,凑成了一大锅的美味。 香飘四溢,垂涎欲滴。 那些一旁观看、学习的厨子们,震惊中又满是渴望,不住的咽口水。 闻有人进来,齐齐看了过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宝儿,自是不知道她是铺子的主子,这些厨子被招进来,一是看酬劳高,二十因着吴帆天下第一厨的名头。 然,这两点就已足够。 “姑娘,您来了。”吴帆仍是十分消瘦,身子单薄,被宽大的袍子罩在其中,若不是一条腰带束缚,却是瞧不出有身子在其中。黑瘦的脸上满是敬意,忙放下手中的铲子,欲行礼。 宝儿摆摆手,“罢了。你忙着,稍有一步慢,鱼肉便没有最佳的味道。” “是!”吴帆点头应答,又忙于手上的活计了。 众人皆是一脸的惊奇。惊吴掌厨对年轻女子这般恭敬,奇年亲女子能对吴掌厨提意见。 宝儿未多作停留,又去了别处瞧瞧,便于内堂等候。 半晌,待一道菜做完,吴帆净手离开。 满屋子的人这才怯怯私语。 “这女子是何身份,竟叫吴掌厨这般尊敬。” “就是!不过瞧她的仪态,应不是一般人。” ??? 这时,屋外有小厮、丫鬟进来,听到在议论自家主子。也掺和进来。 “你们还不知道啊!这就是咱们东家,福宝园的主儿!” “啊?竟然是个年纪这般轻的女子!这???” “你们可别小瞧了去,这道闻名于世的酸菜鱼就是她的杰作!” “哎哟!可不得了!” ??? 这边是热闹非凡,另一边却是安安静静。 宝儿正坐案边,翻阅这些日新进人员的名单。 三间铺子齐上。需要大量的人,上到掌柜,下到小厮,都是缺。好在放出去的酬劳够高,上门的人自是不少。 但正因为是不少,却得更加小心,每一个录用的人。宝儿特地为他们建立档案,定期、定时的追查,绝对不能让有心之人、或是品行不端之人进入到福宝园。 管理档案的人,便是云清。旗下有近六人辅助,其中两人是买来的七名男子之中选出的,会写字。能看人,却是不错的。 其余四人则是专门作查人的家庭背景,个人信息等等。他们懂武艺,一人的做过小偷,一人是马夫。还有一人是押镖的镖师,最后一人则是流浪江湖的侠客。 福宝园专设的这一行当,倒是十分适合这几人。 “姑娘,小的来迟了,请赎怠慢之罪。”吴帆边快步往里走来,两手抱拳,弯着身子行礼。身形佝偻,让人不由得担心他是否会摔倒。 宝儿也是站起身子,笑笑道:“无碍,我也是随意来瞧瞧你这边的进度,甚是不错。” 好的夸奖总是能让人受到鼓舞。 吴帆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自厨艺大赛,一举成名后,吴帆对于宝儿尊敬那是从头至脚,堪比身生父母。 这其中并不意味着成名,还有洗掉的耻辱,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等到这一天,全然是面前这个浅笑的女子。 成名后,不少商铺都出了高金,想要将他挖走,但却从未考虑过。因为他知道,千里马只有跟在伯乐身边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吴帆并不是个能言善道之人,拍马屁的话却是说不出来,唯有认真做事,礼数周到,方能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宝儿也甚是喜欢他这点。 “要说歉意的该是我,些日子的舟车劳顿,还未让你休息段时间,就开始忙活了。”宝儿亲手为吴帆斟了一杯茶,放至他面前,聊表心中的歉意。 吴帆受宠若惊,道谢后,将茶水一干二净,连不小心落入杯中的茶叶也都饮了下去。 一番寒暄后,该是进入到正题了。 “那几个厨子如何?” 吴帆放下茶杯,伸出袖子擦擦嘴角,“甚是不错,经验丰富,眼明手快,一点就通。再学上些日子,铺子的招牌菜便能拿出去俸客了!” 宝儿点点头,“辛苦你,铺子还未全部建好,后厨也确实简陋了些。估摸着再过几日,便可搬过去了,届时订做的一批厨具也好送过来了。” “速度已是够快了,我等都非常期待开业那日,定是比先前还要好!”吴帆满脸的兴奋。 宝儿对此成竹在胸,当然要好,还不是一般的好,要成倍的好。 “不过???”吴帆坐正了身子,将心中的疑虑道出来,“姑娘,做菜这方面不必担忧,但这材料却是个问题。京城可没有福宝园工厂,也没有顶鲜园。不能自给自足,必得有求于人,这菜材的来源是个问题。即使是解决了来源问题,却是没有顶鲜园里的奇瓜异果,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点宝儿起初想开铺子之时就早已料到,铺子能抓紧时日在三月时间开起来。地里的瓜果却需要每日汲取一丝营养,获得半分光照,却是急不来了。 “我已在张罗着买地的事儿了,种子是现成的,等地养肥了,明年开春就播种,一季一季的菜源便有着落了。至于今年,就只好费些银子,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肯花小钱,才能赚到大钱。” 此路不通,便寻他法,她从广袖中拿出了一宣纸,递给吴帆。 “这里是我写的几道菜式,你且去琢磨着看看,我过两日再来。若是能成,便是好,若是不成,你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吴帆点头表示赞同,考虑得甚是周到。双手接过宝儿递来的菜谱,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立马露出惊喜的神色。 不由自主的念出声:“地三鲜、糖醋白藕、酒糟凤爪、虾米西芹、蔬菜沙拉???” 吴帆的眉头越皱越紧,这菜名一个比一个奇怪,满满一页的纸,近十道菜,全是他闻所未闻的。 “姑娘,这菜???” 宝儿神色淡然,扫了一眼吴帆手中的菜谱,“这些与之前的菜系不同,不必下锅熟煮,名其凉菜。做法简单,但对菜的要求较高,必须新鲜,调味要精准。最重要的一点要与你说,且听清楚。” “是!”吴帆一脸的认真严肃,哪里会有半点分心,姑娘不吝赐教,定是毕生学也学不来的。 “菜,在烫的时候,一定要等水开,水里少放些盐和油,这样能让水沸腾时温度更高,还能防止蔬菜中营养流失,且千万不要烫时过长,捞出后,一定要马上放凉水里,最好水中放些冰块,菜的美味才能达到极致。做法、注意点皆标注其下,你且去做一做,成与不成皆记录下来,以便下次用作参考。” 宝儿细细道来,缓缓讲述。 吴帆听得认真,不住点头,虽不甚明白,却也谨记于心。忙低头将菜谱一番扫视,果见每道菜下都标有批注,如多油,少盐,五成熟、七成熟等等。 却仍是满满的疑问,“姑娘,这虾米西芹???西芹去皮,烫一下,过凉,控干净水分,放醋,少许酱油,白糖,精盐,香油,拌均匀,最后撒上虾米??? 西芹是一味调味菜,虾米能吃?这二者合为一起,甚是奇怪,竟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那便是最好的,所有人都抱着这种心态,还害怕铺子没有生意?”宝儿自信的笑笑,顿了顿,补充道:“这虾皮西芹乃经典的凉菜之一。若是做好了,便如有‘满盘西芹碧碧翠,绿色丛中点点红’的精彩画面。” 此句一出,着实惊了吴帆,简单的两样菜,随意搭配一起,竟能出这样的效果。 “是!今日听姑娘一席话,胜做了十年的厨子,吴帆回去后,定潜心专研,不负姑娘所托。”吴帆站起身,躬身九十度,抱拳相敬。 “严重了,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还望你后续的努力。”宝儿摆手,只是几样菜而已。脑海中还有许许多多呢!若是整理出来,还不把吴帆给吓到。 宝儿这话在吴帆听来,就是谦虚了,能写出如此详细的菜谱,还能知其注意要点,哪里是不会做菜之人。 那酸菜鱼的美味还在吴帆脑中挥之不去,如今又来了这么多的新花样,此次京城,来对了!   ☆、第二百章 玉簪 “叩叩!” 大清早将军府的院儿门被敲响,守门的小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拨开门闩。 “谁呀?” 街上虽有人走动了,却还是显得寂静。 小厮慵懒而略带温怒的声音,和着开门的“吱呀”声,显得格外突兀。 “呀!是青芽姑娘。”正欲嘟囔几句的小厮见门前鹅黄身影,忙露出笑脸,热情道。 身子探了探,朝后看去,果见未来的将军夫人站在身后,忙道:“姑娘好早。” 宝儿客气点点头。 “快请进,请进!”小厮忙拉开大门,恭敬请二人进去。 待二人走远了,小厮仍是不住的朝里张望,嘴里喃喃自语,姑娘长得美,脾气好,待谁都温和??? 路过演武堂,绕过池塘,再是上小桥,穿过拱形门便到了。 美丽的花园景色虽日渐衰败,却渐渐显露出来苍茫、壮阔的景致,倒别有一番风味。 院儿墙处新挖了一条长长的道儿,道儿上铺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亓老将军正一身素袍,在上面来回走着。 “丫头,你来了!”亓老爷子瞥见进来的人,立马面露笑意,转身走了出来。 站在边上侍候的丫鬟,立马端来水,给他洗洗、擦擦,穿上鞋袜,这才走了过来。 宝儿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等候,青芽将腕上挎着的篮子放到石桌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丫头,辛苦你了!”亓老爷子笑呵呵的坐下,望着桌上的食物,顿觉食欲大振。 “不辛苦,能见亓老将军身子骨儿好起来,就什么都好了!”宝儿摇头笑笑,将筷子递到了亓老将军手中。 这时较之前比起来,脸色却是好些了。每日这般锻炼一番,果然,什么头疼,腿酸的毛病全没了。比吃药还管用。 连宫里的那帮老太医都啧啧称奇,亓老将军是越活越往前去了。 “今儿又做新花样了?”望着桌上一碟元宝似得点心,亓老爷子好奇问道。 “这个叫‘煎饺’,外面是白面和的,里边儿则是包了菜肉馅儿,放入锅里煎至两面黄,即可。鲜香酥脆,外焦里嫩,是一道开胃,营养的点心。”宝儿仔细介绍道。 亓老将军听得认真。这就要拿筷子去夹。 宝儿立马抢过,以手作盖,虚掩着。 “您可得先把奶茶喝上小半碗,早餐前空腹喝,最是好吸收的时候。” 面对宝儿的娇俏。亓老将军哪里能抵挡得住,又是一阵乐乐呵呵,“好好好!我这就喝!” 说着,端起了旁的瓷碗,咕噜咕噜喝上几口。浓郁的奶香气溢满整个口腔,丝丝甜味入味蕾,淡淡茶香绕心头。满口的温热。这奶茶是越来越好喝了,茶味渐淡,却也不觉得牛奶水腥气。 宝儿满意的看着牛奶渐下,这才将手中的生煎推放了回去。 亓老将军立马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果真如宝儿所说的外酥里嫩。香气逼人。 不住的点头,称赞,“好吃,好吃!” “丫头,你忙你的事儿去。不必每次都自己来,让丫鬟送来就行了。”亓老爷子连吃几个,这才放下筷子,歇一歇。 “早起走两步,也能当做是锻炼,您不必担心我。我瞧着您吃得香,也觉得高兴。”宝儿静坐一旁,十分乖巧。 亓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复又问道:“铺子的事儿怎么样了?可有要帮忙的?” “再过一月,铺子差不多都修整好。现在,人手都齐了,就差货源的事儿还未谈妥,倒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儿,不必劳烦您了。若是真有事儿,我可不来巴着您吗!” “哈哈!你这小机灵鬼儿。” 亓老爷子轻抚着花白的长髯,笑得合不拢嘴。 宝儿却只是安坐着,淡淡娇笑。 “丫头,你且去瞧瞧炎儿吧!莫在这儿陪着我这老头子了。” “宝儿可是喜欢跟您待在一起哩!”宝儿娇羞一笑。 不过,亓老爷子锻炼好,吃罢饭,也该是休息的时候,宝儿不好多待。 也就这会儿,前院儿的小厮来话了,先是朝亓老将军点头行礼,再是开了口,“姑娘,将军有事儿找您,请您过去呢!” 亓老将军略有深意的看着宝儿,宝儿更是不自在了,嘴里鼓囊了两句,就行礼告辞,随那小厮去了。 宝儿跨进亓炎晟的屋子时,他正站立在窗边往外望去。欣长的身子,遗世独立。白色袍子往下垂着,显得整个人更加挺拔。一头乌发披在背后,柔和了冷峻的气质。 窗外的小道儿蜿蜒通向后院儿,宝儿正是从那头走过来。 青芽与那小厮识相在门口便停留下来了。 “什么事儿呢?”宝儿随意坐下,理了理垂累得裙摆。 窗前的人缓缓转过身子,面带浅笑,却佯装不高兴,“见上你一面,还得有事儿了?” 这话一说,宝儿却是接不上话了,跟自己爷爷吃哪门子醋。 窗前人慢步跺过来,却是不再逗她了,“铺子的事儿都弄好了?” 宝儿低垂的头,摇了摇,“还没呢!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亓炎晟“哦”了一声,步子转到一边儿去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动声音,宝儿偷偷抬起头,却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也朝着这方走来,忙低下头。 步子越来越近,宝儿竟然莫名的紧张了,心咚咚跳个不停。 若是他想做出什么举动,青芽和小厮还在门外呢??? 忙抬起头,“亓炎晟你???” 亓炎晟正手拿一只玉簪往宝儿头上插去,哪料宝儿忽然抬起头,红着小脸,眼中带水,惊慌失措,说不出的动人,却是把他给看愣了。 宝儿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尴尬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亓炎晟愣了神,轻咳两声,忙手往前送,那玉簪便轻轻插在了宝儿的发髻上。 “瞧着好看,就让朱武买来了,你拿去带着吧!” 宝儿傻愣愣的看着他别扭的样子,伸手往头上一顺,将发髻上的东西抽了出来。 是只玉簪,精细小巧,浑身通透,翠绿欲滴。最一头雕坠的是朵绽放的木槿花,不嚣张,不奢华,于发间便是盈盈一点,质朴典雅,温润如君。 宝儿第一眼便爱极了,木槿花的样子是宝儿描的,哪里随便就能买得到,只怕是专门请人做的吧! 心中一丝甜蜜荡漾开来,又将玉簪插了回去,用了蚊蝇般细小的声音道了声“谢谢”。 气氛尴尬极了,二人都有些拘谨,完全朝亓炎晟的预期背离。 转过身,想说什么,却是没能说出口。 宝儿却是直直的望着他,视线相撞,忙垂下眼帘,站起身子,逃似的往门外走去,“我???我与柳贞娘约了,先去了。” 亓炎晟往前挪了两步,僵硬的应了一句,“恩!” 看着远去心爱人儿的身影,亓炎晟觉着心里空空的。 宝儿,再是些日子,我便要离京了??? 秋风吹拂,带起裙摆飞扬,吹散了亓炎晟最后那一句话。 日上竿头,大街上已是热闹一片,各家铺子都已经开了大门,小二正热情揽客。 宝儿伸着手背,在脸蛋儿上贴了贴,这才跨进了祥瑞斋的大门。 还是那个小厮,这次却不似之前的卖力介绍,恭敬而客气,“姑娘您来了,掌柜的在后厨做糕点呢!小的带您去。” 宝儿咧嘴一笑,“不必了,你且忙吧!我自行去就是了。” 大堂里早已满是人,生意好得不得了,哪里还能腾出空来招呼自己。 还未走到后院儿,便闻到甜丝丝的香气阵阵传来。 “姑娘,好香啊!”青芽忍不住赞叹道。 “小馋嘴。”宝儿轻笑,打趣。 不过这香气却是与之前的不同,让宝儿有几分期待。 后厨的门紧闭着,外有二人看守,面容严肃,一丝不苟。 宝儿知是柳贞娘谨慎,并未蛮横往里闯,热情叫喊一声,“贞娘。” 话音刚落,房门便应声而开。 柳贞娘一身素衣,两手沾满白色的米面儿,脸上也沾了几处,却是一点没有在意。 “宝儿,快进来!”柳贞娘兴奋道,这模样哪里是快三十的妇人,分明就是十七八岁的活泼小姑娘。 两严峻小厮仍是站立着,并未阻拦。 进到屋子,香气愈发浓烈,柳贞娘忙去切了两块糕点递于宝儿和青芽手中,“你们可是第一个吃的,快尝尝!” 宝儿毫不客气,咬上一口,不住点头,“不错!不错!香味纯正,口感细腻,里面是加了蜜桃吧!” 柳贞娘竖起了大拇指,“行家就是行家。” 宝儿轻笑,再是吃了两口。一旁青芽哪里管他蜜桃不蜜桃,细腻不细腻,只觉得好吃,非常好吃,不住的往嘴里塞。 柳贞娘欣喜之余,忙问道:“宝儿,你找我可有事?” 宝儿最近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才对,还有闲情来尝自己的糕点? 宝儿脸上立马布满愁云,“还不是菜材供应的事儿吗?想来问问看你谈得怎么样了?” 柳贞娘愣了,诧异道:“你说什么呢?那些个掌柜不是都与你谈妥了?”   ☆、第二百十一章 签约 这会儿轮到宝儿吃惊了,这几个供货商牛得不行,递了几次拜访的折子,都被忽视掉,想是瞧不起福宝园无名无望,不予理会。 再三思量着,只好来找柳贞娘,以她在京城的名望,帮忙引荐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能见上面,给她些时间谈上一谈,宝儿便有充分的把握。 可柳贞娘这么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贞娘,你把话说清楚,这事儿我可不晓得!” 柳贞娘更是诧异了,“这倒是奇怪了,我收到你那福掌柜的传话,可是放在心上,无奈铺子今日实在太忙,便耽搁了两天。可找上那几家商铺时,人家都说,已经于你签订好了,我还心想着,动作挺快。” 宝儿疑惑的摇摇头,根本没有的事儿,自己可是着急着呢!哪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搞混。 柳贞娘见宝儿脸色,却是不像一时糊涂,莫非其中有乾坤? 二人大眼瞪小眼,稀里糊涂。 “得了,我再无问问看,能谈妥那是最好的!”宝儿思索一番,认真道。 柳贞娘点点头,“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却还是要跟你道声谢,你那奇招真是奇!做出的糕点甚是美味,松软无比。如今生意比之前好了一倍不止,尤其是那‘生辰蛋糕’,每日上门订的人是排作长队,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开分店了,哈哈!” 满怀着感激之情,柳贞娘想去拉宝儿的手。无奈自己的手满是细面儿,往身上蹭了蹭,没有动作。 “你我二人还需这般客气作甚,再说了,我给你的谱,就像是毛培房,能做出如今这幅样子,全然是你自己的雕琢。”宝儿谦虚道。“罢了,我有事儿,你也忙,改日咱们再相聚。” “得。我送你出门,过会儿这糕点做好了,我再让小厮于你送些去。” “行!” 在柳贞娘的热情招呼下,宝儿满带着疑惑,离开了祥瑞斋,马不停蹄的朝铺子赶去。 刚进门,福气便迎上来了。 宝儿正欲开口,却听福气兴奋道:“姑娘,你真厉害,这就把几家难缠的铺子拿下了!” 宝儿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福气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自己也是去了祥瑞斋才知道了,消息传的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 福气佯装生气,微皱着眉头,“姑娘想给大伙儿惊喜。怎么连我也瞒着了。若不是那几家铺子的人来约您一起洽谈合约一事儿,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谈合约?”宝儿惊讶道,“人呢?” “走了呀!约您明日午时三刻于香满楼一会。”福气立马应道,瞧着宝儿的神色不对,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吗?这几家铺子有猫腻,我是说怎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莫不是提了什么无礼要求?” 宝儿摆摆手。若有所思,“即使如此,明日先去会他一会,届时再做定夺,你与我一道吧!” “好嘞!”福气立马站着身姿,乐坏了。 他自是明白。姑娘带自己去,是要让自己露个脸。这脸一露,便知是福宝园的掌柜,以后办起事来,也会看几分面子。自是事半功倍,能不让福气乐呵吗! 宝儿睨他了一眼,这小子! “那些人学得如何了?”宝儿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事儿。 福气立马收起嬉笑,“却是不错,有一个叫刘秋良的尤为出众。” 宝儿点点头,这个刘秋良,深有印象,沉着冷静,不骄不躁。 “恩,这些日子,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毕竟不是做生意的,能学到些甚好,等铺子开了,也有人给你分担下。” “是!”福气低头躬身,恭敬道。 “你把那几间商铺的资料给我看看。”宝儿说着往里屋走去。 福气应了声,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子。 屋内一切都是崭新的,墙壁,桌案,壁画,花钵,丝毫没有一点磨损,还透着一丝木具的清香。 没有刷漆的化学味道,全都是纯手工制造,宝儿对此十分满意。 不必再等些时日散去味道,完工即可开工。 宝儿安坐梨花圆椅上,正翻阅着一本册子。这是福气从云清那处拿来的,详细记载了几家商铺的资料。 逐渐看下来,皆没有不良的记录,却是不错。脑海中又回荡了柳贞娘说的话,早已谈妥??? 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思绪渐飞之时,手中的册子已经不知不觉翻到了最后一页。 眼帘低垂,惊了一下。 合盛。 第二日,太阳渐到头顶。 宝儿与福气齐往香满楼去,那名叫刘秋良的也跟随在了后面。 照着日上三竿的时间,宝儿一行人早了些。屋子里坐着三两人,却是没有来齐。 宝儿只淡扫一眼,这几人瞧着便是有身份的,各个都是恪守礼仪,并未作出轻率举动,有人进门,不管是相识还是不识,都点点头,招呼示意。 宝儿回礼后,便坐在一旁。那股淡然无畏的气质,叫先到的几人纷纷侧目,相互说着什么。 接着两家陆续前来,最后到的是合盛。 梁煜轩并没有到,贾掌柜与曾掌柜一前一后跨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掌柜。面孔生得很,只怕也是带来开见识的。 贾、曾二位掌柜一进门便瞧见了安坐一旁的宝儿,忙快步上前,齐声道:“姑娘!” 眼中并没有惊,只有喜,想是早就知道宝儿已经来京。 “两位掌柜近来可好?”宝儿点头回礼,问候道。 “劳姑娘挂心了,甚好,甚好。”抱拳回应,甚是客气。 寒暄之中,其余人倒是惊奇了。今日前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姑娘年纪轻轻,已经是引人好奇了。这会儿又与合盛相熟,更觉不可思议。 不管如何,一番观察看来,这姑娘不是一般人,那便值得相交。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是能够想到。 “姑娘,在下是同春堂的掌柜,姓韩???” “我是谦祥益的掌柜,咱家铺子主营业碗、碟、罐??? “在下‘裕盛永’的管事???” ??? 一时间所有人都拥了上来,纷纷介绍自己,能攀上些关系是最好。若是不能,混个脸熟也不错。 宝儿皆一一回礼,仪态万千,大方得体。 “大家别站着了,都落座吧!今日,可不就是相约谈事儿的。主儿都来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坐着说吧!”贾掌柜站出来,招呼道。 众人一阵惊奇,难道要谈约的主儿是这个姑娘?再次跌破了眼镜,更是一番细心审视,态度愈发恭敬。 既然有了贾掌柜打圆场,众人也就散开了,于厢房中间的大圆桌坐好,早在一旁侍候的小二,来回奔跑着斟茶递水,上点心。 “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姑娘竟然就是那‘福宝园’的主子,这厢赔罪了。”其中一身藏青的中年男子出声道。 宝儿笑意连连,没有半分气恼,“掌柜说哪里话,却是我没有做介绍,该是我不对。” 众人不住点头,称赞,这姑娘好教养。年纪轻轻能开得了铺子不说,还能结实朝廷的人。其中利害关系不必说,单这份儿关系,就足够众人追捧的了。 “听说福宝园是做吃食的?倒不知是做哪种吃食?”边上一位自称是同春堂的韩掌柜也出声了。 “鱼、肉、菜、果,烹、煎、煮、炸各有涉猎。”宝儿一番话说得有些迂回,稍有点明,却并不细聊。 众人似懂非懂,却也觉得利害。 “一间吃食铺子能做到这般全面,却是不错,不错!和春堂十分荣幸能与贵铺合作。”明白是一回事,不明白是另一回事,面上的话还是得说的。 宝儿有问必答,态度谦和,温蕴有礼。众人不知不觉放下了那份拘谨,畅聊开来。 “铺子几时开业?” “丫鬟、伙计可有请好?” ??? 寒暄多了,宝儿倒是觉得一头雾水,今儿可是来谈签约的。这一个问题都没到主题上,算是怎么回事。 再是几句下来,宝儿却是按捺不住了,“诸位,不知我们签条约一事???” 问出这话,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看看众人,面色却未变,仍是一脸喜色,客客气气。 “瞧我们,这话一说来,就把正事儿给往了。耽误姑娘这么多时间,姑娘快把字据拿出来吧!” 宝儿一头雾水,签字据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哪是自己单方面能决定。 先还得双方各自拟定,第一此会面,交换合约,经商定后,哪些改哪些留,再作出一份最终的,最后双方签名落实。今儿五人约一起已是够奇怪了,这会儿说签就签,哪能让人不怀疑。 “怎么咱们不用再商定一下?”宝儿试探的问问。 众人一致摆手,“不必,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福宝园。” 宝儿满是疑问,却也道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对着身旁的福气示意一番。 福气也是淡过几次约定的人,今儿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顺畅的。不过既然人家肯签,那是再好不过。白字黑字,落上名字,变有了效应,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应了一声,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合约依次分发给五位掌柜。   ☆、第二百十二章 谁助 合约一放,那些个掌柜拿起笔就开始写,什么都没问,甚至都没多看,立马落上了名字。 到这个时候,宝儿才能确信定是有人助自己,目前的情况可不是开玩笑的。只是这贵人是谁?除了柳贞娘,自己在京城并无再相熟之人了。 最重要的一步走完了,接下来又是一番寒暄,无非就是合作愉快之类的话。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人也该是回去复命,纷纷告辞,独留了贾掌柜等人。 几人安坐着,倒不急着走。 “姑娘可有事要忙?”贾掌柜先行问道,“若是不忙,可否留一会儿。与姑娘,福掌柜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宝儿并未起身,她还有事儿要问呢! “无碍,这个才是重要的。”说着点了点桌上整齐放在一起的字据。 贾、曾两位掌柜相互看看,笑笑。 “姑娘,您又要做鱼的生意?”贾掌柜正了正身子,问道。 她是靠鱼发家的,因鱼开了家铺子,因鱼做了合盛的大掌柜,最后合盛因鱼走上了商界的巅峰。如今再是做鱼的话,只怕又会掀起一翻腥风血雨。 那合盛可不就岌岌可危了??? “是的!鱼肉鲜美,稀少,自然是做买卖的最好选择!”宝儿点点头,继续问道,“我倒是有些奇怪,梁大少爷竟然会答应与福宝园签约!就不怕我抢了合盛的生意?” 宝儿这话正好说到了两位掌柜的猜测上,被这么*裸的点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少爷自是有他的考量,小的不便多言。这般问话,却是对姑娘的崇敬之意。”贾掌柜表情微妙,有一些尴尬。 不过他也深知宝儿并不是那般说话七弯八拐之人,定不是说这话来埋汰自己,倒也放下心来,面色恢复自然。 接着道:“姑娘的帖子早送来时。大少爷就已经看过了,却是同意的。只是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二小姐知道了,回府吵闹了一番。老爷便出面,将此事耽搁下来了???” 贾掌柜说着声音有些低下,虽不是什么坏话,只是想解释清楚,大少爷于姑娘还是有些情义在的,但总归说道主子是不好的。 气氛有些微妙,只言片语间,宝儿已将事情了解清楚了。梁煜雪对自己仍是怀恨在心吧! 梁老爷子看到自己只怕也如见到苍蝇一般,宝儿哂笑,做人还真是有些失败! 思索之间却也没接话。倒是让贾掌柜有些尴尬。 曾义看看贾掌柜,又看看宝儿,出声缓和道:“好在这单子是签了,以后咱们也可多来往,老朽还盼着能跟在姑娘身边多学些经商之道呢!” 这话却是说的真心。大少爷虽有些手段,做起事来,却总是不如宝儿那般大胆,仿佛什么都能成,在她眼中没有一个“败”字。 这是曾义最是钦佩的地方。 话是真心也是抬举,众人笑笑,气氛却是缓和了。 只是这结果还是没有出来! “既然梁老爷子不同意。为何这单子又能签了?”宝儿终道出疑惑。 合盛一帮人连同着福气都面露惊色,合着条约单子都签好了,姑娘竟然不知道是谁来谈的这事儿? “像是宫里的人,小的并不是很清楚,只知给老爷递了封信,过会便使了小厮于大少爷应允了。”贾掌柜思索一番。回道。 宫里的人?能做到这般的便只有亓家,难道是亓炎晟暗中助自己? 霎时间茅塞顿开,怎么就把他给忘记了!为何也不与自己道一声??? 这些事宝儿并不想麻烦亓家,也不想让人觉着是依仗着亓家这棵大树,攀爬上枝头。 也许亓炎晟是了解的。才不道明,暗中相助吧! 震惊之余,却也觉得感动。 从香满楼出来,日头虽偏西,还是有些烈。 “姑娘,咱们回东铺吗?”福气懊恼自己不似青芽能随身带着伞,烈日时能与姑娘遮挡。想着能快些回铺子,姑娘便能少受些罪。 “不了,去吴帆那儿吧!”宝儿丝毫不在意,心中自有想法。 吴帆处于东西交叉路口,是一不错的旺铺。便做了休闲站,照着之前的法子,定期推出菜系。那些美味的菜品一出,定能受人追捧。 小镇比不得京城,这里人有的是银子,注重味道的同时,还看身份。福宝园茶点站的定位便是少而精且贵,迎合了大众的品味。 这一点,宝儿把握得十分精准。 东街铺子便是主做鱼类,已经扬名的酸菜鱼便在其中。自然,光这一种是远远不够的,却也不是难事,水煮鱼,烤鱼更是经典中的经典,随便出一样,早就名震整个京城了,若三者同出,不出三日,福宝园三个字定名扬瑾元。 最后一家铺子筹建得稍慢一些,倒不是来不及,而是宝儿刻意安排,凡事循序渐进方能常立于不败。待前两家铺子处于顶峰之时,众人意犹未尽,再出最后一击。 便是这并不处于闹市的一家铺子——“咕咚站”。 名字并不大气宏伟,胜在古怪。主要做的便是咕咚羹,本就是一道奇怪的菜,配上这名字,倒也贴合。 三间铺子陆续开张,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表面上虽十分顺利,所有人各司其职,三间铺子陆续都开工,这会儿也都进入收尾阶段。 实则压力巨大,这一切都得由宝儿一人顶着,各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福气、胡章、吴帆等掌柜级的人却是看在眼里,心疼至余却也敬佩不已。 到达休闲站时,铺子里的人已经吃完饭,这会儿正坐在后院休息着。 宝儿跨门进来时,众人立马收起闲适,恭敬站起身子。上次来时,有些人皆不认识,这会儿早已是如雷贯耳。 宝儿温和有礼,可众人就是生起一丝敬畏,态度不由自主的便恭敬了。 吴帆听到响动,从屋内走出来。一丝不苟的神情,立马缓和,恭敬道:“姑娘,您来了!” 宝儿点点头,朝众人笑笑,直径往后厨走去,面带笑意。 众人没有跟随,只听得她说:倒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来做些汤水。 汤水? 姑娘要亲自动手做汤? 不少人侧身,探头,有些期待。 吴帆陪同着宝儿与福气进了后厨,正欲叫个小厮来生火,却被阻止了。 宝儿熟练的拿起围裙捆绑在身上,随意道:“不必了,这些天也够累着他们的。好容易得空,就休息会儿。生火这活儿交给福气,他可是参加过厨艺大赛???生火的。” 说完不禁莞尔一笑,一旁吴帆也是止不住笑意。 “姑娘,您这是夸我呢?还是讽我呢?”福气皱着小眉,耸着肩,乖乖坐了下来,开始点火。 “自然是夸你!”宝儿看了他一眼。 嘴上说着话,手却没停下。吴帆端来一大筐的雪梨,放置桌案上。后当起了洗菜的小工,将雪梨一一洗净放置砧板旁的大竹篮子中。 宝儿则操刀利落将雪梨切块,手法不快,却大小均匀,雪白、晶莹、十分好看。 一众歇息的丫鬟、伙计悄悄趴在了窗台处争相朝里张望,连身后有人进门,都未发现。 来人正是刘秋良,此人二十上下,长得却十分老陈,模样算不上清秀,却是本本分分的样子,一身青黑袍子更显老气横秋。 祖上留有几十亩地,这刘秋良也算是有些头脑,包了长工干活,每年也能赚些银子,算是个小地主。 无奈天灾*,前年地里的粮食死得一干二净,那些身强力壮的长工便找上门来,讨工钱。 地本来就不多,收成的银子除了买来年必备的东西,再就是发工钱,余下的并不剩许多。加上这几年光景不好,早就入不敷出,这一出事儿,哪里还有银子付工钱。 刘秋良无法,只得逃走,留的一家老小在。那些长工闹了几次,家里都翻了个遍,确实没找到值钱的东西,这才作罢!却也有人上门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刘秋良带着剩下的碎银子逃到了外地,很快银子便花完了,又不敢回去,整日的流浪,哪晓得被人骗去卖给了人贩子。 这也才有了宝儿将他买走的事。 就在跟了福气没两天,家里就传信来了,说有人将欠的债都还清了,让他赶紧回家。 毋庸置疑,这都是宝儿让福气去做了,免了他的后顾之忧,又有丰厚的酬劳,哪里还会回去再管那几十亩地。 正好听到宝儿与福气说着买地的事儿,刘秋良便自告奉勇,将自己那贫瘠荒废的地都奉献出来,聊表感恩之心。 宝儿哪里会占他的便宜,让福气取了些银子与他,就当是买过来的。 如今又雇了几个长工,却也不种菜,就白白将地养着。这点却是叫刘秋良匪夷所思,不过这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如今能做的便是跟着福掌柜,好生学本领。 每日跟这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小娃子身后,虽有些羞怯,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腕竟然比不上人家半根手指头,唯有老老实实旁边待着。   ☆、第二百十三章 送汤水 刘秋良走了上前,不知这些人在看些什么,一脸疑惑的推开半掩的房门。 丫鬟、伙计们不知有人在身后,更是没发现他推门而入。房门一开,半依着的身子忽的往前落去,三五个在门口的人便以狼狈的形象出现在宝儿等人面前。 几人连连致歉,忙退了出去。 宝儿只是看了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倒是福气笑得合不拢嘴,“姑娘,你瞧瞧,可是把人家吓坏了!” 宝儿睨了他一眼,柳眉倒竖,拿了铲子从锅里舀上一块雪梨扔过去,“就你多嘴!” 福气笑得一脸谄媚,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因着烫手,左右抛了两下,塞进了嘴里。 “好吃!好吃!” 吴帆忍住笑意看着耍宝的福气,这东西真好吃?梨还能用白水煮? 刘秋良虽稀里糊涂,却也知道这是主仆俩在打闹。待二人都不说话了,才走上前去,将从药铺买来的一大包草药放在桌上,“姑娘,您要的东西。” “嗯!” 宝儿淡淡行了句,便在围裙上擦擦手,解开了绳子,打开厚厚的牛皮纸,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姑娘这是何物?”吴帆走近,伸手捏了些,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淡淡清香传来,似有些微的凉意直袭整个脑袋。 宝儿拿来一个大瓷钵,盛满清水。小心翼翼的把草药抓到瓷钵内,揉搓几下。 轻声道:“这个叫,龙脷叶、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草药,我让加了些枇杷叶混入其中。枇杷叶具有清肺止咳的功效,二者合在一起,效果倍增。” 宝儿挑出一片宽大的枇杷叶子,示意三人。 火烧的很旺,大铁锅里的水已经沸腾,正冒着浅黄色的气泡。宝儿将洗净的草药分三次放了进去。那锅铲往下按了按,使水面万全没过,便又盖上了盖儿。 没过一会儿,锅沿便冒出了白色的汽。福气便从灶膛里抽掉了两根木材。往草木灰里一塞,连烟儿都没有,便熄灭了。大火转为了中火,慢慢熬上一个时辰。 这会儿得空了,吴帆再是抑制不住满心的好奇,急忙问道:“姑娘,这草药还能与雪梨一起煮?” 想着便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是水果,生吃的。一个是草药,治病的。 二者能混为一谈? 宝儿点点头。自然是能,不过难怪他不能理解。这个时代并没有药膳一说,药是药,膳是膳。一个是治病,一个是温饱。万全不着边。 “现在天气虽还有些炎热,却已经入秋了。时冷时热便会伤风,是得病多发季节。而今日熬的这汤水却是对燥热咳嗽、痰火咳喘、内伤肺热失音、喉痛等有帮助。”宝儿仔细讲说道。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姑娘还会医术? “可是???熬这么一锅汤水,是要给谁喝?却是没有人得这病。”吴帆不解的问道。 “我知道了!”福气惊呼,“可是如那‘甘草汤’一般,起到预防作用。” 宝儿满意的点头。却是如此。 “甘草汤?这是何物?”吴帆不知道,急忙询问。 福气便挺着胸脯,将合盛的修建休闲苑时,一个伙计中暍险些丧命,宝儿用了奇方将其救活的事,讲述一番。 吴帆听得是啧啧称奇。刘秋良更是不敢相信。 说上几句话,时间也在不经意间溜走了。 锅里的汤水也就好了,揭开盖子,一股浓重的雪梨清香味儿铺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让人不由得口中生津,想来上一碗。 细致的将雪梨和草药沥掉,留下微黄的汤水,分了几个碗里,余下的便装了起来。 福气这头,又在往锅里加水,塞了两把柴火,燃上几阵,锅里逐渐冒起了白烟。 料都是新鲜的,且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却是能够多熬上几回,只是越往后,味道越淡了些。倒是无妨,只当做茶水喝就是。 旁地放了干净的木盆,里边是清水。宝儿这会儿算是忙完了,走上前,净手。 吴帆迫不及待的端了一碗,忙牛饮一口。入口是浓郁的雪梨香,舌尖感淡淡甜味与清凉,一点不腻人,清新自然。当咽下去时,过喉咙,像是冰水一般,整个口腔都觉得十分凉爽,还能尝出丝丝药草味。与之前却是一点不冲突,两种香气依次传来,最后交汇一起,妙!妙!妙! 忙问道:“姑娘,这汤水叫什么名字?” 宝儿脑子倒是脑子空白了,这本就是一道十分普通的甜水,只是有预防感冒,止咳的作用。只是他们没见到过,觉着稀奇罢了。随即也反应过来,“叫‘冰糖雪梨’!” “冰糖雪梨???”吴帆口中喃喃道:“清凉的气息为冰,丝丝甜味为糖,再是白嫩细腻的雪梨,好名字!姑娘好文采!” 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吴帆权当是宝儿自己想出来,每每至此,都钦佩不已。 宝儿感觉额上有一滴汗流了下来,却是答不上话。 没耽搁多久,宝儿便离开了,临走时,带了慢慢两大锅的冰糖雪梨,由伙计放在马车上,运了过去。 宏伟壮观的高墙遮挡了里边的风景,只能听得三军将士训练时的怒吼,再就是震天的雷鼓声,亦或是三千铁骑奔腾的马蹄声。 这三种声音汇合一起,仿佛在唱响一首‘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壮丽歌曲 宝儿一行人于大门不远前停下了脚步,福气前去探门,与门的将士说道了什么,见那将士往后看了看,并未阻拦,放行了。 想是有将士去报了信,没一会儿朱武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姑娘,您怎么来了?”朱武接到报信,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宝儿佯装恼怒,“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朱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向严肃的朱副将,平日也是不苟言笑,这副吃瘪的神情,倒是头一次看到,旁的几个将士都十分惊讶,弄得朱武更是尴尬了。 “姑娘,您请进来吧!将军在校练场呢!”朱武说着,忙低下头,恭敬道。 宝儿不再逗他,跟着往里走去。 与想象中的不同,进门便是一个回廊,回廊周边种满了奇花异草,一派绿意,充满生机。 最是那几株高大得桔冠,宛如撑开得绿伞,它们挨地开枝,枝干多得不计其数,枝上的叶子挤挤挨挨,一簇堆在另一簇上。 叶面在大地的滋润下长出一层新绿,新绿在阳光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不用凑近了闻,便能嗅得强烈的叶香沁人心脾。若是早些日子,还能见到诱人的桔花了,不过这会儿便只剩下发黄打蔫的残骸。绿叶丛中点缀着,一朵朵,一簇簇,倒有别样的风味。 本以为是一派苍茫,竟然是这般的清幽,雅致,只是更加庄严一些。 走到尽头,便是一座巍峨的殿宇,殿高十多米,四个飞檐挂有铜铃;微风拂过,就“丁丁冬冬“地奏起来。 这就是亓炎晟每日必到的地方,宝儿目不暇接的四处张望。 “姑娘,您先进殿稍等候,我这就去禀报将军。”朱武恭敬站直了身子,微微低头,道。 宝儿收回了视线,看看殿宇,转头对朱武道:“不必了,就带我去找他吧!” 话说完,转念又想到,军营中是否不允许女子出入,自己这样堂而皇之的到来,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困扰。 “是否有不方便?” 朱武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长时间以来,倒是没有女子进入军营,也没有此类规定。再说了,这可是将军心爱的女子,应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让众人惊奇罢了! 思索之间,摇摇头,“无碍!” “那就好。”宝儿淡淡回道,心中却不似这般淡定。 自己今日不知怎么的,就心血来潮,想来看看。 也许是想道声谢吧! “对了,熬了些汤水,你且安排人带着福气安排一下吧!”宝儿侧身对朱武道。 朱武稍有惊讶,仍是对一将士下了令。 福气与刘秋良带着那两大车的冰糖雪梨往内院儿走去,宝儿则跟了朱武前去校练场。 校场入口,竖着一个大大的石碑,上刻苍劲四字,“保家卫国”。 往前走去,是宽敞的大道两旁,再是石板路,直往远处延伸着,只能瞧着最边上到高墙之下才能见到绿意。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擂鼓,翻滚的旗帜,闪着银光的兵器。再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着庄严的军装,挥着刀剑,往前刺,往后砍。 暖阳之下,高台上一身银白盔甲的亓炎晟,正满脸肃杀,看向场上的一切。 头上红缨飘飘,为周身的冷冽带来一丝暖意,却也更让人觉其嗜血的本质,如此矛盾的一个人,就这般鹤立鸡群,叫人心生敬畏。 就在不远处,一身洁白、纤柔的女子,挺直了身子,似坚韧的杨柳,定立着。 目光柔和,炙热,穿过了一个校场的距离,飞向那处。 冷峻的人儿似感受到了那炙热的视线,转过头来,两着视线交汇,嘴角微咧,露出淡淡笑意,颠倒了众生。   ☆、第二百十四章 等我 “你怎么来了?”亓炎晟侧低下头,望着身边的人儿,心中满是暖意。 宝儿觉得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一丝清风吹来,凉悠悠的。寻声抬起头,“就想来看看。” 眼角弯弯,粉唇为咧,皓吃洁白,梨涡闪现。亓炎晟再是看不下去,忙转过脸,心咚咚跳个不停,仿佛比起那震天的鼓声还要来得响。 一个是刚劲伟岸,一个柔美依人,二者并肩走远,偌大的校练场上,与那凶猛的训练,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这种温馨时刻还能有多久呢! “这里,就是你平日办公的地方吗?”回到了殿宇,宝儿四处观看,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满是好奇。 主殿正中间有一张桌案,亓炎晟正坐那处,好整以暇的望着忙个不停地人儿。 “今日这般空了?” 宝儿转过头,笑靥如花,“嗯!” 忽的脸色一惊,“哎呀!我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着从几子上,端起福气早已备好的一碗“冰糖雪梨”,放置亓炎晟面上。 “这是什么?”亓炎晟看看碗里,抬头问向宝儿。说话间,手已经伸了过去。 宝儿忙低下身子,趴在桌上看着他,将这冰糖雪梨介绍一番。 不同于吴帆的惊讶,亓炎晟却是惊喜。他是见识过宝儿如何救人的,对那汤水也甚是有兴趣,早就向梁煜轩问了来。 行军打仗的,最是怕得病,且是大批人员容易得的病。炎炎夏日,有了宝儿的甘草汤,果真十分有效,除了个别的,几乎所有人都安然度过了夏季。 宝儿此番又来了个入秋喝的冰糖雪梨,怎叫亓炎晟不兴奋。 “宝儿。你这些法子是哪里来的?”亓炎晟一把握住宝儿的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古,,。古书上看来的,却也是老一辈都实践过的,却是有用。”说完前的话,宝儿怕亓炎晟不相信,便解释了几句。 亓炎晟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道出来。 照他方才的表现,宝儿却是明白的。只怕是想要自己这法子,却又觉得开不了口。 “汤水做了些,莽撞的就送来了,却是没考虑到军营重地。不同儿戏,就说简单的吃食也得详做检查。这你看如何是好?” 宝儿微低着头,像是做错事了,等着被惩罚。这个,方才却是有考虑到。所以才没直接对朱武说分发给将士们,而是让福气等分安排待命。 亓炎晟一愣,倒是没想到宝儿不只做了他的份儿,还做了将士们的,心中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不住膨胀着。 “我自然是信你!”亓炎晟目光灼灼,直直看向宝儿。 宝儿不禁莞尔一笑。三军将士的性命,就只这两个字“信你!”,这是多大的信任,那么就尽全力去帮助他,以作回报。 “不知你这里这么多人,到了才惊觉。两大锅汤水,却是远远不够的。若不然,我将法子写下来,你告知厨子,时常熬些来喝。有病治病,没病预防,却也是好的。” 宝儿此话一出,亓炎晟激动的站起身子,半晌没有回话。她竟这般懂自己,又这般大方无私。 “来人!”亓炎晟一呵,门外立马进来一名将士,躬身抱拳。 “传令,三军将士今日训练辛苦,每人赐一碗冰糖雪梨。” “是!”将士回话后忙转身跑了出去。 静,又填满了整个殿宇,无数的情感相互交织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写信给商铺要约的事,二人都没有提起,有那份情义就够了。 此时的军营没有了方才的凶狠,暴戾。息了鼓,收了剑,扎堆成群,举碗畅饮,人人面带笑意,丝毫不觉苦,不觉累。 军营的后方,一匹雄壮饿黑马,飞驰了出去。过荒芜的道路,传荆棘小路。前方竟是以前广袤的大草原,绵延不绝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天际。 碧绿的蓝天,万里无云,偶有几只雄鹰盘旋而来,由一黑色的小点,渐显雄壮的身躯。 宝儿痴痴的望着,她从未见过如此辽阔的景致,更没想到京城这个满是物欲横流的繁华都城,竟有如此干净的地方。 “喜欢吗?”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亓炎晟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叫宝儿握着马鞍的手不由得握紧了。 “喜欢!” 再没有别的话语,二人相互偎依再马背上,缓缓走向这宽广的草地上,仿佛世界只剩一二人,一骑。 风呼呼吹来,带起衣袂翩飞,发丝飞扬,交错一起,不分你我。 亓炎晟暗暗用力,拉了缰绳,马儿速度便放慢了下来。 两手一松,搂住了宝儿的纤腰。 宝儿只觉腰间一紧,温热的胸膛贴在背后,左肩一沉,光滑的肌肤贴在耳际,不由得一阵心慌,见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亓炎晟你,,,” “宝儿,别动!让我靠一下,,,”亓炎晟慢慢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宝儿身上淡淡的气息,一阵风吹来,一干二净,再是如何努力也抓不住。 此时的亓炎晟有些奇怪,像是累极了,需要睡上一觉。宝儿想着便也释然了,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就这般仍由他靠着。 每个人都是会累的,即使是强大的亓炎晟。宝儿愿意做他匍匐的肩膀,所以在一直让自己更加强大,以便能撑起更多的力量。 半晌,亓炎晟开口了,眼睛却仍是闭着的,神情慵懒,仿佛见睁开眼的力气都不愿舍。 “宝儿,你愿意等我吗?” 宝儿一愣,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以来不都是他在等自己吗?正欲发问,亓炎晟又是一声问道:“愿意等我吗?” 声音突显急迫,搂在腰间的铁手,似乎也紧了些。 宝儿白嫩的蹂薏覆了上去,温柔回道:“愿意!” 铁手忙抽了出来,反覆在下面,轻轻叹了口气,或者说是松了一口气。 “宝儿,十日后,皇上便要下旨,还我兵权,西征讨伐匈奴。此战非比寻常,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我对不起你,没能等到咱们成亲之日。”语气满是伤感和不舍,他们重逢如此短暂的时间。 一字一句砸在宝儿心里,让她的心不住颤抖。努力克制不听话的舌头,故作轻松道:“我等你,咱们可以先成亲,铺子晚些开也不迟。你走了,我也好有些事做不是。” 满心的冲劲和倔强,只言片语间被打撒,原来,什么都不重要,被人看不起又如何。冷眼中生存又如何,未来战战兢兢走下去又如何。 只要能成为他的妻子,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年,她能等,三能,她能等,五年,她能等!因为有牵绊,有信念,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不是吗? “不!宝儿,你等我回来。” 话语中满是痛苦,等着我回来就好,若是回不来了,你就不必再等了,,, 宝儿哪里会不懂他的意思,朝廷的事她不懂,行军打仗更是不明白。可他的话,她却知道了。这是一场恶战吧?需要几年时间,是否生还,还说不准。 若是回来了,便是好的。若是回不来,他是否也将自己安排好了?寻个良人将自己托付,以将军府的名义?以亓炎晟的义妹的名义? 不!她不要! “我要嫁给你!做你亓炎晟的妻子!”宝儿挺直了背,坚定道。 半晌,亓炎晟才轻声道:“对不起,,,” 宝儿,你这么好,我怎么能忍心你这一辈子被我断送呢!我要你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两行清泪自俊脸上滑落下来,说着宝儿的玉颈蜿延而下,沾在雪白的衣襟上,消失不见。 脖子上的凉意,叫宝儿心疼。 “好!我等你,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亓炎晟,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等着你,这辈子都等着你。 “好!” 第一次的承诺,没有兑现。这一次,一定遵守! 天际泛红,骄阳跌落,映照的广阔的草原披上了一层金色,大气,苍凉,十分美丽。 近了,一匹雄壮的黑马正低头吃草,长长的尾巴,闲散的抖动着。 一银灰盔甲的男子安坐着,身旁是白衣女子轻轻靠在肩头。头盔放在不远处,定上红缨随风漂浮着。 夕阳的余晖,将其影子拉得老长。 待最后一丝光辉落尽,头顶上,不知何时已经是星河璀璨。 相互偎依的人儿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狂野寂静,除了风的呼啸,便是马儿的喘息。再细听,还有吴侬软语。 “亓炎晟,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你还是个小不点时,从软轿下来,迷糊可爱的模样便已倾了我的心。” “啊?” “怎么?不信?” “不是,,,我那时才十岁呢!你,,,你怎么能喜欢一个孩子呢!” “你现在可不还是一个孩子!” “亓炎晟!你什么意思!哪里看出我还是孩子!我分明就长大了!” “,,,” “,,,” “宝儿,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个孩子” 我想永远守护着你!让你每天都如孩童般天真,快乐。等你! “嗯!”   ☆、第二百十五章 不管 紫色水晶珠帘被撩开,发出叮铃的声音,一身玫红娇柔的身子,进了屋子。 “宝儿,我这儿是卖糕点的,可不是酒坊。”柔媚的声音酥软入骨,却满是关怀。 半倚在桌案上的白衣女子,散乱的头发,一半披在背后,一半落在肩上。 红如桃瓣的小脸儿粉嫩得仿佛能出水,薄唇嫣红,微微上咧,嗔昵道:“贞娘,这酒如同清水一般,一点酒气儿都没有!” 柳贞娘柳眉一挑,杏目睁圆,“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几两银子才一小壶,瞧瞧这桌上,地上。瞧不出你竟这么能喝!” 说着走近,踢开了地上随意放着的空酒瓶,坐在了宝儿身边。 宝儿笑靥如花,丝毫不在意,手中酒瓶往嘴边一凑,脑袋一扬,又是咕噜几口。 柳贞娘忙制止,抢过来,娇怒道:“别再喝了!瞧瞧你什么样子!不就是男人走了,又不是不回来。枉你还劝我,男人不是你的天,要自己活得精彩,活出价值!可你呢!” “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我怎么还不醉!”宝儿黛眉微皱,似没听见一半,不满的撅着小嘴。 醉眼朦胧望向窗外,秋,已经来临了。原本翠绿的世界已经逐渐枯萎,渐渐由浅黄变为淡黄,再是深黄??? 千万将士身着崭新的盔甲,手持长矛,行走在大街上,直往城门去。 无数送亲的人儿一路泪洒,跟随在道路两旁,叮咛,嘱咐。 宝儿正处其中,张望着最前头,挺立身子,坐在马上的人儿。火红的战袍,自肩上披落下来。盖在马背上,一路苍茫之中,分外耀眼。 战旗飘扬,马蹄哒哒。整齐的脚步声响彻整个京城。 宽大的城门口,带三军到达,齐放礼花。一时间,一声声巨响划破天际。饶是白天,依然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芒四处散漫下来。 地上的人儿齐声呐喊—— “镇国大将军必胜!” “镇国大将军必胜!” ??? 此起彼伏,如同狂涌的浪潮,一声接着一声,一层盖过一层,一浪接着一浪。 脚下步子凌乱了,身旁满是激奋的人群。跌跌撞撞,努力往前。 可那鲜红的身影依旧越来越小??? 用力咬住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下来。心,仿佛被粗糙的麻绳勒紧、缠绕,叫人透不过气来。 那人儿竟然缓缓转身。冷峻的面容映入眼帘。冷冽的眸子淡淡一扫,发现了夹在人群中的她。 一个放心的眼神,叫冰冷的心,仿佛被温暖包围,不由自主的扯出一丝笑颜。 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愿郎更回抱,终天从此诀。 一字一句。无声道出。 马背上的人儿,身形一震,眼中满是坚定和决裂。 黑压压的人潮湮没了那一抹红,眼眶的泪,再是装不下,焦急的冲了出来。乱了精致的妆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匈奴来犯,攻破边关数镇,使我朝边关不得安宁,国家危在旦夕。镇国大将军亓炎晟。骁勇善战,雄才伟略,刀光剑影,所向披靡。朕亲赐其兵符,统帅三军,不负众望,收复失地,保家卫国。钦此!” “将姑娘扶到榻上去。”柳贞娘看着醉倒的宝儿,轻轻叹了口气,满是心疼,不露痕迹的拭去眼角的泪水,对一旁侍候的丫鬟道。 “是!” 粉帐内,朱艳明媚,酒香交脂粉,醉上心头,愁更上心头。 福宝园茶点站。 茶点站是三间铺子占地规模最大,倾力最多,最为看重的,算是福宝园的主心骨。 气派的门庭,精致的匾额,别具一格的设施,无一不叫人赞叹。 只是万事俱备的福宝园,却是一副惨淡的光景。 京城里,无论是想一尝美味的贵客,还是同为吃食铺子的店主,无一不期盼着铺子的开张。 福宝园三个字早有耳闻,而今终于坐落京城了,却迟迟没有动静。每日的大门紧闭,直叫人失去耐心,纷纷上门询问。 伙计们只好笑脸相迎,陪着不是,还得等上些日子。 几位福宝园的掌柜、管事齐聚一堂,谁也没有讲话。一众丫鬟、伙计倒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章扫视众人一番,视线最后落到了福气身上,“福掌柜,姑娘最近可有何吩咐?” 福气抬头看着胡章,摇摇头。哪里能有什么动静呢!整日的不闻世事,近日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她发话,铺子就是准备再好,还是得等着。自己倒是不急,没有什么比姑娘的心情更重要,铺子开与不开又何妨。 只是有的人却是急,这一众盼望大展宏图的管事们急,那几家供货商急。 等,就意味平白无故的往海里扔银子。 “难不成,就一直拖着?她是等得起,可咱们等不起!”刘秋良有些心急道。 “啪!”福气往桌上一拍,“福宝园少你银子还是怎么!铺子是谁的,便由谁说了算,就是明年开,后年开,或是一辈子都不开。也跟你没干系,不爽快就走!” 听他这话,福气瞬间火气上冒。若不是姑娘瞧得上他,哪里会千方百计的帮忙,如今日子好过了,倒学会咬人了! 这么些年来,还是见福气第一次发火,众人皆惊讶了。 胡章忙打着圆场,“快莫生气,老刘也是为铺子着想,谁都想看着福宝园好好的。姑娘待咱们每个人都有恩,若非她,咱们连落魄街头的乞丐都不如。哪能像今日这般吃好传好,得了本事还做了掌柜、管事!老刘,你说是不是?” 胡章态度温和,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刘秋良听的。 众人皆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处于对宝儿尊敬,或多或少心底对他都有一丝厌恶。 这也难怪他,以前是做主子的,虽说只是管着几十亩地,却也是让人家看脸色的。 这些日子,跟在福气身边,瞧着的也是福气的手段。对于宝儿,却不甚了解,自然心里有怨言。 进胡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惭愧。自己不过是个落魄之人,哪里有资格埋怨起主子来了。 “却是我心急了,福掌柜莫往心里去,我也是为铺子担忧,望大家见谅。” 刘秋良忙起身,朝众人拱手作揖,陪着不是。 福气只是瞥了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转向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吴帆道:“吴主厨,你且与那些供货铺子再说道说道,容许再宽限几日。” “是!”吴帆满口答应,自是会尽力去做。那帮人也好说话,毕竟还是看在福宝园背后有人在,不敢逼迫。 “所有人听着,这些日子,全力备战。不要因此,丧失信心。若是我听到有人说三道四,就让云清姑娘在福宝园的名单上,将其名字除去,永不录用。我福气,这点说话的权力还是有的!” 福气义正言辞,一脸的肃穆。那气势一点不似十几岁的小娃,叫人再不能反驳什么,饶是在座这些地位高,年纪长的人,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福掌柜,不好了!”一个伙计急急忙忙跑进门,“雷七把人给打了,这会儿被关进官府了!” “什么!” 众人皆站起身子,一脸的震惊和愤怒,望着伙计。 这个莽夫,在如此节骨眼儿上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还闹到官府去了! “你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福气急忙问道。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跟他一起的三个伙计都被抓起来了。前边古玩铺子的小厮跑来告诉小的,说雷七偷了官家夫人的东西。双方吵闹几句,就打起来了。那夫人有些来头,身边带的人,也都个顶个的厉害。雷七抵挡不过,便被捆绑起来,送到官府去了!” 小厮擦擦额上的汗水,一字不落的将事情讲清楚。 众人听得心里直冒火,这个腌臜的东西,怎么做出这么窝囊的事情。福宝园还未开张,便被败坏了名声。 话说这雷七,是宝儿从黄老板手中卖来,多次出言顶撞的那人。练得一身好武艺,因脾气暴躁,多次得罪他人。结果被人暗算了,伤了身,卖给贩子。 不过,却是个心直口快,豪爽万分,忠肝义胆之人。也正是如此,被宝儿看重,做了福宝园的护院,保护三件铺子免受流氓、地皮的骚扰,破坏。 手下管着十余人,若是在衙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了,威风着呢!不过这会儿,倒是威风到官府去了,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胡章思索一番,站了出来,“福掌柜,我先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若真是如此,能私了那是再好不过,陪个不是,再陪些银子。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大,对他,对福宝园都万分不利。若是解决不了,我便使个人回来告知于你,这事儿只得劳烦姑娘了。” 福气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希望事情能圆满解决,莫要再给姑娘添忧愁了。 堂内众人一下子就散开了,各司其职,各办各事儿。   ☆、第二百十六章 偷盗罪 一虎背熊腰却鼻青脸肿的汉子铁臂被反绑在后背,匍匐地上,一直望向门外。双眼狰狞,布满血丝。如同熊熊烈火燃烧,满是愤怒。却又带着希冀,盼着来人。 写着‘明镜高悬’四字的红蓝匾额之下,高堂正坐知府大人,右手边上则设了一个位置,一身华贵的年轻夫人坐在上边,描着细长的远山眉,长而卷浓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满是轻视。 此人正是司徒丞相小儿子,司徒傲的二夫人,梁煜雪。 “不必再等了,这贼子偷了我家夫人的玉佩,众人都是看到的,这么多双眼睛,还能作假不成!”梁煜雪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恶狠狠道,瞧着身上的衣裳料子不差,说话态度趾高气扬,应是她身边的红人。 一个下人,竟这般嚣张,却没有人说什么.应都是看在梁煜雪夫家的份上.毕竟谁会跟皇上身边的红人作对,不是自找没趣! “大人明鉴,我们没有拿她的劳什子玉佩, 这帮人目无法纪,胡乱打人,栽赃陷害.”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大人,明鉴!” 旁地是被打倒在地的三个伙计,不满的吼道. “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乡村野夫,见到名贵玉器,便心生恶念.敢做不敢当,下人就是下人!” “胡说,你们这群恶霸!” ``` 此时的争执,只叫安坐高堂的知府万分头疼.这三人偷什么不好偷,偏偏偷了丞相府的家眷的东西.这案子还审什么审,早些结了,自己可不愿趟进这浑水之中。 手持惊堂木,猛拍了两下桌子,严肃道:“肃静!” 众人这才住了嘴,知府接着厉声道:“你们没偷东西,为何玉佩在他怀里搜出来!分明就是你们见才起意,意图不轨!” 说着从案堂上绕了出来,走到边上呈证物处,拿起了那块碧绿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玉佩。双手呈递给了自进门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温柔坐在一旁的梁煜雪。 “夫人放心,下官定秉公执法,给您一个交代。” 梁煜雪颔首,浅浅一笑。接过玉佩,“如此小事,有劳大人了。只是这玉佩是大夫人送罢我的。若是丢了,怕是不好交代。幸得大人出手相助,回去定与夫君说道,改日登门道谢。” 大夫人自然就是司徒丞相的原配,这里头关系非比寻常。若是这少夫人回去说道两句,说不定丞相就能记着自己,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 知府受宠若惊,笑得合不拢嘴。“如此小事,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大人,你可不能听信这妇人的一面之词,我们也不知道为何那玉佩会在雷七身上。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低下伙计反驳道。 而那强壮的汉子,却一言不发,紧握的双手,还是能看出他的愤懑之情。 “雷七,你说句话啊!这玉佩不是你偷的!”旁的伙计朝那汉子喊道,一脸焦急。 方才那梁煜雪身后的嚣张下人,往前跨两步。凶神恶煞道:“你这话意思可是说我们故意栽赃给你,你小小一个伙计,我们这般做,能谋到什么,分明就是你想开脱罪责。” 知府淡扫了一眼,厉声道:“来人。先打五十大板,压入牢房。” “大人冤枉???” “贼人,不得好死!” ???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瞪圆的眼珠,仿佛要崩裂出来。直往向门外看去。 竟有人从门外走来,一蓝色身影,细长而纤瘦,身后还跟着两人。 雷七眼神一闪,随即黯淡下来。 “大人,且慢。”来人正是胡章,堆着一脸的笑意。 众人皆愣住了,齐齐看过去。 知府上下打量一番,这人十分瘦弱,罩在宽大的袍子里,瞧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书生气十足,不卑不亢的表情倒是让人不容小觑,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胡章拱手作揖,“回大人,小的是福宝园的一名掌柜。正是为这三人而来,其中定有误会,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凡事都好商量。” 这话要是搁在之前,那是再好不过。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儿,自然什么都好商量。 可如今牵扯进了这夫人,倒是轮不到自己做主了。 知府偷偷看了眼梁煜雪,见她神色丝毫未变,便知其意。自然也是,人家哪会看上这点小钱财。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却是你家的伙计偷了夫人的玉佩,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胡章面露惊讶,抛出这枝头,竟不接!扫视地上跪爬着的四人,又转向侧边站着的一行人。一名华贵的少妇正坐其中,一脸得意的神色。 当下,胡章心里有了计较。 忙转向那梁煜雪,笑呵呵道:“不知道夫人府上何处,改日好登门致歉。今日之事,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却是小的管教不严,回去定当惩罚。” 知府忙接话,“这是司徒丞相家的儿媳,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胡章一惊,仔细打量一番,年纪瞧着不大,莫非就是梁府二小姐。此人速来与姑娘不和,这次只怕是故意找茬的。 “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梁煜雪媚眼一扫,看了看面前文弱书生样男子,满是嫌弃。本以为那臭丫头会亲自前来,竟然派这么个弱不禁风的人来,瞧着也是一脸晦气。 罢了,今日目的也达成了,福宝园的伙计手脚不干净,只怕早已传开来,往后的日子,便不会这么好过了。 看看堂下的这一些人,满满的兴致,竟提不起。 梁煜雪提了提裙摆,站起身来,“虽说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可是这人却是做了不干净的事。今日好在发现及时,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相信大人能秉公执法,不会让更多的人受害。” 知府自然是懂了,不再理会胡章,不就是个铺子的掌柜,立马摆起架子,“来人,先打五十大板!” 胡章大骇,五十大板打下去,就是再强壮的人都吃不消,何况这四人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只怕半条命都送去了。 “胡掌柜,你要救我们啊!我们是冤枉的。” “胡掌柜,胡掌柜???” 两个伙计争先爬过来,乞求着,眼中满是惊骇。只有半倚在地上的雷七没有一句求饶,却也抬起了头,“姑娘怎么没来?” “姑娘哪会管你这破事,给你的箴言都让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胡章看着他,无奈道。 雷七身子一震,脑海中浮现了那几个字:戒骄,戒躁,方能成大器。 胡章摇摇头,随即又展露笑容,转向知府道:“既然大人自有定夺,我却是不方便再说什么了。只是,事还是因福宝园起,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主子,她定有所表示。怪我嘴笨不会讲话,若不是主子今日正好去将军府见了亓老将军,也轮不到我在这儿说道。” 一大段话,知府是毫不在意,后‘将军府’三个字却是一字不落,怎么的又扯到将军府了! “你家主子与将军府的人识得?”知府试探的问问。 胡章似不在意,“可不是呢!亓老将军最是与我家主子交好,经常一起下棋。主子偶尔也会带着福宝园的特色小吃去,亓老将军甚是欢喜。” 知府一愣,一起下棋?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如此说来,底下四人便不能随意处置了,若是得罪了将军府的人,自己定没好果子吃。那镇国大将军才受封出征,风头正胜呢! 一边是丞相,一边是将军,得罪哪个都不好,知府一脸愁容,自己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烂事儿。 现在人也打不得,更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只是如今场上还是这夫人最大,得听她怎么说。踌躇一番,知府踱步回去,至梁煜雪面前,“夫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梁煜雪面上一狠,却也发作不得,自己毕竟是代表着丞相府,可不能张嘴就是打骂。 不过理儿可是占自己这方,饶是皇上来了,也不能包庇!再说了,目的已然达到,用不了几日,福宝园就会臭名远扬。到时候看那臭丫头如何神气! 忽的眼神一弱,面色一柔,委屈道:“此时还是由大人定夺,我乃一介妇孺,却是不好说什么。虽说我是受害之人,却也得心胸大气。” “夫人却是大气,不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若不然,这事儿先搁置两天,容我将草案与证据备好,也好叫那福宝园的人心服口服?”知府一脸谄媚,当务之急还是得缓下来,板子打下去,情势可就变向了。 只见梁煜雪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别的什么。 “这位掌柜,您觉着如何?” “再好不过,小的回去也好有所交代。麻烦大人了!”胡章满脸笑意,拱手道谢,又转向梁煜雪,“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后者颔首浅笑,嘴角一丝轻视,不易察觉。 知府重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余后的事儿,就与自己无关了。双方定会自己去协商,自己只管等候发令。这人是罚,是放,便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了。 转身走上高堂、坐下,惊堂木一拍,“底下三人,刑法暂缓,收押监牢,容后再议!”   ☆、第二百十七章 言错 “不行,姑娘还睡着呢!你可不能进去!” “青芽姐姐,这事儿十万火急,管不得这么多了!你快进去叫下姑娘啊!” “福气,你咋啦这是?” “芍药,你来得正好,我有急事找姑娘,你快进门帮我通报一下。” “可是???” “你就再等会儿,姑娘醒来我立马叫你成不?” “不行啊!我能等,雷七不能等!” ??? 床上躺着的人儿,黛眉微皱,伸手揉揉有些沉重的脑袋,挣扎着起身。 “青芽???” 门外三人听得屋内人儿呼唤,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 “快进门啊!姑娘叫你呢!”福气忙催促道。 青芽也不再纠结,转身推开门,快步奔了过去。芍药则紧随其后,也进了门,只留得福气一人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脸焦急。 没过一会儿,芍药打开房门,“进来吧!姑娘唤你呢!” “嗳!”福气应了一声,跟进屋去。 此时,宝儿已经梳洗完毕,安坐一旁,青芽端来了茶水,放置桌上,宝儿此时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些日子过去了,宝儿原本消瘦的身子更显单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像一个搪瓷娃娃,毫无生气。 福气满满一肚子的话,待见到宝儿的模样时,便被堵在了胸口,眼中竟有东西想要冲出来。 宝儿微微侧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不是有要紧的事说吗?这会儿怎么成哑巴了?” 福气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走了过去,“姑娘,对不起又让你劳心了!” 宝儿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这么长时间以后,自己不管不顾的。也没人来说什么。福气今日却十分焦急,想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说吧!可是铺子出了什么事儿?” “姑娘,雷七被关进大牢了!” 宝儿眼神一冷,周身的寒气让众人不敢多言。 福气将雷七如何被抓。又如何关在监牢的事,详尽说道一遍。 只见宝儿神色越来越冷,整个屋子皆被一种压抑的气氛充斥着。 梁煜雪,欺人太甚! “姑娘,现在如何是好?雷七等人还被关在监牢,指不定那些狱卒受人唆使,对他们用刑可就糟了。听胡掌柜说四人皆伤得不轻,若是再有闪失,只怕会危及性命!”福气道出心中的担忧。 宝儿沉吟片刻,缓缓道:“你先去送些银子给那知府。务必要保他四人周全。若是银子不起作用,那就如胡章所言,搬出亓老将军的名头。另外,你且去叫云清来一趟。” 双方皆是有权有势的,这知府不是个知轻重的。定不会不卖面子。只要能争取个几日时间,宝儿自有办法救出四人。 “是,小的这就去办!”福气应声道,说完便往门外奔去。仿佛这一切有了宝儿的把握再不成难事,没有来时的忐忑,无比踏实。 福气走后,宝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人讲话。满屋的静。 日子还是这般过着,却不似那般平静。 福宝园的伙计偷人东西,态度恶劣,还出手打人,闹到官府,让众人哗然。备受关注的福宝园怎么突然就闹出这样的风波?众人议论纷纷。 且有更多对福宝园不好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如:这铺子里的人来路不明,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小偷,甚至有的是逃犯。让人惶恐不安,甚至不敢往铺子门前走过。生怕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福宝园的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着实不好受,偏主子又没动静,任由事情朝着劣势发展。不少人因此灰心丧气,无奈碍于福气的命令,却是没有人敢说道什么,只好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很是窝囊。 除此之外,那几家供货的铺子也上门施压,大话一堆,无疑是想解除合约。却又不敢开口,旁敲侧击等着福宝园的人先提出来。碍于将军府的面子,他们自是不敢撕破这层窗户纸。 接待此事的吴帆哪里会不明白人家的‘良苦用心’,只是如今情势,哪里能如他们的意。只好装作听不懂,与他们打着哑谜,这才把人给兜了回去。 丞相府内 褪去一身华服的梁煜雪正卧躺椅之上,着一粉红抹胸裙襦,外披透白轻纱,乌发松散搭在身上,露出如白玉的香肩。美目轻闭,透下些暗影。 纤纤玉指随意搭着,身边正蹲了一个青衣丫鬟。旁边是一个小几子,上放着一只玉碗,内盛鲜艳的凤仙花膏。丫鬟正小心翼翼为她描在饱满、晶亮的指甲上。另一只手,五指指尖缠着白色的绸条,放在腰间。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鬟,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梁煜雪身边,小声道:“夫人,外头有个小厮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哪里来的小厮?”梁煜雪纹丝未动,只慵懒的道出口。舒展的细眉,微微上翘的红唇,皆表明她心情不错。 “那小厮说是福宝园送来的???”丫鬟怯生生道。 福宝园? 梁煜雪忙坐起身子,秀目睁圆,一脸的错愕,“拿来!” 满是凤仙花膏的玉手一把拿过丫鬟手中的信,已经绑好的白绸散乱,花膏掉落下来,粘在纯白的纱衣上,一点艳红散开。 梁煜雪已由惊愕转为兴奋,仿佛已经想到王家那臭丫头的声声求饶。 迫不及待展开信来,瞬间,却变了脸色,一脸的惊恐,满是苍白。微张着嘴,似含了个什么东西,竟不能闭拢。 旁两个丫鬟皆被她这副模样吓着了,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梁煜雪两眼瞪圆,不知道为何,竟隐隐盈满泪水,像是气的,又像是害怕。 只听得她“啊!”大叫一声,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稀巴烂。一番激动,两手精致的兰蔻早已破坏。 此时的梁煜雪满是狼狈,也十分吓人,哪里有平日温婉,娇媚的样子。 “给我端来火盆,把这些纸全部烧掉!” 凶狠的怒吼,将呆住的两名丫鬟拉回了神,连滚带爬去取火盆来。 梁煜雪重重靠在躺椅背上,饶是铺了厚厚的白色毛皮,却仍觉背上一丝凉意爬上来,直叫她浑身发颤。 窗外一阵秋风吹来,卷落了身上的纸屑,飘到地上,翻滚,滑动,直到停止。 残缺的纸屑上,零星能看出几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县衙府内。 知府大人正在内堂打盹儿,一个衙役跑进来。 “大人!大人!上次那夫人又来了!” 被衙役一惊吓,撑着额头的手一颤,滑了下去,脑袋险些撞到桌上,瞌睡瞬间醒了大半。 气急败坏对着那衙役吼道:“混账东西,要吓死大人我!” 衙役缩缩脑袋,再不敢应话。 知府不慌不忙的整整衣襟,喝上一杯茶水,这才慢慢悠悠往外走去。 心中早已料到,双方谁先来找,必然是输的一方。看来是丞相府的,又该是来给自己送银子了。想到这儿,知府心里就乐开了花,手里头已经攥了一笔银子,那福宝园果然是识趣儿的。 “哎呦!夫人怎亲自前来了,使个下人来便是。虽没多少路,却也是累人。”知府笑得近乎谄媚,又转向边上的衙役,“还愣着干嘛!快给夫人置座。” 受命的衙役忙搬来一张圆椅,站在堂中间的梁煜雪施施然坐下。 今日不似之前的狂妄,高高翘起的兰花指也藏在广袖之中。另一只手则扶着袖子,轻轻盖在双腿之上。 如此的恭敬,甚至有些谦卑。少了惹人厌恶的态度,这会儿倒是让人怜惜。 知府虽惊讶她的转变,却也能猜透几分。 “夫人,那盗贼的罪状,本官已经拟好,您看是先给您过目,还是直接定罪。” 梁煜雪轻轻抬起头来,眼中秋波盈盈,欲哭无泪,“大人,请赎民妇无罪。那日,应是不小心与那伙计相撞,使得腰间玉佩掉落。哪知身旁伙计与路人纷说,是伙计偷的。民妇听信一面之词,误会了那伙计。今日特前来赔罪,请大人放了他们。” 这番话如泣如诉,甚是委屈。却是让知府更加疑惑了,他想过结果,最多是其中一方服软,事情便解决了。哪知这夫人态度这般恳切,服得也太彻底了!福宝园竟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叫丞相府的人也能俯首言败,让人不敢置信! “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知府试探的问问。 梁煜雪再是躬身俯首,“还请大人网开一面,看在民妇无知的份上,莫要怪罪。放了那四人,还他福宝园声誉吧!自当感激不尽。” 说到这儿,身后小厮上前,拿了一张银票,塞到知府大人手中。 知府瞄了一眼,笑呵呵的收进了广袖之中,并不忌惮,堂内都是自己的人,倒是无妨。 “夫人放心,我自会与那福宝园的人解释清楚,此时并不怪罪于您,却是误会一场。” “如此,谢谢大人。”梁煜雪淡淡一笑。 “不谢!不谢!“知府也是跟着赔笑。   ☆、第二百十八章 败露 这边梁煜雪刚走,知府就派人送信去福宝园。没过多时,一群人浩浩荡荡自东街而来,引得人纷纷侧目。 最是为首白衣女子,气质超然,模样娇俏,肌肤胜雪,阳光下白的晃眼,叫人觉得不真实。 一行近十人,只兴高采烈跟在那淡然女子身后,拥戴着,充满敬意。 有人眼尖,认出了那便是福宝园的主子时,众人一致震惊,怎是个这么小年纪的姑娘!这姑娘又是哪家人户的,模样俊俏不说,还有一身的好本领。 直到此刻,宝儿才真正站在在世人面前,而之后,也不会躲在背后。 “王宝儿”这三个字,即将在以后的一年中响彻整个瑾元,就像镇国大将军亓炎晟的名字一般,响彻瑾元。 那时自己将与她站在同一高度,高声宣告,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夫人。 宝儿望了望高挂空中的暖阳,微觉有些刺眼,却不愿挪开,仿佛能驱赶周身的寒气。 踏进县衙府的大门时,知府携一众衙役已在大堂恭候。 “您???您就是福宝园的主子?”知府望着来人,一脸震惊。转向宝儿身边的胡章,露出询问的眼神。 且说她是一个大商铺的主子,竟能自由出入将军府与亓老将军下棋!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丞相府的二少奶奶甘拜下风,亲自上门赔罪,究竟是何方神圣! 胡章满是自豪的点点头,知府张着的嘴,久久没有闭上。 宝儿暗笑,这知府果真是一副财迷样,为了银子,竟也不怕得罪丞相府和将军府,该说他财迷心窍呢?还是聪明! 不管怎样,他这般态度,总还是送去的银子起了效果。 “大人。正是!”宝儿微微拂身,态度甚是恭敬,“我那伙计给您添麻烦了!” 知府忙合上嘴,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却是丞相府的二少奶奶弄错了,才有了这么一场闹剧,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说到这儿,跟着来看热闹的人哗然,原来是冤枉人家福宝园了。那什么二夫人也真是够胡闹的,把人给打了,还绑到官府来,合着一句‘弄错了’就能算了。也难怪人家不追究,丞相府的人哪能随便惹啊! 一时间。谩骂福宝园的人纷纷倒戈相向,开始抱不平。 耳边全是人们的议论声,宝儿只听着心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那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好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能还我那几个伙计公道,就甚好,相信他们也不会有多的怨言。” 知府拱手,“姑娘好胸襟,本官佩服。您且随我来。这就放你那几个伙计出来。” 当一直盼望的人儿出现眼前时,雷七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除了欣喜还是欣喜,身上的疼痛竟一点没有了。 当人生重获光明,踏在这坚实的土地上,不用再为守着一个发酸的馒头,而小心翼翼防着与自己同为落魄关在一起的人。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就是眼前这个纤瘦的白衣少女,面带淡淡笑意,像一个居高不下的王者,看着匍匐在地的自己。尽管如此。雷七不在意,她能出现,便表示没有放弃自己。 咧开发干的嘴,撕扯着嘴角凝固的血液,生疼。 “功夫真差,竟被伤成这个样子,这下丢面子了吧!回去后,好好练习武艺。”宝儿责备的语气,又带着调笑,叫人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雷七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展开了,竟嘿嘿笑出声来。 姑娘没怪他!姑娘没怪他! 四人轻轻松松被接走,直径回了福宝园茶点站,得到了众人的欢呼拥戴。又是跨火盆,又是洒柚子水,还吃了一碗用料很足的猪脚面,叫四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福宝园不避讳的做得隆重,人们纷纷称赞,竟然这般仁厚。伙计被冤入狱,主子亲自去接人,还得到铺子人的关怀。放眼整个京城,竟再没有人能做到这样。 短短数日,福宝园被推向刀剑,又在众人的欢呼之下,去到更高的拥护浪潮。 奔波了一天,待夜幕降临时,一切总算是趋于平静了。 当福气拿着厚厚一叠本子去找宝儿时,云清正从房门里出来,后者恭敬的俯身行礼,二人相视一笑,便离开了。 福气进门,将本子放在桌案上。 宝儿正站在窗边,动动脖子,挥挥手。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福气笑呵呵的看着她。 “颓废了几日,身子骨儿都僵硬了,动一动,松松筋骨。”宝儿一副轻松的口吻,却也停下动作,走到桌案出来。拿过一本,坐下,翻阅起来。 “姑娘,这些都是我和胡掌柜做的,你瞧瞧,可有什么要改的。”福气说着有些兴奋,满心期待。 这里边儿写的是福宝园开业的策划书,自己跟着宝儿开过两次店了,加上合盛的,该是有三次了。再次开业,自然是手到擒来,顺手的很。可到宝儿面前,竟又觉得有些紧张。 “行,我先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再与你说。今儿也忙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吧!”宝儿点点头。 “嗳!”福气一口答应,却有些犹豫着没离开。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宝儿低着头,专心致志低头看书,淡淡开口道:“可是想问我,为何梁煜雪会罢手?” 福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真是了解自己。 只听得宝儿继续道:“我只是让云清派人查了她近日在做些什么罢了,将那些事列举出来,写了封信给她,顺便搜集证据一道儿送过去。”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这般轻易妥协,竟是有把柄在手。”福气一阵惊讶,“可是,您就这般笃定那雷七是清白的?” “我亲自挑的人,自然是信得过。” 这句话让福气有些恍惚,自己也是姑娘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把自己当作心腹,或者有些妄想的说是弟弟。就是放任自己去合盛做掌柜,也从未问过自己是否还会回来,只因为信任。 “姑娘,我这就回去了,您早些歇息,莫要看得太晚了。” “去吧!”宝儿点头应道,望着福气出去的背影,狡黠一笑。 送去梁煜雪手中的信,只是备份,而原件,此时应该已经送达丞相府,大夫人手上了吧! 丞相府。 司徒丞相的大夫人正坐高堂,身侧站的是啜泣抹泪的大少奶奶上官婉儿,而梁煜雪则一脸不桀的跪在地上,旁站着一众丫鬟、婆子。 “大夫人,雪儿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竟要您如此惩罚。” 执着丝锦绸帕的大夫人狠狠在桌上拍了两下,“梁煜雪,枉我不计你的出身,容你进门,还抬做侧室。你竟然不知进退,兴风作浪,搞得家宅不宁。事到如今,还不认错!我问你,婉儿的孩子怎么回事?” 梁煜雪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封信的内容被泄露了?自己明明撕烂了,还叫人烧的干干净净,连灰都随风飘散了,怎么会???难道是那王家臭丫头? 忙辩解,“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雪儿就先行告退了,等夫君回来,您找他问话吧!” 说着,就要挣扎起身。众人哪里会任由她离开,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去路。 “混账东西!来人,给我押下,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休想要离开!”大夫人恼怒不已,气得身子发抖。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梁煜雪忽然变了脸色,楚楚可怜,转向身旁的上官婉儿道:“姐姐,若是您因相公处处流连我处,我自去与他说便是,您不用做出这般叫人心寒的事儿!我知你是失去孩儿心痛,却不能把什么都怪我头上来,若不然您把平儿接去住几日。” “你???你???”上官婉儿不似梁煜雪般柔媚,是个清丽文弱的人儿。被她这么一说,一口气上不来,作势要扑上去撕扯。却被身旁丫鬟拦着,劝着。 “大夫人,您要为婉儿做主啊!”上官婉儿哭倒在地上,细心裂肺。自己那苦命的,还未看见世界光明的孩儿,就被这个毒妇害死了! “婉儿,你放心,我管着内宅,自是会还你一个公道!”大夫人看着梁煜雪,厉声道。 “夫人,同为儿媳,您不能这般偏袒!”梁煜雪仍旧不死心,跪着往前行两步,拉住大夫人的裙摆。 却惹来大夫人的厌恶,一脚踢开,梁煜雪翻滚两圈,倒在地上。头发、衣衫散乱,甚是狼狈。 “大夫人,我是平儿的娘亲,若是他知道您这样待我,定会十分痛心。”梁煜雪无奈,只好搬出年幼的儿子做挡箭牌。 大夫人一惊,怎么就把孙儿给忘了。心中稍有不忍,看着倒在地上的梁煜雪满是厌恶。 “来人,将二少奶奶关进柴房!” “大夫人!您不能这样!我是冤枉的!平儿,救救你娘亲???”   ☆、第二百十九章 帮忙 “姑娘,沈公子等人已经到了。”一小厮来报。 宝儿正处后厨,与吴帆等人试菜。 “这儿交给你了,我先出去了。”宝儿放下筷子,对吴帆道,身旁青芽忙递来手帕,给宝儿擦擦手。 “是!”吴帆恭敬应道,接着忙碌手上的活儿。 自雷七被绑进监狱一事,已过去些日子了。福宝园的大门依旧紧闭,叫期盼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福宝园的管事、伙计们却不再有怨言。毫不费力救出了雷七,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家主子是用的什么方法。亲自去牢房将人接回来,就以收复了众人的心。 这个主子就是这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却又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叫人不得不服。 宽阔的大堂内,宽大松软的浅褐色云纹沙发,两个对面安放,四方其一是由檀木珠串成的珠帘作为隔断。其余三处,则是镂空高架子,上面或摆放着书籍,或瓷器,亦或是精致的盆栽。将大堂分割出了许多的小区域,每处各不同,每处各有其韵味。 桌子是梨花木质,上刻精致花纹,打磨得细致光滑。桌上搭着一层麻布,淡冷的颜色,粗制的纹理,正好与这大堂的风格相得映彰。 在往上看,是一盏琉璃灯。为木槿花样,每一花瓣晶莹剔透,似有水珠沾在上面,活灵活现。 整个大堂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十分舒适。 三位英俊少年正仔细观察着这个别致的酒楼,每一处都不愿放过。 白衣胜雪的沈自远一手背在后背,弓着身子,抚着架子上的花纹。满是认真,这些纹饰自己竟从未见过,饶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没有这等奇特却好看的纹饰。 “自远,你来看。这花灯甚是别致,却不知道是何种花,你认得吗?”许久未见的子墨一身枣红,正仰着头。乌发后垂着,白面粉唇,嫡仙般的人儿。 自远站直了身子,朝他走去,也是抬头张望着,摇摇头,“并不认得!” “妙!妙!妙!” 二人正在迷蒙之际,听得千之一阵赞叹。转头,见他正站在一面素青色的半透屏风前,屏风上是几排醒目的黑色大字。二人忙走过去。正欲一探究竟,又听得千之缓缓吟诵: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餍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这是何种美味才能当此诗句的称赞。”子墨摇头,惊叹。 自远更是眉头紧锁,只一个酒楼,竟有着如此精致用心的建造。这人该是有何等高的文学造诣以及开阔的思维。 这三位俊才之后,同样有着不凡的才能,广博的见识,却因着一间酒楼发出如此赞叹。 “几位对我这福宝园可还满意?”宝儿自后堂出来,见三人站在屋子中间,品析着屏风上诗句。 三人齐齐转头,见来人一身素衣。巧笑盈盈。 “王姑娘,这诗能否让我抄录了回去!”千之是个爱诗之人,如此美句,怎会放过。 宝儿点点头,“自然!” 两字出口,千之立马雀跃起来。 另外两人也是走了过来。点头行礼,宝儿一一还礼。 “也是恰巧在子墨府上做客,听了你谴人请子墨去,我二人心生好奇。王姑娘不会怪罪我二人不请自来吧?”自远看看千之,转向宝儿。缓缓道来,却满是好奇。 “我是求之不得,哪里会怪罪!”宝儿摆手,言笑。 子墨前些日子出游拜师,学习唱戏,近段时间才回来。对于亓炎晟入狱之事,甚为关心,他与宝儿之间的恋情也有所了解。 当初还念想着这王玉公子能与朝阳成了,却是没想到她是个女子。感慨之余,又甚为敬佩。 若说到关系好坏,自己定然排最末,为何独请自己来?子墨百思不得其解,“王姑娘,你今日请我来,可不会只是欣赏你这别致的酒楼吧?若是如此,我子墨也不枉此行。” “哈哈!” 子墨这番妙言惹得众人大笑出声,却是一群爽朗的人儿。 “三位且随我上楼,先是饱了眼福,接下来便是饱口福了。”宝儿狡黠一笑,转身,直往里去。 大门正中间往里,是一个楼梯。不同于一般的倾斜直上,而是盘旋而上,十分别致。 三人跟着宝儿往上走去,又是一番震惊,俯瞰楼下,十分壮阔。在这样的地方吃饭,该是赏心又悦目吧! 而到了楼上,又是别有洞天。 整个二楼呈现圆形,不似楼下敞开式的,为独立的厢房。只见各个房门之上,精致木棉花样内镶房名。由近往远了看,依次为:雅阁.雅月.雅至.雅苑;月亮.月丽.月影.月景;福星.福禄.福寿.福祥??? “天!王姑娘,你是想让京城所有的人都来你这儿吃饭吗?”千之赞叹道。 身旁二人也是同样震惊,就是香满楼也及不上福宝园的一半吧! 这王姑娘好大的魄力。 宝儿笑笑,指着“雅苑”厢房,道:“三位里边儿请!” 开了房门,与楼下风格一致,只是将敞开的格局密闭化。且更为用心,更为精致。 碍于宝儿与几位伙计在,自远三人没有似方才楼下般肆意打量,却仍是不住乱瞟。 四人刚落座,传菜的小厮鱼贯而入。不多时,桌上便摆好了餐具,还上了些小点心。竟是祥瑞斋的点心!如此闻名,三人自然识的。 宝儿没开口解释,三人也没开口询问。不管是因何事,今日来了,便是赚了。 这时,一伙计传来第一道菜,放置圆桌正中间。 只见青色、白色、黄色三种食物切丝相拌,有细碎葱花、蒜末做点缀,丝丝交缠,层次相叠。盘底酱色汤汁泛着油亮光泽,清淡优雅,分外诱人。 “这道菜叫做‘群英荟萃’,其特点为清醒爽口,余味无穷。” 宝儿话音刚落,一旁侍候的丫鬟便为三人布菜。三人相互望望,又看向面前碗中的食物。缓缓拿起了筷子,尝一尝这道“群英荟萃”。 一致露出惊讶神色,怎么是生的?三种不同的清新味道争抢着传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再咀嚼两下,又有一种油的香气,这油吃起来,与平日大不相同。不同味道交织一起,只两个词,清醒爽口,群英荟萃。 陆续又上了几道这般类型的菜,却也大不相同,有荤有素,还有荤素搭配。同样的特点就是并不是热气上冒,皆为冷的口感。 竟然还有这样的菜! 紧接着开始上热菜了,一盘接着一盘,叫人眼花缭乱,直咽口水。 耳畔还有宝儿细致的介绍着:“水晶龙虾、炸芙蓉蚝、佛手排骨、棋只豆腐、太极马蹄。这几道菜,闻名便知其原料,用了独特的造型将其表现出来,且在色泽上的搭配,极为重视。,如‘佛手’表示排骨成菜后的造型,这是对菜肴形状的美化,而‘水晶’则表示龙虾的色泽,这是对色彩的美化。 另外的三道,‘千禧麒麟鱼’、‘鲤鱼跃龙门’、‘金玉满堂’,则经常出现的喜庆场合。” 宽敞优雅的屋子里,桌上玉盘珍馐,浓香四溢,俊逸才子,佳倩美人。 直教叫人想醉生梦死! 醉? 屋子里除了各式菜香,忽闻一阵浓郁的酒香。 “酒?”自远疑惑道,却是没有人接话。 未见酒影,竟闻酒香。这是珍藏多少年的酒,才能酿得如此香醇的气味! 门外传来脚步声,场面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齐望门外。见小厮托着个碟子,碟上正放一酒壶。 三人不约而同的直直望向那酒壶,猛的咽了一下口水。 布菜的丫鬟,走上前,小心拿过酒壶,为三人斟上一杯。 此时的酒香愈发浓烈,凑近了闻,竟觉有几分刺鼻。饶是宫里的御酒也没有如此大的劲道,再是不能等待,一干二净。 “好酒!好酒!好酒!”子墨拍案而起,一脸的惊喜,“入口香醇、刺辣,似有千军万马舌尖上奔腾。再来一杯!” 说着伸出空杯子,置于那丫鬟面前。 “酒会上瘾,越是纯香,越是勾人。三杯两盏下去,人便醉了。还是少饮为妙,待你三人离开时,我一人送罢你们一坛罢了!”宝儿笑着摆手示意。 一坛?三人惊愕,如此陈年佳酿,她存了许多?这女子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三人皆沉默了,如此大的排场,如此珍贵的酒,她要求的事,自然不简单。 子墨思索一番,问了出口,“多谢王姑娘的热情款待,让我等长了不少见识。只是您到底是想让子墨做什么?” 宝儿低头浅笑,站起身子,周身散发的气质叫人不容忽视。那般的自信满满,那般的聪慧敏人,直叫人忍不住低了气势。 “三日后,令尊大寿,我想承接了你的寿宴,附送戏一场,如何?” “寿宴?” 三人一致惊叹,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为了帮子墨办寿宴?   ☆、第二百二十章 扬名 子墨听到“戏”字,可是兴趣浓浓。 “送一出戏?什么戏?” 宝儿低头浅笑,“自然先得保密,却是能把戏名告诉你,为‘麻姑献寿’”。 “麻古献寿?王姑娘,你快与我说说。”子墨心急道。 “哈哈!子墨,你就死心吧!你对面坐着的不仅仅是王姑娘,还是一个商人。还是乖乖把寿宴承接下来,那‘麻姑献寿’可不就成了囊中之物!”千之笑笑,拍着他的肩膀道。 一旁自远也掺和两句,“这一番品尝下来,倒是你小子占便宜。我敢保证。寿宴过后,宴席的价格会成倍的长,还不快快应承下来。” 子墨哪里会不明白,福宝园的派头比香满楼大了去,就是没有送戏,自己也会选择这里的。 “回去告诉管家,今年香满楼不订了。”子墨侧身对着身边的小厮道。 宝儿盈盈福身,“谢谢子墨!” 子墨连连摆手,“却是该我谢谢你,只是有一事相求,还请王姑娘成全。” 宝儿了然,“可是想参与戏的排练,放心,早就为你安排了一个角色,你自来就是!” “真的!谢谢!谢谢!哈哈!”子墨爽朗的大笑,难掩激动之情。 只三天时间,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但福宝园内却是不慌不忙,各司其职。好在没有开业,不必分心去做别的事儿,三天时间早已足够。 宽敞的后院儿,四名身穿霓裳羽衣的女子正翩翩起舞,犹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 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此时上演的正是一段,百花、牡丹、芍药、海棠四仙子采花,特邀麻姑同往。 悦耳的丝竹声飘过墙外,直叫路过的人驻足倾听。纷纷猜想着,院墙内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啪啪!” 一曲毕,热烈的掌声起。四女子收回柔美的动作,笑靥如花,走向那处。 宝儿一袭雪白交襟衣衫,坐在树下的圆椅子上,旁放圆桌,上摆精致糕点和茶水。 “姑娘,咱们演得可好?”其中一演牡丹的艳丽女子先是出声问道,一脸的笑意。像是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好!极好!”宝儿满意的点点头,“声情并茂,十分动人。比起那梨花苑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另一浅绿衣衫女子惊呼,“梨花苑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我们怎能比的上!” “姑娘说比得上,那就是比得上!”头戴海棠花的俏丽女子,调皮轻推了那浅绿衣衫的女子。又转向宝儿,满脸崇拜,“姑娘,您还看过梨花苑的戏呀?” 宝儿点点头,不在意道:“看到一半。困得慌,就走开了。” 这次不光是那几名女子,连一旁的乐师们,都呆住了。梨花苑的戏可是千金难求啊! 宝儿没管他们的惊讶,继续道:“你们想看梨花苑的戏?” 众人捣蒜般点点头,复又摇头。 “放心吧!余尚书的寿宴过后。那梨花苑的班主定会求上门来,邀请你们去看戏,或者是指点,届时你们便可抬头挺胸,踏进梨花苑的大门。” “真的吗?” “哎呦!那可真是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进梨花苑。” ??? 众人七嘴八舌,满是欣喜。 一身白色纱衣扮演麻姑的柳媚走出人群,去到宝儿身边,“你们可别高兴过头了,这戏是姑娘写的!” “是!我们自是会记得姑娘的恩典,还有柳媚姐姐的教导。” 四名女子齐上前,拥着柳媚,笑嘻嘻道。 这四名女子,皆是柳媚亲自挑来的,其中两个是她以前的姐妹,还有两个则是去各家青楼赎来的,都不是顶红的名角儿,却各有千秋,各有韵味。照宝儿提点,将独特的韵味发挥出来,其吸引力比那些美得没有一丝缺陷的名角儿来得更长久。 遇到了宝儿,柳媚觉得她是幸运的。以后能够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弹琴、唱曲儿、跳舞。自打懂事以来,每日必学的就是这些。 到某一天,告诉自己不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大概会觉得百无一用吧!可是既能继续做这些,又能得到众人的尊重和崇敬,那便只有在福宝园。 三日时间过得很快,尚书府已经是喜庆一片,置办得热热闹闹,仿佛过新年一般。 礼部尚书是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私塾、科举和外事活动的大臣,为一品大官。常从事外交活动,认识的达官贵人自是不少。 听说今年请了外边的酒楼入府承办整个寿宴,还排了一处戏,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直叫人觉得新奇。 于是往年送了请帖,只是随个礼的人,今年也都全部到场,尚书府空前的热闹。 一切有福宝园操持着,余家倒是落得清闲,刚开始余尚书夫妇还在埋怨子墨。整日的不务正业,竟然丢下学业,外出游历,学习唱戏。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吧!居然也没请示一下,就将香满楼的宴席退掉,若再去订了,又有些丢面子,只好随他去弄。 谁知道搞了这么大的排场,不过后来看看,却是不错,再想到儿子的一片孝心,也就放来了心,罢!只要学业好了,只管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去吧! 为着尚书夫妇态度的转变,子墨还亲自上门谢了宝儿! 觥筹交错、玉盘珍羞、谈笑风生、眉开眼笑、歌舞升平,宴会直到戏台之上,子墨扮作仙童,举着祥瑞斋的生辰蛋糕出现在余尚书面前时,才渐渐落幕。 只见着余尚书老泪纵横,望着儿子,直点头,催人泪下的一幕,过了许久,还被众人所赞叹。 第二日,福宝园的名字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口中谈论着的不约而同为三点。 其一:菜味美,酒香醇,似凤髓龙肝、琼浆玉露。 其二:麻姑献寿,精湛绝伦、流光溢彩、震古烁今。 其三:生辰蛋糕,赤子之心,感人至深。 只一个小小的酒楼,竟引起如此大的波涛。 福宝园大门依旧紧闭,但门前却挤满了人,多数想要一品佳肴、佳酿,少数想请他们办寿宴,还有些却是看热闹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吵闹闹,只叫福宝园边上几件铺子烦不胜烦,掌柜、伙计皆站在大门口,抱胸,一脸的唾弃。 “姑娘,咱们大门都快敲烂了!”刘秋良小跑着进门,对气定神闲写字的宝儿,道。 “哦!”宝儿只轻轻应了一句,手中动作依旧不停。 刘秋良却尴尬了,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着,直搓手。上次事后,莫名的,从心底对宝儿就有一丝的敬畏。 “老刘!” 清丽的声音响起,刘秋良咯噔一下,姑娘咋也随着众人这般叫自己。都是玩笑的话,可她口中道出,却百般不是滋味。 “是!”忙躬身,恭敬回道。 “你且把这个拿去给福气,贴在门口。该说什么,他自会懂的。”宝儿说着放下手中的笔,嘴角微翘,甚是满意。 “小的这就去!” 刘秋良不敢怠慢,忙上前,小心拿过宝儿方才书写的东西,忙往外去,连上面的内容也来不及看。 不知是因外面情况紧急,还是心里紧张。 望着刘秋良匆匆离去的背影,宝儿无奈哂笑,自己???这么令人害怕? 福宝园的门,缓缓被打开,拥挤、吵闹的众人,霎时间安静下来。 雷七一身劲装带着一干手下,先是从里出来,站在门边。面上冷冷的表情,只叫人连往后退。 而后,则是穿戴整齐的福气,跨出大门,笑脸相迎,满是和气。 众人随即又恢复了高涨的情绪。 “我家后日办寿宴,想要请福宝园筹办!” “我家三日后,点“千禧麒麟鱼’、‘鲤鱼跃龙门’、‘金玉满堂’!” “想请出‘麻古寿宴’家会上演出。” “我想吃福宝园的菜???” “还有我!” ??? 场面一时,又闹了起来。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且听我细说!”福气忙安抚,没有一点不耐烦。 众人见他这般态度,愈发满意。有人认出是福宝园的大掌柜,道了出来,直叫人惊叹,竟是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福气扫视一番,见已逐渐安静下来,高声道:“首先,谢谢诸位的抬爱,这是我代我家主子和福宝园全体人员说的。” 话音刚落,排山倒海的掌声呼啸而至,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一探究竟。 “然后,我再次隆重告知各位,福宝园将于三日后开业,届时,开业三天内,所有福宝园的贵客们,皆可享受八折优惠。 还要说声抱歉,生辰寿宴十日后才能开始承办,为表示歉意,生辰当天,凭借有效字据到福宝园领取生辰蛋糕券一张,统共一百份,先到先得。得券者,可前去祥瑞斋领取生辰蛋糕一个,全都记在福宝园账上。” 此话一出,好容易安静下来的场面,又沸腾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祸端 如此的名声大噪,高兴的不止是福宝园,还有各家商铺。这不,虽还未开业,就纷纷送上贺礼,聊表心意。 合盛,其主子更是亲自上门,诚挚之心,日月可鉴。 “大少爷怎还亲自前来了。”宝儿望着对面的人,客气道。 “你来京这么久了,我却没登门拜访,却是有不妥之处。今儿,就借着福宝园即要开张,亲自上门道贺。”一袭青竹袍子的梁煜轩微俯身,满是尊敬。 些日子不见,举手投足间更显老陈,已不再是多年前那个满是抱负,却青涩的梁家大少爷了。 “无妨,无妨,合盛业大,百忙中抽空前来,已是让我受宠若惊了。”宝儿轻摇头。 二人谈话间,十分客气、生疏,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俩认识三年之久。站在宝儿身后的福气,以及梁煜轩身后的贾掌柜相互看了一眼,皆无奈摇头。 该说的都说完了,梁煜轩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宝儿有些纳闷了。 这时贾掌柜朝福气使了个眼色,转向宝儿道:“姑娘,方才进门时,瞥见了你大堂的陈设,甚是别致,可否让福掌柜带我去赏一赏。” 宝儿点点头,哪里会不明白贾掌柜的意思,想留他单独谈事吧! 待二人离开后,气氛更加凝重了。半晌,谁都没有讲话。 “大少爷有话就说吧!这般僵持下去都快吃晌午饭了。”宝儿轻松笑着,打破了尴尬氛围。 “我???”梁煜轩看着宝儿这般坦然的表情,欲言又止。她的一声声大少爷,像是烧红的烙铁,烙在心口上,生生的疼。 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我想替舍妹向你道歉,万分对不住。姑娘宽宏大量,请莫放心上。” 只是为这事儿来的?宝儿无奈,谁让那梁煜雪咄咄逼人,饶是温顺的猫。也有被惹毛的时候。 “梁大少爷多虑了,这种事儿我福宝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仍是面带笑意,梁煜轩却是能听出其中的不喜,叹了一口气,“雪儿已受到应有的惩罚,平儿再不能养在身边了。希望她能悔过,莫要再心高气傲。” “大少爷难道只是为了与我道这件事?”宝儿不解问道,家长里短的,不该是从他口中道出才是。 梁煜轩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站起了身子。走向门边,往外探了探脑袋,将门关上后一脸警惕。 “宝儿,我有要事与你说!” 宝儿满是诧异,也是站起了身子。看着他。 “前几天去丞相府,偶然听到丞相将联合各大臣对炎晟不利!” “什么!”宝儿慌张道,“如???如何不利?” 宝儿惊慌的表情,叫梁煜轩心里十分不舒服,“说是要向皇上进言,公主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还有???亓家想造反!” 说着后面的声音便低了下来。小心翼翼将造反二字道出来。 宝儿眉头紧锁,公主的事儿不是都推脱到那贵妃身上了吗?怎又被旧事重提,再加上造反一事,亓家只怕难逃此劫。 “若是罪名成立,会???会如何?” 梁煜轩沉吟一番,“罪名成立。炎晟便会落得为国捐躯的后果。不过,定会在收复失地之后,或者之时???” 宝儿脑子嗡的响了,这就是他说的等不到就别等了吗??? 亓炎晟,你早就料到了! 梁煜轩走后。宝儿在屋子里独坐到傍晚,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两眼怔忡,直往远处。 叫门外的青芽、福气等人担忧不已,到底出了什么事! “福气!” 屋内清丽的声音传来,福气忙推开门,快步进去。 “姑娘!” 宝儿嗤笑,“后面有狗追你呢?” “啊?”福气挠挠头,“姑娘,你又打趣我!” “让人备车,我要去将军府!”宝儿正色道。 “是!”福气收起笑脸,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是踏实落在地上了。 已然入秋,秋天的夜,总是带着淡淡的雾气,混合着昏黄的灯光,只朦胧一片,让人觉得不真实。 一辆青灰马车疾驰在微微有些湿润的青石板路上,哒哒的马蹄,配合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静谧的夜晚,格外响亮。 将军府的大宅门,已然紧闭。 福气上前敲门,仍是那个守门的小厮,虽惊奇宝儿为何会深夜到访,却仍是万般客气相迎。 亓老将军虽未睡觉,已经换了亵衣,屋内点灯看书。听说宝儿匆忙到访,只批了件外衣,便相迎了。 “丫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宝儿一进门,亓老将军认真问道,一脸的担心。 哪知宝儿娇笑着,“哪能出什么事儿呢!福宝园新做了点心,我趁热给您送来些。听说您最近老是咳嗽,定是秋风所致,没到夜晚,便喉头发痒,难以入睡,这枇杷露甚是有效,宝儿念着您,就送来了。” “哈哈!好孩子,好孩子!”亓老将军抚着长髯,满是笑意,“我是沾了炎儿的光了,哈哈!” 淡淡灯光下,映着宝儿白净的小脸儿,显得粉雕玉砌,甚是可爱。亓老将军心里是一万分的满意,炎儿走了些日子了,丫头仍是雷打不动的陪自己用早饭。就是炎儿他爹在时,都没有享受过如此亲人之间的亲近,这丫头甚是贴心。 不过??? “罢!有我孙媳妇儿在,你们就下去歇息吧!糕点这么香,光闻着,我肚子都饿了!”亓老将军对着一众丫鬟伙计道。 宝儿并未多言,只乖巧的揭开盖子,将糕点摆放出来。果真是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还冒着热气儿,香浓四溢。 宝儿也向身边的福气示意,后者跟着那一众下人出门去了。只是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门外,小心提防着。 人走完,亓老将军立刻收起笑颜,认真道:“丫头,出什么事儿” 宝儿小心朝四周看看,低声道:“老将军,亓炎晟有难!” 宝儿将梁煜轩告诉自己,一字不落与亓老将军讲述一番。后者出奇的冷静,眼中满是凌冽,又恢复了那份征战沙场的将军气概。 宝儿只安静坐在一旁,静静等候,她不懂朝廷里的尔虞我诈。若是亓炎晟有难,定将倾尽全力去帮他。 “丫头,此事尚未证实,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朝廷里复杂的关系,不是一朝一夕能看懂的。就是我,有时候也看不透。”亓老将军忽的有些感慨。 宝儿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可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亓老将军点点头,思索道:“现在的皇上犹如惊弓之鸟,一方动,便会猜测其用心。若是老狐狸蛊惑众人进言,不管有没有证据,皇上定会听得进去。却也会防着他们,并不会一杆子将亓家打死,如此朝廷便会失衡,朝纲便会大乱。” 看着宝儿认真听着的神情,亓老将军甚为欣慰,她这般聪颖,多知晓一些,将来对炎儿应会有帮助。自己已经老了,再是不能像小时一般,看着他冲锋献勇在前,保驾护航在后。他能找个人陪伴,多个人说话,离开人世,也能放心些。 “皇上第一要对付的便是亓府,在此之前,我会称病告老还乡,交出手中仅剩的兵力。让他捉不到把柄,然而,这段时间内,要集齐一切力量,为炎儿筹备粮饷。因为皇上定会拖延,或者延迟,即使他不会,暗处的小人也定然会。粮饷短缺乃军家大忌???” 亓老将军说到最后,充满了担忧,对宝儿说出这番话,更满含愧疚。 宝儿了然,亓老将军清廉,定不会有太多的存银,每月俸禄加上些赏赐,对于筹备粮饷一事,简直是杯水车薪。那么另外一大头的来源,就只能依靠宝儿那三间铺子。 亓老将军惭愧还有另一方面,他自见到宝儿第一眼,便派人调查过了。知这女子是蛟龙,定不会在浅水中游,将来会有大作为。 于是,从一开始便从未反对过亓炎晟与她来往。这般对她,其实是存私心。如今正是应验了,只觉得万分惭愧。 “爷爷!”宝儿眼中满是坚定,“您放心,我誓与亓家同进退!” “好!好!好!” “爷爷”二字道出来,亓老将军神情激动,见宝儿面色淡淡,表明她一切都懂,却从未抱怨过什么。怎么能不叫人感动,三个“好”字,已道出了多种情感。 糕点与茶水早已凉透,桌上油灯也快燃尽。房门依旧紧闭,没有一点声响。 门口除了两个小厮守着,边上还有两个丫鬟,皆低眉信手,不卑不亢,静静等候。 福气也站在门外,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谨慎的四处瞟着,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吱呀!” 门终于开了,宝儿提着篮子跨了出来,神色淡淡,“亓老将军乏了,先睡下了,你们进门收拾的时候,轻声一些。” “是!”一众丫鬟、小厮忙应道,进门去了。 福气忙上前,接过宝儿手中的竹篮,朝她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 二人这就告辞了,乘上马车,赶回宅子去。 夜,总算是平静下来。   ☆、第二百十二章 好事 福宝园盛大开业,其热闹程度堪比一众学子考科举。 引人赞叹的不再只是味道好,戏好,还多了一个铺子好。 别致的构造,精美的陈设,直叫人感叹,这哪里是吃饭的地方,分明就是弹琴唱曲儿,吟诗作画的好去处。 福宝园楼上楼下,皆坐满了人,门外还排起了长队,等着叫号。 有句话说的好,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得到。 期盼了这么久,终于开业了,如何不来捧场。 几天时间,福宝园便赚了个钵盆满盈,盈利是小镇开业时的几倍,福气数银子都输得手软。 银子也是一箱一箱的往钱庄运去,起初,伙计还有几分不屑。到后来,直接是掌柜的出来迎客,将福宝园奉为上宾。 不仅如此,那几家供货商,更是眉开眼笑,福宝园这几日要的货,可抵得上其他铺子大半年的需求。 最受带动的还有祥瑞斋,蛋糕卖得最是火,新出的几款糕点更是达到了这些年售卖量的顶峰,铺主柳贞娘为此还得了个“蛋糕西施”的美称。 如今,京城内,人人谈论的便是仿若空降的福宝园,其主子,王姓姑娘,更是成为了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出了名,便会引起人们的追究。宝儿之前的事迹被抬了出来,鱼竿,玲珑鱼,咕咚羹,冰镇西瓜汁,苹果汁,布丁,等等闻名瑾元,经典的吃食。连那首‘观沧海’都被翻来出来,竟是出自她手。 有心之人将福宝园中描写吃食的诗,拿来一对照,可不就是同样的气势,不是出自她手,又是何人。 王姓姑娘,名宝儿。霎时间轰动了整个京城,乃至皇宫。 掀起轩然大波的人儿,此时正安坐内堂,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握一只简易的鹅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满脸的肃穆,心无旁骛。 身侧福气与青芽满是担忧,相互对望,无声交流着。 姑娘都坐了一天了,你劝劝,先吃点东西。 你是姑娘的丫鬟,这事儿该你来做。 你还跟了姑娘这么久呢!可是她最亲近的人! 那又如何,你说! 你说! 二人身形未动,面上表情却甚为滑稽。 “有话就讲出来,憋着不难受?”宝儿漫不经心道。手中动作却未停,翻过一页,继续看着。 二人没料到宝儿会注意到,一口气憋岔了,不约而同。猛的咳嗽起来。 “壶里不是有冰糖雪梨吗?一人喝一碗。”宝儿嘴角微咧。 “姑娘???”青芽嘟囔着,“您歇会儿吧!” 福气也忙答话,“休息一会儿再看也不迟。再说了,这些都是春妮姐姐做的,定不会错。” 宝儿教春妮做的表格,可是一目了然,多少支出。多少盈利,多少亏损,以及每月结余。扫一眼,便能知道。 可宝儿却不是在查账,而是看福宝园目前有多少存银,以及以后买什么东西。需要多少银子,这笔银子该如何补足。此时,正在做一个详尽的计划表,她不打无准备的仗。 此计划,宝儿偏没告诉最亲近的福气。福气她自有打算。 “今儿做的是什么好吃的?”放下本子,搁下笔,假装左右看看。 青芽一喜,“只一盘‘群英荟萃’,鱼香茄子和一碗白粥,再是一块莲香酥饼。都是姑娘爱吃的,我这就给您端来。” 说着俏皮的从耳屋端来了,福气也没闲着,忙收拾好桌上的账本。 本不觉饥饿,这一放下笔,闻着菜香,竟正觉饥肠辘辘。 侍候的二人皆舒心的笑了,仿佛什么都比不过自家主子吃上一顿饭来的更重要。 宝儿做事时,认真的态度,叫人觉得不容亲近,似隔十万八千里。可一旦闲下来,就像是邻家姐姐一般,温柔、和善。 福气可是了解的很,方才不敢打扰,这会儿便无事了,“姑娘,咋的最近关心起银子来了?” “就不能让我瞧瞧有多少银子了?”宝儿慢慢咀嚼着,面带笑意。 “能!哪儿不能呢!”福气裂开嘴,笑呵呵。 “对了,你给长栓叔和春妮捎个信去,以后银子都存在信德钱庄。”宝儿手中动作顿了顿,复又补充道,“将以前的银子也都取了出来,存进信德吧!” 福气脑子一转,怎么突然就换钱庄了? “姑娘,可是资金上出了什么问题?” 问出口,又后悔了,福宝园茶点站这几日赚的银子,回本了不说,还盈利不少。少有几家铺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回本呢!却是不可能短银子的! “想什么呢!京城里存的可不就是信德钱庄吗?两处存银能统一了,周转起来,可不就方便。”宝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福气眉头微皱,说不上哪里不对,却也无从反驳。 说这些,青芽可插不上嘴,只忙着帮宝儿布菜,希望她能多吃一些。 “姑娘,沈公子他们来了!邀您一叙呢!”刘秋良面带犹豫,踌躇着站在门口道。 “又不吃了你,站那么远作甚!”福气高声吼道,却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刘秋良这才扭扭捏捏进门,与他那魁梧的身材甚不相符。不过,却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脑子转的快,交际手腕也老道,就是性子急了点,别的甚好。 待他走近了,微微躬身,“三位少爷一道前来,在二楼‘雅苑’候着您。瞧着很是开心,像是有什么喜事儿!” 福气转向宝儿,满是疑惑。 宝儿则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雅致的厢房内,满是欢声笑语。 “三位因何事这般高兴呢?”宝儿踏进房门时,三人正说着什么,齐声哄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三人齐齐转过来,千之先开了口。 宝儿睁大了眼睛,狐疑的看着三人,走过去,于一空位坐下。 满桌的美味佳肴,已经动了一半。 “宝儿姑娘,有喜事的可不是咱们,是你!”子墨自生辰宴后,与宝儿关系近了不少。加之因排戏,常去福宝园的后院儿,早就当做自己人看待了。 沈自远不答话,只满是笑意,举杯畅饮,这酒真是越喝越畅快。 “王姑娘,可得表示表示,咱们得这秘密十分不易。若不然,请你家柳姑娘出来唱首‘水调歌头’,听子墨说,可是绕梁三日啊!”千之满带遗憾,又充满期待。 “得得得!这顿我请了,快莫卖关子了,我最是受不得这个!”宝儿无奈摇头,“至于那曲儿,子墨却是知道的,甚为悲愁,却不是适合此场合,改日邀三位一道去,请媚儿弹唱一曲便是!”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这一席吃下来,可不要好些银子,想听柳姑娘一曲儿,更得一掷千金,咱们可是两袖清风啊!”子墨调笑道,“自远,还是你来说吧!” 沈自远放下酒盏,面上微带醉意,怎喝上两杯就醉了。可头脑却还是清醒的,“皇上大寿,请福宝园进宫筹办呢!” 本以为是某位高官贵人,瞧上了福宝园的菜,想要定期订位呢!竟直接越到皇上那里去了。 回想起三年,梁家为了皇上寿宴,做鱼宴而发愁。稍有差池,便会毁于一旦。 这未必是好事! 见宝儿面色凝重了,三人也收起笑脸。 “是谁举荐的?”宝儿淡淡问道。 “是司徒???”子墨刚想脱出口,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满心的喜悦消失殆尽,“是司徒丞相。” 其余二人皆沉默了,谁不好,偏偏忘了是亓家的死对头。 满屋的凝重铺成开去。 宝儿忽的笑出声来,“唉!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三人哑然失笑,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竟把自己比作猪来。 不过气氛倒是缓和了,三人本是好心,特来通风报信。 “王姑娘,明后日圣旨估计就要下达了,你可得做好应对!”自远担忧道。 “放心,进宫了,自有我们照应着。”子墨拍拍胸脯,仗义道。 “还有我!”自远也站出来“我把你的诗拿去个众皇子看,可不是敬佩着你!若有什么要行方便的,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三人满满的热忱,宝儿说不出的感动,这便是他的兄弟! 亓炎晟在边关打仗,那自己就在京城打,要他不输,那么自己便不能输。 “我王宝儿在此谢过诸位!”宝儿盈盈福身,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王姑娘,快快起身,莫说咱们相识一场,就是看在炎晟的份儿上。也得担起护你的责任!” “就是!若你少了一根毫毛,等他回来,还不得剥了我们的皮!” “快莫客气了,咱们也没少吃你福宝园的东西,这些可都敌得过山珍海味呢!” ???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热络了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炎晟快到关外了!途中遇到一波来历不明之人的攻击,却是以卵击石,一点无碍!”自远忽正色道。 讲到前半段的时候,宝儿的心像是被吊来一般,悬着。得知他没事儿,这才放心,愈发有了前进的勇气。   ☆、第二百十三章 筹划 果不其然,第二日,圣旨便下达福宝园,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叫人拍手叫好。 福气镇定的双手接过,立马将几位传旨的公公请进厢房,好酒好菜侍候着,还包了些银两。 几位公公眉开眼笑,得了赏钱不说,还能吃到连皇上都夸赞的佳肴,此番前来真是赚了,且这福宝园的人甚懂眼色,是为可造之材! 因提前就知道了这一消息,几位掌柜的一点不慌张,只高兴坏了一众丫鬟、伙计。 此寿宴非比寻常,宝儿决定亲自策划,却不想露面,便找了刘秋良出面交涉。戏有柳媚,菜肴有吴帆,宫里又有沈公子等人交涉,应是没有大问题,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莫要叫人暗算了就好。 至于福宝园茶点站就全权交由福气,另两家即将开业的铺子又有胡章,宝儿只恨时间不够用,想一天变作两天,如此就能多赚些银子。 四人于后院儿端坐,旁有几名管事,桌上摆着茶水。 “姑???姑娘,我们能行吗?”柳媚怯生生的问道,那可是皇宫,自己何曾想过能够演戏给皇上看,还有三千宫妃,皇宫贵族,想想都腿软。 “怎么不行,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就不一样了吗?”宝儿笑笑道。 “可是???”可是能一样吗?却再道不出口,姑娘不喜欢这么怯懦的人。 “别可是了,把他们当做普通人就罢了,莫要担心出错什么的,完事有福宝园扛着。”宝儿轻轻握着她的手,鼓励道。 柳媚心头一暖,再是没有犹豫的理由,郑重的点点头。 “吴帆你呢?”宝儿转向他道。 吴帆也有四十好几,自然是沉稳得多,做了大半辈子的厨子。最后居然能做到皇宫里去。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儿了。哪里还能有什么不能的事儿,满是跃跃欲试。 “没问题!”坚定道。 宝儿点点头,“过两天会送来一份皇上的饮食喜好,以及忌讳的食物。你选菜时,切要小心。离寿宴还有月余时间,足够准备了,菜单拟好了,拿来给我看看。” “是!”吴帆满是敬佩,姑娘竟然考虑得这般仔细。 宝儿看着刘秋良认真道:“你就负责宫里一切事由的交涉,若是有什么问题,立马来报!” 刘秋良半天没有回应,一脸纠结,身后的管事悄悄的碰了碰他。想提醒一下。 “老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提出来!”宝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般直直的看着他。 众人不敢讲话,知宝儿最是看重这件事,定不能有半分马虎。 刘秋良早就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水。本就有些畏惧宝儿,她这般一严肃,更觉手足无措,“我???我尚未独立办事,皆是跟在福掌柜身后,皇宴事大,我怕搞砸了。何不让福???福掌柜做这事儿。” 刘秋良此话道出后。众人也觉有理。福气年纪虽小,可资历深,手腕高,交涉方面更是有一套。难道宫里的事儿,比不上铺子重要? 老刘虽然也不错,比起福气却是差了一些。而且还是个没勇气的。 “你的进步,福气都与我说了,此任担当不在话下。连师傅都信你,还怕什么?前头的路我会给你铺好,只管走就是!至于福气。他也该歇一歇了。”宝儿仍是一点不松口。 刘秋良不错,她是知道的,此次皇宴,正是能锻炼他的机会,只有快速成长,才能尽早的独当一面。 主子都这么说了,刘秋良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宝儿站起身来,不苟言笑的她,让人心生畏惧。 “在场的所有人听着,别的活计暂搁一旁,你们全力配合皇宴一事,此次只准成,不准败!” “宝儿,你咋来了?”听得小厮来报,柳贞娘忙出门相迎,果见宝儿疾步走来,身后跟着个灰衣男子。常在那福掌柜身边跟着,今儿怎么换主儿了? “自然是有事!”宝儿忙拉过柳贞娘往屋里走去。 “咋的是?不是才接了皇上的寿宴吗?身份档次可就不一样了,难道有人敢来找茬?”柳贞娘正色道。 “可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且听听我细细与你说。”宝儿拉着柳贞娘直往屋里去,像是有些着急。 “正遇上难事儿了?”柳贞娘坐下,不放心的看看宝儿。 宝儿摇摇头,将桌上的茶杯推放置一边,转身对跟随的刘秋良道:“老刘,把东西拿出来。” 刘秋良忙将手中的画卷铺成开来,足有一张桌子大小。 柳贞娘嗖的站起来,惊呼,“呀!这么好看的蛋糕。” 画卷中,是一个主以黄白青三色的蛋糕,黄色的糕点上抹纯白的奶油,再以黑色勾勒山川,青色为青葱佳木。 蛋糕共有三层,每一层皆有不同的样式,却以一只金黄的巨龙盘旋连接,壮阔极了。 见最顶层上写着“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层描写一首诗:画堂月映三株树,兴羡向平婚嫁毕。当筵美奏鹤南飞,人似孔融宜服政。 三层,是一棵蟠桃树,上结熟透的蟠桃,粉红晶莹,分外诱人。 只一个蛋糕,乍一看气势十足,细看多为点睛之笔,处处是用心。 柳贞娘细细摩挲着画面,爱不释手,一脸的赞叹。 “宝儿,这???这是你画的吗?实在是太美了!只是为何有三层?”不解问道。 “其中却是有寓意的,三层可喻为,少年、青年、壮年,是对人生的写照,皇上正直壮年,三层为妥。也可喻为名誉、财富、权力,此独为皇上所拥有。还可喻为,昨天、今天、明天,是表达对皇上无限美好的祝福。” 宝儿随意说出三点,往好处说就是了。 “这糕点竟然还有这些门道!”柳贞娘简直不敢相信。 一旁刘秋良虽已知晓宝儿画的这蛋糕,但他却不懂,只觉着好看。经宝儿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随即想明白了,这也是她为何要把自己带在身边的原因吧!心里除了震惊便是敬佩,如同澎湃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不管是真有还是假有,只要往好处、吉利说就是了。”宝儿轻道。 柳贞娘脑子一转,明白了些,却又似有什么抓不住,“宝儿,你且再说清楚点。” 宝儿站起身,闲步慢踱,于墙边停下,指着那副‘花开富贵’图,道:“若生意兴隆可做牡丹蛋糕,高升可做翠竹蛋糕,成亲可做鸳鸯蛋糕,高寿可做蟠桃蛋糕,等等。蛋糕的本意是为生辰吃的,就如长寿面一般。若是将各种赋有寓意的东西作于蛋糕上,其用处将更加宽广。但这些只能辅助,其本质还是庆祝生辰,切莫本末倒置。” “宝儿!我真是越来越敬佩你了!”柳贞娘忙过去,一把拉住宝儿的手,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这哪里算什么了不起的,若是想到了,自然是简单的!”宝儿摇头,谦虚道,“我那皇宴蛋糕,你可得上心了,事关福宝园的兴衰。切记要保密,可是个重头戏!” 宝儿一脸的狡黠,只叫柳贞娘喜欢又无奈。 若是蛋糕成了,皇上就开心,那赏赐可就是源源不断了。更重要的是那份名头,求之不来的。此番,保准轰动整个京城。 “宝儿,我???我可不能白拿你这份荣誉,你开个价吧!”柳贞娘满是过意不去。 “我这蛋糕可是无价!”宝儿佯装不喜,睨了柳贞娘一眼。   ☆、第二百十四章 断约 梁府内。 贵气逼人的梁老爷正坐高堂,如今不必干铺子里的活儿,身子愈发圆润,只官场里走走,拉拉关系,就只在家逗小少爷,日子是潇洒得很。 三夫人张氏因得了个儿子,又加之乖巧识大体的性格,也愈发的梁老爷喜爱。二夫人李氏虽有女撑腰,也不得不收敛。大少爷梁煜轩已然成婚,孩子也是刚出生不久,唤作郎儿。 如今,一家人也算和和美美,啥也不愁。 福宝园的横空出世,却搅乱了平静的生活。 “你把与福宝园的合约中断了吧!”梁老爷一脸的肃穆。 站在一旁的梁煜轩诧异的看着梁老爷,“约不是您准签的吗?如今岂是说该就能改的!” “是我愿意的吗!将军府给压,我能反抗不成!如今亓府落魄了,我还得看人眼色不成!这约怎么不能改!不就是陪银子的事儿,给她就是!”梁老爷甚怒。 “爹,做生意岂同儿戏,说反悔就反悔,以后谁还敢与咱家做生意!”梁煜轩倔强道,“咱们与亓家也算有些相识,您这么做,就说断了那点联系了。” 梁振鹤最是看重能攀上的关系,好容易维系了这么多年,虽不咸不淡,但说出去:我认识亓府的人。也是一种荣耀。 只是想要攀上一棵更高的树,就必须放弃之前那棵,梁振鹤选择了前者。 “啪”一掌拍在桌上,“怎么是,我现在都说不上一句话了是吧!你妹妹被那臭丫头整得还不够惨吗!也不看看她在丞相府过的什么日子!” 各中理由,梁煜轩自是知道的,就梁煜雪那性格,指不定又说了什么添油加醋的话。 “那都是雪儿咎由自取,她若不去招惹人家,哪会得来报复。”梁煜轩愤愤道。 “她是你妹妹!你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家人。若不是她,梁家如何能在京城立足。哪还有你这个风光的梁大少爷!”梁老爷气急败坏,语气满是愤怒,脸颊两处肥肉不住抖动着。 气撒出来了。倒也好受了些,再看看如今已经有所作为的儿子,竟然有些心软了,“总之,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合约的断定了。若不然,铺子的事,就不要管了!” 梁振鹤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便自顾自的喘起了粗气。 父子二人不再讲话。各自生着闷气。 屋子里总算的消停下来,早在门口站了多时的三夫人张氏端着点心进门了。 “你们爷俩儿就别在争了,祥瑞斋出了新点心,管家排了许久的队才买来的,瞧着不错。都尝尝。”张氏一脸笑意,却也规规矩矩。 梁煜轩忙躬身行礼,“三娘!” 张氏点点头,将糕点放在桌上,纤纤玉手捏了一个凑近梁振鹤嘴边。后者火气散了大半,满脸笑意的看着张氏,一口咬近嘴里。 张氏自生子后。愈发风韵起来,不多言,不多语,乖巧的模样,梁振鹤竟变得很受用。 张氏嗔睨了梁振鹤一眼,转向梁煜轩道。“别埋怨你爹,他也是有苦衷的,丞相府的给他压力。难道能不听?毕竟是对立的两方,早些划清界限是好的,免得惹祸上身!” 说着端起那一碟糕点。莲步轻移至梁煜轩面前,“莫嫌三娘妇道人家啥都不懂,便指手画脚。我只是看你爹整日的发愁,不忍心就说出来了。” 梁煜轩一惊,张氏这话四两拨千斤,已道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梁煜轩不傻,自是能够懂。如今也认清,早在踏上京城那日,合盛便不再是合盛了,已经卷入黑暗的官场之中。 如今更是连一个小小的合约都不能自己,这主子做得真是窝囊! “来,尝尝这点心,却是美味的,我多买了些,一会儿让管家送去你院儿,给倩倩和郎儿尝尝。”张氏端着盘子,往梁煜轩面前凑了凑。 突然提到妻子和孩子,梁煜轩那气不服气消失殆尽,取儿代之的愧疚。忙拿了一块点心,轻轻尝了一口,“很好吃,谢谢三娘。” 如此好吃的点心,也有她的聪明在里边吧!合约一断,梁煜轩再找不到有脸见宝儿的理由了吧! 也好,断就断吧! 想到儿子粉嫩的小脸儿,梁煜轩的心,就柔软了,那股失落感也在慢慢消失。 “爹,三娘,轩儿先告退了。”梁煜轩拍拍手,微躬身。 梁振鹤再想说什么,却被张氏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改口道:“去吧!我一会儿去你那儿瞧瞧郎儿!” 梁煜轩没再讲话,只微低了头,便退出去了。 “夫人,你咋不让我把话说完!他这是听我的还是不听!”梁振鹤看向张氏,心急道。 张氏放下手中的碟子,绕到梁振鹤身后,轻轻捏着他宽厚的肩,“大少爷可不是小孩子了,是郎儿的爹了,凡事得多为孩子考虑,他自会懂的。若你再追问下去,又得闹僵了,父子俩心生间隙,岂不会闹得家宅不宁!” 张氏缓缓分析,直叫梁振鹤猛点头,拍了拍张氏愈发白嫩的手儿,满意道:“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这臭小子定是还想着那臭丫头,咳!真是气死我了!” “倩倩这般贤惠,郎儿又乖巧,哪里还会惦记别人呢!” 张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看着远方,那份真诚消失殆尽。 凡事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孩子,你得靠娘! 梁煜轩并未亲自上门解约,而是派了贾掌柜前去,还带上了一笔不菲的违约金。想来宝儿是断然不会收的,且会被数落一番。 毕竟,毁约这种事不是什么光彩的,大家都把诚信看得很高,特别是商人。 贾掌柜已经做好丢脸的准备,可对面安坐,一脸浅笑的宝儿,却丝毫没有要发火的迹象。仿佛,合盛并不十分要紧,可有可无一般。 只将合约当面撕毁,还收下了银子,叫贾掌柜很是费解。不敢多问,更不敢再多留,事情办好,便找了个托词,灰溜溜的走了。 自己这一生,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第二百十五章 寻人 “这梁家可真是过分!言而无信!”胡章愤愤道。 鱼食铺子若是开业,照茶点站的生意来看,所需要的鱼量可不是小数目,唯有第一大户“合盛”才能轻松提供。现如今人家毁约了,到哪儿去找这么多鱼来。 眼见着铺子就要开业了,胡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枉费姑娘以往那般帮他们,现在倒是回来咬一口!”莲香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桌面,转过头来,对胡章道,“不过,你就放心吧!姑娘是一般人吗?这事儿,她自会解决!” 胡章仍是有些郁闷的点点头,“话虽如此,铺子毕竟是我在管,开业也是我筹划,现在出了问题,就要姑娘解决。我这心里愧得慌,何况她现在又忙着皇宴的事儿,总觉过意不去。” 莲香手中动作顿了顿,说得也是,她一个人也挺累的。脑海中闪现宝儿沉着、淡定的脸庞,又觉多虑了。 轻抚一只青花瓷瓶,仔细擦拭着:“姑娘想的,跟咱们想的,可不一样。咱们只要照做,就是分了她的负担,别多想了。” 胡章抚了抚额头,说的也是。随即拿了那些桌上的本子、字据,认真看起来。 “掌柜,云姑娘送信件来了!”一管事进门。 “拿来我瞧瞧!”胡章站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接过,抽出信,浏览片刻,转向那管事道:“去叫上宴师傅,咱们去出去一趟。” “是!”那管事应声,忙奔了出去。 远离了京城闹市的喧嚣,满是一片湖光山色的美丽景色。 “宴师傅,你瞧着这块地如何?”胡章伸手比划比划,问向身边人。 宴师傅已是两鬓斑白,却是精神矍铄,既有十几二十岁男子的冲劲,又具三四十岁的沉稳。 眼似苍鹰般锐利。只扫视一番道:“面山临水,又处水穴口,却是一处建造鱼塘的好地方。” “就是占地没有方才看的那一处大???”胡章点点,却也有些纠结。 “此倒无碍。大或小,能养出一样多的鱼就行了!”宴师傅轻抚长髯,自信道。 这风水问题,本就是外行,既然宴师傅这么说了,那定是好的,“如此,就听您的,选定这儿吧!” 商量妥当了,几人便准备打道回府。 路上的草不再是脆嫩的颜色。因无人来往,倒还有些绿。一脚踩上去,软软的,仿佛能感受到土壤底下沉睡的小生命。 “怎的,那合盛的鱼不卖了?”宴师傅疑惑问道。 他不做生意上的事儿。哪里需要建东西,便请了去瞧瞧,指点一番,其余时间全归于自己。 且宝儿给的工钱不比得他们管事的少,大家都甚是羡慕,那一手的好技艺,也叫人敬佩。 宝儿拿了福宝园的修建图将宴师傅从合盛挖了过来。也只有以往的‘老人’才知内情,像大牛、福气。如今,又提起来合盛,宴师傅不免多留心了些,毕竟情分还是在的。 “可不是赔了些银子,就作罢了。也是姑娘仁慈,不多做追究!”胡章愤愤道。 宴师傅一脸无奈,“是啊 !姑娘仁慈!不过这鱼塘建起来后,合盛的鱼只怕不再如以往那般珍贵了,大少爷这约。毁得不对啊!” 不对?当然是不对,如此忘恩负义的事儿都能做出来,难不成还能得夸奖吗? 胡章越想越生气,转头却见宴师傅一脸的惋惜,虽觉奇怪,倒也没问什么。 “宴师傅,你先回去吧!我这就与那地主谈价去。”胡章躬身,甚是有礼。 “行!”宴师傅回过神来,点头应道。 二人分开后,胡章拿了云清送来的名单,准备一一拜访。 几经周转,来到了城外一个小镇市场,市场集中做买卖。 街道开头,全是买生食的,猪肉、牛肉、羊肉、狗肉,屠夫们皆光着粗壮的膀子,手持大刀,“刷刷”将肉剁块,称斤装好,递给来往的客人。 油腻腻的手接过银子,使得银子也沾上一层猪油。再在案上的一块抹布上蹭一蹭,又开始下一轮的售卖。 往里走去,紧接着是卖菜的,各式不同的菜整齐排放,瓜果垒成一堆。这些人多为农民,穿着却也不差,摊案排得宽敞,摊上种类多。 竟也不高声吆喝,要买之人,自然会去,倒是悠闲得很,左右两旁的人聊天、说笑,甚是热闹。 胡章感叹,天子脚下果真是不能比的! 没多停留观看,忙找名单上卖鱼的几家人户。从街这头逛到那头,都不曾见到一处卖鱼的,叫胡章很是无奈,只得询问路人。 “大叔,请问老张头家在哪儿?”胡章向拐角处一家卖烙饼的大叔问道。 大叔十分热情,搁下手里的锅铲,从摊子饶了出来,“老张头啊!该是巧了,这会儿应收工回家吃晌午饭了。你只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拐,那里有棵青枣树,顺着道儿往里去就是了。院子里晒着网的,就是老张头家。” 照着大爷的话,再脑子盘旋一番,忙与大爷道谢,往前头去了。 路虽宽敞,小道却多,让胡章一番好找。 走上一会儿,果见一棵青枣树,不用走远,便能瞧见低矮的院儿墙中,如同素色纱衣般的渔网晒在院子里。 胡章快步奔了去,身后管事忙上前敲门。 “叩叩!” 开门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着青灰衣衫的妇人,皮肤黝黑,嘴唇略黑,不甚美丽,瞧着却也和善。本满脸的笑意,因着两个陌生男人的到来,显得有些慌张。 “你???你们找谁?”颤抖着问道。 “大嫂,您好,我们是京城福宝园的,来找老张头儿!”胡章一脸和气,态度诚恳。 见来人没有恶意,妇人稍放下心来,仔细打量起来。 为首的男子十分文弱,书生气十足,态度也谦和。旁的一个稍矮的,恭敬立在一旁,想是跟着来的。二人衣着皆不差,找上自家来,却不知是为何? “嗳!好!”妇人咧开了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老头子,老头子,京城的人找你!” “哪里来的?”老张头端着一个大瓷碗,里面是一碗满满的菜肉,正往嘴里扒着。听得叫喊,就这般出来了。 老张头儿个子不高,身子较瘦,皮肤黝黑,脸上满是一道道沟壑,像是常年风吹日晒所致。 “您好,我们是京城福宝园的,找您谈买鱼一事。”胡章看向来人,十分客气。 “福宝园?”老张头惊呼,端着碗的手僵住了,“主???主家可是姓王?” 胡章满是惊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有些粗鄙的老汉,“正是!” “哎呀!恩人里边儿请!”老张头忙上前,脸上满是惊喜,又有感动。将手里的碗塞到媳妇儿手里,道:“快去给恩人端茶水来!” 妇人虽搞不清状况,可听老头子说“恩人”二字,也是激动起来,接过碗来,直往屋里去了。 胡章疑惑的跟着老张头往里走去,回头看看身后的管事,后者一样啥也不知道的表情。 “老张头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恩人是怎么一回事?”胡章问道。 “错不了,恩人就是福宝园的伙计,主家姓王!”老张头笑呵呵应道,搬来凳子与二人坐下。“家里简陋,二位别见怪!” 老张头搓搓手,觉着有些拘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无碍,无碍。”胡章连连摆手,脑海里还是一团迷糊,“你说的伙计是何人?何来使恩一说?” 老张头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啊!”   ☆、第二百十六章 老张头 那日,我正外出捕鱼,日头正烈。 大半日过去了,筐里没几条鱼,且连手掌大都没有,便想着多在水里待上些时间,能够多捞两条,换得口粮,供家里妻儿吃。 祖上留了几亩薄田,要说种地也能够吃了,加之临近天子脚下,赋税也不重。无奈小儿染上恶疾,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只好变卖田地,落得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得出去寻活计,也没赚几个钱,后只靠了打渔为生。鱼肉值钱,能抓上却十分易,每日能得几条,已是不错了。除了给小儿买药,余下银子只够得一家人拮据的生活。 初见恩人时,他正遇蹲坐在路边歇息,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神情痛苦。却带着淡淡笑意,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不过自己都山穷水尽了,自是没有那份能力去接济一个落魄的小少年。 老张头望着院儿门,眼睛一眨不眨,憨厚的脸上,满是敬意。 只这般简单的描述,胡章已经猜出那人定是姑娘,满心好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大叔,你往鱼身下面快速插下去!”岸边传来一略显疲惫的清冷声音。 老张头站在几膝盖水深的河里,腰间挎着竹篓,右手拿着一根削尖的长木棍。听得人说话,转过头来,“你这小兄弟,寻我开心呢!往下插去,哪里能中!” “你这不是捕了一上午了,可是得多了收获?”那小兄弟轻笑,却是没有再意老张头的不耐烦,“何不试上一试!” 老张头看看兜里奄奄一息的几条小鱼儿,一时语塞,伸出袖子,揩了揩额上快要滴下的汗水。低头望见身边水里游来游去,欢乐不已的鱼儿,把心一横。瞅准一只较肥的,一杆子插过去。 眼前一亮,怎的就串上了! “哎哟!串上了!串上了!”老张头乐不可支,激动欢呼。 忙把杆子提起来。将鱼拔下来,竟有手掌般大小,兴奋的往兜儿里放去。 又连插几杆,虽不是百发百中,这命中率却是高了许多!没过一会儿,兜儿竟然快装满了,今儿可是大收获啊!得赶快去换几个钱,回家去了。 老张头收拾一番,洗好脚,穿上鞋。准备提着收获满满的兜儿回家。瞥见那小兄弟仍旧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当下,心软了起来,这四周都没个人户,只他一人小小年纪。待在这里,只怕有不妥。瞧着有些萎靡,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若不是听他的指点,自己也不会抓到这么多鱼! 可是,家里本就穷困,再将他再回去,只怕更是窘迫! 该如何是好? 老张头一阵纠结。却也停下脚步。 转过头,“小兄弟你家哪里的?怎一个人在这儿?” 那人以手撑地,动了动身子,好靠在树上。 “我家在南边,东家上京做生意的,我便跟了来。哪知陪了本儿。只好返乡。路上不幸遇到山贼,劫了马车,抢了银子,我与他们走散了,这才流落至此。” 遭遇算是悲惨了。可从他口中道出来,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意思,仿佛在讲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老张头沉思一番,面上满是纠结,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开口了,“若不然,你,,,你去我家吧!” 少年眼睛一亮,露出一丝笑意。 一只半大的小黑狗,一只绕在那小兄弟身边,还摇着尾巴,十分友好。 正坐一个破落的小院儿,低矮的院儿墙是用黄泥和的,像是日子久了了,风吹日晒的,摇摇欲坠。 墙角长了杂草,十分繁茂,有的快及人腰高了。一棵枯败的青枣树立于大门外,顽强的生长着,点点新绿,高过矮墙,显露出来。 院子中间有一张破烂的石桌,中间起了裂缝,仿佛轻轻摇晃,便能分开落下来。 院里住的是那老张头,还有她的媳妇儿,儿子。 媳妇儿矮瘦,不苟言笑,十分木讷。那小娃却是没瞧见,都有一会儿了仍是没有踪迹,却是奇怪得很。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只同样瘦弱的小黑狗。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角落里药渣堆积如山。夫妇二人没事,就只有那小娃了,却是可怜得很。 “拿了一条鱼去,给小兄弟弄些吃的!”老张头坐在院儿角洗鱼,将那些已经死了的分出来,“今儿可是大收获啊,全靠了小兄弟帮忙。” 夫人面无表情,接过鱼,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拿着两条死鱼往屋子里去。 老张头抓住盆沿往上一提,沽沽的鱼血水倒了出来,顺着破了一个大洞的院儿墙流了出去。 “小兄弟,我姓张,大家都叫我老张头。怎么称呼你呢?”老张头转过头来,看着安坐院儿中的人儿。 “我叫王玉。”淡淡回道。 王玉?老张头心里嘀咕着,名字雅致的很。只是小小年纪,便出来打拼,父母也够狠心的。若不然,家里也跟自己一般,多的是苦衷吧! “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回头我去集市看有没有送货去南边的人,给你家里捎个信,让人来接你。” “嗳!好!”王玉便是宝儿,咧开了嘴。 老张头再想说什么,却也没道出来。自家穷,自是凑不出银子送他回家。再着,就说用他说的法子,捕来的鱼,也刚好都一家人再加上他的日常开支。 哎!穷,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儿! 这时,妇人端来了一个瓷碗,递到宝儿手中。宝儿明显感受到了妇人有些不舍,抬头看了一眼,仍是一脸的木讷。 “谢谢大娘!”宝儿客气道谢,那妇人才回过神来,忙转身,钻进屋子里去了。 宝儿捧着温热的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碗里是乳白色却又偏黄,面上飘着几根野菜。丝丝腥臭传来,还夹杂着一股子粗粮的味道。 却是有些难闻。 无奈宝儿早已饥肠辘辘,再是管不了那么多,总算能吃上一口色食物。喝了几口汤,底下表示大半碗鱼肉混合着玉米面儿,凝结在一起,瞧着却是不怎么样。 但宝儿还是扒得一干二净,不管嘴里是什么味道,只觉肚里瞬间充实了。   ☆、第二百十七章 恩惠 待了两日,宝儿身子便好得七七八八。外伤倒是没有,只是疲劳过度,加之没吃什么东西,虚弱所致。 老张头的儿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才八岁,便整天的心慌、咳嗽,卧床不起。 老张头只靠捕鱼为生,张大娘帮人浆洗衣裳得些口粮,一家人生活着实贫困得很。 宝儿别的不会做,只帮着熬药,扫扫地什么的。 自京城逃出来后,合盛派了一路人暗中追查,宝儿东躲西藏,耗光了所有的银子,沦落至此。 身子虽好了,却不能立即离开,指不定,外边就大批的人在找自己。且身无分文,如何能平安到家,都是难题。 关键得有银子! 今日老张头收获不错,竟抓了三条差不多有一斤重的鱼,想来能卖个好价钱。 这不,一脸笑意的老张头跨步进门,手里拎着一包药。 小黑狗立马迎上去,围着他不住的摇尾。 “大叔,你回来了!”宝儿笑着站起身,忙接过草药。 “今儿收获不错,换银子买了三天的药。”老张头心情十分不错。“娃儿他娘呢?” “大娘去洗衣裳了,还未回来!”宝儿拿出两包药放好,留得一包准备煎。 “我找到一个捎信的,你快住哪儿,好让你来接你!”老张头坐在石凳上歇息,道。 宝儿自然是不会说,若是信儿真捎去了,可不得把大牛、玉芬给急死。 “家里穷困,饶是知晓我在这里,也没银子来找。”宝儿黯淡道。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老张头再是不能说什么,心想着,每日再多跑几个地儿,多抓些鱼。总是能存几个钱,给这小兄弟做路费吧! “大叔,我有法子让你每天捕更多的鱼!”宝儿忽惊喜道。 老张头一愣,看过去。“更多?” 更多,他是想都不敢再想了,如今捉的鱼是之间的好几倍。同去的几个乡亲可不惊讶着,纷纷来问。老张头却不敢说实话,这法子要是传开了,大家都来捕鱼,鱼可就没得快了! 家里人都等着吃饭呢!只得自私一回! “是!我家主子也是做鱼买卖的,有一种专门捕鱼的工具,叫做渔网。这一网下去,可是几百条上来。不必一杆子一杆子的刺了” 宝儿自信道。 老张头来了兴趣,“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宝儿认真的点点头。 福宝园做了些年的渔网生意,宝儿虽未亲手做过,理论上的东西,却是手到擒来。 割苎麻。煮麻,制绳,编网。在一家人的努力之下,第一张渔网便诞生了,虽说粗糙了些,却是十分有用。 宝儿又跟着老张头去捕了几次鱼,将方法要领教会了他。 有了这网。有了这技术,银子是源源不断的进口袋。老张头一家从未想过能过上这好日子,儿子吃药要不愁,还能留下积蓄,全亏了这落魄的小兄弟。 一家人感激不已。 手里有银子了,宝儿便于老张头一家告辞。临走时说。若往后,有朝一日还能来京城做生意,就来卖老张头的鱼。 这一晃快一年过去了,老张头一家时刻不敢忘记,一直等着。 院子里一切都静止了。除了老张头低沉的叙述,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院子里那只肥壮的大黑狗也安静匍匐在地上,仿佛也在安静的听着。 胡章微张着嘴,听得出神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姑娘早就预算到了后来。 知晓缘由之后,胡章已由震惊转为忧虑。 即使老张头有渔网在手,却也只有两双手,即使每日每夜的捕鱼,只怕也难满足福宝园的要求。 罢!就按云清给的名单找人吧!一个老张头不够,那就找十个这样的老张头。总是能找到办法,让铺子顺利开起来。 “您每日能捕多少鱼呢?”胡章细细打听。 老张头低头沉思片刻,“若是出得勤,百来斤不成问题,平日就七八十斤的量。” 胡章惊叹,鱼肉甚贵,照他这个量的话,每日的十两银子不在话下。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胡章环顾这小院儿,像是翻新了,仍是能看出以往破旧的痕迹。倒是纳闷了,赚了这么多的银子,为啥会住如此破旧的地方? “你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老张头点点头,知胡章其中意思,“房子是祖辈留下来的,自然得守着。小儿病着,常年离不开药,赚得的银子,都来看病了。” “哦,,,”胡章了然,却是可惜了。 老张头像是已经习惯了,只失落的神情闪过后,又恢复了原本神色,“那王玉小哥儿现今如何了?” “甚好,不瞒您说,我是听了她的令,来寻您的!” 胡章顾不上老张头的震惊,继续道:“铺子开得大,需要的鱼多,这就派我来寻鱼贩。除了您,还得找好几家呢!” 那小兄弟居然还记得自己,老张头一阵感动!连连点头,哪里会有不答应的意思,“我自是乐意的!” 抬头看看天,日头已经西斜了。 “可找找了?天色眼了,路难走。”老张头提醒道。 胡章叹息,“哪儿能呢!地方偏,您这儿我还寻了,许久呢!卖菜肉的多,捕鱼鱼是技术活儿,自然少得多。” 老张头点点头,“说的也是,若不是小兄弟帮忙,我哪能有今日。对了,我有几个乡亲,也靠捕鱼为生,不知道您需不需要?” 胡章大喜,自然是极好,“再好不过!只是铺子需求大,希望能给出大量的鱼,若是一斤两斤的,也麻烦。” 胡章道出担忧,老张头却笑笑摆手,“这个你放心,比不得我差!当初王玉小兄弟教我这本事后,我一直保守着。后来日子好过些了,也想来了,河里的鱼却是打不光,就是光了,还有别的河。明年又会长出新的来。却是不用怕,被人抢了赚钱之道。再说乡里乡亲的,也没几户人家,就把这法子告诉他们了,如今已是各中好手。” 这个老张头还真是心善,不过说来,若不是他心善,也不会救姑娘,自然也得不到这法子。 法子! “老张头,你不会把做渔网的法子也告诉他们了吧!”胡章急问道。 “自是没有!这东西可不能随意透露,就是在京城,也没听说过,可是个宝贝,我自晓得谨慎。” 胡章松了一口气,随机又觉得是多余,姑娘定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出不了乱子! “老张头,时候不早了,你快带我去寻你那些乡亲吧!”胡章抬头看天,见一朵乌云飘过来,只怕是要下雨了。 老张头忙站起身,“你们这儿先歇着,我这就去把人给叫来。” “哎哟!真是麻烦您了!”胡章站起身,感激道。 “不用!不用!你们坐着!”老张头边往外走,边回过头,摆手。 过不一会儿,老张头领着五六个同样皮肤黝黑的男人进门,人人面上带喜,憨厚极了。 进门,便用直接的眼光将胡章打量一番。 老张头大致将了福宝园的情况,宝儿那段自然又被拿出来赞赏一番。 每日跑腿卖鱼,与人家上门买鱼,比较一番,便知哪个来银子更快。 几人自是满口答应,开心得不得了,再说了,老张头都答应了,他们难道还会说一个不字。 不管是有银子赚,还有恩人的恩要换,买鱼这事儿是定下来了。 只等过两日送合约来,让众人签了,便好等往后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胡章与随行的管事在众人的热情下,告辞离开了。 门外是小巷子,七弯八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幸好有老张头等人带路,很快便寻到了等候的马车。 天上的乌云更加浓厚了,忽“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声音震耳欲聋。 天色暗下来了,没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就砸下来了。落到树上,墙上,地上,开出水花。 老张头快步跑回屋子里去,跺跺脚,身上的水渍立马抖散来去。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衣裳便被淋湿了。 “快进屋换身衣裳,莫要病了!”屋里妇人拿了干布上前,帮忙擦擦脸。 老张头接过布,笑呵呵道:“没事儿!把那掌柜送上马车了,那小哥儿真是仁义,竟然会记得咱们。” “快进屋吧!”妇人点点头,心疼道。 老张头跨步进门,仍是一脸的笑意,“以后能多赚些银子了,除了买药,咱得存些银子。再过两年,该是给儿子取媳妇儿了!” 妇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有谁会愿意嫁给自家儿子呢! “娘,,,娘,吃,,,吃!” 屋里传来孩子牙牙学语的声音,可这声音听起来,却不似童稚般翠嫩。 “儿啊!快躺到床上去,地上凉,会生病的!”妇人强颜欢笑,快步跑过去,搀扶起地上趴着的一男娃,耐心道。 想是见着亲人,男娃咧开嘴笑了,唾液便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脸就出来。 妇人忙拿出手绢儿,轻轻擦拭,面上满是慈爱,没有一点儿的厌恶。   ☆、第二百十八章 回乡 “姑娘,天凉了,进屋去吧!”青芽拿了件衣裳,往外走去,柔声道。 一场秋雨突然而至,叫人没有一点防备。 细密的雨丝交织着落下来,在屋顶上汇成细流,蜿蜒着自屋檐流下来。 宝儿一身青衣立在屋檐下,丝质衣料重垂而下,显得身姿愈发挺拔。 一头青丝柔顺的垂下来,至腰部。整个人谪仙一般,雾气朦胧,十分飘渺。 听得身后人儿呼唤,缓缓转过头,露出白净的侧脸,如此明媚。 “知道了,小管家婆!” 嘴角微咧,皓齿微露,淡淡微笑,仿佛清泉般,沁人心脾。 面对宝儿调笑,青芽有些阴郁的神情立马散去,撅着小嘴,撒娇道:“姑娘!” 手中动作未停半分,直将衣裳披在宝儿肩头。 “走,去阿娘那儿。”宝儿拢了拢衣裳,直往左处走廊去。 青芽忙转身,带上门,“姑娘,你等等我!” ??? 玉芬微眯着眼,正拿着针线,认真的穿着,听到门外响动,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 “闺女,来得正好,快帮我穿线,怎么都弄不进去!” “阿娘,不是说让你不要做这些事儿了吗!缝缝补补都有芍药呢?家里现在不缺银子了,直接买成衣就是了!”宝儿嗔怪的走进屋子,嘴上虽埋怨,却也接过了玉芬手里的针线,穿起来。 玉芬满脸笑意的看着宝儿,轻轻摸着她的头,“什么事儿都让做,我又是个闲不住的。做两件衣裳,你带去宫里穿。” “我进宫是扮作小厮的,哪能穿这个!”宝儿一下便穿进去了,打好结,还给玉芬。“也就去几天,阿娘,你不用担心!” “铺子里那么多人,哪个不能去。偏要委屈自己,咱不赚那银子不成吗?”这会儿倒轮到玉芬气恼了,衣裳放在一旁,手拿针线,也不急着开始。 “阿娘,这是圣旨,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一个弄不好,可是要砍头的,女儿还没活够呢!” 说到这里,宝儿顿觉有些内疚。自己这般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将一家人的安危都搭进来了。 “你这丫头,话能乱说的!”玉芬睨了宝儿一眼,“你说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整日提心吊胆的。还是当初穷的时候自在。不必担心这么多!” 玉芬垂下眼帘,拿起衣裳,有一针没一针的戳着,能瞧出她心里的烦闷。 说好的三月后成亲,眼见着时间到了,新郎却去边关了。归期还未定呢!得,谁让女儿喜欢他了呢!等就是了! 可待着这京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更是不让人安生下来。且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宝儿忙进忙出。 “丫头,若不是然,铺子别开了吧!咱们回家,镇子的店够过一辈子的了,不必再劳心劳力去做什么寿宴、皇宴。到时候亓公子回京了。咱们再来就是了!” 玉芬放下手上的活儿,看着宝儿认真道。后者,有一霎那的失神。已经放不下了,咱在需要银子,需要很多的银子! “阿娘。对不起,我得留在京城。”宝儿低下头,神色黯淡。 玉芬看着闺女的这模样,自是心疼,忙改口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京城也挺好的,街道宽敞,铺子也豪华,连住的都是宅子,比咱那小院儿强过了。” 宝儿心中一紧,愈发愧疚,忙扑倒玉芬怀里,“阿娘,对不起!” “哎呀!你这丫头,当心针扎着!”玉芬忙抬起手臂,生怕碰着了,任由女儿在自己面前撒娇,心里暖暖的。 “阿娘,要不您跟爹先带着虎子回镇子去吧!我等办完皇宴的事儿后,就回来。”宝儿做起身,轻轻拉了拉玉芬手中的还未做完的衣裳,似漫不经心道。 宝儿这话说得蹊跷,玉芬如何了解她,疑惑问道:“闺女,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宝儿摇头,“没事儿,我就不放心镇子的两家铺子,咱们不都不在吗?也没个可靠的人。” “如何没有可靠的,你长栓叔可是照应着,还有李二兄弟,孙家兄弟。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不放心的!”玉芬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宝儿,追问道:“闺女,你跟阿娘说,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哎呀!我的阿娘,有事儿还能瞒着您不成。”宝儿重重叹一口,亲昵的拉着玉芬的手道:“我实话说了吧!这不是瞧您跟阿爹整日的闲的慌,我又不忍心让你们去铺子帮忙。现在想来却是会村子好,左邻右舍还能说说话!” 玉芬送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做爹娘的自是想儿女绕膝旁,哪会因为自己的不快活,就将你一个人扔在京城。要在,咱们一起走!” 宝儿咧着嘴,笑着点头,又扑向了玉芬怀中。只是低头的瞬间,面色笑容散尽。黛眉微皱,微微有些愁容。 福宝园内。 福气有些心神不宁的一旁侍候着,两眼无神,望着窗外。 “一官爷用菜时,食头发一根。”宝儿正做案边,手上拿着一个小册子,缓缓念道,又问向福气,“此时如何解决?” 本子上仔细记载着福宝园内发生的琐事,如已解决,后面打勾。没有解决的,打叉。 宝儿深知顾客抱怨是难做的事,饶在这尊卑分明的古代跟是严重。若说在镇子上,来吃饭的皆为普通人,自然对铺子的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京城却不一样,多的是高官厚位,哪个都得当佛爷一般供起来。 因此,宝儿才实施了记录客人抱怨这一条,专供管事,伙计们学习,以免下次好应对。 “福气!”话说完,身边的人儿,却没有反映,宝儿不由的抬起头,再叫喊了一声。 “啊?姑娘,您说什么?”福气回过神来,一脸的茫然看着宝儿。 “你的魂儿被哪家姑娘勾去了!”宝儿好气没气道。 福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没呢!我哪儿能有啥姑娘呢!” 宝儿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真没有?我见你丢魂儿丢得厉害,叫好几声都没应呢!” “没...没没,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福气摆手,慌忙解释。 “累了?”宝儿收起调笑的脸色,认真道:“若不然把福宝园的事儿扔给得力的管事做吧!你歇息几日!” 宝儿这话说的轻松,福气却听得一身冷汗,姑娘这是要罢了自己大掌柜的位置吗? “不不不!不累,一点都不累,管事的出事不够圆滑,对于福宝园的事儿,皆不纯熟,却是有不妥!” “多教一教,不就会了,人总是要有个学习过程的...”宝儿讲话前,就已低下头,看起手中的小册子,福气的神色却是没有主意道。只是他略带颤抖的声音,还是能知道他的慌张。 宝儿只作未觉。 福气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的浑身力量再是支撑不起瘦弱的身躯,“噗通”一身跪在地上,“姑娘!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您与我说,我改。千万不能赶我走,除了福宝园,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宝儿惊讶的转头,忙站起身,“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福气仍是绝强的跪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 “你若再不起来,就真是离开福宝园吧!”宝儿一时气恼,扔下这么一句话。 福气是她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她怎么会舍得丢下他,只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宝儿不希望将他们牵涉进来。 福气一听,话似有转机,迅速站起身,脸上仍是一脸的悲愁。 宝儿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知你最近觉得委屈,为何做事都不带上你。连皇宴这么重要的事儿,都未将你安排在内。” 福气一点都不敢恍惚,这正是困扰了他好多天的问题。铺子一切都进入正规,叫老刘看着是再何事不过,为何反倒是叫自己守店,老刘进宫。 还有胡章去收鱼之事,自己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仿佛这一切,姑娘都可以不告诉自己一般。 起初,还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姑娘。可姑娘不是那般心眼小的人,有问题自会直接与自己说道。 迷惑,满是迷惑。 福气没有插嘴,只认真听着。 “我想让你带着阿爹、阿娘,还有虎子,回村子去。他们交给你,我放心。再者,你也有好些时间没有见你娘和姥姥了!” “回村子?大叔、大婶要回去?姑娘你呢?”福气惊愕,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自是想回,却因担心我不肯走。不过,迟早得走,我会与他们讲清楚。至于我,自然得把寿宴的事儿忙好,所以不能与你们一道儿。你一走,总得有个挑起大梁的,我看老刘还不错,有心让他接替你。” 宝儿这番话说得突然,福气有些无所适从,却不知从哪里问起,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头脑有些懵了! “行了,就这样,你莫要再心神不宁了,我可没有要舍弃你的意思,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你的位置!”宝儿看着福气一脸痴傻的模样,调笑道。 福气却因宝儿最后这句话感动了,心里满满的,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二百十九章 入宫 一只普通的马车飞驰在荒芜寂静的大道上,仔细看,却能发现这马车驾得快,却十分稳妥,倒不是像外表这般普通。 快速转动的车轱辘,卷起浓尘滚滚,直向远方。 “来香的喜事办得真不是时候,咋的是这么急!闺女还得好些天才能把皇宴办完,就不能多等上几天,咱们一道儿回去!” 玉芬坐在马车上,一脸烦躁,嘟囔了两句。 与她同坐的是虎子,正蜷缩着身子,靠自玉芬怀里,已经熟睡过去了。玉芬轻轻搂着他,以防马车颠簸,摔倒在地。 大牛则坐在另一边,轻靠在车壁上,微闭着眼,似有些混混欲睡。 却也难怪,赶了大半日的路程,还未作歇息,只玉芬心里有事儿,倒是精神一些。 可坐上马车,踏上归途时,总觉心神不宁,“他爹,我觉着有些不对,咱们不应该丢下闺女先去!连福气都跟了咱们,谁还能跟在她身边!” 大牛不耐的转了个身,嘟嘟囔囔几句,“有什么不对!铺子里不是还有一大帮人在,胡章、吴帆,都是些厉害的人物。咱们先回去,正好帮忙着操持婚宴。宝儿不是说了吗,尽早与咱回合,到时候只管回来吃喜酒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心咋就这么不踏实呢!却再是找不到话说。 玉芬烦躁的撩开帘子,往前看去。同样的马车,快速奔跑在前头。 罢了又放下,靠在车壁上,稍作歇息。 风迎面而来,吹起马车的上的幕帘四处飞扬。 驾车的车夫一鞭子利索抽在马屁股上,高呵一身,“驾!”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日头西斜,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的影子逐渐拉长。 恢宏的安定门口,宝儿悄悄抬起头。暗暗扫视。 这是第二次来,时刻不久,却仿佛已过去一段漫长的时间。 再来,已换了身份。也换了目的。 厚重的宫门,气派的匾额,以及宽敞的大道,以及高大的院墙,无一不彰显了皇宫的奢华。 宫门口站着了许多的侍卫,一刻也不放松的来回走动,巡视。 “刘掌柜,杂家特地来接待你,首先还得与你道声恭喜!” 不远处传来一尖细的声音,宝儿只快速扫了一眼。立马垂下眼帘,低眉信手站在刘秋良身后。 俨然一个听话的小厮。 刘秋良立马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抱拳,道:“往后几日。承蒙李公公照顾,我替福宝园先与您道声谢。” 这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算是太监的总管,是众人极力拉拢的对象。 进宫前做足了功课,自然是认得。 “不敢当!不敢当!福宝园如今可是了不起,声名远播啊!皇上让洒家来接待你们,是洒家的荣幸!” 李公公身形纤瘦。皮肤光滑。翘着兰花指,两手臂紧贴腰身,说话时,嘴唇只微微张合,因此声音显得极轻。本就尖细,现又轻了。更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是有许多的事儿要忙。却仍要您亲自前来,我等却是过意不去,因此备了一坛酒,特送公公。聊表心意。”刘秋良说着,示意身后的小厮。 小厮立马转身,去到插有“福”字旗帜的马车上,搬来了一坛子酒。 酒坛子不小,圆滚滚的,起码能装四五斤,小厮搬着都有些吃力。 坛子上贴有写着“福”字的红纸,彰显了这坛酒的价值。 这李公公不好财,不好色,唯独好酒。自喝了福宝园的酒之后,再是忘不掉。暗自差人三番四次去买,都被告之,售罄!甚是无奈。 且福宝园的酒不对外卖,只在铺子里消费时方可。因此,这酒成了京城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快快拿回去。如此贵重的东西,洒家不能收!” 李公公自那小厮端着酒坛过来时,就目不转睛的朝那处瞟过去,面上露出的惊喜表情表明,这马屁是拍对了! 心里虽欢喜,嘴上还是得客套。这让刘秋良腹诽,哼!这么点酒水也就贵重了,铺子后院还堆了满满一屋子呢! “李公公,可是不接受我们的谢意?” 李公公面露难色,似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罢了!这好意必须得领,替我向你家主子道声谢。” “一定,一定”刘秋良跟着陪笑。 说着刘秋良上前一步,低声细雨道:“公公,这只是意思意思,其余一马车的酒已经运到您的府邸了。” 李公公翘着兰花指的手微微颤抖,一脸的震惊,仿佛高兴得呆住了,半晌才回话,“哈哈,谢谢刘掌柜!谢谢,谢谢。” 连着三声感谢,说明这李公公却是高兴着,同时也暗佩服这福宝园的人甚是懂事儿。 一坛子酒只是表面的,乃做做样子礼数到了却不至落得个贪污受贿的罪名。 话落,小厮抱着酒坛上前,同时李公公身后的一名太监也出列接过。 李公公面上笑意更盛,仿佛已经瞧见一马车的美酒向自己招手。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公公便带领着刘秋良等人入宫了。刘秋良趁着李公公转身的瞬间,朝身后人儿看了看,后者仍是低头,不做回应。 便只好无奈跟上李公公的步伐,踏进宫门。 李公公一路带领,一路讲解,哪边是哪个宫,哪边又是哪坐殿。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那坛子酒开始发挥效果了。 刘秋良暗喜。 “御膳房一分为二,其一是“内御膳房”。专为皇上做御膳的。 其二为“外御膳房”,是转为宴请群臣制作宴席的地儿,且有时还为当值的大臣备膳。 不过现在,这“外御膳房”可归你们了,屋子里三百多人。其中,庖长两人,副庖长两人,庖人二十七人... 这些人将统统全力配合福宝园置办寿宴一事。另外还有一个御厨长,也将协同你们一同来完成寿宴。” 到了目的地,李公公便开始介绍交待。到最后一句话,刘秋良却是明白,不就是个监工! 宽大而豪华的御膳房内除了人多,还有一特点,那便是菜食丰富! 光食用的大米就分为黄、红、白等数种。且每一种米都不一样,种类繁多。 还有数不清的山珍海味,罕见的干鲜果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叫刘秋良等人瞪大了眼,长大嘴,半天没有喝上。 李公公笑笑,“刘掌柜,我这儿就好了。你稍作休息,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你面前圣上的。” “好!多谢!”刘秋良抱拳相敬,道。 刘公公一走,那一众的御厨们似受惊的鸟般,四处散开,各干各的去了,却也有人来带他们去收拾东西。 稍作休息一会儿,便有人来传刘秋良觐见。 这会儿,扮作小厮的宝儿却是没有跟去。此去无非是皇上问些关于福宝园的问题,接着便是让刘秋良介绍宴会如何筹办,有哪些预备。 刘秋良战战兢兢,有些腿软。宝儿却是相信他,让他只管说话,不要怵,没事儿的! 如此,却是不能推脱,刘秋良只好硬着头皮上! 厢房虽不大,却也不寒僝,宝儿直感慨皇宫极尽奢华,见一个小厮的客房都不怠慢。难怪有那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直想往宫里奔,的确是太多诱惑。 宝儿趁着那御厨长不注意时,偷偷溜了出去,想一览皇宫美景,当然也不会大着胆子到处走。 虽是皇宫外围,景色竟然也美不胜收,各处亭台楼阁,廊腰蔓回,粉碉玉砌,直叫人目不暇接。 一直仰着脖子,睁大眼睛,舍不得闭上。 这要是进到皇宫里面,该是一副怎样的画卷! 宝儿不好去到宽敞的大道中间,只得往小处走。 忽听得原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照理说,经了皇宫大门,便不允许骑马或是做马车。唯一允许的也就是轿子,怎会有人明目张胆,以下犯上。 思索间,宝儿身子猛的一震,脚下步子竟不由自主的随着马儿去向挪动。 宝儿走的小道儿,马儿正处显眼的道路上,却也能勉强跟上。 宝儿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左手捂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近了近了。 忽,“嗤溜“一震滑动的身影后,响亮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宝儿因一棵大树挡住视线,再加快脚步前去寻找时,却不见咯马儿踪迹。 一阵懊恼,这马上就追上了。 宝儿无奈,罢了!擦擦额上的汗,整整衣衫,轻顺头发。放慢速度,闲步慢踱往前走去,此时心境却不一样,满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路口转过,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殿宇,不是万分华贵,却显庄重,与亓炎晟军中殿宇有些相似。 再走两步,竟发现一守门的小厮牵着方才那匹黑马自前门往后院儿去了。 那马鞍上插着一支旗帜,上是工整的隶书写着一“报”字。 果不其然! 马上的人已经进殿,正门有两将士守着,宝儿却是进不去。脑子转,跟着这牵马的小厮,往后门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是谁 “站住!你是哪里的?”守门的将士仔细打量着来人,呵斥道。 “回将军小的是福宝园的伙计,前来询问后厨皇宴一事!”一身藏蓝对襟束腰短衫的宝儿,低着头,略带几分卑微道。 将士眉头一皱,却是听说福宝园的人今日进宫操办皇宴,只是问事儿问答这里来了? 其中一个将士警惕道:“出示你的腰牌!” “是!”宝儿忙从怀里掏出腰牌,与二人示意。 二人扫了一眼,却是!因此没做多为难,便放她进去了。 院子不大,宝儿直往主院儿去,当她到时,却见方才马背上的黑衣将士正推门而出,快步往回了。 宝儿忙藏在一棵树下,一阵懊恼,还是慢了! 好不容易能得来他的消息,却生生慢了一步!气得两脚踹在树上,惹得树叶沙沙作响。 “哪里来的小儿,扰人清梦!” 一慵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宝儿忙抬头,迎面来一树枝砸下,上面还满是树叶,遮挡了望上去的视线。 忙伸手去挡,躲闪不及,还是被刮到些,幸好不是一大根,倒也无碍。 这倒是是什么树,秋天到了,竟还张得这般绿!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观察树的时候! 方才那声音... “你...你又是谁?”宝儿抬头轻声喊道。 “我是这情报司的掌司!你是哪里的小儿,偷偷默默躲在这里,意欲何为!” 声音似清亮了些,却还是带着几分暗哑,仿佛没睡醒一般! 这官职却是没听过,听他这口气,却是这处的人。不管如何,还是不要惊动别人的好! “小的是福宝园的伙计,来找后厨询问皇宴的事儿。却走错了地儿。见着一将军出来,为面惹麻烦,小的便躲起来了。扰了大人清梦,这就离开!” 宝儿黔首。忙转身往后,准备开溜。 哪知没走两步,从天而降一白衣身影,挡在面前。 宝儿一惊,吓得停住了脚步。 “你说你是哪里的?”那人慢慢转过身来,一张戏谑的脸显现眼前。 此人年纪不大,皮肤极白,甚至是不正常的白,眉毛不算浓,眼睛细长。鼻子高挺,薄唇微浅粉色。 瞧着这人,让不由的联想到李公公,叫宝儿一阵恶寒。 忙低头,“大...大人。小的是福宝园的!” 那人半晌没回话,宝儿悄悄抬头,瞄了一眼。见那人一脸狡黠的看着自己,宝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情报司的后厨内,是一派看热闹的场景,丫鬟小厮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炤头忙碌的人儿。 大火烧得旺。映得墙壁通红。 烧红的大铁锅,因放了一块块红白相间的肉,而发出哧溜的声音。 一之干净明亮的大铲子,正来回翻转。往上看去,是一直白嫩的小手,再看过去。却是一张愤愤不平的小脸儿!两眼满是恶视,直往悠然坐在一旁的人儿。 “快点!本公子快饿死了!”安坐那处的便是方才树上小憩的白衣少年,面上带着似痛苦,似享受,又似面带笑意。 “是!”宝儿咬牙切齿。好容易才吐出这一个字。 原来他并不是这情报司的人!竟将自己给骗了!却不知道是何人,照下人们对他的态度,职位应该不低。 如此只得仍气吞声,照他的吩咐去做 。 过不多时,桌上便摆了四五个菜,加之一碗白米饭,瞧着十分有食欲。 那人果真是一脸的惊喜,方才的戏谑,早已散尽,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开吃。 先是夹了一块红烧肉,一口塞进嘴里,不肥不腻,浓香四溢,肉质鲜嫩,叫人回味不穷。 那人不由的眯起眼睛来,享受不已。待他睁开眼,想夸赞两句时,竟发现面前的人不见了。 忙站起身,问道向看热闹的一众下人,“人去哪里了?” 众人忙低下头,怯懦的回道:“回七皇子,人已经走了!” 那被唤作七皇子的人随即慢慢做下来,道是没有追问。转瞬间又被桌上的美食给吸引住了,果真好吃,饶是御厨,也没能做得出这般水平。 宫中各项是由都已熟络了,刘秋良果真是没让人失望,交际的手段有一套,众人都十分客气,有求必应。 对于皇宴的准备,外御膳房的人都能都积极响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毫不含糊,也不欺人。不只是因为皇上亲自下旨的缘故,还是有李公公的照应。 外有刘秋良主导,内有宝儿策划,一切进行得十分顺畅。 这日,宝儿正在后厨看着厨子们备菜,一小厮上门,于门口张望。 同样在职视察的御厨长也立在屋内,见有人站在门口,便走了过去。发现他不御膳房的人,也不是公公打扮,便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忙站直了身子,恭敬行礼,“小的是余尚书公子的贴身小厮,前来询问刘掌柜烧制的点心可好了?” 小厮一翻说辞,御厨长却是懂了。这个余公子学问极好,连皇上都是赞赏过得,若是是跟着众位皇子一道儿学习,将来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来要这点心,只怕也如其他嫔妃一般,听闻福宝园的酒菜点心京城独一份儿,味道之美,直逼御膳房。叫人心生好奇,来探个究竟吧! 刚开始还有些不屑,可几日下来,人家的厨艺那是一个好,做的菜竟是平日里没见到过的,胜在一个“奇”字!在此基础上,同样美味的菜肴,便会被比下去。 直逼御膳房这话,便是如此。 福宝园初来乍到,又没个背景,有人求上门来,自是不好推脱。御厨长却是担起着筹办皇宴一事,若福宝园因此被打扰,怪罪下来,首先便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之罪。 无法,这恶人只得叫自己来做了! 好在在这宫里,资历算深,即使是一众嫔妃,也要看三分薄面。 只是来人是余公子,就有些不好办了。今儿个定是在陪皇子们念书,这点心要去,定是叫众人品尝。 皇子们可是得罪不起的... 正在他为难之时,宝儿察觉的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你是余公子叫来的吧!点心还差些火候,过个一刻钟时间,我亲自送过去,却是麻烦您走一趟了。”宝儿面带笑意。 说完又转向御厨长,道:“方才我家掌柜与我说了,倒是麻烦御厨长费心了!” “无事!”御厨长摆摆手,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这个伙计长得白白净净,总是供着身子,低着头。却叫人觉不出一点卑微,且做事时一丝不苟的态度,直教人刮目相看,并不似一个小厮那般简单。 看他对皇宴如此认真,却是没有怀疑的。这福宝园本就怪,莫不都是这般的能人。如次看来,能这般出名,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御厨长淡淡应了句,便没再说别的,走开,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宝儿朝那小厮点点头,后者还礼,便退下了。 一刻钟左右。 厨子揭开锅盖,一阵热气过后,锅里是晶莹剔透的点心。 白白嫩嫩,如同新生的小娃娇嫩的脸蛋儿,仿若吹弹可破。 另一伙计忙拿来屉笼,小心的将点心放置其中,统共放了三层,正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御膳房门打开时,就见一身形纤细的伙计提着屉笼快步出门,往外走去。 顺着高高的红色宫墙往前,没走两步,方才那小厮便出现了。恭敬行礼后,带着来人直往皇宫的中心去。 绕过繁琐的走廊,穿过精美的宫殿,路过美不胜后的御花园。 一路让人应接不暇。 怎一个“美”字了得。 终于,在一处假山后,小厮终于停下了脚步。 往前看去,是一个较短的回廊,回廊尽头是一座凉亭,坐落在碧绿的湖畔。 三两个人影攒动,混着这光照湖水反射的白光,十分晃眼。 宝儿将屉笼换了只手,直往那处走去! “王姑娘,你来了!”子墨最先见着来人,忙起身,快步走来,接过宝儿手中的东西,“却是劳累你了!” “无事!”宝儿轻轻摇头,淡淡笑道。 “王姑娘着这身小厮的衣衫,倒是有几分王玉的英气!”千之也围了过来,朝宝儿点头后,调笑着。又望向子墨手中的东西,“带了啥好吃的?” “哈哈!我却是喜欢王玉这身份!”宝儿抬了抬手,紧了紧腰间的腰带,豪爽道。 “我只是寻个借口,让你来,却是没想到真带了。谢谢王姑娘!咱们这下子,又能大饱口福了!”子墨觉察了手中东西的沉重,感激道。 “得了!你们这般见怪,却是没意思了!”宝儿佯装恼怒,不喜道。 除了二人之外,沈自远自然也是在内,他正坐一旁,却也站起身来,招呼道:“说的是,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蹭吃蹭喝了!快别站着了,御膳房到这儿距离不短,王姑娘怕是累着了,先歇息一下吧!” 子墨、千之也反映过来,却因这他这话,觉着好笑起来,说来,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宝儿则觉着心头暖,这三位身份不一般的少年,全然没有架子,这般真诚。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交易 “我怎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自远忽惊喜道,四处看看,却是没有发现。 “你莫不是犯了酒瘾!哪里有什么酒!”子墨不解的看着他,又看看千之,后者摇摇头,一脸茫然。 自远也满是疑惑,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可真是就有那么些香气在。 “自远你都快比上李公公了!”宝儿轻笑。 三人皆转头看向她,见其一脸的笑意,莫不真有?可她两手空空,难道能从何处变来? 宝儿不慌不忙的揭开笼屉盖子,果真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且愈来愈烈,甚是醉人。三人凑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笼屉里边的东西。 宝儿将其端出,放在桌上,小巧的一盘雪白,竟还冒着热气儿,白嫩的很。 “宝儿姑娘,这是啥糕点?竟然有酒香?难道 是用酒做的不成?” 子墨先出声了。 “这个叫酒酿馒头,味道香甜,却是有酒的味道,但并不是用酒做成的,只方法有类似的地方。”宝儿缓缓解释道。 三人甚是惊奇,迫不及待拿了吃起来。 果真是香甜,别致的酒香,淡淡的甜味,松软的口感,倒是与一般的糕点不大想通。 这一吃,根本就停不下来,没一会儿,整整一叠就吃完了! “你们三个躲在这里吃好吃的,也不叫上我!” 远处走来一人,高呵道。 凉亭里安坐的人儿,齐齐往那处看去。 宝儿微眯着眼睛,怎的就觉得那身影这般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自远等人忙站起身来,待那人走近,齐躬身行礼,道:“七皇子。” 宝儿愣坐着,一旁子墨拉了拉她的衣角。这才随众人一起站立。 暗暗打量来人,一身青灰蟒袍,身形高挑,纤瘦。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微淡的眉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淡粉的薄唇。 心里一惊,原来是他! 那日非要自己做菜的年轻公子!没想要竟是个皇子。 不敢多瞧,收回视线,头愈发低下了。 “又没有外人,不必多礼了!”那七皇子神色淡淡,却没有一般权贵眼中惯带的轻视。“什么好吃,可还有?” 以渴望的眼神往向桌子上,这副饿捞般的模样,直叫宝儿无奈。不是位皇子吗?怎的像是饿了三天的难民。 “福宝园的点心,叫酒酿馒头。尝尝吧!”自远忙揭开屉笼的第二层,捡了几个放进碟子里。 那七皇子果真就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的坐下来,拿起一个就塞进嘴里。 由此可见,自远等人与那七皇子的关系斐然,能够这般的收放自如,又岂是泛泛之交。 三人陆续坐下。宝儿却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小厮,应在一旁侍候着才是,便犹豫着没有坐下。 这般尴尬的境况,自远、子墨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宝儿的身份特殊。 “王姑娘怎么不坐下?”七皇子拿着一个酒酿馒头,一脸无害的看着站立的人儿。 此话一出,震惊了四座,皆不可思议的看看七皇子,又看看宝儿。一时间鸦雀无声。 宝儿更是一脸的惊慌,却只是一瞬,立即恢复本来面容。 施施然坐下,气派十足,饶是穿着小厮的衣裳,风采依旧不减。 “七皇子好眼力,怪宝儿眼拙,只把凤凰识土鸡了!”眉眼一抬,直直看向七皇子,毫无畏惧。 他既然知道自己,且未戳穿,表明却是没碍上他什么事,并未有戳穿之意。 只是这故意刁难,竟不知道是为何?自己并不识得他,更是没有得罪他,这梁子不知何事结下的! “罢!做一回土鸡,换来一顿佳肴,倒也赚了!”七皇子笑道,并不介意。 这姑娘说话好生凌厉,亏得自己定力好!这副故作成熟的模样,一点也不讨喜,还是方才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来的可爱些。 三人虽听不大懂,却也知道七皇子并未生气。此时的气氛无形中,竟缓和了,倒是喜闻乐见。 千之憋不住满心好奇,询问道:“二位认识?” “并不!” 对坐的二人竟同时应道,相看两生厌,忙别过头去。 “这...”千之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因着七皇子在,宝儿不敢多说,只听得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人竟还没有去意,宝儿憋得一堆话要讲呢! 七皇子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会儿吟诗,一会儿做对,又让子墨讲了游学的趣事。眼睛却暗暗往宝儿拿出瞟,见她虽气定神闲安坐,时而扭动的身躯,以及绷紧的面容。 莫名的觉得有些得意! 天色渐暗,天边的红日将湖面染成了金黄色。风起,漾出层层细浪,仿佛批着一轻薄的细沙。 “诸位,出来得太久了,御厨长该担心了,我这就回去了。”宝儿再是忍不住,说着站起身子,拱手作揖,欲意离开。 “说的是,我也先行告辞了。”七皇子站起身与自远等人道,说完便转向宝儿,“巧了,我的寝宫与御膳房正好同向,咱们可以结伴而行。 宝儿一恼,仿若未闻,转身踏步离开了。 七皇子转头对着三人笑笑,快步跟了上去,“等等我呀!这么长的路,没个伴儿,得多寂寞啊!” 听到这话,宝儿走得更快了。 风带起发丝飞扬,衣袂翩起,一丝怒气散发出来。 亭中三人,呆若木鸡,相互望望,皆茫然的摇摇头,也准备收拾收拾离开了。 “王姑娘,您慢点走啊!等等我!”七皇子加快脚步,跟上去。 前面的人丝毫不理睬,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前去。 七皇子无法,只得快步跑到她面前,拦住去路。 宝儿被迫停下,望着胸口起伏不定,气喘如牛的人,紧皱眉头。 “七皇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七皇子收起张来拦路的双臂,有些扭捏的在身上蹭蹭,微低着头,似有些不好意思。 “王姑娘,你终于跟我讲话了!”七皇子抬起眼帘,复有道:“你去情报司做什么?窃取边关机密?莫非你是匈奴派来的奸细?”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仿若发现了什么真相。 宝儿觉得自己额上冒了三滴汗水,不!是三条瀑布! “七皇子,若是有空,不若多看些书,将来也好为皇上分忧。”宝儿两手抱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王姑娘若是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不如你帮我一个忙?”七皇子收起笑脸,嘴角挂着一脸的戏谑,“还可无条件附送情报司得来的边关急报给你!” 前面一句,宝儿却是没什么好忌惮的,打死不承认就罢了!至于自己这身份,却是没有故意隐瞒,沈自远、子墨、千之等人都是知道的,自己这般打扮,也是为了行事方便,更好的为皇宴,筹备。 连一家铺子的主子都出动了,也足够表明对皇上的忠诚和拥戴。 但情报司的急报却是宝儿相拥有的。 情报司专设收集边关急报,将士一路骑着快马,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赶路。每到一个站点,再交信,换人。直至到达京城,进入这情报司的大门,才算完成了整个任务。 然后情报司再上传给圣上,一路下来,急报都是保密的。信口上沾有鸡毛,以标记此信完好无损。 因此,想了解边关的最新信息,难!想看到信的内容,更是难上加难。 宝儿抬眼看了看七皇子,带着探究,他竟对自己这般了解! “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七皇子嘴角一咧,势在必得,“我只想做子墨般的孝子。” 子墨一般的孝子? 宝儿一阵疑惑,他也喜欢戏剧? 深宫里,振权夺利的事儿,哪能这般简单。稍有动作,便有一目的。 当孝子的目的是为了讨皇上欢心,讨得欢心,变得加官进爵,得到丰厚的赏赐。 而皇子的话... 宝儿瞬间想明白过来,“莫不是七皇子就以为,这孝子只值情报司的几个小情报?” 眉眼一挑,说不出的自信。 七皇子面露惊讶神色,“怎的,姑娘还想加官进爵,金银珠宝?” 宝儿狡黠一下,“做商人的,高官厚位却是没什么兴趣,只有银子才能勾起他们办事的*!” “银子?”七皇子带着疑惑得语气。 “就是银子!”宝儿不可质疑的点点头,“咱们可不认识,算不得帮忙,只是交易罢了!既然是交易,那就得付银子!” 不放过任何一个得银子的机会,是宝儿进来一直遵循的。 七皇子微眯着眼,目光是两到带着锋利刀刃的急光。 这女子,胆识倒是不小! 两人于宫门口分开,并未有一声道别,就似陌生一般,可陌生人又不会走的如此近。 宝儿望着天空,望着夕阳,嘴角露出一起笑容。 那般自信,美好。 此时,金碧辉煌的皇宫笼罩在金色的世界中,使得粗大的玉柱,金黄的屋顶,显得更加闪烁。 红白砖墙隔断了皇宫里的繁华奢靡,隔断了外边儿世界的美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献厨 宫里,因为着皇上的寿宴,而是一片喜庆,各宫妃子皆忙碌着准备,欲在皇宴上展示自己。 皇子、公主们也不例外,皆绞尽脑汁,为着皇上准备贺礼。这贺礼不仅不能失了大气,还得有新意。 一贯只知吃喝玩乐的七皇子,却像是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仍旧到处跑,连学业都荒废了。 近些日子,出门倒是规律了,直往御膳房跑。也难怪,福宝园的菜肴美味独特,怕是馋得慌。 身为皇子,整日的不务正业,只叫人看不起。不过终归是皇子,人见了还是得礼让三分。 那福宝园如何美味,大家却是不知道的。只听着御膳房的御厨、宫婢说着,倒是愈发传奇。 这日。 李公公走在前头,面上带着惯有的笑容。旁是一身黑衣的刘秋良,侧头,说着什么。 这没几日,倒是有些派头了,不卑不亢,成长了许多。毕竟是见过圣上龙威之人,还是有些底了。 太后娘娘因前些日子身体欠佳,胃口一直不好,御膳房为此是绞尽脑汁,仍是不得其果,没少受埋怨。 不知是那位贵妃说了,福宝园的菜肴是新奇又美味,连七皇子都日日光顾,便建议,若不然叫他们来做两道菜。兴许太后能吃下些,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 太后只当她孝顺,就应了,却也只是随口一言,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于是,借此机会摆了宴,请了后宫几位品阶较高的贵妃们,算是表达她们对自己关心的谢意。 福宝园是皇上钦点的,却不是谁都能请的。就由了太后的面儿去请示,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皇上谴了李公公亲自前去交待,也就这般把人送去了。 李公公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刘秋良身后。则是三五个伙计。 “口谕来得突然,我们也没好准备什么,倒是有些慌张了。”刘秋良谦虚的对着身边人道。 李公公两手跨在腹前,饶是走路。这姿势也都没改变,“无需准备什么,太后那儿都有,你们只需出这手艺就可以了! 太后她老人家,近来身子不爽,胃口缺乏,整日的没精打彩。贵妃夸赞了你们,就办了这么个小宴会。 若是做得好了,一个打赏,就够吃一辈子的了!” “多谢公公指点!”刘秋良拱手作揖。道谢。 却暗暗送了口气,亏得已经将太后的喜好和忌讳都弄清楚了,不然,这般突然,定会出乱子。 这时。前方走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身着朝服,稍有富态,年纪瞧着与亓老将军差不多,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十分和蔼亲切。 李公公轻声提醒道,“此人是司徒丞相!” 众人忙躬身低下头,侧身让道。连李公公也甚是谦卑。毫无平日的傲气。 那丞相路过时,仍是朝着站在最前的李公公点点头,倒是没有架子。 刘秋良身后的宝儿借着人群的遮挡,偷偷瞄了两眼,从那带着微笑之人的眼角瞧出了几分老谋深算。 这就是亓老将军口中的老狐狸,宝儿有了一番计较。 司徒丞相随意瞟了瞟李公公身后的一群人。便离开。 “走吧!”见着人走远了,李公公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来,却没多说什么,自然,也没人敢问。 一行人走到门口时。就听见屋子里笑声一片,柔媚的、清脆的、温柔的、以及活泼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直叫人向往里边儿的情形,该是一副千娇百媚图吧! 门口宫人见着来人,立马通报,屋内的嬉笑声也霎时间停止。 没一会儿,那宫人出来,请了李公公一众人进门。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各位娘娘万福。”李公公礼数周到的行礼。 身后人不用多嘴,只跟着做就是了。 “起身吧!倒是劳烦李公公走一趟了。” 一沉稳而清亮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只略显中气不足。 “这是奴才的福分!”李公公谦虚道,起身立在一旁,指引着旁边的人,“这位便是福宝园的掌柜。” 刘秋良往前走了一小步,躬身颔首。 众嫔妃打开了话匣子,其中一坐在太后旁侧,着一深兰色织锦长裙的女子道:“刘掌柜,你铺子的菜真就这般好吃?” 简单的一句话,却不能寥寥回答,说好吃吧!不谦虚。说一般吧!却是打了皇上的脸。 不知道该说这位娘娘是有意?还是无心? 刘秋良也不是认怂之人,“做吃食的,自然得以好吃为最!各家有各家的特点,各人也有各人的口味。好吃与不好吃,小的不敢妄言。” 那位娘娘像是没料到他会这般回话,竟一时噎住了,神色稍有不悦。 “沁贵妃,别为难刘掌柜了,待会儿菜肴做出来,不就能知其究竟了。” 一旁柔媚声音道,见女子着金丝薄烟翠绿纱,逶迤拖地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低垂鬓发斜插着镶珍珠碧玉步摇。 面上一副谦谦笑意,主动表示自己友好,让人觉其善良。 只是那沁贵妃却并不领情,收起一脸的笑意,“妹妹这话可就中伤我了,太后面前,我怎敢造次。只是无心疑问罢了!” “贵妃恕罪,是妙儿不会讲话!”那女子烟眉微拢,一脸的惊慌。 “行了!今儿个哀家可高兴着呢!你们就省点心!”太后声音再起,透着一丝不耐烦,二人再是不敢说话,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那沁妃却是个性子活泼之人,随即便抬起头来,面上又是欢喜的笑容,“太后,这福宝园厨子做的菜不仅味美,且做法甚是独特。若不然,在殿前摆个炤头,于我们欣赏可好?” “罢了!都听你的!”太后情绪稍有缓和,露出淡淡笑意。 宝儿不由得悄悄打量了那沁妃,面容艳丽无比,一双丹凤眼媚意生成,又凛然生出一丝威严。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 看来献厨便她是出的主意! 沁妃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故意朝方才那位叫妙儿的妃子看去,后者仿若未闻。紧拽手中的锦帕,能瞧出她的不悦。 因着太后的这句“都听你的”,一众太监、太监丫鬟们忙进忙出,御厨们更是劳心劳力。 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之下,将位置挪到了宫殿门前。 短时间内,竟然将炤台搭好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叫人赞叹宫人们的效率。 刘秋良既是掌柜,并不必动手。掌勺的是吴帆的一个徒弟,宝儿则在一旁做帮手。 宝儿将背来的箱匣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只蛋。这蛋稍大,应是鸭蛋,却是没什么惊奇的。 轻轻握其顶端,再桌上敲上一敲,将蛋放在桌上碾压一圈。 看着众人一阵惊呆,如此,里边儿的蛋液可不就流得满桌子都是! 然结果却大出人意料,蛋碎了,里边却完好无损。只见那小厮扯开一个口子,轻轻一拉,整个蛋壳竟脱了下来。 观看的人儿皆被那小厮手中的东西吸引了,这是蛋吗? 没有想象中横流的蛋液,却如同煮熟一般凝结了。并不是纯白色,如同黑玉一般,且蛋的一头,竟如同琉璃,微透。 “呀!这是什么东西呢?”有人惊叹,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皆齐齐望向刘秋良,投去疑惑的眼神。 刘秋良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此蛋叫松花蛋。” “松花蛋?却是个好听的名字,你且细细道其缘由。”正坐中间的太后,似乎也被这东西勾起了兴趣。 “是!”刘秋良点头应道,“古时有一家茶馆,一日,主人偶然从柴灰堆中发现一只被丢下的鸭蛋,拾起来打开一看。蛋白不但没坏,且凝固透明,有光彩,呈松针状花纹。食之其味鲜美。主人大喜,就开始效仿用柴灰做这种蛋,且将其命名为‘松花蛋’。” “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小故事,却是有趣!”太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兴趣也愈加浓厚。 趁着说话的时间,已经将那松花蛋切丁,碗中待放。旁是一碟子嫩小的白菜,只手掌般长,一劈六段。再是剥好的大蒜,枸杞少许。 烧火的小厮往炤膛里添了一把柴,一股细小的黑烟,从锅沿边上冒出来,往上空飘着,消失不见。 锅底冒起了青烟儿,厨子执勺从油罐中舀出少许油注于锅中,待油热,放入大蒜煎成金黄出香味。 身后小厮递来一个罐子,厨子接过便往锅里倒,竟是乳白色的汤料。 没一会儿,汤水面上的油渐渐往边上散开,紧着冒起了泡。 此时,再将那一盘嫩白菜倒了下去,煮到变软时就捞上来,规矩放好。 厨子手腕一转,手中汤勺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再看时,勺中已经多了些芡粉,锅里搅拌几下,待汤成芡。 再将其浇到小白菜上,油润的汤汁,使得嫩白色的白菜显得晶莹剔透。菜上铺着一些松花蛋粒与枸杞,黑白相间,红黄相接,煞是好看。 做法竟如此简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事 小厮将这菜摆在桌子中间,众人皆惊奇的望过去,身旁侍候的宫娥忙上前布菜。 一众妃嫔自然要等太后先尝过,才能动筷子。见她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立道:“不错!哀家没想到这小小的菘,竟能做得如此美味!” 众人见状,也就立马品尝,一致的赞叹,果真鲜香独到,清新的菘菜香又带着别样的一丝异香,应是那“松花蛋”的味道。 这边品尝着,另一道菜又下锅了。 厨子正将焯水后、冷水沥干的排骨放在碗里,边上是一盆子切好的香菇。 锅里烧着油,放入花椒和辣椒,八角、丁香等,只听“哧溜”一声,锅里冒起了白烟,霎时间香气四窜。片刻,烧火的小厮加了一把柴火进去,火一下子轰燃。厨子适时将排骨倒进去,来回翻炒。 加之递菜材的小厮,三人配合十分默契,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接着便放了姜片、酱油、白酒、白糖等佐料,泛白的排骨段如上了颜色一般,煞是好看。 身后小厮拿着锅盖,立在一旁。待厨子将香菇倒入翻炒,又兑了水,这才递上前,盖住焖煮。 众人等着开饭,自是得抓紧,便有了几口锅同时进行。这边一道菜完成了,那边也下锅。 没一会儿,一道道菜肴端上了桌,浓香四溢,叫人眼前一亮。 之所以叫眼前一亮,是因为其材料简单,却能做出精致美味的菜来,怎不为之赞叹。 因着太后生病导致胃口不佳,菜都是些清淡、开胃的。荤素搭配,口味新奇独到。 众人殿前献厨,如何能这般心甘情愿的应承下来,而不怕厨艺外泄。一来太后位高权重。拒绝不得。再者,也不怕人学了去,该保留的都留着,就是知道了大致的烧治办法。该有的秘制配方,却并未被外人所知道。 一席下来,太后吃了不少,甚是满意。本是随了众人的意,这会儿倒是顺了自己的口味,叫她心情如何不好! 今儿个,却是开心。 饭罢! 宫娥递来锦帕于太后擦擦手,又斟上茶水。大家伙儿也都没急着走,难得气氛这般好。 “哀家病久初愈,你们个个有孝心。都惦记着!”太后慈爱的笑着,“特别是沁贵妃,却是费心思了!” 点名得到夸奖,沁贵妃忙站起身,受宠若惊道:“谢谢太后体恤。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说着不露痕迹的朝边上看去,那叫妙儿的贵妃,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虽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紧抿的粉唇还是显露出来。 太后点点头,甚是满意,又往前看去。“福宝园今日做的菜肴甚是美味,传哀家懿旨,重重有赏!” 一众厨子、伙计们满是欣喜,李公公的话倒是应验了。这赏赐,应该能得不少银子吧! 刘秋良站了出来,不卑不亢道:“小的代福宝园所有人对您的夸赞道声谢意。只是这赏赐却是受之有愧!” 一众嫔妃错愕,齐齐看向太后,后者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刘秋良顿了顿,似有些羞怯,“李公公来得急。咱们却是没有准备好。平日开门做生意,没有太多讲究。可对象是太后,不能有丝毫怠慢。焦急之时,七皇子特来提醒,说了些太后的忌讳和喜好,同时还嘱咐小的,要好生侍候,莫要怠慢了。如此一来,我们才能顺利完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众人恍然大悟,太后更是点点头,这掌柜的倒是实在。有着好手艺,做人还不贪婪! “哈哈!罢了,一起赏赐,沁妃、七皇子、福宝园,统统有赏。今儿个哀家高兴!心情好久没这么舒畅了!” “谢太后!太后万福!” 众人齐声道贺,整个庭院霎时热闹。 没过多时,太后便有些乏了,主角不在,宴会自得散去。 刘秋良等人收拾好摊子,这就往御膳房回去。 秋风已不再温润,带着些湿冷,众人心儿火热,却是丝毫不觉得。 “掌柜,我瞧着太后赏赐许多东西,若是有那衣裳、首饰,可不就能拿回家献娇妻了!”一活计打趣道。 众人跟着哄笑,不知何时传出,刘秋良有个漂亮的妻子,众人羡慕倒是没有,却成了时常打趣的事。 刘秋良忙转过头,瞪圆了眼,有些羞怒,“你这小子,信不信扣你工钱!” “姑娘,可在这儿呢!掌柜你可不能乱来!”伙计调笑道。 众人再是哄笑,刘秋良怕宝儿,那是铺子里的上下皆知的。倒是没几个人知道实情,姑娘这般的亲和,从未对人厉声相向,这刘掌柜咋的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果不其然,刘秋良微低着头,瞟了瞟宝儿,不再讲话。 虽知是玩笑话,刘秋良当众被这般调侃,却是不妥。自怕还是因为那事儿,让他在铺子中的威信锐减。 宝儿低调处于人群中,淡淡开口,“这银子是当扣的,现在可没有什么主子,刘掌柜自是称大。老刘,你且看着办,哪些个没规矩的,都小以惩戒。” 众人惊愕,齐齐转头看向宝儿,后者面色淡淡,并未有何不悦神色,平稳的步伐往前。倒不知她这话是真还是假,不过,却是没人敢再造次。 刘秋良也满是诧异,姑娘的一声“老刘”,直叫他感动的不行。明眼人皆能听得出,她是在为自己讲话,如此的袒护,无形之中,却是在抬高自己的地位,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虽做了掌柜,刘秋良内心还是有些自卑,到底是福掌柜身边跟随的一个小管事。又因着说了姑娘不好的话,在众人眼中,便生了不好的印象。 今日一言,又从新燃起了信心。却是不敢以此骄纵,有人给你做了点拨,余下的路,还是得自己走好。 “瞧着吧!被念了吧!咱们又岂是那贪图富贵之人!”刘秋良玩笑道,并未就此拿乔。伙计们只悻悻笑着,低下头。 宝儿不语,他知道刘秋良是聪明人。 “姑娘,说来方才太后行赏,为何要道出七皇子的名字?”刘秋良不解的问道。 那个整日上门讨吃食的七皇子,瞧着傻愣愣的,一点没有皇子的气派。姑娘却任由他随意来去,连赏赐都带上他,可他并未出半点力! “有买自然有卖,有得到,必然有付出。”宝儿低垂的眼帘,望着前方。 众人似懂非懂,却也不追问,跟自己无关的,何来那么挂心,做好分内之事就罢! 刘秋良也是识趣之人,姑娘这话意像是七皇子有事相求,如此,就是复杂了,不是自己该追问的。 刘秋良咧开嘴,乐呵呵道:“姑娘真是神人,一棵白菜竟得这么多的赏赐。” 这话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问道:“姑娘,您如何得知这些简单的菜肴,太后和众嫔妃能喜欢?” “就是啊!她们可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金贵人儿!” “那些个菜这般低下,姑娘竟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招,瞧着太后她们吃的很欢!” ??? 宝儿浅笑着,听着众人说笑,待大家都停下嘴来,望着她时,才缓缓开口道:“正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兴许来些农家小菜,只觉得稀奇罢了!这般欢喜,我也觉得很意外。” 稀奇?意外?姑娘只是打了个赌吗?她也并不会知道结局? 众人甩掉脑海中的疑问,肯定不是! 待一行人欢喜回到御膳房,一小厮正焦急等待着。看着来人,就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主子,福宝园出事了!” 原本茂盛如伞般的大树,此时已经秃了。只剩的零星几点叶子,还顽强的挂在树梢。黄了一半的叶身,表明了接下来的命运。 “啊―――” 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整个院子的宁静,惊扰了不知道哪儿躲着的一只小鸟,在凄凉的树枝头扑腾一番,飞向天际逃走了。 那叶子受了这一丝震荡,无辜的离了生命的依附。 半掩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 “柳姑娘,您别这样,姑娘定会帮你的!”一柔声安慰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不许告诉姑娘!一个字都不准说!” 接着便是“乒呤乓啷”东西落地的声音。 伴着这嘈杂的声音,三五人从房门出来,皆是花容月貌,婷婷婀娜。只脸上带着惊慌和无奈,以及同情。 众人惋惜后,纷纷离开了。 宽敞的屋子内,一片狼藉,东西被砸的乱七八糟,已难有下脚的地儿。 芙蓉帐内,一玲珑玉体轻轻依附在床头,散乱的头发上,珠玉掉落。细碎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碰触长长的睫毛。 微垂的眼帘来,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自精致的脸庞,坠落凌乱的衣衫,消失不见。 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上赫然出现斑斑血迹,与那梅花交映在一起,分外夺目。 暮色降临,昏黄的夕阳散发着最后的余光,自窗外投射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拉出了昏暗的影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亲为 一只普通的马车飞驰在荒芜寂静的大道上,仔细看,却能发现这马车驾得快,却十分稳妥,倒不是像外表这般普通。 快速转动的车轱辘,卷起浓尘滚滚,直向远方。 “来香的喜事办得真不是时候,咋的是这么急!闺女还得好些天才能把皇宴办完,就不能多等上几天,咱们一道儿回去!” 玉芬坐在马车上,一脸烦躁,嘟囔了两句。 与她同坐的是虎子,正蜷缩着身子,靠自玉芬怀里,已经熟睡过去了。玉芬轻轻搂着他,以防马车颠簸,摔倒在地。 大牛则坐在另一边,轻靠在车壁上,微闭着眼,似有些混混欲睡。 却也难怪,赶了大半日的路程,还未作歇息,只玉芬心里有事儿,倒是精神一些。 可坐上马车,踏上归途时,总觉心神不宁,“他爹,我觉着有些不对,咱们不应该丢下闺女先去!连福气都跟了咱们,谁还能跟在她身边!” 大牛不耐的转了个身,嘟嘟囔囔几句,“有什么不对!铺子里不是还有一大帮人在,胡章、吴帆,都是些厉害的人物。咱们先回去,正好帮忙着操持婚宴。宝儿不是说了吗,尽早与咱回合,到时候只管回来吃喜酒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心咋就这么不踏实呢!却再是找不到话说。 玉芬烦躁的撩开帘子,往前看去。同样的马车,快速奔跑在前头。 罢了又放下,靠在车壁上,稍作歇息。 风迎面而来,吹起马车的上的幕帘四处飞扬。 驾车的车夫一鞭子利索抽在马屁股上,高呵一身,“驾!”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日头西斜,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的影子逐渐拉长。 恢宏的安定门口,宝儿悄悄抬起头。暗暗扫视。 这是第二次来,时刻不久,却仿佛已过去一段漫长的时间。 再来,已换了身份。也换了目的。 厚重的宫门,气派的匾额,以及宽敞的大道,以及高大的院墙,无一不彰显了皇宫的奢华。 宫门口站着了许多的侍卫,一刻也不放松的来回走动,巡视。 “刘掌柜,杂家特地来接待你,首先还得与你道声恭喜!” 不远处传来一尖细的声音,宝儿只快速扫了一眼。立马垂下眼帘,低眉信手站在刘秋良身后。 俨然一个听话的小厮。 刘秋良立马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抱拳,道:“往后几日。承蒙李公公照顾,我替福宝园先与您道声谢。” 这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算是太监的总管,是众人极力拉拢的对象。 进宫前做足了功课,自然是认得。 “不敢当!不敢当!福宝园如今可是了不起,声名远播啊!皇上让洒家来接待你们,是洒家的荣幸!” 李公公身形纤瘦。皮肤光滑。翘着兰花指,两手臂紧贴腰身,说话时,嘴唇只微微张合,因此声音显得极轻。本就尖细,现又轻了。更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是有许多的事儿要忙。却仍要您亲自前来,我等却是过意不去,因此备了一坛酒,特送公公。聊表心意。”刘秋良说着,示意身后的小厮。 小厮立马转身,去到插有“福”字旗帜的马车上,搬来了一坛子酒。 酒坛子不小,圆滚滚的,起码能装四五斤,小厮搬着都有些吃力。 坛子上贴有写着“福”字的红纸,彰显了这坛酒的价值。 这李公公不好财,不好色,唯独好酒。自喝了福宝园的酒之后,再是忘不掉。暗自差人三番四次去买,都被告之,售罄!甚是无奈。 且福宝园的酒不对外卖,只在铺子里消费时方可。因此,这酒成了京城有价无市的稀罕货。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快快拿回去。如此贵重的东西,洒家不能收!” 李公公自那小厮端着酒坛过来时,就目不转睛的朝那处瞟过去,面上露出的惊喜表情表明,这马屁是拍对了! 心里虽欢喜,嘴上还是得客套。这让刘秋良腹诽,哼!这么点酒水也就贵重了,铺子后院还堆了满满一屋子呢! “李公公,可是不接受我们的谢意?” 李公公面露难色,似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罢了!这好意必须得领,替我向你家主子道声谢。” “一定,一定”刘秋良跟着陪笑。 说着刘秋良上前一步,低声细雨道:“公公,这只是意思意思,其余一马车的酒已经运到您的府邸了。” 李公公翘着兰花指的手微微颤抖,一脸的震惊,仿佛高兴得呆住了,半晌才回话,“哈哈,谢谢刘掌柜!谢谢,谢谢。” 连着三声感谢,说明这李公公却是高兴着,同时也暗佩服这福宝园的人甚是懂事儿。 一坛子酒只是表面的,乃做做样子礼数到了却不至落得个贪污受贿的罪名。 话落,小厮抱着酒坛上前,同时李公公身后的一名太监也出列接过。 李公公面上笑意更盛,仿佛已经瞧见一马车的美酒向自己招手。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公公便带领着刘秋良等人入宫了。刘秋良趁着李公公转身的瞬间,朝身后人儿看了看,后者仍是低头,不做回应。 便只好无奈跟上李公公的步伐,踏进宫门。 李公公一路带领,一路讲解,哪边是哪个宫,哪边又是哪坐殿。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那坛子酒开始发挥效果了。 刘秋良暗喜。 “御膳房一分为二,其一是“内御膳房”。专为皇上做御膳的。 其二为“外御膳房”,是转为宴请群臣制作宴席的地儿,且有时还为当值的大臣备膳。 不过现在,这“外御膳房”可归你们了,屋子里三百多人。其中,庖长两人,副庖长两人,庖人二十七人... 这些人将统统全力配合福宝园置办寿宴一事。另外还有一个御厨长,也将协同你们一同来完成寿宴。” 到了目的地,李公公便开始介绍交待。到最后一句话,刘秋良却是明白,不就是个监工! 宽大而豪华的御膳房内除了人多,还有一特点,那便是菜食丰富! 光食用的大米就分为黄、红、白等数种。且每一种米都不一样,种类繁多。 还有数不清的山珍海味,罕见的干鲜果品,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叫刘秋良等人瞪大了眼,长大嘴,半天没有喝上。 李公公笑笑,“刘掌柜,我这儿就好了。你稍作休息,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你面前圣上的。” “好!多谢!”刘秋良抱拳相敬,道。 刘公公一走,那一众的御厨们似受惊的鸟般,四处散开,各干各的去了,却也有人来带他们去收拾东西。 稍作休息一会儿,便有人来传刘秋良觐见。 这会儿,扮作小厮的宝儿却是没有跟去。此去无非是皇上问些关于福宝园的问题,接着便是让刘秋良介绍宴会如何筹办,有哪些预备。 刘秋良战战兢兢,有些腿软。宝儿却是相信他,让他只管说话,不要怵,没事儿的! 如此,却是不能推脱,刘秋良只好硬着头皮上! 厢房虽不大,却也不寒僝,宝儿直感慨皇宫极尽奢华,见一个小厮的客房都不怠慢。难怪有那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直想往宫里奔,的确是太多诱惑。 宝儿趁着那御厨长不注意时,偷偷溜了出去,想一览皇宫美景,当然也不会大着胆子到处走。 虽是皇宫外围,景色竟然也美不胜收,各处亭台楼阁,廊腰蔓回,粉碉玉砌,直叫人目不暇接。 一直仰着脖子,睁大眼睛,舍不得闭上。 这要是进到皇宫里面,该是一副怎样的画卷! 宝儿不好去到宽敞的大道中间,只得往小处走。 忽听得原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照理说,经了皇宫大门,便不允许骑马或是做马车。唯一允许的也就是轿子,怎会有人明目张胆,以下犯上。 思索间,宝儿身子猛的一震,脚下步子竟不由自主的随着马儿去向挪动。 宝儿走的小道儿,马儿正处显眼的道路上,却也能勉强跟上。 宝儿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左手捂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近了近了。 忽,“嗤溜“一震滑动的身影后,响亮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宝儿因一棵大树挡住视线,再加快脚步前去寻找时,却不见咯马儿踪迹。 一阵懊恼,这马上就追上了。 宝儿无奈,罢了!擦擦额上的汗,整整衣衫,轻顺头发。放慢速度,闲步慢踱往前走去,此时心境却不一样,满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路口转过,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殿宇,不是万分华贵,却显庄重,与亓炎晟军中殿宇有些相似。 再走两步,竟发现一守门的小厮牵着方才那匹黑马自前门往后院儿去了。 那马鞍上插着一支旗帜,上是工整的隶书写着一“报”字。 果不其然! 马上的人已经进殿,正门有两将士守着,宝儿却是进不去。脑子转,跟着这牵马的小厮,往后门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皇宴 皇宴如期而至,不知道是因着有了福宝园的参与,还是别的什么,今年却是让人更加期待。 不仅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们期待,满朝文武,甚至是市井百姓,也是摇首期盼。 有的为得皇上亲睐,有的却只是为着传闻已久的美酒佳酿,以及精彩绝伦的献寿戏。 此时,皇宫中已是仙乐奏响,各表演依次开始,时不时的掌声雷动,欢呼阵阵,足以表现其精彩程度。 后台厢房之内,正是坐着静静等候上场的一群美丽佳人,翘首以盼,面上带着忐忑与激动。 此处多为皇宫大臣之女,其意途可想而知,若是能被皇上或是哪位皇子瞧上,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便水到渠成。 因此,各各都是卯足了劲儿。 至于那些个宫妃们,轮到上场时,自有下人来提醒的,倒是免去了那等待之苦。 无权无势的,便只能再次苦苦等候了。 这时远处走来一行人,前头三个公子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不知道是谁瞧见了,忙与满厢房的人道,大家伙都凑出来。 那三人正是前来探望宝儿的沈自远、千之、以及子墨,一众千金,满心欢喜,羞红了脸。搔首弄姿,盼望得到亲睐。 哪知三人却并未在门前停留片刻,只往前去了。 隔壁屋子,正是福宝园的戏子们歇息处。 三人跨门进来,皆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五位谪仙般的人儿,站在一起,轻薄的衣衫,显得整个人飘飘欲仙。正嬉笑着互相帮忙整整一摆,理理头饰,说不出的飘渺。 转望另一头,一白衣女子面对着一面铜镜安坐,昏黄的镜子将人的轮廓模糊映在上面。瞧不大真切。 回头看向镜子前的人儿,却只能瞧着被背影。 一身素白的长袍衬出如雪的肌肤,黑色柔亮的发丝伏贴地垂至腰际。洁白的腰带勒紧腰身,显现玲珑身段。 而站在那女子身边的人儿正拿着眉笔。为她细细描眉。因被众人挡住,只一双白嫩的手儿露出来,便叫人浮想联翩。 三人不是没见过美丽的女子,且自诩清高,再美,也只是一副皮囊。可见着屋子里的人儿,那般言论早就抛到一边。 如何这般美,却说不出来。 “子墨,你不是去游学过了吗?可见着有这般美丽的戏子?”千之木讷的用手肘碰了碰一旁同样呆愣的子墨。 后者摇摇头,这些女子瞧着总是与其他人不大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这时,有人眼尖,瞧见了来人。若说自远与千之,她们不敢贸然开口。那尚书公子。余子墨倒是熟识。 “余公子,您怎么来了?” 五位女子齐围过来,面带欢喜的笑容,直叫旁两人羡慕不已。 人群散开,那美艳女子身旁的人儿显现出来。 不是宝儿又能是谁!仍是一副平日的随意模样,在如此一群浓妆淡抹,盛装出行的人儿中。纤细高挑的身姿愈发显得宁静、淡泊。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只淡淡瞟了一眼,便又忙着手上的活儿。 自远、千之对视一番,不再管那花丛中的人儿,直朝着那处走去。 “宝儿姑娘,你做生意有一套。厨艺了得,医术有涉猎,诗更是让人赞叹,连描妆都会!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千之毫不抑制自己敬佩之情,夸赞道。 宝儿拿了一只干净的毛笔。轻轻在柳媚的眼帘上画着,一脸的专注,却也开口答了他的话:“描妆之技,是每个女子都会的,宝儿是女子,自然不例外。” “哈哈!”自远忍不住笑着拍手。 千之则是一脸的无奈,话是这么说,可姑娘你平日哪里施过粉黛。整日做着男子应该做的事??? 不过这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指不定又被揶揄回来,已经领教多次了。 这番功夫,柳媚的脸妆已经画好了。 风髻露鬓下,明媚的小脸露出来,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最是眉心花钿,一朵娇艳绽放的木槿花样,没一花瓣皆不同姿态,使得整个人儿都生动起来。 薄薄的嘴唇就好像快滴出血般的殷红,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好一个媚艳的女子。 现在可是瞧出这福宝园的女子与别处有何不同了,衣衫美丽不说,这面上精致的妆容,甚是别致。 柳眉秀长,眼帘处画了一条细细的黑线,使得眼睛更大更明亮,再涂上一层或粉嫩或明兰的妆粉在眼窝处,使得两只眼睛如同明珠般熠熠生光。 薄唇粉红,其上不知涂了何物,竟然泛着亮光,饱满、粉嫩异常。再是两颊绯红,娇艳欲滴,如何的天仙美人儿! 宝儿抬着柳媚的下巴,满意的笑着,忽转过头来,狡黠的看着二人,“如何?” 自远、千之忙收回视线,不自在的看向别处,轻咳两声,“甚好!甚好!” 宝儿不由得噗嗤一笑,柳媚更是娇羞不已。 好容易冲出“花丛”的子墨,带着一身的脂粉香气,终于与二人汇合,腹诽他们的不讲义气。 场面的异样,却叫他摸不找头脑,倒也放开不管了,因着与柳媚熟识,不似那二人的尴尬,“呀!柳姑娘,你这妆容好生别致!” 柳媚得意道:“可是出自姑娘手笔,岂有普通的道理。” 说着却转头望向铜镜,迷蒙之中,还是能瞧出美丽的姿色,大为满意。 子墨一愣,这妆容从未见过,就是宫中的嫔妃也不曾有,这又是她的奇点子?无奈叹息,这女子太聪慧了! 宝儿却是不以为然,她福宝园的姑娘,自是要与别人不同。细心的将柳媚的发丝顺好,随意问道:“三位公子怎跑到这里来了?前头可是美味佳肴,各式精彩纷呈的表演!” 子墨摆手,道:“自上次看了‘麻姑献寿’,再难有好看的戏能入得了眼。可不就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开场呢!近些日子忙着,也不能常到福宝园去瞧瞧。至于他们二人???” 千之忙接过话,“我们也是,我们也是。” 说着还不住的朝自远使眼色,后者无奈点头,眼睛却瞟了瞟柳媚的双腿,关心道:“柳姑娘的腿???” 柳媚娇媚的笑容僵住,却也瞬间释然,毫不避讳拉开裙角,露出伤腿来,“大夫说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康复了,到时候就跟从前一样!” 层层薄纱之下,柳媚的右腿被三根木板固定绑牢,直叫人疑惑。 “这是何意?”自远出声问道。 柳媚看看宝儿,满带着崇敬回道:“大夫说,腿是接上了,却是不能再受一点伤,稍微一碰,再伤着了,就难接上了。如此,柳媚的这条腿便是废了。” 看着众人怜惜又带着吃惊的表情,柳媚心里却是暖暖的,何曾想过自己能得这么多人的关怀,特别是站在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女子。 满含感激道:“这还得多亏了姑娘的妙招,瞧着,现在稍微动一动,都不能影响它了。” 说着动了动身子,指着右腿。 “这法子倒是新奇!瞧着却是这么个理儿。”子墨点头称赞,“宝儿姑娘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怎就没有个穷尽,子墨佩服!” 柳媚断了腿,心里定然难受。可瞧着面上毫无悲戚之色,想是看开了。再来,又有宝儿作陪,给了她信心,这腿也能好得快些。 倒是希望这个可人儿能早日摆脱阴霾。 子墨暗自思索着。 “那歹人真是可恶,对着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也能下的了手,若是被我撞见,定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千之愤愤道,这般说出口,却是人之常情。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始作俑者是谁,只是力量太过薄弱,反抗不得。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柳媚笑笑,如同绽放的桃花,如此娇艳,“姑娘说了,人贱自由天收!” 这般粗鄙的话难道真是从宝儿口中道出,三人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后者却是一脸无辜。 甚是无奈。 “若是身子不适,要与我说,莫要强撑知道吗?”宝儿倾下身子,认真的看着柳媚。 柳媚眼中煞时晶莹,嘴角却咧得更开了,“是!我知道!” 这般的温情画面,却也叫三位公子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柳姑娘腿已伤,又如何上台?” “莫要勉强!” “就是少了这戏,皇宴也足够精彩了,与皇上说道说道,应是无伤大雅。” 这时,那五名扮作仙子的女子迈着莲步,翩翩而至。嬉笑着,“三位公子就放心吧!咱们柳姐姐自会行动自如。” 说着便移步至柳媚身后,轻轻推着,那椅子就似长了腿一般,自己就往前走了。 三人惊呼,看向宝儿,后者只淡定的指了指椅子底下。 上头与寻常椅子无异,扶手两边却装了两个轮子,如同马车的轱辘一般,轻轻一推,可不就转动着,往前走了! 三人震惊得再是说不出话来,只齐转身,朝宝儿拱手,敬佩。   ☆、第二百二十六章 献寿舞 三位公子自后台绕出来,于席上落座,却是没有往台上看去,正低头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惹得对面姑娘频频回头,投来娇羞的爱意。 “怎么没瞧见七皇子?”子墨朝皇上方向看去,搜寻一番,却是没有发现七皇子的身影。 千之左右观望,摇摇头。 “听说要学你扮孝子呢!”自远笑笑,看着子墨道。 后者摸摸脑袋,一头雾水。 这时,台上的乐声已经停了,曲调一变,四周的灯暗了下来,只中间一点亮光。 悠扬的笛声传来,如同一缕清风飘散开来,温润的萦绕在众人身旁。 场面霎时间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台上。 突然传来一阵银铃儿似的笑声,伴随着笑声,五位天仙般的人儿自天上飘落下来。 台上的灯霎时亮了起来,却再不是空旷一片,一棵棵桃树围成了桃海,有的结了硕大饱满的仙桃,有的却是娇艳盛开的花朵儿。 天上适时下起了花瓣雨,呈现出了一片美轮美奂的粉色仙境。 五名女子就这般徜徉其中,每一抬手,每一笑脸,都摄人心魄,众人忘记了动作,就这般呆呆的望向台上。 忽的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五名女子犹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 中间赫然坐下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 虽只坐在原地不动,可她那舞姿依旧轻盈优美、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五名仙子四散开去。各不相同的转到桃树底下,轻抬手臂,纤纤玉手伸向那饱满的仙桃。将其采摘来,放在随身的篮中。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那坐着的美貌仙子伸出双臂,也想要采摘仙桃。几经挣扎,却起不了身,面上满是痛苦和纠结! 看得众人一阵揪心,生了想要去帮她的心。 灯光骤然一暗,只停在那女子身上。精致的面容,别致的粉妆,每一蹙眉,直叫人心生怜惜。 她伸出双手,接下一瓣桃花。轻轻捂住,放在胸口。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滴在手心。 霎时间一道银光闪现,众人眼中一花,再看清楚时。女子手中的桃瓣已经不见了。而背后却站着一名身着粉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蒙着面纱,瞧不见面目。那高挑纤细的身段,以及顾波流盼的双眸,还是能瞧出,这女子生的美丽。 众人惊呼,“桃花仙子!” 只见她明亮的眸子四处转动,似对着这世界充满新奇。 身子轻轻转动。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 愈来愈多的花瓣倾泄而下,四处充满了奇异的香气。 令人惊讶的是,那名坐在着的女子竟缓缓往前动了起来。连她似也惊讶极了。面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边上那五名仙子见状纷纷上前,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台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那女子坐在椅子上,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众人再是一阵惊呼。 再回来搜寻那蒙面女子的身影时,却再是找不到,只留得几片桃花瓣,轻轻飘扬。 众仙子摘得了仙桃,又自空中飘忽不见了,台上渐渐变暗,最终瞧不见了。 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真是美轮美奂,如同仙境一般!”千之毫不犹豫的赞赏着。 自远也是满脸的热诚,望向台上,久久没有回神。 “咦?戏结束了,怎没瞧见七皇子?”子墨放下热烈鼓掌的手,回过神来。 二人看看他,又相互望望,皆迷茫的摇头。 如此精彩的戏,却再是管不了其他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以为要结束时,台子中心骤然亮了一个圆心,一只巨大的仙桃出现众人面前。 圆心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生辰蛋糕轮廓慢慢显现,蛋糕旁站着一穿枣红袍子的少年,手握一只粗大的毛笔,双目炯炯有神,只望向宴席正中间。 有人眼尖认出来了。 “那不是七皇子!” “这七皇子想做什么?” 只见七皇子往前走了一步,拱手作揖,“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毕,执笔转身,在那蛋糕之上,写起字来。 众人随着一笔一划渐渐显形的字念出声来。 “积厚流长裕后昆,清修杖国共推尊。华堂开筵筵考奏,同庆祯祥耀德门。” “好!” 众人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宴席中间一身明黄、威严十足、老态龙钟的皇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住的点头,还侧头对着身旁的太后说着什么。 一众皇子当下焦急了,看看皇上,又看看台子之上,满是愤恨和嫉妒。 宴会在这场美轮美奂的戏中结束了,临近尾声时。 皇上起身,走向了台子之上,接过了七皇子递来的,特制切蛋糕的刀具,在那蛋糕之上切了一刀。 霎时间,天空中出现了绚烂夺目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一片接着一片,好不美丽。 宫女们将蛋糕分了小块,送至每一位宾客面前,众人一阵惊喜,迫不及待吃起来。 这可是皇上亲手切的蛋糕,上还有七皇子写的诗,有的分到一个“厚”字,有的分到“尊”,还有的分到“华堂”。 众人心中还微微慌张,这毛笔写过字的糕点,如何能吃!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毛笔沾的“墨汁”只是暗色的糖水。这才放下大胆的吃起来,一边欣赏着天上美丽的烟火,一边享受着美食,无比惬意。 一年一度的皇宴就在最后一朵烟火消散时,结束了。 皇上、太后等先行退场,再是宫妃,皇子,公主,最后才是大臣极其家眷。 侧望东边一桌宴席,安坐的三位少年早就不见。只几位年龄稍长的大臣捋着长髯,闲话慢聊。 临皇上一桌,一身华服的司徒丞相面带笑意,安静坐着,望向台上。咬紧的腮帮子,能瞧出他有几分不悦。 后台内。 “今儿,大家都辛苦了!” 宝儿一身桃色,站在人群中间,面带笑意,与众人讲到。 “不辛苦!”众人齐声呼应,面上皆是兴奋。 戏这般精彩,得到大家的鼓掌赞扬,自然得意着呢!哪里还觉着累。 众人的劳累她自是看在眼里,不管是跳舞的姑娘,还是弹奏的乐师,亦或是掌灯的伙计,来回奔跑着递刀具的小厮,她都知道。 “皇宴这般成功,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忙活了这么久,那些宾客可都吃饱了!咱们还饿着肚子不是。我已经叫吴帆安排了,福宝园里已经为咱们摆好了庆功宴,等着大家回去享用呢!” 一行人欢呼声不停不歇,有如此好的主子,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赶紧忙着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这时,刘秋良走了进来,使了使眼色。众人随即明白过来,排排站好,将宝儿不露痕迹的隐秘队伍之中。 李公公鼓着掌进门来,面上是灿烂的笑容,“诸位的表演非常精彩,叫人赞叹不已!” “多谢李公公夸夸奖!”众人微微拂身,起身道谢。 “别这么多礼,杂家又不是外人!”李公公自来熟,“今儿个皇上有些乏了,奖赏的圣旨待明日亲自到福宝园颁发,你们的奖赏,一个都不会少!” 众人满是欣喜,欢呼雀跃。 李公公却是往前去了几步,朝人群中扫视一圈儿,视线落到了坐着的柳媚身上。转身去到刘秋良身旁,用了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哪位是柳媚姑娘?” 听到这话,场面安静下来,目光都聚集到娇美的柳媚身上,柳媚美目流转,望向李公公,微微拂身,“回公公,小女便是!” 李公公哪里会不认得她,问话只是个形式罢了! “柳媚姑娘可愿进宫来?” 此话意思明确,定是有人看上柳媚了,或皇上,或皇子。而李公公亲自来问,毋庸置疑,前者机率较大。 众人沉默不语,只等着柳媚发话。若是她一个点头,以她的姿色和今日的表现,得了贵妃定然不成问题。从此飞黄腾达,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柳媚浅浅一笑,从容拉开裙摆,“不是柳媚不愿意,只是一双废腿,却叫柳媚没有这个脸面。” 李公公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那双帮着木板的右腿。原来她坐椅子舞蹈,却是因为废了右腿,着实可惜!可惜!如此一个貌美如花儿的人儿... “却是杂家唐突了,柳媚姑娘莫要见怪。”李公公歉意道。 柳媚摇摇头,面带微笑,毫无半点自卑。 李公公没多待,这就离开了。 众人欢呼不已,围在柳媚身旁说着怜惜的话,生怕她离开似得。 柳媚转过头来,看了那一身桃色的人儿,灿然一笑。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抓 宫门口早早备好了数十辆马车,等待着从高大宫门出来的人们。 福宝园的众姑娘、伙计们听到有马车来接时,雀跃得不行,直嘻嘻笑笑往外走去,寻自家马车去了。 宝儿推着柳媚走在后头,身旁跟了三个少年。 子墨一脸的兴奋,道:“宝儿姑娘,你家的姑娘皆会武功吗?” 宝儿轻轻摇头,“不曾!” “那如何能从天而降?”千之急忙接话。 宝儿狡黠一下,“这是可是神奇之处,如何能与你说,说了可就没一丝悬念了。” 自远无奈摇头,看看一身随意衣衫的宝儿,不由得问道:“方才那桃色衣衫的蒙面少女可是你扮的?” “你猜?”宝儿乐呵呵道,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定是!”自远坚定道。 子墨却摇摇头,“不是吧!宝儿姑娘可是未来将军夫人,又岂会做这戏子的事儿!” 千之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身份可不一般。 自远摇摇头,心中想法不改,她如何是那一般人,又岂会计较身份的事儿。 她定将那戏子比官家小姐还高看,不然哪会费这么多的心思在柳媚身上。 三人猜测之间,当事人已经推着柳媚走远了,忙跟了上来,仍是不住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一行人连夜赶回福宝园,美美的吃了一餐,便回去歇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穿戴整齐,等待着迎接皇上的赏赐。 福宝园茶点站内坐满了人,一则品尝美味,而来却是打听皇宴一事。 丰富精致美味的菜肴,和一出美轮美奂的贺寿戏,成了街头巷尾津津有味的谈资,无一不对福宝园竖起大拇指。 午时三刻已过了,圣旨还未到达。赏赐也不见踪迹,直叫人等得心急。 没过多时,街上一阵骚动,一行英勇挺拔的御林军迈着矫健的步伐。直往福宝园奔去。 到时,不用多问,便将整个铺子团团围住。 一着军装、一脸威武的统领翻身下马,大步跨了进门。 屋内人喜笑着相迎,却发现阵仗不对,不由得变了脸色,往后缩了几步。 “掌柜的在何处?”那将军毫不客气道。 一旁忙活的刘秋良忙上前,“回大人,小的就是,不知何事...” 还未等他说完话。那将军便下了命令,“来人,将他拿下。所有无关人员全部退场,否则当作乱贼一并押入天牢。” 众人如同受惊的鸟儿,四处乱串。最后,往齐往大门奔去。留得满铺子的残羹冷炙,和一众瑟瑟发抖的丫鬟、伙计。 刘秋良虽心慌,面上却镇定下来,“敢问大人,福宝园犯了什么错?” “哼!”那统领冷哼一声,“犯了什么错?皇上如今中毒躺在床上。可不就是吃了你福宝园的东西。若是龙体有恙,你们就等着去阴曹地府问为什么吧!” 此话一出,如同五雷轰顶击打在众人头上,惊慌不已。 “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那统领面色一冷,手臂一挥,下达命令。身后的御林军跨步上前。作势就要抓人。 “慢着!”淡淡的声音传来,清清冷冷中带着一丝的微怒。 宝儿一身茶色交襟衣衫,十分恬静。乌黑长发梳了一个髻,余下发丝直直垂在脑后。 “姑娘!”众人一阵焦急,怎么出来了! 那统领转过头。望去,微眯着双眼,“你是谁?” “我是这铺子主子,有事就找我吧!不必难为我的掌柜和伙计们!”嘴角微微一翘,那高傲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怯意。 统领稍稍一愣,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是这铺子的主子?是皇宴幕后的筹划者?简直不敢相信! 他虽敬佩,该做的事儿却是不能耽搁,“既然如此,你就跟本将走一趟吧!” 说着又看向堂内的人,“统统抓起来,一并带回去。” 此时,再是没有人流露出一丝怯意,仿佛有宝儿在,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御林军押着福宝园众人,自旷阔的街道上直往皇宫走去。 路旁的人儿让出一条宽敞的道儿,没一人敢越过去,生怕热祸上了身。 “这福宝园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昨个儿不是还在皇宴上立了功吗?今儿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听说皇上出事儿了!”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砍你的头!” “我也听说了,今儿一大早,所有太医都匆匆往宫里赶去,有人亲眼瞧见的!” “唉!怕是真出事了,这福宝园也真是倒霉的!” “怕是得罪了人...” ... 队伍走远了,众人忙聚到一起,讨论得愈发热烈起来。 福宝园大门紧闭着,上贴了一张封条。人们围观,指指点点一番,也就散开了。 一时间,门可罗雀,清清冷冷。 一双白色靴子落在铺前,往上看去,是一身白色长袍,上绣着碧绿清幽的竹叶。 儒雅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透着道不清的情绪,“问清楚了?” 身后小厮忙躬身回道:“是!少爷,皇上卧床不起,是太后下的懿旨!” 那少爷正是许久未见的梁煜轩,浓眉微蹙,侧头道:“去尚书府!” 尚书府。 少了夏日的蝉鸣蛙叫,深秋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安静。 三位少年端坐后院儿,一棵常青树下,建着桌椅,上摆着茶点,却没有人动。 “自远,你一向沉着,现在该怎么办?”子墨焦急问道。 那人却并不答话,只面色凝重的看着桌上渐凉的茶水,轻轻摇头。 千之气恼的一掌拍在桌上,嗖的站起身子,“还用想!分明就是有心之人嫁祸,除了那老狐狸还有谁!” “你冷静点,小心隔墙有耳!” 自远看看四周,轻声道。千之一阵气恼,一屁股坐了下来。 “咱们没有帮忙的立场,再说了,事关皇上安危,任谁去说一句话,都可能惹祸上身!”自远沉着道。 “那就眼睁睁看着福宝园的人含冤?看着宝儿姑娘入狱?咱们可是答应了炎晟,要保护好她,就这般坐视不理,如何对得起咱们的承诺!” 千之仍是气不过,自远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帮!怎么不帮!只是得想好如何帮!” 千之稍镇定下来,看向自远。子墨也是满脸的期待,“你有主意了?” 自远无奈摇头。 二人重叹一口气,满是颓废。 “少爷!梁大少爷来了!”一小厮快步跑来。 梁煜轩?他怎么来了? 子墨疑惑的看着对面两位好友,二人也皆是疑惑。 梁煜轩走进后院儿时,三人皆一副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并未有半分不自在,只觉着有些好笑。 曾经这般要好的几人,如今却形同路人。 “怎么?我脸上有花?”梁煜轩浅笑,走了过去。拿了一茶杯,斟上茶,小小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凉了!” “要换杯热的吗?”子墨有些不悦。 “倒是不用!”梁煜轩似未察觉,轻松道。 四人沉默不语,只梁煜轩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凉透的茶水,舌尖微苦涩。只是这点苦涩,哪能抵得上心底的苦。 半晌他才开口,“你们是为王姑娘的事发愁吗?” 三人一惊,齐齐望向他,千之率先开口,“你有办法?” 道完,才觉自己太过天真,他怕是恨死了宝儿姑娘,哪里又会这般好心的帮忙。 自远与子墨一致白了他一眼,千之咂咂舌,不再讲话。 梁煜轩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于常青树下停了脚步,细细摩挲着树干上粗糙的纹路,摩得手指有些疼。 转过头来,“如今有能力救王姑娘的,只有亓炎晟。” 这不是废话!子墨腹诽。 炎晟手握兵权,他心爱的女子岂是说抓就能抓的!定能争取来时间,查明真相,还宝儿姑娘一个公道。哪落得如今这般,不清不白的就将人押进天牢了! 只是他远在天边,又如何能救得了近火。 梁煜轩不管三人不屑的神情,继续道:“以他的能力,京城有个风吹草动,定能了如指掌,更何况是他珍爱的人儿。你们要做的不是想办法如何救她出来,只需拖延时间,不让王姑娘受到伤害。到最后,炎晟定然是有法子的!” 这番话道出来,更叫三人无话可说了!他们怎就没想到呢! 炎晟虽走,他又岂会是那种不做一点准备的人。可他是否能丢下边关要事回京救人,却是说不清的。亦或是有别的法子,不得而知。 再者,以宝儿姑娘的性格,又岂会任人宰割。她能这般安静的随着御林军走,心中定是有了计较。 难道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时今日,那她是否也料到了,最终救她的并不全是炎晟。还有这个痴傻的梁家大少爷,梁煜轩。 心头的疑惑解开了,三人如释重负。 再望向树下的人儿,心中别样情绪。 他这般了解二人,却只能做一个清明的旁观者。该说他痴,还是傻! 罢!这两个字,又有何区别。 情感之间,痴痴傻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办法 冰冷的牢房内,福宝园的众伙计们于墙脚依靠着,面带恐惧,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灰暗的坚固墙壁上,满是血迹和手指抠抓的印迹,这得是多痛苦,才能不顾疼痛,使出这么大的力来。 地上脏乱,铺了一层稻草,时不时有鼠、蚁爬动,偶听得“嘶嘶”声,不知是否有蛇,虽未瞧见,那未知的恐惧,却更叫人心慌。 “吴帆,你怕吗?” 牢门边上,席地而坐的宝儿姿态从容,望着昏暗的道路,对着身后的吴帆轻声道。 吴帆稍愣,却是放声大笑,“哈哈!怕?怕什么!老小儿活了大半辈子,毕生心愿都已完成。皇宫也进了,皇上还吃了我做的菜。如今,连天牢都能见识,此生也无憾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死到临头了,他竟能笑得出声来,莫不是疯了! 宝儿身形未动,仍旧往外望去,似在等着什么。 原本安静的天牢,突然由外传来阵阵哀嚎,那般撕心裂肺,直叫人心里发麻。 本就害怕的众人,此时更加慌张,抱作一团。 吴帆恍若未闻,以轻松的语气问向宝儿,“姑娘,您怕吗?” 宝儿微微转过头来,“怕!怎么不怕,生命就只一次,若是丢了,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该怎么办!” 吴帆愣住了,预想着的话,不是这样的。她可是遇难事,就奋发向上的人儿,怎么道处这般气馁的话来! 众人听了,惶恐不安,嘤嘤哭了起来,连姑娘都害怕了,这次只怕是难逃一死了。 “行了!”一旁沉默的刘秋良吼道,衣衫有些凌乱,想是与那些御林军有过一番挣扎。“姑娘说‘怕’,却没说没办法!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真的吗? 众人狐疑的看看刘秋良,又看看安定坐着的宝儿。虽仍有恐惧,却去了不少。 哭泣声没有了。漫无不尽的静。 宝儿只坐着,安静的坐着,身子一点未动。 期间,有狱卒拿着沾满血的皮鞭进来,在门上、地上,用力抽打着,发出响亮的声音。 “啪!” 仿佛抽在心尖儿上,让人不住颤抖。 那狱卒本欲找事儿动手,无奈牢房里的人安静得不行,倒是没有理由。只好悻悻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着官袍,胡子拉碴的威猛汉子走进门,身后跟着两个狱卒。瞧着那副姿态,应是这天牢的头儿。 “把门打开!”冷冷的口吻对着身后的狱卒道。后者听令,腰间掏出钥匙,跨步上前。 牢中众人往后缩了缩,这好几天了,都没什么动静。这会儿开门,莫不是要动刑了! “将那女子带走!”那头儿扫视一圈儿,视线落在了淡定从容的宝儿身上。 “不要!带我走吧!放过姑娘!”刘秋良扑了上来。惊慌乞求道。 众人也是纷纷求饶,翻身而起,以血肉之躯,拦在宝儿面前。那份恐惧早就抛开了,怎能让姑娘一个弱女子去承受那般严厉的刑罚。 “滚开!”狱卒一脚踢到刘秋良胸口,后者虚不受力。往后倒地,翻滚而去。 伙计忙搀扶,却被刘秋良推开。见他一手捂住胸口,面露痛色,却丝毫没有畏惧。作势就要再扑上来。 一众伙计也不甘示弱,面露凶光,直往那狱卒逼近。 狱卒见惯了生死,自是不怕,右手拿鞭,左手握着鞭尾,在手上一圈一圈儿的缠绕。一脸的不屑、狠毒,还有一丝得意,仿佛就在等着他们动手。 “住手!”宝儿淡淡开口,“你们这是作甚,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狱卒对咱们用刑呢!” 那狱卒一愣,握紧鞭子的手,松了松,悻悻的收回欲要再踢出去的脚,却是不敢再动了。上头可没说能用刑,这福宝园的人又特殊,在皇宴上立了大功,若是查出来,皇上遇害一事与她们无关,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众人凶狠的看着那狱卒,腮帮子不住抖动,恨得慌。 宝儿慢慢站起身子,拍拍沾在衣摆上的杂草,转过头,对着众人,淡淡笑道:“行了,只是去问问话,你们莫要担心了!” 一行人松了口气,那狱卒与那大官儿却是面露惊恐,她???她竟知道! 不知道是因为宝儿的一番话,还是别的什么,那狱卒倒是客气不少。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便锁了牢门。 那淡然的人儿在无限关怀和担忧的目光中,走出去了。 “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待人走远,一伙计担忧道。 众人面面相觑,再无别法,只默默的祈祷着。 宝儿不露痕迹的打量着屋子,却是好奇,这残酷的天牢里,竟还设了这般豪华的屋子,只是专为接待身份尊贵之人。 “倒是要佩服姑娘的坦然!”安坐对面的人儿开了口。 宝儿抬眼看过去,依旧是面色白如玉,淡淡的眉,淡淡的唇,带着一丝病态。身上隐隐散发着的王者气息,还是让宝儿捕捉到了,此人野心不小。 “七皇子纡尊降贵来天牢,只是为了夸一句宝儿?” “哈哈!”七皇子大笑,“自然不是!姑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特地来感谢你!当然,只嘴上说说却是欠诚意。” 宝儿脑袋微微扬起,神采奕奕,看着他,等着下文。 七皇子低头一笑,他不知道这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傲气。罢!只要是有用的人,傲气又如何!只要是对他有用!倒要看看,她这般微小力量,该是如何能自救。 “父皇病情已经好转,只等他醒来,你谋害一事,就会坐实。因此,你的时日不多了。” “是吗?”宝儿毫无怯意,作出一脸的无奈,摊开双手,“怎么办!我还未活够呢!” “哈哈!”七皇子拍手笑道。 笑过之后,渐露出严肃神色,“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宝儿秀眉一挑,“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 “自然是你想要的!”七皇子也没失了气势,坐直了身子,听着纤瘦的胸脯,信誓旦旦。 “叩叩!” 方才那大官儿开门进来,“七皇子,尚书府余公子和翰林院的沈公子来了。” 七皇子嘴角微翘,直直看着宝儿,“姑娘,人缘真好!” 说着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直到后来的那天,七皇子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将所有堵住都押在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却也庆幸那大胆的决定是对的。 子墨先进门来,不住的回头看去,复又看看宝儿,见其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宝儿姑娘,七皇子怎么来了?” 宝儿笑笑,摇头,“说是来谢我的。” “哦???”子墨一脸疑惑,“却是该谢,皇宴之后,他在诸皇子中地位算是高上了一截。那首祝寿诗,更是显露了其才能。那庸碌无能之名,该是洗去了,如今朝中的风向,又要开始换方位了。” 跟在子墨身后的自远,对那大官儿摆摆手,关上门,走至二人身边。 “宝儿姑娘,没人难为你吧!” 宝儿摇摇头。 自远松了口气,“却是要谢谢七皇子,在太后面前说了话。不然,有的人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此话,不言而喻,众人都懂。 莫要吓到宝儿姑娘了,子墨忙出口,“不过,你放心,炎晟会来救你!定不会让你出一点儿事!” “恩!”安坐的人儿,只淡淡应了一句,却是没有别的反应。 二人相互看看,子墨开口道:“你怎么不惊奇,炎晟如何能救你?” “我自信他就是,至于如何,在乎那么多作甚!”宝儿浅笑,“要做的,只有等待!” 二人一惊,她果真是知道! 不过,这等待却不简单,皇上苏醒在即,很快就会下旨。 福宝园是反贼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将军府又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怕是有心之人,会将这火烧过去。 亦或是,本来目的就是将军府。 皇上不敢动亓家,那福宝园必定成了警猴的鸡,此举也许就是为了验证将军府的忠诚。 亓老将军是万万不能出面的! 那么谁能站出来说话,保宝儿些日子的周全呢! 靠他们一己之力,远远不够。 子墨似下了重大决心,“我去求太后,她老人家定会明察秋毫!” 作势就要冲出门外,自远忙一把拉住,“你疯了!想与千之一样,被关起来吗!能做主的是皇上,又不是太后!就是去求了,又有什么用!” “难道眼睁睁看着福宝园的人受死吗?”子墨歇斯底里。 自远却是没有再反驳他,只紧紧拉着倔强的人儿,不让他离开。 “行了!我自有办法!”宝儿站起身来,看着二人。面上虽无过多表情,心底的感动却是满满的。 “你有办法?”二人看着她,齐声道。 宝儿自信的点点头。 自远松开了手,子墨也不再挣扎,二人忙走过来,急迫的看着她。 宝儿看着二人,眼珠子滴溜的转着,满是狡黠。周身的自信,叫人移不开眼。   ☆、第二百二十九章 转机 秋意愈浓,单薄的衣衫阻挡不了寒冷来袭。 外边出什么事了? 一铺子的掌柜打开门,两手缩在袖子内,不住的朝外张望。 听得闹哄哄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引得人好奇,各家铺子门口都站满了人。 “大哥,这是闹什么呢?”那掌柜垫着脚望了望,问向隔壁铺子的人。 旁的那人也是疑惑的摇摇头,另一伙计却是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机灵道:“听说是渔民造反呢!” “造反?反谁?” 看热闹的人齐齐看向他,伙计昂首挺胸,十分得意。却低着身子,朝众人招招手,众人疑惑的凑过去。 “造皇上的反!” “混账小子,这话能乱说?赶紧给我进屋去!”铺子掌柜一巴掌拍在伙计头上,厉声呵斥。 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稍不注意,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说完,就揪着伙计的耳朵,把他拉回到屋子里去了。 留得一众人,窃窃私语。 “福宝园冤枉!请放三千渔民恩人!” “福宝园冤枉!请放三千渔民恩人!” “福宝园冤枉!请放三千渔民恩人!” ??? 那吵闹声愈来愈近,却是能听得清楚了。原来是为福宝园请命的!倒是不知道有这般大的号召力。 不过,这般游行,却是危险。那些个官兵可不是吃素的,就是不杀人,也能打个半死。 没人敢上前,只站在门口,好奇的张望着。 一众皮肤黝黑的赤膊、露腿的渔民手持旗帜,一脸的肃穆,游行在大街上,口中一致喊着,“福宝园冤枉!请放三千渔民恩人!” 洪亮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经久不息,响彻整条大街。那一众队伍,直往皇宫而去。 一辆枣红的豪华马车在宫门口停着。风轻吹,轿帘微动,车上并没有人。 司徒丞相着一阵官府,梳得十分顺贴的头发隐秘在乌纱之中。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直往大殿奔去。 “丞相大人,您终于来了!” 殿堂之上,十几位官员正焦急等待。见着来人,忙迎了上去。 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李公公便来了,“皇上等着各位大人呢!请吧!” 一身明黄的人正坐高堂。冷峻的面容上是浓浓的倦意。像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未休养好,仍旧有些萎靡。 司徒丞相正欲开口说什么,仍是忍住了。旁一个官员跨步上前,“皇上。那福宝园的人放不得啊!这就是放虎归山,必将引起祸端啊!” 司徒丞相不露痕迹的看了看皇上,见其眉头愈皱愈深,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皇上担心的又岂是福宝园这个替死鬼,只是想要除根,还得先将地面上的杂草收拾干净,却是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些愚蠢的渔民闹事? 思索之间。高堂上的人,扔下了一把东西,“你们自己好好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满是疑惑,那官员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东西。 是一个布卷,上面写了字。轻轻展开,赫然是对福宝园的赞颂,以及祈求圣上明察秋毫。 一行人越往下看,越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氏之女发明捕鱼之网,毫无保留教给渔民。使得三千渔民原本不能温饱的生活得到了保障,救了老母,救了妻儿,如同再生父母。 若恩人遭遇不测,我等必将此法长埋于低下,永不出海。 ... “皇上这些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不可听取,这福宝园妖言惑众,若不斩除,只怕后患无穷啊!” “这些人分明就是要造反!竟敢要挟圣上!” ... 一众官员纷纷上前道来,同时也暗自惶恐,这福宝园竟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三千渔民竟联合上书,也不知道这东西如何能送进宫来。 “你们可知那‘取之有度、用之以时”是何人所言,还有那千古绝篇——‘观沧海’是何人所作,却是那福宝园的主子,王姓女子!” 此番话出,再是没有人敢反驳,那作诗之人可是受到万人敬仰,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只怕游街之人更多,到时候该不只是渔民。 若是一意孤行,只怕会遭来骂名。众人不露痕迹的看了看司徒丞相,似等他开口。 司徒丞相只得跨步上前,拱手作揖,“皇上所言甚是,为今之计,只有暂缓处斩福宝园众人一事,切不可以官压民,是为不明智之举。” 皇上神情稍有缓和,点点头,“罢!此事再议,朕乏了,先退下吧!”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告退,司徒丞相走在最后,却被留下来了。 李公公掺扶着皇上去了内阁,司徒丞相紧随其后。 将皇上侍奉好了之后,一众宫人退了出去,只留得二人在这偌大的宫殿内。 “丞相,你且说说这女子当如何处置!”皇上看看底下安坐的人,满是倦意的口吻。 “下官不敢妄言,若是对皇上、对江山社稷不利的,那就只得除之而后快。”司徒丞相微低着头,瞧不见脸上的神情。 皇上直直看向他,“那你说该怎么做?” 司徒丞相沉吟片刻,似在思索,半天在道出一个字,“等!” 只一个字,皇上却是懂的。那边关的人儿,应该收到讯息了,若是他能按兵不动,那么福宝园的人都死。若是他有所行动,那么亓家和福宝园的人一起死。 如此看来,那些渔民游街,到还是起了一番作用。 皇上瞟了瞟,一脸的祥和的丞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要做渔翁,没有那么容易。 此时面上倦意散尽,哪里还有半分病态,只满眼的算计。 第二日,皇上颁布了圣旨,处置福宝园之事暂缓,待事情查明后,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有的人欢呼雀跃,有的人却吃惊不已。那些个粗鄙的渔民,竟真有几分作用? 不过,福宝园火得这般快,虽遭人妒忌,但口碑还是在那里。加之这次渔民感恩戴德,大肆宣扬。一时间同情的声浪竟然压倒了幸灾乐祸,纷感惋惜。 就在这时,福宝园的另外两家铺子,“福宝园鱼食站”和“福宝园咕咚站”相继开业。 别致的店铺风格和奇特的菜式很快受到众人喜爱,生意不亚于茶点站开业时的火爆。 开业当日,为感谢广大贵客对福宝园的信任,以及鼓励,所有酒菜,全部免费。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赶往这两条街的铺子,一尝美味。 此事成为了往后一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非就是阔气、豪爽、真诚之类的。 后堂内。 胡章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箱匣,放在桌上。 “老张头,这些银子,你拿去分给那些渔民吧!” 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老站头毕恭毕敬站立在一旁,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不能再要你们的银子了,得了那织网的技术,随时都能捞来银子呢!” 胡章将箱子往前推了推,“你就别客气了,这都是姑娘的意思。织网技术是答谢他们能帮忙,这银子却是些日子一来的辛苦费。让我转告说,麻烦你们了!” 老张头受宠若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小哥儿是个姑娘,还是鼎鼎有名的福宝园的主子,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好在当时把她领回了家,否则哪有今时今日的好日子。 “如此,那就谢谢掌柜了!”老掌柜却是不敢拒绝宝儿的意思,心中感激更甚,“只是姑娘何事能回来?” 胡章无奈摇头,他又如何能知道呢!别的忙帮不上,只得将这两间铺子看好,等着姑娘回来。 凡是在宫中露脸的人都被抓起来,而这边两间铺子的人却是相安无事。只怕是姑娘有意而为之,还留了一条后路可走。 “公子?公子!”待老张头走了,莲香端着饭菜进门,便瞧见了胡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嗯!”胡章收回思绪,“搁在桌上吧!” 说完转身去到桌案处,又忙活去了。 莲香将饭菜摆好,转头看见忙碌的人儿,不悦道:“先把饭吃了吧!瞧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若是姑娘回来了,定得数落你一顿!” 胡章轻笑,“我倒是希望她能熟络我一顿呢!” “呃?”莲香歪着脑袋,满是不解。 胡章摇头,懊恼道:“我遗憾自己没能跟牢里的兄弟们一起吃苦,独坐在安优之处,却拿不出一点办法来!我甚是连那些渔民都不如!” “你说什么呢!若是没有你四处奔走,那些渔民哪里能这般豁出命去帮忙。”莲香心疼道,铺子开业他没少操心,本就收入,这会儿更是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把饭吃了吧!这样才有力气帮姑娘办事!” 胡章终于有所动容了,站起身走来,步子坚定不少! 转眼间,十日过去了。 铺子生意火爆异常,可谓日进斗金。 仿佛已经忘记其主人因着谋害皇上的名头,被关在天牢。 只有时路过福宝园茶点站的大门时,才想起来,这么一茬。 惋惜也罢!活该也罢!却是管不着自己身上,拍拍屁股,该吃吃!该喝喝!   ☆、第二百三十章 银子 高大的香樟树依旧屹立在小院门口,已经没有一丝翠绿。 宽敞的小院儿打扫的干干净净,未有一片落叶。 院中放满了架子,架子又分为好几层,每一层皆摆着簸箕,内晒着瓜果菜蔬。 一身青灰的玉芬正站在其中,手拿竹制钳子麻利的翻动着。面上似沉重,似不悦,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大牛则拿了麻袋,将那些晒干的瓜果菜蔬装了进去。 麻袋有两层,内有油纸防水,外有麻袋牢固,最后再用粗线将口子封起来,一点不受潮。 “他爹,我心里咋就这么不踏实!”玉芬越想越不对劲,转过头来,对忙碌的大牛道,“这不都说好皇宴过后,赶回来的吗!怎么又做起了这干货生意!” 大牛两手拎着麻袋口两边,使劲往地上顿了顿,抬起头道:“咱闺女喜欢做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她好好的,晚回来些又如何!” 玉芬白了他一眼,“来香昨个儿还念叨着呢!还有长栓兄弟,桂花嫂子,二狗兄弟,可不都想闺女了!” “得了!是你自个儿在想吧!”大牛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玉芬的话。 却更叫人窝火,怎么的所有人都不在乎,自个儿瞎担心呢! 满院子的菜因着太阳的照晒,秋风吹拂,失了水分,呈现出干枯的现象。但那股淡淡菜香,加多了太阳的味道,更觉醉人。 “大叔!大娘!” 门外是福气响亮的叫喊声。 人应声而入,乐呵呵的跑到二人身边。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个子更加高壮些,却也是满脸的和善。 “哎哟!今儿装了不少啊!”福气看看墙角摆放整齐、胀鼓鼓的麻袋,高兴道,“您二老可别累着,不然。我可不知该如何向姑娘交待。” “福气,你跟我大娘说说,闺女这做的是什么生意,怎的这些干货要得这般急?”玉芬放下手上的活计。拉着福气道。 “不是早就与你们说了吗?是专卖给那些要去远处的人,只要将这干菜拿出来,用沸水泡上一泡就能吃了,美味而方便。”福气笑笑道。 这话说来,玉芬却再是不能说什么了,心里却仍是隐隐有些担忧。 “皇上的寿宴还成功吗?怎的也没来个信儿!” 福气面色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暗庆幸,好在镇子离京城较远,消息并不能这般灵通。又刻意留意着,莫要夫妇二人知道了。 纵使满心的担忧。面上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然是成功的了,听说,咱们铺子的菜叫满朝文武都赞叹不已。还有那献寿的戏,更是好看得不得了。柳媚姐姐她们打扮得比天上的嫦娥仙子还要好看哩!” 福气这翻夸奖,直叫夫妇二人自豪不已,大牛转向玉芬道:“我就说了让你别担心,咱闺女可聪明着呢!” “聪明!聪明!瞧你那嘚瑟样儿!你以为是随了你呢!”玉芬昵了他一眼,埋汰道。 大牛悻悻的转头,不理会她了。 福气看着吵闹的夫妇,觉着好笑。又有些感动。 当初答应了姑娘,先带着夫妇二人离开,便知道会有不好的事儿发生。希望她能逢凶化吉,少受些苦,早些回家,让大叔、大娘能安心。 两句拌嘴。又得大牛服输,玉芬心里好受了些,转向福气道:“倒是辛苦你了,注意点身子,瞧这身子板。瘦得跟猴儿似的。” 福气无奈笑道,“大娘,虽说我瞧着瘦,身体可好着呢!” 玉芬眼神黯淡下来,“每次说宝儿的时候,她也这般回答???” “大娘,你就别担心姑娘了,她自己有主意呢!再过些日子,等货都弄好了,我就与她汇合去。这就帮您照顾着,也早些日子央着姑娘回来。”福气宽慰道。 玉芬这才露出笑脸,摸了摸福气的头,“就你懂大娘!” 略有感慨,这孩子自小便跟着闺女,这都有好几个年头了。身子高了,却消瘦不少,近些日子更是如此。每日的挨家挨户收这些菜干,东奔西走,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有烈日炎炎,从未停歇。 “行了大娘,我先忙了。这菜干也不是顶着急,你们慢慢做,别累着。” 说着话,就已随着那两个伙计去到墙角,将麻袋背上,抗到门外去了。 福气稍瘦弱,不似伙计那般麻利,大牛忙搭了把手,四人齐心将几麻袋子菜干搬上了屋外的马车。 这些日子,福气日夜奔走于信德钱庄与各家铺子之前,多为粮铺与布庄,交易金额盛大。所要的货量更是惊人,镇子上供应不来,只得从外头调货。 自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着,对外说是,福宝园又有新生意了,但具体做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那些个商铺只管着给货,拿银子,哪会管你那么多! 这日,福气照常跨进信德钱庄的大门,那老板早早等候,见着贵客临门,忙迎了上去。 “福掌柜,今儿晚了些!” 福气忙笑道,“却是,最近有些忙!” 那钱庄老板忙指引着往后堂去,“在下好生敬佩,福宝园在镇子上开得大不说,在京城更是首屈一指。” “钱老板客气了!”福气谦虚回道。 如何能待福气这般客气,却是以福宝园存入的银子来分的。之前却是不必说,较其他铺子来说,已算是排在前几的,早已是钱庄的上宾。 福宝园之前的钱庄并不是信德,也是没多久才转过来。如此雄厚的资产,直叫信德如同捡到了宝,对福宝园更是毕恭毕敬,生怕这只肥鸭子给飞了。 近些日子存入的银子数目惊人,直叫那钱庄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每每见着福气千里,就如同见着亲生爹妈一般,客气而小心的侍候着。 存银子是一回事,取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福掌柜来了几次,便取了几次的银子。还有几次更是带着别家铺子的主儿上钱庄来迁银子,倒是不知道就是要做什么。得需要这般多的银子。 不过,这就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只要银子往自家钱庄存,那一切都好说。 说着话,二人就已经走进了内堂。钱老板去到架子处,取了票据,放在桌上。这就研磨,提笔,准备落字。 “福掌柜,今儿要提多少银子呢!” “十万两!” “十万两???”钱老板听着,这就落到字据上。待“两”字写完这才反应过来,“十万两!” 执笔之手不住颤抖,面露惊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福气先是一愣,却也老实回答他,“却是十万两,若是没准备好,我明日来也是可以的。不过,还得劳您费心,往后还得分个三次来,都要银子,不要银票。” 钱老板苦着脸,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了,让这福宝园不愿将银子存着了。 “福掌柜,若是钱某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您且说出来,我们好改!” “哪有什么不周到的,钱老板甚是客气。信德钱庄又是以信誉出名,也算是老字号了,在各家钱庄中,居于前位。” 钱老板脸色更垮了,欲言又止,“那???那???” “钱老板,有话不妨直说。”福气疑惑道。 钱老板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紧张的搓着手,面上微露怯意。若真是自己把福宝园只肥羊给得罪了,只怕这掌柜之位也就不保了。 “那您为何不愿再将银子存在信德了?” 福气恍然大悟,“钱老板,您误会了。福宝园并未打算换钱庄,只是近些日子需要用到银子,才大量取出来。” “只是用到银子?”钱老板试探问道。 福气郑重的点点头,“却是如此!” 钱老板重重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看看福气,顿觉几分不好意思。 “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安排,定不会等到明日。”钱老板恢复原本的神色,关心道,“只是您只要银子,倒是麻烦了些,又取这么多,只怕得用马车拉去。” “麻烦是麻烦些,却没有办法。要用到银子的地方,银票不一定好使!”福气点头赞同,却也无奈。 钱掌柜想去,银子运去何处时,又觉得不妥,毕竟是人家铺子的事儿。忙改口道,“要去很远的地儿?哟!可莫到什么荒郊野外的地方,遇上贼人就不妥了。” “却是如此,只得聘了镖师,应是无碍。”福气有些伤神,这种事儿,是第一次遇到,身边又没个商量的人。只得万分的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事! 钱老板将福气面上的担忧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来了主意,“不知福掌柜镖局有没有找好,若是没有,咱们信德钱庄的镖师倒是不错。” 福气眼中一亮,若是能得了信德镖师相助,那可真是无后顾之忧。信德镖局是信德钱庄旗下的,转为钱庄办事,个顶个儿的都是能手,从未有过劫镖的事情发生。 “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却是不必这般客气,你我也不是第一天合作了。”钱掌柜客气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帮他 “我是‘同春堂’的韩掌柜,特来拜见,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是‘谦祥益’的,带了两只玉碟,恭祝福宝园洗脱冤屈。” “我是‘裕盛永’的管事,祝福宝园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我是???” ??? 福宝园茶点站门口围满了人,皆是一身的绫罗绸缎,手提贵重礼品,嘴里说着吉祥话,其目的一致是为了祝贺福宝园洗脱冤屈。 昨日,皇上已经下旨,放了福宝园众人。已经查明真相,与福宝园的人无关。 同时,就皇宴一事,对其进行了一番褒奖。好几车的赏赐,浩浩荡荡自皇宫驶向福宝园。由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李公公亲自持圣旨,昭告天下。 那份荣耀直晃人眼,叫人羡慕不已。 如今,福宝园已成为了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那福宝园的主子,更是迷一般的存在。 “姑娘,门口挤满了人,这可如何是好?”刘秋良跑进门,慌忙道。 正坐窗边、案前的宝儿,洁白一身,微显疲倦,却仍强撑着。 刘秋良踌躇了,不该在这时给姑娘带来烦恼。 在天牢里,虽说没有人为难。却是吃不好、睡不好,十几日关押下来,就是再身强体壮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娇弱的姑娘。本就为宴会的事儿,劳累不堪,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已是极好了。 宝儿只点点头,“与他们说,我病了,不便见客。礼品都收下,摆了宴席请他们吃饭,今日就不营业了。” “是!”刘秋良得令,转身离去了。 宝儿就这般呆坐在原处。心中万般纠结,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出口,却害怕??? 终轻呼一口气,转向身旁的人。欲言又止。 一声青灰,笔挺着身子,一脸肃穆的人儿,正是风尘仆仆自边关赶回来的朱武。 昨个儿瞧见,却是不好。胡子拉碴,两眼深凹,因是连着赶了半月的路,体力透支。休息一晚,瞧着却是好些了。精气神依旧,愈发有着坚毅、刚强的雄姿。 宝儿的表情。他收纳眼底,主动上前,“姑娘,将军一切都好。” 只简单几字,宝儿的心像是找到了归属地。那份过度的担忧。渐渐散去。 好,就好! 坐着的人儿没问话,朱武却是没停住,继续讲下去。 历时三个月,军队已经到达边关,一路上收回六个城镇,将匈奴驱逐出境。盘踞边关,不敢前进。 匈奴那跃跃欲试的野心,依旧没有熄灭,时不时的挑衅,让人很焦躁。没有大的动作,像是蛰伏着。准备瞅准时机,一招致命。 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无奈匈奴常年居住此地,早已适应。大军虽是身经百战的雄狮,却是和他们耗不起的。 天气炎热、干燥、漫天的黄沙肆虐。连呼吸都需轻一些,否则黄沙便会堵住了鼻子。 战势紧张,大军只得苦守,虽不说是劣势,却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在这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情况下,京城传来了消息,亓炎晟却是分身乏术。 本以为皇上会有所忌惮,不敢把将军府的人怎么样。却没料到,老狐狸会拿福宝园做事,不知他在忌惮什么! 便派了朱武手拿兵符,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皇上如何能听你的?”宝儿站起身来,不解问道。 朱武自信一笑,“将军叫我把兵符给皇上,并扬言,若是让福宝园的人受到一点伤害,那么百万雄狮就跟着陪葬!兵符在手,皇上不得不听,虽愤恨至极,却没有还以大局着想。” 百万雄狮??? 宝儿震惊不已,若是以前他,这定是逶迤的话。可放在当前,却不得不考虑,他是否会真的这般做。 皇上也是估计到这点,才不得不听吧!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欣喜,感动,还有满足。 转念又想到,此事岂是这般好相与的。皇上虽答应了,定会作出别的应对。 威胁君王,乃诛九族的大罪。此事,哪会这般和平解决。 “皇上会不会就此做梗,让亓炎晟陷入困境?”宝儿急迫问道。 朱武稍愣,她竟想得这般周到。只是,这是男人的事,却是不必让她一个弱女子来操心。 “事关国家存亡,皇上定不会草率行事,姑娘大可放心,将军定会早日归来。”朱武低眉信手,宽慰道。 宝儿淡淡看了他一眼,哪里是相信的样子,“朱武,你何时回去?” “小人将一直跟随姑娘,不必再回去了。”朱武不敢看宝儿眼睛,她是何等的聪明。复又加了一句,“这是将军的命令!” 宝儿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她就知道!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这样就伟大了吗! 满屋子的静,在二人之间铺成开来。 “朱武,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样人。”宝儿眼中满是坚定,看向了他。 朱武眼神稍有躲闪,他自是知道,孝顺的、聪慧的、从容的、以及执着的。 可是??? “若你要阻拦,那我这里不留你,你想去哪儿去哪儿!这里不是将军府!”宝儿严厉道,“再说,你觉得能阻止我?” 看着一脸认真的人儿,朱武只得苦笑,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形了。她又岂是这般温顺的人儿,说不让做的,更是有要去做的决心。 将军,您真是难为我啊! 不过说到底,将军还是会听姑娘的,一番权衡,朱武只得妥协,事实上,他也没得选择,“姑娘到时候可要替小人在将军面前说两句话???” 此话一出去,宝儿面上的冷冽,瞬间散尽。又恢复了惯有的淡淡笑意,却是和颜悦色不少。虽说是故意做出样子吓唬朱武,后者也是分毫不敢怠慢。 “那是自然!”宝儿笑靥如花,所有的计划都在脑海中盘旋。不管往后的路如何艰难,她定将披荆斩棘,去到他身旁。 站起身子,一脸关心的看着朱武,“你可累了?” 眼角的狡黠,朱武却是瞧得清楚,“小的不累!” 宝儿咧嘴一笑,朝着门外喊道:“青芽,去煮两碗臊子面来!” 听到呼喊的人儿,忙跨进大门,一脸埋怨的看向颓然的朱武,又转向宝儿,“姑娘,您不回去歇息啊!芍药姐姐给你熬了汤呢!” “汤留着吧!晚些回去,热一热也是能喝的。”宝儿宠溺的看着自家丫头,“快去,姑娘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捂着肚子,作出一脸的可怜相,与方才那义正言辞的人儿,判若两人。 朱武忙侧头,轻笑。 青芽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只再狠狠瞪了眼朱武,转身去了。 “瞧着我家青芽可爱的紧,像是对你有意思,看了两眼呢!”宝儿看着朱武,调笑道。 朱武无奈,这哪里是有意思,分明就是怨恨! 这么一来,气氛倒是轻松了些。 二人于堂中圆桌坐下,商谈起了正事。 “皇上会作何行动?”面上笑意散去,宝儿认真道。 朱武沉吟片刻,“依照目前情势来看,会减少粮饷,甚至是粮草!” 宝儿愤恨不已,果真如梁煜轩那日说的一般。一切罪名都归结到亓炎晟身上,加上这次的以兵符相要挟,更加坐实了罪名。 这个司徒老狐狸真是老奸巨猾! “那他此时可有受到这方面的困扰?”宝儿心急问道。 朱武摇头,“暂时没有!” 若是突然断了粮草,便是给匈奴在瑾元长驱直入的机会。皇上自是不会这般糊涂,让江山至于为难之中。 待到战役即将取得胜利之时,也正是下令动手之日。打得匈奴最后只剩下半口气,再断了粮草,让三军将士以血肉之躯去拼搏。最后在非死即伤的情况下击败匈奴,亦或是两败俱伤。 最后,便落得一个战死沙场的名头。 宝儿点点头,即使如此,却也好,有了些做准备的机会。如今,朱武也回来,对边关甚是了解,知道缺什么,那些困难。如此,好准确的作出应对,少走弯路。 “你且与我说说,除了漫天黄沙,还有什么困难?” 朱武面色逐渐凝重,处于安逸之地的人,自是不会知道边关将士有多辛苦。用生命去保家卫国,却仍是遭算计,是为心寒。 “最怕的就是得病,军营里,人口密集。若是一人得命,其余人很容易就会感染。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下去,莫说身体上受不了,就是军心,也将溃散。好在有了姑娘配置的防治秋病的药,倒是没有这一现象发生。” 朱武说着,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继续道:“还有水源,衣食,眼见着快入冬了。边关的严冬比别处来的更冷,大雪飘飘,会让一切都陷入艰难境地。一切都期盼着京城拨来粮饷,若是粮饷一断,一切都完了。” 宝儿听着,绣眉紧皱。 这些,是一个普通人都必备的,更莫说打仗的士兵。 能将一切困难迎仍而解的,只有银子。 望向窗外,秋风萧瑟。吹动着干枯的树枝,摇摇晃晃。 冬天,就要来临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技苑 福宝园内堂,各掌柜、管事,齐聚一趟,为首的是安坐的宝儿。 这算是入京城、开店以来,最隆重的一次聚谈。在场的每一个人皆肃穆以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宝儿扫视一番,开了口,“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铺子的今后的发展做一番讨论。” 众人没有应话,只认真听着。 掌柜只有两人,一是胡章、一是刘秋良。余下的便是吴帆、柳媚、云清、雷七,包括宴师傅也在其中,还有一众管事们。 若说铺子的发展问题,却是轮不到掌柜以下的人参与。此番召集众人参与,便觉有些惶恐。 然宝儿自有她的考量。 “胡章,你先说说‘鱼食站’和‘咕咚站’的营业情况。” 胡章站起来,欠欠身,“两间铺子自开业以来,生意就一直火爆。没有一点要歇停的意思,比起茶点站,丝毫不差。每日的长队排满,两间铺子已经不能满足宾客需求。日前,天气渐冷,每日客量呈上升驱逐,贵宾订位已经排到下月了。” 宝儿点点头,火锅和烤鱼这两样,本就是热火的身子的。天气变冷,胃口也变好,能吃上美味又暖和身子的菜肴,自是难得。 京城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福宝园的菜价不便宜,依旧是不止步的朝这儿来。 “那便多开几家铺子!”宝儿豪气道。 众人齐齐看过去,却是震惊。如今三家铺子在京城已是声名远播,若是再开上几家… 真是不敢想象,那小小人儿竟有这般野心。 胡章思忖一番,道出心中的担忧,“再开几家铺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只是明年气候暖了,吃的人可就不会这般多了。届时,便会空下来。却是不妥。” “无碍,先开了再说!”宝儿眉头微皱,坚持道。 这般一说,胡章稍惊。却不敢再反驳。 “胡章,你瞧着手下有合适的人,便提来做掌柜,将两间铺子交由他管。只要一心筹备新铺便可,明年开年,我要收收到成效。” “是!” 二人间的谈话,使得低下一众的管事心潮澎湃。好容易要提掌柜了,自然是希望落到自己头上。 当上福宝园的掌柜,就似当了别家铺子的主子。这可不单是银子的问题,更事关名誉。纷纷暗下决心。鼓足劲儿,去竞争那掌柜之位。 “宴师傅,又要够得你一阵子忙了。”宝儿笑着转头,望向侧边安坐、老态龙钟的人。 点到名字,忙站起身来。并未因年纪大、资历深而摆姿态,拱手道:“老小二自当鼎力相助!” 宝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老刘!” 刘秋良一样的,恭敬行礼,“福宝园外交工作交由你!相比早已轻车熟路,不在话下!” 一番抬举的话,给足了刘秋良面子!福气走后。大掌柜的第二把交椅,可就落在他身上了。 直叫人羡慕不已。 “必当鞠躬尽瘁!”刘秋良自信满满道。 经过筹办皇宴后,人脉圈子扩张,交易手腕儿也是更高。外交一事,自能如宝儿所说的‘不在话下’。 话毕,宝儿站起身来。纤瘦的身子,像是蓄满了能量,直心悦诚服。 紧接着清丽而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内堂。 “我计划开一间技苑!” 妓院? 妓院!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相互看看。最终实现落在了柳媚身上,满带着同情。 然柳媚却神色未变,似早就知道一般,只坦然的、信任的望向独树一帜的人儿。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宝儿自信道:“此‘技’非彼‘妓’,只作单纯高雅的技艺供人欣赏,且男女老少,皆可进门。” 女人也能进来?这可是千古奇闻。众人只听得新鲜,却觉得不可能。更觉得荒唐,好好的吃食铺子不开,竟要去开什么“技苑”! “姑娘,只怕对咱名声会有影响???”一胆子稍大的管事,怯生生道。 宝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对这人却是有印象的。年纪比福气稍长一些,是做小厮提拔上来的,是个有魄力的人。 “有句话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歪,咱们堂堂正正开铺子,那些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那年轻管事再道不出别的话来,看向宝儿,后者笑得十分有深意的。 “若不然,这‘技苑’的掌柜由你来做?” 那管事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一是担忧着,自己能否胜任,毕竟不同于一般的铺子。二个,又有跃跃欲试的决心,能陪姑娘看重,自然是一件光荣的事。也足以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也许就会做一辈子的管事。 一番思量,有了决定,“小的义不容辞!” “啪啪!”宝儿拍手称赞,一时间,在坐的人也都跟着鼓掌。 那年轻管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坐下。 “柳媚、云清、雷七全力协助‘技苑’开张,余下人各司其职!” “是!” 没有人有异议,虽觉慌恐,却隐隐期待着宝儿再能创造出一个奇迹来。 三顶雅致的轿子落到了南街中央,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 为首的一顶轿子旁,站着一个鹅黄衣衫的丫头,撩开了轿帘。内走出一身白色束腰长袍的年轻公子,身形稍纤瘦,却俊逸非凡。 手持一柄香扇,是不是摇晃着,说不出的潇洒。 见他缓缓转身,往身后望去。 紧随其后的两个轿子上下来了两名女子,一个丰腴妖娆,一个清清淡淡,迈着莲步去到年轻公子身边。 那妖娆女子腿脚有些不利索,正有着一个丫鬟搀扶,笑靥如花,眼中只有那俊俏的人儿。 “如何?可还疼?”年轻公子一脸的疼惜,伸手去搀扶,“就说让你待着,别出来了。” 那娇媚女子嗔笑,仿佛得了奖赏一般,“不疼了!媚娘这不是想来瞧瞧嘛!对‘技苑’也好有个了解不是!” 年轻公子宠溺的看着她,又转向那清淡女子,“咱们进去吧!” 女子点点头,也凑上前,参扶着妖娆女子。 身后一众的伙计自是不敢落下,快步跟了上去。 不远前方正开着一家妓院,名曰“潇湘馆”。外看,可知为两楼。门楣不高,建造风格略显俗气。且日子久了,有些斑驳。 是一家小小的妓院,倒是正合来人意。 抬头望去,二楼有镂空围栏杆,四五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凭栏遥望,手中彩色丝帕轻轻摇动。 一行人直往拿出去,正欲进门,那守门的小厮却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嗳嗳嗳!这里岂是姑娘来的地方!” 走在最前的一个伙计上前,大声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位公子是来盘你的铺子的,可不是那些个风流的嫖客!” 那小厮揉揉眼睛,又看看为首的俊俏公子,有些慌张。头还为转过去,身子就已经往屋里去了。 “雷七,瞧你把人家吓的!”妖娆女子执帕,至鼻下,轻笑道。 雷七挠挠脑袋,憨笑着退到身后去了。 惹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未过多时,只见一个身材略显臃肿、但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走了过来,应是这间妓院的老鸨。 走进了更能瞧得真切,本就厚重的脸因涂了太多的粉而显得有些别扭,却能透着那张厚重的脸看出那献笑的嘴角。手中的丝帕扣在手掌里、折扇有些不搭的张弛着。 “哎哟!可是王玉公子来了,里边儿请,里边儿请!”一双三角眼不露痕迹的往后瞟去,见着天仙般的柳媚,眼中像是放了光。 这般*裸的眼神,让柳媚心生厌恶,往年轻公子身后躲了躲。 这般明显的动作,那老鸨自是见着,慌忙收回视线,歉意的笑笑,指引着众人往里去了。 “王公子,我是这潇湘苑的妈妈,姓姚,您可以叫我姚妈妈。这铺子开了近十年了,如今盘出去,却是有些舍不得。些个貌美的姑娘都被赎走了,剩下的都不出众,生意是愈发难做了。 不过,你别看我这铺子小,正当街心,地势倒是不错。且里边儿家具物什齐全,稍作休整便可开业了。” 姚妈妈手摇折扇,熟络的介绍着,甚是殷勤。悄悄的看看年亲公子的反应,暗暗猜测。 年轻公子面带淡淡笑意,道:“南街倒是一条热闹!” 姚妈妈谄媚的笑容将在脸上,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面上觉着火烧般热。 众所周知,南街是条极冷清的街,较与其余几条热闹的街来说,开铺子,却是没什么优势。 铺子开不下去了,也是有其中的一个原因。本瞧着那公子年纪轻,定是不太懂行情。想着说几句好话,能框住几人,将铺子买个好价钱。 如此看来,却是不妥,不敢再将人小瞧了去。只小心时候着,怎么的却是要找准机会,买个好价钱,下半辈子可就靠这笔钱养老。 年轻公子身后跟随着的人,也都捂嘴偷笑。 待姚妈妈反应过来时,来人已经走远几步了,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盘铺 进走大堂,却是冷清的。就只三两个丫鬟手拿鸡毛掸子,这边扫扫,那边蹭蹭,显得漫不经心。 姚妈妈怒瞪了两眼,丫鬟们面露惊慌,忙加快了手上动作,却是不敢再偷懒。 “王公子,你且瞧瞧,铺子坐北朝南,风水极佳,采光又好。”一面不住的夸赞,一面又小心打量着这个金主。 扮作王玉的宝儿,点点头,四处看着,并未流露出多余的神色。直叫姚妈妈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想是听到动静,楼上的一众姑娘们纷纷争相下楼来。 “哎哟!公子,奴家会谈琴…” “公子,我会作画。” “我会喝酒!” “奴家擅长吟诗!” … 姑娘们描着浓浓的妆,涂着精致的蔻丹,着一身艳丽的衣裳。互不相让,想要表现自己,期盼着幸运能降临在自己身上,脱离这般贫苦而屈辱的生活。 雷七忙上前阻拦,无奈这群女子太过疯狂,只要一行人中有男子,皆不放过。自己都被又摸又掐的,甚是难受,无奈又打不得,光靠吼的,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姚妈妈只站在一旁看着,却也不出声阻拦。男人嘛!见了女人就跟猫见了鱼一般,就算是臭鱼,也一样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这般想着,就任由那些姑娘去了,希望能帮着自己,将铺子买个好价钱。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雷七苦苦支撑着,为身后的人留出一段空间。而那群姑娘却是疯狂的往前挤着,似前方有巨大的诱惑。 “住手!”一直静默在宝儿身边的柳媚,忽的站出来,吼道。 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齐看着她。 这般精致的面容,玲珑的身段。以及质地上乘的衣裳料子,无一不叫那帮可怜的姑娘羡慕。尤其是她站在那个位置,更是求之不来的。 一时间惊讶的眼神,变得幽怨。说话的语气也尖酸刻薄起来。 其中一红衣姑娘,收回了推雷七的手,理了理衣衫。挺了挺身子,使得裸露的半个酥胸愈发呼之欲出。 “这位姑娘有何指教呢?”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收回了手,恢复本来姿态,只是更显高傲了些。像是见着了美艳的柳媚,生了比较的心理。 “指教倒是不敢,只是你们这般做未免太看轻自己了!”柳媚黛眉微皱,道。 这番话说出来倒是出乎众人意料。连她身边的云清也都微微吃了一惊。 “看轻?咱们做这行,哪里分什么轻和重。若真要分的话,就是看你赚的银子多少!”那红衣女子轻蔑一笑,这番话说出来,倒显其豪爽性格。 柳媚心中一紧。是啊!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般想的吗?客人多了,银子也赚得多了,那么自己就是楼里最红的姑娘,自身价值便上去了。 可现在,她才醒悟过来,那般灯红酒绿的日子。就如昨日云烟,风一吹便散了。那些嘴上说话好听的官人,拍拍屁股走人后,谁还会记得你呢! 辛苦得来的银子,最终不也到了妈妈手里。最后得到的什么?只镜花水月、南柯一梦罢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柳媚反问道。 这会儿,不光是红衣姑娘。余下的七八个姑娘也都沉默着低下头,面上满是不自然。 柳媚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她们美丽梦境砍碎。是啊!还剩什么,青春已逝,朱颜已改。谁还会看上这般人老珠黄的自己。整日用厚厚的脂粉掩盖岁月刻下的痕迹,试图将美丽的梦境维持下去。只是归根到底,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红衣女子虽语塞,面上的倔强却不改,一记凌冽的目光射过来,嘴角一丝嘲讽,“你这般了解,莫非也做过妓女?” “妓女”这两个字似用砸的,落到柳媚身上。 宝儿忙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投去温暖的微笑。一道通行的众人,也是投去关怀的眼神。 这般情形,柳媚的身份不言而喻。 那红衣姑娘先是一愣,心里一阵快意,“呵呵!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如此,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们!你只是比我们走运,跟了个有钱公子罢了。说到底,还是一样的货色!” 宝儿能感觉到握在手中的柔夷微微颤抖着,想安慰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关键得让她自己能跳出圈牢。 柳媚本就气色不好,这会儿瞧着面色愈发苍白了。生生扯出一丝笑意,“但是我能及早的认清现实,不必过着糊涂的日子!” 说着,却是自信了些,转过脸庞,看向身边的人儿,“公子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自是不会有今天。但贵人并不是你生命的全部,要想着如何能报答他,并为之努力,实习自身价值。而不是一味的依附他!否则,你就只是一个包袱,是个累赘。与此同时,也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 这些是柳媚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自腿断了后,迸发出了这般强烈的求“生”*,只是这个“生”并不是生命,而是生活。 妓女又如何,同样也是人,也有尊严,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比那些个小偷、强盗来得高尚的多,却是不必看轻自己。 这些话是姑娘与自己说的,她从未看不起自己。而现在,柳媚也不再看不起自己。 所以,她不忍心看着这些同自己一样命运的姑娘,就这般沉沦下去,就仿佛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公子!”柳媚说完,转身跪在了宝儿面前。 在堂之人,皆惊讶的看着她,却是不解。 宝儿神色未变,泰然处之,仿佛就在等着她开口。 柳媚低下头来,满是愧疚,“公子,媚娘有个不情之请,请收了这帮姐妹们。若是铺子盘了出去了,她们定是居无定所,甚是???” 甚至是被那姚妈妈给随处变卖了。 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太过伤人了。 众姑娘惊住了,转变太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方才还是口舌之争,这会儿怎为她们说起好话来了。 不过,却是值得高兴的,众女直看向为首那翩翩公子,满含着希望。 “柳姑娘,你在说什么呢!咱们要这么多姑娘做什么?”雷七着急道。 柳媚失望的低下头,公子开得是“技苑”又不“妓院”,要这么多姑娘干什么…却是自己考虑不周,越矩了。 那满含期盼的人儿,也因着这话,失去了信心。又不是人人同那柳姑娘一般貌美如花,惹人爱怜,又怎么会有那份幸运呢! “好!” 清丽的声音,自那白衣如雪的人儿口中道出,这般简单!自然!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还是那红衣姑娘最先回过神来,忙“噗通”跪倒在地,“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旁的人,随即,依样而行。一时间感恩戴德的呼吁声,响彻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妓院。 云清也是一脸的欣喜,忙上前,将柳媚搀扶起身。 本腿上就有伤,又因跪得急,这才觉得几分刺骨的疼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面露痛色。 那些个才冠上幸运光环的姑娘们,见此情景,愧疚不已,相互看看,欲言又止。想上前关心两句,又觉太过虚伪。 柳媚忽的转过身来,笑靥如花,灿烂无比,“以后,咱就是姐妹了!” 姑娘们这才展开笑颜,满怀欣喜,不住点头。 一直在旁看着的姚妈妈走了出来,和颜悦色道:“可别忘了谢王公子!” 众女恍然大悟,微微俯身,娇羞着说着感谢。 “王公子,楼下看完了,可要上楼去瞧瞧?”姚妈妈转向宝儿,谄媚道。看那些姑娘的眼神也愈发柔和,个个都是银子啊! 姚妈妈仿佛已经看见无数的银子在面前飞,伸手便能抓住一个! “倒是不必了,一切甚好!姚妈妈您开个价吧!”宝儿轻轻摇头。 就这般当着众人开价?姚妈妈心里打起了鼓,该出多少呢? 一番思量,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万两!”方才那豪爽的红衣女子不平道,“妈妈,您也太黑了。这般小的铺子,竟要价如此之高,就是加上姐妹几个的赎金,也是达不到的!” 宝儿笑笑不语,也不搭话,眉头微皱,能瞧出她有几分犹豫。 姚妈妈一阵心慌,这个臭丫头,都没出门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去了! 那王公子不会反悔了吧!哎哟!这可不行,忙收回一根手指头,怯生生的问道:“若不然,四…四万两?” 宝儿依旧没有回答,看向身边的柳媚,轻轻将她衣衫拢了拢,似一副要走的样子。 这可急坏了一众姑娘,那公子好心,无奈妈妈太过贪心。若就此断送了姐妹几人的前程,却是不依! “妈妈!平日里姐妹都听你的话,关键时刻,您也得为咱们着想不是!” “姚妈妈,铺子地段不好,又破又旧,王公子能看上已是不错了,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咱们也不值几个钱!” … 姚妈妈耳边嗡嗡响作响,无奈、愤慨道:“三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再少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行动 宝儿笑笑,“成交!” 姚妈妈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不过却是没有办法再更改了。 双方签了字、画了押,姚妈妈便收拾包袱走人了。 至于楼里的姑娘,留下的统同八人。潇湘馆要翻修,自是不能再住人了,于是柳媚便领着几人住进了咕咚站的后院儿。 后院儿虽然不小,住柳媚以及之前的五名姑娘是绰绰有余,现在又来了八人,却是有些拥挤。 不过现在确实满心的欢喜,自是不会在意这么多,甚是觉着一间小小的屋子,挤着四个人,更显温馨。 “霓裳姐姐,原来咱们跟的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福宝园’!”一女子卧在床榻之上,青丝随意搭落在肩头,对着窗台边上正在梳妆的红衣女子道。 纤纤玉手执一桃木梳,顺着青丝落下,几根发丝落在衣襟上。女子不露痕迹的拈掉了。 面上已经描好了妆,性感的红唇微启,道:“是咱们走运了!” “就是!听闻福宝园的主子待下人极好,咱们不知何时能见到呢!” “会不会就是那日,要了咱们的王公子呢!” “怎么!你对那王公子念念不忘了?瞧着年纪小的紧,莫要老牛吃嫩草!” “再说 ,王公子身边还有柳姑娘呢!哪里能轮到咱们!” “嗳嗳嗳!我可没说我喜欢王公子!” ... 那名叫霓裳的红衣女子望着镜中的红颜,耳边听着姐妹们的说笑,仿佛觉着一切都在做梦一般。 小小的房间内,饶是开了门窗,依旧阻挡不了那股浓浓的脂粉香气,更是关不住一众姑娘的欢声笑语。 原本就热闹的小院儿,此时更是充满了生气。 “姐妹们!” 门外传来呼喊,众人齐望过去。 来人正是一身素袍的柳媚,正面带笑意。 众姑娘忙从床上起来。行礼。却是有些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柳媚淡扫一眼,无声叹了口气。目光及窗边时,倒是有些小小的吃惊。 那红衣姑娘。已经穿戴整齐,面上描好了妆,却是精神气十足。 不禁满意的微微点头,再看看其余几人。唉!还真是被姑娘说对了! 这些妓子生活早就奢靡、散漫惯了,瞧这哈欠连天的样子,萎靡不振。未着粉妆的脸蛋看起来暗淡无光,有的甚至冒出了红点。 这般邋遢的模样被柳媚瞧见,众人也觉着不好意思,低着的头更加往下了。 “柳姐姐怎这么早来了?”霓裳起身走了过去,笑着问道。 “院儿里的姑娘都是这会儿起来!”柳媚未说什么。甚是温和,“不过,你们以后可也得这般时候起床了。姑娘叫教导的任务交由我,这些个时候,咱们就要经常见面了。” 教导?却不是学什么! 莫不是学唱戏?哎呦!那可是极好!谁不知道福宝园的戏是精彩至极! 众女惊喜。莫不以后,自己也能跟柳姑娘一般,登台表演了? 思索着,忙起身将柳媚围在了中间,“柳姐姐,你要教我们什么呢?” “柳姐姐,姑娘是谁?可是咱们的主子?” “柳姐姐。这个点也太早了,能不能晚一些” “柳姐姐...” ... 待柳媚跨出房门时,不由得伸手抹了抹额上汗,这群姑娘还真是不省油的灯。 这几日就先改变她们的外表吧!福宝园的姑娘可不能一抬手,或是一张嘴,就如同红楼里的莺莺燕燕。 得有气质!还是与众不同的气质。 卸了厚厚的粉状。每日的珍珠蜂蜜敷脸、黄瓜敷脸、芦荟敷脸,再是牛奶泡澡、花瓣泡澡。 再加上适当的运动,合力的膳食,看书、听琴,陶冶情操。 总之能用的都用上。这几位姑娘,就跟闺阁里的小姐待遇、并无二样! 些日子下来,倒是有成效了。肌肤就跟剥了皮儿似得鸡蛋,嫩得很。面如娇艳绽放的桃花,粉嫩不已,像极了十几岁的姑娘。 虽不说国色天香,倒也有几分姿色。没有姿色的,也有几分韵味。 果然,美人还是要用养的! 宽敞的小院儿,八位姑娘身穿素色纱衣,重垂的衣裳料子,使得身子显得愈发柔细、线长。青丝简单挽在脑后,垂至腰间。 面上未着半点状粉,却白里透红,娇嫩不已。 众姑娘随着前面,带头之人的带领,抬头、垫脚、转圈儿,落定! 院儿中景色好不美丽! 站在不远处走廊之下的一行人,不由得赞赏起来。 “宝儿姑娘,你莫不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这般姿色平庸的女子,竟叫你教的这般好!”子墨摇头感叹。 “哪里是我在教,都是媚娘的功劳!”宝儿也是满意的望着那处,进步比预期的快了许多。 子墨忙道,“您可别谦虚了,买那潇湘馆的事儿,我们可都是听说了!铺子以合理的价格买来不说,还顺带了这么些姑娘,更让人惊奇的事,姑娘都帮着你说话!啧啧!” “我是商人,自然得从‘利’字出发,再说了,我现在可缺钱得很!”宝儿玩笑道:“等到我那‘技苑’开张了,你们可不能来白吃白喝,看银子进门!” 说着转向身旁的年轻管事,确切的说是未来‘技苑’的掌柜,“华掌柜,今儿可挺好了,姑娘并未许诺过任何人有免单的。若是有这般人上门,定是骗吃骗喝的,轰出去就是!” 年轻管事忙应到,不知道此话是玩笑、还是认真,不过,还是得照做。 “自远,从今往后咱可得省吃俭用了。福宝园的费用不低啊!瞧着往后还有上涨的趋势!”子墨作出无奈的样子,对着身旁的人道。 自远笑笑,“若是看能看到柳姑娘的芳容,一掷千金又如何!” 说着朝子墨挤眉弄眼,后者却是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撞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忙扯开话题,于宝儿道:“你这铺子不会就叫‘技苑’吧!虽说是同音不同字,却是叫人遐想。” 宝儿不以为然,“如何就不行了!就是这般引人歧义,来能招来更过的客人!” “说却是有几分道理,”千之虽表示赞同,却也觉得有不妥之处,“我不会做生意,自是不懂得如何做好。就依一般人看来的话,这‘技苑’本就是前世的潇湘馆。那些精心调教过的姑娘也还是妓子,任凭再是貌美技高,一样的会让人看不起。因为始终逃不开一个‘妓’字,不管是‘妓’还是‘技’,都是一样的!” 这番话却是警醒了宝儿! 可不就是这般,一心想着用妓子这个身份来吸引客人掷金,却是忽略了她们的尊严。若是这般,自己跟那姚妈妈又有河区别。 “千之说的极是,却是我考虑欠妥!”宝儿感激道,好在还不完,却是没有造成不可改变的局面。 千之摆手,这只是自己的一己之见,却是没想到宝儿能这般坦然的接受,这点倒是难能可贵。 “技苑不叫了,当取何名字呢?”子墨思索道。 宝儿,连同众人皆陷入了沉思。 半晌,千之开口道:“若不然叫‘福曲苑’吧!” “福曲苑?”众人喃喃道。 不算特别,倒也可以 ,既是福宝园产下,又是唱戏曲儿的地方。 反复念叨几句,倒也郎朗上口,听着有几分喜悦的意味。 暂时没想到别的名儿,福曲苑就这般暂订了。无人有异议,以后若是有合适的,再改就是了。 只是这勉勉强强的名字,到开业那天也都没改,用着就用着了,倒是没有人再去注意,更是忘记要改这件事儿。 一阵说笑后,几人回到内堂,围坐一起,说起正事来! 自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宝儿,道:“七皇子让给你的!” 千之看看自远,喃喃道:“七皇子何时与咱们走这般近了?与他关系虽说还不错,却不能到这般地步。” 自远轻轻摇头,没说话。 宝儿拿过信,展开,往下看着,眉头愈皱愈深。 “说什么了?”子墨心急问道。 宝儿轻咬嘴唇,将信往二人面前推了推,“皇上要行动了!” 三人一愣,子墨忙捡起信细,看了起来。 以东部灾害,百姓受难,拨了赈灾银为由,减少粮饷的发放。同时监督福宝园的一举一动,禁制其银子的大量流动。 三人相互看看,最终视线落向了宝儿。 宝儿思索一番,“好在是减少,不是断!还有些周转的时间...” 侧过脑袋问向身边的人,“若是减少会如何?” 旁侧正是笔直一身的朱武,恭敬回道:“将士们苦些罢了!” 这个苦,道出口容易,众人都知很难!不过却是没办法了,再忍忍吧!以目前的状况,却是不更给予他们更多。 “福宝园的处境艰难了!”自远担忧道。 宝儿撇了撇信,轻笑道:“无碍,福宝园的事儿还轮不到别人来插手,我自有应对。你们不必出手,太过明显,怕是会惹祸上身。” 三人点头,说的是,情况特殊,自是会小心谨慎。只是说不比出手,却是做不到。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还击 高大宽厚的帐篷,挡住了外头呼啸的狂风,和卷起的黄沙。打在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可见起力道之重,黄沙之细密。 “报告!”一着盔甲的将士掀起厚重的门帘,疾步跨进门来,两手抱拳,单膝跪地。 就这般动作,身上的沙子便抖落下来,落到了灰褐色的地毯上,显出零星的一层白。 正对门,摆着一张低矮的桌案。一人正着黑色对襟衣衫,肩上披着一件灰色外套。两腿相盘,坐在一蒲团之上。 两手握着一本军书,认真看着。听到来人,微微抬起头。 此人正是恪守边关的镇国大将军,亓炎晟。 两道浓眉如泼漆一般,其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淡淡扫过去,“说!” “京城来信了!”那将士恭敬回道,说着站起身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信来,双手呈上。 亓炎晟伸手接过,将士立马抱拳躬身,退出门外。 慢慢展开信,浏览起来。先由着眉头紧皱,后又舒展开来,扬起了嘴角。 紧握信的手欲撕碎,又似舍不得,颤抖不已。 一是,要开始行动了。二是,她一切都好。 只短短两个信息,足叫坐着的人儿怔忡半天,久久没有回神。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逃脱烈火焚烧的命运。 忽闻外头一阵嘈杂,似有兵器大打斗的声音,亓炎晟随后抓起一件披肩,空中一扬,身子一转,披在了身上,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狂风肆掠,扬起披风山下飞扬,使整个人儿显得气派而潇洒。 “将军,抓着一个奸细!”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子的右将军上前报告。 “哪里来的?”亓炎晟淡淡问道。 “这人是个硬骨头,打死都不肯说。看他的衣着,应该不是匈奴人!” 亓炎晟眼神一冷,“将他吊起来。让他的同伴都瞧见这般下场,严加看守,若是有人来截,格杀勿论!” “是!”右将军抱拳应道,转身往后退去。 沉重的脚步声,一盔甲的抖动声,淹没在了满天的黄沙之中。 亓炎晟回到屋子里,有将士端来茶会,斟上。 这时一众的副将、军师的赶了过来,于门口抖抖身子。将披风褪下,交由侍奉的将士,这才于位置上落座。 “将军,近日那些匈奴竟如似水一般沉寂,毫无比的动作。就似不存在了一般!”左将军先是说道,“此,定是在休养生息,为打战做着充足的准备。我等要小心谨慎!” “竟没有一人越境抢食,倒是难得!”亓炎晟轻笑,满是嘲讽! “许是几次交战下来,领会到了咱们大军的厉害。才不敢再轻举妄动。” “军师,你作何想?”亓炎晟点点头,他从不是个会轻敌的人,转向军师道。 这军师倒不是一般人认为的羽扇纶巾,留着长髯。却年纪轻轻,眉清目秀。俊俏的样子。在这一众粗犷的汉子中,独树一帜。 “左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如何小心谨慎,却是难题。”军师端坐着,缓缓道来。“外有匈奴严阵以待,再有一波来历不明之人,时不时偷袭。处于其中,却是焦虑。 近日,环境愈发恶劣,狂风呼啸、黄沙满天。使得士兵们体力下降不少,虽说没爆出病来,却是一个该担心的问题。 眼见着严冬将至,御寒的物资还未到达。军心已有所动摇,这是不好的现象!”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了,却是内忧外患,偏反抗不得,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 亓炎晟一脸冷峻,站起身来,“所以,是时候还击了!” 是夜,气温骤降,看守的将士搓搓手,哈出气来,暖一暖,紧了紧衣衫。 万籁俱静,仿佛连风的呼啸声也消失殆尽。 “我先进去躺会儿,到后半夜你再叫我!”一士兵走了过来,与另一人道。 “若是被右将军发现了,可得吃不了兜着走!”那士兵有些害怕,担忧道。 “哪会发现,他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呼呼大睡了呢!”士兵不在乎道,将手中长矛放到一旁,搓搓手,”行了!我去了,记住,后半夜再叫我!” 说着打着哈欠,往帐篷里走去,不再听身后的说话。 留下的那士兵,嘟嘟囔囔两句,却也没办法,这个区域,就只剩的他一人了,冷冷轻轻,却是有些寂寥。 来会着走动几步,倒也认真巡视了一番,确定没人了,这才在火堆旁,歇下来。 加了两把柴火进去,火渐渐旺了起来,顿觉身子暖和了,无尽的困意袭来,眼皮再是撑不起来,与下贴合,舒坦的闭上眼,靠在一旁,打起盹儿来。 不知道哪里一阵风吹来,使得火苗不住上窜,摇动,将周边物体的影子投到了高大的帐篷之上。 忽的一阵黑影闪过,没瞧大真切,只是晃了眼。 定睛看去,才觉发现许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快速飘来,直奔往中间主帐而去。 高大的帐篷内还亮着等,只是没有一点的动静,叫人猜测着里面人是否安睡。 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划破的厚重的帐篷壁,开了一条口子。拨开口子,往里望去。 光线随着那道口子照射到来人面上,却是瞧不见的。黑色的头巾严实包裹,黑色的面巾遮挡住大本个脸,只能瞧见,一双如星河般灿烂、绚丽的眸子。 如此好看的一双眼眸,此时满是恨意和厚重的杀机。 屋内人儿已经安卧在踏上,面朝里,露出宽阔的背来。 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竹管,吹燃火,点照一头,另外一头立马冒出了白烟。 没有丝毫的迟疑,灭了火,将那竹管扔了进去。 地上铺了厚厚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屋内人始终没有动,瞧着时机成熟,偷偷潜了进去。 悄然至踏边,眼神一冷,举起大刀,猛的往下一砍。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忽的!那黑衣人反应过来,回头,大叫:“不好!中计了!快跑!” 当然,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帐篷被重病团团围住,饶是一只苍蝇也难从里面飞走! 黑衣人气急败坏,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红血丝,愤怒至极。 手上大刀一挑,快速挥动,那床上的人被撂起来,经由那几刀,砍得稀巴烂,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这哪里使人,分明是几件衣服叠放而成。 “这个局还满意吗?” 厚重的门帘被撩起来,一身材挺拔,威武不屈的将军踏步进来,一脸的戏谑。 “狗贼!拿命来!”黑衣人气急败坏,挥刀就往前砍 “哪会发现,他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呼呼大睡了呢!”士兵不在乎道,将手中长矛放到一旁,搓搓手,”行了!我去了,记住,后半夜再叫我!” 说着打着哈欠,往帐篷里走去,不再听身后的说话。 留下的那士兵,嘟嘟囔囔两句,却也没办法,这个区域,就只剩的他一人了,冷冷轻轻,却是有些寂寥。 来会着走动几步,倒也认真巡视了一番,确定没人了,这才在火堆旁,歇下来。 加了两把柴火进去,火渐渐旺了起来,顿觉身子暖和了,无尽的困意袭来,眼皮再是撑不起来,与下贴合,舒坦的闭上眼,靠在一旁,打起盹儿来。 不知道哪里一阵风吹来,使得火苗不住上窜,摇动,将周边物体的影子投到了高大的帐篷之上。 忽的一阵黑影闪过,没瞧大真切,只是晃了眼。 定睛看去,才觉发现许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快速飘来,直奔往中间主帐而去。 高大的帐篷内还亮着等,只是没有一点的动静,叫人猜测着里面人是否安睡。 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划破的厚重的帐篷壁,开了一条口子。拨开口子,往里望去。 光线随着那道口子照射到来人面上,却是瞧不见的。黑色的头巾严实包裹,黑色的面巾遮挡住大本个脸,只能瞧见,一双如星河般灿烂、绚丽的眸子。 如此好看的一双眼眸,此时满是恨意和厚重的杀机。 屋内人儿已经安卧在踏上,面朝里,露出宽阔的背来。 那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竹管,吹燃火,点照一头,另外一头立马冒出了白烟。 没有丝毫的迟疑,灭了火,将那竹管扔了进去。 地上铺了厚厚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屋内人始终没有动,瞧着时机成熟,偷偷潜了进去。 悄然至踏边,眼神一冷,举起大刀,猛的往下一砍。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忽的!那黑衣人反应过来,回头,大叫:“不好!中计了!快跑!” 当然,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帐篷被重病团团围住,饶是一只苍蝇也难从里面飞走! 黑衣人气急败坏,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红血丝,愤怒至极。 手上大刀一挑,快速挥动,那床上的人被撂起来,经由那几刀,砍得稀巴烂,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这哪里使人,分明是几件衣服叠放而成。 “这个局还满意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都要好 “将军,里边的人如何处置?” 右将军迈着疾快的步子来到亓炎晟身边,往远处瞅了瞅,问道。 亓炎晟将簪子收下,望向主帐,“一个不留!” 冰冷的语气丝毫不带一丝商量。 右将军点点头,“那逃跑之人…” “无碍,不必追了!”轻松道。 “这些人可是反贼,若是不斩草除根,只怕后患无穷!何况那逃跑之人,武艺高强,又是这些人的头目,就相当于埋下了一个隐患。”右将军焦急道。 亓炎晟神色未动,不知道怎么,脑海中浮现了,宝儿失望的眼神。已经让她难过一次,不想让她再体会这中感觉。 这人,是二人之间的一个结。 “失去了双臂,双腿,还能成什么气候!” 亓炎晟冷冷道完,便转身离去。 右将军不甘心的朝夜色中望去,叹了口气。 因着粮草短缺,三军将士不得不节衣缩食,一顿饭变作两顿吃,衣裳薄了就往盔甲里塞稻草,妄图驱散一些寒冷。 如此一待,便是五个月。 年关将至,京城已是热闹一片。每家每户挂起了彩灯,贴上门神、春联,准备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福宝园众人也不例外,云清早在一月前,将福宝园所有人的衣裳尺寸送到衣裳铺子去,为每人订做新衣。 今儿个,衣裳一做好,便分发下去。众人捧着衣裳,惊喜不已,小心的摩挲着衣裳料子。感叹不已,没想到还能穿上这般好的衣裳! 不同别的铺子,福宝园众人除了每月能拿到工钱,到年底还能拿到奖赏。名曰‘年终奖’,根据到铺子做工的时间长短。平常劳动付出,分配。 因此,大家都分外期待年关到来,如今又得了这衣裳。却是觉得窝心,直呼福宝园仁义、宽厚。 “姑娘,您怎么来了?” 云清忙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宝儿身批一件白色袄子,领口雪白的兔毛衬托着小脸娇嫩不已。像是外头太冷了,鼻子被冻得通红,可爱至极。 吸吸鼻子,咧开嘴,“无事。随处走走,天儿可真冷!” “赶紧进屋来!”云清关心道,说着拉了拉跟在身后的青芽。 后者立马露出小脸。 关上门,挡住了屋外的寒冷,身上的寒意稍去了些。 云清又张罗着端来暖炉放在宝儿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搓了搓她冰冷的手,“冷了吧!” 满脸的真挚,那般温和,仿佛亲近的朋友,亦或是亲人。 青芽端来一杯热茶,奉到宝儿手上。后将她身上的袄子取下来。小心叠好,放到一旁。 却瞧见了云清桌案上堆着的一大堆东西,“云姐姐,都快过年了,您还有这么多事儿要忙呢!” 青芽不做生意上的事儿,自然是不了解。一年之中,最忙的自然是年底,各种福利的发放,人员的安排,重重后续的事。皆是云清在料理。 好在老刘能帮上些忙,福曲苑才开张不久,华掌柜一直忙着,姑娘把这间铺子看得极重,算是把精力都花在上面了。胡掌柜又计划这开新铺,更会没有时间来管。 好在云清没有拖泥带水的私事,主动请缨,留了下来。 “也没多少!”云清浅浅笑道,丝毫不在意。 “后日大年夜,云清你来大宅子吃饭吧!就你我、青芽,媚娘,还有几个姑娘,咱们没亲人在身边,凑一块儿,也能解解乏不是!” 宝儿身子渐渐暖和,坐起了身子,并不再凑近火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云清拿了钳子,拨了拨炉里的碳,“倒是好!云清一个人这些年过惯了,性子沉闷,到时候莫要扫了姐妹们的兴才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倒是触及了青芽的伤心事,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呢!好在有了宝儿,这个像亲人一般的主子,比自己那狠心的爹娘要来的好多了。想通了,倒也没这般难受了。 宝儿嘬了嘬手里捧着的热茶,看向云清,“可有想念你的孩子?若不然…” 还未等宝儿把话说完,云清便打断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有我这么一个无用的娘亲…” 提到这儿,云清再不似之前那般淡然,她有她的苦,只是深埋心底而已。如今这般被*裸的道出来,只觉心凉。 “若是他现在过得不好呢…”宝儿犹豫半天,仍是道出了口,却不敢看云清的脸。 云清愣住了! “姑…姑娘,您说什么呢?”睁大眼,薄唇微微颤抖,不敢相信。 宝儿忙起身,放下手中的杯盏,轻轻揽着云清的肩,“就怕你这样,我才不敢说。你且想一想,当如何解决这件事,若是想将他接过来,我定帮你!” 云清心如刀绞,紧紧拉着宝儿的衣袖,“姑娘!你告诉我,孩儿他怎么了!” 嫡庶之分于一个大家庭中甚是看重,云清虽说家室不差,却是落魄后才嫁去夫家,又是妾侍,地位自然是低下。虽得了个儿子,却因母亲不受待见,地位自然不高。受尽了屈辱,却没有一人能依靠,而孤立无援。 这一点,云清早该知道才是,却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夫家不会这般绝情!再一个,却是自己无脸面再见他。 “你放心,他没事!虽受了苦,性格却成长得十分坚韧。”宝儿轻声安慰道:“我在旁买了个院子,若是把他接过来,你们娘俩住,倒是好。以后,取了媳妇儿,也能有个落脚处。至于孩子的前程,或是考科举入朝为官,亦或是喜欢做生意,都好办不是!不过,最后关键还是看你!” 宝儿这翻说辞,云清不心动是假,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着自己的孩儿。可是她能给他好吗?他能原谅自己,认自己这个娘亲吗? 云清没有信心! “他会懂你的!”宝儿坚定道。 “云清谢谢姑娘!”说着,跪下身来,感恩不已。 宝儿忙搀扶,轻轻摇头,也有些感慨。 “只是,云清夫家有些权势,不知…”云清担心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由法子解决。你要做的,就是收拾好现在的心情,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云清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谁说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出一片天,如今她就要带着孩儿营造一个自己的家园,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 不知何时,自己的观念竟改变如此。瞧着面前这个清丽的人儿,说不出的感激。 只是姑娘为何在这个时候,想要解了自己心头的结,莫非出了什么事? 聪慧如她,又岂是白白受恩之人。 “姑娘,您可是有事?” 宝儿稍有诧异,却是赞赏的看着她,“我过几日便要离开了,几间铺子开得急,人手缺乏,自是希望将你们留住!再来,这些时间相处下来,都有了感情,心中多了份牵挂,只希望你们都好!” 这般直接的话道出,宝儿却是没有半分虚伪。云清都知道,她是商人重礼,却也是女子重情! 只是… “姑娘,您要去哪里?”云清急忙问道。 “去做值得我做的事!”宝儿浅笑,稚气的面上带着少女的期盼。 几间铺子才开业,这时候离开却是为何?云清思索一番,却是有些眉目了。定是为了追随心爱之人,只是前途渺茫,艰险重重,她一个弱女子… 敬佩之余,便是担忧。 轻轻握着她的双手,坚定道:“姑娘,您放心去,云清永远在背后支持您!” 外头冷冷,屋内却温情满满,融化了心底最为寒冷的界线。 风萧瑟,吹到面上,像刀割一般。 青芽缩缩脑袋,让自己的小脸儿藏尽高立的毛领子中。 眼睛微微瞟向身侧的人,如此的气质出尘,让人移不开眼。 “姑娘,您真的要走吗?” 清丽的人儿侧过头来,调皮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是啊!青芽舍不得您,您能不走吗?”青芽撅起小嘴儿。 宝儿伸出手来,紧了紧她的衣衫,“不可以哦!” 语气是这般的宠溺,让青芽鼻子一酸,眼中盈满了泪水,“那我能跟着您吗?” 宝儿怜惜的看着她,却不答话,半晌才问出口,“青芽,你可有喜欢的人儿?” 青芽一愣,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青芽想一直跟着姑娘!” “傻丫头!”宝儿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笑道。 思索着,谁能收下这丫头,脑海中却出现了朱武的身影。一个是活泼可爱,一个冷酷闷头,倒是挺适合。 只是朱武终要跟自己去边关,却是舍不得让青芽跟着去吃这份苦。 摇摇头,转身朝前走了。 青芽眼眶包不住泪,夺眶而出,心里反复念叨着:姑娘,不要自己了,姑娘不要自己了… 吸吸鼻子,伸手抹干净泪,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之间再无话可说,一前一后,朝远处走着。 四处已经不见一片落叶,满是萧瑟。 望上看去,天空中似飘忽着白色的星星点点,那般柔和,好生美丽。 直叫处于着天地之间的人,心底都融化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安排好 平静的湖面,一望无际,与天边成一线。倒不是因着湖宽广无边,而是白腾腾的雾气遮挡了视线,让人一眼望不着头。 湖心造了一个小亭子,四角高高翘起,像极了展翅欲飞的鸟儿。 墨黑的一点落于洁白的天地间,如同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悠扬的琴声叙叙传来,如清风吹荡心头,那般柔和、美好。 “好!好!好!”一曲罢,一身缎蓝袍子的子墨鼓掌称赞,看向端坐人儿的眼神愈发炽烈。 那人儿微低着头,半个小脸儿隐匿于玫红的锦绸中。听得人夸奖,这才抬起头来,露出晶亮的一双眸子,说不出的娇媚。 子墨一阵慌乱,忙移开视线,“媚娘,你这锦绸却是好看!” 柳媚低下头,伸手拢了拢脖子上的锦绸,贴在肌肤上,十分温暖,“这是姑娘送我的,叫‘围巾’她说人身上怕冷的地方就是脖子,围上一条‘围巾’,进相当于多穿了一件衣裳!” 子墨无奈,宝儿姑娘脑袋里的奇点子还真是层出不穷,这怪异的东西,都能想得出来,不过瞧着却是挺好看的。 “是吗?倒是好,改日我也问她讨一件来!” “这‘围巾’倒是好做,裁好尺寸,两头一缝便是了!饶是简单,姑娘却是不动手的,想与她讨一件来,比登天还难。我帮你做吧!”柳媚说着就要解下锦绸,与子墨看。 子墨忙制止,慌乱之间,碰及了柳媚的手。忙起身,背过去,“天…天冷,就别揭下来了,当心病着。” 柳媚虽说见惯了这般场面,不知为何。生出一种羞怯的心理,小脸霎时间就红了,拢了拢脖间的东西,低下头。 环顾四周。皆是平静的湖边,并无他人。面前是俊俏挺拔的身姿,此情此景,叫柳媚心生恍惚。 “余公子,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子墨两手紧拽,饶是严冬,手心依旧出了细密的汗水。 “我…我…” 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讲不出来,支支吾吾半天,急得满头的汗水。 “子墨。要是你真心喜欢媚娘,就与她说吧!”宝儿认真道。 子墨挠挠头,“我是喜欢她!可是不知该怎么问…又怕她…” “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了!一句话问出口,什么都解决了,今后该如何对待这份感情也有了答案不是!”宝儿横了他一眼。 子墨忙坐下来。趴在桌上,两眼直直的盯着宝儿,“宝儿姑娘,你说说看,柳姑娘会答应我吗?” 宝儿做正身子,靠在椅背上,“说实话。我既希望她能答应你,又希望她拒绝。” 子墨剑眉一竖,“这是为何?” “身份!”宝儿坚定道。 子墨咧嘴一笑,不当一回事儿,“我当是什么呢?你都能与炎晟相爱,我怎就不行!” “那是因为亓老将军不介意。就是他阻拦,我也相信亓炎晟能打破这一切!他有这个决心,你有吗?” 是啊!他能忤逆爹娘迎娶一个青楼女子做夫人吗?想到这儿,子墨沉默了,余家就他一个儿子。爹娘是段然不会允许的!早就催促着娶妻生子,光宗耀祖,若是告知他们柳媚的存在,只怕不得安生。 “容…容我回去想想!” 宝儿轻叹一口气,这该死的三纲五常! “恩!想清楚吧!不过,只给你三天时间,否则我就要张罗别的人了。” “别!别!别!宝儿姑娘,你怎么就这般心急!难道还有别的人也喜欢媚娘?他是谁?” 子墨焦急问道,宝儿却笑而不语,转身离去,只留得痴傻、慌张的人儿,无奈顿足。 收回思绪,想到这个并不知道的、却欲与自己抢柳媚的优秀男子。优秀一说,却是因为宝儿看重的,定不差。 子墨只觉愤慨不已,再是顾不得别的,他知道若是自己稍一犹豫,柳媚便会离自己而去! 快速转过身,深情的望着她,“媚娘,我喜欢你!” 柳媚先是一愣,后痴痴的笑起来,轻轻应了一句,“哦!” 道出这句话后,子墨觉着浑身轻松不少,却又因她这个“哦!”字,慌张了起来。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喜欢你!”子墨往前两步,瞧得出有些焦急。莫不是已经晚了?那男人已虏获了柳媚的芳心! 柳媚怔怔的看着他,本是期待的表情,却垮了下来,胸膛起伏不定,似有些生气,又有些落寞,还有失望。 “余公子?” 子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娇美的容颜,满是关心,心又觉疼痛起来,“那男人待你如何?” 柳媚迟疑一阵,“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子墨一阵抑郁,心里就似堵了一块大石头,闷的慌。 柳媚轻抚琴身,细细的丝线在指腹间滑动,凉丝丝的。媚眼抬起,直望向对面懊恼的人儿,“我之前是青楼女子,你不介意?” “自然是不介意,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将你约至此处,说这番话!”子墨一脸的真挚。 “你爹娘却是不允许你这般胡作非为的!”柳媚摇摇头。 “是我娶亲,又不是他们,做什么总得我点头不是。柳媚,你放心,你嫁了我,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大不了咱们闲云野鹤,游览江湖!”子墨见不得柳媚这般失望的表情,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了! “你肯放弃在官场上的作为?甚至是反叛爹娘?为了我…”柳媚惊讶道,却是没有想到。 因着喜爱戏的缘故,二人倒是经常见面,相处下来,对子墨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 为人爽快,不拘小节,爱戏如痴。是个喜欢说笑之人,到哪里都能带来欢乐。也是个十分重情之人,无论是双亲之情,兄弟之情,亦或者夫妻之情,他都看得极重。 平时表现得十分散漫,唯有唱戏之时,才表现出少有的认真。而他此时的表情比那时分毫不差,柳媚知他是真心的。 “我本就爱戏,官场上的事,烦不胜烦。就此抛开也好,就是让爹娘失望罢了!长这么大,除了上次游学,让爹娘生气,却是没再做过忤逆他们的事。但是为了媚娘,我想再做一次,我相信到时候,他们会理解我的!” 子墨一点不含糊,表明自己的心迹,仿佛豁出去一般,再没有一丝怯意。只因为柳媚怕是再不能跟着自己了! “可是…”低下头,轻叹口气,“只是你已经觅得良人,我说这些也是无用了!不过,能将这些话道出来,却是轻松许多!媚娘,哦不!柳姑娘,你不要有负担,就当我在说胡话就好!” 柳媚抿嘴一笑,却是心花怒放,“哪里来的良人!” “可不就是宝儿姑娘帮你觅得的!她慧眼独具,看上的人定然不差!”子墨撇撇嘴,话中的醋意,能酸死人。 “哈哈!” 柳媚再是忍不住,无所顾忌,哈哈笑了出来。 这般灿烂的笑容直晃了子墨的,却也愈发心疼,“你…你笑什么!” “姑娘那是骗你的!”柳媚强止住笑意。 “骗我的?”子墨一阵疑惑,为何骗自己? 瞧着柳媚娇艳的脸儿,半晌才恍然大悟! “好哇!我竟着了她的道儿!” “嗖”的站起身子,心中五味杂瓶,酸甜苦辣齐聚一起,这般滋味叫子墨无奈,害怕,担忧,愤怒,惊喜! 在这小小的湖心亭来回踱步,半晌停不下来,嘴里喃喃自语。 坏了!莫不是子墨生气了,柳媚一惊。忙站起身子,拉住子墨的袖子,“余公子,对不起,姑娘都是因为担心我!怕你下不了决心,才出此下策,若你要怪就怪我吧!” 柳媚放低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得子墨心里痒痒的!哪里还有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忙捉住柳媚的柔夷,温柔道:“我怎么会怪你!” 眼中的柔情,让柳媚心儿颤颤,娇羞不已。 “只是姑娘也太狠心了!你不知道我这几日吃不下,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男人的身影,生怕你被他抢了去!”子墨剑眉微皱,埋怨道。 柳媚低垂着眼帘,娇态百生,柔声道:“你就别怪姑娘了,她只是为了试探你。若你真勇敢表达了,我就应你,到时候姑娘会让大将军认媚娘做干妹妹,有了这个身份,自是不用你为难了!” 子墨惊喜,原来都计划好了,只等自己下决心!还能再说什么!那个女子真是叫人无奈! 心中满满的是从未有过的情感,感动。 “你方才说什么?” 子墨惊呼,叫柳媚没反应过来,却仍是耐心再说一遍,“姑娘说,让大将军认我做干妹妹…” “不!是前面一句!”子墨坏笑道。 前面一句?柳媚烟眉微拢,那是哪一句? “你说会应了我!”子墨兴奋道。 柳媚一惊,面上爬满了红晕,轻咬下唇,慌忙挣脱手上的禁锢,转过身去,不作理会。 这般娇羞的可人模样落入子墨眼中,心底一片火热。忙上前,将可人儿纳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柳媚肩头,柔情道:“媚娘,我定不负你!” 耳鬓厮磨,叫柳媚化作一滩水般柔美,轻轻点头,“恩!” 齐望向远处,夕阳西落,染红了这片静湖。   ☆、第二百三十八章 离京 “姑娘,一切都交待妥当了,咱们走吧!” 眺望这繁华的京城,宝儿竟生出一种不舍,转头朝朱武点点头,“走吧!” 身后一袭鹅黄的女子,咧着嘴,乐呵呵的跟在她后面。 走至马车前,忙快两步,撩开轿帘,殷勤道:“姑娘,上来吧!” 宝儿好笑的看着她,接着递来的手,借力上了去。 躲进了马车,那股冷意消散了些,再将帘子关上,生起火盆,没一会儿便温暖了。 宝儿安坐着,轻轻靠在车壁上,车壁用了软棉布包上一层,既能抗寒,又能防止磕磕绊绊。 看着跟前忙碌的人儿,人不住出声问道:“青芽,此去艰险,你可后悔?” 青芽从麻布袋子里拿出几块碳,放进火盆,抬头看着宝儿,微笑道:“不后悔,能跟着姑娘,青芽便觉得好!” 虽然云姐姐与儿子团聚了,柳姐姐也与余公子相爱,苑里的姑娘们有了落脚处。刘掌柜将妻儿老夫接来京城,住进大宅子。胡掌柜有芍药姐姐的陪伴,连晏师傅都收了个徒弟做干儿子,有人养老。 一切都很好,每个人的日子都变得好起来。 纵使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是能待在姑娘身边,仿佛人生也变得有意义。 至于什么是意义,青芽也不知道,或许就是照顾宝儿吧! 宝儿淡然一笑,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玄虚。本欲将她留下,却死活不肯,如今跟在了身边,或许将来,正能跟朱武成了也不一定! 暗自揣想着。 一个马夫驾着马车,朱武坐在一旁守护,马车内是宝儿主仆二人。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这冰天雪地之间。走得突然,轻装上阵,倒是没什么累赘的东西。 天刚蒙蒙亮便出行,这会儿已是太阳正挂头顶了。肚中早已饥肠辘辘。而轿子内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香气,只叫马屁股背后的二人肚子咕咕直角。 相互看看,笑笑,尴尬的撇开脸。 忽的,轿帘子掀开了,是一身鹅黄的青芽,手上正端着一个大盘子,里边有两个手掌般大的饼。 瞧着两面金黄,泛着油光,原来方才是在煎这个东西。难怪这么香! 赶路的,一般是装着的干粮饼子兑着水喝,淡淡咸味已是了不得了。这般精巧的做吃食,也亏得有了宝儿丫头。 二人也不扭捏,一人拿了一个。与青芽道了谢。 青芽满是自豪,“谢啥,里头还有,拿多了出来,却是凉得快,一会儿再于你二人送来。” 青芽笑眯了眼,甚是可爱。道完便钻进马车去了。 二人咽了咽口水,正欲咬这饼子,却发现内有乾坤。 这饼子中间被割了一刀,一分为二,里头夹了些菜肉,滋滋油水渗到饼子两边的壁上。正冒着丝丝热气。 迫不及待咬上一大口,咀嚼两下,既有饼子的面香气儿,又有肉和菜的味道,美味难以言喻。 若是再来一杯小酒。那可这是太美好了! 正想着青芽拿了两个酒壶,酒壶不大,十分小巧,瓶口也细,车上颠簸,倒是不怕洒出来。 “姑娘说了,天寒地动,外头又冷,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二人愣住了看过去,竟真有酒喝! 青芽却因朱武傻愣的表情,顿敢娇羞,忙把两酒品塞到二人怀中,转身逃到里边儿去了。 二人啄着小酒,大口咬着饼子,肚中的饥饿,身上的寒冷,阵阵袭来的倦意,散的一干二尽。 白天能在马车上对付,晚上却是不行。宝儿与青芽委屈些,坐着偎依着也是能将就的。 朱武与那车夫却是不行,天寒地冻的,饶是武功高强,也难以御寒,且晚上并不安全,天黑路滑,却是不妥。 不过好在,白天抓紧时间赶路,并未耽搁许多,进度倒是不会慢。 就这般行了进时日,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 夜幕已经降临,一轮圆月挂在空中,今儿是正月十五。 想着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小镇,便选了这条捷径。谁知道路竟是这般的颠簸不平。 车夫拉着缰绳,眯着眼,小心的观察路况。饶是如此,车上依旧晃得厉害。 朱武手握长剑,一脸谨慎,关顾四周,以防有危险,能即使做出应对。 侧头对着轿子内道:“姑娘,这条路不平,你们小心着些。再走上一盏茶时间,便能到镇子上了!” “无碍,你们只管行!”轿子内传来淡淡清丽的声音。 车身颠簸得厉害,青芽不敢点灯,仅靠着外头挂着的一盏找路灯,透过轿帘子缝隙穿透进来,落到地板上。 外头明亮,将摇摇的树枝桠影子投罗到窗户上来,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魔鬼。 “姑娘...我怕...”青芽怯生生道。 宝儿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肩,“别怕,外头有朱武呢!他武艺高强,会保护咱们的!” 青芽握在宝儿怀中,紧闭着眼,她温柔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一颗颤抖的心,安抚下来。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稍下去的恐惧再次袭来,猛的睁开眼,却是无尽的黑,哆哆嗦嗦道:“姑娘...” “没事的!我去瞧瞧!” 宝儿说着,起身往外,撩开了帘子,大量的光芒泻进马车。 “出什么事了?” 夜色中,朱武一脸凝重,仍是叫宝儿看的一清二楚。 “前方出现一批人马,不知是什么头!” “哦!”宝儿淡定道:“一是盗贼,二是劫匪。” 朱武暗暗敬佩起这个女子,都这般时候了,她还能镇定分析。 “你有几成把握?”宝儿紧接着问道。 朱武毫不慌张,“十成!” 宝儿嘴角一咧,看了一眼那带着斗笠罩住半个脸的车夫,点点头,复有回道轿中去了。 马儿又抬起步子,往前缓步行进,渐渐靠近了那帮来历不明的人。 火光闪烁,约有四五辆马车停在路边,人可不少,觉着火把,围拢一起。 像是也察觉到了来人,纷纷警惕起来,有的已从,马车上抽出家伙。 待来人走近了,却只是一辆马车而已,虽说这马车比别的大些,别致些,倒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稍放下心来,却也不敢掉以轻心,马车上的东西可是贵重着呢! “来着何人?” 一高亢的声音远远传来,朱武听着,便知这人会些武艺。 “我们京城来的,回乡省亲!” “有几人?”那头再是问道。 “四人!” 说话间,双方已渐渐靠近。 朱武远远的就已经观望到情况,看这些人的打扮应是镖师,路上车轮印子很深,估计马车上是装了贵重的东西。 加之他们人多势众,又这般谨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既是镖师运货,那就好说。 朱武收起一身的气慨,和气道:“诸位兄台可否行个方便,我们想连夜赶至镇子上,好找个歇脚的地儿。这天儿可真够冷的,里头主子吃不消。” 见着来人和气,对方也不再是剑拔弩张,毕竟是自己理亏,“倒是对不住了!不知那个挨千刀的,在这儿挖了个大坑,许是捕猎。夜里黑,车子又行得急,便陷了进去。这会儿正想法子把车子弄出来呢!” 朱武跳下马车,走了两步,却也不敢太往前,眺望两下却是这么个情况。 倒是巧了,车上东西这么重,半个车轱辘都陷进去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 忙回头,去到轿子处,对着里边儿说着什么。 立马回道:“我家主子说,无碍,你们只管修就是,我们也好歇息会儿。” 那些人密切注意着来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应战。 心中又满是担忧,这拨人不是强盗,难保等会就没有。 却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车上东西贵重,若是被抢了去,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还得背上一辈子的债! 这边,朱武与那车夫已经升起了火,二人舒舒服服的坐在一旁,烤火驱寒。拿出了青芽姑娘给的酒壶,里头还剩了些,放置火上温了温,舒坦的喝起来。 温热后的酒香十分浓郁,这是福宝园特质的酒,本就比平常酒来的烈。在这严寒冬季,愈发醉人了。 “兄弟,你这什么酒!好香啊!” 还是方才喊话那汉子,人高马大,颇有领导风范,应是这里的头儿。 “京城福宝园的酒,香得很,就是只剩得这一小壶了,不能纷给诸位兄台了。”朱武豪气道。 福宝园的酒?倒是巧了。 哼!牛气什么!待这趟货拉好,保准兄弟们喝个畅快。 “不喝!不喝!干着活儿呢!喝酒误事!”那大汉连连摆手,砸吧砸吧的嘴唇,却是出卖了他的本意。 “说的是!”朱武笑笑,再是大大喝上一口。 不住的摇头赞叹,这就真是烈,不过却是好喝!香得很!姑娘居然连酿酒都会! 望了望身边的轿子,里头已经亮了等,出现两个人恍惚的身影。一个影子蹲着,不停的拿这,拿那,像是在捯饬什么。 而另一人则安坐着,静静靠在车壁上,半晌未动,像是睡着一般。   ☆、第二百三十九章 推车 过不一会儿,蹲着的人儿站起了身来,去到门边,撩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朱将士 朱武转头看去,见青芽手儿摆摆,招呼着自己过去,那起身过去。 青芽手上抱着厚厚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应青花蓝布包裹严实。递给朱武,道:“那车子指不定要修多久,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朱武点点,回头看看,说的倒是,自己能扛饿,姑娘与青芽定是挨不了。 一路上青芽总是能翻出稀奇古怪东西来吃,不过却是美味。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 忙接过来,有些沉,这么大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正欲发问,听得青芽嘱咐,“直接放到火堆里烧就是,半个时辰就好。” 说完,面上贼贼一笑,放下帘子,又回到车内去了。 朱武一阵疑惑,直接放到火里?还能吃吗? 不过姑娘说什么,照做便是。 回到火堆旁,坐下,将那布袋子打来,里面赫然一大团泥土。 这… 旁侧车夫凑过脑袋看去,不敢相信,“朱副将,这…这难道是给咱们吃的?” 朱武无奈的看着这一大团泥,茫然的摇摇头。 “哈哈!” 远处传来笑声,循声看去,却是那一帮镖师。此时正笑得前俯后仰,本就被那酒勾起了馋虫,这会儿又来了吃的,更是期待不已。哪晓得竟是一团泥巴,怎不叫人好笑。 朱武没说什么,照着方才青芽说的法子,将这泥团扔进火里,夹了两把柴火,火便烧得更旺了。 “兄弟,我这里还有些个白馍。若是你们实在饿了,就吃这个。那泥巴…怎么能吃呢!” 那为首的汉子正指挥着一干人填坑、抬车,像是也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知道是处于好心还是别的什么。就这般开口问出来。 “不必了,主子吃得金贵!”朱武语气不咸不淡,把那人咽了回去。 青芽噗嗤一笑,“姑娘,朱将士真会说话!” 宝儿蜷在横椅上,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毯子,调笑道:“那你下次多与他说说话,别每次见了面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青芽算不上是顶好看的那种,却是越看越好看,眉眼之间特有的一丝韵味。瞧着十分可人。 这会儿因害羞,面上带着淡淡红晕,可爱至极。 “姑娘!您说什么呢!我哪有!”青芽别过脑袋,却透过门缝瞧见了朱武端坐摆弄火堆的样子。英俊的面庞不带一丝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将士的气质。 青芽觉着小脸儿愈发的热起来。跟火烧似得,心也突突跳个不停。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很快,朱武拿了根木棍将那泥团刨出来。已经是又干又硬,表面上染了黑黑的一层,开了细细的裂缝。 这会儿就发愁了,东西烧好了,当如何吃呢? “朱副将。你有没有闻到一丝香气?” 香气? 朱武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像是“鸡”? 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地上那泥团看去,不会吧! 朱武就着手上的粗木棍子,用力一敲,那泥团立马碎烂。露出青绿色一角,且香味愈发浓郁。 果真是内有乾坤啊! 忙趴掉表面上的泥土,是一张藕叶包裹着,叶子不再翠绿色,变得深了些。上还有点点水汽。 做到这一步时,不只是朱武二人,连同那边翘首以盼的镖师,皆被吸引了。 朱武嘴角微微一咧,竟有些得意。捧上地上的东西,直往马车去。 “青芽姑娘,烧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白嫩的手儿便接了过去,“朱将士请稍等!” 话毕,又钻进了马车,没过多时,又将东西递了出来,“这是给你二人的。” 不待朱武回话,便不见了人影。 只得抱着东西往回去了,坐回原处,将荷叶打开,里面正躺着大半只鸡,已经分切两块 瞧着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两人顿觉口中生津,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两人各分食一块,就着热酒,吃了起来。 此番可馋死对面帮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己这边累死累活不说,连硬得跟石头一般的饼子也吃不上。 此时,夜已黑尽了,寒风袭来。唯一觉着好的,便是干着活儿不觉得冷。只是腹中饥饿难耐,旁又有着美食诱惑,便觉着有些难熬。 吃饱喝足的二人坐在火堆旁烤火,悠闲的望着对面忙碌的人,这都两个时辰过去了,也该弄好了。 站起身来,走过去,却也不敢太靠近,“大哥,还没修好呢?” 那汉子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抽空,转过脸来,看看来人,却是没有什么好语气,冷冷应了一声,“恩!” 如此的不受待见,朱武也不觉得愤怒,当务之急还是得把路让开。 仔细观察一番,地上的大坑已经被填满,却连带着车轮子也埋了进去。 这能起什么用? “大哥,为何不把车上的货搬下来,如此车子不就能轻松抬起来了?”朱武好心道。 “你懂什么!”汉子好气没气道,车上的东西都放好,可是有秩序的。若是搬来搬去,使得箱子破损,那怎么得了! 朱武摸摸鼻子,倒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那请问大哥,还要修多长时间呢?这天色都晚了,咱们可没法子在这儿过夜!” 那汉子因着方法无效,又被催促,想是有些烦躁,不耐烦的对朱武挥了挥手,“一边儿去了,好了自会叫你!” 这人怎如此无赖,朱武一阵郁闷。 这时,身后传来叫喊,是那车夫。“姑娘叫你呢!” 朱武愤愤的转过身去,去到马车处。 窗户开了个小缝,便觉有寒冷挤进来,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姑娘。何事?”朱武恭敬道。 “还要几时才好?” 朱武摇摇头,“那些人十分紧着车上的东西,现在在填坑,妄图将车子抬起来。” “真是蠢!”宝儿嫌弃道,绣眉紧皱。 身后青芽不由的噗嗤笑出声来,还是头一次听姑娘骂人! 朱武嘴角露出笑意,却是没青芽这般放肆。 “你去帮帮他们吧!在这般耗下去,车里的炭可撑不到天亮了!”宝儿撇撇嘴。 朱武顿觉额上刘流下三滴汉来,姑娘,合着您是早有办法。却是因为没有炭了。才想起拔刀相助。 人家可是在冰天雪地,忍饥挨饿,苦苦干了两个时辰。急的不得了,正恼火着呢! 心里是这般猜测,却还是得确认一番。 “姑娘…难道你知道怎么将这马车抬起来?”朱武试探问道。 宝儿不以为然点点头。“我没说不知道啊!” 朱武点点头,抱拳相敬,再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寒风瑟瑟,挂得树林子里枝桠沙沙作响。竟然觉脸上有点点凉意,汉子抬头望天,只微微暗光,瞧不真切。 抬头一看。点点雪白落在手心,瞬间就消失了。 下雪了。 心里更觉烦躁,低头瞥见那身材高俊的人走来,应是个护卫。 火气上冲,“我说你这小子烦人不烦人,没见着还没好呢!这般猴急。怎不飞过去!” 朱武好生无奈,夹在中间可真不好做人。姑娘,你是故意的吗? “大哥,您别恼啊!我刚想到一个法子,能将你这马车抬起来!” 汉子听到“法子”二字。手中动作停住了,欲探究竟,转念又想到,都两个时辰了,之前没想到,怎偏这时有了。 立马警惕起来。 可见着他一脸的认真,到不像是玩笑话。再看看那马车,一番观察下来,应该住着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一个车夫,再加之这少年,若是想要劫车,却是不可能。 一番分析下来,胆子便大了起来。 “你且说说!” 朱武浅浅一笑,“需要一根粗壮的树干,和一块大石头!” 那人一脸疑惑,却仍是照做了,手一挥,“去给他找来!” 小树林中,这两样东西却是好找的。没一会儿,便寻来了。 “你!把石头搬到这儿!你!把树干放到石手上!”朱武挺直了身子,指挥着,这般姿态,倒是有几分雄伟。 殊不知,他已经很低调了。 话说完了,却是没有人动,“都愣着干嘛!不想赶快去镇子上,吃口热饭啊!赶紧动手!” 听到热饭,哪里还有别的想法,赶紧照着他说的做起来,别提多麻溜。 “停停停!将石头至于三分二出,对对对!靠马车近些,把树干的另一头塞到车轱辘下面去。对!好!” “那边三人,对!就是你们三个大个子!我数一、二、三往上跳。”说着又指向马车旁的几人,“你们几个就扶着马车往前推就是了。” “来!所有人准备!一!二!三!” 听着朱武的口号,众人齐动手,如此情况却是没有人再有时间去管为什么! 只知道用力、往前。 就在那三个大个子落到树干之上时,马车竟然动了起来,一股强劲的往前的推力,使得推车的几人丝毫不费力。 马车就这般从坑里出去了,在众人的一片疑惑中。   ☆、第二百四十章 执着 “小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 壮汉态度恭敬,再无方才的跋扈。感激之余,又带着些敬佩,这人却是善恶分明。 “倒是不用,这马车您看…”朱武谦虚摆手。 “是是是!马上就走。”那汉子忙醒悟过来,说着朝身后人,大声喊道:“赶紧上车,立马去小镇!” 众人利落跳上马车,个就各位,队伍很快有秩序的移动起来。 那汉子留在后头,招呼几人将地上的坑填好。本就填得差不多了,三两下便搞定了。 “小兄弟,这荒郊野外的,我们都是干活儿的,倒是没有什么东西答谢你。若不然这样,等到了镇子我请你们吃顿饭如何?” “大哥,你是太客气了,我能道出这法子,也是想快些到镇子上而已。切莫放在心上,还是赶路要紧!”朱武说着拱手,行礼,转身往回去了。 “嘿!你!”汉子气结,什么意思这是!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身离开了。 将火堆踩灭,朱武与那车夫跳上马车,驾着马车朝前走去了。 有了前头人开路,朱武这边倒是省事许多,哪里有坑就小心,路途坦荡便走快些。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周边的树木变得稀少,路途也开始坦荡起来,再行了就不就到达镇子门口。 朱武马车轻巧,行得快些,很快赶到了前头,欲快速进门。 “小兄弟!”身后传来呼喊,“小兄弟,慢行,你们准备住哪儿,我请你们吃饭!” 朱武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个汉子,正焦急询问。 “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马车便快速朝前奔去了。 留得那汉子一脸的呆愣。这年头,请人吃个饭,都这么难了? “姑娘,咱们是直接去铺子。还是找间客栈住下?”朱武侧头问向车内人儿。 “去客栈吧!”清丽的声音淡淡回道。 “是!” 夜已深,路上鲜有人影,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宽阔的街道上,来的格外响亮。 众人于一间客栈门前停下,车夫拉着马,朱武则往里走去。 青芽掀开帘子,跳下车。伸了个懒腰,虽说马车修得十分舒适,些日子坐下来,也觉得浑身酸疼。 没一会儿。朱武折步回来,“姑娘,只剩得两件房了。” “无碍!住下吧!”宝儿掀开了轿帘子,躬身下来,青芽忙上前搀扶。 抬头一看。“好客来”,不由得莞尔一笑,还真是有缘。 “姑娘,您笑什么?”青芽看看宝儿,又看看那匾额,不解问道。 宝儿忙收起笑脸,“没什么。快进去吧!” 一行四人总算是回道房间,要了两个小菜,热乎乎的吃起来,再是梳洗一番就上床休息。 期间,楼下嚷嚷了几句,依稀听着是。 “客官。真的没房间了,本是剩了两间,刚才来了四位客官给订了。” “这客栈这么大,怎的是连个房都没有,你再查一查!” “客官。真没了,连一间下等房也没有了…” “怎么开铺子的!” “那就给我们来一桌子菜!” “客官…都这个点儿了,却是没什么好菜了…” “…” “那就有什么来什么!” “好嘞!” 冬季的早晨亮得较晚,鸡叫三声过后,仍是灰蒙蒙一片。不过待到太阳跃过天际线,没一会儿,便将黑暗驱逐散了。 整个世界清新而明亮,干净而淳朴。 这便是郡南县的美。 “客官,里边请啊!有上好的厢房,我家的菜,那是一等一的好。” 小二瞅了瞅迎面走来的四人,甚是面生,应是从外乡来。暗思索,镇子上的熟人捞不着,外乡人总逃不掉吧! 于是卯足了劲儿的招呼,介绍。 为首一白衣公子停住了前行的脚步,转过头来。小二惊喜,嘴角都能咧到耳根子去了。 “客官,我们是这镇子上最大的酒楼,饭菜美味可口。” 公子嘴角微翘,挂上了一抹笑容,朝那小二走去。 “小二哥,你不认识我了?” 小二一脸疑惑,将公子打量了个遍,这般俊俏的公子,自是何时见过了? 这倒是怪不得他,早那时候,宝儿年纪轻些,身子骨儿还没长开,五官也稚嫩着。 虽不说变了样儿,这会儿却还是有些不同了,愈发俊朗了。 “公子您是…?” “哈哈!些日子过去了,你居然还是听不懂人话,如何能揽到客人。依我看,这铺子早些关了吧!” 说完,广袖一甩,背在背上,大摇大摆往旁侧走去了。 小二愣了半天,这才反应多来,这不是先前那个带着丫鬟的穷酸公子! 居然! 小二想再说什么,发现一行人早已走远。去向了自家的死对头,“福宝园”。 “姑娘,那小二哪里得罪你了?”青芽跟在宝儿身后,回头看看气急败坏的小二,不解问道。 宝儿低头浅笑,“陈年旧事儿,不提也罢!哈哈!” 说完,跨进了福宝园的大门。 身后三人无语笑笑,姑娘,您也知道是陈年旧事,如何去与一个小二置气? 铺子没有京城大,比起镇子也稍小些。但风格摆设却是如出一辙,毕竟是出自宴师傅之手。 四人进门,便有着一众回家般的熟悉感。 “客人请进,您是要雅间呢?还是在这一楼大堂?”一婢子上前招呼道。 得体的穿着,加上淡淡微笑,就似一个大家闺秀般,让人不由得尊敬起来。 “雅间如何?大堂又如何?”宝儿绣眉一挑,问道。 青芽低头,捂嘴,姑娘这是考察来了! 那婢子不卑不亢,“雅间设在二楼。雅阁.雅月.雅至.雅苑;月亮.月丽.月影.月景;福星.福禄.福寿.福祥等,内环境雅致。安静,无人吵闹。 大堂内,就如公子所见的,却是一派热闹气氛。菜色和小厮的服侍并不会差半分。这个可是放心。” 宝儿正经的点点头,却是能瞧出几分满意,“如此,就坐着大堂吧!热闹些!” “好的,几位这边请!” 婢子微微颔首,甚是恭敬,指引着四人去到位置上。 “你想吃些什么?”婢子手上早就备好了菜单,她瞧出几人是镇外之人,正欲为店内的菜系做着介绍,却听得那公子流利报出菜名来。 婢子愣住了。却也立马回过神来,忙在菜单上写好。 看着婢子一脸的震惊,安坐宝儿身旁的青芽,好心道:“我们是从京城来了!” 难怪!定时福宝园的常客,不然怎会这般熟悉。福宝园的菜名要不是儒雅拗口。就是奇特至极,想要记住,却是不容易。 这些人只怕是经常来吃,婢子暗暗思索,便不再费口舌,快速将菜单递交到后厨。 “看来胡章把铺子管得不错!”宝儿仔细环顾四周,十分满意。 安坐的看人。相互看看,不由的笑了。 “姑娘,您到哪儿都不忘福宝园啊!”青芽调笑道。 宝儿认真点头,“那是自然,福宝园在我心中的地位只稍稍比阿爹、阿娘,还有虎子差一些。排在第二吧!” 朱武暗叹,将军,原来你连一间铺子都不如啊! 这时,门口一阵吵吵闹闹,大堂中正安静用饭的人。皆不悦的朝那处看去。 “饿死人了!” “总算是能吃顿好的!” “我的是期盼着和福宝园的酒,那个香啊!” “今儿摆着席款待咱们,这福宝园倒是仁义!” … 这些人虽不说吵闹至极,只是咋咋呼呼,整个大堂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好在一个管事出面制止了,“林镖头,这边请,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 一行人安静下来,十分神气的跟在管事身后,朝里走起。 大堂里侧,安排出了一片较宽的区域,几张桌子拼在一起。这般隆重,原来是为这几人准备的。 这些人不是昨晚路边遇见的那帮镖师吗? 朱武疑惑的看着几人。 走在最前头的汉子也看见了安坐的四人,立马露出惊喜,“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这位莫不就是未谋面的主子?” 宝儿抬起头来,将其大量一番,果真是与想象的一般,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那汉子却因这点头来了兴致,“公子,你好,我姓林,大家都叫我林镖头。做完承蒙您拔刀相助,才能幸免于难。在下感激万分! 说着,拱手作揖,甚是虔诚。 青芽不由得笑了,若是让他知道姑娘只是因为炭快没了,才帮他们的。他会不会将这句谢,收回去。 不带宝儿回话,那林镖头继续道:“今日有人款待,若不然四位赏脸,与我们一同坐过去,咱们好把酒言欢,畅聊一番。我知小兄弟你是个爱酒之人。” 汉子一脸憨厚的笑,这番话倒是真心的。 “却是不必了,我们已经叫好菜了。且这是为你们般的宴席,我等去,却是不合适!”宝儿推脱。 “无碍,把菜搬过来就是了!咱们一道儿吃,人多热闹嘛不是!”林镖头不死心,仍是热情邀请。 四人面面相觑,这人好生…好生有毅力,这会儿是坐也不是,起也不是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去留 “公子?” 众人随着叫喊声看过去,可不就是许久未见的福气! 一阵疑惑,大掌柜与这公子相识的? 福气倒是没有在意,直接去到宝儿身旁,远远瞧见像是,只朱武在旁,才有些疑惑,不是远在边关吗?怎么这儿出现。 “公子,你们竟已经到这儿了,我估摸着时间,还得几日呢!” “车子赶得快!”宝儿笑笑道。 二人见眼神交流,说话语气,五一不表露出关系的亲近。直叫众人猜测这白衣公子的身份。 讲了几句话,这才想到周边站在的一群人,“公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信德镖局的林镖头,这些都是帮着咱们送货的镖师!” 马车上插着写了“信”字的旗帜早已表明这行人的身份,宝儿哪里会不知。 仍是象征性的点点头,表示友好。 那林镖头却仿佛得了什么赏赐一般,乐得合不拢嘴! “认识认识!这趟镖能安全到达还得多亏了公子相助,本来想着答谢您。这下倒好了,竟都是自己人。来来来!咱一道儿入席吧!” 说着,那股子热情劲儿再次涌出来了。 众人推脱不得,只好应了去。座位不够了,伙计又加了几个。 待酒菜一上,说笑声便小了,大家伙儿都埋着头,敞开怀了吃! “我不同意!若是让大叔大娘知道了,当如何交待!” 内堂,福气眉头紧皱,别扭的立在一旁,屋内再无他人。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宝儿安坐着,随意翻翻这家福宝园的账本,不咸不淡仍下一句话。 “姑娘!”她这般态度,福气却是愈发的焦躁,“那边关是一般人去的吗!到处是流寇、匈奴、反贼。此去太过危险了!” 宝儿知他是关心自己,可是却没有退路了,“我知道!不是有朱武在身边吗!他武艺高强,定能护我周全。” “一个人或是十个人、二十个人他能应付。那一百个、一千个人呢!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是再劫难逃!” “都是没有的事儿,一路乔装,不招眼,谁会来难为你!” “姑娘!”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福气重重叹了口气,颓然低下头。 姑娘倔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明知前方是火坑,还一个劲儿的往下跳。 “那福气请求跟随!”抬起头来。期盼道。 “不了!你留在镇子上打点一切,若是有需要,你得全力补给!”宝儿坚决道。 福气捏紧拳头,想要反驳,却又不能。他知道这伙儿的重要性。不光是亓公子、姑娘,还有三军将士的性命都握在自己手里。 心里满是矛盾,又急又气,憋得两眼通红。 宝儿看在眼里,却是有几分心疼和感动。 “福气,你听我的,我比谁都爱惜自己。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定是不敢这般抉择。你好好守在镇子上,等我归来。阿爹、阿娘那里,不要透露了风声,省的她们担心。” “是...福气知道了!”心里堵得慌,虽然相信姑娘。但是那份担心一点没因这安慰的话,少半分。 宝儿抬头,瞥了他一眼,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失望的表情,眼中似有些晶莹。 忙放下手中东西。站起身来,至他面前,拉了拉咧到一边的衣襟,柔声道:“傻小子,都多大了,还掉金豆豆?” 福气破涕微笑,窘迫的别过脸,“我没有!” 福气这段时间,个子窜得非常快,二人站在一起,都快比宝儿高上半个头了。 看他还得微扬着小脸,“你小子是吃了什么,窜得这般快!” 福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没吃什么!” 宝儿撇撇嘴,转身回到位置上,玩笑道:“不说就算了!” 一番谈话结束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门口两人影攒动。 空中的圆月,愈发圆了,倒是印证了那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像是扑了层银光分,洒在人脸上,却如同罩了一层薄纱,显得十分朦胧。 青芽望着身边的人儿,竟呆住了。朱将士平时瞧着冷冰冰的,这会儿倒是有些儒雅。 “青芽姑娘?” 那人竟然回过头来了,青芽慌忙转过头,“我...我在想事情,你...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朱武疑惑问道。 “没...没什么!”青芽别过脸,真是丢死人了! 忙转开话题,“姑娘和福掌柜的关系真好!” “嗯!”朱武点点头,“并不是一般的主子与掌柜,到像是姐姐跟弟弟!” “朱将士,你有兄弟姐妹吗?”青芽关心道。 “并无,朱武是个孤儿,自小就跟着将军。”说到这儿,倒是有些羡慕起福气了。羡慕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羡慕宝儿对他的那份关爱和照顾。 “哦...”青芽语气低落下来,原来他跟自己是一样的,莫名有些心疼。 这时,屋内说话声再起。 “青芽以后跟着你了,若是她愿意做生意上的事儿,就教一教。若是不喜,就放到阿爹、阿娘身边,她与芍药相熟,定不会觉得寂寞。” “姑娘不打算带芍药去边关?”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就像你说的,朱武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有顾暇不及之时,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这倒是,您与她说了?” “暂时还没有,就怕这丫头倔!” “唉!” 青芽身子不住的颤抖,死咬着嘴唇,才没发出声来。 姑娘,不想要我?原来我是个累赘... 察觉到身旁人儿的异样,朱武转过头,看着那微低的小脸儿。分明有两道晶亮划过。 “青芽姑娘,你别难过,姑娘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可是她答应过我,会让我跟随的!如今又要将我丢弃...”宝儿方才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回想。 “你知道边关有过危险?满天都是黄沙,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缺少粮食、水源、冬衣,将士们都是以血肉之躯与命运之神抗争。段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 “可是姑娘她...”青芽犹豫道。 “她去是为了救将军,饶是有性命危险,又有何妨!”朱武叹了口气。 青芽瞪大了眼,捂住嘴,不敢相信!难道姑娘早就打算豁出自己的性命? 难怪她会将福宝园众人都安排得那般妥当,所有的一切,她都打算自己扛吗?福宝园的一切,她能狠心舍弃吗? 若是自己听了安排,她是否会安心些? 青芽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欲问朱武自己该如何选择,但想来问了也是白问,他定与姑娘站统一战线。 “朱将士,你们会平安回来吗?”青芽期盼问道。 朱武沉吟片刻,认真道:“或许吧!” 他也说不准,艰难险境可想而知,姑娘能带去粮饷又如何!只是解决其中一个难题,还有许许多多的难题,难道她都能迎刃而解? 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带来期盼,姑娘那么聪明,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或许真能改变这一切呢! 朱武是一种想法,青芽却有别的考虑。 “或许”并不代表回不来!还有机会不是吗!强迫自己往好处了想。看着朱武英俊的侧脸,不由得脑袋一热,“那我等你回来如何?” “嗯?”朱武愣住了。 青芽忙转过头,望向别处,暗自后悔,怎就这般不害臊的讲出来了。 “那个...那个...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 “嗯!好!”朱武点点头。 这个榆木脑袋!自己都说得这般明显了,他还犯糊涂! 不过他说“好”,意思就是同意自己等咯!心中像是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不知道何时,青芽看朱武的眼神变了,是宝儿调笑时?还是朱武认真守护她们安危时?亦或是他接过青芽做的美食时? 这种感觉是潜移默化的,就似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不易察觉,却又如此美妙。 青芽忽然觉得,留下这条性命去守护这个不清不楚的承诺也挺好。 也许她已经找到了正真活着的意义。 无奈传来脚步声,青芽一惊,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糕点递到朱武怀中,“朱将士,莫要与姑娘说我知道她的决定!” 带到朱武点头,才放心离去。 门“吱呀”开了,福气见着一身挺拔的朱武手上端着糕点盘子,点点头,“朱将士,姑娘的安危就交由你了!” “那是自然!”朱武严肃道。 福气欲再说什么,却只动了动嘴,无奈离去了。 朱武看了眼他的背影,便进屋子去了,将盘子放到桌案上。 宝儿瞥了一眼,随口问道:“青芽来过了?” 朱武脑海中闪过青芽祈求的样子,点点头,“嗯!来过就走了,说是怕打扰姑娘谈话,便嘱咐小的一会儿送进来。” “哦!先搁着吧!”宝儿像是很忙,没多问什么。自然也未多余朱武讲话,像是心里有事儿。 只是是什么事儿,嘴上不说,大家却都明白。   ☆、第二百四十二章 边关 “前几日那公子是谁啊?” “不知道啊!京城来的,大掌柜与其这般客气,只怕有些来头。” “听说咱们铺子的人还被问了问题呢!就不知有没有出什么篓子!” “以后小心着是,莫要一天尽想着偷懒了!” “哪里敢啊!” ... 宝儿等人没有在郡南县停留太久,待了三天便离开了,直往边关而且。 只是再不是轻装上阵,押了大批的货物。这些货物中,有药材、衣裳、粮食等等,皆被集中在郡南县。 郡南县南北交接的一个小村落,并不惹人注意,当时还要多亏了亓炎晟的仇人聂谦易,才能发现这么个地方,倒是没想到能有今时今日的用处。 早先离京之时,朱武就派了将军府的将士率先到达此处,只等着几人前来,一道赶往边关。 这方偷偷进行着,京城自是有人掩人耳目。 沈自远、子墨等人依旧勤奋的往福宝园跑,福宝园在做生意这条道路上,从未止步,且以惊人的速度往前发展着,尤其是难后,愈发有不有不可收拾的地步。 自然也没有人察觉到,住在大宅子里的人并不是福宝园的主子! 有人盯得紧,福宝园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但是有自远、子墨、千之等人掩护,自然是另当别论,更何况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七皇子,宝儿次去,可谓走得十分顺畅。 “姑娘,前面风沙更大了,怕是不能继续前行了!” 浑身包裹严实的朱武,快步往回跑来,饶是他武艺高强,在这寒风凛冽,黄沙满天之间。瞧着,仍是有些吃力。 宝儿坐在骆驼背上,厚厚的纱巾捂住脸庞,还在脖子上缠绕了几圈。既能挡沙又能挡风。 能得这东西,倒是让她觉得古代人的智慧,能织出这般透薄的轻纱来。 在绣娘满腹疑惑中要了大量的绸纱,大冬天披绸纱,倒是奇怪得很。不过有得银子赚,自是比什么都重要! “原地歇息吧!待风沙小些了再往前行进。”心中那个虽然急迫,却不得不停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得以大局着想。 距上次停下歇息,已经是一天前了。这般恶劣的环境下。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觉得有些吃不消。纷纷瘫坐再车子背后,没有一丝怨言。 有了车子的遮挡,能减少些风的肆掠,喝些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就是闭上眼小眯一会。 十分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心中期盼着风沙能再大些,如此便能多休息一会。有希望快些小下来,好一鼓作气,到达边关。 “姑娘,喝点水吧!”朱武拿了一只牛角。蹲下身来。 宝儿坐在黄沙地里,靠在车咕噜上,伸手接过,“谢谢!” 淡定、从容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喝上两口。 透过绸纱,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更觉昏暗了。 一粒极细的沙尘吹了进来,顿觉眼睛酸涩,忙垂下眼帘。 再灌了两口水,不知道听谁说的,沙子迷了眼睛。多喝水就能冲掉。 “还有多远?” 朱武思量一番,“已经到关口了,再行个五六日,便差不多了。若是常遇上这般风暴天气,怕是还得延迟。” 宝儿点点头。 “姑娘,穿过这般沙地后有一个小镇,是这边关最大的镇子。咱们可以休整一日,一鼓作气去到将军拿处!”朱武说着,面色却觉得沉重。 “你是怕有朝廷的人在?”宝儿道出他的担忧。 朱武点点头,“也许咱们的行踪早就被知晓了,这会儿正在那儿等着咱们送上门,来个瓮捉鳖呢!” “小镇不是亓炎晟收复回来的吗!满镇子的人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才对,又怎么抢这些重要的军资!” “姑娘有所不知,每收复一个镇子,京城便会派人来接管,皇上这是断了将军的后路啊!”朱武叹息道。 宝儿气得牙痒痒,“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那便只能绕过镇子走,只是路程远了近一半,且环境比这儿还要恶劣。”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越往到边关,天气愈发寒冷,已经有下雪的趋势。再往前走,只怕已经是白雪皑皑。若是多耽搁一天,那么三军将士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这镇子是去定了。 “来者何人?” 小镇大门守着一众士兵,高台之上的观望兵,发现远处行来一行人。便鸣锣警报,防范起来。 忙关紧大门,生怕是匈奴再范,犹如惊弓之鸟般。 待人走近时,才发现不是。人并不多,却拉着许许多多的货物。 朱武乔装成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头带笠帽,“大人,我等是郡南县的义士,听说了边关艰苦,三军将士遇到苦难,特准备这批物资救援。东西不多,聊表心意,请大人行个方便!” 大门开了个小缝,出来四五人,个个手拿兵器,面上仍是有几分怯意。 “什么物资?”为首的一人壮着胆子问道。 “都是些粮食、衣物等!”朱武和气道,立马主动打开箱子供起检查。 那几人见着,真像是这么回事,稍稍放下心来,说话也更加神气了些! “朝廷定时拨款,运送物资前来,你们这般倒是多虑了。不过有这份心思还是好的!待我去禀报大人,尔等再此等候。” “多谢!”朱武拱手谢道。 说话间挨个儿检查的几人已经往回来了,朝为首那人点点头。 那人瞥了瞥那十几辆装得满满的马车,嗤之以鼻,这么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呢!正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大门再此紧紧闭上,过了一会儿便大大敞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去,街道两旁夺得是站着看热闹的人,多为疑惑和嘲讽的眼神,看着朱武一行人,无半分的敬仰。 “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儿做吗?边关如此危险,就为了运这么点东西而来?” “就是!朝廷可是拨了物资来的!将士们虽说辛苦了些,这些东西确实不会少的!”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是出于好心!” “就怕是奸细!若是没查清楚就放行了,会害了咱们镇国大将军,到时候匈奴又回来毁咱们的家园。” “就是!不能放他们走!” 众人议论纷纷,却是没有好话,只急煞了朱武一行人。 “大娘,您在说什么呢!亓将军他们物资匮乏,现在有危险呢!”朱武急忙放下手中的缰绳,冲到人群中,急忙解释着。 “你在胡说什么,咱们大人每日都将前线的情况告之咱们,并无你说的物资匮乏。” “就是,你是什么来头,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言!” “大家都被骗了,请你们相信我!将军那处再没有救援便会被匈奴打败,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你们!不要在沉溺在谎言之中了!” 人都是怕死的,听得这话,原本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了,一位大娘上前,两手缩在袖子里,仰着头,“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朱武坚定的点点头。! “哎哟!我可不想死啊!上次匈奴侵犯,我老伴儿失去了双腿,拉下一身的病,若是我不在了,如何能照顾他!”大娘说得声泪聚下,无不叫人动容。 在场的人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再谈至此,心中的恐惧便被激起,无不慌恐。 “这可如何是好啊!” “哎哟!天哪!咱们赶紧逃吧! “能逃到哪里去!” ... “哪里来的贼人妖言惑众!” 人群自动闪开,一行身着官服的人走来,为首是一干瘦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乌纱。 听着旁人称其为大人,想是这镇子的头儿。 “田大人!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为何会物资匮乏!咱们是不是有危险啊!” 大娘因着害怕,踉跄上前,田大人立马搀扶,一脸的慈爱,“大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前头有大将军镇守着,他英明神武,定会将匈奴击败!自是会为保百姓安危。 再说这物资,皇上皆是颁发了旨意,天下皆知的。吾皇英明,又岂会拿三军将士的性命作儿戏。此事无中生有!” 大娘拍拍胸脯,田大人的话就似一颗定心丸,安抚了她惴惴不安的心。 众人深细了一口气,放心不少,看向朱武等人的眼神,却是怨恨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事是真的,若是再不救助大将军的话,咱们整个瑾元便会覆灭!” 朱武不再理会吵闹的众人,直去到田大人跟前。 “混账东西!本官见你车上东西不假!竟信了你的用心,没想到你竟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说!谁派你来的!”田大人满是威严,义正言辞。 “大人明鉴,小的句句属实!小的乃是福宝园的人,得了前线传来的信儿,才风尘仆仆赶来救援的!”朱武躬身作揖,甚是谦卑,满脸的真挚。 “福宝园?”田大人眼睛微眯,看向朱武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面上露出一丝厉色,却立马恢复过来,“就你们这几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补过 朱武看看四周,小心上前,凑到那田大人耳旁道:“大人,京城风声紧,不敢太过招摇。小的是首批,待摸清路数传信儿回郡南县,再是由人将物资分批次运过来!请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让将士们陷入危难啊!” “是吗?”田大人轻笑。 朱武退后,微微躬身,直点头。 田大人忽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些人来路不明,妖言惑众,暂且收押牢房,待查清后再做定夺!” “大人,冤枉啊!小人句句属实啊!”朱武慌忙解释。 只是哪里会有人听他说的,一干士兵将迅速将来人绑起来,直往大牢走去。 田大人紧随其后,侧身对着身旁的人道:将此消息报告丞相大人! 一行来路不明之人被关押大牢,这个自以为安逸的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押解的物资有多少?”田大人于书房内密谈。 “回大人,整整十五车!”一黑衣下属回道。 田大人眼睛一眯,目露贪婪,“仅仅是第一批,就这么多!那福宝园果真是名不虚传!” 下属哪会不明白田大人的意思,讨好道:“恭喜大人!” 田大人得意一笑,“只可以只此一次了,消息传去京城,丞相大人定会派人去郡南县劫下来。这等子好事儿,可就落不到咱身上咯!” 话语间满是惋惜,想到那十五车满满的物资即将落入自己的口袋,心里也稍微好受些。 罢了,等事后,有的是升官发财的机会。等远离了这个穷乡僻壤去到繁华的京城,这等好事儿,还用愁吗! 田大人越想,越觉得美! “大人,那牢中之人当如何处置?” 还有一帮碍眼的人在!自是不能留下活口! 田大人眼神一愣。一手比作刀,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那下属点点头,一脸狠色。 大牢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朱武一行近十人分关在几间牢房。或颓废躺在地上。或害怕倚在墙角,或守在门边露出期盼的眼神。 一狱卒大摇大摆走进来,见着这幅场景,不啻的转了一圈儿! “大人饶命啊!我等冤枉啊!” “大人,求求你放了我们!” “大将军真的有难!” ... “住口!再嚷嚷都没有用,去阴曹地府喊冤吧!”那狱卒呵斥道,手中长鞭挥笞,吓得众人缩到里头,再不敢放肆。 那狱卒见得意的撇撇嘴,大摇大摆出去了。 待狱卒一走。众人面上的惊慌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厉狠。 “朱副将,还要等到何时?”一人上前,低头恭敬道。 此时的朱武哪里还有半分胆小,浑身的气势。却是凛然! “再等等!”见他右手一举,那人不再说话,往后退去。 没有人有任何异议,皆静静等候着。 半晌听得外头有人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齐朝门外望去,果真有红色火光窜动!滚滚浓烟直往里冒。 朱武从腰间抽出软剑,用力一抖,霎时间寒光林立。手臂往上一带。牢门的上的锁便开了。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十分响亮,其余人见状,依样而行,纷纷拿出暗藏在怀中的兵器,将牢门砍开。 众人动作迅速。只一会儿时间,便齐齐出来,站在朱武身后。 朱武看着前方,头扬了扬,一人立马出来。快步往外去。 “不好了!里面的人全掏出来了!” 牢房之外,站着一群身着统一衣裳的衙役。 面前对着柴火,还有人在上面洒油,火烧得很旺,像一条巨龙盘旋着、呼啸着。 听得有人叫喊,自是不能就在这般看着。手拿兵器、片刻不停留的朝里奔去,好在火势不大,还未烧进去。快速解决好里头的人,倒是来得及。 自然等他们进去时,才发现是另一番境地。 朱武等人早早等侯着,一番刀光剑影,只有哀嚎声阵阵! 这些养尊处优的衙役,哪里是这帮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真英雄的对手。还未弄清楚情况,就以惨死刀下。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烧到屋顶,柱子、房梁开始倒塌,发出轰隆的声音。浓烟滚滚,直往天际,只是夜太黑,并不能瞧见罢了! 芙蓉帐内,一双玉璧若影若现。烛光摇曳,更承得屋内一片旖旎。 “大人!这么疼爱妾身,妾身无以为报!”帐中女子伸出纤纤玉手,玩把手腕上一只翠*滴的镯子,一脸的满足,嗲声道。 “你这么可人,不疼你疼谁!”身边躺着的正是田大人,拉过女子的手,放置唇边,摩挲着,惹得女子咯咯笑个不停。 “大人,好痒...”嬉笑着,不露痕迹撇了撇身旁的人儿,见他面带笑意,瞧着心情不错,胆子便大了起来,“大人,听说来了一波京城的人?” “那是京城,就一个小镇子!”田大人随意道。 “是吗?听说带了不少好东西...”女子说着,却也注意田大人的表情。 “对与京城来说,倒是不足为奇。只是在咱们这儿,却是好东西!”田大人说着伸手刮了刮女子的鼻子,宠溺道:“怎么?问起这些,你也想得一点?” 女子撅起小嘴,“妾身只是关心大人,哪里会有这份心思。再说了,这些东西是大人的,才能是我的。” 媚眼一挑,狗得田大人没了魂儿,急忙想扑上去。 女子却轻轻拦住,“只是这些东西毕竟是人家的,咱们想得却是不容易的!” 田大人坏笑道,“不容易?是太容易,这会儿那帮人只怕已经化成灰了!” 女子双手捂嘴,惊呼,“他...他们死了?” “怎么?怕了?”田大人说着将女子搂入怀中,这般害怕的娇小模样,只叫他心痒痒,凑着那嫣红的小嘴,重重亲了一口,“有我在,天塌下来,也给你顶着!” 话毕,正欲开荤,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不好了...啊!” 话还为说完,便是一声惨叫。惊的床上二人再没了兴致,惶恐不安。 田大人一个翻身,伸手拿了床头的衣裳披在身上,悄悄往外去,走时不忘拿了一把防身的剑,留得女子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瑟瑟发抖。 “谁?是在外面?” 田大人心儿慌慌,故作镇定,一步步往门口挪去。 无人回答,门上却分明爬着一人! “说话!否则对你不客气了!”忙稳住身心,凶狠威胁道,却仍是没有反映,可那分明就是人的影子! 莫不是有鬼? 田大人狠甩脑袋,将脑海中的念头甩开,却更觉害怕了,忙喊道:“来人!快来人!” 半晌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响动,他此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情况了。 当下只有自己一人,还有个不定用的姨太太。 壮了壮胆子,脚步慢慢往前移动,手中宝剑握紧,随时防备。 手已经触及到门上,田大人只觉胸口跳得极快,深吸一口气后,把心一横,砰的打开了大门。 门口果真是站着一人,因着门朝里转动,跟着往前扑过来。 田大人早就做好准备,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身体。剑刃锋利,身子竟然直接划到刀柄,铺在了田大人身上。 田大人猛的往前一推,那人便往后倒去! 接着屋子里的光芒,朝地上望去,这哪里是鬼!分明就是自己的随身小厮,此时就似一句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 田大人一惊,倒地是出了什么事,忙快步往外奔去。 前脚刚跨过门槛,却停住了,慢慢收回脚步,一步步往后移动,动作十分僵硬。 往上看去,分明一柄银光闪闪的剑驾在肩头。田大人面色惊慌,双眼瞪得铜铃般大,直往前看去。 一步步朝屋内移动,那执剑之人轮廓慢慢显露出来,不是朱武又是谁! “你...你到底是谁?”田大人战战兢兢问道。 那人没讲话,只空着的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着苍劲的一个“亓”字。 田大人身子一抖,手中的宝剑滑落地上,发出“叮铃”一声,吓得床上的姨太太大气儿都不敢出,缩在一角。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来。求将军放过我这条贱命,下官做牛做马,再所不辞!” “你的小命儿本将暂时还不要,至于你的下场如何,还得由大将军定夺。能不能戴罪立功,还是得看你自己!” 朱武缓缓收回剑来,手腕一抖,那剑立马软下来,往腰间一送,就似一条银白的腰带。 田大人噗通一身跪在地上,再是没有力气支撑。 “戴...戴罪立功?” 朱武不可质疑的点点头,往向他的眼神颇有深意。 “下官不知当如何做?” 田大人虽说是边关的一个小官儿,但官场上,自是都有些眼色的。 朱武这话,他哪会不明白,却不敢莫让应下来,只得跟他打马虎眼儿。 朱武冷冷看了他一眼,朝身后人找找手,一人上前,从庞侧去到那姨太太处,一点不留情,快速砍掉了她的脖子,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   ☆、第二百四十四章 雪盲症 姨太太的头滚落到田大人面前,两眼珠瞪圆,一脸的惊慌,临死前的样子能瞧得清清楚楚。仿佛在质问:你对我的承诺呢!不是说好!天塌下来,也顶着吗? 田大人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张大了嘴,盯着地上的头颅,浑身发抖。 朱武蹲下身子,伸手钳住田大人的脸窝两旁,“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田大人被迫收回视线,慌忙点头,却只知道这般动作,竟道不出一个字来! 镇国大将军暴戾出名,连手下的人也都心狠手辣,这般动作,就似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一夜之间,官府里的人少了大半,没有人知道正真原因。只晓得昨晚莫名其妙来了场大火,将牢房烧了个精光,奇怪的是,牢里关押的犯人并没有事。 人们纷纷揣测,各种理由都想了个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那便是田大人尽职尽责,衙役们全力灭火,救了一众囚犯,是个仁义的好官。有人还做了匾额,用红绸包围,送至官府去。 也正是这日,官府发出公告,事情已经查明,镇国大将军果真是遇到困难,断了粮草,已经陷入困境。 一时间小镇里,陷入一片慌乱,好在官府的人出了声明,要求全镇百姓全力支持边关将士,对抗匈奴。 这些百姓都是经历过生死的,被匈奴欺压的滋味,再是不像尝第二次。 三千将士就似一颗救命稻草一般,只得将其牢牢抓紧,纷纷拿出自家的存粮上缴,一同运去边关。 在小镇外等候三日的宝儿等人,终于等到大门敞开,片刻不作停留,长驱直入。驶入小镇。 近百辆马车派作长队,如同一只巨龙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人门分道两旁,恭敬迎接。 不似朱武来那日的议论纷纷,和鄙夷唾弃。此时。却是无比虔诚,这可是就国救民的义士啊! 宝儿等人稍作一日歇息,吃顿饱饭,洗个热水澡,再是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 第二日一大早,便匆匆赶往关外,不必绕远路不说,还多得了些百姓送的粮草。田大人私吞的十几车也如数还了回来,还赔上了一大笔银子,可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越往前走。天气愈发寒冷,身上披了袄子、袍子,仍觉得冷风嗖嗖往里身体里钻去。 宝儿尤其裹得厚实,女子本就体寒,畏冷。自是比不得朱武等火气冲冲的男子。 她缩在马车上,哆哆嗦嗦,浑身发抖。朱武实看不下去,解下肩上披风递给宝儿,“姑娘,您先披着吧!” 宝儿未动半分,却一直喘着粗气。嘴里哈出白气,又消失不见。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穿上!”宝儿严厉道。 朱武知她是关心自己,手指收拢,却并未收回来。任由寒风挂在身上,手上,脸上。 “姑娘。若是你病了,小的无法与将军交待!” “若是你病了,我才不知如何向亓炎晟交待!”宝儿坚定道:“你瞧我身上裹得,难道还差你那一件不成!这是体质问题,却是没有办法。” 宝儿语气淡淡。却叫朱武暖心不已。这番话倒是道出了自己在将军心中的地位,将军从不说这些话,自己也就习惯了。这倒是提醒了自己,将军待自己甚好,又十分信任,否则怎会让自己三番四次的去保护姑娘。 想着,心里便亮开了,复又将披风披在肩头,不仅是身子暖了,心也暖了。 “姑娘,您就这般放心那田大人安然留在镇子?” “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宝儿轻笑,“此番,让他元气大伤,官府里人本就少,如今又去了一半,且私存的银子被迫拿出,怕是得休养个三年五载的。 再来,丞相大人那儿却是邀不了功了,能保住小命儿已是极好。他段不敢把真相道出来,若是让老狐狸知道咱们顺利进入边关,还不准会发多大的火。 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派人去截下那传信儿之人了,够得他忙活一阵子了。” 朱武暗叹,这根棘手的刺终于被拔去了,若是将军知道了,当是怎样的反映。 且对宝儿那份儿智慧,愈发敬佩起来。 一行人再行了三日,皆是十分顺利,只是人迹愈发稀少,到后来,更是见不着一个人影。 没多时,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仅一个时辰的时间,遍地的黄沙不见了,其上覆了一层白雪。 风刮得急,雪下得大,前行的脚步变得艰难。 一身形高挑的男子,裹着厚厚的披肩,围着特质的帽子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从后,艰难行至宝儿这处。 此人正是与朱武一同护送宝儿去郡南县的车夫,其正真身份乃亓炎晟身边的一个谋士,名曰南宫。 因考虑到送粮草定是艰险重重,便派了他与朱武一道赶回京城。 此人足智多谋,能知晓星辰天理,懂得五行八卦,却是个奇人异士。 “姑娘,这风雪来得急,是天气寒冷,气温骤降所致。不会连续着下几天,估摸着明儿一早便能停!” 宝儿掀开帘子,望了望,脑海中百转千回。虽迫切希望能早些赶到,此番情形却是不允许。眼见着天黑在即,风大、雪大,却是危险。 “依你看如何?” “现在还能行几步,若不然待到天黑之时,就稍作休整。明日一大早,风雪停了再上路不迟!”南宫恭敬分析道,他知宝儿归心似箭,这话倒是说得恰当。 “就依你而言!”宝儿点点头,没有固执。 连着赶了三天路,前行的道路愈发艰难,将士们都身心疲惫。待天黑下来,能稍作休息时,吃罢些东西,纷纷进入了梦乡。 风仍在耳边呼呼吹着,雪花轻轻落在地上,马车上,身上。隔了厚厚的衣裳,倒是觉察不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雪白一片。 较之昨天,雪已经小了,晶莹的像是轻盈的玉蝴蝶在翩翩飞舞。忽散忽聚,飘飘悠悠,像无数的雪精灵在空中曼舞,那般自由自在。 景色虽美,可众人却陷入了难题。 田地之间到处是白色,没有树木,没有山峦,一望无际的平地,一望无际的雪白,让人分不清方向。 好在有南宫这个智囊团在,用了五行八卦之术,辩明了方向。 只是厚厚的雪地,将前行的脚步变得艰难,一脚踩下去,能没至小腿,车轮子在强大的阻力之下,缓缓滚动。 还未进入这片沙地之前,宝儿命人将所有的马匹换成了骆驼,这骆驼在沙地里行驶,如履平地,却是马儿所不能及的。 可面对这般厚厚的雪,还是有几分吃力。 好在将士们休整一夜,精力倒是恢复了些,气势依旧如虹,长长的车队直往边关压进。 行了大半日,有士兵接二连三病倒了,这可是极严重的事。东西多,人少,若是一人病倒,那另外的人则会增加负担,难保有顾暇不及的时候,偏这些东西又重要的不得了。 队伍已经被迫停了下来,一行人匆匆下了马车,直往病倒的士兵处走来。 宝儿一袭红衣,走在最前头,洁白的世界里,这般打扮,衬得人儿娇艳无方。 身后跟着朱武、南宫以及一众将士。 南宫快了一步,离宝儿进了些,他虽为谋士,各方知识都有所涉猎,医术自然是必懂的,“姑娘,此病多雪天行路而得。其症状为,眼部红肿、疼痛、畏光、流泪、奇痒以及眼内有异物感。” 宝儿点点头了,看来是得了雪盲症,“如何治疗?” “多闭眼休息,再吃几副清热消毒的药,便可痊愈!”南宫自信道,“只是这病如何能防止,倒是无人知晓,若是强行行路,不只是驾车之人,咱们任何人都会得这病!” 这病甚是罕见,他也是在看兵书是偶然得知。行军打仗怕的便是得这病,因此出行或者归程都会刻意绕过这段时日。 宝儿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行,“进度停不得!” 只几个字,却叫众人心惊,百年来,人们趋之若鹜的事儿,她难道想固执而行?定是会害了大家。 南宫再想说什么,朱武却拉住了他,摇摇头。 姑娘若是做了决定,那便不用再想着改变了。分析了这病的厉害,她自是懂,还能这般淡定的道出来,那么肯定是有办法的! 她总是那么让人出乎意料。 南宫跟在宝儿身边的时间短,自不是很了解,虽知这姑娘足智多谋,沉着冷静。可他是万万想不到宝儿懂这病,且知如何能防御的,这毕竟是千百年来,困倒多少能人智士的一大难题,她一个女子... 南宫狠狠甩了甩头,焦急万分,强行赶路,只会是适得其反,他想出言阻止,却是开不了口。 直觉告诉他,这个娇小的姑娘,绝对不会比大将军好相与。 翩翩雪花落在前头那纤细高挑的人儿身上,此番穿得厚,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丰腴了。 只是那削尖的下巴,和眼窝下淡淡的青色,憔悴得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地 马车内,病重的将士仰卧着,眼睛上蒙着黑布条。一旁将士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将其扶起身,把药喂给他吃。 厚厚的轿帘子挡不住外头呼啸的寒风,还有朱副将发号施令的声音。 将士拿出五颜六色的布,将其撕成条,用木棍绑起来,插在雪地里。隔段距离便插一只,由一将士先行,做标记。 一番忙碌,队伍又继续往前行进。 “朱副将,你说姑娘这法子有效吗?”南宫瞅瞅路边立着的杆子,上鲜艳的红布条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眼。 “有效!”朱武也是往那处瞧瞧,只是意图与南宫不同,他是带着怀疑,而朱武却是听了宝儿的指令,每到一段路程,见到这样的布条,便需盯上看一会儿。 “难道你也知这法子?”南宫惊讶问道。 朱武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怎就这般笃定?” “因为是姑娘说的!”朱武转过头来看着他,那般自然,仿佛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完便往前行进了,那红布条也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儿。 南宫忙快步跟上,“你倒是说清楚啊!” 不管这法子是因何,一日下来,果真是没有人再病倒了。所有将信将疑的儿,也就不得不信,连南宫也啧啧称奇。看宝儿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倒是不敢与她说话了。 她究竟是何妨神圣?难道只是一个商人这般简单?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助将军,倒是个奇女子! “南宫!”朱武用手肘碰了碰他,提醒道。 南宫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望着身旁的人,一副“什么事?” 的表情。 朱武头偏了偏,示意他往前看看,后者忙转过头。 见宝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轻笑道:“南宫你最近心事不少?” 南宫有些无措。涨红了脸,还从未这般窘迫过,“姑娘请…请再说一遍。” 宝儿正色,倒也不再为难他。“现在到何处了?” 南宫从怀里拿出八卦棋盘,转动一番,望望天边,再是观察云层的聚集,风的走向,心中有了定论。 “姑娘快到边际了,照现在的进度,再是三日便可到达!” 宝儿点点头,神色淡淡,内心却澎湃着。再过三日便能见到他了。若是他知晓自己的到来,会是怎样的反应,宝儿仿佛已经预料到他铁青的脸和满眼的心疼。 思索着,嘴角不由得上扬,有些娇羞又有些期待的神情。叫南宫满是好奇,原来这奇女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朱武轻咳两声,将南宫拉回现实,前者上前一步,“姑娘,咱们已经快到匈奴边境,只怕不会再如前几日那般顺畅。匈奴大军被赶至关外。却不排除零散的小队伍四处躲藏。若是见着咱们有了这么多的粮草,怕是会来劫了去!” 宝儿眉头一皱,行军打仗的事儿,她自是不懂,若是依朱武所说,粮草被劫。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那可如何是好?”忙问道。 “咱们的行程,将军应该能估摸到,这会儿怕是已经派人来应援了。若是能再撑过两日,等大军到来,一切便安然了。” “以咱们现在的人力。能否与之抗衡?”宝儿思索一番,道。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留下来的,本事应该不小。虽说长途奔波多日,却不知道是否还有精力去对付那些匈奴。 朱武面色凝重,有些犹疑,像是没有万分的把握。 南宫听出了宝儿的意思,是想不顾一切,博一次。他却是不能赞同的,岂能拿这些重要的物资冒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赔上三军将士,赔上整个瑾元。 “姑娘,那些匈奴常年盘踞此处,早已习惯恶劣的环境。雪中作战更是英勇无畏。段不是我等能轻松应对的!当务之急是守护粮草,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两失啊!” “不然,你以为待在这里,就没有匈奴来犯了?”宝儿挑眉,反问道。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往前走,危险便能少些。可待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这…”南宫语塞,说话的语气弱了下来,“至少能小些…” “既然待在这里有危险,为何不往前拼上一拼,也好缩短了与援军的距离,不至于落得孤立无援的地步。” “只是…”南宫还是稍有犹豫,说的是有道理,可是待在原处危险不是小一些吗?或许担心的事将不会发生!只是“或许”,或许就是会,后无退路,前无援军… 宝儿已不再理会他,转向朱武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只是以自己的思维考量。朱武,你决定哪般可行?” 二者皆有风险,前者是发生的几率小,若是发生却必败。后者是发生的几率大,胜算却也大些。 这两者不好选! 朱武低头沉思片刻,半晌才抬起头来,“往前行进吧!” 宝儿终露出了笑脸,坐以待毙没有好下场,庆幸朱武做了这个选择。 众人心里虽仍有计较,却是不敢再有异议,连朱副将都这般说了,便只有听命的份。 朱武一声令下后,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每个人都戒高度戒备,不管有没有见到匈奴,皆是兵器不离手,提高警惕。 是夜,月光照在雪地里反射出亮光来,倒不似之前那般黑漆漆的。四周仿佛有一层飘渺的蓝,与天连在一起,美极了。 宝儿坐在马车里,厚厚的披风裹在身上,身子依旧阵阵发冷,昏昏沉沉,觉着一闭眼就能睡着。 用力掐了掐手臂,一阵刺痛传来,清醒了些。暗暗打气,再坚持一会,大军就要来临了。 心中其实很忐忑,她也怕,怕自己的固执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怕大军不能及时赶到,怕这些粮草被劫,怕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咳!咳!” 轿子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跟在车后的朱武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担心。 在骆驼宽厚的肚子上夹了夹,行至窗边,倾下身子,低声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宝儿重重喘了喘气,咽了咽口水,“无碍,继续赶路!” 朱武眉头紧锁,说话都这般虚弱了,只怕是病得不轻。前些日子就觉着不对,她竟然强撑了这么久! 如今这情形,定是不可能停下来治病。惟有快些到达边关,才能安顿下来。 强迫自己不再去听马车里的咳嗽声,直往前方去! 已经行了近一半路程了,援军估计快要到来了。这一路,竟然没有遇到匈奴,倒是奇怪。 朱武仔细观察周边情况,越想越不对劲! “停!”高声喊道。 南宫立马上前,“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安静的过分!遇到肥美的猎物,那帮匈奴竟然会按兵不动?” 南宫也早觉着有些异样,可一路下来,并未发生什么事,想是自己多虑了,原来朱副将也有与他一样的不安! 往后瞥了瞥马车,期盼里面的人儿会走出来,却是没有半分动静。 “若不然派人往前探一探!”南宫四周扫视一圈儿,提议道。 雪虽小了,却依旧下个不停,天地之间仍是朦胧一片。 朱武点点头,立马有人从队伍中走出来,翻身下了骆驼,快步往前奔去。 此人心细,躬着身,低下头,仔细寻找着地上的痕迹。可惜看了半天,除了自己的脚印,别的并未发现什么! 忙回去禀报。 “回朱副将,并未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朱武挥挥手,那人便归到队伍中去了,“奇怪,四周都没有人,那些匈奴怎就没个动静!” “或许是畏惧大将军的威名,不敢出来吧!这倒是省了咱们的心!”南宫有些不确定的宽慰道。 朱武仍是摇摇头,不!其中定然有炸!设了埋伏?可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又如何能设?设在哪里? 这时,宝儿掀开轿帘子,探了个脑袋出来,朝马车旁守着的将士示意他不要出声,并去引得朱武的注意。 朱武忙回头,见着宝儿煞白的小脸从褐色的帘子旁露出来,却是心急。这般样子是再不能吹冷风了,想出声说着,却见宝儿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并且继续与南宫说话。 “南宫,应是我多疑了,这方圆百里不见个人影,哪里会有匈奴!” “说的正是,咱们快些赶路,将物资送达将军处。好一鼓作气,灭了那帮恼人的匈奴贼子!” 二人相互说着话,确是齐看向宝儿,她这般是何意?莫非发现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照做! 宝儿满意的点点头,将帘子掀得更开些,伸出胳膊,朝雪地里往下指了指,嘴唇微动:匈奴就藏在下面! 众人大骇,震惊的看着宝儿,又往地上看了看。难怪一直不见人影,原来如此,只是这底下如何能藏人? 所有人都满带着疑问,宝儿认真的面容,确是叫人不能怀疑半分。 若真是如此,那就危险了,匈奴本就强壮凶残,又会遁这雪地,却是敌不过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埋伏 宝儿将自己知道的道了出来,具体该怎么做,便不是自己的事了,朱武自是能够应对。 队伍缓缓前行,只能听得物体陷入雪地发出的“咯吱”声。 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朱武手势指示着,示意众人拿出长矛,对准地下。 这时,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朱武立马掉头往后去。 “怎么回事?” “将军,底下有坑,车子陷下去了。”将士查看一番,回道。 坑? 这么厚的雪,居然会有坑? 正欲顿下身子,查看,四周忽有东西破土而出,直朝众人袭来。 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好在手握长矛对准地下,到不至于落得个无还击之力。 一股凉意直往朱武背后袭来,顿觉背脊发凉,好强的一股杀气。猛的转过头,去见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看来,朦胧夜色中,闪着阵阵寒光。 想要挥剑抵挡已是来不及了,顺着雪地往外翻滚去,生生躲了过去。那大刀便落在了深陷的车轮上,竟砍断了,车身一歪,马车内的东西翻滚出来,洒在雪地上,却是一些白花花的大米。 已经躲过了危险,朱武忙站起身来,往那方才那处看去。 提刀之人,腰身挺拔。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留着浓密的络腮胡,神态自若,目光坚定。虽衣着简朴,周身散发的气势却很有威慑力。 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粮草,两眼放光,尽是贪婪。 朱武冷哼一声,左手一挥,腰间宝剑飞驰而出,右手顺势握住剑柄。 “嚓!” 宝剑出鞘,闪电般的速度直朝那人刺去。 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不舍的收回视线,迎接朱武的招数。 二人厮打一起。一个凶猛恶狠,一个巧妙敏捷,一个壮如猛虎,一个身轻如燕。 刀剑相交。好不热闹。 埋伏的人不多,却个个凶猛,众将士拼死抵抗,却因鞍马劳困,抵挡有些吃力。双方势均力敌,众将士却又渐败的迹象。 宝儿靠在马车一角,手中握着一柄短刀,微微颤抖。耳旁是兵器相碰的声音,以及东西乱砸的哄响,阵阵哀嚎。 “砰!” 一东西撞到马车上。车很猛烈的震荡,宝儿从横凳上滚落在地,身子磕磕碰碰,撞得生疼!不由得轻呼。 脑袋像是要炸开般,身上多处钻心的疼。宝儿觉得自己快要一命呜呼了。 却是不甘心,用力握紧暗藏在袍子里的短刀,刀柄上的纹路磨的手掌生疼,高度集中的心思却让她察觉不到。 忽的,一阵凉风吹来,宝儿心中一惊,抬头一看。一身材魁梧。手握大刀的汉子立在轿门口。 见着躺在地上的人儿,现是一愣,后露出猥琐的笑容。想是因着是个女子,便放松了警惕,握着刀未动,另一手与来拉她! 宝儿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却是未动,只现在这模样,挣扎也是没什么用! “美人儿,我带你走如何?”浓而粗的眉毛,像两只虫子不住耸动。倒三角的眼中流露出**不清的神色。 宝儿一阵恶寒,身子虚弱,躺在地上,我见犹怜,“我…我动不了…” 那汉子笑得愈发猥琐,“美人儿,我帮你!” 这汉子哪里还有半分谨慎,该干的正事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心中暗想着,这中原的女子果真是美丽,白白嫩嫩不说,柔柔弱弱,就是一汪春水。 汉子欺身下来,渐渐靠近宝儿,淡淡清香传来,更觉心神荡漾。 宝儿忽的眼神一冷,快速抽刀,抹在汉子的脖子上,汩汩鲜血沾在刀上,滴下来。 那汉子两眼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了。快速抓住宝儿执刀的手腕,用力收紧,“你…你…!” 宝儿甚是惊慌,用力抽回手,却是丝毫懂不了,被他钳得生疼,似要将骨头捏碎一般。看着他抽搐的嘴脸,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杀人了。 “姑娘!你没事吧!” 朱武及时赶到,提住那人儿的后领,往后一甩,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宝儿早已吓呆了,趴在底上一动不动。 “姑娘,咱们得先撤了!”朱武焦急道。 宝儿终于有了反应,木讷的问道:“那粮草呢!” 朱武浓眉一皱,“匈奴太过凶猛,咱们死伤无数,若再不走,只怕会全军覆没!” 援军还没到吗?还是棋差一招,都怪自己! 宝儿掌着车壁站起身来,踉跄夺门而出,险些跌倒在地。朱武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四周朦胧一片,虽是夜晚,却也能瞧得清楚。地上随地躺着人,或是陌生的面孔,或者朝夕相处的将士,鲜血四处流淌,仿佛雪地中生出了娇媚的花儿。 不远处还有激烈交战的人儿,刀剑无情的砍在双方身上,却没有谁停下来顾忌,只知提剑、挥刀,至对方于死地。 旁马车被砍得乱七八糟,三个匈奴正在疯抢马车上的东西。“你们都住手!”宝儿忙奔过去,她不允许这些东西被人抢走! 丝毫没有顾忌到贼人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满心只有那些散乱的救命之物。 “姑娘,危险!”朱武执剑上前,两脚点地,拔地而起,飞至过去。 贼人见着一女子不要命的铺上来,不似方才那死去汉子的色迷心窍,挥刀就要砍去,恶狠狠道:“找死!” 刀还未落到来人身上,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剑刺穿的胸膛。 其余二人见状,立马上前,与其厮打在一起。 宝儿忙蹲下身子,将散落地上的衣物重新装到袋子里。身上厚厚的披肩不知道掉落何处,只一身袄子,瞧着甚是单薄。白嫩的手儿如同萝卜一般,冻得通红。 神情麻木,动作机械,只知将东西收起来。待一袋东西装满以后,欲站起身来,扛到马车上。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瘫倒在雪地里,失去了意识。 宝儿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遍地都是绿色,有蓝天、白云,还有自由飞翔的鸟儿。 不远处的屋舍,炊烟袅袅,玉芬站在门口高声呼喊:闺女,回家吃饭了。 虎子郎朗的读书声,大牛锯木头的“嗤嗤”声,以及玉芬的唠叨声,让宝儿觉得无比心安。 提着裙摆,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身后却有人叫喊。 “王姑娘,王姑娘!” 宝儿转过头来,一青灰衣衫女子站在身后,一头乌发随意披在脑后,浑身上下未着半点装饰,干净自然得如同一朵洁白的莲花。还是那般纯净的笑容,却是许久未见的朝阳公主。 旁侧站在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五官清秀,一直望着朝阳,点不分神,眼中满是柔情。 “是你啊!朝阳!”宝儿欣喜道,“倒是许久未见了,可还好?” 朝阳点点头,转头看看身边的 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嗯!很好,自从离了京城,我便隐姓埋名,自出游玩。原来出了京城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吃了从未吃过的小吃,见了从未见过的风俗人情。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鸟,天地之间,仍我遨游!” 宝儿见着朝阳一脸的神采奕奕,特别是讲了这些东西时,眼中散发的光芒,是那般耀眼。 “这位是?” 朝阳娇羞一笑,微低下头,“他是我相公...” 宝儿惊讶的长大嘴。 “我跟相公是在江南认识的,见他便被满腹的才华倾倒,他亦为我的琴声所醉。我俩情投意合,缘结今生。” “真是恭喜你了!”宝儿面带笑意,也是有些感动,“阿娘做好饭了,若不然,你二人与我一同回家吃饭可好?” “回家?”朝阳忽变了脸色,“王姑娘你住这里?不是在京城吗?” 京城?宝儿脑子懵了,自己应该在京城吗?不是与阿爹、阿娘在一起吗? 见她答不上来,朝阳面上笑容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质问,“王姑娘,亓哥哥呢?你把他怎么了?” 亓哥哥?什么亓哥哥? “朝阳,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朝阳变得尖锐起来,快步至宝儿面前,掐住她的脖子,“你把亓哥哥还给我!你把亓哥哥还给我!你把亓哥哥还给我!...” 宝儿只觉嗓子火辣辣的疼,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她很想告诉朝阳,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使劲挣扎,可朝阳的力气太大了。只觉喉咙越来越紧,头痛欲裂,浑身使不上劲儿。胸口憋着气,快要炸开了。 不行!不行!要呼吸! 猛得一口气吐出来,宝儿睁开了眼睛。 草原不见了,蓝天白云不见了,屋舍不见了,可怕的朝阳也不见。 耳朵嗡嗡的,听不大清楚,眼前有些模糊,仿佛三四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甩甩脑袋,睁大眼睛,想要将一切看清楚。终于,那些影子全部散去,只留下一个。 那是高高的顶,四个角,灰色的呢布,没有别的修饰,就像是一顶帐篷。   ☆、第二百四十七章 获救 “宝儿?宝儿你好点了吗?” 左手被温热包围,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听着有些模糊,却也觉得熟悉。(首发)微微转过头来,蒲扇般长长的睫毛眨巴两下。 浑浊的人影终于清晰了,泼漆般的剑眉下,一双眸子锐利而深邃,英挺的鼻子下,薄唇轻抿。 宝儿伸手轻抚他的脸庞,先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瘦了,黑了,憔悴了。只是那份不怒而威的气势,依旧没有变。 亓炎晟… 张嘴想叫他,嗓子却火辣辣的疼,道不出一个字来! “你别说话!”亓炎晟慌忙道,小心将宝儿手放进被子里,忙起身去到就近的桌案处,倒来一杯水。 将她扶起身靠在自己胸膛上,“先喝点水!” 宝儿顺从的张嘴,咽了几口,干涩的喉咙顿觉温润,那股刺拉的疼痛感也减缓不少。 亓炎晟未说别的话,只言片语后,便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服侍着躺下,捏好被子,又抚了抚宝儿的额头,探了探脉搏,做着这些细致的活儿。 屋内无他人,只二人在着。 宝儿觉得心里暖暖的,无比安心,再不用担心什么事,一切都有他。 目不转睛的看着忙碌的人儿,不想放过任何一点。那墨玉般的眼睛下一片青色,胡子拉碴,本就立挺分明的五官,此时更加深刻。 淡淡心疼,萦绕开来。 “还难受吗?” 摇摇头。 “要喝水吗?” 摇摇头。 “冷吗?” 摇摇头。 “可有想念我…” 摇摇头。 还未等宝儿反应过来,便跌入了温暖的怀抱。 “甚是想念你...” 恍然间,猛的不住点头,她很想,很想,很想… 亓炎晟伸手将她捯个不停的脑袋按在胸口,满是疼惜。 如此温暖,再不觉阵阵发冷,困意来袭,意识渐模糊,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帐子里明亮一片,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宝儿掀开被子,起身。 身子软绵绵的,却是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肚中空无一物,饥肠辘辘。 “夫人起身了吗?”门外传来问候。 宝儿先是一愣,转头看看,内无他人。难道是叫自己? 夫人… 面上一红,羞怯不已。 低头看看身上着了厚厚的亵衣,倒是无碍,拉了拉衣角,与案前坐下,轻声道,“进来吧!” 一个机灵的小将立刻钻了进来,小心将门关好,生怕寒气泻了进来。 “夫人,这是将军吩咐给您熬的粥,说您醒了,定会饿。” 小将熟络的将端来东西的摆放在桌上,又将筷子双手呈递于宝儿,忙完后,退至一旁。 “夫人您先吃吧!好了,我再来收!” 小将态度十分恭敬,说话也细声细语,生怕惊着人似得。 “等等!”宝儿忙阻止道,“将军...人呢?” “正与重将士于主帐商议军中要事!”小将乐呵呵道,对这夫人甚是好奇,暗暗打量,恭敬回道。 “哦...”宝儿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清粥,动作缓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小将偷偷瞄了两眼端坐的人儿,长得不是顶美,却有着一种飘渺淡然的气质,叫人靠近不得。 皮肤白皙,因着生病,更觉苍白。身子单薄,下巴削尖,这一路没少出苦吧! 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竟然能降得住,威猛暴戾的大将军! 传闻她才华过人,机智聪慧,脑子里有用不尽的奇思妙想,是个奇女子。 小将暗暗敬佩,小心问道:“夫人,这粥可还合胃口?” 宝儿转头看向他,味道?倒是没注意,忙送了一口至嘴里,砸吧两下,才回道:“鸡是野山ji巴!味道十分香浓,内还有淡淡的人参味,应是刚挖出不久,年岁不长。” 小将一惊,只吃了一口,便知其材,这夫人果真不一般! “真是一点不差!您真是智慧超群,小的敬佩!”说着拱手,讨好道:“这两样食材都是昨个儿雪地里找得,那鸡却是上来年纪的老母鸡,人生只小手指般粗,深埋在雪地之中。鸡先是吨了一天一夜,再和着米熬上两三个小时,才得了这么一碗。” 见着小将一脸的震惊和崇敬,和毕恭毕敬的细说,宝儿浅笑,“我是开吃食铺子,自然是对吃敏感,倒是没有你说这般好!” 宝儿的随和、爽朗叫小将放下心来,说话也自在了些,“夫人,您不知道,您在咱们军营的名头一点儿不比大将军差!” “哦?”宝儿抬头,一脸疑惑,“我的名头?” 小将捣蒜般点点头,“嗯!你给的药方可是让众将免受疾病之苦!又在粮草匮乏之时,不畏艰险亲自送来。早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咱们就翘首以盼了,本以为还会过些时日,倒是没想到这么快!” 小将越说越激动,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宝儿甚是欣慰,粮草并未被截,一切安好。 那日,宝儿晕倒之后,众将士仍旧顽强抵抗,却寡不敌众,纷纷倒下。就在匈奴以为要大获全胜之时,援军匆匆赶来,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一个活口都没留。 战死的将士就地掩埋了,粮草未损失半分,原封不动带回了军营。 宝儿自然也被护送了去,经由军医诊治,却是伤了风寒,因太过严重,寒气集聚到五脏六腑,伤了心脉。 吃了几副伤寒药,睡了两天两夜,病情倒是松了些,后续慢慢调养即可。 “东西可吃上了?” “吃上了!吃上了!”小将点点头,满足得不行,“小的从未想过能在军营里吃上白花花的米饭,还有鱼肉,菜。平日里都是只能见着几粒米的稀粥,和又干又硬的馍馍。倒不是将军待咱不好,他与咱同吃同住,有时甚至是先想到将士们!” 宝儿握勺子的手,顿了顿,不由得心疼,若是自己能早些到来,大家便会少吃些苦... “辛苦你们了!” 小将满心的感动,天高皇帝远,有谁会知道你的辛苦。非但不理解,竟还拿拼死扞卫江山的人命不当回事,心早就寒了。 气氛有些感伤,宝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将抱拳,欲转身离开,却似有话要说,“夫人,朱副将一片忠诚,求您替他说说情!” 朱武?坏了!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 见宝儿应了自己,小将豁然开朗,咧嘴笑笑,连声道谢。 后退之时,却撞了来人,转头一看,竟是亓炎晟。 面色一慌,忙跪下,赔罪。 亓炎晟眉头微皱,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宝儿瞥见来人,将手中勺子放下,安坐那处,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讲。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亓炎晟走过来,见着她一脸冷淡的神色,关心道。 宝儿只轻轻摇头。 亓炎晟脱下身上披肩,搭在架子上。 这丫头是怎么了? 瞥瞥桌上摆着的满满一碗清粥,眉头紧蹙,“这粥不合胃口?那让人撤了下去,重新再做!” “不必了,我吃就是...”这话说得却十分委屈。 这般模样叫亓炎晟心疼不已,忙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宝儿手,“宝儿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与我说说!” 宝儿抬起眼帘,看向那张俊美的脸庞,轻声道:“我不喜欢别人因为我受难!” 亓炎晟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事儿,“朱武他违抗军令,我是照军规处置,有何错!” “是我逼迫他答应我的!若是没有他,我一样会这么做!”宝儿坚定道,“这一路他甚是照顾我,把我的安危放在首位,知道粮草对三军将士的重要性,知道到达目的地会有怎样的处罚。可他还是照做了,只因我是你亓炎晟的女人!” 亓炎晟嘴角微咧,手中力道更大,因着宝儿最后一句话,心情好得不得了,“宝儿,你才十五岁,怎么瞧着也不像女人!” 宝儿“唰”的小脸红透了,忙别过脸,暗自懊恼,都说了些什么话! 看着她这副娇羞、忸怩的样子,亓炎晟心底柔软了,心心念念的人儿这般真实的存在在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听着她时而清丽、时而软糯的声音,握着她柔软的手儿。 满满的担心和愤怒之后,便又是满足,或许他真该谢谢朱武。 “行了,我放了他就是了!” “真的?”宝儿抬起头来,询问道。 “骗你作甚!”亓炎晟无奈道,“不过,你得先把粥喝了!” “好!”宝儿爽快道,这粥如此珍贵,且味道鲜美,不必说也是会将它吃完了,心里偷笑着。 不过... “先把手拿开,不然我怎么吃?” “你又不用左手!” 说罢!手儿攥得更紧了! “你这个人怎如此无赖!”宝儿挣扎不过,气馁道。 “若不然,我喂你吧!” “不要!我自己有手!” “你病了!” “我手没病!” ... “喂!你...” “好吃吗?” “亓炎晟!” “嗯?” “你该刮胡子了,好丑...” “...”rs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发现 “这不太好吧…”宝儿有些犹豫的看着对蹲在地上的刨个不停的人儿。 “不会!这都是将士们的一片心意!”一身青灰的小将,转过头来,满脸的期盼,“姑娘,真这么好吃?” 说着砸吧砸吧嘴,甚是渴望。 宝儿绣眉一挑,好吃那是自然的!只是以亓炎晟这般与将士同甘共苦的作为,怕是不会应允。 自己又如何能在一边独享没事呢!不妥!不妥! “就不怕将军怪罪?” 小将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下来,“那些兔子、野鸡什的,都是将士们在执岗时,发现的。听南宫少主讲,姑娘能用泥土烧出美味的鸡肉来,众将士好奇之余,却也想以此表达对姑娘的感激之情,将军倒是没有反对!” 宝儿带来如此丰盛的粮草,够将士们凯旋之时,餐餐管饱。不必喝粥,还有菜汤,肉吃,就是平常人家,也难有这般伙食。 宝儿的身份是商人,却是人尽皆知,倒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银子! 富可敌国?不敢想象。 地上刨了一个大坑,厚厚的雪被翻开,露出里边儿新嫩的泥土。就这地儿还是小将还不容易找着的,到处是黄沙,寻些泥土却是不易。 “行吧!等这‘叫花鸡’做好,与那士兵送去些。” “送去?”小将惊讶道,夫人是何等身份,竟会给一个小小的士兵送吃食! “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会分心,军令如山,难道会因为一块小小的鸡肉违反?” “那小的也想吃,不是得去逮野鸡了?”小将苦着脸。 “少不了你的!”宝儿无奈笑道。 “真的?”小将雀跃,虽知夫人不会亏待自己,听得这般说出口。还是有些激动,“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说完,立马蹲下身子,掏出麻布袋子。将泥土装进去。 雪地里站在太久,脚便觉得有些麻木,赶紧原地跺了两脚,搓搓手,搓搓脸。 这儿像是一片树林,枯枝许多,倒在地上横七竖八。顽强屹立着的大树,光秃秃的,枯槁得似年迈的老者,于寒风之中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黑白之间,仿佛有黑影子攒动。 宝儿微眯双眼,仔细看去… 的确是人! “夫人,好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装了满满一袋子,估计能吃上好几回了。系好袋子。拎到一旁,将旁地堆得高高的雪,几脚踢进坑里。 “嘘!”宝儿示意他小声些。 小将忙捂住嘴,疑惑的看着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宝儿猫着身子,往前走了去,藏于一块高高的雪垛后。 林子里果真是站着些人。鬼鬼祟祟,像是在商讨着什么! 小将轻声道:“夫人,是匈奴!” 那般粗犷宽大的衣裳,宝儿也瞧出来了。只是这帮匈奴聚集于此,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离得远,却是听不见。只瞧着站在最中间那高个子的黑衣男子瞧着十分熟悉。因背对着,瞧不出面貌,也无法辨认。 “这是匈奴边界吗?”目不转睛望向那出,轻声问道。 见宝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将有些慌张了。“倒不是,是属于咱们的辖区,这帮人鬼鬼祟祟定是有什么阴谋,咱们还是先回去禀报将军吧!” 宝儿眼睛一眨不眨,那人到底是谁... 亓炎晟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一脸怒气,对着看守的将士道:“夫人去哪里了?” “回将军,夫人说太闷了,出去走走。”将士恭敬回道,却觉得战战兢兢,将军像是发火了。 “往哪边去了?去了多长时间了?” 将士老实指了指路线,“快...快一个时辰了...” “还愣着干嘛!派人出去找!”亓炎晟一阵怒吼,两眼迸发嗜血的凶狠,直叫那将士两腿发软。 “是是是!”忙连滚带爬往那方跑去。 还未走两步,就有人来报,“报告将军,夫人回来了!” 亓炎晟并未因这话而松了脸色,剑眉下,深邃的眼神,直往向来人方向。 “都怪你!若是再走近点便能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宝儿便走着,埋怨道。 “是!都怪小的,夫人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小将赔罪道,就是骂他,打他,都心甘情愿,若是被匈奴发现了行踪,定然是死路一条,自己是死不足惜,若是夫人受到伤害,那便是万死也难辞。 宝儿停下来,瞪了他一眼,万分烦躁。若是能再进一步,便可探听到他们有什么计划! 宝儿停下,那小将自是走不得!忙收住脚步,欲抬头讨好。 展露的笑容却僵硬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 将军? 宝儿忙转过头,果真见着亓炎晟站在不远处,黑着脸,不由得尴尬笑笑。 “是你带夫人出去?” 亓炎晟的目光似锋利的刀剑,割在小将身上,使得他浑身不住颤抖,“是...是小的。” 宝儿忙快步上前,挡在小将面前,“不管他的事,是我想吃叫花鸡,才叫他带我去找泥土,四处走走,也好去些烦闷!” “来人!将那送野鸡的人也押来,一并处置!”亓炎晟无半分心软,若是遇到匈奴,后果不堪设想!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不准去!”宝儿忙阻止,有些慌了,亓炎晟这次怕是认真了,“若是你要惩罚,就连我一起罚!” “胡闹!”亓炎晟瞪着宝儿,太阳穴不住跳动,胸口起伏不定,却是气极了。 宝儿紧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坚定的看着他。 一高一矮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就这般两眼相望,却也互补 朱武看看四周,小心上前,凑到那田大人耳旁道:“大人,京城风声紧,不敢太过招摇。小的是首批,待摸清路数传信儿回郡南县,再是由人将物资分批次运过来!请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让将士们陷入危难啊!” “是吗?”田大人轻笑。 朱武退后,微微躬身,直点头。 田大人忽脸色一变,厉声道:“这些人来路不明,妖言惑众,暂且收押牢房,待查清后再做定夺!” “大人,冤枉啊!小人句句属实啊!”朱武慌忙解释。 只是哪里会有人听他说的,一干士兵将迅速将来人绑起来,直往大牢走去。 田大人紧随其后,侧身对着身旁的人道:将此消息报告丞相大人! 一行来路不明之人被关押大牢,这个自以为安逸的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押解的物资有多少?”田大人于书房内密谈。 “回大人,整整十五车!”一黑衣下属回道。 田大人眼睛一眯,目露贪婪,“仅仅是第一批,就这么多!那福宝园果真是名不虚传!” 下属哪会不明白田大人的意思,讨好道:“恭喜大人!” 田大人得意一笑,“只可以只此一次了,消息传去京城,丞相大人定会派人去郡南县劫下来。这等子好事儿,可就落不到咱身上咯!” 话语间满是惋惜,想到那十五车满满的物资即将落入自己的口袋,心里也稍微好受些。 罢了,等事后,有的是升官发财的机会。等远离了这个穷乡僻壤去到繁华的京城,这等好事儿,还用愁吗! 田大人越想,越觉得美! “大人,那牢中之人当如何处置?” 还有一帮碍眼的人在!自是不能留下活口! 田大人眼神一愣,一手比作刀,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那下属点点头,一脸狠色。 大牢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朱武一行近十人分关在几间牢房。或颓废躺在地上,或害怕倚在墙角,或守在门边露出期盼的眼神。 一狱卒大摇大摆走进来,见着这幅场景,不啻的转了一圈儿! “大人饶命啊!我等冤枉啊!” “大人,求求你放了我们!” “大将军真的有难!” ... “住口!再嚷嚷都没有用,去阴曹地府喊冤吧!”那狱卒呵斥道,手中长鞭挥笞,吓得众人缩到里头,再不敢放肆。 那狱卒见得意的撇撇嘴,大摇大摆出去了。 待狱卒一走,众人面上的惊慌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厉狠。 “朱副将,还要等到何时?”一人上前,低头恭敬道。 此时的朱武哪里还有半分胆小,浑身的气势,却是凛然! “再等等!”见他右手一举,那人不再说话,往后退去。 没有人有任何异议,皆静静等候着。 半晌听得外头有人叫喊: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齐朝门外望去,果真有红色火光窜动!滚滚浓烟直往里冒。 朱武从腰间抽出软剑,用力一抖,霎时间寒光林立。手臂往上一带,牢门的上的锁便开了。 “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十分响亮,其余人见状,依样而行,纷纷拿出暗藏在怀中的兵器,将牢门砍开。 众人动作迅速,只一会儿时间,便齐齐出来,站在朱武身后。 朱武看着前方,头扬了扬,一人立马出来,快步往外去。 “不好了!里面的人全掏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隐瞒 因着外出遇到匈奴一事后,宝儿便勒令随时都待在亓炎晟身边,自然不排除里边存在着一点儿私心。 今日有了煦煦日光,寒风似惧怕了,并未肆虐。没有风的严冬,裹在厚厚衣裳里,倒也不是特别难熬。 宝儿一早上都泡在伙房,帮着火夫烧饭。军中的做饭的还称不上是厨子,并没有那般手艺,每日要做的便是将东西煮熟。自然也没有人会奢求能好吃,管饱就行。 宝儿带来的东西都是十分便意的,煮一煮,蒸一蒸,烫一烫,便可食用,无需加酱、醋、盐等佐料。 这倒是乐坏了一众将士们! “夫人!” 宝儿行至帐子前,看守的将士躬身行礼,甚是礼待。 “将军还未回来吧!”宝儿点头回应。 “是!” 两将士道完,掀开门帘,宝儿委身进去。 屋内中间摆着一个火盆,内正燃着木炭,十分暖和。火盆旁摆着两个蒲团,宝儿直径去到那处,伸手烤了烤火,觉着暖和了,这才将身上厚厚雪白毛领披风脱下来,挂在架子上。 桌案上各式书籍、文案、信件散乱,昨晚又忙到很晚吧! 忙走过去,细致的整理过去,文案上字迹张狂,霸道不羁,像极了他这个人。 倒是让宝儿连想到了他送那幅匾额,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三年又一年,如今一时已是第五个年头。 经历了多少人和事,身边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但是这一路走来,总的感觉除了幸运还是幸运。 桌上已理得整整齐齐,最后一本折子拿起来时,一只简单的木簪子出现眼前。 宝儿将折子放在一旁,轻轻拾起木簪,于手中摩挲着。 这不是自己的簪子吗?怎会在他这里! 却是在他来镇子之前寻不着的。却是没理由会在这里。 宝儿伸手从头上拔下簪子,这才是他送自己的,样子差不多,上面的木槿花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这玉簪是照着木簪做的。 那亓炎晟应该知道这木簪是自己的,却为何不还来,难道有什么蹊跷? “在想什么呢?” 亓炎晟进门来,见着宝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出声问道。 宝儿慌忙将簪子藏于袖内,抬起头来,灿然一笑,“你回来了。” “嗯!”亓炎晟淡淡应道,内心却觉的有些甜,原来有个人等待是这般好的感觉。 “冷吗?”宝儿走了过去。心里有事儿,把前些日子两人间的小矛盾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给你倒杯热茶!” 宝儿难得殷勤,让亓炎晟倍感意外,这丫头转性子了?莫不是闯了什么祸?不对!她就是闯了祸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俏皮模样。 思索间。一杯冒着热气儿的茶捧至面前,亓炎晟接过来,却将宝儿的手一齐捧至手心,“宝儿,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手心里是茶杯传来的暖,手背上是亓炎晟粗糙的体温。宝儿顿觉面上一红,忙别过脸。抽回自己的手,“哪...哪有!” 怕烫着她,倒是未执着不放,内心却因这娇羞的人儿,满足不已。 “这不是看你辛苦嘛...”宝儿嘟囔着,绕到他伸手。将其袍子解下来,抖了抖挂在架子上。 两间袍子,一长一端,一黑一白,却是和谐而又美好。 二人都已吃过饭。军营里更没有点心一说。 一个坐在案前看折子,一个则坐在火盆前的蒲团上缝缝补补。 一室的静,除了亓炎晟翻书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 宝儿拿着亓炎晟洗净的衣衫,将口子捏在一起,手握针线机械的穿引。脑海里却是一团迷糊,始终想不同。 “亓炎晟,你为何会送我玉簪呢?”手中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 “玉簪?”亓炎晟疑惑抬起眼帘,瞥了瞥宝儿头上纤细的碧绿,“觉着好看就想送你,见你挺喜欢的。” “你知道木槿花?”宝儿追问道,眼中满是炙热。 “不是你那福宝园的吉祥花吗?倒是没见过,听说寓意深刻,想来你是挺喜欢的。”亓炎晟详尽道来。 “哦...我还以为你见着我丢失的一只簪子呢!却是长得一模一样!”嘴里说着,却留心观察亓炎晟的反映,却见他仍是沉着,低下头,翻阅折子。 “嗯!以前见你带过,便留心记下了。” “倒是有心了...”宝儿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秀眉微皱。 他知道木簪,且木簪在他手中,为何要说慌? 木簪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能费得了亓炎晟说谎的心思。 “宝儿,等战事结束后,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宝儿疑惑道,怎突然提起这个,却仍是点点头,“好啊!” 亓炎晟放心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朝她走来,坐到身后,轻轻将其圈住。 “对不起,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宝儿微抬起头,这般近的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无比踏实。 “我一点都不觉的苦,能待在你身边便觉得是幸福。” 亓炎晟有些感动的捧着她的小脸儿,“宝儿,这场仗虽势在必得,却是没那么容易得胜。如今有你在身旁,我定不会让自己有事,也要保你周全。 京城还有些贼子等着收获最后的利益,自是不能让他们得逞,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我自陪着你就是!”宝儿眼角弯弯,满是笑意,“你是风儿,我是沙,不离不弃。” 好一个“不离不弃”,亓炎晟觉得胸膛满满的,似要炸开,皆是因面前这娇小的人儿。 弯弯柳眉下,繁心般明亮的眸子,漆黑的瞳孔,似带着魔力,将人深深吸引。 小巧的鼻子下,一张粉唇微微抿着,牵动嘴角两旁的梨涡,若隐若现,霎时迷人。 不由得伸手将她额前几缕调皮的碎发拂开去。 这般**的动作,使得宝儿身子一颤,鼻息似乎凌乱了许多。 亓炎晟俯身,探下去,呼吸的气流让宝儿觉得痒痒的,十分不知道,慌张往后缩去。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抚在后脑勺,察觉宝儿的退缩,便毫不犹豫的阻住。手腕往身边一带,霸道贴上了她的唇。 只觉着冰凉凉、软软的,又有些甜,仿佛一块可人的糕点,却比糕点更加细腻,香甜。 宝儿心“突突”跳个不停,这种事虽觉没什么大不了,可真到自己身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儿,紧张,却又觉得幸福。 渐渐闭上眼睛,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仍由霸道的人儿在唇上辗转反侧。 火盆里木头快燃尽了,只剩的中间一片猩红,还顽强的散发出生命的最后热量,温暖满室。 雪已经停了,似乎有了回温的气势,不过这月份还未到时候,应只是短暂的。 宝儿伸伸懒腰,这一夜睡得格外好,觉着浑身舒畅。 屋内一有动静,帐子外便已经察觉。 没一会儿,小将端来了清粥小菜,摆放桌案上,退至一旁,倒不急着离开,已经习惯了与宝儿说上几句话。 “夫人,这两天战事紧急,您就待在帐子里吧!” “说是明日要开战了?”宝儿舀了一勺,道完,便送进嘴里。 “嗯!”小将点点头,“只怕是一场恶战,咱们虽然有了充足的粮草,可那些匈奴都是吃肉长大的,身子壮得更牛似的,咱们想要胜,却是不容易!” “真是没出息!”宝儿白了他一眼,极力维护,“怎就只知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打仗难道只考蛮力?得有脑子,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匈奴还能抵得过瑾元这么多出色大将?” 您是想夸将军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吧! 小将偷笑,却一连连应答:“是!小的愚钝!” 宝儿搅和着碗里的粥,忽想到什么,“你跟在将军身边侍候,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儿?小将疑惑的挠挠脑袋,那是什么事儿?难道是... “妇人,咱们军营里可是没有女子!”慌忙辩白。 宝儿翻了个白眼儿,很是无力,“我不是说这个!” 这倒是难倒小将了,苦着脸,“那您是指什么?” “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或是收到特别的东西?”放下手中碗筷,看着小将,认真道。 “好像是没有...”小将努力回忆着,“除了军营有次被贼人潜进来,刺杀将军,倒是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人或事了。” “刺杀?是何人?”宝儿心中一紧,隐隐有些担忧。 “倒是不知道是谁!”小将摇摇头,“这波人三番四次偷袭主帐,明显是针对将军而来,像是仇家。不过将军早就识破他们的诡计,故布迷阵,引贼人上勾!” “人都死了?”此番话更是加深了宝儿的猜测。 “除却带头之人,其他则是无一幸免。那人还是从将军手下逃跑的,想来身手定是不一般。不过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将军却说不用追了,倒是令人意外。” 大将军嗜血、暴戾,却也只是对待敌人,这般仁慈的做法,能不叫人意外吗?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打在宝儿头顶,直叫她头晕目眩。   ☆、第二百五十章 是你 是夜,坚守在高台上观望兵正来回踱步,四方眺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忽见远方有火光闪烁,定睛一看,见那一星一点,朝这方闪烁而来。 忙鸣锣警醒。 军营里突然鼓声大躁,众将士立马起身,迅速穿戴完毕,前去集合。 宝儿躺在床上,闭上眼,正欲安睡。猛的被惊醒,坐起身来。 门帘子被一把掀开,忙望向那处。 却是亓炎晟,着一身的铠甲,身披红袍,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大步流星至宝儿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儿,“前方匈奴来犯,你不必害怕。待在此处,自能保你安全。” 俊美的容颜,满是严肃。叫宝儿十分担心,焦急神色自然流露。 亓炎晟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安慰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 屋内火盆不知何时已熄灭,宝儿打了一个寒战,困意全无,将被子拢紧。 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寻来衣裳,快速穿好,掀开门帘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往外看。 外头到处是排做长队的将士,手握兵器,来回走动。寻了个空隙,便溜了出去。 “来了多少人?”亓炎晟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去。 身旁留着络腮胡子的右将军回道:“估摸着近一万人!” “倒是下了血本!”亓炎晟嘴角一咧,“南宫那儿如何?” “都准备好了!” 亓炎晟上前一步,“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战!” 鼓声震天,狼烟四起,三军将士往前压进,只等着前方汹涌的人到来。 此时,军营后方隐隐出现骚动,一将士眼尖。发现异常。 “不好!有匈奴!快去报告将军!” “哈哈!来不及了!” 那些个匈奴毫无忌惮,出现众人眼前,大刀阔斧,浓须粗眉。这般长相是匈奴无疑! 所有将士立马出动,围成了一个圈,紧紧护住身后的东西。 方才为首那匈奴头子,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儿。那大将军倒是有些头脑,余留下来的人倒是不少,应是早就猜到。 “怎么,让你们意外了?”人群中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气定神闲,戏谑道。 只这副装扮,便已猜出其身份,定是那大将军身边赫赫有名的军师。南宫少主。 倒是没想到会留在后头,少了这个左膀右臂,那大将军不知道是否会觉得吃力呢! “却是意外了,不过也能把它变成意料之中的事!”那人面上横肉一抖,放着狠话。 说着手臂一挥。“给我上!” 黑夜之中,无数人影蹿出来,窝蜂般直往中间涌去。 双方交战,刀光剑影。 那匈奴手中兵器箭头皆带着火把,靠近身旁,便被焦灼。没一会儿就突破重围,靠近了中间护住之物。 “哧!” 长刀划破帐篷。露出里边堆得满满的麻布袋子,匈奴立马露出贪婪的神色,却立马变成了惋惜。 狠狠啐了一口,粗鲁道:他娘的!这么好的东西,只有白白浪费了! 正欲扔下火把,将其烧个精光。旁打斗的两人。步步逼近,其中匈奴猛的一刀朝我方将士砍来,将士一个转身躲过去。 那一刀直刺下去,麻布袋子被捅了一个口子,没有白花花的大米。也没有厚厚布昂。无数黄沙从口子倾泻出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夜,坚守在高台上观望兵正来回踱步,四方眺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忽见远方有火光闪烁,定睛一看,见那一星一点,朝这方闪烁而来。 忙鸣锣警醒。 军营里突然鼓声大躁,众将士立马起身,迅速穿戴完毕,前去集合。 宝儿躺在床上,闭上眼,正欲安睡。猛的被惊醒,坐起身来。 门帘子被一把掀开,忙望向那处。 却是亓炎晟,着一身的铠甲,身披红袍,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大步流星至宝儿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儿,“前方匈奴来犯,你不必害怕。待在此处,自能保你安全。” 俊美的容颜,满是严肃。叫宝儿十分担心,焦急神色自然流露。 亓炎晟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安慰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 屋内火盆不知何时已熄灭,宝儿打了一个寒战,困意全无,将被子拢紧。 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寻来衣裳,快速穿好,掀开门帘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往外看。 外头到处是排做长队的将士,手握兵器,来回走动。寻了个空隙,便溜了出去。 “来了多少人?”亓炎晟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去。 身旁留着络腮胡子的右将军回道:“估摸着近一万人!” “倒是下了血本!”亓炎晟嘴角一咧,“南宫那儿如何?” “都准备好了!” 亓炎晟上前一步,“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战!” 鼓声震天,狼烟四起,三军将士往前压进,只等着前方汹涌的人到来。 此时,军营后方隐隐出现骚动,一将士眼尖,发现异常。 “不好!有匈奴!快去报告将军!” “哈哈!来不及了!” 那些个匈奴毫无忌惮,出现众人眼前,大刀阔斧,浓须粗眉,这般长相是匈奴无疑! 所有将士立马出动,围成了一个圈,紧紧护住身后的东西。 方才为首那匈奴头子,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儿。那大将军倒是有些头脑,余留下来的人倒是不少,应是早就猜到。 “怎么,让你们意外了?”人群中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气定神闲,戏谑道。 只这副装扮,便已猜出其身份,定是那大将军身边赫赫有名的军师,南宫少主。 倒是没想到会留在后头。少了这个左膀右臂,那大将军不知道是否会觉得吃力呢! “却是意外了,不过也能把它变成意料之中的事!”那人面上横肉一抖,放着狠话。 说着手臂一挥。“给我上!” 黑夜之中,无数人影蹿出来,窝蜂般直往中间涌去。 双方交战,刀光剑影。 那匈奴手中兵器箭头皆带着火把,靠近身旁,便被焦灼。没一会儿就突破重围,靠近了中间护住之物。 “哧!” 长刀划破帐篷,露出里边堆得满满的麻布袋子,匈奴立马露出贪婪的神色,却立马变成了惋惜。 狠狠啐了一口。粗鲁道:他娘的!这么好的东西,只有白白浪费了! 正欲扔下火把,将其烧个精光。旁打斗的两人,步步逼近,其中匈奴猛的一刀朝我方将士砍来。将士一个转身躲过去。 那一刀直刺下去,麻布袋子被捅了一个口子,没有白花花的大米,也没有厚厚布昂。无数黄沙从口子倾泻出来,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夜,坚守在高台上观望兵正来回踱步,四方眺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忽见远方有火光闪烁,定睛一看,见那一星一点,朝这方闪烁而来。 忙鸣锣警醒。 军营里突然鼓声大躁,众将士立马起身,迅速穿戴完毕。前去集合。 宝儿躺在床上,闭上眼,正欲安睡。猛的被惊醒,坐起身来。 门帘子被一把掀开,忙望向那处。 却是亓炎晟。着一身的铠甲,身披红袍,手持长矛,威风凛凛。 大步流星至宝儿床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儿,“前方匈奴来犯,你不必害怕。待在此处,自能保你安全。” 俊美的容颜,满是严肃。叫宝儿十分担心,焦急神色自然流露。 亓炎晟轻轻在她额上吻了吻,安慰道:“等我回来!” 说完便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 屋内火盆不知何时已熄灭,宝儿打了一个寒战,困意全无,将被子拢紧。 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寻来衣裳,快速穿好,掀开门帘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往外看。 外头到处是排做长队的将士,手握兵器,来回走动。寻了个空隙,便溜了出去。 “来了多少人?”亓炎晟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去。 身旁留着络腮胡子的右将军回道:“估摸着近一万人!” “倒是下了血本!”亓炎晟嘴角一咧,“南宫那儿如何?” “都准备好了!” 亓炎晟上前一步,“所有人听令,准备迎战!” 鼓声震天,狼烟四起,三军将士往前压进,只等着前方汹涌的人到来。 此时,军营后方隐隐出现骚动,一将士眼尖,发现异常。 “不好!有匈奴!快去报告将军!” “哈哈!来不及了!” 那些个匈奴毫无忌惮,出现众人眼前,大刀阔斧,浓须粗眉,这般长相是匈奴无疑! 所有将士立马出动,围成了一个圈,紧紧护住身后的东西。 方才为首那匈奴头子,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儿。那大将军倒是有些头脑,余留下来的人倒是不少,应是早就猜到。 方才为首那匈奴头子,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儿。那大将军倒是有些头脑,余留下来的人倒是不少,应是早就猜到。 此时,,军营后方隐隐出现骚动,一将士眼尖,发现异常。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中埋伏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鹅毛般的大雪在这天地之间洋洋洒洒的飘荡,似有有生命的精灵,灵活得可爱。万籁俱静,只马蹄陷入积雪中发出“簌簌”的声音,消失在广袤无垠的雪地里。大军手持火把如一条巨龙,蜿蜒前行,无所畏惧。 “将军,还要继续追吗?”右将军趋马上前,立于一匹健壮的黑马左侧。 马背上的人儿一脸肃杀,剑眉微拧,嘴角下沉,一双眸子迸射出寒光,冷冷道:“追!” 右将军面露愁色,思索一番道:“将军,前面就到匈奴巢穴了,只怕有埋伏。” 盘踞在这边关近一年,只需熬过这几日便可卸甲归乡,没有人不期待。只是期待归期待,可不能让胜利蒙昏了头脑。那匈奴狡猾得很,此番乘胜追击怕是不妥。 “哼!”亓炎晟冷哼,“那帮匈奴当我军是戏耍之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哪有这么好事!三军将士听令,加速前进,讨伐匈奴,早日班师回朝,与亲人团聚!” 说罢!铁臂一挥,两腿一夹,马儿受令往前奔去。红色袍子应风扬起,在马屁股上上下飘扬,夜色中格外壮阔。 三军将士听得命令,士气大振,仿佛已看到家中妻儿站在村头翘首以盼的身影。是仇恨又是温情蒙住了双眼,只知不停的往前。 霎时间,火光漫天,隐隐透出了夜色中潜藏的轨迹。 前方已然到了关口,破此关口,往后便是匈奴巢穴。一路行来坦荡,只怕这要塞之地便是埋伏之处。 平地而起一座高高的山丘,呈驼峰状。往两边延伸,不着边际。想要过去,最快捷的方法便是从两峰之间横穿而过。然。也是危险所在,只怕通道左右早早就埋伏了匈奴。道路之上已经设伏,前方更是有匈奴大军等待。 此番前去,无疑是以卵击石,成为瓮中之鳖啊! 几名大将诸多考虑,却在亓炎晟压抑的怒火中开不了口。 罢!将有令,岂能不为!只好拼了命的砍杀! 天际出现淡淡蓝色,且向四处蔓延,驱散夜色。万物开始变得清晰。 黑压压的人群快速向两山间奔去,大有势如破竹的气势。 而那关口内也正如众人所料的,早已设下重重埋伏,只等猎物入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方出现明亮的火光,滚滚浓烟直入天际,开启了新一天的来临,或者说是结束。 匈奴大军慌乱之际,亓炎晟率领诸将已经破了关口,直直杀进来。一番准备功亏于溃。匈奴首领双膝跪地,胸口插着一柄长矛,双目瞪圆。不甘心的望着插在山谷之上随风飘扬的旗帜,其上正写着“亓”字。 原来,几日之前,亓炎晟早已派朱武率领大军悄悄绕过山丘去到匈奴后方,等大军赶到关口之日,也是他行动之时。前有大军突袭,后又被短了去路,那匈奴军队就是砧板上待宰的肉,这才叫真正的瓮中捉鳖! 战事结束。狼烟四起,苍茫大漠显得愈发孤寂。一辆破烂的马车摇摇晃晃独自行于通往南方的道路。驾车之人头戴笠帽,身披蓑衣。仍是能瞧出纤瘦的身姿。 “前方就入南方境地了,我身上还有些碎银子,到了就给你寻个郎中,身上伤势不能再拖了。”那人微微转过头,对车内人道。 半晌听得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赶车之人松了一口气。目视前方,手上力道却加重了。 到太阳初升之际,马车终于靠近了边境,在周边几经徘徊,却不敢堂而皇之的驶进去,最终于停在一家农户门前,询问能否借地儿休息几日。 褪去蓑衣、笠帽的赶车人诚然是一个清秀的小哥儿,瞧着清丽面容,纤瘦之姿,不是宝儿,又是谁! 端着个木盆,跨过门槛,去到院子角落,将盆里的水倒掉。红黑的血水顺着院儿墙的缝隙往外流去,渗透昨夜被雾气打湿的土地。 “小兄弟,你家哥哥,可好些了?” 西边屋子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留着凌乱胡渣的汉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几岁。身上裹着破旧的袄子,两手缩在袖子里,有些粗鄙,却不叫人生厌。 “好些了,多谢叔。”宝儿端着木盆回话,“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处是盗贼,哥哥不幸遇难,身受重伤。幸好遇到叔收留,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汉子瞅着宝儿身形消瘦,面容稚嫩,遇到这般遭遇还能坚持下来,倒是个坚毅的人儿。只是自家情况也不好,不能再多出力了。 “我也没啥能帮你们的,你也瞧见了,只三件破瓦房,还是爷爷传下来的。勉强能住个人,家里还有几口粮食,倒是能撑一段时日。咱们命生得不好,偏落了这边界地带,战事一发,遭难的可是咱啊!” 宝儿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只盼那战事早日结束,好让咱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谁说不是呢!”汉子叹息,墙脚拿了把柴刀,“我去山里转悠转悠,看能否得个野鸡、野兔,回来炖了给你哥哥补补身子,我瞧着胸口那伤怪吓人的!那些个土匪贼子真是够狠的!得!你赶紧进屋好生照看着,天寒地冻的,站在院子也怪冻人的!” 说罢紧了紧衣领,大步出门去了。 宝儿道了谢,放下木盆吗,也进屋去了。 床上躺着人儿似察觉有人进门,费力抬起眼皮,见着熟悉的身影,这才又缓缓闭上。 看到这情景,宝儿心口堵得慌。去到床边,为他掖了掖被角。 “宝儿,你可怨我挟了你。” 宝儿摇摇头,却发现他看不到,又低声道:“不怨,只盼你早日好起来。” 那夜,宝儿甘为人质,协他逃走,混乱之中,山子身中一箭。好在遇到匈奴作战,二人才趁乱溜走。一路躲过追兵,来到此处。山子的伤拖得久了,若是再不治疗,怕是会危及生命。 “那叔是好人,咱可放心住下,我这就去镇子上给你买些药回来,你先睡上一觉。” 饶是面容苍白,也依旧俊朗。因着病痛,少了那股子阴狠的劲儿,倒是让人想起山上种瓜的傻小子。 宝儿又是一阵鼻酸。 想是累着了,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点了点脑袋,宝儿自是懂的。 只身一人入镇,倒是没有引起怀疑。镇子并不繁华,只是比起外头来说,多了一份安定。 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直径去到一间药房。药房不大,甚至有些简陋。靠着里墙,摆着一排药柜,每个抽屉上写着药材名字。想是年岁已久,颜色已经褪去,只淡淡的粉,能猜出那是用写春联的红纸做的。 一个小伙计蹲在墙角秤药,年近花甲的掌柜站在柜台上,打着算盘,还一边摇头。 “先生。”宝儿跨上台阶,轻声唤道。 那老掌柜抬起头来,将宝儿上下打量一番,不像是有病。 “先生我想抓些退烧消炎的药。” 老掌柜神色复杂的看着来人,不悦道:“我这儿只管看病,不管买药!” 这年头,除了粮食便是药材最为珍贵。这小兄弟一来便是买药,直接省去了看病这茬,诊金倒是免了。若是传了出去,可不人人来抢,这药铺子还能开下去不! 宝儿立即反应过来,“老先生,恕晚辈唐突了,只是哥哥上山伤了腿,行走不便。我家境贫寒,付不起请大夫上门的路费,这才上门讨药。若不这样,您把诊费加上去,我绝不能占这点便宜。” 老掌柜一愣,这衣衫褴褛的小兄弟倒是有几分眼神,转念又想到,他竟懂几分医术。不过听得描述,只怕他那哥哥已经拖了些时日,当下有些心软。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抓药去了。 宝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寻了门边一个矮凳坐下,静静等候。 “唉!这日子还怎么过哟!咱们还是早日筹了盘缠离开这地儿吧!” “可不是,那镇国大将军不是骁勇善战吗!怎还中了匈奴的埋伏!” “谁说不是呢!走吧!走吧!” 两个行色匆匆自药铺门口走过,一字一句传入宝儿耳际,只觉浑身如同掉入冰窟般寒冷。 老掌柜秤好药,瞧见宝儿一脸的悲痛之色,叹了口气道:“亓军虽然中了埋伏,却也誓死抵抗,已将那匈奴境地夷为平地。虽有漏网之鱼,却是不敢到此处来作乱。把心放到肚子里,将药拿回去,好生照顾哥哥。” 宝儿忙站起来,急迫问道:“那镇国大将军如何了?” 老掌柜摇摇头,“听说身受重伤,下落不明。找了好些天,仍是不见踪迹,只怕…” 宝儿一个踉跄,心痛不已。疯一般夺过药,扔下银子,仓皇离开了。 老掌柜收起银子,望着离去的背影,一脸疑惑,喃喃道:“你人真是奇怪,那大将军与他何干。只要没有战乱,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管他谁下落不明呢!” 说罢,将银子揣进兜儿里,又拨响了算盘,脸上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聚(大结局) 瑾元八十八年,司徒丞相逼宫谋反,七皇子率兵顽强抵抗。混乱中皇上驾崩,改朝换代已成定局。司徒丞相蓄谋已久,其实力不容小觑,七皇子可谓步步维艰。 就在叛军快要攻陷皇宫之时,左右将军率领三军将士班师回朝,这哪是一支战败的队伍。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岂是这帮在京城用银子养起来、身穿铠甲才算得上士兵能比较的!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将叛军剿灭,坐拥七皇子登上皇位。 新皇登基当日便昭告天下:镇国大将亓炎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为保瑾元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不幸战死沙场,朕深为痛悼,故追封为镇国公,以示褒崇。 头戴乌沙的干瘦男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下官不知朱副将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七尺高的健壮男子立于面前,“起吧!倒是要恭喜田大人,你为新皇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想必再过两日,调你上京任职的诏书就要到了。” “下官还要多谢当日朱大人提携,届时定将酬谢。”田大人喜不自胜,再三叩谢,这才爬起来。 朱武瞥了他一眼,“酬谢倒是不必,只有一事相求。” 田大人拱手,“大人请讲。” “本官肩负寻找将军夫人一责,因要事不得不暂时离开,近些日子,还请田大人多多留意,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本官。” 将军夫人?莫不是当日与他一同入关的那位夫人,“是!下官定效犬马之劳!” 一番交代完毕,朱武驾马南下,马不停蹄。 换了皇帝,改了朝代,对百姓来说最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日子照常能过下去,三餐管饱,柴米油盐不缺。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儿。 山子上了药,伤势不再恶化。却没见好转。二人不敢在这里待得太久,怕暴露了行踪。辞别了农家汉子,驾着那辆破车,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趁着夜幕这才稍加歇息。宝儿拾了柴火,架起炉子,烧了些热汤,端上马车。 山子盖着棉被。静静躺着,面色苍白,已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山子,来,我扶你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宝儿将碗放在一旁的几子上,扶着他坐起身来,半倚在身上,细心的将汤送到他嘴边。 山子轻轻的摇头,握着宝儿的手。“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快莫胡说!“宝儿打断他的话,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放心吧!都会好起来了,咱们回寨子去,重新拾落拾落,种些瓜果,养些牛羊…” 山子望着车窗上的树影,微笑着,如果真能那般该有多好。 “宝儿,你可曾怪我,怪我拆散了你跟他。怪我害死了他?” 宝儿内心悲痛,却不住摇头。“不,不怪。是我对不起你。” 山子像是累极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拉着的手却是未松半分,嘴里喃喃的说着:“宝儿,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你泼辣的说我不是好人,最后却还是救了我。你给我买糖葫芦吃,让我在同伴中长脸,你教我种瓜,教我做生意…教会了我喜欢一个人…” 如何会不记得!泪水止不住的落,心撕裂般疼痛,山子对她的好,每时每刻,她哪会不明白!只是宝儿再说不出一个字,喉咙如同哽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将所有情绪憋在身体中,生生的疼。她感觉怀中人儿的生命在渐渐流逝,温热的身体开始变冷,冷的她的手臂都已无知觉。 寒风呼啸着卷起帘子不住翻腾,鹅毛般的大雪密密麻麻落下,天地之间一片灰白,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尽头。 火已熄灭,只冒着一缕徐徐的青烟,上升天际。就似一个离去的灵魂,寻找最终的归宿。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后,天便放晴了。已然到了立春,只是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慢。好在过去的悲欢离合都已远去,新的一年又将有新的开始。 一个着墨绿裙襦的妇人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拿蜷成团的红纸,迈着轻快步子朝隔壁小院儿奔去。似褪去了厚重冬衣的变得轻盈,亦或是对新年到来的期盼。 “亓家娘子,亓家娘子。”妇人高声喊道,声音透亮。 院儿里人应声开门,一个清丽女子探出脑袋,“杨家婶子怎来了?快屋子坐。” 妇人面带笑意,将女子上下打量,眼神中流露出羡慕和同情。这亓家娘子貌美,又能断文识字。只可惜男人死在战场上,将她一个人留在世上,连个孩子也没有,却是可怜。不过没孩子也好,以她这条件,即使改嫁,也能找着个好男人,后半辈子不用愁! 对于夫人的同情之色,亓家娘子恍若未见,热情将人迎进门,搬来凳子,倒上茶水。 “娘子,我给你带了些米面儿。”妇人说着将篮子往亓家娘子怀里带。 亓家娘子面露难色,“婶子,你这是作甚,前些日子送来的还未吃完。只我一妇道人家和一只小狗,哪用得着这么多米面儿,你快快拿回去。” “娘子,你快莫推辞了,今儿我是有事儿相求的。”妇人笑着将揣在怀里的红纸拿出来,“多谢你教我做那泡菜,拿去镇上,卖得可火了!不少人想用高价买方子。还好你提醒我,不然老婆子见识短浅,可不就贪图小便宜。托您的福,可是能过个好年了!这不,我昨儿上街扯了二尺红纸,巴着您给写副春联呢!知您懂学问。” 妇人一脸的感激,说着眼眶竟有些晶莹。 亓家娘子忙拉住妇人的手,“得,我这就去拿笔。” 洋洋洒洒几笔,妇人捧着乐开了花儿,谢了又谢,这才离开。 又是一年新春到了,往年身边总是有人陪着,不觉寂寥,这会儿竟一点儿都不习惯了。 娘子笑笑,唤来小黄,顺着它的背抚摸,各中苦涩只有自己知道,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小黄似能懂得主人的哀伤,靠的更近了,在她怀里亲昵的蹭着。 “娘子!亓家娘子!” 外头听得杨家婶子去而复返,娘子忙拭去面上热泪,起身相迎,“婶子怎又回来?” “亓家娘子,你…你家男人找来了!我刚进门,有两个男人找上门,说是您夫家!我高兴得不行,但是我又怕…哎呀!娘子,你说咋整!人怕是马上就寻来了。”妇人又是焦急,又是高兴,娘子生得美,生怕遇着坏人。若真是她那打仗的男人,自己怕是又阻挠了人家团聚。 娘子心一惊,莫不是那些官兵找上门了? “婶子,你快回去,就说没见过我!”亓家娘子焦急道。 “嗳!我晓得了!”妇人重重点头,忙往回赶! 只是还未走两步,两个男人便找上门来了。娘子已经关上柴门,只是矮小的柴门哪儿能挡住纤细高挑的身影,一眼便能瞧见日思夜想的人儿。 “宝儿!”男人步履变得艰难,心爱的人儿就在眼前,却踌躇着不敢上前,生怕这是个梦。 娘子猛然抬头,一脸的惊愕,却不知早已泪流满面。他瘦了,黑了,憔悴了,身子怎变得这般单薄,可是受伤了? 慌忙推开门,奔过去,一番检查,“哪儿伤着了?怎这般消瘦了。” 亓炎晟哪能说出一个字,一把将爱人拉进怀里,“这儿伤了!” 听着“咚咚”响如鼓的心跳声,宝儿环住了男人的劲腰,嗔怪道:“这么久,你都死到哪儿去了!” 说完嘤嘤哭了起来,亓炎晟忙抚着宝儿的长发,柔声安慰,那般宠溺。 朱武如释重负,在边关盘旋许久,没想到夫人竟逃到这般远。幸好线人来报,却不敢确定!虽只一线希望,却不容放过!夫人毫发无伤的被寻回来,真是万幸!朱武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给那心善的杨家婶子,说是感谢照顾夫人,硬是要她收下。 对方盛情难却,杨家婶子只好收下,道谢离去,替那娘子高兴着,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啊! 小黄站在门口叫嚷不停,像是自己主人被人抢了去一般,不高兴呢! “你不是中了埋伏,死…死了吗!” “新皇登基,朝纲不稳。镇国大将军是个隐患,与其等皇上除去,还不如我自己离去,于是将计就计演了这一出戏!” “你是骗了所有人,连我也给骗了,我还以为…” “所以你便自称为死了男人的亓家娘子?宝儿啊!可害得我好找,若不是这处出了一个什么‘泡菜’,我怕是还不能这么早寻着你!” “一路有官兵追赶,我不得不隐藏身份,甚至不敢回家,怕连累了爹娘!山子…山子死了…” “嗯…过去就过去吧!我已派人跟爹娘说了,让他们放心,我定能找到你!” “谁是你爹娘!” “当然是你爹娘了!以后就是咱们爹娘!” “脸皮真厚!” “那也得是看对谁!宝儿,咱们回去就成亲吧!爷爷也已经在去镇子的路上,我不想再等了,要让你做真正的亓家娘子!” “…嗯!” 院儿外的柿子树上,一只喜鹊儿叫个不停,像是高兴着春天的来临,又似乎告诉世人,喜事将近。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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